《小师叔手拿反派剧本》 第一章 又穿越了……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摆设简陋的院落似乎多日没有主人打扫,已经蒙上薄薄的一层灰尘。 一声嘤咛自屋内响起。 舟舟的浑身像是被万千根针扎过一般疼痛,脑袋一片空空荡荡,在地上躺了许久眼睛才微微睁开一条缝。 只是人醒了,神却还在天上飘着。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朽木摩擦的声音在这个荒凉寂静的院落里骤然响起,激起满地的灰尘。 来人也不说话,只是粗鲁地将舟舟提起,颠簸了好一会才一把讲她扔到冰凉的地面上。 “砰”地一声,肉体落地的声音,结结实实。 尖锐的刺痛从舟舟触地的骨头处扩散开来,肝脏在体内猛烈震动,脑瓜子也嗡嗡的。 淦,我是进了什么电诈集团了吗,这么凶残? 未等疼痛完全过去,一道冷漠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好似在四十度的天被从头到尾浇了一瓢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舟舟一个激灵,瞬间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昨夜,舒迩醒了。” 谁,舒迩?!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那个坐在上首一身玄衣的年轻男人正俯视着她,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颗鼻尖痣! 舟舟揉了揉眼,使劲眨巴眼睛,待蒙在眼睛面前的雾气全部散去再次望过去,有些不敢确认地问:“徐无铭?” “流云,身为弟子不可直呼师父大名。”徐无铭的二弟子青空小声提醒。 得到肯定答案的舟舟瞳孔地震:真的是徐无铭! 舒迩和徐无铭?这俩是谁,是她第一次穿越前看到的一本小说中的女主和男二。 没错,是——“第一次”! 说起来,这是她穿越的第二个世界,上一世是胎穿,带着前世记忆投胎重活。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穿到了一个以舒迩为主角的小说世界,不过她穿到的是主角故事发生的一万年前,算得上是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世界。 从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变成一个穷剑修都已经过了二十年,细节什么的早就不记得了。 大概就记得故事女主舒迩,堪称人形猫薄荷,什么魔主、妖族太子、第一世家的继承人、天下第一宗宗主亲传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是个男人都爱她…… 是个女人都嫉妒她…… 除此之外,各种机缘应有尽有,缺啥有啥,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穷了有人送灵石,缺灵根了就有无脑女配作死送灵根…… 如果单纯只是小说设定,舟舟只会笑笑了事,再叹一声金手指开太大了。 玛丽苏文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是当一切变为现实,对于穿越一次,归来仍是穷逼剑修的舟舟来说,口水已然飞流直下三千尺,淹没喜马拉雅的山脉。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徐无铭的长相,那实在是这本小说每一次描写徐无铭的时候,都要着重描写他的鼻尖痣,以至于舟舟现在脑海里一想到徐无铭就会回想起书中常常出现的短句——那个有鼻尖痣的男人。 也是,在一种容貌出众的俊男靓女之中,能杀出重围的要不是丑得出奇,要不是美得惊为天人,再要不就是有一些专有标志,徐无铭大概就是这第三种。 所以她真的第二次穿越了?还穿成了女主角身边的人物? 等等,他刚刚说徐无铭是“我”师父?我叫流云,徐无铭叫流云的女徒弟。 那不就是…… 一块石头“duang”地一声压在了舟舟的心头,压得她一脸呆滞。 叶流云,那个先被挖灵根,弄死后被丢乱葬岗,又因为怨念不散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鬼修,最后被主角团灭掉的第二大boss! 这穿越过来有什么意思吗? 还不如死了呢! 不对,死了也解脱不了! 一想到自己死了以后连人都称不上,只能做个吐着烂舌头,身上每一块好地方,走一步掉一块腐肉,身上堆着能熏死一个镇子的腐臭味道,整日浑浑噩噩,见不得太阳、人怨鬼见愁的冤死鬼,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刻她的心中爆发出几十年都从来没有过的浓厚的生存欲望! 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为何一直不说话?” 许久没有等到舟舟回话,被请来的仙盟司法堂岑洲分堂主秦晖,脸色不严肃地质问殿中央形容狼狈、面色苍白的女孩。 “我应该说什么?”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的舟舟满脸迷茫地问。 话说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正一脸懵逼地在一个不知名的秘境里到处乱走,就想找个活人问问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在远处看见一个姑娘,就见那个姑娘看见她以后如遭重击,“噗”吐出一口鲜血,再“咚”地一声优雅倒地,不省人事,属实吓了舟舟一跳。 她好心上前准备给那姑娘医治医治,没想到就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个满脸激愤的小修士,几人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就默契联手一把把她掀翻在地。 也不知怪那几个小修士下手太重,还是怪舟舟现在这具身体太过脆皮,一下子就晕过去,直到现在才醒。 “死性不改!” 江聊,那秘境中联手打伤舟舟的小修士之一,冷笑道,“小舒善良,什么都不肯说,若不是我们一直鼓励,哪里知道你竟是这样的恶毒小人!” 舟舟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恶毒?我什么都没干,就成恶毒了!还有,都把我描述成一个恶毒小人了,这还叫善良?” 末了,她还忍不住嘟囔,“善良不应该是打死她都不说的吗?” 众人:……? 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是担心舒迩说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以至于自己的大师兄都看不过眼,说你是恶毒小人,然后赶紧想想办法狡辩一二? “你……!”听见有人诋毁自己心爱的女子,江聊自然不干,然而比他更生气的大有人在。 “放肆!我舒屏山的女儿岂容你一个小丫头如此诋毁?”说完,舒屏山,那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眼睛微眯,手指一动,一道凌厉的威压就朝着舟舟如洪水一般倾泄而下。 舒屏山晚来得女,虽然舒迩先天不足,于修炼一途上也是天赋有限,但舒屏山可不管这些,对这个女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今次舒迩重伤,他抛下所有公务不远万里来到岑洲,骤然听到有人诋毁他的女儿,他如何能忍? 舟舟只觉得身上突然多了一座大山,骨头清脆的嘎吱声在她的耳畔接二连三响起,血气翻涌,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鲜血终于忍不住从口中喷洒出来,给她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舒家主!”还是秦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手替舟舟挡下威压,“事情还未明了,怎可私自动手?” 身上的威压瞬间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清新灵力。 舟舟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徐无铭此时才慢吞吞出面:“舒家主,流云被宠坏了,年纪又小,不懂事,可否看在徐某的面子上,暂时不要与她为难?” 他又补充:“她有错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教导不严,无铭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场不少人都为之动容:徐宗主这个师父做得当真是仁至义尽,可惜弟子不争气,师门不幸啊! 舒屏山闻言深深看了徐无铭一眼,转而端坐着打量地上的舟舟:“宠坏?年纪小?不懂事?老夫还未听闻年纪小就可以伤人性命的!” 话落,两个身着统一服饰的大汉从他的身后走出来。 这两大汉灵力浑厚,步伐稳健,反正看起来比现在的舟舟修为高上不少。 只见他们先向秦晖郑重行了一礼,又向四周其他人轻轻抱拳。 其中一人开口道:“当日我二人受家主之命跟随小姐进入秘境,不幸走散,好不容易找到小姐的踪迹,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醒来以后恰好看见,” 说话那人突然指着舟舟,手指就要戳到舟舟的脸上,龇牙裂目,要撕了她一般:“她!想要对小姐下手!” “而且经我舒家的医师检测,这二人身体里残留着的锢灵丹的痕迹,分明就是这小畜生所炼丹药!”提到这事,舒屏山又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舟舟觉得自己身上大概已经多了千八百个窟窿眼子,还是像泉眼一样,咕噜咕噜冒着血水的那种。 云桑的炼丹师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为自己炼制的每一枚丹药都打上个人的独特印记,可以是灵力,也可以是其他,以示不同,特别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炼丹师,喜欢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至于叶流云这种丹宗的小弟子都需要将自己炼制的丹药上交宗门,由宗门统一售卖,独特的印记既可以后面将卖丹所得分给弟子,也可以在丹药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找到炼制丹药的弟子。 如果想要除掉舒迩,首先应该解决的就是舒迩身边的两个筑基高阶修士,叶流云不过一介炼气丹师,直接贴脸面对两个修为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大汉,胜算可以说……几乎没有。 但若是,使用一些特殊手段,比如说——锢灵丹,也不是不可能。 舟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看她的视线变了,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问:“我是丹宗弟子,我炼制的丹药都要上交宗门,再由宗门卖给其他修士,其中能够接触我炼制丹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个锢灵丹能说明什么?” 她顿了顿:“再说了,不会真的有人傻到拿自己标志性的东西去做坏事吧?” 这话……说得也有理。 但是舒屏山丝毫不为所动,转而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小球放在桌子上,紧紧盯着舟舟:“那这个呢?你又如何狡辩?” 第二章 自爆了? 舟舟坐在地上努力把头往上伸,想要仔细看看那蓝色玻璃小球,没看懂这是个啥,然后她问:“这难道也是我的?” “这是小舒身上的留影石,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你和小舒……”青空欲言又止,似乎是十分犹豫该不该,又该以怎样的方式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把一个疼爱师妹的形象演绎地淋漓尽致。 他唱红脸,自然也有人唱白脸,而江聊就是那个红脸:“自然是记录了你是如何迫害的小舒!” 在征得舒屏山的同意后,他拿起留影石,往其中注入灵力,没多久,这便留影石散发出盈盈蓝光,向空中投射出一段影像。 舟舟:哇哦~,漂亮,高级!她喜欢。如果不是显示的东西比较鬼扯,她就更喜欢了。 因为这段影像显示了舒迩一人在湖边采药到她被打伤,青空出现的全过程。唯一不同的是在舟舟眼中,舒迩是莫名受伤,而在这影像之中,与舒迩面对面,对舒迩出手,使舒迩受伤的罪魁祸首却变成了叶流云。 舟舟:淦,总有刁民想害朕。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舟舟有一瞬间的沉默,她很确定她当时并没有学会什么分身之术,视力五点二,更没有吃云南蘑菇,出现什么幻觉。 她自信自己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这个破石头。也不知道这破石头喝了几两酒醉成这样,连是非都不分了? 望着环绕在她周围神色各异,或激愤,或平静或严肃交流不息的众人,舟舟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已然化身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看这群妖魔鬼怪如何演绎出一个精彩戏本。 她冷静下来,冷不丁问:“所以,准备怎么惩罚我?” 现在很明显,有人做局,从人证到物证都准备得好好的,就等着把她这头待宰的牛羊洗干净,就可以剥皮吃了。而她现在毫无准备,甚至连状况都没怎么分清,再怎么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还不如直截了当一些。 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心中暗自嘀咕着,这是承认了?都不辩解一二? 徐无铭手指在膝盖上扣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面露不忍:“舒兄,流云虽然做错了事情,但可否看在她年纪尚小,认错诚恳的份上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舒屏山微微昂头冷哼一声:“改过自新?她有机会改过自新了,谁来给我的女儿主持公道?” 徐无铭面露难色,“那舒兄的意思是?” “废除修为,禁闭一百年。”舒屏山不紧不慢说。 “废除修为,禁闭一百年?!”舟舟这个当事人没有反应,倒是青空惊叫一声,眼睛瞪得浑圆。 他激动地放下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快步走到舟舟面前,挡住舒屏山的视线,“舒家主!流云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废除修为,再关一百年,无异于让她去送死啊!” 是啊,这修为是随便可以废除的吗? 废除修为对修士本人的修炼根基有极大的损伤,而且众所周知,云桑有个规矩,罪人被关禁闭的地方,都是特地制造,灵气稀少,或者干脆没有灵气,就是将禁闭与闭关修炼区别开来。 废除修为,再禁闭一百年,直接便与凡人无异。运气好些,出来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运气差点,直接烂在里面了都! 在场无人不觉得这惩罚太狠了些,你要这么办,还不如干脆给个痛快呢,好歹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苦生生熬上一百年? 秦晖熟读玉清盟的规定,自然知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便在旁边提醒舒屏山:“舒家主,这孩子罪不至此,而且这也不符合规定。” “子不教,父之过,父不严,师之惰。流云犯错,自然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教养不严。”徐无铭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无铭愿自毁一个大境界的修为来抵消这废除修为的惩罚。” “师父!” “宗主!”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惊呼。 那可是化神至合体大境界啊! 为了一个犯了大错,还只是一个区区炼气弟子,何至于此? 徐无铭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接着说:“至于这禁闭,舒兄可否通融一二,改为五十年?” 舒屏山似乎才从愣怔中醒来,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说:“既然徐宗主都这么说了,老夫要是还不依不饶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舟舟:“……” 我真是谢谢你们这么“善良仁慈”。 这么会演戏不如早点组个戏班子,各地巡演去,绝对叫好又叫座,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呢。 这几人一通流畅的操作下来,再联系到原来书中所写情节,她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叶流云成为鬼修后期失去理智之下确实滥杀无辜,但是这依然掩饰不了叶流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情人物。 ——灵根是自己尊敬的师长亲手挖的,人是被自己一直信任的师兄当晚杀的,成了鬼修之后也一直在被驱逐流浪……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又慢慢放开。 心中有了主意。 她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上首的痛心疾首的徐无铭,漆黑的眼眸中似有什么在流转。 不就是演戏嘛,谁不会啊? “哈哈哈……” 只见她突然笑了起来,身体随着笑声颤抖着,不顾自己的姿态,直接瘫坐到地上,右手胡乱指着徐无铭。 笑声经久不绝,回荡在整个空间…… 徐无铭看着地上笑得像个疯子一样的叶流云,微微皱起眉头,他毫无痕迹地给一旁的青空递去一个眼神。 青空接收到自己师父的示意,随即蹲下身来,紧紧握住舟舟的双肩,眼中溢满了心疼:“怎么了,流云?是不是有哪里不适,需不需要师兄替你看看?” 话正说着,手已经要贴上舟舟的眉心。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舟舟一把打掉他的手,手脚并用向后挪动,警惕地看着他。 青空僵在原地。 看着呆愣愣的青空,舟舟突然又大笑起来,只是那眼泪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何必这么迂回?想要我的灵根直接说呀,搞这么一出,是怕你们的心头肉受到指责吗?” 她笑着指着舒屏山,又转而指着徐无铭,脸上的笑容决绝又悲凉,全然不知自己的话掀起多大的波澜。 一丝阴霾从徐无铭脸上掠过,转瞬即逝。 “你找死!”舒屏山又想故技重施,却没想到被秦晖提前护下。 他面向舟舟,脸色十分不好看:“叶小友这话何意?” “这位尊长不知?” 舟舟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身来。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即便站起来,也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 她呼吸粗重,却还倔强地看着秦晖,“舒迩天生灵根有缺,这么多年,不是去浮源,就是在泉明阁、丹宗之间来回倒腾,舒家主贵人事忙,那么究竟是谁带着她在两大洲之间不辞辛劳来回奔波呢?” 她指着徐无铭:“是他!”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徐宗主带着舒迩? 有嗅觉敏锐的已经闻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只见泪水就这么水灵灵顺着舟舟脸颊流了下来。 她倔强梗着头,嘴角紧紧抿着,不屈中又混着那么一点委屈:“我们的宗主大人和舒家主那可是忘年之交,对待舒迩这个好友之女那可比对我这个亲传弟子强太多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他亲女儿呢!” 她质问:“你们说这样和舒迩感情深厚的他,会为了我这个所谓伤害了舒迩,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弟子,牺牲掉整整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吗?” “这不荒谬吗!!” 这…… “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舟舟微笑着看周围人好奇的样子,慢慢说:“其实,我们的徐宗主对舒迩道友一直心有不轨,他面上一副清高样子,其实心里分明龌龊至极! “砰——!” 一道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舟舟身上砸去,速度之快,连秦晖都没有反应过来。 舟舟被这道攻击直接打出了会客厅,径直撞到门口的侧边的假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无数碎石和灰尘,通通砸到舟舟的身上。 咳咳—— 舟舟趴在地上,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大口大口吐着血,血液染红衣衫,濡湿了身下的草地。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说是地上趴着一个死去的乞丐都不为过。 一个惨字都不足以形容舟舟现在的模样…… 未待秦晖说话,徐无铭先发制人:“流云,你太放肆了!之前师父怜你年纪小不懂事,对你之前的做的错事尽力弥补,没想到你冥顽不灵! 他随意挥手,:“来人!把她送进悔过窟,好好反思!” “不用,咳咳……我……自己来。”虚弱的女声传入众人的耳中,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前一刻还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舟舟此刻正顽强地努力跪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可怖毫无美感可言的血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 众人不解,都已经这样了,还怎么自己来? 只有之前就走近的秦晖看见舟舟受伤的双手还在努力掐诀,右手的手势陌生,可是左手边那诀他十分熟悉…… 秦晖心中暗道糟糕,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喊了出来:“不好,她要自爆!” 手上灵力霎时而起,想要阻止舟舟。 只是—— 一抹金光从舟舟身体中心展开,逐渐蔓延至全身,她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如一只不知饱腹的饕餮,将所有的灵力汲取到自己的体内,形成一个灵力风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暴中心的舟舟,如果前一刻还对她所说持有怀疑,但是现在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或许抢夺灵根之事确实是真的! 一个天资普通的炼气如何能调动如此之丰富的灵力,没看见秦堂主都无法近其身? 舒迩修炼前途无望,身为五大家之一的舒家家主真的一点心思都没动过吗? 空中传来最后凄厉的呐喊,将他们的思绪全部拉了回来:“我叶流云今生绝对没有做过对舒迩不利之事!奈何他人势大,预谋已久,流云中了圈套,无法自证,只能以死证明——” “我,叶流云,是清白的!” “我是清白的!” …… 嘣——! 不及他人多想,舟舟周身的灵力似是到达了身体的极限,金光将人整个吞没以后倏然炸开,碎石、草屑向四周飞溅。 一声声呐喊贯入耳中,厅内人皆哑然失声,怔愣地看着原地——那里除了飞溅的血迹和草屑之外,再空无一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这里是云桑新纪历六千三百二十一年,人妖魔灵四族和平,虽小有冲突,但是大的纷争早已不见。 在场的除了丹宗弟子,舒家子弟,还有就是一起和舟舟舒迩从秘境回来的其他宗门的弟子以及请来的司法堂众人。 年轻的修士们何曾看过这么残忍血淋淋的场面,胆子小的都已经扑入自己师兄师姐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秦晖衣袖下的双拳紧握,视线扫过表情阴翳的徐无铭,不自觉露出懊悔表情的舒屏山,以及心虚呆愣的青空和江聊,心中后悔莫及。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室外,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春草摇曳,浑身抖落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和血迹,随风而舞,尽显春机。 第三章 奇怪的雷劫 岑洲与春和灵洲交界之处,净山雪岭深处。 岑洲入春已久,可是净山雪岭积攒了半年的雪却才堪堪融化。即便如此,也依然掩盖不了云杉的高大挺拔,竹林的苍翠茂密。 清澈甘冽的雪水纷纷化身顽皮的孩子汇聚到一起,携手飞过险峻的悬崖,落入清冷如镜的湖泊之中。 流水潺潺,树叶哗哗,伴随着不时的鸟鸣,动物的嘶喊,却一点也不觉得嘈杂烦闷。 湖水边,一棵小小兰草顺着风意躺倒在地,然后就这么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累啊,想睡觉…… 风带起一阵阵呼啸,掩盖住丛林深处那低浅的呼吸声。 突然,轰隆一声,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乌云翻滚,狂风骤起,雷霆在云间蠢蠢欲动,如天兵压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净山雪岭内部以及周边城镇里的修士们若有所感,纷纷朝着净山雪岭的方向看去。 这个阵仗……这是哪位合体尊者要在此渡劫,还是有异宝要横空出世? 修士们翘首以盼,盯着雷霆落下的方向,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引起这般动静。 除了好奇,更多的修士也是更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中获取什么好处。 若是宝物,一个能引起天劫的宝物,那说什么也至少是天级灵宝,若是能收入囊中,对自己的实力提升那可是相当大的助力!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 ??? 你雷呢? 你怎么还没劈? 乌云遮天蔽日,天空上聚集的云层越来越厚,粗壮的紫色雷霆在云中穿梭,蓄势待发。 见此状况,众人不由虎躯一震,难道竟然是大乘修士的雷劫吗? 天级灵宝可达不了这个阵仗,至于更高的品级的宝物……反正他们没听说过。 那便只能是修士的雷劫。 可这到底是人族的大乘修士还是灵族的大乘修士呢? 越来越多的修士赶往净山雪岭,可碍于里面生活的众多灵族,许多人又只敢在林外驻足,看看热闹,不敢深入。 只有那些修为尚可的敢进去一探究竟。 人族可是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大乘修士了…… 樾洲有一闭关多年不曾出现的银发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净山雪岭所在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随意整理自己褶皱的衣衫,利落起身,消失在原地,留下满地灰尘。 西洲魔域,那稳坐魔主之位多年的繁渊停下自己手中修剪花枝的动作,皱着眉头,心中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是熟悉,又似是危险。 时间缓缓流逝,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天空已经几乎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仿佛夜幕降临一般。 而那道雷霆也愈发厚重,带着一种即将倾泄而下的威压,然而,它却始终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有着某种力量在阻止它下落。 不过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道道紫色的电光正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可那动作十分缓慢,就像是年幼的孩子遇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点点挪动着自己的脚尖,靠近着试探。 啊,不是,你是雷劫呀! 你得支棱起来呀! 这么扭扭捏捏闹哪样? 飞云抱胸站在乌云中心下的不远处,打了一个哈欠,随手摘掉头上的落叶。 至于此次事件的主角舟舟也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舒展着自己的腰身,十分畅快地抖落抖落身体。 那道电光似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空中凝滞一瞬,而后迅速消失在空中。 随之,一道气息恐怖的紫色光柱疾速从空中落下,朝着舟舟轰击而下。 关注着的人们一脸兴奋:来了!来了! 舟舟不慌不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随意运转起周身的灵力在身边筑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屏障。 别人看不见,可是飞云清晰看见那光柱距离地面仅一人高的时候急剧分出无数条细小的电光向四周分散开来,消失不见,随后整片天空聚集的乌云瞬间作鸟兽散。 仿佛真的从来没有什么人在这里渡劫,也没有任何灵宝现世,今日这里的出现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哑雷罢了。 众人:“……” 午后热烈的阳光瞬间透过云层,驱散着林外众人身上的寒气,却祛除不了他们心中的阴霾。 我们匆忙赶来,连衣衫都没来得及加,在这里整整挨冻两个时辰,腿都蹲麻了,结果就这??? 这就完了? 饶是他们心中再如何无语,身为此次事件中心主角的舟舟也不会知道。 电流正顺着小小的叶片在她的体内四处乱窜,带起一阵强烈的酥麻感。 这感觉虽然不好受,但好歹比之前重伤之下还连用两道禁术的感觉要好许多。 而且这天雷也是真的很体谅自己,直到自己躲到这里休息够了才降下一道天雷,而不是在丹宗内趁着自己命悬一线之际多来几道把自己直接劈死。 想到这里,舟舟忍痛曲着自己的身侧的两片叶子,比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啾咪,爱你呦~ 晴空万里的天际突然闪过一道浅浅的电光,仿佛是在傲娇回应着什么。 “咔——”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雷电的余威之下应声而碎。 嗯? 舟舟动作一顿,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化的天地灵气随之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拦都拦不住。 不同于舟舟之前使用禁术仿造自爆狂吸灵力制造的假象,虽然那次吸纳灵力不会真的如自爆一般伤及性命,可毕竟那些灵力都是她强行吸纳,痛苦是一定免受不了的。 而这次的灵力皆是自动跳入舟舟体内,温和有序,滋润着舟舟至今没有痊愈的经脉。 舟舟忍不住舒服地喟叹出声。 只是—— 怎么这感觉那么熟悉呢? 来不及多想,舟舟感觉到有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逼近。 这可不是附近的那个没什么威胁的小灵族,这几道气息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 这里不能再多待了! 身体总比脑子先行一步,舟舟悄咪咪借着风挥舞着自己的小叶子绕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这几位不知哪来的修士神识底下溜了出去。 嘿嘿,还好没有冲动变回来,不然不是被抓住抽血扒皮,就得再用一次禁术被雷劈了。 小草好,小草妙,小草呱呱叫! 真是机智如我! 净山雪岭的深处,舟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变回了人形。 做了半个月的草,好不容易重新变为人形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手法娴熟地左摸摸右摸摸,检查自己身体的内外状况。 很好,没有毁容,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就是经脉尚有损伤没有修复完成,还有就是—— 舟舟脑子略微宕机,天灵根? 哪来的天灵根? 她也妹氪金啊…… 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叶流云这具身体的不对劲。 按理来说,一个普通的完完全全的人族使用此道禁术,别说几道,就是十几,二十几道天雷都不为过。 也就是刚刚因为这具身体的长相和自己以前身体的长相一样,又同是水灵根,所以她一时之间脑子没有转圜过来,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以前的身体里。 此道禁术仅限于特定与天地草木气息极为亲近之人群使用,否则就会真的招来堪比晋升合体修士的雷劫,若是灵力弱小一些的,恐怕两三道雷劫过去,魂就没了。 她一开始确实是铤而走险了,也不是说她受虐狂,只是当时那种情况这已经是最好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了。 雷劫……和变鬼修,反正都不咋好选。 万一雷劫把自己一下给劈回去呢? 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不难嘛。 反正师父说过,天道做事自有道理。 她想天道也不是真的闲得无聊,总是无缘无故为难自己一个弱女子,有商有量,这事情才好办不是? 没想到这事情还真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比自己以前用禁术逃生的时候所受雷劫还要轻。 不对,是几乎没有。 因为刚刚那一道不痛不痒的雷劫是另外一道禁术的。 那就只能说明这具身体对草木气息已经亲厚到极点,堪比天木灵根,但又偏偏不是木灵根…… 而且她很确定她刚刚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还只是一个单水灵根。 舒迩在书里换过灵根之后确实变成了天灵根,并且在仙盟招生大会上一鸣惊人,成为那届招生大会炙手可热的人物,拜入泉明阁阁主门下。 当时,她还以为是女主光环,女主换了个灵根就直接变天水灵根,震惊世人。 变是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天灵根的,但若原来就是天灵根呢?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叶流云小的时候就看出她的资质,然后用特殊手段掩盖住了。 舟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真够狠的。 恐怕叶流云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出自何处,自己的真实的资质又是为何了。 一个完完全全虚假被欺瞒着的人生罢了。 想来叶流云在他们眼中就和那羊圈里养肥了待宰的牲畜没什么两样吧? 十五岁的少女,在哪不是自家父母师长心疼的宝贝,就因为怀揣宝贝就得到这样的待遇? 真是一群畜生! 舟舟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奈何现在她自身难保,还报仇? 唉—— 她一下就泄了气,就像窜上天的泄气的气球,最终归宿还是得落到实地。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舟舟沮丧地想。 第四章 平芜拍卖场 她随手往右边怀里一掏,一个简单的储物袋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别的不说,丹宗虽然只是一个二流宗门,但是炼丹师赚钱啊。 叶流云炼制的锢灵丹已经可以药倒两个比她大一整个大境界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其他同等级的丹药品质自然不必多说,就算还要给宗门分成,也应该还剩下不少才对。 舟舟期待地搓搓苍蝇手,一想到今晚她就可以好好大吃一顿,洗个热水澡,顺便在软乎的大床上一觉到天亮,心中就止不住地满足。 然而,待她的神识进入储物袋中看见里面的场景后,舟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堪比泥石流过境。 这叫什么? 一穷二白! 舟舟翻遍了储物袋,就差和哈士奇似的把袋子的线都拆了,也仅仅找到了几颗杂质较多的下品灵石,外加一些自己炼制的丹药。 她迟疑地打开瓶塞,倒出丹药凑近鼻子嗅了嗅,脸上疑惑更甚。 这丹药味道清香,丹纹完整,品相甚好,虽然品阶不高,但是这一整瓶卖出几颗中品灵石不是问题。 难道万年之后的今天通货膨胀严重,爆发了金融危机? 舟舟很快否定这个猜测,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灵石物价应该更高,灵石应该更多才对。 而且灵石也不是可以随意印发不值钱的纸钞,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是灵石匮乏? 可是—— 舟舟手指微动,灵力皆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激昂地环绕在她的手指周边,与万年前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简陋的丹药瓶,朴素的储物袋,虽然血糊糊但是不难看出衣料普通的衣衫,黄杨的木簪…… 好像真的就是一个单纯穷孩子。 舟舟不由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所以,灵石都去哪里了?! 总不至于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所有零花钱都上交父母了吧? 她眼睛微眯,想到一种可能,要不就是被丹宗这个资本家给全部剥削了。 啧啧啧,不仅恶毒,还抠门! 简直就是把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展露地淋漓尽致! 越想越气,舟舟转身就恨恨薅了一把地上的几棵草扔进储物袋子里,仿佛自己摘的不是草,而是某些人的脑袋。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她心满意足地收了手,徒留地上稀稀拉拉的几棵小草在风中凌乱。 草:……你清高,你了不起! 时间过得飞快,待舟舟到达城门口时,天边云霞已经燃烧了整片天空,不消几刻,天色便变得有些昏暗。 这里是玉溪镇,地处春和灵洲的最南边,与净山雪岭相连,是岑洲进入灵洲的必经之地,热闹非凡。 好在这里没什么宵禁夜禁的,否则身无分文的舟舟只怕今夜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刚刚穿过城门,舟舟就被城内琳琅满目的景象惊得说不出来话——青石板的道路旁,一盏盏古朴但是又蕴含巧思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精美的石雕,重叠的屋檐,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城镇深厚的历史底蕴。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一座座商铺的大门旁大都设有玻璃橱窗,将自己的镇店之宝或者特色商品摆在橱窗处吸引来往的客人。 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些商品光彩熠熠,实在是漂亮到了极致。 舟舟有一瞬间的恍惚,若不是橱窗里摆放的都是些修真界才有的法宝、药品、法衣之类的特色产品,她都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回到了现代社会。 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庆日子,但是满街人流交织,不仅有人族,还有不少灵族,交杂着少量的妖族甚至是魔族中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进出这些店铺。 遇见什么心仪的商品,若是价格合适,便喜笑颜开地收入囊中;实在买不起,虽一步三回头,满眼的不舍,但是心中却在暗暗发誓:我一定好好努力攒钱! 舟舟随便在这街上乱逛着,东看西看,一边找寻自己的目标店铺,一边满心感慨地感受这许久不见的人间烟火。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骤然闯进她的视野,将她的视线一把攫住,即便这满街的灯火将这条街衬得有如白昼,却丝毫不掩不远处橱窗内那柄长剑的风采。 舟舟不由自主地就越过人群,慢吞吞走到那橱窗面前站立,眼睛一眨不眨。 她隔着透明的玻璃慢慢抚摸着那柄长剑的剑身,从剑尖到剑柄,动作轻柔而缓慢,满脸赞叹——流畅的剑形,锋利的剑锋,做工精细,真是一把好剑! 店里客人算不得多,只有寥寥几个人,店主人一眼便看见了在橱窗面前驻足的女娃娃,毫不犹豫就放下了手上的算盘,堆着笑就走出店门,来到舟舟身边。 “小娘子可是看上小店什么东西了?”这老板身着一袭朴素但是做工精细的长袍,四五十岁上下,面带微笑,仿佛只是一个和蔼的邻家大叔,如果忽略那一直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舟舟眼神的话。 “这剑不错。”舟舟如实赞叹。 侯三自豪一笑,对着这剑侃侃而谈:“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出自当世数一数二的铸剑大家之手,材料用的是顶级的墨曜石,用那琉璃之火淬炼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水火不侵,坚韧无比!” “无论是剑柄、剑身还是重量那都是精雕细琢考量过的,而且这剑温顺无比,即便不是剑修,也可自如操控,最适合女修防身使用了!” “温顺?”舟舟有些诧异地看着老板。 剑……还可以和温顺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吗? 侯三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舟舟的迟疑,自顾自向她介绍起这柄剑最大的卖点:“最关键的是,它可以自动带你去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自动巡航?听起来好像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舟舟讪讪收回手,笑了笑:“这剑不便宜吧?” 侯三嘿嘿一笑,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比划了一个五,“也不贵,就这个数!” 舟舟心中暗自估算剑的价值,加上溢价,盯着那五根手指试探道:“五百块中品灵石?” “小娘子说笑了,是五块上品灵石!” 舟舟:“……” 你抢劫呢! 刚刚看过来,一块下品灵石可以好好饱餐一顿。一块中品灵石可以兑换一千块下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与一千块中品灵石相当,五块上品灵石就是五百万块下品灵石,这价格都可以买一座非常豪华的宅子了!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哥们,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可以买得起这么贵的剑? 路过的游人噗嗤笑出声,说这破剑看着是怪唬人的,其实就是个花架子,有这么多灵石请万合宗长老亲自给自己量身打造一个都不为过! “去去,自己不买也别打扰我做生意!”侯三着急将人赶走,却忍不住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他小声道:“其实这价格也不是不能谈,但是小店也不能做这亏本的买卖,看在小娘子是第一次来我侯三的店铺,我给小娘子算便宜一些?” 舟舟抿抿唇,这再便宜现在的自己也买不起啊。 她不接话,直接换了个话题:“老板,你知道哪里收药材吗?” 侯三一愣,转而又挂起笑容:“这不巧了,我正好认识几个!”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城南的李氏药铺,收的大多都是凡草凡药,还有一些低阶灵草;城北的程心堂,绝大多数修士会去的医馆,专收各个等级的灵草;还有就是平芜拍卖行,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可以去那里试试!” 舟舟不加思索,直接问:“平芜拍卖场怎么走?” “就在不远处!”侯三十分激动地指着东边的方向,就差蹦起来了:“我带小娘子去!” 唉哟,他就知道他侯三眼光还是很准的嘛! 小娘子乍一看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娃娃,衣衫也破了些,但胜在面容仪表干净,气度不凡,而且还是单独从净山方向而来,这样子一看就是那些大宗门出门历练的子弟嘛! 待她把东西卖了,不就有钱买我的东西了? 他的肠子七拐八拐,没多少功夫就把利害关系都剖清楚,十分殷勤地给舟舟带起路来。 舟舟跟着侯三拐了几个弯,远远便看见一座辉煌气派的拍卖场巍然矗立,雕梁画栋,硕大的夜明珠就分散在阁楼上边,散发着莹莹光辉。 那散发的不是光,是钱呐! 饶是舟舟自认为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也不得不承认——真气派呐! 反而侯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径直就带着舟舟穿过门口的守卫,进入拍卖场上了二楼。 刚刚踏入大门,第一眼便看见拍卖台设在中央,台上摆放着各种奇异的珍宝,拍卖师手中正拿着一条buling buling的项链做介绍。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坐满了人,人群中竞价声此起彼伏,紧张而刺激,直到二楼出了一个令众人咂舌的价格,这声声竞拍才戛然而止。 四周的墙壁上或是悬着珍稀画卷,或是嵌着用晶莹剔透的玉石雕刻的图样,无论是画卷也好,石刻也罢,无一不是雕刻的山水花鸟,自然和谐,似乎随时会从画中跃出,生生为这座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拍卖场添了几分雅致。 这些晶莹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是这座拍卖场内的唯一光源,既不刺眼也不暗淡,既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拍卖品的神秘与珍贵,也能方便客人们看清拍品。 二楼的走廊相较于楼下更明亮一些,也更加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请。” 舟舟在侯三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十分热闹的小厅,与门外的安静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看着那些人脸上癫狂的神色,她有一刻的沉默。 如果不是没有看见什么违禁物品,她都要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被拐进了什么违禁活动场所。 只见靠着最里面架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尽然有序地坐着一个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鉴宝师们,在他们的面前则尽然有序地排着队,有修士,也有普通人。 轮到谁,谁便将自己怀里的宝贝小心翼翼地掏出来,递给鉴宝师,由鉴宝师估价。 第五章 卖草为生 “呦,这不是侯三爷吗?怎么有空来了我们这座小庙?” 侯三正张望着寻找着什么,舟舟也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突然一道声音就将二人的思绪一同拉了回来。 说话之人年岁不大,不过二十岁上下,长相精明,似与侯三极为熟稔。 侯三哼哼一声,往旁边一滑,露出身后的舟舟:“今日我可是带了一位贵客来。” 那人闻言上下将舟舟打量一番,暗自腹诽,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还贵客? 不过他虽然眼神挑剔,倒也没有当着舟舟的面多说什么,领着她就往旁边的一个老者身边带。 这老者睡躺在一把藤编摇椅上,一摇一晃,手上拿着一把老蒲扇,配合着藤椅摇晃的动作慢慢扇着风,和舟舟印象中村口的老大爷也差不了那里去。 和他散漫的态度成正比的就是,不同于其他鉴宝师繁忙,他的面前空空荡荡,清冷至极。 侯三忙不迭地拦住这男子,急吼吼地低声质问:“谁不知道徐老他给价虽高,但是验货过审率最低,沈熊你是存心的吧?” 沈熊拍着侯三的肩膀,无奈道:“不是我说,侯三呀,你都来多少次了,这些验审官你哪一个没见过?你过了几件宝贝?” 侯三额头都急出了汗,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是还是忍不住结巴地解释道:“这次……她,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侯三转过头来就要去找舟舟,却没想到她已经直接越过争执不休的二人走到了老者的面前。 只见她随意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翘着一个二郎腿,随手翻了翻她面前摊在桌子上的登记簿,自然地仿佛这里是她的家。 这姿态…… 如果人不是侯三亲自带过来的,他自己都要以为这是徐老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了! 徐老躺坐在桌后,闭目养神,忽闻动静,眼皮轻掀,便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年岁不大,但是胆子很大的小丫头。 但也就胆子大了些,没什么其他特别的。 “小丫头有什么东西要卖?” 他再次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不入流的就甭拿出来了,节省时间,对你我都好~” 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毒,还拖着长长的尾音,摆足了架子,就差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没看见身后的侯三脸色都变了,又尴尬又难看。 舟舟却不以为意,她挠了挠头:“也就一些月犀草,算不上不入流,也算不上多高级的东西,不过数量还过得去。” 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灵力加持,却偏偏让刚刚还沸腾喧闹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正在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徐老,听到声音后,突然像弹簧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只是由于动作过于急促,他没稳住,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在地。 不止是徐老,就连身后的侯三、沈熊乃至于周边其他正在忙碌的人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是字写岔了一笔,就是险些摔了正准备递出的东西。 啥? 月犀草? 还数量过得去? 他们耳朵没聋吧? “月犀草?拿来老夫看看!”徐老满脸涨红,急切高呼,声音还带了些颤抖。 看到他这个反应,舟舟先是怔愣片刻,随后心中起了些警惕,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起来,在她第二世的时候月犀草虽然值些钱,却也不至于这般大的反应,除非 ——在这万年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月犀草产量急剧减少,就像是某些珍稀植物或者动物一样。 她悄悄握紧了自己储物袋,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现在的她孤立无援,也没有能完好保护这些月犀草的能力,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她从储物袋中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棵看起来还有些萎靡的月犀草,递给徐老。 徐老布满皱纹的双手颤抖着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沈熊铺在桌子上的天蚕丝布帕上,小心地拿出辅助工具仔细端详起来。 纸质叶片,两面密被倒伏的白色短绒毛,椭圆形,无锯齿,叶梗光滑,味道是一抹淡淡的茉莉香。 一步步严谨的鉴定步骤下来,徐老的神色几经变化,脸上涨红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更鲜艳似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克制自己的音量,对待舟舟的态度更是来了一个180°大转变:“这位小友,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说罢,示意舟舟拿起月犀草,转瞬就出现在舟舟身侧,伸出右手:“请!” 舟舟随手抄起月犀草就走,仿佛拿的只是一棵破破烂烂的稻草,看得围观的人们一阵心肌梗塞。 这一抓一走,要是磕了碰了,损失的都是灵石呐! 你不心疼,我们看着都疼! 草:谢谢,终于有人可以替我伸冤了…… 徐老带着舟舟上了三楼一间雅间,不同于二楼的吵闹,三楼明显要更安静一些。 “请坐。” 舟舟落座之后,徐老也随之坐了下来,此刻的他面色明显已经冷静下来,只是桌子下的手却还是紧紧握在一起。 他放轻自己的呼吸,挂着笑容友善地问:“小友刚刚说,数量还过得去?那小友还有多少棵?” 舟舟思量再三,伸出手掌,在徐老的灼灼目光中比了一个三,“一共三棵。” “三棵?!”徐老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在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又忙不迭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也怪不了他,实在是月犀草委实是太少见了些,他在平芜拍卖场工作了一百多年,一共见过月犀草也没超过十次。 月犀草是何物? 它是炼制九品合道灵源丹的重要原料之一,而合道灵源丹最大功效就是可以大大提高合体大圆满的修士突破至大乘期的几率,无论人灵妖魔。 现今云桑大陆,大乘修士稀少,若是哪一族能多一个大乘修士,那都是极大的助力! 当然,对合体至大乘的修士作用都尚且如此,其他境界更不在话下。 只可惜合道灵源丹至少需要合体之上的丹师才可炼制,修为越高,炼制的成功率越高。 这还好说,要说炼制合道灵源丹的炼制最大的限制还数月犀草! 月犀草是合道灵源丹不可替代的核心原料,但偏偏月犀草不仅十分罕见,报废率还高,以至于生生限制了合道灵源丹的产量,导致其供不应求。 月犀草主要生存在净山雪岭最深处,那里危机重重,人迹罕至,即便是世代以净山雪岭为家的灵族也不敢轻易踏足。 谁家得到了如此有价无市的宝贝不藏着掖着,等待来日自己服用,而是卖出去? 因此但凡市面上每多出一颗合道灵源丹,都会被炒出天价出来,而月犀草的价值也生生被拔高至几与合道灵源丹比肩的地位。 虽然舟舟刚刚拿出的月犀草品相寒碜了点,但是足足有三棵呐! 这三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可以炼制少则一颗,多则三颗的合道灵源丹! 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瘦弱,穿着破烂,居然拿出如此珍贵的宝贝! 就是—— 徐老眉头微拧,他居然才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清眼前这个小丫头的修为? 自己已是金丹,居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个头不高,连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未褪去的小丫头? 若不是个凡人,那便是修为高于自己,抑或是家里人给了什么隐藏修为的宝贝。 思及刚刚的月犀草,以及这小丫头宠辱不惊的态度,他觉得还是后两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也就是说要么本人修为十分高强,要么就是家里长辈是哪方大神,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怠慢的。 肉眼可见的是徐老的态度更恭敬了一些:“这位道友,月犀草这样等级的拍品一般都有两个选择,一则就是按照过往平均成交价格的八成把灵石直接给您,二则就是把这月犀草寄放在我们这里,待拍卖成交之后,按照现实成交价格的八成把灵石分给您。” 徐老喘了一口气:“您看您选择哪一项?” 第六章 风翎,手机? 两者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后一种明显包含赌的成分,毕竟人为因素最不可控。 有的时候同一种宝物在某个特殊时刻恰好遇见了两个迫切需要的人,卖出天价简直就是洒洒水。 若是不小心没造好势,来的都是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跌破谷底的低价也很正常! 舟舟毫不犹豫:“第一种!” 这不就是转移所有权的风险问题嘛,若是钱没拿到手,草没了,听他们的口气,东西还挺贵,到时候承担风险的还不是她自己? 谁愿意平白无故赔她这么多钱? 到时候又是一番扯皮,烦得很! 再说了,她还急着用钱呢! 徐老微微诧异,却又丝毫不意外。 他掏出三个用乌木竹雕刻而成的木盒,整齐地摆放在桌案之上:“麻烦道友将月犀草分别放在这木盒之中,待检验完毕,灵石即刻给您!” “对了,”徐老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灰扑扑的翎羽,拎着上面的绳子递到舟舟面前,“加个好友吧。” 舟舟:“???” 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紧盯着徐老手中的翎羽。 交个好友? 她努力从字面意思理解这四个字,每个字她都听懂了,连起来她也懂,就是她没有办法将此时此刻的语境以及这根羽毛和这四个字连起来。 舟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翎羽。 就在她的指尖刚碰到翎羽的瞬间,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灰扑扑的翎羽刹那间焕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然而,当舟舟将手指收回时,那翎羽又迅速恢复成了原来灰暗无光的样子。 “这是什么法器吗?” 徐老的眉头微微上扬,他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着舟舟,就像是在观察某种罕见的生物。 舟舟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可是这个她真的不认识…… 此刻,她的心跳如鼓,仿佛有一只小鹿在她的胸口乱撞,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不待舟舟解释,徐老自己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风翎虽然风靡云桑,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导致不少年轻的修士沉迷于风翎,以至于忽视了自身的修行。 为此,很多父母和师长不得不采取限制甚至禁止他们接触风翎的措施。 虽然云网的出现无疑确实是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修士之间的交流,加速信息的传播,并简化了交易等等,带来诸多益处,但有时候也是真的让人头疼! 就像是经常挂在云网首页的那些看起来有些猎奇,但是又实实在在发生的新奇事件,简称为“新闻”。 比如 ——惊!五旬老汉假装二八姑娘在云网上和青年谈情说爱为哪般? ——深情男音修为情自杀跳海发现江中有一条蛇,吓得游回岸边。 又比如一些单纯编造的事情 ——昭明天宗掌门原名竟为谢大力! ——带你揭秘七大宗门之——雁蕴楼楼主竟是雌雄同体! 诸如此类,真真假假,有时候更是写得感情真挚,真实无比,让人无法分辨。 如果徐老不是知情人之一,恐怕就真的信了。 所以无论是自身修为高超甚少接触这些,还是被家中长辈限制接触,都再正常不过了! 徐老慈爱地说:“这是风翎,起初就是取代传音符的存在,当然现在通过一代代改进,既可以交流、查看资料、游戏,也可以直播,直播你不知道吧?” 徐老兴冲冲地就准备给舟舟科普一番:“直播就是……” 说完,又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捆五颜六色的云翎,挤眉弄眼递给舟舟:“挑一个吧!” 舟舟:“……” 她刚刚在旁边不敢说话,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有些回过味来了。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仙界版“手机”?! 她穿越二十年,就有二十年都没有上过网,玩过手机。 二十年呐! 没想到直至现在居然还有再见“亲人”的机会! 舟舟十分大方地将自己全部的灵石掏出来递给徐老,“我买了!若有不够,你从我账上扣!” 徐老:“……” 他看了一眼舟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舟舟心中警铃大作,难道非常贵? 她默默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收起自己的灵石。 徐老笑了笑:“不用灵石买,这是小礼物,若是下次还有什么宝贝,还望道友照顾我平芜一二。” “好说好说。” 舟舟松了一口气,挑了一个青色的风翎,小心翼翼地捧过来,随手拿起刚刚挑拣出来的三棵月犀草分别放入乌木竹盒中。 她的动作虽然算不上多粗鲁,却也绝对算不上温柔,看得徐老一阵肉疼,表情都扭曲了几分。 这丫头真的是……暴殄天物! 不过好在,他将这些月犀草检查一二,确实都是真切的月犀草无疑,而且没有丝毫的损伤。 采摘的方式没有伤到月犀草分毫,保存方式也适当,这些月犀草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没有折痕、碰擦,都还新鲜着。 最关键的是和之前看见的那棵萎靡的月犀草相比,后来的两棵不仅叶片宽厚,品相完好,而且精神头十足,实乃上上之资! 即便是过去他见过的,也少有这般完好新鲜的。 至此他终于心服口服。 没办法,眼前这丫头看着年龄不大,还粗手粗脚的,实则处处都拿捏着分寸,属实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败家子弟可以比的。 …… “你怎么干事的?让你准时送到丁老爷家里,你东西送到了吗?!”拍卖场管事的逮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差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看的周围的客人忍不住皱眉。 那小厮一个劲地低着头低应,微微颤抖着,身体都快蜷缩到一块儿了,看着好不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 管事的骂累了,双手叉腰,喘了一口气,随手挥了挥,“走!走!走!去给丁老爷道歉去,丁老爷没有原谅你,就不要回来了!” “是,是……”那小厮连声应好,低头掩面快步而去。 出了门,那小厮直奔丁记布庄,只是那进进出出许多人,那小厮装扮的衣衫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 深夜时分,月亮在空中高高挂起,给大地披上一层银色的幕纱,一把银色的飞剑如闪电般划破天际,仅留一抹残影于空中。 所有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只需伸手一捞就能握住。 只是飞剑之上的人似乎心不在此,她盘坐在长剑之上,双眼紧闭,手中握着一片青色羽片,思绪已经完全沉浸于云网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没错,这正是从青溪镇出来后马不停蹄朝着北方赶路的舟舟。 唉,她本心是想赚一些钱,直接在青溪镇找个客栈住下来,再吃顿好的就够了。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云桑这些修士不知怎么就把月犀草直接干成珍稀植物了,以至于便宜了——啊,不是,是苦了舟舟。 因为之前没太在意,本想着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月犀草,也就没有做些伪装,再加上拍卖场里人员杂乱,说不好就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看舟舟孤身一人,起了什么歹心。 那不就成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嘛! 所以谨慎之下,舟舟请徐老帮了一个小小的忙,请他帮自己掩饰一二,以便脱身,顺便在丁家布庄买了几身干净的衣裳,换了个装,在城内如同那些少男少女一般四处游玩一番,将身后那些人的疑虑都打消了以后,便径直出了青溪镇。 至于身下这把剑哪来的? 要不怎么说侯三这个人有意思呢?见舟舟跟着徐老走了以后,一个消息就让他店里的伙计把之前舟舟看上的那把剑薅了过来,拉扯了半天终于以六百中品灵石的价格卖给了舟舟。 虽然比舟舟的预期贵一点,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咱现在有钱! 当然,乱挥攉也是不可取的。 虽然这把剑并没有侯三说得那般天花乱坠,既不是什么墨曜石铸造而成,也不是什么琉璃之火铸造的,但是就工艺而言,确实把材料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而且这个自动巡航功能确实也很不错,内载地图,大大节省了舟舟的力气,可以让她有空做其他事情,比如——可以让一个断网二十年的娃重新联网! 舟舟迫不及待按照徐老教她的方法将她的神识浸入风翎。 风翎可以让人的神识幻化成人类形态,进入到一个名为云网的广袤虚幻空间之中,这空间俨然就是模拟云桑五洲的模样建造而成。 形象点来说就有些像全息的概念。 舟舟神识化身落地的那一瞬,她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自己已经实实在在成为了第三个人一般。 只是这感觉和真人相比,因为脱离了肉体凡胎的桎梏,所以又多了几分自如和飘飘然。 ——只要神识微动,就可以落于云桑五洲四海的任何一个角落,真是微妙又神奇,舟舟不由自主感慨道。 时间也没过去多少,她就已经先后跑遍了云桑的各个角落。 比如特别设置的可以供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们面对面相互切磋、试炼,并分享各自的修炼心得的七星台; 供修士们专门买卖物品的仙缘坊,卖家还、可以将自己想要出售的物品的影像上传至仙缘坊固定摊位上,感兴趣的买家则可以根据这些立体的影像判断是否与卖家进行交易。 除了常规的交易和交流功能外,云网还拓展出了其他领域,什么直播、娱乐、话本、戏剧,应有尽有…… 所有的东西都分别归置在同类的物品之中,方便异常! 这个风翎简直就是修仙界-plus版全息手机! 那发明云翎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第七章 双胞胎妹妹 舟舟正在七星台闲逛之时,就听到了谈论的诸多不同的话题,有确实在认认真真讨论修炼方法的,也有竖起屏障屏蔽他人不知内容的,还有很多打不过就对骂的。 然而更多的是在讨论云桑发生的两件大事——一是,岑洲丹宗弟子受宗门欺压,大庭广众之下自爆事件,二是玉清盟七大宗门要招收弟子了。 其实云桑这么大,自爆并不算少见,但是这次闹这么大,主要还是有现场的影像流了出来,一如舒迩的那枚留影石。 这种事情一般时候都会分为以下几个处理方式: 一、从事情发生的一开始就将所有流言都打压下去,任他一个火星子都冒不出来; 二、澄清事情的真相,撇清关系; 三、道歉。 可是距离叶流云自爆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偏偏事情的相关者,舒家、岑洲司法堂以及丹宗却一个都没有站出来实施以上任何一个措施,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与僵持中。 不回答任何问题,不面对任何人的质疑,只是沉默着,任由流言传播,猜测四起。 对于有些八卦神经拉满的人来说,这无疑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又一个发挥自己强大的想象空间的机会。 在这一圈有意识过滤信息的时间里,她已经听到了不下于关于“真相”的八个版本,这还都是些说得有理有据的,好些听起来离谱又好笑的猜测她都没有算到里面。 比如有人说其实舒迩是舒屏山和徐无铭两个人的孩子,二人相爱已久,一直碍于世俗的偏见才偷偷摸摸私下来往。 而叶流云其实是舒屏山的老情敌转世,舒屏山误以为徐无铭收徒是因为对老情敌还留情,醋了,徐无铭为表真心,才设计了这一局,就是为了让舒屏山安心。 叶流云被情伤至深,两世不得真爱,心灰意冷之下才惨烈自爆,只求徐无铭心中的一个位置! 舟舟:……离谱。 这人得吃了多少狗血剧编剧才能编出这么个故事? 而且她眼不瞎,耳不聋,对一个抠门、小气还老的男人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当然,也有些嗅觉敏锐的修士感受到了其中相关势力的牵扯、博弈,抽丝剥茧,再加上小心求证分析出了此次发生这种结果的原因。 【据我所知,当日在场的,除了丹宗和舒家的,还有许多其他宗门炼气和筑基的弟子,都被吓得不轻,这些弟子当中不乏有出自名门大族的内门甚至是亲传弟子,丹宗和舒家倒是想压,可是二者没有一个有那一手遮天的能力。 所以所谓的将流言压下去,难! 他们倒是想澄清“真相”,可是当日岑洲司法堂堂主就在现场! 岑洲司法堂堂主是何人物? 那可是秦晖! 如果不是他非要当这个司法堂的堂主,今日玄法宗宗主还指不定是谁呢? 而且秦晖在岑洲司法堂堂主这个位子上的坐的时间可能比徐无铭的岁数都要长上几分,这等人物,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自己心里也是门清! 舒家和丹宗只怕前一刻刚刚澄清了,下一刻就得遭到秦堂主的质疑,到时候可就真的丢脸了…… 最后就是道歉,目前也没有什么证据石锤丹宗的过错,人都死了,这时候道歉,岂不是抡起锤子砸死我自己? 难道真的指望丹宗宗主、舒家家主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自把自己给赶下台不成? 所以综上,就造成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未来没有什么重大的突破,恐怕这件事情就得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然残酷,但是不得不承认,事情最终走向大概就是如此。 云桑讲礼,可是有礼有法的前提还是实力,没有实力,任你再多的理,无人听那也是没什么用的。 天下无权无势的修仙者何其之多,出身名门的到底还是少数,更多的人直接提升自己的机会就是通过每五年一次的玉清盟招生大会。 说是七大宗门招生,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宗门也来捡漏,毕竟能进入七大宗门的少之又少,剩下的那些有实力的也都是其他宗门争抢的对象不是? 反正抢到就是赚到! 舟舟正准备换个地方再听听玉清盟的消息,却没想到眼前一阵晕眩,画面破碎。 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被迫下网了? 难道这修真界的网络还讲究一个青少年网络保护模式? 她满脸懵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两个一男一女穿着同样衣衫的年轻修士正御着法器拦在她的面前,满脸严肃。 见舟舟睁开眼睛,其中一个看着更年轻一些的女修站在那书本大的扇子上向舟舟微微拱手:“道友,前方木秀城,城主有令,任何要靠近木秀城的都要停检,还望道友配合。” 原来是被动下网了,可是…… “停检?”舟舟眉头微皱,她进出青溪镇,甚至是路过岑洲各城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啊? 她警惕地看着二人:“你们可有何证据证明,不会是打着木秀城的旗号看我好欺负,就准备坑蒙拐骗,杀人越货吧?” 那男修一脚踏空,差点从脚下棍棒一样的法器掉下去,连带着脸上的严肃的表情也差点没绷住。还是手忙脚乱抓住了旁边的女修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变成山下丛林里灵兽们的肉饼大餐。 “咳咳,”女修说:“道友不要误会,我们是由玉清盟下辖修士,主要管理木秀城的治安问题。” 说着还掏出来一块令牌,那令牌是由水星铁制造而成,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字以外,还打上了特殊的灵力标识,总之还挺有模有样的。 舟舟将信将疑,毕竟她也没见过:“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男修尽量柔着声音,生怕舟舟真的把他们当作什么歹徒一般:“近日木秀城不太平,所以我们需要检查所有靠近木秀城的修士身份,还望道友谅解。” 舟舟面露迟疑,“检查身份,怎么检查?” “只需要出示楼令即可。” 舟舟这回彻底蒙圈了,楼令又是什么? 看着舟舟有些懵懂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警惕和冷然,只是面上却还都挂着微笑。 “道友没有楼令?” 舟舟摇头,反正她到了这里以后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就算是有,那也是叶流云的,不是她舟舟的。 “那麻烦道友和我们走一趟了。”那男修顿了顿,又补充道:“近日木秀城不太平,需要排查出一些可疑人员,还望道友见谅。” 舟舟苦笑一声:“理解,理解。” 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黑户”。 …… “姓名。” “舟舟。” “怎么写?” “叠字舟,小船的意思。”舟舟乖巧地坐在小房间的椅子上,乖乖回答桌子对面之人的问题。 对面之人闻言,突然顿笔,抬头问舟舟:“没有姓氏吗?” 舟舟犹豫地看着对面之人,不知如何作答。 “有还是没有,很难回答吗?” “不难,就是……”舟舟支支吾吾,“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怕你们再把我送回去。” 说完,她忍不住低头抹眼泪,身体还一抽一抽的,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刚刚还有些强硬的修士见此状况瞬间就有些慌了神,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一旁进来一个女修,看见抽泣的舟舟忍不住横了那男修一眼:这女娃娃刚刚来的时候测了骨龄,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娃娃,你活了快一百岁了,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那男修无语地摊了摊手,他没做什么呀。 分明是这女娃娃太脆弱了! 可惜那女修也不听他的解释,径直走到舟舟面前蹲下,递过去一个手帕:“是和家里人有什么矛盾吗?怎么会逃出来?” 舟舟微红着双眼看着那女修:“我父母早就不在云桑了,我也没有其他亲人,我是由族中长老抚养长大的。” 原来竟是个孤儿! 那女修面露不忍,就连那男修也忍不住侧目。 舟舟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停地绕着手边的衣角,沉着声音道: “我阿爹阿娘早就告诉过我,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虽然我阿爹阿娘已然不在此间云桑,可是他们的嘱咐过我一定要我找到她,好好照顾她,我一直牢记在心中,从未忘却......”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都轻松许多,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欣慰的事情: “前些日子有外人来我族中寻找医师,无意间看见我将我认错,追问之下我才知,原来他曾经在某一处秘境里看见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连年龄都与我相仿。” 舟舟突然沮丧下去:“我当时和长辈们提出要出来找我妹妹,他们说我年龄尚小,不许我私自外出,当时他们也很忙,就让我再等一等。” 她突然抬头,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挂在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十分惹人怜爱:“可是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长大,也没什么同龄人,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亲人,我只想快点找到她!” “所以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去?” 第八章 浮源 那女修用帕子轻轻拭去舟舟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心疼,真是个可怜的娃娃。 “可是云桑何其之大,你一个人找得过来吗?” “找不过来。”舟舟摇了摇头,她接着说:“可是云桑虽大,修士却也只有那么多呀,能去秘境的,必然是修士无疑,只要我在修真界多走几圈,多认识几个人,说不定也正好有认识她的呢?” 她微微一笑:“如果什么都信息都没有那确实很难,可是我和她长得像就已经少了很多难度了!” 这笑容似乎感染到在座的其他两个人,也都跟着笑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舟舟眼眸深处划过的狡黠。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室内三人温馨的场景。 一个身着深色宽袍大袖的男修推门而入,他面容隽秀,第一眼看上去比之身为徐无铭这个原书男二也丝毫不落下乘,甚至比因为比徐无铭少了些世故和算计而多了几分亲切,即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来人视线从舟舟和其他两个修士的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舟舟的面上,细长眉宇不禁微微蹙起。 刚刚还被舟舟感动到几乎垂泪的两人下意识直起了身,向来人恭敬行礼:“南师兄。” 南池豫单手微抬,示意不必多礼,拿起那桌子上的信纸准备仔细看看此女身份有何不对。 只是—— 饶是南池豫见识良多,也忍不住被纸上的大片空白震了震,审一个小丫头,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居然只写了一个名字在上面,其他一个有效信息都无?! 那男修被南池豫怀疑的眼神看得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结结巴巴把刚刚舟舟所说的故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南池豫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好像只是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就舟舟就感觉到一股炽热而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抬起头来,与南池豫对视一瞬。 好吧,这还是个不好糊弄的。 她默默低下了头,从他人视角看过去,她那模样垂头丧气地就像是没有吃到心爱小鱼的猫咪一般,特别是因为随意挽起头发不可避免地露出的碎发,更显得她毛茸茸的。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垂下去的眸子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 好一会后,南池豫轻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 伴随着两声应诺,以及一声咔哒的关门声,房间重新陷入了平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南池豫拉开椅子坐下,拿着那张纸轻轻念着:“舟舟?” 第一次,舟舟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人怎么回事? 南池豫将纸放在桌子上,重新拿起毛笔,脸色倏然变得严肃异常,“绕了一大圈,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难道你是哪一族的奸细,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来?” 舟舟震怒,你可以说我是坏人,但是你不能说我是其他哪一族来人族搞破坏的奸细! 这和骂人是狗汉奸有什么区别? 这是巨大的侮辱! 她没好脸色地道:“你骂谁呢?一个好端端的人族去给妖族或者魔族当奸细,亏得你长得人模狗样,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说完对着南池豫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这一连串熟练的操作让南池豫不禁愣了一下,他只是试探一下,反应这么大?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果断地切入了主题:“刚刚你说有人找你族人看病,你来自浮源?”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舟舟却仿佛被惊到了一般,双眼疯狂眨着,虽然没有说话,表情却已经将她内心的疑问表露无遗。 “你怎么知道?”这五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已经明晃晃写在了她的脸上,藏不了一点。 十五岁,应该正是藏不住事的年龄。 当然有个别活得久的深谙这个道理,演得太逼真让人无法辨别。 “家住在哪里?” “都说了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说出来然后让你送回去吗?” 南池豫一噎,“我保证不送你回去。” 舟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身体紧绷着,满脸怀疑地看着他。 二人无声对质着,最后还是南池豫率先妥协:“好好好,我不问你姓什么,家在哪里,不过你既然来自浮源,那想必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很了解吧?” 舟舟迟疑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嗯。” 南池豫默默松了口气。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南池豫就浮源的各种情况,包括地名,历史等全方面询问舟舟。 结果就是除了对近几千年的历史以及人名一概不知,她对浮源内部的山河湖海,乃至里面各个部族的特点、喜好都一副十分了解的样子,甚至还说出了不少不为人知的风俗。 然而南池豫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反而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情。 事情麻烦了…… 毕竟浮源虽然也是人族,玉清盟的势力却无法沾染分毫。 无他,实力深不可测。 现如今人族人才凋敝,大乘之上都十分稀少,更别提渡劫的大能更是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反观妖魔两族,特别是魔族的魔主繁渊,完全不知道修为的深浅。 只知道两千年前,曾有一个渡劫后期的人族修士挑战繁渊未果,被一击打败,以至于道心破损,在修为上再无寸进,最终没有渡过自己的年龄大关,羽化而去。 玉清盟的范围几乎可以覆盖到人族所有栖息地,包括岑洲、中洲以及春和灵洲的一半区域。 饶是如此,玉清盟内部也没有哪一位修士可以非常自信地说自己与繁渊实力旗鼓相当,更别说打败繁渊了。 在这种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人族还可以和魔族维持和平,没有大的冲突,也主要就是因为浮源的存在。 浮源人天生大都都是木灵根,擅医。 原本浮源作为一个医修大族,战斗力不高,为人也友善,没有什么威胁力。 可是事情的变化就发生在六千年前,那时的浮源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一位不知名剑修,带领人族和妖魔两族迅速达成协议以后便消失不见。 再后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既没有陨落,也没有飞升。 总之,去向成谜。 因为这位剑修,妖魔两族至今不敢轻举妄动。 而浮源,也因为这位剑修的出现突然就改了性子,许多族人弃医从剑,当然成为法修、阵修或者走了其他道途的也不在少数。 至今,浮源的实力到底如何,玉清盟不知,妖族也好,魔族也罢,更是一脸懵。 正因为浮源的特殊性,所以很多奸细为了保全自己身份,便谎称自己是浮源中人,可到底是不是,一时间很难求证。 因为浮源不喜欢外人,特别是他们这些修仙世家的人踏入浮源。 如果他这个时候突然拎着一个小丫头去问这是不是你们家丢的,不会被当成拐卖的直接关起来各种盘问吧……? 想到最近在木秀城发生的事情,南池豫不禁觉得有些棘手。 放,也不是。 不放,也不是…… 如果不是浮源人,就极大可能是妖族奸细,放了危害甚大;可若是不放,万一真的是浮源人呢? 想到浮源那群人护犊子的劲,南池豫头更疼了…… 要不,他当场表演一个昏厥? 南池豫的这些心理活动舟舟知道吗? 只能说隐约知道他感到棘手了,但是具体情况不算太了解。 书中对于浮源的描写并不算太多,但就是在这有限的描写中尽力将浮源渲染成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令人印象深刻。 舟舟之所以知道自己穿越到书中也是因为自己在第二世的时候就降生在浮源。 虽然那时的浮源真的就是一个单纯的医修大族。 无论人妖魔哪一族有个什么头痛脑热都跑来浮源,治好也便罢了,治不好就好一通闹。 特别是有些世家脑残的,暗戳戳想把浮源当做自家私人医疗后花园,脸大的呢。 没看见那些古装剧里常写的:治不好xxx我让整个太医院都给我陪葬! 当时的浮源大概就和这些太医院的处境相似吧。 正是因为小时候看得多了,所以才有后来的出走到外求学。 很可惜,自己还没学几年,就掉到这里来了…… 舟舟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怅然,当初自己吵着闹着都要离开家门,甚至不惜和阿姥大吵一架,现在自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处找自己。 第九章 儡妖 一周,舟舟在这个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周,哪也去不了。 审问结束后她被送到这里,结束了自己多日以来风餐露宿的日子,和榻上柔软的枕头和松软的被子相拥在一起,一起进入甜美的梦乡。 她这一睡,就是整整四天! 第三天的时候,因为房间内一丝动静也无,连灵力都没有什么波动,即便房间外部设有阵法,看守的弟子也不禁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逃了,为此,还特地请来了忙得不可开交的南池豫。 南池豫再忙,也不得不抽出时间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办法,谁让里面住了个祖宗呢? 这阵法还是他特地为里面的人设的,既是为防止里面的人跑出来,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摸进去。 匆匆赶来,待他用阵法感受到里面尚有一种非常微弱但是平稳的灵力波动时,嘴角不由一抽。 这种平稳,不像是什么打坐修炼,更像是在……睡觉? 这丫头是没睡过觉吗? 谁家正经修士一睡睡三天啊? 南池豫心中骂骂咧咧,但是面上还得沉稳地吩咐看守的小弟子注意里面的情况。 舟舟第四天终于醒了。 醒来以后的她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不吵也不闹,该吃吃,该喝喝,该修炼就修炼,每天还抽出不少的时间在云网上各种飞扬驰骋,浑然没有一点不自在。 虽然偶尔因为自己白嫖了免费的床,免费的饭,还有免费的保镖,特别是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还有事情有求于他们,良心会忍不住痛半秒,却也丝毫不妨碍她过得相当舒坦。 …… 木秀城是灵洲南部最繁荣的城池之一,每每入夜,其热闹繁荣程度都比青溪镇只多不少。 不知从何时起,城内的守卫开始增加巡逻人数,往日见不到的仙长们在大街上也是随处可见,进城的搜查也更严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更何况现在云桑四处歌舞升平,他们灵洲远离妖族,和那西洲魔域更是隔了整整一个中洲,又能出多大的事情呢? 木秀城生活的人们继续着自己的繁荣,该赶路的赶路,做生意的大力吆喝着自己的商品,工作累了就晚上出来遛遛弯,买几片自己爱吃的糕点,喝几碗甜甜的水果汁。 街上有人正四处吆喝卖着自己家的绿豆糕:“绿豆糕嘞,太甜不要钱!” “绿豆糕嘞,木秀最好吃的绿豆糕嘞!” “绿豆糕怎么卖?” 说话之人声音温柔清透,仿若春风拂面。 卖糕之人回首愣了愣。 四周的行人也愣了愣。 就连一旁巡视为首的修士也不禁停下脚步,连累地后面的小修士们如那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撞一个,一声声“哎呦”连番响起,吸引了街上不少人的注意。 他们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人士让本就姿容出众的修士们也愣了神,出了错。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嘞个天哪,这是哪来的神仙小郎君,居然也来凡尘红世走这一遭吗? 一声声兴奋的议论声以那绿豆糕摊子为圆心爆发开来,向四周扩散,甚至有些好热闹的,在城中奔走相告——快来看哪!快来看哪!有个神仙小郎君在那姓孙的摊子前,不看这一辈子就吃了大亏哪! 有人嗤之以鼻,能有多好看?居然还以仙人比之,简直恬不知耻! 有人嘻嘻哈哈,孙老头会做生意啊,居然用这方式吸引顾客! 那神仙似的小郎君浑然不觉四周灼热的目光还有热闹的议论声,只是又轻轻问了一声:“老翁,这绿豆糕怎么卖?” 孙老头终于回过神来,满眼放光,仿佛娶了媳妇一般喜笑颜开,脸上皱纹都堆到一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贵,不贵,一块灵石可买四块绿豆糕!” 话说间,手上还伸出了四根手指。 一块灵石通常就是指代一块下品灵石,若是那绿豆糕真的好吃,也便罢了,可是。 有人高声说:“郎君呐,这绿豆糕一点都不好吃,这孙老头偷工减料,都不放糖的!” 孙老头即刻板着个脸,凶巴巴对着那人说:“我的绿豆糕是不甜,可是不能叫它不好吃,更不能说我偷工减料!” 那郎君低头轻笑一声,附和道:“老翁说得对,这绿豆糕太甜了就失了滋味了,淡淡的,就很好。” “是哩!是哩!”孙老头一连好几个是哩,心中满是对这漂亮小郎君的赞叹,他搓搓手,迫不及待地问:“小郎君要几块?” 那郎君默了默,说:“有多少,我要多少。” !!! 有多少,要多少? 这小郎君莫不是被忽悠瘸了吧? 这不甜的绿豆糕有什么好吃的? 灵洲中人大都嗜甜?,这个孙老头呢,祖上就是做糕点的,世代在木秀城卖糕点,这其他糕点都好说,可是唯独这绿豆糕啊,就是不甜! 每每别人买了他家其他糕点顺带捎几片绿豆糕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槽:怎么这其他糕点这么好吃,就属这绿豆糕最难吃呢? 别人一提意见,这孙老头就会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将人看得心里发虚,嘴里振振有词:“这是我老孙头最后的坚持啦!不能改,真的不能改!” “好好好!”那老孙头转身拿出几张油脂,将那绿豆糕一一包好,笑眯眯地双手递给小郎君:“一共四十枚,本该收郎君十块灵石,便宜一块,九块灵石就好!” 那小郎君接过包裹,另一手拿出九块灵石交给孙老头,“多谢。” 随手就在那堆绿豆糕上施了一个保鲜的阵法,扔到自己的随身空间内,转身离开,仿佛做了千百次般熟练,不足为奇。 只有懂行的修士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人施的阵法,心中实则在大声咆哮: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呐!那可是专门用来束缚灵力的空间系高级阵法,居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用来保存绿豆糕?! 一般的缚灵阵不过是将修士的灵力束缚到他本人的体内不得动弹,但是若是修士本人修为高些,很容易就会被解开。 而这种空间系缚灵阵则是将修士浑身的灵力全部抽空,再在这修士周身施一道隔绝灵力的阵法,这阵法如影随形,从里到外完全阻断修士利用灵力的机会。 这就相当于将这修士直接变成一个无法利用灵力的凡人,再扔进灵力贫瘠之地,令人抓狂至极。 这阵法看着原理似乎很简单,但是要实施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特别是如这小郎君一般随手就施加的……南池豫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不等他下去和那郎君探讨一二…… 啊——!! 一声突如其来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夜市的和谐。 明亮如白夜的街上,一个血糊糊的人形物从高空坠落,压倒了好几个无辜的行人,一阵呆愣过后,游人惊得四处逃窜。 那掉下来的是一个人! 一个没有脸的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木秀城护卫的制式! 南池豫目光一凝,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没想到他已经在城主府施了阵法,再三嘱咐里面的人不要乱跑,却还是出了纰漏…… 这些儡妖,真是该死! 只见他的双手变换自如,一个手势接着一个手势,那些不知何时被随意扔到木秀四周的乱石随着这一个个手势,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与此同时,木秀上方,一道璀璨如星光的光电迅速炸开,将整座木秀城照地亮如白昼,所有奸邪妖佞都无所遁形。 街道上的普通群众早已被有序疏散送离,留下的那些人中竟有近三分之一都是无脸的儡妖! 儡妖是何物? 非人,非妖,非魔,非灵。 字面意思,就是一种非自然状态制造出来的傀儡,因为制造材料以妖族血液为必要,所以是为儡妖。 大多数儡妖都没有什么神智,只听从高级儡妖的调遣。 而那些高级儡妖因为无脸,所以特别喜欢活剥人的脸皮,伪装成活人混入人群,寻找新的目标,旧脸皮玩腻了就赏给手下。 若是不仔细甄别,根本看不出来与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 修士们看得分明,这些儡妖刚刚分明都面覆人脸。 也不知是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才能让这么多的儡妖都面覆人脸! “杀了它们——!”有人在怒吼。 怒吼声,兵器的碰撞声和刺耳的吱呀声响彻夜空。 有人躲在屋子里一家老小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有人手上拿着菜刀强装镇定,但实际两股战战,面色惊恐;还有人手上拿着高价买来的法器冲劲十足,只是碍于家人的奋力拦截才堪堪作罢。 还有人在被窝里奋力蛄蛹,试图掩盖耳畔刺耳的声音,只可惜收效甚微,只能暴躁一把掀起被子,大喊:“谁啊!拆迁大队的吗?!不知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吗?” 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只有那恍若天人的小郎君仿佛呆在了原地一般,静静地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客栈一动不动。 既没有做出防御的姿势,也没有拿出武器。 为首杀人的那儡妖似乎是这群儡妖的首领,被南池豫和其他几个修士围攻。 一道攻击接着一道攻击,让人应接不暇。 饶是那高级儡妖实力不俗也不得不落了下风。 它的动作越来越慢,好几次都露出了破绽,被南池豫一个阵法砸过去更乱了步伐。 眼见败势已定,那儡妖突然瞥见街中心那一抹和四周格格不入的身影。 计上心头。 儡妖面露狰狞,周身灵力暴起,不管不顾地朝着南池豫冲去。 南池豫是个阵法师,不善近战。 眼见儡妖就要冲到他的跟前,其他与这儡妖缠斗的刀修,体修不得不快速移到南池豫的跟前,以此来挡住那儡妖。 却没想到—— 那儡妖一个转身,瞬间从原地消失,飞速转移到那小郎君的身边,亮出锋利的爪子,横在小郎君的脖颈之间。 它恶狠狠地道:“交出圣女心,我就放了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否则——” 那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白皙的肌肤之中,仿佛要将其撕裂。猩红的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如同一股细流,顺着雪白的脖颈流淌而下,染红了那一袭蓝色的衣衫。 猩红的血,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格外刺眼。 直到此刻,那小郎君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微微转头看向自己扼住自己脖子的儡妖。 “别动!再动我就吃了你!”那儡妖不由露出垂涎的眼神,“即便得不到圣女心,若是我能拥有这般好看的皮囊,这一趟来得也不亏,桀桀桀!” 那笑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如同瘟疫一般侵蚀着人们的耳膜,让人忍不住面露痛苦,他们试图用双手捂住耳朵,但却无法完全阻挡那尖锐的笑声。 有些人甚至开始低声咒骂,希望能尽快摆脱这种折磨。 南池豫胸口微微起伏着,满心懊悔。 可恶,给这儡妖抓住了空子。 他双手紧紧抓着窗缘,大喊:“你放了他,我把圣女心给你。” 同时分别递给其他修士一个眼神。 那儡妖闻言笑得更张狂了些,细线一般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配上他那张平坦地堪比地平线的脸显得格外丑陋。 周围的其他儡妖在他的笑声中突然变得十分兴奋,眼睛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这些儡妖分明原本已经被修士们压制住,此刻却仿佛磕了药一般,战斗力瞬间飙升。 战局瞬间逆转。 这群人类呀! 早晚死在这没有意义的善心上! 这时,一道突兀的女声自上方传来,打断了他的笑声:“喂,你声音这么难听,配得上这个皮囊吗?”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那小郎君刚刚看着的方向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正站在窗前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双眼微睁,眼神迷离,嘴角耷拉着,看着像是被打扰了好觉,一副十分不爽的模样。 抓着漂亮小郎君的那儡妖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扭曲开来:“你!找!死!” 她居然说他的声音难听?! 抵在小郎君脖颈间的爪子唰地指向舟舟,叫声几欲刺破天际:“给我抓住她,我要撕碎她!吃了她!” “你吵死了!”不待那些儡妖和护卫的修士有所动作,舟舟随手拿起旁边摆台上的一个花瓶,随意就扔了出去。 儡妖冷笑一声,随手丢出一道灵力将那花瓶击碎,却没想到—— “啊——!” 被击碎的花瓶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 但还是有一片碎片按照花瓶来时的轨迹瞬间飞入那儡妖的眉心。 猝不及防之下,刚刚还自以为抓住了这群修士软肋,十分嚣张的儡妖此刻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眉心,身体蜷缩着倒在地上,不断发出哀嚎声。 蓝色的血液如喷泉般从瓷片插入的地方涌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速度之快,范围之广,似乎能将整条街道都笼罩住。 南池豫轻轻捂住鼻子,凝眸望着插在儡妖命脉处的碎瓷片,眼睛微眯,是巧合还是……算好的? 刚刚他们费尽心思都没有伤到,只随意丢出一个花瓶就做到了……? 舟舟将胳膊肘放在窗沿上,轻轻托腮,好意提醒:“漂亮的小郎君,还不赶紧离开这个臭东西,小心被反扑哦。” 明亮如白昼的街道上,灯火、灵光纷纷打在那小郎君的身上,让他本就如瓷一般的皮肤更衬得如玉一般清透。 一袭暗纹蓝衣,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整齐地半束在脑后,本是一个人间温文尔雅的玉面书生,却在灯光的衬托下变得有些不真实,恍如幻梦。 他轻轻笑了笑,眉眼间满是笑意,正是这笑容亲自将这份幻梦打破,把自己拉回人间。 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舟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么说吧,徐无铭、青空几人身为舒迩亲近的之人,自然也受气运眷顾,外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然而,当这几人面对眼前这位男子时,却都不免黯然失色。 舟舟自小就在各种各样的俊男美女环绕下成长,对于美的标准自然比一般人更为苛刻和挑剔。 仅仅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能让舟舟失神吗? 很明显不能。 重要的是气质! 咳咳,她最爱的,不是,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谦谦君子书生模样的修士了。 当然,如果能像小说里描述的那般,可以再多一丝柔弱无骨、风扶弱柳的姿态,那就更带感了(bushi)。 不然像有的人,光是一副好相貌,可大脑空空,亦或者一肚子坏水,看着就很倒胃口了。 不行,美色当前,应当好好欣赏,何必去想那些大肠杆菌超标的污水呢? 第十章 逝世了更要试试 他往前走了几步,恰好绕开地上肆意流淌着的蓝色血液:“多谢姑娘提醒。” 嗓音温润悦耳,宛如林籁泉韵。 周边正忙着收拾群龙无首的儡妖的修士们也不禁抖了抖耳朵。 我哩个乖乖,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声音也这么好听,就和韵音海的那群音修的乐器似的,对耳朵当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刚刚楼上那小娘子说得对,就算那儡妖剥了这幅面皮,没有一副与之相配的好嗓音也只是暴殄天物罢了,更何况还是那种破锣嗓子。 下一刻,那小郎君右手微抬,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灵压爆发开来,自他的脚下——不,应该说是整座木秀城的地面上都浮现出一道蛛网似的阵法。 流光在地面上涌动。 一个儡妖从空中不小心被打下来,只是微微沾了一点地面上蛰伏的流光,就瞬间被流光吞噬,连带着最后一声怒吼都被吞噬进去。 吞了那儡妖的流光突然微微炸了一下,像是十分餍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又重新回到地面的蛛网上。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处吞噬了儡妖的蛛网织得更细密了。 !!! 原来竟是这个作用! 一个。 两个。 三个。 …… 越来越多的儡妖被打落至地面上,被那流光吞噬。 那蛛网似的阵法也不再满足于蛰伏于地,伴随着吸收的儡妖越来越多,它终于忍不住被动吞噬,在食欲的催动之下开始主动出击。 所有儡妖,包括以南池豫为首的那群修士所抓住的,以及那些正躲在舟舟外翻的窗户后面准备偷袭的儡妖瞬间被那阵法散发出的流光击碎、吞噬,彻底消失在云桑。 木秀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有地上残留着一些淡淡的光芒,证明刚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也太凶残了! 舟舟心里默默给这些无脸妖点了个蜡烛,遇上他,是你们的不幸,下辈子做个人,别作妖了。 她默默将窗子关上,隔绝外面探究的视线。 话说,刚刚那些修士胆子可真够大的,也不知这小郎君的底细,就敢把这些不人不妖的东西献给地上那个看起来有些邪气的阵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听多了确实也挺洗脑,但这句话的前提应该是三方势均力衡,如果其中某一方实力碾压,这话也就真的只能自己听听了。 按照舟舟这么年来看小说的经验,这种比男二长得还好看的,极大概率有特殊身份,而且有很大可能身兼男主或者反派一职,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希望真的不是什么豺狼吧。 话说回来,这些人这么信任这小郎君,难道这就是颜狗和声控的威力? 舟舟顶着满头的疑问走到桌案边,恰在此时,风翎闪烁。 她轻轻拿起风翎,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脑海:“阵法已开,这些日子是池豫失礼了,还望舟舟娘子见谅。 还行,还行,她都理解。 工作需要嘛,她一个三无人员,到哪都被怀疑很正常的。 更何况她现在住的地方是木秀城最好的客栈,虽身在闹市,不过因为建筑的材料都是上好特制的,可以很好地隔绝屋子以外嘈杂的声音。 在屋里待闷了,还可以打开窗户透透气,听听楼下人来人往的烟火气息,和楼下的商贩没事闲聊几句,日子过得也是相当巴适! 这条件,还挑剔什么? 她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好像在寻找些什么。 眼神快速地在廊道里扫过一圈,迅速锁定了目标——楼梯口那盆盛开的茉莉花。 月光透过天井散在洁白的花瓣上,更衬得花瓣洁白如雪,比之那天上皓月也毫不逊色,却因为那淡淡的幽香而比之那天上皓月而更多了几分生机。 她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跑向那盆花,一把将它抱进怀里。 心中默念:茉莉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用上您了,来日遇见金莲寺的和尚,我一定让人请一位给你念经超度。 接着,她就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一出客栈大门,就见前方两个修士抬着一开始被那无脸妖剥了面皮的倒霉护卫不知道要抬到哪去。 舟舟急忙上前询问:“这是要把这人抬到哪去?” 走在前面的那修士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自然是抬到城主府,好好收拾一番,否则家人来认尸,只怕受不了。” “认尸?”舟舟走上前点了点那护卫的胸口再三确认:“人还没死,认什么尸?” 话落,所有人都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舟舟:什么叫——人还没死? “这是何意?他明明已经断了气,连明台都已熄灭。”刚刚给那护卫检查的老者脸上写满了不虞。 刚刚一个个还带着一丝希望和期待的面庞,在听到这位医者如此坚定而确切的回答后,瞬间又变得黯淡无光,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和沮丧,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 是啊,这位老者是南师兄特地从泉明阁请来的长老,医术高超,经验丰富,这次前来也是为了确保此次木秀不会出现大的伤亡。 而眼前这个女孩年纪不大,气息微弱,灵力不高,她还能比泉明阁长老更厉害不成? 天真! 很多人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舟舟,只以为是住在上等客房里的什么千金大小姐,来这里寻他们开心。 有人已经明显生气:“小娘子,刚刚你那一花瓶确实扔得很巧,可是这是人命,不是玩笑!” “死者为大,就让胡大哥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吧,这里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舟舟娘子,快回去吧!” 所有人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用目光谴责着舟舟,年轻的孩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在这种地方突出自己,一鸣惊人,博得他人赞赏的目光。 一位身着铠甲的修士从远处走来,强忍着怒气挥了挥手,示意人将舟舟请到一旁去。 他是城主府的护卫总领,也是躺着的那人的师父。 被剥了面皮的那个护卫叫胡士杰,是木秀城城南胡屠夫家的儿子。 胡屠夫命苦,早年和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颓废了好几年终于又生了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到十岁,结果一场病又没了。 接连丧女,夫妻俩打击巨大,那胡屠夫直言是自己的杀戮太多,干脆放弃了自家世代传下来卖猪肉的生意,用攒下来的钱做了些其他的小买卖。 没想到五年过去,年近五十的夫妇俩居然还能再生个孩子,而且这孩子还有修道的资质,便拜了自己为师,领了城主府护卫的差事。 胡屠夫夫妇俩很疼爱这个孩子,这孩子也很争气,一直健健康康活到了二十岁。 宠爱却又不娇纵,士杰被教得很好。 对城主府的差事尽心尽力,孝顺父母,对师长友爱。 这次儡妖作祟,士杰本是想跟着出来一起铲除儡妖,是自己想着外面危险让他留守在城主府,谁曾想…… 想到这,那护卫总领心中懊悔更甚——是自己不好!他早该知道的,以士杰的性子,若是城主府有什么异常,他一定会拼死维护,不会让府中人有任何闪失! 当年是自己从胡家夫妻的手中接过了士杰稚嫩的小手,向他们承诺一定会护士杰周全。 可是现在…… 如今年迈的父母在家中煎熬地等待着孩子归来,他们怎么能再次忍受听到自己最后的孩子也……没了呢? 士杰的天资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恰恰好处于一个中下的水平。 可惜云桑那些宗门的资源有限,同等条件下,他们更愿意接收一个背后有资源的世家子弟,对于士杰这种无依无靠的只怕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云桑大部分的心法、法诀都收藏在各大世家、宗门手中,像叶士杰这样的孩子最终也就只有自己摸索着成为散修这一条路罢了。 若是运气好些可以闯出一个名堂,就像是他自己。 若是运气不好,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当他看到舟舟这样一个住着上等客房,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法衣,一看就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大小姐胡搅蛮缠的时候,心中的不满和厌恶已经溢出表面,再也无法掩饰。 这些世家子弟,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们转! 而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在他们世家子弟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些蝼蚁,就活该成为他们扬名的踏脚石,活该被他们这些人作践。 就算是死了也要被他们残忍地剥皮、拆骨、抽筋,甚至连最后一滴血都要被吸干! 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 那护卫总领见舟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忍无可忍,怒吼道:“还不赶紧把这丫头带下去!” 舟舟将那盆茉莉轻轻放到地上,扯开拦着自己的两个护卫,坚持道:“可是魂未离体,魄未失智,体温尚热,明台熄灭也不过是半炷香之内的事情,如何就叫死了呢?” 周围其他人神色古怪,她自己都认证明台已灭,还有什么生存的希望? 这小娘子怕不是脑子不太好吧。 “唉,你这娘子怎么不听劝呢?”有人上前就要将她拉至一旁。 舟舟脸上闪过诧异,从他们的表现上来看,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情。 她看着那被抬着越走越远的那护卫,心中掐着时间,心下一横:“这位将军,不过是试试,若是我成功了,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不是吗?” 试试? 饶是心中认定了舟舟是个胡搅蛮缠的世家子弟的护卫总领此刻也不得不动摇几分。 毕竟,活着…… 这个诱惑力太大了,那可是生啊! 谁不想活呢?可是…… 他很快定了心神,别的不说,这丫头看上去弱不禁风,真的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还没有说话,旁边却已有人已经做了决断。 “让她试试。”有人从旁走出。 护卫总领心头一震,目光转向说话的人:“南小郎君!” 他知道,南池豫出生中洲南家,是家主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也是木秀城城主的侄子。 南城主是个很好的人,他以为南池豫和南城主一样会体恤他们这些没有什么依靠的散修,所以一直都很尊敬他。 可是今日,他觉得或许他错了。 世家,都一样。 “谭总领,让她试试。”南池豫定定地看着谭松,软了语气:“有希望,就绝对不要放弃。” 不是他真的相信舟舟,而是他相信——浮源。 也因为舟舟说的一句话——半炷香。 舟舟出现的那一日,他就拜托学院里的师姐为他查了很多关于浮源的资料,特别是关于舟舟那一日所说的一切关于浮源的细节。 核实下来,舟舟有大半说的都和浮源的现状相符。还有一小半不相符,是因为那些地名风俗早就改了,或者早被废除。 但换句话说,确实存在过。 这些在风翎上都找不到的零碎信息,她都知道。 她很了解浮源。 这也说明,她确实曾经在浮源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而且,师姐传给他的信息里有提及过,当年浮源医术在云桑鼎盛之时,还可以起死回生,医活人肉白骨,只要那人死亡时间没有超过半炷香。 一样的半炷香,他不得不多想。 看着南池豫坚定的眼神,谭松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骤然一松。 他的面容依旧平静,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曾经笔直的身影如今也透露出一种无力感,离被压垮也只差最后一步罢了。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她试试吧。” 若是她胡来,他就让她知道,他谭松的弟子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好欺负的! 舟舟重新抱起身边的茉莉,小步跑到那护卫身边,蹲坐下来,仔细检查了那人的情况。 虽然这些年舟舟一直修习剑术,但是医术也从没有落下,特别是她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生死之事见得多,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拉到一个经验丰富的医修,很多时候都得自己上,医术倒比在浮源之时还要精进不少。 第十一章 人美心善桑亭之 手指从那人的眉心移到心口,水灵力从舟舟体内源源不断涌入那护卫体内,包裹住那还未完全消散的魂魄,和熄灭没有多久的明台。 好一会,她收回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就这么一会儿,这几日修炼休息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差点都搭在里面了。也就是这些操作她都熟悉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灵力呢。 她不得不承认,又是重伤,又是禁术,双重叠加之下导致身体透支严重,若是接下来不省着点花,只怕对以后都会有影响。 枸杞,红枣也都得搞起来,开源节流并进,效果加倍。 舟舟叹了一口气,掏出一瓶补气丹,哐哐哐全都炫进嘴里,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好家伙,补气丹还能这么吃吗? 先不说这一瓶补气丹够得一户普通人家全部的收入,一个大宗门弟子一个月的月例,就算是吃得起,也不能这么吃啊! 就不怕灵力过剩,经脉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吗? 然而舟舟就好像没事人一样,接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再往胡士杰身体里输送灵力,而是将自己之前一直抱着的茉莉一把从盆里拔出来,连带着松散的土撒了一地。 看得周围人一头的雾水,不是要救人吗? 你豁豁好好的茉莉干啥? 新鲜的土腥味混合着清新的花香,满满的生机。 舟舟遗憾地啧了一声,心中再次对这茉莉默念了一声对不起,随即将那带着土粒的茉莉植株往胡士杰身上扔去,心中默念法诀。 侍卫总领双眼通红,“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口中,说不出去。 和众人想象中的泥叶花洒了胡士杰满身的画面截然不同,那茉莉花连带着新鲜的泥土仿佛活过来一般融入他的身体,了无痕迹。 茉莉,不见了?! 如果不是地上还残留着的沾满泥土的空花盆,他们都要以为自己刚刚是不是看见了幻觉。 可是就算如此,这又与救人何干? 这小娘子每一步都走得出乎意料,完全不像是救人啊。 众人带着疑问看着舟舟,却见她虚脱地向后倒去,那一瞬间,舟舟想了很多,比如:有的时候,不该乱逞能的。 窒息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是在脑瓜子着地之前,舟舟还是咬着牙对那老者嘱咐,尽管那声音很是有气无力:“老人家,他就拜托给你了。” 然后就“咚”地一下摔在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彻底昏迷前,舟舟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说:“还不救人?” 嗯,快去救人。 …… “苏长老,她怎么还没醒?” “小神仙到底怎么样了?” 舟舟意识还未完全醒来,就听见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鼻尖还有阵阵花香,还是她最喜欢的荔枝花香。 不过,好吵。 她下意识把头缩了缩,希望把耳朵藏到被子里,躲掉这些声音。 “你醒啦!”屋子里有人惊喜道。 “嗯。” 隔着被子,舟舟闷闷回了一声。 “你可真是不要命了,身体这么虚弱,还敢胡乱使用,”说话之人顿了顿,“那种危险救人的法子。” “时间紧急,伤者为大嘛。” “是谁伤了你?”是那个漂亮小郎君的声音,不过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不像初次听到的那般温柔暖心。 徐无铭,还有他的那些脑残弟子,舟舟默默吐槽。 哦,还有她自己。 但是她只是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无辜地说:“前些日子没钱了,想去净山雪岭碰碰运气赚点零花钱,但是遇到了一些意外。” 南池豫都被气笑了:“你,一个小炼气,去净山?” 净山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很多高阶修士试炼的天堂,低阶修士的坟墓,一个炼气去那里,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 南池豫无奈地摇了摇头:“桑小郎君都和我们说了,这一次,他就是特地出来找你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在族中学习学习再出来。” 舟舟不接他的话,只是问:“桑小郎君?谁?” 南池豫面露诧异,迟疑地看了看身后自舟舟昏迷后就没什么好脸色的漂亮小郎君:“你们不认识?” 他的眼神明显带了些警惕,“可是他说他是特地来找你的。” 就连一旁的 “特地来找我?” “嗯。”那漂亮小郎君走上前来,“如果你姓兰,我就是来找你的。” 舟舟的眼睛还是弯弯的,只是里面的笑意却已了无踪迹。 她温柔道:“麻烦几位先出去,我与这位桑小郎君有话要说。” 可是…… 南池豫还有那侍卫总领有些不放心,刚刚的话他们也听明白了,合着这姓桑的小子和舟舟小娘子根本不认识! 这小子不会觊觎舟舟小娘子的能力,所以想要把她拐走吧? 虽然这个世道还算是安宁,可是暗地里很多龌龊事情还是屡禁不鲜。 更何况还有妖族和魔族虎视眈眈,人族的某些规定到了这两族可就完全合法合规,若是被拐进了这两族的地盘,到时候想平安归来可就难了。 “没事,出去吧,要是这姓桑的想动手,我们都逃不掉。” 姓桑的:“……” 南池豫沉默了。 侍卫统领沉默了。 苏长老也无语了。 不是,你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真的没事吗? 但是,她说的也对。 之前那个阵法的威力他们都亲眼所见,如果当时阵法的对象不是儡妖,而是人……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战,不能想,不能想,真的不能想。 “那你,有事记得喊我们。”南池豫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里面的舟舟,但最终还是轻轻阖上门。 “麻烦设个隔音阵。”舟舟从床上坐起来,靠着闭上眼睛运行灵力,检查自己的身体。 “嗯。” “你是谁?”她问。 “桑亭之。” 嗯,没听过。“为什么要找我?” 桑亭之走到床边坐下来:“也不是我要找你,是长镜使要找你。” 舟舟周身灵力一滞,她缓缓睁开眼睛,睫毛轻颤,一闪一闪,细碎的光芒在眼中流转,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柔软。 可是旋即又清醒过来,她盯着桑亭之:“长镜使为何要找我?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我与他素昧平生。 浮源长镜使,各族推举出来的综合实力、威望最强的长者,对于族长或者其他决策者的重大决定有任何不满的,可以行使否决的权力。 但是平日里是一个很吉祥物的存在。 “净山雪岭,两道禁术,天雷。”他语气更冷了:“还有枯木逢春。” 桑亭之的头突突地疼:“刚刚姓苏的说得对,你真是不要命了。” 每一个词蹦出来,舟舟挺直的腰杆就弯一度,她战术性咳了咳,莫名有些心虚。 “我若是不这么做,就无法活着走到这里了。” 桑亭之掀起眼皮:“谁要杀你,我去杀了他。” “别,我的事情我自己做,”这件事情,舟舟有自己的考量。 不是不相信桑亭之的能力,只是,一个男二,为了女主被反派所杀,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在他人心中也都是光风霁月的存在,更何况还是这样无缘无故被杀。 既然叶流云已死,那就该让她的死将这群蟑螂赶回自己该待的阴暗角落。 最后亲手杀了他们的不该是她,也不该是浮源,而是叶流云。 “那就和我回浮源。” 舟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十分不解:“你应该知道,我对南池豫说的那些话都是编的。” “知道。但是,难道你不姓兰?不是浮源人?”他凑近几分:“那那两道禁术还有枯木逢春怎么回事?你偷学?” 他忽而正色道:“据我所知,那道可以变成草木而不被天地法则所感的禁术,只有兰氏的族人可以使得出来,其他各族或多或少都会招来天雷。而你那天的,只有一道。” “哦。”舟舟懒洋洋地将被子团成一团,抱在身前,将头搁在被团上。“可是舟舟这个名字并不在千络石上。据我所知,只有将名字刻在千络石上才算得上是浮源中人吧?” “是吗?”直到此刻,桑亭之才露出些许的笑容:“舟舟真的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是啊,我家人从小到大都这么喊我的。” “可是你姓兰。”他幽幽道:“兰家有个规矩,孩子出生的时候只会起小名,等十岁确保身体无恙之后,才会取大名,并将名字刻在兰氏的千络石上。如果舟舟这个名字你家人从小喊到大,那么这一定不是你的大名。” “可是我没有云桑通行的楼令。”说完,舟舟期待地看着桑亭之,这可是你上赶着承认我是浮源的人啊,我都推拒了那么多了,我没有楼令,快给我送来! 桑亭之:“……” 这几天舟舟通过云网冲浪得知,原来云桑每个人族都会得到一块名为楼令的的东西,其效果就和身份证的效果差不多。 如果是普通人族,就会得到当地凡人管理的机构制造的楼令,但若是修士,就会得到一块由玉清盟分发的楼令。 浮源也会给自己人分发楼令,但是这个楼令的效果更像是护照。 本来她是想着能通过南池豫办个假证,或者说临时证件,但是若是现在能有正规的证件,谁稀罕假的?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桑亭之揉了揉额角,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牌递给舟舟。“把你的血滴上去,用血写上名字就可以了。” 末了,他补充:“名字随便你写,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嗷!”舟舟两眼发光地接过楼令,迫不及待地划破自己的指尖,正要在那楼令上一笔一划仔细写下舟舟二字,却又突然顿住。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万年,舟舟所属时代的字体历经漫长的演变和持续的改进,早已自成一体。虽然这些文字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和传承,并没有被其他全然陌生的文字系统彻底取而代之,可是—— 短短几天,她还要忙着休息、修炼、找其他信息,还没有完全找到机会将这些字系统地学一遍。 字确实看看也能懂,但是就是,写不出来…… 她憨憨一笑:“能不能麻烦桑小郎君替我写下舟舟二字呢?就是破釜沉舟的舟。” 有事桑小郎君,无事姓桑的,变脸真是给她玩明白了。 桑亭之接过楼令,掏出一只细毫,沾上舟舟的指尖血,一笔一划端正地在那玉牌上写下“舟舟”二字。 指尖被轻轻挠了挠一般,痒酥酥的,舟舟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原本浮现在玉牌表面的血色也开始缓缓渗透进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玉牌上突然闪烁出一道微弱的蓝光,紧接着便有一道道蓝色流光在其中不断涌动,如同灵动的小鱼般穿梭于玉牌之中。 这些蓝色流光相互交织,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是“舟舟”二字! 舟舟接过楼令,拿着那楼令翻来覆去地摩梭,心中满足异常,这叫什么?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桑亭之摇了摇头,随手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包递给舟舟:“若是饿了,可以吃一块垫垫肚子,我去让人给你煮些粥。” 舟舟打开油包,发现竟然是几块绿豆糕整齐地摆在里面! 轻轻咬一口! 嗯~ 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口感细腻,味道鲜美,关键的是,它!不!甜! 或者说,只有微微的甜味。 美味地灵魂都要飞起来了。 因为只有微微甜,所以多吃几块也不会腻! 小郎君真是人美心善! 第十二章 舟舟的身份证 桑亭之刚打开门,那三个原本趴在门缝上,努力想要看清楚里面状况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倒在了地上。 舟舟咀嚼的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就和三双盛满尴尬的眼睛对上。 舟舟一边慢吞吞咬了一口绿豆糕,一边心中暗自感慨这叠叠乐的姿势,现在的修真界真会玩,她叠衣服都叠不了这么整齐,这三位很有打包快递的天赋啊! 桑亭之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便绕开这三人往外走去。 “哎呦!我的老骨头哟!”苏长老矜持地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南池豫也再顾不得走远的桑亭之,连忙回神,手忙脚乱地从苏长老身上下来,口中不停地道歉:“苏长老,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苏长盛笨拙地爬起身,一把甩开南池豫想要扶他的双手,“你可真是好意思在我这个老人家身上赖着不起来,老夫骨头再脆一些,就得被抬着出去了,哼!” 南池豫一脸歉疚,双手无处安放,只能虚虚扶着苏长老坐下来。 苏长盛刚坐下来,没有等南池豫松口气,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还~有~我~” 南池豫一惊,忙不迭地又转身跑到门口,把身上还有好几个凌乱脚印的侍卫总领再次扶坐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小小的房间里就挤满了三个病号,痛呼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只有舟舟这个最大的脆皮津津有味地啃着绿豆糕,很是满足。 舟舟把那空了的油纸一攒,扔到地上的空着的垃圾桶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并且将手擦干净。 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怎么还没走?是有事情吗?” 南池豫终于从一个道歉机器脱身,担心地问:“刚刚那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哇。” “没有,可是你们明明不认识,他还说要把你带走。”南池豫有些担心刚刚那个桑亭之是不是胁迫舟舟做了什么不情愿的事情。 “误会,都是误会。”舟舟伸了个懒腰,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带杯水来:“他是我家长辈请来带我回去的。” 南池豫拦住舟舟,主动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他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多谢。”舟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手将手边的楼令递过去。“他给我送来了这个。” 南池豫双手接过楼令,仔细查探一番。浮源的楼令乃是只有在浮源九虞山才产出的璜脂玉雕刻而成,上面会刻有兰花、通心兰、曦月草或者其他植物以代表此人归属于浮源哪个的族系。 但无一例外,无论来自哪个族系,楼令里面都会被刻上专属于浮源的灵力印记,做不得伪。 而他手中拿着的那枚楼令,舟舟二字端正地躺在楼令的正中央,一棵盛开的兰花草舒展着自己细长的身躯环绕在二字身旁,花瓣细腻而清晰,叶片修长,脉络分明,每一条都刻画得细致入微。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兰花的神韵和气质。 当他的神识轻轻触碰楼令的那一刻,他便看到雕刻精美的玉石上方浮现出一棵精神奕奕的兰花草,叶子翠绿欲滴,花朵小巧玲珑,随风招展,颇有意趣。 确实是浮源的楼令无疑。 他将楼令还给舟舟:“那就好,若是舟舟道友有什么疑问或者困难,可以随时找南某,南某一定竭尽全力。” 随即他向舟舟行了一个大礼,“这一次真是多亏了舟舟道友,否则只怕胡道友难逃一劫。” 那侍卫总领更是夸张,直接要跪下来拜谢:“还要多谢小神仙救了我徒弟一命,之前都是陆玟无礼,小神仙要打要罚,我老陆都认了!” 跪当然还是没有跪下去的,舟舟一个灵力甩过去,直接将陆玟托了起来,任他如何想要往下跪去都做不到。 他心下诧异,他已经金丹,小神仙如此年轻,功力居然如此深不可测。 可随即又想到,小神仙能够令人起死回生,这么一点能力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犹记得小神仙晕倒之后,士杰周身散发出一种很清新的绿色灵力,还有阵阵茉莉花香。 随即早已熄灭的明台就那么重新亮起来了!! 它亮起来了! 虽然苏长老说当时他命悬一线,距离死亡只差半步,可那也就说明人——活过来了! 别的人命悬一线,任谁都要哭唧唧。可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命悬一线,笑都来不及! 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还有活着的机会! 前面是要死了,后面是能活了! 他活了一百多年,在云桑走南闯北,却也从没有见过听过这等奇事,这不是小神仙是什么?! 舟舟有些心虚,“陆将军,不必唤我小神仙,我一个小小的炼气担不起如此称号,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担得起!担得起!你救了我徒儿你救了他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呀。还有他的全家!他爹娘,还有他的灵兽,他的猫!”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陆玟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其实他的面容清秀,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偏偏蓄了络腮胡子,满身肌肉,一眼看上去就凶巴巴的。 这么一个看起来严肃不好惹的大汉一脸的崇拜、羞怯,怎么看怎么违和,偏偏本人还无所察觉。 “也就是那小子,他身体不好,还下不来床,否则他定是要亲自来谢你的!” “还有他爹娘身体不好,这一次也没敢告诉他们老人家,所以,若有怠慢,还望小神仙见谅,不要同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计较。” 舟舟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计较呢?虽然这一次凶险,但是她心里由衷地高兴。“话说回来,那位小护卫,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命捡回来了,还有些虚弱,不过已经很好了。”陆玟答,“具体还得问苏长老。” 苏长盛终于插上了嘴,看上去十分难为情,“这位小道友,老头子我也知道。这种应该是各个家族的不传之密,但是……” “我老苏今日就恬不知耻的问这一回,能否告诉老朽,这究竟是救人的法子吗?” “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此术法名为枯木逢春,就是将植物的生机转移到活人体内,换言之,就是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 舟舟说得轻松,南池豫想得却有些多,“若是日后有人要以走兽……” 舟舟直接否决了他的想法:“不行哦。” 她解释:“不管是用走兽也好,还是用其他的,都会受到天道谴责,灰飞烟灭,谁都逃不掉,所以,想都不用想。” “更何况枯木逢春之术实施实在苛刻,不论是对施术者还是受命之人,也就是那小兄弟前世今生积德多了,所以天道才会放过他,否则他也活不了。” 其实事实理论上是可以的。 只是这不仅需要被剥夺生命的一方全心全意,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一丝反抗和不情愿地将生命献出,也需要,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需要被救者大功德,条件十分苛刻。 不过这个东西,就算看起来没有任何实施的可能,也不能随便乱说。 “原来如此!”苏长盛一拍大腿,却又不小心扯到自己被扭着的腰,疼得龇牙咧嘴。 好一会,他才说:“我诊脉的时候发现胡小友的经脉似乎略与常人不同……” 他说得也不太确定,毕竟这是起死回生之术,他也没有这个经验不是? “不同是很正常的,毕竟他是借那棵茉莉之命活过来的,以后你们把他当成茉莉对待就行。” “这是何意?”南池豫迷糊了。 不仅是他,苏长盛,陆玟也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舟舟耐心解释:“就像我当日所说,魂未离体,魄未失智,体温尚热,明台熄灭不超过半炷香,人确确实实还有机会救回来。可惜我医术不精,只学了一些皮毛,这枯木逢春之术实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实际上还有许多弊端。” 那些年头上挨过的巴掌又袭上心头,舟舟下意识摸了摸脑袋:“比如说他日后的习性可能都比较偏向茉莉,耐不得冻,也不能太晒,浇水,晒太阳一个也不能少,还有就是……营养也得跟上。” 话说得委婉, 营养……那不就是…… “施肥!”陆玟脱口而出。 苏长盛:“……” 南池豫:“……” 这好像味道有点重……吧? 还有,陆大总领,你弟子要施肥你那么兴奋做甚? 舟舟差点被噎着:“倒……也不必,只需要挖个坑,把他埋进土里沾沾泥土,周围再埋一点灵石就好。” 陆玟“哦”了一声。 苏长盛若有所思,“所以之前舟舟小友所说‘明台熄灭不超过半炷香’确实判不得死,人还能救得回来?” 苏长盛拜入泉明阁几百年,他救过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从来只知道人未死,可以救,却原来从来不知什么叫真正的死亡? “嗯。”舟舟面露歉意:“不过我没有学过那些,实在帮不上苏长老了。” 苏长盛摇头,郑重道:“不,舟舟道友实在帮助苏某良多!” “实在良多!” 先破后立,不破不立! 没有舟舟的提点,这辈子苏长盛都不会知道原来“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 “死亡”也不是生命的终点! 苏长老皱巴巴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出红晕,向来严肃的面庞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他畅快地大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大笑过了。 禁锢着他的神识几百年的枷锁突然应声而碎。 他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白光,眼中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芒。 屋子里面的灵气开始剧烈波动,全都朝他汇聚而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围绕着他旋转,然而苏长盛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在灵力的中央畅快地、酣畅淋漓地大笑着。 “不好,苏长老卡在化神多年,他这是要突破了!”南池豫脸色一变。 他连忙拽着床上的舟舟还有旁边目瞪口呆的陆玟往外跑去,开玩笑,化神晋升合体的雷劫他们几个人都不够喂的,一道雷一个小修士,三道全噶。 哦,还有这楼上楼下所有人,周边方圆好几里商贩! 赶紧疏散才是要务! “舟舟道友,快走远些,我去疏散人群。”说完,南池豫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陆玟见状也顾不得身上还有扭伤,急切地向外跑去,毕竟南池豫是客人,身为木秀城侍卫总领,哪有让客人一个人孤身作战的道理。 事情紧急,不过一息,二人便不见了踪影。 舟舟有些无奈,只能任劳任怨的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好在东西不多,就是可惜了这间客栈,还有这条街,繁荣又精致,一场雷劫过后,只怕只剩下灰烬了…… 舟舟还没出门就和刚刚回来的桑亭之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桑亭之扶着舟舟,关切地问。 桑亭之凭空出现在舟舟面前,吓了她一跳,可她来不及多想,“合体雷劫,跑吧!” 舟舟一把拽住顿在原地,神色不明的桑亭之,跨过门槛就要往外跑去。 然而—— 嗯?拉不动? “快走啊!”舟舟回头,满脸不解。 桑亭之反握舟舟手腕,确定她的身体没有影响之后,才不虞地看向坐在房中灵力风暴中央,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苏长盛。 泉明阁的,怎么一点分寸也不没有? 他轻轻地拍了拍舟舟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用跑。” 舟舟:“……” 大哥,家被偷了,输出拉满,还没事呢? 还不跑? 舟舟满脸不信,这可是合体修士的雷劫,实打实的雷劫,她这个“水货”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是桑亭之坚持,拉也拉不动,打……也不是对手,总不能丢下他自己跑了吧? 舟舟可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毕竟是同族中人,而且他还给自己送来了“身份证”,虽然人好像有点呆,但确实是个大好人。 她想好了,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情况不对,她就拉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往外跑。 “昨天”她都看好哪条路可以最快通往外面了,到了外面直接御剑,开足马力,有多快跑多快,想来也是来得及的。 舟舟默默给自己打个气,那柄自动巡航的长剑也随着心意而动出现在她的手中。 第十三章 化神变合体 灵力还在聚集。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撕裂开来。 桑亭之目光沉沉,双手迅速结印,一道道如丝线一般的灵力从他的指尖流出,将苏长盛包裹地严严实实,裹成了一个球。 接着,他隔空握爪,灵力瞬间收缩,那包裹着苏长盛的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水,越来越小,越变越迷你,直至变成一手可以握住的透明玻璃球。 桑亭之动作还没停,在圆球一旁的空气中徒手开了一个口子,手一挥,直接隔空将那水晶球丢了进去。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满满的嫌弃的意味。 舟舟:c(⊙o⊙) 道理我都懂,但是他在渡劫!你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众所周知渡劫之时最为凶险,修为越高,雷劫的威力越大,就这样随意把他丢出去了,丢出来了就…… 万一渡不过去,泉明阁会来找麻烦的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债多不压身?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不仅仅是声音,也是灵力。 周围的灵力失去目标,就像打王者正打到关键点却又突然被抢走手机的小孩,虽然看不见表情,也看不见眼神,可是舟舟还是从他们比以往更活跃,却又只是不知目的的活跃中窥得几丝迷茫、震怒。 就连天上的雷都忽闪几下,却又因为找不到目标在头顶上徘徊着,打了几个哑雷,最终往城外奔去。 街上正忙活着南池豫、陆玟二人只觉得围绕在客栈周边的灵力风暴突然一散,就连天上的乌云也从木秀城上空移开,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起来——难道苏长老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桑亭之转过身来,温柔地将呆滞的舟舟扶到床边:“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多休息,粥还煮着,还要等一会。” 啊? 现在是喝不喝粥的问题吗? 舟舟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真诚发问:“他……人呢?” 不会是个不定位的任意门吧? 还有,还有,他都变那么小一个,岂不是随便哪个灵兽甚至是凡兽都能一口一个苏长老? 舟舟已经可以预料到,到时候云网头条大概就是——堂堂化神修士,居然最终在渡劫之时死于兽类口腹,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然后再阴谋论一番,她和桑亭之岂不是要背负戕害人族修士的罪名? 舟舟面色变幻莫测,比那调色盘上数不清的百八十种色彩还要精彩几分,桑亭之失笑:“在城外。” 他给她掖好被子,“在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安静之处。你可能不知,苏长老被困化神境界已经近三百年,若是还不突破化神,明年大概也就是他的大限了。” “可能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见什么成果,所以不仅是泉明阁的那些人见风使舵,就连他自己也不抱什么期望。” 见舟舟还是满脸懵懂,桑亭之只得将话说得再明白些:“他自己都快放弃了,更别说为此做过任何准备,只凭他自己,这雷劫很难。刚刚的阵法,大概能替他挡下三成雷劫,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 “挡三成雷劫?!”舟舟惊呼出声,化神晋升合体修士,三成的雷劫威力是什么概念? 怪不得,她看桑亭之与之前比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额前碎发凌乱,眼神疲惫,面色苍白,这不是灵力使用过度是什么? “你还说我胡来,你不也是!还好意思说我?” “不行,得好好补补!” “对了,我这里还有剩下的补气丹,你快吃下去,别管什么粥了,赶紧休息休息。” 桑亭之一怔,看着自己眼前递过来的丹瓶哑然失笑,“不必,我无事。” 舟舟拉过他的手,将丹瓶放在他的手上:“不必害羞,你我同族,你就是我哥哥,吃我几个丹药怎么了?” 更何况,还给我送来了楼令,趁此机会你我两清,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岂不美哉? “不必,即便要补身体,这丹药,也不该从你身上出。” “扣扣”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南池豫的声音随之传来:“舟舟道友还在吗?” 结合刚刚桑亭之的话,舟舟眼睛一亮,对哦! 桑亭之帮助木秀城保住了这么大一条街,还帮助那个苏长老渡劫,总不能到最后还得自己掏灵石费劲巴拉地恢复身体吧? 不过你这小子,看着安安静静,跟个吉祥物似的,心里蔫坏呢! 舟舟扯了扯桑亭之的衣袖,递给他一个一切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在,进来吧。” 南池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苏长老呢?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舟舟担忧地看向桑亭之,在南池豫看见的地方使劲眨巴着眼睛。 桑亭之配合着咳了咳,摆摆手:“我没事。”说完又捂着嘴咳了两声。 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 “桑兄怎么了?可还要紧?” 舟舟帮忙拍了拍桑亭之的后背:“刚刚情况紧急,亭之哥哥用阵法将苏长老送到了城外,还给他周围设了帮助挡雷劫的阵法,灵力损耗过大……所以……” 将渡劫的化神修士传送出去? 这……怎么做到的? 一脸懵逼的南池豫还没有完全消化舟舟话中意思,早早被灵力撑开的窗户外边传来一阵阵雷鸣。 只见原本笼罩着整座城市的乌云早已如同一群被驱赶的羊群,急匆匆向着木秀城南方城外的青山汇聚而去。这些云层在空中翻滚、涌动,连带着原本阳光灿烂的木秀城也阴沉无比。 电光在云层中银蛇乱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似龙吟,如战鼓。即便隔了老远,人们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声声龙吟般的雷电所蕴含的巨大威力。 每一次闪电划过天际,都会引起地面的轻微震动;每一声雷鸣响起,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终于,第一道雷劫降临了。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云层中的雷电越来越密集,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这无尽的雷霆之力。 一道道雷光接连不断地落下,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强大,也更让人揪心。 整整四十九道雷劫。 随着最后一道雷劫落下,乌云散去,甘霖降下,天地重归于安静。 南池豫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看来苏前辈已经成功晋升合体。 一转头,正准备和舟舟说两句,却没想到只看见—— 两套用过的干净碗勺随意摆放在桌案之上,右侧床上鼓着一个大大的包,被包里面的人呼吸沉稳但是微弱;左侧塌上身着青石色衣袍的青年正盘腿而坐,调养灵息。 青年面色苍白,灵息较之前日微微紊乱,额头冷汗涔涔,看上去是灵力损耗过大之症。 明明几日之前都还是两个活蹦乱跳少年男女,如今一个比一个更弱不禁风。 南池豫既是愧疚又是敬佩,这桑小郎君也好,舟舟娘子也罢,明明不过是萍水相逢,都能够不遗余力地助木秀渡过难关,难怪人人都说浮源是那钟灵毓秀之地,生养出的儿女也都是这般优秀,就连他也不由心生向往。 可惜,在云桑太善,不是好事…… 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蹑手蹑脚走到门外,轻轻带上房门。 床上的舟舟若有所感地翻了一个身,抱紧自己的小被子重新陷入梦乡。 桑亭之悠悠睁开眼睛,松开手掌,看着手中那一枚不停地冒着冷气的冰球,脑海中还萦绕舟舟向他传音时理直气壮说的那些话: “这是我独家研制的小冰球,只要将它握在手中,与你周身的那些温暖的空气相碰撞,你的额头上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冷汗,加重你灵力损耗的表面症状。” “事情我们做了,又是好事,何必遮遮掩掩,见不得人似的?既做了,更要正大光明地表现给他们看,否则都无人会珍惜了。” “无论今后他们以人情或者其他东西相还,总之,不能让别人轻视! 桑亭之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呀…… 不过也好,这云桑有些人…… 向来清淡如水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但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苏长盛晋升合体之境已过去一月有余。 就像舟舟之前所说的,人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其他新鲜事物转移。 关于叶流云的事情似乎就那么过去了,渐渐也少有人提起。只偶尔几个修士在云网上谈论几句,第二日,那谈论的信息就被彻底抹净,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近些日子,有几个事情在云网上的讨论热度十分高。 一呢,前些日子清溪镇平芜拍卖场出现三棵月犀草,卖出了天价,那价格真是每看一次都让人心尖颤抖,所以即便距离这场拍卖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关于这三棵月犀草的讨论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二呢,泉明阁苏长盛苏长老终于迈入合体修士。 第三,自然也就是近在眼前的玉清盟宗门招生之事。 五年一次的盛事,几乎所有顶尖的宗门世家的掌门人们都云集中洲朝城。 霸占云网新息榜的前二十个热议贴中,有一大半是关于玉清盟的,不是哪家宗主家主到了朝城,或是谁谁谁得昭明天宗宗主亲自款待,就是哪家出了什么少年天才,今年各大宗门首徒又将花落谁家。 还有尘封多年的各大宗门的秘辛也纷纷被翻出来,曾经年少轻狂的长老宗主们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刻再次被拉出来反复鞭尸。 人们津津乐道于各个宗门内部的爱恨情仇,甚至给各个宗门搞起了拉郎配。 拉郎配最多的莫过于此次的东道主,昭明天宗。 没办法,身为天下第一剑宗,实力强劲,历史悠久,真要说起来,几乎和各个宗门都关系匪浅。 比如携手从玉清盟创建之初一起走过了万年岁月的知己玉京学院,又比如一直与之相爱相杀的老冤家玄法宗。 又比如打交道最多的泉明阁,就连与万合宗之间稳定且简单的买卖关系,也能在其他修士口中能编出各种花样。 但是舟舟却注意到,玉清盟七宗目前只出现了六宗,没错,就算是金莲寺满满一窝和尚,那也还是提了几嘴,最后剩下那个舟舟就连一个名字都没看见。 她还特地搜了,雁雪楼,只是网上流传的信息极少,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个雁雪楼,怎么好像都没人提?” 桑亭之将最后一勺豆腐羹舀到舟舟的碗里:“大概是不敢提吧。” “为什么?” “欸欸欸,最后一勺都不给我留,尊老不懂吗?”同桌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正啃着鸡腿,就见碗里最后一滴豆腐羹都没了,忍不住叫嚷。 舟舟嘴角抽搐:“你没吃过吗?那么多豆腐羹都进你一个人的肚子里,我喝一碗怎么了?尊老爱幼里面的爱幼被你吃了吗?” 那青年心虚半秒,自知理亏,连忙转移了话题:“这雁雪楼是一门子卦师,特别是那个楼主,手眼通天,传说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传说?就因为传说,所以提都不敢提?”舟舟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往苏长盛那边靠一靠:“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吧,老苏,说说呗。” 苏长盛悄悄竖起一个隔音的屏障,说:“以前啊,也是有个小混账胆子特别大,在云网上各种造谣乐楼主的事情。” 想到这个男人,苏长盛面露嫌弃,仿佛吃了苍蝇一般:“什么脚踏几只船,表面贞洁烈女,其实背后都是靠献身几个世家家主、宗门宗主才换来的七大宗门之一的席位云云,简直不堪入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编的,可惜……,” 苏长盛叹了口气,“总之在云网上掀起不小的风波。” 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好的,可是舟舟还是忍不住有些揪心,“那人是谁?怎么有胆子公然和雁雪楼作对,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不少世家宗门吧?他们就任这人胡说八道吗?” 第十四章 初见舒迩 就不怕半路一个麻袋套过来? 苏长盛说:“是旭家家主的小儿子。” 旭家呀,那就不足为奇了。 “确实是旭家的做派。”舟舟忍不住吐槽,这种肆无忌惮的恶心的做法,确实也只有那群人能做出来了。 “那后来呢?” 苏长盛嘿嘿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是喜欢在云网上待着吗?那就让他待着!他说的那些只是口述,没有证据,全凭一张嘴,但是各种他从出生开始做过的事情,事无巨细,除了不能播的,都像雪花一样以影像的方式展示在云网之上,到处都是!删都删不掉。” “哦,不仅是他,还有那些跟随附和的狗腿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放过!” “让他们口无遮拦,碰上硬茬了吧!” 看着苏长盛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舟舟心中默默对乐韫这个传说中的第一大反派多了一层认识。 凶残,太凶残了! 不过,如果仅凭这些也不至于让整个云网都对雁雪楼避之唯恐不及,只怕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猜,他后来肯定被玉清盟给查了。” 苏长盛一脸惊奇地看着舟舟:“你怎么知道?这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是个翩翩美少年呢!” 舟舟一噎,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大小夸? 自从苏长盛晋升合体以来,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头发黑了,皱纹也没了,连心态都年轻了不少,完全没有初见时那般死板、暮气的样子。 好……也是挺好,就是有点不顾别人的死活。 “这小子干的那哪是人事?只要不听他的话,和他作对,就做各种小动作,直接杀人都是痛快的,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恶劣至极!偏偏为人狡猾,事情做得隐蔽,再加上没留下什么把柄,别人就算知道可能是他,也没有证据。”苏长盛咬牙切齿地说。 “所以,当这些东西曝光的时候,那些受害者和他们的师长家人通通要求给个说法,旭家顶不住压力,找了个教管不严的名头把这人加上助纣为虐的几个人一起丢了出去,交到玉清盟的手上。” “然后呢?不会又暗地里搞小操作,直接放了吧?”舟舟很怀疑。 “没有。”是桑亭之,“据我所知,这人被废了修为,关在通天塔,然后被一只魔狗给吃了。” 这下两脸惊奇地看着桑亭之,特别是苏长盛,这个消息连他这个玉清盟编内人员都不知道,你哪来的消息? “当年,有人来浮源向我家……长辈,重金求药,求的就是如何不着痕迹让魔狗发疯的药。”连一向淡定的桑亭之脸上莫名出现一瞬间的腼腆。 “然后没过多久,旭家家主就带着重金还有小儿子的残魂来浮源求医,不过,时间太晚了,各种珍贵药材都砸进去,魂魄还是散了。” !!! 饶是苏长盛自觉见多识广,表情也不由空白了瞬间。 好家伙,治病杀人两不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舟舟严重怀疑这个“珍贵药材”是个坑! 因为就算浮源人因为先祖的原因天生对各种草木亲近,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极好的医修,可那也是人,不是神! 要是以前她阿老、阿娘听见有人带着个残魂就来求医,怕不是以为在消遣他们呢,打出去都是轻了的! 更何况这还是姓旭的! 幸好,幸好,率先设下了隔音阵,不然照这湘州如今这个修士聚集的趋势,只怕今夜起就要不安宁了。 舟舟默默给苏长盛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您老有先见之明。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 湘州,昭明天宗的治下。 峰峦叠翠,云雾缭绕,天水一色。 即便过了万年之久,这连绵起伏的山脉依然保持着舟舟印象中的模样,岁月仿佛不曾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山脚下原本零零散散的几座小村庄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了一座座规整而热闹的城市。 吃饱喝足的舟舟站在湘州最大的酒楼门口,餍足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个月以来,在桑亭之、苏长盛、还有南池豫的保驾护航之下,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走了一个月,终于从春和灵洲赶到了中洲。 当然一开始她是准备一个人上路到湘州来的。 只是可惜有个人坚持她年纪还小,父母又不在身边,他受长镜使的托付,必须在外护她安全。 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就是多个监护人嘛,再反对,只怕他就要直接把她团吧团吧,丢回浮源了。 反抗? 开玩笑,她又打不过。 至于同行的另外两个,一个说自己好久没休假,一个说自己早就不受重视,无事可做,也就这么稀里糊涂都成为了旅途的一员。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边修养身体,一边了解一个和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云桑,顺便解决自己的识字问题,过得也很是充实。 特别是这疗养身体,同行两个阵法师,一个医师组成私人疗养团队,效果加倍! “吃鱼兄说谢宗主想见我,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交给谢宗主,所以我得去昭明天宗一趟。”桑亭之颇有怨念地看着舟舟。 “你去呗,我又没拦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舟舟已经快按捺不住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只待桑亭之一走,就可以策马奔腾了。 湘州是中洲最繁荣的大城之一。 之前她虽然知道四族和平,但是身处远离妖域、魔域的灵洲南部,对此感触并不深刻,因为街上除了人族,就是灵族,几乎没看见什么妖族或者魔族的身影。 可是自从到了中洲,事情的走向就超脱了她的控制。 还记得刚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一拳打了一个捉弄她的小魔族,把人娃子揍得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直喊着要妈妈,然后…… 然后她果然差点被对方家长揪着耳朵讲道理,还是喊来了“三个大家长”,赔了好大一笔钱事情才算了事。 打魔族还要倒赔钱,今生第一次。 要是被她那些师兄师姐知道了, 这人还要不要做了? 草都会嫌弃她吧? 经此一事,她学乖了,这一学乖,就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舟舟前些日子在云网上发现一个宝藏歌手,一个鲛妖,那歌声……啧啧啧,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听说这人这几日就要来湘州演出,好像还在哪正卖票来着。 眼见舟舟心不在焉的样子,桑亭之自知自己无论多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了,只得委托苏长盛:“苏长老,如今湘州鱼龙混杂,舟舟就麻烦你多照顾些。” “晓得,晓得,你快去吧!”苏长盛挥挥手。 虽然苏长盛看上去也不太靠谱,那张嘴比舟舟一整个人都还会闯祸,但好歹是个合体修士。 不说在现在的昭明天宗横着走,在湘州城横着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眼见桑亭之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顺便把监护人的身份短暂地转移到苏长盛的身上,舟舟欢呼一声,一溜烟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票啊!我来了! 桑亭之:“……” 他很可怕吗? 苏长盛乐呵呵地从无语的桑亭之眼前经过,朝着舟舟所行的方向走。 舟舟按照风翎上面的信息,绕了一大圈,又问了不少人,才终于在一条繁荣的街市那里找到卖票之处,只可惜—— “姑娘,这风柏公子着实受欢迎,票已卖尽,请回吧!” 舟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即便渺茫:“就一张也没有了吗?边角座位也行,站着都行!” 卖票的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真的没有了。” “好吧。”舟舟自知也不能强人所难。 只是这种卖票的事情可以直接放在云网上嘛,仙缘坊又不是摆设。 可惜了…… “客人也不需要沮丧,下次还会有机会的。” “多谢。”舟舟勉强笑了笑。 没有买到心仪的票票,舟舟有些沮丧,但这最多只能算是生活的调剂,也不至于影响她接下来的事情。 刚好卖票这一家所在的街市有很多铺子,比之之前舟舟在清溪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里商品的类目五花八门,有符篆,书,丹药、法器,还有灵兽、法衣,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 不仅类目多,品质也比舟舟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的要好上不少。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舟舟走进一家法衣铺子,这段时间她穿的还都是在青溪镇买的衣衫。 当时的舟舟身体瘦弱,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了,个子也不高,和没发育似的。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舟舟开始抽条了,连带着脸上的肉也多了。 虽然变化不能说是特别大,但是衣服确确实实小了。 她对法衣的要求也不高,舒适,简洁,好清洗,宽松而不松垮,不妨碍动作就成。 挑挑拣拣,舟舟也只看见几件符合要求的法衣,而且颜色都有些素,她不太喜欢。 不过她还是拿了件黑色的衣衫进去试了试。 或许是这家店法衣品质高,价格也美丽了些,舟舟在这里挑了半天,也不见有多少人踏进这间法衣铺子。 “迩迩,你说你也真是的,老和岑洲那些人搅和在一起,反倒惹得自己一身腥。” 说话之人提到岑洲之时语气中满是嫌弃。 试衣间中的舟舟敏锐地捕捉到那女子话中的几个关键词。 迩迩,岑洲,还有一身腥…… 不会这么巧吧? 另外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轻轻,徐宗主帮了我很多,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活到今日。” 哦,确定了,确实是舒迩,舟舟心想。 只是叫轻轻的,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可别傻了,这些年你在丹宗,浮源,泉明阁之间来回奔波,这徐无铭究竟出了几成力还犹未可知呢。” 那叫轻轻的女子继续苦口婆心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岑洲那种地方出来的人,粘上了,可就摆不脱掉了。就像那个姓叶的丫头,做事情疯疯癫癫的,你都百般忍让,她还得寸进尺,死也要把你拉下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反正都是些下作玩意儿。” “轻轻,他们不一样,他们真的待我很好,更何况我知道,这一次这件事情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有人还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公道?要是有,为何早不拿出来,还有那个姓叶的,死就死了,也不死远点,把事情闹那么大,平白累得你也被那些下……无关之人议论那么久?” 听到这,舟舟握紧手中的风翎,忍不住冷笑一声。 那温柔的声音有些迟疑,好半晌才遮遮掩掩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叶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斯人已逝,死者为大,有些事情真的不方便说。” “到底是什么事情?”轻轻追问。 “轻轻,真的不便说。”舒迩似乎有些懊悔自己多嘴,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拿起架子上的一件法衣,看也不看地就往试衣间奔去。 一直低头不敢吭声的铺子掌柜突然反应过来,直呼:“这位娘子,那边……”有人。 舟舟轻轻掀开门帘,手中还拿着刚刚试过的黑色法衣,朝着停在试衣间前的舒迩轻轻点头,仿佛只是陌生人一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也没见过舒迩,对她而言,确实是个陌生人。 皮肤白皙细腻如玉,面若桃李、身姿曼妙。一袭衣衫洁白如雪,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半数被挽起了精致的发髻,半数披散在身后,尽数显露少女的娇俏。 更令人无法忘记的是那一双盛满无辜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确实是个美人,舟舟如实感叹。 舒迩死死盯着掀开门帘的舟舟,面色唰地一下变白,身体抖如筛糠,仿佛见到鬼一般,满眼惊惧。 “叶……叶……” 她想说,可是无论如何,“叶流云”三个字就像是巨大的石头一般,堵在她的喉咙,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第十五章 街上闹事——旭轻 舟舟与舒迩擦肩而过,径直拿着衣衫走到掌柜的柜台前:“掌柜的,付账。” “娘子,一共是两百九十九块中品灵石。” “咚!”一声肉体倒地的声音响起。 “小姐!” “迩迩!你怎么了!”那名为轻轻的女子第一时间奔到她的身边将她扶起,焦急地喊道。 舟舟掏出灵石的手一顿,随即麻溜地将灵石尽数付给掌柜的,拿着包装好的法衣转身就走。 天可见,她可什么都没做,别赖上她! 这种狗皮膏药才是真的难缠。 舒迩对轻轻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舟舟,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是一个被渣男伤害的柔弱女子。 那轻轻也意识到不对劲,循着舒迩的目光捕捉到了就要往外“逃跑”的舟?渣男?舟。 直觉告诉她舒迩如今这个样子,定然和那个刚刚从试衣间出来的小丫头有关,急忙喝斥:“你站住!” 舟舟脚步不停,速度依然不变,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把你给惯的,你说停,我就得停——好吧,真的得停。 看着不知何时拦在铺子门口的两个黑衣金丹修士,舟舟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再回想自己不过动了一点点灵力就被桑?老妈子?亭子唠叨个没完的场景,识趣地决定停下来。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某些人长得那么好看,看起来也是柔柔弱弱的安静的书生模样,怎么会那么唠叨? 也不是说真的有多吵,但是吧,就是一旦做错了啥,比如稍微用灵力打了一只灵雁,然后就被一直盯着,冷不丁就提一下,一直到下一次舟舟做了更大的错事。 偏偏这人是真的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就……很无奈。 可是被桑亭之拿捏也就算了,眼前这个算是哪根小白葱? “有事情吗?”舟舟没好气地问。 轻轻也是个爆竹,见舟舟怠慢,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舟舟就要责骂,却没想到她这一放手,舒迩身体失去重心,再一次倒在地上,痛呼出声。 只是那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舟舟,甚至隐隐有泪花打转,看得众人心里也跟着一揪。 轻轻担忧地将舒迩扶至一旁坐下,输送灵力,待她情况稳定一些才抽空处置舟舟这个“嫌疑人”。 “我且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迩迩变成这样?” “我能干啥呀?”舟舟给了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又迅速收回,随口一答,找了个凳子就大爷一样坐下来。 轻轻看着舟舟那一副轻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这里是湘州,她不能直接动手。 她强忍怒气:“刚刚迩迩还好好的,就是遇见你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娘子好生无礼,这白衣娘子一看就灵力不稳,内息紊乱,是先天不足之症,自己身体差,出了岔子,就要怪到路人的身上,这不就是碰瓷吗?” 担心他们不理解碰瓷的含义,舟舟还好心解释一番:“打个比方,有一老妇人装作在一路人面前跌倒,路人好心去扶,那妇人却反咬一口,高呼‘他推我’,然后讹了很大一笔钱,这就是碰瓷。” 轻轻气笑了都,她轻蔑地看了舟舟一眼:“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贪图你那一点钱?”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舟舟,早就过时的料子,偏远地方的衣服风格,一看就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修士:“一身的穷酸味。” 舟舟不以为意,紧紧捂住自己装着灵石的储物袋,“我管你是谁,就算是那七宗四族的,也保不准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更何况,这大宗门,大世家的,也不是各个都受宠有钱吧?保不齐就有狂徒欺负不明真相的无辜者,比如我,讹钱!” 开玩笑,她现在也是小富婆一个! 数不清的灵石,还有月犀草。 她保准,就算是旭家家主来了,也得眼热! 得保护好自己的财产才对! “扑哧!”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接连带起店内客人一阵哄笑声,听得轻轻一阵耳热。 就连舒迩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拉了拉轻轻的衣袖,“轻轻,我没事,只是这位娘子长得和我一位故人太像了……” “真的一模一样……”舒迩轻声呢喃。 “故人?” 舒迩躲避轻轻的眼神。 轻轻见舒迩也不愿多说,就不多问,只是关心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舒迩摇摇头,但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偷看的眼神。 这种欲说还休的样子,分明就是有故事嘛! 但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轻轻再不依不饶,岂不是失了身份? 她们什么身份,这死丫头又是什么身份? 也配让她多费心思?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店铺门口的两个金丹修士当即让开,恶狠狠地瞪着舟舟:“我们小姐说,你可以走了,赶紧走!” 舟舟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灰尘,起身就要走。 刚出铺子门口的时候,她又突然顿住脚步:“二位听我一句劝,我观二位都是修道之人,如此年轻不好好修炼,却在背后随意议论他人长短,成了那长舌之人被人看不起不说,若是毁了道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丢下话,她抬脚就走。 轻轻听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眼中闪烁着怒火,“你,你骂我们是长舌妇?!” 然而人早就远去。 “捉住她!”轻轻大喝。 这…… 这里是湘州,拦人好说,当众捉人…… 那两金丹修士为难地对视一眼,却还是动身拦在舟舟面前,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底线了。 毕竟家主曾经强调,这里是湘州…… 舟舟看着眼前的两个大汉,只能再一次无奈停步,转身:“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围的修士见有好戏看,也纷纷聚到周边,嗑瓜子的嗑瓜子,喝茶的喝茶,三五成群聚作一团,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 轻轻追出门,颤抖着手指着舟舟:“你敢骂我?!” 舟舟目光凝在那颤抖的手上:“少女,手抖可不能忽视,什么帕金森、癫痫、小脑病变都有可能啊,早治早好。” “哦,对了,你们有没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我告诉你啊,年纪轻轻,这个东西可不能沾哪!”她补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周围的群众听得一愣一愣的,满头问号。 “够了!”轻轻喝止。 看她那样子,显然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再逗下去,只怕要暴雷,舟舟也不再戏耍于她。 她正色道:“非是骂你,只是好心提醒,既然人都死了,又何必揪着一个死人不放呢?更何况,万物皆有灵,这样肆无忌惮地非议死者,不怕死去之人的魂灵来找你吗?” 轻轻轻蔑一笑:“一个卑鄙小人罢了,死了就死了,难道我还怕她不成?她敢来,我就叫她尝尝什么叫魂飞魄散!” “不过你,”她觑着舟舟:“偷听别人说话,也是小人一个。” “娘子又说错了。我先于娘子来到这家法衣铺子,又先于娘子进了试衣间,是娘子嗓门太大了,说的话自己跑进了我的耳朵,如今倒打一耙,又是何理?” 轻轻额角直跳,这个卑贱的小丫头。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不懂吗?我们说话你不会把耳朵捂起来吗?” 这一句话,直接把舟舟给干沉默了。 她幽幽说了一句:“这位娘子,我是修士,耳朵捂起来了,还有神识,总不能为了听不到你说话直接把自己神识给阉割了吧?” “修士?”轻轻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直接嗤笑出声,“就你这浑身微弱的灵力,看不出半点修为,也能叫修士?若你真是个修士,为了本小姐阉割神识,把本小姐哄高兴了,还能赏你些好东西,这可是你修炼一百年都得不到的好东西!” 舟舟:“……”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 她只是随便说说,是个人都觉得她只是在开玩笑吧? 看得出来,这人大概以自我为中心惯了,脑回路都如此与众不同。 这种人她还真的见过不少。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每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对自己脆弱的心灵都是一次暴击。 恰好,最近因为来到湘州的人数激增,昭明天宗增派了不少巡查的弟子维护秩序。 因为这条街正属于湘州最繁华的街市之一,更是巡查的重点。 见有人聚集,那些巡查弟子迅速过来探查情况。 “何故聚集于此?” 一个身着青石色弟子服的高个弟子拨开人群,皱着眉质问人群中央的几人。 舟舟眼睛发亮,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隔着那两个金丹的大汉高高挥手。 “两位道友,救命呀!有人闹事!” “何人敢在湘城闹事?”另一个娃娃脸弟子紧跟着走过来。 “就是她!”舟舟指着轻轻,“我与她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就拦着我不让我走,禁锢我的人身自由!” “可有此事?”那高个的弟子不悦地看着轻轻。 其实这件事也是一眼明了。 两个金丹的大汉拦在一个瘦弱的没什么修为的小姑娘面前,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当然不是!”轻轻急忙否认,“我们什么都没做!” 舟舟叉着腰质问:“你把我困在这里,哪也不让我去,还让我接受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还各种恐吓,这也叫什么都没做?” 她转身捂着自己的心脏,一脸受伤:“两位道友不知,我身体不好,经不起吓,刚刚这人就已经污蔑过我伤她同伴,现在还污蔑我偷听。天可怜见,我只是买个法衣而已。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值得这位道友派出两个金丹修士恐吓于我?” 舟舟这些日子虽然长高了,也长肉了,但是和一般同龄人相比还是差一点。 特别是在那两个高大强壮的金丹修士衬托下,更显得弱小无助。 金丹,随便在哪个三流宗门做个长老也是够的。 而这嚣张的娘子不过是筑基初期,却能得两个金丹修士做自己的护卫,只怕是哪个位高权重的世家子弟。 娃娃脸修士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今日这件事情不能闹得太僵,这小娘子孤身一人,若把这些世家子弟得罪死了,日后出了湘州,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只怕有苦头吃了。 即便入了什么宗门,宗门硬气些还好,若是那宗门是个什么软骨头,迫于权势转手就把人交出去,那可就…… 反正他看那嚣张的小娘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他相信她能做得出来。 他传音同那高个的弟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又对着轻轻提醒道:“这位娘子,进了湘州城,就要守湘州的规矩。” 眼见照明天宗的弟子站在她面前都这样说了,轻轻耳中还回荡着她曾祖父的话,只能强忍着怒火退了一步。 她敷衍道歉:“一开始也是我朋友身体不适,是我误会了,望这位道友见谅。”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土崩瓦解。 轻轻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两个金丹修士。 那两位金丹修士感受到她的目光后,连忙恭敬地退到一旁,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舟舟既无意惹事,也不是那惹事之人。 她只想安安静静购物而已。 她心里门清,本来这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确实也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理,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和这些人胡乱纠缠呢? 她微微躬身,向那两位挺身而出的昭明天宗弟子致谢:“多谢两位道友出手相助。” 那娃娃脸弟子点头回礼,“道友不必如此客气,我叫李寅锋,这是我师弟赵照,我们都是昭明天宗的弟子,若是后面还有人找你麻烦,尽可以来找我们师兄弟,只要还在湘州,我们一定尽可能替道友解决问题。” 赵照附和:“我们最近都在这条街上,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舟舟再次致谢。 眼见事情似乎已了,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既无热闹可看,那周围人自然也是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舟舟刚刚抬脚准备离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话:“你且记住,我叫旭轻,愿你下一次还有如此好运。” 听到这女孩居然来自旭家,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传来一阵吸气声。 旭,七宗四族中的四族之首,最古老的世家,没有之一,实力也是最为强横,在玉清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十六章 旭家往事 舟舟顿住脚步,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一凝,目光沉沉,浸满了漆黑的墨色。 李寅锋听到这刁蛮的女修居然来自旭家,心中不由得一紧。 旭家的那些修士向来蛮横,明明凶残又霸道,毫无下限可言,偏偏做事情还不留把柄,又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欺骗世人。 甚至连魔主繁渊和旭家都关系匪浅。 惹上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还好说,身为照明天宗的弟子,出事了自然有宗主长老顶着,可是这个丫头…… 他的担心自然也是旁边有些知晓内情的之人的心中所想。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窗边一个娇俏的少女冷哼一声:“旭家,还真是了不起。” 在她的对面,一女子右手托腮支在桌子上,双眸紧闭,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 阳光透过竹帘,洒下斑驳的光影,隔着面纱轻轻抚摸着她的面庞。 虽看不见面容,可只要她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无端的宁静。 纤细的手指一直轻轻地绕着茶杯的杯口,让人看不透她内心所思。 她轻笑:“有好戏看了。” 对面的黑白衣裳的少女一脸不解,好戏? 旭轻好整以暇地看着舟舟微微颤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个丫头跪地求饶的样子,甚至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折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然而那想象中滑跪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一直忍着笑的舟舟再也忍不下去,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旁若无人,笑得肆无忌惮,看得一旁的路人一头雾水。 这是疯了? 还是干脆放弃挣扎了? “你笑什么?” 笑够了,舟舟抚了抚自己因为笑声震颤而有些酸疼的胸膛。 “我道是哪家的的狗没有拴住,跑出来乱吠乱咬人,”舟舟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讽刺的笑容:“原来是旭家的狗啊。” “!!!!” 周围的路人,包括李寅锋和赵照都一脸惊悚地看着舟舟。 疯了,疯了。 这真是疯了! 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夭寿啊,这是不想活着走出湘州了吗? 旭轻原本尽显高傲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至极,那样子简直是想要将舟舟撕碎。 “你说什么?” 舟舟笑容不变,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不是都说狗的听力很灵敏吗?怎么,现在狗耳朵都退化了?” 她有些遗憾:“真是可惜。” 盛怒之下,旭轻头脑倒是比之前更加清醒,只是看着舟舟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之前便也罢了,不过是私人恩怨。 如今这小丫头口出妄言,侮辱旭家,若是传到了曾祖父耳中,可就真的活不长了。 而且……会死得很惨。 眼看舟舟颇有些豁出一切的架势,赵照挪到她身边,轻声劝道:“小娘子,别说了,道个歉,这事便了了,否则……” 否则如何? 就算旭家不敢明着如何,可是暗地里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多得是! 舟舟闻言却丝毫不怵,只是叹了口气:“这之前,我在云网之上听了些关于旭家和魔域之事,颇有些感慨罢了。” “娘子这是何意?”人群中有人高呼。 旭家,魔域和狗又有何关系? 舟舟微微一笑,“之前这位旭轻娘子对岑洲人一口一个下作之人,对我这个来自其他洲的良民也是多有不屑,很是自诩高贵呢。” 之前那法衣店里的客人自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为舟舟作证:“我也都听见了!” 旭轻猛然回头,却没有看见说话之人的身影。 人族三大洲,中洲,春和灵洲以及岑洲。 不过春和灵洲一半属浮源,另一半还生活着不少灵族,人族算是一半一半吧。 别看现在的中洲虽然繁华,更是各个宗门世家所在,可是因为直接面对妖域和魔域,当年那些身无灵力之人都避之不及。 待四族和平以后,这地价房价是寸土寸金,普通人又如何负担得起? 倒是那岑洲,幅员辽阔,气候温和,虽有部分土地与魔域接壤,但是总的来说十分安全,很受人族的喜欢。 换而言之,岑洲,人多。 今日来到湘州这些年轻的修士们来自各洲,岑洲尤甚。 所以很明显的,旭轻感受到周围还对她有些敬畏的眼神变得愤怒,厌恶,仿佛她成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种眼神看过,还是些贱民。 不过是些贱民,他们凭什么?! 眼见旭轻逐渐生出些燥意,变得不安,舟舟又说:“下作不下作,不以事论倒以地方论,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轻飘飘向人群中丢下一个炸弹:“我倒觉得,当年,魔主繁渊因受旭家苛待,杀穿了当时几乎所有在场的旭家高阶修士,叛逃至魔族,如今旭家恬不知耻地贴上去,说什么魔主繁渊每年到旭家祭拜先祖,看在旭家的面子上才与人族和解,白白抢了背后那些默默为人魔两族和平付出之人的功劳。” 说了一大串,她喘口气,接着一字一句说:“这,才叫,下作!” 话落,人群激荡。 这些他们从未听说过! 云网上流传着的最多的故事版本就是舟舟所说的后半段,也就是 ——魔主繁渊是旭家子弟,一个牺牲自我入魔,以人之身最终夺得魔主之位,和旭家里应外合,换取人魔两族和平的英雄。 旭家自然也是! 还有很多美化过的版本,他们一直深以为然,难道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舟舟正是当年这件事情的亲历者之一。 当年的舟舟好像刚刚满十六岁没多久,正是拜入师门没多久之前,印象深刻。 那一年,不可一世的旭家一蹶不振,主宅尸横遍野,景象惨不忍睹。 后来繁渊这小子在剩下的旭家追杀下最终投靠魔族,屠戮人族,手段之残忍和魔族相比,不差分毫。 所以当她看到云网之上那么多美化繁渊的故事,甚至把他美化成一个英雄,真的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些话她一直憋着,憋在心里有好些日子了…… 虽然她和繁渊面对面交手过,不过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至于把自己和同旭家扯在一起,否则只怕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虽然以他现在这个修为也不需要进食,但是万一这个繁渊是个贪吃鬼呢? 那么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毕竟这些故事里也就提到了俩。 “你胡说!” 旭轻咬着牙,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可知道,你若是这般毫无根由地散布谣言,便是触犯了玉清盟的律法,是要接受惩处的!”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小丫头抓起来,交由曾祖父处置!” 她对着身后两个金丹修士吩咐。 不用多说,那两个金丹修士周身的气势早就在舟舟提到繁渊的时候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蓄势待发。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束手束脚,似乎有所顾虑,那么现在这二人已经完全放开了手脚。 无所顾忌的强大压迫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周围那些修为低的小修士们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心神激荡之下才注意到原来刚刚那两个拦路的大汉修为居然如此之高。 仅仅只是威压,就让自己体内灵力不稳。 而这样的人,居然在旭家仅仅是个护卫。 有人早已生出怯意,默默往后退去,既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想掺和这场闹剧。 却也有不谙世事的二愣子,在旭轻说要捉住舟舟的时候,冲上前去,挡在她的面前。 “这里是湘州城,就算你们是旭家的,也不能在此放肆!”一个灰衣少年冲着旭轻的方向喝道。 “自不量力。” 那二人中修为低一些的金丹修士自然不会将一个才练气的少年放在眼中,他右手成爪,随意一抓,就要将那少年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去。 然而,那少年身体微微一侧,巧妙地避开男子的抓举,灵活地绕到那金丹修士的背后,就要给他一掌——掌。 “额——” 一阵掌风微微吹过,一个衣服的线头都没吹动。 打,打不动? 那少年错愕地看着自己一掌拍过去,那金丹修士不动如山。 他抬头,正好对上那金丹修士不屑的眼神,以及再次伸过来的“魔爪”。 哦,这一次还蓄上了灵力。 “呼——” 少年避之不及,就要被抓住之时,两道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过,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 那旭家的金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果断地收回了自己的拳掌,向后退去。 众人还未松口气,原来另一个一直沉默示弱的金丹修士早在那两个昭明天宗弟子对上另一人时,隐匿气息迅速来到舟舟的身边,蓄满灵力,朝着舟舟猛力挥去。 金丹修士的一拳,对于普通人来说,非死即伤。 特别是这人还是一个金丹大圆满。 即便是那两位昭明天宗的弟子能抽出身来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们被缠住了…… “啊——” 人群中已经有人惊叫着捂上了眼睛,生怕看到接下来那血腥的一幕。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楼主!” 茶楼上,那少女慌张地看向对面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应该就是唯一能且敢阻止那金丹大圆满的人。 只是那女子不慌不忙地伸了一个懒腰,眼睛微微睁开。 轻描淡写,“不急。”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难熬。 “砰”! 一声闷响传来,是什么重物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的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般的灵力波动。 嗯? 一个瘦弱的小丫头被打倒在地有这么大的阵仗吗? 哦,是那个金丹,那没事了。 等等,那个金丹怎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众人开始寻找发生变化的原因。 不知何时,舟舟身边出现了一个青年。 身姿挺拔,穿着素净的衣衫,头发尽数被一根素色发带束起,透出一股从容淡定之气。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旭家可以无视玉清盟的规定,在湘州直接动手杀人了?”他说。 看到突然出现在身旁的苏长盛,舟舟默默放下身后的手,一脸同情地看着地上躺着吐血的旭家金丹。 旭轻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许的无措。 这人能轻而易举击飞一个金丹大圆满,修为必然在化神之上。 可很快,她镇定下来。 “这位前辈,是您身边这个丫头口出不逊,又公然无视玉清盟的规定,编造谣言抹黑旭家,晚辈只是在想依律把她带到曾祖面前罢了。” “可是刚刚这修士分明就是下了死手!我们眼睛又不瞎!”有人回过神来,反驳旭轻。 旭轻转头面无表情地问那地上的金丹修士,轻声轻语:“你下死手了?我不是吩咐,抓住她就好?” 那金丹修士气虚地回答:“小姐,属下没有下死手,属下的招式就这样,吓人些罢了。” 说完,又“哇”地一声吐出血。 旭轻微微挑眉,看向那质问之人:“你看,他没有。而且这小丫头不是也没有受伤吗,倒是我的侍卫受了重伤。” 说完,将目光转向舟舟。 二人对视片刻,寂静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如同死一般沉寂。 还是舟舟率先打破了沉寂。 啪啪啪—— 她的掌声清脆而响亮,仿佛要将整条街都填满。 “果然不愧是旭家,颠倒黑白的本领真是一脉相承。想来是仗着自己活得久,脸都不要了。” 未等旭轻发难,她接着说:“西洲魔域的魔主就是当事人之一,浮源,玉京学院,昭明天宗,应当也都有记载才对,怎么就成了——谣言呢?” “若不信,大可去昭明天宗藏书楼找找,会有惊喜的。”她微笑着说,“对了,那件事时间大概就在昭明天宗成立之前没多久。” 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她相信,神通广大的网民们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见旭轻没反应,她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向李寅锋、赵照,还有那个挺身而出的小少年行了一礼以示感谢便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她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茶楼. 她总觉得那边有人一直在看着她,不是一般的看,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管了,反正她今天开心了最重要。 o(* ̄▽ ̄*)ブ 旭轻僵愣在原地,甚至连周围的人都已散去她都无所察觉。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事实究竟如何,只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听说,甚至族里的书中也是这样写的,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个丫头在编造谣言。 可是她这般自信,甚至说出了准确的时间…… 难道居然是真的吗? 第十七章 无效的贿赂 偏僻而狭窄的小巷子里,一扇小小的窗口前挤满了人。 从那扇窗户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好像已经幻化成数个舞姿曼妙的佳人,勾得路过的路人们情不自禁走到巷子里一探究竟。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烤鸭香更是令人难以抵挡。 特别这还是用各种灵虫,灵米喂出来的烤鸭。 舟舟和苏长盛毫无形象地蹲在烤鸭店旁边灵兽店的地上,围着一个装着小奶狗的笼子叽叽咕咕。 旁边是一个又一个被叫到而欣喜拿走一只只香喷喷烤鸭的客人。 舟舟手上拿着一根鲜艳的羽毛不停逗弄着笼中的小奶狗。 联想到刚刚在街上张牙舞爪的旭家人,苏长盛对这笼中不断努力抓住羽毛,却总也够不到的可爱小狗有些不忍直视。 突然问:“你怎么那么确定昭明天宗一定会有?” 浮源也便罢了,她出身浮源,知道这些记载也很正常。 可是她怎么确定昭明天宗一定会有呢? 舟舟随口答:“不确定啊,我诓他们的。” 苏长盛瞪圆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顺便给周围加一道隔音符:“你不确定你乱说,万一回头有人没找到,那旭家不是有机会倒打一耙了?” “怕什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就算没在昭明天宗找到,其他地方总有吧,再不济繁渊不是还活着呢嘛。” 苏长盛:“……”你心还挺宽。 艾玛,带孩子真累。 苏长盛苦口婆心,试图让舟舟紧张一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繁渊活着是还活着,可他早就不理世事了,只怕此时此刻不知道在哪闭着关,还是没个千八百年出不来的那种!” 不,繁渊这些年活跃得很,舟舟心想。 根据她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来看,这个时候,繁渊应该早就和舒迩相识了。 但是为了让苏长盛安心,舟舟宽慰:“所以我这不是赶紧就带着你跑了嘛,现在这不是好好的?” 苏长盛:“……”这宽慰还真是别致,他觉得心口的风漏得更多了。 不等他多说,“四百三十二号客人,你的烤鸭好了!” 窗口处,终于传来了舟舟熟悉的号码。 唰——! 苏长盛眼睛一亮。 舟舟反应更快,一下子如兔子一般蹦起来,拨开重重叠叠的人群,高喊:“四百三十二号,这里这里!我的!” 舟舟将手上刚刚买的新鲜的,据说是湘州第一好吃的烤鸭郑重交到苏长盛的手上:“苏长老,别想那么多,好好对待这只鸭就好了。” 苏长盛:“……”也罢也罢。 不过他还是面色古怪地接过:“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给老夫买这么多好吃的?” 不只这只鸭,还有烤鸡,香豆腐, 各种名满湘州的糕点…… 不对劲,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些日子他可早就看明白了,这丫头看着出手大方,实际精打细算着呢。 需要的东西尽可能买好的,耐用些。 不需要的东西一个子儿都别想从她的袋子里掏走,主打一个实用。 就像吃饭这事,不管吃贵的,便宜的,只管量合适,两个人正好能吃完的那种。 是了,确实是俩。 南池豫和桑亭之这俩早就辟谷,口腹之欲也不重,不喜多食,也就桑亭之偶尔在舟舟的“劝食”下吃两口,尝尝鲜。 舟舟嘛,修为不高,还未辟谷,身体也还需要补充一些灵肉,灵草之类的补补身体。 至于苏长盛本人—— 咳咳,这事说来话长,当年啊,他的修炼陷入瓶颈良久,就给自己放了个假,研究很久的食补,这一研究就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可惜后来身体衰退,食欲消减,错过很多风靡云桑的美食。 所以他一恢复,自然就要将这些年的失去的都拿回来(bushi)。 有的时候,舟舟真的担心,照这么个吃法,苏长盛真的不会变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胖子吗? 虽然事实证明她白担心了。 舟舟搓搓手,嘿嘿一笑:“苏长老,苏大哥——” “打住,我年龄都够当你老祖宗了,叫爷爷还差不多。” 舟舟:“……” 古怪的表情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的脸上。 老实说,舟舟实际上活着的年龄确实比苏长盛小很多很多,但如果论出生年月,谁叫谁祖宗还未可知呢。 舟舟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苏长老,今日这事能不能别告诉桑亭之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东西他早就收了,焉有不答应之理? 更何况,也不止舟舟一人怵桑亭之这小子。 当然,这肯定不能说出来,否则岂不是有损他堂堂一介合体修士的威严? 苏长盛矜持点头:“可以。” 于是,一老一“小”便这样瞒着还远在昭明天宗的桑亭之愉快地达成了协议。 日沉西山,余晖洒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巅,映衬地那一片片翻腾的云海如同热烈燃烧着的火焰。 几只归鸟划过天空,隐入云层又冲破云端,玩得不亦乐乎,耳边还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 见桑亭之从昭明天宗宗主谢启惟那处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南池豫立刻迎上。 “和谢宗主说什么了,怎么谈了这般久?” 桑亭之摇头,“没什么,就是叙叙昭明天宗和浮源的旧。” 听到这,南池豫不禁感慨,“人人都说我们玉京学院和昭明天宗感情好,我看,在昭明天宗眼里,浮源永远都是第一位才对。” “哦,不对,你们浮源眼里也只看得到昭明天宗,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昭明天宗送,看得弟子很是羡慕啊!” 不只是羡慕,如果不是顾忌着这个形象,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吗? 灵洲物产丰富,各种珍稀的草药数不胜数,特别是浮源。 玉京学院的藏书楼中那些先辈的书中曾记载,其实以前岑洲和中洲也有不少珍稀草药,只是可惜这两洲的修士们不知节制,乱采滥伐,以至于那些草药逐渐在这两洲绝迹,只除了在两洲散落的一些密境中还能窥见其形。 或许正是因为两洲的贪婪,让浮源的节制衬得愈发可贵。 这个可贵,是直接以灵石衡量的贵。 桑亭之淡笑着回答:“怎么会?都是一视同仁的。” 一视同仁? 南池豫叹口气,他们玉京学院也想要这样的一视同仁…… 羡慕归羡慕,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两个小辈说说就能决定的事情。 二人刚刚行至半山腰,迎面撞上一个人。 “砰!” “哎呀——” “抱歉,抱歉,没事吧?” 虽然自己的肩膀也撞得有些疼,但南池豫第一反应还是道歉。 “无事。”一个软软的女声。 南池豫一顿,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正揉着自己额头的娇俏少女以及——那少女身后眼中含笑看着他们二人的…… “!!!” 南池豫悚然一惊,急忙行了一个大礼:“晚辈见过乐楼主!” 余光瞥见桑亭之顿在原地看着乐韫一动不动,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桑兄。” 桑亭之回过神来,微微躬身:“早就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乐楼主,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是亭之之幸。” “桑亭之?”乐韫眼眸弯弯。“听人说起过,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确实是个……” 她顿了顿:“是个俊朗的小郎君。” 南池豫:“……” 他承认,桑亭之确实长得好看,但是别的女修看到称赞一声好看也便罢了,您身为堂堂雁雪楼的楼主看见晚辈难道不先称赞一下天资,修为什么的吗? 当年她可不是这样对待幼小的他的!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桑亭之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不卑不亢道:“楼主谬赞。” 眼见二人还有深聊下去的架势,可南池豫实在不想和这个魔鬼多聊几次,生怕聊着聊着把自己给坑了,便急忙道:“乐楼主来这里应该是和谢宗主有要事相商,我二人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就拉着桑亭之准备溜之大吉。 没想到刚刚转身,乐韫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二人停住脚步。 “今日在湘州城看见一个小姑娘,差点和旭家的那个谁,”乐韫揉了揉脑袋,“飞云,我一时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飞云,也便是那娇俏的小姑娘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撇了撇嘴:“叫什么旭轻,就是当年在云网上污蔑您的那个旭邵林的孙女。” 乐韫恍然大悟:“对,对,就是那个人渣的孙女,那个小姑娘差点和旭家那个人渣的孙女打起来。” “楼主!不是差点打起来,是那个旭轻差点把那个小姑娘给揍了!”飞云纠正道。 桑亭之面色沉沉,却还是克制地问:“请问楼主,那是一个怎样的小姑娘?” 南池豫眉目中也带上忧色,乐楼主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她这么说,别不是这小姑娘是舟舟吧? 如果是舟舟,惹上旭家,还被揍了…… 他有些不敢想。 而这边乐韫还在努力回想,“一个瘦瘦的,不高,穿着青色的衣裳……那个衣裳的风格好像是灵洲南部那一带的……” 每一个描述都精准地对上了舟舟。 刚刚还十分谦虚有礼的桑亭之不等她的话说完,瞬间消失在眼前,留下一脸无语的南池豫和对面的飞云大眼瞪小眼。 乐韫收起笑容,颇有些不解地对南池豫说:“他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 南池豫:“……” 这熟悉的语气。 他就知道! …… “轻轻,你没事吧?”舒迩扶着神情恍惚的旭轻坐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旭轻猛然抓住舒迩的手腕,眼神犀利,“迩迩,你认识她,对吗?” 旭轻从小就备受族人的刁难和侮辱,有的时候承受不住了,她甚至会对自己说: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真走到那一步,不甘,还有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直至那一次——她命悬一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是舒迩救了她。 甚至因为救她,让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几经在生死线上徘徊。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旭轻用这样的眼神还有语气对待舒迩。 可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松开手,轻轻揉着舒迩的手腕,向她道歉:“迩迩,对不起,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舒迩轻轻摇头,“没有。” “那就好。”旭轻转而握住舒迩的双手,看着她:“迩迩,你今天说那个丫头长得像你一个故人,像谁? 舒迩眼神躲闪,“我不确定。” 鬼使神差地,旭轻突然想起之前舒迩初见那个丫头时,脱口而出的几个“叶”字。 她猜测:“是叶流云?”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舒迩身体一抖,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若不是旭轻扶住,只怕要又一次摔倒在地。 面对旭轻的眼神,舒迩知道自己躲无可躲,只能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是随即她又说:“确实长得很像,只是她们的性格……天差地别。” 叶流云这个人,孤僻敏感,但其实对谁都一副好脾气。 今天这个女孩,好像对谁都笑眯眯的,但实际更像个刺头,是个混不吝的。 这两个人,完完全全就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长出来的样子。 舒迩又忍不住闭上眼睛回想自己今日在睦邻街上的所见所闻,喃喃:“但是,真的长得太像了……” 自从舒迩回到中洲以后,就总是这般魂不守舍,甚至夜里也常常惊醒,睡不安稳。 只瞧这面色都憔悴了许多。 明明是受害者,偏偏还要因为一个卑贱的加害者的死亡而日夜自责…… 旭轻一直想方设法想要让舒迩不要太在意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曾祖父教她的那样。 可惜,冒出了一个和叶流云长得一样的小丫头。 还是一个那么让人讨厌的丫头。 一抹暗色从她的脸上划过。 旭轻轻轻抱住舒迩,拍着她的背,抚慰道:“好了,好了,不要想了,这不是你的错。” …… 旭轻关上门,贴上一道隔音符。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低头道:“小姐。” 正是之前被苏长盛打倒的那个金丹大圆满。 “我不管那丫头说的那件事是真是假,云网上绝不能流传开。” “是。” “之前不是遇见叶流云的那个师兄了吗?” 旭轻走下台阶,望着院子里的花团锦簇,眼睛微眯,“把消息告诉他,我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人是鬼。” 第十八章 吓晕了 “老苏,不趁此机会收个徒吗?”舟舟手上正拿着一块不怎么甜的绿豆糕细细品尝。 “收徒干什么?”苏长盛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绿豆糕,不甜的绿豆糕,亏她还吃得津津有味。 他大摇大摆掏出一块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荷花酥,夸张地咬上一口。 嗯~ 酥松香甜。 不愧是湘州最好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点心! 舟舟悄悄落下两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你都合体了,现在愿意拜入你门下的弟子应该有很多吧,不趁机培养几个接班人?” 苏长盛三下五除二吃掉手里的桃花酥,意犹未竟地想再往怀里掏出来一个。 可是手指刚刚碰到那个套了保鲜阵法的储物袋就听到舟舟的问题。 手指收回,苏长盛看起来颇有些感慨,“以前想过,也带过几个,不过嘛……大概老夫也没什么教学的天赋,就不误人子弟了吧。” “倒是你,”苏长盛话锋一转,绕着舟舟打量一圈,“我早就想问了,你不在浮源待着,跑到这边来瞎折腾什么?” 舟舟在木秀城还有之后的身体都是他一手治疗的,虽然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还记得刚接手的时候,哎呦,那个糟糕喂! 就和那个破庙里面的窗户似的,乱七八糟! 这里面可不仅仅有她自己造作的结果,还有一些其他外力导致的还没有痊愈的伤。 换而言之,她在遇见他们之前被人揍过。 还揍得不轻。 虽然他也理解舟舟为什么会被人揍。 舟舟一点停顿都没有,非常丝滑地将自己之前的说辞再次搬出来:“找人。我无父无母,就剩下一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不知所踪,这次来主要就是想找到她。” 这说法乍一听过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还有人跑浮源偷孩子?怎么做到的?图什么?” 谁不知道,浮源外面有一座巨大且严密的阵法,屹立几千年不倒,就算玉京学院的院长来了,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把那道阵法破掉。 任何人出入浮源都要经过那道阵法的严格检查,别说一个孩子,一根草都不能擅自带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都能进去偷东西了,偷两棵值钱的珍稀草药不比偷个孩子来得强? 舟舟又拿出一块绿豆糕,微微低头啃了一口,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暗色。 “谁知道呢?”她低声呢喃。 就像经过之前几次事情,她早已确定,叶流云本身也确实出身浮源兰氏,和舟舟系出同族。 一个年幼的孩子怎么就脱离了父母的掌控呢? 舟舟心中默默在徐无铭的头上重复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很好,偷盗婴孩,真有你的! 言谈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颇为精致的宅子面前。这便是他们此次在湘州的下榻之处,也是浮源的资产,不得不说,舟舟很喜欢这里。 宅子不大,布局却精巧,周围也安静。 院子里种了一颗巨大的不知道多少岁的斗球,此时正值春日,繁复的花朵似云朵一般簇拥在枝头,偶尔还有几只悠闲的小猫在屋檐上踱步,与那棵巨大的白云相互映衬成画。 看到这座宅子,舟舟突然放松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真累啊!” 苏长盛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摇摇头,上前去推开院门,边走边调侃:“就买几个东西还叫累?” “师妹,是你吗?” 一道震惊又不可置信,还带着丝丝欣喜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苏长盛和舟舟的动作同时一顿。 这座宅子靠近照明天宗,地处湘州的边缘,环境很是清幽雅致。 所以就这样突兀地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还是一个感情那么充沛,一听就有故事的男声,就算抱着吃瓜的心态也得回头看看。 反正苏长盛是第一时间就回了头循声望去。 舟舟今日遇见舒迩,不,准确来说是早早就准备好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些人。 毕竟小时候在浮源,为了不被当成什么被夺舍的妖怪,舟舟可是玛卡巴卡了好多年。 演技这一块,当然没得说。 她在苏长盛回头的那一刻也跟着回头。 看到那人的那一刻,舟舟内心深处划过一丝了然,是那天那个貌似很关心“叶流云”,自称师兄的丹宗弟子。 不过她面上不显,带着看热闹的心切和对来人的好奇,活脱脱一个吃瓜人士。 可她是什么表情对此刻的青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 青空的瞳孔微微收缩,原本因为匆匆赶来就不太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他说不清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惊讶有之,疑惑有之,恐惧有之,可或许更多的还是欣喜压过了一切。 今日午时他和舒迩在街上相遇,被那旭家的娘子好一顿数落,没想到没过多久那旭家娘子又突然派人找到他。 那人告诉他,叶流云回来了。 刚开始他还嗤之以鼻,并不想理会,只当这位旭家娘子新的消遣人的手段罢了。 叶流云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三位合体期大能的眼皮子底下,其中两位还是合体大圆满的修为,怎么可能有逃生的机会? 呵—— 旭轻是疯了吗? 找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可是看着那人信誓旦旦的样子,青空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 不过是看一眼,也费不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按照那人留下的路径来到了这里。 果然看见了那张和叶流云一模一样的脸…… 青空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将舟舟看得更清楚些:“师妹,真的是你?” 联想到刚刚他们还谈论着的话题,苏长盛微微瞪大了眼睛,不会,这么巧吧?! 他下意识回头去寻找舟舟的反应,却没想到正好对上舟舟也回望过来的眼神。 “舟……” “老苏,今天我吃的有些油腻,想喝些绿豆粥。”舟舟打断苏长盛下意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 苏长盛怔愣小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舟舟的家事,她会自己处理的,想来也不希望有其他人乱了她的想法。 他点头:“好,那我在粥里面再加些你爱吃的莲子。” 说完就推开院门,把门大敞着,往宅子里面走去。 青空自然也不会将一个浑身看不出一丁点修为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只从对话里猜测对方是什么仆人、管家之类的。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舟舟,仿佛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舟舟:“……” 对不起,真的有点恶心,她还没被人这么看过……不对,以前在人魔边境的时候,对面魔族有个长得青面獠牙的丑东西就这么看过她,而且嘴边还挂着口水。 虽然后面直接被她砍了…… 她脸上流露出一点点不自然,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你找我?” 这话说得,既没说自己是,也没说自己不是,主打一个“怎么理解,全靠脑补”。 青空释然一笑,准确来说是又哭又笑,仿佛就已经确定了她就是他心中认定的人,冲上前就要将舟舟抱在怀里。 舟舟:!!! 演戏归演戏,不要动手动脚! 冒着被桑亭之唠叨的风险,舟舟赶忙往台阶上一闪。 被一个美男子进行一顿爱的唠叨和被一个虚伪男抱,这还要选吗? 后面那个选项都不该出现在舟舟的世界里! 速度之快,让连身为筑基的青空都不得不扑了一个空。 青空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以及刚刚的残影,脸上抑制不住地闪过错愕。 在他印象中,叶流云好像没有这样的身手……吧? 可是,这些不重要。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很是惭愧地低着头,红着眼睛絮絮叨叨: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怪我,是我无能!” 他抬起头来:“师妹,师兄相信你是清白的,和师兄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和师父解释清楚,我相信,这一次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满眼温柔,似乎能将人溺死其中。 舟舟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要误会,不是被感动了,就是这个眼神单纯有些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舟舟电影里看到的渣男的眼神。 就是那种杀妻骗保的死渣男,结果妻子没死,为了逃避罪责装得人模人样的死渣男! 等等,你别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除了这个身份不对,其他都对上了! 青空自然没有错过舟舟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自以为已经将人说动,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要踏上台阶握住舟舟的手。 结果——“你要做什么?” 清冷如风,如玉磬相击,又似珠石砸在冰上,清越又让人无端心颤。 青空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就这么断了,他略微不悦地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 略微侧身,就看见不远处,一个清瘦但高的身影逆着夕阳慢慢走近,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但是每一步,都像是一座巨山压在青空的心头。 无端地,青空有些心慌,特别是在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的环境中,这种心慌愈发清晰起来,仿佛有什么人正在他的耳边敲打着什么无序的乐章。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那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青空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他想尖叫,可是无形中,有一股力量紧紧地扼住了青空的喉咙,让他无法顺畅出声,甚至是……呼吸。 桑亭之的眉头拧成一团:“你是什么人?想对我家妹妹做什么?” 舟舟眯着眼睛看着青空的表现,目光微动,眼睛不动声色地滑到桑亭之的身上,这人有那么可怕吗? “我……”青空喉咙干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咚——”结结实实砸到了锋利的台阶上,然后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舟舟:“……” 桑亭之:“……” 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舟舟颇为尴尬地抬头看着桑亭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所以,这个是哪来的?” 这问的……她该怎么回答? 此事说来话长,她决定不说。 她坚决摇头:“不知道。” 桑亭之想到刚刚那人的举动,眼中不由带上一抹愠怒,右手一挥,地上的人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徒留一地灰尘。 风一吹,不带一点痕迹。 舟舟眨了眨眼,努力将自己的幸灾乐祸压下去,略带同情地问:“人呢?” “不知道。” “哦。” 第十九章 繁渊 院子里,古朴的石桥横跨在小溪之上,两旁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亭台楼阁掩映于花木之中。 舟舟乖巧地坐在院里桌子前,扬起一个非常标准的营业微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桑亭之仔细检查一番,确认舟舟没有任何问题,身上也不存在受伤的痕迹后,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闭上双眼,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也是,苏长盛还跟着呢,能出什么大问题? 他不说话,舟舟也不说话。 周围一时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混合着时不时飘散在院中浓郁的花香。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老苏的独家秘制绿豆粥来咯!” 苏长盛端着三碗热乎乎的绿豆粥来到院中,挨个放到每个人的座位上。 “舟舟一碗,桑小子一小碗,我一大碗!” “多谢苏长老。” “谢谢苏长老!” 舟舟随手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发酸的两颊,迫不及待地将粥挪到自己的跟前,搅和两下,正准备埋头喝粥,就听桑亭之轻描淡写地问: “今天怎么和旭家人对上了,你又一拳一个小娃娃把人打哭了?” 舟舟:“……”在你眼中我难道是什么恶霸吗,天天没出息地打小娃娃? 等等,他怎么知道的?舟舟突然反应过来。 但桑亭之只是低头慢吞吞吃着粥,并不看她。 舟舟悄摸摸将头转了45°,将视线定格在吃得正香的苏长盛身上。 眼睛微眯,目光灼灼。 有句话说得好,刀人的眼神是怎样都藏不住的,特别是苏长盛神识强大,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这粥没法吃了。 苏长盛无奈地用眼神问:小祖宗,干嘛? 舟舟挤眉弄眼:老苏,你不厚道,怎么还告状呢? 苏长盛表示很冤枉,他一回来就煮粥去了,这才刚刚见到回来的桑亭之:没有哇! 舟舟:那他怎么知道的? 苏长盛:或许是消息在云网上传开了? 舟舟:不可能! 她刚刚特地看了,云网上没有多少信息,最多在湘州这一块区域云网上小范围讨论,还需要特地搜索才看得到。 即便是有关的闲聊直播,也是没多久就被关了。 想来都被旭家动用钞能力给禁了。 苏长盛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然后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粥,给了舟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跑了。 舟舟:……叛徒! 招牌式营业的微笑再次挂在脸上,话说一半留一半:“不是我主动招惹的,就是那个旭家那个大小姐无缘无故找我麻烦!” 虽然后面她确实有些上头,在事情快结束的时候又挑起事端——不对,也不算是她挑起的,还不是那个后面那个姓旭的大小姐摆明了要找自己麻烦来着。 而且自己听到她姓旭,心中就莫名闪过很……强烈的厌恶,憎恶,好像比以前面对旭家的情绪来得更激烈一些…… 总之不太受自己控制。 见桑亭之看过来,舟舟又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把后面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讲述给他听:“我只是临走的时候我好心劝诫一句,谁知道她恼羞成怒,抓错了重点,直接让人在大街上把我给围了,好几个大汉呢,吓死我了都!” 舟舟绞尽脑汁,试图将事情润色地合理一些:“然后昭明天宗的人来了,她还不知收敛,当众威胁我。我气不过,就把他们旭家给骂了……” 越是说到后面,舟舟就越是心虚。 没法子,这样想来,她好像真的把旭家得罪得太狠了些。 虽然她不怕,但是保不齐桑亭之觉得她在外面太闹腾,直接把她给拎回浮源。 就像以前,气急了,也只敢把旭家的小崽子套个麻袋装起来打,可不敢让旭家知道是她做的,不然还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找她阿老的麻烦呢? 越心虚,头越低。 舟舟委屈,但:“我错了。” 突然,舟舟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桑亭之不知何时站到她的面前。 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仰视着舟舟,眼神温柔。 “不需要道歉,你没错。” 嗯? 舟舟猛然抬起眼睛,对上桑亭之。 这和舟舟预想的……不太一样。 桑亭之看着舟舟有些蒙圈的表情,活像一只被抢了鱼的蒙圈小猫,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舟舟毛茸茸的猫头:“不需要委曲求全,谁欺负你,欺负回去就好。” “就像你说的,你不是主动挑事的。我们浮源的人,总不能被人欺负了,还要做个乌龟,任人摆布吧?家里面那么多长辈又不是摆设。” 换言之,浮源,永远是你的后盾。 “但是有一点,”桑亭之收回手,认真道:“量力而为,打不过就跑,回来搬救兵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扑哧——” 本来还有些小小小感动的舟舟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了,救兵大人。” 能把“打不过回家找妈妈”这么丢脸的事情说得这么大义凛然,颇有一种引以为豪的感觉,当真只有桑亭之一人了。 “嗯,知道就好。” …… 第二天,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被挂在湘州城城门的旗子上的留影在云网上流传开来。 一看就知道这人得罪人被人揍了,否则何至于这么羞辱呢? 修士嘛,都要脸的! 人们都在讨论:这男子是何许人也?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人不惜冒着被昭明天宗惩处的风险被人挂在了城墙上?这人怎么被挂上去的?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被抓到? 因着考核临近而有些压抑凝重的气氛,倒是因为这个小插曲有些缓和。 委实是因为那人挂在旗子上的姿势太过滑稽了些。更重要的是,那人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丹宗宗主的二弟子,也就是那个死去的叶流云的二师兄。 据知情人士说,那人醒来以后疯疯癫癫,脸上惊恐,害怕都要化为实质。一口一个“不是我杀的你,不要找我报仇”,看上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有昭明天宗的弟子来问,也是闭口不答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受害者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目击证人,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好像就是凭空被挂上去的。 私下里,好多人又重新讨论起,这叶流云之死是否另有猫腻? 毕竟,大宗门,水深着呢!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谁?”旭轻拍案而起,不可置信地问地上的青空。 青空顶着一身酸痛的伤,有些魂不守舍:“我看见了魔主繁渊。” 旭轻心思回转片刻,再次问:“你没看错吧?” 魔主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来了湘州,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呆愣愣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许久之后,目光聚集,他盯着旭轻,盯到旭轻心里有些发毛,他才说:“没有,近在眼前,没看错。” 几年前,他曾无意间撞见舒迩和繁渊在一起说话的样子,那人自称繁渊。 虽然只有一眼,但是那人的样子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般模样,那般气度…… 错不了,真的错不了! 旭轻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她突然想起昨日那个丫头说的话。 西洲魔域的魔主就是当事人之一,浮源,玉京学院,昭明天宗,应当也都有记载才对,怎么就成了——谣言呢? “应当”! 她用了“应当”二字,也就是说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从后面这三处看到的,那么究竟是谁告诉她的呢? 她说起魔主时十分自信,或许就是那位唯一还活着的亲历者告诉她的? 越想越觉得可能,心跳也越来越乱。 但她还是努力保持镇定,“那丫头和魔主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青空神情恍惚地回答,下一刻又突然醒过来,“不对,魔主称那个娘子为‘他家妹妹’,或许是兄妹关系?” “不可能。”想都不用想,旭轻直接否认。 繁渊多大了,那丫头多大? 当女儿,孙女,曾孙女都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兄妹。 “那叶流云呢?她和叶流云是什么关系?” 青空轻声呢喃:“一模一样……她和师妹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让一个死去的人死而复生自然不可能,但是如果那人原本就没有死,或者死了不再是人,……亦或者干脆真的只是另外一个。 旭轻重新坐下来,随意挥了挥手,让人把青空带出去。 魔主,叶流云能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那人当真是魔主,那么叶流云或许真的没有死,毕竟这天底下能在三个合体尊者眼皮底下逃之夭夭而不被察觉的,少之又少。 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策划这一出呢? 如果那人不是魔主…… 这一夜,旭轻想了很多,也凑了很多可能,可饶是她把各种可能都列举出来,也还是没有确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昭明天宗占地极广,此次招生的地方就设在南边山门不远处的通明广场,与舟舟目前所住的小院距离算不得太远。 因为这次盛事,湘州城靠近昭明天宗的那些客栈的价格、小院的租金都翻了好几倍,那些院子的主人可是趁机赚了好大一笔钱。 比如,南池豫。 他在湘州早早置了一间宅子,听他说很是华丽,正好和舟舟他们挤一挤把宅子空出来了,租给了中洲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整整租了两个月,这额外赚来的租金够他今年多买不少布置阵法的法器。 一大早,舟舟就在两个大家长的陪同下上了山。 这是舟舟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进入昭明天宗。 昭明天宗坐落在群山之巅,灵气浓郁,山门巍峨,石阶直通云端。石牌楼之上,“昭明天宗”四字笔力遒劲,甚至还隐隐透露出法则之力。 此刻,舟舟望着眼前恢弘气派,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昭明天宗,内心非常复杂。 自己万年前师门里都过的什么狗日子呀? ——门是漏风的; ——床是嘎吱嘎吱的; ——桌子是缺个腿,用石头垫着的; ——柜子是掉漆的; ——出远门是要自己御剑飞行的,几天几夜维持着一个姿势都是常事。 ……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越回忆越想落泪。 此刻还是试炼要紧。 今日的昭明天宗异常热闹,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修士们纷纷云集至此,给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宗门注入源源不断的蓬勃朝气。 广场上人头攒动,满脸兴奋的少年们正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待着加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宗门。 在云桑,就算是普通的毫无修为的人族,平均年龄也在一百岁以上,所以相应地,云桑人族成年的年纪,无论男女,都在二十岁。 能够参加招生试炼的,基本都在十岁到二十岁之间,不少人都是在自己家长的陪同下从其他各地各洲赶来,而这些家长此时此刻都被拦在了广场之外。 “我就不进去了,就在这等着你们,注意安全啊。”苏长盛此刻就像一个送大娃二娃考试的老父亲,苦口婆心地一再叮嘱二人注意安全,唠叨个没完。 “特别是你,身体才刚刚好全,有什么能之后有的是机会逞,别瞎来,差不多就行了,知道了吗?”苏长盛特别点了点舟舟。 舟舟:“……哦。” 别说了,别说了,旁边那些人的眼神真是够够的了。 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独立的修士了,拗不过被“家长”送就算了,被唠叨个没完算怎么回事? 怪羞人的还…… 舟舟三人在这一行送别“考生”的行列中确实是周围众人瞩目的焦点。 原因无他,桑亭之在人群之中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额……苏长盛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引人注目。 有人在感慨,“这是哪来的漂亮小郎君?” 还有人在讶然,“长这么好看,要是做了对手谁还舍得下手?” 亦有人嗤之以鼻,“这是各大宗门挑选自己的得意门生,又不是选美比赛,可没有人因此手下留情。” 还有人暗自嘀咕,“都多大了,还粘着家长,修道,修道,真当自己是长不大的奶娃娃呢?” 总之每每看到他们,惊艳的目光便会在桑亭之脸上流转一圈,然而当视线触及到桑亭之身旁的苏长盛时,他们的眼神中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好笑和深有同感。 甚至有的家长见状,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不好意思,拉着自家孩子再好一通念叨,反正自己又不是那唯一一个舍不得孩子的。 舟舟已经接收到很多一起来参加试炼的小郎君、小娘子充满怨念的眼神了。 舟舟:……他拉着我,我挣不开,有本事你们挣开一个合体修士的桎梏我看看! 第二十章 新朋友 五年一次的盛事,几乎所有适龄,能力也相适应的小修士们都来了此处。 在云桑,无论出身凡世也好,出身修仙之家也罢,玉清盟都会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在云桑各洲安排一次灵根测试。 灵根难得,仙缘难觅。 但只要有,都是机会。无论怎么对于修士自己,还是对于玉清盟来说。 一般来说,五灵根是为最次,单灵根最佳。 但是有一种灵根,比较特殊,那就是天灵根。 天灵根因为其对天地灵力的亲和度极佳,修炼起来比一般灵根更快,所以是公认最好的灵根。 但是根据云桑这几万年以来关于天灵根的记录来看,天灵根有单灵根,有双灵根,也有三灵根。双灵根可以两个属性都是天灵根,也可以只有一条属性是天灵根。三灵根与双灵根情况相似,但目前并没有三个属性都是天灵根的先例。 不过灵根资质虽重要,却又不是唯一选拔弟子的标准,心性、努力缺一不可。 玉清盟愿意给所有前来试炼考核的弟子一个机会,但到底能不能进,还得看其在招生试炼中的具体表现。 表现不好,即便你是单灵根,那也无人要。 表现极佳,就算只是五灵根,也有机会。 这,便是玉清盟的规则。 当然,总的来说,愿意来到这里闯一闯的,大多还是三灵根之上的弟子,更多的四灵根、五灵根的弟子早在测试灵根的时候,就被当地的一些小宗门收纳了去。 即便如此,人还是很多。 周围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舟舟却还是被苏长盛拉着,唠叨个没完。 饶是舟舟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拯救了她。 只见一个穿着简朴粗犷的中年男子猛一拍苏长盛的肩膀,吓得苏长盛一个激灵,瞬间缩回自己的手。 却只听这人大大咧咧道:“老兄啊,孩子大了,是时候放手让他们自己出去闯一闯了。” 在云桑,不说全民修仙,至少那些有些灵根的基本都能接触到基本的修炼功法,而这些功法是很早以前由玉清盟几个宗门共同编纂发布,比好些小宗门自己的功法都要好上不少,甚至连普通人也能练上一些。 未必能变得有多厉害,但是至少延年益寿没有问题。 所以虽然苏长盛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但要真说是两个娃的老父亲,也不是不行。 起码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舟舟可不管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就“孩子”这个话题从陌生人瞬间过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她比较在意的是这个男人身后跟着的女孩,以及十分冲脑壳的那句——“叶流云!” 不对,是两声“叶流云!” 舟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孩。 身材娇小,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躲躲闪闪,分明不敢直视舟舟,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她。 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长得软软糯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rua一把,身上却背着一把与自己的身高形成鲜明对比的宽刃大刀。 这刀看起来十分沉重,看起来随时都有将人压垮的风险。 刚刚那两声惊呼都来自这个女孩。 软软糯糯的女声毫无疑问就自然来自眼前这个女孩,但是额外还有一个少年音…… 舟舟猜测和这个女孩脑袋上一直闪个不停的那个金光有关系。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这两声惊呼都没什么反应。 “你刚刚说什么?她就是那个被舒迩换了灵根后暴尸荒野,成了鬼修的叶流云?” 软糯女声再次传来。 舟舟这次看清楚了,虽然女孩的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她,但是分明没有张嘴说话。 “是她,没错!” 这话说完,女孩头顶的金光再次一闪,一个隐隐约约的坐在头顶的男孩身影显现出来。 舟舟双眼微眯,眼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那么肯定自己就是叶流云? 犀利的目光对上小金人懵逼的视线。 他看着舟舟。 舟舟看着他。 四目相对。 小金人的肢体动作逐渐僵硬,它拍了拍徐景兮的脑袋:“她是不是在看着我?” 徐景兮对上舟舟的目光,不确定地道:“你不是说谁都看不见你吗?” “是啊,但是……” 舟舟倏然一笑,指着徐景兮的头顶:“叶子。” “啊?……哦!”徐景兮先是一愣,后来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头上乱摸一通,手指数次穿过那个小金人,终于在额前摸到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叶子。 她随手将那叶子扔掉,傻兮兮对着舟舟一笑,“谢谢啊。” 实际心里:“你个憨瓜瓜,你看就是你的错觉吧,人家就是好心。” 四时,也就是那个小金人有些迟疑,刚刚那个目光…… “……可能……吧。” 旁边,两位家长也被二人的互动吸引了目光。 那中年男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美髯,笑呵呵地对着苏长盛说:“我就说吧,孩子大了,得多交朋友才行。” 苏长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对徐霖养孩子的敬佩又更上一层:“徐兄,你说得对。” 舟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也顾不得那个女孩到底什么情况,拉着桑亭之的衣角就往台阶上冲。 边走边冲着苏长盛挥手:“老苏,我们走了啊!” 苏长盛赶忙再嘱咐两句:“小心,不要逞强啊!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知道了!” 声音从台阶上方悠悠地飘下来。 风吹过,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 苏长盛望着远处那个渐行渐远、不停挥手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失落感。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之中。 苏长盛深深地叹了口气。 或许,待他们各入各的宗门,各找各的师父,他又得回去了…… …… 舟舟安心地将自己的楼令交给前来接应的弟子核查身份,依次测了骨龄,血脉,然后拿到了一块黄色的木牌。 那木牌质感如玉,隐隐有水纹游转其中,触手温凉,乃是黄梓木所制。 黄梓木,向来是布置空间系阵法必不可少的法宝之一。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舟舟刚刚测过的信息:十五岁,人族,以及一排陌生的数字:四区,十五组。 正好旁边的桑亭之也测好了,舟舟连忙跳起来凑过去看。 之前问桑亭之多少岁了,他咬死说比自己大五岁,再多就没有了。 大五岁,那就是二十。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能把一个渡劫的化神大佬毫发无损地送到无人之处? 肯定是骗子! 可是,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木牌上所书的“二十岁,人族”的时候,脸上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古怪。 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 能不能给她也来一份? 桑亭之好笑地看着舟舟,也不说话,只是把那木牌放低了些,坦坦荡荡地放到舟舟跟前,表情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下,你信了吧? 舟舟嫌弃地点头:信信信,信你还不成了? 之前广场外见到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身边,交谈的声音不可避免地飘到了舟舟的耳朵里。 “你说她是叶流云?你没骗我吧?你再仔细看看?我看小说的时候记得这个叶流云早在玉清盟试炼之前就被青空给噶了,虽然现实有些偏差,但到底也是噶了,怎么可能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是呀,没错啊……”四时有些不确定地掏出一本指甲盖大小的书,唰唰唰翻起来。 翻到一页定住,将那书卷起来,他十分深情地念道: “那一夜,叶流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十分信任的师兄居然会亲手杀了自己。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她只感觉到无尽的黑暗、孤独……” 声音抑扬顿挫,像极了自己听自己小学的时候读课文的录音。 感情是挺丰富的,鸡皮疙瘩也落了一地。 “好了,好了,你别念了。”徐景兮赶紧叫停,“如你所说,叶流云应该死了,所以我们眼前这个究竟是谁?” 没有等四时回答,徐景兮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等等!有没有可能,我面前的这个不是活人,只是个鬼修?” 她十分自信:“毕竟叶流云成为第二大boss之前可是有很大一部分的空白经历,书上好像也只是说她成为莫名鬼修之后到处被人驱逐,并没有具体描述经历。” “你看,她今日来这里,然后被人族修士发现鬼修的身份,再之后被背叛,黑化,岂不是顺理成章?” 说完,十分自我肯定地奖励自己一个大拇哥。 舟舟:“……”笔给你,你来写。 四时:“……?” 你清醒一点!她哪里像鬼修了? 云桑四族,无论哪一族都是吸收灵力提高自己的修为,只是生来的族群不同,立场不同罢了。 就如繁渊,即便入了魔,那也是人族。 但是鬼修,不需要吸食灵力。 或者准确来说,灵力于鬼修而言如同鸡肋,吸食魂魄才是鬼修维持形态,提高修为的关键。 可以是生魂,也可以是死魂,可以是人族,也可以是其他三族任何一族的魂魄。 正因为如此,鬼修身边往往会被无尽的怨气所环绕,与普通的修真者大有不同,使得人们能够轻易地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但你再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溢满精纯的灵力,怎么可能是个鬼修? 四时正准备开口提醒,就看见徐景兮不知死活地凑近了舟舟,还伸出自己的小食指戳了戳舟舟的胳膊。 咦? 软的。 是热的! 哇,不愧是大boss,和常人几乎没什么差别! 这手段真是高! 要是真的被什么宗门收入门下,然后再来一个揭穿身份,黑化一条龙服务。 感情越深,黑化越狠。 合情合理! 她激动地一抬头,和舟舟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在四周弥漫。 徐景兮尴尬地将手收回,讪讪道:“嗨,小姐姐,我们又见面啦,刚刚在山下,我爹和你……” 嗯? 徐景兮突然反应过来,叶流云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老父亲”? 她严肃问道:“刚刚那个家长模样送叶流云来考核,唠叨个没完的人是谁?” 四时略一思索:“苏长盛,泉明阁杂事长老,明年大限就至,死前因为舒迩的开解,将自己一生的财产全部留给了女主舒迩,算得上是舒迩的一个小机缘。” 四时只需要陈述书中事实,徐景兮需要想的就比较多了。 在她眼中,这不过都是叶?大?流?boss?云未来黑化的前提罢了。 一个自己当作父亲一般的人物最后却也把心偏向女主,这搁谁谁不黑化? 要是她爹最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她的什么堂弟、表弟什么的,一分钱都不留给她,她当场黑化! 谁来都没用! 舟舟眼见那女孩脸上的一秒一个表情,从震惊、理解到同情,最后定格在慈爱只需要短短四秒钟,她就知道这女孩心中怕是又想到了什么狗血的情节。 不过,很可惜,他们刚刚说的书中原有的情节怕是不太会出现了,因为——苏长盛早就把自己的退休金、养老金全部给了舟舟和桑亭之两个人。 主要就是为了感谢桑亭之对木秀城的保全。 用他的话来说,反正就算桑亭之不这么做,这些灵石、法宝什么的也早晚得赔给木秀城。 赔给谁不是赔? 赔给桑亭之二人还能顺利成章蹭吃蹭喝好一阵呢! 这边,徐景兮自来熟地一把抱住舟舟的胳膊:“不管怎么样,我爹和你那个长辈甚是聊得来,四舍五入我们也是世交了,你别怕,我罩着你!” 其实四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身为正能量系统温暖一个潜在的反派也勉强在任务之列,但是自己的智障宿主实在也……太明显了! 四时摆烂,罢了,罢了,她开心就好! “我叫徐景兮,刀修,筑基初期,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徐景兮很是兴奋,“你呢?” 舟舟:“……”太热情了,她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见这女孩嘴皮子一张,还要再说什么离谱发言,她语速极快抢着介绍自己:“舟舟,医修,练气。” 名字不一样,职业也不一样,可是徐景兮理解。 毕竟在世人眼中,叶流云已经死了嘛! 而且苏长盛也是医修,这不是更证明了自己之前所想? 徐景兮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在灵力的支持下传遍通明广场:“安静。” 第二十一章 初云境 只见数位身姿潇洒飘逸、宛若仙人的年轻弟子,身着不同颜色的法袍,从空中缓缓落下,立于广场上方的看台上,瞬间吸引了所有年轻修士们的目光。 南池豫赫然在列。 挺好,挺精神,就是那个衣服吧…… 舟舟戳了戳桑亭之:“有没有觉得像彩虹?” 其实她更想说是七个葫芦娃来着,不过她想,桑亭之大概不懂,而且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台上之人都是各宗亲传,不多不少正好七个,身上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法衣。 但正如舟舟所说,颜色各有不同,且大都色彩鲜艳,流光溢彩,不 提倒好,一提就……不注意也难。 桑亭之默默点了点头:“……有点。” 徐景兮终于分出些精力给到舟舟身旁桑亭之。 那一瞬间,她眼神霎时一亮,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大宝贝一般,十分激动地和四时交流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看见了吗,她身边那个?” “啊啊啊啊!我没见过这么帅的!” “太tm帅了!” “那些明星哪有这么好看的?这气质,这身材,人间极品啊!” “一秒钟,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徐景兮自觉没人听见她和四时说的话,自然不加收敛,怎么遵从本心怎么来,可是对于能听见的舟舟来说,这真的是一种精神摧残。 舟舟扶额,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希望她是个聋子。 不对,就算聋子,这些声音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自动闯进她的脑海,她刚刚捂住了,没用…… 声音清晰,且嘹亮。 但是有一点她很赞同——桑亭之确实好看得很客观。 四时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是沉默片刻:“没有。” “怎么会没有?” 四时心虚,但随即理不直气也壮:“书里面没有出现过的人,当然没有资料!” 没有出现过就不配拥有名字了吗? 那一定不是人的问题,是四时的工作能力出现了问题。 徐景兮翻了个白眼:“废物!” 四时:“……” 这时,为首的昭明天宗宗主首徒何柿站定之后,清了清嗓子: “很高兴看到各位能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我不知道诸位当中有多少人可以成为在下的师弟、师妹,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诸位可以全力以赴。”何柿微笑着扫过台下广场上目光清澈的少年们。 她目光忽而一凛:“不要搞一些弄虚作假的东西,结果不是我们评判的唯一标准。诸位表现究竟如何,师长们自会看到,否则即便投机取巧进了宗门,这修行之途也未必能走多远。” 舟舟发现,这人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心虚和不安。 不是,还真有组团作弊的? 到底年纪不大,舟舟都能看出来的表现,又如何能瞒得过台上诸位亲传? 不过何柿几人也只是轻飘飘瞥了几眼,没说什么。 修行之路,哪有什么捷径? 骗人终骗己罢了。 何柿言尽于此,最终如何抉择,还看他们自己。 眼见气氛有些凝滞,南池豫站出来继续说下面的流程:“诸位手中拿着的,便是此次试炼地点——轮回境的进出钥匙。” 舟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黄牌,轮回境? 不仅是舟舟诧异,台下更是一片哗然。 以他们的修为居然也可以进轮回境吗? 进去做什么?送死? 轮回境乃是十二年前,上一届四族大比结束之时,定下的下一届四族大比的地点,据说是玉清盟某一位前辈留下的秘境,具有时光回溯之能,会随机掉落到云桑某一个时间节点,范围大概就是距今六千年前后,正是人魔妖交战最激烈的时间点,凶险至极! 能够代表四族出场的修士虽然也是年轻一辈,但那都是青年英才,修为基本上就没有低于金丹的,这个时间对他们而言刚刚好,可以称得上是比较有挑战的试炼。 至于他们,这些正在入学考试上苦苦挣扎的少年们,话说得好听些,叫未来可期,现在还需努力。 话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一群还在吃奶的娃娃。 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在广场上扩散开来——不是吧,考试上学而已,怎么还要送死呢? 不过舟舟觉得不至于此,这个轮回境只怕还另有乾坤。 果然,何柿身旁一个没什么精神的男子打了一个哈欠,“唰”地一下打开自己的折扇,一下一下地轻轻扇着,安慰道:“轮回境分为下中上三个层境,此次试炼便是最轻松的下层境——初云境,所以各位不需要那么担心。” “而且诸位手中不是有进出的钥匙?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输入自己的灵力便可离开初云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如果说刚刚说话的男子走的是温柔大姐姐风,何柿走的便是严厉大家长风。 泼水专业户何柿说:“但是提前离开初云境也意味着放弃此次试炼,如此就很抱歉麻烦诸位今日走这一遭了。” 换言之,只要提前离开,就被淘汰 好不容易来这一趟,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淘汰了? 那不能啊。 除此之外,台上几位亲传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的注意事项。 比如,试炼的内容。 正如前面所言,舟舟她们手上的木牌上除了各自的基本信息外,还标了两个奇怪的数字。 舟舟的是:四区,十五组。 桑亭之的是:一区,七组。 每一区内,共二十组,根据各自的年龄划分,各组互为对抗,最终胜者全员至少是外门,但是内门和亲传还需根据各自在秘境之内的表现而定。 …… 舟舟小心翼翼地走在幽深寂静的树林里。 当时她按照南池豫所说,将灵力输入小黄牌内的那一瞬间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拖入了这个树林。 净山雪岭虽然危险,栖息着不少强大而古老的灵族,但草木气息纯净,舟舟在那里还算是自得。 相比之下,这片树林然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飞鸟鸣叫,再也找不到其他生命存在的迹象。 是的,这些树似乎……只是一具具空壳,并无任何草木气息。 而且这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 舟舟在此徘徊良久,终于确定是阵法无疑。 按理来说,她应该早早和自己的队友会合才对,怎么会被无缘无故被困在阵法里呢? 想到这里,舟舟又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头疼,真是头疼…… 虽然舟舟无法像桑亭之、南池豫一般对这阵法信手拈来—— 好吧,她摊牌了,她确实对如何布阵一窍不通,但是! ——当年在敌人的阵法下吃了几个大亏后,舟舟可是特地到玉京,向当时玉京学院的院长学了可长一段时间,从原理到应用,就差没把阵法掰碎了学,相当之认真。 话说她在阵法上的天赋着实让当时的院长啧啧称奇——被院长喻为他千余年的寿命里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不过舟舟看那老头教得还挺开心的,所以她猜她在阵法上的天赋没有那么差,只是因为那位院长以前教授的学生天赋太好了而已。 就像以前的班主任不也总说“你们是我这么多年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她都懂的。(*?′╰╯`?)? 你看最后她不是成功速成? 虽然布阵这一块还是一塌糊涂,但是破阵不在话下。 也就是这么多年,阵法更新迭代有点快,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摸清楚这个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 就她这么久观察来看,这阵法并无杀招,但是又密不透风,跟团棉花似的,无处下手。 但是只要是阵法,就必然有破绽。 手中长剑忽现,正是当日在灵溪镇买来以后就不怎么用过的那柄,舟舟给它取名“六百”。 正当舟舟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处不对劲的时候,前方地面之上隐约可见一角红色,在褐色和绿色和黑色为主色的树林里极为明显。 那是,人吗? 舟舟警戒的雷达直响。 手持长剑横于胸前,摆出利于反击之姿,缓缓向那衣角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一个少年的身影逐渐浮现眼前,只是其背对舟舟倒卧于地,面容难辨。 舟舟略作思考,决定绕开此人。 这种地方出现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往昔诸多神话传说之中,不乏此类桥段:妖族常装作受伤之人躺于路旁,待有人经过时突然发难,以博取他人性命,食人肉果腹。 舟舟并不想这么草率地成为别人的盘中餐,烂在别人肚子里。 被胃酸融化,怪恶心的。 没过多久,舟舟又看了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舟舟:“……”没完了还。 她丧着脸绕过那人半个身子,用剑挑开那人遮住了半边脸发丝并将它们捋到后面。 然而,还未等她把所有发丝拨开,便见那人倏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眸,还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舟舟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骤然袭来,毫无防备的舟舟被猛地向前拉扯过去。 “诶诶诶,大哥,我有病不好吃,浑身没有二两肉,别吃我呀!” 干什么,干什么,现在的妖都已经习惯了躺着吃饭,是吗? 不怕消化不良吗? 谁教的坏习惯?! 虽然这样说,但是舟舟手上的剑却已经向前刺去,就要将地上这人刺个对穿。 就在一瞬间。 “咻!” “咚!” 肉体与树干相撞的声音以及剑体刺入土壤的声音相继响起,在林子里传开,惊起几只飞鸟。 舟舟慢悠悠撑着剑站起来,利落拔剑指向和树干相撞的那个少年。 她问:“什么东西?” 刚刚她的剑就要刺进去了,结果这人一个翻滚就撞到树上,躲了过去。 只能说,反应不错。 那少年扶着自己被撞得震荡发颤的胸口坐起来靠在树干上,似乎是撞得不轻,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只是他抬头的那一刻,舟舟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到了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以及…… 此时,舟舟眼前的少年,原本遮住面容的发丝已经尽数散开,露出了那张绝色美艳的面庞。 和桑亭之那双干净到极致,没有丝毫杂质,犹如清澈见底的湖水的眸子不同,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睛就像是美丽的迷幻花,美丽到明知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究这双眼睛背后的故事。 舟舟有一瞬间的恍惚,可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艹! woc! 这家伙刚刚使用幻术! 狗东西! 眼中清明,剑光凌厉。 眼见幻术没用,剑已在跟前,自己就要和这个树干串成一串夹心糖葫芦,这小少年急忙喊停。 “姐姐饶命,我是参加试炼的弟子!” 如果都是试炼的弟子,那确实不能伤人性命。 六百在舟舟的操控下在空中流畅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虽然剑没有真的刺下,但也横在那小少年的颈间。 “哦?试炼的弟子?哪一组?” 那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瞥着那锋利的剑锋,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冷汗,紧张得都不敢大口呼吸,只能一点一点不着痕迹地远离。 却没想到他稍微离远一点,那剑就会迅速跟进,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近一些,稍微一动就可以划破皮肤。 冰冷的剑气仿佛能穿透骨髓,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肌肤,仿佛血液就要冻住一般。 他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微微颤抖着声音道:“四区,十三组。” 说完,连忙将自己的小黄牌递给舟舟。 上书:容与,十二岁,半人半妖,四区,十三组。 还真是个妖。 舟舟微微一笑:“四区,十五组。” 上来就捉住一个对手,这感觉不错。 不过这阵法还要问问怎么回事。 只是那少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眼睛亮晶晶的。 他兴奋地问:“姐姐也是四区的?” 舟舟蹙眉:“不然呢?” 这么兴奋干什么? 这和在飞机上问有没有买到火车票,在周六问街上的人今天公司有没有放假有什么区别? 这不废话吗? 容与闻言激动地蹦起来,差点蹭到舟舟的剑锋。 要不是舟舟眼疾手快赶紧挪开,怕是真要来一个血溅当场了,到时候她怎么和外面的那些人解释? 容与也是才认识到刚刚的危险,心有余悸地小心说道:“姐姐有所不知,这里不是四区,是一区。” 第二十二章 换区了 昭明天宗,寒木峰。 明明中洲此刻正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之时,寒木峰也并非是昭明天宗最高的山峰,偏偏覆满了厚厚的积雪,异常寒冷,就连普通的修士也要忍不住打几个哆嗦。 薄薄的雾气在山顶的湖面上飘散,可即便如此寒冷,湖水却没有丝毫结冰的迹象,澄净如镜,倒映着周围的山峦,白云与天空。 乐韫盘坐在一块水边的大石头上,手中还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单手托腮,一脸兴味地看着面前的水镜,镜中主角分明就是舟舟与那容与。 一个身着深蓝色道袍的年轻男人,轻点水面,如轻盈的白鹭一般轻轻落在乐韫身边。 他紧紧盯着镜中景象,眉头紧紧拧着:“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一群不过刚刚炼气的孩子入了一区,岂不就是羊入狼群? 乐韫未回头,只是懒懒打了一个哈欠:“原来的安排多没意思啊,压力使人成长,这样挺好。” 好……好个屁! 蓝衣男子如何不知入门与否和究竟在哪个区关系并不大,但是失误就是失误,回头还得昭明天宗出面找借口。 祸,乐韫闯的。 锅,昭明天宗背。 偏偏这个哑巴亏再苦都得咽下去,毕竟秘境是昭明天宗的。 否则你如何和人家解释是别家宗主篡改你家秘境,那可比自家失误还要让人笑掉大牙。 天下第一剑宗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他那个气啊,但是说不得,骂不得,只能生愣地换个话题,“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看热闹,不收两个徒弟?” 收徒弟? 乐韫仿佛是被逗笑了一般:“我就是个算命的,这些弟子青春正好,跟着我不是浪费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条件合适,也不是不行。” 男子这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趣,:“看上哪家的了,也让我掌掌眼?” 毕竟乐韫可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她这么说,定然也是物色好了人。 乐韫:“……” 你当找女婿呢? 还掌眼。 她也不答,只是跳下石头伸了个懒腰:“你说你这寒木峰,又冷又单调,狗都不来。也没人虐待你,非要把自己弄得跟个孤寡老人一样,难怪连个弟子都招不到。” 那男子幽幽一句:“……你不是来了?” 乐韫:“……” “懒得和你说,我去找你师侄他们耍耍,他们年轻人比较好玩。” 微风拂过,轻盈的身影如同一阵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那块石头上仍残留着被削掉的苹果皮,还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或许会以为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 这一天天风风火火的,就没改过…… 只是—— 那男子回想刚刚的话,看着满山的雪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是因为寒木峰太冷了些所以一直招不到弟子? 长袖微拂,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外面弥漫开来。 原本覆盖着寒木峰的积雪竟渐渐开始融化,化为涓涓细流流淌而下。 被积雪挤压已久的小草们终于得到喘口气的机会,迫不及待地从地下冒出头来,伸展着嫩绿的叶片,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有弟子经过山脚,不经意间瞥见了这般景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推搡着自己的师弟问:“是我眼花了吗,这是寒木峰没错吧?” 她师弟不确定地道:“额,师姐你是不是又带错路了?” 结果话刚说完就得到了一个大逼兜:“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大路痴?” 师弟泪眼汪汪:“可是寒木峰不是那位师祖的洞府吗?咱什么时候见过它雪化的样子?” 师姐弟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葱茏的山峰,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这树,这草,这花是不是长得也太快了些? …… “走过前面那棵树,转一圈。” 舟舟一边跟着容与,一边按照他的指示走,一开始的时候舟舟还觉得身边的这个叫容与的男人在耍她,什么 ——“在这个石头上蹦三下” ——“往这棵树上薅三片叶子。” ——“往这个小水坑里丢三个小石头。” …… 各种奇奇怪怪的指示,应有尽有。 可是随着面前渐渐出现不一样的风景,有湖泊,树木,生机渐显,甚至连天色也不再一尘不变,而是有了各种各样飘动的云彩,舟舟才稍稍相信这个容与所说。 但是也只是稍稍。 出了阵法,舟舟被那容与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小村庄。 也不能说是完全地废弃,毕竟从外表来看,虽然破败,却有很多生活的痕迹。 一踏入村庄,便看到一群年龄在十三四岁上下的少年男女从屋内走出,向他们走来。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每个人的眼中满是警惕之色,有好些人甚至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舟舟丝毫不怀疑,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动手。 一个大一些看起来是主心骨的少年走上前来,把容与拉到一边,一边小心打量着舟舟,一边问:“小容,这是什么人?” 容与赶紧给他介绍:“这位也是四区的,舟舟。” 听到也是四区的,那少年先是露出了然的神情,可是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 慎重起见,他又问:“她说是就是?可有什么证据?” 舟舟也明白,这是不放心,担心她是一区其他人派过来的奸细。 正如她也担心这些人不过是在与她做戏一般。 她很是坦然地将自己的小黄牌展示给对面的那些少年少女,不过那手却紧紧抓着,心神也一直注意着对面那群人的反应,甚至为了安全起见,悄悄往六百里面注入了灵力,丝毫不敢放松。 开玩笑,要是被抢了,抢在舟舟拿回来之前就注入灵力,那她这次进入玉清盟可就无望了。 她可是记得当时台上那群亲传说的是注入灵力,没说注入谁的灵力。 机会只有一次。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双方都紧绷着身体,担心对方做戏骗自己。 待看清黄梓木牌上所写内容,少年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区的其他人果然发现他们了!绝不能把这丫头放走! “啪——!” 一道长鞭划破空气,凌空而来。 舟舟皱着眉头闪身躲开,却没想到周围更多攻击一股脑地全部向舟舟砸来,包括但不限于鞭子、刀、枪、阵法…… 各色不同的灵力在小小的村庄内炸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堆绚丽的烟火,灿烂美好,只有身处其中的舟舟才知道气氛有多紧张。 反正舟舟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果然在驴我! 可随即那使鞭的女子厉声喝道:“分明就是一区的,还敢装四区?” 舟舟:喵喵喵? 睁着眼睛说瞎话? 为了赢这种话也编得出来? “分明是你们在装,我是四区的!” 攻击可以,污蔑不行! 舟舟一个翻滚,急忙躲过所有的攻击,滚到树后,从那些藤蔓的上方掠过,一个闪身继续往旁边屋子那边跑。 果不其然,涉及到自己未来的栖身之地,那些人的攻击少了许多,毕竟修行不教修房子。 然而,仍有几道攻击如影随形地跟在她的身后。 虽然小心避开房屋,但这些人似乎被她这种“死也要拉着你们的房子陪葬”的架势激怒了一般,攻击比之前更为凌厉。 房子是没事,但是那些空地上却多了不少大坑,甚至连树拦腰断了好几棵,不知道的还以为和那些树有仇呢。 看得舟舟一阵心痛。 树:“……”我没惹你们任何人,还有你!心疼我们就别老往我们身边蹭! 旁边的容与看着自己人闹起内讧来,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旁边一个劲地帮舟舟解释:“她是四区的,我看了,是四区的!” 旁边有闲着的人瞪了一眼容与,反驳道:“我们也看见了,分明是一区的探子!” 所以到底是一区还是四区? 一般来说,事情都进展到这个程度了,再演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可是他们脸上的愤慨不似有假。 难道真的是自己和这个与单纯认错了数字? 听说过有红绿色盲的,没听过有一四数盲的,总不能是自己学了一个多月,连个字都没有学明白吧? 躲避之余舟舟不忘掏出小黄牌再确认一遍。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就不得了。 还真是“一区”。 而且,还是“一区,十七组”,当然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年龄也没变。 来不及多想自己到底怎么被换了组,舟舟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解释不清了。 解释不清,那就只能—— 一刻钟后,地上多了一群被绿色藤蔓捆着的不明生物,一边蹭着地上的灰尘蛄蛹着,一边骂骂咧咧。 “你这个臭丫头有本事把我们放开呀!偷袭算什么本事?” “这次是我大意了,有本事单挑!” 舟舟:“……” 偷袭怎么了,你们还群殴呢! 再说了,你攻击你们的,我捆我的,相互不妨碍啊。 “行了,我懒得解释,容与?”舟舟侧身看向旁边唯一还站着的容与。 容与甜甜一笑,“姐姐,我在呢!” 地上的少女少年们齐齐一声:“叛徒!” 容与置若罔闻,屁颠屁颠跑到舟舟身边:“姐姐有什么吩咐?” “小黄牌拿出来我看看。” “啊?” 容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舟舟所说的小黄牌是什么,忙不迭将自己身上的小黄牌递出。 舟舟接过,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手上的小黄牌上赫然写着“一区,十七组”,全然不是之前的“四区,十三组”。 既然她和容与的都变了,那地上这群人…… 舟舟将小黄牌递回给容与,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微笑,然而这笑容却让地上的那群少年少女们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容容,麻烦你把这些小可爱的小黄牌都掏出来让他们自己看看。” 一提到那个小黄牌,就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地上躺着的那群人蛄蛹的幅度更大了,努力挣脱着这平日里在村庄周围平平无奇的藤蔓。 只是,越是挣扎,捆得越紧。 偏偏自己还挣扎不开,这藤蔓不怕火也不怕刀,邪门得很! 舟舟好心提醒:“这叫花叶络石,生长在西洲极阴之地,喜水,更喜灵力,你们这么大方地投喂,它们当然要开心地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啦!” 众人:“……” 这个拥抱不要也罢。 之前迎出来的那个小少年撇了撇嘴,大声嚷嚷着:“我们是不会屈服的!就算我们我们淘汰了,淘汰在一区,我们虽淘尤荣!” 舟舟嘁了一声,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淘汰就是淘汰,还荣誉呢,要不要再给你颁个锦旗纪念一下?” 那少年一噎,虽然不懂锦旗是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小容容?”见容与拿着自己的小牌牌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舟舟忍不住提醒。 “啊?哦!” 容与手忙脚乱地收起自己的小黄牌,飘忽着蹲下身去在那说话的少年身上一通乱摸,先是自己看一眼,随后展示给那少年。 舟舟看那少年脸色“唰”地一变,如丧考妣,先给自己叠个甲:“先说好了,我可没摸过你们的小黄牌,你们自己人摸的,我没动手。你们想想,这牌是昭明天宗发的,我要是有那本事,也不用在这里苦哈哈搞这个劳什子试炼了,直接求个长老之位都可以了,对吧?” 那小少年目光呆滞地点点头,魂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其他地上的少年少女们见状也一个个急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星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那使鞭的少女。 容与此刻也清醒过来,不用舟舟多说,自觉地从那些少年身上搜出小黄牌,自己看过再展示给小黄牌的主人。 地上一共四男四女,女修……容与自然不便搜查,但是四个男修,也是够了。 “我们都成了一区,十七组的一员。”容与喃喃道。 这一声犹如平静湖面投入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四周传来阵阵惊呼声。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 群芳殿。 一群平时修真界随便一个都能够威震四方的修仙大能,正端坐在水镜面前,观察着这些初出茅庐的小萝卜头。 一个蓄着白色羊山胡的精明的男子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谢宗主,这是?” 谢启惟虽然心中骂骂咧咧,但面上不露分毫,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既是选拔人才的试炼,心性自然也是考察的一部分。” “谢宗主说得不错,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姿容美丽的女修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正是泉明阁阁主谭静。 “花叶络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这小丫头对草木的亲和度甚高,依我看,是个医修的好苗子。” 未曾进行过专门指导修炼过的小修士能做到这个程度,很有可能是个单木灵根。 “可我觉得,这小丫头一开始手上拿着剑,像是个剑修。” 人未至,话先到。 众人将目光从水镜上移开,正好看见一个刚刚踏入殿门的婀娜身姿,那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正是乐韫。 拿着剑就是剑修了? 下首有人反驳:“那剑不过是把仿剑,看着好看,哪有正经剑修拿着一把假剑四处招摇的,乐楼主可别看错了!” 他转头看向谢启惟:“谢宗主觉得呢?” 谢启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好苗子谁不想要,但是身为东道主总不能直接和谭静吵起来吧? 他打个哈哈:“再看看,再看看。” …… 木星桥揉了揉自己被仰得发酸的脖子,小声和旁边的容与说着话,“那个舟舟真的只是个炼气?” 容与眼睛一直盯着上空盘旋的狱鸟,一眨不眨,丝毫不敢松懈,却还是不忘回答旁边的木星桥:“是啊。” 木星桥满脸的一言难尽:“一个炼气,一上来就敢上来挑战狱鸟这种难度的魔兽,我该说是她疯了还是听她话的我疯了?” 容与耸耸肩:“没办法,我们之前一直躲着,浪费太多时间了,如果不弄些高品质魔兽或者灵果,只能屈居最后了。” 虽然铤而走险了些,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容不得他们慢慢来了。 一区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里面放的都是来自各个世家十五岁以上的修士。 世家子弟相比于普通人家的修士接触到的资源更多,如果把这些人和普通人家孩子放在一块,那简直就是猫见了耗子,咔咔乱杀。 木星桥他们刚到的时候,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还心存幻想,担心是不是玉清盟那边出了错,而且梓木牌也一直没有变,就画了个阵法一直在里面等着。 谁知道,没等来恢复正常,等到了一个舟舟。 还附赠一个换区的小奖励。 这不仅意味着白白浪费了两天时间,还说明他们的试炼难度升级了。 据说一区有好几个筑基乃至筑基高阶的修士,而他们…… 一群炼气低阶,看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舟舟说了,只要配合打得好,金丹都能被打倒。 木星桥微笑jpg:乐观很好,就是别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 但鉴于舟舟此刻正是他们十七组内看上去最能打的,所以木星桥决定顺毛撸猫。 至于木星桥此刻“心心念念”的舟舟在干嘛呢? 她也在蹲草。 别误会,木星桥和容与蹲草是因为要提前布置阵法,而舟舟蹲草只是为了,额,为了,为了任务,也为了组内成员的心理健康着想,绝对没有任何的私人恩怨! 她以旭家未来百年的荣誉发誓! 至于什么叫为了组内成员的心理健康着想,这一切还要从她和小伙伴们开心达成和平共处协议的那一天说起。 之所以说此处轮回境并非幻境,而是真正的时光溯洄之境,就是因为这里得到的所有资源都可以带回现实,而且这些资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所以他们此次在秘境之内决出胜负的方式便是看各自哪个队得到的宝物最多,包括但不限于魔兽内丹、灵草灵果等等,至于获取方式…… 反正只说了不让杀人,法无禁止即可为,其他随意。 当然了,舟舟一直自认为道德感比较高,向来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胡来的原则,所以本心上是并不想和其他组起太多的冲突的。 谁知道舟舟只是出去走了一圈,探探这片区域的地形状况,回来就发现天塌了! 她家小伙伴不仅被抢了好不容易获取的灵草,还被淘汰了好几个?! 据逃回来的小伙伴说那人自称是旭家的,叫旭轻。 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舟舟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每一次做完坏事都要报自己名字这个脑回路,但是正好也省得她再费劲去排除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旁边那使鞭的女修孟夏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不远处正在和碧叶蛟蛇缠斗的旭轻等人。 “再等等。” 有什么能够比东西已经唾手可得,结果被人横插一杠来得更痛苦呢? 舟舟在这蹲了挺久的了,大概有个两个时辰吧。 虽然修士比常人的身体要更强健许多,但是腿该麻还得麻。 就像是旭轻等人,虽然有丹药补给,但是能够带进来的品级和数量都有规定,身为筑基初阶对上的却是相当于筑基大圆满的碧叶蛟蛇,更遑论这碧叶蛟蛇身为魔兽身体强健,甚至可以与金丹有一战之力,所以这些人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人多,那碧叶蛟蛇分明有些应接不暇。 得速战速决! 恰在此时,旭轻终于找着了破绽,立刻掐诀施术朝着碧叶蛟蛇的要害部位发动了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旭轻身为旭家人,确实有那个狂傲的资本,小小年纪,不仅修为出众,出手也很是快准狠。 这一击又快又准又狠,瞬间穿透了碧叶蛟蛇的防御,直接击中了它的要害。 随着一声巨响,碧叶蛟蛇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即瘫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孟夏虽然讨厌这个做事张狂无度的旭家娘子,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就目前的她而言,即便到了旭轻那个年龄,自己或许也不是对手。 可是随即,她就感受到身边之人投来的奇怪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在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是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要动手了! 只要他们也可以进入宗门,未必就比他人差! 孟夏拢了拢心神,将刚刚莫名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全心全意配合着舟舟做接下来的事情。 旭轻丝毫没有芥蒂地挖了那碧叶蛟蛇的魔丹,朝着此行最大的目标——龙睛草走去。 周围的人们大多数都未曾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景,眼神纷纷避开,甚至有些人还刻意让开了路,不敢与她争抢。 毕竟,龙睛草所在的位置是由她提供的,计划也是由她制定的,更何况,她还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 “别的不说,这旭家的孩子确实心够狠,若是生在几千年前,这修仙界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南龄泽摸着他那小山羊胡子,意味不明地说道。 “现在难道就不行了?我看这旭家小姐当真是天纵奇才,这等心性,小小年纪这等修为,天下间难有人企及啊!旭家主有福!”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坐在靠在群芳殿靠门的位置,冲着旭家家主旭衍德谄媚一笑。 旭衍德谦虚地笑笑,“小孩子的玩闹罢了,各位别太夸得太过分了,这孩子容易骄傲。” “哪能啊,日后旭小姐前途不可限量,我等这般算什么?” “是啊,可惜总有些自不量力的。”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右排中央,瞥了一眼水镜中隐藏在丛林深处的舟舟,满脸不屑。 “话不能这么说,小孩子嘛,不知天高地厚的,试试又何妨?”旭衍德虽然没有将舟舟放在眼里,不过面上还是给舟舟一个台阶,将话说得漂亮一些。 “还是旭家主大度啊!” 底下又有几个人跟着吹捧。 徐无铭冷漠地看着那些吹捧旭衍德的小宗门宗主长老,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和不屑。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到水镜中的那张熟悉的脸庞时,目光逐渐幽深。 水镜内,旭轻就要伸手拿到龙睛草,然而,她的手一顿——不是她不想拿,而是她的手实在难进寸步。 即便她手上蓄满了灵力想要冲破阻隔也是如此。 隐隐有一种看不见的阻隔将她和龙睛草隔开,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悉悉簌簌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靠近。 旭轻直觉不对,看到明明近在眼前却一直无法抓到手中的龙睛草,心中闪过一丝冷厉——让她抓到是谁,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几个人后退,靠在一起,顿时进入戒严状态。 “咦,旭家小友怎么没有直接把龙睛草给摘了呢?”乐韫似乎十分疑惑。 其他人也很是奇怪,他们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大的灵力波动,看上去就是这旭轻自己主动停了手。 可是按理来说这摘了以后不管是跑是战都要更自如一些,起码不会受制于人,将自己处于下风,如今这…… 他们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舟舟此刻在这里自然要好好给这里的人好好解释一番:因为空气中都是水呀,这些空气中的水看起来微不足道,灵力波动更是小得可怜,但是调动起来很难引人注意,特别是此处潮湿,水汽充足,实乃偷袭之良法! “哪来的小贼,还不滚出来!”旭轻厉声喝道。 舟舟给孟夏一个眼神,孟夏立刻从草丛中窜出,挥舞着长鞭向旭轻甩去。 “要说贼,你才是贼吧!” 鞭声密集尖啸。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旭轻闪身躲过,冷冷一笑,吩咐其他同行之人莫要插手,独自一人应付着孟夏的长鞭:“看来昨天放你一马你很是不服啊,居然还敢跑来找死?”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虽然旭轻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灵力消耗严重,但是毕竟修为比孟夏还是高了一个大境界,不说完全压制住孟夏,但是起码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孟夏此刻是拼了,昨日之耻犹在眼前,就算是淘汰,也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被淘汰掉! 而且她的身后还有伙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灵力相击,尖声刺耳。 在这尖声的掩护之下,一棵小小的藤蔓偷偷靠近分心的众人,以及——龙睛草。 “不许吃!敢吃把你变干草!” 那小小的花叶络石刚刚下意识想将那龙睛草体内的灵力吸收殆尽,就听闻一声威胁在它“耳边”炸开。 它委委屈屈在地上扭了又扭,最终还是屈服在那道声音的淫威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摘走了旭轻等人一直心心念念的龙睛草。 孟夏狼狈躲开旭轻的一道攻击,朝着空气大喊:“好了没有,我快撑不住了!” “来了!来了!” 旭轻先是不屑,心道原来找了救兵。 可随即目光触到河边光秃秃的草地上,脑袋一空,勃然大怒:“小贼,居然还有帮手?” “这一声小贼我可不敢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如果说之前旭轻还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那么现在她是完全反应过来了,是那个跟在冒牌“繁渊”身边的小丫头! 想到这,旭轻简直就是怒火中烧,居然敢耍她! 那个冒牌货正好也在一区,是个阵法师。 舒迩确认过,虽然和繁渊长得很像,但是只要熟悉繁渊的人都不会认错,也就是青空那个傻子眼瞎,看错了。 真是可恶至极! 两桩新仇加旧恨,怒气全部涌上心头,旭轻连磕一瓶药,周身灵力暴开,瞬间将孟夏掀翻飞出去。 她朝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同时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羽扇。 她握着羽扇狠狠扇出第一下,一股磅礴的灵力瞬间向舟舟席卷而来。 舟舟猛地蹬地而起,如一只飞燕冲向高空,最后轻盈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之上。 她向下俯视着旭轻,眉眼弯弯:“打就打,怎么还犯规呢?” 丹药数量品级有限制,法器自然也不例外。 旭轻手上这一把羽扇很明显是一把天阶法宝,天阶法宝皆有灵,拿着它,就算是一只猪都能躺着赢,当然是被明令禁止的咯。 否则到时候还能收一个法器为徒不成? 旭轻浑然不在意:“放心,把你淘汰了,我自然会请罪。” “总之,你不能进!” 第二十四章 淘汰 乐韫看到旭轻拿出偃月扇,眼神微动,可是随即十分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吸引殿内一众人的注意。 “这……公然违规啊,不过对付一个小练气居然还需要动用天阶法宝吗?说到底还是年轻,不够稳重啊。” 其他几个大宗门的宗主自有威仪,不会对一个小辈指指点点,那些小宗门更没这个胆子,也只有乐韫既有这个胆子还有这个实力了。 旭衍德冷冷看了一眼乐韫,解释道:“这偃月扇是轻轻的本命法宝,法随心动,即便留在秘境之外,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出现在手边,此行不过是被小贼气急了罢了。” 乐韫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旭家主说得对,小贼确实可恨。” 旭衍德:“……?” 这疯女人今天吃错药了? 旭衍德高高在上惯了,自觉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自然不会自动带入小贼这个角色。 旁边的霍诗垂头握拳放在嘴边假模假样地咳了咳,使劲把嘴角的弧度压下去,心中不由对乐韫的敬佩又高了一层。 旭衍德是个大乘期大圆满的修士,修为高,辈分也高。 他掌控旭家千余年,霍诗也好,谢启惟,南龄泽也罢,在这位面前说是师侄辈都是客气的了,可奈何他们的那些师叔师伯恨不得离这些个宗主院长之位越远越好,以至于身为晚辈不得不承担起这个重任。 除了身为晚辈得尊重长辈,不能随意下长辈的面子外,还要注意自己身为师长,在弟子面前更要以身作则,很多时候要注意,不能想笑就笑,想骂就骂。 得端庄,得有风范。 实在不行就阴阳怪气几句得了。 但是乐韫就不同了。 雁雪楼是乐韫两千年前一手建立,并且凭借实力挤掉一众底蕴深厚的宗门世家进入的玉清盟,虽然和旭衍德这个糟老头的外表比起来就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但人家实打实就是比旭衍德活得久。 而且她手下的那些弟子,当真听话,不像他们手底下的那些…… 说起来都是泪,羡慕不来,羡慕不来呀。 也不知道旭衍德当年那个小儿子哪来的狗胆子,家里面乌糟糟的,还敢招惹这个活阎王了? …… 第二道攻击接踵而至。 舟舟现在的这具身体毕竟没有接受过特别系统的训练,力量不足,很多时候只能靠着技巧,还有地形的优势。 但是,足够。 舟舟一边心中勾连着那些狗狗祟祟的花叶络石,趁着旭轻没有反应过来将地上那些人悄悄给捆了,就像之前在村子里面那样,一边乘风向前一个翻滚躲避攻击落地。 这第二道攻击可比第一道攻击狠多了!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夹杂着无数锋利似刀的风刃。 原本茂盛异常的树顶瞬间被削平,茂密的树林光秃一片,光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全部照在簌簌落了一地的枝叶上。 舟舟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与那风刃擦顶而过的头顶,还好还好,自己原先觉得束高髻勒头皮,有头秃的风险,一直就随便扎个麻花辫了事,要不然这一下头上不得和被咬了一口的蛋糕似的,乱七八糟的。 她现在青春正好,头发浓密,可不能再随便造作把自己给弄秃了。 幽静的森林里,风声夹杂着突如其来的树枝折断之声尤为明显。 其他正在树林里小心前进的组别纷纷停下,看着自己四周几乎纹丝不动的树丛以及远处传来的风啸声不禁陷入了怀疑——难道有实力强盛的魔族? 没错,这座树林里虽然只有一些低阶魔兽,但是确实是实打实的魔界边缘地带,只是魔族踪迹甚少。 至少这些日子来,这么多弟子在这里谁也没遇见过魔族。 但少,不代表着一点都没有。 这么大的阵仗,总不能是自己的对手弄出来的吧? 如果是这样,这还有什么考试的必要吗? 直接白给得了。 很多人都是这般想的,但是也有人对这风声,还有风声中夹杂的灵力十分熟悉。 “轻轻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居然被逼到这个份上?”舒迩有些焦急,“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她?” 同组的另外一个持剑的女修从这舒迩这话中琢磨出了几分意味,心想原来这灵力居然是旭家的那位发出来的,不过印象中的旭轻有那么大能耐? 但管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呢,南瑾瑜奇怪地看了一眼舒迩:“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和她是对手吧?她要是有什么危险自然会离开,轮得到我们多管闲事?” 舒迩被这个眼神刺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个一直专注于研究地形图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助和迷茫。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轻唤:“桑大哥……” 桑亭之将地图摊开,指着他刚刚圈出的小红点说:“这里应该就是水珑桃树所在,不过水珑桃周围向来都有狱鸟环绕。狱鸟群居,不达目的不罢休,很是难缠,但是只要得到水珑桃,加上之前所得,我们组便可以稳居第一。” 末了,他终于回答舒迩那个问题:“照她那个做事的风格,遇到什么都不奇怪,我们组员没必要为一个竞争对手不计后果的行为赔上自己。” “可是……” 刚刚还有些被舒迩动摇的男组员此刻也清醒过来,虽然舒迩身为医修的作用在组里的作用很明显,但,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拼死拼活属实也没必要。 桑亭之、南瑾瑜这种表现不说亲传,至少内门没得跑了,可是他们呢? 难道还指望事后旭家念着他们的好? 别开玩笑了,湘州城的那件事在他们这些前来试炼的弟子内部都悄悄流传开了。 真帮了,旭家只会一脚把自己踢开,再来一句:我自己努力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专注好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于是,所有人都专心致志讨论起自己的分工来,将旭轻的事情抛诸脑后。 只有舒迩第一次尝到被冷落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 眼见第二次攻击被舟舟躲了过去,轻飘飘毫发无损地落到自己的近跟前,甚至还敢分心,旭轻狂怒,紧握手中的羽扇,看准了舟舟所在的方位,誓要一击即中。 “虽然刚刚那一跳躲避了过去,但是却也直接将自己暴露在旭轻面前,只怕,有些悬了。”谭静基于之前舟舟做出的术法做出判断。 谢启惟有不一样的看法:“未必,她不是手中有剑?” “其实那剑最主要的卖点就是可以自动巡航,若说真刀实枪打起架来,其实还是差了些。”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合宗宗主澜微终于忍不住出声。 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众“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眼神。 澜微飘忽着眼神看着殿中央挂着的显示不同场景的水镜,她能说,那其实是自己无聊之时仿造“那把剑”做出来的吗? 当然不行! 被人知道自己做山寨那还得了? “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只能仗着自己会而其他人不会炼器忽悠道。 哦~原来如此! 其他人恍然大悟,心中对澜微更是敬佩不已。 “原来不适合比试,那看来这姑娘必输无疑了。” “我猜这姑娘大概要自动出局了,不然只怕要重伤啊!” 这人话音刚落,第三道攻击果然如料想一般就要击中舟舟。 因为近,所以这道攻击没有分散开来,又迅又猛,看得一旁被花叶络石安置到安全位置的孟夏一阵揪心。 怎么还不躲啊!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至极。 在那道夹杂着灵力风刃的攻击与舟舟距离一臂时,舟舟动了。 她右腿右移,整个人以一种难度极高的姿势贴地而行,随后恰好躲过一路所有风刃集中的部位向着旭轻逼近,身法诡异,不过一眨眼,就到了旭轻的侧边。 近,意味着风力集中,也意味着可以钻空子的地方更多了。 风划破空气,所有空气中的水汽都被挤压到一边,舟舟正是感应着水汽集中之地躲过了大部分的风刃。 旭轻虽然有些被这诡异的身法惊到,但是又不甚在意——近身,简直找死! 右手一转,羽扇换成了一把短匕首,朝着舟舟欺身而上,匕首的目标正是舟舟的脖子。 这张嘴,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铛——!” 短匕和长剑相互碰撞、摩擦,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又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仿佛要将这世界都撕裂开来。 孟夏顾不得因为这声音而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而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呆呆看着舟舟挑开匕首,打折胳膊,最后将旭轻压在地上。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快得不像话。 不仅惊呆了孟夏,更把水镜前一众人给惊着了。 啊? 她怎么躲过去的? 怎么就胜了? 这是什么隐世不传的身法吗? 隐世身法谈不上,这些都是与魔族对战之时舟舟在生死边缘摸索出来的。 很多时候,在修为相当的时候,魔族要更加皮糙肉厚一些,但是无论是人是魔还是妖,都有弱点。 力量比不过,那就要求舟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趁其不备,找到弱点,并且迅速攻击其弱点。 而且,必须一击即中。 否则,死的就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队友,身后的百姓。 当然,今日这个动作,比之昔日还是慢了不少。 但是其他人不觉得。 人族和魔族和平了六千年,殿上的这些长老宗主们可不是都有这个机会和魔族对抗。 有些大宗门,比如昭明天宗还能趁着秘境时不时把弟子扔进去锻炼一番,再或者还有几个宗门之间的相互“学习切磋”,所以实战能力还说得过去。 倒是那些小宗门,特别是一些走“花路”的,可能就真的只知道提升自己修为而忽略了这些问题。 忽略修为上的差异,单论实战经历,有些人还真的未必比舟舟更多。 惊讶归惊讶,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不是那个被打的,更不是那个打人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旭衍德。 没有生气,表面无波。 但是他们可记得之前这位旭家家主可是还笑眯眯的。 现在这种情况谁还敢说话? 这不是触霉头吗? 还是乖乖看水镜就好,这个舟舟不好看,其他区,其他组也还是有很多好苗子的嘛。 “没人看”的舟舟此刻正压着疼得直冒冷汗的旭轻。 四周的花叶络石伺机而动,瞬间将蜂拥而至将旭轻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顺便有强迫症一般将她和之前被捆着的那些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正好组成一个九宫格。 舟舟:“……” 孟夏:“……” 之前都没发现这么整齐,现在一看原来这么整齐! 真是持家的好手! 舟舟一边掏出一棵路过的时候顺便采的草药,炼化之后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边夸赞那些满脸期待的花叶络石。 毕竟虽然躲过了绝大部分的风刃,但是仍有小部分避无可避,割破了舟舟的脸颊和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血液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舟舟趁着染到法衣之前赶紧把血迹给擦了 要不怎么说法衣这个钱花得值呢? 身上毫发无损。 随后舟舟流氓似的一把子坐在旭轻旁边的地上,在她的身上左摸右摸,配合着旭轻屈辱的“你干什么!”“放手!”“我不会放过你的”一系列的叫声,还真摸出了不少小黄牌——不仅有舟舟他们队的,还有,还有…… “你连自己队人都不放过啊?”舟舟地铁老人看手机脸。 旭轻冷哼一声:“他自己想将所有的战利品都据为己有然后偷跑,他应得的!” 原来如此。 舟舟就说嘛,怎么她们队十个人,旭轻她们队却能摆成一个九宫格呢,症结在这啊。 不过想起自己被淘汰掉的四个队友,舟舟就一阵心痛,二话不说,十分可惜地在旭轻惊恐的眼神中向里面输入了一点点灵力,嘴上还说着十分抱歉的话:“旭家小娘子,看来咱们是没什么缘分做同门了,有缘再会,好好照顾自己啊,这些灵丹妙药我就笑纳了。” 说完在旭轻消失之前一把撸走了她脖子上储物项链。 嘿嘿,听起来,战果颇丰啊,她们发财了! 旭轻:“&*&¥#%@你大爷的!” 第二十五章 我们合作? 大爷? 不好意思,她阿爹是入赘到浮源的,所以这个大爷舟舟还真没有。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了避免被人捡漏,舟舟和孟夏决定速战速决,将人直接淘汰。 于是舟舟逮着地上躺在旭轻隔壁不情不愿的小修士就是一顿薅,孟夏则有样学样。 怀里面,袖子里面,腰间,一切可能藏匿小黄牌和储物袋的地方都没有放过,看得旁边被捂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其他修士眼角直抽抽。 自己不过是淘汰了对方几个没什么用的练气低阶的组员,抢了几棵没那么重要的草,结果要被人摁在地上摩擦,被抢龙睛草? 这也便罢了,还得被搜刮身家财产? 你大爷的,抢我们从外面带进来的丹药法器也算不得成绩啊,你那么凶残干什么?! 越想越悲愤,可是偏偏自己的嘴被不知名叶子给糊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多就“嗯嗯嗯”,听取一片“嗯”声。 其中一个男修眼见魔爪就要伸向自己,恰好小黄牌就在自己的被绑着的手边,连忙往里面输入了了一点灵力,“biu”地一下消失在舟舟的眼皮子底下。 反正都要淘汰,还不如保住自己的储物袋呢! 舟舟:“???” 其他还在挣扎着的小修士:“!!!” 还可以这样? 于是有样学样,都不需要舟舟孟夏动手,一个接一个主动消失在秘境之中。 舟舟:“……” 至于吗?至于吗? 友爱互助不好吗? 一起构建一个和平美好的世界不香吗? 跑什么? …… 这一边,木星桥他们法阵布置得也差不多了,就差最后几个阵点了。 周围有什么窸悉簌簌的声音响起,虽然轻,且谨慎,但还是引起了容与的注意力。 弯着腰狗狗祟祟的身影一顿,他赶紧拉住前面的木星桥。 木星桥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寻找下一个布阵点,被他一惊,如果不是容与反应迅速及时捂住他的嘴巴,恐怕差点出声惊动上方盘旋着的狱鸟。 木星桥瞪着他的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怎么了? 容与轻轻放下自己的手,指着一个方向,用口型示意:有人。 木星桥神色一凛,连忙收回自己刚刚就要迈出去的腿,动作轻缓,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确实有几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且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相比于这片森林的其他地方,这片区域堪称幽深黑暗,光线几乎照不进来。抬头望去,茂密的树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天幕,将阳光严严实实地遮蔽在外。只有偶尔几束微弱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如同缕缕蜘蛛网丝般纤细而脆弱,勉强照亮脚下的土地。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那几只一直在树冠间盘旋的狱鸟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声音尖锐刺耳,使人听后不禁心中发颤。 这个时候能在这种地方准确找到他们所在的,如果不是队友,那就是非常棘手的对手。 两人同时弯下身子,借着衣服的颜色将自己完全隐匿在丛林之中,只留两双眼睛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警惕地看着声音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踩在了木星桥的心脏上,就像是压力泵一般,快把他的心脏挤出嗓子眼。 可是待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时,那心脏先是冲出脑阔随后又稳稳落地。 是乔素素和林夕,他们的队友。 那么舟舟和孟夏人呢? 舟舟自然也是朝着这边赶来的,不过在路上,她遇见了一群人。 舟舟拉着孟夏一起站在树上,仔细观察下方的一行人,心中很快有了想法。 她掏出旭轻的储物项链,从里面掏出一件斗篷递给孟夏,让她穿上,然后把里面用得上的还有自己带的一股脑全部塞到孟夏手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属那一枚蛟蛇的魔丹。 孟夏疑惑地接过,可是随即瞬间脑海中响起舟舟的声音。 她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 她做了个口型:知道了。 孟夏用力一甩手中鞭子,长鞭如灵蛇般迅速向前伸展,紧紧地缠绕住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随着她手臂的挥动,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鞭声。 这一鞭不仅打破了丛林的寂静,更打在了树下众人敏感的神经之上。 树下众人闻声立刻围成一团,警觉地拿起手中的各个法器。 “谁,哪来的小贼,快出来!” 孟夏咽了咽口水,接收到来自舟舟鼓励的眼神,一鼓作气粗着嗓子喝道:“现在的小修士只会小贼一词了吗?老夫都听腻了!” 话音刚落,一支弓箭破空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孟夏猛地一拉,借助鞭子的力量,身体在空中旋转起来,轻盈落到另一根树干之上,隐在树叶丛中。 而舟舟一个无声的转身,与那根甚为霸道的箭羽擦肩而过,在孟夏声音的掩护之下飞速跳到树干的背面,偷偷观察树下的情景。 箭羽落空,可那人的身影也暴露在眼前。 虽然一闪而过。 舒迩最是眼尖,认出来那是旭轻之前穿过的斗篷,失声惊道:“你把轻轻怎么了?” “轻轻?”那粗粝的声音很是疑惑,“就是那个没礼貌的小丫头?” 舒迩一下卡了壳,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太行,倒是南瑾瑜抢先答了话:“就是她,她人呢?” “那丫头的羽扇倒还有些意思,不过修为不太行,脑子也不太好使,她同行的那些小修士抛下她就跑了,就她犟,白白便宜了我的肚子,桀桀桀!” 其他在广场上观看水镜的旭轻的组员们:我们没有,你别胡说! “已经被吃掉的修为不行,脑子也不行”的旭轻紧紧握紧了拳头,简直要气晕过去:这些个死丫头! 舒迩如遭重击,步履蹒跚,向后退了好几步,几欲瘫坐在地上,眼中垂泪,口中一直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其他人也是悚然一惊。 那道攻击的威力他们也是看见了的,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办法在那道攻击下全身而退,可是眼前之人,居然—— 即便是南瑾瑜也不禁紧了紧嗓子,转了转手中的剑。 桑亭之皱了皱眉头,冷声提醒:“她若真这么厉害,直接攻击会比说这么多废话得到的更多。” 孟夏一噎,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随即她握紧手中的魔丹,眼神变得坚定无比,猛地向着树下那群人的中央全力扔去一道攻击。 这道攻击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炙热,其中更是夹杂着大量浓郁的魔气,带着无尽的威势。 众人不禁为之震惊,竟真的是魔族? 魔族和魔兽之所以称之为魔就是因为虽然二者都吸收灵气,但是灵气经过魔丹或者丹田的转圜收为己用之后会以魔气的方式留存于体内,并且所有打出的攻击都是魔气。 当然,不排除因为没有消化完全夹杂着部分灵力。 眼见那攻击迅猛至极,众人连忙纷纷各自闪身避让。 “轰”地一声,地上被砸出一道大坑,一时间灰尘四溅。 虽然躲过了攻击,但是那些飘散的灰尘却迷了不少人的眼睛。 南瑾瑜厉声提醒:“捂住口鼻,注意四周!” “是!” 一道攻击几乎掏尽了孟夏的力气,她微微喘着粗气,虚弱地扶着树干,趁着众人没空管她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舟舟给的补灵。 一口气干掉一瓶。 不过,这灵气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补充过来的。 桑亭之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不平常的灵力起伏,可是没等他再细想几分,一旁那个手拿弓箭的男修直接大声质问:“你受伤了!” 不是质问,是肯定地说。 许久,空气中没有再传来任何回答的话语。 既然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其他人精神一振,相互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纷纷摩拳擦掌地就往前奔去,誓要将那魔族拿下。 “桑大哥,布阵!” 临走之前,南瑾瑜向站在最后面的人嘱咐,就像之前对付那些魔物的过程一般。 桑亭之觉得不太对劲。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战斗之中时间宝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 手势顿起,灵力骤发。 然而,一柄熟悉的银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手肘被迫背在身后,同时一个夹杂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亭之哥哥,你现在是我的人质咯!” 剑锋冷冽,贴着他的脖子。 同时腰间什么东西被扯了出去。 桑亭之无奈,不知道舟舟知不知道,只要她想做坏事了,或者已经做了什么坏事就会喊自己亭之哥哥。 现在很显然,之前的动静就是她搞出来的。 所有灵力都偃旗息鼓。 “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奈何得了我?”桑亭之反问。 舟舟十分自信:“之前不确定,但是在通明广场上的时候确定了。” “怎么说?” “因为亭之哥哥只有二十岁,而且很明显是个精通阵法的阵法师。” “阵法师怎么了,二十岁又怎么了?” 舟舟十分好心地给他解释:“阵法师没怎么,关键是,你,桑亭之是个十分精通阵法的的阵法师,再怎么天才,到二十岁要取得亭之哥哥你这般娴熟高超的阵法成就,定然是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这也就意味着亭之哥哥你其他方面,比如近身就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还有就是她自身的经验之谈了。 舟舟在浮源待了十六年,和同龄的伙伴相比,自己的医修之道只能算中等之资,倒是剑术,时常被阿老嫌弃十足十像极了她的阿爹。 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医术,结果最后最出彩的还是剑术,简直要把她阿老气得昏古七。 还有阵法,也就“一般般吧”。 她不信,世上真的有人把阵修天赋点满了之后,还能把体修或者剑修、刀修这样擅长近身道法也点满。 只要没有点满,她就有机会。 如果真点满了,她就要闹了! 不过她还是决定给天道一个机会,验证自己所想。 桑亭之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她说得确实对,论近身,他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呢?” 见桑亭之没有否认,舟舟神秘一笑,“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啦!” “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舟舟靠近桑亭之,“不,你要相信你自己!”这么大一个优势,傻子才不想要呢! 她就很想要! 桑亭之:“……”不,他并不想相信。 那一边,孟夏掐准了时间往后奔去,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 也幸好,舟舟念着那些可爱的小藤蔓还有用处,一直拿灵力吊着。 当然,不能让牛光干活,一点吃的也不给。 只是咱得慢慢给,于是那些小可爱念着未来可能得到的灵力就一直帮孟夏阻拦身后追逐的人。尽全力当然不可能,但是意思意思还是可以的。不过只需要这一点,对于孟夏来说足够了。 所以南瑾瑜等人很快发现失去了那“魔族”的身影,更重要的是——阵法一直没有跟上来。 南瑾瑜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带着众人返回原地,果不其然,看见了挟持着桑亭之的舟舟。 “你是何人?!” 同时她给那持弓箭的男修一个眼神,那人立刻搭弓,就要射箭。 谁知道舟舟非常不要脸地躲到了桑亭之的身后,一个头发丝都不漏。 也恰好是因为她不算高,且瘦,还真叫桑亭之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形,一个头发丝都不漏。 南瑾瑜:“……”无耻! 声音从桑亭之身后传来:“别急嘛,看诸位这方向也是去找狱鸟的,不如我们合作?” 狱鸟喜群居,喜黑暗潮湿,更爱各种稀奇的灵草灵果,等级越高,它越爱。 这玩意,单个来说实力不算高,最多也就筑基,但是耐不住太多了,还记仇。 而且明明长着一副鸟身,却特别喜欢装人类的哭声,特别是那种期期艾艾的少女的哭声,迷惑人心,但偏偏这货真的又不爱吃肉,只是喜欢用这种方式引诱人族或者魔族进来当他们的玩具,玩腻了就杀,属实是人厌魔嫌。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狱鸟在的地方,必然生长着贵重的灵果或者灵草,如果群居数量特别大的话,就有很大概率是水珑桃。 水珑桃,一个在现实早就绝迹了的灵果,对修士的神识修行有很大的益处,价值比之龙睛草只多不少。 舟舟有理由怀疑,这玩意就是被狱鸟给吃绝迹了的。 当然,她也没有特地查过,就暂时将这顶锅小小地扣在这群狱鸟身上。 本来六个人,对付狱鸟还是有小小的吃力,但是现在能多一倍还多,何乐不为? 第二十六章 一九二八 舟舟的何乐不为对南瑾瑜等人来说大概等同于威胁。 他们需要和别人合作? 究竟是合作还是来分他们的战果? 南瑾瑜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一声:“我们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那样子似是浑然并不将桑亭之的安危放在心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想要用一个人就威胁他们,没门儿! 舟舟很是惊讶,非常夸张地可惜道:“啊?亭之哥哥,他们不管你了。” 桑亭之:“……”哦,听到了。 倒是桑亭之这一组的其他人听到某个熟悉的称呼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某个男修。 那男修接收到如此目光,非但没有尴尬,反而十分坦然地挺了挺胸膛。 反正人也丢过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这两天他早就炼出了一副金刚不坏的脸皮。 说到这事,时间就得回到两天前。 前两天组里面那男法修或许是因为高兴过头,正好喊了一句亭之哥哥,恶寒也是真的恶寒,但是看那人平时的样子大概也没有其他意思,结果直接被桑亭布下一道阵法。 这阵法原来的作用不明,反正因为这道阵法,过去两天里,那男修始终未能接近桑亭之十丈以内。也就是因为今日需要前往对付狱鸟,这道阵法才被解除。 整整两天,这人总是因为不经意走近一点点被阵法各种弹出去而受到万众瞩目。 所以听到那挟持之人如此亲昵地称呼桑亭之,桑亭之又没有反对,南瑾瑜有些诧异。 “你们认识?” 舟舟不答,只是反问:“亭之哥哥,我们认识吗?” 其他人:“……”你都喊出名字了,还问认不认识? 桑亭之不确定地问:“认识?” 其他人:所以到底认不认识? 舟舟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是认识。” 嘴上说着认识,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朝着桑亭之的脖子紧了紧,一副随时就要将人抹了脖子的样子。 桑亭之是没什么感受,倒是把南瑾瑜等人看得一阵紧张,甚至好不容易崩好的表情都差点破功。 不是认识吗? 这是闹哪样? 莫不成是遇见了什么仇人? 想到这种可能,南瑾瑜脑子里百转千回,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想象得异常复杂,什么少年恩怨,幼时打架互相栽赃,甚至将思维发展到两人还未出生时父母这一辈的恩怨情仇。 反正是把各种离谱的正常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倒是愣在一旁的舒迩回过味来,这个和叶流云长相几乎一样的女子是和他们一样的修士,既如此,刚刚那个粗粝的声音当是她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那斗篷是怎么弄来的,但是轻轻定然不是如她所说被魔族吃了。 理智回笼,舒迩抚着自己逐渐平息下来的心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她柔声问:“你们不是兄妹吗?” 这事旭轻和舒迩提过,眼前这人有一个长得很像繁渊的哥哥,应当就是桑亭之。 虽然她也一时间也没有理清头绪哪来的两个“冒牌货”,还都凑到了一起,但是她直觉,这人不会动手。 其他人听舒迩所言,则是满脸不信,谁家妹妹对自己哥哥这么凶残啊? 但是,当事人偷偷从桑亭之身后冒出了一双杏眸和毛茸茸的脑袋,亲口承认:“是啊。” 桑亭之本人也是一脸的无奈,没有否认。 好家伙,还真是兄妹。 搞得紧张兮兮的,原来是做戏啊…… 南瑾瑜瞬间放松,原来是桑亭之的妹妹,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会胡闹。 她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舟舟说:“既然是桑兄的妹妹,那就是一家人,也是我们的妹妹。妹妹想进去一起和我们打狱鸟,那就一起进去。桑兄帮助我们良多,到时候多分给妹妹一些战利品也不是不行。” 果然,只见舟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真?那分多少?一九可以吗?” 南瑾瑜语塞,一九? 小姑娘胃口还真大。 不过,鉴于桑亭之身为一个阵法师在组内的作用巨大,说是掌控全局也不为过,缺少他,这狱鸟也恐怕很难啃下来,真分多点也无所谓,所以南瑾瑜点头:“可以,分你一成也不是不行,大家可有意见?” 其他人思虑片刻也纷纷摇头,“没有。” 少一点又何妨,只要组内所得最多就好。 事情看样子就完美达成了协议。 只是舟舟盯了南瑾瑜许久,随后轻笑。“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南瑾瑜不解,她误会什么了? 难不成还是她九自己一? 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却没想到舟舟这人还真敢大言不惭:“当然是我九你们一啊!” “什么?!” 南瑾瑜简直要被气笑了:“桑兄,你这妹妹可真够敢想的,是不是家里面给宠坏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 “他现在是我的人质,没有资格说话。”桑亭之刚刚想说他管不了,就见舟舟十分嚣张地拿出之前从桑亭之身上掏出来的小黄牌展示给众人看。 “你们想清楚哦,如果你们真的不在乎他,那我可就直接把他人给淘汰了,到时候你们就真的什么都拿不到了。” “你们不是兄妹吗?我不信你真的敢动手!”南瑾瑜身边一个高壮的修士对着舟舟自信喊道。 他所说的也正是南瑾瑜这一众人心中所想。 舟舟歪了歪头:“是啊,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其他人:“……” 哈? 这也叫兄妹? 但是看这二人刚刚都没有否认,分明关系匪浅,保不齐是什么表兄妹堂兄妹什么的,搁这混淆视听呢! 年纪小小,心眼挺多。 自以为看清舟舟小心思的南瑾瑜好笑地看着她:“你真舍得?就不怕你家长辈回去给你一通家法?” “家法?”舟舟先是停顿片刻,随即非常肯定地回答南瑾瑜的话:“当然舍得!把他淘汰了正好回去继承家产,到时候我家长辈指不定多高兴呢,反正我家亭之哥哥这么聪明厉害,到哪都能发光发热,家里面也有师父,他又不缺这个宗门弟子的身份,正好给其他人腾位置,多好呀!别人还得感谢我的干脆利落呢!” 很想扶额但是手被什么东西捆住的桑亭之:“……”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还真是…… 其他人:“……” 你家里的师父还能比玉清盟的长老宗主们更厉害? 这年头说大话都不打草稿了? 不过联想到桑亭之的能力,众人一下又没了底。 “你们真的不在乎他了?这么厉害一个阵法师你们真的不在乎了?”舟舟再三询问。 南瑾瑜等人心中有些没有底,但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把持得住。 谁先跪了谁就输了。 气氛僵硬下来。 舟舟眼珠子一转,“看来你们真的不在乎他了,那要不你们表现得更决绝一些?比如说几句‘桑亭之就是个没用的小废物,淘汰就淘汰吧,我们不在乎’这种话?” “……” 说这话然后顺理成章把人的心给伤透了,心甘情愿让你带走当作牛马用? 少女,你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了。 舒迩一把豁出去,威胁道:“即便你把他淘汰,你没了筹码,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你能逃得掉吗?” “没错,只要把你也淘汰掉,我们几人再去做其他任务也未必不能争这个一区第一!” 舟舟心直口快直接问:“那你们刚刚怎么连我队友都没抓住?” 刚刚还叫嚣着要淘汰舟舟的小修士们张了张嘴,想放些狠话,最后却只是涨红了双脸。 如果不是那个诡异的藤蔓,她们差一点就可以抓住那个冒充魔族的小贼了。 但是很明显,那些个藤蔓受这小丫头这一组的控制。 看着这群人有些许动摇,舟舟最后决定再给这些人一剂强心针,让他们赶紧摇到她这边来:“旭轻一组九人,我和我的队友两个人淘汰的,她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你们没了桑亭之,更抓不住我。而且狱鸟周围我们都布置好了,九成把握,到时候我们表现突出,可没有你们的机会了,想好哦!” 旭轻快要抓狂: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我当筏子?! 刚刚被桑亭之妹妹这件事情带歪了,众人一时忽略了旭轻的事情。 舒迩是旭轻好友,最是熟悉,虽然有看错的可能,但是对面也是承认了的,那就说明——确有其事。 南瑾瑜气得发抖,偏偏这丫头油盐不进,实力不详,“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你们自己不是很厉害?” “我说了,九成把握,这不是还差一成?” 南瑾瑜简直就要气笑了,原来他们就是那一成。 可随即她想清楚利弊,正色道:“……好,可以合作,但是得五五。” “不行,就得一九,一分不能退让。” “我们已经退让,一九岂不是我们给你打白工?”有修士愤愤不平道。 “怎么会?”舟舟很是奇怪:“这周围应该都有师长们看着,这可是一个大大的露脸的机会,表现得好那就是进入内门的机会!这可是把公平竞争的机会给你们了,我够大方了吧?” 水镜内外所有人:“……”能将打白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是第一次……不对,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 周围有人偷偷觑着殿中前面那个笑得特别张狂的女子。 乐韫:“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这边南瑾瑜再让一步:“四六。” 舟舟漫不经心:“一九~” 南瑾瑜咬牙切齿:“三七!” 舟舟舒了舒自己的脖子:“一九~” 南瑾瑜眼睛一闭,狠心道:“二八!” 舟舟:“成交!” 其他人:“……” 第二十七章 群殴 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有点让我觉得亏了。 要不还是五五? 可是既已答应,这嘴是怎么也张不了了。 南瑾瑜自认为实在做不了像舟舟那般理直气壮。 真反悔了,她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 幽深的丛林里,一行十二人静悄悄地朝着狱鸟的方向走近,一路上桑亭之已然向舟舟阐述了他们这一组之前的计划。 可是当他们问到舟舟做好什么打算的时候,舟舟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孟夏更是。 南瑾瑜见到舟舟这般模样,还以为是舟舟怕他们把她的计划偷了去,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冷哼一声,傲娇地问:“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这位妹妹姓甚名谁呢,总不能连个名字都见不得人吧?” 舟舟直接忽略她的阴阳怪气,介绍自己:“舟舟。” “哪个zhou?是周正的周,小米粥的粥,还是……” “小船的那个舟,叠字舟。” 舒迩心中默念“舟舟”二字,没想出来这名字和叶流云有什么关系,可是看着那一张和叶流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忍不住问:“这名字可有什么寓意?” 旁边几人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也不是多熟悉的人,这时候问名字寓意作甚? 这让舟舟摸了摸自己的脑阔,略带羞涩地道:“家母和家父当年是在沅江的小船上相识,恩爱异常,就给我取名舟舟。” 那故事情节大概也和许仙白娘子的故事差不多吧,不过不同的是,她阿爹是“白素贞”,她阿娘是“许仙”。 当然,二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恶人阻挠。 “沅江,我记得在灵洲。”南瑾瑜回想自己昔日在灵洲所见的沅江,“纵横灵洲东西两岸,蜿蜒曲折,宽阔悠远……”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夸赞沅江的时候。 南瑾瑜赶紧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舟舟妹妹是灵洲人?” 舟舟笑着应答,“是。” 南瑾瑜面色有一瞬间些微的扭曲。 曾几何时,她对中洲人的评价是市侩功利,对灵洲人的评价是民风淳朴,还一度十分向往那里岁月静好的生活,但是她现在觉得这或许是她对中洲和灵洲相互最大的误解。 现在看来,她一个市侩功利的中洲人在舟舟这个“民风淳朴”灵州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那漂亮小姐姐呢?” 南瑾瑜脸色一滞。 嗯?她夸我漂亮? 那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那么讨厌。 “南瑾瑜。”那就大方告诉她我的名字好了。 ̄へ ̄ “孙绘闵。”是那个射箭的小修士。 “舒迩。” …… 舟舟一一点头问好,乖巧地不像话,和之前那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小丫头截然两副面孔。 可惜,还是有人不买她的账,虽然……她也不太希望。 “嚣张!狂妄!无耻!” “这种小丫头到哪个宗门就是哪个宗门不幸啊!”殿中有人自视甚高,十分不屑舟舟的做法。 “没错,简直就是个无赖!” “岂止是无赖,简直就是强盗所为,这到了哪里,哪里不得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底下一群人莫名其妙开始讨伐起舟舟,看得澜微一阵无语,论无耻,旭轻可比这丫头黑多了。 好歹这丫头有商有量,大家各取所需,而不是一下子把人给淘汰掉。 她倒是觉得这个舟舟很适合她们万合宗,无论炼器画符还是炼丹一定都是一把好手。 更重要的是脑袋灵活,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一看就是个叱咤商场风云的主。 有这样的人才加入,她们万合宗有朝一日一定能够力压其他宗门,成为云桑第一有钱宗门! 年轻的宗门总需要这样新鲜美好的血液加入,不是吗? 美好的未来似乎在向澜微招手,她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忍不住期待地搓了搓。 就是不知道这个舟舟小姑娘接下来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对付狱鸟,要是表现得太出众,会不会有人和她抢徒弟啊? 澜微心里是既期待又担心,可惜她的这些忐忑的小心思,舟舟是无缘得知了。 舟舟正带着人一步一步靠近狱鸟的居所。 狱鸟的听力极佳,越是到跟前,越得谨慎。 舟舟传音给桑亭之等人,让他们一定要聚在一起,不要散开。 更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稳住,不要慌,不要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还有,紧紧捂住耳朵。 本来传音这事舟舟自己没当回事,桑亭之也没觉得怎么。 他习惯了。 倒是其他人听见自己脑海里传来舟舟的声音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乖乖,这是哪个家族里面出来的两个小怪物! 特别是南瑾瑜感受到的冲击尤其之大。 南瑾瑜出身南氏,也是最初创立玉京学院的家族。 没错,玉京学院大概就是玉清盟中唯一一个由家族创立的宗门。 虽然后面二者看上去是两个分别独立的势力,但是玉京学院的成立的根基就是南家先辈们积攒的数不清的关于阵法的典籍。 唇齿相依也不过如此了。 南家成立玉京学院之初就是为了让天下云桑修士都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奥妙的阵法,而非将这些典籍藏私,白白蒙了尘。 也因此,这一万多年来,还真的挖掘出不少阵修天才,成长成为执掌一方的阵修大能,守护着云桑的安危。 甚至为了避嫌,南氏最终主动退出了玉清盟。 天下阵修皆出于玉京,这话可不是夸大。 虽然南瑾瑜自己也是个叛逆的,不喜欢阵修,就喜欢那些个刀啊,剑的,可是会不会是一回事,看不看得到,看不看得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桑亭之,就是个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的百年难出一个的阵修天才。这也便罢了,毕竟天才哪里出现都不奇怪。 这个舟舟不过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可以传音? 传音那都得神识到了一个相当强大的程度才能做得到的。 至少得元婴吧? 当然也有少数金丹就可以了。 但是舟舟这个年龄就可以传音的……她听都没听说过。 一家族出了两个这样的人物,啧啧啧…… 南瑾瑜心中感慨万分。 所有思绪涌动不过一瞬之间,下一瞬,南瑾瑜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亦如是。 走了一会,舟舟顺着花叶络石给出的位置给暗处的木星桥等人传音:准备行动。 同时她给桑亭之暗中叮嘱一句,以备万无一失。 南瑾瑜等人懵懵地捂住了耳朵。 一切准备就绪。 刹那间,一阵又一阵锣鼓喧天的喧闹声响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那声音如汹涌澎湃的海浪,即便捂住了耳朵,还是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南瑾瑜她们的耳膜。 穿透脑海,直击灵魂。 好在桑亭之及时给周围几个人都套上了一个隔绝大部分声音的阵法。 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穿着花花绿绿鲜艳颜色衣裳的人形未知生物在远离他们的四周飘飘荡荡。 动作灵活得不像是一个人。 南瑾瑜等人:“???” 什么玩意? 玩呢? 闹呢? 你让我们安静,结果你搞这么大动静? “别急,别急!你们看。”舟舟传音安抚着众人,同时指向了天上。 只见原来在丛林间优哉游哉的狱鸟们都如炸了毛一般四处乱窜,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似与那锣鼓声争锋。 同时那些狱鸟似乎是发现了地面上在丛林中穿梭的鲜艳的身影,开始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狂攻击他们。 只是这些身影灵活至极,每每狱鸟距离这些身影三丈左右,这些个身影就会迅速远离,然后慢下来。 南瑾瑜隐隐看见有一根胡萝卜吊在一只驴的面前。 那驴捞啊捞,就是捞不着。 舟舟无语地看着呆愣愣的众人,“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啊? 哦! 众人精神一震。 没错!这些个群居的狱鸟转瞬间被刺激地分散开来,甚至有不少落单。 正是逐个击破的好时机! 他们连忙分成两队,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击。 遇见一个群殴一个。 遇见两三个还能再群殴。 遇见四五只,那就两队合一,我还能群殴! 射箭的射箭,动刀的动刀,施法术的施法术…… 短短时间就收割一大片狱鸟的尸体。 所到之处,寸鸟不活。 向来只有群殴戏耍别人份的狱鸟大概也没有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也有被群殴的份。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谁能饶过谁? 第二十八章 岩洞——兔子 他们前面放心打,舟舟在后面一剑一个魔丹,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偶尔前面遇见几个难啃的骨头,舟舟也会凑进去帮帮忙。 木星桥和桑亭之则在大后方控制其他狱鸟不会发现这边的异常。 “今年的好苗子尤其多啊!”谭静看着水镜中配合默契的众人,忍不住赞叹,心中很是高兴。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都是些旁门左道,能看出来些什么?” 南龄泽轻飘飘看一眼旭衍德:“木星桥的阵法虽然没有章法,甚至算得上是野路子,但是心思巧妙,能以练气的修为将所有分开的狱鸟困在特定的区域内行动而无所察觉,颇妙!” (俗称,鬼打墙) “我看那乔素素和林夕二人能够短短时间内利用地形和有限的材料制作出扰乱狱鸟精神的法器,也很是不错!”澜微又忍不住搓搓手——真好,万合宗再添两员大将! 霍诗不甘示弱:“这姓容的小子的幻术练得甚好!” 下面有人轻声嘀咕:“不就是个半人半妖?” “那你也不就是个人?” 那人刚刚想反驳却对上谭静深邃的眼神。 他讪讪低下了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忘了,谭阁主身上还有一半灵族血脉。 妖族生而为兽或为草木,后面可以通过修炼化为人形,将灵力化为妖力为己所用;灵族生而为天地万物,一滴水,一朵云,一片雪花,草木灵兽皆可,大部分无需修炼从生起便可化为人形,与妖族的区别就是所有灵族同人族一般,运用的都是灵力。 但是对于人族而言,灵族也好,妖族也罢,都是异族。 虽然灵族和妖族更不亲近,但是对于人族对这种涉及种族意见的敏感度是一样的。 眼见旭衍德脸色铁青,谢启惟笑笑,给了他一个台阶:“旭家主,孩子就是这样的,年轻,有活力,我们这些老家伙跟不上很正常喽。”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接着去看舟舟他们的战况。 水镜中,因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这场战斗结束得尤为之快。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发现水珑桃。 刚刚他们杀狱鸟的时候便把四周都扫荡了一遍,确实比外面灵草什么的数量要更丰富一些。 但是也仅仅是一些。 “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多狱鸟,就算没有水珑桃,也该有其他宝物才对。”南瑾瑜用剑划拉着地上堆着的魔丹。 虽然说这些魔丹数量可观,但是找不到这么多狱鸟聚集于此的根源,心里就是不舒坦。 特别是如果他们前脚放弃找,后脚让人捡了漏,今天就真白干了。 舟舟飞身从高树之上轻盈落地,抬头看向那大片大片如绿色云彩一般的树冠,随后又将目光投向脚下踩着的松软的黑色的土地。 想了想,她果断地将自己手中的六百猛地插入黑色的土地之中。 待剑身没入六成之时,便听到了“锵”的一声金属与坚硬岩石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 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气中带起一阵震荡。 “这下面是岩石!” “或许是有什么山洞?” “这些狱鸟光是躯干便几乎有一个成年女子高,再加上翅膀……一定有一个可以容纳成年男子体型的山洞就在附近。”孟夏回想着刚刚遇见的那些狱鸟分析道。 “其实,”容与默默举起了手,“我和星桥之前布置阵法的时候注意到不远处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山洞,被草掩盖着,不太显眼,不过当时我有点紧张,就没进去看。” 说完,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 林夕走到他的身边安抚:“没事,如果那里是狱鸟的目标,在那里久留会危险的。” “那你还记得大致方向吗?”南瑾瑜问。 容与回想当时的情况:“那时我和南桥刚到不久,才开始布置阵法,从南边顺着向西边走的,所以应该是……” 他转身一指“大概是那里!” 众人按照容与指示的大致方向前进,经过一番搜索后,果然发现了一处隐藏在丛林中的岩洞。 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一人通过。 那岩洞以斜向下的方向向下延伸,一片幽暗,看不见究竟延伸至何处,侧耳倾听就会发现时不时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岩洞周围散落着许多狱鸟的羽毛。 虽然有不少已经被雨水、露水打湿,帖服地和四周的杂草矮生灌木融为一体,或是被新鲜的腐叶土所掩埋,可是就新旧羽毛的数量和比例来看,仍然能看出狱鸟在此进出的频率相当之高。 “这,进去吗?”有小修士迟疑地问。 这洞口是向下延伸的,洞口光滑,滑下去的速度不会慢。 而且一次只能容纳一人,若是遇见什么未知的危险怕是来不及应对。 舟舟在一旁找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往下一扔,只听得那小石头一路撞着岩洞的四壁“咚咚咚”滚了好一会才暂时没了声响,最后“叮咚”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洞有些深。”舟舟握紧了手中之剑,起身说,“我先去探探路。” 想了想,她又补充让众人安心:“这狱鸟进进出出这么久,想来也没什么特别危险的存在,但里面可能还有几只狱鸟。” “我和你一起进去。”桑亭之有些担心。 “姐姐,我也和你一起进去。”倒是没有想到,年纪最小的容与一点也不怕。 南瑾瑜可不想被人笑话连个小娃娃都不如:“我也去!” “我……” 还有人想一起去,直接被舟舟打断:“好了,四个人够了,只是探路,又不是比赛,我这小身板要真被你们这么多人往下挤可就真成肉球,咕噜咕噜直接就被推着滚下去了。” “扑哧!”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带起一连串的轻笑,直接打破了刚刚沉闷的气氛。 孟夏拉着舟舟的衣角有些不放心:“那你小心。” “知道了。”虽然舟舟不怕,可还是微微一笑安抚她。 她刚转身,桑亭之拉住她:“我先。” 舟舟眨了眨眼,“你确定吗?身娇体弱的……” 剩下的话都淹没在舟舟玩味的眼神中,成功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桑亭之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舟舟笑笑:“我先走了!” 不等他人反应,她丝毫不犹豫地举着自己的剑尖朝前,顺着洞口就滑下去了。 怕自然是不怕,但是如果真有什么不长眼眼睛的,就别怪自己先送一个戳戳乐套装了,免费不要钱的那种,舟舟心想。 其他三人见状也如下饺子一般分别隔了一会顺着就滑下去了。 这甬道十分光滑,似是常被雨水冲或者常被使用,但是舟舟觉得这光滑的甬道浑身散发着人工的气息。 实在是太光滑了。 不仅仅是屁股墩的下面,两臂还有头顶,都光滑至极,简直就是给要上去的人增加双倍难度。 因为特意控制,所以比之前小石头下滑的时间还是长一些,拐了好几个小小的弯,直到最后两个大弯那里舟舟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有些刺眼。 舟舟万万没有想到地底的光居然比地面上的光还要亮堂,简直和四十多度艳阳天的亮度没什么两样。 树林昏暗,甬道黑沉。 早就习惯了在昏暗的环境里视物,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强光,舟舟有些难以适应,她忍不住用空闲的衣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种腾空之感骤然传来,滑滑梯体验结束,自由落体运动开始。 舟舟努力在空中平衡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神识寻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可靠的落地点。 一个翻身,轻盈落地。 待适应情况之后,舟舟才开始打量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 只是…… “这不是我们之前路过的那片湖吗?”最后下来的容与一声惊呼。 没错,就是那片湖! 而且四周的树林、草地,就连湖中央的湖心岛都分毫不差。 “这是幻境?”舟舟忍不住问。 桑亭之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可是就像那片树林一般,这片空间无边无际,探不到底。 收回神识,他摇头:“不是。” 不是? 舟舟环顾四周,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可以值得那么多狱鸟进来呢? “姐姐,你看,有兔子!”就在舟舟思考的时候,一只放大且猥琐的兔脸突然出现在舟舟眼前。 舟舟:“?!” 舟舟瞪大眼睛,瞬间忘记表情管理,连眉毛都快飞起来,同时身体后仰,踉跄后退好几步。 “姐姐,你怎么了?”容与急忙担忧地向前走一步,想要拉住舟舟。 却没想到舟舟已经稳住自己的身形,并且不着痕迹地躲过容与的手,顺便将自己乱飞的五官收回来。 她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使劲往自己这边扑腾的兔子,心虚且语无伦次地问:“这……这,哪来的兔子,不是……你没事抱只兔子做什么?” 容与似乎被舟舟一连串的表情和动作弄得有些懵。 他眨了眨眼睛,看看小兔子,又看看舟舟,奇怪地问:“它不可爱吗?” 说着又往舟舟走近几步,想让舟舟抱抱她。 感受到旁边的桑某人,特别是南某人审视的目光,舟舟讪讪地笑着说着违心的话:“……可爱,十分可爱,天下第一可爱,呵呵。” 嘴上大夸特夸,只是说完这话后却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一进一退之间两人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还扩大几分。 南瑾瑜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开来:“你怕兔子?” 真没想到,看起来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舟舟居然会怕兔子,真是意外之喜……不是,是意外的发现啊。 “不可能,我没有,你别瞎说。”舟舟否认三连 说完以后她又找补:“我只是没那么喜欢罢了。” “哦~~,没那么喜欢。”南瑾瑜脸上挂着大灰狼一般的笑容,笑着点头。 “你为什么不喜欢兔子?我看很多女修挺喜欢它的,我就特别喜欢。”说完接过容与手中的灰蓝色的小兔子,抱在怀里,轻声哄了哄。 然后放在手掌心上,将这只弱小得可以一捏就死的兔子轻轻往舟舟身边一送。 舟舟一个扭头转身朝着湖边走去,好像是在观察四周的情况,边看边走边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每个人都必须要喜欢兔子吗?有的人很喜欢,就有人不喜欢,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淦,哪来的兔子?! 她小声说:“又不是灵石,非得每个人都喜欢。”到底为什么这里会有兔子?!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就算是灵石,还有许多愤世嫉俗的修士视其为粪土呢。”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兔子抱给她看?! 舟舟嘴上各种狡辩,殊不知,说得越多,越是心虚。 桑亭之在一旁忍不住摇头轻笑,这丫头…… 南瑾瑜则似是思索片刻,然后十分大义凛然地赞同道:“你说得对!” 说完拎着兔子和它的那双水蓝色眼睛对视一会,带着那压不下去的笑容不无遗憾地说:“看来你也有不讨喜的一天。” 兔子:“……” 你才不招人喜欢! 你天下第一讨厌! 那兔子不知是因为十分不喜欢南瑾瑜抓住自己的方式,还是听不得别人不喜欢自己的言论,在她手中猛地激烈挣扎起来。 看着手忙脚乱安抚暴躁兔子的南瑾瑜,舟舟收回自己偷瞄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得,还是只暴躁兔子,城门失火,容易殃及池鱼,自己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南瑾瑜好不容易把暴躁兔子安抚下来,确认它不再挣扎和咬人,才抬起头来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它,挺可爱的呀。” 舟舟假笑jpg,义正言辞:“身为一个修士,应该时刻正身清心,以维护人族安危为己任,切不可被这些柔弱的小东西腐蚀道心,更不可为此浪费时间,所以,远离,一定要远离!把一切苗头掐晕在摇篮里!” 桑亭之:“……” 南瑾瑜:“……” 容与:“……” 你说得再大义凛然,也掩饰不了你那颗怕兔子的心! 南瑾瑜内心因为抓到舟舟的弱点而狂喜,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弱点到底有什么用。 既不能伤人,也不能取胜。 总不能以后两人一对一的比试的时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兔子,然后大喊:“呔!我这里兔有只子,你这小丫头快快投降,不然我就扔你身上”吧? 南瑾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副荒唐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顺便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太荒唐了! 不过,怕兔子就至少说明有弱点,以后自己也不会再轻易被她诓骗挟持。 说不定还能是不是轮到自己农奴翻身把歌唱! 南瑾瑜心里喜滋滋,同时温柔将小兔子放了下来,临走之前还不忘轻轻拍了拍小兔子,抚慰因为被嫌弃而暗自神伤甚至有些委屈的小兔。 “自己去玩吧。” 看着无力蹦跳到另一边湖边后就再也没有动静的小兔,舟舟居然看出了几分顾影自怜的可怜模样。 当然,可怜归可怜,别蹭到自己身上来就好。 等等,舟舟这下是真的悚然一惊了。 他们在试炼,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们刚刚所有的所作所为,所有的情绪表情都被泄露出去了? 她的弱点曝光了? 舟舟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完!了! 她得罪那么多人,以后会不会是个人都抓一只兔子往她身上扔? 特别是旭轻那个大小姐,不会把自己扔到兔子窝吧? 想到自己的今后的悲惨生活,舟舟心中默默留下一行清泪。 然而,群芳殿。 霍诗指着众多水镜中的一枚,问谢启惟:“老谢,你赶紧把这水镜调调,他们不想看,我想看这个小丫头还能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谢启惟:“……”他想,但是他做不到。 所以他决定祸水东引:“你要不找澜微宗主调调?这批水镜都是我向万合宗定制的。” 心里被猫爪子挠了千万遍但是怎么也调不出来的澜微突然被点名。 嘎? 我能说,我也做不到吗? 但是真宗主不能说不行! 澜微清了清嗓子胡乱解释:“那丫头所处之地一片漆黑,这批水镜需要有光才能映照,急不得,急不得~” 第二十九章 初云境结束倒计时 通明广场上,有二人望着消失的熟悉的面庞陷入深思,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意味相同的肯定。 随后脑海中同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二人听完以后便一起轻车熟路地就越过通明广场朝着昭明天宗的一座山峰走去。 岩洞内,南瑾瑜轻轻拍走手上的毛,心道这兔子不大,掉毛还挺多。 随后她环顾四周,突然瞥见舟舟和桑亭之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湖中心的小岛,便也顺着看了过去。 入眼只见那小岛光秃秃一片,相较于四人所见之湖畔,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没有绿草的覆盖,直接裸露出黄色土地,仔细看过去,甚至上面还掉落着几片非常明显的狱鸟羽片。 萧条落败的模样和周围的生机勃勃形成巨大的反差。 舟舟只觉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只善于迷惑人心的狐妖形象,此刻正在用娇媚的嗓音轻轻呼唤:“快来我这里看看呀~” 这还是一只低端的狐妖。 因为高端的狐妖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勾引人于无形之中,而低端的狐妖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他\/她想干什么违法乱纪,杀人越货的事情。 四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视线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默默低头“啃草”的兔子身上扫过。 说是啃草,那地上的草尖尖却丝毫没有少。 舟舟假模假样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矫揉造作地问:“亭之哥哥,看样子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要不我们走吧?” 南瑾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皮,可是桑亭之却浑然无觉,还非常配合且遗憾说:“只能如此了” 某只兔子:“!” 四人做足了架势,一副就要走的模样,某只兔子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南瑾瑜和舟舟准备御剑一人带一个离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咔”声,成功让四人站住了脚步。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舟舟一回头,就见原来空荡的半空之中有什么碎裂的屏障的影子隐隐显露出来,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突然破碎。 随着时间的推移,碎片之间的裂缝也越拉越大。 当裂缝完全张开时,一股浓郁得呛死人的灵气扑面而来,如同汹涌的海浪,席卷一切,瞬间将整片看起来巨大的空间包围住。 与此同时,舟舟和其他三人也终于得以窥见真正的湖心岛——果实累累,芳草鲜美。 除了地上散落着的各种南瑾瑜不认识的花花草草,最重要的是好几棵挂满红彤彤桃子果树正舒展着自己的腰身,如一位慵懒成熟的美人,浑身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夸张,太夸张了! 难怪那么多狱鸟都徘徊在这附近呢! 搞了半天,这里藏着这么多水珑桃呢! 南瑾瑜不太认识地上的那些草药,对她而言,这里不过都是些好看的花花草草罢了。 但是再不懂,她也能从那棵树上挂果的数量看出来,发家致富就在眼前啊! “这就是水珑桃?” 舟舟点头:“对。” 水珑桃确实是水珑桃。 但是问题是正常来说,水珑桃一般一个地方就长那么一棵,一棵树上果子也就长那么三四个。 这玩意不仅喜欢灵气,还对灵气挑剔得紧。 太杂了,不长个;太少了,不开花;灵气是被强行汇聚,不是自己愿意的,它还不怎么结果。 虽然说现在可以替代水珑桃可以治愈受损的神识的药物不在少数,但是能够毫无副作用地就修复神识的就只此一家。 神识乃是一个修士安身立命所在,与其魂魄强度以及修为息息相关,神识受损对修士自身来说可是个相当严重的大问题。 修为越高,神识的作用也就越明显。 虽然人们嘴上说着,“哎呀,我们还有其他药物替代”,可那也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水珑桃了嘛! “那现在……”容与的目光不自然地瞥过地上的兔子。 桑亭之想了想,无视小兔子抗拒,随手套了一个阵法罩在“极其无辜”的它身上 兔子:“……” 你们有没搞错啊喂,我可是给了你们那么多宝贝,那些臭烘烘的死鸟绕了那么久,我可是漏都没漏过! 过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惜它在心中再怎么骂骂咧咧,舟舟他们也是听不见的。 暂时稳住某个奇怪的兔子,南瑾瑜二话不说就御剑冲上前一顿咔咔摘,容与也不甘示弱。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绿油油的树上有一片叶子孤单地从树上飘落下来,缓缓落到地面上。 而树前,几人却在兴奋地讨论着某些桃子的归属。 “这个桃子大,我的了!” “……我摘的。” “你都占了八成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行行行,给你给你。” …… 至于地上的那些草药,虽然数量多,但是种类说起来也就七八个,几人在舟舟的指导下挖了个遍,给这湖心岛各自留了一棵,便算是功成身退。 几人又重新回到岸边。 心满意足的南瑾瑜蹲下身来,十分好心情地逗弄起地上被困着的小兔子。 “乖乖的小兔子,告诉姐姐你是哪里来的小可爱,好不好?” 一开始他们也没觉得这兔子有什么问题,可是湖心岛的异常,特别是上面散落着的羽片,不由让人瞬间将怀疑的重心放到这只兔子身上来。 ——哪个好人家的兔子在狱鸟如此高频次的出现中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 某兔子一撇头,看都不看她一眼。 嘿! 这小东西! 南瑾瑜转了个方向,强行和小兔子对视。 她看着兔子。 兔子也看着她。 南瑾瑜满眼笑意,刚刚想再揶揄两声,却没想到那兔子直接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关闭一人一兔之间沟通心灵的桥梁。 “幼稚。” 舟舟站在桑亭之身后伸出一个头,默默吐槽。 刚刚才吃了个闭门羹的南瑾瑜恶狠狠转头,“你不幼稚,你来审!” “我来就我来……” 舟舟才正准备踏出一只脚,地上那只刚刚才生无可恋闭上眼睛的小兔子唰地一下张开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舟舟。 舟舟:“……”要死,这兔子长得真猥琐。 某个人又悄咪咪收回了自己刚刚伸出来的脚。 果不其然,那兔子的目光又和那人为控制的夜明珠一般,瞬间失去所有色彩,黯淡无光。 南瑾瑜:“?” 她不喜欢你你还舔?姐姐我这么亲切你不爱? 像是和这兔子杠上一般,南瑾瑜立刻又挡在兔子和舟舟之间,试图“强制爱”。 其他人:“……”这是什么狗血的话本三角恋情吗? 你爱我,我爱她,她不爱我…… 容与尴尬地咳了咳,“要不还是我来吧。” 南瑾瑜脸上丝毫不显被兔子嫌弃的尴尬,只是傲娇地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容与。 容与慢慢蹲下身来,观察地上生无可的小兔子,随后他真挚地看着桑亭之,“桑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把这阵法打开?” 桑亭之垂眸看着地上一声不吭的兔子,似乎在评估这兔子的风险程度。 片刻,他转头问了舟舟的意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阵法撤下。 容与刚想拿起兔子像之前那样温柔抱起来,却没想到——那兔子像是吃了冲天炮一般,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向舟舟。 早已做好准备的桑亭之一个接一个阵法扔到那兔子身上,却没想到被那兔子一一灵巧擦肩躲过。 舟舟也下意识挥剑劈了一刀,但无奈动作慢了一拍,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入自己的怀中,然后消失不见…… ???! 舟舟眼睛眨了又眨,茫然无措地捂着那只灰蓝色团子消失的地方。 灵力在体内上下乱窜,试图找到那个扰乱自己心神的罪魁祸首。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这是把兔子吃了,还是兔子把我给吃了? 舟舟一片空白的脑袋中莫名冒出了这句来自灵魂深处的发问。 容与一下子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跑到舟舟身边,泪眼汪汪地问:“姐姐,你没事吧?我刚刚不知道……怪我,都怪我!” 说完眼泪包包瞬间就被戳破,唰唰就往下流。 真是闻者怜惜,见者同情。 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被不明生物给吃了。 倒是舟舟回过神来很是淡定,心里安慰自己其实这个玩意不是兔子吧? 那既如此,一个不吃草的“兔子”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了秘境是昭明天宗的,难度什么的对于她们这些修为低下的小修士都正正好,这片树林应该都还是昭明天宗特地找的,所以也不至于是什么邪物。 万一的万一,要是真是什么对身体不好的,她直接躺在昭明天宗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索赔就好啦! 第三十章 被举报作弊了 昭明天宗,通明广场。 所有秘境之中的人都回到了这里,就在他们回到地面上分好所有东西之后没多久。 当然,不只是她们。 在她们落地之后,周围肉眼可见地突然多了许多年轻的面孔,有成群出现的,有三三两两结伴出现的,甚至还有打架打到一半突然出现的。 比如舟舟不远处就有一个瘦弱的小郎君揪着一个高壮的男修,正恶狠狠地要一拳揍下去,结果周围环境骤变,在众目睽睽之下,拳头挥到一半便僵在了空中。 接受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之后,那人便“唰”地一下红了脸,羞羞答答跑到了他队友后面,说什么都不肯再露面。 舟舟微微挑了挑眉:呦,真是人不可貌相。 更关键的是,这人她认识。 这不就是那天在街上帮她挡住另一个金丹修士的小可爱吗? 似乎是感受到舟舟的目光,那少年很是不好意思地向舟舟点头示意,舟舟也微笑着回礼。 暂时将一切结果抛诸脑后,没有了那些紧迫感,年轻的弟子们终于有机会兴奋地诉说彼此之间遇见的趣事。 “各位,我很高兴能够看见这么多弟子能够经受住完整的考验,再次回到这里。” 何柿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高台之上。 她先是面带微笑地温和地按照程序恭喜了一遍广场上的弟子,随后又祭出自己的大招——泼冷水。 “不过我们玉清盟能够招收的弟子有限,这里大概有一大半都要另寻出路了。” 成绩如何,自己就是最清楚的了。 果不其然,刚刚还有些兴奋的少年少女们听到这话以后当即脸上露出忐忑的表情。 可能是给广场之上的弟子一个缓冲做心理准备的时间,何柿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结果已经显示在各位的通行令牌之上,若是没有通过,便会有一道红色莲花莲纹。” 她的声音分明没有波澜,但却可以在这肃静的广场上不断回荡,在每个年轻修士的心上敲出一段段涟漪。 舟舟掏出自己被保护得好好的小黄牌,随意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然后绕着圈去问问自己的队友。 孟夏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激动,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摇头道:“没有。” 木星桥将那牌翻来覆去都看了一遍,一直有些忧郁的小脸庞终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 “没有。” “没。” “没有!” 接连听到五个没有,强迫症都被治好了,舟舟十分舒坦地点了点头。 至于桑亭之那一组,不用挨个问过去,只看其表情就可以知道大概结果——除了桑亭之来脸色淡淡还有南瑾瑜为保矜持面无表情,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面露喜色。 很明显,看来也是全都过了!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傍晚的夕阳在天边如同挥洒不尽的阴影,无情地洒落在通明广场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曲终人散,那些没有通过试炼的年轻修士们最终还是要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广场的中央只留下寥寥几个——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很少,几百个还是有的,只是通明广场太大了,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般大,所以显得剩下的那些人只是像芝麻粒儿一样分布在宽阔的广场之上。 不过大概也只有那么大,才能容纳得下来自三洲的众人。 人一少,有些人就十分打眼。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还算是清秀的男子手中紧紧握着通行令牌,眼睛通红地盯着舟舟她们这边。 见人散得差不多了,耳边不断回响着一声声警告和催促,眼见自己时间所剩无几,那男子仿佛将一切豁出去:“我不服!” 刚刚准备回去问问师长意见的何柿骤然停住脚步,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比之前更加严肃威仪的表情。 “你有何不服?”语气淡淡,却比那属于元婴的威压更让人觉得遍体生凉。 舟舟悄悄凑近了南瑾瑜,小声问:“这人什么来历?” 她之前就想问了。 南瑾瑜像是在看一种稀奇生物的表情看了一眼舟舟,不过念及刚刚的革命友谊,她决定好心解释:“昭明天宗宗主首徒何柿,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剑术天才,入门短短四十年就达到了多少前辈一辈子都没有到达的人剑合一的境界,乃是我辈剑修的榜样!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位应该就是下一任的昭明天宗宗主了。” 人剑合一? 那是真的厉害! 即便是万年前金丹遍地走的时代,百岁以内就达到人剑合一的天才也十分少见,更何况是现在整体实力都比之前低了一大截的现在? 在舟舟和南瑾瑜嘀嘀咕咕的时候,有人忍不住皱眉往这边斜了一眼,这就是师父看中的小师妹? 自由散漫,毫无规矩可言! 看来日后还要多多磨砺心性才是,否则就依她在秘境之中的所作为,迟早要把昭明天宗立世万年的门风给带歪了。 舟舟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却只以为是这山上傍晚的风还带着些没有散去的寒意,丝毫没有联想到她日后的修炼日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更想不到还有人当场举报自己。 何柿眼神眯了眯。 那男子浑身一抖,心中对高台之上的女子还有她背后的庞然大物的恐惧更上一层楼,可是当他目光触及手中紧握着的通行令牌上栩栩如生的红莲,还有耳边回荡着的那人的吩咐之时,激动之情瞬间盖过所有的担忧、恐惧。 他从地上爬起来:“我不服,我们辛辛苦苦在秘境之中付出一切,艰难过关,而这些世家子弟却可以勾结在一起联手排挤所有一切对他们不利的障碍,这不公平!” 那男子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指着舟舟她们的方向大声质问:“昭明天宗贵为天下第一剑宗,玉清盟更是我们所有修士内心最敬仰的统领,难道要放任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进入玉清盟,踩着我们的血肉还要处处炫耀,自鸣得意吗?!” 所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年轻修士们突然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纷纷定在了原地,有的人脸上还留着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懵懂,有的人却浑水摸鱼,趁机制造混乱。 “是啊!还望昭明天宗,玉清盟给我们一个交代!” “之前这位师姐不是说不容许投机取巧,弄虚作假吗?如今怎么言行不一呢?” “请玉清盟和昭明天宗还给我们一个公平!” …… 愤慨的声音不绝于耳,舟舟等人满脸懵逼。 特别是舟舟这一组六人,心中只觉得荒唐至极,说他们是世家,玩儿呢?闹呢? “肃静。”何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 声音不大,也没有任何不满愠怒,却成功让在场所有吵嚷着要公平的人都齐齐噤声。 “你说这些修仙的世家勾结,可有证据?” 那男子冷哼一声:“我们所有分组都是最多十人,最少也有九人,如今这一行十六人相互之间十分熟稔,似是队友却又分明不是正常的组队情况,怕不是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虽然每个人落到通明广场上的地点并不是按照各自的区域划分,但是当时在一起的组员或是纠缠到一起的对手是一定会落到一处的。 舟舟她们回来的时候明明至少也是两组人,偏偏不仅没有丝毫冲突,还能说说笑笑,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呀。 这一说就说到了好些人的心坎上,特别是当时就在舟舟几人身边的。 “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们就在他们的身边,那拿着剑的女修挨个问的几人,全都过了,还有另外的十人,竟也都过了,试问这位师姐,她们究竟有多厉害一行十六人全都过了?” “没错!不是说每一区只有第一名全员至少是外门,其他组中特别优秀者才会被选中进入外门或内门吗,现在为何会出现两组十六个全部都进了玉清盟?” 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通明广场瞬间沸腾起来,竟是比之前更加喧闹。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修士们此时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和正义感,他们纷纷从下山的路上回到广场的中央来。 愤怒的声讨喊破天际,场面一时竟有些隐隐失控。 “你不去主持一下?”霍诗传音问一旁事不关己,悠哉游哉的谢启惟。 谢启惟奇怪地瞥了一眼霍诗,似是很是疑惑他为何要这么问:“他问的也是玉清盟,你怎么不去?” “这……”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去,岂不是显得我很不稳重? 霍诗环顾一周,竟然发现在场六宗,居然真的只有自己干着急。 乐韫在闭目养神,谭静面上平静看不出什么,澜微在吃葡萄,甚至后辈被举报的南龄泽也在品茶。 不是,这已经涉及到玉清盟的名誉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霍霍,你怎么连小柿子都不如?”乐韫睁开眼睛给了霍诗一个嫌弃的眼神。 霍诗:“……” 霍诗默默看向广场上方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何柿,居然真的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连个小辈都不如? 何柿右手轻轻一压,明明也没有带上什么灵力,却偏偏让刚刚还喊破天际的声音瞬间平息。 她看向舟舟:“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孟夏正要上前说明,却被舟舟一把拦住。 孟夏:“?” 舟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果断学着那男子大喊一声:“弟子也不服!” “?” 你都进入玉清盟了,有资格说这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男子一手背于身后,挺直了腰杆子,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服的?” 那群人里正好有几个他认识的修仙世家的子弟,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舟舟也没理他,对着高台乖巧且有礼貌地问:“师姐之前就说过我们分组基本是按照年龄来的,那会不会出错呢?若是出错造成,可有任何补救措施?” 何柿:“……一般来说,不会出错。” “你听见了吗?不会出错,你还是赶紧解释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比较好吧!”那男子在何柿刚刚说完一句话后立刻又问罪于舟舟一行人,那眼神简直就是要将人舟舟一行人吃了一般。 舟舟狠狠瞪回去,“这位师姐话都没有说完,你打什么岔?师姐只说了一般不会出错,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肯定不会出错?哪天要是真让你进了玉清盟某个宗门,第二天这个宗门恐怕就得因为误会和其他宗门干起来了!” 群芳殿某些正在看戏的宗主们:“……” 不至于,不至于,虽然几个宗门的感情比较脆弱,但是还真的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干起来。 而通明广场上,这人被舟舟一怼也是脑子也是突然卡壳:“我……没有,是那位……” 最后那男子看到高台之上何柿那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在说“要不你来说”的眼神,干脆低下头来,闭口不言。 何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一般来说不会出错,都是人,哪里不会犯错?不过,这一次,就分组之上确实没有疏漏,之所以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乃是因为那是特殊的考验。” 第三十一章 弟子,师父 特殊的考验? 那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众人正疑惑着,何柿继续解释道:“有一组来自四区的特殊的小组被放到了一区,虽然实力悬殊,但是表现非常优异,所以师长们一致决定被淘汰的组员可以破例再给一次额外试炼的机会,而其他未被淘汰的全部进入内门。” 众人一听,心中暗叹一声乖乖。 四区到一区? 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特别是有些四区的小修士们自我带入了一下,一想到自己一个一穷二白不到十五岁的炼气中低阶小修士就要对上全部比自己大的炼气高阶,资源充足的炼气高阶乃至是筑基期的修士,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别说是表现优异,恐怕一露面就得被淘汰了。 不过也有人猛然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讨论那些世家的子弟勾结在一起作弊的事情吗?说这个特殊的试炼和他们刚刚声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然而未等有人问出口,舟舟早就已经揪着自己队里五个人远离了桑亭之那一组。 这之前没注意到,这再一看问题就很清晰明了了嘛。 之前十六人都混在一起,只当是发育得不整齐罢了,如今两队分开,一个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女,男的高俊,女的飒爽!一个是灰头土脸小土豆,相较于另外十人的光鲜亮丽,这六人灰扑扑的模样简直可以用埋汰来形容! 所以这六个人就是来自四区的倒霉蛋? 可是——“她们凭什么进入内门,就因为她们去了以四区之身份去了一区并且顺利留到最后吗?” 又有人大声质问。 那可是内门呐! “是啊!这到底是特殊的试炼还是特殊的关照?” 反正没人相信这六个人在修为,资源,人数都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够超过一区的大部分的组。 也因此,又有好些本来就是一区自我感觉良好的修士将自己没有进入玉清盟的原因归结到这六人身上,暗自在人群里浑水摸鱼。 她们行,为什么自己不行? 一定是她们抢了自己的名额! 场下议论纷纷,台上的何柿却忍不住庆幸地舒了一口气。 好在这一次舟舟她们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不然就算没有被台下这群人的唾沫星子因为“舞弊”淹死,也得承受各种来自舟舟及其队友的问候。 到时候还是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死倒不可怕,就是唾沫星子有点恶心。 总之,这个污点就逃不开了。 一向情绪稳定的何柿也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这件事情罪魁祸首一万遍。 他们内部自查过了,所有的程序都没有任何问题,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羔子,别不是玄法宗的那群小崽子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吧? 之前那个玄法宗的那个谁就一直在他们忙的时候在附近晃悠来着。 看来下一次比试的时候还是不能太手软,一定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何柿心中暗暗发誓,一想到这件事又觉得舟舟其实做事也没那么荒唐,毕竟实力悬殊之下,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确实也得使用非常之法才行。 所以心中暗暗又将自己给“小师妹”制定的严厉的教学计划适当放宽了一些些。 “不只是留到了最后,”何柿难得露出了笑容,笑得温柔至极,甚至颇有些瞅自家孩子优秀的骄傲之感:“更因为她们就是实际上的一区第一。” 那男子满脸不可置信,可何柿的话在他的脑子里回荡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就好像有一把大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脑袋。 这群豆芽菜居然是一区的第一名? “怎么……可能……?”他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仅仅是这四个字,就仿佛已经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连自己所在区的第一都不是,更遑论是一区? 甚至他还比舟舟他们的修为还要高一些…… 何柿可不管他怎么想,“这一组淘汰掉了一个筑基中阶,一个筑基初阶,五个炼气高阶,三个炼气中阶,得到筑基期魔丹十三枚,炼气期魔丹若干,龙睛草一棵,水珑桃二十八枚,”说到这,她顿了顿,最后补充一句,“其他灵草灵果若干。” 一连串的收获就这么干干脆脆地报了出来。 刚开始,少年们还有些震惊,然后还是震惊,越到后面越是麻木。 这是人能做到的? 这别说内门,亲传他们都没意见! 可惜还有人在挣扎:“那他们呢?” 那人直指南瑾瑜一行人。 刚刚才回过神的南瑾瑜:“……” 如果不是舟舟的突然出现,他们这一组就是无可挑剔的一区第一。 无妄之灾! 她狠狠瞪了舟舟一眼。 舟舟摸了摸鼻子,关她什么事?你找罪魁祸首,找昭明天宗求个说法去。 她一个无辜弱小善良可怜的女孩子能干什么呢? 何柿按照之前的样子将桑亭之,南瑾瑜等人的收获再次念了一遍。 其实如果忽略掉水珑桃的数量,这十人的魔丹数量也好,还是品阶高一些的草药也罢,都和舟舟他们差不多,甚至可能数量险胜。 不过即便最后没有超过舟舟他们组,最后所得灵物的数量也是他人望尘莫及的。 最后,有一个人弱弱举起了手:“这位师姐,这两队不还是存在勾结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毕竟那战利品名单里甚至还有几个重叠的,这不是把证据都喂到了嘴边,嗷呜一口,一口一个准? 不过鉴于“前人”的前车之鉴,那人问得很是礼貌,且小心翼翼。 何柿也不废话,只是将一直悬在自己身旁的水镜移到广场中央,放大放大再放大,找了两段画面放了上去。 一段,是舟舟孟夏单枪匹马偷袭旭轻的场面,还有一段是舟舟挟持桑亭之威逼利诱的场面。 简单粗暴,但有效。 这一连串的有些骚气的操作把台下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们砸个稀昏。 他们小小的脑袋里齐齐冒出同一个问题:还可以这样吗? 但是问题是,貌似,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舟舟脸颊莫名有些红,这该死的被曝光自己做了什么的羞耻感! 她就说肯定有什么东西会记录,毕竟手机网络都有了,摄像头会没有吗? 就是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喂~ “好了,可还有什么疑问?” 就在这时,一道如清风拂面般温柔的男声从通明广场后方的大殿中传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皆是有所感,纷纷抬头看向何柿身边。 他们惊讶地发现,何柿身旁的空间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待再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相貌清俊,身穿朴素青衣的青年。这青年眼神深邃和沉静,看上去普通至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平和的气息,也就容貌稍稍过得了眼。 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然而有好些关注昭明天宗许久的小修士们认出了此人,却又怕自己说错了,纷纷静默着不敢说话。 其他人正心中猜测着他的身份,就见何柿抱手行礼,恭敬一声:“师父。” 少年英雄,最是惹人注意。 认识何柿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这位大师姐名满云桑,是无数人心中的榜样。 何柿的师父,那就是——昭明天宗的宗主! 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后恭敬齐声喊道:“见过谢宗主!” 少年们的脸上齐齐露出了敬仰,崇敬,向往的脸色,期待地看向台上的青年。 谢启惟微微一笑,这笑容也如那悠远的青山一般,屹立于天地之间,历经岁月的洗礼,沉稳平和。 返璞归真。 原来这就是昭明天宗现任的宗主么? 舟舟站在下方,心绪复杂。 时光仿佛回到了万年以前,又回到了她曾经在这里渡过的那些光阴。 —— “小师妹,快给师父新立的宗门取个名字吧!” “我取名字?为什么是我?我才刚刚入门。” “大概是大师兄觉得他取的名字我们都不会服,我们取的名字他也不会太服气吧?” “那我取的名字他就会服气?” “那么办法,现在你是我们宗门内唯一一个不到一百岁的小娃娃!”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顶着一个无名宗在外面招摇那么多年,搞得我以为真的就叫无名宗……” “哎呀,那不重要!现在不是玉清盟要成立了嘛,我们得有个正式的名字了,总不能今天叫水宗,明天叫无名宗,大后天叫玄剑门吧?” “那让我想想……昭明如何?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不错唉!师父,你觉得呢?” “那就叫昭明天宗!” “……师父,这个天哪里来的?” “顺口来着……” 舟舟前一刻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舟舟!舟舟!” “想什么呢?” “谢宗主喊你,你发什么呆呢? 谢宗主喊我? 舟舟慌乱中抬头,便看见谢启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舟舟?” 舟舟点头。 “你可愿做我谢启惟的弟子?” 什么? 昭明天宗宗主的徒弟? 一个大乘期尊者的弟子?! 若是他人,他们可能还会质疑何德何能,可是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他们心服口服。 所有人尽数屏息,既是羡慕又是期待地等着舟舟的选择,恨不得以身相替,替舟舟回答一声“是!”。 舟舟怔愣片刻,随后微微笑了笑,正准备点头,就听一个女声由远及近。 “慢着。” 一个气质娴雅,面容姣好的女修突然出现在谢启惟身旁。 众人又是浑然一惊! 这人出现得悄无声息,浑身气韵竟是不输谢启惟分毫? 眼看新鲜的徒弟就要到手,却被突然打断,一般人早就恼火了。谢启惟却还是好脾气地问:“谭阁主可有什么事情?” 谭静径直忽略了谢启惟,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和舟舟说话:“做一个每天喊打喊杀的剑修有什么好的,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哪一次又不是去我泉明阁求医?我观你和草木亲和度甚高,是个医修的好苗子,而我泉明阁地处灵洲,物产丰饶,灵田药草数不胜数,是天下医修心之所向,何不来我泉明阁?” 一番话,先是从舟舟自身出发,一副全然为她好的模样,又将进入泉明阁,成为她谭静弟子的好处里里外外都剖析得清清楚楚给舟舟看,甚至暗地里还踩了谢启惟一脚,谁听了不迷糊呢? 说完,谭静目光灼灼地看向舟舟。 谢启惟眼眸微抬,抢徒弟就抢徒弟,怎么还流行起人身攻击来了? 既如此,也莫怪自己不厚道。 谢启惟面上还是那一副温和的模样,就是说出来的不管怎么听都不太对味:“可惜了,医修虽好,泉明阁却称不上天下第一,但是我昭明天宗确实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剑宗。” 说完还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谭静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额头上就差实打实蹦出个井字纹。 霍诗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一边被气到跑到昭明天宗外面放狠话,一边又能屁颠屁颠找人和好的? 要是她是霍诗,肯定一早把这人拉入小黑册子里,老死不相往来! ——不!现在就拉进去! 当然,为了不给舟舟留下一个医修都是暴躁分子的印象,她面色还是一如开始那样的娴静。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点扭曲。 舟舟盯着伸到了自己跟前的纤纤玉指,思绪不由飘到了还在家中等待的“老父亲”苏长盛的身上。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与谭静平和地对视,微笑着摇摇头,“多谢谭阁主,舟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话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拒绝了…… 说句实话,这几百年来,向来都只有被人求谭静的份,她还未曾被人拒绝过。 还拒绝得这么干脆。 谭静有些可惜地放下手,“能问一句,为什么拒绝我吗?” 其他人也一脸痛心疾首地盯着舟舟,那可是谭静,谭阁主耶! 就这么拒了? 第三十二章 她不配 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一个大乘期的医修大能,难道她就不怕惹怒了谭阁主,日后连进入泉明阁的机会都没了? 这里的进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进入。 谁不知道剑修真的就像谭阁主这样说的,身上被人一刀两刀三四刀地就是一身伤,就医频次特别高! 就算不是剑修,只要还活着,还是个肉体凡胎的人族,谁能确定自己未来一定就没有什么个三灾两病的? 小灾小病都还好说,买几颗灵丹,慢慢养着也便可恢复如初。若是碰上什么影响修行的大问题,那可就惨了! 什么经脉不顺,修行出了大岔子,哪哪哪那都是要找医修的,这些可不敢自己胡来,否则若是延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倾家荡产,卖身卖房事小,救不回来事可就大了! 所以医修,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特别是对于剑修这个高危职业来说。 周围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等着舟舟的回答,甚至心中也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 舟舟遗憾抱手行礼:“其实晚辈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和家中长辈学过一些医理,可惜天赋平平,如今就更是不敢在阁主面前献丑了。” 谭静觉得这不完全是实话。 舟舟在秘境之中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不仅仅是对草木的亲和度甚高,而且对路上所有看见的草木,从名字到效用都如数家珍,并无错漏,能看得出来一定下过一番苦功夫。 所以学过医理应该是真,但这个天赋平平她觉得……还有待商榷。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将所有的过错归到了自己身上,没有说泉明阁的半句的不是,自己再纠缠未免就有些死皮赖脸了。 话说回来,这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家的呢? “也罢。” 众人还以为她就要就此放弃,却没想到谭静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春风满面的谢启惟,话锋一转:“若是日后反悔了,随时来我泉明阁,我谭静弟子的身份永远为你留着。” 周围无论认不认识舟舟的人都猛吸一口凉气,永远留着? 这……这,这小丫头当真就这么好? 而此时,正准备悄摸摸来个最后盛大出场的澜微正准备掐诀。 闻言她手中动作一顿,心中也是为谭静的决定诧异万分。 不是,这人玩儿这么大? 可随即,她又不甚在意地想,不就是留着弟子位置嘛,人家最后到底去不去还是另外一说,不还是没抢过谢启惟? 抢到了那才是真的本事! 这边,谢启惟看似已经天下无敌手,便慈爱地用看自家乖孩子的眼神看着即将拜入自己的门下的舟舟:“你可愿……” 只是可惜,这一次话还是没说完。 只见,一个带着强大灵压的女子十分高调地出现在他的另一侧,抛出了一句十分有诱惑力的邀请:“我万合宗掌握云桑云网,恬居天下第一器宗,若是舟舟小友愿意,我万合宗宗主首徒的位置便是你的!” 众人心中已经被各种惊麻了。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 不过为了配合气氛,还是有气无力地在心中程序性来一句——好家伙,又来一个。 不过这次居然还抛出了宗主首徒的位置? 谢启惟脸都黑了下,这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了还…… 舟舟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满头黑发尽数梳成高髻,精致的发钗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发髻之上,却又分毫不显夸张与凌乱。一袭看似平平无奇的粉色道袍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得流光溢彩,仿佛仙人下凡。 可那嘴角挂着的笑容却又让人如沐春风,瞬间将那些仙人般的疏离感驱逐。 舟舟眼睛都要直了,定定地看着那仙人般的女修如闲庭信步般朝着自己走来。 她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一看就很有钱! 你看那头顶上的簪子镶嵌着璃海深处的珊瑚宝珠,其周身则嵌入了毫无瑕疵、犹如蝶贝花瓣般的宝石加以点缀,这些花瓣小巧而精致,并且更为难得的是它们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首饰! 此外,身上所穿的道袍更是令人惊叹不已。 这种道袍的材质极为特殊,它是由一种只生长于净山雪岭深处的天蚕所吐的天蚕丝制成,每一根丝线都洋溢着浓郁的灵气,这些天蚕丝据说需要不吃不喝吐上十年才能够产出一匹布料所用的蚕茧,这还没算上损耗。 这天蚕丝制成的法衣不用多余的环节,只要制成衣物,便是一件天然的天阶法宝! 还有那腰间的佩环,手中的玉镯,颈间的项链…… 全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舟舟咽了咽口水,眼神左右游移,心中居然有一瞬间的动摇。 怎么办?怎么办! 这人说要收自己为徒,自己虽然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可是,可是…… 但是,但是……这个诱惑怎么挡得了?! 再不是唯利是图,也不是清心寡欲呀! 谢启惟眼皮跳了跳,每次都是这样,这个澜微不用开口,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到一大片修士的目光。 是,他承认,万合宗有钱,好多灵石都还是从他们昭明天宗赚的。 买法器,维护,修缮哪一个少得了钱? 可想当初,万合宗刚刚起步的时候,还是他们昭明天宗在背后默默支持呢! 如今这叫什么? 赚着自己的钱,还要抢自己的人? 是可忍,叔叔不可忍! “万合宗虽是天下第一器宗,身为首徒却还要学习丹道和符道,虽不需要精通,可是丹道和符道精妙,少不得要下一番苦功夫。当然,广泛学习自然是好,只是这样难免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得太辛苦了些。” 某个还是合体期的宗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这一番话明面上好像在夸赞他们万合宗首徒勤劳不畏辛苦,可实际上不就是在说她澜微学得太杂了,实力不够? 她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谢启惟! 臭不要脸! 澜微的笑容有些僵硬,实际背地里已经已经拖出了一个名为谢启惟的小人,用针扎上千万遍! 舟舟:“……” 刚刚有些动摇的心瞬间坚定地指向了谢启惟。 谢谢,她还不想变成一个秃子! 她正欲表明自己的决心,不远处,从通明广场侧后方走出来一个人,“她没有资格拜入玉清盟任何一宗。” 来人说话不仅突然,声音还冷冷的,闻者皆如入冰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从脚底升起一抹凉意。 他慢慢地朝着舟舟的方向走来,步伐稳健而坚定,清瘦苍白的面庞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所经之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远离他足有三丈之远! 自从舟舟来了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舒迩见到来人却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内心深处想要冲上去将那人拉开,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么做,特别是有一个人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畔回荡,敲打着她的脑袋。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是什么人?” “好像是昭明天宗的广扇真人的门下的最小的弟子,闫怀真。” “我知道他!他就是那个十五筑基,二十四岁金丹,如今才一百七十多岁,就已经步入元婴大圆满的天才剑修!”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我记得闫怀真现在好像是昭明天宗惩戒堂的副堂主吧……” “你说一个惩戒堂副堂主为何会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弟子有任何过节呢?” “听说闫怀真修的是无情道,向来铁面无私,我觉得大概率可能是这个小丫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 “这位道友说得对,我觉得这丫头行事风格诡异莫测,不择手段,八成是有大问题!” 至于是什么大问题,大家七嘴八舌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而在通明广场的东北角,有一个刚刚还满脸姨母笑的小姑娘瞬间进入警觉状态,犹如炸了毛的猫:“四时!完了,完了!闫怀真这个狗东西啊,这个时候搅什么局?” 昏昏欲睡的四时瞬间惊醒,睡眼朦胧却还是强撑着自己的眼皮望向来人。 这一看,连仅剩下的瞌睡都没了! 完蛋完蛋,闫怀真,舒迩忠实的三号追求者,面上冷冰冰,心里火辣辣。 年纪不大,辈分实高。 想当初,叶流云被挖灵根挖得那么快还多亏了他给丹宗施压来着。 他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说出这番话,岂不是证明他正是为了叶流云而来? 闫怀真走到谢启惟、谭静还有澜微面前,一一见过礼:“怀真,见过师兄,见过谭阁主,澜微宗主。” 谢启惟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沉沉。 远处的山峰渐渐没过了橙红似血的夕阳,没有了光线的映照,天色暗沉得比之前更快,黑夜迫不及待要粉墨登场。 周围谁也没有说话。 谢启惟目光从闫怀真身上移开,微微扫过坚定站在舟舟背后的桑亭之,面色复杂的舒迩,还有无数好奇、或是担心或是看好戏的稚嫩脸庞。 他背过身去,双拳紧紧握着,望着那高台身上一道道凌乱的但是饱含剑意的剑痕,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柿垂眸思考,随后右手微微一挥,竟是借助护山大阵将所有将离未离没有通过试炼的少年修士们全部都送出了山门。 还剩下的少年们先是惊呼一声,可随即立马噤声。 他们再是反应迟钝,也知道这位闫师叔和谢宗主怕是有些龃龉,以至于如今气氛如此尴尬。 闫怀真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定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无人可见的嘴角翘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给他这身冰冷镀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恶意。 良久,澜微变身假笑女孩,“闫师弟,怎么还不起身?你师兄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一直没什么要把他扶起来的动作。 闫怀真也不甚在意谢启惟的态度,道了一声谢便慢悠悠起身。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 舟舟早从他人的七嘴八舌中大概了解了这人的身份,这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闫怀真,绝世大大大渣男! 说他是大渣男,是因为他分明已以无情剑法入道,却又化作良家妇男,刻意勾引有夫之妇,别人不依,他就使劲纠缠,把人家勾得七魂没了八魄与原来的夫婿和离,最后他再轻飘飘来一句:“姑娘,你我本就清清白白,何来情意?” 离开得嘎嘣脆,飘飘然不带走一片多余的云彩。 关键是,不止一个!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证明天下之间并无真正的有情人,然后以此来巩固自己无情剑的道心?! 喵喵喵?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要不是因为有一个好师父一直护着这人,这人早就被赶出了昭明天宗。 而且这人最后虽然实打实爱上了舒迩,但是因为舒迩没有选择他,所以他又变强了…… 就尼玛离谱! 看着冰冷冷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就是个烂人! 舟舟扶了扶自己被冲击的三观,顺便挂上一个非常友好且好奇懵懂的笑容,“这位师叔是什么意思?为何说我没有资格,可是舟舟在无意间得罪了您?” “舟舟?”闫怀真反复地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念着自己情人的名字一般。 舟舟:麻蛋,名字脏了。 桑亭之眼睛微眯,眼睛迸射出一种危险的情绪。 闫怀真浑然不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只是凑近了舟舟,嘴角掀起一抹十分明显的讽刺的笑容:“你真的叫舟舟?而不是叫什么叶流云吗?” 声音不大,却特意灌上了灵力。 某个熟悉的名字在在场所有人耳畔瞬间炸起,惊得通明广场上多了数百双瞪大的双眼,探究着望向事件的中心人物。 叶流云?! 就是那个岑洲丹宗自爆而死的叶流云? 她不是死了吗? 当时闹得轰轰烈烈,几乎全云网上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虽然最后好像是不了了之了,可是所有人默认——不会有一个弟子无缘无故自爆而亡,丹宗、舒家必然责任重大。 叶流云死得冤! 可是如今一个被人,还是被昭明天宗惩戒堂副堂主称之为“叶流云”的活生生的弟子就堂而皇之地站在众人面前。 那当初的猜测还能当真吗? 第三十三章 不择手段的叶流云 虽然入夜,但是昭明天宗通明广场之上以及群芳殿中挂满了夜明珠,将整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霍诗正乐不津津地看着广场上三个宗主同抢一个弟子,结果就听见一个他家师兄前段时间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叨的名字,口中从谢启惟那处抢来的特意泡上的茶突然不香了。 霍诗难得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襟危坐。 而南池豫也正在和南泽龄汇报此次尚在玉京的长老们看上的好苗子,忽闻殿外广场之上的喧闹之声,先是愣了一下,可是随即想起在木秀城时舟舟说过的事情,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至极。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起码身为玉京学院的院长弟子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弟子,不该是这个反应。 有人问:“池豫师侄认识那人?” 南龄泽也奇怪地回过头去。 怎么?这儿还有他们玉京学院的事? 南池豫紧紧攥着手中的名册,目光瞟过对面不远处的徐无铭,犹豫片刻才神色凝重地对他师父传音道:“师父,徒儿有要事要禀,还望借一步说话。” 这是舟舟的家务事,他本不应该多言。 但是如果叶流云真的死了,又恰好是舟舟的孪生妹妹,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家事了。 南龄泽也算是了解他这个弟子,虽然还需历练,但是该有的分寸都还有。 如今这无论是这舟舟也好,叶流云也罢,其实都和他们玉京学院关系都不大,就算是出于同情心,这个反应也不太对。 微微思虑片刻后,南龄泽右袖一挥,转瞬之间就带着南池豫来到了寂静无人之处,并在两人周围立下一道阵法,隔绝那些跟来的宵小之辈探究的目光。 群芳殿的广场之上,气氛有些紧张。 舟舟站在那里,她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惊讶和困惑,可随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霎时如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双杏眸微微瞪大,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着,胸口起伏也因为呼吸的变化而更加明显。 无需多言,这个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问题,周围的弟子们都觉得自己懂了。 若是她不是叶流云,那么她此刻不是应该立刻否定吗?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闫怀真眼睛微眯,心中不免对舟舟多了几分轻视。 丹宗的这些废物,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试炼他也看了,倒是会耍些小聪明。 可惜,小聪明就只是小聪明,终难登大雅之堂! 这边,舟舟却因为呼吸不畅脑袋发晕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桑亭之在后面撑着就险些跌倒在地。 桑亭之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就感受到舟舟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扶住她的手,同时脑海中传来一句:“我没事,你先不用管。” 这是舟舟从未有过的冰冷的语气。 没事? 这么些天,舟舟在桑亭之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可是,桑亭之也明白,舟舟的性子…… 舟舟再次抬头,眼中竟是蓄满了泪水,在周边夜明珠照耀下,璀灿如星。 她想出声,声音却被什么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终于带着哭腔:“你,你……说什么?你说……我是谁?” 闫怀真微微站直了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随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死不承认的小丫头。 不过,他还是好心好意地重复了一句:“我说,小友你难道真的不是岑洲丹宗叶流云吗?” 这一次,点名道姓,将一切朦胧猜测都撕开来说。 “岑洲丹宗叶流云?”舟舟语气激动地重复了一遍,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 半晌,她再次低下头去,别人看过去,只觉得那似乎又是害怕又是伤心。 然而,若是地上也有双镜子,所有人就会发现她的脸上只有不屑,冷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意。 说来,她还要感谢舒迩当初在湘州为她提供了绝佳的学习素材,让她能够举一反三饰演出一位初闻至亲之人离世的姐姐呢。 可是别人只觉得这一刻的舟舟看起来脆弱至极,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她低着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那啪嗒啪嗒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到地上的泪水可是藏也藏不住,与之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霸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连之前和她吵吵闹闹的南瑾瑜也看不下去了。 她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走上前来,挡在舟舟的面前:“不知闫副堂主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你要知道,能够参加玉清盟试炼的,都手持楼令,身份做不得假。” “楼令?做不得假?”闫怀真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这位叶小娘子的楼令不会是来自浮源的楼令吧?” 他可是听说了,这一次这个假冒的繁渊和自称舟舟的叶流云都是拿的“浮源的楼令”。 浮源楼令虽然并不是出自玉清盟,但是起码样式是统一的,可惜当时检查的弟子早已报上来说这两人楼令有异,与常见的浮源楼令不太一样,若非自己将那弟子按下,这两人恐怕连试炼都参加不来了。 说起来,这两人能完整过完试炼,还得多亏了自己呢。 在他身后的谢启惟听到了“浮源”二字,仿佛被按到了什么关键的按钮。 他转过身来,看着和桑亭之站在一起的舟舟,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南瑾瑜也弯下身来,用目光询问舟舟。 舟舟若有所感,怯怯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声:“是,我们来自浮源。但,我不姓叶。” 闫怀真略有不耐:“行了,叶小娘子,这个时候,就别骗人骗己了,都招了吧,别到时候太难看。” 舟舟似乎是哭够了,用手胡乱抹掉自己的脸上的泪水,泪眼婆娑地看着闫怀真,眼中也多了一丝坚强 她也没回闫怀真的那句话,自顾自地问:“你说我是叶流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认识她?” “认识谈不上,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仅几面之缘,一个十五岁还在长身体的少女,变化非常之快,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叶流云?” 闫怀真微微挑了挑眉,心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我自然不能十分肯定,不过……”他微微歪了歪头,“你的那些日日相处的师兄,以及抚养你长大的师父呢?” “行了。”眼看越说越离谱,谢启惟发话,“众目睽睽之下,你身为昭明天宗惩戒堂副堂主,对一个无辜弟子咄咄逼人算怎么回事?” 闫怀真刚刚还十分逼仄的气焰忽而一滞,心中有些不满。 可是念及谢启惟的身份,他只是淡淡刺道:“师兄想要收这人入门,那这人日后便会是昭明天宗的弟子,可是这等欺世盗名之辈怎配坏了我们昭明天宗万年的传承?这人前日敢因妒生恨,伤人死遁,岂知他日不敢背叛人族,堕入魔道?” 说罢,他十分深明大义的向谢启惟行了一礼:“宗主,师弟这不过都是为了昭明天宗!” 谢启惟本来不担心,可是听到闫怀真最后这句话,简直就是要气笑了。 为了昭明天宗着想? 真要是为了昭明天宗着想就不会做出那些龌龊的事情了! “她未必就是你们昭明天宗的,本座不是说了?本座弟子的位置永远为她留着,你们既然不珍惜,这孩子便是我泉明阁的,闫副堂主是不是也要替我们泉明阁清理门户?”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出。 白色的灯光结合着银色的月光,给说话之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又偏偏没有什么温度,配合着阵阵夜风,冷得人身体发颤。 然而,这来自大乘期的威压只是针对一个人。 闫怀极力压制体内沸腾的灵力,十分不解,这种人居然还有人要吗? “谭阁主,这人只是一个心思狠毒的骗子罢了!” “本座只看见,你一个元婴后期的前辈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小弟子咄咄逼人。” 手无缚鸡之力? 你确定? 可是众人脑海中将身为元婴后期的闫怀真往舟舟身边一放……貌似确实也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 闫怀真如今也知道多说无益,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舟舟十分眼熟的东西——那个叫什么来着,留影石? “这是当初一直留存的证据,本来是念着斯人已逝,徐宗主也念着多年的师徒之情一直未曾公之于众,可是怀真真的不愿意看到这种人进入昭明天宗,便要了来,还请师兄还有各位一观。” 这一放,整个会场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水镜上,看着“叶流云”行刺舒迩。 不得已,舟舟又被迫看了一遍“自己”刺杀舒迩的过程。 不过第二次看的感觉倒是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了,甚至心中都开始点评起这个“叶流云”的各种表现。 嗯,手不够快,太慢了,而且一点技巧都没有; 哎呀,蠢死了,这要杀人直接背后抹脖子呀!你等着她转过身来插她灵根所在之处算什么? 这是什么表情?你笑就笑,你还狞笑?丑死了! 舟舟心中还相当自然,毕竟坑啊啥的都挖了,就差人跳进来,自己可以吭哧吭哧填土埋了,可是别人就不一样了。 看着那张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脸庞甚至是几乎没什么差别的身形,那些曾经真心实意地为“叶流云”抱过不平的弟子,现在却也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更有些人联想到舟舟在秘境之中的所作所为,恍然惊觉,舒迩好像就在舟舟打劫的那一队中吧…… 如今看来,这损人利己的做法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舒迩可真是个小可怜。 闫怀真嘴角微勾,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在场中扫过,果然见四周那些小弟子们一个个面露鄙夷之色,看向“叶流云”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厌恶,显然将她当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恶人。 闫怀真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却正好对上舒迩担忧的目光,似乎生怕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而惹来麻烦。 闫怀真的心都快软成一团,他的迩迩就是太善良了,他知道她向来不愿做这些事情,可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必须这么做。 舒迩真的担忧吗? 是,她真的担忧。 只是可能和闫怀真所想的担忧略有不同。 她在密境中曾经密切接触过舟舟,这人和叶流云确实有些若有似无的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直觉告诉她这种不同不像是装出来,可是理性分析一番,这个舟舟展现出来和叶流云完全不同的地方又没有任何有力的佐证。 一个都没有! 就像是她问过的名字,她说的时候好像确实很真情实感,可是这种东西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又比如实力,无论是她看到的舟舟,还是密境中给展示的舟舟,好像永远都在借助手中那一把剑以快取胜,可是这一点…… 别人或许以为叶流云只是个柔弱丹修,但是她知道,叶流云也是可以做到的。 只除了,灵根属性? 叶流云,是水灵根,但这个舟舟从来没有使用过水系术法,好像更擅长木系术法。 舒迩心中愁思无限,闫怀真却只是面色淡淡,仿佛已经掌握了一切一般问舟舟:“你现在可有什么要说的?” 舟舟眼眸低垂,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嗫嚅道:“我……我想见丹宗宗主,他是叶流云的师父,想必他一定清楚我和叶流云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也很想知道,徐无铭到底会是什么表现。 闫怀真冷笑:“好,就让你心服口服。” 南龄泽和南池豫恰时也回到了群芳殿,只是此刻这师徒二人的脸色像是调了个个一般。 南池豫还是往日稳重的玉京学院大弟子,就是南龄泽…… 如果是熟悉南龄泽的人定然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太好,甚至有些糟糕。 “怎么,南院长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你老婆被人勾引走了?还是……”乐韫想了想,“还是你徒弟也欺师灭祖了?” 南池豫:“……”您可真会紧跟时事。 沉默片刻,南龄泽有些兴致缺缺地道了一声:“我无事。”就是有些心脏不太好。 第三十四章 要不投靠大反派得了 舟舟这件事虽然没有完,可是毕竟也只能作为一个小插曲,玉清盟的那些新弟子们的入门的安排也还得继续。 何柿留了下来,和其他几个宗门的长老或者和她一样的弟子安排新弟子们的去处。 各大宗门主要就是有内外门以及亲传之分。 比如昭明天宗,外门弟子都由几位专门的外院长老掌管,内门和亲传则会由各峰峰主统领。 所以成为内门弟子的前提,就是有了属意于自己的峰主选择自己。 而留下来的所有弟子若是有属意的宗门,至少这个宗门的外院是不得拒绝的。 广场上,原本因故停歇的招新又重新运转,群芳殿也因为舟舟等人再次热闹起来。 群芳殿,乃是昭明天宗最大的殿宇,平时可做庆典、招待宾客、议事之用,宽敞明亮,内部可以同时容纳千人还绰绰有余。此刻除了端坐于殿首的几位来自几大宗门的宗主,其他从三洲汇聚而来有名有姓的宗门领袖也都位列在侧。 舟舟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脚步虚浮地在桑亭之的陪伴下站在群芳殿的正中央。 同行的除了闫怀真,还有舒迩。 看着这四人,有人不屑,有人狐疑,有人头疼,还有人微微挑了挑眉,将两个同样弱不禁风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心中更是确定了一些事情。 “你便是舟舟?你和那叶流云可有什么关系?”说话之人一张国字脸,皮肤略黑,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脸上表情有些严肃和凝重。 “叶流云”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小一点,只要她没有危害到他人,那便是她个人的私事。 可若要计较起来,如果舟舟真的是叶流云,那么首先就要考虑她一个小小的练气是如何从两个合体大圆满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毫无知觉地逃出生天,背后是否有人相助,又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再者,为何要化名进入玉清盟,是否另有所图,对人族又是否有所不利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当然,若她不是叶流云,事情就要另当别论。 “弟子正是舟舟,叶流云……目前弟子并不确定和叶流云有什么关系。” 此人端坐于谢启惟的右手边上,和谢启惟之间只隔了一个山羊胡子男人,那山羊胡子男人身后站着南池豫,所以山羊胡子应该是南池豫他师父,所以这人应该是霍诗? 舟舟猜测。 霍诗有些许不满意舟舟的回答:“什么叫不确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弟子自然清楚自己是谁,但是闫真人信誓旦旦,弟子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眼见这小丫头把锅甩到自己身上,闫怀真前进两步,越过舟舟,行了一礼:“怀真并非无的放矢,只是此女无论是无论是出现的时间还是后来的行动轨迹,甚至乃至于她在试炼中的表现,都十分可疑。” 闫怀真不卑不亢,与舟舟形成鲜明对比。 “哦,可疑?怎么个可疑法,说来听听?”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是慵懒,带着说不出来的韵味,既像伸着懒腰困意的猫儿,又像醇香的勾人的酒,一瞬间就将舟舟所有的注意力勾了去。 她虽然面带轻纱,面容朦胧,但是只一眼,便知道那是个美人。 不过,美则美矣,却是有毒。 舟舟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全然忽略了乐韫看向自己时那复杂的目光。 而这边,闫怀真已经向众人列说舟舟的可疑之处:“第一就是出现的时间,怀真不才,能够查到此女最初的出现时间就是在叶流云自爆的半个月后,就在净山雪岭附近的清溪镇,随后此女一路北上,到了木秀城,也就是在那,才出现了她那个所谓的哥哥。” 说完,闫怀真转身看向舟舟和桑亭之二人,期待着这二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即便提到了他,桑亭之也丝毫没有给闫怀真一个眼神,只是一直关注着舟舟的状况。 倒是舟舟抬起头来,微微勾起一个略有些讽刺的笑容。 经过前面一番初闻噩耗的激动,此刻情绪应该稳定很多,舟舟想着。 只不过眼圈还是红红的,配合着这讽刺的笑容,莫名多了些决绝的意味。 “闫真人自己的能力不行,查不到我之前的踪迹,却用这个当做所谓的证据,不可笑吗?”舟舟突然恍然大悟:“还是说闫真人故意的,断章取义……?啊,是断踪取义!” 闫怀真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睛:“那不如请叶小娘子说说……” “闫真人!”舟舟直接打断,“晚辈一直十分敬仰玉清盟司法堂认真严谨的态度,无论是说话用词还是做事皆成规章。不知为何身为司法堂前身的昭明天宗惩戒堂副堂主非凡没有学到前人的一分严谨,反而一直咄咄逼人,带着私人恩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副堂主?” 这个闫怀真张口闭口昭明天宗,满口仁义,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真是有够讨厌的。 就算是现代社会审判书下来,最终定论来临之前,再怎么证据确凿,那也只是犯罪嫌疑人,只有判决书生效了,那才能叫罪犯。 现在舟舟最多也只是被怀疑是叶流云,一口一口叶流云,别人也便罢了,偏偏这人还是惩戒堂的副堂主,不专业到令人发指! 说完,舟舟轻掀眼皮,冰冷中又略带着些嫌弃与闫怀真对视。 闫怀真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嫌弃的意味简直要掀翻天际,丝毫没有遮掩。 可偏偏她说扯出了司法堂这张大旗,特别看到谢启惟甚至是其他几位宗主都露出了颇为赞同的目光…… 闫怀真闭了闭眼睛,好半晌,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舟舟娘子,若是不使用飞舟或者传送阵法,以一个炼气修士的脚程也是勉强可以用半个月的工夫就可以从丹宗到达清溪镇的,所以闫某想请舟舟娘子说说那半个月你在哪里?” 舟舟不假思索:“净山雪岭。” “净山雪岭外围以及清溪镇是从岑洲进入灵洲的必经之路,这不能说明什么。”闫怀真反驳。 舟舟淡淡瞅了他一眼:“我并不在外围。” 闫怀真略做迟疑:“难道是在内围甚至是在中心地带不成?” 可随即,他马上否认:“不可能,你只是一个炼气……” “没错,我确实去过净山雪岭的中心地带,在那里待了好些天。” “小友莫要说大话才好,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都不敢有十足十的把握从净山雪岭全身而退的。”下首有人质疑,心中直道现在的娃娃世面没见过多少,话是一个说得比一个大。 舟舟微微欠身:“晚辈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此言一出,直接惹得众人万众瞩目。 居然真的去过净山雪岭的中心地带? 这丫头什么来头? 谢启惟很是好奇地问:“有什么证据?” 舟舟缓声道:“诸位前辈应该知道前段时间在平芜拍卖场卖出的天价月犀草,那便是我的证据。” 一个白发老头想了想,略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痛心疾首:“你摘的?然后你把它给卖了?” 舟舟略有些不好意思:“是,当时从家中出来囊中羞涩,就进去采了些草药给卖了。” 囊中羞涩卖月犀草? 还一下三棵? 这是哪来的败家子? 当然,他们并不觉得舟舟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毕竟如果不是她,平芜拍卖场以及那位真正的卖药人可以随时现身反驳,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有翻身之地了。 “所以,”在众人心中有千万种猜测的时候,闫怀真突然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有能力进入净山雪岭中心地带的你也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能力可以从秦堂主、舒家主以及徐宗主三位合体修士的眼皮底下‘死而复生’?” 此话一出,许多人也是恍然大悟。 确实也是。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法子,但是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 舟舟也不恼,只是嘴角微微勾了个弧度,不知是在笑谁。 “话说来说去,你一个无关之人在这里和我辩半天又有何用呢?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想见见徐宗主。” 闫怀真轻笑,环顾四周,眼神从一直默默无声的徐无铭身上扫过,最后定在舟舟身上:“徐宗主就在殿中,要不,你来找找?” 舟舟内心直接翻了白眼,还找找,你当捉迷藏呢? 她内心已经能够想到不管她能不能找到,闫怀都有两个说辞了。 找到了就是她果然认识徐无铭,找不到就是做戏好。 反正但凡有任何表情反应不对,他都有理。 突然,舟舟感觉自己衣角被扯了扯。 她回头,便看见桑亭之分毫不差地指向了徐无铭所在的位置。 舟舟秒懂,悄悄靠近桑亭之,装模作样小声问:“你确定吗?” 桑亭之装出一副看着小傻瓜一样的无奈表情,“他经常来浮源的,你忘了?” 闫怀真:“……”还浮源呢,装得还挺真。 舟舟:“!” 看不出来桑亭之你戏这么好! 不过面上舟舟配合着摇头,“没注意过。” 随后终于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徐无铭。 徐无铭果然还是那个徐无铭,真是个做戏的大师,舟舟心中不无感叹。 不过这一次倒是比之前做戏更认真了些。 眼神温柔,面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对过往的怀念,更有着对弟子深深的疼爱。 总之,俨然就是一副心疼徒弟的好师父模样。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徐无铭也终于无法置身事外。 他慢慢起身,一直用着这种复杂的表情回望着舟舟,却又默不作声。 闫怀真见状哂笑一声,随后走到他的身旁,似是十分好奇地问:“徐宗主,这是你那个三弟子叶流云吗? 徐无铭用那复杂的眼神看着舟舟,良久之后,他才眼眸低垂,微微摇了摇头:“确实长得很像,不过有很多地方都完全不一样,想来确实不是同一个人,闫堂主费心了。” “徐宗主确定?” 徐无铭艰难点头:“确定。” 闫怀真站在徐无铭的身后,语气可惜地道:“可是你保护了你的弟子,却要害得无辜的舒小娘子承受一切谩骂了,她才是最大受害者不是吗?” 所有目光又瞬间集中到舟舟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舒迩身上。 看到舒迩,原来徐无铭十分坚定的眼神又变得有些犹豫,脸上闪过一抹痛苦,许久没有再说话。 “徐宗主,你既然不愿指认,就由老夫来替你指认!”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原来是舒家主大驾光临!” “舒家主。” 有人礼貌问好,也有人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呵,一个两个加起来不知道多岁了,都来围剿一个小姑娘,真不要脸! 舟舟心中默默唾弃。 “舟舟娘子,我们又见面了。”舒屏山身后跟着的旭轻路过舟舟身边时意味不明地打了个招呼。 “旭娘子好,下次注意点,只是别又被我淘汰了。”舟舟面无表情,但是在旭轻耳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她旭轻确实没有通过这次的宗门招新的试炼,可是旭家也是玉清盟的成员之一,只要她旭轻还姓旭,舟舟就还会有机会再对上她。 旭轻轻笑,“舟舟娘子,啊,不,叶娘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有那个机会做我的对手吧。” 舟舟拧眉,“旭家已经衰落到要被玉清盟除名了?真是可喜可贺。” 旭轻面色一沉:“牙尖嘴利!” 要不是曾祖父先一步离开,哪有这个丫头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这个小贼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偷袭吗? 呵。 不过舟舟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坐在原地不停划拉着手中杯盏的乐韫,再看看旁边和谢启惟寒暄的舒屏山,跟在舒屏山身后一个不断瞟着桑亭之的青空,瞪着自己的江聊,还有一旁的闫怀真,徐无铭啥的,心中有一瞬的扭曲和好笑。 再加一个繁渊,还有个妖族太子啥的,是不是就可以一锅端了? 毕竟乐韫可是一个屠了女主全家,外加几乎一整个主角团的反派。 一个把小说重要人物杀到只剩下女主角舒迩的大反派。 舟舟突然考虑起自己直接投奔乐韫的可靠性。 好像,还不错? 毕竟自己好像已经完全站在了这些主角团的对立面了。 第三十五章 妹妹 虽然自己没有做坏事的心,但是,但是……好像头上就打了反派俩字,哪个主角团人物见到了都要咬上两口。 等等! 舟舟突然悚然一惊,那谁繁渊也是,还是个男主,自己不会被这人盯上吧? 虽然嗷,自己在万年前不过就比他小了俩岁。 但是嗷,毕竟自己直接跳过了那一万年,“biu~”一下到了现在,连年龄都缩水了五岁,这怎么打? 这不分分钟捏成小菜饼? 南池豫说过,繁渊现在唯一的对手就在浮源,不对,现在还得加个乐韫,浮源有点远,那人性子自己也摸不透,未必就肯为了自己破坏两族的和平,但是乐韫就近在眼前啊! 关键是这人,舟舟猜测,她大概是能知道自己是谁的,毕竟她是个卦师,连那个旭家家主小儿子从小到大所有缺德事都能被翻出来,跟有个随身摄像机似的,自己这到底是凭空多个人还是改名换姓她不能不知道的吧? 能和繁渊这个活了万年的老王八整成对手的卦师,肯定不是街边那些个一块灵石算一卦的骗子可以比的。 没错! 舟舟再次坚定自己所想,却没想到也是属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虽然过程稀烂,但是结论居然对了! 乐韫确实知道舟舟这具身体就是叶流云本人,虽然,和她本人的卜卦能力沾不上一点儿边就是了。 “舒家主也熟悉这女娃娃?”有人朗声问。 舒屏山斜了一眼舟舟,把舒迩唤到自己身边,“熟悉谈不上,不过这人伤了我女儿,印象深刻,老夫是怎么也忘不了了。” 说完很是担忧地问了问舒迩在这次试炼中感觉如何,又心疼地让女儿坐下。 他自己则三两步走到舟舟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老夫正好在两个月前和叶流云有过一面之缘,眼前这人无论是模样,还是声音确实都和那叶流云一模一样。” 两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确实不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来。 “更何况,”舒屏山继续说:“这两人还都是十五岁,连身量都差不多,这位小友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舟舟抬头,定定地看着舒屏山:“舒家主确定叶流云十五岁,各方面都和我差不多吗?” “确定。” 舟舟转了个身,对上徐无铭:“徐宗主呢?我想听听徐宗主怎么说。” 徐无铭默了一瞬,点点头。 舟舟像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她抬头,坚定了目光,带着质疑:“舟舟有几句话想问徐宗主,还请徐宗主如实相告。” “你问,知道的我必如实回答。” “请问,叶流云多大的时候进入的丹宗,如何进入的丹宗?” “流云……”徐无铭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是我十五年前在丹宗门口捡到的,当年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你当初就没有为她寻找父母吗?” 徐无铭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惭愧地说:“当时我尚还不是丹宗的宗主,事务繁忙,便……” 舟舟之前曾经在苏长盛那里旁敲侧击过,徐无铭早在叶流云出现在丹宗之前就为了舒迩在灵洲四处奔波,恰好这时一个孩子就从浮源到了丹宗,没点猫腻谁信啊? 不过她也没拆穿他:“为什么成了你的弟子,就因为你捡到的她?” “我观她资质不错,是……水属性单灵根,便将她收为了弟子。” 有人听出了不对的地方,水属性单灵根? 可是这个舟舟是木属性灵根吧? 舟舟还在问:“她在丹宗都学了些什么?可有什么剑法之类的?” 徐无铭摇了摇头,继续回答舟舟的问题:“徐某并不懂什么剑法,不过是教她识得一些草药,炼丹之术,还有一些简单可以防身的身法罢了。” 旭轻突然轻笑一声:“我记得舟舟娘子前不久还说过,自己自小在家中跟长辈习得一些医理,在秘境中更是对各类草药如数家珍,徐宗主这么一说,这可真是太巧了。” 舟舟觑了她一眼:“是很巧,不过舟舟对丹道并不算十分了解,识得草药,不过都是因为长辈们希望舟舟能够成为一名医修罢了。” 旭轻不置可否,“舟舟小娘子问了这么多,徐宗主也都一一回答了,现在还烦请回答一下舒家主的疑问如何?” 舟舟皮笑肉不笑地掀了一个冷冷的笑容:“自然。” 她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地向着霍诗行了一礼:“霍宗主,舟舟听闻,贵宗的秦晖秦堂主曾经参与叶流云一案的审理,您也看得到,舒屏山强势,徐无铭懦弱,那想必最后整件事情的脏水并没有全部泼到叶流云身上的最大原因应该就是秦晖堂主的坚持和正直。” 其他人:“……”你可真敢说。 但原本还有些生气的霍诗被这一番话顺了顺毛,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你想说什么?” “舟舟想请霍宗主重新审理此案,还——”说到这,舟舟眼中含泪,语气哽咽:“还请还我妹妹一个清白!” 这里有三个要收自己为徒的,一个看起来就和对面那些人不对付的,南院长……反正还是别牵扯了,别到时候说什么有交情包庇,连累到吃鱼兄,所以想来想去,霍诗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不过别人的重点却不在此。 什么? 妹妹? 哪来的妹妹? “你是说叶流云是你妹妹?”旭轻似乎被舟舟的无耻惊住了,不可置信地问。 舟舟一脸认真和严肃:“是,舒家主,旭小娘子还有闫真人不是一直在问我和叶流云是什么关系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叶流云是我舟舟的孪生亲妹妹!” “也烦请编造谎话也编得认真一些吧,你都没见过就说是你亲妹妹?” 舟舟冷笑:“你们不是都觉得我是本人了?年龄、样貌都对得上,结果你来问我吗?” 旭轻、舒屏山等人一噎,是这个道理没错。 倒是乐韫在后面哑然失笑,这丫头,亏她想得出来。 对面的南龄泽很是无语地看着对面笑得开怀的乐韫,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 旭轻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稳住自己的节奏,“旭轻有一件事情十分不解,想请舟舟娘子解惑。” “请问。” “舟舟娘子能在秘境之中驱使带有自主意识的花叶络石,且十分轻松自得,似乎是木属性单灵根?” 众人疑惑,这算是什么问题?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 可是就这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舟舟却没有立马应答一声是。 旭轻乘胜追击:“舟舟娘子没有承认,是因为其实舟舟娘子并非是木灵根,而是水灵根吧!”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人有些许的诧异。 水灵根? 可是并未见过那舟舟使过任何水系灵力呀。 虽然说,灵根属性只是意味着与对应属性灵力的亲和度较高,并不是说完全不能驱使其他属性的灵力,但是一个水属性单灵根的修士驱使同等力量的木灵力需要耗费十成力气,而一个木属性单灵根的修士只需要耗费一分力气,这般费心迂回说不通呀。 “旭家娘子这话从何说起?”有人立刻从刚刚的混乱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旭轻解释:“各位长辈明鉴,我曾祖父回来后问过阿轻,为何龙睛草近在眼前而不伸手摘取,也就是那时阿轻才明白,原来各位长辈并没有看见阿轻面前有一座屏障。”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也正是那接触过屏障的那只手,慢悠悠地说:“后来曾祖父告诉阿轻,这上面有残留的水灵力的气息。” 一个能不动声色驱使水灵力而让人无所察觉的岂能是木灵根? 更何况这种东西一查便知道。 说完,她冷冷地盯着舟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本人还是妹妹! 舟舟也不挣扎,大方承认:“是,我是水灵根,并非木灵根。” 舒屏山煞有介事地讥讽一句:“舟舟娘子为了装成来自浮源的修士,啊,不对,是为了摆脱叶流云这个身份可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还编出一个孪生姐妹的戏码,真是可笑!” “装?”舟舟有些不解,“我装什么了?” 旭轻下意识反驳,“世人皆知浮源大多数都是木属性灵根的修士,你费心隐藏自己的水灵根,装成木灵根,不就是在伪装成浮源修士的同时隐藏自己叶流云的身份吗?” 此话出来,有人赞同,有人蹙眉。 南池豫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反驳:“其实,浮源众人亲近木系灵力并不是说出现木灵根的几率高,而是说,即便没有木灵根,也可以和拥有木灵根一样轻松使用木系法决。” “什么?”这一下,不仅把刚刚还自信满满的旭轻说懵了,更把很多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的宗主长老都说懵了。 等等! 他们捋捋。 没有木灵根,却又可以和木灵根修士一样使用木系灵力,这和额外多了一根木灵根有什么区别? 不要太离谱了,好吗? 若是旁人说这话,大抵这些人都要嗤笑一声,再骂一句说什么胡话,可是说这话的是玉京学院的南池豫,来自云桑收藏天下各类藏书的玉京学院的南池豫,应该没有假吧? 可是还是有人不信,向南龄泽求证:“南院长,可是如此?” 南龄泽掀了掀眼皮,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为何世人传出来却不是这般?” 这,你问我,我问谁? 他又不是浮源人……不对,不是有两个浮源的人在场吗? 恰时,桑亭之站了出来:“浮源以前对外解释过,不过后来觉得解释来解释去,太麻烦了,就任由别人猜想,最终也便传成了旭娘子口中的这个说法。” 毕竟,除了解释原由,还会有人问每个人这亲近木灵力程度如何判断,又会有人问为什么会这样,就差把浮源的祖宗给刨出来问,甚至还有人怀疑这浮源中人还算得上是人族吗? 不是人族,还能是灵族,妖族,甚至是魔族? 因为离谱的发问太多,以至于后来就谁来问都是,“对对对”,“是是是”,“您真聪明”! 其他人:“……” 原来如此……原来个鬼啊! 你浮源这么大一个势力,不弱于玉清盟任何宗门任何世家的存在,结果就因为怕麻烦就不解释了? 不是说这些个底蕴深厚的特别讲究吗? 这是不是未免也太随意了些……? 这能是真的? 算了,管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说法,反正舟舟确实是浮源中人无疑了吧,不然一般哪有十五岁的孩子就可以水灵根之资轻松驾驭木兮术法,控制花叶络石,直接击败了一个筑基? 若真有,这天资,未免也太逆天了些。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叶流云是她的孪生妹妹,那么自然也是如她一般可以亲近草木,这好像还是不能说明这是两个人。 毕竟叶流云“死无全尸”。 甚至有人阴谋论一番,会不会是浮源把孩子找到了,然后帮着做出了这一番戏呢? “我知各位心中还有疑虑,舟舟也便不藏着掖着。” 看到众人眼中闪烁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眼神”,舟舟继续说:“刚刚徐宗主也说了,叶流云并未修习过剑法,可是刚刚好,舟舟自小学了一些,我想短短两个月也是无法速成的对吧?” 听到“剑法”二字,仿佛是触动了闫怀真的某根不能容忍的神经。 他忍不住讥讽:“就你在秘境中所使的那些也配叫做剑法?” 都是野路子,也好意思拿出来丢脸? 谢启惟有些不悦地唤了一声:“闫师弟。” 身为一个长辈,总是为难一个晚辈,闫怀真不嫌丢脸,谢启惟还怕丢昭明天宗的脸呢! 舟舟的那个……姑且称之为剑法吧,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快准狠,很是有做剑修的潜质。 再说,招生试炼是找好苗子。 苗子是什么? 苗子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青涩的,有待雕琢的。 不然人剑法都成熟了,要你这个师父做什么? 还想讥讽几句的闫怀真忽而一滞,带着没什么感情的微笑向谢启惟应了声是。 回过头来,脸色却比之前更沉了些。 不过他沉默了,舟舟却没打算放过他。 “闫真人?不如就请您和舟舟比试一番如何?” 闫怀真轻蔑地说:“你这小身板经得住我一剑吗?” 舟舟真诚发问:“闫真人,只是测测舟舟的剑法而已,你还打算带上修为打我一个小练气?” 小说里面那些人不都是主动提出卸下修为以示公平吗? 这闫怀真这么不要脸,准备带上修为虐菜? 闫怀真:“……”原来你知道自己是个炼气,所以你到底怎么这么理直气壮说要和我一个元婴对打的? “你确定?到时候可别哭着到处诉说是我欺负你。”就算不带修为,那又如何? 舟舟想都不想,“你到时候别哭就行。” 舟舟就不信了,就他那个歪门邪道的无情剑法能练出什么好东西? 她大师兄在这个闫怀真同样的年纪,可是一手无情剑法冠绝云桑,一剑斩情丝,二剑斩红尘,三剑断生死! 他呢? 反正舟舟这一路上没听过。 一个正当红的偶像,就算不是时时刻刻挂在热搜上,起码不能一点儿水花都没有。 特别是现在玉清盟招生试炼档口,各种花式新闻层出不穷,愣是听不到这个闫怀真一点儿水花,这不是菜是什么? 至于输? 舟舟满不在乎,输就输了呗,她一个炼气又不丢人。 但是对面这位但凡打得艰难一些,可都丢人丢大发了! 第三十六章 群芳殿的正中央,舟舟和闫怀真各自持剑而立。 殿中央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座斗法台。 当舟舟和闫怀真站上去的那一刻起,周边所有人都消失在眼前,一个原本看起来不太能施展得开手脚的空间瞬间绵延数十丈,宽阔无比。 舟舟拱拱手,“晚辈心中早就对昭明天宗仰慕已久,特别是靖瑶剑尊,听闻他当年仅凭一人一剑,便击退万千海族,守住瑶海之滨,可惜晚辈生不逢时,无缘得见,不过闫真人既然是无情剑的传人,想必定然得靖瑶剑尊的真传,不知今日能否让晚辈大饱眼福呢?” 众人没想到,闫怀真之前和她多番针对,临近比试她却多番赞美,难道是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知道害怕,变相求饶? 但是闫怀真闻言并未觉得这是赞美,心中更是有若有似无的羞恼之意:“靖瑶剑尊的风采岂是晚辈能比的,舟舟娘子谬赞了。” 说完,右手在空中随意一划,竟是一把通体散发着莹莹寒光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谢启惟听到舟舟的话,再看到那把寒松剑,心中却颇多感慨。 靖瑶剑尊,昭明天宗的第二位宗主。 无情剑法还在,寒松剑也还在,可惜世间却再也无人能再现靖瑶剑尊的风采……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收起满心的情绪,正色道:“闫师弟,为示公正,师兄就暂时封禁你的灵力,莫要见怪。” 闫怀真心中冷嗤一声,他还不至于会对一个小炼气动用灵力,“师兄请。” 不过一瞬,舟舟就能够感受到对面那人身上满身的灵力已然如潮水般褪去。 但与此同时,一种令人战栗冰冷的剑势从闫怀真身上爆发出来,向着舟舟包裹而来。 虽然舟舟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人随意说的话,可是外面的人却能听得见、看得见也能感受得到舟舟斗法台上所有的变化。 好些小宗门的宗主们最多也不过元婴,感受到这股丝毫不带有灵力的剑势,居然也情不自禁流下几滴冷汗。 旭轻面色从容地觑了一眼身旁的假繁渊,“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 毕竟那可是元婴,不是金丹,也不是筑基,是高了整整三个大境界的元婴! 即便卸了灵力又如何? 整整三个大境界差的又何止是修为灵力? 桑亭之丝毫未动,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舟舟。 旭轻脸上划过一抹愠色,“不如我们打赌她什么时候败,我赌她过不了一……”似乎是想到自己曾经败在舟舟手上,为了挽尊,话到嘴边又改了个说法,“十招。” 桑亭之终于舍得给旭轻一个眼神。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旭轻。 只一眼,看得旭轻寒毛乍起,居然控制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终于,桑亭之轻声道,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我赌,你……” “什么?”旭轻听不到声音,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下一瞬,有什么轻柔地听不见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你过不了一招。” 我? 我又没有和人比试,我在谁手上过不了一招? 旭轻刚刚还在疑惑,下一瞬竟是双眼迷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她的魂神也不知去了哪片空间。 有人若有所感,往这边云淡风轻掠了一眼,可随后又将注意力全心全意投向斗法台上的两人。 只是,桑亭之的脑海中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好歹也算是你的后辈,下手这么狠?” “只不过让她出去历练历练罢了。”他抬眸看了一眼:“还有,我姓桑,和她没有关系。” “是吗?”声音悠悠远去,那人再也没有说什么。 桑亭之也不甚在意,专心致志关注着比试台上的动静。 斗法台上,舟舟微微攥紧自己手中的六百,克制住自己紧绷的肌肉。 她明白,二人之间差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体能,甚至是熟练度。 所以要赢,或者说输得不那么难看,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耗不起。 那么她的破绽在此,对面又怎么会毫无破绽呢? 舟舟见过这云桑最惊艳绝伦的无情剑,怎么会不知道真正的无情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无情剑法的关键是大道无情。 大道无情,但是有责任。 说是无情,实则处处又都是情,怎么会是这般冷冽肆意的模样? 她都知道的事情,寒松剑怎会不知? 所以闫怀真的破绽就在寒松剑! 舟舟再次抬眸,眼中蕴满了坚定,在那一瞬间,她满身的气势都变了! 如果说,试炼中的舟舟是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通明广场上、群芳殿中的舟舟是心碎的刺猬,那么此刻的舟舟便是一把锋芒尽出的剑。 只是一把剑! 边上正吃瓜的前辈们突然觉得嘴里的茶不香了,瓜子也不好磕了。 谢启惟难得略带惊奇地“咦”了一声,再次伸出自己的神识感受一番,“这……”竟是隐隐有些人剑合一的影子? 虽然稚嫩,但是…… 难道是错觉吗? 不,不是错觉! 闫怀真脸色暗沉下来,他作为舟舟剑尖所指,对这感受最为直接。 确实隐隐有些人剑合一的迹象,没有错…… 一把仿造的剑,居然也能做到吗?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寒松剑,“有点意思……”。 下一瞬,剑气从剑尖划出,蛮横地冲着舟舟而来。 舟舟睨了一眼,横剑侧身堪堪与那剑气擦肩而过,一下刻又一道凌冽的剑气直冲舟舟门面,她抵剑于地,奋力蹬地,飞身冲着闫怀真而去。 就像是一把真正的剑。 两人来回交错着,舟舟虽然看似处于下风,却经常在千钧一发之际化危为机,一步一步以身为剑,化解闫怀真对自己的攻势。 闫怀真剑招繁华凌厉,舟舟剑法灵活俊逸,一个带有冰霜寒风的冷冽,一个是草木化生的温和,明明都是水灵根,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可渐渐地,有人看出了不对劲来。 “老谢!这不都是无情剑法吗?”霍诗虽然是个学剑废柴,但是这猪肉吃得再不香,到底也是啃了不少的,看剑招这种东西洒洒水啦。 那些不懂剑道的修士闻言惊奇地看看惊讶的霍诗,不言的谢启惟,又看看斗法台,心中疑惑,这哪里一样了? 霍宗主你不是个法修吗?怎么还懂剑? 别不是胡说哩! 谢启惟双手交握,竟是不知何时沁出了些汗渍。 良久,他微笑着点头,“确实。”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嘴比心快:“这女娃娃也不是昭明天宗的,哪里偷学来的?” 南池豫心中吐槽:偷学?昭明天宗和浮源的关系用得着偷学?拿几棵草药、医修换换不就有了? 怎么浮源就不缺阵修呢? 他们也可以拿阵修换草药、换医修。 南龄泽若有所感,微微侧头,南池豫立刻正色危站,一副靠谱弟子的模样。 而徐无铭安静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内心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自从南池豫挺身而出,为舟舟二人作证的那一刻起,这股异样感便悄然滋生,并逐渐蔓延开来。 他侧目向着殿前坐着的舒迩看去,舒迩若有所感,与他对视一瞬,可随即慌乱移开。 她是故意的吗? 斗法台上,舟舟和闫怀真交替着进攻和防守,如此不断。 舟舟已经有些力有不逮,不过她也不慌,因为她能感受到,对面那人比她更乱。 闫怀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丫头使用的是什么剑法,虽然不算十分娴熟,可是就是这样不算娴熟的无情剑法居然隐隐有人剑合一之感。 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闫怀真不想陪她玩了,直接,使出一招重击,一招可以让舟舟避无可避的刁钻的重击。 避也避不开,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舟舟想也不想,下意识迎剑而上,只是轻转手腕,似是将剑横着穿过闫怀真的臂膀下方劈向他的胸口,而闫怀真的剑尖却直指她的喉咙。 “小心!”澜微的心都揪了起来,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 谢启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所有人都将心提在了嗓子眼,这一剑他们看出来了,舟舟要输。 甚至可能有被抹脖子的风险,但在这之前认输还来得及! 别真把命给送上去了! 只可惜,舟舟没有认输,闫怀真也并不想手下留情。 就在剑尖触碰到舟舟脖子就要狠狠划过,溅起一串绚丽的血花的时候,闫怀真的剑,寒松剑却自己歪了。 他自己歪了? 闫怀真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正想转向抽剑回击,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一朵朵绚丽如牡丹的血花绽放开来,抛洒至地上,伴随着一阵“锵”的金属落地的声音。 舟舟微微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跳动地犹如激动小猫一般的心脏,看着自己剑尖所指之处——一个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佩剑的剑修。 她赌赢了! 她就知道,曾经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谁都看不上的寒松剑怎么会甘愿被一个歪门邪道驱使? 寒松剑给面子地铮鸣一声。 虽然这个小丫头也很讨厌,但是好歹比某些人好。 而且有人嘱咐过不让自己伤害她,那自己就大发慈悲勉强听着吧。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斗法台上情势骤变,未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变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昭明天宗的无情剑败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的无情剑? 胜负已分,舟舟眼中空荡的斗法台瞬间溃散,周边嘈杂的人群再现。 谢启惟眼中燃烧着奇异的色彩起身,“舟舟小友这一手无情剑不知和哪一位前辈所学?” 旁人听到谢启惟这语气,这样子,心中诧异更上一层楼。 难道不是偷学? 若是偷学,岂不是早大声质问了? 舟舟收起六百,微微躬身,半真半假道:“晚辈并不知他的身份,只知他自称是鸿铭尊者的传人。” 她和她师兄学了一点点,虽然不能说精通,但是唬人还是可以的。 “鸿铭尊者?” “那不是昭明天宗的创派祖师?” “额……这么一说,好像整个昭明天宗都是鸿铭尊者的传人?” 哦,好像也是,这就是一句废话来着? 舟舟才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是一步两步慢慢挪到脸色不太好的桑亭之身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桑亭之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脖子上的血痕扫过,最后定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闫怀真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好半晌,他掏出一瓶药膏,塞给舟舟,然后面无表情地对霍诗说:“霍宗主,现在应该可以谈谈叶流云的事情了吗?” 霍诗也捡回自己的理智:“应该的。” 其他人也从刚刚的事情中回神,对哦,一开始是有人指认她是丹宗的叶流云来着。 现在看来,这确实不是叶流云,毕竟徐无铭亲口承认过叶流云不曾习过剑法。 一旁的舒屏山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拳,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旭轻还有闫怀真不是向自己保证这就是叶流云吗? 怎么会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个叶流云的姐姐? 原本一个没有亲人没有人伸冤的叶流云就这么直接有了撑腰的亲人,甚至还是来自浮源,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可怜。 当初,徐无铭不是向自己保证过,自己都处理干净了吗? 一切兜兜转转似乎又转回了原点。 在别人看来,现在的情况是,受害者叶流云被逼迫至死,结果他们这些罪魁祸首步步紧逼,逼着人家姐姐承认自己是叶流云,指鹿为马? 可笑! 真是可笑! 舟舟紧紧握着药瓶,直接进入主题:“徐宗主,还记得我之前问过,您为什么没有替她寻找父母吗?” 不等徐无铭解释:“您当时说的是,您没有空,可是我怎么记得云网上流传的我妹妹死前的留影上,我妹妹指控你去过浮源很多次,似乎是购入了很多珍贵草药?” 徐无铭掀了掀眼皮:“不错。” “之前旭家小娘子谈及浮源的木灵根的时候,我注意到您的面色,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舟舟直接问:“你早就在多次出入浮源的过程中知道了我妹妹来自浮源,对吗?” “我……” 徐无铭想否认,桑亭之直接打断:“你不用否认,你可以看看这个。” 说完,递给徐无铭一个灰色的风翎。 第三十七章 拜师 舟舟看着那枚风翎,眼神微闪,“是,你先看看,看完再说。” 徐无铭接过风翎,快速用神识看完里面的东西,每看完一个,心中便更沉一分。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风翎,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一个又一个想要将手中之物损毁的冲动,可是最后酝酿良久,又全部归于平静。 他知道,没用。 既然他们把东西都交给自己,那想必肯定不止一份。 在这一刻,徐无铭脸上那些所谓的愧疚和心疼被撕得粉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目光从桑亭之身上掠过,最后定在舟舟身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舟舟小友,好心思。” “徐宗主,不装了?” 徐无铭随意整了整衣摆,“舟舟小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早知道直接将东西拿出来就好,也省得徐某在这里演了半天的戏。” “舟舟也想简单一些,但是……我不这么做,怎么会让那些个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呢?要是到时候,你们直接否认流云是我的妹妹,我又该如何?”说这话时,舟舟还有意无意地扫过地上尚未回过神来的闫怀真。 徐无铭轻笑一声,确实如此,一个鲜少在人前露面,没什么存在感,还死无全尸的小丫头,他们这些人若是死不承认,谁能证明她究竟是谁? 二人三言两语,却听得旁边好些人暗自心惊,这徐无铭之前一直疼爱弟子的模样竟一直是装的? 竟是一副好演技,连他们都骗了去! 可更多的人好奇那风翎中有什么。 霍诗问:“这风翎中究竟是什么?” 舟舟无视徐无铭那阴森冷冽的目光,自己也掏出一块风翎,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霍诗,并将风翎交到他手中。 霍诗接过风翎后,第一时间也是仔细端详着里面的内容,但除了最后一个显示徐无铭偷孩子的影像他看懂了,其他的,特别是那些个写着什么时候得到,在哪得到各种草啊,花啊,甚至是石头的记录,还有证词凭证什么的,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想,他将风翎再次递给谭静。 只一眼,谭静就知道为什么徐无铭承认得那么快了。 乍看上去,确实都只是能够润养灵根的贵重药材,合起来,却是一副完整的生机散的丹方。 生机散,分为子母丹,需要两枚丹药才能凑出一副完整的生机散,一枚可以从人的体内完好无损地取出灵根,一枚可以将完好无损的灵根完美融入另外一人体内,恍若新生。 虽名为生机,听上去像是治病救人的神仙丹药,可那只是对于被换上灵根的人来说罢了。 人死灵根灭,一条完好的灵根必然是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体内取出来的,至少在灵根变成其他人的灵根之前那被取灵根之人不能死。 听说这个东西,是某些世家在很早之前用了某一灵族的全族性命研制出来的,全无人性。 所以不仅早就被禁,更是浮源最深恶痛绝的。 徐无铭倒是有那个耐心,这些药材有自己采的,有从泉明阁购入的,有从个人手中购买的,甚至还有从浮源购入的,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 而最新的那两棵白雾花,正好补齐了一张完整的丹方,时间也正好是叶流云自杀之前的一个半个月。 至于,那个影像,怎么那么像…… 谭静侧首看了一眼乐韫,乐韫若有所感,朝着谭静弯了弯眼睛。 谭静心下了然,好了,不用想了,确实有她的手笔。 “是生机散。”随后她向谢启惟其他几位宗主传音道。 他们对生机散的丹方虽然未必都十分清楚,可是生机散之名那可是谁都忘不了,特别是谢启惟。 谢启惟心累地抚了抚额,“徐宗主,可有其他话要说?” 徐无铭语气温和:“没有。” 霍诗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当初你一开始就是抱着换灵根的想法偷了人家孩子?” “是。” 听到确认的回答,霍诗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了坐立难安的舒迩身上,可是思及刚刚看到的那些时间,又将目光投向一旁似是震惊于徐无铭所做之事的舒屏山身上。 舒迩当时不过也只是一个孩子,未必就知道什么,但是舒屏山呢? 他是否又参与其中? 大殿之中,各种情绪都在暗涌。 有人随着事情的一波三折,一惊跟着一惊,吃瓜吃得不亦乐乎,把肚子都快吃撑了。 有人不怎么在乎事情的发展,只是一心一意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落选弟子中是否有心仪人选,盘算着怎么把人拐到手。 有人什么都知道,任由事情自由发展。 还有人眼见事情一步步失算,却又无甚在意。 因为从头到尾舒屏山都未曾真正参与其中,他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罢了。 舟舟暗叹一声可惜,之前她通过南池豫接触到了乐韫,几乎花光了自己身上的灵石,还赔上好几颗月犀草,才把徐无铭凑齐生机散所有草药的信息拿到手,可惜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舒屏山插手其中。 究竟是真无辜还是藏得太深了呢? 许是舟舟看得太认真,舒屏山也回望过来。 他唇角一扬,又很快落下来,满脸愧疚地说:“舟舟小友,老夫属实不知道原来事情竟是如此,老夫当初也属实看到了迩迩身上留下的那枚留影石才会被气昏了头脑,如今想来大概也是……” 话未说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抚摸着舒迩的头发:“迩迩年纪小,她什么都不懂,说到底也是老夫的不是。” “爹……”舒迩十分愧疚地看着舒屏山。 舒屏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舟舟小友,舍妹的死舒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想怎么处置舒某,舒某都无话可说。” 说是这么说,眼中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又能奈我何? 舟舟皮笑肉不笑:“舒家主,舟舟说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交给霍宗主决断。” 她处置? 她想杀了舒屏山,舒屏山愿意将他的脖子洗干净给她的六百见见血吗? “辜某觉得,舒家主自降一大境,辞去家主之位如何?” 大殿中,有一道疏朗的男声回荡,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殿中竟不知何时起有了些春寒料峭之意。 不同于闫怀真身上尖锐的冰冷,这是一种带着些生机希望的冷,是一种能让化神、合体,乃至于大乘期的这些早就不惧热不畏寒修士们,感受到初春的气息的冷。 与此同时,山海一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徐无铭、乃至于舒屏山呼啸而去。 舒屏山好歹也是合体期大圆满境界,结果在这一道威势之下,不过堪堪扛过一瞬,很快就溃不成军,被压倒在地,连嘴角都溢出血来。 舒迩脸色剧变,惊叫一声:“爹!” 立刻想要去扶住舒屏山,甚至手上都慌乱地带上了微弱的灵力,试图为他医治。 然而,舒屏山却用力一把将她推开,“迩迩,别碰爹。” 舒迩跌倒在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舒屏山,随后又慌乱地张望着谢启惟等人,想向他们求助。 只可惜,谢启惟他们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的身上,只有乐韫手掌轻抬,将她扶了起来,“刚刚那人不是说了,降一个大境界就行,毕竟把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给逼死了,总不能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吧?”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舒迩怔愣在原地,一个……大境界? 这人是谁? 她机械地随着谢启惟他们的眼神望向店门口,无甚在意地扫过地上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徐无铭,还有面露恐惧的闫怀真,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门口的那一抹青衣身上。 而那人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舟舟。 舟舟看着那人,心中只是缓缓升起一个小小的疑问:现在的昭明天宗怎么都喜欢青色的衣裳? 难道这就是校服? 可是也没听说过师长还要穿校服的耶。 舟舟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谢启惟已经迎了上去。 旁边有好些宗主也跟着像是见到了偶像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一般拘谨地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见过辜峰主!” 那人似乎很是习惯于这个反应,十分自然地颔首回应:“你们好!你们好!” “师叔怎么来了?” 辜方辞哼哼一声:“我要是再不来,你师妹就要没了。” 谢启惟:“?” 我师妹不在这儿啊,她不是去了金莲寺和那个和光和尚吵……论道去了? 还是说明师妹?宋师妹? 你到底在说我哪个师妹? 谢启惟还在一一数来,辜方辞却已经在舟舟面前站定,他责怪地看了谢启惟一眼:“这不在这儿?” 谢启惟:“……” 谢启惟难为地张了张嘴,最后才鼓起勇气为自己小声争取:“师叔,是我想先收为徒弟的。” 谭静:“?”难道不是我吗? 澜微:寒木峰主来了,我的赚钱小能手没了,我的心也死了。 >︿< 辜方辞歪了歪头,“你问问人小姑娘是愿意当你徒弟,还是当我徒弟呗?”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舟舟的反应。 舟舟:“……”这眼神,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到底是我当人徒弟还是选人作我弟子? 不过……舟舟斜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徐无铭,身后气势变弱的舒屏山,联想到当初被舒屏山威压重创的经历,她很是舒心。 她想都不想:“师父好!” “唉~”辜方辞脸上一下子绽出十分疏朗的笑容。 辜方辞原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而润,这一笑,生生将自身带有的那七分寒气削弱成了三分。 舟舟竟诡异地觉得那寒气也带着几分生动。 其他人:“……”怎么感觉有点草率的样子? 收徒弟的很草率,认师父的也很草率。 难道说,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这一届招生试炼,其实出了不少优秀之人,不按套路出牌的舟舟,小怪物桑亭之暂且不提,还有很多表现优异之人。 通明广场上,大部分弟子早已抉择好了自家的门第,乃至于师父。 还有几个归属未定,等着早有属意的师父从繁忙的事务中脱身。 “景兮,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着那个乐韫楼主?”一个魁梧的老头站在两个紧紧抱住的小姑娘面前。 徐景兮万万没有想到这争抢徒弟的戏码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她第一选择当然是昭明天宗咯! “当然是……” 一个傲娇的小姑娘抱着徐景兮的胳膊不撒手:“徐妹妹,你等我们师父来了在选择嘛!” 谁和你我们师父,我都没拜师! 再说了,乐韫那可是个大大大大反派,我跟着她还有好果子吃吗? 徐景兮努力挣脱,但挣脱无果,喘着气问:“飞云姐姐,乐楼主,到底看上我哪里了,我改,我马上改!” “要不你自己问问她?”飞云突然放手。 问她? 她在那个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此时不拜师,更待何时? 徐景兮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悦被一道刺耳的惊叫打断:“徐景兮——救我!” 是四时。 她呆呆感受着一个带着微微凉气的手掌看似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实则把四时摁在了手掌下任意揉搓。 不是说,谁都看不见四时,也谁都摸不到吗? “做我的四弟子,不好吗?”说话之人,似乎有些伤心。 身体微微僵硬不敢动的徐景兮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刚刚不还是三弟子吗?怎么又降了? 不,坚决不! 四,死,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谁爱过谁过! “乐楼主,我不……” 四时的声音骤然变大:“景兮!救救我!” 徐景兮突然卡壳。 她哭丧着脸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头,“乐楼主,花再好看,你强行摘下来她就谢了,放在枝头上她还能结果子呢!” 乐韫很是认真思考一阵:“结果子浪费养分,摘下来我放在手边看着还开心。” 说完,把四时从徐景兮头上揪下来,拽在手上,配合着四时子哇乱叫的声音,有些遗憾地道:“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办法,飞云,带着你三师妹,我们一起走吧。” “等等!”一声凄厉的声音在广场上炸起,“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乖~”乐韫的心情似乎很好,又把四时放到了徐景兮的身上。 四时四肢瘫软地爬回到徐景兮的头上,有气无力地恭喜:“恭喜你成为女主舒迩的四师妹。” 徐景兮惊恐回头,看清楚乐韫身后站着的微微掀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头去的舒迩,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舒,舒……迩?!” 随即,脑袋轻轻挨了一巴掌,四时痛呼出声:“乖,叫三师姐,走,师父带你们去见见你们的大师兄,认认人。” 第三十八章 “当初是有人特意将叶流云的出现在浮源的消息告诉我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恰好就有一个天水灵根的孩子出生在浮源呢?” 这是徐无铭被带走之前,特意传音告诉舟舟的。 可是他没说那人到底是谁。 是谁,会特地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过不去,叶流云的父母又在哪里呢? 既然徐无铭知道叶流云是浮源的,为何就甘愿冒那个风险偷孩子,就为了舒迩? 可是,舟舟回想起舒迩在群芳殿中的表现,那个表现…… “舟舟!你没事儿吧?” “舟舟姐姐!” 孟夏、容与最先看到和桑亭之一起下来魂不守舍的舟舟。 舟舟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她勉强扬了个笑容:“我没事儿。” 南瑾瑜最先注意到舟舟脖子上的血痕,还有微微凌乱的发丝,这模样竟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 可是里面那么多长辈,谁会丧心病狂地去为难一个小辈呢? “你这伤……?” 众人这才顺着南瑾瑜的手指将视线落到舟舟的脖子上。 容与看上去有些焦急:“姐姐,你脖子怎么受伤了?” 之前在秘境里那么多事,舟舟连头发丝都没乱过,怎么到了现在,却还受了伤呢? “小事,小事。”舟舟下意识看了一眼桑亭之,连忙掏出来一盒药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夏夏能不能帮忙擦个药,我看不见。” 其实这点子伤,就流了两滴水珠子,再不擦药,就要自己痊愈了,她都不稀得管。 不过嘛,这群小孩就是有些大惊小怪的。 不知为何,南瑾瑜旁边冷哼一声,待舟舟擦好药以后,她才问出众人最关心的问题:“那个叶流云是怎么回事?” 旁边还有好些没有离开的弟子们早在舟舟出来的时候就悄摸凑近了几步,听到这话更是竖起了耳朵,手边还拿着各自的风翎,小心思一目了然。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这人如果不是叶流云,也便罢了,虽然按照那个反应不太可能。 但是如果她是叶流云,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那就说明有问题的是丹宗、乃至于舒家呀! 丹宗虽然够不上玉清盟几个宗门,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这种大宗门出现了问题,那可就有的热闹了。 吃瓜,乃人的天性也。 就算是修仙了,那也不例外,顶多就是把瓜吃得优雅一些罢了。 舟舟简略说了一句:“事情已经解决了,流云是我妹妹,是被徐无铭偷走的。” 临走的时候霍诗他们叮嘱过自己不要向他人泄露生机散的信息,所以舟舟也只能说这么多。 不过这么多人再是年纪不大,也不是个傻子,就这么一句,还能听不懂吗? 没事偷人家孩子干什么,肯定是有目的呀! 更何况一看见舟舟这个和叶流云长得一样的,就跟闻着味儿来的狗一样,凶得很,没什么猫腻谁信? 不过叶流云已经没了,那舟舟…… 孟夏很是担心地牵着舟舟的手:“那你没事吧?” 舟舟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你们呢?有没有拜入自己心仪的宗门?” 见舟舟明显不愿意多谈的模样,其他人也很识趣地不再多问。 木星桥率先回答:“我……!”见其他人看过来,他刚刚扬高了的声音又瞬间低垂下去,他略有些羞涩道:“我被玉京学院湖广先生收为弟子,过两天就要和南院长他们一起走了。” 玉京学院地处中洲玉京,地势平缓,所以不像昭明天宗一般有个什么峰主之类的,不过因着所教授内容的不同,所以玉京学院内部划分了各个不同的书院,湖广先生便是润泽书院的院长。 乔素素和林夕二人本来就是一对姐妹花,只是分别从了父姓和母姓,也恰巧,同时被万合宗的一位化神长老收为了弟子。 至于孟夏,南瑾瑜,还有那个射箭的孙绘闵都和舟舟一样都入了昭明天宗。 最令舟舟诧异的就是容与,他居然也来了昭明天宗,她还以为他会去玉京学院或者玄法宗呢。 容与笑得人畜无害:“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桑亭之微微眯了眯眼睛,幽深的眸光中酝酿着些许的思考。 容与似是毫无察觉,反而十分无辜地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桑亭之移开目光。 舟舟对这二人短暂的交锋毫无察觉,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不妥:“你倒也不必为了我入昭明天宗,选择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容与摇摇头,很是坚定地说:“阿容其实对剑法也很感兴趣,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现在能有机会入昭明天宗,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啦!” 舟舟想了想,便也没多说什么。 这是个人的选择,只要他自己想清楚就可以。 “恭喜。”就在众人欢欢喜喜交流的时候,一个很是随意如风又似流云的声线从舟舟身旁响起。 “见过乐楼主。”之前这位出来收弟子的时候,大家都有目共睹。 虽然不懂被收为徒弟的那一位为何表现得如丧考妣,不过……若是轮到自己,自己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毕竟暗地里,好些人都是偷偷叫雁雪楼为短命楼,修道修道,暂且不提那些个高深的理想,这摆在眼前的不就是长生还有实力吗? 雁雪楼的弟子普遍寿命都要比寻常宗门的弟子要短上一截,听说就是因为窥探天命,以至于自己的寿数都受到了影响。 只除了乐韫这个短命楼的头头,似乎是年龄未知,修为也未知。 好些人私下聚在一起的时候还在暗自猜测,会不会是这个楼主私下里已经偷偷换了好几茬,毕竟谁也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私下里的暗流,舟舟并没有感受到。 或许,即便感受到了,也不会相信。 舟舟微微躬身:“这次还要多谢乐楼主施以援手。” 当初自己尚在灵洲的时候,曾经有意无意地和桑亭之、南池豫他们探讨过当时云网的热议问题,其中就包括叶流云,也就是那时开始,自己从桑亭之那里知道了生机散。 之后自己通过云网、苏长盛、甚至是桑亭之那里拿到了徐无铭暗中配生机散的部分证据。 但到底,还差了些。 因为剩下那些东西大都是徐无铭自己找的,还有一些是从个人手中购买的,总之,想获得全部还有些困难。 事情的转机就在他们来到湘州之后。 先是苏长盛和自己叨叨乐韫和旭家的过节,然后就是桑亭之莫名知道自己和旭轻发生冲突的事情,所有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乐韫或许就是事情的转机。 所以后面的事情就很是顺理成章。 乐韫轻笑:“叫楼主多生分,唤我一声师叔便好。” 舟舟略有些诧异地抬头:“师叔?” 这不同宗门之前还能这么算辈分吗? 乐韫轻轻挑起舟舟耳畔的碎发,“说起来,我和你师父当年还算是同门师兄妹,只可惜,我志不在此,便出去独立门户了。” 其他人:“???” 独立门户还独立出一个玉清盟七大宗门之一? “不过,你也不必谢我,舟舟师侄出手大方,任谁看了都得心动。”她凑近舟舟耳畔,轻声道:“就是千万别让你师父知道。” 一股淡淡的荔枝花香向着舟舟侵袭而来。 舟舟未及思索,脱口而出:“为什么?” 乐韫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痴痴笑了起来:“你以后就知道了。” “对了,”她向后招呼着,“飞云,你们之前应该在净山还有湘州城中见过。” 一个长得很是可爱的小姑娘闻声立刻走上前来,拉着舟舟的手,软乎乎地道:“舟舟师妹,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啦!” 说完很是高兴地拉着舟舟贴贴,一番自来熟的操作把被挤到一边的孟夏看得是目瞪口呆。 舟舟有些不适应地僵了身体。 她的反应都被乐韫看在眼中,眼中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实的温情。 随后,她接着介绍:“舒迩,我的三弟子。” 舒迩微微欠身。 舟舟眸光微闪,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个奇怪的走向,但还是欠身回礼。 “至于……”饶是乐韫也不禁被吵得按了按太阳穴,暗中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成了乐韫的四弟子,四,死,多不吉利!” “我就叫四时,怎么了?再说你怪我?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你自己唧唧歪歪,从三变成四了吧?” “怎么,看我成了女主的师妹你很得意吗?” “对对对,是是是!” “你等着,我迟早把你扔了!” 舟舟:“……”好了,你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了。 舟舟也属实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不过,乐韫也不准备对她多做介绍:“我那大弟子呢,还有些腼腆,这么多人他不习惯,下次再介绍。” “行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得走了。”乐韫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随后带着自己三位弟子便消失在原地。 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 月光如银,倾洒在孤峭的山崖之上,海浪席卷着银光,撞到山崖上,撞碎了成群的星辰。 有人手中提着一柄灯笼,踩着满地细碎的月光银雨,踏上那陡峭的山崖,将细碎浮动的星辰尽收眼中。 咸咸的海风吹乱舟舟满头的碎发,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许久之后,舟舟拿出一柄长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割断一绺长发,埋了起来。 “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舟舟回首。 是桑亭之。 桑亭之瞥了一眼地上松散的土地,绕着走到崖边:“这片海的对面就是浮源。” 舟舟语气淡淡:“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明明她有那么多怪异的地方,说了那么多的谎话。 比如,她到底在哪里长大,如果她果真在浮源长大,浮源是一定会有记录的。 而她的谎话,看上去完美,可是实际上,一戳就破。 “你不也什么都没问我?”桑亭之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影子,语气悠远。 “比如问,你为什么分明没有一丝一毫浮源的血脉,却自称浮源的人?” “你想知道吗?”桑亭之回过头来,月光映在他的眼中,却丝毫没有眼前之人的分毫光彩。 舟舟一怔,最后却只是轻松一笑:“你没听过移民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虽然手续复杂了些,但是只要有足够的价值,谁会拒绝? 不会真的有人就一直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吧? 桑亭之:“……”说得也对。 不知为何,有些安静。沉默的空气伴随着阵阵咸咸的海风,以及一声声海浪的呼啸。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缓慢却又莫名带着激动的脚步,每一步都充满了带着战栗的期待和兴奋。 二人警惕地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转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从气息来看,明明这人至少是元婴,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如果不是相熟得不需要掩盖的故人,那就是自恃甚高,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仇人。 徐无铭被拉去了牢笼,舒屏山重伤昏迷被送回了舒家,那就只能是——闫怀真! 舟舟大声质问:“闫真人居然是这等小人,趁着两个小弟子孤身之时搞偷袭?” “舟舟师妹,偷学无情剑法,岂不是更加无耻?”月光逐渐将来人的面目逐渐照得清晰,却也更森冷,“还有你那个所谓的浮源楼令,你们真的是浮源中人吗?” 舟舟:??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人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东西? 还有,她楼令咋了? 她楼令不是经过南池豫的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吗? 舟舟用眼神询问桑亭之,桑亭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清越的声音在海风的穿透下居然有些冷冽:“闫真人的孤陋寡闻真是令桑某刮目相看,不过,”他的表情是舟舟从未见过的冷然:“既然闫真人找来了,那桑某也有一笔账,想和闫真人算一算。” “呵,和我算账?是舟舟师妹在群芳殿上的‘英姿’给了桑师弟这般的错觉吗?”闫怀真面露不屑。 他一个元婴,难道还能输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贼? 舟舟有些焦急,听桑亭之这架势,居然是想和闫怀真硬碰硬吗? 不至于,不至于,没必要! “你和他硬碰硬做什么?摇人啊!”舟舟对桑亭之传音道。 她现在可是手握好几个宗主,还有她师父通讯方式的社交达人了,咱不怕! 桑亭之无奈地摸了摸舟舟的狗头,“你试试?” 这人敢这么做,必然是做好准备了的。 第三十九章 闫怀真的弱点 舟舟不信邪,拨打她师父的“电话”,打不通;谢启惟的,打不通;霍诗的,还是打不通…… 淦,这个狗东西,居然还会屏蔽信号! 他不知道网络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吗?! 是可忍,姑奶奶也忍不了! “闫师兄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今日你在这里杀了我们二人,明日我师父就会为我们报仇?” 闫怀真静静地站着,身上的法衣随风飘动,眼神平静而疯狂,手腕上,原本狰狞外翻的伤口如今已变得光滑洁白,如同新生的肌肤一般,仿佛不久前在群芳殿内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梦。 他满不在乎地觑了她一眼,随后心情很好地在这崖边踱了一周,“你师父就没告诉过你这是什么地方吗?” 啊这…… 舟舟拜师不足半日,她师父就露了一面,然后就懒懒打了个哈欠,说是回去睡觉了,还真没来得及和她嘱咐什么东西。 算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不然她怎么能摸着黑就哒哒哒跑到这边了? 当然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不知这里是?” 此刻的闫怀真就像是那个总是能够验证出反派死于话多的反派,舟舟问了,他还真的答了:“横渡剑尊的洞府便在这北渚崖上,只是可惜,因为遗留了太多剑意,每每到黎明时刻,就会凶悍异常,所以,宗门早有禁令,无故,不得来此。” 舟舟若有所思。 横渡剑尊? 一个没听说过的人物。 但是剑意,她懂。 剑意,那是只有当一个剑修真正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道后才能挥剑斩出来的东西,就像通明广场高台之上那些凌乱的剑意,皆来自于昭明天宗这万年来领悟了剑意的剑修们。 有的时候,一枚剑意的作用,几乎不亚于一本剑法。 但若是剑意太多,太凶,直接杀人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闫怀真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只是准备高高兴兴地看着她们如何被这位剑尊的剑意凌虐。 若是能死了,那就更棒棒了。 反正他只是一个没有动手的无辜师兄罢了。 舟舟阴阳怪气:“哎呀,我好怕怕呀!” 要是舟舟能正经一些,义正言辞地责怪,叱骂,闫怀真还能真觉得她是怕了,可是她这个模样,就和在群芳殿里那个戏精样子如出一辙。 月光下,青年的自信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恼意。 桑亭之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舟舟的身后幽幽加了一把火:“你知道横渡剑尊是舟舟的师祖吗?” 果不其然,恼意还未完全散去,闫怀真幽黑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原本还有些微微的恼意像是被辐射过一般,瞬间变异发展成为疯狂的妒意。 舟舟也很意外,不过相较于桑亭之说的那个未曾谋过面的师祖,她更意外于闫怀真波动的心绪。 这人什么情况? 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嫉妒? 虽然舟舟知道她很优秀,但是她觉得闫怀真嫉妒的不是她的菜花、幽默和大度,更像是嫉妒横渡剑尊是她师祖? 有个缩小版的舟舟在识海中拿着小小的笔记本认真推演: 乐韫是她师父的师妹,至少两千多岁,她师父起码也是两千岁起,那她师祖年龄也是个很可观的数字,闫怀真不知道那个剑尊是她师祖,想来她师祖已经仙去特别特别久了,而且平时一定特别低调,以至于闫怀真都不知道辜方辞是这个横渡剑尊的徒弟。 等等,对于尊敬的前辈的后辈不应该是嫉妒吧? 难道不应该是惺惺相惜,爱屋及乌? 这种像是看抢了自己心爱之人嫉妒的眼神怎么回事? 她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男主呀? 小舟舟拿笔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除非…… 难道…… 还是说……,闫怀真拿的居然还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的剧本? 比如这人通过他说的这些剑意和她师祖达成了某种共鸣,然后隔了千年的时光就突然爱上了。 所以,这人直接不想努力了,想当她师祖的娘子,想入赘她们寒木峰? 他居然想分她遗产?! 舟舟面露惊恐,用一个看着恶毒后妈的小可怜排斥的眼神看着闫怀真。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位横渡剑尊是男是女,但是真爱不分男女,吃软饭更不分! 目睹了舟舟表情变化的桑亭之:“……?” 他觉得他想提醒舟舟的大概和她脑袋里想的不太一样。 闫怀真却被舟舟的眼神狠狠刺伤,眼底的嫉妒和杀意肆意生长。 他嫉妒,当然是嫉妒! 若是能继承横渡剑尊的衣钵,谁愿意去学一个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的无情剑? 他的迩迩不知道多少次因为这件事情对他避之不及。 可随即,闫怀真将自己神智捡回来,抖了一抖又安装上:“是她师祖又如何?她师祖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认她这个徒孙吗?就算认,这里这么多剑意,她能消化得了吗?” 就她这个筑基都不是的小身板,吃撑了的结果可就是被扬灰。 “更何况……”闫怀真轻佻地看了一眼舟舟身后的桑亭之,“桑师弟,你在秘境中的缺点可是暴露无遗,现在的你对于舟舟师妹来说,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 为啥暴露,还不是舟舟干的。 舟舟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桑亭之:“那啥,别听他胡说,阵修是个近战废柴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你别听他挑拨离间。” 当时她在玉京学院进修的时候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不是桑亭之一个人的问题。 绝对不是! 桑?拖油瓶?亭?废柴?之:“……” 他非常不符合形象地敲了敲脑袋,像是要抑制住某种冲动。 没一会,他才放下手,很是温吞地对着闫怀真说:“闫真人,无论我们死不死在这里,你都逃脱不了干系的。” 闫怀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动过手,你们刚刚进入昭明天宗,不懂规矩,误闯禁地,很正常的,可别想把这件事情赖到我身上。” 毕竟通明广场众目睽睽之下,是这个舟舟和桑亭之自己朝着这个方向跑到这边来的,自己可没有拿着刀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舟舟恍然桑亭之的意思,把腰板挺得笔直,一下子就狐假虎威起来:“闫师兄,你知道今天徐无铭为什么突然就招了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就拿到那些证据吗?” 闫怀真眼眸微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舟舟很是好心地提醒:“你应该知道当年旭家家主那个小儿子和雁雪楼楼主的事情吧?” 哦,就那个旭轻的祖父。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那又如何?” 舟舟眨巴着大眼睛,“师兄啊,你再想想?你想想那人是怎么落网的。” 怎么落网的? 自然是被…… 一抹灵光直击闫怀真的脑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瞬间一凝,可他很快否定。 “不可能,乐韫楼主向来独善其身,除了天下大事,不会随意插手别人的事情。” 就连当初旭衍德那个儿子也是在外面蹦跶了许久才被收拾掉。 若真像舟舟所说,她什么事都知道,岂不是说明整个云桑不都相当于处在乐韫的感知之下? 舟舟一哂:“所以啊,亭之哥哥说你是孤陋寡闻,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辜负他对你的殷殷期望。” “殷殷期望不是这么用的。”桑亭之小声提醒。 “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 闫怀真对她们的小动作略有不耐:“别拐弯抹角的。” “哎呀,师兄,修道之途漫漫,什么都得慢慢来,急不得,更不能走那些个歪门邪道。”舟舟夹带私货阴阳了一波闫怀真,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继续说:“外人她当然不管,但我是乐楼主的,额,自家人,她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闫怀真偏头打量了她一番,神情漠然,看不清什么想法。 半晌,他哂笑一声:“现在是攀上浮源,又想攀上雁雪楼?” 她之前在群芳殿说的那些个歪理他听懂了,貌似又有玉京学院在其中背书,惹得众人相信。 可他之前查这人行踪的时候就发现,南池豫本来就和她一伙的,之前几人一路从灵洲到了中洲,都没分离过。 若是有一天,他的迩迩要让他说这种谎话,他当然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不过,南家子弟的眼光,可真不咋地。 闫怀真挑剔地看了一眼舟舟。 舟舟也不知道他在脑中脑补了什么东西,只是一愣,心想这什么眼光? 随即舟舟大怒! 只有她这么看别人的份,哪轮得到别人这么看她? “闫师兄,你难道不知道乐韫楼主是我的师叔?早在玉清盟招生试炼之前,她就因为知道我是她命定的师侄出手帮我了,更别提现在了。说起来,乐楼主也是横渡剑尊的弟子,要是让她知道有人利用她师父杀人,坏她师门清誉,你猜她会不会把你的皮给剥了?” 剥皮有点残忍,但是,就凭闫怀真做的那些事情,成为第二个旭家小少爷,来个社会性死亡简直洒洒水啦! “说谎都不打草稿?”闫怀真连连摇头。 乐韫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师承何方,来历更是成谜,她怎么会知道? 舟舟满脸无辜:“她自己承认的呀,我出来后好多同门都听见了,舒迩师妹可是也在旁边呢,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此刻的舟舟做作地就像个十足十的坏丫头,暗自威胁:“哎呀,说起来,舒迩师妹现在就在我师叔手里,你说要是再让她知道此事是因为舒迩而起,她会怎么为难舒师妹呢?” 女主真是块好砖,哪里好用哪里搬。 果然,那闫怀真就跟踩了狗尾巴一样,脸色骤变,死死盯着舟舟,但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舟舟大概摸清楚了,这个闫怀真特别在乎两样东西。 一,就是自己的修为,不然也不至于舟舟打败以后还暗起杀心,小气死了,要是舟舟败了,她还能很大度地说一声恭喜呢。另外,连杀人都要借刀。都气成这样了,你敢不敢硬气一点?哦,对了,对了,别忘了还有刚刚那个横渡剑尊的事。 二,自然就是舒迩咯。 虽然她觉得她看的那本书细节上肯定有问题,但是走向也不会太离谱。 你看,现在不就试出来了? 舟舟却还是特别气人:“你的舒迩妹妹大概率也是横渡剑尊的徒孙,你气不气?” 她倒要看看,在一、二之间,这个闫怀真更在乎哪一个。 闫怀真的脸庞还是那么冰冷如玉,就是这个玉不是羊脂玉,而是被舟舟气成了那个墨玉。 还是不太值钱的那种。 舟舟这一番话虽然能气死个人,却也确实戳到了闫怀真的心窝子上。 他既不想被当成通缉犯,不想因为这样一个小人落得和旭家那位一样的下场,更不想舒迩受到任何损失。 所以,舟舟还有她身边这个人,他一时半会还真动不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该怎么给他这个台阶。 “其实,大家都是同门,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把关系弄得那么僵。”桑亭之在舟舟身后突然缓和两人气氛。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刻也都顺着梯子,放下眼中、话语中的刀戈,看向身后的桑亭之,想听听他说什么。 桑亭之走上前来,人畜无害地好心说:“师兄可以看看,这楼令到底是不是出自浮源,大家把事情说开,也免得后面一直误会。” 说完,掏出一枚和舟舟的楼令一般无二的黄色玉牌递到闫怀真的面前。 只是桑亭之紧紧握着,完全将那玉牌置于自己的手掌之下,看不清全貌。 闫怀真瞥了一眼乖巧站在后面的舟舟,又看了一眼桑?拖油瓶?亭?近战废柴?之,谅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冷哼一声,就这么毫无戒心地接过楼令。 只是,当他的指尖刚刚触及楼令,还未完全看清楚那枚楼令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就感觉自己周边原本活泼的灵力瞬间凝固,随后以他反应不及的速度被抽离自己的身边。 同时抽离的还有桑亭之。 这两个小贼诈自己?! 这是闫怀真心中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想法。 不再犹豫,他直接抽剑刺向桑亭之,却没想到,群芳殿中的一切又再次重演,而且,这一次是他自己大意在先。 第四十章 扔了,再捞回来 舟舟提着六百迅速飞身上前替桑亭之挡住一剑。 只不过,闫怀真到底是一位修道许久的元婴,即便灵力受到了限制,其余威依然不是舟舟能够轻易抵挡。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冲击着舟舟的身体,刚刚因为冲击而气血翻涌的血液又瞬间如被冻住,寒彻骨髓。 舟舟此刻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寒冰窖中一般。 那冰还不是一般的冰,那是云桑最南端的极寒之地,万年不化的玄冰。 舟舟不好受,闫怀真也未必好到哪里。 他周身不仅是有堵随身而动的墙隔绝他周身的灵气,更像是一个贪婪的饕餮一般,可以吸收大部分由丹田内部运转出来的灵力。 越是想要挣扎破除这道桎梏,吸收得便越是多。 更重要的是,他储物戒指没了? 这一下,想从内部补充灵力都做不到。 若非如此,就自己在正常情况下的全力一击早就让舟舟这个小贼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容得她随意蹦跶? 现在闫怀真就像是身处灵力绝境的孤岛,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身原本就储存的食物,也因此,弹尽粮绝之日便是他任人揉搓拿捏之时。 闫怀真感受到体内还余下的半数灵力,也不再与那道无形的、随身而动的“墙”做挣扎,只是冷笑一声,笑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贼天真! ——到了他这个修为,灵力早就不是唯一的攻击手段了。 闫怀真微微一凝,神识如利刃般划过虚空,直奔舟舟而去。 不过,他想象中的舟舟被他的神识割得七零八落的景象并未出现——她,还有那个桑亭之甚至什么反应都没有! 舟舟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 桑亭之为什么没有反应她不知道,只当是他身上还有还有什么抵御神识的阵法。 至于她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喽! 她的神识自然还是和她前一世的修为息息相关,可不会因为她穿到叶流云的身上就变成炼气修为的神识,哪有那么轻易就被闫怀真给扎成刺猬? 闫怀真脸色微微一青。 他心下发狠,双手掐诀,一道道冰冷刺骨的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些寒气迅速凝结成尖锐的冰凌,如箭雨般朝着舟舟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也化为了无数道凌厉的剑影,铺天盖地地朝舟舟席卷而来。 一道,两道——攻势越来越凶猛。 舟舟右手拿剑,左手结印。 她身形灵活地左闪右避,避开那些致命的冰凌和剑影的同时,一片片水幕也在空中不断结起,落下,层层叠叠,阻挡闫怀真的攻击。 这里是北渚崖,最不缺的就是水。 可惜虽然同为水灵根,这四周的水灵力却再也不能随着闫怀真的心意随意调动。 反倒是舟舟,借着主场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舟舟必须承认,炼气和元婴之间,有如天堑。 即便闫怀真手上的只是一柄普通的剑,即便他不能使出全力应对舟舟,目前的舟舟也暂时只能守,而非攻。 是了,确实只是普通的剑。 在群芳殿中,闫怀真沉默良久,终于想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他的剑。 那把寒松剑并非自主选择他,是他强求而来,只因为曾经的靖瑶剑尊便是用这把剑守住了瑶海。 曾经他觉得,若只能学无情剑,那么他闫怀真就一定得配上最适合无情剑法的寒松剑! 即便是强求的。 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寒松剑还是没有完全承认他。 他一直不以为意,不承认又如何?只要到了他的手中,就是再不情愿也只有他一个选择。 除了不久之前…… 闫怀真感受到了寒松剑的动摇。 它居然动摇了? 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闫怀真一剑劈下,空气中,带着咸咸气味的湿润的水汽化为有形的冰珠,随后迅速凝结一片,朝着舟舟网来。 巨大的威势之下,舟舟无法一剑劈断,只能迅速往后退去。 这一退,便退到了悬崖边上。 【快。】舟舟咬着牙对桑亭之传音。 桑亭之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手中动作犹如翻飞的蝴蝶,专心致志地将闫怀真身上那两道叠加的阵法织得更密、更厚。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闫怀真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要被抽空,只能凭着力量压着舟舟,将舟舟的身体都压得探出了悬崖。 悬崖下,波涛汹涌的海浪如同凶猛的野兽一般,吞噬着礁石,又很快退去,周而复始,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地冲击着舟舟和闫怀真的耳膜。 “舟舟师妹就不想下去感受一下海族的凶悍吗?”说完就要将舟舟一脚踹下去。 舟舟往下微微蹬地,避开他的攻击,在空中倒飞而去,同时手中松开六百,竟像是要跌入海中:“这海族的凶悍还是闫师兄感受感受吧,也让师妹看看靖瑶剑尊的传人还能不能再次复刻他老人家当年的荣光!” 说话间,六百已经在空中接住舟舟,与此同时,一条狂暴的水龙骤然从海底升起,直冲云霄,绕过舟舟将闫怀真顶了出去。 闫怀真闪避不及,竟真被撞飞出去。 但毕竟舟舟目前只是一个炼气,想要伤到闫怀真的身体还是有些难度。 闫怀真在空中迅速调整自己的姿态,踏剑就要冲向舟舟,却没想到下一瞬却消失在原地。 风轻轻吹过,只有地上还没有化完的碎冰还能证明这刚刚激烈的战况。 舟舟一下子就松懈下来,瘫在六百的身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唉,闫师兄也真是的,大半夜的跟着我们做什么呢?” 说完慢悠悠乘着六百再次落到悬崖上。 站在地上的那一刻,舟舟不由感慨,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哇! 她转身撑着剑蹲在地上,极目远眺,左张张右张张,“你把他扔哪儿去了?”她怎么都没看见一个水花呢? 桑亭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瞥了一眼远处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心中不由涌起一阵后怕,真是见了鬼了,自己居然会接受舟舟的建议。 舟舟是一点后怕都没有的,相比于从未发生过的如果,她更相信自己。 只是想到自己原来的打算,有些担心,“还能捞回来吗?” “可以。”桑亭之语气不算太好:“不过得再等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闫怀真被多揍一会。 现在的闫怀真就算还有余力,也所剩不多,舟舟自然奈何不了,但是其他的呢? 其实他可以一开始直接把这人扔得远远的,比如扔到那个狂傲龙族的龙宫里去。 不说别的,狠狠揍一顿还是少不了的。 但是舟舟非要让他先按照她的想法先把他灵力都卸了,再扔出去,再捞回来。 这一来一回,就多了数个不同的阵法,也不知道图什么? 舟舟好像已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忙着解释:“这人心思龌龊,今日杀不了我,心中肯定还有可多可多的坏想法,这不得好好教训一顿?” “真的只是教训一顿?” 舟舟做了个鬼脸,卖了个关子:“你等等看着不就知道了?” “对了,你那个阵法使得真是好,改天教教我呗。”舟舟话题一转,表面上在夸奖桑亭之,实际语气中带着些微不可闻的小骄傲。 虽然微不可闻,但桑亭之听出来了:“这不都是舟舟妹妹教得好吗?” 其实最开始那个阵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舟舟曾经和桑亭之提过一嘴的真空,外加一道吸收灵力的阵法叠加。 这个法阵的诞生过程就相当于舟舟画了个火柴人,然后由桑亭之把这个火柴人润色成工笔画。 但是舟舟觉得虽然只是个火柴人,但是火柴人也是各有各的画法,能够被润色成为工笔画的火柴人,那就是一副画作的骨架,必然也是非常重要的! 舟舟嘿嘿一笑,暗道其实她也有几分阵修的天赋的嘛。 要是南老头知道了,可不得好好夸夸她? …… 清晨的太阳刚刚从山边升起,远处的山脉被连片的云海淹没,只有山峰露出头来。云海翻腾,如波涛汹涌的海洋,气势磅礴,金黄色的晨光给整片连绵的山脉还有那山峰之间游荡的云雾披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 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亮山间的小路,鸟儿在树枝间跳跃,欢快地歌唱,舟舟也在辜方辞的身旁叽叽喳喳。 “师父,昨天晚上可险了!要不是我和桑亭之配合默契,今天您就要失去您唯一的弟子了……”舟舟说完,还配合着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一听这话,刚刚被舟舟夺命连环call叫到这里,还睡眼惺忪的辜方辞听到某个关键词,瞬间清醒。 “什么?!哪个狗东西敢动我的弟子?”辜方辞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脸的怒气。 舟舟往身后一指:“就是他!” 辜方辞看到桑亭之还有些懵,这不是舟舟那个哥哥吗? 桑亭之也是一愣,可随即让出身,露出一个狼狈的身影——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一身的白衣身上尽是水渍,头发还未完全干透,湿漉漉的发丝黏贴在头皮上,身上还挂着不少的鱼虾,一股海鲜味扑面而来。 原本俊美的脸庞此刻微微肿胀着,脸色阴沉得和地上的黑土地也差不了多少。 这—— “鬼啊!” 一声惊叫,响彻云端,惊起一串在树上揣手手的灵鸟。 这惊着的可不止那些鸟儿,还有一旁正准备诉说自己委屈的舟舟。 也不能说是惊,说是耳朵快被吵废了更合适。 舟舟面无表情地放开自己捂住耳朵的双手:“……” 不是! 您可是渡劫期修士,怎么能怕鬼呢?! 您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繁渊来了呢。 不对,就算是繁渊来了,您不也得端起您那一分凉薄,两分讥笑,三分嘲讽的笑容说一句“who怕 who!”,然后才不算堕了您辜山主的威仪呀! 看到舟舟、还有桑亭之略有些无语的眼神,辜方辞讪讪地笑了笑,这不才注意到这居然是个活着的嘛! 不过,这居然还活着? 辜方辞绕着微微僵硬的被捆着的闫怀真走了一圈,还是没有认出来这人谁:“这谁?” 怎么成了这个死样子? 难道是哪里不长眼的海族? 可是海族不是已经被打老实,和人族达成和平协议了? 辜方辞突然想起来舟舟在群芳殿中说过的敬仰靖瑶剑尊,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苦口婆心道:“舟舟啊,现在人族和海族很和平,没什么大冲突,你这样师父很难办的。” 海族并非完全的妖族,也并非完全的灵族,更像是一个妖灵两族群居的混合体,比如那身为王族的龙族便是一个纯粹的灵族,但是那龙族的手下便又有很多是妖族。 所以最终只以单独的海族相称。 舟舟:“……”我看上去难道真的是什么好战分子,见到任何非人族都要揣上两脚? 这不就和讨厌的两脚兽幼崽没什么两样了? 桑亭之好心提醒:“辜山主,这是闫怀真,您师侄。” 辜方辞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件的眼神打量着闫怀真,看得闫怀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辜方辞啧啧两声:“这是方老怪的那个徒弟?” 可随即,想起舟舟说的话,他立马正色,眼神不善地看着闫怀真:“刚刚舟舟说什么?你们昨晚差点没了什么意思?” 舟舟立马哒哒哒跑到辜方辞的身边,一点也不添油加醋地将昨天晚上的经历将给辜方辞听,听得辜方辞一愣一愣的。 心情跌荡起伏,跟有个小人儿在心里荡秋千似的。 然后仔细一看,就是舟舟这个死丫头。 末了,舟舟问辜方辞:“师父,那北渚崖上的剑意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听到北渚崖三个字,辜方辞略微正了正脸色,叮嘱舟舟:“厉害,那些剑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事儿,少往那跑。” 舟舟正奇怪自己师父怎么听见师祖的剑意是这么个奇怪的反应,辜方辞一看到闫怀真,刚刚正经了没两秒的脸色瞬间充满怒气。 他大声斥骂:“你这个狗东西,居然把歪脑经动到我徒弟这里了。” “师父,等等!”眼见闫怀真又要被揍,舟舟赶紧拦下。 辜方辞狐疑地看着舟舟。 舟舟微微一笑,掂了掂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的储物戒指。 她费了这么多功夫,当然是为了补充资源喽,羊都亲自送上门来,自己不把这只羊薅干净未免有些太对不起自己了。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要将这枚戒指就这么直接据为己有,毕竟她可是很有法律意识的。 第四十一章 你想做什么? “方大牛!出来呐,不会管孩子有本事不要放出来呐,躲着算是什么乌龟王八蛋!” 辜方辞叉着腰,站在启明峰的山脚下,大声质问。 虽然那声音灌上了些灵力,可是那模样却一点也不像一位渡劫的尊者,倒更像是街边街角刚刚被人抢了生意的水果摊老板,正对着对门使用各种促销手段抢了他生意的同行大声斥骂。 清晨阳光熹微,空气还带着朝露湿润的气息,正是弟子们晨起练剑的好时机。 一个娃娃脸,看上去很好欺负实际气焰特别嚣张的年轻娃娃脸修士,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修,一个长得花容月貌,安安静静但是手里牵着一个一身海腥味的“人”的四人组合几乎是所有下山弟子眼中的焦点。 方大牛并没有出来,倒是周围年轻的弟子们三五成群一波接着一波,从舟舟他们的身边路过,窃窃私语着。 “这几人是谁?认识吗?” “不认识。”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不就是昨日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叶流云’吗?”有个年纪不大的女修指着四人之中唯一一个女娃。 话刚刚说完,就挨了一个小蚕豆:“什么叶流云?那是叶流云的姐姐!” “他身后那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人闻言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呀!那不是闫师叔吗?!” “你确定吗?闫师叔不是……”最喜欢装那啥吗?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闫怀真的脸色更黑了,黢黑。 本以为他已经以为舟舟就够离谱了,却没想到这个辜方辞更是离谱。 一峰之主,你搁这叫门? 横渡剑尊门下都收了些什么玩意? 辜方辞可不知道闫怀真心里在蛐蛐他,要是真知道了,也只会来一句:这叫一脉相承,有其师必有其徒! “方大牛!” …… 启明峰方广扇的洞府内。 “这个老不羞的!一天天地不好好睡他的觉,跑到我这里来作什么妖?”方广扇听着一声声方大牛,额头青筋凸起,一脸打也打不过,论不要脸也论不过的无奈,更是看都不想看山下之人一眼。 旁边一个宽厚老实、面容普通的男修张开自己的神识,往山下远远一探,暗叫一声不好。 “师父,好像是闫师弟。” 方广扇闻言扬了扬眉毛,大大的国字脸上露出小小的疑惑,让本就宽阔的额头显得更为突出。“怀真?他怎么了?他怎么和那个老不羞的掺和到一起去了?” 方广扇是真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 不同于辜方辞的孤家寡人,方广扇说是一句四五世同堂都不为过。他门下弟子众多,更有数不清的徒子徒孙,除了一百多年前无意间看到闫怀真是个可塑之才,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收入门下外,早就不收弟子了。 而这招生试炼每五年就一次,持续好几天,费时费力的,他都不收弟子了,没事看那玩意做什么? 倒是昨天收了两个内门弟子的闫怀真师兄,孙怀信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他今天就是想和他师父说这件事来着。 只是因为怀真是他师父最小的弟子,疼爱有加,所以原本他是打算细细说,慢慢说,委婉地道来,也好让他师父有个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人家苦主直接打上门来了。 孙怀信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山下,小声说:“不是辜师伯,是辜师伯的徒弟。” 方广扇有些惊讶:“这老东西收徒弟了?” 他联想到昨日正是招生试炼,“但是他收徒弟关怀真何事?难道这两人抢起了徒弟?” 方广扇自顾自说着话,完全忽视了自己六弟子在旁边微微有些一言难尽的脸色。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方广扇没有想太多,主要是,谁也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娃娃会和昭明天宗惩戒堂副堂主掺和上什么关系。 孙怀信内心抓狂,他也很想知道,他师弟到底图啥? “师父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毕竟师伯这一直在山下喊也不是一回事儿。 方广扇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浓密的胡须像是被风吹动的草茎,像是随时可能飞出去一般,“我下去?你没听见他喊我什么吗?” 方大牛!方大牛! 要是就这么下去了,这么多徒子徒孙面前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一想到这个,方广扇就有些咬牙切齿:“真有够不要脸的,和他那个师父没什么两样!” 孙怀真立马脸色一变,快把头低到尘埃里去。 这话他可不敢乱接,平时提都不敢乱提的人,哪是他能随便点评的? 方广扇刚刚快言快语,可马上也自觉有些失言,连忙正色道:“你去把他们请上来。” “是。” …… “几位,启明峰没有叫方大牛的,还是莫要大声喧哗为好,要是惹怒了师祖,就不好收场了。”一个白衣男弟子从山上走下来,脸上还带着端庄温柔的微笑。 就是那笑,没啥温度就是了。 舟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杯水递给辜方辞,让他解解渴,顺便给了他一个“我来”的眼神。 她笑着开口:“我们就是想找启明峰能做主的,昨日这位闫怀真,闫真人……” 舟舟话没有说完,一道热情的男声打断她要说的话:“舟舟师妹!” 话音刚落,舟舟眼前一花,一个长相憨厚的青年便落在几人的面前。落地后,这人先是朝着辜方辞深深行了一礼,随后恭敬地站在他身边,陪笑着,说:“师父请您,还有舟舟师妹几位一起上去聊聊,您看……?” 说完,还十分温和地看了一眼舟舟,似是也在寻求她的意见。 看清来人是谁,周围好些没有离开的或者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年轻弟子都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他们六师伯\/六师祖吗? 怎么身为虞山峰主的六师伯\/六师祖对着那个嚣张的青年这般毕恭毕敬? 还有,刚刚他说,舟舟……师妹? 昨日事毕,众人的关注点都在“叶流云”的身上,还真没注意这个舟舟到底花落谁家了,不过他们一直默认是成为了宗主的弟子来着。 现在听来,竟不是吗? 那白衣男弟子看见孙怀信也是微微一惊,连忙向着他行了一礼:“六师伯。” 孙怀信闻言笑眯眯回头,“是叶枫啊,这儿我来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快去忙吧。” “这……”叶枫刚刚想问些什么,最终也只是退却一旁。 待几人上山,刚刚吵闹的启明峰山脚停滞了片刻后便再次喧嚣起来,热闹程度甚至比之前更甚。 “刚刚那人是谁?” 有人沉思:“看样子是哪位峰主。” 其他人:“……”你这不是说废话? 关键是哪位峰主! 昭明天宗除了最主要的几座山峰,但凡到了化神都能独自开山,大大小小的山峰不知道有多少,你倒是来说说到底是哪位呀! “就师祖的几位师兄弟呗!” …… 这边,舟舟已经跟着来到山顶方大牛……啊,不是,是广扇真人的洞府之内。 人还未看到,声音已经先到:“辜师兄平日里那么忙,怎么有空来师弟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指教师弟?” 辜方辞此刻端起了师兄的架子,双手背在身后,循着声音慢慢踱了进去,“这一声师兄我可不敢当,大牛师弟恐怕安逸日子过惯了,连弟子都不会教了?” 方广扇:“……”这个大牛不提会死是吧? 可是当他的神识注意到被桑亭之牵着的闫怀真的时候,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是……他小徒弟吗? 空气沉默良久。 舟舟几人在孙怀信的引导之下越过长长的走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广扇真人——一个面貌略有些粗犷但是很多看上去就很沉稳的中年男人。 只是此刻,广扇真人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一见面,他就沉声质问:“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辜方辞白了他一眼,找个舒服的座位就大大咧咧一靠,随后右手一挥,舟舟马上就殷勤地端着怀里揣着的风翎递给他。 辜方辞手上握着风翎,不动声色地查看。 舟舟之前在山下说的时候是没有添油加醋,甚至还说得绘声绘色,特别重点描述她自己和那个桑亭之是如何的配合默契机智地打败闫怀真,然后又是打岔,又是这啊那啊的,直接让他忘记了一个元婴对上一个小练气是怎么样一个几乎不可能逃生的凶险情境。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当时的情景。 看完,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起。 他眼睛微眯,沉声道:“师弟啊,你可知你这个弟子居然敢犯我昭明天宗的大戒?!” 前面还有些低沉的声音说到后面竟是扬了起来,带着些渡劫修士的怒气,直接朝着闫怀真压去。 方广扇和辜方辞打打闹闹许多年,也是许久没有看见辜方辞这么认真,一时有些懵,没反应过来。 直到闫怀真一口老血喷了老远,他才急急忙忙替闫怀真挡下这道威势。 方广扇怒目而视:“师兄,怀真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昭明天宗内,何谈犯戒?!” 不仅污蔑,这人还当着他的面伤了他弟子。 嚣张! 狂妄! 辜方辞冷哼一声,“昭明天宗立派之初,就有鸿铭师祖定下规矩——不准随意伤害同门,传世万年,无人敢破,你这弟子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好得很呐!” 一连说了三个“好得很”,可见,他是真生气了。 说完直接朝着还在招待没有走的宗主长老们的谢启惟传音:“谢启惟,给老子滚过来!” 末了加了一句:“滚到启明峰。” 谢启惟手中动作一顿:辜师叔? 这是怎么了? 这边,方广扇皱着眉头瞥了眼狼狈闫怀真,随即顺着方向在桑亭之和舟舟面上游移一会儿,最终掠过弱不禁风的舟舟,将视线直接定在身形修长的桑亭之身上,语气嘲讽:“我说这么多年来师兄怎么一个弟子都不收,原来师兄收徒弟是看脸的。” 辜方辞:“……?” 不等他反驳,方广扇继续说:“我这弟子这般狼狈模样,再看你那弟子毫发无伤,到底谁伤害谁?难道不是师兄先犯了戒,反而来这里倒打一耙?” 他刚说完这句话,谢启惟也急急忙忙赶到了。 一到这,就看见他两个师叔和那急眼的公鸡似的,双眼通红,谁也不待见谁,旁边站着的弟子倒是都挺乖巧,除了——“闫师弟?” 闫怀真闻言抬了抬头,又很快垂下去,看不清什么脸色。 “启惟,你来评评理。”方广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颤抖着手指指着辜方辞,又指指闫怀真,“他,一个做师伯的,把自己师侄打了一顿捆到这儿来,倒打一耙说是伤害同门,你看看,到底谁伤害谁?” 额…… 谢启惟默了默,闫怀真昨日确实有些冲动,但是伤害同门倒也谈不上。 倒是他闫师弟除了身上有些许内外伤,体内灵力空了些,但除此之外也没怎么的呀。 谢启惟有些无语,只觉得这二人一个赛一个地年纪大,却又一个赛一个地幼稚,但是为了宗门和谐建设,谢启惟还是得承担起哄老小孩的义务。 他先是向方广扇解释一番昨日发生的事情,待他脸色憋成了一个紫茄子以后,才又对辜方辞苦口婆心地劝诫:“辜师叔,昨日,您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替舟舟抱个不平了?” 辜方辞反驳:“你师叔我是那样的人?” 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天天计较那玩意做什么? 更何况,群芳殿上,是他弟子大获全胜。 谢启惟突然有些摸不准:“那您这是?” 辜方辞直接将风翎甩到他的面前:“你自己看看。” 他没好气地又对方广扇说:“你也跟着看看,看看你那个弟子是个什么德行!” 舟舟手中的风翎显示的正是她原来随身携带的留影石记录下来的画面,从闫怀真出现开始记录,他和舟舟二人的对话,他的不怀好意全部一览无余。 只是之后随着舟舟和他突然缠斗在一起,画面变得颤抖不已,难以看清,不过有一点谢启惟还有方广扇都很确定。 ——闫怀真他又输了。 输给了一个筑基加一个炼气。所以他如今这个惨样,竟然是舟舟和桑亭之二人的杰作?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闫怀真他居然真的敢借刀杀人? 因为这份影像,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种凝重的氛围之中。谢启惟脸色严肃,紧紧地盯着闫怀真,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而专注。 良久,向来好脾气的谢启惟说话了,语气如淬了寒冰一般,冻得闫怀真一颤:“闫师弟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闫怀真知道自己着了人家的道,也不犟,滑跪得很快:“怀真一直以来醉心剑道,昨日只是一时气昏了头,还望师父、师伯、师兄,还有……舟舟师妹,”说到这四个字时,他语气有些艰难,“见谅。” 方广扇虽然怒其不争,可到底是自己最小的弟子,忍不住维护一二,“舟舟师侄到底不是也没事儿?说来,怀真已经自己放弃了,还是舟舟师侄还有这位小友又挑起的事端。”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直接把辜方辞给点炸了:“什么叫没事儿?那是我徒弟聪明,她但凡笨一点,我这老家伙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辜方辞的手指就要戳到方广扇的脑门上:“还有,什么叫挑事?他一个为难我弟子在先,打不过想下黑手在后,心思龌龊至极!他一个元婴啊,你自己用那葡萄大的脑子想一想,元婴和炼气差距何其之大?要是不先声夺人,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不管不顾非要杀我徒弟?到时候怎么办?我徒弟要是没了怎么办?!” 方广扇被骂得脑仁疼,不想多加纠缠,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想如何?”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舟舟冷冷回答:“很简单,赔礼,削权,禁闭。” 第四十二章 十万又三万 赔礼,削权,禁闭。 一连串的要求,连谢启惟都忍不住侧目,倒也不是觉得不合理,就是觉得这个小师妹丝毫直言不讳的模样他很喜欢。 唉,怎么没成了自己的弟子呢?他再一次遗憾。 他觉得合理,自然有人觉得很是过分。 一旁的孙怀信在方广扇的授意之下反对:“舟舟师妹,怀真他毕竟年轻……” “年什么轻?他多大,我家舟舟多大?在凡人世恐怕我这大侄子恐怕都得儿孙满堂了吧?我家舟舟做他曾曾曾孙女都够了吧?” 舟舟:“……”为什么要人身攻击我? 孙怀信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他小心开口:“就像之前师父之前说的,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影响,还被弄成这样,是否可以从轻处罚呢?” 辜方辞在一旁十分护崽,油盐不进:“要是真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直接赔命就好,哪还有功夫在这里和你们唧唧歪歪?” “我接受。”闫怀真轻抬眼眸,对上舟舟的眼睛,“只是不知舟舟师妹这三样各自的数量,程度,期限又是多少?” “卸去惩戒堂副堂主之职,此后终身不能在惩戒堂任职,禁闭十年,至于赔礼……”舟舟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辜方辞。 辜方辞立刻接过话茬:“十万上品灵石。” 方广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十万上品灵石,辜方辞你不如抢劫吧!” 要是可以,他可真想一剑戳死这师徒俩算了,可惜,现在他不是辜方辞的对手。就算强行交手,以他们二人的修为,最后损害的还是他启明峰的弟子,更是让外人看了他昭明天宗的笑话! 舟舟不慌不忙:“谢师兄,方师叔,我这么说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谢启惟轻轻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舟舟徐徐给在座所有人分析利弊:“其一,我想这惩戒堂的处罚大家应该是毫无疑问,卸职本就是应有之义。其二就是禁闭,毕竟师兄比我修为高出这么多,他今日能堂而皇之在昭明天宗内部就想杀了我,日后若是我在外历练,突然暴毙,好像也……” “可是怀真他已经主动停了手,日后未必……” “这位师兄,他真的是心生懊悔主动停的手吗?难道不是因为惧怕我亲师叔还有我师父?” 确实……如此。 “最后,就是赔礼这件事情。”舟舟顿了顿,“刚刚这位方师伯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是吧?” 孙怀信迟疑地点头。 “怎么能叫什么影响都没有呢?他杀人未遂,严重破坏了鸿铭师祖的规矩,又破坏了昭明天宗的法度和威严,如何能轻易放过?长此以往,若是有人效仿,岂不都乱了套了?所以,”舟舟坚定地攥了攥拳头:“必须要严惩!” 这一番大义之言,让昨日目睹闫怀真揭发“叶流云”场景的几人纷纷沉默下来。 这发言是不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不过,熟不熟悉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说得确实让人无法反驳。 “这些是舟舟妹妹作为受害者的要求,而亭之要求很简单。”桑亭之站出来:“修为,一个大境界。” 这话出来,本来还要有些无所谓的闫怀真“唰”地一下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地看着桑亭之。 那眼神,舟舟绝对有理由怀疑,现在桑亭之恐怕已经取代她的位置,成为闫怀真头号暗杀目标。 刚刚将他错认为辜方辞弟子的方广扇黑着脸:“你又是谁?” 还一个大境界? 简直得寸进尺! 这个舟舟也便罢了,人家有辜方辞撑腰,但自己总不能还要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威胁吧? 桑亭之彬彬有礼:“亭之不过是个刚刚被谢宗主聘为望舒峰讲师的普通弟子罢了。” “筑基做讲师?”方广扇撇了撇眉峰,“谢启惟,你认真的?” 谢启惟拱手:“师叔,亭之精通阵法,深得浮源那位阵法大师的真传,刚刚您也看见了,虽然修为不够高,但是所学阵法甚为精妙,为年轻的弟子们讲授一些基础的阵法知识,刚刚好。” 桑亭之谦虚:“是谢师兄看得起亭之罢了。” 当时南龄泽确实准备将桑亭之收入玉京学院,不过桑亭之早有师父,便拒了,不过最后南龄泽还是以交流之名打动了桑亭,和谢启惟达成协议,半年留在昭明天宗,半年去往玉京学院交流学习。 而这半年在昭明天宗时间里,桑亭之给望舒峰讲授阵法知识的同时可以学习昭明天宗的剑法。 这两人一唱一和,还不经意间提到浮源那位阵法师,算是把方广扇给听明白了,这是拿浮源来压他。所以他这个弟子不仅是要杀了辜方辞的弟子,还想要杀了浮源那位的弟子。 方广扇不禁怀疑,闫怀真他到底哪来的胆子? 也罢,也罢,这一次是他自己栽了跟头,长个教训也好。 他这个小弟子这一路走来确实太一帆风顺了。 闫怀真做了方广扇一百多年的弟子,怎么看不出来他师父妥协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通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谢启惟,当时在群芳殿中,桑亭之只说自己有师父,可没说是谁,所以他这个师兄啊,明明什么都早就知道了,却又什么都不说,就等着看他笑话呢…… 谢启惟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恐怕就要笑了,你管他桑亭之是谁,不管是谁,你闫怀真都不能这么做! 辜方辞抿了一口舟舟递给他的水,那模样享受得就像在品味什么绝世好茶一般:“既然如此,便这么说好了,那这灵石是……” 闫怀真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犯的错,自然我自己来,怎可劳师长操心?” 于是被松了绑的闫怀真从舟舟递过来的储物戒指里眼睛眨都不带眨地掏出来十万上品灵石,简直快要闪瞎了舟舟的双眼。 这闫怀真是家里有矿吗? 似是知道舟舟心中所想,辜方辞及时传音解答:“是的,他家里有矿。” “他家在他和你差不多大时就没落了,家里被啃得只剩下一座品质极好的灵石矿,若不是天资好,被你师叔收入门下,连这座矿都保不住。” 舟舟:“……哦。”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这要是不关禁闭,留着闫怀真,她不就能缺钱就薅,缺钱就薅了吗? 不行不行,舟舟猛然摇了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尽力摇出脑袋,坚决不留下一颗能发芽的种子。 灵石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闫怀真就是个祸害! 赚灵石的法子多了去了,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临走前,舟舟朝着闫怀真挥挥手:“闫师兄进去之后可要好好改造,别以后再被师妹抓住了小辫子哦!” “……”话说得好听,你这满脸的期待算是怎么回事? “等等。”闫怀真叫住了刚刚踏出房门的舟舟。 舟舟疑惑回头:“闫师兄可还有事?” “东西留下。” “什么?” 闫怀真第一次有些难以启齿:“留影石,还有风翎。” 舟舟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十分宝贝地抱紧自己的风翎:“这可是我的隐私,师兄你不是有什么怪癖吧?” 闫怀真:“……” 他十分克制自己想把舟舟拍扁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友好建议,“当面销毁也可以,你和桑亭之身上所有的风翎,一个一千上品灵石。” 他可没忘记当时徐无铭手上握着一个,舟舟这边又掏出一个风翎的场面。 舟舟很是犹豫:“可是我的风翎里都是重要的伙伴联系方式,我有感情了。” “一千五。” “换个风翎很麻烦的。” “两千。” “成交!”说完舟舟很是殷切地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掏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风翎,一把子递到闫怀真的面前。 其他人:“……”你还真有。 闫怀真刚想动手销毁,舟舟却一把把手缩了回去。 闫怀真反问:“何意?” 舟舟笑眯眯:“师兄啊,钱货两讫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闫怀真:“……”他阴冷地看了一眼桑亭之,“我需要你们身上所有记录刚刚画面的风翎,一个不留。” 桑亭之摊了摊手:“我没兴趣记录那个东西,所有记录的风翎都是舟舟的。” 舟舟嗞着俩大白牙点头,像只猥琐的兔子:“确实如此。” 闫怀真又掏出三万多的灵石递给舟舟,而舟舟拿到灵石的第一时间便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所有的风翎全部销毁,随后怀揣着自己的十三万巨款,潇洒地带着师父和桑亭之,离开了启明峰。 山顶上的风,总是比其他地方的要更大一些。 风一吹,便会吹散一地的碎屑和尘土,同时将那风中夹杂着的低沉、隐忍又充满痛苦的声音全部掩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 招生试炼昨日才刚刚结束,还有好些事情都还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比如新弟子们教学的课程,比如住宿。 昭明天宗最大的主峰自然是阳景峰,上面坐落着群芳殿和通明广场,还有大大小小许多其他的办事处。 其次便是望舒峰,甭管新弟子、老弟子,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亲传弟子,来到昭明天宗的第一堂课都是从望舒峰开始。 望舒峰不远处的紫薇山,紫薇山不高,但是大大小小十几个峰群,面积也是极广,这里便是所有外门弟子的住宿之处。 至于内门和亲传,自然是各回各峰,各找各师父。 舟舟师徒二人站在寒木峰山脚下,有些无从下脚。 这不是他们不想走,属实是没路。 寒木峰的位置其实挺好,就在望舒峰不远处,人来人往的。按理来说,就算辜方辞没有弟子,也不该从山脚下开始连个路都没吧? 舟舟的死亡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便宜师傅,辜方辞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啥,师父确实有个不少年没下山了,师父是这个冰灵根,你懂哈,睡觉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冒冷气,时间长了,他就冷,冷……”越说到最后,辜方辞就越是心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舟舟心里默默吐槽,我睡觉的时候怎么也没见发洪水把自己给淹了? 但是能看得出来,辜方辞确实也没说谎,湿润的地上还在不停地冒冷气,按照现在中洲正常的气候,确实不该如此,而且满山的杂草,杂树,好像也都是新鲜长出来的。 就是吧,这树、这草长得那是一点规章都没有! 别说这是昭明天宗,说是什么深山老林她都信。 “师父,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最长一觉睡了多久吗?” 辜方辞认真回想:“可能有个两百年左右?” “那您上一次睡着的时间是?” 辜方辞自信满满:“昨夜啊!” “……昨夜之前呢?” “好像就是那个姓闫的小子拜入师门没多久,然后前几天刚醒。” 舟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师父您不修炼?” 这眼睛一闭一睁,再闭再睁,那可就是接近四百年的光阴,谁家修士不好好修炼,整天睡觉? 辜方辞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微微有些生锈的剑开始除草,“修炼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长生,长生是为了好好生活,睡觉便是你师父我最喜欢的事情,前面苦哈哈修炼那么多年,不都是为了临老的时候能够好好享受生活?到了我这个年纪,修炼本身反而没那么重要啦!” 其实这么想倒也没错。 舟舟到最后到底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看了眼前面左一剑又一剑兢兢业业的除草大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一起加入了除草的行列。 这个草是非除不可吗? 还真是非除不可,毕竟日后舟舟每日上下课都得通过这条路来往于寒木峰与望舒峰之间。 用谢启惟的话来说,拥有一个好的体魄,从每天走路开始。 而用辜方辞的话来说,拥有一个好的臂力,从除草开始。 所以当他示范完该如何将这草除得干净,除得平整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剑悠哉游哉踩着草从山上走去,给舟舟留下一条东倒西歪,但是方向正确的羊肠草路。 舟舟想上山,但是总是有什么把她隔绝在山下:“师父,我也想睡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阖眼了!” “昨天已经给你留了睡觉休整的时间,你自己浪费,就怪不得师父了。” 舟舟委屈:“师父,我也是受害者!” 辜方辞的声音从山上悠悠传下来:“真的吗?”他不信。 第四十三章 望舒 舟舟化身除草工,在寒木峰除了整整三天的草。 其实准确来说,是四天。 除了一开始直接躺草地上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面这三天那几乎是昼夜不分,辛勤劳作,看得山上的辜方辞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以至于内心产生极大的罪恶感。 但是舟舟却乐在其中,因为她看见了寒木峰隐藏的巨大的潜力! 从现在开始,请叫她舟?地主?富婆?舟! (●''?''●) 而就在她痛苦并且快乐地平整场地的时候,玉清盟岑洲司法堂联合中洲司法堂发布了一则关于对丹宗弟子叶流云死亡调查的声明。 上面清楚写明——当初徐无铭是看到叶流云天资极佳,这才起了贼心将襁褓中的叶流云从父母身边偷走,就是为了将叶流云当成他炼药制药的药人。只不过随着叶流云的年岁增长,她逐渐意识到不对劲,而徐无铭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出手栽赃陷害妄图将叶流云名正言顺关起来再供他驱使,这才最终导致了叶流云的自杀。 听起来倒也算合情合理。 一夜之间,丹宗从云端跌落谷底,曾经炙手可热的丹宗转眼间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无论是云网也好,现实也罢,只要有人提到丹宗或者徐无铭等相关字眼,都会引来一片谩骂声和谴责声浪。 听她谢师兄说,那位秦晖堂主果真在徐无铭的洞府内果真发现三对丹纹完好的生机散,只不过藏得很深,颇费了一番功夫。 “小师叔!小师叔!”一道亮而脆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半山腰处,舟舟的衣摆被紧紧束在腰间,衣袖也撸到了胳膊肘处,手上拿着六百,先是挥剑将这一片地的草根都掀出来,再将所有的草捋至一旁,避免又触土生根。 闻声,她抬起她那不算干净的小脸,便看见孟夏正欢欣鼓舞地顺着小路跑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处张望,脸色复杂的南瑾瑜。 走到跟前,南瑾瑜最终还是难以违背自己的内心,艰难开口:“真没想到在望舒峰附近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可不就是荒凉吗? 昭明天宗虽比不上万合宗、泉明阁那么有钱,准确来说几乎是七大宗门里最垫底的存在,毕竟养着一大家子既耗费丹药、医修,又耗费法剑的剑修,但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底蕴深厚、传世万年的大宗门,该有的都不会太差。 比如阳景峰,作为昭明天宗的门面那自然是金光灿灿,论谁来了都得叹一句:“不愧是昭明天宗!” 而望舒峰尽管无法与阳景峰相媲美,却也是屋舍俨然,错落有致,亭台楼阁依山而建,设计精巧,与周边精心养护的花草树木相得益彰。 因为望舒峰不提供住宿,所以望舒峰周边的那些大大小小有名无名山峰,多多少少会划拨一些地方专门用来出租给不愿意多跑路且有钱的内门或者亲传弟子,总之也是非常繁荣。 寒木峰这……真的有些荒凉过了头。 舟舟叹气。 舟舟无奈。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在除草砍树了,但是寒木峰属实太太大了,这三天时间也就简略清理出一条从山脚通往她自己洞府的小路外加山腰处一个稍大一些的平台。 她就奇怪了,这寒木峰怎么就一个正经的石头台阶都没有呢? 可这不管怎么说,也怪不到她一个刚刚来到寒木峰的小弟子身上。 舟舟尴尬地咧了一个笑容,给辜方辞找补:“我师父他忙嘛!” 虽然是忙着睡觉…… 提到舟舟她师父,南瑾瑜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矜持中又带着些期待问:“师叔祖他在吗?” “在啊。” 南瑾瑜眼睛一亮,随后略带着些扭捏问:“小师叔你什么时候也带着我们这些晚辈给师叔祖请个安呀?” 孟夏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舟舟。 乍听到南瑾瑜这个非常不符合她往日形象的略带娇羞的声音,舟舟浑身不由自主抖了三抖,把一斤鸡皮疙瘩都抖了下来。 可随即她面露难色。 这……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有些害怕会坏了辜方辞在南瑾瑜心目中那十分英勇高大威猛帅气的剑尊形象。 一想到前两天南瑾瑜知道她师父是辜方辞以后,就夺命连环call,各种诉说她从小搜罗的各种关于辜方辞的传奇故事,并且直言她就是因为辜方辞才立志成为一个剑修以后,舟舟更觉得她有义务守护一个少女对童年偶像的憧憬和幻想! “下次有机会,下次。” 舟舟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可记得南瑾瑜和孟夏前两天还说自己忙得很嘞。 孟夏略有些奇怪:“小师叔,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望舒峰要给所有新弟子测灵根,顺便要把基础的法袍、法剑什么的都发了。” 舟舟恍然大悟,她谢师兄前两天好像顺便和她说过这事儿来着,不过她给忙忘了。 虽然都说几灵根,几灵根的,但是实际上每一个人最终都只有一个灵根,只不过这一根灵根上所掺杂的属性各有不同。 这些属性中,除了基本的金木水火土,还有一些比较稀有的属性,比如辜方辞就是冰灵根,远在玉京学院的桑亭之测出来的就是极为稀少的空间属性灵根。 舟舟:我就说,桑亭之这家伙怎么对空间系阵法那么得心应手。 你可别说,因着这个招生试炼不测灵根的惯例,所以很多弟子展现出来的基本就是自己灵根属性中比较强势的那一两个属性,最后这到底是几灵根还真的说不准。 虽然招生试炼不看具体的灵根资质,但是灵根这东西吧,和一个修士日后所要修习的功法息息相关,也还真的不能不在意。 测,肯定还是要测滴!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入了宗门,拜了师父,灵根再不好你还能退货咋地? 舟舟随手摘了旁边树上挂着的红彤彤的苹果,用清洁术洗过以后递给二人,再把自己拾掇干净便一起下山朝着望舒峰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到南瑾瑜那略带着些深思的眼神。 …… 三个女孩子一路说说笑笑,分享自己这两天在宗门里听见看见的稀奇事情,但更多的时候是孟夏在说,舟舟偶尔插上一两句,南瑾瑜则是一边听着她们说话,一边在旁边思考着什么。 这一次,虽然招收的新弟子不多,却也有一百多名,再加上还有很多过来凑热闹的“老腊肉”们,赶往望舒峰的人还真的挺多。 行至大路,已经有不少认识舟舟的新弟子和她打招呼。 “小师叔好!” “小师叔要一起去测灵根吗?” “小师叔需不需要帮忙呀?” …… 各种问候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舟舟一一微笑着点头回应。 因着有人告发她作弊在先,闫怀真揭发在后,所以现在的昭明天宗还真是有不少人对这个瘦瘦弱弱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特别是后来传出来这位小姑娘居然被寒木峰终年不出的那位收入门下,紧跟着启明峰的闫师叔就因为残害同门被关禁闭十年,这种惊讶以及好奇更是直接被推向了顶峰。 不过,不服气的也有很多。 “这就是被寒木峰那位收为亲传的小丫头?”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年轻男子满脸的桀骜。 他将舟舟上下扫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凭什么能被辜山主收入门下?” 而且直接就是亲传! 可他当初连辜山主的面都没见过。 是了,当日群芳殿上那么多人,关于舟舟和闫怀真的那些二三事愣是一点都没传出来。 或许是因为当日在场的大多都是各个小宗的宗主长老,既不是那种会到处八卦,需要用这种碎嘴子的事情博取关注的人,也因为得罪不起闫怀真背后的广扇真人。 毕竟这些人代表着的是自己的宗门,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说什么阵法师不擅长近战,我怎么听说那阵法师就是这位的哥哥,怕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做了一场戏唬人吧?”一个梳着高马尾,丹凤眼的女子站在凉亭里高傲地看着正向望舒峰走来的三人。 又一个打扮精致,面容清冷的女子眼睛紧紧盯在明显和舟舟她们关系亲密的南瑾瑜身上,目光专注。 良久,她轻轻一笑,让她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 她淡淡叙述,却难掩嘲讽之意:“所以南家那位现在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紫衣男子斜了她一眼,语气难掩幸灾乐祸:“我说旭婵呀,你那个小堂妹怎么样了,听说是被抬着走出群芳殿的?” 旭婵语气随意:“还能怎么样,和她那个祖父一样没用,亏得曾祖父还对她寄予厚望。” “世家,可真是人情凉薄呀!”紫衣男子突然感慨。 那高马尾女子抱胸看着舒宪林:“想笑就笑出来,装得一手好腔,舒屏山退下来,你祖父应该就是最有力的家主竞争者了,在此,我是不是得先道贺一声呢?” “现在道贺还早了些,且看着吧。” …… 舟舟在山下若有所感,往山上看去。 望舒山上,随处可见三两个团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小姐妹,好兄弟,按理来说,也分不出到底是谁在用那种奇怪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们,但是舟舟就是将目光紧紧定在那亭中的花团锦簇上。 即便那些人隐在了翠绿的树木丛后,只有一两片衣角透露出来。 旭婵修为最高,感触也是最深,这种直勾勾的肯定的目光让她略感觉有些不适,“这人……” “姐姐!” 在她们身后,一个雀跃地像是看见了喜欢食物的小麻雀一般,略带着稚嫩的男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一阵凌乱急促的小跑声。 喊她姐姐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容与一人而已。 舟舟懒得计较山上那些人莫名其妙的目光,直接移开了目光。 孟夏没有什么察觉目光,只管调侃容与:“哎呀,小容容现在怎么还不改口?现在该叫小师叔啦!” 容与微微喘着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其实应该叫师叔祖,不过姐姐也没比我大两岁,这不是把姐姐喊老了嘛~” 听到师叔祖三个字的舟舟虎躯一震,随即立马举双手赞同:“言之有理,我还不想当人家祖宗。” 喊不了师叔祖,自然也没法按照随意就随着大流喊舟舟师叔。 毕竟他喊师叔了,他师父怎么办? 难道让他师父来个大义灭徒? 所以这话基本就是默认了容与喊她姐姐。 容与闻言弯了弯唇角。 却想到正是他的出现让人找到了突破的口子。 一个不大不小,虽然不能砸死人,但是少不了流血的拇指大的石头从山下丢下来。 带着些灵力,目标明确。 就是冲着容与丢下来的。 嘭——! 舟舟神识敏锐,危险临近,猛力一拉,将容与迅速地从原来的位置拉开。 那石头正好与容与擦肩而过,狠狠砸在了地上,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小坑,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并不大,却硬生生把周围刚刚还嘈杂的人声都给砸没了。 所有人都懵逼且惊讶地看着舟舟这边。 这……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呀? 舟舟也不生气,就是有些稀奇:“平日里都是这个小贼喊我,那个小贼地称呼我,真没想到我舟舟还有一天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叫别人一声小贼呀?” 这话把刚刚还怒气逼上心头的孟夏、南瑾瑜二人给说笑了。 好像刚刚好,她们都曾经这么称呼过舟舟。 舟舟还在嘴贫:“我是不是得配合着喊一声,呔,小贼,哪里跑?” 被人喊作小贼的某个人明显有些玻璃心,忍不住出口反驳:“小师叔言重了,宪林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妖族,对妖族气味比较敏感,刚刚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妖跑到昭明天宗作祟呢?” 某个半人半妖的小朋友闻言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可怜的小兽般蜷缩起来,身体微微颤抖,浑身散发着脆弱和无助的气息。 只是无人可见,在那低垂的眼眸里,却有一丝银光闪过。 更无人能有机会读懂其中蕴含着的三分嗜血、三分傲慢,还有四分深不可测的上位者的冷漠。 第四十四章 寒木峰 刚刚躺下没多久的辜方辞垂死梦中惊坐起,重新回味起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熟悉感觉,确认过后,额头青筋略略凸起,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可最终,他还是忍无可忍,给某个说是走了,实际还停留在昭明天宗的人传了个音:“乐韫!您能不能管管那个小子,老是跑到我们昭明天宗算怎么回事?” 乐韫懒懒伸了个腰,“他一个大活人,腿长他身上,我能怎么管?” “你好意思说?之前是不是你故意把他和舟舟提到一组,你早知道你不说?”要是他早知道,他直接把这家伙踢出去了! 乐韫反问:“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过他,你怎么没认出来?” “我……”辜方辞词穷,这他怎么认,这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他也不长这样啊。 “行了行了,反正你不也在嘛,费点心,多看着些不就好了?我还有事,不和你唠了。” 说完,她就单方面结束了和辜方辞的友好交流。 而这边,容与再次抬起头来,眼神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无辜模样。 他拉着舟舟的衣角,好不可怜地颤颤巍巍小声反驳:“阿容虽然是半人半妖,却从小就跟着人族长大,宗主师长都没说过什么,这位师叔又何必为难呢?” 这小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尤其虽然容与小小年纪,但是容貌迤逦,这要是长大了,少不得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舟舟心中一种护崽之心油然而起! 想当初人妖两族冲突不断的时候,半人半妖,别说是歧视,几乎连活路都没有。 可这到底也不是当初了。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容与的肩膀,一边带着容与三人沿着山路往山上走:“既然不是小贼,何必躲躲藏藏,连个面都不露呢?” 古老的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圆润光滑,台阶两旁整齐排列着各种鲜艳的花草,还有飞檐凉亭,确实比舟舟那个泥泞的小路强得不是一丁半点。 可惜,凉亭里站了一群人,和这种宁静安详的气息并不怎么和谐。 那凉亭中站立着七八个人,好几个身着昭明天宗发的统一的法衣的弟子,看样子应该就是之前入门的“腊肉”们,只不过这群人脸上的表情可不算太友好。 当然最为突出的,还是要数最中间那个一身紫色骚包道袍,领缘衣摆处还以金丝滚边的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直觉告诉舟舟,他就是刚刚出声,那个自称为宪林的人。 舒宪林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一身华服虽然骚包,却也衬他,只不过站在一群衣着朴素的弟子中,到底还是不太和谐。 二人目光相对。 “小师叔好。”舒宪林微微点头,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脸上却满是挑剔。 只一句一眼,舟舟便懂了。 这哪是看不惯妖族,这根本就是借着妖族的借口找她麻烦。 只不过容与恰好是个妖族,而且只是内门弟子,他师父未必就会因此替容与出头,看着就很好欺负罢了。 连柿子都只敢挑软的捏,真是好胆色。 舟舟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目光流转,再次观察了一圈四周的情形,发现居然少了几个人。 毕竟,一个紫茄子可算不上花团锦簇。 “大侄子难道不知道人妖两族早已达成和平协议?”舟舟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听到大侄子三个字,舒宪林脸色有一瞬变得很难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宪林小时候因为妖族受过伤,心里留下了些阴影,刚刚真的只是下意识之举,有不妥之处,还望小师叔莫怪。” 舒宪林早就听说过这个叫舟舟的小丫头在湘州城的战绩,实力不济,嘴皮子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都想好了,不管她再来一番什么样的高谈阔论,把什么人族妖族的和平什么的都拉扯出来也好,还是掰扯同门之谊也罢,反正他自己都有应对之策。 只要他不正面冲突,这丫头捏不住他什么把柄的。 舟舟掀了掀眼皮,“哦。” 一声简简单单的应答,听不出什么情绪。 舒宪林略有些惊讶,居然只是一个“哦”? 他还以为要掰扯一番呢。 不过也是,才刚刚入门,怎么会…… “那你跪下吧。” 一句话没什么特别的语调,却让全场鸦雀无声。 舒宪林倏然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舟舟想了想,为了照顾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聋哑人士,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本书,卷起来,放在嘴边,踮起了脚尖,大声喊道:“你师叔我说!大侄子!你跪下吧!” 在手动喇叭以及灵力的加持之下,舟舟的十二个字成功惊起一群飞鸟,并且收获一群目瞪口呆的惊讶脸庞。 不用想,只从脸上舟舟就读懂了这些人的内心戏,无非就是说:你疯了吗?你不过刚刚入门。 舒宪林脑瓜子更是被震得嗡嗡的。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像看着什么稀奇生物,“你知道我是谁吗?” 舟舟还真认真想了想,他喊她小师叔,所以这人是她大侄子没错啊。 她连闫怀真这个师兄都送进去了,怕个p啊! “那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舟舟说完还很象征性地随意往南边一指。 寒木峰可不仅是大,它还高,望舒峰之外的那些小山峰可遮不住它。 舒宪林下意识顺着手指看过去,就看见树叶茂密的寒木峰峰顶,然后脑子一下子就卡了壳,他当然知道,就,就辜山主呗…… 他师父也得喊一声“师伯”的辜山主。 看到他懂了,舟舟继续说:“我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现在的事实就是,容与是你的小师侄,你刚刚那个行为差点把他给砸伤了,作为你的长辈我罚你跪下来,你有任何不服气的吗?” 长辈? 一个毛丫头,她也配? 知道他不服,或许心里还在暗暗讽刺她不配称这个长辈,舟舟直接说:“你要是不服气,跪完了赶紧回去找你师父还是师祖什么的告状,我在寒木峰随时恭候。” “小师叔这是仗势欺人?”舒宪林质问。 舟舟微笑:“不,我仗师欺人。” 舒宪林:“……” 舟舟说完,突然感觉有些困倦,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处还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水,“你还跪吗?不跪我们走了,我师父催我了。” 说完更是看也不看愣在原地的舒宪林一眼,直接就往山上走去。 只有舒宪林听完话便愣在一旁,呼吸更是狠狠一滞。 催她,怎么催? 当然是一直关注着这边,所以才会催她。 身为渡劫期的大能,只要他想,神识几乎可以覆盖整座昭明天宗的山脉,更何况望舒峰和寒木峰这么近。也就是说,他们刚刚所有的举动都被辜山主收入眼中了? 可是这种小事也值得? 舒宪林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正在被源源不断地抽走。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世界变得天旋地转。 一阵强烈的眩晕后,一声“咚”的,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从舟舟他们身后传来,还伴随着一声声惊慌失措的“舒师兄!”。 孟夏一边倒退着往后面幸灾乐祸地看好戏,一边朝着舟舟挤眉弄眼:“你不是说师叔祖没空吗?” 舟舟眼睛微微飘忽了一瞬,她只是这么随意一说,怎么脑补是那个舒宪林的事情。 不过,这一晕也算是晕得妙。 晕了起码还能说自己身有旧疾呀,还是被迫呀什么的,这要是跪下去,可就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师父这个活招牌还真是有用。 辜方辞牌哈士奇,修为高,气焰旺,战斗力强。 好用! “啊——阿嚏!” 刚刚准备下山的辜方辞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震得四周的草木一阵扭曲。 他揉了揉鼻子,暗自奇怪,他难道居然已经开始和凡人一样会生病了? 这事儿不能深想,辜方辞摇了摇头。 不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容与这个小子赶出去! 容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或许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暗嗤一声,就辜方辞这个毛头小子还想把自己赶出去? 他冷冷回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舒宪林,眼眸中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幽光,随后若无其事、一脸崇拜地跟在舟舟后面,姐姐长,姐姐短,那嘴甜得和吃了整整一罐子的槐花蜜一样,把舟舟哄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一连串的彩虹屁直接把南瑾瑜看得怀疑人生,甚至还在心里暗自做了一个训练弟弟的完整计划。 亲弟弟,她没有。 但是堂弟,一抓一大把。 总有一天她也能拥有这样乖甜的弟弟的! …… 测试灵根的地方就在距离山脚不远处的一个小平台上,面积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地面铺着洁白的玉石板,舟舟几人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立在中央十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古树枝繁叶茂,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开在地上,树上还挂着好多黄灿灿、圆溜溜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飞身上去摘两个尝尝味道。 这树…… 舟舟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大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她静静地凝视着古树,一些其实也不太久远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和眼前的景象彼此交相呼应。 许久之后,她的嘴角终于漾起一抹温情的毫无攻击性的微笑。 容与还是第一次看见舟舟这样纯粹的微笑。 他挠了挠自己的手心,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痒痒,忍不住出声:“姐姐在笑什么?” 正在看着树下热闹的孟夏和南瑾瑜闻声,先是看了看舟舟,又是看了看舟舟一直盯着的那棵合芋果,脑袋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个小小的问号小尾巴——这不就是一棵普通的合芋果树吗? 合芋果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确实只是一种非常普通的果树,随处可见,而且这果树所结出的果实并不含有任何灵力,对于追求修炼和提升实力并且需要辟谷的道门弟子来说,并不是特别有吸引力。 不过,这果子很甜,在凡人间很受欢迎。 还有一点,合芋果,出了名的能活,据说这一棵就是创宗的先人们亲手栽种,历经数代传承至今,几乎与昭明天宗同龄。 甚至还有好多人还把这棵树称为“老祖宗”。 舟舟也没说自己笑什么,只是反问:“你们有听说过这棵树和望舒峰的故事吗?” 望舒峰?望舒峰不就是一直以来昭明天宗学堂的存在吗? 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舟舟缓缓道来:“其实望舒峰一开始并不是所谓的学堂,昭明天宗设立之初,这里其实是潭心道尊的洞府所在。” 听到潭心道尊,孟夏突然有些兴奋:“我知道,当时鸿铭师祖座下唯一一个法修!” 舟舟点头:“嗯。” 南瑾瑜若有所思:“这棵树不会是潭心道尊种的吧?”其实按照时间,是对得上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舟舟轻笑出声,随后,她摇摇头。 让她潭心师姐种树? 她不把这棵树用开水烫了就谢天谢地了。 “不是。”她接着说:“不过据说她最爱吃这个合芋果子,但是种什么死什么,所以最后还是她小师妹知道这件事情后,替她寻来了这棵合芋果树,亲手种下。” 没想到,斯人已逝,这棵树却还在。 “小师叔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舟舟几人身后响起。 一个陌生的女声。 舟舟回头,便看见一个身着淡紫色暗纹道袍的女修站在她们的身后。 这人面容恬淡,袍袖随风飘动,在阳光微风的吹拂下仿佛一朵盛开的紫罗兰,如果忽略那一边好奇地盯着前方的合芋果树,一边不自觉地瞟向南瑾瑜所在方向的眼神的话。 南瑾瑜见到这人的一瞬间,刚刚还带着些少年人风采的好奇的眼神瞬间就淡了下来。 她率先开口:“旭婵,好久不见。” 旭婵面上带着小心:“瑾瑜,好久不见。” 第四十五章 生命之水 舟舟眉头微挑,心头不可避免地冒出来一个念头:有故事! 她立马拉着旁边还摸不着状况的孟夏和不甚在意的容与蹲在一旁,一人递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合芋果,诚心诚意当好一个吃“瓜”观众。 南瑾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恰在此时,一道道惊呼伴随着一抹熊熊火光从树下传来,吸引了舟舟一行人的注意。 火光自然也不是真的火光,但那确实是浓郁的火灵力。 一位满脸惊喜的老者正站在一块白玉石旁,不,刚刚的它刚刚确实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玉石,只是此刻的它却像是被点燃一般,从洁白无瑕转变成鲜艳欲滴的鸽血红宝石,在红宝石的周围,还有很明显的火焰闪烁跳跃。 更让人惊奇的是,在那红宝石的表面,似乎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一闪而过。 那老者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报出:“启明峰,叶枫,火属性单灵根,亲和度九成!” 底下弟子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一阵静默之后带起的便是一阵比之前更加沸腾的喧闹声。 有人惊呼:“老天爷呀,是亲和度九成的单火灵根!” 有人还在疑惑:“叶枫是谁?之前都没注意到。” “就是被启明峰怀慈真人收为亲传的那位。” 怀慈真人,方广扇的第七个弟子,虽然其实已经是化神大圆满,却一直留在启明峰,未曾单独开峰。 有当时和叶枫同组的弟子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胸脯,向周围人科普起叶枫在招生试炼中的优秀表现,直言当时所有人几乎都被小师叔那一组表现吸引了去,以至于忽略了叶枫这个宝藏男孩。 说起小师叔,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队伍最后面也是面色惊艳的舟舟。 这谁不知道,前两天这位小师叔带着自家师父把怀真真人绑了带到启明峰大闹一场,算是彻彻底底和启明峰结上梁子了? 如今启明峰的弟子测出来的天资如此之高,要是这位小师叔天资不如启明峰这位,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有些个小弟子默默维护舟舟:“也未必吧,当时三位宗主同时争抢,我们宗主也赫然在列,天资必然也不会太差。” “没错,没错,谭阁主不是说是木灵根吗?” “不对,她和叶流云是双胞胎,叶流云是单水灵根,这位应该也是水灵根吧?” “所以是水木双灵根?” 有人神秘一笑:“这你们没听说过吧,我有个亲戚是灵犀门门主的亲传弟子的小师妹,她说,那天灵犀门门主回来的时侯特地给召集所有宗门内的弟子,给他们上了一课,说浮源……” 大多数小弟子听到了之后只觉得荒唐:“扯吧?哪有这种东西?” 孟夏自然也是将这些话收入耳中,自动过滤掉那些看好戏的揣测,十分好奇地凑近舟舟:“小师叔,所以你什么灵根?” 灵根这种东西,早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测过了,虽然亲和度多少还需要进一步更精密的法器,但是到底是什么灵根属性基本无误。 舟舟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南非纯净红色大宝石中。 乍听孟夏的话,她脱口而出:“水灵根啊。” 孟夏双眼一瞪:“可是在秘境里我都没看见你使用过任何水系术法,全都是木系!” 那一根根藤条见到她和见到了亲人一样,指哪打哪,这能是水灵根? 舟舟义正言辞:“不,我用了,你没看见罢了。” 这是真的,虽然主要就是对着旭轻。 孟夏:“……”不,问题不在你的水灵根,问题是你和那个木系啥的到底咋回事? “应该确实是水灵根。”南瑾瑜突然出声,她接着解释自己的猜测:“之前小师叔的那个清洁术,信手拈来,如果不是水灵根,起码应该要筑基才能做到。” 虽然南瑾瑜听她堂哥讲故事的时候听说过关于浮源的故事,以前她是真的当个故事听,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 孟夏还是满头问号,搞不清楚:“所以,小师叔你那个……” 舟舟开始头疼,这种事情应该问她祖宗去:“哎呀,不重要,该你测灵根了!” 其实四个人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测完了不少弟子,说话间的功夫,叶枫之后又测了好几个人。 孟夏实在难忍心中好奇,临近测试前,又转身将舟舟推向前去。 猝不及防之下,舟舟差点和一个身材瘦削的弟子撞到,一抬头便与那叶枫打了个照面,一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舟舟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叶枫却不觉得有什么,面色如常,既无尴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色,一如舟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挂着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 “小师叔。”他淡淡打招呼。 舟舟微笑着点头致意。 那老者见到是舟舟,十分和蔼地向她讲述注意事项,随后便退开来,把位置交给舟舟。 舟舟站在这枚两米多高的白玉石面前。 之前在外面并没有完全看见,原来在这棵合芋果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修了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圆池,碧绿的池水上面飘着几朵莲花,这白玉石就坐落在水池的边缘。 这白玉石质地细腻,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瑕疵或杂质。只是,如果将其与之前叶枫的火灵根的意象相比较,一个简简单单的白玉石到底还是有些单调。 舟舟按照这老者所说,将自己的手慢慢贴上去,从丹田处调动起自己浑身的灵力缓缓注入到白玉石中。 从灵力注入开始,舟舟就隐约觉得这个大石头不一样了。 好像有了生命,活了过来一般。 这感觉……就是一个刚刚出生没有多久婴儿的嘴巴,在不知疲倦地不断汲取她体内的灵力,把她的灵力当作维持自己活力的生命之源。 很快,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白玉石竟像是化成了一滩水一般,变得透明,柔软。 舟舟的手掌与那玉石接触之地竟然真的感受到了水的温凉,水的某种弹性,就像真的将手置于水面一般。 “所以真的是水?” 旁边有人惊呼,旋即就被人打断:“快看!” 舟舟体内的灵力还在不停地被吮吸进去,那“玉石”变化还未停止。 半透明的水中竟然逐渐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鱼、水草,真正的草、小猫、飞鸟、大树,甚至最后出现了人! 每一个生物在短短一刹那的时间里经历了绚烂的一生,生老病死,最后又归为一片尘土。 一个小小的白玉石竟然自成了一方世界! …… 群芳殿偏殿中,正在热烈讨论该如何处置徐无铭这个合体期修士的宗主们,突然感受到望舒峰源源不断传来的浓郁的代表生命的水之灵力,也不吵了,也不闹了,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僵在原地。 霍诗机械地转头看着谢启惟:“这谁?” 谢启惟微微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说:“我师妹啊。” 霍诗:“……” 今年昭明天宗收了那么多弟子,能被谢启惟称为师妹的只有一个,那个舟舟! 霍诗捂着自己的心口心痛至极:“早知道我也抢了,或者替我师叔师伯抢也行啊!”他那么多师叔师伯,随便拉一个出来溜溜,也不是不能和辜山主对打一番。 谭静虽然后悔,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谢师兄,你们昭明天宗努把力,多出几个闫怀真,小舟舟就可以投入我的怀抱了。” 谢启惟非常优雅地婉拒:“谭阁主说笑了。”你想得美。 澜微虽然惊讶,却也不可惜,很有自知之明——不知道的时候都抢不过,你还指望他们都知道了以后再抢? 梦呢? 倒是旁边一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慈眉善目的老僧面露可惜:“这孩子,真的是修习我佛法的好苗子啊。” 金莲寺虽然也是七宗之一,但是因为要剃头发,很多孩子其实都不大愿意来金莲寺,每年在这招生试炼中也只能收寥寥几个徒弟,所以身为住持的若川大师也向来不怎么露面。 “笃笃——” 桌子突然被敲了两下。 所有人都朝着乐韫的方向看去。 却只见向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乐韫突然脸有些黑:“老和尚,想都别想!” 若川有些惊讶,平时乐楼主对他还算客气,这是……? “乐楼主,老僧只是想……”试试看。 话没有说完,乐韫脸更黑了。 若川突然想到自己年轻时被某个人暴打的经历,连忙噤声,只是嘴上还是倔强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乐韫脸色这才好了些,又重新懒洋洋地坐回了位子上。 想让她做和尚?美得你! …… 舟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略微有些惊讶。 不过感受到手中再无灵力的吮吸之感,便依照之前那位老者所说撤回了自己的手。而就在她将自己的手撤回之后,那水中世界又慢慢恢复成了原样,重新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白玉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什么错觉。 整个过程,并不十分的壮阔,就是人们稀疏平常会遇见的人、事、物,是那种看到了都不会抬眼多看一眼的东西。 可是偏偏这些东西就出现在了一个专门测试灵根的法器之上。 “这算是什么?”旁边一个专门过来看热闹的老生不禁喃喃道。 是呀,这算是什么? 水灵根? 木灵根? 可是那些个鸟啊、鱼啊,甚至是人能代表什么? 人灵根?鸟灵根?还是鱼灵根。 所有人都用一种疑问的目光看着舟舟,想听听当事人能说什么。 被盯着的舟舟:“……”她能说什么,就是水灵根啊。 顶多多了一个“天”字? 以前她们测试灵根的方法真的就比较粗糙,只要知道一个灵根属性外加一个亲和度就差不多了,自己就能测,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个法器她也是第一次见,她怎么知道这玩意代表了什么? 不知道的东西还能指望她能说出一朵花来不成? 既然打不过,就只能加入喽。 舟舟学着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一旁一脸震惊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怔愣了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震惊逐渐化为了可以凝为实质的惊喜,脸上因为激动泛上了红光,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更是快眯成了一条缝。 舟舟毫不怀疑,再浇点水,这脸可以开花了。 “寒木峰,舟舟,天水灵根!” 此言一出,满堂沉默,串联出一片无声的震惊。 可是随即,又有更多人在问:“莫师伯,那刚刚的意象是什么意思?” 莫笙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耐心解释:“灵根亲和度至高之处便是天灵根,再高便无法再进行分别,但是即便是属性相同的天灵根,倾向也有所不同,比如有的人天水灵根代表的就是霜雪,有的人代表的是静默但是广阔包纳的深海,甚至还有代表破坏的洪水。” “那我这个呢?” 莫笙和蔼地说:“生命。” 舟舟莫名觉得这可能和她的木系亲和力有关。 所以,她的地主计划一定会顺利的对不对? 叶枫站在一旁第一个出声:“小师叔,恭喜。” 孟夏更是表现得比本人更为兴奋:“小师叔,你太厉害了!这可是天灵根,天灵根!” 孟夏更是在此刻突然明白她小师叔在招生试炼中的良苦用心:这没有用上水灵力都这么厉害了,这要是直接展示自己这天水灵根,哪还有她们这些人的表现自己的机会?这不直接绝杀了? 她家小师叔果然最是善解人意! ——一个小番外—— 这一天,潭心正满脸心疼地抱着自己最后一个合芋果慢慢啃,细细啃。 舟舟面无表情地抱剑从潭心面前路过。 刚刚下了一个台阶,身后就传来潭心的唉声叹气:“我的果啊,就快要没了,以后我都没有果吃了。” 舟舟继续抬步往山上走去,却没想到唉声叹气的声音更大了,“我的果啊!” 舟舟最终还是转过身来:“三师姐,修道之人,当辟谷清心……” 一转脸,一张清丽但是挂着非常不符合人设的可怜表情瞬间放大到舟舟眼前:“小师妹~” 舟舟只能软化自己的语气:“你种树得先有苗……” 一棵蔫哒哒的合芋果苗被提溜到舟舟跟前。 “你得先疏松土地……” 舟舟一下子没注意就被拽到望舒峰的一片光秃秃但是松软的土地上,中间还有一个大坑。 舟舟:“……所以师姐你什么都准备好了,这树是一定得我来种吗?” 潭心可怜小狗脸:“小师妹,我种啥死啥,但是你不一样,你种啥活啥,帮帮师姐吧。” 舟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已经快要腐败的树苗尸体,叹了一口气,沉默着点头。 然后她放树苗,填土,浇水,顺便搭了树叶帷幕个给小树苗遮阴,“过段时间你看小树苗没有那么蔫的时候就可以给它晒太阳了。” 她刚准备走,衣袖突然被拉住:“小师妹~” …… 十天后,舟舟亲自给小树苗撤了帷幕。 第三年的春天,果树开花了,舟舟给这棵合芋果树疏蕾、施肥。 同年的夏天,潭心收获了满满两箩筐的合芋果。 第五年的夏天,潭心收获了够她一整年的合芋果。 舟舟:…… 她家师姐怎么就吃不腻呢? 第四十六章 “你也别太激动。”舟舟努力安抚着孟夏,“只是天灵根而已。” 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孟夏一滞,缓慢问道:“什么叫只是天灵根?” 其他还沉浸在接连出了两个天赋绝佳的师兄师叔,而自己只是个小菜鸡的悲伤中的弟子们纷纷扬起了自己被打蔫了的小头。 舟舟想起自己以前拜入师门时,她师父鸿铭对她说过的一些话,以及她自己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事,她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若是灵根能够决定一切,师门为何不彻底摒弃招生试炼,直接采纳测灵根的方式选拔弟子,这岂不是更简单高效?” 有弟子提出疑惑:“可是灵根亲和度高确实会更容易感知天地灵力呀!” “确实如此。”舟舟点头,可随即她抛出一个问题:“可是我们是修的是什么?” “是剑修。”身后的南瑾瑜说。 容与也不甘示弱:“虽然我们天褚峰修习的并非是完全的剑道,但是最终还是依托于剑道。” “没错,是剑修。剑修者,以剑为道,以剑为伴,以剑为生,所以作为一个剑修,最重要的就是手中的剑,是自己日复一日的挥剑练习,是对剑招的领悟,是剑心,也是剑意。试问,一个剑修空有修为,连手中之剑都拿不稳,那么他还能叫剑修吗?”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共同涌起一个相同的答案:不能! 旭婵走上前来,微微拱手:“旭婵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还望小师叔解答。” 虽然这个旭婵是旭家人,但是目前舟舟和她并没什么冲突,而且这个旭婵还是昭明天宗的弟子,舟舟也属实没有必要对她横眉冷对。 “请问。” “我们昭明天宗如此,可是玄法宗和其他宗门呢?” 特别是玄法宗,那可是法修云集的宗门。 舟舟圆圆杏眸弯成了一汪柔软的清泉,将自己满身的锋芒尽数卸下,就像是一位真正谆谆善诱的师长,而不是担了小师叔虚名,只会搞事情令人头疼的刺头:“大道三千,每一个道途自然都有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 “我也不说得太深奥,只说一个最直观的东西。” 见新老弟子们都被她勾起了兴味,舟舟继续说:“上一个天灵根是雁雪楼的云为师兄,距今不过四五十年,我算他至少每百年两三个天灵根,都这么多年了,可我怎么也没见这些个天灵根的修士对这几位宗主拳打脚踢,把他们都踢下宗主之位呢?” 刚刚还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就被舟舟这句话给破开来。 好多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一直憋着,甚至最后只能用手捂着脸。 话糙理不糙,好像除了乐韫楼主情况不知,其他几位都不是天灵根,甚至还有很多已知的能够到达大乘乃至渡劫期的尊者连双灵根都不是。 如此说来,灵根好像也并没有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嘛! 站在白玉石身旁的莫笙满意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赞赏地看着已经将测试位置重新让出的舟舟。 他原以为这个师妹是个难管教的,会仗着自己师父在望舒峰作威作福,现在一看,不仅乖巧,而且聪颖,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辜方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身后,只是四周却好像无人能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 他神识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收的这个弟子还不错。” 辜方辞骄傲脸,但是语气却还是略显矜持:“还行吧。” “哼!”那声音突然傲娇起来,恶狠狠道:“但是我徒孙也不差,咱俩走着瞧!” 灵根测试还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这人的徒孙叶枫也从人群中退开,走到舟舟的身边。 他朝着舟舟郑重行了一礼:“叶枫多谢小师叔指点。” 舟舟也没有躲开,实实在在接受了。 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是有意说的,既是想告诉那些原本灵根不怎么样的弟子们别因为这种事情太过沮丧,也是告诉那些灵根上佳的弟子们别因此得意。 毕竟,云桑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历史中,因为所谓灵根好坏影响到了道心的修真者们不知凡几。 恰在此时,身后的孟夏,南瑾瑜也测好了灵根,风风火火朝着舟舟走来。 “如何?”舟舟问。 孟夏嗞着一口大白牙,乐呵呵的,“我金火双灵根,火灵根的亲和度更高,瑾瑜是金木双灵根,俩都高,足足七成!” 舟舟笑着点头,环顾四周,奇怪地发现容与不见了。 南瑾瑜见到舟舟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找谁:“刚刚有人把他喊走,说是用纯粹人族的测试方法测不准半人半妖的资质,容与也让我们先回去。” 舟舟联想到刚刚上山时的情形,担心有人是故意为难容与:“什么样的人?” 南瑾瑜努力回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修士,长得还挺可爱的。” 十二三岁? 那不就是新弟子吗? 刚刚的灵根测试不都是由师长主持,那些更先入门的弟子们辅助吗?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孟夏有些犹豫地往合芋果树后面指去,很明显她也想到了:“怎么了?出事了?” 恰在此时,牵连着舟舟风翎的那一抹神识微微一动,随即,容与欢快的声音在舟舟脑海中荡开:“姐姐!我这边跟着我亲师弟去另外的地方测灵根,一会儿会自己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啦!” “你亲师弟?” “嗯!我走得太快,有些事情师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特意叮嘱师弟告诉我的。” 容与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但是舟舟还是不忘叮嘱:“你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 容与羞涩地问:“姐姐是在担心我吗?” 舟舟很是无奈:“你都喊我姐姐了,更何况今天早上恐怕还是因为我,你才受到的无妄之灾。”这要真是再因为她受到了欺负,再出什么事,她良心难安。 容与轻笑两声,笑声中像是藏了两个小钩子,不经意间就撩拨起一片涟漪。 “知道了。” 舟舟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想,只觉得这大概就是容与妖族血脉特性,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般。 而这边,容与正顶着辜方辞的死亡视线和舟舟聊得正开心。 “呵呵。” 辜方辞也不说话,只是等二人对话结束之后才呵呵冷笑。 容与刚刚脸上还挂着的甜甜的笑容瞬间转淡。 他挑剔地将辜方辞上下扫射一番,“你这什么造型?” 一个几千岁的老男人把头发扎成两个揪揪,装成十二三的孩童,扮什么嫩? 辜方辞也怪模怪样地双手抱胸,把自己缩到一边,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般阴阳怪气:“呀,这是哪来的老妖怪搁这拐骗小姑娘,要不要脸呀!” 容与:“……”有病? 他转身就走。 “你敢走,我明天就告诫徒弟不准接近某个叫容与的人。”辜方辞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来。 北渚崖的风总是比别处都要大些,能将人的声音都吹成四瓣,再四散开来。 辜方辞的声音不大,在海风的加持下却更是所剩无几,却能让容与成功站住。 “你在威胁我?”容与的声音有些危险。 辜方辞一脸无所谓:“我是她师父,你动不了我。” 他们人族最重感情,尊师重道,眼前这人要是动了他,舟舟肯定找他拼命报仇!辜方辞非常自信。 容与听笑了,却也不与他辩驳。 他并不觉得舟舟会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师父找她拼命,但是若是以后东窗事发,两人少不得得形同陌路。他可不是繁渊那个不计后果,只看眼前的疯子。 而且,舟舟她,很重感情。 “你想如何?先说一句,我不走。” “真是个癞皮狗!”辜方辞低声嘀咕。 容与面色如常,他知道这就是故意骂给他听的。 辜方辞突然收起一切的嬉皮笑脸,难得正色警告:“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以前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以为你现在就能做到了?” 海风从远处吹来,与容与的黑发激烈地纠缠舞动着,仿佛要将他的头发吹散。然而,无论是海风还是辜方辞说的事情,容与都不以为意,“不一样了。” 辜方辞难得默了默:“确实不一样了,所以,你忍心吗?” 你忍心打破她现在的生活吗?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刺进了容与的内心深处。 他瞳孔微微收缩,原本深邃的黑色眼眸瞬间化作了纯粹的银色,没有一丝杂质。就像一只凶猛的野狼,透露出一种冷漠而危险的气息。 好半晌,容与又恢复成了原样,声音却紧绷了很多,就像是一根快要断了的琴弦:“所以,你要我怎样?” “不要随意插手她的生活,你的存在已经够突兀了。”今天在望舒峰,辜方辞能感受到,容与动了杀意,但是这里是昭明天宗,杀人会给舟舟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且…… 即便容与能够做到毫无痕迹。 “行,我答应你,不过,”容与突然话锋直指某个人:“那个桑亭之什么意思?” 桑亭之? “他咋了?不是挺好一个孩子吗?” 容与眼睛微眯:“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哦哦!”辜方辞见装不了傻,只能解释自己知道的一切:“这人我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浮源那边的人,好像乐韫认识他,你要不问问她?” 提到某个人,容与嘴角一抽,也不想知道桑亭之到底怎么回事了,或者说在他潜意识里,只要乐韫觉得没问题,那么问题也不会太大。 他连忙含混着糊弄过去:“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 昭明天宗,万法牢 舒迩提着一篮子的药走在幽暗但是干净的廊道上,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有几个巡查的弟子路过,在查过舒迩手中的腰牌以后便又迅速离开。 穿越长长的廊道,转角就要进入一个画满了复杂符咒的山洞。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舒迩警觉地停下脚步,目光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个身穿碧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从拐角处闲散走来,眼睛还蒙着一条同色的布条,语气温柔:“这里关押着重要嫌犯,小友可有什么事情?” 舒迩微微福身,递出自己的腰牌:“家师让弟子来讯问徐无铭。” 听到徐无铭三字,这男子微微一怔,微微扫过舒迩手中的腰牌,“尊师是……乐楼主?” 他有点想不通乐韫为什么会让一个尚在炼气的弟子来讯问一个合体的修士,即便这个合体修士身受重伤,并且已经被困住。 舒迩微微点头:“是。” 那青年男子犹豫片刻,还是将舒迩放了进去,只是再三叮嘱,让她小心,有事可以唤他,舒迩一一应答,并郑重感谢。 山洞里面的环境比外面更加幽暗,越往里面,灵力也越加稀薄。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男子正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双手被特制的铁链紧紧锁住,因为这道锁链,他无法动用任何灵力。 随着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男子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你来了。”他仿佛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舒迩脚步不停,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脸上挂着和以前一样的温柔的微笑,“徐叔叔,我来看你。” 说话间,她将自己带过来的能够治疗外伤的药一一推至徐无铭的面前。 徐无铭紧紧地盯着这些药,目光深沉,仿佛要将它们看穿一般,舒迩也不曾催促,只是静静看着。 两个人之间形成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让人不禁怀疑时间是否真的已经停止。 良久,他轻笑。 他受伤不假,但是,不是外伤。 舒迩这是在膈应他,或者说她在报复。 “听说你拜入了雁雪楼?不是说要去泉明阁吗?” 舒迩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师父说,泉明阁未必多看重我,但是若是我去了雁雪楼,我便是雁雪楼楼主亲传。” “你不学医术了?” “徐叔叔不知道吗?我师父她也算半个医修,教我这个不成器的足够用了。” 第四十七章 剑尊?箭尊? 徐无铭将头深深垂下,凌乱的长发如瀑布般四散开来,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究竟是怎样的,他喃喃:“乐楼主,真是深藏不漏啊……” 舒迩还记得当时群芳殿上,她问乐韫:“楼主,舒迩只会几个粗浅的医术,并不会占卜之术,为何执意要收我为徒?” 乐韫是如何答的? 她说:“恰好,我的医术也挺粗浅的,和你这个医术粗浅的徒儿挺相配。” 当时谭阁主还试图挽救舒迩这个就要入了狼窝的羊羔,甚至舒屏山也在劝舒迩,可是她真的被打动了。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乐楼主向她传音:【在我这里,你可以做自己。】 所以,舒迩她心动了。 “听说之前来的几位长老不管问什么,徐叔叔都只是沉默,所以几位宗主想来想去,便让我来试试。” 舒迩盘坐在干净的地面上,隔着栏杆与徐无铭平视。 或者说,徐无铭实际上是采用这种方式逼迫着舒迩出来与他见一面。 徐无铭不置可否:“想问什么,问吧。” 舒迩不急不徐地按照之前负责这件事情的长老嘱托自己的问话:“当初,是怎样得到生机散的丹方的。” “年轻时……” …… 无论舒迩问什么,徐无铭都一一应答。 得到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舒迩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可是徐无铭却直接喊住了她:“问了这么多,我都回答了,现在该我问了。” 【秘境之中,是谁做的?】 徐无铭确实一直养着叶流云当做蕴养灵根的容器。 不过就当时而言,时机未到,他也没那么心急,做出那样一个破绽百出的局。叶流云默默无声了那么多年,想要她消失很简单,自己属实没有必要如此迂回婉转,将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牵扯其中,乃至于最后不得不请出秦晖。 所以如果不是叶流云自己犯蠢,那就是有人在逼他徐无铭。 是舒屏山还是…… 徐无铭刀锋一样的眼神直指舒迩,锐利刺眼。 舒迩眼中划过一抹厌恶和恼怒,她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强调:“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后,她也不管徐无铭有没有相信,直接快步转身离开。 舒迩确实无法确定。 她当时直接被人敲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受了伤。不过那伤虽然看着严重,距离她的灵根只差一点,却并未伤及根本。 更奇怪的是,她的身上多了一块她从未见过的留影石,记录着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这件事情几乎将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她是,徐无铭也是,所有人都只能顺着那戏演下去。 不过可惜,叶流云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决绝。 …… “砰——!” 舟舟气沉丹田,将自身灵力汇聚于掌心之中,随后猛然发力,将旁边那块巨大的石头从草地上缓缓抬起,然后猛地将石头抛出。 石头如同一颗炮弹般飞射而出,重重地砸向了不远处的草丛,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咕噜噜地从山上滚落下去,扬起一片尘土和碎石。 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她接着用略有些无力的右手拿起六百,接着除草。 只是她这一次的动作较之之前要慢了许多。 “徒弟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得多练。”辜方辞坐在石头上,刚刚还打着瞌睡要睡着了,结果直接被这一声巨响吵醒。 舟舟不否认,只是一边捏着自己的胳膊,防止明天酸痛,一边将最后一根草拔出来,“师父,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昭明天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已有万年历史,在这期间,不知有多少冠绝云桑的剑修凭借着卓越的天赋和刻苦的修炼,独创出属于自己的剑法,就像是吊兰的繁衍一般,只要有一棵,就有第二棵,一棵连着一棵,数量之多难以计数。 不过这些剑法数量虽多,有很多剑法最终却也只适合创造出它们的剑修,在他们魂归天地之后,这些独特的剑法最终也只能被束之高阁。 所以如今的昭明天宗最基本的剑法依然是自创派开始就流传下来的那几套精妙剑法。 辜方辞环顾四周,挑选合适大小的石头,准备再给它挪到舟舟面前,“就最基本的那几个,你到望舒峰和他们一起学就是了。” 舟舟刚刚从储物袋里掏出来的树枝的手一顿:“师父,咱们寒木峰就没有什么属于自己传承的剑法吗?” 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她师祖的剑法。 那天她特意在北渚崖外等了好久,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才终于在日出之时感受到一丁点她师祖的剑意。 哇,就那一刻,日出的光辉伴随着那种蓬勃、凶悍的剑意,实在是把她狠狠惊艳了一把。 虽然只有一丁点,但是她可太喜欢了! 这难怪闫怀真知道横渡是她亲师祖以后会是那个反应捏,毕竟无情剑法已经很久没有传人了,更没有所谓的剑意流传,但是她师祖的剑意可就在眼前。 活生生的! 辜方辞一听这话,就知道舟舟意有所指,“那个我不会,你也别指望我。你金丹以后,自己到北渚崖感受去。” 舟舟眼睛一亮,内心的渴望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有个人把她头上的小禾苗拔一拔,再顺手把她扔到北渚去。可是随即她想起辜方辞说过的话:“师父,您不是说,北渚崖那里的剑意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吗?” “砰——!” 又一个更大一些的石头压在了舟舟刚刚挖的坑上。 “你自己现在什么样你不知道?那些剑意可不会分辨你是不是寒木峰的,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让为师来救你。” 舟舟:“……”这个树我是种不了了吗? 重新挖个坑还是搬石头? 当然是重新挖坑! 也不管辜方辞在旁边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舟舟又重新挖了个坑,掰了一节小树枝,用刚刚被水冲洗过的六百削出一个小小的尖,把它埋到土里,再用辜方辞山顶上的湖水给它来个定根水。 辜方辞看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又想起刚刚看到的小树枝,不由产生怀疑:“这能活吗?” “不知道,看天意。” 两人说话间,舟舟又削了好几个树枝,然后分别插在间隔两三米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警惕地看着辜方辞:“我可告诉你,这要是再拿石头砸,我把你湖水抽干了!” 辜方辞:“!!!你个逆徒!哪有威胁师父的不肖弟子?更何况,你手上不是还有不少桃树枝吗?” “这可是水珑桃!难活,万一你砸死的就是唯一一个能活的呢,谁来赔我,你吗?” “你那天不是摘了不少桃子,随便吃一个不就有种子了?” “种子是种子,扦插是扦插,种子可是有退化的风险的!” 辜方辞:“……”欺负他听不懂是吧? 他一连又搬了好几个大石头,堵在舟舟扦插的桃枝中间,虽然没有砸到,但是却正好能够全方位挡住这些弱小无辜的小桃枝们晒太阳。 “今天,为师给你个任务,把这些石头都搬回原地。” 美好的训练,从锻炼臂力开始。 说完,也不管舟舟那想将石头都砸他脸上的冲动,直接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睡觉去了,还是打坐修养。但很明显,他就是想在这里监督舟舟搬完这些石头。 虽然舟舟现在可以直接把这些小树枝拔出来,再换个地方种,但谁知道她师父能干出来啥事呢! 她已经能预想到未来,自己两臂肌肉满满,一拳就是一个大朋友的可怕画面了。 舟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任劳任怨地从最边边开始搬石头。 因为这些石头边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桃枝,所以舟舟还得注意自己下脚之地,以至于很多时候姿势都不太得劲。不过好在有了前面的经验,石头越搬越多,她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但舟舟知道,这都是错觉。 明天开始,她就是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小废物,可是明天还要上课呐! 她该怎么向她的任课师长们解释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体质呢? 月落西山,舟舟终于熟练地绕开最后一根小树枝,颤颤巍巍地将石头放下,甚至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舟舟一下瘫坐下来,毫无形象地躺在大石头上,昏昏欲睡:“所以,师父,你的剑法到底叫什么?”辜方辞能独占这么个大山头总不能是比谁睡觉时间更长吧? “箭。” 舟舟无语,她知道是剑啊,她问名字。 辜方辞也不和她废话,随便伸出自己的右手,舟舟眼睛一晃,就见眼前出现一个线条流畅,通体晶莹,皎如月辉的——弓?! 舟舟这次脑瓜上是冒不出来什么小树苗了,一汩汩问号犹如泉水一般不断冒出,快把她给淹了。 这下好了,也不困了,也不累了,和打了兴奋剂一般,舟舟猛然起身,却一个没有注意“扑通”一下就从石头上摔下来。她咕噜咕噜爬到辜方辞身边,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寄希望于自己没有看错。 可是她不近视也不远视,视力嘎嘎好,这不能看错……吧? 她小心翼翼伸出自己的手,触碰那根看起来也算是锋利的弓弦,用手指微微勾了一下。 结果“铮——!” 那弓箭竟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铮鸣声,仿佛是在抗议——她把它当琴弹? 舟舟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哇哦,天阶灵器?” 天阶灵器,天阶法器,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差距却犹如天地之别。而这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一个“灵”字。 所谓灵,源自于灵魂之灵。 天阶灵器并非凭空产生,而是由天阶法器演变而来。只不过,从法器变为灵器也属实可遇不可求,需要满足一系列苛刻的条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首先,自然是法器本身必须具备卓越品质,其次更重要的与法器主人日夜磨合的过程中产生强烈的灵魂共鸣,只不过这个过程玄而又玄,实在捉摸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修士的作用绝对占比极大! 不过,下一瞬,还沉浸在这把弓中美貌的舟舟突然清醒,“师父,您不是剑尊吗?” 辜方辞右手又划拉出一根箭头似霜锋,箭尾飘逸如同冰凌,仿佛随时都能化作刺破苍月的箭,挽了个箭花,“对啊,剑尊,我又不是不会用剑。” 所以,箭尊,剑尊,有差别吗? 舟舟:“……”好好好,一箭两用,又能远攻,又能近战,实在是妙哇! 妙蛙种子都没有这么妙! 但是很明显,辜方辞就是个弓箭属性更强的弓箭手:“那你收我干嘛?” 她记得她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孙绘闵,他可是实打实练箭的,那箭,射得又快又猛,还准,漂亮极了! 辜方辞看着她,郑重回答:“你我有缘。” 舟舟微笑:“师父,您的借口真烂。” 辜方辞想了想,欲言又止:“因为你在秘境中……” “行吧,我知道了,原来是我在秘境中的优秀表现,师父您早说嘛,当时我差点成了您师侄都,就是不知道我究竟在秘境中展现出了什么样的特质入了您这位箭尊的眼呢?” 她一直以为是她在群芳殿上虽然青涩(稀烂)但是优雅(花架子)的无情剑法打动了她家师父呢。 看着舟舟扑闪扑闪,期待的大眼睛,虽然不忍,但是辜方辞还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不是。” 不是? “那是……?” 辜方辞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你看,那月亮圆不圆?” 舟舟随意看了一眼,点头,“挺圆。”但是和这个有关系吗? 辜方辞在给她做心理建设:“舟舟啊,你知道传说中,月亮上有什么吗?” 传说中啊,那不就是嫦娥,桂树,吴刚,还有玉……兔?!! “所以那只不像兔子的兔子是何方神圣?”舟舟狰狞着微笑小心翼翼问。 辜方辞看她好像反应没有那么大,就放开了胆子继续说下去:“那个,以后就是你的法器了,你开心吗?” 舟舟表情微微扭曲了一阵:我开心吗? 你觉得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第四十八章 舟舟这两天真的没怎么睡好,一,自然是因为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捣乱的亲师父,以至于寒木峰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比如梦里面她刚刚要和对面之人大战八百回合,正准备抽出来一把剑,结果就有一只兔子咬着她的手指怎么也不放手,还咧着嘴搁那呵呵傻笑,看着就来气。 舟舟脚步虚浮,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小师叔早!”活力满满的孟夏老早就从后面认出了舟舟的身影,蹦蹦跳跳就跑到舟舟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 舟舟有气无力地回头打个招呼:“夏夏早上好呀。” 猝不及防之下接受到舟舟“颜值”暴击的孟夏:“?!”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双大得夸张的黑色眼袋挂在眼睛下方,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痨病鬼是谁? 她家小师叔去哪了? 她观察再三,确认这是她家小师叔以后才委婉地问:“小师叔这几日一直没有阖眼么,怎么看起来这般憔悴?” 舟舟艰难抬手rua了rua自己最近虽然辟谷,但是因为辟谷丹质量上乘而有些长肉的脸庞,“师父布置了好多任务,累的。” 孟夏恍然大悟,又有些心疼,同时,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小师叔有想好下午选什么课程么?” 昭明天宗作为一个成熟的宗门,培养弟子自然是要培养出不仅剑法超群,而且心性、文化都不能落于人后的综合性人才,而望舒峰作为弟子们的启蒙学堂,自然就完美呈现出这个特点。 在望舒峰的课堂里,除了最基本的剑术、心法、修炼,弟子们必须学习云桑史、剑修史等人文课程,除此之外,箭、琴、阵、器、丹、符、弈、医、体等等一系列选修课程,也可供弟子们根据个人兴趣选择其中三个。 而按照目前的课程安排来看,上午是必修课程,下午就是选修课程。 本来舟舟对选修的这些东西并不十分了解,除了医。 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医修这个大坑里爬出来,断没有再爬进去的道理,所以她一直还犹豫着,原本是准备今天下午四处逛逛再做选择,毕竟望舒峰的那群师长也很是人性化,允许弟子们先上一节课试试,等后面再做决定。 或许也是因为不想后面还有各种换课的麻烦?舟舟歪了一个题。 不过直到昨天晚上,她自己已经确定一件事情——这个箭自己大概可以选一选,初步了解了解嘛! “箭。”为了避免发生昨天晚上一样的误会,舟舟还做了一个帅气的拉弓姿势,却一不小心拉扯到自己正酸痛着的筋脉,虽然心里苦,但是面对孟夏担忧的目光,舟舟却只能说一声:“没事。” 见舟舟没事,孟夏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好了,医!” “怎么会想到选医,这可不好学。” 孟夏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之前和师兄师姐打听过了,要是受伤了去找医修,一个普通外伤,医修诊疗加上伤药就得要至少二十块灵石,若是碰上什么经脉淤塞甚至是更严重的问题,灵石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的事情,那我到时候可得心疼死了。” 灵石确实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没有灵石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昭明天宗每月会给弟子们发布一些任务让他们自己赚取灵石,任务的难度和灵石数量直接挂钩,但孟夏毕竟刚刚入门,能够接触到的任务难度非常有限,自己还得每日来这望舒峰上课,开源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从这节流下手了。 舟舟表示深深理解。 灵石用到少时方恨少,平时能攒着一定不能瞎花。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堂前。 那一天,测试灵根后不久,望舒峰就根据测试结果将一百八十六名弟子分别划入六个学堂,恰好孟夏和舟舟的灵根那是一点都不搭嘎,所以不得不分开。 一进学堂,舟舟就再次收获了各种惊奇的目光。 舟舟:好吧,虽然她现在真的像是个被妖魔吸了精气的病死鬼,但是吧,你们也用不着拿这种眼神看她吧? 学堂空间很大,门窗、墙壁乃至于地面、桌子都是用了比较坚硬的材质。 看上去,就造价不菲。 不同于舟舟以前上学见过的那些一个小小的讲台再加上一个数张桌子的教室,这间学堂讲座的位置几乎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大半……不对,准确来说,是这间讲堂有一大部分都是空地,旁边零零散散地围着三十几套矮桌蒲团。 新生们早已换上之前领来的青色“校服”,纷纷坐在矮桌前,脸上写满了青涩、兴奋还有紧张,甚至还有好几个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木剑,翘首以待。 舟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既不显眼,也不会将自己完全淹没于人群之中。 趁着老师和学生没有来齐,她径直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虽然眼睛闭着,却没有忽略周围的那些窸悉簌簌的动静。不过一会儿,她左边右边,前边后边都坐满了人,特别是她右边,还是个熟悉的味道。 不过没等她和容与多说两句,老师就已经进来了。 那老师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生得清丽动人,一袭藕荷色的窄袖对襟长衫,下配浅鹅黄的百迭裙,步伐轻盈,如同行云流水般优雅,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 她的目光流转,迅速将学堂内的一切状况尽收眼底。 当视线落在舟舟身上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我姓钱,钱戎。”她说,“我知道各位来自各个峰属,年纪、辈分各有不同,有亲传,有内门,还有外门。不过既然到了我的学堂,来到了望舒,那么在座的便都是望舒的弟子,没有所谓的辈分高低,听明白了吗?” 其实真论起来,舟舟还是钱戎的师叔,但是钱戎她自己比舟舟不知道大了多少岁。 所以望舒早有规矩,在这里,只有老师和弟子,没有师叔和师侄,否则真的挺麻烦的。 “明白!”舟舟第一个响应,答应得十分干脆,其他弟子也相继应答。 钱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随后她面色她说出的话却让这些青涩的弟子们麻了爪子:“今日坐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主修水属性灵力的弟子,还有两个冰属性,那么今天的这堂课的第一个任务:化水为冰,化冰为水,不可依靠他人,不可借用法器,做不到,今日就不必下课了。” 这话很明显就是对着两种不同灵根的弟子分别下的任务。 虽然这些弟子们早就按照几大宗门共同编写的心法口诀修炼了几年,但那毕竟只是基础,这化冰为水好像挺简单,但是化水为冰……? 新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这种方案的可行性,甚至试到最后,使出了浑身的牛劲,都没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而钱戎呢,在说出那一句话后便找了个蒲团坐下来,任由这些弟子折腾。 舟舟也坐在原地,手中不停地晃着刚刚凝结出来的水球,左思右想,试了又试。 “姐姐,这水灵根真的能化水为冰吗?”旁边一直失败的容与凑近小声嘀咕。 舟舟点头肯定:“可以,闫怀真就是水灵根。” 旁边一个用着红绳简单将辫子扎起来的小姑娘,闻言凑了过来:“可是那天闫师叔出现的时候明明浑身冰冷,走过的地方都有冰碴子掉下来,像是个冰灵根呀!” 舟舟仔细回想那天和他交手的两次感受,再次确定:“确实是水灵根。” 但是却能做到毫无痕迹地让人觉得他是冰灵根。 所以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真要化身成为一个大冰箱,再向隔壁几个雷灵根借个电? 等等,冰箱? 她还真有一个! 当时往湘州这边走的时候,她和苏长盛曾经和桑亭之简略学了一个可以保存食物的小阵法,虽然原理和桑亭之自己用的不太一样,但是好像误打误撞就是运用的冰箱的原理。 不过后来入了寒木峰,她一直在辟谷,那些个辟谷丹短时间内也不会过期,自己就给忘了。 她瞅了一眼一直闭目养神的钱戎,从怀中掏出来几个黑不溜秋的石头,按照之前记忆中的模样丝毫不差地摆在桌子上,然后把自己的小水球放进去,念了几个法决。 刚刚还疑惑着她要做什么的弟子,结果就眼睁睁看着那颗悬停在桌面上的水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冰! 与此同时,一股冷得人要酸掉牙的寒气逐渐以小球为中心扩散开来。 居然真的成了! “老师,我完成了!”舟舟开心地捧着刚刚的小冰球。 钱戎睁开眼睛,看着桌面上某个阵法默了默,随即点头:“可以。” 有人提出疑问:“可是她依靠了外力,怎么能算呢?” “也不算外力,是她自己摆出了阵法。”那些石头只是普通的天泉石,还真算不上法器。 舟舟无视掉容与颇有怨念委屈的眼神,笑得像个小狐狸:“所以,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得到钱戎的允许,舟舟赶紧将桌子上的几块小石头收好,规整地放回到储物袋中,避免她的宝贝食物们真的坏了,然后威风凛凛地走了出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给容与加油打气。 容与:“……” 只有寒木峰上辜方辞乐得开怀,“该!让你装成水灵根,活该!” “小师叔。” 刚刚准备往山上走,去看看选修课程的舟舟听见有人喊自己,连忙停下身来,就看见叶枫站在一个大榕树下。 “你这是上完课了?” 其他学堂好像都空了,孟夏、叶枫是一个班的,孟夏告诉她先走一步,所以叶枫这是在等她? “叶枫有些事情想向师叔请教。”叶枫上前。 “望舒峰上都是同窗,你叫我舟舟就好。”不过,舟舟还是好奇:“你有什么事情是能向我请教的?” 叶枫默了默,最后开口:“关于无情剑。” 舟舟有些诧异:“无情剑?难道是你……?”好像之前她问过他师父,如今启明峰上只有闫怀真一个修习无情剑的。 “嗯。” “为什么会选择无情剑?” “也没有为什么,合适吧。”那一天,他在一众剑法中独独感应到无情剑的应召,既然它认可他,为何不练? 舟舟本人并不反对无情剑,但是闫怀真的那个样子…… 反正她很担心,要是走了闫怀真的老路可咋办哟! “我以为你会去找你十三师叔呢。” 叶枫默了默,虽然他知道背地里说长辈不好,但是自己既然是来请教的,自然要把事情说清楚:“我师父其实一直不太喜欢闫师叔的修习之法,不过碍于我师祖,这才……” “懂。”舟舟明白,这不就是家里老大受重视,老幺最受疼爱,中间的不受宠的状态? 还好她是寒木峰的独苗苗。 “我师父其实也并未修习过无情剑,但是小……舟舟你之前在群芳殿里曾经以无情剑法击败我闫师叔,所以师父让我来请教您。”叶枫很是真诚说道。 其实他没敢说,他师祖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他师祖特意告诫过他不许提他半个字,否则回头就把叶枫这个不孝子孙赶出师门。 叶枫能咋办? 师祖之命,当然得听着了。 舟舟也很头疼,让她教孩子? 她也不过才习剑四年而已,她那个无情剑法就是她大师兄无聊的时候教了几招,空有其形,你要真和她大师兄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只不过她当时正好钻了闫怀真走了歪魔邪道的空子罢了。 但是好像现在也就她见识过真正的无情剑法了。 舟舟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其实我懂的未必就一定太多,不过我听过一句。” “什么?” “无情剑,取自大道无情,可若是大道真的无情,又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云桑呢?” 第四十九章 风,轻柔地拂过连绵起伏的山峦,带起一片片绿色的涟漪。树叶沙沙,流水潺潺,鸟鸣阵阵。 有什么东西悄悄在叶枫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他倏尔一笑,这次可算是终于带了些温度:“你说得对,云桑确实很美。” 舟舟点到为止,修行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需要自己领悟的,她稍稍指个方向,剩下的就让他自己想办法走就好啦! 因为叶枫对于这个选修也没什么头绪,所以就干脆跟着舟舟往山上走。 如果将整个望舒峰划分成为蛋糕,从上往下分为九块,那么学堂就在下面的倒数第二块,而其他的,比如射箭的靶场就在山顶处。 走了老半天,舟舟终于哼哧哼哧和叶枫一起爬到了望舒的山顶,这一路上,舟舟已经能够很坦然地接受各种奇怪的目光,没办法,要是可以,她也很想拥有一副墨镜。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但是可惜,目前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产品,因为黑眼圈这种东西,一颗养颜丹就可以搞定,而她今天早上才在云网上买到靠谱的养颜丹,按照时间,还得等两天才能到。 话说回来,虽然山顶上的风景很美,但是那风可真够大的,大到舟舟有些怀疑人生。 这里真的是个练箭的好场所吗? “这箭术是不是站在望舒峰食物链的最底端,处处受人排挤?”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舟舟很难想到为什么最讲究准头的箭术课会被安排到这个风这么大的地方,而且这风还吹得这么妖娆。 她打羽毛球还知道要找个没有风的平整场地呢。 叶枫捋了捋自己被吹得四仰八叉的披发,结果越捋越乱,最后实在无奈把头发全部束高,在头顶扎了个小啾啾,然后才解释:“我也不确定,只是听人说这是那位箭术老师自己选择的。” 舟舟精神一振,要求古怪,这一听就是高手啊! 当舟舟二人到达靶场时,靶场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围观的弟子。人群中心,有一个身材修长、气质凌厉的男子,正在指导一名弟子射箭的姿势和要点。 舟舟仔细看了一眼,那弟子似乎是个老熟人,孙绘闵。 “看准目标后就可以射击了。”那男子说的目标就是在悬崖边上的一个箭靶,说完便向后退了两步,将剩余的空间留给了孙绘闵。 孙绘闵箭术舟舟见过,听说他从小就跟着自己叔叔学,所以即便在众人炽热的目光注视下,他也丝毫不紧张。 他眼神微微一定,拉着弦的手一松,随即就射出自己的第一支箭。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咻——” 那支箭划破空气,带着满满的气势,如同闪电一般划破空气,朝着两百米开外的箭靶飞去,然后不负众望地——歪了。 不仅是歪了,还歪得很离谱。 箭靶在正前方,孙绘闵的箭落在了斜右方的地面上。 “……” 这不是孙绘闵的错,是这个风太妖了。 它不仅直着吹,逆着吹,横着吹,竖着吹,它还旋转着吹,这任谁都射不准的吧? 这有基础,基础还算不上太差的孙绘闵都这样,更遑论他人? “老师,”有人举手提出疑问,“我们这样有什么用吗?这不是永远也射不准吗?难道不应该从简单的地方慢慢来吗?” 说话的弟子也不是真的要挑刺,他是真的疑惑。 其实不只是舟舟刚刚上完的钱戎那一堂课,其他弟子多少都发现望舒峰的这些课程那可不是从零开始,几乎是从零跳过了二三,直接从四开始。 当然,舟舟有理由怀疑,别人是从四开始,他们水灵根的课程是直接从六开始的,不然也不可能别人都下课了,他们都被困在课上下不来吧?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全场最中间的那个男人。 那男子也不慌不忙,从孙绘闵手中接过弓,搭箭,稍稍瞄准,手中一松,那箭瞬间便射在了远处的靶子上。 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法诀,更没什么夸张的灵力波动,整个过程流畅简单地任谁看了都会油然产生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有不少学生遭遇滑铁卢的话。 “今日这里的仅仅只是山顶上的风,他日,这支箭要穿过的就是冲击性更强的灵力,妖力,魔力,是灵活度更高,针对性更高的攻击,那个时候,谁会容得你们慢慢来?” 冷冽的脸上缓缓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需不需要我到时候给你们喊个停,让对面的灵族、妖族,甚至是魔族再等等你们?” 话落,不少有着同样问题的弟子们慢慢涨红了双脸,羞得低下了头颅。 当然不能。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他们知道这位老师说的是什么,是四族大比。 每二十年一次的四族大比。 一个他们这些弟子未来必然要参加的四族大比。 云桑虽然现在四族相处和平,可那都是寄托在人族实力不弱,甚至稍稍高于妖魔两族的基础上来说的。 但是实际上,这个所谓实力稍稍高于妖魔两族的说法已经过了六千年左右,现在的人妖魔三族私底下的实力到底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妖族,魔族分别居于云桑北面的樾洲和西边的西洲,而人族独占三大洲——其实准确来说是两个半洲,春和灵洲比较特殊,是人灵两族共享。 可是即便如此,人族也是占了半个春和灵洲,一整个中洲还有岑洲,那几乎是云桑一半的陆地面积,而剩下的一半则需要三族分享,这谁看了不眼红呢? 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只要有机会,只要人族稍微懈怠,就绝对会得到妖魔两族毫无留情的反扑,特别是魔族。 毕竟当年妖族是被人族里里外外犁了一遍,最后才无奈答应联合人灵两族,一起打败了魔族。 魔族的强悍,确实不容小觑。 而四族大比的存在算是小小展示几族新生力量的舞台。 ——所有百岁内的人妖魔灵皆可代表本族参加,不过有一定的数量限制,所以这个人选也是经过严厉的筛选的。 就结果而言,一直都是人魔两族分别占据榜首,不过总的来说人族占领榜首的次数更多,而且并没有任何一次连续两次失去榜首的位置。 而上一届的四族大比就在十二年前,而下一届的四族大比就在八年后。 比较可惜的是,上届的人族在大比上输了,也就是说,八年后的四族大比上,人族必须赢。 一旦连输两次,不仅是对士气打击极大,而且,也几乎是明示着向外释放了一个信号——人族不行了。 虽然仅有短短的两次。 其实舟舟一直对六千年前人族到底如何打败魔族持高度好奇,但是关于具体过程,她是无论如何都从云网上查不到。 南池豫倒是说过是浮源的那位剑修先打败繁渊,然后才有了魔族全面大败,但是关于浮源的这位,愣是在云网上查不到一丁点痕迹,名字,经历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南池豫自己也是知道得很有限,仿佛一切都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一般。 但是舟舟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存在的,不仅是因为桑亭之也提过两句,更因为她基于繁渊的一点猜测。 繁渊在她十六岁时叛入魔族,在她来到这个时间点之前就已经以人族之躯当上了魔族一个不大不小的首领,史书记载他是在七百多岁的时候杀掉旧魔主,成为新一任魔主,其天赋实力都高得恐怖。 要知道,当年的云桑人才辈出,修为上并不止步于渡劫,更没有所谓现在流行的飞升之说。 渡劫之上,是为真仙。 当时的真仙数量可算不得少,除掉那些早已隐居山林的,大大小小足有十多个,比如舟舟的师父鸿铭便是真仙。 人族如此,和人族一直打得有来有回的魔族也不会差。 所以,繁渊一定早就是真仙级别。 真仙之下,皆为蝼蚁,抬手便是天地,如果人族没有真仙,以繁渊对人族的仇视…… 舟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人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把那个人捂得那么严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连自家弟子也知道得不多,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旁边的叶枫还以为舟舟是为八年后的四族大比忧心:“你倒也不必给自己压力,八年后人族大比的重担只怕还落不到你我身上。” 舟舟奇怪地看了叶枫一眼,看得叶枫几乎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头发是不是疏歪了的时候,她才幽幽开口:“我还以为你要说‘八年以后我必然要替人族争光’呢?” 叶枫:“……?” 请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这样说的错觉? 错觉……也有点,舟舟总觉得自己好像能在叶枫身上看到某种名叫“龙傲天”的气质。 虽然她知道自己穿进的是一本虐恋情深的玛丽苏文,并没有“龙傲天”这个设定。 “好了。”在靶场上长久的沉默之后,那老师终于再次开口:“下一个。” 经历过前面的挫折,后面尝试的弟子明显要谨慎很多,带灵力的,不带灵力的,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一遍,虽然都很惨不忍睹。 不过老师也没说什么。 可是正因为什么都不说,所以弟子们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 舟舟和叶枫来得晚,排在后面,轮到舟舟的时候,山顶的风好像平和了许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摸弓,但是毕竟是她第一次拉弓 ——可能昨天晚上她摸弓的时候用错了方法,所以辜方辞的那把弓觉得她不尊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让她拉,她自己的那个据说是弓的兔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出来,辜方辞只是说有缘自会出来,总之很倒霉。 她按照这名成澄老师的要求双脚分开,右手握住弓把,左手推弓,将弓举起至与眼睛平行的高度,接着,左手伸直,手指自然张开,拇指压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同时,右臂用力向后拉弦……拉,没拉开…… 成澄看她一直站着,“干嘛呢,不拉弓等着我给你拉?” 舟舟尴尬地回以成澄一个微笑,然后也不管肌肉的酸痛,使劲拉弓,甚至脚上都偷偷带上了些力气,疼得她是龇牙咧嘴,连叶枫都觉得有些没眼看。 成澄:“……”见过天资差的,没见过这么差的。 舟舟已经将力气用到极致,还带上了些灵力,可算把弓给拉满了,然后她赶紧快速瞄准目标,右手一松。 箭矢飞射而出。 眼看着那支箭就要射中靶子,但就在这时,刚刚才稍微缓和一些的风向突然发生了变化,变得异常强烈,呼啸而过。本来就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箭矢在空中立刻失去了方向,竟然转过身来,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舟舟他们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 舟舟急忙向旁边一闪,就见那支箭结结实实地扎在了成澄的面前。 箭羽还微微颤抖着。 有力,而且准。 这怎么不算是有射箭的天赋呢? 她说这个风。 成澄心底给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看就玩心重,不怎么用功的弟子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要力量没力量,要准头没准头,不行。 成澄觉得不行,舟舟却暗自卯上了劲,她的本命法器是个兔子弓就算了,她的射箭准头和力量居然是刚刚所有见过的弟子里面最差的? 别的弟子尝试拉一次弓,心里暗自估量着自己在射箭一事上的可能性之后,大多数都走了,但是舟舟这个表现最差的却很是执着地留了下来,看得成澄心中一阵无语。 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找到一个练箭的好苗子,除了他自家的孙师弟以外,这个启明峰的小叶师弟也很是不错。 太阳逐渐落下山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橙红色,但是很明显,视线也差了很多。 新来的弟子们都走了一轮又一轮,舟舟还在锲而不舍地排队尝试。 “这位……”成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这个口,“要不,去看看其他课程?” “老师,您不用安慰我,我会好好努力的。”舟舟头也不回,真诚地给自己加油。 成澄:“……”这是哪来的牛皮糖,甩不走了是吗? 第五十章 《潭心杂记》 晚上还有晚课,舟舟也不能真的就赖在成澄的靶场那里一步也不挪。所以在成澄木然复杂的目光中,舟舟终于带着一整天的成果跟着前来找她的小伙伴一起去上了晚课。 晚课自然就是传说中的史学课。 与其他课程的小班教学和精准授课方式不同,史学课则选择了一个宽敞而独特的露天环境作为课堂,让今年所有新入学的弟子都围坐在一起,老师站在最中间。 虽然这堂课讲述的就是舟舟最熟悉的,从小到大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关于四族恩怨之始那些个古老的故事,不过精彩的讲解配合着一些时刻环绕在周身的立体画面,好像自己确实身临其境,当真是妙趣横生!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本来舟舟是准备和瑾瑜,夏夏还有容与一起走到山脚下再作告别的,不过等她路过一个偶尔有人进进出出的,挂着“藏书阁”的小塔的时候,她又改变了主意。 “你们先走吧,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孟夏目光绕过舟舟,直接落在藏书阁三字上,面色有些一言难尽,“这么晚了,去藏书阁做什么?”她怎么不知道自家的小师叔这么爱看书?难道实际的学渣只有她自己? 舟舟望了望天,现在其实算起来不过才八点多,时间还早,“找些东西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南瑾瑜有些不放心:“可是人都走光了,大晚上的,路上不安全。” 望舒峰只是平时用来上课的地方,晚上除了偶尔几个巡查弟子,基本没什么人。但是即便有巡查弟子,望舒峰这么大,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未必来得及救人。 舟舟知道她说的是谁,无非就是之前得罪的那个叫什么林的:“无妨,寒木峰就在不远处。” 那一天她都把她师父抬出来了,还有谁能不长眼地敢在望舒动手? 能动嘴皮子绝不动手,能不叨叨绝不叨叨!把她师父的恶名放在门口就能吓退一大波恶意,何乐不为? 南瑾瑜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倒是容与刚要开口,就及时被舟舟制止:“你住得远,得赶紧回去了。” 她无所谓,但是容与本来就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得多注意点。 容与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自己没什么要紧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但刚刚想展现自己的容与脑子里突然闪现辜方辞之前对自己的警告,以及那个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约定,想了想,最终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恶气。 刚刚还十分精神的容与瞬间萎靡下去:“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声音瓮声瓮气,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舟舟无奈,只能安抚性地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然后和几个人分别告别。 …… 舟舟来到这里以后其实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很多东西她不敢碰,更不敢知道,只是她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个一叶障目的外来者的。 藏书阁从外面看只是一个三层高,占地面积还不如舟舟他们早上的课堂大的黑色木塔。 走近了看,才能更清晰地看出这塔身的外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修饰,甚至还留着无数斑驳陆离的痕迹,如果不是挂着藏书阁三个字,如果不是早就被介绍过,或许真的只会觉得这只是一座临近拆除的废弃建筑。 藏书阁并没有门。 舟舟按照之前看到的那些弟子那样,直接穿过斑驳的木墙进入藏书阁。 只是当舟舟进入木塔的那一刹那,刚刚眼前的幽暗斑驳全然变成了另一番景象——不同于外面的低窄,藏书阁的内部宽阔至极,书架如蜿蜒的长城,无穷无尽。 舟舟终于久违地在这里感受到了法则的气息,不过和山门口的字,还有那个轮回境中的法则又不太一样,藏书阁中的法则似乎——十分活泼? 恰在此时,一本书从舟舟面前像是个遛弯的大爷一样悠然路过,然后猛然后退了几步,像是突然才注意到舟舟这样一个活人,随后绕着舟舟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才直愣愣地停在舟舟的面前。 它把自己封面上《潭心杂记》四个大字大大咧咧地展示在舟舟的面前。 哦吼~是个老熟人。 虽然它只是一本书,虽然它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舟舟好像已经能看见她师姐左手叉腰,右手拿着书,嘴上还叼着一支笔,然后把各洲搜集来的奇人轶事全部写到那本《潭心杂记》的八卦模样。 舟舟自认为女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藏书楼里空气不流通,有些燥热,连带着眼眶有些热她也没有办法。 “你……” “舟舟师姐。” 只是没等她多说什么,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叫住了她。 声音虽然轻,但是藏书阁又空又大,人还少得只能看见一两个,安静地要死,所以想忽略掉也很难。 舟舟微微侧身,便看见是舒迩。 她有些诧异,舒迩不是拜了乐韫为师吗? 桑亭之和她一起从启明峰下来以后就直接被南池豫喊走,一起启程去了玉京学院,怎么舒迩却还留在昭明天宗? 舒迩似乎是知道舟舟的疑问:“雁雪楼这一次只收了我和四师妹,师父在昭明天宗还有事未了,就让我们留下来一起等她。” 其实乐韫的原话是:“我们雁雪楼也不像玉京学院还是玄法宗一样家大业大的,有那么多的飞舟,但是让新收的弟子单独乘公共飞舟回雁雪楼,好像也有失我们雁雪楼的面子,所以,迩迩,景兮啊,你们就先在昭明天宗住两天,没问题吧?” 她当然没有问题,至于徐景兮……这个师妹奇奇怪怪的,听说能留在昭明天宗她还挺高兴,然后说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高高兴兴和师父请个假就下山去了。 至于这个辈分,虽然舒迩比舟舟大了好几岁,但是舟舟拜师在先,且乐韫承认自己是辜方辞的师妹,所以舟舟自然很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舒迩的师姐。 舟舟感觉几天不见,舒迩好像变了。 但是具体到底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她试探性开口:“之前我,还有我师父让你父亲修为境界大跌,你不怪我吗?” 虽然舒屏山绝对不无辜,但是他毕竟是舒迩的父亲,亲情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让人理性,所以舒迩如今这个样子,舟舟还挺意外的。 舒迩面含歉意,“可是我父亲确实逼死了你妹妹,因为我。” 随后她目光转向刚刚悬在空中一直未动的《潭心杂记》:“而且我父亲这些年也太累了,趁着这个机会歇一歇也挺好的。” 说完她刚想再伸手试试触碰这本书,却又被一把躲开,甚至那本书还十分不给面子地躲到舟舟的身后。 舟舟:“……”这倒霉孩子。 她拽着书本一角,就像是个逼着自家腼腆孩子赶紧认亲戚的恶毒老妈,使劲把躲到她身后的《潭心杂记》拉到舒迩面前,尴尬一笑:“这书还挺有灵性。” “听说这本书是这座藏书阁的管理者,要是有什么想找的书,甚至想直接知道的,问它就好。”末了,舒迩补充一句,“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 她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只有昭明天宗弟子才能自由出入的藏书阁,自然是有乐韫的应允和帮助。 舟舟面露诧异,把《潭心杂记》拉回来,随手翻了翻——好的,里面果然还是那些只有她三师姐才会感兴趣的奇闻轶事,之前她所说的关于繁渊叛出人族的过程也赫然在列。 只是,这本书,居然还是这么大一座藏书阁的管理者? 舒迩见到舟舟自然的动作,眼神闪了闪:“师姐和这本书挺有缘。” 她之前就无论如何碰都碰不到。 当然,不止是她,其他昭明天宗的弟子也碰不到。 舟舟手中动作不停,一边掏出自己的留影石,不知道在什么什么内容上微微晃了晃,一边随口回答:“可能我看起来就不太好惹,下次你拿一个火把放在它面前晃一晃,我敢肯定它一定听话。” 说完更是随手掏出一个打火石,递给舒迩。 舒迩:“……”这能接吗?她接了也不敢用啊。 《潭心杂记》:……?你是魔鬼吗? 舒迩婉拒,舟舟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想试一试这本书所谓的灵性到底多高呢?不过她可没忘记:“你找它是有事吗?” 舒迩点头:“师父说这里有几本医书我用得着。” 舟舟还不知道这本《潭心杂记》怎么用,为示尊重,只能捏着它一角,把它吊起来问,“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书吗?” 舒迩欲言又止,想提醒舟舟,其实寻求这本书的帮助自有一套流程,名为“问书”,问书的过程也不复杂,投喂三块灵石就行。当然,投喂越多,所得答案越准确。 可是看着舟舟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要将她所说的“威胁论”进行到底…… 不知道为什么,舒迩觉得眼前这副场景像是个老母亲在拷问自家不听话的逆子,但是舟舟才十五岁…… 果然都是错觉。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鬼使神差地,舒迩还是无力地顺着舟舟的所作为为说出自己需要的医书范围,然后……见鬼的是,《潭心杂记》居然十分准确地在空中浮现出自己需要的医书名字、记载的大概内容、准确的位置。 好像确实比之前舒迩之前见到的“问书”所得到的答案要更加准确。 舒迩:“……” 难道说其实这才是“问书”的正确方式? 那这么多年来,昭明天宗的弟子们投喂的灵石…… 舒迩脑子微微卡壳,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多谢舟舟师姐。”然后迅速将《潭心杂记》给出的答案记下。 二人拜别。 舟舟自然是趁着舒迩没注意抱着《潭心杂记》拐到了角落里,好好叙旧,而舒迩找到自己想要的书以后便按照借书的程序带着书离开了藏书阁。 这段时间昭明天宗附近的天气确实很好,晴朗无云,阳光明媚。所以,夜晚的月亮也格外明亮,白日的灼热还未完全褪去,连带着往日里舒迩一贯感受到的清冷月光也带上一抹温度。 宁静的夜晚,蝉鸣声清脆悦耳,溪水声潺潺流淌,像是是大地跳动的脉搏,一切都鲜活得不像话。 在昭明天宗这段时间,舒迩确实能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迩迩,你好像很开心,有什么是可以和我一起分享的吗?”突然之间,一道华丽深沉、仿佛蕴含着无尽魅力和神秘感的声音在舒迩耳边骤然响起。 末了,那人轻笑两声,似是能激起人无尽的遐想。 可是舒迩脸上的笑容却微微僵了一瞬,嘴角也慢慢向下抹平。 良久的沉默,她有些紧张地问:“这里是昭明天宗,你怎么来了?你不怕那些长老峰主发现吗?” 那声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嗤一声。可是随即看到舒迩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我怕,所以迩迩要保护我吗?” 舒迩微微扯了个僵硬的笑容:“阿渊你真是说笑了。” 一道冰凉的气息贴近舒迩的背后,另有一双修长的骨节顺着舒迩的脸庞慢慢摩梭,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听说迩迩你拜入了雁雪楼,所以我特地来恭喜你。” 嘴上虽然说着恭喜的话,可是其中的危险和威胁却实在无法让人忽略。 舒迩身体紧绷,可是为了不让背后之人察觉到自己的紧绷,所以她尽量放松身体:“我师父说她也会医,会好好教我的。” 说完,她大着胆子转身抱住身后之人的臂膀,将她的头靠在那人华丽的玄色衣袍上,软和着自己的语气:“听我师父说她曾经在浮源学过,浮源的医术也是举世无双,我能学得浮源的医术,阿渊不替我高兴吗?” 听到某个熟悉的词语,那男人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他突然然捏住舒迩的小巧的下巴,待听到舒迩小小的带着疼痛的惊呼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力气,只是他的目光却还是沉得比那满天的雷劫还要骇人:“不高兴。” 舒迩的脸庞在他的手掌中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可是……” 他不给舒迩反驳的机会:“所以,迩迩和我回西洲可好?” 西洲? 舒迩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挣扎良久,虽然还是有些害怕,却还是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阿渊,我不想去西洲。” 西洲是魔族,满目的魔族。 她不是繁渊,她自己知道几斤几两,她在那里活不下去的。 繁渊没有被激怒,反而以一种冷静而深思熟虑的方式观察着舒迩此刻的模样。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生气和活力,仿佛从某种沉睡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低声呢喃:“可是阿沅,你能不能替我着想几分?我很想你。” 第五十一章 绑架 藏书阁 舟舟捧着《潭心杂记》问了许久,真心觉得舒迩对这本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什么所谓的要找什么书,或者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它就好,搞了半天,一问三不知! 想当初,自己也是一点一点看着它从写了一小半,到写了一小半,好吧,其实也就十多页纸的样子,但是——就算是只看了一点点的成长时间那也是看着长大的! 那就算是个半个小姨了,看见自家侄子这样不成器,心隐隐作痛~ 《潭心杂记》:……它倒是想说,但是有些东西它也说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舟舟也不和它墨迹,“直接最后一个问题,六千年前,那位打败繁渊的剑修是谁?”一个能打败繁渊的修士,如果不是一个比繁渊更妖孽的天才,那就应该是个熟人,起码自己也应该听过这人的名字。 好在这次《潭心杂记》倒没有再磨磨唧唧,更没有左言右顾,而是十分大方地在空中浮现出两个金色大字——横渡。 舟舟:“???” 这还真是……有些出乎舟舟的意料,原来大佬竟在我身边? 可是如果她师祖还活着的话,为何她师父只字未提?叶枫可是第一时间就去拜见了那位广扇真人。还有乐韫,原书里作为隐藏大佬,现在又是那位打败繁渊的剑修,也就是她师祖的弟子,为何直到她最后几乎是以一换一,带走繁渊的时候,她师祖也没有出现过呢? 头疼,真是头疼。 因为《潭心杂记》的没用,舟舟短时间内还真没有办法从藏书阁获得更多的信息。 藏书阁一共七层,藏书量巨大。 如果是近些年的藏书,那还算是被人为整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年代越往前,越是那些几乎无人问津的书籍,分类越不明确;而且从舟舟那个年代,到如今这个年代的字体演变也真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间的还变过好几种字体。 所以,如果单靠舟舟自己,这将是一场工程量十分巨大的工作。 除了那些需要更高权限才能进去的地方,舟舟将整个藏书阁都大略逛了一遍,了解一下大概情况便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天色怎么好像暗沉了许多?还有,我那么大一个照路的月亮灯呢?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中逐渐飘来了几朵阴沉的乌云。这些乌云并不厚重,却像一块灰色的幕布一样缓缓地覆盖在天空之上,原本明亮如灯的大月盘子也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灰尘所笼罩,月光透过这层灰扑扑的薄纱洒下——几乎等于没有。 舟舟觉得有些惋惜,望舒峰这么美的景色,不来一场月下漫步,还真是浪费。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舟舟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下面摸,心中实际一直在各种思绪,比如要不帮容与租个院子、她师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之间反复横跳。 突然,在路过一个树林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个男人和女子的低声细语。 舟舟:“……” 她别不是正好撞到哪对小情侣的幸福时光吧? 不过他们昭明天宗有禁止弟子之间的正常情感交流吗?干啥大晚上的跑到望舒峰的树林里,找个有意境的湖边、亭子、花园它不香吗? 虽然舟舟也不太懂这些小情侣的心思到底咋想的,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收好自己的好奇心,听不见也看不见。 别回头,别停顿,抓紧时间回家喽! 树林里,繁渊的目光紧紧撅住那个树林外脚步轻快的瘦弱的身影,同时,他将自己的头颅不断压低,凑近眼前这个之前一直拒绝他的温柔的女子的耳边,温声细语:“迩迩,你说我给你抓个和你一样的人族女孩当作同伴可好?” 舒迩的心一直吊着,视线的余光也一直落在舟舟的身上。 感受到舟舟已经越走越远,舒迩在峰顶上被风吹得不断摇曳的心也即将落下之时,繁渊突然来了这句话,直接让舒迩呼吸狠狠一窒。 抓舟舟? 舟舟是寒木峰辜山主唯一的徒弟,她要是不见了,因为自己被繁渊抓了去,舒迩无法想象,人族日后可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可会直接将她视为人族的叛徒? 她控制不住地紧紧抓住繁渊的胳膊,小声哀求:“别。” 繁渊似乎很是满意这个效果,“所以,迩迩,你要和我一起去西洲吗?” 不!不想! 舒迩内心第一时间只是抗拒。 繁渊在威胁她,因为暂时还舍不得伤害自己这个人,所以他用舟舟威胁她,当然,可以是舟舟,也可以是其他人。 “我……”舒迩犹豫再三,小声呢喃,“我不愿意。” 繁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悦,无意之间,不,或许他是故意的,他身上散发出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魔气,像是一只刚刚出炉的美味的鸡腿,将自己拧成一个钩子的形状,在舒迩惊恐的目光中,朝着舟舟飘去。 舟舟刚刚还轻松懒散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异常,只是她脚上动作不停,实则心里已经将目前的状况分析个七七八八,然后果断地用神识直接悄悄往身后的树林探探情况,与此同时还分了个神,赶紧给还在寒木峰等自己回家的辜方辞发个求救的信息。 昭明天宗可是有护山大阵的,专门找玉京学院按照昭明天宗的地势条件私人定制,时不时还要花钱维修,可以挡住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修真界私闯民宅的狂徒。 虽然也有人通过某些迂回手段,比如骗骗单纯的小娘子或者小郎君啥的进入昭明天宗,但是毕竟昭明天宗内部有两位渡劫还有那么多大乘坐镇,一般的小喽啰还真没办法悄无声息地就混进来。 所以,这人……不对,这魔,起码是个大乘! “师父,夭寿啦!有个大魔潜入昭明天宗望舒峰,估算修为起码是大乘!” 如果风翎也和手机微信信号不好一样有个具象性的表现的话,这句话的旁边一定会有一个一直在转圈,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止的小圆圈。 而且她刚刚伸进树林的神识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拔出来的…… 此时此刻,舟舟的内心有一万句可以问候这个魔族的脏话。 不过对于繁渊而言,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一个不过炼气的小丫头,神识却有些超乎自身实力的强大,判断力准确,行动及时,他是不是应该及时将她……扼杀在摇篮里呢? “啧,有点意思。”繁渊的语气意味不明。 舒迩没太懂他什么意思,可是那眼看舟舟就要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繁渊动了。 舟舟刚刚踏出一只脚准备拐弯下楼梯,眼前的画面瞬间扭曲,就像是故意扭曲给她看的一般。 下一瞬,舟舟身形一个趔趄,直接撞到那个魔族的身上,但是一直准备好的六百却及时闪现被她反手握在她的手中,听候自己主人的调遣,然后—— “砰——!” 舟舟整个人都如一只破布娃娃一样直接被扔了出去,然后但是与破布娃娃无声落地不同的是,此刻又是一声“砰——!”,舟舟整个人撞到了树上,然后掉到了地上。 诡异的是,如此巨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周围的树叶依然安静地垂着,栖息的鸟儿也并没有就此惊慌失措乱飞乱撞,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之中。但是这种安静与平常的山林环境却又截然不同,似乎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压制住了一切。 整个昭明天宗,只有刚刚准备睡下,并且盘算着如何死乞白赖住进寒木峰的容与还有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下一瞬,刚刚掀起了一角的被子悄然落到了床上,室内空无一人。 “师姐——!”舒迩下意识放声大喊,放开繁渊的胳膊,跑到舟舟的身边,将她扶起来。 舟舟一边痛苦地吐着血,一边心里觉得这一切莫名熟悉:又来…… 繁渊艳丽的面上挂着无辜的表情,“迩迩,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伤害我在先,我只是想将她请过来问问。” 内脏像是碎了一样的舟舟:……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是防备,没动手,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伐。 舒迩还在厉声质问:“可她能伤害到你吗?” 繁渊居然真的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能。” 可是下一刻,刚刚面上还带着几分猫逗老鼠似的玩味的繁渊微微挑了眉,然后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居然也来了昭明天宗。”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趴在舒迩怀中的小丫头身上,“昭明天宗,有点儿意思。” 风微微吹过,吹散了蒙在月光上的乌云,夜色渐深,露水终于将白日里的最后一丝热气全部带走,寒凉的月光又终于重新俯瞰大地。 一名满头银发、身材修长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地面上那一滩依然散发着微弱热气,鲜红的血迹上,妖冶的面容上露出愤怒和担忧之色,眼角都带出一抹红痕。 “繁渊!” …… 西洲,犯天府 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孩正躺在一张朴素的床榻上,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一层淡淡的绿色灵力正在她的身体表面流动,如同薄纱般覆盖着她,缓慢地修复她身上的伤口。 舟舟耷拉着眼皮望着不远处的屋顶,心中感慨万分。 真是没想到,她这才出狼窝,又入蛇穴,难道这辈子还是逃脱不了做个鬼修伐? 该死的繁渊,你他喵的私闯民宅就算了,你还他喵的绑架,而且,很明显,舟舟就是里面那个随时准备被撕票的,所以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能约束这群掌握刑法的“神”了,是吧? 两天前,舟舟和舒迩被绑架了,从身处中洲最东边的昭明天宗一路狂吹着冷风被带到了西洲。 只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吧。 所以,你知道这一刻钟里舟舟都经历了什么……吗? “呕……!”头开始晕,舟舟又想吐了。 舒迩手上端着药,刚刚推门就看到舟舟这副模样,她赶紧跑到舟舟的身边,拿出一枚清心丹,喂给舟舟。 “你没事吧?”舒迩眼圈有些红。 舟舟像条死鱼一般重新瘫倒到床上,摆了摆手,就是有些晕飞船,想吐。 缓了好一会,她有气无力地端起舒迩熬的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所以你是和繁……魔主闹了什么矛盾吗?” 舒迩有些诧异于舟舟为什么会这么问,更诧异她的直言不讳。 舟舟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好吧,其实她也知道自己问得太突兀了,只得解释:“他在树林里和你姿势亲密,从昭明天宗到这里的时候又一路护着你,到这里之后你又行动自由,我眼睛不瞎。” 不像她,先被打一顿,然后毫无保护措施地被带到这里,还被警告不准乱跑,踏出房门就砍脚…… (t_t) 虽然她确实有早就从书上大概知道这俩关系匪浅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种区别对待实在不要太明显。 舒迩有些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语气低落:“你会不会告诉我师父……”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撵出雁雪楼的准备了。 舟舟还是面无表情,当然,也不是她冷酷,而是难受得脸上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如果有女孩被欺负了,我是不是也得怪她不安分,到处招摇?” 虽然舟舟对舒迩在当初叶流云那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太清楚,但是今天很明显,繁渊占据主导位置,无论是她,还是舒迩,谁能反抗,别不是就因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所以干啥都是对的吧? 话说她那天应该抬头看一眼,看看这个把无数小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纸片人究竟长啥呀,光顾着吐血去了,可恶! 舒迩微微抬眸,眼光微动:“舟……” “打住!”眼见舒迩要喊出她的名字,舟舟急忙叫停:“这一切都是阿蓝师姐我应该做的,不必谢。” 同时,舟舟在舒迩手心写了一个小小蓝字。 这也怪不得舟舟谨慎,当年她还代表人族和繁渊暗中对上过几回,虽然她不觉得自己重要到值得繁渊记住,但是一则她名字简单好记,师父有名,挺招人恨,二则那时的她好像确实挺可恶的,万一繁渊真的是个小心眼的,她就完了! 第五十二章 穿得越粉,动手越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自然是刚刚从那本小废物身上得到的某些信息,比如她师祖就是某些个打败繁渊的大佬。 人不是都说,父母债,子女偿嘛,舟舟她阿爹阿娘自然不在这个时间点,但是在云桑,师徒之间的传承关系那是丝毫不逊于父母子女之间亲情的,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师祖债,徒孙偿。 虽然舟舟觉得就目前而言她一没见过她师祖,二没传承到她师祖的什么技艺,属实也谈不上有什么多深厚的情感,但是毕竟这样想的脑子长她脖子上,人家不这样想呀。 就“舟舟”这个名字,只要不是跑到什么深山老林里面没什么信号的地方,稍微查一下,应该都知道是辜方辞他徒弟吧? 虽然说,舒迩好像也是她师祖的徒孙,但是毕竟人家是女主角。 在男主的世界里,女主角和其他该死的人是两种物种,懂? 舒迩不知道原来是她师祖和繁渊之间有这么层关系,但是她之前就察觉到繁渊好像是不太喜欢浮源,而舟舟正好也来自浮源,便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舒迩顺着舟舟的意思唤她,“那阿蓝师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某个浑然不知自己身上已经叠满了负面buff的病人指了指自己脑袋:“除了脑袋有点晕,其他都还好。” 其实舟舟身体修复的速度比舒迩想象得更快。 刚到的时候,舟舟身体多处骨折,甚至连内脏都有破损,如果她不是一个修士,只是个小小的凡人,只怕早就死了。但是即便是修士,想要在短时间内修复如初,那也是需要时间还有大量的珍贵药材作为支撑的。 短短两日,在药材有限的情况下就能恢复成这样,确实闻所未闻。 难道说这就是浮源作为医道巅峰的真正实力? 舒迩调整枕头,帮舟舟换个更舒服的姿:“阿渊这个人,做事确实比较随意,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 “那确实。”舟舟也懒得迂回安慰“脆弱”的舒迩,毕竟舟舟自己好像更需要安慰,“所以你俩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印象中好像没有直接把舒迩绑架到西洲这一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舒迩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是绕不开了,攥着枕头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瞬,可是随即又释然地放开来:“他不喜欢我拜入我师父门下。” 舟舟:“?” 她记得住海边的是昭明天宗,不是繁渊,管那么宽干嘛?就算不喜欢她师祖,也用不着一言不合就绑架吧? 舟舟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她也清楚,有些话,她还不能说,起码不能在这里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狗繁渊说不准就在什么地方监视着她们呢。 当然她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嘴:“你自己想清楚最重要。” 舒迩低下头在舟舟没看见的地方苦涩地笑了笑,她自己?谁会在乎她的感受? …… 昭明天宗,寒木峰 不同于寒木峰整体的乱七八糟,辜方辞的洞府倒是整齐干净许多,或者说,是用心布置过的。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是绝对够得上温馨,一看就知道适合用来睡觉休息。 但是此刻,正有四个,不对,是三个人正分别坐在辜方辞的洞府内,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 往日在外面威风凛凛的昭明天宗宗主谢启惟此刻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谁不爽了都能说他两句,偏偏他就是里面最弱小无辜的,不受着还能咋滴?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根本不知道繁渊去了哪里?”容与坐在桌子旁,无奈扶额,心中懊悔万分,早知当日他就该和她一起留在望舒峰的。 一提到这个繁渊,谢启惟就头疼,“是啊,这位魔主早年就不怎么管理魔族事务,只是偶尔在魔族躁动的时候出现镇压,其余时间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说是找了个地方隐居去了,有人说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有人说是一个上古遗落的不为人知的秘境,还有人说是他自己开辟出来单独的秘境,反正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哪。 当然,眼前的这个祖宗也很令人头疼。 那一天,他们几个各退一步,也与浮源那边商议,终于就徐无铭的处置方法达成一致,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休息下来,结果就从望舒那边传来浓烈的,挡都没法挡的妖气,就是不知道为何护山大阵没什么反应。 等他赶过来一看,好嘛,他认识! 虽然他只在小时候见过这人一面,但是这个银发,红衣这么明显的标志,不就是妖族闭关许久没有露面,被传快要死了的那位吗? 然后这人见他第一面就是训斥:“你们护山大阵怎么那么没用,怎么繁渊想进来就进来?” 谢启惟:“……”所以你为啥来这? 他们昭明天宗是什么筛子吗?怎么谁都要进来转两圈?不过后来看见乐韫和辜方辞两人看见这人毫不意外的表情,谢启惟又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好歹他也是昭明天宗宗主,怎么这两人不管做什么都不告诉他? 上次的试炼是,这次把这人放进来也是。 话说回来,这人谢启惟可以理解,毕竟和他们昭明天宗还算有些渊源,繁渊又是为什么? 还有,谢启惟默默将视线投向一旁闭目养神的乐韫,她弟子被拐了,她怎么都没什么反应? 他忍不住问:“乐楼主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满身低气压的容与和满脸愁容的辜方辞也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但是很明显不怎么担心的乐韫。 容与问:“你能不能卜一卦,毕竟她也是你……?” 他话也没有说完,右手托着头,一副慵懒模样的乐韫便倏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容与,眼中暗含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谢启惟还以为容与说的是舒迩,便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乐楼主,乐师叔!毕竟舒迩也是你的弟子,你就帮个忙吧,不然这俩孩子真就凶多吉少了。” 乐韫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自己有些微不太舒服的脑袋还有一些似有若无的恶心感,“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用管,我来就行。” 可是…… 容与还要说什么,刚刚还看着乐韫若有所思的辜方辞便及时圆场:“你们两个要真到魔族大动干戈,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给了有心之人趁机作乱的借口?” 容与反问:“那又如何?我难道怕他们?” 辜方辞幽幽开口:“这俩孩子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责任。” 四族好不容易的和平,虽然不怕也不惧,他们也不是先挑事的,但是若是能有其他方法,他自然也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容与:“……”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老是这样,他保不齐会起逆反心理的。 他还是有些担心,转头问乐韫:“乐韫,你真的可以吗?” “要不你来?”乐韫有些不耐,本来就不怎么舒服,还要叨叨叨,叨个没完。 容与:“……”我也想来,你们不是不想我来吗? 乐韫也懒得费神去听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就消失在了原地,独自找个地方缓缓去。 …… 又是三天过去,舟舟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她从来没觉得世界这么美好,天是那么地蓝,空气是那么地清新,灵力是那么地充沛,草是那么地绿,花是那么地好看…… 等等? 舟舟刚刚推开门的手微微一颤,在牢记繁渊的警告不越过房门的前提下,她睁大自己的眼睛,甚至微微放开了自己的神识,试图将外面的花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眼睛没花吧? 络新妇,梦香兰,谷鸢尾……但是全,全都是剧毒?甚至还有好几种连她都只是在书上见过,好像早就已经在云桑灭绝的花花草草,更是毒中之毒! 长得是都挺好看的,粉粉嫩嫩,远远看上去一片粉色的云雾,梦幻至极,只是看着,就将人看得人早已死去的少女心都要长出来了。 但是问题是这些东西就是那种乍一看柔弱不能自理,穿着最粉嫩的衣服,实际做着最心狠手辣的事情的蛇蝎美人,碰都碰不得的。甚至有好几种是那种只要长期吸取,就会致幻、致傻甚至致死的大毒物! 舟舟下意识往后面退了几步,头皮发麻,繁渊难道是想直接毒死她,还是毒死舒迩? 还是说他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拉着她和舒迩一起陪葬? 与此同时,一种很莫名的但是熟悉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舟舟无法解释自己好不容易轻松的身体为何又想吐了,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于——外面这些花,太毒了! “砰——!”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花田里极其明显,如果这里也像昭明天宗那样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它们肯定会被这声音直接吓得四处逃窜。 不过可惜,正如舟舟所说,这里别说小动物,就连修士在这里也难逃一劫,早晚都得死!除非这里也有什么经过辐射变异过的对这里产生耐药性的小毒物。 辐射过的小毒物自然没有,但确实有个对这里产生的耐药性的小毒物。 明明没有风,刚刚关门的动作也不足以产生那么大的风波,但是某一小片平静的花海就突然泛起微微的涟漪,就连花瓣也随之轻轻摇曳,然后一不小心,正开得灿烂的某个粉嫩的花朵突然倒了下去,然后从根部开始,一点一点被啃完了。 舟舟对门外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她一回到自己房间就微微用神识隔了个小屏障,缓了一会儿后,下意识就想要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自己的风翎,然后猛然一顿——哦,她忘了,她的风翎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繁渊缴获当着自己的面给毁了。 这和当面杀了自家孩子有什么区别?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呀~ 舟舟心如刀绞,工作号和生活号她一直分得很清楚,所以即便当时闫怀真开价两千上品灵石,自己也因为怕麻烦重新再加好友什么的,没有把自己最开始一直用着的风翎交出去。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了…… 早知今日,当初好不如换俩灵石呢。 你看,这繁渊虽然贵为魔族的魔主,但是无论是舟舟被扔到这里来的小破屋子,还是他自己建在花丛中的小竹屋,一看就知道都不值什么灵石,就是个普通乡野里的小屋子,既没有传说中的所谓宫殿的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也没有那种宅邸的精致小巧。 如果不是穷,舟舟实在想不到繁渊堂堂一个魔主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她可没忘记,繁渊出身旭家,旭家那群人,惯会用自己四处剥削来的东西享受,当年繁渊也是深受他爹的信赖,吃穿用住肯定不会差,所以总不能到了魔族以后繁渊就突然打通了体恤民情的任督二脉吧? 这不扯犊子吗? 所以,她是别想从繁渊这个穷逼魔主身上捞着一点好了。 就是可怜了她儿砸,啊,不是,是她的风翎啊! 在原地踌躇了半日,舟舟一想到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好朋友”舒迩要是没了,她可能也得跟着嗝屁,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用神识勾连远处的竹屋小小唤了一声: “魔主大人?您在吗?” 虽然说,当年二人也是旗鼓相当,甚至自己还赢过好几回,但是大女子能伸能缩,如今二人差距巨大,低个头又咋了,反正她年轻,说不定日后还能熬死这个老不死的呢。 舟舟内心支棱地比钢筋水泥板还要坚挺,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又怂胆子又小的模样,连带着声音都是小心翼翼中透露着一丝猥琐的胆小。 远处花丛竹屋之中,正在画纸上描线的繁渊手中一顿,随即眉头有些不耐地拧起,自己都为了迩迩留她一命,怎么连安静都不会? 这么蠢,要不还是杀了吧! 舟舟感受到他的杀意,连忙说清自己的来意,那快得,嘴皮子三辈子都没这么利索过:“魔主大人!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心想问一句您知不知道外面这些小粉花的作用还有注意事项!如果您知道当我没说,把我当作一阵风散了就好!” 第五十三章 斗兔 这些小粉花的作用…… 好像很久以前有哪个魔君看见这片花海之后和繁渊说过,这些花似乎是有什么毒还是可以入药什么的,时间太久了,具体的他也不记得了,或许也是因为根本没放在心上,不太在乎到底有什么用吧。 无论有毒也好,能够入药也罢,都不太重要。 这些花都是那一年他的阿沅走了之后留下的,是他好不容易挽留下来的,就算是有毒又如何?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阿沅费心费力从各洲搜集来这些品种,不过数量少,远不及现在,林林总总加来最多也只能称得上是个小花园。 后来阿沅走了,他也来到魔族,这些花在那里没有专人照顾和合适的环境,等待它们的也只会有消亡这一个命运。 所以他费尽心力将这些花移栽到这里,按照阿沅教他的方式努力去呵护它们,虽然气候、水质乃至于环境、灵气都不适合这些小家伙的成长,但是好在最后都还在,都好好的。 于是,慢慢地,一棵两棵,成了一群,一大群,成了蔓延无边的花海。 繁渊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乱碰他的花草,也不喜欢有人对它们说三道四。 他重新提笔在纸上勾勒女子的身形:“说说看。” 语气平淡,听上去好像没有任何起伏,但是舟舟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多了些若有似无的变化,汗毛都不自觉地炸起来了,要是她汗毛再粗些,长一些,简直就是个人体刺猬! 很明显,接下来要是她说错一句话,这人就能直接噶了她。 舟舟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然后下了决心,开口就是一顿夸:“外面这些花花草草真是好看至极,养得也极好,一看就知道养护之人花了大力气,而且能从漫漫花草中挑出这些花草想必一定是个十分有品味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哪句话夸到了点子上,舟舟明显感觉周围那些针对她的杀意少了些。 她心里忍不住吐槽,好吧,果然这些人身居高位久了,都喜欢别人的吹捧,她还以为繁渊这个魔主有多清丽脱俗,和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吐槽归吐槽,还有正事要说,“可惜,花虽美,却都是至毒之物,一般的修士是万万承受不住的,特别是我和舒师妹这种连筑基都没到的小修士。” 舟舟特别加重了“舒师妹”这三个字的咬字,就是希望繁渊能够意识到这些花草的危害,赶紧把她们两个送出去。 就算不送出魔族,送到一个远离这片花海的地方也行! 只可惜,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晰明了了,繁渊还是和个聋子似的,不对,是和个傻子似的,答非所问:“所以你想一个人走?” 舟舟:“……”你是不是被毒傻了? 她只得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我是说,舒师妹的身体不适合长久待在这里,特别是她还住在那片花海里。” 是了,如果这几天她没看错的话,舒迩就住在繁渊隔壁另外一个也坐落在花海中的小竹屋里,听她说,繁渊还会时不时教她种花种草,修剪残枝。 呵,还种花种草,修剪残枝…… 听起来倒是挺温馨的,但实际上呢? 就这种接触的程度,能不能等到师父师叔救她们还是两说呢,舒迩一完蛋,舟舟这个倒霉蛋也绝对活不长,难不成真的要等舒迩不行了,再让繁渊来一波良心发现? 舟舟的焦急,繁渊不懂:“她是医修,并不怕这些花花草草。” 舟舟:“???”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哪个大忽悠告诉过他医修就不怕这些了。 医修也是人,不是神!更何况舒迩还是个灵根残缺的倒霉孩子。 现在的舟舟现在就像一个面对啥也不懂,但是总是胡乱指挥的上司的倒霉下属,血压和那个往天上滋的水枪一样,“biubiu”一下子就上来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工作(小命),又不得不落到地上。 舟舟好声好气地解释:“可能一棵两棵的确实没有什么,但是您看您这多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 繁渊也就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当初阿沅住的院子里面好像确实也没有这么多的花。 刚刚不耐烦的心这才稍稍定了些,他难得好脾气地问:“所以,说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这些花会对迩迩不利?” 舟舟简直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您是不是该展露您身为男主的霸气,把这片花给铲了(bush)? 空气中难得沉默了好几秒,“知道了。” 繁渊到底知道了什么舟舟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肯定是被繁渊忽略了,因为接下来的两天她就一直待在原来的屋子里,哪都没去,舒迩也好久没有过来找她了,没人理她,她就像是被丢到了什么孤岛上一样。 也行吧,反正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死不掉,她还乐得自在呢。 虽然舟舟风翎没了,但是剩余的时间她都可以用来修炼,睡觉,完全没有一丁儿自己还身在魔窟的自觉性。 她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其实是繁渊之前的那些下属为了方便和繁渊沟通魔族的政事而特地建的,当时建的时候还特地注意要离繁渊的小花海远远的,只不过时间有点久了,所以之前的小花海慢慢成了大花海,这间屋子也就慢慢被废弃了。 舟舟就在这间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缺水了自给自足,还有足够她吃上好几年的辟谷丹,除了偶尔的越来越嗜睡,不哭也不闹,就和繁渊以前的那些下属似的,所以繁渊也就习惯性地忽略了舟舟这么个人。 但是繁渊忽略了,有一个小东西却突然对这个安安静静的舟舟上了心。 这一天,太阳都从东边移到到了最中间,就要往西边裸奔而去的时候,舟舟才醒。不过她不是自然清醒的,是被门外笃笃笃的敲门声吵醒的。 舟舟很是难受地捂住自己因为没有睡饱快要狂跳出来的心脏,脑袋也晕乎乎的,这几天都是这样子,嗜睡得不得了,但是她检查过自己的身体,一没中毒,二没受伤后遗症,甚至她隐隐已经摸到了筑基的影子,健康得让她产生了她还能再打两个闫怀真的错觉。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难道居然是她在寒木峰待得久了,被她师父传染了什么嗜睡症不成?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舟舟耷拉着眼皮躺在床上,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用灵力打开房门,想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开了,却没什么脚步声。 饶是困得再迷糊,舟舟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舒迩可不是什么会和她躲猫猫的幼稚小女孩,繁渊要是想召见她也不会做敲门这种对他来说掉身份的事情,他只会直接隔空把她拎起来,所以,进来的这个东西—— 舟舟稍微恢复了些意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第一时间用自己的灵识去查探到底什么情况。 然后她伸出去的灵识就像是转角遇见爱的男女主角一般,毫无防备地就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干净地像是个红宝石一样圆溜溜的眼睛。 你说那眼睛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 但是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就是个单纯的一对红宝石,舟舟会觉得自己三生的财运大概都集中到这一世了,哪哪都能发财,但是如果这对红宝石是安在一只兔子身上的话,舟舟只会觉得——天要亡我啊! 这可和舟舟上一次那个假兔子,真法器不一样,这家伙真的是个货真价值的兔子,掺不得一丝假的! 而且这只兔子的身形与一只成年哈士奇不相上下,膀大腰圆,如果不是因为它头上垂下的大耳朵,以及一直在耸动的鼻子,甚至是嘴边残留的可疑绿粉色碎屑,舟舟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只食草兔子。 舟舟刚刚还是一团浆糊的脑袋瞬间被吓成了青菜小白粥,她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把六百拿在手上,苍白无力地威胁:“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不然我戳死你!” 大兔子有些疑惑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它还记得它的主人繁渊曾经说过:“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就应该和他的阿沅一样,温柔,善良,安静,热爱小动物,犹为喜欢小兔子。” 而眼前这个人,温柔……也谈不上,善良……还不知道,安静……勉强只能算沾点边,最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热爱小!动!物!更不会怜惜它! 所以,一点也不美好,是个坏人! 它忍不住凶悍地对着舟舟龇牙咧嘴,但是又惧于舟舟手中的剑不敢往前。 舟舟心跳如擂鼓,一看它居然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样子,手中剑出于一个剑修的素养自然拿得稳稳的,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往后倾,眼泪就要下来了。 年少不知宝箭好,错把兔弓当成草。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那本命法器,一双澄澈得和湖水没什么两样的眼睛写满了清心寡欲,草是不吃的,水好像也是不怕的,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要是能此时此刻就出现在她的身边,说不定还能和眼前这只兔子来个对对碰,碰一碰谁是老大呢! 虽然她只是想一想,并没有真的觉得沉寂了那么久的小兔弓会出现救她狗命,但是某个一直在和她生闷气的小家伙第一次感受到自家主人对自己的夸赞和肯定,突然觉得天晴了,雨停了,头上的乌云也散了,很是大方地单方面决定原谅这个曾经不识货的家伙,帮帮她! 舟舟也不能真的把眼前这个就差被繁渊盖戳“他家的”家伙戳死,真兔子也没法真的咬死一个手持利器的剑修。 偏偏双方都有一个共识,我要是出去了,这人\\兔不会追出去也要把自己戳\\咬死吧? 于是一人一兔僵持住了。 就在双方都憔悴无助,困\\饿了的时候,舟舟的右手手腕出突然冒出一道小小的灰蓝色光芒,然后蹦出了一个灰蓝色的小兔子,结束了四目对视的僵局。 舟舟感动得要哭了,她从来没觉得一只兔子居然可以如此眉清目秀,善解人意,它居然真的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对面的大兔子却实实在在惊着了,想当初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熬走了一批又一批试图抢占它主人欢心的蠢兔子,终于看见主人心尖小宝贝的宝座在向它招手了,结果临了却又突然冒出个小野花? 略显疲惫的眼神瞬间被斗志挤走,原本只是瞧不上舟舟的大兔子立马看舟舟哪哪都觉得不顺眼,像只花孔雀一样努力挤出自己满身流畅的肌肉,试图吓退对面某只想和它争宠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丑兔子。 舟舟的小兔子也不甘示弱,摆弄出冲刺的姿势,打算给对面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兔子一个大大的教训。 舟舟:“……” 啊,这……见过斗鸡的,没见过斗兔子的,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而且眼前这俩货体型相差巨大,一个比她膝盖高,一个没她手掌大,却能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她的小兔叽隐隐占了上风? 她默默从没有被收走的储物袋中掏出自己之前新买的留影石,记录下这个神奇的一幕,准备以后给云网一个小小的震撼。 要是她的小兔叽赢了繁渊的大兔子,四舍五入不就是她舟舟赢了繁渊? 这不起码得上个头版头条? 她标题都想好了,作为一个标题党,最后的标题必然是——惊!昭明天宗新晋亲传竟战胜西洲魔主,其中缘由究竟为哪般? 他们这边闹哄哄一团,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烦。 寒木峰上,某个盘坐悬在山顶湖面上,虽然被面纱挡住了面容,但是很明显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勾起笑容,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欣慰。 好笑的是堂堂天生地养的绝时居然被当成一只普通的兔子“斗兔”,欣慰的是舟舟终于接受了绝时,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但好歹也算是省去了她一番力气。 哄孩子这种事情,当然是解铃还需系带铃人,不然憋着一股气,可就不好使了。 第五十四章 食人花 这两天身体越来越困乏,舟舟现在能直接一觉睡到大概下午两点钟,但是她半夜既没做贼,也没有做个网瘾少女,晚上大概七八点钟的样子就困得受不了睡着了,这样子,即便身体再检查不出问题,是个正常人也知道绝对是有大问题好伐。 而这里唯一的一个大佬一看就是个医学废物,好像也确实指望不上。 就算能指望得上,舟舟也不敢指望他。 是,她怕繁渊直接把她给毒死喽。 中间舒迩来过两次,看到舟舟这个样子很是担忧,所以临走的时候给舟舟递了几株她以前在一些小秘境里采的不知名的可以提振精神,并且没什么副作用的草药。 舟舟望着舒迩一副真诚小绵羊的面孔,还有她手上那个像是禾本科的植物默默叹了口气,不愧是你,这种东西都能碰上。 最后舟舟还是没有接,一,这个东西就功效而言对她没用,二,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果是个啥不值钱的咖啡豆她也就大方收下了,但是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要是她真将它当成咖啡豆一样胡乱吃了,这以后的人情还不得她还到天荒地老? 但是再这样下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她不会真的成为什么需要所谓王子的帮助才能清醒的睡美人吧? 舟舟坐在床上,难得既没有修炼,也没有睡觉,只是望着门外自家小蓝又一次薄纱对面的大白,心里实际在盘算其他东西。 这几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她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好像不算是完完全全的魔族领地,更像是一个可以随着繁渊心意控制的独立空间,或者说是由他开辟出来的秘境。 秘境这种东西,一共也就几种类型。 第一种,也是最简单的,自然形成的秘境。不过这种秘境有凶有吉,既没上限,也没有下限,运气好的时候确实可以找到什么从古至今都绝无仅有,能直接带人飞升的大宝贝,不过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什么不得了的凶残秘境,连渡劫大佬的灰可能都能给你扬喽。 第二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秘境,可以由强大的修士或者势力建造,专供试炼或者其他用处,难度可控,内部情况可知,比如昭明天宗的轮回境。 第三种是上古遗迹类的秘境,由远古时期的文明留下的遗址,可能蕴含大量珍贵的法宝、功法和资源,危险也有限,比如灵洲她记得就有一个青鸾族遗留下的秘境,好像现在已经被玉清盟纳入编制,可以供玉清盟一定等级的的弟子们进入试炼。 最后一种就是修士陨落之前专门设置的传承类秘境。可能是一次性的,也可能是可持续性的,主要还是要看设置秘境的修士本人。 舟舟现在身处的这个秘境,应该就是第二种,因为它浑身上下写满了“人工”两个字。 但无论是哪种,它都叫秘境。都带了个“秘”字,偌大的云桑,外面的人能找个嘚儿啊? 所以最后一切还得她自己想办法。 舟舟头都要秃了,她以前背各种要素,乃至于认识各种药草性状功能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头疼过,她不过一个小小炼气,何德何能可以直接对上繁渊这种等级的大佬啊? 不反抗,直接变睡美人,说不定哪天凉席一裹直接给埋了,睡不死也得憋死;反抗……好像也差不多。 但是反抗了,好歹日后做了鬼修,或者留着魂魄找个什么莲藕莲花的拼个身体,成了哪吒以后还能有个吹牛的资本呢! 而反抗的第一步,得先可以自由活动。 舟舟内心再三挣扎,正好小蓝再一次把败了之后又来挑衅的大白摁在地上摩擦,给刚刚还在犹豫不决的她打了一针强心剂。 舟舟愤然起身,斗志昂扬的样子,活像那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大白。 然后她很是狗腿子地问:“魔主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用得着阿蓝的地方呢?” 坐落在另一座山上的院落里,高大的的梨花树依旧盛开着,洁白如雪的花朵挂满枝头,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花般飘落,将那抹难得的素色衣袍也纳入自己画卷之中。 舒迩坐在窗边,桌角摆放着那几本从昭明天宗藏书阁借来的书籍,而她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其中一本,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偶尔传来一阵“哗啦”的纸张的声音。 繁渊静静地站在窗边的梨花树下,在舒迩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专注地望着屋内正在认真研读书籍的背影,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 当然,如果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他就更好了,繁渊难得沉了脸色。 这几天舒迩这个所谓的师姐一直安安静静的,虽然她那只不知死活的兔子和田里那只一直吵个没完,但是自己看在那也是只兔子,再加上这人曾经提醒过他的份上,也就不与她计较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身边盘旋,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而沉闷,甚至连空气似乎都被这股低气压所影响,突然停滞不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倒是那快成了精的梨花树,感受到这股低气压的存在,忍不住浑身一抖,抖落满身的花瓣。 这动静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却刚刚好能让正聚精会神阅读医书的舒迩回过神来。 “阿渊?是你吗?你怎么了?” 自从这个院子被搬到这里之后,舒迩就很少再见到繁渊的面,这几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 当然,偶尔会走更远的路去看看舟舟。 听到这道轻柔的声音,繁渊的脸色未缓,不过却还是没有让舒迩听出自己的异样:“无事,刚来,底下有些人不安分,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舒迩再多问,便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这边舟舟问出那句话之后,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心里和有只讨厌的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小蓝感受到舟舟忐忑的心情,也懒得和那只废物兔子再缠斗一二,赶忙回到舟舟身边,试图发挥自己的可爱的长相优势,安慰她! 却没想到它刚刚蹦到舟舟身边,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顺势而来。 “哦?阿蓝师姐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本座吗?”一种阴冷地像蛇一样的语气。 舟舟:“……”阴阳怪气是她的看家本领,怎么还有人能做得比她还要传神? 虽然这人站在门外,舟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名叫“差距”的雷达在她脑中“嘀嘀”直响,想忽略都难,所以舟舟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发挥出自己百分百的演技,抬头扬出一个十分谄媚的笑容:“魔主大人说笑了,阿蓝明明问的是您有没有用得着阿蓝的地方!” 繁渊冷漠地看着脚边一直谄媚地蹭着自己裤脚的大白,轻轻将它踢开了些:“阿蓝师姐说笑了,想为我做事的魔君、魔将不计其数,一时半刻还真没有你的位置。” 魔族的修为划分和人族还不太一样,魔将大概就是化神合体这两个阶段的修士,魔君则相当于大乘渡劫。 所以舟舟自动将繁渊的话翻译过来:“你一个小废物能干什么?” 呵,哪一个大人物不是从小废物做起的?起码在云桑就是这样。 你不也是?! 舟舟深呼一口气,耐心解释:“大人物自然有大人物的作用,我这种小人物说不定也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繁渊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他没有一丝停顿,再一次踢开蹭他衣摆的大白,走到花海边轻轻摘下一朵小粉花,递到鼻尖嗅了嗅,“本尊仔细想了想,阿蓝师姐这话说得对。” 舟舟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结果直接来了一句:“正好,我这里还缺些滋养花朵的肥料,不知道阿蓝师姐愿不愿意为在下效劳呢?” 说完,便虚虚将手中的小花儿给掷了出去。 看似随意地一抬手,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那朵花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穿过了紧闭的窗户,直直地朝舟舟飞射过去,仿佛一支离弦的短箭,带着凌厉的气势。 舟舟:!!她干什么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杀人? 她下意识地就利落往旁边一扑,恰好躲过那朵杀人花,同时及时摁住龇牙咧嘴蓄势待发准备回头报复繁渊的小蓝,避免这个实诚孩子直接被炮灰。 繁渊冷冷笑了起来,心中再一次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人果然该杀,虽然他也没用什么力气,但是这种身法、反应可不是什么小练气该有的。 剑修果然讨厌。 舟舟后怕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朵已经柔弱倒在地上的小花儿,脑袋飞速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就在繁渊已经找好借口准备瞒过舒迩,杀了舟舟的时候,她及时说:“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忙辅导舒师妹的医术!” 繁渊动作一顿,随即讥讽道:“你?一个昭明天宗的剑修?就凭你在望舒峰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 舟舟见繁渊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到底没有动作,便大着胆子说下去:“家中正好有几位医修长辈,所以在下恰好跟着他们学过几年医术,特别是识花认草这一块儿,医修谈不上,但是药剂师在下还是勉强担得起的。” 生怕繁渊认为她在说大话,舟舟连忙补充:“您看您这花海,之前是不是在下提醒有毒,您之前也没否认,想来也是认同的吧?” 繁渊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样,不过,他又多问了一句:“你出身浮源?” 语气淡淡,听不出来究竟什么情绪,但舟舟可没忘记自家师祖好像现在就在浮源,所以连忙摇头:“不是,在下说的那个长辈是泉明阁的长老,我从小被人遗弃,长在泉明阁。” “那你怎么入了昭明天宗呢?” 舟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面试,不对,好像确实是面试,面试舒迩的辅导老师:“因为我师父启明峰的广扇真人觉得我天资特别好,特别适合练无情剑法,就把我从泉明阁手里抢过来了!” 圆啊圆,之前舒迩都叫她师姐了,这个世上能和乐韫平辈的也不多,舟舟恰好就认识两个,一个她师父,一个她广扇师叔。现在都是权宜之计,回头她一定和启明峰的人好好相处,报答她广扇师叔的借名之恩! 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繁渊很是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天资特别好? 这笑声不大,却听得舟舟一顿耳热,没办法没办法,面试嘛!能吹就吹,先面上了再说。 一旁的大白听到笑声还以为自家主人心情好,连忙凑上去,却又被繁渊一把虚虚踩在脚下:“多好的天资呢?不如也让我来看看!”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直接用灵力将舟舟禁锢住,同时顺手将一道专门用于检测灵力的术法直接打入了她的眉心。这道术法如同一条灵活的蛇,顺着舟舟的筋脉粗暴地游走,一路冲向她的灵根所在之处,直到看到一条纯净到让人有一种溺水之感的天水灵根…… 舟舟简直就要泪流满面,经脉有些疼还不算要紧,她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怎么有人能直接这样不经别人的同意就检查别人的灵根呐? 一般来说,不是只要稍微展示一下就可以了吗?到时候她控一下分,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一条单水灵根就好啦! 这人不会直接就把她的灵根就当场挖了吧?她忍不住担忧。 可是好半晌过去,等到舟舟体内的那股粗暴灵力散了,她身体都能动了,繁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舟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决定录用她了,还是决定当场血手掏心挖灵根? 难熬的舟舟觉得自己快要苟不下去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给个痛快吧!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向外窥视,谁曾想就刚刚好对上某双意味不明的眼睛,以及那个熟悉的面孔。 舟舟微微睁大了眼睛,甚至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有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诶? 桑亭之? 他不过去玉京学院进修了几天而已,就可以定位繁渊的秘境,甚至把人直接送走了? 这么厉害? 舟舟忍不住往前又凑了几分,想将人看得更仔细些,然后立马否认自己之前的判断,不对,不对,这人虽然和桑亭之长得很像,就算是穿着桑亭之同色系素衣,但是这个气质截然不同。 打个比喻,如果桑亭之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雪莲花,这人就是食人花!还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那种! 第五十五章 夺舍还是救人? 食人花在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舟舟,看得舟舟有些心虚,忍不住又把头缩了回来。 空气中有一种名叫安静的气氛在涌动,而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催生一种名叫胡思乱想的东西。 门内的舟舟把桑亭之、繁渊二人之间的可能产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都想了一遍,门外的繁渊也将舟舟几经变化的脸色尽收眼底。 又是好半晌,他终于开口:“你认识我?” 虽然是问句,实际上用的却是一种肯定的语气。不过令舟舟比较的意外的是,好像这人说话的口吻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尔等皆是蝼蚁”的蔑视。 但是繁渊就是繁渊,永远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以他的行事作风来看,这八成是在钓鱼执法呢!可不能因为觉得对方变好说话了,就真哥俩好了。 其实食人花长得也不错,但是“繁渊”两个字已经足够能让舟舟忽略他这张长得花容月貌的脸。 就像是你看见一个漂亮妹妹的身影,觉得自己可以了,正准备上前搭讪,但是那个妹妹一转头,你却发现漂亮妹妹和以前打过自己的小混混长得一模一样,刚刚翻涌出来的灵感一片枯竭,一茬一茬的漂亮话根本夸不出来。 为了保住小命,舟舟只能努力地回想初见桑亭时自己内心的那种惊艳感,然后又伸出头变身职业假笑女孩:“您长得太惊为天人了,就和天上的明月似的,晚辈一时看呆住了。” 不是舟舟不好奇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主要是现在在繁渊面前出卖桑亭之是肯定不行的,这和她借广扇师叔或者泉明阁的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万一繁渊这人自负至极,看不得旁人和他长得一样,回头直接灭了桑亭之就完了。 那她不得功德减一减一再减一? 繁渊眼神微凉,明月?这一听就知道不是形容他的,还让他想起一个讨厌的死人。 骗子。 繁渊看舟舟的表情微微变了下,语气又变成之前舟舟熟悉的那种阴沉地好像有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上品灵石的模样,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动手杀她。 “之前说的,可以。” 舟舟眼睛一亮,像灵石一样亮晶晶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完整问了一遍:“您是说,可以让我去辅导舒师妹?” 繁渊又揪了一朵小粉花,随意地碾碎了,粉色的混合着绿色的汁液从他修长的指尖流淌下来,这个颜色莫名让舟舟想到了某种血腥的场面。 繁渊眼神凉凉,自己的那些下属虽然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听话,安静,懂事。你再看看眼前这个,怎么这么啰嗦?现在昭明天宗的弟子不练剑改练嘴皮子了?还是说他看起来很好说话? “如果你想好心给本尊当花肥,本尊也不介意。” 舟舟麻利地忽略繁渊后面那句话,非常郑重地保证:“多谢魔尊大人,晚辈一定好好辅导舒师妹的医术!” 于是舟舟便很顺理成章面试成功,成为了舒迩的辅导老师,获得了在这个诡异的秘境内自由行走的权利。 好吧,其实也算不得可以自由行走,因为她是直接被打包快递扔到舒迩的院子里的。 “砰——!” 一道很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安静地只有书页翻动声音的的院子里尤为明显。 舒迩放下手中的书本,急忙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开门就看见舟舟正站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一脸无语地拍掉自己身上沾着的草屑、泥土和残花瓣。 “你……怎么来了?”之前舒迩也提过让舟舟一起搬到这边来,她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周边一点活物都没有,距离舟舟那儿还远得很,一点也不方便,可惜,她的提议被繁渊否了。 “那个,我那天看你不知道递给我的那根小禾苗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就和魔主提议让我来辅导你学习医术,特别是认识草药这一块。”最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怪我太自大了吧?” 舒迩想起来了,随手将那棵小禾苗掏了出来:“你说这个?” 舟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才十分艰难地移开目光,点头:“嗯。这个是尾唐,传说中若是直接服用能延寿一百年,若是配合其他的草药增强其药性,甚至能直接延寿三百年!” 你可别看修士好像是比普通的凡人命更长,但是纵观整个云桑,不知道有多少人囿于天资或者因为其他原在修为方面无法再有突破,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寿命走向尽头。 这个三百年,暂且不提,毕竟要达到这个效果需要配合更多珍贵的草药,但是你哪怕只多了十年二十年对于那些寿数将近的人来说都是救命的稻草,更何况是一百年,好多炼气修士的寿数也不过短短两百岁。 所以这个尾唐,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参果! 舒迩有些诧异:“这个是我当初在秘境里采果子的时候掺杂进来的,我还以为是杂草,后来尝了几片叶子觉得还挺提神醒脑的就留下来了。” 你听听,这叫人话吗?什么叫采果子掺杂进来的,以为是杂草但是没扔,这么多巧合还正好把这个好宝贝留下了。 女主的运气,舟舟羡慕不来:“你以后可别胡乱拿给其他人看了,别到时候把你当唐僧肉给吃了。” 舒迩:“?唐僧肉是什么?” “额……不重要,你记着别在外人面前露财就行,当然,你其他的那些宝贝也少在外人面前招摇,他们可不会有我这么高的道德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修道之事又关乎自身性命,汲汲营营者众,也就是他们目前待的都是一些不缺资源的大宗门,再加上同门们年纪也不大,所以对于外面那些小宗门甚至是散修的艰难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体会。 不过,越到后面,对于资源的需求越来越多,即便是大宗门的弟子们也迟早会体会到的。 舒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将舟舟请进了屋子里,可惜舟舟刚进屋子没多久,还没开始她的工作,一阵强烈的倦意便突然袭来。 当然,在失去意识前,她很是坚强地找了个就近的床榻,再加上一个枕头,避免醒来之后腰酸背痛或者直接落枕,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任由舒迩采取什么方式试图唤醒她,都无济于事。 …… 舟舟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对,也不算醒,毕竟她的身体还在外面呢,她觉得她目前更像是被夺舍了,而夺舍的大佬就站在她的面前,满脸嫌弃地看着她。 “你还敢跑到繁渊眼皮子底下作妖,我该说你是胆子太大呢,还是嫌命太长了?” 舟舟满脸郁闷,这她找不到原因,也没人和她说一声,她还以为是什么仙女巫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她下了什么永远醒不来的咒语,可不就得铤而走险嘛! 但是她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嘟囔:“……我以为我得了绝症嘛。”这谁知道原来是您在远程操控想拿到她身体的控制权。 舟舟盘坐在地上,虽然她们二人是在舟舟的识海里面,按理来说舟舟就是这里的主宰,但是她还是不自觉怂了几分。 对面那人幽幽地盯了舟舟好几秒,“你有没有绝症你自己不知道?” 舟舟:“……”知道啊,没有嘛…… 算了纠结这种问题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舟舟很是识趣地(不想被骂了)将这个事情过掉:“所以师叔,你要怎么救我们呢?” “借你身体一用。” 舟舟大惊失色:“所以您其实这么多年永葆青春的秘诀就是夺取年轻的肉体?” 乐韫:“……”她默默用神识凝结出一把小匕首,丢到舟舟的面前,“哦,你知道的太多了,本尊现在给你个机会自我了断如何?” 舟舟颤颤巍巍拈着匕首的刀剑,将它提到自己的面前,笑得很难看:“师叔,您真的假的?” 乐韫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自我了断以后,正好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占有这具年轻的肉体,外加那十几万的上品灵石。” 舟舟:“!!!”头可断,血可流,我的灵石不能丢! 她一把将那把匕首丢得远远的,“师叔,我就知道您一定是来救我和师妹的,想必您一定想好办法了吧?” “有倒是有。” 舟舟一听这话,立马挺直了腰板,期待地等着乐韫说出自己的计划。 但是等了半天,乐韫也没有开口,舟舟立马就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乐韫很是悠闲地在舟舟的识海里逛了一圈,“我听说当时在木秀城的时候,你和桑亭之曾经帮助泉明阁的苏长老渡劫。” 舟舟有些犹豫地点头,是啊,这件事虽然因为刻意隐瞒,知道的人很少,但是乐韫嘛,她知道也不奇怪,所以这件事和如今这件事的关系是……? 乐韫蹲下身来,和舟舟平视,眼睛笑得弯弯的,虽然看不见下半张脸,但舟舟断定她一定是个美人,只是这个美人是个狡诈的美人。 无言的沉默中,舟舟读懂了某些东西。 有的时候她真愿意她笨一点儿,做个傻白甜真挺好的。 舟舟勉强笑了一下:“师叔这么辛苦,侄儿自然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等回去了,侄儿一定好好孝敬师叔,报答师叔的救命之恩。” 舟舟的内心在流泪,她在怀疑雁雪楼接下来的几十年的开销不会都由她一人提供吧?所以以她师叔的奸诈本色应该早就成了云桑赫赫有名的大商人了吧?还是说,只是专逮着她一只羊毛薅? 乐韫摸了摸舟舟的头,像是在摸什么乖巧的小动物,“那你在这里乖乖在这里就看着师叔给你报仇,你也学这些,别以后又被人给捉了知道吗?” 舟舟连连点头,然后还真就在乐韫消失之后,掏出瓜子花生爆米花还有可乐摆在地上之后做起一个合格的观众。 别问瓜子花生、爆米花、可乐哪来的,反正这里是舟舟的识海,这些东西随她心意而变,虽然不是真的,但是做个烘托气氛的氛围组还是杠杠的! 或许是为了配合他自己的那些花海、竹屋,繁渊的这个秘境是有黑夜白天之分的。 等舟舟……或许说是乐韫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而舒迩虽然知道舟舟只是睡着了,但是这种叫不醒的又检查不出来任何毛病的睡眠其实更为棘手,她还宁愿舟舟是哪受了伤呢。 她一直坐在舟舟的榻旁翻阅各种医书,试图找到真正的原因,但是她从昭明天宗借出来的这几本书真的都还蛮基础的,所以她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舟舟这种情况的症结所在。 “你这么翻就算翻出一朵牡丹花来也找不到原因的。” 舒迩翻书的手一顿,十分惊喜地抬头:“你醒啦!”她还以为舟舟又要一觉睡到明天下午呢。 不过相较于舒迩的惊喜,“舟舟”的反应就要平淡许多,甚至说话还老气横秋的:“真是难得在你脸上见到这么鲜活的表情,小孩子成天绷着个脸干嘛?” 舒迩:“……?”如果没记错的话,舟舟好像小了她三四岁呢。要说小孩子,还得是舟舟吧? 乐韫随手挥了一下,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慵懒地伸展着这具实际上并不太合身的身体。她在屋子里四处闲逛着,最后走到屋子门口,静静地站定,凝视着院子里的景色。 许久之后,她终于勾起一抹讥讽笑容,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舒迩,你脾气真好,我要是你,死也要拉着这群人下地狱,就像这座院子曾经的主人一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是一般人还真的听不懂。 识海里的舟舟还以为乐韫说的是繁渊,联想到当日她曾经跟着自家阿老救治被繁渊伤害的旭家子弟时见到的那番景象,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那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但是作为某些事情知情人士的舒迩却面色大变,她紧张地向外张望,过了一会儿,发现外面并没有异常情况,这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舒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她才谨慎地问:“这座院子的主人?” “是啊。”乐韫用嘴型轻轻说了两个字,舒迩看懂了,是“阿沅”。 舒迩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脚步踉跄地向后慢慢退去,直到她的腰部抵到了柜子上她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明显。 这个语气,还知道这么多…… “师父?” 乐韫低头笑了一声,“还不算太笨。” 第五十七章 一门的疯子 繁渊活了一万多年,很少能有今日这样不安的时候。 除了那时的年少无知,自然只有和阿沅相关的事情还有…… 繁渊面色阴郁,眉头紧蹙,神识如天罗地网一般以他的小竹屋为中心点,逐渐铺开。原来还在风中摇曳的花花草草全部定在了原地,整片花田连带着周围的山,山上的树也都覆上一层抹不去的阴翳,整片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就连花田里那只没什么脸皮,整日就知道撒娇、啃草、抱大腿的大兔子也知道这个气氛不对劲,紧紧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一道冲天的火光自繁渊身上汹涌而出,就像熊熊燃烧的野火一样,迅速地从花田的上方蔓延开来。而那些原本应该被火舌席卷的花草们,却像是饥饿的野兽一般,迅速贪婪地吞噬着这片似乎并没有什么温度的火焰,然后将漆黑的夜晚照得更加明亮如昼。 这火红得像血,而每一朵花都在这绚烂的火光下开得更加娇艳夺目,仅仅只是远远地望着它们,便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人们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的魂魄摄走。 繁渊的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怎么老朋友来了却不露面?” 看着比特效还要炫酷炸天的法术表演,舟舟津津有味地吃掉一粒又一粒香甜可口的爆米花, “呵~”死寂的环境中有人轻笑两声,轻柔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繁渊,拐走了我的徒孙,你都不给个交代?” 舟舟:“……?”徒孙? 怎么才一个时辰不到,自己的辈分突然向下滑了一个大档次? 爆米花突然不香了,舟舟赶紧润一口可乐压压惊。 花海旁的山顶上,一个女子身着宽松的月白色飘逸衫裙,稳稳立于纤细的树枝之上,与繁渊隔火相望,一张线条勾勒复杂的,如水一般柔软的面具覆在她的脸上,树枝的影子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下摇曳生姿,投射在她的面具上,为她平添一抹妖异。 这身衣服还是在舒迩那一堆白色的衫裙里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件有颜色的衣服,虽然也不是舟舟亲自挑的,但是真差点没把舟舟眼睛都看疼了。 见过喜欢白色衣衫的修道之人,但是那都是各种米白、灰白、粉白、月白之类的混着穿,至少只是看着素雅,能像舒迩这一大衣柜的几乎是雪白色丧葬风衣衫的,还真是少得不得了,要是舟舟以前,少不了要被那些长辈说两句,你给谁服丧呢! 不过舟舟自己也不太喜欢这种惨白兮兮的颜色,除了不好清洗以外,主要也是她自己更喜欢各种各样丰富的色彩,尤为喜欢那种能从大自然里提取出来的富有变化的色彩。 除了把原来那身简约的弟子服换下来,乐韫还特地挽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复杂的垂耳髻,直接用水灵力做了一张面具,遮住了舟舟这具身体的上半张脸。 几番操作下来,原本一看就是个青涩莽夫的舟舟瞬间成了一个温婉大气的女修,就算是舟舟本人站在镜子前恐怕都不太敢认,更何况舟舟还躲在自己的识海里,看得就更不真切了。 当然,也不太像是平日的乐韫,无论是她的装扮还是特地改换的气质。当时舟舟就猜想,乐韫这是在cosy什么人。 如果原来她还不太清楚乐韫究竟在cosy什么人,在这一声“徒孙”出来后,她可就什么都懂了,这不就是在cos花果山上的美猴王,舟舟她师祖横渡嘛。 所以她师祖居然是这么个模样?倒是和北渚崖上的剑意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太一样。 这边有大佬撑腰的舟舟精神地不得了,活像一只瓜田里的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可对面的繁渊心情可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如果问,繁渊这个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谁,非横渡莫属。 横渡这个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当初繁渊作为一个人族加入魔族的时候,即便他比很多比他大的魔族还要强,可还是受尽排挤,因为这些愚蠢的魔族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繁渊自己确实也不是很在乎魔族究竟如何,可是为了不让魔族把自己交给人族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只能不断展现自己的价值。 刚开始的十几年,确实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横渡出现。 她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到即便被世人喊做妖孽的繁渊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她能一直以这种成长速度保持下去,人族日后必然力压妖魔两族。 后来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他的判断。 只可惜,人一旦要到了妖到了极致,必然也会疯到极致。论疯,繁渊自认为远远不及横渡。 横渡是个疯子,她那个徒弟乐韫也不逞多让,简直一门子疯子。 “你把舒迩赶出师门,她不就不是你徒孙了?” “舒迩啊……”乐韫拉长了尾音,漫不经心道:“繁渊,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啊,不过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何必因为她连累那么多人呢?” 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直接破开繁渊的心脏:“你的深情,真令人恶心。” 舟舟深表赞叹,没错没错,就是很恶心,你和舒迩谈恋爱,没本事让人心甘情愿跟着你走,反而用胁迫的方式连累自己这个无辜的小可爱,逼迫人家,怪不得后面追妻火葬场。 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也有其他事情作为导火索,你活该! 火光越盛,目光越冷。 火海上方千丝万缕的火蛇受到牵引,从花海上方以惊人的速度融合在一起,不过眨眼间便汇聚成一道小山一样的巨大火蛇。只是虽然这巨蛇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烧,却并不给人炽热之感,反而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巨蛇灵活地扭动着身躯,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带着无尽的威势朝着乐韫游移而来。它的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强大的能量波动,使得周围的空间都微微颤抖。 舟舟的这具身体到底只是一个炼气,即便乐韫用自己的神识再加上特殊的方法短暂拔高这具身体的修为,但还是掩盖不住这具身体就是个炼气的事实。 虽然舟舟目前不是这具身体的实际控股人,但却是法定代表人,不管有个啥头疼脑热,还是暴风雨啥的,乐韫能不能感受得到,她不知道,反正舟舟是能直接感受得到的。 她觉得她要碎了。 真物理意义上的碎。 气血翻涌,连带着皮肤都有一种灼热得要裂开、甚至是碎开的感觉。 舟舟:淦,之前骂得是挺爽的,这个叫后果的果子也是甜得不得了。 秘境之外,周围的魔族城镇不知为何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城墙开裂,瓦砾滑落,刚刚还悠哉游哉的魔族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又是什么大佬在附近约架,连忙慌张地向外逃去。 秘境之内,没等这具火蛇靠近乐韫,一根泛着银白色的光箭直接穿喉而过。 光箭虽细,但威力却大。 火蛇在被击中后,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消散。但是下一瞬,在身后之人的支持之下,它又重新凝聚起来,竟比之前更加凝实敦厚。 它在空中一个神龙摆尾,重新调整自己的姿势再一次朝着乐韫飞奔而来。 一个光箭不够,自然就得两个。 两个不够,就三个。 乐韫握着那张皎白如月的弓箭,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条巨大的蛇连续射出四根光箭。 每一根光箭看上去都平平无奇,并没有像那条火蛇一样带着什么排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威势,反正在舟舟看来就和那个三块钱一根的荧光棒没什么区别,不对,区别也是有的,这个质感更好一点,舟舟决定给它每一根都再加六块钱。 十块钱一根! 而就是这样十块钱一根的荧光棒犹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接连击中巨蛇。 然后就看见那巨蛇身上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弱,特别是那三道光箭在那巨蛇身上留下三条明显的直线,将整条巨蛇划分成四份。 直线周围的火焰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纷纷往远离直线的周围逃散,但是最终却还是被蚕食掉。奔走到乐韫跟前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一道虚影,甚至不需要她多做什么,这虚影便自动化作了一道只能吹起她鬓边发丝的微风。 “繁渊,你又输了。”乐韫放下绝时,也就是舟舟的那只小蓝,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俯视着下方捂着自己左肩处被多余出来的银箭划出一道小小血痕的繁渊,“下次再胡来,可就不止这一个教训了。” 被掏空力气,快要萎了的舟舟有气无力地在识海中喊了一声:帅气~ 夸自家虽然要把自己掏空,但实在厉害的小蓝,也是夸外面那个不论发生什么,就算是今天自己寿命将尽,也能优雅赴死的乐韫。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佬呢,就算身体被掏空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地放出狠话,这素质,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果然需要她多学学。 好在大佬之间的交锋一招见效,也是因为双方都有所顾忌,不然要是真来个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那完了,绝对地完了。 今天,她舟舟就要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繁渊的身后,那支银箭落地之处,围绕在那支银箭周围的小粉花们在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里经历了从盛开到凋谢、再从盛开到凋谢并且最终走向枯萎。 虽然在舟舟眼中,它只是单纯地枯了。 深邃的眼眸犹如黑夜中的深渊,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在这深不见底的黑色中,有什么漩涡悄然浮现,又渐渐归于平静。 繁渊随手截断了逐渐向外蔓延的枯萎的趋势,难得说了一句人话:“横渡尊者果然不同凡响。” “只可惜,”他回过头来,向远处树上之人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道你要做的那些事情又是否会有人理解呢?” 乐韫的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魔主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就在繁渊的死亡凝视下大摇大摆地带走了院子里焦急等待的舒迩,然后直接消失不见。 …… 从秘境出来之后,舟舟就睡了过去,这到底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反正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寒木峰她那个温暖的小窝里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低声交谈: “你在门口干啥,进去呀!” “这不是那个桑师兄不让任何人打扰来着。” “呦呦呦,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景兮还会怕小说里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npc?” 徐景兮理直气壮:“这不叫怕!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四时:“……”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所以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跟着师姐,保护她,呵护她,体贴她,给她温暖,让劫后余生的她感受到家一样的感觉,” 四时难得沉默,好半天才开口再问:“所以你拿一碗涮锅水温暖她?” 门内的舟舟本人:??? “什么涮锅水?这是我精心准备的热粥!” 四时:“……” “你赶紧跑吧?” 徐景兮不解:“为什么?” 四时叹气:“要是被人看见你准备这个,说不准就要把你当作下毒的魔族奸细处理了。” 徐景兮不信:“瞎说!不许污蔑我的一片诚心!” 说完,轻轻推开房门,却恰好和坐在床上托腮听热闹的舟舟四目相对。 两人齐齐懵逼。 舟舟:说好的不会进来呢? 徐景兮:说好的还昏迷着呢? 最后还是徐景兮干巴巴说了句:“你醒了?” 舟舟假笑应答:“对。” 只是她的视线却一直放在徐景兮手上的那碗冒着热气带着糊味的“粥”上面。 徐景兮见舟舟的视线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到她手上的粥上,以为她饿了,露出迷之微笑,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急忙将手上的粥端到舟舟面前。 “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粥,你刚刚醒,喝些清淡的最合适不过了!” 舟舟额角突然冒出一滴冷汗,这确定不是涮锅水吗? 她决定避开这个涮锅水的问题,她眨巴着双眼:“你知道桑亭之在哪吗?”刚刚她听到了,桑亭之来了,有些问题她现在很想知道,在线等,挺急的。 “好像在和谢宗主一起他们商量怎么加固阵法吧!”好像是的,徐景兮也不是特别确定。 第五十八章 一下没了两百岁 “醒了?”就在舟舟和徐景兮就涮锅水还是粥这个问题各种推脱找话题的时候,乐韫及时进来。 舟舟像是看见了救星,“师叔啊~” 为了维护脆弱的同门友谊,她不能说得太明显,只能一个劲地用眼神暗示乐韫,那眼睛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的疾病呢。 乐韫看见了,虽然她的视线也在那碗她以为是涮锅水,但是自家徒弟说是粥的东西上停留了许久,但是在师侄和徒弟之间她决定——维护自家徒弟。 “景兮一片好意,舟舟你……”好吧,虽然乐韫觉得自己也没啥良心了,但是毕竟舟舟是一个病人,这牛还知道给吃点好草料才能长得肉呢,她话锋一转:“景兮,你去你三师姐那去看过了吗?” 徐景兮坚定摇头,没有,不想去,她并不想去看那个在自己拉扯犹豫的时候抢了自己三弟子位置的女主。 心塞塞,难受受。 四时:“……”你少来,人家没抢,是你死都不肯。 现在的剧情已经被涂抹地乱七八糟,是八条东海龙王想使劲往回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徐景兮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不过她想开了,这群大佬怎么斗是她们的事情,自己只需要顾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 既然反派大佬兼她师父已经发话了,那徐景兮听着就是,不过临走的时候,她还是不忘叮嘱舟舟记得把她的爱心康复粥喝完。 舟舟僵着脸回答:“……知道了。” 徐景兮刚走,她马上把那碗粥抛诸脑后:“师叔,那把弓到底什么来历,怎么那么厉害?“ 乐韫似笑非笑:“厉害吗?用你寿命换的。” 舟舟:“??!!” “师叔啊,这个玩笑不好笑,换个好笑的玩笑说,行不?或者我给你说几个笑话打个样?” 舟舟还是真是鲜少在乐韫眼中看到一种名为认真的东西:“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你以为这东西为什么找上你,还不是看你天资不错,人也不算太笨,有供它挥霍的潜质?” 舟舟:“……”我真是谢谢它能看得起自己,但是怎么会有人被夸了还高兴不起来? 哦,原来舟舟现在就像是在相亲场上总是被夸老实的老实人。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舟舟笑得很是勉强,随手把在床边呼觉的蓝兔子揪过来,和它面对面,痛心疾首地问:“我师叔说的是真的吗?” 小蓝虽然被揪住了命运的脖颈,却一点也没有这个自觉,它懒懒得掀开疲惫的眼皮子,象征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舟舟,算是给自己主人一个面子,然后头部左摇右晃胡乱点了一通便继续睡了过去。 舟舟: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还是被一道天雷劈死的! “所以,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刚刚,不,前几天那五支箭究竟消耗了我多少寿命吗?” “不冒昧,一支箭四十年,不多不少正好两百年。” 两!百!年! 心死了,天塌了。 这可是整整两百年啊!一个修士的一生有几个两百年可以胡乱挥霍? 更何况,她就刚好炼气,炼气的大限就是两百左右,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这就像是刚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开着自己的二手车兴高采烈地上路,结果“碰——!”直接撞上了劳斯莱斯,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操蛋人生啊! “一般的修士自然是没几个,但是只要好好修炼,小师侄,未来你有无限的可能!”乐韫难得做个人,说了两句好话安慰舟舟。 但是很可惜,她难得的做人只是为了自己的不做人做个铺垫罢了。 你以为乐韫真是特地过来慰问她这个可怜的心都要碎成一瓣又一瓣的小师侄的?不,她只是单纯过来拿自己应得的酬劳罢了。 舟舟心如刀绞地将一粒又一粒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灵石递到乐韫的手上,在乐韫幽幽的眼神中,舟舟只能十万又三万地将自己的灵石艰难地递出。 不过,在递出最后一万灵石的时候,舟舟试图挽留:“师叔,之前不是说好,有赠品吗?” 就像关于徐无铭的偷孩子影像就是乐韫看舟舟大方,主动赠送给她的,所以不久之前,在繁渊那个秘境内,舟舟在知道自己即将痛失一大笔灵石后,主动向乐韫提出要赠品。 而舟舟的要求就是卸了繁渊一条胳膊,管他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让他痛就对了,谁叫繁渊这个狗东西当时差点就要把她给噶了,要不是她自愈能力强,她就没了! 乐韫也大方答应了,于是买方和卖方之间看似很愉快地达成协议。 但是貌似直到舟舟离开也只看见繁渊的肩膀上多了一条小得几乎没有流血的血痕,和小猫爪子挠痒痒也没啥区别,与卸胳膊相比可差远了,而且这还是耗费了自己四十年寿命换来的血痕,舟舟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挽留这一万灵石挽留得理直气壮! “你没看见繁渊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下场?” 舟舟眼神微微游移一瞬,看见了,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难道那箭上涂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毒药,比如化尸水什么的?”舟舟只能这样胡乱猜测。 乐韫略微思考:“差不多吧。” 虽然最后舟舟还是没有保住自己剩下的那一万灵石,但是有个好消息,她筑基了,不过就算筑基了,她剩下的日子也不太多。 一万年前的舟舟,修为确实升得很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云桑的现状都有所不同,她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在现在这个云桑保持之前那样的修炼记录。 现在就像是有一个名为死亡的小皮鞭不断在她的身后鞭策着她,稍有不慎,就全都玩完了,所以现在的舟舟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带着三分认真,三分嬉笑,三分漫不经心的舟舟了。 她,浴火重生了! 而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舟舟的小伙伴们还有辜方辞。 辜方辞倒是理解,毕竟舟舟经历了那么大一场大灾难,意识到自己和真正天才的差距,所以幡然悔悟,奋起直追也很正常。 但是孟夏、南瑾瑜甚至是叶枫他们不理解啊! 往日里,只要谁有个什么问题,在云网上喊一声,舟舟都有问必答,反正就算不是天天泡在云网上,至少也是分了几分神的。 但是你看看现在呢? 自从舟舟消失了半个月,据说是闭关冲击筑基,等她再次回到学堂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们想要联系舟舟,无论什么时间发的消息,永远只会在课后收到回信,甚至连晚上的史学课结束,各回各峰,各找各师之后的那段时间发的消息,也只会在第二天早上上课前收到回信。 不仅如此,据说,往日里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小师叔现在每天都非常认真地听老师讲课,认真得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是课堂上老师留的任务还是课后作业,她总是第一个回应,第一个完成,脑子转得最快,行动力也是第一,积极主动,把周围的同窗们都卷得是叫苦不迭。 哦,你问和小师叔不在同一个班的她们是怎么知道的,是吧? 因为她们的老师总会说:“你看看隔壁那个天水灵根,不仅天赋好,而且努力、踏实,你再看看你们呢?” 其他班:别骂了,别骂了!我们知道错了! 除了老师总会提起,舟舟那些个同班的同窗也总是生无可恋地跑到她们的跟前,一脸痛苦地问:“你知道小师叔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啊这,问得很好,她们也很想知道。 但是有一回,有个同窗很鸡贼地问了孟夏和舟舟最后几次的见面细节,孟夏仔细分析了当日舟舟的行动轨迹,回答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师叔的时候,师叔说她要去藏书阁看看,然后再次回来,她就已经这样了。” 一听这话,那同窗很是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 孟夏:“???”你懂什么了?我怎么还没懂? 孟夏虽然当下不懂,但是她后来懂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望舒峰,乃至是昭明天宗那些早已从望舒结业的弟子内部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藏书阁里有能让人认真学习、增进修为的大宝贝! 于是,往日里虽然也算是忙碌的藏书阁突然人满为患,原本还算是悠闲的《潭心杂记》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虽然有时候它也想偷个懒,但是奈何有些弟子太上道了,居然拿出大把灵石投喂它。 《潭心杂记》:我也不想的,但是看着这一张张求贤若渴的小脸庞,你们忍心拒绝么? 当然不能了! 帮,肯定帮,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为年轻的后辈们服务,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责任! 《潭心杂记》每天都吃得很饱,小日子过得舒坦极了,直到某天,某个被周扒皮扒了一身皮人找上门来了:“看样子你过得还挺滋润的。” 《潭心杂记》骄傲脸:【还行还行】 舟舟丧着一张脸:“所以你知道你的日子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滋润吗?” 《潭心杂记》:…… 其实它是知道的,所以这人想干嘛? 舟舟也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目的,“如果我这个当事人直接告诉他们绝对不是因为藏书阁,你猜你还能过上今日这般的快活日子吗?” 《潭心杂记》:……?今生的无语都没有今天加起来这么多。 【分你三成?】 “四成,但是暂时放在你这里,我需要的时候再拿。”完全不给它拒绝的机会,舟舟直接拍板。 现在的舟舟成长了。 人都说狡兔三窟,那么舟舟也要学着给自己多留几个不为人知的小金库。 《潭心杂记》沉默良久,看在自己还是占大头的份上,最终只能在舟舟的死亡威胁下屈辱同意。 拿着一人一书签订的契约,舟舟很是自得地出了藏书阁,然后在下山路上碰到了一个她这几天一直想见但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的人。 但很明显,桑亭之并不是很想见到她,因为他一见到舟舟就若无其事地转身准备跑路。 “亭之哥哥~,怎么这些天一直都在昭明天宗,却一直避着舟舟呢?”舟舟的声音说不出的矫揉造作,却听得桑亭之忍不住从脚底升起一抹寒气。 今日是休沐日,弟子们好不容易从繁重的课业中解放,自然也不会在这难得的空闲日子太过为难自己。望舒峰上人真不算太多,除了藏书阁里待着的,几乎没什么人。 既然舟舟已经看到他了,桑亭之自然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他还是那般光风霁月的模样,“舟舟妹妹说笑了,我这几日一直跟着南院长升级昭明天宗的护山大阵,忙晕了头,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其实桑亭之在舟舟回来以后,只要有空就去寒木峰看看她的身体状况,直到舟舟完全苏醒,他才全心全意投入到阵法的研制之中。 舟舟知道桑亭之很忙,但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的,直截了当就问,避免这人等会又有什么借口准备逃脱:“其实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对吗?” 桑亭之面上和煦的笑容淡了些,这些天他确实一直避着舟舟,因为他也不知道她究竟从繁渊那里知道多少。 “舟舟妹妹要问什么?” 舟舟见山上有人下来,便拉着桑亭之入了旁边的小路,让他打了个隔音的阵法,确定没什么人能听见以后,她才一本正经地问:“你和繁渊有什么关系吗?” 别不是像那些个什么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主有什么精神分裂症,喜欢给自己搞什么分身玩吧? 一个是光明与月亮的化身,一个是黑暗与死亡的化身这种? 是有点抽象,却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按理来说她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但是这个人是桑亭之耶…… 毕竟从舟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多久,桑亭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一直照顾有加,和那个繁渊还是有大大的不同的。她分得清楚,两个就是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不杀,如果以后这二人合体,来个天下无敌,再来个只能靠友情感化,最后合家欢的剧本是不是也太土了? 舟舟满脸的纠结,桑亭之一看就知道她的脑子已经写出无数狗血话本了,暗地里,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反应想来应该知道的也不多。 他只能说:“我和繁渊算是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就像旭轻和繁渊那样。”反正也差不多。 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但也是说得通的,长得和老祖宗一样倒确实也没什么奇怪的:“那其实你姓旭?” 桑亭之摇头:“没有,我母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带着我和提供了我另一半血脉的那个男人和离,来到了灵洲。”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舟舟:“所以我确实姓桑,没姓过旭。” 舟舟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桑亭之躲她了,感情是害怕她因为他有旭家血脉而讨厌他呀! 可她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第五十九章 五年 中洲和其他几洲都是隔海相望,唯有和樾洲之间横亘着一座高耸入云、绵延万里的高山。传闻山中生活着无数凶猛异常且灵智未开的妖兽,凶险至极。 不过自从妖皇和人族合作开辟出几条专供人妖双方可以安全来往的官道之后,几乎很少再有妖兽袭击的事情发生。人妖两族的高层们相处愉快,底下的那些个小兵小卒日子过得自然也很滋润。 与人类和魔族之间的相互警惕不同,人族和妖族似乎是进入了一段相当长的蜜月期,双方除了日常的切磋和交流,商旅之间的往来最为频繁。 往日从来没有去过妖族的那些个外地人,想平安抵达妖族,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获取当地的信息,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常年来往于人妖两族的商队。囊中羞涩的就主动去卖力气,当个商队的护卫,有钱的自然就可以花钱当大爷。 当然,也可以两样都不选,独身走官道。 只不过这样一来,遇见的风险和可能遇见的坑自然也多了许多,毕竟有的时候,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妖兽,而是善变诡诈的人心(妖心),特别是在这种难以管束的边境地带。 此时此刻,负责其中一个官道的映山城办事处外排满了长队,数一数,足有四五条,而每一条长队都慢慢向前以几不可见的速度向前蠕动着。 长队一旁,一个二十岁上下,衣着华丽,面容俊朗,脚边还伴着一只白兔子的男子正满脸不耐地看着长队。 “小郎君,可是来办路引的?”老申在路边观察这年轻人许久,终于确定了一些事情,谄媚地走上前搭讪。 这年轻人一见与自己说话的人是个衣着普通、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捂住口鼻,后退几步,呵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申面色微变,却又很快堆满了笑容,低声下气地把年轻人引到一旁小声说:“这位郎君有所不知,这路引啊,不仅要完整的身份证明,写明自己做什么,待多久,然后经过六天的审核才能拿到,麻烦得紧。 年轻人眉头微皱,冷哼一声:“要你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老申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拦到年轻人的面前陪笑道:“我这儿正好有些门路,走那儿就能办,当日就能拿走,只是要多些灵石。” 老申一直关注着这年轻人的脸色,越是说到后面,心就越虚,特别是说这个多些灵石的时候。 年轻人露出了然的神色,笃定地说:“哦,你是黄牛!” “啊?”老申微微一愣,随后认真解释:“小的是人族,不是牛妖。” 那年轻人也没有在到底是人是妖的问题上纠结太久,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就跟着满脸窃喜的老申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敞亮的小屋内,年轻人能看得出来,虽然绕得远,但其实这就是那办事处的后门。 就如老申说的那样,一到就能办,甚至直接略过了审查的过程,办了当天就能给。 只不过,外面那条长队办个路引只需要八十块灵石,而这里需要足足八块中品灵石。 一百倍的差距,周玉,也便是那年轻人说给就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老申更确定这就是个被家里人宠坏,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出来闯荡的公子哥。 这种人他见多了,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什么都看不上,实际上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除了家里面给的那点子支持,一无所有,就是一群废物罢了。 老申虽然心下看不起,但是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既然是个肥羊公子哥,那宰起来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想起自己那快揭不开锅的老朋友,老申草稿都不带打地吹起牛来:“周郎君,可还需要老申我给您介绍个厉害的商队?我这有个朋友……”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真是闻者敬佩,听者仰慕。 见这个叫周玉的公子哥果然有些动摇,老申连忙再添一把火:“我这老伙计经验老道,人脉也广,您跟他到妖族,这一路不管您需要什么,他一定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真的?” “当真!”老申都不带犹豫的,赶紧趁着夜色把这个叫周玉的公子哥带到他那老伙计面前。 他那老伙计原本也不太乐意带着个大爷,但是看在老申以及灵石的面子上才勉强将这个人傻钱多的家伙收编到自己商队里。 于是三方各取所得。 第二天一早,周玉还在房间里没什么反应,已经有商队的伙计来敲门:“周郎君,我们该走了。” 那伙计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面才传来一声略带嘶哑的声音:“知道了。” 伙计暗自嘀咕,同行的另外几个郎君娘子一早就起来练功了,就这郎君现在才醒,看着就是个假把式,要不是给的灵石多,谁愿意带这么个累赘啊? 而屋子内的累赘周玉刚刚和师门汇报完自己的行程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于是磨磨蹭蹭在屋子内做了个早操,才慢悠悠地出门,脚边还是跟着那只会自动跟路且听话的白色兔子。 兔子不稀奇,但是会认主人的兔子还是很稀奇的,尤其是这兔子不过才巴掌大,软软糯糯,可可爱爱。 当美丽的外表配上有趣的灵魂就会格外得女孩子的喜欢,你看,这不就来了? “桓叔,咱们商队什么时候还养兔子了,好可爱啊!”一个明显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刚从客栈外进来,便看见那只蹲在楼梯下的兔子,看它那乖巧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一时间,她把什么都抛诸脑后,蹑手蹑脚地,蹲到那兔子身边,轻轻用手抚摸着那柔顺的毛发,声音都不自觉软化下来:“你是哪来的小乖乖呀,你的主人呢?” 旁边好像是和她一起来的同门师兄倒不是太喜欢这种软乎乎的东西,不由催促:“师妹,商队哪有功夫养这种麻烦玩意啊,指不定就是哪个一起投宿的客人养的。” 恰好这娘子口中的桓叔也进来,看到这略显眼熟的白毛兔子,眼角不由抽了抽:他见过养妖兽的,养灵兽的,甚至还见过养魔兽的,好歹都图身边有个能保驾护航的,但单纯养一只娇弱兔子,就算赶路也要带着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是正好听到了那师兄形容兔子的话,兔子的主人周玉有些不太开心。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我并不觉得麻烦。” 周玉站在楼上,商队众人站在楼下。 清晨的阳光透过楼梯口的窗口,柔和地洒落在那站在楼梯上的青年男子身上,虽然还带着些许青涩,但他身姿挺拔,皮肤白皙如雪,一整个仙人下凡的模样。 旁边有年轻的伙计喃喃道:“乖乖哩,谪仙下凡哩……” 抚摸着兔子的娘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没等她回过神来,周玉已经从她身边头也不低地高傲走过。 那兔子见自家主人已经把东西都拿齐回来了,连忙屁颠屁颠一蹦一跳地追上去。 那娘子的师兄见自家师妹被人冷落,有些不忿,“你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一起同行,还带着一只兔子,这不是麻烦是什么?!” 周玉脚步微顿,也不理他,只是很是不解地看向桓叔:“桓叔,这人谁啊,是你们商队的吗?能不能把他解雇了?” 其他的伙计见刚刚还如谪仙下凡的郎君居然开口闭口就是解雇人,再联想到自身作为打工人生活不易,滤镜直接碎了一地,纷纷有些不友善地看着周玉。 周玉泰然自若,浑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浑身散发着一股“反正他付钱了,他就是老大”的气质。 赵桓,也便是那桓叔有些头疼,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人昨天晚上一个劲地坚持要求签订契约了。感情他也自己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怕别人给他直接丢出去啊! 按理来说,他们商队也不是专门带人过境的,向来都是口头上承诺,做什么都拿信誉讲话,哪有什么正式的契约啊? 但是最后他还是签了。 没办法,诱惑力太大,只要他签了,再将这人安全送到妖族,他便可以得到两倍的灵石,当然,如果他违约,也要相应地赔偿两倍。 昨天晚上他还觉得没什么,反正他给价高,真闹出什么幺蛾子,看在灵石的份上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他却和他儿子的同窗发生争执,这他能忍,这些天之骄子能忍吗? 他儿子还在笠阳宗好好学习呢,若他这里出了什么差错,给远在中洲南部的儿子添麻烦可就是他的过错了。但是若真和这小郎君闹到司法堂那边,赔钱不说,他这一趟货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两边都开罪不起,赵桓这个中间人只能努力调解:“郎君,这位并不是我们商队的雇员,是我们的客人。” 周玉不吃这一套:“那他付钱了吗?” 赵桓摇头,但是随即补充,“这几位都是笠阳宗的弟子,是特地请来保护我们商队的,没有他们,我们很难平安到达妖族。” 大清早的,旁边还在看热闹的其他零星几个客人一听到笠阳宗几个字立马正襟危坐,满脸的向往和敬佩: “笠阳宗,就是那个近些年那个排名第十二的宗门?” “能排进前二十那都是很了不起的宗门了。”要知道,云桑大大小小加起来快有千八百个宗门了,就光那一天出现在昭明天宗群芳殿的,就有三百个左右,当然,七大宗门并不在排名里面。 “能入笠阳宗,看来这几位弟子都天资卓绝啊!难怪老赵这一次押了这么多货物。” 不知将这些人谈论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周玉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像是在苍白无力地找补什么:“笠阳宗啊,那还行,看来老申说得不错,你们商队还算是有些实力。” 那刚刚和周玉不对付的笠阳宗弟子见他滑跪地如此之快,顿时面露鄙夷,但是注意到桓叔为难的脸色以及自家师妹的暗示,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就拉着自家师弟师妹检查好自己的东西之后赶紧远离这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 之前那抚摸兔子的娘子路过周玉时有些惋惜地盯着周玉看了一会儿,心道这么好一副皮囊倒是可惜配上了这么个性子。 然后她将目光定在周玉身旁乖巧地不像话的小兔子身上。 刚刚她可都看见了,不论这郎君走哪这兔子都跟哪,乖巧地不像只兔子。 “它可有什么名字?” 周玉随着这娘子的视线向下,有些嫌弃地说:“叫小蓝。” 听他的语气竟是不太喜欢这只可爱的兔子,娘子一时有些替这兔子不值。 “你出个价,把这兔子卖给我吧?”反正这人一看就知道不会珍惜,这兔子落他手里,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周玉一听这话,眼睛都不带眨地报出一串天文数字:“一百万,上品灵石。”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夺……夺少? 一百万?还是上品灵石?! 这兔子矿山做的,值这么多灵石? 其他人觉得这郎君想钱想疯了,这年轻娘子也被周玉的无耻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但随即她明白过来,这人分明就是不想卖。 她面露纠结且愧疚地看着地上一脸“渴望”看着她的小蓝,最后也只能极尽温柔地拍拍小蓝的脑袋,小蓝也很给面子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看到它这副乖巧模样,娘子更加于心不忍,可最终也只能拂袖而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了眼周玉。 周玉:“……”这个价挺合适的,你诚心想买,我真心想卖,咋走了呢? 她忍不住轻轻用脚拨弄了两下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兔子:“你魅力还挺大?要不直接跟她走得了。” 小蓝:“……”你但凡多抱抱我,对我好一些,都不至于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吧? 你以为它真的很想像只愚蠢的犬类生物一样跟在人类身后亦步亦趋吗? 还不是被逼的? 某个经过五年的磨合,大概能读懂它内心的剑修:“呵呵。” 谁让它当犬了?它可以进她身体啊,现在这既要又要,得寸进尺的样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周玉,也便是舟舟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徒留某个还没门槛高的小兔子在原地各种蹦跶抗议。 第六十章 是金丹啊~ 赵桓是土生土长的映山城人,这辈子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生意,几十年的时间里就在这映山城走商队,来往于人妖两族之间。 赵桓和他的妻子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一到年纪就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唯一一个孩子。二人合伙开了个商队,赵桓往来于人妖两族之间,他的妻子就打理映山城内的商队相关事宜以及家里事情,日子过得虽然称不上富足,却也算是红红火火。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赵桓儿子十五岁的时候,赵桓妻子生了一场大病,这场大病不仅掏空了赵桓家中多年来的全部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 即便拼命挽留,各种办法都试了,也还是没有留住他妻子。 这些年,赵桓在边境更加卖力地跑商队,他儿子也被笠阳宗收为内门弟子,父子俩一起努力,总算要把这外债还完了。 只可惜,几年前,官道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的强盗,行踪未定,杀伤抢掠无恶不作,还几乎都是有修为的人族或者妖族,他们这些未曾修炼的凡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赵桓运气不好,正好碰着了,丢了货不说,还死了好几个小伙计。 偏偏这件事情发生在妖族的管辖范围,妖族边境的那些个领主不作为,只是敷衍了事,到处求告无门的赵桓最后也只能拖着半条命回来,从此再也不管什么商队,安安心心做个小买卖罢了。 若不是此次他儿子的几个同门的师兄师姐找上门,他也不会重操旧业的。 “所以桓叔你还欠多少债?”周玉随手就递给可怜的赵桓一个不太起眼的的果子。 赵桓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周郎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叹息,苦笑着接过周玉的投喂,将这果子当作是那些凶残的强盗的血肉,带着满腔的愤恨和悲愤,狠狠地咬下一口。 沧桑的面容上,痛苦一闪而过:“十块上品灵石。” 那就是一千万块下品灵石。 不仅是货物的价值,也有对那些死亡家属的赔偿。 以昭明天宗为例,若是接下一个巡查的任务,一个晚上是四十块下品灵石,白天是三十块,要赚够十块上品灵石得不睡不修炼整整三百九十一年。 旁边好些第一次随行的侍卫还有那些个笠阳宗的弟子不由面露同情。 那喜欢小蓝的娘子名叫沈烟,她师兄名叫欧阳文锡。 见认识以来就一直果断坚决的赵桓眼中竟然有泪光闪过,沈烟忍不住安慰:“桓叔,你放心,这一次有我们和师叔在,一定会护你们安全抵达。” 赵桓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将果核扔到面前的燃烧的篝火里面,丢下一句“你们聊”,便将时间全部留给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自己则带着专属于中年人的烦恼和佝偻离开了原地。 他们已经赶了五六天的路,但是距离妖族还有不少的距离,至少还得再走个半个月,所以现在还在人族的管辖范围内。 商队里随行的那些个侍卫本来也是看在笠阳宗的面子上才加入进来的,起码汪佳就是这样的,她是个散修。 她坐在周玉的身边,眼神在他身上那些个价值不菲的法衣转了一圈,随后又很是好奇地问:“我看这位郎君年纪也不大,怎么不去玉清盟的招生试炼看看?去不了七大宗门,要是能被其他宗门收为个什么亲传、内门的也很不错呀!” 没错,又是一年招生季,玉清盟的招生试炼又要开始了。 这时候,只见过那些个年龄合适的从其他洲往中洲跑的,没见过还有从中洲往其他洲跑的,特别还是相对来说不是完全的安全、且路途遥远的樾洲。 而且这人又一副不缺灵石的样子,为何又不多花些灵石乘坐飞舟或者直接点,再多花一些灵石走传送法阵呢? 欧阳文锡自觉早就看穿了这小子:“恐怕周郎君也是知道自己没机会被什么宗门看上,所以干脆也不挣扎了?” 周玉微微恼怒:“哼,距离招生试炼开始不是还有两个月?等我从妖族回来,一定让你们好好看看我的厉害!” “厉害,能有多厉害?难不成还能直接入七大宗门不成?”听着周玉虚张声势样子,旁边有小弟子忍不住揶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些道门弟子的得意之情。 “你懂什么?只是入七大宗门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做自然是做个亲传!” 这听着就像吹牛的大话一说完,从旁边传来一声声哂笑,不知道是笑话周玉异想天开还是嘲笑他无知无畏。 唯有沈烟看在懒懒趴在周玉脚下的小蓝的面子上认真问周玉:“周郎君年岁几何,修炼几年,什么灵根,如今修为多高呢?” 那样子竟像是要给周玉仔细分析一番。 周玉羞红了双脸,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你管我的私事作甚?只管到时候看着便是!” “师妹,人家不想说,何必多问呢?”欧阳文锡面露了然,然后不经意间,聊起某些事情:“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五年前昭明天宗的小师叔拜入辜山主门下,后来测出来竟是天水灵根,未到二十岁便早早进入金丹,直接打破这一千年来的记录,周郎君可有信心比得过这位?” 周玉:“……”你别这样,她害怕。 见周玉低头落寞的模样,沈烟忍不住用胳膊肘杵了杵她师兄,低声提醒:“那位小师叔毕竟还是少数,亲传弟子这么多,干嘛拿她做例子?” 欧阳文锡轻哼一声:“还不是这小子说大话,不压压他,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周玉消沉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副梗着脖子不服输的模样:“那又如何?不就是仗着自己天资好嘛,待我从妖族回来,一定比她还强!” 说完直接就落荒而逃,躲进自己的马车里不见了踪影。 其他人觉得莫名其妙,倒是汪佳这个走南闯北朋友多,消息也灵通的散修心里有了些猜测,这人说的怕不是那个秘境吧? 可是,那里不是说…… 篝火旁,那些因为同路而变得更加亲近的少男少女们他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经历,笑声和话语声交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唯有汪佳紧皱着眉头,目光游离不定,时而盯着篝火,时而又望向周玉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月上梢头,夜色深了,人群早已散去,在各自的马车或者帐篷里各自安睡。 这一路,除了某个大款,有个单独的“豪华”马车,其他人差不多都要分别挤在一块歇息,几个娘子一个帐篷,几个郎君一个帐篷,想睡的就睡,不想睡的也可以单独找个清净的地方打坐修炼。 “小师叔,您这两天花的灵石是不是有点多?”何柿看着昭明天宗公帐上这几天划走的灵石,头都快秃了。 她终于在不到百岁的年纪体会到了谢启惟身为宗主的烦心和不易。 舟舟安慰:“我要是不花多一点,不就可疑了吗?” “但是这个,……清蒸水晶蓝蟹、红烧紫金青牛啥的,也都是任务?” 水晶蓝蟹,瑶海特产,运到人族与妖族的边境可不便宜,至于这个紫金青牛,倒确实是这边的特产,但是紫金青牛肉质鲜嫩,却又繁育不易,更是昂贵,即便比其他地方的要便宜一些。 舟舟脸不红心不跳,“怎么能不算呢,我出差可不得吃好喝好?要是瘦了,没力气了,突然晕厥了,耽误了任务可怎么办?” 何柿:“……”你一个金丹修士,早就辟谷了,甚至都不要辟谷丹的帮助,居然还会饿瘦了?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何柿试图挣扎:“或许可以尝试一些民间小菜啊!” 舟舟满脸惆怅:“唉,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吗?来自某个要没落还没没落家族的,但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要是我吃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岂不是不符合这个人设?” 她可是特地观察了那个舒宪林平日里的做派,这没有个六分像,也有个九成像啊。 何柿还要说什么,舟舟直接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放心,最后我们找玉清盟报销,再不济,直接找南家甚至玉京学院也行,反正……” 昏暗的马车里,舟舟特地装扮的还带着些俊朗的面容上,原本还带着的和家人撒娇的娇憨忽然褪下,特地加了些棱角的杏眼倏然亮起一抹锐利。 她快速将身体贴近马车的车壁,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线条流畅银白色的剑。 小蓝还是懒懒地趴在她的脚边。 也是,都是些小场面,这边还用不上它。 “哟,还是个老熟人呀,居然还敢来,果然好胆色。”一个略带着些妩媚的声音不知是赞,还是嘲讽。 “快,大家快醒过来,是那些劫匪!”好像是赵桓惊慌失措的声音。 原本还安静的夜空瞬间被这一声略带这些惊恐的声音划破,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各种窸悉簌簌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惊慌失措地拔剑,有人紧张兮兮地砍刀,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毕竟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妖族居然敢在人族的领地直接抢劫。 舟舟眉头微挑,劫匪?老熟人?看来这就是赵桓说的那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劫匪喽? “小师叔,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何柿只能听到舟舟那边喧闹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只能担忧地问。 “乖侄儿,你师叔我这一次拿着的是不是玉清盟司法令使的身份,可以行使先斩后奏之权?” 俗称:上方咸鱼大宝剑 何柿略微迟疑,是倒确实是,可是小师叔,你话题转得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舟舟重复询问:“是或者不是?” “是。”何柿只能应答,毕竟事实如此,这是长辈们应答的。 舟舟眼中划过一抹幽深,“我还有事,就先这样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等何柿再问,她迅速掐断二人的交流,实则已经将全部神识散开来,随后惊慌失措地跑下车来,奔向人群。 周玉两股战战,路都走不稳,声音颤抖着问:“桓叔,怎么了?是劫匪么?不是说我们现在在人族的领地,这些妖人不敢来犯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本就急得团团转的赵桓砸得晕头转向。 其实原本经验丰富的他不应该这么急,可是那一年的场景印象太深刻了,每每午夜梦回,都像是再次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好在,赵桓不行,却还有欧阳文锡、沈烟甚至是汪佳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其实这里修为最高的,不是欧阳文锡,反而是沈烟,筑基期大圆满,一个刀修。 或者说,笠阳宗就是个刀宗。 “什么人,敢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沈烟语气镇定。 周玉站在他们的身后,紧紧扶着赵桓的肩膀,露出一个头,透过缝隙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两个……十几个将自己裹在漆黑袍服里的人在黑暗中逐渐显现身形。 又是那个妩媚的声音,好像就是最中间那个高瘦的身影:“装神弄鬼?小丫头,我们是神也是鬼,就喜欢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修士。” 说完竟是捂着嘴吃吃笑了出来,那笑声似黄莺出谷婉转悠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和风情。若是在什么风月场所,这声音定会将这群男子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可这夜黑风高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那吃吃的笑声在空中回荡,格外诡异。 天色黑,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周玉的神识看得清楚,那手上涂满了蔻丹似的指甲上,都是鲜血。 是人族的鲜血。 空气中安静极了,似乎有什么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从四周凝聚而来。 欧阳文锡紧紧盯着面前的几人:“你可知我们是笠阳宗的,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笠阳宗?”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似是十分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这话刚落,那十几个黑袍人整齐地分开,列在两侧,一个瘦削的白袍男人悠闲地踱步而来。 是金丹! 竟是金丹! 第六十一章 二胡还是小提琴呢? 沈烟和她师兄其实都是筑基期,本不该看穿对面那白衣人的修为,可架不住对面的自己故意释放威压,就像一只猫在逗弄着一群已经被宣判死刑的老鼠,就想看着他们这群人死到临头,惊慌失措的模样。 冷凉的圆月高高挂在夜空,打在白色帷帽上,给那人脸人落下长长的阴影。阴影下猩红的嘴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每一次看到这些人的脸上挂满了绝望却又忍不住挣扎,最后还是得乖乖赴死的扭曲和痛苦,他都觉得美妙极了! 想到这里,白袍人忍不住地兴奋战栗。 周玉感受到某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忍不住撇撇嘴。 真是恶劣啊…… 而正如白袍人所预想的那样,沈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也不止是她,那些个明白自己处境的修士心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他们完了…… 金丹,多少修士终其一生也追赶不到的天堑,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整天在外摸爬滚打的散修们,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汪佳脸上闪过一抹绝望,可又很快坚定过来。她走到今日不容易,天赋不够,努力来凑,资源没有,就拼了命地抢,拼命地找,如今,她好不容易渡过了炼气期,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汪佳人忍不住红了眼,老娘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过了炼气,到了筑基,岂容你们这些杂碎轻易践踏她的努力和付出?! “金丹又如何?!难道是金丹我们就要乖乖躺好不挣扎任由你们践踏我们的尊严吗?!” 极度的压抑下,汪佳声嘶力竭地大喊,直接将一些绝望地快要放弃的人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没错,管他金丹银丹牡丹的,他们人多,我们人也多,怕什么,冲啊!”周玉似乎也被汪佳的这一声呐喊感染,也不再是那躲在人后只敢露出个脑袋的怂样,他双手紧紧握住自己手上那把银剑,就站在赵桓的身旁,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欧阳文锡难得正眼看了这纨绔,可随即便带着笠阳宗的弟子们向着这群盗匪挥刀而去。 局势一下就混乱起来,可和那群盗匪想象的单方面虐杀完全不同,这群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冲劲十足,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这边。 这边,一个刚想后退的黑衣人一个晃神不知为何就定在了原地,直接被砍了好几刀,吐血不止; 那边,本来想出手捏死自己面前这个凡人的黑衣人突然花了眼,直接将手中的灵力打向自己的同伴; …… 局势好像一下变得有利于商队这边,这情况再是个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欧阳文锡心中一喜,只道:“兄弟们,上天都在帮助我们,我们冲啊!” 见自己这边直接重伤了好几个人,白袍人嘴角的弧度直接换了个方向,脸色难看至极,他是来看对面人哭,不是看他们笑的! 他直接一个爪子抓住了一个在他身边拿着个剑要进不进,犹犹豫豫的傻子,想来个黑虎掏心,结果这傻子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有意的,就在他掐着脖子将这傻子提起来的时候,他胡乱挣扎,一脚踢中了他的下面。 白袍人:w(?Д?)w 修士也是人,不是钢筋铁骨,该痛的地方也还是会痛。特别是有些修士因为特意加强了感知,所以格外地痛…… “咣啷”一声,剑落了地,人也狼狈落地。 周玉着急忙慌地抓着自己的剑,手足并用向后退去。 动作着急,但是满脸的无辜,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憋笑。 这种表情在那白袍人看来,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和侮辱。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他那些下属的颓势,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傻子必须死! 他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原本的悠闲适意也全部被杀意取代。 他猛地一抬手,一把弯钩圆月刀凭空出现,向周玉掷去,带着势不可挡的妖力。弯刀在空中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扑向猎物。 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飞到了周玉面前,距离他的脖颈仅有几寸之遥。 不远处的欧阳文锡刚刚才砍倒一个半人半妖,满脸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拭,见到此种情况,下意识就拼命地往这边奔跑,但是距离太远,不,准确来说,是那柄弯刀太快,快到即便只是几步也根本来不及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弯钩圆月刀离周玉越来越近,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看到了周玉头颅落地的惨状。 就在这时,只听得“刺啦”一声,弯钩圆月刀突然缓了速度,被一柄大刀挡住去路,甚至硬生生直接被打得偏移了一点点。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烟及时出手,用手中的剑挡住了弯钩圆月刀。 只是沈烟虽是筑基大圆满,却也和金丹有着不可轻易逾越的差距。 在巨大的冲击下,沈烟身体灵力震荡,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可她还在不断地被逼得往后退却。 被那柄已然改变方向的刀逼得往后退去。 “师妹!”欧阳文锡双目欲眦,飞身上前就要替自家师妹挡刀。然后又是“铛”地一声,那圆月弯刀又是一个偏移,深深扎入倒在地面上兄妹二人的身侧。 不过这一次,不是有什么用刀啊,剑的挡住的,而是那白袍人自己控制的。 但,不是他自愿控制的。 是有比他修为更高之人用神识影响了他! 白袍人这一回真的怕了,他的那些个只有筑基炼气的下属不懂神识的妙处,可是他停留在金丹这么多年早就尝到了神识强大的甜头,一个能直接控制他的神识起码是元婴,而且是高阶元婴起步! “撤!”他大声喝道,声音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知道暗处那人是谁,不过既然没有直接出面,想来应该有所顾忌。这人既然护着这些人,那自己大发慈悲放了他们又如何? 他们要撤,可是欧阳文锡他们眼见局势大好,又怎么轻易放弃这群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魔鬼? 能多伤一个是一个。 红指甲的女人眼神发狠,后退过程中直接抓起旁边还在地上抱着自己剑的二愣子,尖锐的指甲狠狠抵在周玉的脖子上,一股鲜红的血液从莹白如玉的脖子上慢慢滑下,给这往日里嚣张的二愣子添上一抹不可言说的脆弱。 傻是真的傻,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你这男娃倒是好看,若是鲜血喷溅而出,一定更好看。”那女人狞笑着,扭曲地表情在周玉眼中说不出的难看,只可惜这女人刚好错过周玉嫌弃的眼神,否则只怕要气得直接让人血溅当场。 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妩媚的声音,娇媚极了,相较于之前听起来更多了几分阴毒,“若是你们的再追过来,我就杀了他。” …… 官道旁,幽暗的森林里,因为靠近官道,那群妖兽慑于妖皇的气息丝毫不敢靠近,正是这些盗匪栖身的绝佳之地。 妖媚女人一脸嫌弃地将周玉扔到地上,十分不解地问那白袍男人:“堂主,为什么要放过那群人?” 虽然有失误,可是老大在,明明胜算在他们手上啊。 白袍男人不耐地训斥:“我做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了?” 女人诺诺不敢再问。 恰在这时,被扔到地上的周玉旁若无人地拍拍自己身上沾着的落叶,弯腰捡起六百,像是回答家常话一样轻松:“我猜他是因为害怕。” 旁边的妖修暗觉自家堂主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自觉这是自己在堂主面前露面的好机会,重重推了一下刚刚才站稳的周玉,呵斥:“堂主说话,哪有你一个俘虏插嘴的份?” 白袍人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属下抓过来的是这个胆大妄为的,也不多废话,挥手就要将人直接杀了,随后不甚在意地转身就走。 女人也丢下一句“我们堂主修为无边,岂会害怕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们?”,转身跟了上去。 金丹修士的攻击,无人来救,几人能活? 哦,同境界的金丹修士能活,若是比他这个金丹初期还要高两三个小境界,再加上是个剑修,就可以直接虐杀了。 “你们,杀了我人族那么多人,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到妖族?” 轻柔的声音响起同时,白袍人身后有什么东西重物“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倒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森林里土地柔软,可是架不住它安静,静得能直接听到人心跳的声音。 白袍人猛然转身,视线瞬间定格。 只见原本那唯唯诺诺、呆呆傻傻的小子手上拿着他那把没什么特色的银剑横在他属下一个半人半妖的颈间,慢条斯理地划动着银剑。鲜血从半人半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叠加在之前就喷洒出的血液之上,浓稠得发黑。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所有还活着的人或妖都惊呆了。 而周玉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残忍血腥,仿佛只是在拉奏什么普通的乐器。 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你……是你?”那白袍人再也掩饰不了地惊叫出声,惊恐地转身就要跑。 只可惜,他人跑得快,周玉的剑更快。 刀光血影之间,他已经被死死钉在了树上,被一柄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带着锈迹的剑。 那剑如闪电般迅猛,径直贯穿他的妖丹。 短暂的空白之后,一股剧痛袭来,他的妖丹,那颗凝聚了他全部力量和生命精华的核心,直接被菁纯的灵力震得粉碎,渣都不剩。 他大口大口地吐出浓稠的黑色血液,每一口都带着痛苦和绝望。 那人手上拿着的还是那柄银剑慢慢靠近,他只能绝望地痛苦地哀嚎:“放过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眼前人眼中却没有丝毫波澜,他依然是那般优雅。 白袍男人眼见求饶不能,只能威胁:“你不能杀我,我是妖族,还是个金丹修士,你要是随意杀我会被玉清盟惩处,会被妖族追究的!” 是啊,人族这边的规矩确实比妖族那边更严,不能随意杀害妖族,当然,杀人族更不行。 除非是过失,或者自卫,像周玉这种完全可以活捉却又故意杀人的绝对不行。 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将他们这些人直接活捉送到玉清盟。只要活着,那些人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 白袍男人向来看不上人族的那些臭规矩,但是在他几百年的生命中,没有哪一刻如此感激当初制定这些规矩的人。看到周玉停顿,他越发确定自己抓住了这人的痛脚,脸上的露出笃定的笑容,和痛苦之色融合在一起,配合着这张本就不太好看的面容,当真是——难看极了。 周玉突然笑了,“玉清盟?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要回人族接受玉清盟的审问的样子吗?” 她是司法令使,有直接处置犯人的权利。 这些人犯下这么多的滔天大罪,自己杀他们,职权范围之内权利的罢了。 虽然事后可能要写万字长篇报告了。 “唉~” 一声叹息之后,根本不给这妖任何再辩驳的机会,周玉站在树后,反手握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直接慢慢抹了这妖的脖子。 就像之前杀那些人或妖一样。 这白袍人高高在上了那么多年,可能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眼中那些卑贱的下属一个死法,也忘了,其实他也是从这小小的炼气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现在,轮到谁了呢?” 周玉一尘不染的面上,噙着温柔的笑容,而那些被阵法困在原地想逃逃不掉的妖,人呀,还是半人半妖什么的最终也还是全部都化成了周玉琴弦之下的音符。 唉,前段时间去了一趟韵音海,看见那群音修着实优雅,弹琴的,拉二胡的,吹笛子的,特别是那拉二胡还有那个拉马头琴的,优雅,实在是优雅。 舟舟实在忍不住暗地里学了几次,这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机会多练习几次? 当然,若是这个世界有个什么小提琴,也是不一样韵味的优雅。 她觉得,人头这么高,应该更像小提琴吧? 第六十二章 收小妹,认老大 确认人已经死透了,周玉把尸体都搜了一遍,几乎都是妖族的身份证明,还有从那白袍男人的储物袋中找出不少沾了新鲜血液的货物、金银首饰,甚至是法器什么的,特别是看到一个刻着诡异但是有些熟悉纹路令牌的时候,她周身的气压一压再压。 “出来吧,躲着做什么?” 周玉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堆积如小山的尸体中,一尘不染的蓝衣在空中随风微微飘动,平日里那张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尽显高傲和傻气的脸庞正挂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冷漠笑容。 他随手在树上那人身上撕下一块白布擦拭手中长剑,漫不经心地对躲在树后的汪佳说。 汪佳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如今的云桑虽然比起舟舟万年之前的那个混乱的年代要平静不少,就算是修士终究也只是凡人,尽管修道以求超脱,但欲望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只要有欲望存在的地方,争端就难以避免,死两个人算什么?特别是她们这些散修无亲无故,即使死去,也无人在意,更不会有人特意去提请玉清盟主持公道。 汪佳自认为看得多了,但是像今夜这般死了这么多人,她也是第一次见。 而这些人,甚至还有一个金丹修士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人,被一个楞头小子给杀了? 汪佳声音干涩:“你就真的不怕玉清盟吗?” 这二人的对话她听见了,可是什么叫“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要回人族接受玉清盟的审问的样子吗?” 联想到之前的所有的疑问,汪佳有些猜测,无论是飞舟还是传送法阵,不仅是所需灵石更多,还要经过第二次身份检验,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来往于两族边境的人来说。 而眼前之人看上去并不像是缺少灵石的样子却偏偏选择了商队这种几乎不查验身份的方式,还特地掩藏自己的真正实力,是不是就是说明他的身份其实是有问题的? 所以他是在人族这边犯了什么大事,准备直接投奔妖族? “怕啊,所以只要别人不知道不就好了?”周玉朝着汪佳慢慢走近,手上还拿着那柄散发着凛凛寒光的长剑。 汪佳也想转身就跑,可是她没有忘记之前那个金丹的下场,她能有那人跑得快吗? 答案显而易见——没有! “今夜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也可以为你做事,我听你的话,任你调遣,你能不能放过我?”虽然害怕,但是汪佳还是抖着声音把自己的唯一生存的方法完整叙述出来。 周玉脚步一停:“哦?是吗?” 汪佳见他似是对她的提议有些感兴趣,连忙表明自己的忠心:“我是个散修,玉清盟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管束着我的枷锁罢了,告发你我也拿不到任何的好处,我何必自找麻烦,还为自己增加一个敌人呢?” “而且大人您这么厉害,我要是跟着您,日后得您庇佑,定然不会再任人随意欺凌了!” 汪佳言辞恳切,快把她的心窝子都掏出来了,她眼神真挚地望着周玉,就怕他一个不开心把自己也给杀了。 周玉歪了歪头,似是在思考。 一个看似天真的动作被这个杀人大魔头做出来真是说不出的恐怖,汪佳忍不住又瑟缩了两下。 “那——行吧。” 汪佳拿手擦了擦不知何时浸湿她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帮您清理清理尸体?” 大佬的小弟需要谨记的第一条:永远不要等大佬主动开口,要学会再大佬开口之前就主动把事情给做了。 周玉点点头,丢下一句“你在这等我,一会和我一起回去”便消失在了原地。 寂静的森林里终于只剩下汪佳一人,哦,还有一群没有呼吸的尸体。她终于忍不住软了脚跟,劫后余生般地跌坐在地,缓了一会儿后,她又不得不重新爬起来任劳任怨地将地上那些尸体给埋了,然后乖乖待在原地,等候大佬的归来。 …… 当年舟舟从魔族回来以后,澜微曾经回来探望过她,出于欣赏,澜微和舟舟交换了风翎的神识标记。 这个神识标记就和微信号的作用差不多。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友好互动,好吧,本质上就是那种没事你不找我,我也不敢随意打扰的僵尸互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二人居然因为臭味相投,成了朋友。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澜微也是舟舟的第二座小金库。 这些年,在和澜微的交谈中,舟舟提供了不少可以改进风翎的中肯意见,获得了好几笔不菲的报酬。不过她暂时没要,或者说,都暂时寄存在澜微那里了。 一,当然是防止又被剥削,二,也是方便。 小蓝这个会盘剥她岁数的周扒皮自然不能轻易使用,必须留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以备生死关头之用。因此,她的剑术绝对不能荒废,更何况那确实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东西。 所以这五年来,她一边在辜方辞的魔鬼训练下苦练箭术,一边也不忘提升剑术水平。 若箭射不准,会浪费自己的寿数,别没等敌人还没死,自己已经因为寿元已尽当场暴毙,死得连渣都不剩。但如果她的剑术足够强,不给小蓝剥削自己的机会,岂不更好? 因为舟舟早已有了小蓝这个本命法器,所以没有办法像其他同门一样,在从望舒峰毕业以后去剑冢取走自己的本命剑。 这些剑从前都跟随着自己主人南征北战,为保卫人族的安全立下赫赫战功,傲气得很,能做大房,谁愿意做小? 于是,舟舟当年便成为了从剑冢出来后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堂堂寒木峰小师叔居然没有得到任何一把剑的承认?! 可舟舟不觉得这有什么,当年她不也是一把新剑,和好友同门们一起在魔族边境抵御魔族多年? 而且她真的觉得六百挺好的,当年她第一眼看中它,不就是被它流畅的剑形所吸引? 就是那材料稍微差了些,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再加上这几年来其实六百身上已经有了损耗,所以留在澜微那里的那些个灵石也主要是省去二人之间灵石转来转去的那些个麻烦事儿。 这叫什么,这叫充值! 办了vip会员卡,还是店长——宗主澜微亲自操刀,会员卡上的灵石数目已经足够过去加上未来给六百来好几次升级保养,你就说值不值?! 澜微心中已经给六百做好了职业规划,就是按照设计还缺了好几种稀有材料,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舟舟觉得随遇而安吧,目前的状态她还挺满意的。 出发前的前两个月,六百刚刚从澜微那里又一次升级完毕,速度、锋利程度、耐久度、灵力的耐受度以及法器的品级都相较于舟舟刚买的时候有了极大的提升。 当然,那流水一样淌出去的灵石也很可观。 不过一个晚上,舟舟就大概将剩下的路程走了个来回,看见路边那些个几乎凉透了的尸体,她觉得刚刚那些人死得太容易了,应该把魂魄也拘起来扔到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才对。 不过幸运的是,除了那些没有被选为攻击对象的商队,她还发现了好几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除了伤势特别重,重到就剩一口气的被她带走了,剩下那些中轻伤的患者都在醒来以后或者逃亡路途中得到了一两颗恰好可以稳定他们伤势的丹药。 这些丹药还是她临出发前师父,师兄师姐们,甚至是小师侄们投喂的,价值不一,但她都喜欢。 如果能在此刻发挥它们本就应该有的价值,她就更喜欢了。 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浓重的雾气。 汪佳满脸疲倦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早已沉沉睡去,一缕温暖的阳光终于穿越了遥远的山脉,洒在了她的脸上,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却冷不丁看见围绕在自己周边的好几个生死不知的几具人形躯壳。 瞌睡一下子就全被吓跑了,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她不是昨天晚上把尸体都埋了吗?诈……诈尸了? 恐惧涌上心头,可是待她再多看几眼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好像不全是黑色,有好些只是被鲜血染黑了,而且这些人还有呼吸,也就是说——人都还活着。 更重要的是,不远处一个躺在树上像是睡着的蓝色身影好像是那个大佬……不对,是她老大! “老大,您,呃,这些人是……?”汪佳有些语无伦次。 舟舟有些累,倒不是一晚上没睡累,实在是救人累。她有气无力地回答:“哦,本来想再看看路上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漏网之鱼没看见,只看见这些麻烦,累死了。” 汪佳:“……?”麻烦您还特意搬回来?您不觉得您这话有些自相矛盾吗? 似是知道汪佳所想:“这些人能从那些个人手底下死里逃生,想来也不是个废物,捡回来救救还有用。要是那些个快死透了的,都扔了。” 这语气,不像在说什么活人,反而像是在说什么法器:这剑也就是破了个豁口,想来也不是什么废物,修修还能用。 汪佳默默看了一眼地上那柄,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的带着锈迹的破剑,她想,可能在老大眼里,她也就是个还算趁手的法器,也恰好没有什么伤在身上吧? 在汪佳胡思乱想的时候,舟舟又来了一句:“对了,这些人都是你救的,和我无关,我也是你救的。” “啊?——哦!”汪佳秒懂,她现在就是老大的伪装,给她冲锋陷阵的那种。 这一晚上,她思想转变得可快了,当初她为什么独身一人?还不是那些人看她天资不行,不愿意收她,所以她才孤零零地在这世间飘荡了一百多年? 现在既然有人将她收入门下,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没有那么差? “那这些人,怎么办?我搬吗?” 舟舟脸上露出些奇怪的表情,右眼睁开一条缝,微微觑着不远处的汪佳:“咱么商队那些人都死了吗?要你一个人搬这四个人?” 汪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个死字咱能不能不提了?怪瘆人的。 “我再眯一会儿,你去找人吧。”累死了。 “哦,好!”汪佳这才想起之前欧阳文锡他们好像也在附近找人来着,老大再加上一个自己走失了那么久,这还不得急死啊! 说完,直接就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去找人,连自己会用法器加快速度这件事情都忘了。 等汪佳再回来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没办法,欧阳文锡他们官道两边都找了,左前左后右前右后四个方向,就差深入大山的深处。 “人在哪呢?受伤了吗?”是沈烟着急的声音。 “没有,他们丢下周郎君就跑了,想来也是不愿意多找麻烦,毕竟这还是人族的地界。” “你说还有好几个人,那几人是什么人?” “好像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商旅,也是修士,被他们抓了来,但是受伤了。”汪佳内心实际在抓狂,这么粗糙的借口不会有人信吧?会吗,会吗? 事实证明,会的。 因为昨天晚上那群盗匪本身的行为就挺难以解释的。 “汪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吓死了这里。”就在沈烟几人刚看见地上躺着的几人,正疑惑着周玉去哪儿了的时候,一个蓝色身影“唰”地一下子从树上窜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汪佳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紧紧不撒手。 红通通的眼周还挂着疑似水痕的东西,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汪佳:“……” 大佬抱我,我应该抱回去吗?要是他不喜欢别人抱他怎么办,但要是我不给反应,让他当面难堪又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六十三章 超大龄妖皇和大龄太子 最后,汪佳还是僵硬着自己的身体弯着手臂绕过大佬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像是在安慰他。 欧阳文锡上下看了几眼周玉,确定他没事之后才将注意力全部落在身后地上躺着的那几人身上,三个生面孔,但是有一个正好是隔壁宗门的师兄。 正如汪佳所说,这几人受伤不算轻,也不算重,只是都昏迷过去,需要好好养着。 他和其他几个同行的修士一起将人放到可以载人的法器上带了回去,不过因为商队中只有一个普通的人族医者,所以即便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伤势,他们也不敢确定这四人是否能够痊愈,特别是他们这一路路途遥远,还有不小的颠簸,不利于伤势的愈合。 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耽误不得,而且这条路未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昨晚上那群人卷土重来,带了什么更厉害的人来怎么办? 所以,赶路之事迫在眉睫。 周玉一回到商队就像是害怕一样爬上自己的马车躲起来,两天一夜没有出来,还是第二天傍晚时分到了驿站,才露了个面。 他站在马车旁,懒懒打了个哈欠,一副睡饱餍足的模样,浑然没有前一日那被吓破了胆的的狼狈样子。 汪佳第一眼就看见了下车的周玉,不经意地就靠近他,然后避开众人的耳目,殷勤地问:“老大,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周玉随意地看一眼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昨天早上那几人醒了吗?” “有一个醒了,另外三个还昏迷着呢。” 而且那人一醒来就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激动得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又不时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惊恐地描述那一夜他所遭遇的恐怖经历。 也就是听完了这些话,整个商队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毕竟眼前这个欧阳文锡的隔壁宗门师兄实力也不弱,是个筑基大圆满。 但是他所在的商队除了他,几被屠尽。 汪佳再次抬眼悄悄看了一眼周玉,心中的感激之情无与伦比,如果说之前是迫于生死的胁迫,也是出于对自身发展的考量,但是现在的汪佳就纯粹是从心中信服周玉。 现在脑子清醒过来的她也知道,如果那夜不是她老大暗地相助,只怕自己也成为了那伙妖人的刀下亡魂,无论周玉是出于什么目的救了她,她首先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周玉眼见汪佳眼神都快藏不住了,好心传音提醒:【你口水快流出来了,要是让外人察觉到异样,我不介意伪装成那群人去而复返的样子。】 说完,也不管汪佳是什么反应,朝她微微一笑,便锁定目标,朝着商队卸货的方向走去。 周玉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傲慢的样子。一路上,无论遇到哪个伙计或弟子向他打招呼,他都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只是当他来到沈烟面前时,却突然变得有些羞涩和尴尬。 又是傲娇又是不好意思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沈烟姐姐,那夜谢谢你,帮我挡了一刀。” 沈烟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没事,就算是别人,我也会救的。” 这话嘛,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周玉这种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来说,问题就大了。 他快炸了一样,脸色特别难看,别人看他这个模样一下子就猜到他心中所想:本大爷这么特别,你居然不是特地救我的?好几个围绕在沈烟身边的姑娘忍不住低头窃笑,心想真是活该,让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终于被沈娘子\\师姐治到了吧? 但是到底是经过那夜的事情的人了,饶是这个大少爷也终于学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那个,我父亲说过,有恩必报,我周玉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姐姐你为了救我受伤,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沈烟摇摇头:“我受的都是内伤,只能找专门的医修,你能有什么办法?” 是了,那夜沈烟受伤了,一个不大但是不好好治,可能会对后面的修为有所影响的内伤,而且她身上暂时没有专门治疗此伤的伤药。 被质疑了的周玉微微涨红了脸,十分为难地从自己身后掏出来一瓶丹药,外加一个黑乎乎的药丸:“我这两天在云网上专门问了几个医修朋友,他们说你这个症状大概可能可以用这个药配合着来治。” 沈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这人这两天一直躲在自己马车里就是为了这么个事儿? 舟舟:不,我是真在睡觉,但是你偏要这么理解那也没有办法。 丹药沈烟理解,但是这个黑乎乎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味道的药丸是什么东西? 这能吃? 就算最低品阶的一阶丹药也至少都是白色的。 黑色的丹药……如果没记错的话,万合宗这些年偶尔会将自己炼废了的丹药也挂出来打折促销,价格可能只有正常丹药的二十分之一,但是效用最多只打个半折,以至于每次这些丹药一挂上云网,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抢售一空,可就算是这些炼废了的丹药,那颜色也只是灰暗的,从来都不至于是直接一个黑色了事啊! 它看起来真像是随意从地上搓出来的泥球,沈烟忍不住冒出这么个念头。 好意,她心领了。 这个黑泥丸子,大可不必。 沈烟婉拒。 “这个都是我按照我那朋友用翡翠藤,映雪苔,合气果皮,玄冰莲子按照比例蒸煮糅合而成,虽然不像炼丹师的丹药那样好看,但却最大保留了药效,你真的不试试吗?” 越说到后面,周玉似是越心虚,可能也觉得自己手上这个东西有些拿不上台面,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围好些人脸上越来越古怪的脸色。 翡翠藤,映雪苔,合气果皮定价大概在几块中品灵石,玄冰莲子直接上了百,都是用来稳定修为,修复身体的好东西。 虽然对他们修道之人来说不是穷极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但是即便要用,那也得攒好几年,最后才小心翼翼用专门的包装捧着送到炼丹师的面前,再给炼丹师多塞几块灵石希望他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避免浪费药材。 像周玉这样随意揉吧揉吧糟蹋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旁边有人看不下眼,心痛地问:“你就直接自己上手了,为何不等到了妖族再请炼丹师或者医师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汪佳正好站在几人的不远处,听到外人质疑老大,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这个无关之人给灭了,连忙上前:“周郎君不是说了?请了医修的朋友来看,能有什么问题?”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所谓的医修朋友就是大佬自己。 周玉连忙感激地看了一眼汪佳。 汪佳很是谦虚地接下这一记在她看来有些赞赏的眼神。 可是见沈烟还是有些犹豫,周玉面露伤心之色,“沈烟姐姐不相信我我也理解,毕竟我确实不是个医修,东西我也不要了,都交给沈烟姐姐,沈烟姐姐看着办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扎进驿站,直奔自己的房间,留下手中拿着药瓶外加药丸的沈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后面几日,周玉还是和往常一样该赶路赶路,该休息休息,一路上十分配合商队的所有赶路计划,终于比最开始预定的计划提前了五日到达了妖族的领地。 而且很幸运的是,他们再也没有遇见之前的那伙人,只除了路上看见的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 樾洲只比中洲略小一点点,舟舟他们走的这条官道所连接的妖族城镇曰余新城,城主是一只灰尾狼,叫容雍,据说是和妖族皇室有什么关系。 “这妖族和人族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嘛!”周玉难得没有坐在马车里做他那个啥也不干的大爷,而是十分热情把赵桓请上他的马车,两人一起坐在驾前,很是兴奋地对着山下已经可以看见轮廓的妖族城镇指指点点。 那模样,就是一个第一次来妖族,什么也不懂,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不过这条路到底还是比赵桓往日所见要萧条得多——也是,在他们之前的那些个人族商队或者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能够平安抵达妖族的,寥寥无几。 倒是妖族商队,一个受到攻击的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人族的屠杀。 他们在路上遇见不少往回赶的人们说了这条官道上发生的惨案,听一些隐秘消息说,这事已经惊动玉清盟和对面的妖族首领,妖皇更是亲自下令必须严查此事。 “桓叔,你说这妖皇是个什么样的妖啊,还有妖族太子,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呢?” 在周玉所看的那本小说里,妖皇——好像没有出现过,据说是要死了,主要剧情都集中在妖族太子身上。 不过妖族太子这个男二男三的角色舟舟都只能记住一个七七八八,你还指望她能记住他爹? 依稀记忆中,妖族太子好像是个大病娇来着。 “妖皇啊,我知道的不多,听说他是五年前才出关,在此之前的数千年光阴里,一直都是妖太子容炫然主领妖族事务。”这事儿,真怪不得赵桓,他那出事的是时候,妖皇还没出关呢。 “在妖族,妖皇出关前的那些日子里,妖族太子几乎等同于妖皇,只是相较于真正的妖皇来说,只差了一个妖皇的名头。”欧阳文锡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看样子也是对妖族的事情颇感兴趣。 这熟悉的故事走向,啧啧啧,周玉脑海中莫名蹦出那些父子相争夺权的戏码:“冒昧问一句,妖皇多大,妖族太子多大,太子掌权多少年?” “妖皇六千多岁,妖族太子四千余岁,太子掌权三千余年。”赵桓说完还忍不住感慨一声:“修士的生命可真漫长,这一来来个几千年,小老儿我都不知道投胎多少世了。” 欧阳文锡有些沉默,其实他们和赵桓差不多大,只是赵桓的儿子叫他们一声师兄师姐,他们也就很顺理成章地喊上了桓叔。 赵桓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修习了一些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锻体的功法,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胎,再加上那些磨难,四五十岁的年纪已经两鬓斑白,眼角的细纹更是无法掩盖,这一声桓叔喊得丝毫没有违和感。 不过周玉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对这些丝毫不敏感,或者说对她来说,生死这种东西她见得太多,谁不要死? 更何况,赵桓不还活着,这时候就念叨起他日后的要死的样子,你看看,这像话吗? 她还是对妖皇和太子的事情更感兴趣一些,虽然她谢师兄千叮咛,万嘱咐,和她说了一些妖族太子的事情,当然,丝毫没有提到妖皇,但是那些都太官方了,她想重新从别人的口中听听不一样的妖皇和妖族太子。 比如现在,这很明显就是超大龄皇帝和大龄太子的故事,毕竟容炫然比她师父,整个昭明天宗现存最老的活化石还要大不少,更别提他那个爹了。 舟舟在望舒峰的时候,学过关于妖皇的那些个辉煌故事,比如,他是在妖族被人族杀穿之后,马上凝结力量夺取妖皇之位,并且不顾那些顽固老臣的反对,迅速拍板和人族合作的狠人,比如曾经在他刚登位的时候有不少妖族骂他是被人族养大的叛徒,又比如他是妖族最年轻的妖皇。 哦,当然,如果他儿子当上妖皇,又会破个记录——最老登上妖皇之位的老倒霉蛋了。 妖皇掌权的时间和这个妖族太子掌权的时间几乎差不多,不幸的是,妖皇掌权期间的那些个忠臣良将就算是能活到现在估计也是个半截身体埋土里的老人家了,如何能和妖族太子这些年扶植起来的那些个年轻力壮的小鲜肉们相比? 而且妖皇能一个关就闭了三千多年,都被传要死了,这不很明显就是身体出了大问题了? 英雄迟暮,可怜哉! 第六十四章 不就是灵石嘛 和人族的拉帮结派,魔族的崇尚个人实力不同,妖族这边还真是不一般的传统,人家只认血统,都姓容。 血脉越纯粹,实力就越强大,容炫然就是个非常非常纯血的雪狼妖。 话说回来,容与好像也姓容,还正正好好是个狼妖,估计和这个妖族皇族有些关系。不过吧,那小子是个半人半妖,在妖族这个唯血统论的皇族,估计也挺受歧视,不然怎么会跑到人族拜到人族修士的门下呢?舟舟合理推测。 赵桓他们看都快到了余新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喘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带着商队朝着城门口走去,一路和周玉他们说了很多他在妖族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事,还额外嘱咐他们许多细小的注意事项。 在城门处查了身份证明,他们很顺利就进入真正的余新城。 其实妖族边境的城镇和人族边境的那些城镇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几乎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既融合了人族建筑的特点,又掺杂了一点点妖族的特色,你不说这是于星辰,舟舟还以为她又回到了映山城,真是哪哪哪都能看见熟悉的影子,只除了街上走的不再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族罢了。 其实映山城也有不少妖族。 在云网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就是说不用亲自去往妖族,只需要在人族的边境城镇转一圈就可以直接领略到真正的妖族的风情。 舟舟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人族那边到底还是克制了,能够出现在映山城的那些个妖族,大都是完整的人形,能露出个耳朵尾巴什么的就不得了,不仅不会太过于奇怪,还显得有些可爱。 但是余新城的这些妖族露出个耳朵尾巴什么的简直太稀松平常了,什么两个脑袋八条腿,六个爪子应有尽有,简直不要太有趣! 沈烟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妖族这边,饶是平时表现得再成熟冷静,在这个时候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和好奇,只看那冷静的表情下滴溜溜地转动,充满好奇的眼珠子,就知道了。 最平静的还属周玉莫属,赵桓嘛好歹还有些时移事异的感慨,但是周玉简直冷静地不像是第一次来到妖族一般。 “周郎君来过妖族?”欧阳文锡忍不住问。 周玉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豪:“那倒没有,不过我家是做妖兽还有灵兽生意的,和妖族来往密切,虽然家里人没允许我和那些妖族多接触,但是光是远远看着我也是见过不少的。” 这还是周玉第一次说起他的来历,往日里无论是谁问起他的来历,他都三缄其口,搞得神神秘秘的,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我观周郎君……来历不凡,怎么就一个人来了妖族,也不带几个随从?”欧阳文锡趁机问。 周玉挠挠头,张口就来:“其实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父亲母亲他们不让我出来,所以这个仆从也就无从谈起了。” 其实周玉确有其人,家里也确确实实就是做兽类买卖之类的生意,规模还不算小,这人恰好也和舟舟现在表现出来的差不多,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舟舟是怎么借到这人身份的呢? 说起来还要感谢她谢师兄。 周家正好和昭明天宗有些生意往来,周玉已经到了最后可以参加招生试炼的年纪了,但是按照周玉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无所成啊,他父母老着急了,给谢启惟塞了好些个高阶的价值不菲的灵兽让谢启惟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救这孩子。 作弊——那肯定是不成的,但是看在这么多可以造福昭明天宗弟子的灵兽面子上,让周玉感同身受一下昭明天宗弟子的日常还是洒洒水的事情啦! 于是,周玉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昭明天宗,进行了为期半年不能接触外界的的军训,而谢启惟则正好让舟舟则借着他的壳子偷偷潜入妖族。 舟舟:论一鱼两吃这种老狐狸的事情,谁也比不过她谢师兄。 谢启惟摸了摸自己的不存在的胡子:这么好可以为玉清盟,为人族造福的机会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欧阳文锡、赵桓都恍然大悟,不过就一个修为约等于零、啥常识也没有,还怀揣着一身宝物的傻小子干啥一个劲地往妖族钻呢? 难不成真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妖族有什么秘密? 街道上熙熙攘攘,妖族们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活动。 余新城对他们而言并非终点,只能算是个路程中转站,而从余新城开始,各自本来也要分道扬镳,但是巧的是,无论是欧阳文赵桓、还是周玉,乃至于汪佳,居然都几乎要往妖族同一个方向! 好吧,其实汪佳本来不顺路,但是大佬在哪,她在哪,不顺路最终也得顺路。 到达妖族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好好犒劳自己一路提心吊胆,都快饿瘦了的小身板,于是在众人的撺掇下,周玉请众人去了余新城最大的酒楼搓一顿。 这酒楼名叫妄须酒楼,据赵桓所说,虽贵,但好吃,用的都是一等一的食材,既有妖族大厨,也有人族大厨,主打一个口味兼顾,宽容兼并,时不时还能搞个创新融合,噱头感满满的,很安心。 本来一切都十分融洽,却刚好在周玉让小二找一个雅间的时候出了问题。 不是有人要抢他们的雅间,而是直接不让他们进酒楼吃饭! 理由是:“这群人穿得和捡破烂的一样,谁要和他们在一个酒楼吃饭,拉低自己的身份?” 沈烟抱着周玉早就不耐烦然后丢给自己的小蓝站在一旁冷笑:“不知道这二位是何方神圣,这么高贵?” 几人对面对面,好吧,其实是他们正好对着的雅间里面坐着的一男一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就是一个妖仆恭敬地朝这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趾高气昂地指挥:“我家大人乃是血脉纯净的皇族血脉,岂有和你们这些劣质的人族在一起吃饭的道理?” 说着,竟是和那店小二直接吩咐:“我家大人说了,不止是这些人,所有在二楼的吃饭的通通都得赶出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妖好生霸道,居然要将所有人和妖都赶出二楼?! 妄须酒楼很大,一楼是大堂,早已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对这妄须酒楼早有耳闻的客人,二楼一半大堂,一半雅间,也几乎都坐满了人。 这时候,谁家不吃得正在兴头,结果就听到自己要被人赶出去? 其实一楼的空地也很多,要是将桌子全部都搬下去,挤挤也能吃,但是这样一来像什么样子?楼上俩看客,他们下面表演耍猴呢? 有人不忿道:“你是皇族又如何?我们都是人族,岂有遵从你们妖族吩咐的道理?你们这样,妖皇答应吗?我们的玉清盟又会答应吗?” 玉清盟是块砖,哪里好用哪里搬。 有的人真的吃这一套,但是有的人就也觉得只是个笑话罢了。 那正在优雅吃着新鲜的灵肉的女子手中动作一顿,十分不屑地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玉清盟?你们的玉清盟有空管你们这些小事吗?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个葱啊?” 声音不大,却正正好能够传入那人的耳中,那人直接涨红了脸。 不是羞的,是气的! 不等他说话,一个冷冷的带着些高傲的讽刺也随之响起,伴随着一阵短促小声的拍掌声:“真的好了不起哦,堂堂当初被人族摁在地上摩擦的妖族,也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小老百姓了,要是真遇见我们玉清盟的那些尊者们,只怕尾巴都夹得紧紧的,原型都不敢随意露出来了吧?” 简而言之——欺软怕硬的玩意儿,就这还皇族呢? 旁边原本还有些不忿的人族哄然大笑,不断应和: “没错,没错,你和我们横什么呀?这么厉害,有本事你也跑到人族的地盘上,到玉清盟也这样啊!” “我们就不走,你们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三楼,几乎占据了整个楼层的雅间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落英缤纷,活脱脱一个空中庭院独立于整座酒楼,一名银发男子正慵懒地坐在亭子边,正百无聊赖地把鱼食抛向鱼池里,旁边正有人汇报着些什么。 鱼饵一撒,成群结队的彩色小鱼纷纷从四周涌来,原本拥有绚烂的外表的它们在见到鱼食的那一刻起,瞬间变得无比凶猛,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争夺食物。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清澈见底的鱼池立马变得血腥不堪,时不时还传出一股鱼腥味儿。 旁边正在汇报的男子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见银发男子将他那张倾国倾城,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转过来的时候,他又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再翻,把你眼珠子扣了。” 枭风:“……”你有本事别天天把人家鱼耍得团团转啊,这些笨鱼有什么好玩的? 银发美人懒得和他计较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下面在吵什么?” 枭风很是识趣地吩咐自己的手下立马把所有记录酒楼情况的留影石都汇总送上来,然后解释:“好像是您那几个曾曾曾孙女,孙子啥的……” 在银发美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枭风只能将自己剩下的话全部吞下去,只是心中还在腹诽:就算不是亲生的,但人家祖宗好歹也确实曾经被您选为养子,养子难道就不是您儿子了? 更何况,你们确实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呀,说句曾曾曾孙女,孙子不过分吧? 二楼,那女子眼神倏地变得凌厉无比,瞳孔瞬间竖起,就像一只凶猛的狼——不,她就是! 她带着冷冽和傲慢的神情紧紧盯着正在说话的周玉还有那些不断应和的贱民,妖力涌出,餐桌上原本即将伸出的尖锐爪子却突然被摁住。 她不解地看向对面那个刚刚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男子。 他没说话,但是女子的脑海中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任性可以,但是有个限度。”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 那些妖族迫于血脉的压制,对这些高阶妖族的吩咐不敢不从,但是人族没有啊!特别涉及人族尊严,还真有人犟得很,你要是真把他打出酒楼,他就能爬回来,打一次,爬一次,爬一次打一次,一直到他死为止。 这么多人,总会有一个的。 可如此一来,玉清盟必然不会不管,尤其是现在那个一直偏向人族的妖皇回来了。 即便他只是个名义上的妖皇,那也是妖皇。 容苍吃过这个亏,当年在人族的地盘上被气得差点把一个普通的人族打死,可是最后即便那人没死,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容梧虽然不懂她的哥哥在想什么,但是她有个优点——她听哥哥的话。 她恢复了冷静,给那妖仆递了个眼神。 妖仆得令,马上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扔在地上:“这里面是两百颗上品灵石,谁抢到,算谁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分分也可以,抢到了,就滚出去。” 那样子像是对着什么街上被人训导着卖艺的猴子说话,毫无尊重可言。 他们是来这里吃饭的客人,不是供人戏耍的猴子! 但是这里面是两百上品灵石,整整两百上品灵石呐!就算一人一颗,也够买好多好多的法器,或者好好挥霍好长好长的时间了。 见好些人面上动摇,容梧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一点点灵石就能让他们马上抛却所有的尊严。 周玉叹气,她还道是什么呢?不就是显摆灵石吗?谁没有一样。 她也学着那妖仆,扔出一个更大更沉的袋子,正正好砸到容梧脚下:“一千上品灵石,麻烦麻溜地滚出去,带着你的菜。” 其实也不能说是菜,那血糊糊的模样,也就稍微处理了下,你说是菜市场砧板上要卖的肉她都信。 你说她真那么大方吗? 也没有。 对面人应该不会那么不要脸地把自己灵石拿走,她真的只是在显摆。 这可是她自己的灵石,都旅游了,花也花不出去,多难受啊~~ 第六十五章 再见容与 容梧脸上无法控制地流露出错愕的表情,她在妖族蛮横惯了,即便是在妖族皇城盛京,也鲜少有人敢不听她的话,更遑论是直接把她当作那些个可以用几个灵石就收买的? “你放肆!”容梧冷声呵斥,不自觉就带上一股来自高阶妖族的威慑力,赵桓等凡人并未察觉到什么,但楼上和楼下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妖族们却直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纷纷不由自主地恭敬地匍匐在地,脸上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表情。 其他的那些个人族哪见过这等场面,就算是七大宗门的宗主在现场,也从未见过他们直接把他们压得跪下来啊。 那妖仆面露骄傲之色,不等容梧吩咐,蔑视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族:“尔等宵小看见了?虽然杀不了你们,但是让你们在余新城,甚至是整个妖族待不下去只是动个手指头的事情,若是识趣,赶紧滚!” 杀人不可怕,这种没人理你,谁也不待见你的驱逐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周玉似乎也是被吓到一般,整个人都怔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再说话。他紧紧咬着牙关,不安交杂着不忿,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一副受到大委屈的模样。 欧阳文锡叹息着看了一眼分外可怜的周玉,暗自思忖这大少爷平日里大概也是在家中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第一次在外面遇见这种硬茬吧? 也挺好的,人嘛,总要学着长大的。 而且他突然觉得,和这些个自认为高高在上,总喜欢以权势玩弄别人尊严的贵族皇族比起来,往日里只是不太爱理人的周玉都显得可爱了不少。 看在好歹是一起走过生死之关的份上,他先是用灵气拿起周玉刚刚拿起的那沉甸甸的袋子并且重新交到周玉手中,然后不卑不亢地对着里面的人说: “我们刚刚从一群妖修盗匪的手下死里逃生,日夜赶路终于来到余新,结果连口热乎饭菜都吃不上,妖族的待客之道我等记住了,日后若是玉清盟的哪位师兄师姐前来询问,我等自然会如实相告,一字不漏。” 随后也不管里面之人什么反应,直接就想拉着自家师妹还有那个傻小子离开酒楼。 “等等。”是里面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容苍,他突然对刚要走的欧阳文锡等人开口问道:“几位是刚刚到达的余新城?” “哥……”容梧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容苍,好不容易把这些脏兮兮的人赶走了,他干嘛喊住他们? 容苍没理,只是给了她一个安静的手势。 “不然呢,你眼瞎啊!”周玉没好气地回头瞪着他。 容苍也不恼,脸上维持着一个标准的微笑,起身走到他们不远处停下:“在下容苍,这是舍妹容梧。” “所以呢?赶人还要告诉名字示威吗?” 容苍被这幼稚的想法说得笑了两声:“怎么会?其实我们是受命来余新调查那件事情,只是这两天我妹妹实在是被妖族这边的繁琐事搅扰了心神,所以说话多有得罪,还望几位多多见谅。” 舟舟:“……” 她忍不住朝着周围虽然已经从地上起来,但是明显心有戚戚的妖族众人,以及几乎快要走空了的二楼多看了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落到目光不善的容梧身上,实在是槽多无口。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你自己信吗? 妖族就派了这么个玩意来调查那晚的屠杀? 这两人一言不合就要赶人走像是能好好调查那天事情的样子嘛? 看起来不像是来调查那件事情的,倒像是直接来杀人灭口的。 妖皇,你到底行不行? 不止是舟舟觉得不靠谱,沈烟他们也不是个傻子,虽然之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两人确实应该是个什么位高权重的皇族:“容郎君说的哪的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一身脏污污了您的眼,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若是几位不嫌弃,今天几位在这妄须楼的所有消费,容苍承担,算是赔礼道歉如何?” 沈烟还想拒绝,容苍却已经将早就消失了的小二又重新叫回来,“去,找个上好的雅间。” 然后小二刚刚转身,就有个爽朗的声音走廊深处的楼梯处传来:“真是好久不见苍郡王呐,怎么有空来了余新这个小城?早知道我们一起,还能好好喝一顿酒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黑衣男子从暗处走出来。步伐沉稳有力,黑衣随风飘动,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 这人一看就是个高手。 但是,最瞩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那个红衣的黑发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上下,脸庞精致如画,五官分明深邃,红衣鲜艳似火,如同燃烧的烈焰一般夺目,就和他整个人流露出的气质一样。 耀眼,夺目。 那少年在和周玉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再也抑制不住地露出惊喜的眼神,在旁边枭风的无语和内心怎么也翻不尽的白眼中一路哒哒哒,就像一只拼命的红色火蛾一般扑向人群中那个天青色的身影:“周哥哥,你怎么来了妖族,都不和阿与说一声?” 一瞬间,周玉成为所有人的瞩目的焦点。 商队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从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周玉这小子还能有这么又乖又甜的弟弟?这弟弟不会是被骗了吧? 舟舟低头望着自己抓住自己衣摆,只到自己肩膀的某个许久不见,但是好像没怎么长大的小孩,心中有无数的问号。但是鉴于这里还有其他事情没有解决,再加上关爱儿童身心健康的责任,她决定容后再问。 容苍瞥了一眼容与,见是个没见过的小孩,就没怎么在意,转而把目光转向已经在不远处停住的枭风。 “苍自然是奉妖皇之命,来余新城调查一些事情,倒是枭风大将军,怎么来了余新城?” 枭风哈哈大笑一声,直言道:“妖皇那个老东西一回来就胡乱指挥一通,老子受不了了,想去人族躲两天清净。” 容苍面色微沉:“大将军慎言,毕竟那是妖皇陛下。” 枭风有些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那又如何,一个没有人服的妖皇算什么妖皇?也就你乖觉,还知道听那什么妖皇的话,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毕竟事关人妖两族和平,无论是不是妖皇的命令,苍都必须走这一趟。” 枭风面露敬佩,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拇哥:“还是苍郡王有觉悟,你们在前面维持好和人族的关系,我呀只管好吃好喝,过得舒舒服服的就行了,哈哈哈……” 容苍:……呵呵,这个枭风啊,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心里不屑,容苍面上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毕竟眼前之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官职都确实比他高,即便他容苍是个郡王,但资历尚浅。 旁边早就忙不迭站到容苍身边的苍梧连忙趁机给枭风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妖族贵族礼,然后温柔地喊了一声:“枭风哥哥,好久不见。” 舟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然忘记之前也有人这么喊她一声“周哥哥”。 不过就算记起来了,舟舟也只会回一句:一个是未成年的小屁孩正常喊哥哥,一个是怀春少女娇滴滴地喊情哥哥,这能一样吗? 容梧眼睛望着那名叫枭风妖族一眨不眨,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红晕,嘴角还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与之前那一副高高在上,谁也看不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要不是这人一直就在他们眼前没离开过,舟舟差点以为是直接换了个人了。 但你还别说,要不是之前看过容梧的真面目,就她现在乖乖表现出来的样子,配上她那副姣好的面容,真的很养眼!只可惜,枭风好像对这个容梧不是特别在意,只是在容梧行礼之后淡淡点了个头,随后又将视线转向舟舟等人。 “这些人是……?”他问。 “哦,这些人刚刚从人族那边到达余新城。” 这话一说,枭风就懂了。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把容苍拉到一旁,小声嘀咕:“我可告诉你,人族那边的事情少沾,只管把凶手抓住就行了,不然等你负责之后,这些人要灵石,要资源,贪得很~~”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给了容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容苍若有所思,似乎也觉得枭风说得对,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而这边,容梧见枭风和容苍说着悄悄话,还特地加了个隔音的屏障,根本听不见说什么,只能将视线重新移到沈烟一行人的身上,特别是容与的身上。 她面有不善地问道:“小孩,你是枭风哥哥什么人?” 容与才和舟舟重逢,时隔五年再次见面,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就被一个不识趣的女人打断,虽然这人,是他名义上的曾曾曾孙女,但是他还是很不痛快:“和你有什么关系?” 舟舟挑了挑眉,哟,这小孩以前在昭明天宗的时候还有些小自卑呢,现在都会怼人啦! 不错,不错,深得我的真传。 容梧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容与那艳丽的小脸,心中陡然生出了想要将其当众划破的念头。 其实这也不是毫无缘由的胡思乱想,主要还是妖族贵族圈子太乱了,随便一个他们以为稀疏平常的事情拿出去,都是震碎人的三观的存在,而且他们是妖,不是人,也没什么所谓的三观可言,不会有人特地去教化改正他们那早已成形了上万年的习惯,老学究一样反复地说你们应该怎样怎样。 只要你情我愿:尊重,祝福! 除此之外,容与那张引人注目到想让人忽略都难的脸更是让容梧难以释怀。 明明一副柔弱无力,看起来就没什么能力的样子却偏偏能得到枭风的青睐留在他身边,除了那张脸,容梧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而一个男人为了一张脸留一个人,除了某些不健康的关系,还能有什么? 在容与不知道的内心角落里,他那好乖的曾曾曾孙女已经给他一个完整的定位——枭风的男宠。 得亏容梧只是内心蛐蛐,要是直接说出来,明天云网——妖族版的头条一定就是:曾曾曾祖父缘何当众杀死自己的亲孙女,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三观的扭曲? 容与很是自然地忽视掉容梧那快要杀人似的眼神,只是乖乖地回答周围人的问题,尽力做好周玉的好弟弟,为他挽回一些形象。 沈烟最喜欢这种萌萌哒小生物,“小郎君叫什么?是周郎君的亲弟弟吗?” 容与自然没有忽视掉沈烟怀中的小蓝,一看到它便知道眼前这人应该对舟舟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得到应允,成为一个暂时盛放法器的容器,所以他很是耐心地回答:“我叫阿与,周哥哥曾经帮了阿与一个很大的忙,很照顾阿与,就和阿与的亲哥哥一样。”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当然知道。 谢启惟之前就联系过他,很是卑微地求他不要乱来,按照计划就行。 容与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答应他喽,唯一的条件是他得跟在身边。 不搞事情是基于对舟舟生命安全的着想,虽然他不会干涉她的成长,但是起码得保证安全吧?所以跟是一定要跟的! 谢启惟能不答应吗? 当然不行,这里是妖族领地,很多事情绕不过容与的,更何况,都在妖族了,他的反对还有用吗? 汪佳心里直打鼓,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闯荡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红衣小郎君不是个好惹的。 一看外表就不凡,还是跟着一个大妖走过来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大佬的弟弟!没听人家说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那一定也和大佬一样厉害! 大佬这么会演戏一个人,他弟弟一定也不差! “小郎君是人族,还是妖族呢?” 容与不假思索,“半人半妖。” 不再像以前一样对着自己半人半妖的身份遮遮掩掩,很是自信的模样。 第六十六章 委屈的容与 恰在此时,容苍和枭风也说话回来,正好听到容与这句话。 容苍眼中划过一抹奇异的色彩,“这位是……” 说到这个,枭风满脸的无奈,“你知道我家的,就是我那个族弟,看上了个人族的小美人儿,就……”话未说完就伸手把一直蹭在舟舟身边的容与拉回来,仗着身高的优势趁机拍了拍他的头。 容与:“……”这人要不还是砍了吧。 “所以这位也姓……容?” 其实枭风家里的情况,容苍也知道一点,枭风这一辈的族弟虽多,唯有一个比较特殊,妖族公主容安然的儿子,容瞬。 容瞬是个爱玩的,尤爱美人,无论男女,就和他的母亲容安然一样,不过相较于他母亲,容瞬的那些个孩子可就多多了,可能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吧。 容梧在一旁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半人半妖,还是和自己留着一部分相同血脉的半人半妖,她觉得她脏了,就算枭风也还在一旁,她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枭风的余光扫到了,心中直发笑,面上还是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这小子和她母亲亲近,老喜欢往人族那边跑,我这不是后面还要去人族嘛,就把他带上,省事儿,是吧,苍郡王?” “是。”容苍收回打量的目光,又将视线重新落到沈烟等人的身上,面色不变:“既然诸位执意要走,苍也不便多拦,若是后面遇上什么麻烦,只管来找苍就是。” 欧阳文锡心里呵呵两声,面上却是和善:“苍郡王客气了。”说完便带着商队的人直接下楼。 被枭风一直拽着的容与眼睛一红,奋力挣开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楼下就要消失的身影奔去。 “哎,你小子……” 枭风刚要追,直接被容梧拦住:“枭风哥哥,这小子既然自甘堕落,你又何必管他呢?” “是啊,好不容易遇见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也罢也罢,喝酒才是当前要务。” …… 余新城只是妖族边境的一个小城镇,虽然粗略看上去与人族那边差不多,但毕竟有一座万兽大山横亘于两族之间,就算是布局建筑相似,这里的景色终究还是大有不同。 因为靠近万兽大山,各种在人族地域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竞相生长,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美景更是美不胜收。此外,城中那些集市和店铺出售的物品琳琅满目,都是在人族鲜少见到的珍贵的药材、矿石、还有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法器等等,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越过了热闹的集市,往余新城的北边走,就来到此次的落脚之地。 清风馆,余新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虽然只在城镇的边缘地带,但是胜在布局、装饰、景色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价格合适。 商队其余人都按照自己的能力选了相应的房间,周玉当然不能亏待自己,选了间上房。 舟舟照例给这间上房摆上一道阵法,既能隔音,还能隔绝神识窥探的那种。 “说说吧,你怎么回事?” 舟舟一把瘫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原本刻意改变成低哑的男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少女特质的清亮嗓音,似山间清泉流淌,清澈悦耳。 你别说,余新城虽然比不上中洲的那些个大城市的繁华,但就住宿这一块儿,绝不含糊!松软的床铺,绝美独特的窗外美景都足够能让来到这里的客人流连忘返。 容与像是个被老师罚站的小朋友,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子边,“说……说什么?” 舟舟单手撑着自己的小脑袋躺在床上,盯着容与:“说说五年前为什么不辞而别。” 说到这个舟舟就来气! 想当初自己好不容易从魔族那边死里逃生,结果回来以后就得知和自己一起打怪兽的容与没了。当然,不是那种生死意义上的没了,就是单纯的离开了昭明天宗。 可就是这样才气啊! 你要是死了,那还情有可原,她也不能强求一个死人太多不是,那也太不人道了。 可偏偏容与就是单纯一声不吭地舍弃了自己昭明天宗弟子的一切,包括她和孟夏这些个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只给舟舟在云网上留下一句“家中有急事”便直接离开了昭明天宗,连个面都不露。 像极了那些个骗身又骗心,把人骗到手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渣男。 被骗的少女——昭明天宗,渣男——容与。 “啊……这个啊……”容与有些委屈,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当年,他也想留在昭明天宗的,但是舟舟被繁渊带走的那一夜,他一时着急,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妖气,把谢启惟还有其他几个还留在昭明天宗的宗主一起吸引过来了。 虽然辜方辞及时把他藏起来,但是那妖气不会骗人。 即便繁渊出现在昭明天宗还带走两个弟子这件事情更迫在眉睫,暂时没有人追究妖气怎么回事,可是事后若是有人追究起来,只怕也很难解释地清,为什么堂堂玉清盟七宗之一的昭明天宗会藏着一只大妖? 难道说——“没错,我们和妖族私下勾结”? 所以谢启惟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好言好语把容与劝离昭明天宗。 容与也不想离开,可是谢启惟是昭明天宗的宗主,他想找个正当的理由把一个弟子赶出昭明天宗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乐韫和辜方辞这两个狗东西就会站在旁边看好戏,啥也不管,所以最后他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不舍地回了妖族。 所幸,这年头,还有一个东西叫云网,不至于容与舟舟二人完全断了联系。 只是,舟舟这些年也忙,忙着升级打怪,两人有交流,却又不像是在昭明天宗时那么多,所以容与心里积攒了超级多的委屈。 被谢启惟赶走,有气不能撒,委屈。 被舟舟忽略,委屈。 想着想着,眼圈都红了起来,小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家里有事。” 其实他也能像枭风那样的编出许多的谎话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但是如果搪塞的对象是舟舟,他宁愿做个哑巴不说。 容与本就长相迤逦,精致的五官配上这红红的眼圈,活脱脱就是一个瓷娃娃,修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随着他的眨眼轻轻颤动,简直能把各种男男女女的心都给哭化了。 画面冲击感太强,良心上的不安直接让舟舟从床上坐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的容与,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 “那个我也不是质问,就是问问嘛……”舟舟挠挠头,掏出一个洁白的丝巾递给容与:“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对,小容容?” 可是即便如此,容与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没带过娃的舟舟相当头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哄娃,好一会,她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转移注意力!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容与抽搭着回答:“姐姐想问什么?” 舟舟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五年一直都没有长过?” 简直就是五年前啥样,他现在还啥样,吃了保鲜剂再加上关进冰箱冷冻层整整五年的那种。 刚刚还有眼泪涌出的脸庞突然一呆。 “大概因为我们妖族长得都比较缓慢?” 舟舟点点头,然后再问:“可是我初遇你的时候小黄牌上写的是十二岁,你那模样也正正好是十二岁,也就是说你前十二年是正常长大的速度,后五年直接就不长了?” 容与:“……”他能说其实是因为当时他在枭风递给他的留影石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兴奋过头,大意了吗? 他刚刚呆了一秒,可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其实我长大了,但是……我怕姐姐你认不出我,所以特意变成五年前的样子。” “所以其实这已经不是你真正的模样了?”舟舟紧紧地盯着容与,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让容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僵硬着点头。 见他如此,舟舟却松了口气,舒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呢。” 治外伤,保命,她可以,但是要真碰上什么了不得的疑难杂症那可就真的为难她了,特别容与还是个半人半妖,跨物种治疗,她更不行了。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问:“要不,你变一个?” 容与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默默红了脸,点头。 一阵银光闪过,刚刚原地还是十二岁少年模样的容与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刚刚及冠,身材修长挺拔的美貌青年,那面上的迤逦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消减半分,反而更因为轮廓的分明而为他的美貌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和深邃。 如果说当年的容与因为年岁尚小,虽然容貌出众但还是不比风华正茂的桑亭之,那么如今的容与,长大后的容与几乎与桑亭之不相上下。 一个清隽雅致,一个绝艳迤逦,真真是——养眼! 舟舟的脑海中不自觉冒出一个念头:我上辈子是积什么德了吗?这辈子吃得这么好? 上辈子积什么德了她不知道,反正麻烦就这么水灵灵地找来了。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哪位?”她撤下法阵,换回了低哑的男声。 “客人,小的是这家客栈的侍人,楼下城主府来人,说是有什么在逃的要犯,要这里所有的客人都下楼接受检查。” “城主府?逃犯?” “是的,客人。” 舟舟用眼神询问容与,容与摇头表示不知,可是随后悄悄和她说:“我猜应该是官道上的那件事。” 赵桓曾经说过,第一次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找过妖族,被赶走了,映山城那边也是轻拿轻放,如果不是舟舟特意联系何柿,紧急告知这件事,今次还有的磨,就凭还活着的这几个伤兵残将只怕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 她让容与变回去,然后和他一起下了楼。 楼下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被赶到一起,有人有妖,周围围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妖族,而站在最前方,一个泡面头,一条刀疤横穿左额右颊的粗犷女妖应该就是领头人。 她那如炬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在满脸不耐烦的周玉身上,直到确定他没有异样后,才缓缓将目光转向身后一脸怯怯的容与身上。 可就在看到容与的这一瞬间,她眼中突然冒出了一道名为垂涎的光芒。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足以让正在下楼的两人清晰地捕捉到。 舟舟有些不悦地抿抿唇,被她遮挡的容与更是直接厌恶地阴沉了脸色:这妖……简直找死。 “你们二人干什么的?”有妖兵问。 周玉没有说话,觑了他一眼,便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去。 “我问你话!”严厉的呵斥直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拔刀的金属相碰的声音。 眼见那刀就要落到周玉的头上,旁边心惊肉跳的汪佳一个箭步直接跑到妖兵身边,握住他的刀柄,低声下气地求道:“官爷,这是我家那不懂事的弟弟,被家人宠坏了,没什么坏心思,见谅,见谅。” 说完还偷偷往他握着刀柄的手中塞了一大块灵石。 这灵石还是大佬给她的。 妖兵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刀疤女人,见她早已移开目光没有注意这边便装模作样地圆了回去:“管好你家弟弟,赶紧滚进去。” “是是是!”汪佳连连点头,拉着大佬就往商队的方向跑。 待站定之后,周玉才有些不忿,却又不得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找什么人?这里还有逃犯?” “那可不能,我这里住着的都是良民,每一个人都要出示身份证明的。” 说话的男子一脸不虞,他是这家清风馆的老板,也是赵桓多年的好友,他一时没有控制住音量,直接引得那刀疤女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们一行人身上。 “良民?我看这几个人,特别是这红衣的小子就很可疑!” 第六十七章 包吃包住 与她粗犷豪放截然不同的是,这女子说话的嗓音细腻柔滑,只是听着,便仿佛已经感觉到一条软滑阴冷的蛇在耳边游走,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烟面色微变,挪过脚步一起和周玉遮挡身后的容与。 她皮笑肉不笑:“这位妖大人,这孩子年纪还小,能有什么可疑的?” 女妖的眼睛微眯,从那几不可见的缝隙中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那几位大人呢?” 赵桓递交自己的通关文书还有相关证明,“我等都是良民,这些便是证明。” 女妖伸出右手随意拨了拨,“近日那些逃犯不知道从哪也弄来了人族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身份证明,难辨地很。” 阴冷的目光再次扫过面前的商队众人,她轻轻一笑,“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那样子不像是在说把人抓起来,像是在说:这些鸡崽子挺肥,抓起来,一并带回去,炖了吃了。 “这位大人。”欧阳文锡脸上连最基本的微笑都要维持不住了:“那逃犯究竟是什么来历,长相如何,是人是妖,我等皆不知,你就这么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有何法度可言?” 女妖目光再次扫过周玉身后的红色身影,心中已然将其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便十分好心情地解答欧阳文锡的问题:“前段时间,映山城和余新之间的官道发生多起屠杀事件,据调查,尔等就是遭遇劫匪的最后一个队伍,可有此事?” 欧阳文锡还没有说话,后面一个商队的伙计没忍住点头应和:“正是,那一夜惊险至极,还有一个金丹修士,我们差点以为我们要死了,就是不知为何最后那些人打了一会儿就全都走了。” 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确实就是事实,但是在此情此景,欧阳文锡和沈烟、赵桓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汪佳虽然面上不显,实际心里慌的一批:逃犯……是指大佬吗? 女妖将这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才慢悠悠地问:“那领头人既然是个金丹,为何几乎屠尽了所有交过手的商队,而你们却毫发无伤?” 这问题,直指问题核心。 是啊,为什么呢? 客栈内的其他人,甚至连客栈老板自己也不例外,都整齐地向后退去,将目光紧紧锁定在站在原地,周身已经空了一大截的商队众人。 有想象力丰富的甚至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可能性,比如,眼前这些还活着的商队其实就是那群杀人狂魔假扮,又比如,这群商队中有那群劫匪忌惮的人,甚至是同伙…… 商队老板认识赵桓多年,自然不会联想到第一种可能性,但是第二种呢……? 你要真问欧阳文锡、沈烟,乃至于赵桓他们,他们也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当初他们也属实一脸蒙圈,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直到现在也是。 但有一点,他们很确定,这女妖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女妖究竟真的怀疑他们之中有逃犯,还是和那群人是一伙的,又或者,她只是单纯想找替罪羊交差呢? 有一种诡异的沉默在倒腾翻转,像一只不安分的蝴蝶一样从这飞到那,接连给每一个人心中都播下一颗名叫怀疑的种子。 女妖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盯着商队众人,大堂中的其他人或不确定或害怕地盯着商队众人。 这时…… 一个自信且带着不成熟的声音陡然撕破这种沉默,给众人提供另外一种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他们想找个背锅羊,就像今日你们怀疑我们这样或许就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舟舟:想甩锅给她?想得美! 女妖打量了一下这个稚嫩且天真的大少爷,带着刀疤的脸上拧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所以现在一切不明,要把你们统统带回去审问!”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玉也弯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和女妖来个魔法对轰:“这位大人不会回去要屈打成招吧?” “还不动手!难道城主府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女妖根本不给周玉再辩驳的机会。 “是!” 周围魁梧的妖兵们直接伸手抓住被围着的商队众人,在众人的惊呼中,伸手就要抓住众人的臂膀,动作粗鲁,带起一阵叫骂。 最邻近周玉的那名妖兵,狰狞着脸色就往周玉这白白嫩嫩的公子哥身上扑。 这些妖兵平日里都放纵惯了,特别是对这些人族。因为这些人族无论是想进余新城,还是要从余新城入人族,都必须要征得余新城城主府的同意许可。 这些小吏小兵有钱的拿灵石,没钱的拿宝物、法器,甚至是其他东西都行,不会多到让人无法接受,但是刚刚好能够满足他们的贪心。特别是对那些身份有问题的,就算占了他们一个大便宜,这些人也不敢随意出去嚷嚷。 而赵桓商队这伙人即将入住绝无生还的余新大狱,都要死了,还不是他们想干嘛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多的不行,占占便宜总是没问题吧? 妖兵想得很好。 女妖也满脸的不在乎。 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咚!咚!咚!……” “噗——!” 一大群重物落地的声音,吐血声音紧随其后,并且在一阵哀嚎痛哭声中尤为明显。 前面有多彪,后面就多惨。 原本将商队众人团团围住的妖兵们突然倒飞而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如叠罗汉一般被扔到一起。 而在这堆“妖兵堆”的最底部,有一只妖兵正安然地躺在那里,嘴里不停地冒着血。随着其他妖兵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它身上,那妖一声哀嚎更比一声低,最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纷纷噤声。 女妖倏然盯着商队众人,阴森的目光从一个个或惊讶或痛快的脸上划过,最后定在面无表情的周玉身上:“事实摆在面前,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玉若有所觉,缓慢地对上女妖嗜杀的目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这么一个经过社会主义熏陶的五好少女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吗? “什么事实,你别瞎说,你自己得罪人了,关我什么事?”周玉很是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把面色阴沉的容与暴露在众人面前。 刚刚拿出一把诡异类似长枪武器女妖的动作倏然一顿,看看容与,又看看周玉,最后又看看身后的妖兵堆。 “什么意思?” 周玉似模似样地咳了咳,像极了家有好大儿的装腔家长:“介绍一下,你眼前这位乃是妖族公主——” 她拖了老长的尾音,就在女妖因为容与的性别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才面带得意,大喘气一般说出下面几个字:“的孙子。” 似是证明周玉所说,容与很配合地释放了一点点针对女妖的血脉威压。 虽然对于容与来说只是一点点,就和芝麻粒儿一样,但是足够将那女妖狼狈地压倒在地。 刚刚还嚣张不屑的女妖此刻却如坠冰窖般浑身颤抖着,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几近崩溃。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这威压......竟然比城主大人的还要强大数倍! 这人竟真的是皇族中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容瞬殿下的小公子,容雍有失远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还和一家人打起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一袭华丽的锦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更准确些说是女妖的身边。 几乎相当于化神修为的妖修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满身的威压,震得刚刚还有些吵闹的客栈大堂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看也不看地上匍匐着起不来的女妖,话锋一转: “只不过,这里是余新城,小公子毕竟没有在朝堂上领个一官半职的,实在也不好插手我们余新城的公务吧?” 即便血脉高贵如容苍面对枭风,不也没有那般趾高气昂吗?更何况,这还是个有个人族母亲的半人半妖,甚至连个爵位都没有的私生子。 要真论起血脉,这个容与根本不如自己,只不过是他恰好好运地多了一个惯会阿谀奉承的公主祖奶罢了。 容雍淡淡地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弱的小鸡仔一样的容与,无声宣告了高位者对弱者蔑视和傲慢。 “公务?”容与毫不畏惧地回视,带着世家公子的骄矜,“你们无缘无故泼脏水也叫公务?” “如果我没记错,容小公子是跟着枭风大将军来的余新,今日才和这几人偶然遇见,如何就能确定我余新就是在泼脏水呢?” “明明都身份俱全,那雍城主也说说这几人中到底谁有问题,说不出来,我便直接找容苍郡王,毕竟他才是此次由妖皇殿下指派的负责人!”周玉义愤填膺。 容苍啊…… 容雍眼睛微眯,随意地将目光投在周玉身上,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容与好像一直跟在这人身后,一副很宝贝的样子。 又是一个人族…… 真是没出息! “也罢,容小公子的人都这么说了,容雍自然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他笑了笑,“但是,调查之事不可马虎,所以还请诸位移步城主府如何?” 他退一步,可还是没有放过商队,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商队众人走。 欧阳文锡暗觉不对,还想拒绝:“不……” “城主府包吃包住吗?” 欧阳文锡刚要说话的脑子突然卡壳,沈烟也有些古怪地看着周玉,很奇怪向来不缺灵石的人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周玉白了一眼二人,然后汪佳好像有点明白了,“是因为担心我们在城主府里承担不起?” 毕竟那是城主府,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样子,人家总不能养闲人吧?万一要交费,按着城主府的生活水平缴费,岂不是很为难他们这些穷鬼? “……什么?”饶是刚刚镇定如容雍,此刻也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砸晕了脑袋,他还没遇见过,有人在入住城主府前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如果是那些达官贵人,花得多,自然也赏得多。若是朋友或者差不多地位的,自己能请进城主府自然也是有利可图。 若是穷…… 不好意思,一般都是打杂的妖仆之类的,白吃白住的穷人,还是一大群,还真没有这种选项。 容雍有些被问倒,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一群穷人罢了,能花多少? “自然。” 周玉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雍城主大方,我的要求不多,每人一床鲛丝银被,金絮叶的软枕,每日至少得有清蒸水晶蓝蟹、红烧紫金青牛……的其中之一作为主菜,雍城主能做到吗?” 一大串好多人、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但是不明觉贵! 寂静。 容雍脸上的威严有些破碎,直接裂出了一座东非大裂谷,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些菜暂且不提,还鲛丝银被?金絮叶? 他知道这俩东西多贵吗?这都是用来做法衣的上等材料! 用来做被子? 他想得美! “不是说包吃包住吗?这些都没有,你算什么包吃包住?” 容雍:“……”这是哪来的大少爷,他积累了那么多年财富,也没舍得顿顿珍稀灵兽,拿鲛丝做被子啊! 还是说,这人只是耍着他玩儿? 容雍冷硬着语气:“没有。” 周玉有些吃惊,傲慢地看着他:“这些都没有,你好穷哦。” 你好穷哦~ 容雍:“……”你才穷,你全家都穷,就算我豁出全部身家性命,给你们弄来这些东西,你看看你配吗? “你有?”容雍反问。 周玉很是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有,不过在我家中,专门招待朋友用的,就没带出来,好不容易遇见个城主……你居然真的没有?” 容与在一旁好言相劝,“别太为难雍城主了,毕竟他‘清廉’,拿不出来的。” 容雍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慢相待,还是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当众贴脸开大,他气得脸都绿了。 小崽子,你等着! 第六十八章 具体该怎么等着,容与他们也没等到,倒是在城主府过了四天安生日子。 这几天,虽然不是什么银丝鲛纱,但好歹还真不是什么粗麻布,破柴房,不是顿顿珍稀灵肉,但也是好吃好喝,一度让舟舟产生了喂好肥羊好宰杀的错觉。 然而,栽赃,陷害,杀人一条龙服务一个都没有,只在最后收到了驱逐套餐。 “砰——!” 沉重的大门关上,里面传来容雍略带些阴沉的声音:“滚!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非把你们赶出余新城不可!” 舟舟、容与:“……” 商队其他人:“……” 早在城主府门口等候多时的何柿、云为等人:“……” 何柿最先反应过来,眼神不经意间瞟过因为被赶出来还一脸懵逼的舟舟,然后捂嘴咳了咳:“那个,诸位就是在官道上幸存的商队?” 沈烟闻声懵圈着转过头来,猝不及防之下就见到两个分外眼熟的面容:“啊啊啊啊!是何,何……何师姐!云师兄!” 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沉着冷静,活脱脱一个只是看见自家偶像的小迷妹,嗷呜一声就冲了上去,但是在距离何柿身边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又猛然顿住,满脸羞涩,“何师姐你好,我是沈烟的弟子,我叫笠阳……啊,不是,我是说,我叫沈阳,来自烟……” 突如其来的惊喜打了沈烟一个措手不及,但说到最后,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干脆闭嘴不言,求助地看向身后的自家师兄。 欧阳文锡看着自家师妹泪眼汪汪求助的模样,十分无奈,他这个师妹啊~~ 虽然欧阳文锡并没有像沈烟一样激动到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在何柿、云为二人面前,也还是显得十分拘谨,他抱手行了一礼:“在下笠阳宗掌门弟子欧阳文锡,这是师妹沈烟,我和我身后这些人确实就是此次官道幸存者。” 何柿看了眼大门紧闭,就差写着“生人勿近”的城主府,然后点头:“走吧。”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个突兀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等等,你们谁啊,我们凭什么跟你走?” 本来既是高兴又是心虚的汪佳此刻心虚和恐慌完全占了大头,夭寿,老大怎么这个时候冒头了,不怕被人看出端倪吗? 但是周玉好像就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冲到沈烟身边,把她护在身后:“沈娘子,有我在,你别怕,我告诉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对面站着的正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何柿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完全不将周玉的警惕放在眼中,很是和善地,像是哄着什么孩子一般说:“这位小郎君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坏人,为什么沈娘子吓成这样了?”他又回头看了眼满脸通红,因为激动而眼中含泪的沈烟,再次确认道:“你看,沈娘子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沈烟的无语震耳欲聋,她这个样子像是被吓到了吗? 见何柿探究的眼神望过来,她连忙解释:“不是,我,何师姐……”有些话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羞恼地推了推周玉:“这位是昭明天宗宗主亲传弟子,何柿大师姐,旁边这位是雁雪楼楼主大弟子云为师兄,哪是什么坏人?!” 这几日她以为这人经历那些事能变成熟一些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笨死了! 周玉瞪大了眼睛,僵硬着转头将目光定在这一对气度非凡的男女身上:“昭明天宗??雁雪楼?” 云为想笑,可是为了尊重这位舟师妹的演技,他还是板着脸唱起来,“怎么,我们不是,难道这位郎君是?” “我……我现在不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周玉虚张声势道。 “这是自然,我昭明天宗欢迎所有有志少年。”何柿也忍不住想笑,最后只能将这笑容作为自己和善的伪装,“这边走吧,我们玉清盟在妖族这边有专门的府邸。” 临走之时,周玉还是非常感激地在城主府门口喊了一声:“雍城主,您真是我平生仅见的大善人!我下次还来!” 容雍一脚踩碎了金刚玉的石阶,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地跟旁边的疤痕女妖说:“在门口竖一块‘周玉与狗不得进入,听见没有!’” 周玉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开始的时候就用激将法激自己,要不是为了……谁要理他?在他府里,要这要那,天天要吃这个吃那个,自己不给,就在云网上买东西、点餐送上门,然后把账单全部留给自己。 他看了,都是挑的最贵的,还很多份! 饶是他容雍自诩贪得无厌,也没这样啊! 无耻! “诺。”女妖知道自家城主这段时间快要气疯了,所以很是不解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揽这么个大麻烦:“城主,您为什么非要把这些人接进府里面?” 还什么都没有做。 容雍觑了她一眼,有些不悦:“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着就是。” 女妖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恭谨地应下诺是。 …… 周玉经历过刚刚的震惊之后,又恢复如常:“你们玉清盟效率都这么慢吗?我们都到妖族好几天了,你们才来?” 按理来说,那一天他们一行人遇见那件事之后,舟舟是第一时间和何柿说了的,他们应该很快到达才对,怎么之后的长达十数天,超过半个月的时间里,根本没有见到人的身影? 如果是长辈甚至是朋友用这个语气问这个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偏偏周玉只是一个连玉清盟都没有进去的小菜鸡,一副张狂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把欧阳文锡、沈烟等人看得心惊肉跳的。 那可是何柿!云为! 昭明天宗和雁雪楼未来的掌门人! 他到底哪来的底气?! 这小孩的家长平时究竟给他灌输了什么奇怪知识,怎么不好好教育把他放出来,到底心大还是自信啊! 这两天在妖族这边还觉得没什么,反正对那些不怎么友善的妖族,周玉也挺好用的,但是现在……他们一直以为他是对人对事,结果发现居然是无差别攻击,真是要了命了! 就连赵桓这个不怎么懂何柿地位的凡人都暗觉不妥了,可是何柿、云为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道歉:“有事儿耽搁了,抱歉。” 其实三个人已经拉了一个神识小群聊,偷偷交流起来。 何柿有些无奈:【玉清盟不仅有宗门,还有世家,你平时接触世家不多,可能没什么感觉。】 【所以这件事情还有些世家从中作梗?他们还和妖族勾结?】 云为:【也不是和妖族勾结,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不想和妖族硬碰硬,想做个保守派。】 【为什么?】舟舟犹记得这些世家最喜欢的就是到处挑事,暴敛财物,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按理来说,玉清盟现在宗门势大,他们不是更应该趁乱搅混水,壮大自己吗? 【你知道当初世家是怎么衰微的吗?】 【不知道,史学课上没说。】舟舟也很好奇,但是就她查到的那些资料来看,起码表面上来看就是很自然的衰退,即便不管怎么看目前世家和宗门的格局都很奇怪。 按理来说,世家能占玉清盟的四席之位,实力应该不必多说,妥妥的强硬。 但是这五年来她不难看出来,除了旭家确实还有些实力,剩下的三家,舒家、侯家、谢家,其实实力都不咋地。特别是后两家,起码她一个昭明天宗内部人员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侯家、谢家要不是因为身居玉清盟,几乎就要查无此族了。 另外,既然都已经身居玉清盟四家族之一了,为何还一个劲把自家子孙往宗门里送呢? 舟舟的脑海里曾经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这几个家族硬的不行,就想打入宗门内部,从内部开始腐蚀吧? 当然,她只是想想,没有证实过这个东西,而且目前来看,世家就算有这个想法,可能也没啥成果。 何柿也很好奇:【你知道?】 云为笑了下:【当年,那些世家行为太过分了,差点被人肃清,全员从玉清盟中消失,最后还是看在妖魔两族都不安分,这些世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才留下一部分。】 他顿了顿,【还记得闫怀真吗?】 遥远的记忆突然袭击舟舟的大脑,闫怀真,那个已经禁闭了五年,还有五年才能出来的大冤种,【他怎么了?】 【他家其实也曾在玉清盟中占领一席之地,不过自己实在不争气,只能被人后来者居上,席位被万法宗给顶了。那个时候,闫家在妖族前线,其实几乎是和其他宗门弟子一起与妖族缠斗的,但因为几乎没什么实战能力,太弱了,没多少子弟活着回来。】 说到这个,舟舟就懂了。 世家最喜欢的就是用术法驱策控制别人为自己卖命,根本不可能舍得把自己家的亲子孙都送上战场送死,但是现在的玉清盟已经从根本上禁止那套。 两族若有什么矛盾,身为玉清盟的一员,他们必然不可避免地就要去送死。 如果说宗门是集三洲人族共同的人才,这几大家族能够倚仗的只有自己的血脉,收弟子简单,生孩子可就不容易了。 何柿:【所以那些世家就想方设法阻止我们此次把这件事情闹大,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舟舟忍不住冷笑了声:【也对,对他们来说,死的不过是些没什么灵力的凡人,最多就几个炼气筑基的小修士什么的,哪有他们如珠似玉的孙儿们重要啊。】 舟舟三人聊得火热,容与则面有不善地盯着云为何柿二人,有些不开心。 她和他们有自己的小团体,都把自己给忘了。 可是再不开心也不能表现出来,不开心事小,要是被认为无理取闹赶出去就完了。 旁边的汪佳也一直心有忐忑,完全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她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老大胆子太大,还是自己想错了,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地走在他们二人的中间,一点都不怵呢? …… 玉清盟为了方便,实际上在向妖族报备之后,在樾洲这边购置了好几座宅邸,主要就在人族特别密集的几处,专门接受这边人族的矛盾和诉求,常年备有几个金丹的弟子留守。 几千年的光景,经过几代人的改造,一个小小的宅邸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小小的园子,还是地处余新城的中心地带,和城主府不算太远。 何柿他们是今日一早就到了余新城,之前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又是被世家牵绊,又要安抚那些早已回到人族的幸存者,另外还得探查这一路上的痕迹,哦,对了,还有舟舟给留的那个埋尸点,总之,很是忙碌。 即便来了不少弟子,但分散下去,实际最后能到达妖族的也只有几个。 何柿、云为是其一,还有好几个其他弟子,是舟舟没有见过的,但都在金丹之上。 …… 那园子不远处一个茶楼上,有人看着这边冷笑出声:“玉清盟的人这么快就到了?那些人可真不顶用。”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已经拖了那么多天,主要,还是容雍这个老东西……”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厌恶之情,原本高贵而美丽的面庞也因此变得有些扭曲和狰狞,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要不是容雍,她们早就可以将这些死里逃生的小杂虫给杀了的。 她对面那人有些扫兴看了眼她狰狞的面孔,随后用手点了点茶水,在桌上,用茶渍一笔一划,慢慢写下“容雍、容与、枭风”三人的名字。 “你说,这些人都是哪一派呢?”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灿烂,但却又透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仿佛是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正准备露出锋利的獠牙,“还是说,其实都是一派的?” 第六十九章 赔偿! “我不管!这是你们玉清盟的漏洞,你们要赔钱!” 余新城一个清新雅致的园子里,传来一声声蛮横的声音,仔细看去,却不是什么猴皮狗脸的无赖,而是一个面容分外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拉着一个英气的女子耍无赖,周围还围着好些目瞪狗呆的男男女女。 特别是沈烟等人,心中对周玉大胆的认识程度简直又上升了一个水平。 刚刚不是还是由何柿带着他们一一见过这些金丹真人吗?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按理来说,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金丹真人,不说非要舔着脸贴上去献殷勤,起码也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金丹真人呐,只要能过了筑基到金丹的,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人物! 炼气满地都是,筑基努努力也不是不能达,可唯独这金丹才是检验一个修士算不算得上踏上修仙之途的唯一标准。 君不见,那么多的修士究其一生都被卡在筑基大圆满,终生不得寸进吗? “周郎君,说了多少次,这件事需要走专门的流程,不是我一人就能做主的。”何柿满脸的无奈,完全第一次面对这种市井无赖一般的人物。 周玉双眼一瞪,“怎么就不能做主了,你身上带着那么多的灵石,怎么就不能现在给我了?你回去再申请,那些我原本就该得到的便都是你的如何?” 云为在一旁打着配合:“周郎君,映山城还有余新这两边确实不是我们两家的管辖,你这……太为难我们了。” “谁,那是谁在管着?”周玉抱着何柿的手一松,鹰一样的眼睛扫射全场,特别是在那几个陌生的金丹修士身上来回扫荡。 分明已是金丹,可是看到这种一看就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的目光,众人齐齐向后退去,只留下三两个僵硬的身躯。 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遇见这种人,闪就完了。 旁边人退得飞快,周围空白一片,待他们反应过来也想向后退去的时候,为时已晚。 牛皮糖已经一个箭步飞速走上前来,指着他们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家赵桓叔叔当初明明到妖族之后四处求助,城主府去了,这里也来了,回到余新之后也到处求助,你们为什么不理?啊?为什么?” 质问的声音惊起一滩树上栖息的飞鸟,不过还有几个留在原地站在树杈子上,懒懒散散地注视着园中的一切动静。 三人中一个衣着低调但是难掩奢华的三十多岁的女子刚想斥骂喝退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但是在触及到何柿云为二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只能将心中的一切火气都暂时压回去:“当初查了,但是事情复杂,一时没有进展,还望这位公子见谅。” 听听,多苍白无力? 周玉的火气“嚯”一下就上来了,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没有进展,你没有进展你怎么不报告给上头,又无能又霸道,你怎么那么能呢?” 你怎么那么能呢? 肖燕燕金丹多年,什么时候被一个修为低下的毛头小子下过面子?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打一顿扔出去,再用过关的文书好好为难一番便能将人驯服地老老实实,可是今日,她的余光再次扫过云为何柿,然后老老实实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周郎君勿怪。” 何柿是今日所有在场人中修为最高,元婴,就在舟舟入昭明天宗后不久突破的。 二人一前一后分别打破闫怀真这个昔日天才突破元婴和金丹的年龄记录,一时间,昭明天宗风头无两,昔日流传的所谓未来宗主接班人的说法更是就这么牢牢印刻在众人的心中。 云为更年轻一些,和肖燕燕一样是个金丹,虽然是个能力未知的卦师。 可是雁雪楼楼主这么多年也没有退下来,熬走一批又一一批的弟子,云为确实是那位楼主的第一个亲传,数千年来的第一个,所以自从他入门,雁雪楼楼主大限将至的说法甚嚣尘上,这个楼主接班人的说法也就这么传了开来。 两个宗门的未来接班人,不是肖燕燕这种一抓一大把的金丹可以比拟的,即便她负责管理余新这边的人族事务,无论平时如何,今日在这里,她都只有低头的份。 周玉冷哼一声,得寸进尺:“考虑不周?你一个考虑不周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你可知道?明明早有无辜之人丧失性命,不加重视,加以放纵,这才酿成如今大祸!” 周玉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你和那些人一伙的!” 肖燕燕猛然瞪大眼睛,“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分明就有!” 眼看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何柿赶紧把人拉回来,“周郎君想要如何?” 周玉扫了扫身上法衣价值不菲的肖燕燕,估量着什么,好半晌:“我家赵桓叔叔之前又丢货物又赔钱,你这个不作为的要全部赔偿,还有之后所有遇劫之人的损失!” 说完,周玉还特地把人群中眼睛通红的四人拉出来:“你看到没有,这些人此次同行的亲友几乎丧生,你也要负责!” “还有我,我差点都死了!你也要赔偿!” 周玉每说一分,肖燕燕的脸上的暗色便更多一成,说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忍不住地颤抖:“你疯了吗?” 云为看事情差不多了,赶紧挺身做个和事佬,给肖燕燕画了个大饼:“肖师姐,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着吧,只是些灵石罢了,不然要是闹起来……” 肖燕燕接受到云为意有所指的眼神,脸色一白,脑中自动补齐云为的话:要是闹起来,多来几个周玉这样的,把她的那些事都翻个底儿朝天,哪还有她的活路? 现在能赔灵石,而不是赔命,已经是最好的打算了。 周玉气焰嚣张,但是肖燕燕理亏,最后也只能屈辱点头。 …… 妖族皇城盛京。 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头顶羽冠的白袍男人掠过长廊,于殿外恭敬喊了一声:“殿下。” “进来吧。”一个清润的男子声线。 白袍男子推门而入,对着闭目假寐的男子恭敬一拜,“殿下,玉清盟的人已到。” 座上清雅温润的男子微微睁开眼睛,那原本就如同灰色水晶般的眼眸,因为日光的侵入而变得更加浅淡。容炫然其人,作为妖族太子,在妖族出了名的勤政,宽仁,与众人心目中那个杀伐果断、残害同族的妖皇形成鲜明对比,簇拥者甚。 男子恭敬道:“玉清盟已经找到那伙人的尸体了。” 容炫然揉了揉太阳穴,“查到是谁干的了?” 男子摇头:“不知,玉清盟那些人把消息捂得很紧,一丝风声都不漏。” 容炫然手中动作一顿,华丽的宫殿倏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良久,这男子才战战兢兢再次开口:“不过,我们都觉得,问题大概就出现在最后那个商队之中。” 清淡的目光再次落到男子身上:“是吗。” 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让人难以察觉声音主人的喜怒哀乐。可就是这种看似平凡无奇的语气,让男子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穿透全身。 男子忙不迭肯定地点头,“是!之前……” 他刚想把枭风和容与的事情向容炫然一一陈述,却被容炫然直接打断:“既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要我亲自去?” 男子当即跪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骨骼与冰冷的玉石相互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久久不散,男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精简回答:“殿下,主要这件事情似有安然公主插手,若是……” 他的话没有完全说完,可却足够让这殿中所有人听明白。 容安然那可是容炫然的亲妹妹,若她插手,确实棘手。 容炫然微微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消散。男子明显感觉到这一变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的冷汗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流淌着。 这位妖族太子漫不经心地指挥:“安然啊……随她去吧,野心再大,没有实力,又能如何呢?” 说完他还嘲弄地笑了声,听得地上的男子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兄妹相残,皇族的残酷诚不欺我。 男子一走,一个身着宽大黑色斗篷,看不见面容的男子从殿中无人可见的阴影逐渐显露身影,斗篷流转之间露出来的皮肤是死一般的惨白,“子不孝,父不慈,兄不恭,妹不善,妖族皇室真让人大开眼界。” 容炫然面色平淡地看了眼那不敢见人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冰冷的声音就和那刀子一样,哪痛戳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群芳殿上,徐宗主的父亲也在吧,怎么不留下来,替徐宗主说说话呢?” 黑衣人突然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犹如利剑一般,直直刺向坐在上方、面带嘲讽之色的妖太子。随着他的动作,那张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也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惨白地毫无生气的面孔,但重要的是,这人便是当年在牢中自尽而亡的丹宗宗主,徐无铭。 “妖太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夜路走多了,总会栽跟头的,有些事情还是注意着些吧,既要有要的,多贪呐。” …… 闹剧终究是闹剧,正事还得继续,将商队众人请回来,可不是专门请人把自己人脑阔吵晕过去的。 一个又一个小伙计,小弟子们进去又出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得干干净净。因为房间内部有阵法,寻常人窥探不得,没轮到的人就在几个房间外等着,或者各干各事也行。 反正周玉闲得没事,已经在和容与闲聊晚上要吃什么了。 汪佳心有余悸地凑近,“你今天怎么那么冲动?” 毕竟那可是金丹真人,还是余新城人族的管理者,把她得罪了,待何柿他们一走,可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了! 周玉说出自己的想法,语气颇为骄傲:“我家曾和昭明天宗有些生意的上的往来,对这些玉清盟的宗门修士还有些了解,这个肖真人马上就要滚蛋了。” 欧阳文锡悄悄抬眼往周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什么多余的人,也和沈烟凑近:“怎么说?” 毕竟那可是金丹修士。 周玉哼哼两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昭明天宗可不是那些世家子弟,那些世家子弟我见过,那叫一个凶得嘞!那德行就和我们那两天在酒楼里见到的那个妖族皇族差不多,一个不顺心就是非打即骂。但是这些大宗门的弟子就不一样了!身怀责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和善得不得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昭明天宗其他人:?你在说谁?何柿大师姐?和善这词和她有一块灵石的关系吗? 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而且人家玉清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金丹,这个肖真人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重大过失!要承担很大责任的!” “难道说她和妖族勾结?”沈烟有个大胆的猜测。 舟舟:“……?”她哪来的这个结论?太大胆了,没证据她可不敢这么想。 当然,要是查查还真有可能能找到。 吱呀。 左边那间屋子被拉开,刚刚还火热的小谈话戛然而止,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乖乖坐回原地,仿佛刚刚的背后蛐蛐从来没有发生过。 肖燕燕阴沉着脸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剜了周玉一眼,看得周玉一脸莫名其妙:她自己做错事,挨训了,关她什么事? 真有意思。 右边的屋子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也随之打开,出来的却是满脸泪痕的赵桓。 周玉懒得花心思去管这个肖燕燕,只是问赵桓:“桓叔,你咋啦,里面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帮你……” 赵桓赶紧拉住就要冲进去找事情的周玉,老泪纵横,复杂地看着这个初次见面时就印象不佳的周郎君,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懊悔,总之,五味杂陈:“周郎君,没有,没有谁欺负我,我只是……有些感慨。” 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中年的碰壁失意,他都习惯了。 反正一路走来,都那么个样子。 他是个凡人,可也碰到不少修士,但无一例外,即便面上再和善,骨子里也是高高在上的。 周玉……好像真的不一样。 第七十章 半人半妖 门一关上,舟舟就浑身放松下来,趴在桌子上,满脸疲惫:“妖族,真可怕,连院子里的鸟都是来监视的,别哪天什么蚂蚁、老鼠、蟑螂都成妖了,好让不让活了?” 云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好几大包糕点推到舟舟面前:“习惯就好,主要你们现在太打眼了。”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我们也挺打眼的。” 刚刚才萎蔫了的舟舟看见这包糕点眼睛就是一亮,“景兮真是太客气了,又给我做这么多糕点!” 嘴上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是手上动作那是一点都没停,把这些糕点又重新拿了几个小包装起来,分得整整齐齐的,动作熟练至极! 云为看着舟舟熟练的动作,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她,今天她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糕点,都是徐景兮荼毒雁雪楼上下,特别是他才得到这么好的厨艺,偏偏他师父乐韫,也不管管,就乐呵呵地看着他们闹。 就徐景兮刚入门那会,那厨艺能见人吗? 一个粥都能被她熬成米坨坨,最后还得霍霍他们这些人。 他本来还搞不懂,她一个修士,就算目前就只是一个炼气,但是最终都还是得辟谷,加上雁雪楼低阶弟子都有份例,里面就包含足够用一段时间的辟谷丹,何必费心巴拉地去学习做什么糕点餐食呢? 他也劝也劝了,苦口婆心地告诉她,修士不必总是耽于这些口腹之欲,虽然徐景兮总是一本正经地答应,回头又开始拿着一大堆难以入口的事物,用像可怜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品鉴”,最后自己也居然真的鬼使神差地都吃了。 好在,徐景兮也不是真的厨房杀手,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终究一去不复返,不仅变得可口,而且看上去就很诱人,和那些专门研究食道的食修相比也绝对不落于下风,甚至可以说更甚一筹! 但是! 问题就在于,那些变得好吃的东西他们居然很少在雁雪楼看见了? 明明徐景兮修炼之外的时间还是经常在厨房忙碌啊。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徐景兮都练好厨艺之后,时不时就把做好的那些成品打包送到昭明天宗去,哦,准确来说是送到昭明天宗寒木峰,由寒木峰小师妹舟舟签收,那些徐景兮觉得没有做好的东西才会留下来分给他们雁雪楼的众弟子。 知道这件事情的云为:“……” 好好好!苦是他们吃的,好东西都是舟舟的,这个四师妹到底是他云为的亲师妹,还是舟舟的亲师妹,难道说,徐景兮居然还是寒木峰的编外弟子不成? 其中的弯弯绕绕究竟如何,云为已然不知,但是能看到徐景兮和舟舟这般亲近,他也是高兴的。 舟舟不知道云为心里说不出来的的苦水已经可以绕云桑一周,只觉得徐景兮这个编外师妹真是分外可爱。之前她走得匆忙,雁雪楼虽然算不上远,但毕竟还是隔了好几座城池,所以那时候就没来得及拿到徐景兮特意为她准备的爱心糕点就匆忙出发了。 满眼望过去都是舟舟喜欢的,不甜也不腻,而且还时不时更新花样,仿佛当初那个端了一碗涮锅水的徐景兮只是被人夺舍了,现在这个才是真人一样。 “回头我再看见景兮,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为心里真诚觉得这个拥抱应该也有他一份才对,但是面对隔壁何柿快要吃人,仿佛在说“你要是敢拐跑我家小师叔,我就让你走不出妖族”一样的警惕目光,他只能很官方地来一句:“她也会很高兴你喜欢她做的东西的。” 何柿见他识趣,也不再和他见识,转而对舟舟说:“这几日在妖族感受如何?” 舟舟想了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又是白袍金丹,又是容苍容梧、枭风容与,再是容雍的,只觉得劳累异常,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演戏真的是个技术活。 “乱,真的乱。” “怎么说?” 舟舟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说起:“首先,就是容雍,我以为他和白袍人是一伙的,都等着他要杀我们了,结果没有动手,好像……他把我们请进城主府就是为了专门等你们来。” 即便有容与在,他当时在客栈内态度都那么强硬了,如果真和白袍人有什么关系,不说别的,起码旁敲侧击一下那个白袍人究竟死哪去了没有问题吧? 毕竟那么些个大活人一点踪影都没有,如果真的是同伙,难道就一点都不疑惑焦急吗? 可是另一方面,“但是这么多年他对那群妖匪的事情一直都无动于衷……” “忌惮。”云为深思熟虑之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云师兄的意思是,其实那群妖匪背后之人不是容雍一个城主能得罪得起的?”舟舟还是不解,“可是那群人就打劫几个凡人,劫的几个货物都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货物,或许值些钱,但是真的值得这些人大费周章吗?倒是杀人这事儿,确实……” 何柿突然想到了什么:“其实换个思路想,如果不是小师叔你这次把消息传给我们,那么这件事情就又会像以前一样全部被压下去,或许……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连何柿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不是不可能。 他们所在之处毕竟是人妖两族的边境,中间还有一个万兽大山,人口失踪这种事情不能说绝对地没有,或者说,相较于人族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可能是单纯的定居妖族,远离前事,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最差就是连命都丢了。 如果这伙人把人杀了之后,再把痕迹统统都抹干净,谁能知道到底是死了还是失踪了呢? “日积月累下去,这必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若是压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必然会引得人族不满,届时……” 舟舟接着何柿的话说下去:“人妖两族必然生隙。” “背后之人所图不小啊。”云为有些感慨,“看来这位容雍城主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还有,那个肖燕燕,也得好好查查。” 容雍毕竟是妖族人,他们也不能要求这位能做什么多有建设性的事情,只要不多添几把火,就很好了。但是肖燕燕这个人,明知有问题,不知是怕事还是故意的,一直隐而不发,做了那幕后之人的帮凶,当真可恨! “那容苍容梧两兄妹呢?你感觉如何?”何柿云为之前已经和两三个小修士谈过,大概知道他们的遭遇,只不过,他们想听听舟舟的看法。 舟舟努力回想当日的感觉:“从表面上来看,都是妖皇派来的人。容梧这个人,很明显就是个纯粹的血统论者,自恃甚高,容苍倒是比容梧要稳重不少,说话不多,不算太了解,但是容梧这个人很听她哥哥的话。” “从现有资料来看,容苍容梧的曾曾祖父曾经是现任妖皇收养的义子。” 舟舟抓住了一个华点:“曾经?” 云为点头:“他们的曾曾祖父犯了妖皇的大忌,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妖族太子容炫然。” “你等等。”舟舟脑子有点乱,养子犯错,才有容炫然?为什么亲生的还要排在养子的后面,难道说——“妖族太子不是妖皇亲生的吗?” 云为有些奇怪地看着舟舟,还有也是一脸懵的何柿:“怎么会?” 想到容与还有个身为妖族公主的祖奶奶,舟舟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难道说,他们妖族还流行男尊女卑,女子不能做妖皇的规矩?” “那倒没有。” 舟舟更不解了:“那不是还有个公主,为啥老是收养来收养去的?” 云为叹了口气:“因为连公主都是收养的。” 舟舟:“……”好家伙,这个妖皇原来不孕不育啊,那难怪有那么一出父子相争的戏码了。人家亲父子之间还会因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呢,更何况你一个养父子了。 你可别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像舟舟桑亭之这种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还有舟舟徐景兮这种异师异宗的亲师姐妹到底还是少见的。 何柿脸上的表情也很纠结,曾经她不理解这些妖的想法,但是了解之后也算是大概明白,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没想到妖皇对修炼爱得如此痴狂。” 虽然说一般人族要真没个道侣也就没吧,毕竟家里也没什么皇位要传承,人一死,把所有东西攒吧攒吧扔给徒子徒孙就完了。 但是妖族可不一样,妖族皇室将这血脉之事看得十分重,实力越强大,对子孙后代之事就越重视。 最关键的是,妖族有个血脉压制这种buff存在。 而妖皇呢,人家真有皇位要继承。 而且搞个不是亲生的继承人,真的很容易出现问题。你看,现在问题不就来了?妖还没死呢,已经开始谋权篡位了。 云为摇摇手指头:“非也。” “什么意思?” “妖皇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后代,而是他的身份就注定他没有自己的后代。” 身份……注定没有后代。 舟舟瞪大了眼睛:“这个妖皇是个半妖啊!” 云为点头:“半人半妖。” 关于这个半人半妖不能孕育子孙后代,其实有个很简单的例子,马,驴,还有骡子。人族就是这个马,妖族就是这个驴,半人半妖就很明显就是这个骡子。 你听过谁家骡子还能生出个后代来的? 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能生出一个半人半妖已经很奇迹了,你还指望这个本来就不符合天道规律的半人半妖再生出后代,那简直就是神迹! 当然,人灵两族,妖灵两族等等等,几乎都是相似的原理。 但是,话说回来,半人半妖受到歧视暂且不提,不是说妖族皇室有血脉压制吗?骡子真能干过这些驴子吗? 虽然很明显,事实摆在面前,骡子一脚踢翻了这些驴子引以为傲的血脉压制,但是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云为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舟舟又重新冷静下来深思一番:“如果妖皇是个半人半妖,那很明显,从容梧的态度来看,她是妖太子党的。” 听到容与是个半人半妖时候的反应真诚不似做作,所以舟舟给她鉴定为真。 如果舟舟说错了,那一定是容梧演技太好了。 她有些感慨:“这个妖皇当真是无人可用了,怒了一下就真的只是怒了一下,连亲自指派前来调查的人都是妖太子一党的,权力已经完全被架空喽。” 何柿赞同地点点头,倒是旁白的云为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在门外正乖巧抱着小蓝等待的容与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抬头看着天空,又低头看着地面,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树上那只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着这边的白毛鸟身上。 容与眼睛微微眯起,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宛如实质般朝着白毛鸟蔓延过去。 白毛鸟刚刚才感受到这股可怕的气息,还没来得及和这个世界再说一句再见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可怜他们的老大因为神识分号被消灭,脑瓜子此刻嗡嗡的,还时不时咒骂刚到玉清盟的这几位以图缓解疼痛。 室内的舟舟三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另外二人身上——容与,枭风,很明显,妖公主一党。 虽然没见过人,但是吧,舟舟还是略微知道容安然这个人的。 在原书里,也算是个和容炫然作对的小女反派,出场次数不多,但基本和女主舒迩有关——大概也就是绑架威胁让皇位的那些事儿吧,下场也不太好来着。 哎,初到妖族,就遇见这么多复杂糟心的事,真烦。 何柿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安慰:“没事儿,反正那个秘境也和这些事脱不开关系,早晚的事儿罢了。” 舟舟:\/_\\ 这个安慰一点也不好笑。 第七十一章 重塑灵根 接近一百年前,妖族西北之处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境,名曰上元秘境,也就是舟舟之前说过的第三种秘境,遗迹的秘境。 听说是这还是一个上古妖族遗留下来的秘境。 至于是什么妖族,众说纷纭,没个准话,有人说是蛟蛇一族,有人说是九尾狐族,还有说是影鹰一族,反正除了水里游的,地上爬的、走的,天上飞的,全都猜了一遍,可惜最后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即便不知道这到底哪一族的,只凭上古二字,就可引得不少人趋之若鹜。 众所周知,任何和“上古”二字沾上点关系的事物往往都能直接和“宝藏”二字挂钩,特别这还是一个秘境,普通秘境尚且有诸多宝贝,更别说这个传说中的上古秘境了,或许藏着什么能直接让人改天换命的神秘力量也未可知啊。 “店家,你这说的都是真的嘛?”周玉满脸期待。 周玉他们一行人经过玉清盟里里外外的各种盘问,外加得到由肖燕燕,肖真人以及另外两位真人友情提供的灵石之后,便直接出了余新城,一路朝着妖族的樾洲的西北方向前进。 至于后面的那些个小尾巴,舟舟是能够感受到的,但是只要不威胁到他们商队的人身安全,她也乐得他们向外面传送一些无效信息,打消他们的警惕心。 夜深了,大堂也不剩什么人了,和周玉说话之人是他们商队今夜投宿的客栈老板,她正兴致勃勃地和周玉唠嗑。 “当然是真的!奴家从不说谎,我这里南来北往的客人那么多,虽然奴家没有去过,但是那些客人可都满载而归!” 欧阳文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好奇:“你那些客人在里面都得到了什么好宝贝?” 老板一看欧阳文锡还有周围好几个小弟子被自己吊起胃口的样子,甚为得意,卖了个关子:“当然是能改变一生命运的好东西。” 周玉最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卖关子了,直接扔了一颗中品灵石到她面前。 这老板一见这灵石整双眼睛都在发光,忙不迭地把灵石紧紧攥到手里,脸上的笑比外面的那些妖花还要灿烂许多:“听说啊,这里面其他的东西倒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里面有可以直接重塑人灵根的灵药,不少人在里面找到灵药之后灵根的纯净程度直接就往上抬了一个大等级!” “怎么个重塑法?”周玉好奇。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五灵根的变成四灵根,三灵根的变成双灵根,最夸张的就是有个三灵根直接一跃变成了单灵根,还有个人族修士直接拜入了玉清盟,成为了亲传弟子,还有好几个妖族,现在已经成了我们太子殿下的得力干将!” 说到这,沈烟已经想到了什么,这不就是……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满脸兴奋,已然沉浸在这女妖老板描绘的美好未来中的周玉,思绪却已经回到了那伙贼匪刚出现的那天晚上。 周玉说过,他从妖族回来之后必然会在玉清盟的招生试炼上大放异彩,他们这些人当时只觉得荒谬,还都用昭明天宗的小师叔揶揄过他,可现在…… 难道说周玉所说的就是这个秘境? 所以他就是为了这个秘境才瞒着自己的父母独身一人来了这妖族? 如果说沈烟明白了,那么汪佳就是彻底迷糊了。 之前她也听说过这个秘境,虽然也心动过,但是在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之后就直接放弃了。 一个是努努力,还可以多活一两百年,一个是几率小到极致找到灵药,更大几率直接去死,她再不开窍,也知道选哪个。 她也不是那些投机者,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她灵根资质本就差,再改变也不能飞上天呐。所以任身边那些认识的修士再怎么劝,汪佳也自始至终坚定着自己的选择。 说不去,就不去! 如果汪佳没有见过周玉手撕金丹的场面的话,她还会觉得周玉只是和她过去的那样的朋友一样,只是一个抱着一飞冲天不实际幻想的投机者,可是现在…… 她老大这个修为起码也得是……汪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秒杀金丹的,起码也得是元婴吧? 都能到元婴了,这天赋肯定不差啊!还用得着这个所谓的灵药吗? 周玉看上去有些动摇,对这个所谓灵药的消息有一点点不确定,“老板,这丹药效果要是真这么好,为何那些已经找到丹药的人不多弄几颗出来,这种效果的宝物,要真放到整个修仙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能卖的都卖掉,再留几颗研究一下丹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若真能把这单方破解出来,说赚大钱都有些小气了,她替澜微做主,万合宗下一任宗主说不定就是这人的了。 这可直接就是造福云桑的大功臣了! 但不管怎么听,这都像是微商行为,先是在自己的朋友圈中设下陷阱,然后引诱那些修为停滞不前、多年来毫无进展,内心急迫的修士掉入陷阱。 这老板微微摇头:“能拿到这种丹药的那都是有大机缘的,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有一个就不错了!” 欧阳文锡在旁边听了良久,默默提出一个问题:“既然这秘境这么厉害,怎么我们在人族那边都没怎么听过呢?” 若真有,应该早就在修仙界掀起轩然大波,让无数人为之疯狂才对吧? 老板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看着欧阳文锡:“小郎君,这种东西说到底不能让人直接改头换面,重塑灵根之后也依然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小修士啊,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好这等宝贝,谁会到处宣扬呢?也就是那些修士知道奴家嘴紧这才告诉奴家,奴家这可都是独家消息!” 周玉非常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没错!” 就连容与,这个妖族公主的孙子在一旁十分给面子地点头。 欧阳文锡欲言又止,心中对此十分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大概又是什么小秘境用来骗人的把戏,但是他看周玉和老板娘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大有奉为知己的模样,决定暂时不当场戳穿,等之后有机会再和周玉私下交谈。 第二天一早,商队众人起了个大早要赶路去此行的终点,樊城。 欧阳文锡和沈烟本来就是奉师命来樊城见他家师父的一个故交好友,顺便取走他们宗门很早之前留在这里的一个宝贝,赵桓那些货物的买主也在樊城。 倒是之前在官道上带回来的四个人因为伤未痊愈,就由汪佳这个救命恩人做主让他们都留在了余新养伤。 美名其曰:累赘们,等伤好了,再谈报恩吧。 一进入城门,赵桓便马不停蹄地直奔买主的商行而去,赶紧将这批货物转手,以免夜长梦多。 而周玉则因目的地并非此地,很是心情愉悦地找了家客栈,一头扎进房间,抱着柔软的大床和枕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而从上一家客栈到樊城的这一路上,欧阳文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都要被掏空了。 他努力了,真的。 他真的努力和这个周玉好好沟通,好言相劝,告诉他:“这世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重塑灵根听起来实在是太荒谬了,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修炼为妙。” 你知道周玉这小子怎么说的吗? 他满脸自信地说:“我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周玉,上天一定会眷顾我的,重塑灵根,一听就是为我准备的!” 欧阳文锡:呵呵。 要是上天真那么眷顾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赐给你一个天灵根呢?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欧阳文锡累了,周玉这小子油盐不进,真不是一般的倔!和一头倔驴有什么可谈的?! 沈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地拍了拍因为在周玉那里屡次碰壁而瞬间老了十岁的欧阳文锡。 她忍不住劝他:“要不,我们去厉师叔那里去看看,看看厉师叔怎么说?” 欧阳文锡看着欢快地像是美好未来一样奔赴客栈的周玉身影,惆怅的脸上挂着挫败的忧伤,慢吞吞点了点头:“也好。” 提起厉冉这个名字,年轻人或许会感到陌生,但若真在云网上拉个榜单,就叫《云桑最痴情男女的那些事》,厉冉绝对榜上有名。 不为其他,就为他能够在笠阳宗宗主之位已经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还能为了爱情放弃大好前途这件事情,也足够让那些还记得此事的人至今仍津津乐道。 厉冉其人,其实从年轻时候就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 一个天资悟性品行都上佳的双灵根修士,在通过玉清盟的招生试炼之后毅然决然放弃自己能被某位不知名剑修峰主收为亲传弟子的机会,拜入笠阳宗,成为笠阳宗首徒。 若是特地去查,就能够发现,现在云网上依然还流传着厉冉当年拒绝昭明天宗的理由:我是个刀修,虽然刀剑相通,但是我更希望我能够学到最顶尖的刀法。 其实像他一样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没他这么离谱。 人家都是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成为外门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去一个小宗门美美当个内门甚至是亲传更好,他可倒好,直接拒绝了昭明天宗的亲传。 有一就有二。 第二次就是他为了自己的妖修妻子,放弃了笠阳宗宗主之位的事情,想当初,就因为这件事差点把他师父给气撅过去,更是震惊了一大票修真界的修士。 虽然说妖修咱也不歧视,但是重要部门重要职位的亲属关系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腐蚀啊! 政审它过不去不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只能二选其一。 所以,最后这位大情种只能放弃这宗主之位,看得好些人捶足顿胸,就差喊一句:放着,我来! 可也有不少人在前笠阳宗宗主看不见的地方,大喊一声:当真是好魄力! 舟舟要是在这里,一定大呼:痴情种出没,各单位小心! 樊城,说是城,更像是一个镇。 街道上,小妖们忙碌于各自的生活之中,有的街边摆摊售卖各种物品,有的匆匆忙忙地赶着路,年幼的孩童欢快地奔跑嬉戏,更衬得一个风格更偏向人族庭院的门口十分静谧。 “笃笃笃——” 一声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谁呀?”小院里有什么人迈着自己婀娜的脚步慢慢移向院门口。 一打开门,就看见几个还年轻的人族小修士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还是些没见过的人族。 “你们是——?” 还是欧阳文锡上前恭敬行了一礼,沈烟他们紧随其后:“弟子是笠阳宗宗主大弟子欧阳文锡,不知这里可是厉冉厉师叔的住处?” 阿奴娜的长相恬静娴雅,眼眸清澈如水,浑身更是透露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 一听这话,她露出了温柔亲切的笑容:“正是,你们就是阿冉的那些师侄吧?快进来吧。” 欧阳文锡他们进来的时候,厉冉正在做饭。 厉冉如今四百余岁,是个元婴修士,这些年一直在妖族修身养性,心境平和,和自己的妻子恩爱,生活和睦,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和阿奴娜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壁人。 看见这样生活平静,一脸幸福的厉冉,欧阳文锡难得将之前那些凶险都抛诸脑后,浑身放松下来。 “是文锡、阿烟呀,都坐,都坐,这一路不容易吧?” 欧阳文锡心里虽然觉得这一路一波三折,属实不好过,但是为了不让师叔担心,还是一口一个平安无事。 听到这话,厉冉停下自己挥舞的锅铲直摇头:“你这孩子,没说实话,那官道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哪是一句平安无事可以解释的?” 他抄起锅里热腾腾的饭菜放到饭桌上,又重新开始炒菜,眼神却已经示意阿奴娜赶紧给沈烟瞧瞧。 是了,沈烟其实在那次救下周玉之后身体里还有暗伤,而阿奴娜正好是个妖族的医修。 第七十二章 烧了高香的厉冉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还有好几个弟子一旁帮忙,庭院桌子旁的阿奴娜则坐在沈烟旁边替她检查身体。 阿奴娜微微抽出一些妖力,顺着沈烟的身体在她体内转圜一圈,路过几个经脉裂缝之处的时候还不自觉顿了顿,许久之后,她将所有妖力收回体内。 阿奴娜的面色有些凝重。 她的面色一凝重,欧阳文锡就紧张。 阿奴娜是厉冉的妻子,厉冉只是不做宗主了,又不是被赶出笠阳宗,叫声阿奴娜一声师叔也没问题。 “师叔,我师妹这伤很严重吗?我们当时立刻服用了复元丹的。” 毕竟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情几个人都被弄昏了头,之前和何柿一起来的也没有医修,所以沈烟这件事就一直被耽搁下来了,难道说沈烟的伤势恶化了? 不应该啊,他师妹还吃了好几粒复元丹,一直也没再动用灵力。 还有周玉给的那一瓶丹药,虽然至今都不知道这瓶丹药的名称和功效,但沈烟曾经私下里和他说过,仅仅是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丹香,就已经能感到万分舒心。 虽然周玉人傻了些,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想来也不会随便坑害他们。 当然,那个看起来像是泥丸一样的东西另说。 所以二人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让沈烟服用几颗丹药看看究竟如何。尽管之后沈烟伤势并未痊愈,但她说过确实感觉舒服很多,这也确实证明这瓶丹药确有一定的药效。 可如今,看这位师叔的样子,欧阳文锡有些不确定起来:周玉这傻小子不会拿错了什么其他莫名奇妙效用的丹药吧? 阿奴娜摇头,很明显有些怔愣:“没有,不严重,反而可以说恢复挺好的,有些……出乎意料地好。” 这个说法明显又把欧阳文锡、沈烟给说懵了,那既然挺好的,为何这副表情呢? 似是知道二人所想,阿奴娜复又解释:“阿烟这伤伤到了筋脉,还正好伤到了几处要害的经脉,一般的复元丹什么的只是暂时延缓这伤势的恶化,并不会修复,你们可是遇见了什么医修?” 医修? 欧阳文锡、沈烟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倒是一个正好端着菜回来的小师妹恰好听到这话,笑着打趣:“师叔,你可不知道,我们商队里有个家里很有钱的大少爷,当时师姐就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后来这人塞给师姐一瓶丹药还有个什么据说是根据他医师朋友弄出来的药丸,用的全都是珍贵的药材,看得我都心疼。” 阿奴娜眉头微扬,“丹药,什么丹药?可否让我看看?” 沈烟连忙把那还剩几颗丹药的药瓶掏出来递给阿奴娜。 阿奴娜接过,一打开药瓶,一股十分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即便阿奴娜没有受伤,体内的灵力居然也不由自主因为这股清香而调动起来。 阿奴娜接过打开瓶盖。 瞬间,一股十分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即便是阿奴娜并未受伤,她体内的妖力竟也不由自主地被这股清香调动,浑身的疲惫更是直接被一扫而空。 就连屋子里还在掂着大锅放调料的厉冉都忍不住动作一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门外。 “师叔可知这是什么丹药?”欧阳文锡嘴唇紧紧抿着,很是紧张。 沈烟坐在他旁边,已经能够感觉到他的紧绷感快要膨胀炸了!她忍不住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试图让他放松。 阿奴娜在几人紧张地眼神下倒出一枚丹药。 丹药整体呈乳白色,晶莹如羊脂,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有一朵栩栩如生的重瓣红色莲花印刻这丹药之上。 虽小,但是十分精致。 阿奴娜面露诧异,犹豫片刻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微微刮下一小片粉末。 虽然她不是丹师,但是医药共通之处良多,在不认识这枚丹药的情况下如何知道其大概效用,必得先看、然后嗅,最后尝。 丹药再复杂,但是溯其根本,都是由各种各样的药材,经由炼丹师炼化而成。 只要知道药材组成,推测其大概效用不是难事。 阿奴娜脸上露出些不确定的神情:“这丹药……未曾见过,但用的确实都是专门修复经脉的药材,而且搭配得当,甚至可以说,妙得很!” 面对陡然松了一口的欧阳文锡和悄悄舒了一口气的沈烟,阿奴娜随后又丢下一枚炸弹:“另外,无论从丹纹、丹药的品级还是气味来看,炼制这丹药之人,修为不会低于合体期,甚至……更有可能是大乘期。” 她抬头看向同样面露诧异的师兄妹二人,有些感慨:“你们说的那小少爷真不是一般的大方啊。” “大,大乘——?” 沈烟声音莫名带了些颤抖,她望向手中拿着的那瓶丹药,突然觉得这冰凉的瓷瓶十分烫手,“师叔,您确定吗?” 他们笠阳宗宗主,虽然只是个元婴,但是宗中最厉害的太上长老却已经是一位合体初期的大能,对小小的沈烟来说,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更别说大乘了…… 重新端详过丹药上面的莲花纹路之后,阿奴娜肯定点头:“确定,这丹纹确非普通的炼丹师可以做到的。” 欧阳文锡的喉咙有些干涩:“这不就是一个莲花印记吗?” 很多炼丹师都会给丹药打上印记的。 “这枚丹药没有丹药师的印记,若真说有,这莲花纹也确实算上一个吧,这世间能将这丹药丹纹炼制到这种程度的——”阿奴娜伸出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个数字,“不超过五个。” 丹纹,很多丹药都有,每一种丹药都会有自己特殊的丹纹,可能只是一个点,可能是一条横线,也可能是颜色或者其他,毫无疑问,品质越高,丹纹便会越清晰。 这枚丹药的丹纹,阿奴娜从未见过,但想来应该是哪位大能新研制出来的在市面鲜少流通的新丹。 简称,炫技之作。 旁边,原来还在厨房的小弟子们早就围了上来,甚至连厉冉都没有再做下一个菜,赶过来看个热闹:“你们说的这个小少爷什么来头?” “听说家里是做灵兽妖兽生意的,特别有钱,那一天,在酒楼的时候,他随手就拿出来一千上品灵石。”一个弟子说。 “还有,还有,他还有个妖族公主亲孙子的弟弟,虽然不是亲的。” 阿奴娜刚想说什么,却直接被厉冉拦住:“我就说嘛,看来这小少爷家里生意应该是做得非常大,我告诉你们啊,这种卖灵兽的认识的修士大能还真是不少,你们以后要是想找什么珍稀灵兽,说不准人家就有呢。” “对了对了,这个小少爷叫什么来着?” 欧阳文锡也意识到什么,配合着回答,“姓周,周玉。” “周,周玉。”厉冉念了几句,脑中努力回想,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拍大腿:“我知道!这周家在中洲可是赫赫有名的御兽之家,和昭明天宗还有其他几个玉清盟的宗门来往甚密,这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 “原来如此。” “没想到周郎君家中竟如此显赫?难怪平日里总是一副鼻子仰天,谁都看不上的模样。” …… 周围几个小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没一会就将这件事情完全抛诸脑后。 饭后,阿奴娜笑着让欧阳文锡,沈烟之外的其他弟子都出去帮她采购一些药材,用来治疗沈烟的伤势,自己则留下欧阳文锡帮她打下手。 房间内,厉冉站在门口,轻轻地放下最后一块石头。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蓝色的光屏莹莹升起,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神识的窥探。 一转身,厉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异常:“那个周玉什么来头?大乘修士专门定制的丹药可不是用些灵石就能买到的,而且这人一出手就是一瓶,还只是送人。” 欧阳文锡摇头:“不知,这人确实手持‘周玉’的楼令,没有作假,修为也只是炼气,性格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异常的。” 纯纯就是一个富家不谙世事大少爷的做派。 “刚刚子衿说,他还给了你们一个药丸?可否给我看看?”子衿,就是刚刚吐槽周玉的女弟子。 沈烟忙不迭地从角落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阿奴娜的面前。 虽然她觉得这玩意不太像能吃的样子,但毕竟这药丸耗费了大量珍贵的药材,也是周玉的一番好意,她也不能随便浪费,便找了个盒子放起来了。 这药丸倒是比之前的丹药粗糙不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种追求保持药材原汁原味和新鲜效能的炼制方法,更像是出自一名医修之手,尤其,有些浮源那边医修的影子。 听说是根据那大少爷医修朋友的建议做出来的? 一番检查之后,阿奴娜重新放下手中丹药,递到沈烟面前:“这东西确实对你的伤大有益处。” 望着眼前的那像泥团一样的东西,沈烟心中不免震了震,“师叔,这……真的有用?”而且还是大有益处? 阿奴娜点头:“这方法确实应该出自人族医修之手,只是……这药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药效?” 旁边自这药丸出现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药丸的厉冉突然出声:“这药丸之上好像还附有阵法。” 不过是什么阵法,他就不清楚了。 厉冉当年也只是为了任务粗浅地和同行的几个玉京学院的师兄们学了几个小阵法,就比如今日这里的隔音阵,但是阵法之事变幻莫测,种类繁多,真要他认出来也属实为难他了。 但,一个能附在药丸之上的阵法,不必说,必然精妙至极,绝非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 精妙的阵法,来自大乘期丹师的丹药,医修的手法……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直袭向欧阳文锡,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一些:“师妹,你还记得我们遇见那个金丹修士的那一晚吗?” 沈烟呆愣愣地回头:“师兄你是说,那些人紧急撤退是因为周玉?” 厉冉见状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文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当天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不敢有丝毫遗漏。而沈烟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时地提醒和补充一些被遗忘的情节。 厉冉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你是说,那夜周玉被挟持以后回来的时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沈烟点头:“没错,除了很疲劳,还多了几个伤员,听说都是同行的一个散修,汪佳所救,但究竟如何,我们也没看见。” “那伙人,能杀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将人完好无损地放了呢?这个周玉,有问题。”厉冉斩钉截铁地说道。 精妙的阵法,来自大乘期丹师的丹药,医修的手法……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直袭向欧阳文锡,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一些:“师妹,你还记得我们遇见那个金丹修士的那一晚吗?” 沈烟呆愣愣地回头:“师兄你是说,那些人紧急撤退是因为周玉?” 厉冉见状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文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当天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不敢有丝毫遗漏。而沈烟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时地提醒和补充一些被遗忘的情节。 厉冉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你是说,那夜周玉被挟持以后回来的时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沈烟点头:“没错,除了很疲劳,还多了几个伤员,听说都是同行的一个散修,汪佳所救,但究竟如何,我们也没看见。” “那伙人,能杀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将人完好无损地放了呢?这个周玉,有问题。”厉冉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人妖两族闯荡出来的直觉,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周玉,但是从他这两个师侄口中判断,不会出错。 第七十三章 都是熟人 吃人的秘境? 欧阳文锡和沈烟小小的脑袋上满头的问号,“……秘境还会吃人?” 怎么吃,还会化身 阿奴娜也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也没什么,总之,这秘境并不像外面那些人说得那么好,你们没事也别靠近那个秘境。”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想都别想!” 厉冉放在阿奴娜的肩膀手拍了拍,看她情绪微微稳定下来,然后才问:“你们突然问起这个秘境,难道说周玉和这个秘境有关?” 欧阳文锡点头:“是,周玉说他就是为了秘境里的那个可以重塑灵根的灵丹而来。” 厉冉沉吟片刻,好半天才沾着茶水,略有些犹豫地在桌上写下“周玉”以及——“玉清盟”五字。 写下“盟”字最后一笔时,他的手臂还悬在桌上良久,最后才在欧阳文锡和沈烟惊讶的目光中将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名字连在一起。 “师叔,这……”沈烟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厉冉,“师叔为何会这么想?” 厉冉看了眼阿奴娜,得到她的同意之后才开口说道:“几月之前,玉京学院曾有人探查这个秘境,只不过都消失了,你说平白无故消失了几个弟子,玉清盟会不管不问吗?” 沈烟摇头,玉清盟几大宗门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这几月并不曾听过任何有玉清盟弟子消失在这秘境之中的消息,再联想到阿奴娜说的那个“吃人”二字,她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这位周玉究竟是何许人也了。” …… 商队他们到达樊城的时间大概也在下午时分,待欧阳文锡带着众弟子,包括厉冉回来的时候,周玉早就睡着了,住她隔壁的汪佳是这么说的。 所以,即便天色不算特别地晚,本来特地想见见这位周郎君的厉冉也只能就此作罢,等第二天再说。 可是待厉冉起了个大早,特地掐着时间到达客栈的时候,却又只能得到周玉、容与,甚至是隔壁的汪佳留书一封,离开商队的消息。 厉冉:“……”这小子故意的吧? 而不见了的周玉去哪了呢? 自然是去了秘境,还带着汪佳。 其实舟舟并不想带着汪佳,不只是她,还有那几个笠阳宗的弟子,但是耐不住汪佳一直恳求,甚至还威胁她,要是她敢一个人走就把她的异常公之于众,反正哭着闹着就是要跟着舟舟。 舟舟:“……”她之前不是还害怕自己来着吗?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凶吗? 汪佳扯了扯嘴角:大佬其实也只是嘴硬心软吧? 好吧,她确实在赌,老大此次去那个劳什子秘境肯定另有所图,不管她做什么,跟着就是,这也是自己表明忠心的机会,这是汪佳这么多年来作为散修在修真界摸爬滚打磨出来的直觉。 上元秘境在人妖两族,特别是那些天生灵根不算太好的修士群中其实也算得上小有名气,每四月一开,这是今年上元秘境第一次开启。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秘境的附近早就站满了各种人啊、妖的,放眼望去,各色的法器、法衣令人眼花缭乱。 舟舟、容与还有汪佳昨日一到客栈就休息就是为了早点赶过来。 平日里和大家待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但今日周玉甚至是容与这两个新鲜且俊逸的面孔一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引来诸多的视线,那大一些的郎君脚边还跟着一只似乎十分通灵性的兔子。 奇怪的是,这兔子又似乎不是灵兽,只是一只凡兔。 今日周玉穿着一身暗蓝色的法衣,法衣上面缀满了精致的暗纹,隐隐还有灵气闪动,图案精巧,栩栩如生,工艺之精细足以证明这件法衣的品阶至少也是玄阶法衣,暗地里看得许多人又是一阵眼热,甚至还有人默默起了小心思。 周玉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神迷蒙,仿佛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一般,然后趁着秘境还未开始就随意找了个空地,又是矮桌,是蒲团,还有各种热茶和茶点,把容与、汪佳一起喊坐下来之后便悠哉游哉地享受起来。 他是享受了,却看得周围那些风尘仆仆赶来的修士们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心中暗自猜测这是哪来的什么天真的大少爷。 当然,还有人眼神咕噜噜转了一圈,忍不住就挂着笑容凑上来搭话:“这位郎君可是要进入这上元秘境?” 周玉轻轻掰了一块徐景兮给她的莲花酥,一半自己吞了,还有一半递给眼巴巴看着她的小蓝,头也不抬地说:“昂,这不很明显?” 来人蹲下身来,刚想凑到周玉身边,就被周玉很嫌弃地躲开:“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这人也知道这些人族的富家弟子别的没有,就是臭毛病特别多,并不当回事,然后才在周玉允许的范围内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郎君,我这里有独家的秘境的地图,要不要来一份?” 他这么一说,周玉又来了兴致,也不管小蓝默默抗议自己拿走了手上的莲花酥:“怎么说?” 也就是这时候,周玉才仔细看清来人的模样。 长相普通,但是头上还有两个黄色的耳朵没收进去,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是个狗妖,还是个大黄。 大黄看周玉来了兴致,伸出一个手指头。 只是他刚想说出价格,就听这满身富贵的郎君说:“一块灵石?” 大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块灵石?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但是为了卖钱,他只能好言好语:“是一百块中品灵石。” 周玉忽然又没了兴趣,重新转过身去喂兔子,随口问:“什么地图啊,保真吗?值这么多灵石吗?” 别说着是地图,等他拿到手结果发现是什么妖族其他城邦的城市规划图,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她见得可多了。 就像有些不良商家,图片上挂着的分明是什么所谓的蓝色妖姬玫瑰,商品选项上是各种四年苗、八年苗,十年苗的,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对版,结果到手种了好几个月,细心养护之下才发现开出来个丑东西。 能开出来都还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是芽都没有发出来,直接噶了,然后回头还自责是不是自己没有养护的经验。 真的被骗得团团转! 大黄连忙转到周玉的正面,熟练以天道发誓:“值!当然值!” 说到这,这大黄脸上还隐隐带着些骄傲:“这些都是小人数次进入秘境精心绘制,童叟无欺,绝对值这个价格。” 周玉微微掀了掀眼皮,将这大黄上下打量一番:“你进去很多次了?都找到什么宝贝了?” 大黄脸上笑容一僵,然后才讪讪说道:“小人运气背,没找到什么宝贝,但是我同行许多朋友都找到了,这里面还有根据他们详细描述绘制出来的路……所以,郎君你说这地图值不值?” 周玉认真想了想,貌似还挺值得的,但是一百中品灵石啊……“十块,多了没有。” 大黄脸上先是面露喜色,但很快就将这喜悦之情隐藏起来,然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郎君,我也是看你我有缘,这价格权当我俩结个善缘,要是旁人,我理都不理的。” 舟舟:“……”完了,她觉得她亏了。 不过话已至此,周玉是不可能反悔的,他拿出十块中品灵石和大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到那所谓的地图,一份电子地图加上一份纸质地图。 这纸质地图是这狗妖看在周玉格外大方的面上附赠的,至于电子地图……若是用神识探进这存在风翎之中电子地图,便能很直接地看见具体的线路,妈妈就再也不会担心我找不到路啦! 舟舟:行,挺先进的,十块中品灵石就十块中品灵石叭。 之后嘛,周玉就看见大黄又很熟练地在人群中挑中了好几个和她一样的冤大头,喜滋滋地把他的地图都卖了出去,就在最后秘境又要开启之时,大黄迎来了他最后一单客人,也是最有钱的一单客人。 一群看起来比周玉还要更格格不入的——宗门弟子。 还是大宗门的弟子。 虽然乔装打扮,但仍可以从一些细节处看出他们与周围那些散漫的修士有所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舟舟都认识,都是熟悉的面孔。 一两个他们昭明天宗的,玉京学院以桑亭之为首的几个阵法师,还有几个玄法宗的,当然,最引舟舟注目的当属雁雪楼的舒迩。 不是舟舟针对舒迩这个女主,单纯就是舒迩修为最低,按理来说,这里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舟舟盯着他们,其他人也盯着他们。 不远处,和老朋友叙旧结束的汪佳赶紧回到舟舟身边,略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些人什么来头?” 容与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玉清盟的。” 他这么一说,周玉又来了兴致,也不管小蓝默默抗议自己拿走了手上的莲花酥:“怎么说?” 也就是这时候,周玉才仔细看清来人的模样。 长相普通,但是头上还有两个黄色的耳朵没收进去,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是个狗妖,还是个大黄。 大黄看周玉来了兴致,伸出一个手指头。 只是他刚想说出价格,就听这满身富贵的郎君说:“一块灵石?” 大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块灵石?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但是为了卖钱,他只能好言好语:“是一百块中品灵石。” 周玉忽然又没了兴趣,重新转过身去喂兔子,随口问:“什么地图啊,保真吗?值这么多灵石吗?” 别说着是地图,等他拿到手结果发现是什么妖族其他城邦的城市规划图,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她见得可多了。 就像有些不良商家,图片上挂着的分明是什么所谓的蓝色妖姬玫瑰,商品选项上是各种四年苗、八年苗,十年苗的,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对版,结果到手种了好几个月,细心养护之下才发现开出来个丑东西。 能开出来都还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是芽都没有发出来,直接噶了,然后回头还自责是不是自己没有养护的经验。 真的被骗得团团转! 大黄连忙转到周玉的正面,熟练以天道发誓:“值!当然值!” 说到这,这大黄脸上还隐隐带着些骄傲:“这些都是小人数次进入秘境精心绘制,童叟无欺,绝对值这个价格。” 周玉微微掀了掀眼皮,将这大黄上下打量一番:“你进去很多次了?都找到什么宝贝了?” 大黄脸上笑容一僵,然后才讪讪说道:“小人运气背,没找到什么宝贝,但是我同行许多朋友都找到了,这里面还有根据他们详细描述绘制出来的路……所以,郎君你说这地图值不值?” 周玉认真想了想,貌似还挺值得的,但是一百中品灵石啊……“十块,多了没有。” 大黄脸上先是面露喜色,但很快就将这喜悦之情隐藏起来,然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郎君,我也是看你我有缘,这价格权当我俩结个善缘,要是旁人,我理都不理的。” 舟舟:“……”完了,她觉得她亏了。 不过话已至此,周玉是不可能反悔的,他拿出十块中品灵石和大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到那所谓的地图,一份电子地图加上一份纸质地图。 这纸质地图是这狗妖看在周玉格外大方的面上附赠的,至于电子地图……若是用神识探进这存在风翎之中电子地图,便能很直接地看见具体的线路,妈妈就再也不会担心我找不到路啦! 舟舟:行,挺先进的,十块中品灵石就十块中品灵石叭。 之后嘛,周玉就看见大黄又很熟练地在人群中挑中了好几个和她一样的冤大头,喜滋滋地把他的地图都卖了出去,就在最后秘境又要开启之时,大黄迎来了他最后一单客人,也是最有钱的一单客人。 一群看起来比周玉还要更格格不入的——宗门弟子。 第七十四章 容炫然 秘境开启,一阵眩晕之后,舟舟再次睁开眼睛,放眼望去便是无垠的花海。 色彩斑斓的花朵如绚丽的锦缎般铺展在大地上,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微风轻拂,花海如波涛般起伏,带来阵阵芳香的气息。 被勾起一些不太美好回忆的舟舟:“……” 神经病啊,这个世界就绕不开花海这两个字了是吗? 花很好,花海也很好,花花无错,有错的是养出那片花海的人,等着吧,她迟早要把那片花海铲了。 旁边正好拉着手一起进来的汪佳看见舟舟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连忙拿出自己的法器横在胸前,警惕地看向四周,但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只能虚心请教:“周郎君,这周围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舟舟回过神来,又变成那个大少爷周玉,捂着鼻子很是嫌弃地说:“没有,就是我平日很讨厌这些花呀草的,特别是这个花粉——阿嚏!” 说着说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汪汪,鼻子都变得红通通的,看得汪佳连忙手忙脚乱地带着周玉往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去,那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容与小蓝:“……”这戏演得真好。 还有,好天真一女娃。 要不是寒木峰上一群值钱的草药中间还穿插着那么多只有观赏价值花卉,开花且浓香的那种,他们差点就信了她对花粉过敏,这演技直接可以被聘去唱戏了。 虽然容与不能亲身参与舟舟这五年在昭明天宗的生活,可她空了也会给容与看看寒木峰的改造进程,别的不说,如今的寒木峰什么样,当初的寒木峰什么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当日的寒木峰狗都不去,那么现在的寒木峰不管谁想去都得排队,甚至可能还得预约,把辜方辞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还时不时用风翎联系一下远在樾洲的容与,和他得瑟一下自己这个徒弟有多好、多能干。 老是被炫一脸的容与看在辜方辞还能时不时给他说说舟舟近况的面子上,就先耐心听完,在辜方辞开始各种花里胡哨地夸耀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然后果断掐断联系。 看似毫不在意,但不妨碍他心里对辜方辞、谢启惟,最重要的是对繁渊这个狗东西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他,舟舟怎么会受伤? 要不是他,他容与怎么会好好地在都进了昭明天宗,拜了师父的情况下还被逐出宗门? 容与以前跟着那人见过繁渊的那片花海,也知道舟舟现在脸色不好的原因,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繁渊更是恨得深沉。 可话又说回来,繁渊的那片花海暂且不提,现在还得先配合舟舟才是。 这边,周玉在汪佳的指引下快速脱离花海,来到旁边的小树林里,也就到这,周玉的喷嚏频次才慢了下来。 汪佳见她没事,但她有些摸不准旁边容与的成分,而且她老大貌似还是端着“大少爷”的架子,便也不敢擅自暴露周玉,只能问:“我们接下来应该往哪走呢?这秘境说起来是个中等秘境,可实际也只是和那些大型秘境比,实际还蛮大的。” 容与瞟了一眼周玉,之前她不是买了地图吗? 周玉接收到容与的眼神,便也不藏着掖着,很是大方地把自己的地图和其他二人分享。 于是三人一兔便对着周玉手上的地图开始讨论起来。 很快,有了结论。 从地图上的结果来看,她们三人正处在这片地图显示的秘境中心地带,上下左右分别都有有人找到那个所谓的秘境灵药,但是最集中的还属右上方。 周玉说过就是为了找灵丹而来,那么既然如此,她决定往——地图显示的右下方,几乎没有人找到灵丹的那一片走。 容与都听周玉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汪佳……她不懂,但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在别人还在争得头破血流要往哪边走的时候,这三人小队已经很愉快地达成一致意见。 争执? 不存在的。 三人一兔走的这一路,几乎快两个时辰了,值钱的草药,珍稀的兽类,不世的宝贝——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这简直比舟舟刚穿到这个时空所处的那片秘境还要差上不少,都只是些普通的花草树木,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那种。 也就是这时候,舟舟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所谓的上古秘境只有这些几乎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的散修们前来碰碰运气,旁的,比如某些世家啊,宗门的什么的看都不看一眼。 因为这里恐怕真的只有那个所谓的灵丹了。 之前那个女老板说过,有人得到这丹药改天换命入了玉清盟,可是玉清盟本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一个上古秘境没有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就只有几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灵丹,说出去谁信啊? 当然,这样的秘境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在憋个大的,把好东西都攒到一起了。 但这个,只要那个大宝藏被找到之前都存疑。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能来这里碰碰运气的都是些没有什么倚仗的散修,即便是最后失踪了,也是无人问津,给了那幕后黑手可乘之机。 “迩迩!好巧!”就在舟舟百无聊赖地赶路,心里还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往这边喊了一声。 舟舟:“???” 谁,谁叫迩迩,迩迩是谁? 舒迩在哪里? 她正四处张望着呢,就见汪佳一个箭步就把她连同容与拉到旁边的灌木丛里。 该怎么形容汪佳的这个姿势呢? 就一手抱着舟舟,一手抱着小蓝,还有一脚是勾着容与的腿的。 或者更形象一点说是在容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把他踹进去的! 容与:“……”杀了吧?留着干嘛? 可是随即三人刚刚前方的那十字路口处,正好有两队人马鹊桥相会,打断了容与刚刚升起的念头。 只见一个身着华丽金袍、气质非凡的男子快步走上前,几乎无法抑制住的兴奋之情,临到跟前,却又像是怕吓着舒迩一般,温柔道:“迩迩,好久不见!” 舒迩旁边其实还跟着好几位一起来的玉清盟的一位师姐,见一位气质儒雅,样貌更是不俗的陌生男子上前搭话,想到此行的任务,忍不住上前询问:“阁下是……?” 容炫然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舒迩旁边站着的几位师兄师姐一般,正准备向这几人拱手,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容……” 他话在眼神划过最后面站着的眼神淡漠桑亭之时,猛然顿住,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几近失态地张大了眼睛。 但是出于自身的修养,他又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众人疑惑的表情中,他重新开口,除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僵,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和礼貌:“在下容炫然,想来几位应当就是迩迩的师兄师姐了,这么多年,迩迩在玉清盟,还要多亏了你们的照顾。” 这话说完,他还特意重新看了一眼桑亭之,在桑亭之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又很快移开, 容炫然……?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一位同桑亭之一起来的阵法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容炫然,妖族太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容炫然谦虚地笑了笑,“是,不过,妖族太子这个名号也就是听着好听,主要也还是要给妖族众妖创造一个和平宁静的环境才是。” “说到这里,还是要和玉清盟多多学习,如今人族内部四海升平,正是我妖族学习的楷模。”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谦虚有礼,别的不说,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总是在这时候膨胀地特别满,把这些个在玉清盟学习多年的弟子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也谦虚回道:“原来竟是妖族太子,我等失礼。” 后面嘛,就是几人一一介绍自己,主要就是昭明天宗,玄法宗还有玉京学院的几位,阵容就是主打一个能打没有缺点。 阵修在旁帮,剑修往前冲,法修在后追。 轮到最后桑亭之的时候,他其实注意力也不在这个所谓的妖族太子身上,也没所谓要和他认识一番,但是架不住人家要和他搭话。 容炫然很是彬彬有礼地问道:“这位兄台是……?”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后看去,他们可没有错过刚刚这位妖族太子的眼神,难道这位桑师叔的天才之名已经冠绝云桑,连妖族太子都有所耳闻了? 桑亭之微微掀开眼皮,声音清冷:“玉京学院,桑亭之。” 简单,明了。 一句话都不多说,简直没把这位妖族太子的脸面当回事。 但是吧,其他几位也了解,特别是玉京学院的三位还有昭明天宗的两位都知道,桑亭之一直都这样,对谁都这样。 ……哦,不对,和某个人在一起时,好像有些不一样,两位剑修对视一眼,确认了某些东西。 容炫然扯了扯嘴角,还要再问,却见舒迩拉了拉他:“阿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在这里自然是有任务在身,那么容炫然呢? 他可是妖族太子,总不能这位活了数千年,修为几乎在妖族无人可敌的妖族太子也是来找灵丹重塑灵根的吧?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特别是在舒迩的注视下,容炫然略微有些别扭:“我……迩迩,我说了,你别生我气,行吗?” 舒迩微笑着摇头,“你说,我不会生气。” 即便得到舒迩这句话,容炫然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舒迩的脸色,开口解释:“你们妖族的时候不是要给边境那边呈交身份资料嘛,我有个属下知道我对你……然后他就把你入境的事情告诉我了。” 如果说,容炫然确实是一直关注着舒迩,那么作为妖族太子知道舒迩入境妖族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怎么会知道他们来了这个秘境呢? “你跟踪我?”舒迩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多少的情绪,可是说话的内容却让容炫然心中陡然一紧。 向来做事果决的妖族太子居然说话磕巴了起来,他连连摆手,“没,没有,就是……其实之前……” 他看了眼后面站着的桑亭之,略有些犹豫:“玉京学院之前不是有好几位弟子入了妖族再也没有出来,了无踪迹,毕竟我妖族和玉清盟早在当年就和我父皇缔结友好的盟约,两族数千年的友好情谊可不能毁在我的手里,玉京学院的弟子失踪,我这个妖族太子自然责无旁贷要亲自负责探查。” 他紧张地看着舒迩,面露自责:“只可惜,我还是没有找到人究竟在哪,只知道,他们最后就是来了这个秘境。” 也就是说,他也是抱着和他们一样的目的来的? 这么巧? 其实相较于这个说法,舟舟还是更相信,他就是知道舒迩在这里,他才来的。 妖族太子这么敏感的身份,平时定然不会,也不能擅自从妖族进入人族,若是有机会能与舒迩多接触,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在舟舟看不见的地方,容与翻了一个白眼。 那些个老东西有句话说得对,容炫然确实比容青染更适合做这个妖皇。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能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种场合,惯会笼络人心,任谁看了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圆滑世故。 哦,容青染就是现任的妖皇,也就是容炫然他名义上的爹。 当然最重要的是,容炫然太会装了。 相比之下容青染就显得过于直接。 用凡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容青染适合做那个打江山的,容炫然就适合做那个守江山的。 只可惜,这里不是凡人界,是妖界,还是修真界的妖界,容青染这个打江山一直不死,容炫然就算私底下再怎么恨得牙痒痒都无可奈何。 第七十五章 告状 汪佳原本听到有人听到喊“迩迩”,一下子就想到秘境之外说的那个雁雪楼的舒迩,下意识就把容与、还有她老大塞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去了。 他们方才走的这条道路,与桑亭之和容炫然走的路相比明显窄了许多,甚至将其称之为十字路口都有些牵强,实际上它更像是那条宽阔大道的一个小分支。 这片树林不算太高,起码确实没法和初云境里那片遮天蔽日的森林相提并论,但总的来说高度也有个十来米了,再加上灌木、杂草丛生,几乎是把这条路两边掩了起来,一般人不注意就很容易忽略掉。 当然,若是有些人衣服颜色太鲜艳了,那真是想不注意到都难,是吧,容与? 三人一兔原本藏得好好的,但是汪佳听到还有所谓妖族太子也来了,实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三人的踪迹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结果汪佳这一吸气直接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就在和容炫然友好交谈的时候,一位法修眼神一凝,直接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藏头露尾不敢出来?” 说话间,瞬间调动体内灵力,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声音传来方向的旁边挥出一击。 这位法修是主修火灵力,不过考虑到树林防火以及对方可能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完全没必要痛下杀手,所以只是用相对温和的水灵力吓唬吓唬。 只见他猛地一挥手,刹那间,一道璀璨耀眼的蓝色光芒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射而出,削掉一大片树枝树叶! 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及。 眨眼之间,这道蓝光便在距离汪佳她们不远的地方轰然炸开,炸起一片草屑泥土。 汪佳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整个人呆立当场,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会引得玉清盟的这些弟子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愧疚不安地看向周玉,满脸懊悔,心里已经在各种惊叫出声:完了,完了,老大不会嫌弃她太蠢直接把她给杀了吧?或者丢到秘境里,不要她了……? 舟舟和容与迅速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心领神会地转过头去扮好自己的角色。 “谁呀,谁呀!”周玉端好了自己大少爷的架子,随手不经意地拍了拍汪佳紧绷的身体,然后任容与再如何拉也拉不住地就往前冲去。 在各种或愕然或平淡或好笑甚至是看好戏的眼神中,周玉先是脸上心虚了一阵,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往后瑟缩一点点,然后在目光触及旁边那一道道规整的切口的时候,像是被什么鼓舞一般,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你们是玉清盟的修士了不起呗!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周玉说话微顿,然后有些不甘心地嗫嚅说道:“我们这些修为低下的小修士!” 那出手的法修要被这人的无耻气笑了,“你们在旁边躲躲藏藏,还容不得我们把人找出来?” 说完,又将视线投向周玉身后那两个……不对,是三个缓步走来的胆小身影。 其实一人一兔的组合还有点奇怪,但是这天下间也就一个周玉会带着一只小白兔子到处跑,也不会联想到什么奇怪的组合身上,舟舟没事才懒得把这个非必要不带在身边的小蓝拽着到处显摆呢。 一般情况下,她都是请它安安分分地待在寒木峰。 大龄孤寡老人配上绝美可爱兔子,多温暖人心的组合啊~~ 辜方辞:呵呵,你才大龄呢,这兔子,这容与哪个不比他大,一个个就会装嫩! 谁不会一样? 事实证明,装嫩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容与的天资无人能比。 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中,容与一步两步,三两步快速躲到周玉的身后,怯生生地望着这群来势汹汹的修士,“我们一直都是走这条路的,只是恰巧看见你们交谈罢了,又不是故意跟着你们,而且这秘境也不是你家开的,你这修士好生霸道,一句话都不让人说就动手。” 那动手的法修,也就是罗拂生语塞,不是,这哪来的小孩? 旁边他师姐,也就是之前出声询问容炫然的陆苑,目光在周玉还有容与两张不俗的容貌上转了两圈,“我想起来了,你们俩就是那个在密境前摆着桌子吃东西的那两个吧?” 而且二人还早在秘境之外的时候就一语道破他们几人的身份。 “昂,怎么了?我们在外面吃东西还碍着你们的事情啦?”周玉说话带刺。 陆苑摆手,“那倒没有,就是印象深刻。” 毕竟他这个人和来这秘境的那些人区别还蛮明显的。 “三位怎么称呼?我看,这位小郎君眼熟得很。” 容炫然自然早就知道有人在旁边躲着,不过他可懒得管这些躲在暗处连面都不敢露的小修士,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并不曾特意去注意那几人的容貌。 直至容与现身之际,他方才察觉到眼前之人似曾相识,但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回忆,却始终无法确切想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那种熟悉之感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虽近在咫尺,却又难以捉摸,把人的心都挠得痒痒的。 他还想再多看几眼,但是容与早就连头带脸都埋在周玉背后,捂得死死的,所以他不得不出声询问,把重点直接放到了容与身上。 “那个,听说你是妖族太子?”周玉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这里是妖族,而且这人也没有出手伤她。 容炫然点头,“是。” “我叫周玉……”她又将自己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在那几个玉清盟修士露出恍然之色的时候才把身后的容与拉出来:“他叫容与,是你们那个妖族公主的孙子。” 刚刚她已询问过容与,这样介绍可有问题,容与并不介意。 周玉…… 容与…… 容炫然没听说过,但是妖族公主容安然的孙子,不久之前正好就听过。 而且很巧地就是,那也是个半人半妖。 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容安然的孙子,长得倒是颇有他们容氏风范,就是可惜了……是个半人半妖,而且这性子未免也太懦弱了些。 容炫然微微估量了几眼,便也不将容与放在心上,至于周玉、汪佳,就更不必说了,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 不过他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原来是安然的后辈,既如此,我便也算是你的长辈,只可惜,你祖母与我有诸多误会,你要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叔祖爷爷,要是不乐意,也没关系。” 容与:“……”叔个头,把你祖坟刨了还差不多,就刨到两个人的共同祖宗为止! 在容炫然看似期待的眼神中,容与果断躲到周玉身后,一句话都不和他多说,看得容炫然表情差点没绷住。 第二次了,今天的第二次了! 前面的疑似繁渊的桑亭之还好说,你这小子算是什么东西?! 原谅此刻的容炫然吧,他也真的只是在近一千多年前见过繁渊一面罢了,就那几眼,都过去一千年了,能记得个鬼啊。 平常人再见十年前的故人还要犹豫几分才敢再认,更何况这是一个长达一千多年的跨度。 再说,当初刚刚和桑亭之分开没多久的舟舟不也第一眼认错了吗? 此时此刻,偏偏舒迩就在旁边看着,容炫然心里再绷不住也只能把口气都吞下去。 周玉瞧见气氛不对,连忙就像那个操心的家里孩子心理健康的家长,打个圆场:“我估计这孩子以前在妖族的时候,就受尽欺负,那两天在余新城的时候,还遇见两个叫容……” “容苍,容梧。”透明人汪佳在旁边及时提醒。 “对,容苍容梧!太子殿下,你可不知道两个人有多霸道!就因为看我们刚到余新城没来得及梳洗的样子狼狈至极,就直接要叫店家把我们赶出去!” 在容炫然面上笑容微微有些僵,玉清盟几位面上表情也不太好的时候,周玉又赶紧甩了一口大锅:“更重要的是——” 她赶紧把容与拉到前面来,浑然不顾容与有些僵硬的身子,安慰似的虚虚抱住他,痛心疾首对着容炫然道:“你不知道那个容梧多过分,她一听到我家阿与是个小小的,可怜的,弱小无辜的半妖之后,面上的嫌弃都要溢出天际了!” 她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一个外人都被那眼神深深刺伤了,更何况我家阿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有外人在面前尚且如此,外人不在的时候这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太子殿下,你不仅不能怪罪我家阿与,你更得为他做主哇!”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将容与描绘成一个自幼便饱尝欺凌的小可怜形象。 尽管舟舟从未从他本人那里听闻过半句关于所受委屈的只言片语,但是人的脑子会思考,也会脑补,足以让她自行脑补出无数个可能发生在容与身上的悲惨场景。 既然是妖族公主的后代,那么身为妖公主的后代何以要跑到人族的玉清盟参加什么招生试炼呢? 或许在那遥远而模糊的童年时光里,容与从小就是其他孩子肆意捉弄和欺负的对象,嘲笑、推搡打骂绝对不少,甚至还会抢走他手中仅有的玩具或零食。 这种在人族之中都很常见的名为“欺凌”的东西,妖族又怎么会少呢? 或许那些妖族的平民并不觉得半人半妖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日子是自己的,半人半妖又不是什么很稀奇的玩意,没必要对这东西揪着不放,天天针对这个针对那个的。 但容梧那天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起码在这些皇族的眼中,半人半妖恐怕在他们眼中真的是什么很低贱的生物。 想到这里,舟舟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所以她赶紧又趁着玉清盟的弟子在跟前,好好向这位妖太子告状。 管他有没有用,告了再说。 毕竟之前那句为妖族创造平和宁静环境之类意思的话是他说的,他都这么说了,她不顺杆子往上爬不合适吧? 舟舟:你看,你都这么说了,我马上就给你找到任务,协助构建美好妖族,够意思吧? 是挺够意思的,但容炫然只觉得这人那张又嚣张又坦然,还有些不忿的脸庞当真是讨厌。 不过他已经被架到这里了,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容苍容梧两兄妹我是知道的,平日里装得乖巧,我居然不知道他们居然会做出这般事情,当真可恨!”可随后他又面露难色:“可是这二人是我父皇派去调查那件事情的,我也不好公然驳了我父皇的面子。” 在舒迩视线望过来时,就要带上淡淡的失望的时候,他又赶紧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努力帮你们讨回公道。” 本来被舟舟的维护之意感动的容与:“……”这也能带上他? 之后不知是谁又向舟舟他们几人询问了他们这路上的遭遇,舟舟全部如实诉说,当然,省略掉某些不太重要的过程。 刚刚还有些警惕的几位玉清盟弟子态度直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着舟舟、汪佳,还有容与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怜爱。 两个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一个是从小受尽欺负的,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组合。 汪佳:“……”老大有点厉害怎么办,刚刚不还是他们几个理亏吗? 舒迩估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悄悄握紧了拳头又再次松开,“这位,周郎君?” “嗯?”周玉难得露出了个好看温柔的笑容,“这位娘子有何吩咐?” “刚刚我们的话你也应该听见了,这秘境危险重重,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是啊,阿与是吧,不管怎么样,安然是我妹妹,你既是她的晚辈,不如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也可以照顾到你,如何?” 周玉有些犹豫:“我们来这是为了……” 她想了想,“不了,我们还另有事情,就不麻烦你们了。” 第七十六章 威压 最后的最后,虽然那几位玉清盟的弟子再三挽留,但是周玉再三拒绝,加上桑亭之话里话外都有些嫌弃容与和容炫然之间的那种奇怪的磁场,于是,三队合一这种事情最终也只能就此作罢。 桑亭之怎么说的来着? 他是这样对他的那些队友说的:“容郎君看上去不太自在,想来平日里也是没少受欺负,如今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他难受,旁人在旁边看着也别扭,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句句没提容炫然其名,句句又在点容炫然其人,偏偏容炫然本人就算有气也还得憋着。 特别是最后一句,就差直接把“容与、容炫然只能留一个”这种大白话说出来。 分开走,和谁分开走? 自然是和容炫然分开走,如果真的担心这三人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想要一路照顾,只需要容炫然麻溜地离开就好。 可是容炫然愿意吗? 他当然不愿意。 他也就是顺着舒迩的意思客气一二,可不会真的为了照顾容安然后代的安危,牺牲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和舒迩相处的机会,要是现在再问容炫然要不要照顾容与的安危离开,那绝对一问一个不吱声。 桑亭之大概也知道容炫然现在这种对他有些忌惮的态度,有可能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人。 不过他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去过魔域,和魔域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近二十多年,他和繁渊也没有任何轨迹重合,反正就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误会是别人的事,解释也不是他桑亭之的义务。 越往原定的方向走,树林竟是变得越来越稀疏,温度也是越来越冷。 这片秘境并无所谓的白昼黑夜,一切的时间判断都只能靠手中的风翎,即便云网连不上,但是看看时间,配合着留影石储存几个影像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边周玉正在用留影石记录这边很明显的边界变化,旁边还跟着一只蹦蹦跳跳特别兴奋的小蓝,容与坐在高处的石头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晃着腿,汪佳则身披周玉赠予她的那件柔软厚实的黑色毛裘,踩在一片嶙峋的石头上,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缓缓地转起了圈子。 天际苍茫,雪山巍峨,皑皑白雪覆盖着峰顶,仿佛是大地的纯白冠冕。 悬崖如刃,直插云端,它的陡峭让人望而生畏。 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悬崖边的松树摇曳生姿,远处不时有冰块从高处跌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回荡在山谷之间。 按理来说,这山他们应该在远处就看见了才对。 “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说话间,汪佳口中还在不断地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容与淡淡瞥了一眼:“昂。” “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还可以捡个漏呢!” 说到这个捡漏,汪佳隐隐有些兴奋之色,平时她是没什么本事和那些厉害的修士正面互刚的,就捡漏这种事情最在行了! 但是捡漏这种事情还有很多个讲究,既要找准被捡漏的修士,不能没钱没本事,也不能太过有钱有本事,还要准确捡走每一分值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得快,别到最后自己成了那个被捡的漏。 远方那里一看就打得很凶,恐怕是得到了什么大宝贝,但是这片区域又没什么人,等那些人打停了,就是自己趁虚而入的机会! 见周玉有些奇怪的目光看过来,汪佳才倏然醒悟,顿在原地一副傻样:对哦,她老大不缺钱来着。 不过周玉也没说什么,只是仰头望着容与,问他:“阿与,你观察了半天,可观察出什么来了?” 之前他们停这儿,没有深入雪山,还是因为容与说这里秘境有些熟悉来着。 当然,不是说他来过这儿,只是他好像曾经在哪本书里看过这里。 容与轻颤的睫毛微微睁开眼睛,扭过身来眼神定定地看着远处峭壁上那棵摇曳生姿的松树,心里终于确定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翩然从高处跳下,然后对着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才是被捡漏的那一个。” 汪佳:“???” 她刚想转头,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这位小郎君眼力可真好,奴家都藏得那么深了,居然还能被你找出来。” 奴家? 还有这声音,不是…… 果不其然,一转身便看见一个很是面熟的妖正站在他们身后,旁边还跟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看着就很能打的妖。 周玉突然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这不是驿站老板嘛,你们也来啦!早说呀,我们一起了!” 那老板早就向商队介绍过自己,她名叫听琴。 在她眼中,话是在套近乎的话,但是脚步却是不断往后退的,这小子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听琴妩媚一笑,浑然没有了当初在客栈时的那股子豪爽憨厚的气质,“早说了,那几个拿着刀的小郎君小娘子怎么和你们分开呢?” 她那话说的,听得进去的人自然是抓耳挠腮地也想去,听不去的自然觉得各种荒谬,想方设法地要阻止,这小郎君年轻气盛的,一看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主,最容易逆反了,说不准就会偷偷跑出来呢。 她做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最清楚不过。 像这小子所在的商队,那个看起来像是队伍领头的小伙子一看就很沉稳,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说得过了,反而惹人注意。 至于鱼上不上钩……你看,这不就上钩了吗? 周玉笑了笑,突然寒暄起来:“老板不在,客栈生意不做了吗?” 听琴也只当这是小蚂蚱的最后挣扎,高兴了,也乐意逗它两下:“那自然是有朋友帮忙看着,这边有大生意,还是得顾着些大生意才是。” 提到“朋友”二字时,听琴那如秋水般勾人心魄的眼眸缓缓地从她身旁那些形形色色的小妖身上轻轻掠过。 这些小妖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些难辨雌雄的存在。 听到这话,小妖们顿时哄堂大笑,看向眼前这三人一兔的目光更是变得极为猥琐,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美味的羔羊,看得一般人心里直发颤。 听琴说得对,这几人,一个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个俊朗飘逸,还有一个女修,虽然不及那两人年轻,但是年纪大一些,但是看起来也不过普通凡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这叫成熟的风韵~~ 地上那小兔虽然没几两肉,但是一口一口,必然相当滑嫩。 更重要的是,那最俊朗飘逸的小郎君可是个大大的肥羊,一个柔弱有钱还皮相极佳的上上之品啊。 一道道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周玉三人身上游走,每一道视线背后都隐藏着内心深处最难以抑制的龌龊心思,当真是让人心里直犯恶心。 周玉却忍不住感慨:“还是老板会做生意,生意跨界多,从客栈老板横跨到抢劫犯,而且上下游全包,太贴心了,我们还是得和您取取经才是啊!” 说完还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听琴,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听琴:“……”这人有病吧?你来真的假的? 如果说周玉此刻脸上再带着些愤怒之色,听琴可以勉强将这句话理解为临死前的挣扎讽刺。 可是周玉太认真了,认真到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听琴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自我安慰了。 她收起脸上的玩味,妖力也忍不住向四周探去,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任何暗处藏着的什么人。 听琴盯着周玉良久,突然冷笑一声,“虚张声势。” 说完,也懒得和周玉玩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指挥着自己身边的那些个小喽啰朝着周玉几人冲去。 周玉三人,表面上看,就是俩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小炼气加上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能有什么本事?他们这群人,混迹妖界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加起来,一个金丹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这三个小菜鸡? 如此想着,听琴也不再在乎周玉刚刚的异样,手中挥起妖藤就朝着三人裹去。 说好了,这一次,还是她大头! 周玉眼见各种狰狞的丑东西向自己飞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情绪,只是做了件事——关门,放容与! 容与眼神恹恹地随意释放了一下自己的威压,然后—— “噗通”“噗通”“噗通”…… “啊!”…… 重物砸到尖锐石头上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惊得不远处正打得难舍难分的几人几妖都不禁手中一抖,错愕地望着看不见的山侧,内心忐忑不已。 这声音,别是撞上了什么不好惹的吧? 那他们……? 彼此恶狠狠地对视几眼,但随后就都很有默契地往后退一步,退两步,一退再退,退到远些,自觉比较安全的地方又再次缠斗在一起。 而周玉这边,放眼望去,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趴着一片奇形怪状的身躯。 听琴也不例外。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当时并未像那些恶狼一般疯狂地朝着人群扑过去,因此她现在的姿势只是半跪在地上,虽然略显狼狈,但相较于那些直接摔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不过那只是外在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体内的妖丹此刻正遭受着一波又一波来自高阶妖族血脉那强大力量的无情压制。 每一次冲击都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狠狠地撞击在妖丹之上,令其光芒愈发黯淡无光,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听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犹如被万箭穿心般剧痛无比,这种疼痛深入骨髓、直抵灵魂。 “你们是什么人?” 她紧咬双唇,试图不让痛苦的呻吟声从口中溢出,但那钻心蚀骨的痛楚却让她根本无法抑制。 说完这句话,一抹暗红色的血液肆无忌惮地从听琴口中流出。 周玉听着满地的哀嚎面露不忍,无辜地眨了眨眼,但是说出来的话很欠揍:“我们没说过吗?” 听琴:“……”这小子故意的!他故意的! 他明知自己说话困难,还要故意这样问她! 听琴艰难地摇头,她只知道这人在客栈里说过自个儿家是个卖灵兽的,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卖灵兽的,那不就是个商贾之家,身边还跟着一个弱小的半人半妖,能有什么大来头? 周玉示意容与赶紧撤了威压,然后就看见刚刚还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众妖身上骤然一轻,一个个都咕噜噜爬起来,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但是周玉可没有忘记这些人刚刚想做什么,怜悯之心这种东西还是省省吧。 她慢慢踱步至还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听琴身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把看起来很炫酷,镶着蕴含各种丰富灵气的宝石,甚至还刻着阵法的剑。 一看就很值钱。 六百:别误会,那不是我,我主打一个简约低调,这一看就很暴发户风格的破剑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舟某人租的,还是交了全额押金的那种,美名其曰符合身份。 好吧,六百据说是按照某位很有名的剑的形状铸造的,名叫“那柄剑”。 不过租剑的某位不知名的万合宗长老有要求:不能断,不能破,不能钝,宝石不能掉,任何影响他将这把剑按照原价卖出去的因素统统不能有,否则照价赔偿! 所以,舟舟一般只在必要时刻拿出来充门面,真打架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拿出来吧, 虽然当时舟舟提出了一个很离谱的问题,连中间人澜微都觉得离谱的那种:“如果这把剑因为我升值了怎么办?多出来的价格归我吗?” 不知名长老呵呵一声:“你要是能让这剑升值,卖出去多出来的价格当然得分我三成。” 舟舟:“……”离谱,这时候居然都没有被刺激到说出“全部归你”这句话,万合宗不愧是最会赚钱的宗门。 第七十七章 消失的他她它 冰冷但是炫目的剑尖轻轻挑起听琴的下巴,“你们在这做了多少年,又祸害多少人或者妖了?” 听琴目光微闪,“也就最近一两年……” 话未说完,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听琴实在忍受不住,慌乱之下只能说了大实话:“五十年左右,真的,我以妖神之名起誓,绝对没有骗你们!” 妖神,据说就是妖族始祖,妖族最信奉的神灵。 即便舟舟和妖族接触并不多,却也知道一般妖可不会随意祭出妖神发誓,真会灵验的。 周玉垂眸盯着听琴良久,目光又在那群瑟缩在一起的小妖身上逡巡一圈:“你对这些人都做了什么?杀人?奸污?抢夺钱财?都有多少人?” 在容与的威胁中,听琴只能全部一一交代,“一般就是抢夺钱财,法衣法器,灵石符篆,只要值钱我们都没有放过。” 话停到这里,听琴很是心虚地看着容与,“若是有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小美人,我们……” 周玉那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用力,华丽的剑身再次向前递进了些许,一股凌厉而隐秘的气息自剑尖几近侵入听琴的骨髓。 仔细感受,竟比起容与体内那半人半妖的血脉所散发出来的妖气还要令人心悸。 听琴不禁悚然一惊,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人…… 生怕周玉把她当场诛杀,她都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赶紧解释:“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绝对没有!” “你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不杀人,难道会好心等那些人出去,找人族或者妖族的官方把你们一锅端了?” 听琴眼神有些躲闪,迅速瞥了一眼周玉和容与,然后低下头嗫嚅道:“可是这些人并不会安然走出秘境。” “说清楚。”周玉声音有些冷。 在周玉和容与的双重压迫之下,听琴只能一五一十将自己这些年究竟如何从一个客栈老板变身黑白通吃的抢劫犯的过程陈述清楚。 去掉那些不太重要的过程,总的来说就是,当年听琴最多也就是开开黑店,讹一讹那些个来往的人族商队,这些人族人生地不熟,根本不敢在野外随意过活。 听琴客栈价格要得高,这些人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叫方圆荒郊野外也就那么一间客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听琴突然发现一件事——回住的人数变少了,少掉的人恰好就是那些曾经吵着嚷着要去上元秘境的人族修士,而且之后的数年间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的踪影。 少一个两个或许是人家真的在妖族有事,但是真的少太多了,且这些人住宿的日子就恰好和上元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重合,这就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的了。 又是观察了好几年,听琴终于确认一件事——那些去了上元秘境的修士恐怕都凶多吉少,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也因此,她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榨干那些人最后一滴利用价值再送他们去“死”。 一开始,她也只敢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渐渐地,她看到的越多,想要的也越来越多,便把自己那些一直在外帮助自己赶走其他任何想要分客栈一杯羹的兄弟也一起拉了进来。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也会开始主动诱人进去上元秘境,而且还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大肥羊。 上元秘境要人,他们要财,若是遇见什么财貌双全的极品,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你所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秘境开始有人失踪?”这话是容与问的。 听琴不敢忽悠,只能老实作答,“我记得那一年雪下得特别大,投宿的旅人特别特别多,约莫有个五十几……接近六十年了。” 周玉闭了闭眼睛,六十年…… 原来,居然已经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周玉深深沉下一口气,再次说话时,他面上重新挂上那些好奇的笑容:“你说的那个重塑灵根的灵药是真的还是你编的?” “真的!”听琴虽然觉得这人前后态度怪怪的,但是很明显,绝对不是她能惹的,所以她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我是真的见过有妖族和一些人族修士从秘境回来以后灵根相较于之前变得更为纯净了,他们当时还在客栈里特地向我们炫耀过,不会有错的!” 生怕他们不信,连忙拉着她的那些小弟一起作证:“他们当时都听见看见了!” 那些挤作一团的小妖怪们原本正瑟瑟发抖地相互依偎着,待二人,尤其是容与那冷冽而威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一个个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然后赶紧如捣蒜一般点头应是。 “那你应该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吧?起码你肯定看过一两个?” 虽是问句,但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听琴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曾经那个令她惊恐的时刻,脸色变得煞白如纸,最后却只能用一个极为抽象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们都被秘境给吃了。” “对!他们都被秘境吃了!” 就连她也险些被秘境给吞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看在她给秘境勤勤恳恳“打白工”的份上,秘境最后还是放过了她。 “秘境吃人?” 汪佳很是不解,秘境还会吃人?若真算起来,他们现在就在秘境的肚子里吧? “对,秘境吃人,就是……吃……”听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竟语无伦次起来。 还是周玉及时打断,“行了,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见过这里有人被吃?” 听琴摇头,“没有。” 周玉潇洒收剑,拍拍手走回到容与的身边,看起来高兴极了,眼睛竟是比那灵石还要亮上几分。 “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进这雪山一探究竟如何?俗话说得好嘛,高回报往往与高风险相伴相生,你瞧这秘境都能吃人,这么凶险的事情是不是正是说明这秘境之中必然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周玉满脸的期待,好像已经能看见未来胜利的果实在向她招手了,“我觉得这山中一定不止有重塑灵根的灵丹,或许会有个大惊喜!” 容与自然什么都听周玉的:“嗯,都听哥哥的!” 听琴:“……” 这两人傻的吧? 怎么听到她说的话,明知这秘境有问题还不赶紧跑?! 上元秘境的入口会持续开放七天,这七天里,外面的人可以进去,里面的人可以自由出来,这时候不跑还等着被吃啊? 听琴一直觉得这个秘境是有意识的,如今他们知道了这件事,难道这秘境还会放过这人? 不过……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觉得自己就是那最特殊的一个。如果这人死了,自己是不是也没事了? 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汪佳已经从听琴脸上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默默翻了个白眼,突然问一句:“那这些妖怎么办?”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还有些放松的听琴,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陡然间变得僵硬起来。 而在他身旁那些一直颤颤巍巍、惶恐不安的诸小妖们,也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令似的,突然间全都停止了颤抖,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站在那边的周玉和容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从雪山之巅徐徐吹来的丝丝寒气,不断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倒没杀过人。” 听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听那人又说:“但也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留着……祸害人间罢了。” 杀自然也不可能杀,毕竟在这秘境之中,也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边。 舟舟虽然有先斩后奏之权,但周玉没有。 周玉本人自认为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儿郎,所以最后三人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把这几妖全部打回原形,用袋子装起来,待出去之后正式交由妖族做个了断。 听琴只能一边面露绝望一边狠狠瞪着汪佳,在汪佳和容与合力之下被打成原型——一根粗壮的藤,最后全部都在周玉的要求之下被扔进了汪佳的储物袋。 美名其曰:汪姐姐是他们一群人中修为最高哒,由她保管最安全不过啦! 汪佳:“……”呵呵,地上除了那根藤,其他都是些蛇虫鼠蚁,别以为她没看见她老大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但是你真要汪佳杀……她也下不了手,就这么办吧。 要是三人一兔收拾好,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山里走去。 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人……不对,是几个妖站在刚刚这些人审批听琴的地方。 杂乱的石堆之上,一个女妖静静伫立,她的脸庞被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疤横亘而过,给原本秀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凶狠与沧桑。 此刻,她那双深邃而悠远的眼眸正凝视着远方,那里早已不见了之前几人的身影,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无边无际,仿佛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你觉得几个人真的纯粹就是来找灵丹的吗?” 旁边的貌美女妖扶了扶自己的簪子,不甚在意地说道:“一个傻子,就稍微装了一下,你就被骗到了?” 刀疤女妖横了她一眼:“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只会是我的下属吗?” 貌美女妖眼神微微变冷,旁边的另一个男妖见情况不对及时打了个圆场:“是不是傻子不重要,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他是谁,他都走不出去的。” 他这话说完,眼前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位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却还是分别转过身去,谁也不理谁。 最后还是这男妖问:“那她们旁边那个妖族公主的孙子可怎么办呢?” “一起……” “自然……是我的!” 至于前面那三人,或许并不知道身后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知道了只是不吭声。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问容与关于他之前说过的对于这个秘境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秘境我曾在书上看过,虽然角度略有不同,但是那幅画和我们刚刚看到的景物构置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雪山的数量、形状,松树的位置,我记得那前辈曾在一旁写过,这里就是九雪鹿一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舟舟仔细想了想,九雪鹿,她还真就恰好听过。 就一个和浮源一样的倒霉蛋。 不过浮源到底还是比这个九雪鹿一族要幸运多了,因为人族某些人就算再嚣张,面上都还过得去,也知道医修的重要性,浮源过得是憋屈了一点,但是性命无忧。 那时候,妖族可不是现在这个这个妖族皇族,银月狼一族一家独大的场面,各家高阶的妖族血脉各自纷争,打得十分凶残,然后这个九雪鹿……真的就很惨了。 虽然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妖族,偏偏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那些妖族凶残至极,谁也不肯想让,以至于九雪鹿一族就被各种妖族势力抢夺。 得不到的怎么办? 就杀。 虽然在舟舟看来挺傻的,一整个族群用是用,一两个九雪鹿用起来就不是用了? 非要打打杀杀的,然后真的就把九雪鹿一族给作没了。 暗地里有没有,舟舟不知道,但是明面上,九雪鹿确实灭绝无疑,即便遗存几个,终究也再难发展成昔日的繁荣模样。 反正这事儿确实就发生在舟舟出生在浮源之前,这些都是她阿老给她讲的故事,因为她曾经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人妖魔三族真的有什么大问题就来找浮源,他们自己没有所谓的医师吗? 虽然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妖族,偏偏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那些妖族凶残至极,听说被各种妖族势力抢夺, 那时候,妖族可不是现在这个这个妖族皇族,银月狼一族一家独大的场面,各家高阶的妖族血脉各自纷争,然后这个九雪鹿……真的就很惨了。 虽然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妖族,偏偏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那些妖族凶残至极,听说被各种妖族势力抢夺, 第七十八章 九雪鹿这个名字,说的容与没什么反应,周玉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就连因为蹦跶累了窝在容与怀里的小蓝也没什么反应,只有旁边的汪佳因为这个陌生至极的名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终究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虽然那晚杀人夜,汪佳确实有被周玉的举动吓到,可是后来待她仔细想清那晚的因果,再加上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汪佳觉得她老大就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大会逃亡至妖族,但这个世道嘛,坏人又不是都死绝了,能把一个好人逼得远盾他乡的事情她还见得少了? 所以汪佳基于对周玉生平的猜测,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个,请问,这个九雪鹿是……” “九雪鹿啊,那真是很遥远的故事了。” 舟舟的思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段遥远而温馨的幼时时光。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她小小的身躯依偎在阿老温暖的怀抱里,就像是找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舟舟学着阿老当年的样子,耐心地将这个故事重新娓娓道来,脸上既有对往昔美好时光的深深怀念,同时也不禁流露出对于这样一个曾经辉煌繁荣的种族逐渐走向没落的无限感慨。 一声声感慨犹如涟漪一般,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从满地的雪花之中传递开来,渐渐地蔓延到了那座巍峨高耸、白雪皑皑的雪山深处,悄然地触动着这片寂静之地沉睡已久的灵魂。 过了许久许久,从雪山深处不禁传来一声苍老沉重的叹息:“原来还是有人记得的啊……” 听完之后,汪佳也有一瞬的沉默。 她忍不住问:“那这九雪鹿一族就真的没有任何后人了吗?” 周玉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真的太久太久,几乎没有人记得那究竟是多少年前了,可能是一万五千年,也可能是两万年前,而且这也只是我幼时听长辈说过的故事,了解不算特别深,说起来……” 她转过头去看向有些沉默的容与,“阿与,你在妖族长大,你知道九雪鹿一族有后人吗?” 容与刚刚有些发呆,被周玉点名之后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九雪鹿啊……纯粹九雪鹿血统的后裔应该是没有了,但身怀部分九雪鹿血脉的后代应该还是有的。” 就像是容雍,容瞬,虽然都身怀银月狼族血脉,却也都掺杂了其他妖族的血脉。 望着脚下在松软的雪堆上凌乱的脚印,周玉有些感慨:“如果你们是九雪鹿一族的后人,听说自己老祖宗的遗迹开了,会不会回来看看呢?” 汪佳代入一下自己:“可能会。” 汪佳这个人比较务实,如果她知道自己一万多年前的祖宗有什么遗迹留给自己,那可真得回来看看,万一自家祖宗给自己留了什么宝藏呢? 是吧? 当然,前提得是她知道自己是谁的后代。 她们沿着蜿蜒曲折的雪路艰难地往上走着,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却依然未能找到有关那颗传说中的灵丹的丝毫线索。 想当初这还是周玉坚决提出,不使用任何代步的法器,一步一步踏实前行才能够一寸一寸地仔细探寻到任何可能隐藏着灵丹的地方。 汪佳一问这有什么说法没有,周玉就说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 身后监视着他们的妖:“……” 话本子都能信,这人没救了。 行至半山腰处,迎面撞上四个人。 “沈娘子,欧阳郎君!” “周郎君,汪姐姐!” 惊喜过后,周玉又有些心虚,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欧阳郎君,真巧?” 不会是来抓他们的吧?周瑜心想。 不是吧,不是吧?萍水相逢而已,要不要这么尽心尽力? 事实证明,还就真这么尽心尽力。 再次见到周玉本人,欧阳文锡原本已经构建得颇为坚固的那个想法——周玉便是玉清盟专门派遣过来探寻秘境异常情况的顶尖高手——在这一刻又逐渐有崩塌之势。 你看看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自里至外,有哪一点能和玉清盟联系在一起? 根本丝毫就没有传闻中玉清盟高手应有的那种高冷和神秘之感,反而臭毛病一堆,就算是装的,也装得太像了吧! 欧阳文锡宁愿相信旁边一直十分稳重的汪佳才是幕后的高手。 他用责怪的目光在这突然不见了踪影的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不是说走累了,睡觉去了?怎么半夜溜到秘境里来了?” 周玉突然理直气壮:“这怎么能叫溜!我的目的地本来就是这里!” 欧阳文锡呵呵两声,表示不信,平日里是谁每日必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就算商队走得早了些,那也绝对重新爬到马车上再呼呼大睡? 突然早睡,然后半夜就早起来到这里,突然这么勤奋,真的不是怕他阻止他? 欧阳文锡虎着脸,“那怎么样,找到那个所谓的灵丹妙药了吗?” “这才一天多一点,我就找到了,哪有那么快?”旁边有好些人是进来好几次才找到的呢! 沈烟调侃:“周郎君不是说自己运道极好,有上天庇佑吗?如果这样的话,周郎君不应该早就在进入秘境的第一天就找到灵丹了?怎么还这么辛苦地爬山呢?” 周玉:“……沈娘子,你!” 你学坏了! “这两位是……” 自欧阳文锡四人出现的那刻起,容与就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欧阳文锡和沈烟身后一直默默打量着周玉的两位青年身上,特别将目光停留在阿奴娜身上良久。 沉思片刻,他才在周玉词穷的时候及时开口,替她解围。 欧阳文锡这才停止对周玉的讨伐,给对面三人介绍自己的师叔:“这位是我厉师叔,这位是我厉师叔的妻子,阿奴娜师叔。” 周玉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挤开欧阳文锡和沈烟就急忙握住厉冉夫妻二人的手,一副很是自来熟的模样。 “沈娘子就和我亲姐姐一样,二位既然是沈娘子的师叔,那自然也是我的师叔,二位师叔好,我叫周玉……” 厉冉:“……” 说句实在的,厉冉也和欧阳文锡想得差不多。 其实当年关于他不想进入昭明天宗,转身就去了笠阳宗,还有一个小小的谁也不知道的隐秘原因。 他始终觉得昭明天宗的那些剑修一天天就知道练剑,就和走火入魔一样,整日抱着自己的剑就老婆长老婆短,练剑练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而且事实也证明,剑老婆哪有真老婆香? 所以他更觉得昭明天宗那群剑修脑子都不太好使。 还有当初想要收他为徒的那位长老,更是恶名远扬。据说这位长老平日里对待弟子便极其严苛,稍有差错就是一顿严厉的惩罚,以至于他当时乃至于现在一直都觉得昭明天宗的那些个剑修,连带着整个玉清盟的修士都有点过于正经了。 然而眼前这个……真的确实也不太像。 能毫发无损,悄无声息就杀了金丹修士的,不得元婴啊? 你见过谁家元婴修士是这样不正经色的?厉冉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离谱啊。 虽然周玉长得真的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但是修士嘛,用什么手段乔装一下也很正常。 心里蛐蛐归心里蛐蛐,厉冉面上还是很和善,且不露分毫破绽地和周玉寒暄起来。 寒暄完毕,进入正题。 “欧阳郎君,沈娘子你们怎么带着师叔就来这里了,也是对这里的灵丹有兴趣?还是说……”周玉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欧阳文锡的肩膀:“我记得欧阳郎君说过师叔住在妖族良久,难道说是欧阳郎君特地请来帮助我们的?” 欧阳文锡拉近与周玉的距离,怼着周玉的脸神秘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要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他正说着话呢,容与突然一个“不小心”崴了一脚往周玉身上倒去,把两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玉:??? 欧阳文锡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事情,知道什么? 还有,为什么有人平地还能跌倒? 柔弱的偶像剧女主? 欧阳文锡:??? 这个容与干什么? 不等二人问,容与自责地尴尬一笑:“周哥哥,这兔子它乱蹦跶!” 小蓝:“……”你清高,你了不起,仗着我不会说话就胡乱栽赃是吧? 然后在不满的情绪之下,小蓝当真胡乱蹦跶起来,更印证了刚刚容与所说。 其他人:“……” 周玉扶额苦笑:“见怪见怪,我的错。” 恰好因为容与和小蓝的打岔,周玉有理由不用回答欧阳文锡那个奇奇怪怪的话,她让兔子乖乖从容与身上下来,勉力一笑,又深深打了个哈欠,转身问汪佳:“汪姐姐,我们都赶了多久的路了。” 汪佳很有眼色地掏出自己的风翎,认真回答:“一天一夜。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超过十二个时辰,一直没有休息。” 炼气低阶的修士也就比平常的凡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儿,十二个时辰,很极限了。 所以周玉急需休息。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看得对面四人一阵无语。 好家伙,一天一夜不休息,一看到他们就困得不行了是吧? 但是人家这个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想多聊下去,而且……现在确实也不是能聊这些东西的时候。 和周玉这几个一人裹了一个大毛裘的暖和又臃肿的模样截然不同。 阿奴娜身着一袭淡雅的蓝色褙子,内搭洁白的百迭裙。那裙摆之上精心绣制着星星点点五彩斑斓的蝴蝶图案,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映衬之下,她整个人愈发显得娇柔婉约,恰似那风中摇曳的柔弱柳枝般楚楚动人。 只见她款步轻移地走上前来,而后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扶住了周玉,“周郎君,一天一夜未休可不行,外面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刚刚正好夜路过一个山洞,不如去那里休息?” 与周玉暖那温暖如春日阳光般的手掌相比起来,阿奴娜的手掌简直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块一般,透着丝丝凉意。 周玉浑然未决那些探究的妖力,只是脸上灿烂一笑,“好呀!师叔真是人美心又善,我们正愁着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呢!” 说着说着,又掏出来两件全新的毛裘,分别递给沈烟和阿奴娜,嘱咐道:“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冻着自己。” 厉冉:“?!” 这小子挖墙脚呢? 正主还在前面呢?! 夫妻嘛,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未等厉冉发作,便听得阿奴娜给他传音:“你先别乱来,这孩子确实不大,也就二十左右,但是……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阿奴娜现在也还没确定,毕竟刚刚也只是微微试探,未来得及深入,还需要再找些由头才是。 厉冉一听到确实年龄不大,也便放下心来,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威胁? 不过,话说回来,二十岁的元婴? 这不可能吧? 厉冉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 欧阳文锡拉近与周玉的距离,怼着周玉的脸神秘一笑:“你要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他正说着话呢,容与突然一个“不小心”崴了一脚往周玉身上倒去,把两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玉扶额苦笑:“见怪见怪,我的错。”欧阳文锡拉近与周玉的距离,怼着周玉的脸神秘一笑:“你要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他正说着话呢,容与突然一个“不小心”崴了一脚往周玉身上倒去,把两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玉扶额苦笑:“见怪见怪,我的错。” 汪佳很有眼色地掏出自己的风翎,人很回答:“一天一夜。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超过十二个时辰,一直没有休息。” 炼气低阶的修士也就比平常的凡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儿 这下子,周玉是真的蒙圈了,什么叫我要做的 第七十九章 灵魂出窍 厉冉对周玉这试探性的口吻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又在地上挑挑拣拣好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按照某些特定的距离、位置摆在地上。 “这上元秘境确实没什么好东西,唯独这雪景却是一绝,夫人喜欢,我们自然就常过来看看。” 厉冉手上的活还没干完呢,就回过头来冲着阿奴娜傻乎乎一笑,“是吧,夫人?” 阿奴娜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孩子还在这里呢,尤其这还有个特别小的,真是个老不正经的。 厉冉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嘿嘿笑出了声,又转过头来继续自己的动作。 伴随着最后一块石头稳稳落下,一层如水波般荡漾着的透明屏障迅速蔓延开来,将洞口严严实实地覆盖住。 所有的寒冷都被无情阻挡在洞外。 “厉师叔不是欧阳郎君的师叔吗?应该是个刀修吧?怎么对这阵法之事也了解地这么透彻,我看师叔这手法,恐怕好些玉京学院的弟子也得自叹不如吧?” 厉冉彩虹屁听得多了,但那都是些恭维他刀法如何如何,修为如何如何的,还真没听人夸过他阵法出色。 特别这也就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照着书,谁都能来的那种小阵法,“连玉京学院的弟子也得自叹不如……”? 听这话,当真让人臊得慌。 厉冉忍不住觑了一眼脸上丝毫没有异样,眼神中似满是真挚赞叹之意,没有半分做作和虚假的周玉,这小子……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阿奴娜身边,接着,如同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极其熟练地掏出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并将其摆在一个离那火堆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床榻不大,却能刚刚好容纳两个人。 被子、枕头俱备,光是看着就觉得无比舒适。 “夫人,这边请。” 阿奴娜笑意盈盈地就着厉冉伸出来的手坐到床榻上。 周玉也不甘示弱,掏出一个较之于厉冉掏出来的更加华丽的床榻,顺便还邀请另外两位娘子,指了指床榻的这一头,又指了指那一头:“沈娘子汪姐姐,你们要不要和我分一分?我睡这边,你们睡那边。” 反正她带的床榻够大! 其他人:“……” 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床榻这种东西? 而且还一碰就碰见两个! 汪佳早就在秘境外见识过周玉的桌案、点心还有小蒲团,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奇怪的,修真界也没有那么严重的男女大防,既然有温暖柔软的床榻干嘛要委屈自己睡在硬邦邦还湿漉漉的地上? 她欣然应下周玉的邀请。 见汪佳毫不犹豫地就一口应下来,沈烟犹豫片刻,也应答下来,苦谁也不能苦自己! 于是就剩下两个……不,只有欧阳文锡一个倒霉蛋没有床睡。 在欧阳文锡刚想和自己没有床睡的难兄难弟分享一波睡地板经验的时候,就见容与这家伙居然也能掏出一个小小的床。 不大,却正好能容纳他不算太高大的身躯:“欧阳郎君,你太高了,我这床榻实在是没法和你分享,真是抱歉!” 容与摊手,安慰似的假笑一波后,也不管欧阳文锡什么反应,掀起被子蒙头就睡。 站在原地的欧阳文锡只觉得心里的破了一个好大的大口子,冷风呼呼往里面灌,哇凉哇凉的。 合着就他得配着这潮湿冰冷的石板地面是不? 他是不是被排挤了? 是吗? 是的吧。 洞内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火光照亮整个洞穴,也将每个人的身躯映照出一个个小小的鼓包般的影子,这些影子随着火光的摇曳而微微晃动。 周玉身上盖着那件温暖至极的毛裘,细腻的绒毛触感如同云朵一般轻柔,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恬静的面容。 她仿佛浑然未觉那些探视的目光,睡得万分香甜。 洞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风雪越来越大,似是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装。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冰冷刺骨,地面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洞外的寒冷仿佛能够穿透一切……准确来说,它确实穿透了某些东西。 原本应该能够阻挡寒气侵入的洞口屏障,此刻在这极度的严寒面前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然泛起了许多细微的涟漪。 可这极寒之气又没有很快扩散开来,迅速侵占整片洞穴,反而是如青烟一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正在地上打坐的欧阳文锡,随后又在阿奴娜和容与身边徘徊良久。 仿佛在审视着他们,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犹豫不决。 然后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洞内睡得最为香甜的那个人——周玉身上。 没有丝毫迟疑,它如闪电般径直朝着周玉冲去,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她的身体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也轻得让人无知无觉,只留下一片寂静,在洞内酝酿,发酵…… 洞口外,有什么人在嘀嘀咕咕: “这两人什么来头,那小子我们还抓吗?” 说话之人得到一个响亮的板栗,只可惜都覆盖呼啸的寒风中,无人在意:“就凭我们两个抓什么抓?!你没看见那是两个元婴吗?上次那个金丹你忘了?”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有人浑身一哆嗦:“那怎么办?” “赶紧报告给大人他们,让他们得了空再过来看看,我们只管盯着这边,有什么异样及时报告就行。” “好!还是大哥你聪明!” …… 舟舟感觉身上很冷,不是一般的冷。 她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寒冷。 可是无论她怎么抱紧身上的毛裘,这寒凉之气都如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她阿老那温柔的声音。 她的阿老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不过面上看起来还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袭青衣,青丝上永远别着一根简约的玉簪。 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九雪鹿一族极善医,虽然和我们浮源医修的理念不完全一样,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激进,但是有效。” “想当初他们还在的时候,和我们浮源那些个前辈经常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治医理念吵得面红耳赤的,不过彼此之间观念碰撞,如今想起来那个画面也确实有趣。” “只可惜了,身在妖族,若是能和我们一样生在灵洲,想必医修一道必然能更上一层楼吧。” …… 不对! 她阿老没有说过这些话! 她阿老因为照顾到她的年纪,点到为止,在描述九雪鹿的故事的时候一直都在极力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向她叙述,并没有向她直接说过这些感概的话。 更关键的是,她阿老也并没有接触过九雪鹿。 她记得他说过:“可惜了,我也未曾出生在那个年代,不能有机会和九雪鹿一族探讨医术。” 这些话,其实是她曾经在她阿老的阿老留下的医书中看到过的。 舟舟猛然睁开眼睛,紧急打断自己脑海中那些虚假的回忆,眼睛睁开的那一瞬,小蓝也化身银白色的弓箭,被舟舟紧紧握在手中。 不是她非要用小蓝,而是她发现自己居然灵魂离体了? 六百并没有和她签订任何的契约,小蓝才是她的本命武器,这种状态下,她只能用小蓝。 就是不知道灵魂状态下使用小蓝,是消耗肉体的寿命,还是直接损耗灵魂呢? 舟舟本能地摆出防御的姿势准备随时射出一箭,但映入眼帘的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目标,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雪一样的白。 她身在雪地之中,但映入眼帘的既没有裸露的山崖,亦没有挺拔的松柏,只有无边无际的雪。 只光看着,就已经觉得让人冷得人心肝直颤了。 “什么人?”虽然有些冷,冷得人有些不适,但是舟舟还是不露分毫异色,身姿挺拔地站着。 可正是因为冷,她对这暗中将她拉到这里的人多了几分忌惮:修士修为越高,这普通的冷热越是对他们不会对他们产生特别大的影响。 虽然感知犹在。 而她作为金丹修士,就刚刚那座雪山的温度根本不会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更何况,她还是以灵魂状态存在的。 你听过谁家阿飘还怕冷的? 这不开玩笑吗? 如果不是她本身的灵魂出了问题,出问题的自然就是这冷气,或者说是这制造冷气的人! 一个慢吞吞而且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女娃不要这么激动嘛,老人家没有坏心眼的。” 就在这一刻,在这声音说完之后,也不知是否仅仅只是一种错觉,舟舟却分明感觉到,原本紧紧环绕在自己身旁的那一股股冰冷气息,仿佛突然间像是拥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灵魂一般,竟然以一种极为迅速且果断的方式开始紧急撤离。 就这样,在舟舟的身周,瞬间便隔出了一片空白的空间,仿佛是特意留给她似的。 这种感受像是什么呢? 那就好似这些冷气并非是被保安手持着隔离带强行从她身边驱赶开去,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反倒是它们自发地、彬彬有礼地主动退让开来,给予了她这样一块独属于她个人的空间。 还真是怪礼貌的。 乍一看,好像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恶意,但是谁知道呢? 舟舟对此深有感受。 犹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养过两只猫,相差两岁,都有同一个爱好——贪吃。 某天吃饭的时候,她一个人做了好些个菜,两个好吃的猫在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自己的爱心餐之后,就一个两个分别占着一个位置蹲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大猫,也就是冰淇淋看起来更文静,看了两眼,就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自己的猫猫头,懒洋洋蹲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没有了世俗的欲望的气质。 桂花糕嘛……就一个劲地在餐桌旁边转啊转,上蹿下跳,但屡次都不得逞。 所以最后知道是谁得逞了吗? 没错,是冰淇淋,因为它居然会兵法! 趁着她还在和桂花糕缠斗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仗着自己的天鹅长颈叼走一大块鸡肉,然后飞速逃离,抓都抓不到…… 不仅是舟舟,就连天真地有些可爱的桂花糕都一脸懵逼,被这眼前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 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现在这一幕,何其像当年? 眼前这个不知道看起来很友善的老人家的声音不就活脱脱另外一个冰淇淋吗? 要是一个不慎,丢的可就不是一块鸡肉,而是自己的命了。 舟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老人家既然没有坏心眼子,为什么藏着掖着不敢出来呢?”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了。 舟舟听着这声音默默转变了自己的脚尖,将自己的弓对准一个方向,手上随时准备着动作。 小蓝本身并无箭矢,弓弦张,弓箭现。 幕后之人咳嗽忽止,良久:“你这浮源兰氏的孩子好好的医术不学,怎么成了个整天喊打喊杀的?” 现在这一幕,何其像当年? 眼前这个不知道看起来很友善的老人家的声音不就活脱脱另外一个冰淇淋吗? 要是一个不慎,丢的可就不是一块鸡肉,而是自己的命了。 舟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老人家既然没有坏心眼子,为什么藏着掖着不敢出来呢?”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了。 舟舟听着这声音默默转变了自己的脚尖,将自己的弓对准一个方向,手上随时准备着动作。 小蓝本身并无箭矢,弓弦张,弓箭现。 良久,:“你这浮源兰氏的孩子好好的医术不学,怎么成了个整天喊打喊杀的” 第八十章 奇怪的前辈 没反驳? 那看来舟舟猜对了,这声音还真是那什么九雪鹿一族的。 “那前辈把晚辈的魂魄拽到这里做什么,是和我祖宗有什么过节,现在要报复到他们的后代吗?” 不是这样的话,舟舟实在想不出来,这人把她拽到这里来干嘛,总不能是看“你我有缘”吧? 其实……如果真是什么“你我有缘”这种老套理由,然后偏要塞给她什么宝藏,比如什么宝石矿山,珍稀药草或者其他的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那人听到舟舟的话只是突然哈哈大笑一声,连咳嗽都似乎好了许多,“就你们浮源那与世无争,老好人一样的性子能和谁结仇啊?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九雪鹿一族,就想看看是谁罢了,没想到是故人之后罢了。” “可是认出你这里是九雪鹿一族遗迹的不是我。” 是容与。 原本舟舟以为这位看上去随时就要噶了的老人家就是单纯的老眼昏花,却没想到他就呵呵冷哼一声,“银月狼族的后代,我能让他在秘境里还活着就不错了。” 这语气…… 舟舟恍然,原来和九雪鹿有仇的不是浮源兰氏,是银月狼! 舟舟忙道:“前辈!我家阿与就是个半人半妖,平日在银月狼一族内部也是受尽欺负的那一个,我知道这秘境里还来了个纯血的银月狼族,就是那个妖族太子,你找他报仇最好不过了!” 鉴于之前和女主舒迩周围围绕着的那些个男主男配都大大小小发生过不少冲突,包括但不限于繁渊、徐无铭以及闫怀真,还有不久前和容炫然的那一面,舟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容炫然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舟舟的小心思直接写在脸上了,这老人家也不傻:“你这是把我当枪使啊。” 再说,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半人半妖不比她说的那个妖族太子修为高多了,找他老人家一个残破不堪的灵魂做什么? 舟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但她手中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变化,依旧稳稳地维持着那标准的射箭姿势。 只见她轻声笑道:“哎呀呀,这可怎么能说是把您当枪使呢?我觉得吧,咱们这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就在她说出那句“各取所需”之后,原本隐匿于幕后的那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间变得异常沉默。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安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然而,舟舟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异样似的,依然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甚至还提高了音量又追问了一句:“前辈啊,您老是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这样多没意思呀!要不咱们就别藏着掖着啦,大大方方、坦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如何?” “小丫头,还挺警觉。” 就在这声话语刚刚落下之际,原本被茫茫白雪所覆盖的世界里,猛然间迸发出了一道令人瞠目结舌、万分绚丽的光芒! 红的、橙的、黄的……反正是各种各样的彩虹之色交织在一起,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疼。 可是舟舟不为所动。 紧接着,一只通体洁白如雪的鹿缓缓从那光芒之中显现出来,周身竟然还映衬着那些五彩光芒。 只一眼,舟舟再也绷不住了,她突然有些崩溃。 不是,到底为什么啊! 你叫什么九雪鹿? 你直接叫九彩鹿得了! 一直九雪鹿九雪鹿地叫,“雪”嘛,她真的以为就是单纯的一只小白鹿,毕竟从来也没人和她说过九雪鹿到底长啥样,更不会有人和她说过,原来九雪鹿的“九”,是九彩霞光的意思! 她为什么知道这个九彩霞光呢? 因为在原书女主舒迩的经历中,真的出现过一个浑身泛着九彩霞光的鹿,她记忆中,并没有九彩霞光这种东西,只有七彩霞光这种描述。 再加上好像确实没有提过九雪鹿这个名字,所以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两个玩意联系到一起。 即便那只鹿好像确实也是给舒迩送来关于“医术”的金手指的。 可是,这真的怪不到舟舟身上。 时间,地点甚至是种族都不对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舒迩是在拜入泉明阁不久后的一次小任务中,偶然在净山雪岭附近的一个小秘境里遇见的一只浑身散发着七彩霞光但是濒死的鹿前辈。 舒迩看这鹿前辈奄奄一息的样子万分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极尽全力医治,只可惜只凭着当时的舒迩实在能力不够。 好在那鹿前辈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更重要的是舒迩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好学打动了他。 于是这鹿前辈临死之前便毫不犹豫地(草率地)决定将自己一生的传承以及从出生起就拥有的独特天赋,全部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眼前的这位有缘之人,也就是我们的女主舒迩。 然后后来,舒迩不仅凭着自己的天赋,还有这个实在强大到不可忽视的金手指力压一众同龄医修,乃至于是比她年长许多的医修都常常自叹不如,逐渐在修真界站稳脚跟。 由于“七彩霞光”这个设定太过于古早,尤其这个七彩霞光的鹿,还是个给女主带来宝藏、财富金手指的老爷爷,舟舟真的想忘记都难! 但是就像之前所说的,女主舒迩刚入门那段时间是一直都在灵洲,这鹿死前也根本就没说过自己是个妖族,舟舟、估计包括书中的舒迩本人都以为那是一直只灵鹿,来自灵族,而非出自妖族。 九雪鹿乃是妖族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史书可查。 如今,舒迩并未入泉明阁,也并未再去灵洲的那个小秘境,自然也就不存在那个鹿前辈的传承之事。 不过即便如此,舟舟也一直坚信,这个鹿前辈一定会等一等再死,等到女主舒迩的到来,你看现在不就是? 那九雪鹿老人家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舟舟一个尔康手赶紧制止他,“你等会再说。” 老人家:“……我想说……”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一开口我就得乱,到时候你更急了。” 老人家:“……” 书中的情节换了一种方式再次到来,但现在这个情节真的乱七八糟,再联想到不久前容与传音给她的某个信息,舟舟表示她头有点疼,她需要捋捋。 看着即便努力整理思绪也一直不曾放下手中弓箭的舟舟,甚至只要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弓箭还会自动跟着的他转变方向,老人家的表情一点点麻了。 现在的小孩真难搞。 许久之后,舟舟终于捋好了,把脑袋中一个一个的小问号分门别类整理起来,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满头华发,身着白衣的糟老头子站她面前。 “你谁?” “老夫就是……” “哦~~,我知道,刚刚那个九雪鹿老人家。”舟舟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了。 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道:“老人家还是这个样子更顺眼一些,有个老人家的样子。”白色虽然也晃眼,但是比之九彩霞光还是逊了很多筹。 糟老头子努力维持自己和善的微笑,忍住将眼前这人锤爆的冲动,“之前小友说我们谈谈,现在可想好了?” 舟舟讪讪收起自己手上的小蓝,将它背到身后,“想好了,想好了,都是我的错,老人家怎么称呼?” “宿山。”宿山佝偻着身躯,站的不是特别稳。 “宿山前辈,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都警觉惯了,我刚刚努力回想一番,我家祖上确实和您交情匪浅,是晚辈孟浪了,还望您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说着就要上前扶住宿山。 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的小蓝还没有收起来。 宿山一直也只是将小蓝当作一个普通的法器,注意到了,却不在意。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噗嗤”。 是什么被烧了的声音,就像是烧烤的时候羊肉的油滴到炭火里面的声音。 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木然地低头看着舟舟的那柄无箭的弓弦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然而,也就是这么轻轻一碰,却让宿山感到一股灼热之感瞬间袭来。而他的胳膊被“烫”出好大一个洞。 紧接着,刚刚还年迈虚弱无力的宿山“嗷呜”一声,从原地蹦跶起来,一跳三丈高,看得舟舟是目瞪口呆。 舟舟:“???”什么情况。 宿山:“!!!”这什么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舟舟的错觉,她觉得宿山胳膊处的伤口好像在扩大,连露出来的骨头都不可抵挡地在逐渐被消融。 她突然联想到五年前,在繁渊的秘境中看到的那副场景。 最后那支箭没入地面之后,地上那堆粉色的花花草草也是这样急速地消亡,迅速且范围在不可控地扩大。 舟舟第一时间想到繁渊为了保住他的花海做出的反应,决定也学着他快刀斩乱麻,飞快地将自己的魂力凝成长剑,带着破风之声,准确无误地朝着那伤口不远的地方决然挥下一刀。 定睛一看,那胳膊处已经被齐刷刷地切断。 果不其然,在那胳膊处断裂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侵蚀掉宿山的胳膊。 反而是落在地上的那节胳膊,逐渐被吞噬消融。 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的小蓝还没有收起来。 宿山一直也只是将小蓝当作一个普通的法器,注意到了,却不在意。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噗嗤”。 是什么被烧了的声音,就像是烧烤的时候羊肉的油滴到炭火里面的声音。 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木然地低头看着舟舟的那柄无箭的弓弦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然而,也就是这么轻轻一碰,却让宿山感到一股灼热之感瞬间袭来。而他的胳膊被“烫”出好大一个洞。 紧接着,刚刚还年迈虚弱无力的宿山“嗷呜”一声,从原地蹦跶起来,一跳三丈高,看得舟舟是目瞪口呆。 舟舟:“???”什么情况。 宿山:“!!!”这什么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舟舟的错觉,她觉得宿山胳膊处的伤口好像在扩大,连露出来的骨头都不可抵挡地在逐渐被消融。 她突然联想到五年前,在繁渊的秘境中看到的那副场景。 最后那支箭没入地面之后,地上那堆粉色的花花草草也是这样急速地消亡,迅速且范围在不可控地扩大。 舟舟第一时间想到繁渊为了保住他的花海做出的反应,决定也学着他快刀斩乱麻,飞快地将自己的魂力凝成长剑,带着破风之声,准确无误地朝着那伤口不远的地方决然挥下一刀。 定睛一看,那胳膊处已经被齐刷刷地切断。 果不其然,在那胳膊处断裂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侵蚀掉宿山的胳膊。 反而是落在地上的那节胳膊,逐渐被吞噬消融。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的小蓝还没有收起来。 宿山一直也只是将小蓝当作一个普通的法器,注意到了,却不在意。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噗嗤”。 是什么被烧了的声音,就像是烧烤的时候羊肉的油滴到炭火里面的声音。 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木然地低头看着舟舟的那柄无箭的弓弦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然而,也就是这么轻轻一碰,却让宿山感到一股灼热之感瞬间袭来。而他的胳膊被“烫”出好大一个洞。 紧接着,刚刚还年迈虚弱无力的宿山“嗷呜”一声,从原地蹦跶起来,一跳三丈高,看得舟舟是目瞪口呆。 舟舟:“???”什么情况。 宿山:“!!!”这什么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舟舟的错觉,她觉得宿山胳膊处的伤口好像在扩大,连露出来的骨头都不可抵挡地在逐渐被消融。 她突然联想到五年前,在繁渊的秘境中看到的那副场景。 最后那支箭没入地面之后,地上那堆粉色的花花草草也是这样急速地消亡,迅速且范围在不可控地扩大。 舟舟第一时间想到繁渊为了保住他的花海做出的反应,决定也学着他快刀斩乱麻,飞快地将自己的魂力凝成长剑,带着破风之声,准确无误地朝着那伤口不远的地方决然挥下一刀。 定睛一看,那胳膊处已经被齐刷刷地切断。 果不其然,在那胳膊处断裂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侵蚀掉宿山的胳膊。 反而是落在地上的那节胳膊,逐渐被吞噬消融。 第八十一章 被骗的妖太子 暴风雪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疯狂地咆哮、肆虐着这片古老且鲜为人知的雪山。静谧的山洞在摇曳生姿的熊熊火光中隐隐约约间产生了一种时光停滞之感。 虽然现实的时间并不会因为几个人暂时停歇的脚步而停止它无情的流逝。 在这座神秘莫测的秘境之中,无数人都在为着那个虚无缥缈的灵丹传说四处奔忙,甚至有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但仍然一无所获的人或妖,为着几个不知真假的信息和东西,打得你死我活。 自那交叉路口相遇之后,舒迩一行人自然还是按照自己原定的方向走,只不过多了一个意图不明的妖族太子,很多事情便不能再摆到明面上聊。 容炫然也并不是很在意,这行人里除了舒迩,也只有那个桑亭之值得他的关注。 不过很可惜,虽然他多次试图和这个桑亭之做沟通,但这桑亭之的脸上永远都只是挂着疏离的淡淡微笑。 他旁敲侧击,桑亭之就只回答他问的那些问题,点到为止,甚至有时候就是答非所问,再深入一点的,要什么没什么,这让往日那个最不屑于容青染直来直去做事风格的容青染心里面万分抓狂。 不过最令他奇怪的就是关于桑亭之和舒迩之间的互动。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二人相处,但他是知道繁渊对舒迩的那些个小心思的,怎么到现在这两人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唯一能称得上正统师叔的人在雪山里睡得正香,桑亭之的亲师父在浮源,舒迩的亲师父虽然据说和照明天宗寒木峰那位关系匪浅,但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任何官方说明的,这个辈分也不好论。 再加上这又不是什么认亲大会,于是乎,叫师叔的叫师叔,叫师妹的叫师妹,各论各的。 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舒迩、桑亭之算是友宗的师兄妹,还有些一起并肩战斗过的经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话都没说。 什么“烦请……”、“多谢”、“注意……”之类的客气之语,包括关于对各自所见所闻的讨论也能时常见到,只是这些话在容炫然这个还有些经验的人眼中,可不就跟一句话也没说一样一样的吗? 难不成这二人是在私底下悄悄用了什么避人耳目的方法,比如传音在偷偷交流? 想到这里,容炫然看着桑亭之的眼神略微有些异样。 桑亭之已经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容炫然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平日那种探究、疑惑有些不同,是那种让人有些不适的不同。 他停下自己对地图的标注,抬起头来,第一次和主动和容炫然搭话:“妖太子这一路看着桑某的眼神一直有些奇怪,是认识桑某吗?” 容炫然还沉浸在自己的认同的想法中有些出神,被桑亭之这么主动一问,不免有些怔愣。 可随后马上抓住话茬毫不刻意地抱歉一笑:“桑师兄莫要怪罪,容某只是觉得桑师兄容貌实在过于出众,时间能有桑师兄这般容貌的可不多见。” 他这句桑师兄,是跟着舒迩喊的,俨然就是将自己当成了舒迩的同辈人。 说到容貌,那可就说到陆苑擅长的地方了。 陆苑平日里就爱研究些美男美女,尤其是美男美女之间的八卦故事。 你要真问起她来,她能将这云桑所有有名有姓的美男美女的那些个不可言说的二三事都给你从内到外倒腾一遍,让人从零深入了解一个陌生人。 她转过身来,再一次将赞赏的目光投向桑亭之,发出啧啧两声惊叹。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 这张脸,真是怎么看,都不觉得腻! 只可惜,拥有这等容貌的桑亭之平日里在玉清盟内部那可真是低调至极,不能为公众分享的容貌,真是浪费~~ 桑亭之微垂下眼眸,对周围人的赞美并不十分在意,“相较于容貌,自身修为的精进、心境的磨炼还是更重要些,妖太子毕竟已经是位渡劫修士了,怎么却还囿于容貌的困扰呢?” 容炫然已经从一开始的无语开始习惯了桑亭之这噎人的话语,心中毫无波澜:“也不是,主要是桑师兄这容貌不仅出众,而且似曾相识。” 一直在旁边已经有些习惯了二人相处模式的陆苑忍不住问,“妖太子也去过浮源?” “浮源?”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信念坚定的妖太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苑笑笑:“是啊,桑师弟就出自浮源,他师父还是浮源的阵法师呢。” 容炫然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可是记得繁渊的死敌横渡就在浮源。曾有一次在宴请某几位魔君喝酒的时候,就听他们抱怨过:繁渊这位魔主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起浮源,更不喜欢和浮源牵扯到一点关系。 这桑亭之若真的是他以为的繁渊,怎么可能用浮源子弟的身份? 所以这人真的不是繁渊? 那自己一路唯唯诺诺,憋着气是为什么? 容炫然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愤怒的时候。 即便是曾经被容青染那个老头子一番没由来的责骂时,他也不曾如此动怒。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容青染穷途末路时无能的怒吼罢了。 他,堂堂妖族太子,当年银月狼族中天赋最为出众,血脉也最为纯正,一直被族中长老奉为银月狼族正统,如今更是妖族实际掌权人,未来妖皇的容炫然,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一想到自己主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话却一直被忽略敷衍,容炫然简直就要被气笑了。 舒迩自陆苑突然说桑亭之来自浮源的时候就一直吊着一颗心,看到容炫然这个反应只觉得心中不妙。 将桑亭之误认为是繁渊的这个误会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舒迩几乎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一次看到容炫然也误认了,心头的庆幸却是更多一些。 她其实对于这位一直热烈追求着自己的妖族太子的脾性知之甚少。 她是知晓他身份尊崇、地位显赫,也清楚地知晓,尽管他位高权重,可对待自己的属下却出人意料地宽厚和善,她还知道这人做事有风度,进退有度,即便追求她时,也是什么都顺着她的意,不会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 反正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着容炫然这个人好像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君子。 可是他是吗? 舒迩不知道,理智告诉她是,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而且,舒迩在雁雪楼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师父通过风翎和一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听起来像是什么朋友。 她记得她师父叫那人“容青染”。 容青染是谁? 妖皇。 妖皇和现在的妖太子什么个情况,只要认真对妖族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吧? 如果她师父和妖皇有交情,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她雁雪楼和妖族的这位太子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当初她师父毫发无损地将她和舟舟一起带离魔域,回来后也什么都不问她,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和魔主的那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关系,说句实在,舒迩心中是感激的。 更何况在之后的五年时光里,乐韫也一直尽心尽责地教导她,除了医理,还有傍身防身之法,还有那些她在舒家,在丹总永远都不会有人会和她说的话。 这五年里,乐韫一直教她一件事,她也学会了这件事——做自己。 虽然有时候她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个人的影子,可是她努力了,她努力遵从自己的本心了。 好在乐韫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只是一直鼓励她。 这五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时光。 虽然辛苦,虽然有泪水也有汗水,但是比她过去十几年被人规划好的日子还要更好,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自在。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师兄弟,师姐妹。 悄悄说一句,其实她知道她大师兄平日里吃的都是徐师妹没有做好的失败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徐师妹平常一锅做出来的糕点有一大部分都被送去了昭明天宗,可是还有不少留给了自己和其他的师姐妹。 她飞云师姐虽然对她态度没有像对徐师妹那么好,但是她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像平日里徐师妹老是带她逃课,一般都是飞云师姐给她俩打掩护,更没有责怪过她。 妖皇和妖太子之争不知道会不会最终波及到雁雪楼,但是她无条件信任她师父乐韫的选择,她也希望这般美好的雁雪楼能够一直美好下去。 可是话说回来,容炫然毕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也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不利的事情,这里还是妖族,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就垮着一张脸,将人赶出去。 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还会连累同行其他宗门的师兄师姐们。 容炫然毕竟是个渡劫的大能,她怎么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容炫然对她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爱身上呢?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舒迩就一直保持着这一种友好的态度,一种既不亲昵,会让同行的队友产生误会,也不疏远,让容炫然察觉不对的不近不远的态度。 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在容炫然开始注意到桑亭之的时候,她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然后便是真的庆幸。 若是这个酷似繁渊的桑师兄能让容炫然忌惮的话,确实也不失于一种保险。 而且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舒迩莫名感觉桑亭之好像是故意避开容炫然一切可能将话题引向繁渊身上的可能性,但她没想到陆苑居然会是率先回答容炫然问题的人。 眼见容炫然脸色不对,舒迩赶紧想办法补救:“听说浮源外面那座大阵是桑师兄的师父设下的?” 桑亭之和身旁的玉京学院的三位阵法师研究这一路上看见的那些个阵法的痕迹,最终确定好前进的方向的同时,自然也瞥到了容炫然略有些不对的脸色。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嗯,是我师父。” 想了想,他又说,“那座阵法是他的毕生之作。” 浮源的那座阵法至今也无人可以复制,更加无人可以破解,可以说就是集天下大成之作,即便昔日强如繁渊,也未曾冲破那座屹立几千年不倒的阵法。 无人知道的是,当年,心高气傲、年轻气盛的容炫然就曾因为不信邪想要闯一闯那座传说中连魔主繁渊都不曾破除的阵法。 后来的结果当然不尽如人意,但是容炫然不提,浮源不说,外人又如何知道他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呢? 不过也正是那座阵法,直到容炫然突破大乘大圆满,进入渡劫,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世间,渡劫之外,恐怕还别有洞天。 再之后,便是魔主繁渊的出现更让他坚信这一点。 若是桑亭之的师父就是那位浮源的阵法师,那么桑亭之…… 容炫然脸色稍稍好了些,舒迩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她赌对了。 而且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舒迩莫名感觉桑亭之好像是故意避开容炫然一切可能将话题引向繁渊身上的可能性,但她没想到陆苑居然会是率先回答容炫然问题的人。 眼见容炫然脸色不对,舒迩赶紧想办法补救:“听说浮源外面那座大阵是桑师兄的师父设下的?” 桑亭之和身旁的玉京学院的三位阵法师研究这一路上看见的那些个阵法的痕迹,最终确定好前进的方向的同时,自然也瞥到了容炫然略有些不对的脸色。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嗯,是我师父。” 想了想,他又说,“那座阵法是他的毕生之作。” 浮源的那座阵法至今也无人可以复制,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嗯,是我师父。” 想了想,他又说,“那座阵法是他的毕生之作。” 浮源的那座阵法至今也无人可以复制,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嗯,是我师父。” 想了想,他又说,“那座阵法是他的毕生之作。” 浮源的那座阵法至今也无人可以复制, 第八十二章 大鱼小鱼捞一片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舟舟再次醒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不过人起床的时候本来就脑袋不清醒,再加上有些人确实有个起床气什么的,表情不好看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她这般模样,并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凤雪停了,你们可有什么目的地?” 阿奴娜夫妻俩比这里的所有“小崽子”修为都要高上不少,所谓的睡觉其实对他们来说其实更多的还是修行。 周玉将脑袋里的东西都消化掉以后,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几滴泪珠,浑然刚刚睡醒的样子。 她抱着毛裘大衣盘坐在床榻之上,双眼迷离,声音沙哑:“啊,去哪啊,就到处看看呗,反正不是还有四五天嘛。” 相比于周玉的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沈烟只休息了一会儿便爬起来修炼了,她望着外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的雪,很是忧心:“外面的雪还没停,也不知道山里现在什么情况。” 相比于周玉那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模样,沈烟仅仅只是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又专心致志投入到修炼之中。 她静静地盘坐在榻上,透过水纹荡漾的屏障往外看去,却只见外面的世界早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那积雪厚得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掩埋起来一般。 而风雪还在肆虐。 虽说一般的冷暖变换并不会对修士产生特别大的影响,但是这里是秘境,一个连日月星辰,甚至连黑夜都没有的秘境,谁知道这风雪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催生的呢? “沈娘子你们是从雪山里面来的?” 沈烟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进入秘境就掉到雪山里来了,还在山里走了很久。” 她看了一眼阿奴娜还有厉冉,“不过我们和师兄没发现什么异样。” 厉冉也两手一摊:“很可惜,我们也没有。” 周玉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突然哀嚎一声,“那看来这山里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么冷,现在这雪山里还这么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在暖洋洋的山洞之外,凛冽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有两只可怜的身上盖了一层厚雪的小妖正瑟缩着身子,嘴里还在嗫嚅咒骂着什么。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听到这声哀嚎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一下子清醒过来,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其中一只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通讯法宝,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艰难地在上面比划着,试图给上头传递这里发生的紧急情况;而另一只妖则焦急地在旁边催促着,不时回头张望一眼山洞。 山洞外如此,而洞里也差不多。 周玉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哀嚎如平地惊雷一般,瞬间将洞里那由暖烘烘的炭火营造出的一种懒洋洋、暖洋洋的温馨气氛给彻底打破。 原本汪佳那双因洞内温暖而显得有几分迷离的眼眸,在这一刻猛地睁大,瞬间恢复了清明。 与此同时,一直凝视着洞外景色的容与则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缓缓将视线收回,却就在这不经意之间,视线恰好与同样将目光收回来的厉冉撞在了一起。 厉冉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探究之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虽有着迤逦容貌,但存在感并不算太强的半人半妖。 面对厉冉审视般的目光,容与倒是没有丝毫察觉异样之处,反而大大方方地冲着厉冉以及他身旁的阿奴娜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无人可知,舟舟已经和容与私下里各自用神识默默交谈了起来。 【谈得如何?】 【唔,还行吧,和你说得差不多。】 容与对此毫不意外:【现在有什么打算?】 舟舟悄无声息叹了口气:【我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这些人可真沉得住气,怎么还不动手?】 他们再不动手,她可要推他们一把了。 正好这雪便是验证这山中到底有没有猫腻的契机。 如果这山里深处真有什么,现在她要走了,幕后之人该着急了吧? 如果山里深处没什么,没什么就没什么吧,走了也不可惜,正好节省她时间。 关于她为何笃定幕后之人一定会对她动手,主要也是她觉得她之前无论是在余新,还是后来这一路上,对人族也好,对妖族也罢,包括遇见那个妖族太子,那可真是把“讨厌”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与人交往,就没有一件事能让人顺心如意的。 是看到路上的狗都要踩一脚的程度,用不懂人情世故形容都是轻的了,人厌鬼恶这个词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 她就不信了,她都这样广撒网了,难不成还网不到一条有用的大鱼? 真是小鱼也成啊! 小领导大小也是个领导吧? 不是有句话叫——大鬼好过,小鬼难缠嘛,有的时候,反而就是这样的小鬼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呢,是吧? 只不过,舟舟可能也没想到,她不是网到了一条大鱼,也不是单单网到了几条小鱼,她是把大大小小甚至是中鱼都网一块儿了。 主打一个,谁来了都不放过。 而这种情况,就看舟舟这个捕鱼人究竟有没有那个力气把这些大鱼小鱼都捞上岸来,究竟是被拖下水,还是收获颇丰呢? 抑或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没过多久,他们便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将各自的物品整理妥当。 那堆原本熊熊燃烧、给整个洞穴带来光明和温暖的篝火,此刻已被彻底扑灭,只剩下几缕袅袅上升的青烟,仿佛是它曾经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微一挪动洞内的石头,覆在洞口处的透明的水波纹一般的屏障也一并撤去。 防线撤除,外面肆虐的风雪瞬间找到了可乘之机,汹涌而入。 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冲进洞穴,失去了火光的支撑,这股寒冷变得越发肆无忌惮,无情地能将洞内所有的温暖席卷一空。 尽管汪佳、周玉还有沈烟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毛裘,但那寒冷依旧穿透衣物,直抵肌肤,让她们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倒是欧阳文锡,这个倒霉催的,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特殊关照,既无厚毛裘,也无软榻,只在冰冷的石头上打坐过了差不多一夜。 所以此时此刻的欧阳文锡看见冷得缩成一团的周玉,忍不住为自己那胸口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大洞打抱不平,“周郎君哪,身为修士还是得磨砺自身,不能事事都贪图享受才是。” 那如雪般洁白且柔软蓬松的毛茸茸的皮毛围绕在周玉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庞旁,愈发将她原本就白皙粉嫩的肌肤显得晶莹剔透、粉白如玉。 她状似恶狠狠地斜了一眼欧阳文锡,发泄自己的不满。 却让无意间瞥到这一幕的阿奴娜心中猛地一震,她终于知道之前心中的异样是从哪儿来的了。 虽然之前初见周玉之时,只和他有过一点点身体上的接触,可是这点接触已经足够阿奴娜初步了解周玉的大概情况。 性别男,炼气初期,体内各种灵气杂糅,该是个五灵根。 就唯独一点,容貌略有些柔和了。 不是五官的问题,就是脸庞骨架的问题。 旁人或许没有在意这一点,但是阿奴娜身为医师,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师,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就以容与为例,他的容貌就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几乎就是漂亮得不像话。但即便他年纪尚小,没有长开,那也很明显就是一个男孩子。 虽然周玉的五官看起来比容与更为硬朗,但骨相完全不对,只不过之前阿奴娜确实被她的身体状况蒙蔽,这才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周玉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微小的,甚至连她自己本人都不曾注意的女子情态,也终于让阿奴娜重新审视起这个问题。 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孩子啊! 如果性别都是假的,那么灵根呢?修为呢? 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不待阿奴娜再次找机会试探周玉,一个意外悄然降临。 他们刚出洞府,一阵攻击从旁边直冲着周玉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厉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借着多年练就的敏锐直觉和本能反应,迅速抽出一柄造型独特、威风凛凛的大刀。 刀身之上,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缠绕其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支裹挟着满满灵力的短箭一开始就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夺命的威胁,如闪电般朝着周玉的命门疾驰而来。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 火花四溅,短箭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尽管如此,这支短箭所蕴含的力量却并未完全消散。 它依旧带着残余的灵力,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直直地冲向了厉冉身后的雪山,并深深地嵌入其中。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覆盖了好大一片区域。 周玉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眼睛瞪得浑圆,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好久,他似乎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缓缓地转动着脖子,带着几分呆滞和茫然的目光,朝着短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峭壁的峭壁之上,站着一个女子,一个戴着一张面具的女子。 那面具之上还绘制着神秘且诡异的图案。 不巧的是,面具的图案舟舟认识并且熟悉,戴着面具的女子舟舟也认识并且熟悉。 汪佳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前挡在周玉的面前,手上持着法器,厉声喝道:“哪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偷袭?!” 厉冉悄然摸上自己那有些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眼神凝重,但是面上不显,还是一副不她放在眼中的模样。 “小娘子,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动粗呢?” 那带面具的女子看不清表情,风雪似乎将她的声音,以至于周身她的声音在环绕 那戴着面具的女子静静地伫立在纷飞的雪花之中,面具遮住了她大部分面容,让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究竟是何种表情。 狂风呼啸着,和雪落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这女子的声音便穿透这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入人们的耳中:“宵小?你们入了我的地盘,肖想我的东西,到头来却倒打一耙,这合适吗?” “如花姐姐?” 就在如花,不对,是如桦装得正起劲的时候,周玉成功让她破了功。 如桦有些气急败坏,“什么如花?说了多少遍了,是如桦,是如桦!” 如桦是谁? 自然就是余新城城主手底下那个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觊觎容与的女妖。 它依旧带着残余的灵力,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直直地冲向了厉冉身后的雪山,并深深地嵌入其中。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覆盖了好大一片区域。 周玉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眼睛瞪得浑圆,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好久,他似乎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缓缓地转动着脖子,带着几分呆滞和茫然的目光,朝着短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峭壁的峭壁之上,站着一个女子,一个戴着一张面具的女子。 那面具之上还绘制着神秘且诡异的图案。 不巧的是,面具的图案舟舟认识并且熟悉,戴着面具的女子舟舟也认识并且熟悉。 众人回头,就看到 不远处峭壁的峭壁之上,站着一个女子,一个戴着一张面具的女子。 那面具之上还绘制着神秘且诡异的图案。 不巧的是,面具的图案舟舟认识并且熟悉,戴着面具的女子舟舟也认识并且熟悉。 众人回头,就看到 第八十三章 被关小黑牢 如桦面具下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中还带着红,比之那氧化了的土豆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到底人家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强,不然也不能力压那么多的妖族,管着那么多的属下。 “死到临头了,还是一点都不知道积点口德。” 她手上拿着一枚泛着寒光的短箭有节奏地抛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阴冷:“容雍胆小如鼠,只怕现在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掩护,若真有一日知道了,只怕吓都要吓死了吧?” 说完,如桦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听得汪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又不止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笑声。 她忍不住往身后靠了靠,“这如花什么来历,我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了?” 不止是不对,还有些说不上来窒息。 听如花的意思,居然还有连容雍这个余新城的城主都要害怕的东西,那得是什么? 真的能是他们几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吗? 周玉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妥之处,还一副仿佛知晓了天大秘密的样子:“你可别妄想用这种话企图撇清和容雍之间的关系!你这分明就是在替他打掩护!” 她伸出那根纤长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如桦,那张原本还有些青涩的脸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你们想做什么?想杀了我们吗?我可告诉你,玉清盟的诸位可就在秘境里,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手指,他们不会饶了你们的!还有你们妖族的那位太子殿下,他也在,我就不信你敢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有……”周玉的眼神闪烁不定,微微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来。 当目光触及到厉冉还有阿奴娜时,她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脸上的不安稍稍平息了一些。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说道:“还有两位师叔可都是元婴修士,修为高深,法力无边,绝非你所能抗衡的。而且你也别忘了在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当时就连阿与释放出的些许威压,你都无法承受得住,如今竟然还妄图杀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番慷慨激昂的指责之后,周玉似乎仍觉得不够放心。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一把将容与拉到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护住,宛如一只护雏的母鸡,不让如桦有一丝一毫窥探的机会。 无人可见,背后容与的眼眸弯了弯,心中第一次决定给这如花先来个缓刑再说。 周玉这番话落到如桦的耳中可不就和秋后的蚂蚱一样,看似蹦跶得欢快,但实际上也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如桦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眼光微挪,从周玉的身上滑到他身旁身体紧绷的厉冉身上,“硬碰硬,真是这世上最愚蠢的操作。” 原本她是想等这群人再往深处走一些,再将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网打尽。 如今嘛…… 既然来了,焉有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道理? 今日,就算拼着被责骂的风险,她也要将这人活捉。 她倒要看看,等到把这家伙驯化成自己麾下最为顺从、卑微的妖奴之后,是否还能如此牙尖嘴利、顽固不化? 言罢,只见她微微翻转手腕,短小而锋利的箭矢犹如闪电一般,再度朝着周玉的面门疾驰而去。 说句实在的,周玉这嘴,实在能叭叭,旁人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面对这早就预料到了的攻击,厉冉再一次奋力抵挡。 只是这一次,短箭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稳稳地钉入坚硬的山崖之中,而是被挡去了另一边。 它在空中急速旋转了许久,仿佛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儿,最终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支短箭之时,另一支短箭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出现在了那株屹立于山崖之上的青松面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之上。 如桦非常享受此刻胜利的果实,面具下的脸庞不由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刹那之间,一道犹如雷神之怒,又似狂龙咆哮的巨响猛然传来,更竟让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那颤动之势,仿若山崩地裂一般,令人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骤然爆发! 原本宁静祥和的山谷,转瞬间便被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的漩涡之中。无数雪花从山顶汹涌而下,如同一群脱缰野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 那漫天飞舞的雪片,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宛如一张巨大的白色幕布从天而降,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时辰,终于,天地之间再度恢复了平静,可刚刚那场惊天动地的雪崩所带来的震撼,早就将身处秘境中的众人惊得瞠目结舌。 舒迩呆愣愣地看着远处的雪山,“这方向……” “这方向好像就是不久前那几个孩子走的方向……”罗拂生有些不确定地说。 两位昭明天宗的剑修虽知道内情,但还是不免变了些脸色,担忧异常。 二人对了对眼神,决定还是和另外一位商量商量怎么回事。 【桑师叔,小师叔她……】 【她没事。】桑亭之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如果忽略他与往日不同的略带着些凝重的面色的话。 “去看看吧,或许那里有什么线索。”桑亭之建议。 其他人没有异议,容炫然这个半路的“拖油瓶”更不会有。 只是待众人都驾着法器朝着雪山那边走去,再也没有人留意到落在后面的容炫然时,便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悄然划过一抹淡淡的不虞之色。 然而,仅仅片刻之间,他似乎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那原本蕴含着不满与不悦的眼神迅速发生了变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桑亭之。 不虞之色逐渐消失,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莫名,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 “这就是最新来的几个货?容貌倒都是上乘,我都……” “你想都别想,这都是上面定下的,有你什么事?”一个尖细的声音。 “我就想想,想想都不行了?哪有这般霸道的……若我……”说话之人言语中明明尽是不满,可是可能也是忌惮着什么,他只敢嗫嚅两声便不再多言。 “一、二、三,三个小娘子,真是各有各的韵味,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看上了哪一个。” 那尖细的声音所说之话语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但若是有人静下心来仔细聆听,便不难从中察觉到那隐藏极深且淡淡的垂涎之意。 舟舟其实早已苏醒,或者说根本都没有晕过,只是一直闭着眼睛用神识一点一点试探周围的状况罢了。 那雪山似是雪崩,实际上却是一个阵法,用了雪崩的表,掩了用于转移人质的里。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舟舟于解新阵和布新阵方面并无过人的天赋可言。 好吧,她摊牌了,她确实在解新阵方面毫无天赋可言,比之很多很多人都不太行,就算桑亭之说再多的安慰之言,她也没法否认这个东西。 以前在玉京学院进修的时候还能用周围都是阵修天才麻痹自己,可是现在周围可都是同她一样的剑修。 明明都是一样的起点,甚至可能她的起点比他人还好一点,结果表现出来的差距如此之大,她再想掩耳盗铃可就真不行了。 不会就是不会,但那又如何? 天道在给人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总会给她开启一个小小的窗户的。 窗户再小,那都是窗户,喘口气的地方。 她解新阵虽不行,但只要是她亲身接触并破解过的阵法,又或是亲眼见过他人向她详细展示如何布置某种阵时,不管步骤与细节如何复杂繁琐,她都会牢牢记住。 再之后,无论是独立重新布置,还是再遇解阵,她都能做得丝毫不差。 也就是说以她目前的能力而言,要想成为那种能够苦心钻研全新阵法、解开上古遗阵的伟大阵法师恐怕……几乎就没什么希望了。 寄希望于她,还不如寄希望于孟夏呢。 忘了说了,舟舟在阵法课成绩倒数第一,孟夏倒数第四。 真大哥二哥,都一家人。 不过能将各种已知阵法灵活运用到实际战斗中,对于舟舟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形象点来说,她写诗不行,但是她背诗老行了! 桑亭之大概也是发现舟舟这个特点,干脆也不挣扎了,直接就拿出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厚厚厚厚厚的一大本阵法图集交给舟舟背。 港真,一般人真的宁愿学解法,也不愿意背这玩意的。 一个同样效果的阵法,经由不同的人演绎出来,那可都是千变万化,甚至现有的那些阵法图也不是一成不变,时时刻刻都有不同的方法诞生。 没办法,那群阵法师真的太卷了。 舟舟头虽大,但是她也知道,阵法就是她的死穴之一,要是被别人抓住这个小尾巴,她就完了! 能学一点是一点吧。 于是,在望舒峰四年半,早该毕业但是由于阵法成绩一直不及格的舟舟终于背完了绝大部分的阵法图,阵法课成绩达标,和南瑾瑜、叶枫他们一起毕了业。 很是遗憾的是,居然没有留下昭明天宗小师叔竟然留级的这个乐子,让一众吃瓜舟舟阵法课成绩的群众们有些失望。 就是苦了孟夏在望舒峰,一边泪眼汪汪咬着自己的小手帕,苦哈哈挑灯夜读,一边心里将舟舟这个叛徒翻来覆去蹂躏一遍。 毕业之后,舟舟也丝毫没有懈怠,终于是在任务之前,将桑亭之那一本老厚老厚,几乎一人高的阵法书给啃了下来。 事实证明,题海战术之下,必有成效。 虽然,舟舟不懂这阵法怎么解,书中也没详细精确到把这云桑所有阵法都包揽其中,但她已经可以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一个怎样的阵法,甚至还能在脑海里面找出好几张和这效果差不多的图。 万变不离其宗,想要在这阵法之下保持清醒,注意自己的处境对于现在的舟舟来说也不是很难。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一个洞穴,只除了厉冉不知所踪,汪佳、欧阳文锡等等都在。 小蓝也在。 他们如今置身之地乃是一处洞穴,准确地说,这是一座由洞穴构筑而成的牢笼。 而环绕他们两边的那些直立着的牢笼,则是由一种名为锁灵石的材料制成,从色泽质地来判断,这锁灵石的精度不算特别高。 即便精度不够,但是让金丹及以下的修士丧失绝大部分的反抗之力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对于她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恐怕还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 看到这里,她心中大概也知道厉冉去哪儿了,只怕是被关去了什么锁灵石精度更高的小黑牢里。 说起来,这幕后之人,还挺会打算的,还知道节约预算呢。 至于牢笼的另外两面,是石壁。 石壁的质地与他们此前尚未踏入雪山,遇见那个藤妖时所在地面上散落的那堆碎石以及先前经过的山洞内的岩石如出一辙。 所以,他们确实还在雪山附近。 越过囚牢,便可以发现被囚禁于此的远不止他们几个,还有许多看上去颇为眼熟的面孔。都是和他们一起进入秘境的人族,而且不断有妖在其间往来,带来新的可供炼化的身躯。 就是这最新一个被扔到隔壁的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亭之哥哥怎么也跟来了?怎么有人那么不长眼朝你下手呀?】 桑亭之一行人真的打眼,一般人但凡有个眼睛都知道避其锋芒,可如今他们一行人就桑亭之一个人被抓到这里了,这不就差明晃晃写着仨字,“有故事”吗? 被放到地上的桑亭之微不可见地露出无奈的表情,【得罪人了,而且那人还有点小心眼。】 有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不装了,迫不及待加入群聊:【真的不是桑师兄你为人处世有问题吗?】 桑亭之:“……”他觉得他没有问题。 第八十四章 儡妖的材料 儡妖,正是舟舟在灵洲初遇桑亭之和南池豫时出现的那些个害人性命的东西。 儡妖,名字中虽然带着“妖”字,但实际上既非人,也非妖。 乍一听这个解释,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它们是类似于半人半妖一样存在,可事实远非如此。 半人半妖或许在某些方面并不被天道所垂青,但毕竟也是天生天养之物。而儡妖,则完完全全超脱出了自然法则的范畴。 它们并非由自然孕育而生,而是通过人为手段、怀着特定目的被制造出来的产物。 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是为傀儡,仅仅只是被创造者操纵的工具而已。 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傀儡倒也罢了。毕竟傀儡师尽管数量稀少,但人族傀儡师从获取材料到整个制作流程都会严格遵守玉清盟发布的关于傀儡制造过程的法规和道德准则。 而儡妖的诞生过程就完全无法被世人所容忍! 据玉清盟目前对捕获到的儡妖展开的研究表明,这些儡妖竟然全部是以人族的躯壳作为原材料,并经过一系列残忍手段改造成了云桑普世意义上的妖族。 妖族能将外界的灵力转化为妖力为己所用,澜微曾经透露过这些由人族躯壳转变而来的儡妖的体内都被强行植入了妖丹。 但问题在于,仅仅依靠妖丹显然不足以实现这种程度的身体转换…… 当初,就连繁渊,这位魔族说一不二的魔主,也并未完全变成一个纯粹的魔族,时而灵力,时而魔力,以至于舟舟都不法判断,现如今的繁渊究竟是魔还是人。 所以具体采用了何种方式,能够将这些原本属于人类的躯体改造成完全体的妖族模样,至今还未完全研究明白。 若是论起儡妖第一次出现的时间点,大概可以追溯到百年前。 然而,根据现有的可考资料显示,当时的那只儡妖,心智不全,灵力低下,彼时的那只儡妖,不仅心智尚未成熟,其灵力亦是相当微弱,简直与孩童手中把玩的普通玩具别无二致。 可如今的儡妖…… 如今的儡妖相比五年前而言,无论是在实力还是智力方面,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和百年前那只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威胁的儡妖相比,更是降维打击。 也就是说,这个儡妖是不断在进化的。 若真说这个儡妖是什么时候引起玉清盟注意的话,其实也不算太久远,也就近十年的事情,当时也是玉清盟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以往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儡妖。 只不过当时那只儡妖虽然杀了人,但从结果来看,其实只是一具凡人之躯,而近两年这些儡妖所选用的躯壳无一不是拥有灵根的人族之身。 过去的这些年里,玉清盟从未停止过追查,从人族三大洲到妖族,甚至是魔族,都没放过,直到一两年前,情况才出现了转机。 是南池豫通过人族有些异常的失踪修士数量,摸到了妖族,并逐渐缩小范围,最终将目标锁定到了这个上元秘境。 舟舟记得那藤妖说过,路过的修士失踪时间可以追溯接近六十年前,六十年啊……即便一年只失踪几十个,长此以往,那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量。 更何况,目前所知的失踪数量,绝对远远超过几十个。 刨除按照更早时间显示的还算正常的失踪数量,现在推测可以出来的数量之庞大,简直令人发指! 情况很糟糕,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背后之人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又是传说,又是秘境,还要各种买水军才终于得到那么多有灵根的修士,而且一开始只在凡人身上做实验,自然是知道拥有灵根之人躯壳的重要性。 背后之人所图不知为何,但一定不小,现在的儡妖能力远远不够,所以绝对不算最终的完成体。 他们还不至于蠢到就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把所有躯壳都完全投入生产线,一时半会也还轮不到舟舟她们。 也就是说,舟舟他们现在还有时间。 但时间也不算太多,毕竟时间就是生命,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舟舟懒得计较容与他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能插进她和桑亭之的单线程聊天,但只要不是作妖的,若是能多一个助力,那自然再好不过。 【行了,既然来了,就都是队友,和我一起配合,舒迩还有我那几个小师侄那边如何?】 舟舟也不是瞎子,这俩人之间有点不对付,但现在嘛,个人恩怨先放一边,集体利益为大。 对于桑亭之而言,容与就是个小屁孩,各种意义上的——无论是年龄还是性格。 他可不愿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那么多,所以直接忽视了容与的那些话,【走的时候已经和他们交代好了,尽量都按照计划行事。】 发现了华点的舟舟:“……”交……代? 这真的不是暗戳戳在回答容与的问题,表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容与也听明白了,这人真和容炫然一样的讨厌,都喜欢拐弯抹角的,【所以你还是被刻意抓进来的咯?】 【不算,只是有所预料。】 【哦。】他真看不惯这人。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周围有什么叫嚣的声音骤然响起,这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深渊,带着愤怒和丝丝不可察的恐惧,在这片空旷而又寂静的岩洞内不停地回荡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放了我!”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舟舟将自己的神识向着左边缓缓地延伸过去,便见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壮硕,身上穿着一件朴素无华的黑色道袍的男修。 他脚边还躺着一名身穿银白色衣衫不断挨踢的精瘦男子。 这是……都这种情况了,咋还打得你死我活呢? 确实是个熟人,这两人就是舟舟他们在雪山外的时候,山里面那两个打得火热的修士,她记得他们后来好像就没声音了,路上也没遇到,想来是往深山里走了? 那黑衣男子醒着,但醒着的又不止是他。 四周的牢房里,或躺着、或坐着许多形形色色的修士。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亦有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对于那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的叫嚣,皆流露出一种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 只见那洞壁之上的烛火无风摇曳,但这微弱的烛光并未能给这片昏暗的空间带来丝毫温暖之感。 相反地,配合上这一声声越来越没有底气,更是渐渐染上了一些不确定与害怕之意的叫喊,倒将这一方天地衬托得越发诡异阴森,仿佛隐藏在深处的猛兽,只待力竭之时,便可猛然扑上来。 昏暗环境里,许多面上没有五官的儡妖穿梭往来。 它们有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地从那黑衣男子面前匆匆走过。 而有的,则似乎被某些声音吸引,会转头看上一眼那名黑衣男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不过仅仅只是片刻之后,它们便又如最初那般,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舟舟收回神识,心情有些沉重,这些儡妖果真在进化。 她当年也是见过这些儡妖的,当时和这些同样修为的儡妖可没有这种神态。 …… 这期间不断有人醒来,大多数都如那黑衣男子一般先是叫嚣一番,最后又归于沉寂。 恐惧和不安在幽暗的空间里涌动,阿奴娜是她们这里面第一个醒来的,或许是看阿奴娜虽是元婴,但是个医修,并不将她放在心上,将她和舟舟她们关到了一起。 再之后,其他人也悠悠转醒。 舟舟和容与作为“修为最低的”两个小菜鸟,是最后醒来的。 汪佳见舟舟醒来,才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定了心神,赶紧询问:“这究竟是哪里?” 舟舟摸了摸地上冰冷的石头,“很显然,这雪山里有个什么巨大的石洞。” “那如花要做什么?” “儡妖。”隔壁牢房早就醒了的桑亭之语气淡淡,为她解惑,“我们都是她炼制儡妖的材料。” 他这一说话,众人回过头来注意到隔壁那个背着她们打坐,一直没有说话的清冷背影。 “桑师兄?”沈烟有些不确定地问。 桑亭之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清冷如画的背影配上这宛如潺潺清泉一般的声音,即使尚未看到他的面容,但仅仅凭借这动人心弦的声音,人们便能轻而易举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桑亭之那副俊逸非凡的模样。 尽管这声音并不大,但其穿透力却极强,足以让洞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一切的讨论声都有如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僵着身子将所有的目光投向最角落里的那一抹身影。 沈烟没有哪一刻希望是自己的直觉出现了偏差和失误,玉清盟的人都被抓紧来了,这背后之人当真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了吗? 可惜…… 桑亭之淡淡“嗯”了一声,“是我。” 欧阳文锡坐不住了,他急忙跑到桑亭之那间监牢的边上,语气迫切:“桑师兄,为何您也被抓进来了?您刚刚说这是儡妖?那您可知道究竟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将我们抓进来的?” 儡妖,欧阳文锡也略有耳闻,据说是近几年才在云桑出现的一种非人非妖的怪物。 第八十五章 带走 雪山上,舒迩等人面露焦急之色,在山上四处搜寻因为再次雪崩没有来得及躲开的桑亭之。 只可惜,搜寻多时,几乎已经将这翻了过来,却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怎么会找不到桑师弟呢?”陆苑有些担忧。 舒迩两颊被冻得有些红,闻言眼神微闪,“我对桑师兄了解不多,却听说过他是空间系单灵根,阵法更是运用自如,会不会是在遇到危险之后用了什么阵法把自己送到哪儿去了?” 空间系啊…… 果然不是繁渊。 容炫然心中再次确定之后,也跟着舒迩点头应和:“听闻空间系阵法师甚至可以在修为尚低之时就衍生出自己的随身空间,或许桑师兄在察觉到危险降临之后第一时间就躲到空间里也说不定呢?” 这个所谓的随身空间的性质就和秘境的诞生过程有些相似,只是随身空间更小更私密也更具有人身附属性,而且也不需要特别多的灵力,多大的能力多大的空间。 可是另一方面,这对修士的天赋要求就比较高。 连容炫然也只是听过,未曾亲眼见过。 他这么说也就是安抚一下罢了。 他就这么一安抚,自然也有人就着山坡骑驴下,但是为了行为的可信度,也有人跳出来再置疑两句,表示一下自己的担忧,然后再一番波折之后统统被说服。 雪山不知某处的山洞内。 在舟舟他们之后,又有几个倒霉蛋也依次被抓了进来,除了容与和阿奴娜这两个被舟舟牵连的妖族,确实无一例外都是人族。 舟舟微微弯曲着手指,下一瞬,一抹犹如清泉般纯净的水灵力宛如灵动的精灵一般,从她的指尖缓缓地流淌而出。 却因为正在雪山内部,空气湿度极大,这一抹抹淡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水灵力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所有人,包括那些儡妖的面前不断涌出,慢慢地覆盖住周围那些由锁灵石制成的栏杆之上。 像是水衣一样,将它们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锁灵石确实好用,但耐不住舟舟,或者说每一个从望舒峰毕业的剑修早就经过锁灵石的磨砺。 望舒峰的练剑台,每一位剑术老师教授剑法之处,也是每位昭明天宗弟子初入学堂的练剑之所。 最为纯粹且最基本的剑法技巧才是众多剑修们安身立命之根本所在,一切灵根、修为在剑法面前都得让步。 这就和负重跑的道理是一样的。 唯有让自身置身于那纯粹的毫无灵力波动的境地,心无旁骛地将剑法修炼至登峰造极之境,日后方可更见轻松地将剑法与其他种种相互配合,事半功倍。 而为了锻炼他们这些弟子,望舒峰的练剑台就采用了大量的锁灵石铸造而成。 其实,舟舟练剑累了,休息的时候,就一直都对锁灵石的运用机制很是好奇,后来也是心血来潮之下才想出让锁灵石失效的办法——让锁灵石周围完全隔绝与外界灵力的接触,从而形成一个封闭的灵力真空地带,这样一来,这些锁灵石便不会再影响到真空地带之外的修士。 说起这个方法,舟舟还得感谢桑亭之。 当年舟舟确实和桑亭之说过类似不成熟的想法,而看到桑亭之成功将类似的原理运用到针对闫怀真的阵法之后,她就更想将这个想法化为己用,不是通过阵法的那种。 锁灵石不是第一个被实验的,却是第一个成功的。 舟舟在努力,桑亭之也没闲着。 没一会,二人就通力合作,暂时关掉一小部分锁灵石的效用。 随着锁灵石一点点失去效用,舟舟已经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灵气的那股桎梏感已经小了很多。 就在这时,洞口处一阵骚动。 二人同时停下暗地里的动作,舟舟再次若无其事、懒洋洋地盘坐在地上。 原本四周那些还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儡妖们,就在那一瞬间,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齐齐地定在原地,保持着先前姿势。 紧接着,这些儡妖又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接到指令一般,以一种整齐划一且异常精准的动作,迅速而又恭顺地站立在了道路两旁。 所有人几乎无一例外,皆被眼前这诡异至极的景象吓得缩成一团,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就连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甚至是低声啜泣之人,此刻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四周静得可怕。 没过多久,一阵细碎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终于在舟舟她们所在的监牢前方停了下来。 来的正是没有再佩戴面具的如桦。 那张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无比的伤疤,犹如一条暗红色的蜈蚣趴在上面,随着昏暗灯光的摇曳闪烁,这道伤疤竟似活过来一般,不断扭动扭曲着,愈发显得恐怖骇人。 “周郎君。”她说。 不知是不是为了与这片阴冷昏暗的环境相互呼应,她的语气也是阴恻恻的,冷得就像是从九幽地府爬出来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若是仔细倾听,便能从中分辨出她语气里所蕴含的更多情绪——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以及难以抑制的得意之情。 紧紧缩在沈烟身后的周玉闻言抬头,可是为了不服输,她还是高高昂起自己那看起来细弱到几乎可以一拧就断的脖颈,眼神倔强:“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心中那些龌龊的想法得逞的!” “死?”如桦像是听见了什么绝世好听的笑话,“死就死呗,你死了,我也好早些把你炼制成这些听话的儡妖,就像你看见的那样。”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将眼神放在身旁那些恭敬的儡妖身上。 周玉身体有些颤抖,“你来就是为了将我制成儡妖的?” 如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目光投向牢笼最后蜷缩在一起的容与身上,语气可惜:“原本我是看上了容公子的面皮的。” 如桦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抚摸自己脸上那条蜿蜒曲折的疤痕。 每一次指尖与伤疤接触时,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昔日的痛苦。然而,此刻的她却显得异常平静,平静之下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暗涌的潮流。 随后,她让人打开牢门,自己慢慢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容与走去。 周玉想去拦,却直接被如桦一个术法定在原地,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桦那高大的身躯似是要将容与吞噬一般。 容与始终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如桦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恼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轻蹲下身子,用她那双属实算不上纤细柔嫩,甚至可以说十分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向着容与的脸庞伸去。 容与微微侧过头想要躲避。 可如桦怎会轻易放过? 她手上稍稍加力,紧紧捏住容与的下巴,将其脸庞挑了起来。 容与显然不太情愿,用力挣扎,但奈何力量似乎十分悬殊,根本无法挣脱如桦的掌控。不一会儿功夫,他那张原本粉嫩的脸蛋儿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红痕。 容与始终没有看如桦一眼,但她不在乎。 如桦刚刚还沉醉于容与这副倔强又惹人怜爱的模样之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是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人的告诫之语,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狰狞可怕的神色…… “但是可惜,现在我不能这么做。” 她猛然放开掐住容与下巴的手指,刚刚才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就听身后容与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问:“为什么现在不能这么做?” 如桦回过头来,刚想好心情地和他解释,却在回头那一瞬时对上容与银白色的双眸。 所有一切的得意、轻蔑都消失在容与的幻术中,脸上一丝挣扎也无,只是稍稍迷茫过后,她才又重新变成之前的那副模样。 如桦听到身后稚嫩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情愉悦地回过身去。 就在这一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恰好与容与那双深邃而神秘的银白色双眸交汇在一起,有什么低声细语如魔咒一般深深镌刻进入她的脑海。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如桦原本满心的得意和对他人的轻蔑之情,就像被一阵无形的大手通通抽离赶至荒芜的角落里,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先前脸上的每一丝情绪波动此刻都已荡然无存。 那模样竟像与外面那些儡妖的常态一般无二。 然而,这种失神仅仅持续了片刻。 当如桦再次睁开双眼时,她眼中的光芒已经恢复如初。那股得意和轻蔑再度浮现在她的脸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把他……还有她全都带到我屋子里。” 如桦指了指容与又恶狠狠地指了指周玉。 她身后,有个看上去是小头头一样的高级儡妖觉得有些不妥,掐着他有些尖细的声音劝道:“桦大人,可是那位大人说这姓周的小子……” 未等他话说完,一道带着沛然巨力的攻击如约而至,“怎么,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还学会巴结了?不是人还学人的做派,真是晦气!” 说完,也不管那儡妖在地上疯狂抽搐的模样,抓着容与和舟舟就往外略去。 …… 秘境入口处,有两个身材修长,各有千秋的男子终于抵达秘境。 “你说你,非要说往后延一下,现在好了,怎么找?” 旁边那人觑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想要到处看看,这才耽搁功夫了?”真不知道,这妖在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天真? “……有吗?” “没有吗?” “总之,我们赶上了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不重要,都不重要~” 第八十七章 埋伏他 再多的,这间房里也找不到了。 也是,一般情况下,重要的东西都该随身携带才是。 如桦既然是容雍的手下,且不论容雍到底是不是她的同伙,她必然不能长期待在这边,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间,又能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四目相对。 看来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舟舟走到如桦身边动手在她身上仔细搜寻起来,从衣衫到腰带,再到袖管和裙摆,里里外外地摸索了个遍。 如桦此刻全然没有以往的精明算计,木木的,呆呆的,一脸的恭柔顺从。 倒是舟舟顶着那样一副好容貌,动作却有些……猥琐。 活脱脱就像是那种专门欺负良家女子的登徒子。 容与的心向来都是偏向舟舟这边的,所以对于舟舟此时的表现,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只有那不知什么时候被舟舟收收走的,又吵着闹着要出来的小蓝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没眼看,连忙伸出两只胖乎乎、糯叽叽的小短爪子,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小眼睛。 储物戒指舟舟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都是些品质还不错的法器、适合妖族的丹药还有一些灵草和材料之类的。 说不上普通,除了多得有些异常,却也称不上是什么特别重要之物。 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个人物品,但都不是舟舟想要的。 舟舟抬头,重新将如桦上下都扫视一遍,思虑再三,最后将目光定在如桦的那枚耳钉上。 那枚耳钉的样式虽说得上有几分新颖独特之处,但上面所镶嵌的材料却着实普通,不过是一种在云桑境内极为常见的玉石罢了,甚至连那些凡间的寻常少女们也时常会买来佩戴。 可奇怪就奇怪在,她好像依稀记得,这个如桦尚在余新的时候好像耳朵上就带着这枚耳钉。 今日如桦再次现身,除了脸上覆了面具,发髻、衣衫、法器乃至于声线都和在余新时大有不同,与当初在余新的时候相比,都简直判若两人。 很明显她就是不想让旁人将她轻易地认出自己来。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极力隐藏自身身份之人,却始终戴着那样一枚样式算不上常见的耳钉…… 手永远比脑子更快一步,舟舟摘下如桦的耳钉,放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这耳钉用来镶嵌的普通的玉石的金属竟有是储元石的成分。 用来炼制储物空间的材料很多,储元石无疑是这里面效果最好的材料。 不过因其价格昂贵,远远超过其实际价值,所以一直以来它都不是炼制储物空间的最具有性价比的材料。 至于它为什么价格昂贵……只能说这玩意就是给那些灵石多得没处花的人的特供之物,修真界也是有自己的营销天才的。 一般人得到一小块储元石的时候,哪个不是恨不得用各种珍贵的灵石、材料堆砌融合,谁会像如桦这样遮遮掩掩地用最普通的凡品搭配这样一个一般修士消费不起的储元石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舟舟将自己的神识凝聚起来,轻轻地朝着那枚耳钉探去。 这次她的神识果然遇到了阻碍,并不能像以往那样轻而易举地侵入到储物空间的空间。 舟舟脸上不仅没有面露愁容,反而弯出了些笑容,有的时候不怕你难,就怕你没有。 好在最后虽然费了些周折,连六百都祭出来,就差没让小蓝上阵了,但还是破解了这个破储物空间的禁制,就是看到里面拿出来的东西的时候,舟舟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这都是啥呀? 废了老半天的功夫,结果拿出来的就是一本本美人图鉴? 没错,就是美人图鉴! 最新一章赫然就画着舟舟和容与的脸! 舟舟:“……” “这人没救了,就这样吧!”她有些无语,说着就气呼呼地把手中的图鉴狠狠一掷,统统丢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可随后,刚刚还满脸怒容,活脱脱一个被蒙骗的悲愤少女又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如桦身上。 准确来说,是定格在了如桦佩戴着的各类首饰以及那件低调但不便宜的法衣之上。 “既然耳钉都能够成为储物空间,那么......” 舟舟的话语尚未完全说出口,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已然清晰明了地诠释了她未尽之言。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舟舟便三下五除二,如风卷残云般,干净利落地将如桦身上所戴的所有首饰搜刮一空。 不仅如此,就连如桦身上仅存的法衣,也未能逃脱她的魔掌,要不是顾及着少儿不宜,此刻还有未成年少年站在旁边,只怕舟舟连最后的里衣也不会给如桦留。 容与:“……” 真……干净啊…… “那我们现在去哪?”容与欲言又止,“要不要我问问?” 他说的是控制如桦之事。 舟舟有些犹豫,这摄人心魄之事,即便她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却也知道不可能完全就对身体无害。就算是她的小蓝,杀伤力如此之大,那也是她付出了巨大代价的。 特别是容与的修为还远远低于这如桦,用一次是迫不得已,用两次……而且可能还是问一些比较深入人心的问题。 似是知道舟舟的忧虑,容与不由宽慰道:“姐姐,现在救出那些人才是当务之急,日后……姐姐再帮我好好养回来就是。”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容与话都这么说了,舟舟……更不可能同意了。 反正都要花自己的药材,还不如自己来呢。 舟舟当机立断,就地取材,动作娴熟地从如桦方才的储戒之中迅速掏出数量众多的材料。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将它们有条不紊地摆放成一个接一个看上去颇为复杂的阵法。 紧接着,舟舟又伸手往如桦嘴里塞入了两颗药丸。 之后检查再三,确认已经万无一失,才让容与撤了对如桦施加的术法。 如桦眼神渐渐清明。 她一回过神来,就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和牢中和容与对视的自己此刻竟站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站着一脸淡然的容与,而在旁边的榻上,则坐着一个神态悠闲、翘着二郎腿的周玉。 与此同时,如桦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面仿佛有着某种清凉的东西,正缓缓地融化开来。 那感觉,就像是服用了什么清心丹,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将其吞了下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 随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时间间隔,一支锋利无比的短箭瞬间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舟舟猛然射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舟舟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从容地抽出六百,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挥,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那支原本气势汹汹的短箭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改变了飞行方向。 随后,这支短箭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有飞出多远,就直直地坠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清脆响声。 舟舟这样子,看起来竟是比起之前的厉冉还要显得更为轻松自如。 这人之前一直是装的。 如桦的脑子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完全清醒,她的心跳开始“砰砰”地跳动,“你是谁?” “周玉,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修士啊。”舟舟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当真是有些可恶,疑惑中带着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还有不少像是看着不懂事孩子一样的长辈一样的表情。 “不可能!” 她是元婴,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差,即便那个人族刀修也不可能做到和这个周玉一样轻松挡住自己的攻击。 到底是真轻松还是假轻松,她还是分得清的。 周玉眼眸也弯弯的:“如花姐姐不是说,这世上最愚蠢的就是硬碰硬吗?” 这话不由自主就勾起如桦刚刚吞下的那如清心丹一样的东西,“你对我下药?!卑鄙!” “彼此,彼此,你还对我使用阵法呢!又是传送,又是弄晕的,和如花姐姐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是你们技不如人掉入了我的阵法,而且一对多你们都输了,到底谁卑鄙?”如桦诡辩。 颠倒黑白当真有一套。 舟舟可懒得和她狡辩这些东西,“对对对,我卑鄙,我还有更卑鄙的,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如桦就像用尽自己全部力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不仅没有给对方造成丝毫伤害,反而让自己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 而眼前的舟舟,恰恰就是那团无论如何都难以打破的棉花。 如桦冷道:“这些卑鄙的手段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儿吧。” 只见她手指轻轻掐了个法诀,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从她手中疾射而出,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直冲向天际。 仔细一看,其形态恰似一枚信号炮,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空气的结界之中。 而短箭飞行的整个过程维持也不过几秒罢了。 周玉还是一副见怪不该的表情,就连容与也并不觉得有任何奇怪,只有如桦此刻的心情已如过山车般荡入了谷底。 如桦喉头有些发紧,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只怕早就如那孤岛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支援。 “你们是阵法师?玉京学院的?” 舟舟摇摇手指,“非也,但我是谁不重要。” 她站起身来,凌厉的剑锋对着如桦的脖子:“重要的是,你若是不说实话,会死哦……” 第八十六章 幕后之人? 且先不论如桦已然踏入元婴境界,其身躯早已超脱了肉体凡胎的限制,对于自身实力的提升和修行的追求,更多地集中于对元神层面的锤炼。 如桦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就算此刻被什么莫名的力量禁锢妖力,那也是不可争的事实,她的神魂岂有那般容易被完全毁掉? 若不是那半人半妖的小子身负银月狼族的血脉,自己被这具身体的血脉拖累,她又怎会在这里被这二人威胁? 当日在余新,她试过,以自己全部的修为才能堪堪抵销这血脉的压制。 如今,修为又不再,还不如直接脱离这肉体凡胎,既不受这奇怪力量的禁锢,又不受血脉的压制,以神魂杀了这二人之后再换一具更好的身体…… 如桦看着舟舟,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对舟舟所说的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是吗?那你可真厉害。” 这般讽刺意味拉满的话舟舟早就意料到了。 她示意容与把小蓝抱过来,手指成梳,轻柔地顺着小蓝的头顶小蓝的脊背一路向下,一直抚摸到它毛茸茸的尾巴尖儿。 指尖所及之处,小蓝身上的毛发犹如被春风拂过一般柔顺。 小蓝少有地享受到与这份来自与自己缔结了本命契约的主人的温柔抚慰,不仅让它的身体感到无比舒适,更重要的是,在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振,仿佛彼此的心弦紧紧相连。 不知不觉间,小蓝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舟舟她的手轻轻一收,带出了几根纤细的绒毛。 看着手中这几根几乎微不可见的绒毛,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然后在如桦不解的目光中,舟舟双手迅速结印,用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将那几根绒毛包裹其中,专心致志地将这几根微不可见的白色绒毛炼化成一点点泛着银蓝色,带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然后她面不改色地将它慢慢涂抹到六百的剑尖。 如桦收回目光,看向舟舟:“这是何意?” 舟舟从善如流,开始编造,“不知道如花姐姐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上古灵族,名曰工族?” 如桦望着那剑尖泛着的异样的光泽,摇头,“不知。” “这不是巧了嘛,这里是上古妖族,九雪鹿一族的遗址,”舟舟抓了抓小蓝毛茸茸的兔耳朵,“我这兔子也是个上古灵族,就是那工族的后代。” 舟舟认真说:“说起来,工族和九雪鹿一族的遭遇还有些相似,传说工族人身上每一一个器官、血肉、皮毛都是制作上等法器的材料,因此自炼器师这一职业兴起之后,工族就遭到众多觊觎,直至最后灭亡。” “那你这兔子哪来的?说谎都不打草稿?” 如桦是不怎么爱读书,更懒得了解其他几族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历史,可她不是傻子,谁都能骗。 舟舟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你难道不知,昭明天宗有一秘境叫——轮回境?”这里她真的没说谎,小蓝确实是她从轮回境中带回来的。 小蓝:“……”不愧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有什么祖宗,这个工族……听着也很鬼扯。 小蓝心知肚明,可是如桦这个对人族和灵族都只了解一点点的外人却好像真的有些被忽悠到了。 剑修,还这么爱多管闲事,不用想,确实是昭明天宗的剑修无疑,而这个轮回境她也有所耳闻,如桦心想。 可,“那又如何?” 舟舟露出些神秘的微笑:“我这工族后裔最厉害的战绩就是,伤了魔界的魔主繁渊,你应该也听说过这几年魔主四处求医的消息吧?” 她也不看如桦的脸色如何变化,自顾自说着:“我这工族后裔最厉害之处,就是可以腐蚀任意一族的肉体,乃至于……灵魂,直至腐蚀完毕。” 舟舟说完,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枚了一枚香气四溢、看起来无比诱人的,做成了胡萝卜模样的糕点奖赏给小蓝。 这“胡萝卜”就像是刚刚从菜地里采摘下来一般新鲜水灵,那橙红色的外皮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小蓝此刻再也顾不得吐槽舟舟之前胡说八道的那些个疯话,只一心一意扑在面前的“胡萝卜”上,嘴里还不时发出急切的呜咽声,小爪子不停地向前伸着,试图够到那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美食。 可舟舟好像故意要逗弄小蓝,用手提着糕点,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就是不肯让小蓝轻易吃到。 小蓝急得直跳脚,试图用脚用力挣脱容与的怀抱,可无论它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碰到那块令它垂涎欲滴的糕点…… 一副温馨至极,如画一样的场景,却越发衬得被忽视的如桦心里没底。 她死死盯着最终还是得逞,并成功抱着和它半个身子一般大的“胡萝卜”兴致勃勃啃起来的白毛兔子,最后又不得不闭上眼睛忍受自己灵魂深处感受到的一种恐怖、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是一种比那个半人半妖,乃至于那些纯正的银月狼后代给它带来的还要令人心惊的气息。 这个周玉说的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她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包括像是魔主的那件事…… 灰飞烟灭……她赌不起,也不愿赌。 再说了,最难过的,可不是自己这一关。 既如此,不过是问些话罢了,何必犟着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好,你想问什么,知道的我都会说。” 舟舟露出一个笑,“九雪鹿的身体在哪里?” “什么?”如桦怔愣片刻,又马上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剑柄轻抬,没有淬着银蓝色不知名物质的剑背敲了敲她的肩膀,“你问我话,还是我问你话?” 如桦的眼神斜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舟舟有些不耐烦,剑柄微转,作势就要砍下去。 “就在关你们地方的下面!” “有路吗?”比如楼梯什么的。 要是没路的话,就得再费些功夫,把桑亭之一并拎出来了。 “没有,我只知道,他就在下面,实际上……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舟舟多瞧了她几眼,又用剑作势再往下砍,见她依旧坚持,舟舟才勉强相信。 就算此刻被什么莫名的力量禁锢妖力,那也是不可争的事实,她的神魂岂有那般容易被完全毁掉? 若不是那半人半妖的小子身负银月狼族的血脉,自己被这具身体的血脉拖累,她又怎会在这里被这二人威胁? 当日在余新,她试过,以自己全部的修为才能堪堪抵销这血脉的压制。 如今,修为又不再,还不如直接脱离这肉体凡胎,既不受这奇怪力量的禁锢,又不受血脉的压制,以神魂杀了这二人之后再换一具更好的身体…… 如桦看着舟舟,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对舟舟所说的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是吗?那你可真厉害。” 这般讽刺意味拉满的话舟舟早就意料到了。 她示意容与把小蓝抱过来,手指成梳,轻柔地顺着小蓝的头顶小蓝的脊背一路向下,一直抚摸到它毛茸茸的尾巴尖儿。 指尖所及之处,小蓝身上的毛发犹如被春风拂过一般柔顺。 小蓝少有地享受到与这份来自与自己缔结了本命契约的主人的温柔抚慰,不仅让它的身体感到无比舒适,更重要的是,在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振,仿佛彼此的心弦紧紧相连。 不知不觉间,小蓝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舟舟她的手轻轻一收,带出了几根纤细的绒毛。 看着手中这几根几乎微不可见的绒毛,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然后在如桦不解的目光中,舟舟双手迅速结印,用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将那几根绒毛包裹其中,专心致志地将这几根微不可见的白色绒毛炼化成一点点泛着银蓝色,带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然后她面不改色地将它慢慢涂抹到六百的剑尖。 如桦收回目光,看向舟舟:“这是何意?” 舟舟从善如流,开始编造,“不知道如花姐姐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上古灵族,名曰工族?” 如桦望着那剑尖泛着的异样的光泽,摇头,“不知。” “这不是巧了嘛,这里是上古妖族,九雪鹿一族的遗址,”舟舟抓了抓小蓝毛茸茸的兔耳朵,“我这兔子也是个上古灵族,就是那工族的后代。” 舟舟认真说:“说起来,工族和九雪鹿一族的遭遇还有些相似,传说工族人身上每一一个器官、血肉、皮毛都是制作上等法器的材料,因此自炼器师这一职业兴起之后,工族就遭到众多觊觎,直至最后灭亡。” “那你这兔子哪来的?说谎都不打草稿?” 如桦是不怎么爱读书,更懒得了解其他几族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历史,可她不是傻子,谁都能骗。 舟舟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你难道不知,昭明天宗有一秘境叫——轮回境?”这里她真的没说谎,小蓝确实是她从轮回境中带回来的。 第八十七章 原来,她也是 刚刚脸上还挂着小小得意笑容的容与,在这双沉静的,沉静到掀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注视下莫名有些心慌,“是啊,怎么了吗?” “这世上,有和你一样会这般幻术,能和你做到一样程度的人……或妖吗?” “当然有。”是如桦,语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酸,“他们银月狼一族不就是以幻术出名吗?” 舟舟又避开几个儡妖,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面孔,不知分析着什么,却在拐角处迎面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如桦呢?” “如桦大人她带了两个囚犯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有个看起来比其他儡妖看起来机灵许多的妖如实回答。 不过,虽然看起来机灵很多,却比一般的正常妖少了不少情绪,就比如和之前跟在如桦身边的那个尖细声音比起来,这儡妖还是要木讷许多。 “两个囚犯?进自己房间?”容梧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解,很明显,她没太懂如桦把两个囚犯带进自己的房间意义是什么。 那儡妖的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然后才犹豫说道,“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得也很出类拔萃。” 容梧忍不住哂笑一声,面露不屑,“还在吗?” “在的。” “去看看。” 这个世界可真够小的,处处都是熟人,舟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这三人都贴了隐身符,本来应该是互相看不到,也听不见的,但是舟舟为了聊天、活动更加方便,特地给他俩一人分了一个买符加赠的互动符,最适合合作使用。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如桦还是第一次如此觉得容梧这个大小姐这么顺眼,可看到舟舟这么平淡的表情,她心里又有些不平衡:这人卸下伪装之后,永远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害怕一样。 她还是更想看到这人脸上露出些害怕、担忧乃至于惊恐的面色,就像之前在牢里一样。 如桦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舟舟脸上的气淡神闲全部撕下来。 舟舟闻言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时,如桦又面色如常。 她笑了笑:“我那些阵法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般人进不去,更不会搅了‘你’的好事。” “而且,”容与笑得很甜,“如花姐姐你放心,另外那个“你”会帮你赶走这个跋扈的大小姐的。” 如桦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拉得老长了,就好像是有什么乌云正在她头上一边唱着“六月飞雪,咱们冤呐”,一边还库库往她头上撒盐。 “还走不走?再不走,我就要忘了路在哪儿了。” “走吧。”舟舟说。 …… 这座雪山洞穴比舟舟想象地更加庞大。 虽然他们要去的是之前那段监牢的下方,但实际上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到了那监牢的背面,和那监牢只有一墙之隔。 这一路行来,舟舟所目睹的景象已远非最初所见那般仅有一扇扇戒备森严的洞口,只有一重又一重防卫更为严密、甚至堪称固若金汤的洞口。 不仅如此,这些洞口居然还极为“贴心”地安装上了厚重坚实的大门。 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无法阻挡从那深深的洞穴内部源源不断传出的声声凄厉惨叫,伴随着惨叫声一同飘出的,还有一股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是两股完全不同的血腥气味。 二者混合在一起,直往舟舟的鼻腔里钻,刺激着她的神经。 舟舟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手上青筋暴起,心中杀意翻腾,更恨不得立刻冲进洞内,将那些施行恶行的人统统斩于剑下。 可理智又告诉她,如果此时贸然行动,非但救不了那些人,反而可能会让自己,还有更多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与冲动,咬紧牙关,脚下步伐不断加快,赶紧朝着如桦说的那个地方走去。 监牢的背后,是一个更为潮湿、阴郁的洞穴,阴冷潮湿的气息仿佛能渗透进人的骨髓里。 与其说这里弥漫着寒冷,倒不如说是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是深深的怨气、刻骨铭心的仇恨等等等等无数种负面情绪相互交织、缠绕而成的,完全烂到尘埃里的腐烂的气息。 对于舟舟这种对更喜欢生命气息的人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和不适。 洞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水潭,宛如一面幽黑深邃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水潭周围杂草丛生,那些野草肆意生长,相互交织,紧紧围绕着那水潭边的那颗黑色的大树。 是的,就是——黑色。 从他们来处,还有其他同样通往这抹幽潭的路径散发着的荧荧烛火给这洞穴带来的瘦弱的光芒映衬着这棵树黑得更为纯粹,也更为诡异。 嘀嗒嘀嗒。 那粗壮有力的树干上,横亘着无数条丑陋不堪的疤痕,犹如狰狞的蜈蚣一般蜿蜒曲折,而最新的那一条疤痕正一点一点无力地流淌下黑色的汁液,滴落到水潭里,晕染开来。 这股浓烈刺鼻的腐烂气息就是从这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的。 更为诡异的是这树仿佛是从坚硬的岩石中硬生生地钻出来一般,冲破岩石的桎梏,无土而生,又能让人生生感受到一抹奇怪的生气。 是一种死亡和生机混合在一起的奇怪的混合体。 “你刚刚应该闻到了。”如桦现在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前一刻还抵死不从,现在却能什么都往外说。 或许也是因为说一件说两件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舟舟点头:“嗯。” 这带着腐烂的血腥味正是刚刚那两股血腥味之中的其中一股。 容与走到潭边,把手贴在树干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什么。 然后他说,“这树干有九雪鹿的气息。” 是树干,不只是血。 “这树是九雪鹿?”如桦脸上有些嫌弃,“这些上古妖族,上古灵族什么的怎么都那么奇怪?” 她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九雪鹿的遗迹,但她不是负责取血,更不是负责炼制之人,往日也只当是那些散落妖族的为数不多的九雪鹿的后代被关在了这地下,却没想到这树还能是“鹿”啊。 兔毛炼器,此鹿为树? 容与怀抱里背上还贴着符篆的小蓝很自然地不将自己带入某种奇怪的设定,只是懒懒地掀起眼皮鄙夷地看了某个自以为是的妖。 容与摇头:“不是,只是有气息,或许……” “岩石生树,这不和浮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舟舟笑了笑,手上轻轻沾了些那在树干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可惜……” 如桦不懂她在可惜什么,有些不耐烦,“我已经把你们带到这儿了,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我没说谎吧?把我放了。” “那不行。”舟舟像个剥削人的可恶的资本家,“你怎么知道九雪鹿就在地下的?就不能是上面,左面右面,为何偏偏是这地下?” 如桦突然挺直了腰板,头微微昂起,姿态像一个骄矜的大小姐,脸上却扭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带着些狰狞诡异的笑容:“因为,好巧不巧,我血脉里就有着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九雪鹿的血脉。” 有,却又没什么用。 既没有让她能够免于银月狼族的压迫,也并没有让她有什么特殊的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唯独只让她对那一点点的九雪鹿的血脉有些敏感。 想到这,如桦只想笑。 做什么?什么都不想给,就想让她救人? 做梦! 舟舟看向容与,容与只能耸耸肩,摇头,【她的血脉可能确实微弱到几乎没有了,而且她的本体和九雪鹿没有任何关系。】 舟舟觉得有些唏嘘,可这方面,她又不是当事人,能说什么呢? “既如此,我先下去看看。”望着唯一可能通向地底的水潭,舟舟当下就做了决定,“阿与,你看着她。” 容与无条件相信舟舟的决定,用力点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以一种轻松的姿态纵身一跃,瞬间便投入到那幽深的水潭之中,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花,紧接着,这些水花又迅速地落下,回归平静的水面,但却留下了一圈圈逐渐向外扩散的涟漪。 如桦迈着轻盈而又沉稳的步伐缓缓地靠近岸边那个形单影只且满心忧虑的身影。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悄然抬起,一股雄浑磅礴的妖力正悄悄在其掌心汇聚起来, 眼看着如桦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年轻得甚至有些稚嫩的身影上。 只需再往前一点点,她就能将这个年轻的生命彻底格杀。 “我要是你,就学聪明一点,什么都不动。” 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往日的声线大相径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感。 还没等如桦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一股沛然而至的威势便排山倒海般地向她席卷而来。 这股威势犹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巨山,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压在了如桦身上,根本连一丝反抗之力也无,间,她整个人便如同风中残叶一般,毫无悬念地被压倒在地。 如桦艰难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股压迫力的来源望去,恰好对上了容那一双森冷如寒潭的眼眸。 第八十八章 假扮妖皇 舟舟杀过去的时候,正是那群妖带着新人进去的好时候,于是等那些人将所有门都关了起来,舟舟才开始动的手。 或许平日里这样的惨叫声听多了,外面根本也无妖心中会对这样的惨状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最多只会觉得今日送来的这批人格外地闹腾。 自作孽不可活正是说的这样吧。 收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容梧看到满地的妖族残骸,还有那些被废掉修为并捆绑成一堆的儡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犹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 “是谁,是谁干的?!”她正在责问看守的守卫。 负责看守此地的是几个妖族,纯正的妖族,他们此时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脑袋紧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小的们都没看见。” 声音颤颤巍巍,显然内心对自己可能到来的结局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没看见?”容梧手起鞭落,鞭子犹如一条凶猛的毒蛇一般,狠狠地抽打在那弱小的妖族身上。 它痛苦地哀嚎一声,但随即又被容梧那吃人般的凶狠目光震慑,强忍着剧痛,紧咬牙关,再也不敢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 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小妖,完全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给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忙不迭地爬到容梧脚边,“大人,我们确实没看见,既没看见人进去,也没看见人出来啊,大人明鉴!” 容梧笑了:“那你倒是说说,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那小妖看着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儡妖和那些妖族残骸,再无一丝人气的巨大空间突然有些沉默:是啊,人……都去哪儿了呢? 人,去哪儿了? 自然是被舟舟送到了雪山的上面,送到了,某些人的面前。 用一个专门由玉京学院研制出来的刻着可以转移活人阵法的符纸,舟舟这次来,专门问玉京学院那边要了许多。 …… 雪山之上,风雪已经停了,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此。 之前的动静他们都听见了,这么大的动静,难保不是什么宝物现世。 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宝物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倒是凭空出现了不少人,有还完完整整身上没多大伤口的全乎人,也有脸上血糊一片,身上妖气四溢的——妖? 大概看去,林林总总竟有百人之多! 他们之中有人看见远处那正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少年郎们,像看见了救命恩人一样疾驰而去,“这位小郎君,你可知玉清盟的几位大人都身在何处?” “玉清盟?”少年郎有些傻眼,他们怎么不知道还有玉清盟的人也在这里? “就是……”林逸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知道那看见身影的救命恩人只给他们丢下写着“雪山,玉清盟”的纸条就直接将他们全部送了出来,具体找谁,他不知道。 “或许,我知道。”队伍里有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突然出声,“之前我们不是遇见几个正在找同伴的修士吗?我看他们气度不凡,是不是……” 林逸也不管那么多了,现在这个时候有个目标,总比像个漫无目的的无头苍蝇要好吧。 也幸好,他们确实找对了人。 燕京京,当前他们一行人中修为最高之人,也是舟舟的一个小师侄,望着眼前的这百来十号人各种各样的惨状,心中明明已经怒气冲天,却还是按下性子,安抚林逸等人,“不急,慢慢说。” 林逸还有其他人将自己这些年被关在雪山之下的所有遭遇尽数吐出,涕泪横流,说得万分心酸,最后被问道是谁就他们的时候,却没法说得太明白。 “应当也是个剑修。”林逸肯定说道。 他虽然没看见人,但是他看见了那些妖族身上留下来的伤痕。 伤痕细长、利落,隐隐还有凌厉的剑气未散,必然就是剑修无疑。 “剑修?”罗拂生有些意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燕京京还有杜九词,这两个昭明天宗的剑修,其他人亦是如此。 难道这两人在不知觉中探查到了那洞穴所在位置,然后救出这二人了? 可是刚刚不是一直都在一块吗? 还是说,这里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剑修,可究竟是谁呢? 舒迩微微眸,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抱在胸前,一点点地向容炫然靠近。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浑身都散发着胆怯与不安。 如果忽略她垂着的眸中隐藏着的那一点点试探和防备的话。 容炫然刚刚还是一副对这件事情极其上心的模样,可就在他听到舒迩带着恐惧颤抖的声音时,心中不由得一软,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他连忙伸出手,想要拍拍舒迩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又觉得太过唐突,于是便停在了半空中,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 舟舟还是带着容与和如桦一起到了地底,被那九雪鹿的老人家一起接进去的。 相较于幽潭之外的腐臭,这处的气息却显得更清爽,利索一些,只不过眼前的景象却也更加考验人的耐受力。 依然是一样的洞穴,一个被打磨地十分凹凸不平的洞穴。 在洞穴最中心位置,赫然存在着一只体型无比庞大、通体漆黑如墨的鹿状生物,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之中。在它的四周,还环绕着数之不尽且形态各异的妖族,但无一例外地都带着些许“鹿”的特征或者影子。 他们正以一种极为规则的图形排列在巨鹿身旁。 与此同时,无数根粗壮的黑色锁链如同一条条狰狞的巨蟒一般,从洞穴的各个角落呼啸而至,紧紧缠绕在那只黑色巨鹿的身上,使得这只庞然大物无法动弹分毫,只能被迫悬空吊起。 这些妖族以及那只黑色巨鹿之间不知被什么连接起来,不都一样,但或多或少都会流淌出一些淡淡的绿色光芒,那也正是让舟舟感觉更加舒服的源头所在。 而那只巨鹿身体表面正赫然长着许多犹如黑色树根一样蜿蜒曲折的物质,不断向上延伸,直到消失至顶部的岩层之中。 事实上,那些呈现出绿色的线条状物体更像是输血管,输血管末端的活妖宛如一个个鲜活的血袋一般,源源不断地将自身所蕴含的血液和生机,朝着位于正中央位置的那具黑色巨鹿的尸体输送而去。 这头黑色巨鹿早已死去多时,此刻的它就像是一个过滤器,将那些被输送到它身上的东西再通过树根输送至上上方。 地上的分明还都活着,却被迫剥夺了生机。 半空中的,明明早就死了,却无可奈何地被活着。 如桦瞳孔骤缩,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部,面上更是不由地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是……” 一个舟舟在识海中听了无数遍的声音,此时此刻,带着无与伦比的慈爱:“孩子,这些都是你的族人。” 舟舟心中无比笃定,这只体型巨大且通体漆黑的巨鹿,自始至终都未曾张开过嘴巴但是它的眼珠子却异常僵硬地转动起来,并最终定格在了她们所在的方向,尤其是停留在了如桦的身上。 那目光原本应该充满慈爱与温柔,透过那双早已失去光彩、显得极为涣散的瞳孔传递出来时,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才不是!”如桦矢口否认,“我是白虎一族,和你们九雪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少来这里忽悠我!” 九雪鹿什么下她不知道吗? 九雪鹿的老人家有些失望,可他更记得要事。 目光从同样皱着眉头的容与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在舟舟身上。 “兰小友可是有什么计划?” “这些都是容炫然亲手做的?”她问。 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确定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可如今,她确定了,能让这九雪鹿的老人恨得想杀了的人,自然也就是做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想到某个人,老人家的语气不太友善,甚至可以说,阴森至极,“是啊。”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舟舟不意外,本事的参与者如桦也不意外,只有容与面上划过了然,和那几乎掩饰不了的失望。 舟舟也没思考太长的时间,突然转身对如桦来了一句,“你见过妖皇?”说完,从身上掏出些什么,在如桦面前徐徐展开。 正是从如桦房间里缴出来的那副妖皇的画——虽然脸已经被划花,但毕竟不是烧毁,拼凑起来还是不难看出妖皇完整的样貌。 只是相较于画而言,舟舟还是更希望有个亲眼见过妖皇本人的当事人。 “应当也是个剑修。”林逸肯定说道。 他虽然没看见人,但是他看见了那些妖族身上留下来的伤痕。 伤痕细长、利落,隐隐还有凌厉的剑气未散,必然就是剑修无疑。 “剑修?”罗拂生有些意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燕京京还有杜九词,这两个昭明天宗的剑修,其他人亦是如此。 难道这两人在不知觉中探查到了那洞穴所在位置,然后救出这二人了? 可是刚刚不是一直都在一块吗? 第八十九章 见面 雪山之上,舒迩他们跟着林逸等人的带领来到他们刚刚落地的地方,准备从这里开始探查那所谓洞穴的位置。 容炫然也早收到了容梧给他传递的关于那洞穴内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剧烈晃动也雪山深处传来!整个大地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着。 伴随着这恐怖的震动,一声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的哀嚎声也接踵而至,响彻云霄,回荡在这片冰天雪地之间,凄惨至极,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走!”燕京京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带着人循声追去。 容炫然的脸此时此刻也实实在在地有些难看,即便此时此刻舒迩再一次表达自己的担忧,他居然也没注意到,还是舒迩喊了好几次,他才有所反应,“啊,迩迩,怎么了?” 舒迩有些担忧,“阿然,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凄惨啊?” “是有些,迩迩你要不要留在上面,毕竟你的修为……” 舒迩坚定摇头,“我师父既然让我一起过来,必然也是为了锻炼我,而不是让我做个缩头乌龟的。而且我是这里面唯一的医修,或许里面需要我呢?” 容炫然脸上露出了被舒迩的善良和坚强打动一般的动容,“那你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全。” …… 容梧刚刚赶到监牢处,命人赶紧排查这几日抓来的人中有没有少了谁,尤其是那几个修为还比较高的,比如那几个玉京学院的阵法师,又比如今日新送进来的那个刀修。 是那尖细声音,“大人,所有人都在监牢之中,没有任何人逃脱。” “所有?你确定?” 容梧是不大信的,而且根据现场的痕迹,她直接将目标锁定在刀修厉冉还有那听说在昭明天宗进修的阵法师桑亭之的身上,她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厉冉因为修为更高,所以被更高品质的锁灵石关着,确实没有任何的机会逃跑,至于桑亭之…… 容梧不知道容炫然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个大麻烦一起扔到这儿来呢? 不过,这人确实也还在。 容梧只觉得很糟心,根本也没空光管隔壁那几个看着她特别震惊的熟悉面孔,目光只是从他们脸上滑过便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有什么迟来的东西闯进她的脑海里,容梧猛然顿住,倒退几步,又将牢笼里的人重新数了一遍,“这些人抓来的时候分开关了?” 那尖细声音有些犹豫,“不是,都关一起了,但……” 在容梧幽深的目光中,尖细声音再也不敢隐瞒,“是如桦大人,他将那两个长得最好看的少年郎带走了!” 欧阳文锡:“???”他怎么觉得有妖在人身攻击他? “容与……周玉?!” 尖细声音接连点头,“好像就是这两个姓氏!小的听如桦大人唤这二人,‘容郎君’,‘周郎君’!” 容梧一下清醒过来,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就算如桦再怎么荒唐,事情都发生这好一会儿了,怎么一点踪影也不见? 她不是拼了命地在太子面前露脸,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个小统领的身份么? 这一次,容梧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还顾及着什么,虽然敲不开如桦的房门,那就干脆不敲了。 她站在远处,毫不犹豫捏碎一枚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妖丹,扔到那门上。 随着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一股强大的能量瞬间从破碎的妖丹中喷涌而出,宛如一颗小型炸弹爆炸一般,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只听一声巨响,房门被炸得粉碎,而房间内原本隐藏的一切,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如桦”正端坐在茶几旁,在她的脚边躺着浑身是血、生死不知周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只从身形判断便知那正是容与。 容梧想笑。 容与再怎么不济,那也流淌着她们容家的血脉,而且,容与还是安然公主的后代,光是凭借血脉的压制,都应该能够与这“如桦”打成一个平手才对,怎们可能怕成这个样子? 骗鬼呢? 又是一枚妖丹被狠狠朝房内扔了进去。 刹那间,整个洞穴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那股力量之强大,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颤抖。伴随着这令人骇然的震动,一阵又一阵陌生而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洞。 容梧第一时间就是有些懵,没想明白自己扔的就是两颗小妖丹,怎么可能带来这么大的动静,可下一瞬,随着那些一声声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的哀嚎愈加凄凉,连她也忍不住感受到些许的不适。 她都如此,更何况那些比她弱了许多的小妖? 那种灵魂被撕扯般的剧痛不过一会儿便传遍了每一个小妖的全身,仅仅片刻功夫,大部分妖族都已经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容与装扮完成之后说起。 舟舟抬头看着那只黑色巨鹿,“既然这里是容炫然亲手设下,那这里若是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引来他的吧?” 那九雪鹿的老人家默默闭上眼睛,“先救这些孩子吧。” 他说的就是那些眼神呆滞地站在地上,任由身上的生机和血液在慢慢被抽走的九雪鹿的后人们。 “要不我先帮您把那棵树……” 舟舟刚刚提出自己的建议,就被那老人家否定,他说:“那早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若砍了,我这身体只怕要更加疯狂地吸收这些孩子的生机。” 舟舟有些沉默。 “砍吧,早晚的事情罢了。”老人家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些哀求和释然。 舟舟将这话听进去了,安静地掏出一方洁白无瑕、一尘不染的手帕,仔细而又专注地将六百剑身上沾染着的斑斑血迹缓缓擦去,随后又认真清理掉那由小蓝身上的毛发所炼化而成的具有金属光泽的物质。 她提起剑,轻轻转动手腕,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如桦睁大的双眸中,舟舟的修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炼气大圆满、筑基初期、筑基大圆满,眨眼间便踏入了金丹之境。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一直到最后,舟舟的修为稳稳地停留在了金丹大圆满的境界。 舟舟一手紧掐法诀,一手缓缓举起长剑。 源源不断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剑尖,清新宜人、沁人心脾的气息从剑尖处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中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只光感受着,就好像已经能看见眼前郁郁葱葱树林在风中摇曳,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朝阳的照射下蕴着浓重的雾气,上面还有几只小鸭在乱扑腾…… 如桦呆呆地望着舟舟,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许是她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但她确实从未在任何人的身上感受过如此浓郁、如此纯粹的生机——以至于身体居然不太适应。 那九雪鹿的老人家在如此浓郁的生机之下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容与却有些恍然——其实他也从未见过…… 手起剑落。 一股浓郁至极、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剑光猛然爆发开来,如同一道洪流般瞬间充斥满了整座洞穴! 光芒璀璨夺目,令人无法直视,轻易地就将那被死气侵染地宛若悬丝的“输血管”完全掩盖住。 紧接着,一连串清脆而响亮的断裂声骤然在众人的耳畔炸响起来,震耳欲聋!一阵阵强大无比的冲击力也从断裂之处呼啸而来,势不可挡! 伴随着的除了输血的小妖们,还有那最中间的黑色巨鹿的响彻天地的哀鸣。 声声入耳,震动人心。 距离最近的舟舟早在身前竖起一阵防御墙,只除了舟舟的耳朵有些折磨,但也很快被堵住。 神识前所未有地清晰。 舟舟闭着眼睛,屏息凝神…… ——来了! 舟舟倏然睁开眼睛,然后果断拽着小蓝还有如桦往那壁上凹凸不平的洞穴一样的地方飞身而去。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在如桦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打晕,捆了起来,再一并扔到了雪山之外。 她悄然隐匿了气息,将自己刚刚一切爆发出去的能量、剑气,还有源源不断的生机全都收束回来。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棵真正的长在岩壁上的小草一样,坚韧却又没有普通,没有存在感…… “咚,咚,咚” 一步步轻巧、慢悠悠,轻得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一丝微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像是重鼓一样敲在舟舟的心上,震得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一位渡劫期大能。 一击不成,只怕……他们都得死在这儿。 小蓝早在舟舟化成了一张银白色,线条凌厉的无箭之弓,被她紧紧握在手上,蓄势待发。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大驾光临,不请自来也便罢了,来了却也不和容某说一声呢?这倒显得容某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第九十章 还是姐姐厉害 这伤口怎么说呢? 未伤及要害,这么点痛对容炫然来说也只是挠痒痒一般的存在,他并没怎么在意,反手就是沛然的妖力朝着箭飞来的方向,也就是舟舟那方投去。 舟舟一支箭刚射完,就赶忙掏出一枚散发着寒光的灵符朝着那妖力扔去。 这符是她师父给的。 辜方辞这人几乎除了爱睡觉,穷就是他最大的特色,虽然舟舟也没太明白他的灵石都花哪儿去了,反正就是穷,甚至连每月应有的宗门份例也几乎没有! 谢师兄说过,这是因为她师父早年预支了太多灵石,而这种没有份例的情况可能还会延续两百多年。 舟舟:“……”寒木峰该不是风水不对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存不住灵石? 总而言之,辜方辞是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他这个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重大任务的徒弟的,本来就想摘几个舟舟种在他洞府前的水珑桃意思意思。 结果他那些个师侄乃至于舟舟的师侄都送了不少宝贝,甚至是隔壁启明峰那个方老怪都看在舟舟这几年照顾他徒孙的份上送了好些东西,逼得辜方辞不得不祭出自己的大杀器——几张保存他攻击的符纸。 新鲜出炉,质量保证,数量管够! 除了有点费师父,其他都很好。 尽管数量有限的攻击并不能使舟舟成功击败眼前这位已然处于渡劫期的妖族太子,但要为自己赢得几息的逃脱时机却是绰绰有余。 丝毫犹豫和停歇都没有,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舟舟一个蹬石,轻盈翻腾而出,一边心痛万分,寿命-40,一边还不忘赶紧传音告诉容与走远点。 两位渡劫修士犹如两道狂暴的洪流在空中轰然相撞! 尽管都不是双方使出的全力,但碰撞所产生的恐怖能量波动,却依旧令得整座雪山仿佛遭受了一场末日浩劫一般,再度剧烈地颤抖起来。 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不休,积雪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般从山顶滚滚而下,尚留在雪山之上的那些修士纷纷驾着各自的法器往半空中飞去,惊诧于这强大的力量,也暗暗生了退意。 只是即便破坏力已经如此之大,这巨大的洞穴内部似乎始终存在着一股力量,除了剧烈的晃动,再无其他的破坏。 刚刚找到窍门却又被分散着送入这洞穴的玉清盟众人惊疑不定地扶着周边的岩石,随后心中迅速做出决定,朝着关人的地方摸去。 容炫然望着因为碰撞而产生的,正在慢慢消失的光芒,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迅速调整状态,准备再度汇聚更为强大的妖力,朝着那个突然现身的身影狠狠投掷而去。 容与的下意识手指就是一动,可望着那插在容炫然身上,已经在逐渐溃散的箭羽和浑然未知的容炫然,不觉有些好笑。 手慢慢放下。 他按照舟舟的指示,往后退却好几步,直至退到安全的地方,才将自己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衣饰全都撤去,加速自己体内妖力的运行,将那易容丹的效用赶紧化去。 黑色的巨鹿身体上因为被力量冲击波及,不可避免地多了好几道伤痕,可它好像是没有痛感一般浑然未决。 黑色的眼珠在心不在焉的容与身上定了片刻,随后也如容与一般直挺挺地转向容炫然的肩部。 衣着华丽的青年静静地站立在满地生死未卜的躯体的中间,衣角无风自动,就像什么是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恶魔一般。 往日里那温柔如水的神色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严。 巨大无比的银狼身影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银毛纯净如雪,仰头向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仿佛要将天地都为之震颤。 随着这声吼叫,一股无穷无尽、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舟舟此刻真的感受到了来自渡劫期的大能的威势,但只是动作较之平常慢了一些,虽然实际上她体内灵力翻涌,却又没有如一般人一样溃不成军, 威势已至,那蓄满妖力的攻击也蓄势待发。 万事俱备,只待容炫然心意所至,便可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小朋友,你家长没有说过,别人的家不要随便进去么?” 说完这句话,容炫然便像是已经看清面前这人既定的结局,面有不忍地撇过头去,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将朝着舟舟一挥。 余光之中,容青染早就不见了身影,倒是那巨石的后面多了一个容貌迤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面上满是戏谑。 那人他认识,正是之前遇见的容安然的孙子。 但……那熟悉的戏谑表情,他也认识——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身为妖皇,也就是他父皇的容青染就总是这般看着从长老们那处回来的自己。 是不屑,是嘲讽,是怜悯,也是不在乎。 可这样的笑容怎么会…… 容炫然心中疑惑未解,那一头却又出了岔子。 他的妖力哑火了。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便是他。 如果说,之前的妖力都是实打实渡劫修士的实力,那么现在的这些妖力,不过都是披了一层渡劫威势的外壳,而且这些外壳逐渐正被对面迎击而来的,一道道溢满水灵力的剑气冲刷干净,露出里面最本质的虚弱的力量。 舟舟微微喘着气,一粒圆滚滚的补灵丹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支箭几近消耗掉她大半的灵力,即便它看上去和五年前乐韫射出去的那几支箭好像一般无二,也即便舟舟也已经是一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 其实这支箭是经过舟舟改良过的箭。 小蓝嘛,身为法器,又有着自己的肉身,乃至于思想——虽然舟舟没有和它真正一堆话的形式交流过,但是她就是知道,它一定是有的,不是那种听从主人之命,和主人心意相通的有灵,是真的会自己的思考的思想。 她说的话,它都懂,而且还有自己的小情绪。 它爱吃东西,却不吃草,就和舟舟一样爱吃一切好吃的东西,有自己的偏好。 它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所谓的法器之灵,更像是一种全新,另一种类别的生物。 别看舟舟之前忽悠如桦时说的那个所谓的“工族”很扯,但实际上那也是有根据地扯,是一本正经地扯。 她觉得真的小蓝有点像什么未知的生物,可因为其从未有过记载,她也不好说。 问乐韫……算了,舟舟看到她就心痛,为自己那逝去的万贯家财心痛,她怕再问几句,好不容易打下江山——金山银山又都没了。 总而言之,小蓝作为一件拥有独立思维的法器,其可挖掘的潜在能力相当可观。 更何况,那可是花了她四十年寿命的昂贵箭羽,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她想方设法把这四十年玩出花样怎么啦? 比如,刚刚舟舟射出的这支箭就是她和小蓝交涉研制出来的,可以延缓效果发作的箭。 如果说之前乐韫的那五支箭都简单粗暴,直来直去,见效快,那么这支箭就是截然相反的作用。 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当舟舟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比喻时,立刻察觉到了小蓝传递过来的不满情绪。于是,她赶忙更换一种措辞来描述——爱叫的麻雀不长肉。 若是她只用最简单方式,只要容炫然足够聪明,也足够果断,亦或者只要她射得再偏一些,砍掉受伤之处就足够解决小蓝带来的伤害。 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容炫然依然还是个渡劫修士,不是舟舟这个金丹所能对付的,此种方法不是万无一失。 一步错,步步错。pass掉。 可经过改良的小蓝,不仅会掩藏自己,而且会在射入身体之后悄无声息地侵入那人的身体各处,直至侵入要害之处后才完全显露作用。 只是如此迂回的方法必然也会消耗舟舟大量的能量,当然,她问过小蓝,消耗的寿命还是没变。 得知这个答案的舟舟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还以为她修为上来之后,消耗的寿命会少一些呢…… 丹药入口,迅速补充着舟舟被消耗的灵力。 只见她微微抬起手臂,修长的剑身在舟舟的手中如同毛笔一般,在空中轻轻勾勒出一个看似简单却又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符号。 若仔细看去,这符号便宛如古老文字中的“水”字,优美,流畅,柔软。 随着她的动作,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能量开始迅速汇聚、充盈起来。 眨眼之间,以她为中心,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深邃无垠的海洋,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仔细看去,空气中竟然隐隐浮现出水波纹路。 它们缓慢地流淌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和节奏。 静水流深。 水汽浓得化不开,六百的银色剑尖在空中用力一划,带着浓郁的水灵气的剑意被狠狠掷向那早被削弱的妖力,这一次,被吞噬的是容炫然的妖力。 容炫然脸上惊愕之色刚现,一股剧烈的疼痛正从中箭之处迅速蔓延开来,仿佛一条凶猛的毒蛇,一路朝着她体内的妖丹噬咬而去。更糟糕的是,随着疼痛的加剧,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充沛的妖力竟然也开始如潮水般不断溃散! 就像是那貌似被容炫然的妖力侵蚀得几近溃散的箭羽一样。 可容炫然身为渡劫修士,又怎会就此束手无策呢? 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失去,甚至是灵魂亦是如此。 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狠狠转头看向在巨石后面躲着吃瓜的容与。 一个闪身,在舟舟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容炫然眨眼间便站到了容与面前,面色凝重,似乎嫌弃,又是容忍,手上抓着什么瞬间就朝着容与盖去。 他手上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在一步步膨胀,转眼便已有一人高,是一个塔状的法器。 他将它压向容与,这塔便也随之带着山岳一般的气势誓要帮着自己的主人将那人的灵魂拢在其中……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 【炫然呐,有没有听说过自不量力呢?】 依然是那傲慢的语气,独属于容青染的傲慢语气。 在容炫然瞪大到极致、充满惊恐之色的目光之中,只见容与微微一笑,就像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大家长,对他们的任何行为都能够包容一般。 仅仅是微微屈了一下手指,一道无形的劲气便如同银针一般瞬间弹射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容炫然整个人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飞而去。眨眼之间,他便重重地撞击在了身后那块坚硬如铁的岩石之上,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闷响,整块岩石都仿佛颤抖了几下。 他从岩石上滑落而下,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面上,激起了漫天飞扬的尘土。 可也正是在这一刹那间,原本正疯狂蚕食着容炫然妖力,甚至是灵魂的那股力量竟然也随之缓了下来。 容炫然觉得自己情况的情况缓了许多,却也只是缓解。 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一边向外哇哇吐血,一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想要重新站起来。然而,此刻他那件曾经无比华丽的衣衫早已沾满了灰尘,上面还混合着斑斑驳驳的血迹,显得肮脏不堪,全然没了所谓妖族太子的丰度和威仪。 舟舟:“???” 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容与身上,容与却是一副被吓着的表情,看到舟舟望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水光盈盈,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额,那他……” 容与眨巴着大眼睛,配合着他那张迤逦至极的脸庞,竟是说不出地无辜,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我没用多大的力气的。” “或许,”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一定是姐姐太厉害了!把这贼人打得毫无反击之力,我才能轻而易举把他打出去!” 第九十一章 顾忌 容青染,身为妖族的妖皇,说来也可笑,却是由人族的修士抚养长大。 对于纯粹的妖族,特别是银月狼这样传承下来的上古妖族来说,血脉属实是一种再重要不过的东西。 一个半人半妖,不仅仅是其修炼的天赋、能力不及一个血脉纯粹的银月狼,甚至是寿命都会大大缩短,在银月狼族中,这种半人半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培养价值,就是被抛弃的存在。 容青染当年便是如此。 只不过容青染心思狡诈,见在妖族没有出头之日,转头便投向了人族,接受那所谓人族修士的施舍,学了些人族的本领,还和人族勾结起来,篡夺妖皇之位,打压妖族。 不过可惜,就算容青染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有老去的一天。 就像之前说的,半人半妖的寿命远远短于正常的银月狼族,而这一切就在容青染登上妖皇之位两千年左右的时候便初见端倪。 那时候的容炫然还未出生,容青染便在族中各个长老的谏言之下,收养了他的第一个养子,是容梧的曾曾祖父,也是容炫然的堂哥。 不过可惜,他这堂哥太放肆了些,就算容青染已经初现衰亡之象,那也是妖皇,是当时妖族修为至高之人,找了个借口让他这堂哥犯了个大错,便顺势将容炫然这堂哥给废了。 虽然容青染为了彰显他那所谓的“慈爱”之心,笼络妖族的各个长老,养子之名犹在,却再也没有任何继承妖皇之位的机会了。 大概也是天意,容炫然便在此时出生了,天生妖脉,天赋卓绝,顺理成章就成了容青染的第二个养子,并且自小就由族中长老悉心教养小小年纪便担了太子之名。 容炫然自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容青染。 容青染一半的时间在闭关顺带着处理妖族的公务,还有另外一半时间是待在人族的。 再后来,容青染干脆连妖族的那些事务也不再处理,把一切都丢给了容炫然,专心闭关,直至两千年前,他连人族都很少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一个早就该死之人,可真能拖啊,硬生生就拖了四千年。 妖族和人族都是一样的,修为越高,其外貌变化便越为缓慢,到了大乘渡劫,几乎就和那凡人口中的永葆青春没什么两样。 除非,离死不远了。 而容青染这次出关,看起来比初见之时要衰老许多,想来也是没多少日子了,容炫然,包括那些族中的长老都是如此理所当然地想着的。 可是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分外年轻的少年,容炫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看不清眼前这人的真面目。 若是幻术,他早该看清的才对,可是……没有,没有丝毫幻术的痕迹,还有之前,在那交叉路口的地方,遇见的那个十三四岁的模样,他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对。 陌生又熟悉的妖力在容炫然的体内横冲直撞,陌生是因为那妖力强大得有些陌生,熟悉是因为,那妖力确实是容青染,他那个好父皇的妖力。 如果眼前的这一切他没看出来,那么他过去那些年所显示出来的所谓的衰亡之象,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容炫然抬着头,誓要将容与看个清楚,明白。 舟舟刚刚还被容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见这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心中却又不免有些疑惑——这容炫然这么深情脉脉的眼神几个意思?别不是看容与长得太好看了,移情别恋了吧? 毕竟容与的面貌可是连如桦这个女子都想据为己有。 舟舟三步两步,赶紧挡在容与的面前,左手握着她师父给的符篆,右手抬剑指着容炫然,“妖太子,现在可有什么话要说?” 其实舟舟心里还是有点虚,上一次用了三支箭才抵得过繁渊全力一击,剩下那支箭好像也只是找了繁渊一点麻烦,若说真伤到根本,那是没有的。 虽然如今她耍了小阴招,用一支箭偷袭了容炫然,却也不至于让他就此溃不成军吧? 就算容炫然比之繁渊弱了不少,但毕竟也是个渡劫啊,难道说现在的渡劫都这么身娇体弱? 其实舟舟说对了,即便被那支箭伤到妖丹,容炫然剩余的力量对付身为一个区区金丹的舟舟也确实是绰绰有余,而刚刚舟舟之所以能化解容炫然那道攻击,也不过正好是趁着小蓝没有被发现和舟舟里应外合罢了。 反抗自然是有机会的。 但,前提是容青染不在,舟舟手上也没有她师父给她的那几张符篆,还有她那个莫名其妙的箭。 容炫然一直自认为是个很识时务的妖。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在舟舟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掏出洁白的手帕一点点拭去自己嘴角的鲜血,然后随手扔去,就这样盘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暗自调息。 “你不怕我们杀你?” “昭明天宗向来自诩以维护云桑和平为己任,我是我,却又不是我。”他睁开眼睛,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二人笑了笑,“我身后站着的是妖族,我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猜会发生什么?” 若容与不是容青染,那就是人族胆大妄为,猎杀妖族太子。 若容与是容青染,妖皇再一次联合人族迫害他这个兢兢业业的妖族太子,啧啧啧,他这个妖皇只怕得有更多人不服了吧? 他说得对。 舟舟笑了笑,容炫然可以死于妖族的内乱,死于他自作孽,却唯独不能死于她这个照明天宗的弟子之手。 她明白,容与明白,却也有人明白,也不想不想白。 【说好了的,帮我杀了容炫然。】黑色的瞳孔之中,有什么在翻涌。 舟舟有些头疼,是,还有这么个有执念的老人家,【是啊,但杀人有章法嘛,容炫然身份特殊,我身份也有些难搞,目前还不能动手。】 很明显,宿山不涉世事已经很多年,其中好多个弯弯绕绕他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理解,这世道早就不一样了…… 【那什么时候能动手?】 她瞥了一眼容炫然,【等到他不再是妖族太子的时候。】 【不再是妖族太子的时候……】宿山在舟舟脑海内低声呢喃,很快就失去了动静。 舟舟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洞中央的闭着眼睛的黑色巨鹿,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她其实有些猜测,虽然不是特别准确,但若是现在可以安抚这位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老人家,不说也是不行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什么原因放过这位,我和他也是……】 “既如此,你们便都去死!”浑圆的黑色瞳孔中有血色翻涌,煞气流转。 舟舟话还没说完呢,便一下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身体瘫软在地。 和她一起的,还有身有重伤的容炫然。 第九十二章 再见阿娘 中洲,雁雪楼。 “砰”地一声,一张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撒了一桌的茶渍。 辜方辞阴沉的脸上满是怒气:“乐韫,不该给个解释吗?” 他刚刚接收到妖族那边传来信息,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乐韫将停在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解释什么?” 望着这张清丽熟悉的脸,辜方辞原本要说出口的狠话又再一次弱了下来,“你明知道舟舟的情况,也明知那里还有一只九雪鹿,为何还要让她去?” 乐韫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微挑眉,随后又倒了一杯新茶:“这是新从浮源拿的茶,要不要尝尝?” 辜方辞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气呼呼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你就不担心舟舟受伤?” “不会受伤的。” 听她这如此笃定的语气,辜方辞有些不确定,“你安排的?你想做什么?” 秋风瑟瑟地吹着,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落下。 在这小院里,时间仿佛已经永久停在了秋天。 旧秋千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院子里,随着秋风,一摇,一摇。 乐韫透过窗户,神色有些恍惚地望着那把旧秋千,“她,应该很想他们吧?” …… 这是一个小城,一个热闹的小城,一个地处灵洲的小城。 目之所及皆是灵族,还是一个舟舟不认识的灵族。 奇怪。 舟舟是记得这个九雪鹿,也就是后来的舒迩有个能力是能直接治疗神魂的。既能治疗神魂,也能通过残缺的神魂将其困在最深刻、最恐惧的往事中,进一步绞杀。 当初成为鬼修,神魂不稳的叶流云有好几次都在此种能力下吃了亏。 容炫然的神魂受了伤,按理来说,这九雪鹿就算生气也应该只把容炫然拉进去折磨一番才对啊,关她什么事? 不对,是她身体无恙,怎么会着了这九雪鹿的道? 舟舟只觉得怪怪的,茫然地望着满街穿梭的那些灵力四溢,长得还特别好看的灵族,不知所措。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可能因为小蓝消耗过大,那眼前的这个算是什么? 最深刻、恐惧的往事就是眼前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灵族?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舟舟的肩膀。 舟舟回头,却没看见人影,再次转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陌生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男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却被一根粗糙的的黑木簪子随意地挽在头顶,身上穿着一件极为朴素的麻衣,但即便如此简单的衣着也无法掩盖住他浑身散发出的浓浓的儒雅气息。 虽然他一开口就完全破坏了那股儒雅之气。 舟舟有些警惕,又有些迷茫,“你是?” 这男子佯装生气,“哎呀,有些人好久不见,连自家叔叔都忘了。” 自家……叔叔? 我有叔叔吗?我不是只有个舅舅? 看着舟舟茫然的眼神,男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你从小在浮源长大,把叔叔忘了也是正常。”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舟舟毛茸茸的脑袋,像是一个真正疼爱晚辈的长辈:“我是桑淮,你的小叔叔。” 桑啊…… “那桑亭之是您什么人?”舟舟下意识脱口而出。 桑淮瞬间瞪圆了眼睛,做出受伤的表情,在舟舟无措的表情中,故作伤心道:“辛檀呐,你女儿真没良心,就记得她那个小哥哥,连我我这个亲叔叔给忘了~” 辛檀,是舟舟阿爹的名字。 但舟舟记得,她阿爹是个孤儿,她哪儿来的亲叔叔? 还有,居然真的有桑亭之……? 大街上,路人似是已经习惯了桑淮夸张的模样,也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还有不少人打趣: “桑大阵法师还有哄不好的孩子啊?” “桑淮啊,你看人家小姑娘这么喜欢你家那小子,不如赶紧把你家那小子送人给人浮源当哥哥去,你再和你夫人生个女儿呗~~” “这是辛大哥的女儿舟舟吧?真是好多年不见,再见面都长这么大了,你也甭理这个桑淮,白姨带你去找兰医师可好?” 桑淮被这些人说得脸又是白又是红,“去去去,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做完了吗都?我家亲侄女要你们来管?” 旁人也不恼,嘻嘻哈哈便又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舟舟啊,走,小叔叔带你去见你阿爹阿娘去。” 对于这些灵族说的话,舟舟心中始终存有疑虑,难以完全信任,就像初见之时,那九雪鹿就曾拿她阿老骗过她,但是内心深处那种无法言喻的亲昵之感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舟舟怀揣着这份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被眼前这个自称为桑淮的男子领着去到了城中心一座小巧的院落外。 此时正是春日,院中海棠开得正盛,树下静静摆放着一架秋千,正随风轻轻摇晃着。 秋千旁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娴雅的女子。 “大嫂!你看我把谁带来了!”桑淮眼尖地一眼就看见那女子,扯着嗓门就喊起来。 而舟舟……早在那女子露面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怔愣在原地。 “阿娘?”她喃喃。 兰溪一眼便捕捉到了那个又长大了许多的身影,对她的到来却又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讶异之色,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门口处,目光如同春日里的暖阳一般柔和,温暖而亲切地笑着,恰如舟舟印象中的那样。 “小舟,你来了。”兰溪轻声说道。 舟舟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再也忍不住上前扑到她娘怀中,拼命地汲取她记忆中的那抹熟悉的幽香。 她确实很久没有见过她阿娘了,自拜师之后,也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 她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她阿娘,但每当想到阿娘或许正在另一个时空安然无恙地生活着,她那颗悬着的心便能稍稍安定一些。 却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有能再见她阿娘的机会,即便她知道这只是假的。 惊喜过后又是忧虑,如果她阿爹阿娘便是她内心深处最放心不下的对象,那九雪鹿又究竟会怎么对付她?伤害她的阿爹阿娘,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重新展开到她的面前,再撕碎吗? 还有,这些灵族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 “妖皇陛下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你不管你那个好姐姐了?”宿山对着看起来并不十分着急的容与嘲讽道。 容与只是瞅了她一眼,便不将他放在心上,只是问:“前辈,其实您从一开始就打着要我用我姐姐的性命换你的性命,对吗?” 宿山也不狡辩,“是又如何?谁叫你那个好姐姐身上有如此浓郁的生机,偏偏还是个灵魂残缺之人,这上好的肥肉都丢到你的面前了,你难道会不心动?” 容与闭了闭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将这肥肉吃下去。” 宿山冷笑:“你就这么相信她?” 容与未再做回答,只是在宿山杀妖一般的目光中缓缓将他捆了起来,用纯净度极高的锁灵石,让宿山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