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掌管山海的神使女友》 第1章 入世 上古时代夸父开天辟地,伏羲、女娲创造万物生灵。 少典便是合伏羲、女娲之灵力传承而生。 ———————————— 炎炎夏日。盛夏的阳光像是火辣辣的辣椒水,泼在人身上发着疼,黏糊糊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感到呼吸都顺畅。 银爻躺在一幢小楼前的古树枝丫上,看着大树前方的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幸好古树的树叶层层叠叠,遮住大部分阳光和热意,她躺在上面还能坚持。 她在等厉鬼。 ————————————— 三日前,银爻初醒,发现自己被封印在地底冰棺中,她破开冰棺,发现冰棺上封印自己的符文是神符,而那道神符正是自己为了封印穷奇时亲自画下的! 银爻在被封印前,跟随少典修炼万年得以列神位,她所受的使命便是追踪上古凶兽。 想她以前在神界也算是德高望重,年纪轻轻跟随少典、拜师伏羲,结果追穷奇的时候马失前蹄,说出去都要被神界同僚嘲笑的! 当务之急是赶紧寻回她的宝贝神器——墨槐枝。墨槐枝由她的本体墨槐化成,辅以神界特有的墨玉制成。 只要找到墨槐枝,她就能恢复全部神力,追回穷奇,恢复往日荣光! 否则,凶兽在人间为祸,人间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是......当她冲破封印,循着墨槐枝的气息来到附近的一座古镇上时却一脸懵。街上的人们穿着开放大胆,短袖短裤小背心,反观银爻穿着的繁复襦裙里三层外三层,与他们格格不入,引得路上的人们频频回头。 不少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砖对着银爻,嘴里唤道:“直播间的宝宝们,这条古街是凛城着名景点,街上还有穿古装的小姐姐!”。 银爻作为一个从秦朝就已经被封印的人,虽然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还是尽量微笑。 看不懂嘛,保持微笑就对了。 银爻很快就到了一座宅邸前。 墨槐枝的气息被宅邸中的死气掩盖。这世上,只有厉鬼或是刚死不久的人的尸首才会散发死气。 这座宅邸虽然死气弥漫,但是并不像她所想的破败不堪。屋檐上挂着灯笼,大门两侧贴着春联,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不像没人打理的样子。 银爻上前叩门,却无人响应。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纵身飞起,几个翻转间直接稳稳落在院墙内。 银爻进了宅邸后,便听说这府上的二小姐大晚上在花园撞鬼了。 专业对口。 额......其实不算太对口。 但是天下六道,神道、仙道、魔道、冥道、人道、妖道,神道为上。身为神使,应付妖魔鬼怪还是足够的。 银爻躲过府上的家丁,守在二小姐居住的小楼前的古树上。 她决定等在这里,等到深夜子时,阳气衰弱,收了厉鬼,除去府上的死气,找到她的神器墨槐枝。 ————————————— 银爻已经在树上等了快一个下午。院子里小桥流水,假山奇石,种满了花草树木,看上去一片生机勃勃,可银爻却感受不到半点生机。 而这位撞了鬼的二小姐也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一直窝在小楼里。这座小楼古色古香,窗子上都挂着竹制的帘子,二楼的阁楼上悬着几条素色绸缎,应是文人雅士的居所。 “你听说了吗?听闻二小姐前几天夜里又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远处走来三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儿,在银爻看来应该是府上的丫鬟。 “我听说了,好像就是在前面那片花园里。二小姐好像就是被那不干净的东西打伤的!” “是啊是啊,我昨夜值晚班,半夜听到了二小姐的叫喊声,可吓死我了!” 那三个丫鬟手捧着托盘,托盘上装着一些吃食。三人走进了这座小楼里,很快,二楼传来了声音。 “二小姐,这些是大公子吩咐我们送来的吃食,大公子嘱咐了,他今日在外办事,要晚上回来,您要好好养好身子。” “知道了,你们都先放在那吧。”这声音明显有些虚弱,但清脆动听,明显不同于刚刚三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二小姐。可惜二楼的窗子都拉上了竹帘,银爻没法看清屋内的情况。 “二小姐,那我们先走了。据说城东处的广场今天晚上有音乐节呢!” “是啊小姐,您整日闷在楼中,不如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音乐节?银爻好像没听过这个词。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没一会儿,那三个人出了楼,满心欢喜地走了,想来应该是去什么音乐节去了。 三人走远后,二楼的竹帘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 银爻终于看到声音的主人。一名女子,她披着长发,头上点缀华贵银饰。应该就是二小姐了,她穿着桃红色的半袖裙子,这条裙子看起来与银爻的衣服款式相似,但应该做了些改动,没有繁复的纹饰,也没有层层叠叠的布料。 这位二小姐定定地盯着银爻刚才穿过的花园,紧紧抿着唇,挑开竹帘的手紧紧抓着帘子,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眼神却十分坚定。 银爻转头朝着花园看去,除了刚刚看到的景色树木,什么都没有。银爻转回视线,那位二小姐已经放下了竹帘。 ———————————————————— 半夜子时,正是厉鬼活动的时间。银爻靠着树干,视线在花园和小楼间来回。 突然,凉气弥漫,原本还是闷热的夏夜此时仿佛直接入冬,让人不禁直哆嗦。 来了! 银爻瞬间坐起身,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花园方向。 花园渐渐漫起了雾,夹着凉意侵袭,让人看不清花园内的情形。 银爻散出神力,双眼中神力溢出,瞳孔变为蓝色。被神力覆盖后的双眼使银爻能够透过雾清晰的看清花园内的景象。 只见一红衣女子在花园里的转转停停,好像在找什么。她穿着红色的连衣长裙,露着两条雪白的胳膊,一头浓密的长发长到腰际,随意地散在身后。红黑相间,在如墨般黑的夜色里十分诡异。 银爻蹲在树干上,透过树叶间隙观察红衣女子的动作。 转了一会后,红衣女子好像有些恼怒,围着一座假山仔细查看。只见双手成爪,红色的鬼力汇聚其间。手一挥,红色的鬼力便要向假山冲去。 银爻不再等待,周身刹那绽出淡蓝色的神力微光,那光如烟如雾,缥缈不可触。 她纵身下树,飞向红衣女子。右手汇出纯粹的蓝色神力,直冲红衣女子而去。 银爻击出的蓝色神力比红色鬼力更快,瞬间击中红色光团并将光团打散。鬼力消散在空中,而神力汇成的光团直飞向假山旁的荷花池里,轰的一声掀起巨浪。 第2章 初次交手 红衣女子大惊,朝蓝色光团的出处看去,可还未看清,便见带着纯粹蓝色光芒的手掌朝她面门而来。她连忙下腰避开,鬓边的几缕发丝却被蓝色的神力灼伤,冒着黑烟掉落在地。 银爻一心只想收了厉鬼,周身淡蓝色光芒流转间,掌心汇聚的神力更加纯粹,瞳孔中燃烧的神力溢出点点光辉。 神只降世,神圣威严。 红衣女子感受到银爻散出的威压,大惊失色转身便想逃跑。 可银爻不给她丝毫机会,凌厉招式直冲红衣女子而去。 红衣女子每次堪堪避过,银爻的掌风便至,她的修为在银爻面前根本无法招架,她只能防守而无法回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眼看着红衣女子身上多处受伤,马上就要撑不下去。 银爻正想挥出神力一击制胜,突然,小楼方向射出一道黄色的术力光团,直冲着二人而来。 银爻和红衣女子只得分开以躲过黄色光团。红衣女子见状,赶紧逃走。 银爻还想再追,但身后黄色术力频频而至,她一一躲开,可是就这几息之间,红衣女子已经跑没影儿了。 得,笑柄又增加了。 银爻不得已停下身形,身后黄色术力的主人也追了上来。正是这府上的二小姐,下午在小楼窗前看到的那位女子! 这位二小姐仍穿着桃红色半袖裙子,左手执一支紫色流苏短笛,浑身蓄满紫色流光,踏着假山屋檐飞身冲银爻攻来,嘴里大喊道:“大胆厉鬼!擅闯谈府,今日我便要将你收下!” 语气中能够听出虚弱气短。 银爻以神力化甲,周身萦绕蓝色流光,素手迎击。掌心蓝光对上二小姐的短笛尖,力量“轰”地碰撞,光华四溅。 这位二小姐应当是受伤未愈,唇色苍白,纵使周身紫色流光环绕,但后劲不足,术力也不够霸道。 对银爻来说,这可比穷奇好对付多了。认识到这点,她不敢完全使出自己的神力,她的神力过于纯粹,力量相冲时稍有不慎便会令对方经脉受损。 银爻寒声道:“你口中的厉鬼并非是我,我是来收厉鬼的。” 二小姐恍若未闻,频频出招。她后脚加力,狠狠踏在屋顶砖瓦上,双掌齐出,黄色术力更盛,将紫流苏短笛向前抵了抵。可她明显有些术力不支,胸口重重起伏,大口喘着气,但仍坚持打出术力与银爻相抗。 银爻凌空而立,衣袂翻飞,单手聚出更多神力,蓝色的光芒汇成强大的风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短笛。 “轰——”巨大的力量冲击掀起狂风尘土,银爻汇出的风柱过于强劲,将二小姐轰飞出去,流苏短笛受到如此强力的轰击,发出“叮”地一声向水池中掉落。 银爻无意伤人,飞身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二小姐想将她接住。同时手中神力一吸,坠落的短笛在即将落水前,反向飞到了银爻手中。 然而银爻还未到二小姐身前,侧向又飞来一道金色流光,直直冲向银爻。 银爻赶紧闪身避开,只见一道褐色衣衫的身影一手拦腰接住了那位二小姐,另一手向着银爻挥出金色术力光团。 银爻素手翻转,也汇出道道蓝色神力迎击。 “哥哥!”那位二小姐虚弱道,“我今日本想收了厉鬼,但是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搅乱,厉鬼已经跑了。” 银爻听了当即反驳:“我说了我是来收厉鬼的,若不是你阻拦,厉鬼能逃走?” 二小姐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那位褐色衣衫的男子抬手拦了下来。 男子打量了银爻几眼,温和有礼,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姑娘抱歉,在下谈纵深,乃谈家家主。方才见姑娘力量醇厚苍劲,并无伤人之意。敢问姑娘何人?” “银爻。” 谈纵深听后垂眼沉思片刻,复抬眼:“银姑娘,方才对不住,是家妹误会了。” “月明,道歉。” 旁边的二小姐听后诧异瞥了眼谈纵深,但还是抿了抿嘴,恭敬道:“银姑娘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这位是家妹,名叫谈月明。”谈纵深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但这笑透着疏离,“前几日夜里正好撞见厉鬼在花园中,不慎被厉鬼打伤,因此才有些激动。” “无妨。谈家主已经说明是误会了。”银爻把玩着手中的短笛,短笛在五指间旋转,“我刚才说了,我是来收厉鬼的。若不嫌弃,我愿助一臂之力。” 银爻话落,将手中的短笛在面前一举,然后借神力送还给谈月明。 谈月明伸手接下短笛,微微俯身表示谢意。 刚才为了收厉鬼,又见到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银爻,才情急出手。 但是她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修为明显打不过,若是对方想要下死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况且,银爻还接住了自己的法器短笛并送回,她仔细想便明白了,银爻对她并没有恶意,或许真的是为了收厉鬼而来。 想到此,谈月明不好意思道:“银姑娘,刚刚是我没思考清楚,您见谅。实话说,在这府中除了我,便只有哥哥能看见厉鬼,再加上之前并没见过您,所以误会了。” 谈月明顿了顿,继续道:“银姑娘如此好的身手,若真是为了收厉鬼而来,我们自然是欢迎。” 谈纵深也开口:“银姑娘,随我一同前去家主楼详谈吧。”说完,他身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银爻点头答应,顺手势看去,谈纵深来时的方向上远远站着几名拿着灯笼的人,应该是在等谈纵深。于是她迈步走去。 谈纵深和谈月明落在身后几步,谈纵深低声道:“这位银姑娘力量纯粹,使的应是神力,或许,她便是谈家要等的人。” 谈月明闻言,更加谨慎盯住银爻的背影,眼前女子一身白色的古代繁复月白纱裙,宽袖上绣着月白色的槐花,纤纤细腰,风姿绰约。 “若她真是谈家要等的人,那我......” 眼前的银爻仿佛在一遍遍提醒谈月明自己的身份,也是谈月明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还得先试试。”谈纵深轻声说完,快步上前与银爻并肩而行。 谈月明心事重重在两人身后跟着。 第3章 对策 银爻跟着谈纵深和陆开止穿过花园,绕开二小姐的小楼朝着府邸更深处走去。与花园一样,府邸处处都是死气,尽管种植花草树木,但毫无生机。 谈纵深在一座楼阁前停下,这座楼阁与二小姐的小楼不同,这座楼更显得磅礴大气,也多了古朴的气息。 “银姑娘,这座楼阁是我的居所,谈家家主楼。请。” 走进楼阁,楼阁内部的设施古朴简约。谈纵深把银爻领到了二楼,银爻这才发现,这座楼的另一面是一片湖泊,湖泊里似乎养着什么生物,在吐着泡泡。 “银姑娘请。”谈纵深已经在桌边坐下,递过来一杯清茶,散着芳香,“谈家为古学世家,已存在上百年,代代传承。” “古学世家?研究些什么?” “历史,还有些奇珍异闻,以及鬼怪。谈家如今在历史研究界较有威望。当然,这部分都交给了谈家旁支。谈家主家负责得更多的是......” “等等等等,不需要把家底透给我,怪让人心虚的。” 谈纵深抬头瞥了银爻一眼,神色不明:“......银姑娘不想多了解了解?” 她是来收厉鬼,寻回神器的,有必要了解这些? 谈纵深复低头泡茶饮茶。“也罢,银姑娘对收厉鬼有何想法?” “若是厉鬼并不是第一次出现,那么谈府中必然是有什么吸引她。”银爻捧着手中的热茶,一本正经悠悠说道,“刚才,我见她围着花园转,好像在找什么。” 谈纵深明显在仔细思考银爻的话的真实性。 “但银姑娘的出现,厉鬼怕是短时间内不敢前来。”谈月明皱眉道。 “另外......”银爻将茶杯放下,“谈府府上一片死气,不知家主有没有注意到?” 谈纵深微微挑眉,一旁站着的谈月明闻言则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后,谈月明问道:“没错银姑娘,我和哥哥都感受到了,我们都只以为是厉鬼的原因,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蹊跷吗?” 银爻正想说话,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穿着飒爽的男子。男子急匆匆地跨门进来,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飒爽的穿着与他青涩的嗓音十分不符:“阿深,我回来了,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位男子将喝完的茶杯放回桌上,一抬头才发现桌边多了一名自己不认识的女子,睁着大眼睛,打量着银爻。 谈纵深瞥了眼那男子,无奈地将杯子收回,道:“这位是银爻,来府上帮忙捉鬼的。” 眼前这名男子,浑身弥漫妖气。 “你好小橘猫,我是银爻。”银爻笑得人畜无害,反而是那名男子笑容僵住。 谈纵深重新倒好茶递出去,说道:“这位是陆开止,是我的得力助手。” 陆开止听后立马转头,不可思议道:“什么助手?阿深我们明明是好友!我只是帮你的忙。” 银爻接过谈纵深递来的热茶,旁边的陆开止一脸震惊盯着茶杯:“刚刚明明是我喝的茶,阿深你怎么转手给了别人!?” 陆开止语气幽怨,脸上的表情过于可爱,银爻看得笑出声,调笑道:“你刚刚喝的是我的茶。只不过我没喝。” 陆开止听后憋回嘴里的好几句话,最后抿了抿唇,一双眼睛看着银爻。 谈纵深说道:“你的事稍后再说。银姑娘,你继续说,府中的死气如何?” 银爻收回调笑,正色道:“死气由来应是厉鬼或是将死之人,但会随着厉鬼消失或人魂被拘自然消散。但是谈府中的死气如此浓郁,且弥漫在整座府邸,应该不全来自厉鬼。” 对面的谈纵深敛去神色,颔首沉思着什么。陆开止闻言,一双眼睛紧张地在银爻和谈纵深之间来回转。 银爻接着开口:“我见府中的花草树木繁盛,但生机全无,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生机是由某种物品提供的;第二,生机被全数吸走。” 谈纵深听后略一沉吟,说道:“嗯,第一种可能与我想的基本一致,但是多日来并没有什么发现。第二种可能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吸走生机的东西,我最近倒是见到过一样。” “哦哦哦!你是说那个蒋老板的长命锁吗?”旁边的陆开止瞪大眼睛,兴奋地再次开口。 “正是。”谈纵深低下眼,似乎在思考,“我初次见时没有多想,生意人在乎的东西多些,追求长生的凡人也很多。但是,我昨天见时,那长命锁却隐隐发着淡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应该不只是开光法物那么简单。” “是啊是啊,说起来,也就是最近才觉得府中的死气浓厚。”一旁的陆开止顿时站了起来,竖起食指不停在空中点着,“对了对了,这蒋老板一定有些秘密。” 银爻收回目光:“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你最好先带我去见见那位蒋老板,才能确定是否与他有关。” “嗯,我过几日还要与这位蒋老板商量事情,那时带你一同过去。这几日就先请银姑娘住在府上吧。哦对了,明日我便吩咐人给姑娘量体制衣,想必能赶得上。” 银爻点头应下,跟着家丁离开。她走后,陆开止和谈月明仍留在家主楼中。 陆开止担忧道:“阿深,你真认为,银姑娘便是谈家要等的神使吗?” “是啊哥哥,神使之事流传了上千年,是真是假我们根本不知道。”谈月明也不认同谈纵深,“况且,她对谈家之事一无所知,也并不想了解。” “但她手中的蓝色神力,与后山的槐花法相中流转的力量,一模一样,不是吗?”谈纵深依旧泡茶,神色自若,“我手上正好有一件小事,便交给这位神使,探探她的虚实。” 谈纵深慢悠悠饮茶,神色不明,眸子盯着壶中的茶汤沉思。府中因她而起的死气异象,便让她自己解决。若这神使只不过虚有其名,谈家也不需要这样一位神明的护佑。 —————————————————— 深夜,惨白的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乱葬岗上。 一名玄衣男子轻抚着林立着的其中一块石碑,唇边露出嗜血的笑。 他深吸一口气后满意道:“今天的死气,又浓郁了许多啊......” 随后,他浑身散发紫红色的光芒,玄色的衣袍在紫红光映衬下,犹如地狱厉鬼。 紫红色的光芒逐渐如幽灵般扩散,探入石碑后的鼓包里,游走在裸露的尸体边,从尸首中钩出一缕缕浓烟般的黑气。 男子将黑气吸入体内,炼化为自身的力量。随后便感到自己的修为提升而带来的通体舒畅。 十分满意,他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 这般想着,只见男子所站立的地方蓦地升腾起紫红色烟雾,烟雾散去,男子也消失不见。 —————————————— 夏日炎炎,火热的大太阳炙烤地上的一切。银爻被安排住在谈纵深的小楼斜后方的一座楼阁,这座楼阁倒不闷热。当然,小楼也挨着那片湖泊。 这几日来,除了量衣,银爻也没有其他事情,便在谈府里四处转了转。 作为一个刚刚从冰棺中苏醒的神使,她一来到现世仿佛成为一个现代生活小白。她了解到,现在已经是公元后2023年了,短袖短裤已经成为现在的流行穿搭。而现在的世界也根本没有什么人修道,世人过着靠自己双手吃饭的日子。 但这也意味着,她所熟悉的上古大神几乎全都呜呼了...... 那也就没有神会嘲笑她! 第4章 湖中巨眼 她这几日还得知,谈府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奴仆,她们只是来谈府上谋一份差事,现代称为上班,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一月按时发一次报酬。 谈府也没有管家,大小事都由谈纵深和陆开止两人亲力亲为。听花园的几个园丁说,谈纵深待人很宽厚,平等和善,名义上是家主但很尊重人,他们还特意强调了不拖欠工资奖金丰厚等等,银爻大致理解,总的来说谈纵深就是人好钱多。 谈纵深除了量衣时来过,之后也再没有露面,但那座楼的灯火每晚都亮了通宵。倒是陆开止来找过银爻几次,不过也都没什么大事,大概说了说那位蒋老板的信息来历,银爻拿小橘猫来打趣他,陆开止也不恼,反而每次都对银爻害羞的笑笑。 除了打探谈家、了解现世,银爻还尝试着感受自己的出身之地。但可惜,现代灵气不足,她的神力没有任何回应。 经过几日的转悠,她发现这谈府最奇怪的地方便是家主楼背面的湖泊。 这片湖泊平静得太诡异了,即使是有风吹过,也没有任何波纹。她记得,上一次在谈纵深的房间看到这片湖泊时,还从水底升起一连串的泡泡,这几日,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越奇怪的地方,她越是要去探探。 这天夜里,银爻等到府上没什么人声时,来到窗边。谈纵深居住的那座楼漆黑一片,不知到底是睡下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人。 明日就是与蒋老板谈事情的日子了,银爻不能再等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今夜无论如何都得探一探这片湖。这谈府诡异得很,谈纵深等人的神色明摆着瞒着自己什么。她不能完全相信谈纵深,再说,她的墨槐枝还在谈府,寻回墨槐枝,才能追寻逃脱的穷奇,也不会受制于人。 这片湖就是她最新的目标。 银爻纵身飞出窗外,落在湖边。这片湖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幽光,如弯钩的月完整地倒映在湖中,倒影竟没有一丝波动,整片湖像是死了一般。湖的一圈都种上了竹子,没有任何飞禽虫兽的痕迹,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看来,得下水看看。说不定水下有些玄妙。 银爻施出避水术,周身被透蓝色包裹,像是一层膜将银爻包住。银爻慢慢沉入湖水中,湖水并没有想象中凉,反而有丝丝暖意。 银爻继续朝着湖中心而去,湖面以下黑漆漆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湖中,她只能凭着感觉向前游去。 等到了湖中心,银爻从水里探出头,湖边依旧和来时一模一样,两座小楼都能望见,谈纵深所居的家主楼中仍然漆黑一片,看来他依旧未归。 银爻再次潜下水向着湖深处去,周围越来越黑,直至一点光亮也没有。 突然,湖底传来一阵异动,带动起阵阵翻腾的水流。水流从湖底深处冲向湖面,水流再带起阵阵水浪,水浪翻腾,冲向银爻的力道越来越强劲。 霎时间,湖水好似开了锅,滚滚翻腾,迅速向银爻扩散而来。银爻见状再次加固避水术,如此堪堪稳住身形。 而湖底的异动似乎还没结束,水流更加翻滚,掀起阵阵波涛。银爻左避右闪间,低头朝着湖底看去,却看到漆黑的湖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只巨眼! 这只巨大眼睛足足有一座宫殿那么大,眼白泛着血丝,漆黑的眼珠直直盯着银爻,犹如索命恶鬼,在漆黑的湖水中诡异万分,不寒而栗。 银爻紧紧蹙眉盯住那只巨眼,湖水隔绝了气息,她暂时无法判断巨眼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然,那只巨眼通体散发暗红色幽光,眼中眼白血丝膨胀,像是来自深渊,散发可怕的气息。随着红光闪烁,湖中的水仿佛有了生命,汇成一条条水龙从四面八方冲向银爻。 银爻挥手,蓝色神力涌动,她一面闪避水龙,一面挥手射出蓝色流光与水龙相撞。几个来回间,湖里已是波涛汹涌,无序的水流横冲直撞,力道之大能把人掀翻! 湖底的巨眼见银爻如此难缠,再打下去也难以分出胜负。于是渐渐生出退意,慢慢变换位置,红光减弱,向湖底更深处逃窜。 银爻不能恋战,如今神器不在手,鲁莽追入巨眼的老巢只怕吃亏的是自己。 那巨眼似乎为了掩盖自己的逃窜方向,在湖底卷起一阵阵旋涡!漩涡从湖底升起越旋越大,银爻若是再停留只怕会被卷进去。 银爻不能再强留,当即一边施着避水术一边向水面而去。 湖底一波波旋涡朝着银爻卷来,银爻赶紧施术飞速上浮,淡蓝色光芒大盛。 终于,银爻冲出水面,回头看去,尽管刚才湖底大战,可湖面看去仍是一片平静。银爻心中大骇,直飞到自己居住的小楼内才舒了一口气。 湖底的巨眼修为不低,不是那巨眼施了隔绝术,将湖与外界隔绝,就是借外力维持湖面平静以隐藏湖中的世界。 而银爻慌张间没能看到此时竹林中,赫然站着一名男子。男子背手而立,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一双眼充盈紫红色的光芒,他透过湖面看湖中的大战,直到那抹蓝光消失在小楼中,才勾唇轻笑,嗓音低醇:“果然厉害!寻常人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 翌日,谈纵深一大早便带着人来了银爻的小楼,说是衣服做好了。 银爻昨日夜里大战了一场,才刚刚醒来。她接过那件新衣裳举起。这件衣裳的制式果然与谈纵深所说的新中式款式相似。衣服是烟色的撒花软烟罗制成的衫裙,正中间一排鸦青色的琵琶盘扣点缀,正是谈纵深所说的新中式款式。 银爻看着甚是满意,当即便去换上了。 谈纵深则是在厅里的扶手椅坐下,静静等银爻换衣服。半晌后,银爻从屏风后出来,谈纵深转头看去,一席软烟色的衣裳穿在银爻身上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此时银爻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未退去的红晕,双目犹如一泓清水。 许是银爻的古人的气质,新中式的衫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清丽绝俗、风姿绰约。 谈纵深眼里浮现赞叹,勾着清浅的笑:“这件衣裳穿在银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我吩咐裁缝多做了几套不同款式和颜色的,想必银姑娘穿上也定然好看。” “多谢谈家主。” 谈纵深多留了一会,并告知银爻,今日傍晚便去见那位蒋老板。 第5章 六仙炙 傍晚,银爻出门时,谈纵深和陆开止已经在谈府门口等着了,他们站在一个黑色的大方块前,这个黑色大方块还有前后两个小门。 “银姑娘来啦!”陆开止远远便打了招呼,露出脸颊两边的酒窝,“快上车!这辆车纵深可很久没开出来过了!” 谈纵深瞥了陆开止一眼,再勾起薄唇对着银爻说道:“银姑娘,上车吧。”说完,谈纵深打开了黑色大方块后面的小门,“银姑娘,这是现代的产物,叫汽车,作用与古时的马车类似,只不过并不是由马匹拉动。” 银爻朝着小门内看去,里面是一个小空间,有一排软垫座椅,对面似乎也是相同的一扇小门。银爻抬脚坐上车,内部空间看似小,实则挺大的,算上自己,前后能坐四五人。 谈纵深从另一边也坐上车,与银爻并排而坐,陆开止则坐在银爻前面,而谈纵深前面的座位坐着一位陌生人,看起来上了些年纪,想来应是类似古时车夫的人物。 谈纵深见银爻看着那人便开口替她解释:“这位是司机王伯,类似于古时的车夫,他所坐的位置是驾驶座,他面前的那个轮子叫做方向盘,用来掌握车子前进的方向。” 那位王伯听见在介绍自己,也开口道:“哈哈哈姑娘,我老王开了二十年车了,肯定稳!” 谈纵深闻言,脸上也浮起温暖和煦的笑:“没错,从我小时候,王伯就已经在谈家了,平日里要出去都是王伯接送的,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 “哈哈哈哈如今您已经是谈家的家主啦,我老王也连带着骄傲啊!哈哈哈哈!” 说笑间,车子已经向前走去,银爻看着窗外迅速向后掠去的景色,仿佛渐渐与记忆中的某些碎片重合。银爻皱起了眉,刚刚这些记忆,她好像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些记忆究竟从何而来? “怎么了?”谈纵深看见银爻紧皱的眉头,“不会是晕车吧?头晕吗?” 银爻摇头:“没事。可能只是还不适应吧。” 一路上,银爻在回忆这些天得知的关于蒋老板的信息。蒋老板原名蒋掠,蒋老板名为蒋掠,家中经营一些玉石生意,小有成就。不是凛城人,但是他的祖先在凛城也留下些产业。 没多久,车子就停了下来,谈纵深探身过来替银爻开门:“拉这里,听到‘咔’的一声,门就可以推开了。” “好。”银爻看着面前雪白精致的耳朵,一时不敢大声呼气,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阵阵竹叶特有的幽香。 谈纵深收回身子,朝银爻微微一笑,推开另一边车门下车去了。 银爻收回目光,也推门下车。眼前是一家古式装修的饭店,门上挂着巨大的牌匾,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六仙炙。 银爻跟着谈纵深两人走进饭店,饭店里的装修富丽堂皇,看上去极其富贵奢华,与其古色古香的木质外观极其违和。 三人走进饭店大门就有几名穿着黑色长裤和短裙的男女上前迎接,店里大堂内的食客们称他们为服务员。几名服务员引着三人走进一个银色小箱子里,据说叫电梯。三人来到饭店四楼,这层楼与一楼装潢完全不同,地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踩上去质感软软的。几乎每面墙上都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每幅的边上都摆放一盆不同的植物。 银爻仔细观察发现,这些画不同于普通的山水画,这些画中的山几乎都用淡淡的金色勾勒山的纹路走向,意在表示这些山矿藏丰富全是金石美玉。画中的水则是采用了特殊的技法,将装有水的透明容器打磨成各种合适的形状镶嵌在画中,如此,画中的水便能够流动。这些画的画框都是用各种坚硬的金属制作而成,并嵌进墙里。 几名服务员带着三人转来转去,终于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下,伸手做出请的手势。三人走进房间,房间内没有窗户,正中间是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桌边坐着一名清瘦的男子,正在泡茶,他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安与焦虑。 男子见到谈纵深后马上起身,面上堆满笑意:“谈老板陆老板,您们来啦!”看到后面的银爻时露出些疑惑的神色。“这位是?” 谈纵深让开身位露出后面的银爻:“蒋老板,这位是银姑娘,谈某的一位朋友,也是这方面的高人。” 蒋老板一听是高人,脸上重新堆满笑,两眼快要眯成一条线:“哦哦,银姑娘,蒋某的麻烦事儿,得多麻烦几位了。坐吧坐吧。” 几人坐下,蒋老板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银爻、谈纵深和陆开止三人坐在同一边。蒋老板从茶壶里倒出三杯热茶递给三人。茶冒着袅袅热气,银爻透过热气看到的蒋老板仿佛有些不真切。 “蒋老板,今日你能同我们仔细说说了吗?”谈纵深举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沫。 “当然当然,谈老板陆老板,前几日实在不是蒋某不愿说,只是我家中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才有所隐瞒。”蒋老板面色更加焦急,“好在有谈老板上次给的宝物,我才能保住一命啊!” 蒋老板开始慢吞吞地说出事情原委:他的生意逐渐做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一次和一名大老板谈生意,对方带来一位网红名叫圆圆,想要给圆圆买一批上好的南红玛瑙。蒋掠当时见对方出手阔绰,当下就应下了这生意,对方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块翡翠做成的长命锁。蒋掠接过长命锁回家就放在一边,可没想到,这长命锁竟然将他的妻子和女儿的魂魄吸走了,还变成了只会咬人的怪物。他去求那大老板,可明星圆圆要求蒋掠照着他们的指示做,还说要在凛城城东的广场上举办音乐节。 “谈老板,我那天拿了您给我的玉如意回家,我的妻女回复了神志,但也只维持了不过十多分钟,再然后她们就晕倒了,我害怕她们再醒来咬人,就赶紧来凛城找二位了。”蒋掠拿出他提到过的玉如意,攥在手里,说话声已经带了哽咽,“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女吧!求求您了!” 银爻看着玉如意,说道:“这块玉如意是借山神之力压制邪恶之力,但是毕竟只能借到残存的神力,且这块玉如意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没错。”谈纵深承认,“我前几天去看了音乐节,但当时不知道这是蒋掠被逼着举办的,所以我没看出异样。听说今天晚上还有一场。” 第6章 音乐节 “对对对,音乐节!”蒋掠突然抬头,“这音乐节肯定有什么蹊跷。她要求我盘下这个广场,之后就再不允许我插手了。她们肯定在这里动了手脚!那大老板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六仙炙是我的家族产业,又盯上了六仙炙!” “我这里还有几张音乐节的余票,你们快去看看!”蒋掠说着从一旁的抽屉掏出三张票,“这些票是剩下来的,之前他们要我帮忙拉些人头。” “那块翡翠呢?在你身上吗?”银爻看向蒋掠的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翡翠......翡翠我今天没带在身上,我......我不敢随意带着。”蒋掠支支吾吾地。 银爻笑了笑,转头看向谈纵深:“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先去看看音乐节吧。” 谈纵深点了点头,复又对着蒋掠说:“蒋老板,那我们先去看看音乐节。” 蒋掠止住了泪水,连连点头:“好好好,有劳几位高人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妻女啊!” 谈纵深等人起身离开。等到了饭店外,三人慢慢走向音乐节所在的广场。 走在路上,银爻仔细回想与蒋掠的谈话。蒋掠明明将长命锁戴在身上,但是却骗了他们。 还有六仙炙的装修实在是奇怪,一楼和四楼的风格完全不同。四楼的通道布置得如迷宫一般,墙上的画和边上植物的摆放明显是有意为之,但是粗看上去似乎不得章法,有人指点,但不知道目的为何。 谈纵深见银爻在低头思考,说道:“女明星圆圆我这几天也派了些人去查了,目前只知道是苏南人,年龄20岁出头,应是有人故意隐藏了她的信息,所以还在查。嗯......还有这位蒋老板,虽然他口中说是做些玉石生意,但其实早就对神怪之事有所接触。” “长命锁的确在吸走生命力,但仅仅一个长命锁便能吸走谈家的死气?这似乎不太合理。”银爻停下脚步,扭头盯着谈纵深:“不过......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枚玉如意你是如何得来的?是彘身八足蛇尾神吧?” 谈纵深也盯着银爻,神色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家传至宝。”说完,仍是盯着银爻,眼神凌厉冷肃。 显然,谈纵深又有小秘密了。 陆开止在一旁看着两人眼神焦灼,忙开口打圆场:“哎哎,你们看,那边灯光亮起来了!快看快看,音乐节要开始了!”然后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拉起谈纵深就走。 银爻盯着谈纵深的背影。那枚玉如意只怕是用来给彘身八足蛇尾神祭祀的,玉中蕴含神力,说明这枚玉如意已经成功献给彘身八足蛇尾神,但不知为何会到谈纵深手里。 —————————— 举办音乐节的广场上搭了一个高台子,比以前的戏台子更高些,台架子上装着好几盏灯,几束灯光交汇至台上。陆开止喜欢凑热闹,早已经挤到人群前面去,银爻与谈纵深则站在人群最后面,两人身材高挑,穿得华贵,长得俊美,吸引了好多青年频频回头。 没多久,人群聚得越来越多,音乐节也开始了。台上的灯光开始变幻各种颜色,除了照亮台子上表演者的灯光,其余的灯光打着圈照向全场。 银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免有些兴奋和好奇。旁边的谈纵深看到银爻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的样子,不禁失笑,脸上神色逐渐缓和下来,忍不住为她讲解:“音乐节是现下年轻人很喜爱的一种户外音乐体验方式,音乐节会邀请许多乐队或音乐人来表演。银姑娘也可以看看,体验如今的人间。” 银爻笑着点头:“嗯!上一次去这么热闹的地方,还是元日祭祀时呢。”说完噗嗤一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谈纵深,眼里仿佛瞬间凝聚了无数星光,连带着清冷的眉也舒展开。 谈纵深低头看着银爻,她脸上的笑意很明媚,仿佛阳光破开了乌云。谈纵深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远处台子上表演的一拨拨人,但脑子里仍然想着刚才女子的笑容,眼里也闪过缕缕笑意,温柔和煦。 音乐节临近结束,走上来一名女子,拿着话筒:“现场的音乐爱好者们大家好!我们音乐节给来到现场的十名幸运的朋友们准备了礼物!”女子等台下观众的呼声减小才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会通过大屏幕来随机抽取十名幸运观众,大家记得对着镜头打招呼哦!幸运儿,有可能就是你哦!” 谈纵深紧紧盯着台上的动静,摄像机随着灯光转动,舞台上的大屏幕也不断滚动变幻着。 大屏幕上定格了九次,台上的女子也依次抽了大屏幕上定格的九人,并将那九人陆续请上了台。摄像机继续转动,朝着谈纵深和银爻的位置而来。 银爻紧盯着那台摄像机,她发现大屏幕上的画面会随着这台机器的转动而变化。摄像机渐渐地朝两人所在的位置转动,银爻盯着摄像机的眼睛一刻也不松动。 就在摄像机即将对准银爻时,眼前突然出现了高大的褐色背影,是谈纵深!谈纵深挡在了她前面! 谈纵深高大的身躯牢牢挡住银爻,像鹰一样的眼眸凌厉地盯住摄像头。 他不能让银爻暴露在大众的镜头下,否则,不仅是神使身份,谈家所有人都有可能暴露! 摄像头此时不再转动,大屏幕上的画面也定格了,谈纵深的脸赫然在上。不少在现场的年轻人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而离得近的一些人发现谈纵深在为银爻挡住镜头后也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耳边是周围人发出的吃瓜和赞叹混杂的声音,银爻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脸上满是惊讶。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修身的褐色衣杉勾勒出恰到好处的细腰,衣衫上暗紫色夹金云纹一簇簇攀上男人伟岸的肩膀,鼻腔里再次溢满了谈纵深身上特有的清新竹叶香。。 台上的女子也发出赞叹:“哇!是很帅的小哥哥呢!恭喜你成为我们今天的第九位幸运儿!请小哥哥上台来吧!” 谈纵深等到镜头继续转动时才离开,临走时回头对银爻轻声道:“你不可暴露于世人眼前,我去看看。” 银爻点头:“嗯,你小心些。”谈纵深的眼眸不再像大屏幕上一般冷得深不见底,反而柔和如水。 谈纵深微微颔首,转身向着台上走去,站到了那八人之中。谈纵深身形颀长挺拔,在台上聚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清隽,仿佛有月光流转身侧,气质出众得一眼就能看到他。 第7章 吸干阳气 台上的女子再次说道:“好啦,我们的十位幸运儿已经诞生了!接下来,就有请十位幸运儿跟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去享受由我们提供的惊喜吧!” 随后有几个工作人员把十个人带下台。 场内的人群渐渐散去,银爻赶紧跟上那些被带走的幸运儿们。陆开止早就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哪去了。 来不及与他汇合,先跟上谈纵深要紧。 十名幸运儿被带到一辆房车上,刚才台上的那名主持人也跟着坐到了车上。眼见着车就要开走了,银爻赶紧纵身轻轻落在房车顶部,索幸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剩下的人也都在集市中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只是这辆车隔音很好,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 车内。谈纵深坐在角落里,仔细观察车上的人。首先是十名被抽中的人,算上自己,一共六男四女,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三三两两交流着看上去都很兴奋。除了这些被抽中的人,还有刚刚主持的女人,一名司机,两个工作人员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同样是工作人员打扮的女人。 这辆车看起来应该特意进行改装,车窗上贴的是不透光膜,根本看不到外面,车内的回音比普通车子较大,应该也做了很好的隔音。 “各位幸运儿们!”主持人满脸太阳花般的笑容,“我们现在要带大家去一家凛城最豪华的酒店,十位客人将在那里享受最令人难忘的一晚哦!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哇!是那家mx酒店吗?”“听说那家酒店是超五星的服务!一晚上最便宜也得要花上万啊!”“天哪!这可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诶!这还是最便宜的吗!”其他被抽中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主持人注意到谈纵深没有参与讨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位先生,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满意呢?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或是心愿,我们也可以尽力帮您达成。” 谈纵深侧头看了看主持人,露出笑容:“我没什么要求,按你们的来就好。” 闻言,女主持人笑了笑,再次开口和大家聊起来:“大家一会儿可以凭借票根或是手机上的凭证享受酒店的服务。现在,大家愿不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自己的音乐节体验呀?”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兴奋地分享自己和男朋友一起来音乐节约会,没想到能够被同时抽中。其他几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其中五人表示自己也是同伴侣来的,但是只有自己被抽中。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下来了,车门打开,里面的人陆续下车。银爻在车子开始减速时就已经跳下车子躲在远处。车子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这幢楼高耸入云,楼顶闪着招牌灯:......酒店?前两个字银爻认不得。 车上一共下来十四人。一名工作人员领着十位观众进了酒店。女主持人和另外两名工作人员下车后就走进另一边的小楼里。银爻想到谈纵深也在,那些人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就跟着女主持人也进了小楼。 小楼里没开灯,十分安静,只在走廊尽头亮了灯,女主持人也没了身影。银爻朝着了亮光轻轻迈步,这条走廊两侧都是小房间,其中有几间开着门,里面放着桌子,看起来应该是办公的地方。走廊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布置和一楼相差不大,有一间房间开着门亮了灯。银爻最大程度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慢慢地靠近。她一靠近这间房间就感受到了浓郁的死气,还有熟悉的厉鬼气息。 是那名红衣厉鬼! 但现在不宜出手,不能打草惊蛇。 随之传来女主持人说话的声音:“这次的人中有一对情侣,四男两女有伴侣,还有两人应是单身。” “很好。”另一个女声,妩媚至极,“贪婪之人,便都该死!” “是。”女主持人顿了顿,“这次其中一个男人比较可疑,但应该也是有伴侣的,我会找甜甜试试他。” “让甜甜去啊?看来真的是很可疑的人啊!”女声慵懒又漫不经心,“去办吧。” 女主持人出了房间,下了楼梯。 屋里的又响起了妩媚娇柔的女声:“你们俩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们......我们......”是那两个工作人员,说话声逐渐猥琐起来,“嘿嘿,我们也只是想要......” 没过多久,房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粗粗的喘息声,又过了一会,那两名男子突然发出痛苦的声音,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就凭你们也敢妄想!?” 银爻赶紧靠近,可已经来不及,房间内扑通两声,两名男子已经倒地。随后,女子就关灯离开了。 银爻躲在附近的一件房中,等那名女子离开后,她赶紧进入房间,房内果然躺着刚才进来的两个工作人员。这两人已经断气,面容枯槁发黑,且全身肌肉蜷缩,看来是被吸干了阳气而亡。 银爻伸手用神力探入两人体内,两人五脏六腑皆被吸得干瘪,且留有森森鬼气。鬼气在两人体内乱窜,触到银爻神力后瑟缩在一团。 没想到那厉鬼竟连手下人也不放过。如此急迫吸人阳气,应是之前被银爻打出的伤还未痊愈。 银爻又想到刚才的对话,贪婪的人?他们要怎么判断人是不是贪婪?如果被带过来,怕是可能会和这两人一个下场。这般想着,银爻赶紧朝酒店赶去。 ———————————————————————— 另一边,谈纵深下车后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入酒店,每个人被分别带进一间房。工作人员交代他们先在房间中休息,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来向他们确定服务项目。 谈纵深仔细观察房间,房间很宽敞,采用的是平常的酒店装修,由于mx酒店是超五星酒店,所以配套设施丰富高档。 没过多久,有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车给谈纵深送了些美食和美酒,谈纵深发现住在他对门的男人也有工作人员推着同样的车,应该是给每个房间都送了一些。 第8章 女孩之家 谈纵深象征性地吃了些食物,也喝了些酒,就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静静看酒店书架上摆放的读物。大多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还有一些现代流行的修仙、霸道总裁等题材的小说。 渐渐地,谈纵深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应该是食物里加了些什么。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门口有人敲门,谈纵深开门后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短裙的女服务员,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甜甜的,身材姣好,曲线明显。她未经谈纵深同意便拿着一张纸自顾自进了房间,走到之前装食物的推车旁,一边靠着推车摆出性感的姿势,一边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先生,我是您今天的私人服务管家,您可以喊我甜甜。酒店提供的这些食物您还满意吗?” 来了!谈纵深想着,眯眼睨着这个叫甜甜的女人。刚才这个甜甜经过他走到房间内时,他明显感到了这个甜甜身上不对劲的气息,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谈纵深意味深长地勾唇,顺着甜甜的话:“味道不错。” 甜甜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把手上的纸向谈纵深递了递,用更加甜腻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道:“那先生看看,这上面是酒店提供的服务,今夜您将一个人体验想要的服务,您可以随意放心地选择,酒店会为您提供安全舒适的服务。”甜甜特地强调了“安全”两个字。 谈纵深接过纸,看着纸上的字也是花的,上面所谓的服务各种各样,越往下看,越是让人心神荡漾。谈纵深抬眼瞥了一眼甜甜,笑得邪魅,用手指从纸的顶端逐渐划到底端:“那我就要......” 随着谈纵深的动作,甜甜笑得越发甜美,也越发危险神秘。 突然,谈纵深手指回到纸的最上方。“要一份牛排。”谈纵深将纸递了回去,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你可以离开了。我只要牛排就好,安格斯肉眼,五分熟,多谢。” 甜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马上又笑得如花一般,仍旧是甜得发腻的声音:“先生,您确定只要牛排吗?我们酒店......不会泄露您的隐私,且绝对保密。” 谈纵深重新陷入沙发中,头也不抬,用冷漠的声音回道:“不必了,牛排快点,我饿了。” 甜甜深深看了眼谈纵深,又等了一会,确定谈纵深真的不会再喊她才离开。 二十分钟后,牛排还没有来,谈纵深头已经开始发痛。 眼前画面渐渐模糊,他再也撑不住,倒头晕了过去,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没想到啊,你还挺能抗的,这么久才晕倒。” 然后,谈纵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搬动...... ———————————————————— 银爻出了小楼后,躲过酒店前台进入酒店内部。此时的酒店大堂只有寥寥几人,完全没有谈纵深等人的身影。 银爻想起上次在六仙炙的时候乘坐过的电梯,在这个酒店里应该也有类似的装置。她绕着酒店大堂转了转,找到了一个类似的银色门,这家酒店的电梯比六仙炙的电梯更加豪华一些。 不过,门上的灯突然亮了? “叮——”电梯门开了,走出来几个与前台的工作人员穿着相似的人,应该也是酒店服务员。 “你听说了吗?这次有一个男人,竟然要派甜甜姐去!” “这么难搞吗?唉,希望这世上真的能有专一真心的男人。” “可不是嘛?之前被拖走了多少人啊?” “诶不过,刚才送吃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男人了!你别说真的挺帅的!穿的新中式的褐色衣服,真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 银爻在电梯门开前就赶紧躲在附近的墙角。听刚刚几个人说穿新中式的褐色衣服的男人应该说的就是谈纵深了。 银爻跟上这几个服务员,只要跟着她们找到那名甜甜,应该就能找到谈纵深。 这几个服务员一边走一边仍在开心地说着从各处听到的八卦,不过话题始终没离开哪个女孩的男朋友很不错或者是哪个女孩又被负心的男人抛弃了。 女孩们说笑间走到了一楼的一个杂物间里。银爻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里面堆满了各种棉被、枕头、床单等。 再往里走,空间逐渐变得开阔,堆放的杂物也变少,还传来不少女孩交谈的声音。银爻停在一道透明的门前,能够看到女孩子来来往往的身影,她们都穿着相同的黑色制服短裙。 里面的空间十分大,布置温馨。银爻仔细观察这些女孩们,她们个个看上去都只是普通人,在彼此欢快地交流、打闹、说笑,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银爻望向这个空间的最里面,那里也有一部电梯。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十几个相同打扮的女孩,走在最前面的人最是妩媚,脸上的笑容像是太阳花,走起路来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 之前还在说笑的女孩子们停了下来,将从电梯里出来的女孩们团团围住,“甜甜姐!好久没见你了!” 女孩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是啊是啊!上一次见你还是好几年前呢!”“对啊,上次甜甜姐一出手,那些男人还不是乖乖露出狐狸尾巴了?”“就是,甜甜姐今天看到也能让那男人露出真面目!” 说完,甜甜就带着那些女孩走了出来。银爻隐去身形躲起来,等她们出去后偷偷跟随。 一路来到酒店的30楼,这些女孩分别去了不同的房间。甜甜也拿着一张纸,挂着她的招牌笑容,凸显出自己身材曲线,站在一间房前轻轻敲门。 没一会儿,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银爻听到甜甜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先生,我是您今天的私人服务管家,您可以喊我甜甜。酒店提供的这些食物您还满意吗?” 甜甜的身材很好,只是故意甜腻的声音比古代的花魁还是差远了。 “味道不错。”是谈纵深的声音。甜甜她们说的难对付的男人果然是谈纵深! 之后,房门被关上,再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其他房间的女孩也都各自进了房间。 银爻在原地等了一会,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女孩要干什么,贸然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 第9章 命和她,什么更重要 甜甜最先从房间出来,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满脸狠戾。随后又有两名女子从其他房间出来。这两名女子看到甜甜后满是惊讶。 “甜甜姐?你怎么......” 甜甜脸上浮出阴险的笑容:“呵,果然如婷姐所说,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进入下一关了。” “我倒想知道,命和她之间,什么更重要。” 这几名女子又等了会,见没有女孩再出来了,就乘电梯离开。 银爻没有再跟上。刚刚甜甜说谈纵深进入了下一关,这是什么意思?她们难道还有后招? 过了大约一刻钟多,电梯门打开了,这次出来的是女主持人和许多女人,这些女人看起来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但是穿的不是黑色制服短裙,而是赭色的工装。 这些工作人员训练有素,马上进入不同的房间。女主持人则进入了谈纵深所在的房间。 “没想到啊,你还挺能扛的。这么大剂量的迷药,你撑了这么久才晕倒。”是女主持人的声音。 谈纵深晕倒了? “把他扛走!”女主持人吩咐道。很快,工作人员从三个房间各扛出了一个男人,向着电梯而去。 银爻躲在墙角不显眼处,这处墙角是通往电梯的必经之处。 两三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褐色的身影靠近,在电梯前站定等电梯。银爻悄悄探头,看到熟悉的脸庞,是谈纵深! 此时被放在地上的谈纵深却眼皮一抖,一只眼睁开一条缝,看向银爻所在之处,眼里带着笑意和迷离。 看来谈纵深应该是没事。银爻点头以示回应,安下心来,她偷偷在谈纵深身上施了跟随术。 —————————— 通过跟随术,银爻一路跟着这些人。终于,车子在一座眼熟的饭店前停下了。这家饭店外观古色古香,全是木质装饰,是六仙炙!那个蒋掠果然还是没说实话! 此时已经是深夜,六仙炙里没有任何食客,只有一楼和四楼亮着灯,不知道蒋掠那家伙在不在里面。 刚才的三个男人都被搬了下来,这三人此时已经被绑了手脚,一一被扔在六仙炙门口。 从六仙炙里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其中领头的那人走到女主持人身边:“婷姐,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 女主持人,也就是婷姐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个男人,语气漠然:“把他们弄醒,开始吧!” 那个领头的人微微颔首,带着刚才出来的几个人又进了六仙炙。另外从六仙炙又出来几个人,每个人都端着一盆水,走到三个男人前面,哗的一下尽数泼在三人身上。 三个男人渐渐醒来,谈纵深也假装被泼醒,水珠顺在垂落的发丝滴在白皙的脸上,再顺着脸颊的弧度划过下颚、喉结,最后落在褐色的衣衫上。 旁边婷姐瞥了三名男子一眼,神情讥讽,玩味道:“李乐、王义泉,还有柯明,恭喜三位,现在,你们将有机会,体验这......盛世狂欢!” 柯明是谈纵深给自己取的假名字。 除谈纵深外的两名男子看清周围的形势后明显开始慌张。其中一人大喊:“你们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做这些啊!!” 另一名男子也禁不住颤抖着声音道:“对啊!你们绑我们做什么!” 婷姐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小刀,漫不经心:“这可是......对你们的奖励啊!好好珍惜机会才是。” 李乐和王义泉大喊着“放开我”,谈纵深则是冷静得观察着周围,他知道银爻应该在附近。 婷姐不再开口,直到六仙炙里面出来七八个工作人员,刚才进去的人应该是都出来了,此时的六仙炙应该空无一人。 过了几分钟,六仙炙上空出现了浓浓的黑烟,里面着火了! 火势眼看着越来越大,婷姐和其他工作人员却无动于衷。 三个男人看着六仙炙里面的火越来越大,李乐再次大喊:“喂!你们疯了吗!快救火啊!” 王义泉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你们放的火!快救火啊!这是木头的,会烧着一片的!” 这时婷姐转过身,对着三个男人笑道:“是我们放的火没错。哎呀呀,里面好像有三个人,好像......是你们的女朋友。” 三人皆是一怔,王义泉率先喊道:“怎么可能!我女朋友没有被抽中,你们怎么可能找到她!在酒店里我还和她打视频了,她现在很安全......”王义泉霎时停住,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神色瞬间变得害怕。没错啊,他和女朋友打视频了,这些人明目张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真的有可能找到她! 李乐听完王义泉的话,也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满是害怕的神色,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大火里的六仙炙。 谈纵深陷入沉思,这帮人是专门抓有伴侣的男性的,刚才在酒店里的甜甜就是一个考验,只有没上钩的人会被带到这里。这帮人,明显是把银爻当成自己的女友了,银爻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抓住,这帮人只是在虚张声势。 想到这里,谈纵深稍稍定下心来,六仙炙里根本就没有人!但他还是装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定定地望着六仙炙,脑中思索对策。 婷姐似乎很满意几人的反应,继续道:“我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哦。” “你们的女友在里面,哎呀,会不会被烧死啊!”婷姐调笑的语气,做出夸张的动作,“在这里,貌似只有你们会救她们了。”火光映着她的脸,像个疯子。 婷姐的却马上又恢复正常:“给你们二十分钟,如果你们能救出自己的女友,我们可以放了你们,还会送你们一笔巨款当作赔偿,别指望报、警有用;若是超过二十分钟,六仙炙会被烧毁,你们也出不来!” 婷姐慢慢走到三人身后,吩咐工作人员替三人解绑,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她慢悠悠地说道:“救火这种事,我们可做不来哦!当然咯,要是你们选择现在就离开,我们也会马上放了你。” 李乐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一边盯着六仙炙一边一直摇头。 远处的银爻在六仙炙冒出浓烟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几名工作人员身后。 银爻听了婷姐的话后,实在摸不清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婷姐显然误把自己当作了谈纵深的女友,可她还向三人谎称绑了他们的女友扔进火里,应该是想考验这些人会不会冲进去救人!这些人从酒店开始就在考验这些男人!她们在考验人性! 第10章 五行之力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男人,为什么偏偏将不上钩的人带到这里,为什么又偏偏是六仙炙! 这些人一定有另外的阴谋,放这么大的火却无所顾忌,难道想要直接毁掉六仙炙? 不不不,这些人已经控制了蒋掠,没有必要一把火毁掉六仙炙,这会适得其反,蒋掠日后必定会反扑。 银爻看着眼前的场景,谈纵深也皱着眉想着同样的问题,她们这么做,应该别有目的,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 旁边的李乐还瘫坐在地上,看起来又纠结又害怕。这时,王义泉大喊着他女友的名字冲到六仙炙门口,但因为火势太大,阻挡了他,王义泉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火挡了回来。 婷姐慢悠悠地在剩下两人身后来回踱步:“怎么,想好怎么选了吗?时间不等人啊!” 突然,银爻想起了六仙炙四楼亮的灯,还有那些奇怪的画。坚固的金属画框、画中镶嵌的水流、画旁的植物...... 银爻一震,这种的方法,与刻在她脑子里的某种方法重合!不行,她必须阻止封印被冲破,否则,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没命! 银爻想到这里,悄悄绕到这些工作人员的视野盲区,纵身飞进六仙炙四楼。 跪在地上的谈纵深看着王义泉,皱眉思考该如何破局。突然,他注意到一道淡蓝光划进了六仙炙四楼。是银爻? 谈纵深略一思索,跟着往六仙炙大门口冲去。 前面的王义泉一次次被火挡回来摔在地上,谈纵深冲过去一手撑住他的背,轻声说道:“里面没有人,你就在门口装装样子,别进去很危险,有机会的话,拉那边瘫地上的人一起。”说完,谈纵深大步跑进了火海。 王义泉留在原地一怔,马上听从谈纵深的话,继续学着刚才的样子大喊着,还不忘回头喊瘫地上的李乐:“快过来啊,一起救人!人命重要啊!” 那边的李乐听到王义泉的话,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心一横,大吼一声,也冲了过去...... ———————————— 银爻纵身飞进四楼,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放火的人想要集齐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来冲破封印! 如果他们放火真的是为了冲破封印,那么这么多画和植物的摆放位置也就不算奇怪了。 只是他们似乎不太放心,又或许是因为有些心急,在阵眼之外的地方又多加了几处施法眼,所以几乎每面墙上都摆了画。 银爻先施法稳住了其中还未烧完的几个阵眼,又破坏了几处额外添加的施法眼。但发现得还是有些晚了,有几处阵眼和施法眼已经被完全烧毁,已经有黄色的力量在流动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被封印的人,趁其冲破前再次镇压! 既然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要冲破封印,若是想要短时间内完全吸收这些力量化为己用,必然需要一个媒介。找到媒介,不仅能找到力量流向的尽头,还能阻止被封印的东西继续吸收力量! 银爻马上朝着楼梯跑去,这座建筑总共有四层,四楼显然是阵眼密集之处,冲破封印必然要将阵眼摆在封印周围,那么,媒介很有可能在二楼或是三楼,而被封印的东西很有可能在地底!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心跳加快,有一个念头正在形成。利用五行之力破开封印的方法是最难掌握也是最古老的方法,破印之人必须灵活运用自然之物集齐五行。 随着时代发展,在现代完全没有必要用五行之力破阵,这说明...... 被封印的或许是一头久未见天日的异兽! 银爻搜寻完三楼下楼梯时,碰见谈纵深正从楼梯跑上来。 “你没事吧?有什么发现?”谈纵深大口喘气,上上下下把银爻扫了一遍。 银爻拉起谈纵深往二楼跑。“我没事。这些人想借用五行之力冲破封印,我已经毁掉部分阵眼,但已有力量涌出,我们要先毁掉力量媒介,才能重塑封印!” 谈纵深跟着银爻往下跑,听银爻所说也反应过来,用急促的声音说道:“五行是金木水火土,实质上是‘气’的五种运行状态,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借五行之力冲破封印的话,那么媒介就需要汇合五行之力,将实质的五行转化为五气,所以......” 奔跑的银爻听到谈纵深的话慢慢停下来,心中一震,在这里,能够聚齐五行的就只有...... “人!”谈纵深突出最后一个字。 没错,五行,不仅仅代表自然中的金木水火土,也代表人体五脏之气!运用人体五脏之气转化五行之力,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的媒介! 谈纵深停顿一会后又继续以极快的语速说道,“但是他们的目的是进一步考验这些男人,他们没有把这些人的女友真的带到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不想害人性命。那么冲破封印所需要的媒介应该是事先就决定好了的,外面所谓的考验其实只是为了掩盖这一切!” 银爻猛地抬眼,脑中灵光一现:“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借这把火冲破封印,但婷姐他们并不想害人性命,她们和冲破封印的这个人不是一伙的?” “没错。”这次换谈纵深拉着银爻跑,“所以,能够利用六仙炙冲破封印的,只能是蒋掠!” “蒋掠?!四楼没人,我们去哪找他?” “上次来的时候,陆开止在六仙炙里探过,二楼有一个空间位于整幢楼的中心,如果想要成为媒介汇聚力量再传给地底的东西,那里再合适不过!” 银爻和陆开止飞速奔跑,快一点,就能使地底的东西少一分力量! 两人很快到了二楼中心,谈纵深抬手画符,符一成,符上的字便闪烁金色的光芒。 谈纵深挥手将符甩出,只见那符飞入眼前的墙壁,很快,眼前的墙壁瞬间破开一个洞。银爻和谈纵深赶紧进入,这个房间做了地面抬高,外面火烧得烈,但这间房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端坐着一个人,正是蒋掠! 蒋掠此时满脸痛苦,双手用力得抠住膝盖,指关节已经发白。腹内的五脏处微微发亮,不需要脱下衣服能够看到黄色的光在其间窜动。 “五行之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刚刚转为五气又被地底的东西吸走,损耗过大,十分痛楚。”银爻看着眼前的景象,狠狠皱眉。 谈纵深出手,金色的光聚成实体打开蒋掠,但蒋掠如今意识不清,五行之力仍然在通过他的身体游走。 银爻迅速结印,手腕翻转间淡蓝色光芒涌出,向着蒋掠而去。淡蓝色光芒将蒋掠包裹住,就如同包裹住四楼的阵眼一般。 蒋掠被淡蓝色光芒包裹,如同被隔绝一般,五行之力没有了媒介,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扩散开来,黄色的光点闪烁,映得房间内如同白昼。 第11章 兕出 银爻当即坐上蒲团开始施法想要汇聚五行之力。那边的蒋掠意识渐渐清醒,看清眼前形势后顿时慌张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别阻止我!”蒋掠一边喊一边用力捶打,企图冲破银爻的法术。谈纵深在一边紧盯银爻,见蒋掠在一旁挣扎,甩了一束金鞭过去,将蒋掠捆了起来。 银爻默念口诀,周身萦绕淡蓝色光点,双手在胸前划过,房间内黄色的五行之气跟随她的手流动,渐渐在两手间汇成球。 越来越多的五行之力被汇入,导致五行之力相互之间冲撞得更加剧烈。而地底的东西仿佛因为长时间没能吸收五行之力,已经开始嘶吼发怒,整个房间摇晃不止,地底的东西隐隐有破地底而出的趋势! “看来地底的东西已经吸收了不少五行之力了,要醒来了!”谈纵深在摇晃的房间内稳住身形,眼前蒲团上的银爻满脸痛苦,似乎难以承受五行之力的强大。 银爻脸上汗水密布。再这样下去不行,这上面的五行之力还有部分在乱窜,而地底下的东西已经蠢蠢欲动! 谈纵深皱眉,焦急道:“来不及了,我们先到地底,重塑封印要紧!” 此时房间内的五行光点已经淡了不少,银爻将双手间已经汇聚的五行之力慢慢压进体内,自己的神体会比凡人蒋掠的身体更容易吸收五行之力且不会被地下的东西吸去。再者,银爻此时没有神器墨槐枝,封印凶兽可怕会有些吃力,五行之力转化的五气能够提升很大助力。 谈纵深见银爻将五行之力压进体内,赶忙上前去施术,帮银爻将体内的五行之力压制。 过了一分钟左右,银爻感到体内的五行之力不再乱窜得急,睁开眼起身:“差不多了,我们去地底!” 旁边的蒋掠早已经看呆,这时听见银爻和谈纵深要去地底重塑封印,急得大叫,声音有些嘶哑:“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封印它!它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你们不能这么做!” 银爻没有理谈纵深,踢开蒲团,对着地面就是一击,蓝色的光芒耀眼,在这蓝色光芒间渐渐升起黄色的阵印,银爻拉着谈纵深走进阵印,眼前光影流转,随后眼前一黑,脚下踩到了实地。 看来到地方了。 谈纵深眯眼打量周围,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少数五行之力的光点散发些光芒,使人得以看清周围。 周围全是石壁,只有脚下一条狭窄的石道通向前面更黑的洞穴深处,深处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 银爻率先向前行走,如果她推断得没错,六仙炙地下封印的是一头异兽。如今蒋掠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破除封印的方法,想要将这头异兽放出。异兽被封印如此之久,如今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且像这般一直被封印的异兽,身上带着诸多怨气,若是破封印而出必然伤人! 银爻扶着两边的铁索,稳稳得向前走,身后的谈纵深也紧紧跟着。刚才在六仙炙里,谈纵深施术的模样着实令银爻吃了一惊,无论是画符还是术法,谈纵深的修为都远超银爻的想象,谈纵深就算身为古学世家谈家的家主,修为也不应该到达这般境界。 如今封印异兽要紧,银爻先放下心中的怀疑。 两人过了石道,眼前的空间开阔了许多,隐隐可见异兽因挣扎而晃动的长尾。 眼前没有路了,只有远处石壁上有一块突出的小平地,那里或许能看见异兽的全貌。 银爻拉着谈纵深飞向那块平地,等两人稳落在平地上后,才看清眼前的异兽。这头异兽周身缠绕黑气,头顶长有长长的角,黑色大角顺着头的弧度向着异兽的背脊弯曲然后直转朝天。巨大的身躯覆盖青绿色长毛,背上驮着苍翠的植被,尾端拖着白色的长尾,随着异兽挣扎不停砸在周围的石壁上,砸的石壁簌簌地向下落石块。 “是兕!”银爻看着眼前的异兽,兕不是应该栖息在祷过山吗?怎么会被封印在此处? “《山海经》中记载的兕?”谈纵深听银爻的话后大惊,眼前的巨兽竟是古书《山海经》中所记载的异兽! 此时异兽张大嘴露出獠牙,发出阵阵嘶吼,长角发出莹莹幽光,直指异兽头顶的封印。 “不好!它将全部力量聚在角上,想要一举冲破封印!”银爻说完便飞身离开平地,落在异兽的背上。 兕感受到背上落了人,立马更大声的嘶吼,扭动脊背想把银爻甩下去,同时角上的光更盛! 谈纵深也召出自己的法器金色龟壳,乘着龟壳朝着异兽而去。靠近银爻时伸手:“上来!去封印上方!” 对啊!银爻差点忘了谈纵深这一大助力!若今天只有自己,恐怕只有先打碎异兽的长角才能着手重塑封印。但现下有谈纵深,可以借谈纵深之力从封印上方与异兽抗衡! 谈纵深一把将银爻拉上龟壳,环住银爻的腰,另一只手施术操纵龟壳向封印上方飞去。 两人很快到了封印附近,银爻飞至封印正中心,凌空而立,发丝翻飞,喝到:“谈纵深,我需借你之力,一起封印异兽!” 谈纵深听后微微颔首,立马在龟壳上盘腿而坐,数道金色的光流向银爻。 银爻沉眼结印,眼中瞳孔变为蓝色,有神光溢出。双手翻飞,默念神诀,淡蓝色一缕缕萦绕周身。结印完成,银爻手一展,周身的蓝光更盛,汩汩注入封印的印结符文中! 异兽嘶吼更盛,角上的光芒也愈加耀眼! 异兽用发着光的角一次次冲撞封印,但都被无形的屏障挡回,重重摔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两股能量撞击后绽出阵阵能量波,冲击周围的石壁,落下更多石块。 双方僵持着,没多久,底下的异兽似乎开始有些吃力,角上的光芒较刚才有所减弱。异兽有些不甘,沙哑沉闷的声音从胸腔传出:“神使,吾已被封印百年,受人驱使,如今只不过想要见见碧落,汝连此也要阻拦吗!” 第12章 重塑封印 “我虽不知你为何被封印在此,但你周身怨气缠绕,断不能放你离开!”银爻开口,话语间也藏有神力,如一张密织的网,压得兕抬不起头。 银爻再次结印,释放出更多神力,封印吸收印结处注入的神力后光芒更盛,印结周围的神符纹路也更加清晰。地下洞穴中顿时风声呜咽,狂风乱扫! 谈纵深坐在一旁的龟壳上,一手撑住龟壳,重重地喘气,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术力正在不断地被抽出体外!他抬眼望向封印中间的银爻,素手婉转,黑色的发丝缕缕在身后翻飞,烟色裙摆飘飞,周身散发纯粹蓝色光芒,眼瞳里溢出蓝色莹光,美得当真是神女降世! 谈纵深内心深深惊叹,眼中惊疑,这就是神力吗! 异兽还想反抗,再次将全身力量聚在角上,想要对封印发起最后撞击! 银爻见状,右手一翻,蓝色的神力聚集在手心,在异兽对封印冲击时,银爻用力将手向异兽压去,手心的蓝色神力瞬间爆发,直冲异兽长角而去! “轰——”神力将异兽重重压在地上,此时封印已成,发出耀眼的金光,再次压向异兽! 又是“轰——”一声,地下尘土飞扬,异兽已被封印压入更深的地底。 银爻再也支撑不住,瞳孔中的神光渐渐褪去。谈纵深也收势,站在龟壳上,见银爻就快要撑不住向下坠落,谈纵深赶紧操纵龟壳飞去,拦腰接住银爻抱在怀里。 银爻靠着谈纵深的胸膛,无力说道:“先出去,如此异动外面必有察觉,先将蒋掠带走。” “嗯。”谈纵深一手操纵龟壳,一手将银爻揽在怀里,“你损耗过大,接下去交给我。” 谈纵深带着银爻回到来时的房间,蒋掠此时无力地靠着墙,双眼无神。谈纵深施术将蒋掠扔上龟壳,一同冲出火海。 六仙炙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不知从哪里来的虎群在六仙炙门口嘶吼咬人,这些虎周身也萦绕着与兕相同的黑气。婷姐和她带来的人拿出短刀与虎群拼搏,地上躺着些尸首,既有被咬死的人,也有被杀的老虎。 谈纵深收起龟壳,将蒋掠扔在六仙炙门口,自己抱着银爻落在人群中间,散出金色法术将虎群震开数米远。 谈纵深还想再出手,怀中的银爻拉住谈纵深的手,轻声道:“虎兕同出,这些虎应该是有所感,受兕所召。兕已经被封印,将虎吓退就好,怨气会渐渐散去。” 谈纵深听了银爻的话,转而画符向虎群而去,击中地面。那些虎渐渐地平静下来,然后跑远了。 这时不知去哪的陆开止从旁边冒出来:“你们俩去哪了?银姑娘这是怎么了?” 婷姐脸上也满是震惊,看到蒋掠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谈纵深没有管婷姐,瞥了眼陆开止,凉凉道:“我倒是想问你去哪了。那边的人你安置一下,把蒋掠带回谈府。办完后来见我。” 谈纵深说完抱着银爻走了。留下的陆开止看着门口昏迷的蒋掠还有瑟缩躲着的李乐和王义泉叹出一大口气。 —————————— 翌日,银爻在床上醒来,眼前是熟悉的房间,昨晚坚持不住,靠着谈纵深的肩就睡着了,应该是谈纵深把她送回来的。 银爻换了身衣服就准备找谈纵深,蒋掠的事情还没结束,他背后还隐藏着秘密,比如五行阵法,比如异兽。还有婷姐和那个神秘的妩媚女子也没有查出来。 银爻出门前又看了看那片湖泊,仍然是一片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当她下楼梯时,谈纵深就从楼外走进来。 谈纵深抬头看见银爻,展颜一笑,问道:“怎么样?身子恢复了吗?” 男人的声音清润纯正,温柔富有磁性。银爻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谈纵深的长相,即使背着光也能看出男人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面如雕刻,身形宽肩窄腰、颀长挺拔,地上投射的影子也是气若谪仙。 银爻莞尔一笑:“神清气爽。我昨日只不过损耗过大,并未受伤,休息便好了。” 今日银爻穿的是墨绛红的轻纱衣,仍然是新中式款式。谈纵深看着银爻从楼梯上下来,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扩大:“昨日已经让陆开止把蒋掠带回来了,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你有话可以问问。” “嗯,正准备去找你呢。”银爻在谈纵深面前站定,“蒋掠背后隐藏着很多秘密,另外,我也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好。昨日的事情我让谈家的人去处理了,清除了路人的记忆,至于那些虎,已经回到附近深山中了。” 谈纵深领着银爻穿梭在谈府中,走进一个小院,院门口有人看守。谈纵深推开院子的其中一间房,蒋掠就坐在床沿,神色不安。陆开止也已经在了,此时坐在桌边支着下巴无聊地吹着头顶落下的碎发。 陆开止看见谈纵深和银爻后立马起身:“你们可算来了,无聊死了,这人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说。” 谈纵深走到蒋掠面前,眉宇间陡然凌厉,一把夺走蒋掠手中握着的一块玉。 陆开止看见这玉,语气幽怨:“这块玉蒋掠摩挲了一早上,不知道到底什么用途。” 谈纵深将玉交给银爻,双眸凝上寒霜,声音冰冷:“蒋掠,你昨日已见过我们的本事,如今凶兽被封印,你若再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更痛苦。” 蒋掠闻言,瞬间惊道:“对对对,现在没人再能帮我了,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谈纵深作势要走,蒋掠赶紧拉住谈纵深的裤管,怯声道:“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 蒋掠看到谈纵深冰冷的双眸,赶紧收回手,瘫软在床上,慢慢说出他的故事。 蒋掠家祖上最开始做的并不是玉石生意,只是卖货郎,将各个城的特产或稀有物品运到其他城市卖出去,赚些小钱,满世界到处跑。有一日,蒋掠祖上的人在运货的路上,碰上大雨躲进一处山洞。没想到这个山洞很深,从山洞的深处吹出阵阵妖风,越往里走妖风越大,蒋掠祖先直走到山洞深处,发现山洞内栖息一只巨大的异兽,而洞中的阵阵妖风就是异兽吞吐出的鼻息! 第13章 再问蒋掠 蒋掠祖先正要逃,那巨兽竟开口说话了,说是愿以无数金石美玉作交换,要求蒋掠祖先帮助它破除封印。蒋掠祖先心动了,连忙应下。巨兽交代了利用五行之力冲破封印的方法,蒋掠祖先听后说需要回老家做准备,巨兽便给他一块玉和一些金银珠宝,说等蒋掠祖先到了地方,将玉向空中一抛,它就能出现。 蒋掠祖先连连答应,拿着巨兽给的金银珠宝赶回家布置。过了大概一个月,蒋掠祖先盖了六仙炙,并将五星阵法布置在其中,在饭店地下挖了巨大的地坑。他将玉往空中一抛,巨兽果然就出现在地坑当中。巨兽又告诉他,等月圆时封印力量会削弱,交代蒋掠祖先在月圆夜时点火,摔碎这块玉,便可解除封印。 蒋掠祖先便乖乖等到月中,但家中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起了贪念,劝蒋掠祖先不要破除封印,这巨兽现下被封印伤不了人,倒不如就让它在地底,他们还能得到无数金石美玉。蒋掠祖先也被劝得生出贪念,在接下来的百年间,以破除封印为由频频向巨兽索要玉石。 “就是这样,那巨兽应是对我们家生出了怨恨,所以周身逐渐缠绕黑气,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凶猛。我害怕它有一天会自己冲破封印,这才找到那个大老板,想求他帮忙。”蒋掠两只眼睛空洞无神,透着绝望,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银爻一边听蒋掠的故事,一边仔细观察手里的玉。这块玉的形状与兕相似,隐隐有暗绿色的幽光流转。 “那你今日又为何要破除封印?”银爻问道。 蒋掠叹了口气,恶狠狠地继续说道:“那个大老板和圆圆骗了我,先是用翡翠长命锁吸走我妻女的魂魄,又利用我祖先留给我的六仙炙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本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前几日我去找他们的时候,偷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说我妻女早就已经死了,在我家里的只不过是两具他们炼出的会咬人的活尸,而长命锁里锁着的根本是他们所害之人的魂魄!他们想要用我的活人气息来养着那些魂魄,以便日后吸食!”蒋掠越说越恨,仿佛他的仇人就在他眼前。 难怪六仙炙中多加了好几处阵眼,用于加持五行之力来破阵,蒋掠应该是见等不及到月圆之时,用这个办法想要快速聚集五行之力,放出兕。也幸好如此,否则银爻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更别说重塑封印了。 陆开止看着蒋掠,神色不明。 谈纵深则问道:“那块长命锁呢?” 蒋掠收起眼中的恨意,从枕头边掏出那块长命锁,交给谈纵深。“我再也无法忍受他们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倒不如破开凶兽封印,让凶兽去对付他们!” 说完,蒋掠再次抬起头,眼里一片灰意,神情淡然:“现在凶兽被你们封印,六仙炙也没了。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们一定要收了那两个妖人啊!” 眼看着蒋掠神情再次激动,陆开止上前安抚几句,三人从房里退了出来。 回到谈纵深的小院,三人坐在茶桌边,谈纵深又开始泡茶,茶香萦绕。 银爻将手中的长命锁举起透光仔细察看,长命锁散发的幽光,其中还有点点游光浮动。银爻将长命锁放在桌上:“这长命锁里的确有魂魄,但应该只是残魂,即使召出长命锁里的魂魄,魂魄的主人也醒不过来了。” 谈纵深将一杯茶递给银爻,转头看着陆开止,此时的陆开止满脸写着“渴”这个大字。谈纵深没有递茶的意思,问道:“你先说说吧,昨晚去哪了?” 陆开止一早上磨破了嘴皮子,此刻嘴里发干,听到谈纵深的话顿时蔫了:“昨晚在听音乐节时,我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女子,我便跟了上去。当时我离你们比较远,来不及告诉你们。” 银爻和谈纵深两人的眼神都落在陆开止身上,尤其是谈纵深,一副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也别想喝茶的神情,陆开止认命道:“阿深,你知道我的,那个女子长得真的很像我要找的那个人。” 谈纵深听后沉默一会才开口:“你要找的那个人不知去向、不知死活,你要找,我不拦你。”谈纵深叹了口气,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然后呢?” 陆开止接过茶赶紧一口喝下,烫得五官扭曲,但还是赶紧说道:“那个女人穿着红衣,我一路跟着她进了六仙炙,她进了四楼和蒋掠谈话,我不敢靠太近,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那个女人就出来了,然后一路跟着她到了mx酒店旁边的一个小楼,她在那待了很久。我修为低,不敢靠近。没多久就进去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后进去的女人很快就出来了,红衣女子没多久也出来了,但那两个男人不见了。红衣女子进mx酒店后,我就跟丢了。然后回那个小楼想去找找那两个男人,结果你才怎么着!他们俩......” “死了,被吸干阳气而亡。”银爻把玩着空茶杯,歪头好笑地看着讲故事正兴奋的陆开止。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陆开止一脸震惊盯着银爻。 “不好意思,我修为高,我跟到房间门口了。”银爻靠近陆开止,“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我全都听到喽!” 陆开止再次露出看妖怪的一般的神色看着银爻,带着惊恐的眼神上上下下把银爻看了个遍。 谈纵深看着打闹着却越靠越近的两人,低咳一声,将陆开止的茶杯倒满凑到陆开止的嘴边:“我很好奇,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银爻正色:“我跟着婷姐过去的,这个红衣女子应该是婷姐她们的领头人,正如你之前所说,这些人目的是考验男人。我后来又跟着几个酒店服务员,跟到酒店一楼角落的一个杂物间,杂物间后面应该是她们的大本营,她们的成员全都是女生。甜甜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银爻加重了甜甜两个字,好整以暇地眯眼瞧着对面的谈纵深。谈纵深听完,神色果然有一瞬间的僵硬,银爻十分满意地继续说道:“这个红衣女子特地嘱咐了要把贪婪的人带过来。” 陆开止呆呆地看着银爻,圆圆的大眼睛装满惊奇,果然跟小橘猫很像。“银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小橘猫眯眼,看起来要使坏了,“银姑娘,你会读酒店名字吗?” “......” 小橘猫见银爻说不出话,立马将爪子往桌上一拍:“啊哈!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那是英文!是英文!我学了好久的!” 第14章 诛邪 银爻决定不跟小猫咪计较。 谈纵深也勾起唇角,放下茶杯开口:“这么说,我们得去探探这个mx酒店了。” 银爻正准备点头答应,门外传来一道轻软的声音:“哥哥,我这里也有些线索,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随后,一名少女走进门内,是谈月明。 少女今日穿的是珊瑚红的新中式洋缎半袖衫,下身是撒花绉裙。肤色白皙,双颊微微泛红,眉目如画,眼里晶莹澄澈。 谈月明接过谈纵深递来的茶,正色道:“我听说你们去调查音乐节了,而且昨天晚上地底一阵异动,还能听见野兽嘶吼的声音。我有些担心你们,所以来看看。” “还有,晚晚前两日说要去听音乐节,可这几日都没见她人,还有两个一同去音乐节的女孩子,都说没见到晚晚。” 谈纵深听了谈月明的话,当即派人去叫与晚晚一同去音乐节的两名女孩子,并向银爻解释:“晚晚是月明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是谈家收养的孤儿。” 没过一会,两个女孩子被带上来了,这两个女孩子正是银爻刚来谈府第一天看到的三个女孩子的其中两个。 谈月明喊其中一个黄色裙子的女孩子:“琳琳,你跟家主说一说你们那天音乐节发生了什么事,晚晚去了哪里。” 名叫琳琳的女孩子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本来是要和晚晚一块去的但是到了那以后,晚晚说她男朋友也要来。我们以为她们是来约会的,我们两个想着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我们就先进场了,后来我就没再见过她了,这两天她也没来上班。” 旁边穿紫色短袖的女孩子也说道:“不过,后来中途琳琳去上厕所了,我留在原地,好像是音乐节主办方在抽奖,我好像看到晚晚和她男朋友被抽中了。” 谈纵深眼神瞬间凌厉:“你们有见过她男朋友吗?她们感情怎么样?” 紫色短袖的女子接着开口:“我们都没见过,之前也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应该是最近才开始交往的。那天音乐节,大屏幕上他们两个人站的很近,当时主持人‘你们看起来很像一对情侣呢’,我看到晚晚和那个男人对视笑了笑,然后就被一起当作幸运儿请上舞台了!” 银爻听完,和谈纵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确定了彼此的想法。 谈月明见谈纵深和银爻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推断,便让两个女孩子继续去工作了。 “哥哥,银爻姐姐,怎么样?” 银爻说道:“这个音乐节确实应该是以情侣为目标的,背后的红衣女子和婷姐这些人可能对男子有些敌意,但是女子为何失踪暂时还不明白。” 谈纵深点头:“我们今夜去mx酒店。” “对了。”陆开止像是想起什么,“昨天晚上回来后,之前派出去查圆圆的谈家人回来了,说这位圆圆自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里长大,后来通过网络成为小有名气的歌星,尤其喜欢穿红色衣服,是个交际花,似乎认识很多大老板,并且来往都很频繁。” “坑害蒋掠的可能就是其中一个。这位圆圆成为歌星后赚了些钱,便开了mx酒店,两年来就发展成超五星酒店,按理说,她没这么多钱也没这么大能力。另外,圆圆神出鬼没的,我们的人好几次想跟踪她,结果都在酒店附近跟丢了。” “还有......”陆开止掏出一张照片,“这是圆圆的照片......与她很相像。” 银爻凑过去看,照片上赫然便是谈府中逃脱的厉鬼!所以,陆开止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变成了厉鬼! 谈纵深颔首,略有所思。 —————————— 晚上,银爻、谈纵深、陆开止、谈月明四人坐上车前往mx酒店。 谈纵深本不想谈月明跟着涉险,且谈月明被厉鬼重伤还未痊愈。但谈月明执意前去,想要亲自收了厉鬼。 到了酒店门口,谈纵深一下车,身前便围上来几十个人。这些人个个穿着黑色的新中式简便紧身衣,像极了古时候的夜行衣。谈纵深一挥手,这几十个人纵身分散飞远了。 银爻愣住,看来是谈家人。但是怎么大张旗鼓的,一副要拆了酒店的架势,不是说先探探? 旁边谈月明走上来挽住银爻的胳膊,笑道:“银爻姐姐你放心,哥哥他有数的,每次诛邪的时候,没有把握不会出动那么多谈家人的。” “诛邪?谈家还有这个业务?” “对呀!”谈月明微笑道,“谈家主家负责诛邪除异,维护人间安定。银爻姐姐你日后想必也会接触到。” 银爻想起第一天来谈府时,谈纵深是想跟她说这些来着,不过被自己打断了。但听谈月明之意,好像自己会成为谈家一员似的? 四人进了酒店,酒店前台看见穿的如此贵气的四人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谈纵深淡漠道:“我想见见你们的婷姐。” 前台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马上就恢复了:“几位客人您好,不知找婷姐有什么事?” 谈纵深沉默着,眼眸清冷,双手交叠背在身后,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节奏地点着。 突然,从酒店一楼的大堂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一个人,冲到这名前台旁边,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这名前台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眼含深意扫了谈纵深一眼,说了句:“抱歉先生,我暂时要处理其他事,婷姐我会帮您喊,请您在此稍候。” 谈纵深这才勾起唇瓣:“当然。”笑意却不达眼底,眸中毫无温色,眉宇间也满是冷厉。 那名前台又是深深地看了谈纵深一眼,才跟着那人离开。 “我可等不了啊......”仿佛来自地狱的低喃。谈纵深回头,唇边的冷冽的笑还没消失:“银爻,你来带路,去大本营。” 银爻怔愣,眼前的谈纵深好像变得很不一样,冷漠无情,活像一只在捕猎的野兽。 银爻与谈纵深并排走着,一路上没什么人,四人很快到了杂物间,里面也是一片寂静。穿过堆放的杂物,眼前便是开阔的空间。玻璃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的女孩们此刻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地板上,旁边站着几个谈家人。 银爻等人走进去,里面的谈家人见到谈纵深上前行礼:“家主,此楼与外面的酒店不互通,只有杂物间一个门口。一共四楼,我们已经控制了两层,上面两层还在交战,有些难应付。” “嗯,做得好”谈纵深淡漠应道。 第15章 黑化不是唯一选择 银爻扫了眼这些女孩们,大多是上次见到过的熟面孔,她们全都瑟缩在一处,有谈家的人上前询问,大多都说不清事情真相。空间里虽还是温馨的布置,但此时这些女孩们脸上满是害怕。银爻转身对谈纵深说道:“谈纵深,放了她们,她们只是普通人。” 谈纵深闻言,漆黑的眼瞳盯着银爻,宛如化不开的墨,声音仍是冷淡:“听银姑娘的,放走前给她们清除记忆。” 谈纵深抬步走向电梯,谈月明和陆开止等人也跟上。银爻看到谈家的人已经开始给这些女孩们清除记忆,也跟了上去。 二楼也是差不多,谈纵深看了一眼便吩咐放人。 三楼还传来阵阵术法冲撞时产生的爆破声。准备前往三楼时,谈纵深再次嘱咐谈月明跟紧些,几人进了电梯。 几人走出电梯,三楼一片混战,十几个谈家人与甜甜为首的女子交战,场上术法形成的能量球乱飞,将家具、墙壁砸得坑坑洼洼。 银爻连忙将谈月明拉到自己身后,谈纵深回头看见后,放心地加入战场。陆开止见状也跟着飞进去。 银爻带着谈月明避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偶有几个迎面撞来的能量球,银爻挥手,蓝光一闪便化去。 银爻和谈月明避在墙角,看着混战。谈纵深和陆开止的加入瞬间让甜甜等人难以招架,逐个被打倒在地。 银爻低声问谈月明:“你哥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在诛邪除异时像是杀神附体一般?” “我没跟我哥出来过几次,我也不太清楚。”谈月明看着混战,“不过,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我哥才极其厌恶妖异之属。” 谈纵深和陆开止此时已经在审问甜甜了。即使大战一场,谈纵深仍然衣裳整洁,风姿绰约。 谈月明停顿了下:“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小时候就被妖异报复害死了,只有我们兄妹活了下来。我哥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家主的事务。他对家里的所有人都很好,对这些谈家修炼之士也很照顾,每次外出诛邪都会亲自前往,所以他们都很服我哥。” 谈纵深背着手站在谈家人身旁,目光森然。 谈月明眨眼观察银爻的脸色,解释道:“从我记事起,哥哥就像小大人一样照顾我,比普通的小孩沉稳成熟。哥哥他小时候接过家主事务,谈家很多人不服他,各种闹事。后来哥哥日日苦修,修为精进,成了谈家现在的最强者,连很多长老都不如他!” 谈纵深似乎已经审完,朝银爻两人走来。他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衣衫随着走动飘着,胸膛起伏,整个人深邃幽冷,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肃杀。 谈纵深渐渐朝两人靠近,身上的冰冷气息渐渐化开,在两人身前站定时,已经是平日里见到的温和儒雅的谈纵深,平静开口:“甜甜由婷姐直接掌管,跟在身边久而久之也会了些术法。她所负责的是在守在酒店,有时婷姐会交代她去考验从音乐节带回来的男人。” 银爻一边听一边看那边的甜甜,此时的甜甜再没有那天的婀娜多姿,身上满是伤,趴在地上喘着气,但一双眼固执地盯着在场的人。 谈纵深还在继续:“甜甜交代,婷姐今晚会来,我们去四楼守着.....” 没等谈纵深说完,银爻便走向甜甜。甜甜和一楼二楼的女孩儿一样,她上次见到她们有多快乐,如今便有多害怕。 谈月明等银爻走出一段距离,悄悄对谈纵深说:“哥哥,你好像,吓到银爻姐姐了。”谈纵深回头看着银爻的背影,神使,也会被自己吓到么?他表现得太冷漠了吗? 银爻走到甜甜面前,伸手扶起甜甜,眼里温柔清澈。“起来吧。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甜甜虚弱抬眼,留有血痕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因为男人......不可信啊。” 银爻嗓音很清,像是冰封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我知道你们都有不公平的遭遇,黑化报复虽然很爽,可实在不是你们的唯一选择。” 甜甜愣住,仿佛没想到银爻居然在现在说这些,但还是扭头:“婷姐马上就要来了。” 银爻不再多问,招呼谈纵深去四楼,“走,去四楼。” 几人来到四楼,四楼的布置相比三楼豪华些,看得出是领头人的住处。 没过多久,窗外吹来瑟瑟寒风,夹杂阴冷的气息,窗帘被吹的猎猎作响。 银爻看向窗户:“来了,不止婷姐,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瞬间,灯灭了,房间内漫起浓雾,伸手不见五指,根本辨不清方向,也不能看清身边的人,窗外仍是哗哗地往里灌着冷风。 突然,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惊呼,像是谈月明的声音!其他三人看向声音的方向。可银爻身后却传来谈月明的声音:“我......那不是我......啊——” 银爻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和谈月明挣扎的声音,银爻赶紧伸手,但是房间内太黑了,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谈月明似乎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声。 这时,窗外飘进来一个粉红色幽光包裹着的红衣女子,发出一串阴冷的笑声,语气逐渐阴狠。“呵呵呵呵,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上,不想她没命,就把甜甜放了,赶紧离开!” 此时房间内浓雾散去些许,依稀能够看见人影,只见众人身后,婷姐双手成爪,正掐着谈月明的脖子! 三人脸色都不好看,思索着对策。 红衣女子厉声道:“放了甜甜还有其他人!否则我们就杀了她!” 谈纵深此时又变成了邪佞冷酷的样子,声音低沉嘶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放了月明,我会放了甜甜等人。” 此时谈月明满脸痛苦,双手掰着婷姐的手。婷姐应是有些修为的,而这名红衣女子目前来历不明,从她周身的粉色光芒可以看出修为不低,银爻没有神器在手不敢妄动。 谈纵深双手成哨放在嘴边,发出一段信号示意楼下的谈家人放人。 这时,陆开止趁红衣女子不备偷偷摸到房间灯的开关处,摁下开关,房间内瞬间明亮!可当他看清红衣女子的相貌时,顿时吃惊得睁大双眼。 其他几人也都看清了红衣女子的相貌,赫然便是照片上的圆圆! 圆圆和婷姐似乎没料到灯会突然打开,一瞬间眯眼走神,银爻趁此机会,一掌将婷姐打飞出去,救下了谈月明。而谈纵深看到谈月明得救,立马再次发出信号,然后与圆圆交战起来。 第16章 她们太弱了 陆开止愣愣地看着圆圆与谈纵深间法术交战,粉色和金色的光团互相冲撞着,并射出团团法术球。 被打飞出去的婷姐撞到墙后堪堪站稳身子,吐出一口血。她看见陆开止呆住,手上的银刀一晃,夹着法力就朝着陆开止刺去。 银爻刚刚扶住还在猛咳的谈月明,看到婷姐动作大喊一声:“陆开止!” 陆开止这才反应过来,却见婷姐的刀闪着寒光已到身前。陆开止连忙双手汇聚橙色妖力,一把握住婷姐的手,刀堪堪停在陆开止腹部五厘米处,双方僵持着。 银爻确认谈月明没事后,闪到陆开止身边一掌劈开婷姐的刀,朝陆开止喝到:“别分心!去保护谈月明!” 银爻与婷姐扭打在一处。银爻周身散出淡蓝色光芒,双手间神力汇聚,朝婷姐攻去。 婷姐的银刀也爆发出银光,可当她看到银爻手里纯粹浓厚的神力后一愣,心里生出畏惧。可眼下她不能退缩,只能拼命! 婷姐的刀汇聚了婷姐所有的术力,闪着寒光,她尽全力刺去,可却被对面的银爻轻松接住。银爻手中蓝色神力一闪,刀便段段碎裂,眨眼间,婷姐手中只剩下刀柄! 婷姐大惊,看着手中的刀柄生出了更强烈的畏惧,阵阵寒意爬上脊背。 婷姐再次将全身仅剩的术法汇于手中,以掌作刃,向银爻击去。婷姐的掌风凌厉,若是一般修术士只怕难以抵挡。 可惜,婷姐对上的是银爻! 银爻右手汇聚蓝色神力与婷姐对掌而击,婷姐再次吐出大口的血,顿时感到自己出掌的整条手臂一麻,然后彻底失去知觉,无力地垂在身边。 银爻棕色的瞳仁睨着眼前满是痛苦的惧怕的脸庞,无奈叹出一口气,双手神力散去,左手掐上婷姐的左肩将她翻转,右手顺势将婷姐照前一推,婷姐便面贴墙壁被银爻押住!银爻右手凝力幻化出一条蓝色光芒汇成的绳子,将婷姐手脚绑住,将婷姐朝陆开止那面一推,扭头加入了谈纵深和红衣女子的战斗。 婷姐被银爻推到陆开止身边,靠着桌腿不让自己倒下。 陆开止和谈月明目瞪口呆地看着银爻三两下就擒住了婷姐,还没反应过来,婷姐已经倒在两人的身边。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银爻出手打架,惊得闭不上嘴。 陆开止眼看着银爻一刻不歇加入打斗,嘴唇紧抿,咽下一口唾沫。 谈纵深和圆圆打得难舍难分,不知为何,谈纵深好像没有下重手,也很少进攻,更多的防守圆圆的攻势。 银爻不知谈纵深又在搞什么,眉头一皱,加入战局。 银爻这次没有使出纯粹的蓝色神力,而是周身萦绕淡蓝色光流,赤手空拳便对上了圆圆汇聚粉色法力的掌。 旁边谈纵深正想躲开圆圆的一掌,便见墨绛红袖子的白皙手掌对了上去! 谈纵深在看见墨绛红袖子对上前去时心猛颤,漏跳好几拍。就算他知道银爻厉害,可还是狠狠吓一跳。 未使神力的银爻和圆圆堪堪打平。银爻和圆圆各退开几步。 谈纵深赶紧飞身到银爻身边,抓起银爻对掌的手仔细察看,问道:“没事吧?受伤了没?” 手上传来暖意,银爻低头,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青筋微微凸起,此时这只大手抓着自己的手,大手上的茧磨着小手,像羽毛轻挠,有些微微的痒。 银爻笑道:“我没事。她们太弱了,而我的力量太醇厚,怕把她们打散。” 谈纵深这时才看到婷姐已经被蓝色的绳子给绑住了,一只手无力垂着。 对面圆圆震惊于银爻竟有如此强大的修为,她刚才手中并未汇聚力量,却可以和自己打成平手!现在她以一敌二,一个谈纵深就已经难于对付,自己必须尽全力才行! 又听到银爻的话,心中怒极:“黄毛丫头,目中无人!” 谈纵深回过头,轻声道:“先别伤她,让她静下来就行。” 银爻瞥了眼谈纵深,谈纵深周身萦绕金色术力,银爻也散出一些神力,缕缕淡蓝色神力缠绕周身。 伏羲和女娲都没喊过她黄毛丫头! 两人一齐向圆圆攻去。 圆圆见状,粉色光芒更盛,双手成爪状也飞身上前。 三人身形如影,瞬间交手数十次,银爻和谈纵深两人为了不伤到圆圆而不停闪避身形,找办法想要控制住她。而圆圆见两人只守不攻,更是恼火,攻势更甚。 陆开止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混战,粉色、淡蓝色、金色的三个身影不断变幻,虚实莫测。 银爻不敢出全力,只是在掌心汇聚淡蓝色的神力与圆圆交手,谈纵深也在掌心散出金色术力,趁两人对掌间朝圆圆薄弱处攻去。 圆圆连连出掌,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体内的法力快要耗竭,几次与银爻对掌后都倒退数步。 谈纵深抓住机会,手中再次汇聚金色术力,一掌朝圆圆腹部拍去!圆圆刚防住银爻的进攻,来不及防备谈纵深,被击中了腹部,瞬间吃痛,撞上身后的墙壁。 银爻趁此机会,手指捏出莲花形,口中默念清心咒,正对上圆圆眉心!圆圆撞击后脸上的痛苦神色立马消失,转而一片平静,瞳孔微微张大,目光无神。 谈纵深也赶忙散出术力,金色光流朝圆圆头顶注入,直流向其四肢百骸,将圆圆的修为打散,她体内再无一丝一缕的法力。 银爻清心咒念毕,收回手。圆圆立马从墙上滑落,跌坐在地上。她已经被谈纵深散去修为,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谈月明和陆开止见银爻和谈纵深已经把圆圆控制住了,连忙带着婷姐上前,让婷姐和圆圆坐在一处。 圆圆虚弱抬眼,恨恨地盯着谈纵深,气息奄奄:“你倒是专情!” 银爻闻言看向圆圆,此时她双眼空洞,呼吸微弱,面色苍白,身子由于修为散尽呈现半透明状态。 银爻眯眼:“你明明是人,为何修的却是鬼道?” 圆圆闻言,转眼盯着银爻,头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苍白的脸色浮出羡慕的笑意:“你身上的力量纯粹,应是下凡的仙人吧?” 银爻没有回答,圆圆又自顾自嘲讽道:“呵,仙人,哪能体会到凡人的痛呢?” 第17章 竟是秦淮八艳 陆开止看到圆圆这副模样,眼里水花打转,激动道:“邢浣!你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圆圆愣住,睁大眼想要看清陆开止,最终茫然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旁边的婷姐也惊住,呆愣愣地看着陆开止。 谈纵深则是轻叹一口气,幽幽开口:“邢浣,后更名陈圆圆,‘秦淮八艳’之一。” 陆开止低声哽咽道:“你不是......最喜欢打扮得漂亮,弹你最爱的箜篌,唱梨园戏曲吗?”眼前的陈圆圆再没有当年自己记忆中的明艳出众,反倒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陈圆圆睫毛微颤,俯首,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一滴晶莹水珠顺着睫毛滴落。 谈月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方帕,小心上前,想要安慰,又有些害怕,最终蹲下伸长手轻轻放在陈圆圆的膝盖上。 陈圆圆睁开眼,一遍遍轻抚着这方白色帕子,仿佛陷入回忆:“若是当年......也有人能给我递一块帕子,该多好。哪怕......离我远远的。” 谈纵深开口,用他一贯的温柔语气:“陈圆圆,我知你平生受尽屈辱磨难,一生流连辗转,少得安心闲适之日。但这断不能成为你加害蒋掠和其他无辜之人的理由。” 陈圆圆垂下的眼睑霎时抬起,眼里满是憎恶,声音激动:“蒋掠和那些男人都是一样!只当女人是可以转手便送的物件,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身边之人!” 陈圆圆面目狰狞,牙齿哆嗦,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这一辈子被迫侍奉多个男人,他们也都只将我当作可有可无的心爱物品罢了!” “开心了便随意玩弄,不高兴便丢在一旁自生自灭!这几百年来,我用了不同的方式吸引情人前来,我只不过是想替这些可怜的女人考验考验这些男人。” “是那些人自己经不住考验,才成了我修鬼道的垫脚石!这都怪他们自己贪心!既想要美女妻妾,又想要金银财宝!”说到后面,陈圆圆直喘粗气,衣袖下的双拳紧握,指甲掐进肉里。 旁边婷姐抬起还能动的另一只手覆住陈圆圆的手,有气无力地开口:“蒋掠那个人嘴里没什么实话,我们也是被他骗了。我们对外时会伪装容貌,我们和蒋掠第一次见的时候,蒋掠见到圆圆姐长得貌美便见色起意,就私下想跟那个老板讨要。” “但是蒋掠没想到,真正能帮他解决异兽的人是我们。我们让那个老板假装应下,之后蒋掠就经常骚扰圆圆姐,还给了我们一个翡翠制的长命锁,那个长命锁只能吸附凡人的魂魄,他不知道我们有修为,于是我们又在长命锁上施术后送了回去,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吸走了他妻女的魂魄。” 婷姐努力压下痛意,继续道:“至于那些男人,我们只不过是用美人和财宝诱之,可他们自己禁不住考验,背叛他们的伴侣。” 谈纵深皱眉:“那长命锁里的残魂你们知道吗?” “残魂是本就被封在里面的,是蒋掠以前犯下的孽!”婷姐用尽力气喊道。 银爻问道:“蒋掠要放出异兽的事,你们知道吗?” “我们都被他摆了一道,那把火是他怂恿我们放的,说只有涉及人命,才能真的考验人性。”陈圆圆冷哼,嘲道,“他让我们把那些人的女友抓来扔进火里,我们不想真的害无辜人的性命,没有照做。” “所以蒋掠原本打算用那些女孩的命解封异兽,但他看到六仙炙里没有人才无奈自己充当媒介!”银爻也情绪有些激动。 人心一旦生异,便比魔道、鬼道、妖道更令人生出寒意! 谈纵深也叹了口气,纵是他看过无数遍人心,在每一次看到邪恶人性被揭露时也仍会感到深深地无力:“陈圆圆,史书中记载,你进了寺庙礼佛悟道,为何会转而修起鬼道?” “佛道?!哈哈哈哈哈!”陈圆圆听完更加激动,肩膀不住地颤抖,大笑道:“我本是想悟道,可我日复一日地念着那佛经,心里却止不住地回想过去经历的那些肮脏事!” “悟道悟道悟道!寺里的师傅只会让我悟道!可我的家国都已不在!害我沦落至此的人也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我悟的哪门子的道!”陈圆圆胸膛起伏,昂头咆哮,脸色铁青,“难道就因为我生来就是女人,就活该被卖进梨园、就活该被当成宝物送来送去、就活该背上‘祸水’骂名遗臭千年吗!” 陆开止听后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他冲上前蹲在陈圆圆面前泪痕满面道:“浣浣姐!我知道你过的太苦了。你还有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我从苏南的茅草屋被你救下后,便时常找你玩。之后你去了梨园,我便偷偷翻窗进去,那时候你每天都要打扮得很漂亮抱着琵琶跳舞。” “后来......后来你去了京城,我偷偷爬上马车,一路跟到一处大宅院里,可我一次都没见到过你。再后来,连你的气味也消失了。浣浣姐,我找了你几百年了!” 陈圆圆诧异盯着眼前的少年,记忆随着少年的话渐渐浮现。 银爻眼中神力溢出,瞳孔变为蓝色,透过陈圆圆的记忆看到一幅幅画面...... —————————————— 年仅七八岁的陈浣穿着破粗布做成的衣裳,勉强蔽体,一个人坐在茅草屋檐下的小板凳上。稚嫩天真的脸庞呆呆地望着屋檐外的天空。 旁边草丛传来簌簌的声音,夹杂这微弱的猫叫声。陈浣转头跑过去扒开草丛,里面躺着一只瘦弱幼小的橙色小猫,小猫肚子一涨一涨地用力呼吸,双眼微睁。陈浣从怀里拿出剩下的半个米窝,掰成小块和着水喂进小猫的嘴里。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个小东西!还敢把米窝喂给畜生!我们饿得都没东西吃!以后你一天只给你半个!浪费粮食!知不知道家里没东西吃了!”陈浣沉默看着自己的姨父,她本叫邢浣,父母双亡后被送到姨妈家随姨父改姓陈。 半个米窝也能过活,陈浣还能分出小半个喂给同样饥饿的小猫咪。小陈浣没有玩伴,每天只有瘦弱的小猫咪陪伴。“小猫小猫,我叫浣浣,你要记得我。” 第18章 陈圆圆之苦 小陈浣十岁那年,姨父家实在揭不开锅,把小陈浣卖到了苏南的梨园里,从此她称为陈圆圆。猫咪也跟着进了梨园。小陈浣倒是很喜欢穿红衣、弹箜篌、唱歌跳舞,一人一猫在树下应和着,一人唱着歌,一猫喵喵叫。陈圆圆的努力得到教习人的青睐,很快练得一手好技艺。 随着陈圆圆长大,越发动人。一曲《西厢记》莺声呖呖,名动江左,台下看客皆为其入迷着魔。陈圆圆逐渐成为“秦淮八艳”之首,每日都有人为了看陈圆圆而豪掷万金,但人们只知道陈圆圆色艺双绝,无人能够明白她内心的孤寂。 她也渴望被人理解、渴望被人呵护,也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位《西厢记》中的红娘作为好友,她也想有一天能够勇敢冲破封建礼教,只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幸好,她的童年玩伴小猫咪时常会在陈圆圆得空时偷偷跳进窗户与陈圆圆玩耍,有时,还会给陈圆圆带回各式各样的树叶和小花。 陈圆圆十八岁时,名为冒襄的才子经友人引荐与陈圆圆一同饮酒作赋,年轻俊朗的才子和花容月貌的佳人互生情愫,一曲《红梅》如云出岫、如珠在盘。 她与冒襄立下再会之约。几个月后终于得见,却听闻冒襄家中有丧,陈圆圆只道“君倘不终弃,誓待昆堂上画锦旋”,两人立下嫁娶之约,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她马上就可以挣脱世俗的束缚,只需要再等等、再等等...... 这是陈圆圆第一次萌生嫁人之意,在往后的日子里,情窦初开的陈圆圆日日念着当日的才郎,频频写信却无一回复。小猫咪便在墨边看着陈圆圆一日写信、一日娇羞、一日失望、一日落泪,如此往复。 谁知,陈圆圆十九岁时,没能等到冒襄前来娶她,却被田宏遇掳走。只是一介歌妓的陈圆圆无法反抗,她被迫入京献给皇帝来稳固田家权势,此时皇权将倾,陈圆圆未能得见皇帝。三个月后,回到田家的陈圆圆没有再见过小猫咪,但是桌案上仍不时会有开得正艳的花和之前从未见过的奇怪形状的树叶,她每日都会听见田家的家丁在抓一只毁坏花园的小猫咪。 可日子好像也只有这些乐趣了。 田宏遇为了保命,又将陈圆圆献给了吴三桂。此后的陈圆圆,再也没有小猫咪的陪伴,她只剩一个人。陈圆圆认命了,可刚刚平静下来的日子,却因农民军攻占,陈圆圆再次被掳走侍奉他人。吴三桂听闻后大怒,引清军入关将陈圆圆夺回。之后的陈圆圆一直跟在吴三桂身边,可年华逝去,陈圆圆不再貌美,被妻妾排挤,最终选择入庵悟道。 成为尼姑的陈圆圆日夜悟道,可青灯古佛、清斋素饭哪能消散过去心中的恨和委屈!陈圆圆跪在佛前,嘴里不念任何佛经,心中不抱任一神佛。一日,庵里有人送来一尊奇怪的石像,想要在佛前净化。然陈圆圆满心的恨意,召来石像中恶鬼残念入体,从此步入鬼道...... ———————————— 神力退去,画面消散,银爻看着靠在墙上陷入回忆的陈圆圆,还有低声哭泣的陆开止,眼底浮现伤感。她虽是神,但也有情。 所有人都沉默着,这时婷姐似乎为陈圆圆打抱不平:“我虽然在几年前才跟着圆圆姐,但我知道圆圆姐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受尽了委屈。她杀的只不过是些起了贪心歹念的人而已,就算留在世上,也只会在日后加害他人!倒不如成为圆圆姐的修道垫脚石!” 银爻也蹲下,与陈圆圆和婷姐平视,百年前一幕幕的画面好似就在眼前: 被送到姨妈家无措的邢浣; 屋檐下天真望天空的陈浣; 梨园中弹箜篌起舞的陈圆圆; 一曲《西厢记》声名鹊起、倚窗凭栏的陈圆圆; 在苏南拿着信睹物思人、辗转反侧却空余失望的陈圆圆; 被劫入京城、被迫以色侍人的陈圆圆; 成为引清军入关的借口、被人称为“祸水”的陈圆圆...... 银爻胸中像是有一团棉花塞住,即使是叹气也无法消散。她曲起手指,拭去陈圆圆脸上的泪,挤出一抹笑,柔声道:“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陈圆圆空洞的眼里重新聚起了光,眼里的泪不住流下,终于放声痛哭:“我不想成为他人的附属品,我也不想被送来送去,我只想成为一个女人,能像男人一样在那个时代普通活着的人!” 谈月明听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身低头擦去了眼里的泪水,她也想到了自己因为谈家灵女同神灵的身份,被不明所以的外人嫌弃。但谈月明很幸运,她出生的年代不会将她视为不祥,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遭受排挤,她还有疼爱自己的兄长朋友,还有敬重她的谈家众人。想到此,谈月明复转身,眼里满是同情。 银爻合眼起身,敛起眸中情绪,道:“说来可惜。人世间的苦难,并非神明所能掌控,一切因果皆为造化。此乃,人世间的修行。” 银爻挥手散出神力,蓝色光芒将众人包裹,幻化出人间百态。陈圆圆、婷姐还有陆开止都抬头望着周围虚实变幻的画面,从婴儿啼哭,到病躯形容憔悴。 “人经历生老病死,悟爱与别离之苦,放下厌憎,所求唯己身,方能五蕴聚身内而忘之于外,也只有如此,人才能破除人之格。”银爻轻声道,普通的话语间却能令人感到纯粹神力,使人为之一震,“你所经历的,乃人之苦。其实,你所尝的苦难便是你的过往经历,人会忘,神不会忘,道不会忘。若你能够就此在佛前安心悟道,说不定,你此时修的便是神道了。” 陈圆圆颓然靠墙,神情凄然,一双泪眼仍有些许不甘:“我心有不甘,清军入关后,国破家亡,而将清军引入的人却是我日日侍奉之人。我无奈吃斋念佛,留下后世污名,全都是因为他......” 第19章 自叹愁多欢少,痴了...... 银爻喝道:“可吴三桂已经不在世上!我知你为女子抱不平,可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吴三桂的错,更不是世上常人之错!你想证明人性背信忘义,这是你的过去让你有所坚持。可你将人置于财宝利益前,你所考验出的人性只会让你失望! “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欲是人之本能。你用利益诱之,本就有所偏颇!还有留在酒店的那些女孩,她们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你留下成为考验人的工具。” 银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女性,想要自证,不需依靠他人之行、不需依附他人之言,所求需提升自身之境。身为女性,不是你受委屈、受欺负、受束缚的理由,也同样不该成为性别之争的工具。该改变的不只是女子自身所思所想,也应是世人的眼光。男女皆为人,众生皆平等,人间道的所有生灵一脉相承。你可以为女子争,但不该用这种方式。” 银爻伸手扶起陈圆圆和婷姐:“所幸,如今世上也有众多与你抱有类似目的的女子在为自己、为女子拼搏,她们搏出的现世与你经历的当日已是天差地别,你该感到欣慰才是。” 陈圆圆听得内心一震,同时漾起暖意,双眼直直盯着银爻半晌,方才露出会心笑意:“你说的不错,几百年已过,此世间已非我当日之所见,否则,这家酒店也难以存在,更别说能发展到如今的盛况。那些女孩......我本意只是想以我之力保护她们,但看来,错的好像是我自己。” 婷姐在一旁点头,谈月明听着银爻的话,心中仿佛燃起火焰。 “她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我看到了。”银爻笑得很暖,便如至寒冬日穿过浓浓云层的暖阳,“黑化报复,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陆开止破涕为笑,拉着陈圆圆的手:“你永远是我心中笑着弹箜篌,还能边唱边跳的那个浣浣!”陈圆圆抚上陆开止的头发,软软的,带着温度,正如百年前她抱着那只小橘猫欣赏窗外划过的游船。 谈纵深听完银爻的话若有所思,不得不说,银爻一番话带给他很多惊喜和新的想法,连他心中也为这番话感到震撼。 他让银爻插手蒋掠之事,本意是想试试这位神使,但现在...... 若是过去的千年里,曾有人对他说,黑化报复不是唯一选择,那么,今日的他会不会也有所不同? 思及此,谈纵深压低声音道:“陈圆圆,你的词句也有所流传,无论是人还是书,都有你的痕迹。后世也并不曾用‘祸水’评价你,如今世人明辨是非,并不只听信一家之言。历史人物及事件的褒贬,得从长远来看。” 陈圆圆闻言粲然一笑,世间变化如此,她该满意才是。 突然,陈圆圆全身上下散出点点粉色游光,这些游光越来越亮、越聚越多,陈圆圆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银爻睁大双眼,惊道:“你要献祭?!你只要愿意偿还身上背负的杀孽,你仍有涅盘的机会!” 陈圆圆去了鬼性,露出原本的笑容,貌美倾城,口中喃喃道:“我本就不该再存在了,现在的世界于我来说已是云泥之别。” “我的力量从现在的世界而来,也应回到他们身上。只是,我终究害死了与我无冤无仇的人。” “这些光点,会自己寻上勇敢的女子,助她们开化。” “我知晓后人如何评我,我只是有所不甘罢了。” “世上已有我存在的痕迹了,不悔......” “再见了,小猫咪。” 自叹愁多欢少,痴了...... 众人看着莹莹光点飞出窗外,随风飘远,各自散去。 谈纵深回头看着婷姐,淡淡道:“谈家会散去你的修为,将你移交给特殊部门处理。其他的女孩子也是一样。一楼和二楼的普通人我们已经清除她们的记忆,放走了。她们往后会有自己的造化。” 婷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表情明朗:“谢谢。”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陆开止和谈月明先行回谈府处理蒋掠的事,银爻和谈纵深留在酒店,并与特殊部门交涉。 处理完后,银爻和谈纵深并肩慢慢走在回谈府的路上。 银爻抬头,深夜的天空缀满了星星,在路灯的映衬下发着迷离的光。银爻一个一个地数着头顶的路灯,漫不经心地开口:“谈家家主也懂造化?” 谈纵深闻言,疑惑道:“银姑娘何出此言?” 银爻瞄了一眼谈纵深,继续数路灯:“只是觉得谈家主不像是信命的人,但刚才听你劝慰婷姐,说那些女孩儿有自己的造化的时候,实在有些违和。” 谈纵深扯唇一笑:“原先是不信的,但是你的出现,以及你刚刚的那番话,我想先试着信一次。” 银爻扭头看着谈纵深侧脸,眉眼弯弯:“是吗?谈家主,其实你不妨还是试着信自己。” 谈纵深闻言停下脚步:“是不是月明和你说了些什么?” 银爻也跟着停下脚步,与谈纵深面对面站着:“不管她跟我说了什么,不管你经历了什么,相信我,你是我见过在如此年纪最优秀的人。” 谈纵深眼眸深邃,如一座深井,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又有些害怕。他有些无奈,神色中仿佛参杂悲伤,又好像在喃喃自语:“你不会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银爻没听清,凑近想要听清楚。谈纵深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额头,伸手轻轻弹了弹,然后学陈圆圆揉陆开止头发的动作,揉了揉银爻的头,低笑道:“不说这些。不过,你是从哪里懂得那些大道理的?” 银爻有些不满谈纵深揉自己的头,轻拍开谈纵深的手,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佛祖说的。” “是吗?看来你们很熟?” “还行吧,关系也没那么好啦。” 谈纵深失笑,他知道这女子看似在开玩笑,实际上说的可能是真的。 银爻继续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十难要修,修不过便生生世世修,总会有悟透的一天。” “人人亦有自己的造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无论好坏,皆有所记录,日后自会有神明施以回报。” 银爻抬头看天,复又低头正色道:“正如我今日之言,也定有人能听到、能看到。相信也定有人能做到!” 她指的应是酒店里的那些话。谈纵深看着眼前脸色严肃的女子,眼神坚定,她仿佛透过自己看向千千万万人...... 第20章 告一段落 在谈纵深眼里,抛开银爻神使的身份和极深的修为,她所表现出的通透、对人们的关怀,还有所说的话语的确震撼人心,但若是仅此而已,并不足以成为带领谈家的神明。 他很明白谈家现在的处境,谈家需要的不是神明,而是能将谈家涣散人心齐聚、重拾信仰的领头人。 谈纵深仔细看着眼前的银爻。灯光下的银爻尤其可爱,明眸皓齿,朴素的发饰、乌黑的发丝、玉般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樱红的唇瓣、秀气的下颌、修长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眼前的人仿佛感受到了一道逐渐发烫的眼神,银爻抬眼便看到了谈纵深愣愣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银爻歪头凑近,一张小脸正对上谈纵深的眼。 谈纵深看到眼前放大的脸连忙转开眼,定了定神,拉着银爻的手向前走去,笑道:“定有人做到,千千万万人!” ———————————— 圆月高悬于一望无尽的夜空,身着玄衣的男子闭眸盘腿而坐,尽情吸收着天地间的日月精华。 苍老的声音传来:“她已经发现吾了,怕是瞒不了多久。” 男子闭眸,唇角斜勾:“无妨,本就瞒不住。” “还有,吾上次与她交手,湖底似乎有些异动,她一出湖面,异动便渐渐消失了。” “哦?”男子手中结印,周身光华纷纷被男子吸收进体内,嗓音邪魅,“看来......神力,才是钥匙。” “万年了啊......”苍老声音的主人感叹道,但随后语气充满不甘,“吾在这底下早就待够了!” 那男子轻笑:“你想脱身,我又何尝不想摆脱这束缚。” “看来你已经有对策了?” 男子睁开眼,一双妖冶邪佞的眸子中闪过凛然杀气,浑身是睥睨天下的威压:“合你我之力,弑神!” “哈哈哈哈哈!好!吾便与你,试他一试!” ———————————————— 翌日,银爻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刚刚来到人间几日,她渐渐熟悉了人间的生活,也体会到一觉睡到正午,起床就吃饭的爽快。人间生活果真有滋有味! 银爻正吃午饭时,谈月明捧着只盒子走进来,旁边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有些眼熟。 谈月明捧着盒子微微点头,然后坐到银爻旁边的凳子上,转头道:“银爻姐姐,我今日来,是带晚晚过来谢谢银爻姐姐。”说着,谈月明把身后的女孩拉过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别害怕,银爻姐姐人很好的。” 那位叫晚晚的女孩鞠了一躬,然后怯生生地开口:“多谢银姑娘,我之前被妖邪蛊惑了,一直待在mx酒店里,昨天晚上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谢谢银姑娘,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晚晚越说越激动,抬头看着银爻:“银姑娘,要不是您,要不是谈家,我现在还蒙在鼓里,而且那个男人,也骗了我。” 银爻一口饭刚刚吞下,连忙回道:“你不必谢我,以后记得识清人便好。” 晚晚连连应是,便退下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谈月明等晚晚离开后,将带来的盒子塞进银爻的怀里,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八卦起来:“银爻姐姐,这个盒子是我哥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最近几日又是收厉鬼,又是封印凶兽怨气的,得好好休养休养。” 银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棵上好的蘼芜,盒盖一开便是草药香气扑鼻,这棵蘼芜少说也吸收了上百年的天地精华才能生长成这样。 谈月明看到盒子里的药草后,揶揄道:“这可是人间修道人的至宝,除蛊毒鬼疰,大哥竟然愿意把这个给你。” 银爻听后关上盒子,瞪了眼前一脸坏笑的谈月明,将盒子放进一旁的柜子中。 刚刚关上柜门,陆开止便进来了,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只见他瘫在椅子上面,两条长腿伸直耷拉在地面,一只手挂在椅子边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从旁边桌子上的瓷盘里拿了一颗樱桃往嘴里扔,脸上满是幽怨:“银爻姑娘,我才刚回来就被阿深赶过来了,他让我跟你说蒋掠的事情。可是我好饿啊!” 银爻无奈让人给陆开止添了副碗筷,再加了几个菜。 陆开止拿起筷子就开吃,嘴里含糊不清:“酒店里的女孩基本都是因为自己的男朋友喜新厌旧、背叛自己而被哄骗着留在酒店里的,后来我们跟她们说了真相她们才知道。” “还有,蒋掠知道陈圆圆献祭消散后,也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蒋掠见色起意,想要用长命锁控制陈圆圆和婷姐,然后占有她们,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儿。长命锁中封存的其他残魂都是他以前迫害的女孩,他通过控制的女孩儿去结交那些大老板,以此达到自己的私欲。” 谈月明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饭菜皆是一震,大骂道:“真不是个东西!陈圆圆都献祭了,他凭什么还活在世上!” 陆开止第一次见谈月明如此模样,愣住了。 银爻也愣了,但随后反应过来,说道:“人命偿不了人命,蒋掠会在特殊部门收到惩罚。还有,等他死后魂魄入阴司,自会有四大判官审判他受刑,他背了这么多杀孽,想必刑罚不会轻。” 说到底,蒋掠和他的祖先都是贪婪之人,得了好处后,别的不想,只想要得到更多。还有蒋掠,利用他人以谋私利,贪心不足蛇吞象,害人终会有恶报。 至于陈圆圆,希望她能够愿望成真。 谈月明听了才慢慢收了气,但又好奇问道:“所以,陈圆圆,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你真的找了她几百年?” 饭菜一一端上餐桌,陆开止连忙往嘴里划了几口,这才开口:“当然!她救了我的命,要不是她,我早就饿死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了。” 陆开止把嘴里的饭菜使劲往下咽,继续说道:“我跟着她一块长大,她就是我的童年玩伴。她实在活得太苦了。”陆开止的语气渐渐不像一开始那么欢快。 第21章 修神道 “那她现在消散了,你应该很难过吧?”谈月明小心问道,想要安慰陆开止。 哪知陆开止摇了摇头,继续扒饭:“我知道那是她的选择,我也知道这是她应该偿还的杀孽。既然是这样,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陆开止嘴上说着不难过,可是扒着饭的动作停下了,头也低低地埋在碗里。 银爻看着陆开止,也不忍心地安慰道:“陈圆圆此生受尽苦难,一生辗转,最后去庵里悟道本就是机缘。相信下一世,她不会再这么苦。” 陆开止却突然抬起头,瞪大眼睛,问银爻:“你知道mx酒店是什么意思吗?” 银爻被他问得愣住,迟疑道:“应该是......是英文......”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不知道!mx是冒襄的意思,我跟你说,陈圆圆最念念不忘的人是冒襄!”陆开止大笑道,然后一只手的食指指着银爻,“你不知道吧?这是拼音是拼音!我学了好久的!” “......”银爻拳头硬了。她拿着手中的筷子狠狠敲了一下陆开止伸出的手指,威胁道:“不想吃饭就下桌!” 陆开止被打得手指一痛,乖乖埋头吃饭。 银爻看着又埋在碗里的黑色脑袋,顿时失笑,这次应该是真的在吃饭。 饭后,陆开止似乎吃的不尽兴,又或许是想到谈纵深剥削自己有些气不过,扬言说晚饭要去谈纵深家主楼,让谈纵深好好补偿自己一顿,还拉上银爻和谈月明一起,名义上是让两人一起沾沾光,实质上就是想让两人帮忙壮胆。 托陆开止的福,谈纵深吩咐家主楼的厨子做了一大桌好菜。当然,谈家主的并不是为了犒劳陆开止,说是蒋掠的事情解决,大家都好好庆祝庆祝。 陆开止在饭桌上吃得十分尽兴,一个人就把一盘红烧小黄鱼、一盘爆炒鸡胸肉和一大盆烩炙鱼丸肉骨汤全部解决了,猛打一个大嗝后又抓起酒壶灌进嘴里。 十分钟后,陆开止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谁喊都不应。 众人无奈看着这只醉猫,庆祝宴就在陆开止的鼾声中愉快结束。 吃完饭后,众人准备回各自住处休息。 谈纵深追上银爻道:“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有些事想问。” 银爻答应,正好她也有事情想问谈纵深。 “之前你说陈圆圆如果安心悟道,或许能修神道?”谈纵深问道。 “没错。” “那也就意味着......她能成神?” “没错。她生前几乎将八苦修尽,但是可惜,她没能彻底放下怨憎。” “那么,人如果想修神道,便要经历八苦?” “不止,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十劫,缺一点也不行。”银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谈家家主想转修神道?” 谈纵深轻笑,面上看不出一点异色:“并不是,之前在酒店第一次听你说起成神之道,但是乍一听,好像是佛教的观念,有些好奇罢了。” “确实是佛教观念,诸神之中,佛祖是第一位人格神,他这么说也没错。人成神要经历万苦磨难,这已经是人成神最简单的方法了。人间修道人,修成的是仙,离成神还远着呢。” 谈纵深闻言陷入深思,眼眸低垂着不知想些什么。 谈话间,两人走到了银爻的小楼前,谈纵深主动开口:“已经到了,你早些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银爻抬头看了看谈纵深,夜色太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光泛冷,映得谈纵深也幽暗冰冷,他珠灰色的衣衫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让人看不真切,好像他生来就在阴影里。 银爻轻轻将手搭上谈纵深的肩,夏夜有些热,谈纵深的衣衫却是凉凉的,银爻将手打上去一会后,才感受到谈纵深肩膀传来的体温。 “怎么?”谈纵深双手背在身后,低头问银爻。他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本准备等银爻进了小楼便离开,可没想到她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后直接上手了。 银爻没有过多的动作,她突然想感受一下谈纵深是否有温度。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人怎么会没有温度? “没事。谈家主肩膀挺厚实的,身材不错。”银爻笑道。 谈纵深闻言愣住,脸上也浮起笑意,眼尾上挑:“多谢神使夸奖。对了,神明会有七情六欲吗?特别是情......和欲?”声音低沉,魅惑至极。 “当然会有。”银爻没多想就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谈纵深话里的意思后,手里像是触电一般,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咳咳......神也有情,只是神把情放在心底。” 闻言,谈纵深笑意更深,时不时逗一逗这位神使也很有趣啊。 况且,银爻的性格神态,真的与记忆中的某人相似。 “好啦好啦,我去休息了。”银爻边说边走进小楼,挥挥手就关上了门。看上去倒像是落荒而逃。 谈纵深看到毫不犹豫就关上的门,唇边的笑控制不住地扩大。 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消失,眸底的感情一丝丝褪去,只余下冰冷,然后转身离开。 他在想什么呢,如神女般的那人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回不来了...... 至于真正的神明,从未降世拯救受苦的众生。 窗边的银爻将一切收入眼底,谈纵深这人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时不时透出的桀骜不驯,以及在酒店时的狠戾,绝不是仅靠他从小接管谈家事务就能解释的。 谈纵深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且从不轻易示人,他用表面的温和掩盖暗地的狠戾。 还有,谈府中的死湖,银爻经过几日的思考,认为湖底应该沉睡着某头异兽,或许这片湖水之所以像一片死湖一般,便是限制这头异兽的束缚。这头异兽修为不低,一旦冲出湖水,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银爻暂时不想深究。当务之急,是寻回神器墨槐枝。有了墨槐枝,银爻的神力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到时,她就不用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第22章 神使法相 接下去几日,众人都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谈纵深仍旧在家主楼中每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楼中的灯一日亮到天明。 谈月明似乎是痛定思痛,边养伤,边勤奋修炼。 陆开止一直在帮助特殊部门处理婷姐的事务,听说特殊部门要一一查清酒店中的女孩儿的身份,并留档记录,于是他留下帮忙。另外,酒店旁边的小楼中还搜出不少被吸干阳气的男性尸体,这些尸体的身份也要一一落实。 偶然见到陆开止几面,银爻便向他打听蒋掠事件的后续。他透露,陈圆圆好像知道谈府花园下镇着宝物,陈圆圆无意中发现后想要来寻找并夺走宝物,这才被谈月明看见。 银爻这几日一直在查谈府死气的来源,即使厉鬼已除去,但谈府的死气仍未有消散之势。谈家众人包括谈纵深,好像对死气并不太在意,都是自己该干嘛干嘛。 说来也是,府中除了来上班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且那些来上班的人并不在谈府长住,这些死气倒是不影响日常生活,也不会危及生命。但银爻不一样,若是不除去死气,她便难以找到神器墨槐枝,找不到神器,会打乱她的全部计划。 再者,等找到墨槐枝后,她第一件事便是要下湖去收了湖底的异兽! ———————————— 夏日的夜里,本应蝉鸣蛙叫,但是谈府中除了植物没有任何其他生灵。 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树梢。今日是正月十五,银爻瞄了眼天上的月亮后,加快了脚下的动作。这几日夜里,银爻一直偷偷在谈府中四处打探,既然死气一时之间除不去,那她便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墨槐枝的线索。 已是丑时,正是人熟睡之际,银爻从谈府的偏僻院落往自己居住的小楼赶。 路过下楼附近的竹林时,银爻习惯性朝家主楼看去,今夜里,家主楼中未掌一灯,黑漆漆一片,谈纵深应该是不在。 银爻再习惯性往湖泊望去,皎皎月色倒映在湖泊中央,但是银爻却在湖中心却看到一轮泛着圈圈波纹的月影! 银爻瞬间停下脚步,呆愣望着湖中央。之前她记得自己与湖中的异兽大战时,湖面仍是不起波澜,而现在原本应该一片平静的湖水此刻却并不平静。 银爻迟疑片刻,纵身飞向湖中央,周身避水术施展,跃进湖中。 果然,湖中已是波涛惊天。泛着丝丝暖意的湖水此时汇成一道道凌厉的杀机,比上次银爻入湖中所经历的还要凶险万分! 湖水被一股力量结成实体,凝聚成条条如大腿粗的水绳,这些水绳交错延伸,密密麻麻结成一张大网,以迅雷之势朝银爻罩下! 银爻当即从体内释放神力,纯蓝色光倾涌而出,幻化出一朵巨大的半透明五瓣槐花,蓝色槐花周围无数类似的小槐花纷飞,从无数花蕊中散出丝丝缕缕淡蓝色神力汇入巨大槐花的花心。转瞬间,无数槐花与巨大蓝色槐花也汇成一张巨网,朝水网冲射而去! 两网相撞,冲出巨大能量波动,阵阵翻腾水浪,若是寻常人只怕已经被掀出十万里远了。 此时湖中波涛骇浪,银爻稳住身形,一边施力挡住四面八方侵袭的水网,一边观察湖中的情形。 湖底深不可测,黑黢黢的仿佛无底洞,普通人看了便心生畏惧。 周围水网根本斩不断,像野草一样在断处又生出新的,如此一来,水网越缠越多,密密麻麻。 但银爻不是普通人,她阖上双眼,素手翻转,结出道道神印。 银爻再睁眼时,双瞳已是纯蓝色,神力涌动。神印已成,她全身淡蓝荧光流转,周身数十米内的汹涌水流渐渐平息下来。 银爻身后渐渐浮现一位手拈槐花的半身神女! 她祭出了神使法相! 只见银爻身后的神女面带柔和微笑,慈爱俯视众生。神女双手上下交叠合拢,托着胸前闪烁蓝色神力的槐花,肩膀上素带飘扬,当真是温乎如莹,不恶而严! 银爻双手捏诀,身后的神使法相跟随着银爻的动作手腕翻转,胸前悬浮的槐花散出蓝色光点,笼罩银爻周身。银爻双手展开在身侧,周身环绕的光点霎时凝成一把把短箭,齐齐整整,箭尖芒芒对准水网。 一弹指,短箭如流光射出,千万道流光射穿层层水网,层层水网瞬间碎裂,化作柔和的水流四散而去。 银爻继续向湖底深入,湖底的巨兽不再发起进攻,似乎是被银爻刚才施展的神力吓到,湖水恢复平静,她飞速下沉,一路上畅通无阻。 虽然湖水一片平静,但是银爻不敢完全放松,借着身后法相的蓝色幽光看向周围的情形。奈何湖底深处漆黑一团,根本辨不清十指,银爻只能依靠蓝光和周围水流来辨别周遭。 继续下沉了大约十分钟,终于隐约可见湖底。湖底闪烁一个光点,光点正对湖心。隐约可见光点中盘坐一人,周围湖水中的日月光华缓缓流向那人。 难怪这湖水中如此漆黑难辨,原是湖水中的日月光辉和天地精华都被那人吸了去! 银爻刚一靠近,盘坐的人便睁开了眼,眼中光华流转,薄唇微勾,声线低沉阴冷:“呵,被你发现了啊?” 突然,盘坐的人一手撑着湖底,借力飞身而起。长身玉立,凌空浮在银爻面前,此人抬眼瞄了几眼银爻身后的法相,话语恭敬,但语气满是不屑:“神使法相?有幸见识!”话未说完,此人便已出手,五指并拢成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着紫红色的流光直戳向银爻心口处。 银爻还没来得及看清此人相貌,便见其攻势迅猛,紫红光一闪转眼间便要到身前!银爻心下一惊,掌中神力汇聚与对方交手,短短几秒,只见紫红光和纯蓝光交汇摩擦,两人已交手上百次! 那人感到银爻神力纯粹深厚,重力一击后轻轻退开数米,手间紫红光流转。 银爻挥手挡下一击,便见那人已退开蓄力,她这才看清那人相貌。 一双幽暗深邃的冰冷眸子,某种瞳孔闪过几缕深红暗光,高挺鼻梁勾勒出深邃五官,鲜红薄唇张开邪肆笑意,与口中露出的皓白牙齿形成强烈的色彩冲击,整个人端的是一副邪魅狂狷。 第23章 若能成神,皆为正途! 而这张脸......是谈纵深! 但不是银爻平常所见的谈纵深,此时的谈纵深浑身上下弥漫狠戾气息,眸深似海,深邃如渊。一身褐色的衣衫再没有平常的温和感,替代的是一副娟狂阴鸷! 银爻蹙眉,眼前的谈纵深紫红光芒护身,力量流转散出的邪气,完全不像是人间的修道之人所操持的术力,反而像是......修炼阴阳道之人的殁力! 银爻喝问:“你究竟是谁!阴阳道修炼损耗阳寿,切莫误了正途!” 而谈纵深全然未闻,嘴边的笑容更加扩大,紫红色流光汇入身后,流光交错显出一座暗红色的阴阳轮盘,轮盘上外圈刻着阴阳文符,内圈闪烁着天乾地坤等八个方位,内外圈分别以顺逆时针缓缓旋转。 “正途?呵......”谈纵深嗓音低沉喑哑,拖着懒散的尾音,“若能成神......” “皆、为、正、途!” 谈纵深一字一顿,眼中精光大盛,话语从胸腔中发出,沉闷有力的话语完全彰显他的野心。 谈纵深双手空握成球,掌心间凝聚紫红色殁力,身后的阴阳轮盘大放光辉,瞬间,谈纵深就被紫红色光芒围住。 银爻见状,知晓谈纵深是在蓄力,神力流转,催动身后法相绽出光华,悬浮的槐花散出片片花瓣,在水中形成花瓣水柱。有了神力化成的花瓣加持,水柱威力更大,直直射向谈纵深。 谈纵深亦不示弱,紫红色光芒散去,此时的他已是一身玄色长袍,眉眼间更添妖冶,宛如修罗地狱中的厉鬼。他伸手挥去,身后阴阳轮盘飞出,如保护罩一般挡下银爻的花瓣水柱。 但银爻的花瓣水柱加持的是神力,谈纵深的殁力本就难以抗衡,此刻神力重重击打在轮盘上,轮盘被一点点压向谈纵深,更别说神力在一寸寸灼烧轮盘中附有的殁力。 眼看着轮盘即将生出道道裂纹,谈纵深眼一横,手中殁力全数涌出,紫红色的殁力如幽灵般缠上银爻,银爻双手神力轰击殁力,身后的法相槐花依旧释出猛烈的花瓣水柱。 谈纵深却半点不慌张,冷热一笑,声音森冷:“老友啊......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银爻还在轰击如幽灵般的殁力,随着谈纵深的话语,只听一阵野兽惊天动地的嘶吼,吼声响彻天地,震得湖中的水掀起更汹涌的波涛。 突然,湖底一阵摇晃,水草连带淤泥全数散在水中,湖水顿时变得污浊。银爻挥手射出神力的间隙,定睛朝湖底看去,心中大惊。 嗬!那湖底哪是湖底!分明是一只巨大旋龟的壳!谈纵深竟是盘腿坐在旋龟的壳上修炼!而这远远未达湖底! 龟壳游动,从壳里渐渐伸出的不是龟的头,却是巨大的鸟首!尖利的喙大张,又是震耳欲聋的兽吼。除了鸟首外,还伸出锋利如鸟爪的四肢,四只爪上各长有尖锐的趾甲,只怕是连铠甲都能一爪划破。 鸟首上两只巨眼忽地睁开,赫然便是银爻上次在湖中所见到的巨眼!只不过,如今这头旋龟完全苏醒,整头旋龟要比那只巨眼大上数百倍不止。 谈纵深邪笑,转换身形与旋龟对立,两者将银爻夹在中间。旋龟将如毒蛇般的光滑长尾甩向银爻,一边嘶吼着。 旋龟的嘶吼犹如劈木头的声音,一声声似是劈在银爻的心上,令银爻胸口震荡、心头大震,旋龟之声本就有震慑人心的效果,在民间常流传有旋龟之声能治好人的耳聋。这旋龟已有万年修为,声声嘶吼混入旋龟修为,比龙吟虎啸更为凶猛尖厉,银爻饶是神体也被震得胸口发疼。 银爻眯眼:“原来是有旋龟相助,难怪你修阴阳道。” 银爻如今被谈纵深和旋龟左右夹击,一手挥出数个神力光团击退谈纵深的殁力,另一手捏诀以操纵槐花法相化出的数条藤鞭,藤鞭挥出猎猎充盈蓝色神力的水浪,与旋龟的虺尾迎击。 双方抗衡,暂成平手。 银爻虽为神使,通身神力,但是她的神器不在手,再加上水底环境所限,无法完全发挥自身的全部战力。她有些吃力地应付谈纵深和旋龟的进攻,只觉自己只有两只手根本不够用!她被迫左闪右避,谈纵深和旋龟两者相互配合,攻势极密,银爻处于劣势只能不断防守。 谈纵深和旋龟似是真想置银爻于死地,见银爻左闪右避,更是加大攻势。旋龟张开喙,从喙中吐出巨息,汇入暗红色法力,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水漩涡,水漩涡旋转嘶吼着劈向银爻。 银爻本就有些吃力地应付,数道暗红色的水漩涡再汇入谈纵深的紫红色殁力后更为强劲。 死亡的气息旋转着扑面而来,银爻皱眉,再这样闪避下去,力竭的只会是自己。想到此,银爻停住身形,双臂向身侧一展,神力霎时从银爻体内汹涌而出,身后的神女法相也霎时展开双臂,更多神力向外射出,如耀日射出道道金色阳光。 谈纵深望着悬浮着的银爻和身后的神女法相。以银爻为中心,汹涌射出的神力就像一个耀眼的纯蓝色太阳,刺得谈纵深几乎要睁不开眼。 银爻散出更多纯粹神力,蓝光将湖中照得通亮,她双手捏莲诀,汹涌而出的神力汇成条条蓝色的游龙,嘶吼着卷住水漩涡,直将水漩涡都卷散化为流水。水漩涡瞬间消散殆尽,也有不少游龙被水漩涡绞碎。 剩下的四条蓝色游龙盘在银爻身侧,像是四大护法,只等银爻一声令下便冲锋陷阵。 谈纵深和旋龟见状,也纷纷释出更大杀招。阴阳轮盘飞速转动射出紫红色的炫目殁力,旋龟也紧跟着从喙中射出暗红色的法力,两股力量汇成一道,刹那形成吞天噬日的力量,掀起阵阵浪涛射向银爻。 银爻纯蓝色的瞳孔一闪,怒道:“尔等,竟妄想弑神!” 四条游龙随着银爻手一挥便冲出,朝着那股力量冲撞上去! 两股能量相撞,“轰——”地巨响,碰撞间产生巨大的能量波动,能量余韵随着水浪传向湖底深处。 第24章 湖底旋涡 双方僵持着,各自都释放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突然,从湖底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不知从何处掀起巨大的漩涡。旋涡越转越大,逐渐席卷整片湖。 银爻、谈纵深和旋龟本就在僵持着,难以抵挡漩涡之势,根本无法在漩涡中稳住身形。 旋涡将三人旋进中心。银爻只觉得自己在湖中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一圈圈转,眼前泥石翻腾,耳边是呼啸的水浪和旋龟的嘶吼。湍急的旋涡遮天蔽日,自己仿佛被各种方向的力量胡乱拉扯揉扁,身体马上就要被撕成碎片! 银爻想要施展神力,但一伸手却根本无法凝聚任何力量。应该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银爻禁锢住了,想来谈纵深和旋龟应该也是如此。 水流不住冲撞着银爻,身上的痛意不断传来,银爻再支撑不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银爻恢复了知觉,她感到自己背靠在一面冰冷的墙上,全身湿漉漉的,衣服黏着肌肤还未干,胸膛被水流冲撞得生疼,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打了好几拳。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酸疼,身上不少被泥沙刮出的伤口,全身上下还有不少被水流冲撞出的青紫。鼻尖有水滴将落未落,直发痒。她想要伸手抹去,却发现自己双手好像绑了重物动弹不得! 她双手晃动,铁链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锁住,两臂张开分别锁在两侧的柱子上,双脚也被铁链锁住,分别锁在远处的两根柱子上。银爻确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银爻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目前这里没有人。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用青砖石砌成的圆顶石窟,只有一条幽深的通道通向外面,石窟的圆顶高达数十米,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垂下一根圆形石柱直插入地面。石窟中心是一座圆形石台,石台高一米左右。 每根石柱上都盘着一条龙,龙尾朝外。银爻的四肢就是分别被锁在这四根石柱上。四条龙首皆朝着石窟中心的圆台。 石窟四周的墙角都堆满了璧玉金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石窟壁上各凿有一个洞,看上去放的是兽骨和兽头。 这个石窟应该是祭祀用的场所。银爻记得自己被旋涡卷入,不知为何现在却在这个石窟中,还被人用铁链拴住了。 这些铁链是用沉铁所制,且在铁链上施加了禁制,银爻完全施不出神力,想要将衣服烘干都不行。失去了神力加持,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说来可笑,她身为神明,却在人间被捆住手脚。 对了,谈纵深和那头旋龟也一同被卷入旋涡,现在却不知在何处了。莫不是他们捆住了自己? 石窟的通道中突然传来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脚步轻缓,而另一个人脚步较重,看来前一人修为不低。 仿佛是为了印证银爻的猜想,通道走进来的两人中,其中脚步轻缓的正是谈纵深,而脚步较重的则是陆开止。 陆开止跟在谈纵深身后进了石窟,当他看到被锁住的银爻后露出吃惊的神色,嘴巴张张合合只吐出零碎的几个字,说不出半句话。 谈纵深身上仍是玄衣长袍,但已经烘干。一头短发清爽干净,额前的几缕碎发越过长眉,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银爻,嘴边是嗜血的笑,玩味道:“小神使,你被擒了。” 眼前的银爻唇色煞白,靠着墙无力坐着,双手耷拉在身侧的青砖石地面上,浑身湿淋淋的,烟灰色的衣衫被水浸透,紧紧贴在银爻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 细腰柔软,盈盈一握,苗条的身材玲珑有致,贴着脸颊的发丝上低落水珠,顺着修长雪白的脖颈落进衣领里,如雪似酥的胸脯随着银爻的呼吸不住起伏着。 身上不少刮擦出的伤口,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裙,更添了几分旖旎。 谈纵深看后深深吐出一口气,脱下自己的玄色外袍盖在银爻身上,将美色尽数遮去。 大约两小时前,他们在湖底大战。 湖底不知为何升起巨大的水漩涡,据旋龟所说,湖底应该是有什么机关,这个机关从未启动过,因此连他也不知道。而这个机关能够被银爻的神力催动,感受到神力后机关便自动开启。 机关开启带动水流急速流转形成漩涡,他和旋龟一同被卷入漩涡,机关后的空间中还有力量禁制散出,使得在漩涡中旋转的众人都无法施展自身的力量,他的殁力也一样。 旋龟巨大的身躯也被卷入漩涡中,只能随着水流浮浮沉沉。 所幸,谈纵深和旋龟长年居于湖中修炼,对湖中的地形相当熟悉,他借着旋龟巨大坚硬的龟壳和湖底周围的山石抵挡部分水流的冲击,才能努力稳住身形,不至于失去意识。 在山石间躲避时,他瞧见银爻也被卷入漩涡当中,她无法释出神力,也不熟悉湖底的地形,被横七竖八的水流不断冲撞,只能顺着大水流一圈圈转。 银爻被漩涡翻滚被水流冲撞,一张雪白的小脸皱成一团,双手无法使力,连捂住身上受伤的地方都做不到。被漩涡转了几圈后,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身躯不再动弹,不知是死是活。 若是银爻就此死在湖底,谈纵深和旋龟都不会再有任何限制,他们将完全自由。 只不过......谈纵深看到银爻不再有任何反抗的动作,顺着漩涡一圈圈转,他心底深处突然没来由感到有些慌张。 谈纵深躲在一块巨石后躲避强劲的水流冲击,银爻在漩涡中快速旋转,他一旦跳出巨石掩蔽,便再也回不来了,只能顺着漩涡直到其停下,到时不知自己还能否活下来。 可是,谈纵深现在唯一的执念是...... 谈纵深又想起被神力开启的机关,既然这个湖底神秘机关受神力催动,或许机关内部还有需要神力的其他机关。 再说,银爻或许能够带领谈家...... 谈纵深想着,就在银爻快被冲到眼前的那一刻,他毅然跳出巨石的掩蔽,冲到银爻边上,双手锁住银爻的细腰,一把将银爻撞进自己怀中。 第25章 龙身人面神 水流狠狠撞上谈纵深的后背,他几乎感到自己的脊柱都要被拦腰斩断,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抱紧她! 谈纵深紧紧抱住怀中的银爻,任由水流冲撞,心中的执念让他忽略心底生出的异样情感。 幸运的是,漩涡的力道渐渐变小了,湖底的泥沙慢慢平息,露出一个幽深的大门。 漩涡散去后,湖水中的禁制也减弱,谈纵深散出些许殁力将自己和银爻包裹住,慢慢向着大门游去。 旋龟见旋涡渐渐减弱,将自己的身形缩小到巴掌大,攀上谈纵深的肩膀,利爪钩着衣服。他看到谈纵深怀中的银爻,直感到五雷轰顶:“汝与吾道弑神,汝却救其于漩涡之中!?” 谈纵深眼珠微动,只将怀中的银爻抱的更紧:“她的神力启动了机关,里面只怕还有要神力催动的机关,我们身边只有这一个神。” “你这东西!”小旋龟听后大白话唾骂,“早知你要救她,吾何必与你弑神!” 见谈纵深不理他,他很无奈:“现在怎么办啊,我们都出手了,等她醒来不得杀了我们!” 谈纵深游到机关大门前,眼前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大门上似乎施了避水咒,通道虽然潮湿但没有被水淹没。 谈纵深站到通道内,低头看了眼怀中还在昏迷的银爻,无奈叹出一口气,双手抱起银爻迈步走进通道:“弑神都做了,囚神又如何?” 旋龟听了,惊得抬头,眼前这男人怎么什么都敢干?算了算了,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得用神力催动。 走到通道底,便是石窟。 谈纵深仔细观察石窟后,发现石窟中有四条锁链,分别锁在石柱上,且锁链上被下了禁制,同刚才漩涡中的禁制相同。 纵使谈纵深担任谈家家主多年,却从不知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这石窟看上去原先是囚禁着什么人,墙上的兽骨像是在祭祀什么人。周围堆放的璧玉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石柱上结了蛛网,墙上的兽骨已经发黑,这个石窟显然已经废弃许久了。 他用锁链锁住银爻,把银爻放在墙边靠着。 ———————————— 银爻如今使不上劲,浑身湿漉漉地有些寒冷,身上盖着的玄衣长袍多少能够挡住一些寒气。 她不明白,谈纵深本就想要杀她,又为何将自己囚在这里没有动手。 现在自己的性命可以说完全掌控在谈纵深手里,没弄清楚状况前不能贸然行动。 陆开止看着银爻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拉着谈纵深走到一边,弱弱道:“阿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到时候怎么跟谈家的人交代?” 谈纵深沉默,谈家和他的执念是两个相悖的道路。修炼阴阳道需要吸食死气,若是弑神,神躯陨落后会散发出混杂神力的死气,只要吸食这些死气炼化,自己的修为便能大涨,他执着了许久的执念或许一朝便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谈家,他答应了那人要好好照顾谈家、照顾谈月明...... “所以我没杀她。”谈纵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 陆开止看出谈纵深心中的犹豫,他知道谈纵深所求的是什么,也知道谈纵深的承诺。陆开止拍了拍谈纵深的肩膀,他跟着谈纵深一路走来,见证谈纵深背负了很多。 银爻看着石柱后的两个男人勾肩搭背,一会叹气一会拍肩,实在不明所以。在她眼里,最紧要的是要先斩断附有禁制的铁链。 远处两个男人不知道讨论着什么,没一会,谈纵深便离开了。陆开止连忙追上去,还不忘喊道:“银姑娘银姑娘,明天我再来看你——” 看来出去的通道很长,陆开止的叫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回响沉闷,且一阵阵的,说明这条通道没有其他岔路。 湖中是唯一的入口。 银爻休息一会后,体力有所恢复。她拖着沉重的铁链一点点挪动着靠近中间的石台。 大战时的大漩涡显然是谈纵深和旋龟都没能预料到的,说明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所以禁制应该不是他们设下的。 因此,这条沉铁是原先就存在的。石窟中的陈设,让这石窟既像是祭祀场所,又像是用来囚禁什么人。 银爻挪动着沉重的身躯,花光力气也只能挪到其中一根石柱边上。她靠着石柱休息了一会,抬头仔细观察。 靠得近了银爻才看清,这石柱上雕刻的根本不是什么龙,而是龙身人面神! 她暗自心惊,又仔细看向其他几根石柱。石柱无一例外,上面盘着的都是龙身人面神。 四条石龙皆雕着人面,突出的鼻子远看像是龙的长嘴,近看才能看出是人首。这些人脸上都带着一张半脸面具,遮住鼻子之上的部位,只留出两只眼睛的窟窿。 龙身人面神是首阳山系的山神,首阳山系共有九座山,从头至尾分别是首阳山、虎尾山、繁缋山、勇石山、复州山、楮山、又原山、涿山和丙山,九座山的山神是先天半龙之身,经过万年修炼修出人面,位列山神之位。 但是,首阳山系的山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凛城距离首阳山系几百公里,怎么会有人祭祀时供奉首阳山的山神? 这石窟里,原先囚的究竟是谁? 银爻虽是神躯,但失去神力后就和普通人花光所有精力一样,更别说银爻现在浑身是伤,衣服还未完全干透,捂在身上黏黏腻腻。她得先赶紧养好精力,再找办法出去。 银爻已经累极,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神使!” “神使醒醒!” 银爻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四道不同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嗡嗡嗡的。 她强撑着睁开眼皮。 眼前的场景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所处的不是石窟,而是一个神秘空间。周围光影闪烁,五颜六色的光此起彼伏,似真似幻,目之所及空无一物。 她身下躺着的也是虹霓,质感完全不同于坚硬冰冷的青砖石,倒像是散发着暖意的云朵。 第26章 山神入梦 这个神秘空间中暖洋洋的,仿佛冬日里晒着太阳,甚是舒服。 银爻坐起身,她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眼前的光影一直打着转。 她晃了晃脑袋,感到有人搀着自己胳膊把自己扶了起来。银爻转头看去,嗬!只见她两侧立着两个人的脑袋,比自己足足高出半个身子。脑袋下是弯曲着的龙身,身躯覆盖闪闪发光的龙鳞,四只爪子撑在地上,还有两只爪子正搀着自己。 是龙身人面神。此刻他们弯着龙身作出恭敬的姿态,两只爪子小心搀扶自己,龙爪上的长甲避开自己的衣服和身体。 这画面要多搞笑有多搞笑。他们脸上虽带着面具,遮去大半张脸,但一双人眼中流露出的小心谨慎,再对比整体的高大威严,任谁看了都绷不住。 银爻身前还立着两条龙身人面神。 这四位山神戴着不同的面具,分别是红色、紫色、青色、苍黄色。除了颜色的不同外,面具上的花纹也各不相同。红色的祥云纹,紫色的流云纹,青色的秦椒纹,苍黄色的禽鸟纹。 等银爻站稳后,四位山神皆立于她身前,俯下人首,六爪撑地,龙身匍匐,齐声高呼道:“首阳山系山神,拜见神使!” 银爻的头又一阵眩晕,眼前的画面好似万花筒一样,绚丽得难分真假。 红面山神开口说话了,银爻眼皮沉重,直盯着红色面具下一张一合的嘴:“神使,我等受......所托,......保护神器。” “神使,石台上......”银爻沉重的头转动,看见紫面山神在说着,“我等留下部分残念,神使的血......” 山神的话近在眼前,可说出来的话又好像远在天边。银爻用力眨眨眼,甩头保持清醒,声音变得清晰了些。 这次开口的是苍黄面的山神:“我们来时,正见妖异侵袭此处,石窟内谈家主正在封印神器,于是我等便出手击退了妖邪。” 谈家主?神器? 仔细思考让银爻的头更加晕乎乎的,眼前的画面再看不真切,绚丽的彩色光慢慢黯淡下去。 “神使......血......头顶......神器......”耳边好像断断续续传来山神说话的声音,但银爻已经分不清是哪位山神在说话了。 银爻的头再次传来晕眩,她感到自己撑不住倒下了,耳边的声音又变成嗡嗡声,眼皮实在睁不开,随后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银爻悠悠转醒,经过休息后,她感到自己的身子没那么虚弱了。 不过,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下垫着一块毛绒绒的羊毛毯,柔软舒适,躺在上面不久便能感到暖意。身上盖着一条蚕丝被,丝滑贴身。难怪银爻在梦里感觉暖洋洋的。 除此之外,银爻身上被泥沙刮出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且上了药,身上月白色的衣服换成鸦青色的中袖薄衫衣。 不过手脚锁住的铁链仍然还在,禁制也在。 应该是谈纵深吩咐谈家的人给自己的处理的。 但银爻现在最关心的是想办法离开。 从梦中四位山神的面具花纹来看,应该分别是首阳山、虎尾山、褚山和又原山的山神,这四位山神是为了自己的神器而来,能让首阳山系的九位山神出山四位相助,当时的情况想必十分危急。 可惜自己身躯内神力全无,难以支撑山神入梦,所以梦中的话都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她还得仔细想想山神告诉自己的话的含义,她的直觉认为,山神的话对自己离开石窟会大有帮助。 通道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约半分钟后,通道口出现了陆开止的脸,喘着粗气,满脸都是担忧。 陆开止没有使用妖力的痕迹,以他的步长来算,这条通道至少长400米。 “银姑娘你没事吧?”陆开止扶着通道口的石砖墙还没喘上几口气,又跑到银爻身边上下确认,“昨晚阿深半夜不知去哪了,我找遍了都没找到,今天早上才知道阿深昨晚来你这儿了。” “你一夜没睡?一直在找谈纵深?” “对啊!”陆开止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吞下口唾沫。 银爻观察到陆开止的状态,陆开止竟然一夜没睡找谈纵深?那么他体力下降,估算出的通道长度要适当减去100米左右...... 既然想要脱身,提前计算好通道的长度总是好的。 陆开止抬眼见银爻在发着呆,伸手猛地一摇:“银爻姑娘!你不会是发烧烧傻了吧?” 发烧?她还发烧了?这样想着,银爻顺势问了出来。 “对啊!”陆开止一脸担心,“昨晚阿深一直待在这,今天早上才出来的,我听说你发烧烧得很严重,都已经神志不清了!” 全是神力无法施展的锅,导致神躯脆弱,以前银爻身体可好了。 “我没事。不过你说我昨晚发烧的事,我一点也没印象。”银爻微笑不好意思道。 陆开止仔细确认银爻的状况:“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出事了,谈家可饶不了阿深。” 话落,陆开止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连忙捂住嘴,找了个由头跑了。 石窟中又只剩下银爻一个人,以现有的信息来看,首阳山的山神是受人之托来帮助谈家的,并且谈家和山神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护神器,难道是墨槐枝?现在看来,自己与谈家应该是一伙的,至少不是敌人才对。 还有,山神留下的话里,头顶、石台、血,又是怎么回事。山神在梦中说留下的仅仅是一缕残念,想要他们再次托梦是不可能的了。想要脱困,必须要靠自己才行。 一夜休息后,银爻恢复了体力,也多亏了谈纵深昨晚的关照,她现在能够勉强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动。 银爻走到石台边,这座石台上也刻着符文,但是经过了太久的岁月,上面已经被厚厚的灰尘掩盖。 银爻伸手拂去灰尘,符文得见全貌,石台一圈皆是神秘的符文,笔画之间相互连接,难以分辨首尾。银爻看着这些符文,与神符相似,但是并不完全相同,应该是利用神符改的。 第27章 幻境 她用手指细细抚摸符文,顺着符文的笔画一路划去,惊讶发现这一圈符文事实上仅由两道笔画绘成,笔画弯弯绕绕,交错着形成了符文。 银爻划着符文,突然手上一痛,银爻疼得立马收回手指,她食指上被石台符文凸起尖锐的某处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 石台上也沾了点鲜血,银爻正想拭去,却发现鲜血被石台吸了进去,而石台上没有一丁点痕迹留下! 银爻脑中灵光闪现,山神在梦中提到过石台,还说要用自己的血,难道就是指这个? 现在是早上,陆开止刚刚离开没多久,离饭店还有好一会,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 银爻一狠心,将伤口对准石台尖锐处狠狠划拉,手指刺痛,伤口更大,鲜血流出的速度更快了。 她赶紧将手指流出的鲜血对准石台上的符文。血珠滴落,全数被石台所吸收。 过了好一会,似乎石台吸收了足够的血,石台上的一半符文慢慢亮起,散发出蓝色的微光。 有用! 银爻正想将伤口再划大一些,流出更多的血,但是蓝色微光却突然变得耀眼,产生巨大的吸力,仿佛要把自己吸进去! 银爻几乎站不稳,但石台发出的巨大吸力让没有神力的银爻无法抵挡, 但石台产生的吸力越来越大,蓝光也越来越刺眼,银爻再无法抵挡,被石台吸了进去。 银爻被石台射出的光亮刺的都闭上眼,半晌后,光芒终于散去。几人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圆顶石窟变了个模样! 四根石柱上光秃秃的,四条盘着的龙身人面神不见了!周围的璧玉也消失了,四方位的石壁上完好无损,祭祀的兽骨也没了踪影!现下的石窟空无一物,就像是刚刚被开凿出来的一般。 就连束缚银爻手脚的锁链也不见了,行动自如不少。她赶紧试图催动体内的神力,掌心淡蓝色莹光凝聚,但是无法再释出更多力量。 她推测自己可能是通过石台进入了另一个神秘的空间,这个空间受到禁制的影响较弱。 虽然石窟内石柱上的石像消失了,但石窟内的氛围却变得更加诡异,静得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突然,头顶方向传来“轰”的巨响,银爻一惊,做好战斗的准备。 但是巨响之后,四周都变得十分安静,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正当银爻逐渐放松时,来时的通道传出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忽急忽缓、踉踉跄跄,看来脚步声的主人可能受了伤。 银爻立刻警觉,后背紧贴着墙靠在通道口一边,掌心神力汇出,眼睛直直盯着通道入口,只等脚步声主人走入石窟就给他致命一击! 现下她神力未能完全恢复,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脚步声渐渐走近,未知令此时的氛围更加诡异可怖,脚步声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的鼓声,擂在人心上咚咚咚响个不停。 脚步声的主人马上就要进入石窟,银爻慢慢扭转脊背面向通道口,左手神力蓄势待发。 黑色衣袍!通道口出现了黑色衣袍!银爻看见一抹衣角后立刻出掌,力道之大掀起一阵烈风! 可谁知,她的手掌却穿过了来人,直向对面的砖墙打去! 银爻见神力不能打到实体,心下一惊,她赶紧散去手中汇集的神力,以免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 黑袍人仿佛没有瞧见银爻,径直跌跌撞撞地跑向石台,跌坐在石台边,大口大口喘着气。黑袍人头顶戴着一顶纱罗制成的系带帽,穿的是黑色宽大的圆领窄袖袍衫,腰间扣一条玉带。 银爻见黑袍人看不见自己,不确定地在他跟前挥挥手,他也没有反应。 自己应该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进入了这个空间,可能是石台营造出的幻境。 银爻仔细查看黑袍人,只见他嘴角边留有血痕,右手抚着胸口重重喘息,手指间渗出血液,浸湿了黑色的衣袍,他猛咳着,嘴角边的血又流出。看样子,他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严重的内伤。 黑袍人靠着石台休息片刻后,便撑着石台艰难站起身,双手在身前结印,黄色术力汇聚,术力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凝成。 黑袍人术力间渐渐凝出一个物体,这个物体看上去是一把由玉制成的锏,长约一米,杏色手柄,手柄之上是四棱形的长杆,长杆越往上端越尖细,呈方锥形,杆上一节节棱角突出,有棱无刃。 银爻看清这把武器后不由自主惊呼出声:“墨槐枝!” 没想到她的神器墨槐枝竟然在这里! 银爻眉头紧蹙,她当初封印凶兽时,锏就在自己手中。看来被封印期间,发生了太多自己无法想象的事了。 黑袍人将凝出的锏往石台中心送,并不断注入术力,看样子是想要将墨槐枝封印在石台中。 银爻试着伸手,想要握住锏柄,但她的手意料之中穿了过去。银爻汇出神力,想要注入墨槐枝,但似乎墨槐枝亦是幻境,神力穿其而过,击打在对面的石壁上。 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境,她影响不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忽然,石窟晃动,不时传来轰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硬闯进来! 石窟外的东西不住地轰打石窟,石窟内阵阵摇晃,周围壁上的石块簌簌掉落,石窟内的几人都难以站稳。然而黑袍人两腿一迈,扎起马步努力稳住身形,手中的术力更大地涌入石台,黑袍人又连连吐出好几口血,但手中的法印未消,他仍在将体内的术力疯狂灌入石台! 石窟外的东西似乎更加疯狂,轰打石窟的力量越来越猛烈,石窟摇晃得更加剧烈,银爻扶着石台努力站稳。 突然,石窟外轰打声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力量撞击产生的轰鸣声,石窟内的摇晃也渐渐平息。 石窟外好像又来了一拨人,双方打了起来。 石窟外的打斗声渐渐消失,通道霎时飞入四道金光。四道金光分落于石窟内,化出形态,皆是龙身人面神! 第28章 神明护佑苍生万物 四神脸上皆戴着半张不同的面具,遮去鼻子以上的部位,留出眼睛。正是出现在银爻梦中的四位。 四神分站于黑袍人身后,龙身心口处发亮,散出金光。四道金光一同注入石台。 为首的红面山神开口道:“谈家主,吾等首阳山神遵英招神之托,前来助你守墨槐枝。” 黑袍人闻言,原本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渐渐收回手和手中术力,瘫软在石台边,只靠一只手撑着,向四位山神拜礼道:“多谢四位山神!谈闵无以为报。如今谈家遭难,谈闵还得前往长安救我谈家族人!” 紫面山神道:“谈家主毋须多礼,吾等自知神使神器之重,你可放心前去,这里交由吾等。” 谈闵再次拜礼,这才跌跌撞撞离开石窟。 四位山神继续向石台内注入神力,不久,石台便熠熠生辉,闪着耀眼神光。神光将墨槐枝包裹住,墨槐枝渐渐消失在神光里。 四位山神见此收回神力,神光渐渐散去,墨槐枝被封印在石台中。四位山神相互对视一眼,挥手在四根石柱上留下神力。金色神力盘上石柱,化为四条龙身人首石像。 四神见此,才化作四道金光离开石窟。 四位山神一离开,石台便再次放出耀眼的蓝色光芒。 银爻抬手闭眼,等光芒消失,她再次睁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回原来模样。四周堆着璧玉,墙上摆放兽骨,唯一不同的是石台上悬浮着幻境中见到的墨槐枝。 自己靠着石台坐在砖石上,双手双脚仍被铁链束缚。 此时,手指上划出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银爻又伸手试了试,体内的神力没有丝毫动静。 只有在幻境中自己才能施展些许神力。 银爻吃力起身,幻境中她能够行动自如,但在这现实中,身上的伤痛仍然限制银爻的行动。 石台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银爻滴进去的鲜血也没了踪影。 刚才幻境中的发生的事,很有可能是这石窟过去真实发生的事。四根石柱上的石像仍然存在,但是已经失去了光泽,山神的残念应该已经耗尽。 现在石窟中真的只剩下银爻了。 不过好消息是,墨槐枝或许还被封印在石台中,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解除封印。 她的手指因放血而冰凉麻木,如此仅能进入幻境,如果依靠放血解除封印,只怕完蛋的是自己。 不过,这个幻境倒可以好好利用...... 银爻决定先好好休养,自己本就一身伤,就算进了幻境也还是打不过任何人。 ———————————— 谈家家主楼,书房内。 谈纵深抚着眉心,脑海里全是昨日银爻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 昨夜他处理谈家事务时,猛然想到银爻现在神力全无,神躯与普通人无异,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糊在身上指不定会发烧,下午去看她的时候银爻就很虚弱,再加上满身的伤...... 想到这里,谈纵深就坐不住了,拿上自己的上好伤药和将热药便进了石窟。 果然,银爻双脸通红,全身蜷缩着躺在石柱边。 谈纵深呼吸一窒,连忙上前把银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银爻的衣服还未干透,黏黏糊糊的,全身发热,嘴里还说着胡话,道“听不清听不清!大声点!”,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在生气。 谈纵深不再耽搁,赶紧回去拿了衣裳被褥,回到石窟,铺床、盖被、换衣、上药、喂水一手包办。 谈纵深不敢接着回想,昨晚着急给银爻抹药时没多想,现在却满脑子都是银爻。白皙似雪的肌肤,窈窕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刮擦出的大小伤口此刻回想起来更添几分诱惑。还有抹药时的温软滑嫩...... 喉结微动,他长舒一口气,直觉得发烧的更像是自己。 陆开止从门外奔进来,大声道:“阿深!不好了。我听说谈旗云长老正往咱们这赶来。” 谈纵深闻言眉头紧皱,这些谈家的老家伙们,但全都异常信奉所谓的神使,拼死也要担起谈家所谓的责任,弄得他烦不胜烦,但是身在家主之位,他不好过于阻止。 陆开止继续道:“谈旗云长老说南山部的法相也有异动,推测神使已经冲出封印了,所以来找你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什么时候到?” “今天一大早出发的,应该下星期就到了。” 哦对,这位谈旗云长老尤其守旧,不爱坐高铁爱骑马,还时常担心累着马,本来仅需要三天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一星期。 谈纵深再次长舒一口气,无奈道:“随他吧,银爻暂时不能死。” ———————————— 接下去几天,银爻好好休息,利用石台又尝试了几次,她发现,这个石台能吸进两米以内的生物,只是启动需要一些时间,每次进入的幻境都不相同,有些毫无逻辑不得章法,有些则是银爻过去记忆中的场景。 并且,随着银爻放血的次数越多,幻境中受到的禁制越小,银爻现在已经能够在幻境中凝聚起神力,将神力幻化作实物了。只要她再多来几次,在幻境中召出法相也不是问题。 到饭点了。 今天来送饭的不是陆开止,而是谈纵深。 银爻诧异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仍旧是那头短发,狭长慵懒的眸子仔细盯着手中的托盘,两手端着托盘的关节泛白,连玄色的长袍都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她不动声色藏起满是伤痕的手,好整以暇地睨着谈纵深,笑道:“很少看见谈家主这么小心谨慎啊。” 谈纵深将饭菜摆在银爻面前,在她旁边坐下:“没给人送过饭。每天看陆开止蹦蹦跳跳地来回,有些好奇,想尝试一下。” 银爻默默观察此刻谈纵深距离石台的位置,正好两米,或许她可以利用。 谈纵深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着陷入回忆。半晌,他又抬起头对银爻道:“神明,护佑的是苍生万物,还是只护佑心如明镜、七窍玲珑的生灵?” 银爻被谈纵深问得愣住,她好像透过谈纵深眼里看到了悲伤绝望。 她盯着谈纵深坚定道:“苍生万物。” 第29章 再入幻境 谈纵深眼里情绪涌动,让人无法看透。定定地看了银爻一会,才勾唇轻笑,脸上又恢复了邪戾,低嘲:“是吗......” 谈纵深留下一句“好好吃饭”后潇洒离开。 银爻看着谈纵深离开的背影,一边扒饭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若自己处于全盛时期,单单谈纵深一人她不在话下,就算加一个陆开止应该也问题不大。只是最近都没见到那头旋龟,如果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恐怕银爻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如果能把他们全都引入幻境中,刚入幻境必定会手足无措,自己也就会多些胜算。 那么,以谈纵深刚刚送饭时的速度,走完通道大约要三分钟,陆开止每天跑过来大约一分钟不到,那么两人以普通步长一起走过来,需要一分半钟左右。 时间足够银爻启动石台幻境! 定下计策,银爻现在只需要多次放血进入幻境,从而减轻禁制恢复神力。 —————————— 又过了两日,陆开止又来送饭。 银爻低头吃饭,状似不经意问道:“谈纵深的阴阳道修炼多久了?我见他修为不低,若是不走正道修炼,阳寿恐怕不久就耗光了。” 果然,涉及谈纵深的事,陆开止立马上心,急忙问道:“耗光阳寿?他月圆之夜与旋龟一同修炼,这样会损耗阳寿吗?” 单纯的小猫咪上钩了。 银爻仔细思考:“若只是以旋龟为引吸收日月精华修炼,倒是不损耗阳寿。但是听你所说,谈纵深只在月圆之夜如此,那说明他通过吸食死气加速修炼,每到月圆之夜便剧痛难忍,只能依靠消耗寿数,吸收日月精华压制。” 银爻说中了,陆开止满脸担忧,语气更急切了:“那怎么办?阿深的确每到月圆之夜剧痛难忍,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但是始终没找到。” “我有办法。”银爻道。 “真的吗!?”陆开止又惊又喜,“你真的有办法?没骗我吧?” 银爻挑眉应是。 陆开止立刻站起身:“那我回去告诉阿深,明天就来!” “记得让旋龟一块儿!”银爻冲着通道叮嘱。 这两天银爻加多了放血的次数,现在在幻境中禁制的作用已经十分微弱,她几乎与全盛时期相差无几。 明日,便是她脱身之时。 ———————————— 翌日。 谈纵深听了陆开止的话后便决定试试银爻所说的方法,脑海不断浮现银爻的话语...... 神明会护佑苍生万物。 那应该,也包括自己吧? 于是,谈纵深和陆开止一大早便进入湖底通道。 陆开止走在谈纵深身后,手里捧着缩小后的旋龟,手指不断逗弄着小旋龟:“小龟小龟,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小。” 小旋龟伸出鸟首,用喙啄着陆开止的手指,大叫道:“你个小猫咪!吾乃旋龟!别用你的爪子碰我!拿开!” 谈纵深听着身后一人一龟,哦不,一猫一龟,相互打闹着,脸上也绽出笑意。 若银爻真的有办法,自己往后,都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石窟内的银爻早就在石台边上等着,听见通道里的脚步声后就开始计算时间。差不多后,她划开手指,鲜血滴落,尽数被石台吸收。 原本在和陆开止互骂的旋龟停下动作,问道:“怎么有一股血腥味儿?小猫咪你受伤了?” 陆开止疑惑:“我哪里受伤了?你别给我啄破了!” 谈纵深闻言,旋龟经常帮自己转化死气,对尸体相关变得极其敏感,应该不会闻错。他瞬间想到银爻满身的伤,自己多日没有来,难道伤口破开了,或是内伤未愈咳血? 想到这里,他赶紧向石窟内冲去。留下身后陆开止和旋龟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等谈纵深冲出一段路后才赶紧跟上。 石窟内,银爻还在放血,她听到谈纵深瞬间加快的脚步,心中一惊。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谈纵深居然会担心自己。 但事到如今,银爻来不及多想,她要脱身! 她赶紧加快放血的速度,幸好,石台已经渐渐发出蓝光。 谈纵深火速赶到石窟内,慌乱间忽略了发光的石台,冲到银爻身边,一把握住银爻在石台上使劲划拉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皱眉仔细查看。 只是,谈纵深握住银爻的手指时,他的手指也不小心划到了那处尖锐处,谈纵深的血也滴落在石台上。 瞬间,原本只散发蓝色微光的石台光芒大盛,蓝色紫红色色的光交错着,石台上的符文全部亮起,一半蓝光,另一半紫红色光。 光芒刺得银爻和谈纵深两人睁不开眼,石台产生巨大的吸力,比银爻以往每次都更为强劲。 陆开止刚刚赶到石窟门口,没喘上几口气,就见银爻和谈纵深齐齐倒在散发耀眼光芒的石台边。 两人倒下后,石台的光芒渐渐散去,陆开止赶忙握着旋龟跑到两人身边,银爻和谈纵深怎么摇都摇不醒。 此刻石窟内的血腥味已经散去,旋龟看着地上的两人,叹道:“他俩意识都被吸入石台了,得等他们自己醒过来,强行唤醒只怕会变成傻子。” 陆开止无奈跌坐在一边,守着银爻和谈纵深。 ———————————— 进入幻境后,银爻睁开眼,眼前是一条泥土路,路上行人匆匆,两边店铺都关着门,门口台阶上坐着不少穿着破洞衣服的人。 谈纵深被吸入幻境后不知去了哪里。 这次的幻境银爻以前没见过,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十分真实。幻境中的百姓都穿着粗布麻衣,打着多处补丁,勉强蔽体。周围的房屋都是用黄土和土砖砌成,屋顶覆盖茅草遮蔽风雨。 风一吹过,黄沙漫天。 银爻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似乎是哪个朝代,她四处张望,被风吹起的黄沙不小心进了眼睛,银爻赶紧用手去揉。 手刚覆上眼睛,旁边便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捏住,把自己往某个方向拉,随后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哎呀小姐,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沙子进眼睛里千万别用手揉,得用水慢慢冲洗!” 第30章 唐朝? 话刚落,银爻便感到自己进沙子的眼睛上有水流缓缓流下,将眼睛中的沙子带走。 银爻这才能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少女,黑发梳髻挽于头顶,身上穿着淡粉色的绸布裙,但裙子有些皱,看起来已经洗过多次。 少女此刻手正要伸到旁边的一个大水缸中舀水,脸上眉头轻皱,一脸关心模样:“怎么样小姐?沙子还在吗?” 银爻疑惑这名女子怎么看得见自己,便愣愣答道:“好了好了,沙子已经冲走了。” 少女这才直起身子,见银爻一副呆愣的样子,无奈道:“小姐,下次别再用手揉了,很伤眼。” 银爻连连应是。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百姓好像都在瞧着这边,所以......这次的幻境中自己不再是透明人了。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不是原来的鸦青色新中式衣衫,而是一件藏青色的襦衫,外套一条藕色齐胸长裙,两臂间一条藕色披帛,虽然衣服材质不算好,发皱发白,但相比周围百姓穿的已经好太多了。 银爻凑到旁边的大水缸看去,倒影中不是银爻的脸,没有银爻眉眼明媚,但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在这黄沙漫天的环境下,皮肤虽没有吹弹可破、白皙似雪,但也是十分健康的白里透红。 银爻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难道这是谈纵深的记忆吗?这里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且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员。 少女皱眉看着银爻左右摆弄,奇怪道:“小姐,您从刚才开始就四处张望,这条街您不是天天走吗?您还在那施粥呢!” 银爻顺着少女手指方向看去,不远处就是城门口,门口附近支着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下面摆着两口大锅,冒着袅袅热气。 棚子前聚集很多人,都是差不多的粗布麻衣穿着,他们都拿着一口碗,有的在排队,有的就着碗喝粥。 原来这些人都是难民。 这些难民每天或许只靠这几碗粥过活。棚子中升起的袅袅白烟,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银爻不再多想,快步走到棚子下面,拿起勺子便给排队的难民盛粥。她一边施粥,一边与旁边的难民闲聊。 她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叫李乐,而旁边的少女则是自己的丫鬟明双。 幻境此时正是贞观八年,也就是公元634年。吐谷浑侵犯凉州,天子派了不少将军都督来镇守。 来领粥的基本上是老人或残疾人,大部分壮年都去附近的军营当苦力,还有不少参了军。 银爻粗略地算了算,自己在公元前就被封印了,那时人间的君王好像叫秦始皇,所以唐朝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 她一边与周围难民闲聊,一边愈发熟练地施粥,周围拿了粥的难民不住向她道谢,个个夸她人美心善。 银爻一一回礼,手上动作不停,接过面前的碗。 手上这口碗与其他难民的不同,这口碗更加破旧,破得只剩下一半,连一勺粥都装不下,里面还有黄沙,看起来就像是从路边随手捡的。 银爻疑惑抬头,眼前的少年瘦骨嶙峋,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长发凌乱,五官深邃,但仔细辨认的话,虽然有些稚嫩,但这不是...... “谈纵深!?”银爻低呼,“你怎么变成这样?” 男子抬头,冰冷眼里闪过疑惑。他脸上全是尘土,或许是长年吃不饱饭的缘故,双颊凹陷。不过周身上下的气场倒是与现实中完全一样,不爱理人,沉默寡言,像是一头隐藏在阴影中的狼。 银爻不确定地再次问道:“谈纵深,谈家主?” 男子似是听不懂,自顾自垂下眼眸,只盯着粥锅不说话。 明双听到动静,停下手里的活,疑惑问道:“小姐,你喊谁?从来没听过您喊这个名字。” 银爻沉思,难道谈纵深进入幻境后失忆了?或许这个男子只是长得相像? 她将那口破碗放在一边,转身拿了口新碗,道:“你那口碗不能用了,用这个好的。” 他接过粥后,只抬眼看了看银爻,便转身离开了。 银爻看着背影,除了瘦些,身高和长相是完全一样的。 而她不知道,那双捧着粥的手,在不停颤抖着...... —————————————— 夜色渐深,周围难民渐渐散去,银爻和其他下人收拾完也准备回去。 银爻四处寻找男子的身影,不久前她还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的,转眼就不见了。 明双凑过来道:“小姐,都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银爻应付答是。 下人将马车停在路的尽头,说是这条土路不好走,而且难民很多,很容易冲撞到人。 这些话还是银爻,不对,李乐特地嘱咐的。看来这原身当真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大家闺秀。 银爻跟着小厮向前走,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边的阶梯上,坐着一个人,孤单落寞。 是那名男子! 银爻立马跑过去,明双和其他小厮赶紧在后头追。 银爻在他面前蹲下,果然是谈纵深稚嫩的脸。“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子一言不发,摇摇头。 银爻看着他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透,她开口道:“要不你跟我回去,做我侍卫,有吃有穿,怎样?” “小姐,可他看着什么也不会......”明双犹豫劝阻。 男子闻言眼睛微动,终于开口,低声道:“我会武,能保护你。” 银爻笑着说“我就知道”,伸手拉着他的手,这双手粗砺但温暖。 她把他一直拉上马车。即使男子有些抗拒,但银爻一个眼神斜过去,他便乖乖听话。 ———————————— 之后的几日,银爻吩咐下人给男子准备新衣裳,让他住在自己院子里的偏房里,自己仍是去城门口的棚子里施粥。 连日来,银爻终于弄清楚李乐的身份。 李乐是当今任城王李道宗收养的江湖义女,从小跟着习武,后吐谷浑进犯,唐太宗大怒,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任城王李道宗等为副,率领大军出征凉州。 第31章 薄玉衡 李乐自小习武,见惯了江湖纷争,因此请求一同前往凉州,帮助维持后勤,安抚凉州百姓。 战乱加环境所致,军中粮食吃紧,凉州府开仓,李乐便作为领头人在城门口熬粥接济百姓。 就在昨天,大总管李靖及任城王李道宗等人已经出发前往鄯州,李乐等人留在凉州继续救济百姓。 但银爻却想不明白,李乐明明生龙活虎的,没赶上天灾,也没遭遇人祸,走在大街上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了呢?这跟现代穿越小说不一样啊? 况且,这次的幻境她并不能像往常一样置身事外,倒成了幻境中的人。 还有那位神似谈纵深的男子,这两天银爻没出门,他也待在房间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里毕竟是幻境,时间过得好像比现实更快一些,转眼就到了月中旬。 银爻想起谈纵深每到月中便会剧痛难忍,在现代时有旋龟帮忙,在唐朝,谈纵深没有人帮忙,不知该怎么挺过去。 到了夜晚,银爻偷偷趴在偏房的窗户朝里看。 房内没有亮灯,黑乎乎的,桌边没有人,浴桶里没有人,床上也没人......银爻左看右看,终于在窗户边看到一角褐色的衣袍。 等等,这不是自己正趴着的窗户? 银爻朝上瞄,果然和谈纵深一模一样的瘦脸在上面低头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银爻猛地推开窗户,面前的男人身子半搭着窗边的木桌,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帮银爻扶着推开的窗,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直看着银爻,唇边的笑意不断扩大。 银爻第一次看见谈纵深的脸上出现这么真实和煦的表情,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但是,她仔细看便发现,笑着的唇角轻微颤抖着,明显是在忍着什么。 银爻叹口气,瞧着面前的笑容,没有戳穿他。她径直走进屋里,拉着男人到床边,让他坐下。 他反倒是一脸惊恐,让银爻有一种自己在欺负良家男的感觉。 她站在男人面前无奈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闻言脸色冷了下去,眼眸低垂,像是受伤的小兽。 眼前的男子虽然长得和谈纵深一样高大,但这种情绪银爻从来没在谈纵深身上感受到过,银爻心里有些心疼,应该是流浪太久了吧。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洗过后的头发蓬松柔软,带着体温和芳香。鬓边的长发高高束于脑后,后脑的长发披在后背上。 他抬起头,眼里清澈,不再是以前看不透的模样:“我叫薄玉衡。不是谈纵深。” 银爻又揉了几下,笑道:“好好好,知道啦。”或许真的只是长得像吧...... 她看着薄玉衡紧紧握住的拳头,从她进来就没放松过,关节已经用力到泛白。 看来薄玉衡是不想暴露自己,银爻暂时先退出了房间,偷偷躲在另一个窗边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次薄玉衡没有发现她。 银爻出去不久后,薄玉衡便大口喘着粗气,一阵阵闷哼传出,痛得五官扭曲,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神力从银爻指间弹出,纯粹的蓝色神力没入薄玉衡体内,床上痛苦翻滚的身影渐渐安静下来。 等到薄玉衡的呼吸渐渐变慢,银爻才进屋。少年许是痛到力竭,此时瘫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银爻将薄玉衡摆正,手间神力涌动,捏诀后将神力注入薄玉衡体内。银爻乃自然源起的神,她的神力最能化解薄玉衡体内的死气冲劲。 一刻钟后,银爻收势,薄玉衡此时体内的残存的死气都已经被净化,只要他好好修炼,不再吸食死气,便不会再忍受疼痛。 只是,银爻仍在犹豫,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谈纵深...... 长相一样,身高一样,但这几天接触下来,薄玉衡和谈纵深完全不是一个性子。 接下去银爻仍是日日施粥,薄玉衡自从那天晚上后便跟着银爻寸步不离,名义上为保护她。 不过他也只是站在她身边一句话不说,好几次银爻忙得差点忘了他。只有在夜间睡觉时,薄玉衡才会回自己的房间。 —————————— 幻境中日子过得很快,有些事情银爻还没弄明白便听说已经解决了,眼前的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就连明双跟自己说话也时常听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也有些不再听自己使唤了,幻境中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是被设定好的。 银爻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关键词,比如吐谷浑、江夏王、文成公主、谋反之类的,但都如火花般一闪而过。 等银爻再清醒时,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了。此时她已经随着李道宗回了长安,住在江夏王府内,这两天长安城内不太平,似乎是在闹什么谋反案。 银爻照例先去薄玉衡房间的窗边查看,可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还是没看见薄玉衡,他不在屋内! 今天是月圆之夜,薄玉衡这家伙不会又吸食死气在哪里疼得死去活来了吧! 现在正是闹谋反案的时候,江夏王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若是薄玉衡频繁出入王府和其他地方,势必会引起怀疑,到时候,不仅是薄玉衡,连江夏王府也要覆灭。 虽然这具身体不是银爻自己的,但在她有意识这段时间内,王府的人都对她极好,既然她在身体内,自然要想办法保全李乐的家。 银爻想起长安城外有一处乱葬岗,最近闹谋反案运过去不少尸体,如果薄玉衡想要吸食死气的话,那里最合适不过。 她从王府的侧门溜出去,现在正是宵禁时间,路上除了打更人就只有巡逻的军队。银爻等到了无人的地方,驱使神力,化作一团蓝光向城外飞去。 乱葬岗早年间据说只是一片荒地,后来百姓生活困难,纷纷离开长安另寻活路,但大多都走不到其他城就已经累死在路上了。人越来越多,渐渐就成了乱葬岗。 银爻站在尸堆中间,张望着寻找薄玉衡的身影。 乱葬岗漆黑一片,银爻借着月光小心避开尸体。乱葬岗实际上是一个小土坡,四处都没有薄玉衡的身影,等她翻过土坡后却看见前方的小路上整齐站着几个方阵的军人。 第32章 死亡的感觉 方阵边站着几个军人拿着火把,火把熊熊燃烧,正如这些军人一般热血。 银爻一时不好判断这些军队是谁的人。 霎时间,银爻身后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银爻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已被箭矢贯穿,箭尖在胸前滴着血! 鲜血汩汩濡湿衣衫,随后才传来阵阵疼痛。 疼痛逐渐蔓延开来,向四肢百骸扩散,银爻逐渐感到窒息,眼前的画面模糊。 就在她即将倒下时,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让自己的头枕在放在来人的腿上。 银爻努力睁开眼,头顶的脸庞溢满了担忧,眼中有晶莹水珠滑落,滴在自己的脸上。 是热的。人类的眼泪是热的。 原来谈纵深这张脸哭起来是这样的...... 薄玉衡紧紧压着银爻胸前的洞,可根本于事无补,鲜血仍在喷涌而出。 从那边的军队中缓缓走来一个人,薄玉衡对着来人绝望怒吼:“又是你!” 他的吼声响彻乱葬岗,撕心裂肺。 幻境中画面定格,银爻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来人,但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清来人下颌长着一把白色的大胡子。 银爻用力呼吸着,李乐的身体乃是凡人之躯,等她发现身后的箭矢破空之声已经来不及,现在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一寸寸变僵变冷。 薄玉衡紧紧抱住银爻,滴在银爻脸上的水珠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烫,嘴里痛苦念着:“我还是没能保护你。” 银爻喃喃:“这......便是......死吗?” 银爻再也睁不开眼,失去意识前,只能感受到,薄玉衡蓬松柔软的头发埋在自己脖颈间,她怎么用力也闻不到那股芳香...... ———————————— 石窟内,陆开止捧着旋龟正与一名白发老者对峙。 这名白发老者头发如雪,长有一大把白色胡子,身躯瘦削但并不佝偻,应是由于修道而寿数较长,并且虽然看上去苍老年迈,但并不老态龙钟,一幅白发丹心的模样。他左手拄一根与他同高的红木杖,不怒自威。 石窟内剑拔弩张,一场斗争一触即发。 突然,石台射出耀眼的光,蓝光和紫红色的光芒交替闪烁。没一会,石台又射出一道光柱,直冲石窟圆顶正中心。 突如其来的光柱让陆开止等人皆是一愣,随后,银爻和谈纵深都悠悠转醒。 银爻醒来后便见陆开止和老者对峙,她刚从幻境中出来,还沉浸在胸口被贯穿的痛苦中,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直到确认自己完好无损才冷静下来。 谈纵深则自从出了幻境后便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两眼空洞无神。半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双眼直直盯着银爻,又像在确认什么。 银爻被谈纵深看得有些发毛,她努力想探究谈纵深眼中的情绪,她不由得问道:“你......是谈纵深,还是薄玉衡?” 谈纵深眼中再次情绪翻涌,旁边旋龟听后,喊道:“她发现啦!她发现啦!” 谈纵深整个人又变成狠戾阴沉的模样,手中瞬间汇聚殁力,随时准备攻向银爻。 白发老者见状赶紧阻止道:“不可!”说话间,老者将红木杖往地上用力一杵,杖头凝聚出黄色的术力,若是谈纵深敢将殁力击出,他便要打出术力阻止。 银爻大惊,眼下锁链还锁着自己,但她注意到石台射出的光芒,蓝色和紫红色相间的光直射至石窟,相当于在她头顶。 随后,光芒从石窟圆顶逐渐如蛛网般扩散覆盖整个石窟,石台射出的光芒更加耀眼,并逐渐凝出一个实物。 银爻看着那物体熟悉的形状,心中一喜,是墨槐枝! 陆开止和旋龟也自然是看到了那东西,但只有旋龟认出来了,急道:“是神器!不能让她拿到神器!千年前她就是拿这个封印吾的!” 墨槐枝渐渐凝成实体,锏身越来越清晰,谈纵深不能再等,当即出手攻向银爻。 一旁的白发老者早就有所准备,在谈纵深出手前便击出术力将殁力拦下。 那白发老者见谈纵深还想出手,怒道:“薄玉衡!谈家容你,却不容你伤谈家神使!” 他果然是薄玉衡! 谈纵深,不,是薄玉衡。他见自己身份被点穿,更加肆无忌惮,邪魅道:“放心长老,我只想困住她!” 可笑!他先前竟还相信所谓神明护佑苍生万物!他竟还想信她! 白发老者闻言只是皱眉犹豫,想要出手却被陆开止和旋龟挡下。 薄玉衡冷哼一声再次出手,强大殁力从掌中挥出,直冲着石台! 千钧一发之际,墨槐枝完全成型,发出“铮”的嗡鸣,纯粹的蓝色神力瞬间喷涌而出,完全挡住了殁力! 墨槐枝似是有灵性,从石台上飞下,挥出强大力量,瞬间斩断锁住银爻的锁链。 银爻没了锁链的束缚,瞬间感到神力在自己的四肢经脉游走,身子不再虚弱,神力充盈,全身上下的伤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她一伸手,墨槐枝便自动飞到她手上。她紧握锏柄,体内神力涌动,前所未有的舒畅! 在场的其他人见了皆是大惊,陆开止和旋龟停下了阻挡老者的动作,呆愣愣地看着银爻,而白发老者则是直接跪在地上朝银爻磕着头。 薄玉衡皱眉,浑身上下的紫红色殁力燃烧,身后又出现了忽明忽暗的阴阳轮盘。旁边旋龟跳到地上,身子变得和人一样高大,浑身充斥红色光芒。 银爻手握墨槐枝,长身立于石台边,瞳孔中霎时燃起蓝色神火,溢出点点光辉,她冷哼一声,睨着陆开止:“他们已经表明态度了,你呢?” 陆开止心中有些惧意,他只是明朝开始修炼的猫妖,修为不必薄玉衡和旋龟,若是被神火燎到,自己凶多吉少。 陆开止看着眼前的银爻,神器在手,浑身淡蓝色神力萦绕,长身玉立,宛如睥睨天下的神邸。 可是......陆开止转眼看了看自己的好友薄玉衡,一路走来,他知道薄玉衡身上的艰辛,而且这次,是银爻骗了他们。 第33章 岂敢......囚神!? 想到这里,陆开止也从体内蕴出妖力。 “呵......”银爻冷哼,将墨槐枝在胸前一划,锏身抖动散出充盈神力,划动间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银爻周身神力更加充沛,蓝色神力包裹,瞳孔中的火燃烧得更剧烈。 “肉体凡胎,岂敢......” “囚、神!?” 短短一句话,蕴含无数神力,强大的威压压下,薄玉衡和旋龟只觉身上压下一座泰山,重如千斤。而陆开止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一条腿跪地,浑身妖力却未减半分。 薄玉衡和旋龟身上的力量更盛,双双出手攻向银爻。 银爻手握墨槐枝,面对薄玉衡和旋龟的攻势未动分毫,另一手汇出神力光团,单手便挡下了一人一兽的力量。 薄玉衡暗自心惊,原先他与旋龟联手能够与银爻战平,如今银爻神器归位,竟能单手挡下他们的合攻! 薄玉衡与旋龟各自加大了力量,尽数被银爻挡下。 银爻蓄力将神力汇于掌心,将手一震,神力瞬间涌出,将薄玉衡与旋龟震飞出去,撞在石窟的砖石墙上。 旋龟的龟壳有些皴裂,它疼得发出一声惊天嘶吼,劈木般的尖利声震得陆开止和白发长老头晕目眩。 薄玉衡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后,伸手召出黑色长剑,再次飞身上前。 银爻也不再保留,与薄玉衡交手。蓄满神力的墨槐枝与充盈殁力的黑色长剑频频碰撞生出火花,绽出阵阵强大的能量波动,将石窟砖石墙震得抖动。 银爻交手间明显感到薄玉衡手上的黑色长剑不简单,能够与自己的墨槐枝对抗,或许也是某位上古大神遗落下的。 思及此,她不再手软,招式更快更凌厉,锏中的神力更盛。薄玉衡也不甘示弱,将殁力注入长剑中,击打碰撞间震得他虎口发麻。 银爻一手挥着墨槐枝,另一手蓄出神力光团频频挥出。 薄玉衡一时间难以招架,自身修炼的殁力本就比神力差一截,如今对战起来十分吃力。 银爻频频出击,薄玉衡难以应付,几个起落后,薄玉衡胸前正中一掌,被击飞倒在地上。 没等薄玉衡起身,银爻的锏尖已经对准薄玉衡的喉,在距离喉结一寸的距离处稳稳停下。 薄玉衡抬眼,银爻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握着锏对准自己。瞳孔中的蓝色神火熊熊燃烧,浑身散出的蓝光还未散去,神圣不可侵犯。 薄玉衡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心底叹道,这便是真神。 银爻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薄玉衡,压着胸口的伤不住喘息着,她猛然想起幻境中自己濒临死亡时蔓延全身的痛楚,以及一点一点变得无法呼吸的绝望。 还有那个少年,死命按着她胸口的血洞,悲痛欲绝,落在她脸上发烫的泪...... “不动手吗?”薄玉衡笑得醉人,“渎神、弑神、囚神,死也是一种解脱。” 死,也是解脱吗? 银爻不明白,死亡那么令人痛苦绝望。 薄玉衡脸上笑意未褪,多少次面对死亡,他都没有像这次这么坦然、这么绝望。 他盯着银爻,等她给自己一个痛快,却见银爻收回锏,墨槐枝在手中消失,然后朝自己伸出手。 薄玉衡愣住了,他没想到银爻竟然不杀自己。 银爻见地上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无奈道:“愣什么,起来。我是反骨仔。”对她来说,她不希望更多人体会到死亡的痛苦。薄玉衡那么想死,她偏偏要他活出花来! 薄玉衡这才握住银爻的手,就着手劲站起。 银爻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薄玉衡开口道:“我不杀你,你得告诉我你的来历。” 边上的旋龟还在那疼得直打转。 “还有这头旋龟的事情。”银爻补充道。 旋龟闻言,劈木般的叫声瞬间收敛,只敢嗷嗷叫唤。 薄玉衡见此瞪了旋龟一眼,摊开手示意旋龟自己变小。旋龟乖乖将身子缩小跳到谈纵深手里。 就这样,银爻扶着薄玉衡出了石窟。 至于陆开止和白发老者,只是被银爻的神力威压和旋龟的嘶吼冲震得胸口有些疼,没有受伤,跟在银爻和薄玉衡身后。 众人回了谈家家主楼的书房中。 薄玉衡先向银爻介绍了那位白发老者。这位白发老者名叫谈旗云,是谈家的十位长老之一,靠手中的红木杖自创一套谈家杖法,结合谈家秘术修炼,是如今谈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平日驻守在谈家分部。 谈旗云拄着杖,向着银爻鞠躬行礼:“谈旗云拜见神使。” 银爻将谈旗云扶起后,谈旗云继续说道:“神使,谈家世代以守护神使为责。至于薄玉衡,乃是受到上任家主之子,谈纵深所托,代家主之位。” 薄玉衡此时没有再坐在书房的家主位上,而是负手立于窗边,面朝窗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陆开止倒是不记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凑到银爻耳边:“银爻姑娘,你可真是飞机上挂暖壶。” 似乎怕被人听到,又用一只手挡住:“高水平!” 银爻虽然不知道飞机是什么,但听懂了后半句。她被陆开止这副样子逗笑了,这么不记仇的小猫咪倒是很少见。 她走到薄玉衡身边,道:“你呢?” 薄玉衡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轻声说道:“我于十八年前遇见谈纵深,那时谈纵深才十二岁,正跟着上任谈家主四处诛邪。才十二岁就长得只比我矮一个头。” 薄玉衡望着窗外的竹林,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那时薄玉衡还在四处流浪,在乱葬岗附近偶然碰见谈纵深和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任谈家主。据说他们来追一个肆虐的鬼魂,那鬼魂生前便作恶多端,死后更是变本加厉。 他们问薄玉衡有没有见到类似的鬼魂、有没有受伤、碰见鬼魂不要手软、不要被鬼魂迷住云云。薄玉衡虽觉得这两人吵吵闹闹的,但不像坏人,便如实相告,那鬼魂被自己吞了。 谈纵深父子俩顿时愣住,但是他们手中的追邪盘并未有异动,便也没有把薄玉衡当作妖邪之属,只当他是修道之人。 第34章 真正的谈纵深 当时薄玉衡问:“我吞了鬼魂,怎么,你们不诛我?” 谈家主答:“天下大道,道道不同。各道皆有其法。”他见薄玉衡怔愣,又说道:“我知你非普通人,我们虽道不同,但只要向善,便都是同一道。” 从此以后,薄玉衡便跟着谈家父子一同诛邪除异,如此过了三年。 三年后,谈家主突然喊来薄玉衡,让他帮忙办事,说谈家人不好出面。没曾想,五日后,薄玉衡回去找谈纵深父子,却发现谈家被覆灭,谈纵深只剩下一口气,将谈家家主牌交给薄玉衡,让他继续完成谈家使命。 薄玉衡回忆着过去的时光,唇边笑意渐暖,说到谈家覆灭时,语气顿时阴戾:“我接过家主牌,照谈纵深之托,前往谈家分部接回谈月明,当时月明仅七岁,从小和纵深没见过几面,所以她认不出我。” 谈旗云适时插话道:“当时谈家主因为常年外出诛邪,不放心月明,便送到我这儿,顺便教她一些谈家秘术。” “当时正是谈旗云长老教我修习谈家术法,助我在谈家中立威,如此我才能稳坐家主之位。”薄玉衡轻声道。 谈旗云也叹出一口气:“谈家已经百年未出修道奇才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谈纵深,却遭遇不测。玉衡对修道有天赋,实力能服众,如此谈家不至于没落。” 银爻站在薄玉衡身后,听着薄玉衡的回忆。他的声音很低,很闷,像注了水的鼓,沉闷得让人有些压抑。窗外的竹林随风成片摇晃,而男人厚实的背影在碧绿间巍然不动。 那三年,身边有人陪伴,有人理解,他应该快乐过吧?银爻想。 屋内沉默下来,薄玉衡悠悠开口:“我机缘巧合下修阴阳道,无师无门,靠吸食死气炼化转为殁力,但正如你所说,每到月圆之夜我便痛苦难忍,借旋龟之寿助我吸收天地精华,净化殁力。” “也正是吸食死气,阴司也抓不到我,我从此苟活于世,长生不死。” 薄玉衡所说的死气,应该是人死后残留下的残魂或是作恶的鬼魂散发出来的戾气,这些残魂即使入了阴司也不能转世,若滞留在世间反倒会生瘴气。修阴阳道之人最初是为了清除残魂及恶鬼而出现的,这些人大多为阴司办事,在阴阳两界游走。 因此,修阴阳道的人要事先拜过阴司十殿阎罗与四大判官,在吸收一定死气后,会由阴曹司城隍替其洗去身上因吸收残魂而负下的孽,洗孽后,月圆之夜便不会痛苦。 像薄玉衡这样无师无门,必是没拜过阴司,不为阴司办事,只能四处躲藏。没有城隍洗孽,他身上的杀孽只怕已经很重了。再加上谈家秘术与殁力冲撞,只会更加痛苦。 银爻想想后开口:“天地之间,不会有第二头旋龟了,旋龟寿数终有一天会耗尽。” 她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冲动:“你不为阴司办事,想必也不知道城隍洗孽。我帮你。” 薄玉衡没有反应,银爻覆上薄玉衡的肩,看着他的侧脸坚定到:“神力足以净化你的殁力,这次真的不骗你。” 薄玉衡扭过头,肩上少女的手传来暖意,伴着少女的话语仿佛有暖泉淌进心里。 反正千年来,他很少被善待过,再被骗一次又何妨? 薄玉衡看着银爻晶亮坚定的眸子,将手覆在银爻的手上,他感到肩上暖意更甚,传来的重量也更甚。 银爻第一次看见薄玉衡对自己发自内心的笑,这次她终于看见薄玉衡眼里真实的笑意,薄唇翘起的弧度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薄玉衡转回头,看着窗外的竹林:“既然神使已经知道了谈家的存在,明日,便带你见见真正的谈家。我的真实身份,还请神使帮我,向月明和谈家其他人隐瞒。” 银爻收回手眨眨眼道:“带我见真正的谈家?怎么,不考验我了?”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陆开止冲上前,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阿衡在考验你?” “蒋掠那件事看着复杂,但怎么可能难倒你们?你们抛出长命锁这根橄榄枝,不就是想要我参与蒋掠事件,继续探查死气来源?” 薄玉衡闻言,转身笑道:“的确,但陈圆圆的出现倒是在意料之外。” “并且......我本不想暴露我的身份。” 薄玉衡语气轻快,有一种雨过天晴的舒畅感:“况且,你的所为,完全超出我对神明的期待。” —————————— 翌日,风朗气清,薄薄的云层遮去了大半的阳光,在炎炎夏日中倒是让人十分舒爽。 薄玉衡和谈旗云一同带着银爻前往,谈月明听说要带银爻了解真正的谈家,也跟着一起来。 薄玉衡等人带着银爻来到谈府的后山,打开一处山洞的洞门,里面人来人往,都穿着统一的谈家服装。 虽说是山洞,但是并没有感到潮湿阴暗,洞壁上挂着一些诛邪除异的法器,还有好几排书架,书架上都摆着一些阵法、修道的书。 朝山洞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断有谈家人朝薄玉衡行礼。 “这里便是谈家总部,山洞里有一处灵泉,灵气充裕适合修炼,只要是修道的谈家人,都会在这里修炼。”薄玉衡走在最前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这指那介绍着,“越往山洞深处,灵气越充盈,对修道的人的要求也越高。” 众人继续往里走,银爻发现,周围洞壁上挂着的法器更加厉害,种类也变多了,书架上的修炼书籍也变得更玄妙高深。 走了好一会,薄玉衡才停在一座石门前,他将石门边上的一座马身虎纹石像扭转一圈,使那石像斜对着门。只听“咔”地一声,石门便向两边滑开,露出里面的情景。 银爻正对着石门而立,门一开,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银爻。 银爻一开门就被门内的情景惊住。 石门内是一座威严的大殿,只见殿内正中间放置了一张红木长桌,桌后是一个泛着耀眼蓝光的槐花法相,法相四周有源源不断的彩色灵气与勃勃生机涌入其间,如霓虹锦缎,又如雾般缥缈玄妙。 第35章 谈家由来 银爻一见法相才明白,原来谈府中除之不去的死气,并不是由残魂或厉鬼引起的,竟是因为自己的法相吸走了生机? 法相下是一尊华丽金座,几阶阶梯通向金座,应该是家主座。金座两边各立着一尊马首虎纹石像。 再看长桌两边各摆有五张华贵的圈手椅,椅上坐着九位老者,有男有女。这些老者看上去都颇有些阅历和修为,一看便能知道应该是谈家的大人物。这些老者一看见门后的银爻,纷纷站起身向银爻行礼。 薄玉衡见银爻愣在原地,率先牵着银爻走进石门,谈旗云也跟着走进去,在唯一空着的椅子前坐下。 薄玉衡在银爻耳边轻声说道:“这便是谈家的十位长老,分别驻守谈家五个分部。” 薄玉衡牵着银爻一直走到金座台阶下才松开手。 他退后半步,对着银爻微微俯身,用尊敬的语调说道:“谈家第七十二代家主谈纵深,恭迎神使!” 长桌边的诸位谈家长老也纷纷俯身行礼,高声呼道:“谈家,恭迎神使!” 银爻站在台阶下呆住,身边的薄玉衡和十位谈家长老都保持着向自己行礼的姿势,连谈月明也是在长桌尾俯身行礼。 所以,谈家竟然世代供奉银爻? 银爻本尊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银爻转身看向台阶上的金座,金座上方的槐花法相绽放耀眼的蓝色光芒,象征银爻的神力。槐花正是自己的法相,难道谈家的存在,真的是因为自己? 薄玉衡起身,但双手仍然成拜礼,说道:“神使请上坐金座,谈家由来神使尚不知,纵深会为您解惑。” 此时的薄玉衡与平时的气质完全不同,平时他温和有礼,偶尔会开些玩笑,在打架战斗时,他冷漠肃杀,邪魅狂狷。现在的他一本正经、不苟言笑,颇有家主威严。 银爻走上台阶,端坐于金座之上,薄玉衡和十位长老才缓缓起身,态度恭敬,每个人都用敬重的眼神抬头看向金座上的银爻。 薄玉衡从一旁等候的谈家人中接过几本册子,走上台阶,递给银爻,说道:“神使,谈家于几千年前受神命所托,于此地世代守护被封印的神使,只等待神使冲出封印,重现天地。” “神使封印一破,谈家各分部法相便有异象,因此诸位长老从各分部赶来面见神使。” 银爻接过册子后,薄玉衡立于金座前侧,继续道:“然,约一千四百年前,谈家与数妖异大战,谈家死伤众多,当时的第三十九代谈家家主战死,只余下谈家主脉的少数人留存于世。这场战役后,谈家不少典籍失传,包括谈家的部分由来及传承的记载也有所丢失。因此,纵深只能将剩余的部分说与神使。” “谈家受神命,因神使被封印而肩负维持五山一海稳定的职责,寻回山海异兽,封印凶兽邪兽,世代以诛邪除异、维护苍生为己任。” “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战役后,谈家分出六部,分别是主家、南山部、中山部、北山部、东山部以及西山部。除主家外五部分别驻守五个方位。谈家主家,也就是神使现在所处的谈府,能人较多,分布较广,负责海内外及大荒,并等待神使冲出封印。神使手上的这些册子,记录了谈家千年来寻回的异兽,神使过目。” 银爻边听薄玉衡所说,边翻看手上的几本册子,册子上记录的的确是一些异兽,册子共有六本,应该是谈家六部各一册,然后全部送至谈家总部。 这时,谈旗云起身恭敬说道:“神使,谈家六部寻回的异兽大多放归山林并派人看护,部分由于山林被毁,送入了谈家总部,被封印的凶兽邪兽也都按照神命封印在相应的地界。” 银爻点头,说道:“有劳各位长老。” 众长老再次行礼,呼道:“守护神使,乃谈家之责。” 谈旗云长老将谈月明拉上前来:“神使,这位小辈您应该已经见过了,是谈家这一代的灵女。谈家世代都会出现一位灵女以通神灵,谈家依次诛邪除异,并得知神女近况。” 谈月明闻言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突然发烧病重,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没想到是因为银爻即将冲破封印,所以自己有所感应。也因此,自己才会不慎被厉鬼所伤。 谈旗云长老继续说道:“谈家世代都会选择优秀的后辈来此地,被选为灵女的谈家人会接受您法相的部分灵力,从而获得通神灵的能力。此后,灵女便能通过您身后的法相通达您的神意。” 可银爻已经被封印千年了,谈家人怎么知道她的神意?银爻如此想着,也问出了口。 薄玉衡回答:“说来也奇怪,按理说,您被封印,我们确实不能得到您的意志才对,但谈家世代灵女皆能够通达您的神意,并看到一些画面。” 银爻皱眉沉思,这金座后的槐花法相确实是自己的法相,法相间流转的神力也确实是自己的,这点她能感受到,但她被封印时全无意识,谈家灵女为何能够通达自己的神意? 对了!她脑海中有几段残缺的记忆,这些记忆银爻可以确信并没有亲身经历,难道谈家能够收到神意与这些记忆有关? 薄玉衡发现银爻变换的表情,猜到她可能想到了什么。 “此事再查。”银爻抬头,站起身,“谈家主,各位长老,以及谈家众人,银爻虽为神使,但能在现世醒来,离不开诸位上千年的守护。银爻在此谢过。日后,银爻也定会护着谈家,定不辜负谈家千年心力。” 谈家众人再次行礼,谈旗云望着金座上的银爻,眼中流出热泪,谈家上千年的职责,终于在今日被证明不是一场虚妄,而谈家也没有被辜负! 但愿日后,谈家众人能够齐心协力。 之后薄玉衡向银爻一一介绍各长老,谈家六部以主家为首,主家由薄玉衡作为家主坐镇。谈旗云长老及另外一位长老驻守南山部,其他四部也分别由两位谈家长老驻守。 第36章 xxxx(很脏) 薄玉衡继续带着银爻参观这座山洞,这座山洞比想象中的更大,除了要容纳几十头异兽,还要容纳几千名谈家修道人在此修炼、休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修炼房、法器库、丹药库、武斗场等,当真如一座小城。 若是作为修仙洞府,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不过据薄玉衡所说,现代世上修仙之人大多选择进入玄门宗派,这些门派皆隐居世外,只有谈家选择入世,以守护天下为职责。 谈月明一直跟在谈纵深和银爻身后,她虽然知道谈家一直以诛邪除异为己任,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谈家的核心。 她从小因为自己灵女的身份而害怕,认为自己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而觉得自己是异类,甚至被外人嫌弃。她一直在抗拒自己作为灵女而需要负担的责任,一直生活在哥哥的保护下。 可在今日,她见到了真正的谈家,知道了灵女的使命和来历,她才明白,灵女是神圣的责任,是带领谈家走下去的人。 几人从山洞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薄玉衡带着银爻和谈月明回了家主楼。谈旗云则与其他长老叙旧商议事务去了。 进入家主楼前厅时,陆开止已经坐在扶手椅上了。只见他瘫在椅子上面,两条长腿伸直耷拉在地面,一只手挂在椅子边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从旁边桌子上的瓷盘里拿了一颗樱桃往嘴里扔。 陆开止一见到走进来的三人,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含着嘴里的樱桃含糊不清道:“你们终于回来了!等你们很久了!那厨师说家主不在不开饭!快去吃饭快去吃饭!饿死我了!” 三人被陆开止赶上餐桌,刚一坐下,陆开止就招呼厨师赶紧上菜。 银爻想了想,问出自己的疑虑:“谈家最初受神命所托,是哪位神明?” “很不幸,这是历代家主才知道的事,但是,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第三十九代家主战死,这些都没能留传下来。” 银爻点头,这世上知道自己的槐花法相的神明没有几位,上古的自然大神皆已归墟,殿中的马身虎纹石像倒是与自己熟识的某位相像...... 饭后,家主楼中只留下薄玉衡和谈月明两人坐在茶桌边。 谈月明看着泡茶的哥哥,支支吾吾道:“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薄玉衡抬眼,手上泡茶的动作未停,温柔笑道:“直说便好。” “哥哥,我今天看了谈家的修道山洞,我才明白谈家灵女的由来,我也才明白身为灵女的真正职责。以前是我太任性了,只知道逃避,只知道害怕,从来没想过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谈月明越说头越低,手上绞着衣服布料:“哥哥,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明白,或许,你就不用这么累了,也不用在那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挑起谈家家主的担子,或许,你还能少受些谈家其他人的欺负。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听了旗长老的话,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根本没有尽到灵女的责任。” 薄玉衡看着眼前低着头的谈月明,将刚泡好的茶轻柔放在谈月明桌前,伸手轻轻点了点谈月明的头:“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从小就能看见那些东西,放在谁身上都会害怕。其实也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些。” 谈月明昂起头,抿了抿唇,定声道:“哥哥,我以后会尽我所能帮你,我会做好谈家灵女该做的事!我不会再害怕了!” 薄玉衡收回手,笑道:“你想做便去做,不做也无妨,你不需要用灵女的职责来束缚自己。” 谈月明听后,也笑道:“哥哥,谢谢你,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希望能为你分担些。我既然是谈家的人,既然我被选为灵女,就应该做这些,我不能逃避。” “好,你长大了。以后我也会慢慢教你,但是,你要记住,凡事,都要先想着自己,即使对方是神明也不例外。” “嗯!”谈月明重重点头,喜笑颜开,“不过哥哥,你好像和银爻姐姐走的挺近的诶,你有没有......” “小孩子别关注这些,回去休息。”薄玉衡别开眼,适时打断。 “哥你刚刚还说我长大了呢。替妹妹寻一个嫂子多好啊!啊——”谈月明见薄玉衡抬起手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连忙跑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休息了。” 薄玉衡望着谈月明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遍遍回想自己和银爻相处的画面。 对他来说,银爻现在只是一位还算合格的神明。 他不禁回想起幻境中的经历。幻境中所经历的场景都来自他的回忆,完全相同,精确到人物长相,甚至一字一句。 幻境中,他变回了从前的自己,看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重新过了一遍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只是......他不知道银爻在其中属于哪个位置...... —————————————— 一大早,银爻还躺在床上,便听见旋龟的叫骂声。 她穿一件薄衫从窗户上探出去,湖的封印还在,依旧没有波澜。 如镜面般的湖面上只有旋龟的鸟首,扬头对着薄玉衡的家主楼,鸟喙张合,一句句鸟语连珠炮般射出:“薄玉衡xx!你这个忘恩负义xxxx的东西!吾帮了你几十年!你xx就是这么报答我!” 幸好这里离谈月明的楼阁较远,谈月明应该听不到。 又幸好今天是周末,府上的人不上班。 旋龟还在接着骂:“你xx的薄玉衡,有了女人你xx的就忘了恩人!别以为吾xx的会怕她!你以为有了她,你就不需要吾了吗!你xx......” 银爻皱眉,听起来怎么好像连自己也被骂了。 “你以为有了银爻你xx的就能高枕无忧吗!那你就大错特错!xxxx的,男人心,变得真xx的快!” 忍不了了,骂的难听就算了,大早上不让人睡觉算怎么回事? 银爻将手一展,墨槐枝便握在手中。她随意将手一挥,“当”一声,墨槐枝锏身稳稳当当插在旋龟鼻子前一寸的地方。 旋龟当即停了下来,眼前锏身中蕴含的强大神力将锏周围的水都凝成固体,一把锏插在其间,力道强大破开条条裂缝向周围蔓延。 旋龟把头缩了缩,看见窗户边的银爻后,一声不吭沉入湖水中,传来最后一句话“xx个薄玉衡,都不告诉吾她就住旁边!”,然后沉入湖底彻底消失不见。 第37章 花园假山 银爻一只手撑在窗上,将墨槐枝召回。 那边薄玉衡终于出现在窗边,笑意明显。 银爻正脱了薄衫准备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薄玉衡就从门口就走进来。 薄玉衡今日是玄色的薄衫,靠近右肩处整齐竖向排列一排盘扣,腰上扣一条玄色宽带,勾勒出宽肩细腰,下身是修身直筒的玄色长裤,衬托一双长腿。 此时薄玉衡将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的肌肉的线条透过薄衫若隐若现。 他径直走进银爻房内,却见银爻脱了薄衫,只剩下一件背心准备往被窝里钻。 薄玉衡霎时不知道该往哪瞟,急忙转身,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银爻收回已经进被窝的一只脚,穿上刚脱下的薄衫,道:“没事儿,都现代了。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薄玉衡想想还是不妥,走到外间,站在屏风后面,背对着银爻,深呼一口气后才道:“之前,你说要帮我,还作数吗?” 应该说的是帮他净化殁力的事。“当然作数。” “既然如此,我想把旋龟送回南山部。” 旋龟本就出于杻阳山,正位于谈家南山部附近,合理。“可以啊。” “那么......请神使与我同去。” 要帮他净化殁力,同去也是应该的。“自然可以。” 薄玉衡听到银爻答应的如此爽快,垂首低笑,随后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银爻也绕到屏风后,在薄玉衡面前站定。 薄玉衡看着面前的银爻,修长的脖子下披着薄薄的外套,遮不掉雪白的肌肤,反而给如雪藕般的玉臂更添几分诱惑。 他呼吸一窒,鼻间是银爻的槐花香味,道:“我......自认没有能力带领谈家,神使,还请多费心。” “没有能力?什么意思?谈旗云可是将你视为谈家的优秀后辈。”银爻闻言轻轻蹙眉。 “我......”薄玉衡脸上的笑意淡去。 银爻轻拍薄玉衡的肩:“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这家主你先替我坐着,我给你撑腰!” 薄玉衡这才抬起头来,轻笑答应。 之后几日,薄玉衡着手安排启程事宜,将谈家的主要事务交给了陆开止处理,另外,谈旗云作为南山部的长老也一同前去,谈月明则在南山部生活多年,想回去看看。 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快要入秋了。 银爻一大早来到谈家的花园,一个月前她刚刚出现在这个花园里,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成了这座府邸中的一员。 花园里空无一人,园丁将花园打理得很好,忽略府中的死气,这片花园的确风景宜人。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能够冲破封印,应该就是谈家各部的槐花法相吸收了足够的生机,才让她能够醒来。幸好,她醒来后,法相吸收的生机渐渐减少,府中生机会慢慢恢复。 银爻顺着石桥逛着,石桥下是一片池塘。不知不觉间,她围着假山绕了几圈。 之前她只匆匆看了几眼,现在细细看去,这座假山需五人才能合抱,且远远看去假山成片,但仔细看才能发现这座假山与其他的假山并不相连,放在一般的庭院里很少有人会这么设计。 假山周围是一片荷花池,荷花围绕着假山。这片荷花池靠近假山的地方水流缓和,而远离假山的地方水流湍急,一缓一急交错,引得池中的水纷纷向外扩散,远处看来就好像假山下方有一个往外喷水的源头。 这座假山独立成座,且立于荷花池中央,怎么看怎么奇怪。 夏日的早上也十分热,银爻站在池水边更觉得闷。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些许的热意。微风拂上假山,发出短促的“哗哗”声。 对!是风! 银爻怎么没想到,这座假山看似与其他假山相连,但其实与周围的假山都留出空隙,而周围的假山相错,留出风吹过的缝隙,如此,风无论从哪个角度吹,都会吹进假山环抱之势。然后再撞上正中间的假山,分流后再撞上周围的假山,最后从其他的缝隙间吹出,假山环抱的空间内便会分出好几拨气流,营造出气流对冲之势。 这是借大自然之力成局,让人产生假山乃万物之源的感受! 银爻突然想起之前陈圆圆在花园中翻找东西的模样,当时谁都没有再深究,现在看见这奇特构造才想起来。 银爻赶紧去家主楼找薄玉衡。 可能由于今日是周末的原因,谈府显得更加安静,只能听见风吹得竹叶“飒飒”的声音。 话说薄玉衡怎么这么喜欢竹子,谈府到处都是竹林。 家主楼里也安静得很,印象中,好像没几个人能够出入家主楼。银爻踏步走进去,书房、会客厅、二楼茶室都不见薄玉衡的身影。一大早能上哪去? 银爻走到薄玉衡的卧室门口,敲敲门喊了几声,里面也没人应答。薄玉衡可不像是睡懒觉的人。 银爻想了想,干脆推门进去。床上没有薄玉衡,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往里走,书桌上摆满了六部送来的各种文书报告,一摞一摞叠的整整齐齐。银爻绕过屏风,后面是一个泡澡用的大木桶。 木桶里躺着的正是薄玉衡,水早已没了热气,他在里面闭着眼睛睡得正熟,不知道泡了多久了。 银爻轻轻喊了几声,薄玉衡都没有反应。 银爻走近,薄玉衡应该是在泡浴,结果在里面睡着了。 他闭上眼睛的样子格外显得温和,睫毛上凝着水珠欲往下滴,鼻梁高挺,薄唇如樱,歪着头靠在木桶边上露出完美的下颌线。再往下,便是形状性感的喉结,蜜色的肌肤,紧致的肌肉,宽厚的肩膀,一束束肌肉如雕刻般流畅得恰到好处,精壮的胸膛半露,水面恰好遮住了两点殷红,更添几分邪魅性感,引人遐想。 银爻深呼吸,平复心里的情绪,神也是有情的啊! 许是银爻站的位置刚好遮住窗外的光,木桶里的男人感受到异样慢慢醒来。银爻复低头,又看到男人双眼微睁,眼尾微挑,带着些许迷离的样子,呼吸又是一滞。 第38章 假山下的石窟 薄玉衡很快褪去眼里的迷离,看清眼前的人后,微微挑眉:“小神使有何事啊?” 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着刚醒的沙哑,说不出的性感诱人。 银爻别开眼,表面镇定,答道:“花园里的假山,借自然风水成势......” 薄玉衡看着银爻一双眼向上瞟着房顶、飘向屏风,就是不看自己,心里起了逗弄之心。“神使自便,就算你不移开假山,我也是要去移开的。”说完,假意用手拨着水发出声音。 “那你......你快出来吧。”银爻不自然道,“水冷了,会感冒。”说完拔腿就想跑。 薄玉衡突然想到什么,将银爻的手一把抓住。 银爻没想到薄玉衡这么大胆,撑着木桶边站稳,头使劲朝着反方向扭,盯着屏风,一动不敢动。 薄玉衡却欢快地笑出声:“神使看起来很慌乱。” 声音依旧温和好听,离银爻很近。可银爻现在只想钻进地缝里,跑进人家浴室看见人家洗澡本应该是她占便宜的事情,可是现在被占便宜的人怎么比她还自在啊? 薄玉衡将银爻即将滑入水里的长发撩回肩上,放开了银爻的手,声音里笑意仍未淡去:“神使闯进我的卧房,看见我沐浴,是否需要负责任?” “啊?”银爻惊得回头,距离自己仅几寸的英俊脸庞此时笑意满满。 见银爻呆愣愣的模样,薄玉衡眼底笑意更浓:“我有一事想问神使,神使若如实相告,我便让你离开。” 美色当前,神明也被诱惑。“你说......” 薄玉衡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黑眸似一汪深潭,认真道:“神使在唐朝幻境中,是谁?” 银爻看着眼前一双认真的眸子,与幻境中少年的眼渐渐重合:“李乐。” 那双黑眸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睁大,其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额......不过,幻境中真真假假,我不能完全控制我自己。”银爻如实补充道。 薄玉衡没什么反应,银爻紧盯着他的眼,小心问道:“最后那晚,你去了哪里?那个白胡子的人是谁?” 薄玉衡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光亮暗了些,他平复神色,脸上又浮起熟悉的笑意:“我明白了,上次无意闯入神使房间,这次便当还了。神使先去吧,我一会儿便来。” “啊?你......”银爻挑眉,“你还没回答......” 薄玉衡放开了银爻的手,作势要从浴桶里站起来。 银爻吓得赶紧闭上眼收回手,往外面跑去。任谁看都是落荒而逃。 一路快步走到假山边才停下,银爻呼出一口气。炎热的天气闷得脸上更加发烫。 银爻定神,一掌神力朝假山拍去,“轰”地一声,假山应声而倒,露出一个仅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假山周围的环抱之势顷刻被破,阵阵风往当中灌入,压得池塘的水进不来,如此,水便不会流入中间的洞。看来设计的人早就想到用这种方法来避水。 陆开止闻声赶来,看到假山被打破,再看到假山环抱形成的避水奇景,惊得张大嘴巴,朝着银爻竖起大拇指,嘴里不住赞叹道:“银姑娘好生厉害啊!一掌便破开五人合抱的假山!”说完还小心举起银爻的一只手仔细地看。 重点是这个吗!? 这时薄玉衡也来了,他穿着鸦青色的轻薄长袖衫,腰间扣带将男人姿态束得挺拔,步履生风,银爻眼里却浮起刚刚在木桶里的男人的模样,一时看呆了。 薄玉衡眼神温柔,唇角微微勾着,满意地看到银爻呆住的模样。眼神下移,便看到陆开止弯着腰低着头,举着银爻的手凑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唇角的笑淡了几分。 他走上前,一根手指杵着陆开止的额头将他顶远,挤身站在两人中间,慢悠悠道:“神使在撒气呢。” 陆开止被薄玉衡杵得额头有些疼,一边揉一边疑惑道:“撒气?大早上的撒什么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说着,眼光一转,又对着银爻道:“诶银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银爻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道:“这么热的天,当然是热的。大惊小怪。” 陆开止将信将疑,突然又道:“诶你们俩穿得真像!跟人类的情侣装似的!” 银爻低头看自己同样是鸦青色的衣衫,颜色相像,又都是新中式款式的衣裳,更加不自在,道:“去去去!小小猫咪别学什么说什么。” 陆开止闻言不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银爻道:“我要下去看看,你们俩呢?” 薄玉衡接道:“我也去。”说完,两人接连跳了下去。 很快,石桥上只留下陆开止,陆开止眨眨眼也跟着跳了进去。 三人落下后,定睛一看,高达数十米的圆顶,青砖石墙,一座圆形石台,四根石柱,以及石柱上盘着的龙身人面神石像...... 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眼熟,这里是...... “这不是石窟吗?湖底的石窟?”陆开止震惊望着石窟,“没想到湖底的通道竟与花园假山相通。” 银爻仔细看着石台,两道错杂的符文,以及符文上的尖锐处,完全一模一样,的确是同一个石窟没错。 不过......银爻抬头,突然回想起山神的话,头顶...... 假山破开后,三人跳下来的洞口,正位于石台上方。如今太阳升起,一束金光照进石窟,正好将石台笼罩。 难道,山神所说的头顶是这个意思? “薄玉衡。”银爻当即叫道,“往石台里注入殁力。” 银爻与薄玉衡各自注入神力和殁力,石台上的符文果然全部亮起,一半蓝色,另一半紫红色。 不同颜色的光芒交错着,如梦似幻。 接着,蓝紫色的光芒混合、交融,慢慢汇成石台上符文的形状。蓝紫色符文飘在半空中,如水波般荡漾,蜷缩、又展开。渐渐地,空中的一圈符文变宽变大,直至变得与脚下砖石地面般大小。 随后,符文又开始慢慢下降,穿过银爻三人的身体,逐渐渗入青砖石地面。 第39章 迷榖木片 石台上的符文不再发出光亮,银爻和薄玉衡收回力量。但地上的符文仍在散发蓝紫色光芒。 这些符文仿佛已经嵌在地面上,笔画间的光华如流水般缓缓流淌,散发神圣光辉。 “咔”的一声,石台下响起机关滚动的声音。 石台慢慢下降,降到地面以下,露出一个地洞。而周围地上的符文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 此时的阳光直射入地上的黑洞中,仿佛一道圣光划破石窟中的空间,又仿佛有人将金黄阳光作笔,将符文深深刻在地面上。 三人齐齐伸头朝洞中望去。 洞内又是一个空间,阳光射下正好形成一个圆形,除此之外,洞内还有些摆设,但只在石窟中看不清楚。 陆开止看着银爻和薄玉衡两人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他低头望着地上的洞叹道:“唉,怎么还要下洞啊?” 这个洞没有石窟那么潮湿,明显干燥许多,但是刚一打开,空气中飘着很多灰尘。 相比于石窟,这个空间倒是更像是一间房间。 房间呈圆形,洞口射下的阳光位于圆心,周围靠墙摆放一圈书架博古架等等,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物品。大多是一些修仙所用的秘宝、法器、秘书图谱等,这些对凡人修仙是极大助力,但是对银爻、薄玉衡和陆开止来说并没有作用。 薄玉衡绕着每个架子边看边想着如何把这些宝物都分给谈家修道人用,盘算着盘算着,两个架子间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子,木头箱表面堆积厚厚的灰,隐约可见木头的黑色纹理。 银爻和陆开止也凑了过来。 “这个纹理,看上去应该是产自招摇山的迷榖。”银爻仔细辨认。 薄玉衡小心吹去灰尘,打开木盒。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盒里躺着些迷榖木片,这些木片被削得很薄,两面都画着些歪七扭八的符号,看上去像是某种字迹,一些字迹边还有图画,但是奇形怪状不知所云。图画和字迹都是不知用什么汁液画下的,饶是银爻也认不出。 三人一头雾水。 “这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绝世秘术啊?”陆开止轻轻举起一张木片,对着光左瞧右看。木片削得很平整,没有任何毛刺,且薄得有些透光。 陆开止拿着木片翻转着看,笔画间好像有一个圆形? 他再定眼仔细看,那圆形并不随着他转动木片而变化。 福至心灵,圆形在墙上。 陆开止走近墙面,指着墙上的圆道:“你们看,这墙上的圆是什么意思?” 墙上的圆呈暗黄色,灰尘覆盖加上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暗黄的圆中隐约可见一些断断续续的纹路,连起来看像是一种生物,正蓄势待发,想要冲出石墙。 接着,陆开止又陆续在墙上发现了四个圆。 这些圆大小不同,高低不同,纹路不同,但大致可以看出画的是同一个东西、同一种意思。 三人移开房间中的架子,又发现三个相似的暗黄色圆。 薄玉衡看着房间中的圆,眉头紧锁:“这些圆并不是按照八卦阵法排列的,也没有严格的方位。” 银爻也感到奇怪,这八个圆难道真的只是装饰吗? 还有那些木片,上面的符号连银爻也不认识,或许比银爻出现的时间更早。 一时之间想不出头绪,也没有另外的发现,三人决定先出去。 薄玉衡吩咐谈家的人来将洞中的秘宝搬进山洞中,各自根据自己的功法挑选适合的宝物。 当然,那些迷榖木片躺在了薄玉衡的书房中。按照银爻的意思是,既然迷榖木出自招摇山,而他们正好要前往南山部,可以顺道一同追查。 三日后,银爻等人出发前往谈家南山部。 谈家南山部建于浮玉山脚下,也就是现代的苏城丹徒县周边。 由于谈旗云长老的个人爱好,众人骑马赶路,在薄玉衡的催促下,三天后,银爻等人终于到了浮玉山...... 隔壁一座山的山脚下的一个酒店里。 傍晚,众人在酒店餐厅吃晚餐。四人在马背上颠簸一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薄玉衡将缩小的旋龟也放在餐桌上,在它自己摆一个盘子。 “龟生不幸啊!还不如让我被封印在那片湖里!”苍老的声音与巴掌大的龟壳极不匹配。 “那也是见你没伤人才给你这优待。要是几千年前,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你抓回去封印了。”银爻支着下巴,一脸慵懒,斜睨着桌上的龟。 旋龟不敢再发话,自从银爻答应帮薄玉衡后,自己就没了用处,孤寡地住在湖底。 过了许久,菜终于陆续上桌,众人风卷残云,个个如饿狼般进食。 银爻将一筷子菜夹进嘴里,大快朵颐间,隔壁桌上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箬可,那小妮子昨日又去找谢青时了,这次我们怎么羞辱她?”是一个女生,声音温软,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 “哼,青时哥哥只是被她迷住一时,一个废物,怎么会得到青时哥哥的喜爱?”另一个女生的声音有些尖细,语气中满是嘲讽鄙夷。 银爻侧目望去。只见六七个人围着中间的一个女孩。声音尖细的便是这个女孩,她大佬坐姿,靠着椅背,一双腿搭在另一说话的女孩大腿上,要求另一个女孩给自己捏腿,旁边围着的几个人则纷纷给她捏手捏肩。 女孩长得明艳可人,但行事风格以及言辞谈吐却让人不敢恭维。 六七个人服侍一个人,这场面,在伏羲和女娲身上都没见过,银爻上次见到这样的还是秦始皇。 被服侍的女孩感受到银爻的视线,一脸舒爽瞬间消失,细眉倒立:“看什么?!” 旁边服侍的人听了,也纷纷抬起头,朝银爻骂道:“就是!看什么啊!” 而为首的女孩看清银爻的长相后,眼里瞬间淬了毒,眼神如蛇信吞吐般阴邪。 旁边的人还不罢休,一个个都停下手上的动作,指着银爻大骂起来,有几个动作幅度太大,将服务员端来的菜打在地上。 第40章 恶毒女配现实版 薄玉衡、谈月明和谈旗云听到动静也扭头看向那帮人。 “谈箬可?”谈月明皱眉。 谈箬可似乎是那名女孩的名字,她看清谈月明后蹙眉道:“原来是谈月明啊。十多年不见了,还以为你要成仙了,怎么现在就跟这帮人混......长......长老?!” 谈箬可一边嘲讽一边瞄着银爻等人,乍一看见谈旗云,脸上的嘲讽神色霎时僵住。其他人此时也看到了谈旗云,口中骂声戛然而止,一个个跟蔫儿了似的。 谈月明见状,冷笑:“我当你们多有骨气呢!” 谈箬可很快镇定下来,从椅子上直起身,挑眉笑道:“十五年前能把你赶走,现在,依然可以。”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十五年前是我自己愿意走。”谈月明一拍桌子愤愤站起身,“还有你,谈娇,十五年前你就只知道跟着谈箬可,十五年后,你依然没有长进!” 谈娇便是那位替谈箬可捶腿的女孩。谈娇一听谈月明的话,露出鄙夷神色:“说谁没有长进呢?十五年过去了,你不还是要回我们南山部?” 没等谈月明反驳,薄玉衡将筷子一放,“啪”地一声脆响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十五年前,谈月明是被你赶出去的?” 谈箬可一脸高傲,尤其在注意到薄玉衡俊美的容貌和一身淡漠高贵的气质后,脸上的笑意明显:“其实也不能算是我赶出去的,当时月明还小,不太擅长交际,在南山部内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薄玉衡黑眸危险地盯着谈箬可:“是吗?所以你们联合起来,把她轰出去?” 谈箬可脸上神色一僵,马上又换上纯良无害的表情,眉眼弯弯,慢悠悠道:“月明怎么离开的,我的确不知。等我得到消息后,我还十分惋惜呢。” 银爻看着谈箬可脸上神色变得比变色龙还快,微微挑眉。她已经感觉到薄玉衡散发出来的阴冷狠戾气息了,对面的这位小妹妹还不知死活地说着。 银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脑干缺失。 “月明在南山部内声望极高,她是家主的女儿,我们没人敢得罪。所以,我们每天都向她请安。”谈箬可棕色的卷发垂散在脸颊两边,红艳的嘴唇张合:“我听说,好像是有几位有些势力的人有些不服,想要同月明比试比试,之后,便传来月明离开南山部的消息了。” 谈月明冷哼一声,愤愤道:“多年不见,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退反进!当年明明是你联合部里的其他人欺负......” “谈月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谈娇大喊道。 谈箬可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月明,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消息,但你说我联合其他人欺负你,这我可是万万不敢做啊。” “是吗?”薄玉衡挑长尾音,薄唇斜勾,“既然你知道,谈月明是家主女儿,那你知道,十五年前,是谁将谈月明接走的吗?” 谈箬可略微沉吟,答道:“应该是她那哥哥吧?听说才十五岁呢。现在应该继任家主了。” 薄玉衡冷笑一声,术力凝聚将谈箬可吸到面前,手成爪状掐上她的脖子,语气阴冷,像是从地狱爬出的鬼在嘶叫:“你既知晓,便应该明白,与月明同行之人,都是你惹不起的人。” 谈箬可脸上的高傲神色瞬间皴裂,涨红了脸,长大嘴只发得出破碎的音节,她用力掰薄玉衡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谈旗云和谈月明都被薄玉衡的动作惊住,而谈箬可的跟班们也都吓得愣在原地。 银爻看着谈箬可双脸慢慢变得通红,两颗眼珠开始向上翻,她才覆上薄玉衡的手,轻声道:“她不能死在这里。” 薄玉衡喉结滚动,闭上双眼,情绪平复后才松开手。 谈箬可瞬间脱力,倒在桌上的饭菜中使劲咳嗽呼吸。等她缓过来站起身,身上已经沾满了汤汁饭菜,混合着身上原有的香水味,刺鼻得很。 旋龟在一旁搭腔:“臭死龟了臭死龟了!这什么味儿啊,龟都不吃!” 谈箬可抚着脖子无地自容,只能拿还在憋笑的几个小跟班撒气:“看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拿一套衣服!” 谈旗云震怒:“还不快回分部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谈箬可恨恨瞪了谈旗云和谈月明一眼,又眼含深意地瞟了几眼薄玉衡和银爻,这才离开。 一行人出了酒店后,谈箬可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精致的脸颊上爬满了疯狂。 谈娇看见谈箬可握成拳的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箬可,我看那四人里,也就长老和那男子有些本事。不如,正好用我们新抓的......” 谈箬可闻言,眼中的恨意渐渐散去,转而是狰狞的笑意:“呵......你说的对,那滋味儿,就让她们尝尝吧。” 此时,谈箬可心中除了一丝即将报仇成功的快感,还留下了男人的那张脸。不得不说,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刻,泪眼模糊难受至极,但男人英俊的脸却刻在她的心理,那只大手正好能包住自己的脖子,他手上的茧蹭到自己的肌肤,留下触感到现在她还记得。 只是......旁边的那名女子......谈箬可一想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 ———————————— 酒店餐厅内。 旋龟看着桌上一塌糊涂的饭菜心痛道:“龟龟吾还没开始吃啊!” 谈旗云则是正襟危坐,看着银爻和薄玉衡的脸色小心说道:“神使,家主,是我没有管理好部内的事务,让您二位见笑了。” 谈月明也说道:“哥,长老常负责年在外诛邪除异,这其实不能怪云长老。” “而且......那谈箬可,是谈墨的亲孙女,十五年前就在南山部里作威作福,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薄玉衡叹出一口气:“对不起,月明,让你受委屈了。” 听谈旗云的介绍,银爻才明白。谈墨就是驻守南山部的另一位长老。 说起谈墨,也是谈家的一位风云人物。这位女长老活了一百五十多年,年轻时曾经辅佐过清代皇帝载湉,只是修仙之人不得轻易碰触朝堂战乱之事,于是又回到谈家南山部隐居一段时间。 第41章 五通神 后来清朝灭亡,国难当前,这位女长老以身作则,再次出山。跟随国内正义之师对抗外敌,保家卫国,等胜利之后才回来,只是她隐去自己的真实姓名,大家都不知道她当年具体参与过哪些战事。谈家众人敬仰女长老,便敬称其为瑰奇长老。 而谈箬可,便是这位女长老膝下的子嗣后代。谈墨的儿子在战场上战死,只留下了一个孙女。于是,谈墨便将孙女宠上了天,南山部中的众人都敬仰这位女长老,对谈箬可也更加包容。 薄玉衡没有多加怪罪,众人又点了些菜,吃饱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十一点。 银爻洗完澡准备躺上床。突然感到房间内十分寒冷,这种刺骨的凉意不来自于空调房的凉爽,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银爻微眯双眼,关掉了房间内的灯,安静躺在床上。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长眼。 房间内一片漆黑,电视机的开关指示灯常亮着,天花板上的明火报警器一闪一闪地,这是房间内唯一在动的东西了。 银爻躺在床上,双眼紧盯着报警器指示灯。 体感温度越来越冷,周围一片寂静。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银爻感到脚上率先覆上一股凉意。凉意从自己的脚开始逐渐蔓延。 有什么东西遮去了电视机的指示灯,携着凉意逐渐上移,渐渐遮掉了闪烁的报警器。 银爻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了重物,难以动弹,像是鬼压床。她的视野下方逐渐出现一个圆弧轮廓的东西。 慢慢地,凉意延伸到她的膝盖。眼前的圆弧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圆弧靠近,银爻才看清,这分明是一张脸! 粗黑的浓眉横在额间,黝黑的圆眼在黑夜中泛着异光,如豆般的眼睛间伫立山魈般的皱鼻,通红肿胀的双颊下,挂着又大又粗的嘴唇。 这个脑袋下的脖子堆着层层肥肉,随着脑袋的动作而晃动。 此时腿上的凉意消失,银爻屏息,却发现这个脑袋旁又探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三个脑袋齐齐伸向自己的脸颊,作势要亲上来,一股凉意袭向脖子,竟然想解开她的衣服扣子! 妈的大胆! 册那! 一股恶寒从心底油然而生,银爻瞬间爆发神力,震开那三个脑袋,身上顿时一轻。 银爻坐起身,神力光团击打房内的电灯开关。 她终于看清了脑袋的真身。三个脑袋分别是三个小人,穿着年画娃娃般的衣服,每个小人只有银爻腰间那么高。 原来刚才脚上的凉意,竟是其中两个小人在抚摸自己的脚?! 银爻大怒,蓝色光芒化作三条龙冲向几个小人。 三个小人惊叫一声便想逃跑。蓝色神龙朝背上一撞,将三个小人瞬间被打翻在地上。三个脑袋上的五官全部皱起,个个喊着痛。 银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躺成一排的小人,冷声问:“我闻到你们身上有香火气,我不杀你们。你们是谁,如实招来!” 那三个小人害怕银爻身上纯粹的蓝色神力,个个瑟缩起来,中间那个小人战战兢兢开口道:“神明大人,您......您别杀......别杀我们。我们,我们是这附近的五通神。” “五通神?”银爻皱眉,“你们身上全是浊气,也敢称神?” “神明大人,我们兄弟几人,是附近的亡魂,后来......” 后来,他们路过一处闹旱灾的村庄,出手帮助村民们建了一道堤坝聚水,从那之后,村里的旱灾便解决了。他们兄弟几人也在附近的山洞中住下,村民们便供奉些香火给他们以示感谢,因此他们被称为五通神。 “只是......想要我们几人出手,必定要......”那小人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豆大的黑眼珠对着一瞟一瞟,剩下的话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银爻双眼一眯,气势更盛:“要什么!?” “啊啊啊我说我说,要......淫......人妻......”五通神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两个字已是细如蚊蚋。 银爻一听见后两个字便是一大嘴巴子,三个小人齐齐捂住自己的脸,又是一阵喊痛声。 “神......神明大人,我们兄弟几人,是后来经人供奉才勉强列神位的,所以,您......您不知道我们。” “怎么找到这里的?”银爻坐在床沿,紧盯着三个五通神。 “我们......我们被一群人抓了,他们强迫我们兄弟几个,说是把两个女人给......”五通神瞄了一眼银爻,“我们不知道是您啊!我们几个也是被逼的!” 银爻闻言,心中大呼不好。 谈月明! 银爻赶紧冲出房门,闪身便到谈月明的房间门口,她二话不说,神力一绽直接穿墙而入。 果然,房内一片漆黑,两个五通神压住床上的谈月明,谈月明显然已经睡着,脸庞流出大汗。 寻常人被五通神压住,会难以醒过来,与鬼压床类似。 银爻挥手将两个五通神扇下床,手中清心诀射入谈月明眉心。幸好她来得及时,两个五通神还只是在试探谈月明,没有进入正题! 谈月明悠悠转醒,脸上背上全是虚汗,大口大口喘着气。一看见银爻便伸手抱住银爻的腰,低低地哭起来。 被五通神压的人,会明知道自己陷入鬼压床,怎么也醒不过来。此外,人在梦中也会看见五通神,但是自己怎么也挣扎挣脱不了。 银爻一下一下拍着谈月明的背,温柔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另一手射出神力化作游龙,缠住两个想要逃走的五通神。 房门传来敲门声,薄玉衡的声音传来:“银爻?月明?你们在吗?” 银爻安抚好谈月明,给薄玉衡开了门。薄玉衡进来后,银爻告诉了他事情经过。 谈月明收了眼泪,正双手抱着腿坐在床上。 银爻将自己房间的三个五通神也带了过来,此时五兄弟聚齐,靠着房间墙角蹲成一排。 薄玉衡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一双黑眸凌厉冷冽,五通神们更加畏惧,在墙角挤来挤去缩成一团。 第42章 薅羊毛 银爻厉声问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为首的五通神唯唯诺诺,瑟瑟缩缩,支支吾吾:“是......是两个女的,他们是修道之人,我听见其中一个人好像叫什么可的。” “谈箬可?是不是一头卷发,细眉,一副流氓样?”银爻皱眉回想。 “诶对对对!”那五通神黑眼珠睁得圆圆的,“流氓样!流氓样!” 谈月明这时缓了过来,愤怒道:“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要不是银爻姐姐,我今天差点被害了!” 薄玉衡压着怒气,问道:“你们又是为什么被抓?” 五通神又瑟缩回墙角,弱弱道:“我们......有人求财,供奉我们,我们得求点报酬,哪想到......被她们撞见了,就把我们抓了起来。” 薄玉衡垂眸,五通神在民间由于求财皆能应验,因此的确有些香火,大多都是求财之人。但是,凡是有求于五通神的,五通神都会向那户人家索要点报酬,因此也被称为奸恶淫邪之神,又名五猖神。 谈月明已经缓了过来,问薄玉衡:“哥,你怎么会来这?” 薄玉衡一时语塞,瞄了眼银爻:“我找银爻有些事情,却发现她房间没人,我才来你这儿问问。” 谈月明听后一脸八卦,意味深长地笑着点头。 银爻见谈月明开始打趣人,应该是差不多恢复了。于是招手对薄玉衡说道:“正好,我们去这五通神的洞府。在我们头上动土,总得付出点代价。” 她差点忘了,今天已经是月中了,她得帮助薄玉衡净化殁力。 薄玉衡点头答应,留给谈月明一张符,只要谈月明将符燃烧,薄玉衡便能感觉到。 银爻将缚住五通神的蓝色游龙一端握在手里,拽着五通神,和薄玉衡从窗户飞了出去:“带路吧。” 银爻和薄玉衡并肩而飞。 她低头看去,夜晚的城市出乎意料的灯火通明,灯光随着马路走向延伸,还有些街区十分热闹,三三两两的行人在一起互相打闹。还有店家正开门迎客,客人摆着木桌露天畅饮。 这一副祥和模样,尽收银爻眼底。 “如何?”薄玉衡见银爻脸上的微笑,问道:“现代的人间,神使可还满意?” 银爻收回目光,面上笑意更浓:“人间此态,心甚安。” 五通神听到了两人对话,立马变得狗腿子:“神明大人,这附近还有一座浮玉山,景色可美了!您有空闲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送上门的可就不能放过了哈。 银爻佯装感兴趣,柔声道:“是吗?那可得去看看。明后天带你们去玩。” 五个五通神听后大喜,叽叽喳喳闹腾。“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们要和神明大人一块儿游玩!”“光宗耀祖啊!”“我们兄弟几个有出息啊哈哈哈!” 可怜。实在可怜。 薄玉衡被逗笑,没有戳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五通神带领银爻和薄玉衡来到一座山洞前。 山洞坐落在一座山坡上,正对着山脚下的一个村庄。山洞前修了一座小祠口,用几块土砖搭成,祠口里放着一口香翁,翁中几炷香飘出袅袅烟火,周围还斜斜插着几根燃尽的香脚。 “看不出来啊,庙小,香火倒挺旺。”银爻挑眉。 这些香火,已经比过世上很多小神了,难怪会被供奉到位列神位。 几个五通神不好意思得嘿嘿笑,将手藏到袖子里,手指交错插在肚子前。 “后面那盆,我要了。”银爻指着香翁后面的一个盆道。那盆里密密麻麻插着燃尽的香。 “这这......”五通神面露难色,“神明大人,那都是我们几个的积蓄......” “别想骗人啊。那里面的香都已经燃尽,你们几个都已经帮人办过事儿了。搬出来!” 香燃尽,说明供奉的神明已经享用过香火,若是不办事,也不至于会有一个新的香翁。 五通神面如苦色,乖乖把里面装得满满的香盆搬到银爻面前。 银爻心满意足,一手端起香盆拉着薄玉衡往里山洞里走。 山洞不深,但山洞口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挡,也还算隐蔽。洞内设施一应俱全,布置得还挺温馨。 银爻吩咐几个五通神在山洞门口守着,不准偷看,也不准任何人进出。 五通神一出去后,薄玉衡就倒在了床上,五官扭在了一块。 银爻这才发现,薄玉衡已经满头是汗,刚才飞行时风吹着不明显,现在一停下后,汗珠已经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银爻赶紧将薄玉衡扶正,掌心蓄出神力,覆在薄玉衡胸口。“你可以早些同我说的,不必自己干忍着。” 看薄玉衡这样子,怕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发作了,这会儿只剩下自己时才展露出来,真不知道一路上又是飞行又是说笑是怎么忍过来的。 随着银爻神力没入,薄玉衡渐渐好转,虚弱道:“无碍,千百年都忍过来了。” “我可不能砸了神使的面子。” “这有什么砸面子的,我要是真出手,那五个小人连半招都打不过。”银爻闻言散出更多神力,淡蓝色的光如雾似幻,笼罩薄玉衡,一点一点渗入薄玉衡体内。 薄玉衡轻笑,嗯了一声,他不想让银爻更担心自己,转移话题:“为何要拿走五通神的香盆?” 银爻和薄玉衡对立而坐。银爻两手间神力流转,蓝色的神光如薄雾般笼罩两人。 “修炼阴阳道需要香火洗去殁力的孽,虽然你现在有我的神力帮你,但是方法不嫌多,薅他们点羊毛。” 薄玉衡感到自己全身的痛楚渐渐减弱,肌肉关节处还有些酸涩。他虚弱抬眼,透过蓝色神光看对面的银爻。 银爻全神贯注,双眼注视着他胸口间流转的神力。雪白的小脸在神光间若隐若现,像是仙子蒙上一层面纱。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唇瓣娇艳欲滴...... 银爻,确实比自己所了解、所认识的神明,要鲜活太多了。 这般想着,薄玉衡渐渐闭上双眼,在银爻神力的净化下,通身舒畅。在此之前,即使有旋龟帮助,自己还是要忍受痛苦,但银爻的神力如山间清泉缓缓流入四肢,抚慰每一处痛楚。 半晌后,银爻渐渐收势,淡蓝色的神光散去。薄玉衡不知什么时候竟在神力净化下睡着了,晃晃悠悠向前倒去。 银爻接住薄玉衡,让薄玉衡的头靠在自己肩膀。她轻轻叹气,忍受长时间的痛苦,耗去薄玉衡太多精力,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她小心将薄玉衡在床上放平,高大精壮的薄玉衡费了银爻老大的力气,薄玉衡看着很瘦,但是她摸到此人胳膊、脊背、腰间处处是肌肉。 银爻走到洞口,几个五通神已经横七竖八倒下睡着了。 她拍醒其中一个五通神,问道:“知道招摇山吗?” 第43章 心脏,看什么都脏 那个五通神双眼迷蒙,口齿不清:“招摇山?那个神山?知道知道,神明大人还要去招摇山玩儿?” 其他几个五通神听到动静悠悠醒来,一听到又要出去玩,眼睛立马睁得圆溜溜。 “嗯......得去一趟。” 另一个五通神说话了:“只是......我们几个都只是听说过,不知道在哪里。” “而且,沧海桑田,现在外界对招摇山的具体位置众说纷纭。”被拍醒的五通神皱眉。 五通神说的没错,沧海桑田,在现代难以直接找到真正的招摇山。要是能找到招摇山所属山系的山神就方便多了。但是,山神在现代信奉祭拜的人很少,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没落了,混在山中的精怪群里。 “或许可以另辟蹊径。”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找到山中的精怪,可以让它们指路。” 身后的男人玄衣平整,声音平稳,长身玉立,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狼狈。 但是薄玉衡说的没错,有些精怪只喜欢住在特定的环境里,如果能找到这些精怪,一定程度上能够指引方向。 银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五通神道:“你们就留在这儿吧,明早出发前来接你们。” 为首的五通神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五官以神奇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神明大人,嘿嘿,所以你们俩来这里......就只是为了......” “神明大人,要是酒店不太方便,我们兄弟这里随时都......” 五通神拖长尾音,再配上这个表情的样子,银爻终于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猥琐。 几个五通神还在那嘿嘿嘿傻笑。银爻拉上薄玉衡就走,在空中留下一句话:“心脏,看什么都脏。” 几个五通神咧着的大牙霎时收敛。 薄玉衡手中攥着银爻塞给自己的香包,里面装的是香灰。香包装得满满的,心里也塞得满满的。 —————————————— 第二日一大早,银爻和薄玉衡捎上五通神,几人继续朝着南山部出发。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浮玉山脚下。 谈旗云带领众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树林中,将红木杖用力一杵,只见那杖自己便立在平地上,杖底的地面周围亮起一圈圈金色符文,符文以杖为圆心,扩散旋转。 符文越转越大,最后形成一个圆形阵法。众人这才看明白,阵法的关键阵眼处正是周围的参天大树,而红木杖所立之处,便是阵法中心。这个阵巧妙地借助了树林的地形和树木的方位形成,以隐藏南山部真正的入口,借大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寻常修道之人也违抗不了。 银爻心中赞叹阵法的妙处,便见树木之间显出一道宏伟气派的仙门。 仙门呈半圆形,高约十米,宽约八米。许是南山部坐落于江南,因此仙门沿用了江南典型的建筑风格,门周装饰镂空雕刻花纹。花纹往上是层层瓦檐,屋瓦规整,以仙门圆心左右对称。两侧飞檐层叠,左右檐上各雕有两只振翅将要飞翔的凤皇,寓意德顺义信,安宁祥和。 再往下看去,以水面为地,水面无波,正如一面镜子,倒影与仙门正合成一个规整的圆。 走进仙门,一片一望无际的湖,脚下是一条白玉铺成的小路,路面与水面齐平。再往里走,便是凌空高悬的白玉阶梯,天梯尽头隐约可见藏在云雾中的一座宫殿。 几个五通神则是张大嘴巴,这是他们五位第一次见这么宏伟的庙宇。 走上天梯后,身后的阵法已经关闭,南山部外的树林消失不见。 拾阶而上,阶梯尽头的宫殿看得更加清晰。同样是江南风格,飞檐横出,屋檐黑白工整,亭台楼阁将现未现,只在碧绿树叶间显露屋檐一角。曲径幽深,迂回与直径交错,古朴典雅,细腻大方,即使是婉约的苏派建筑,但也隐隐透出仙家的威严。 最头上的宫殿最是高耸雄伟。二十阶殿前梯下,整整齐齐排列一众南山部的谈家弟子。 站在最前列的,除了见过的谈箬可,还有一男一女。 谈家弟子一见到谈旗云后,齐齐行拜礼,口中高呼:“恭迎云长老回部!” 谈旗云扶起队列前的女子,身后的谈家弟子也跟着起身。 谈旗云将身后的薄玉衡让出来,向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我谈家现任家主,谈纵深。” “恭迎家主!”众人又是一阵山呼。 至于银爻的身份,她特地嘱咐先别向众人透露,暂时以家主朋友的身份介绍。 谈旗云将刚刚扶起的那位女子引向薄玉衡身前:“家主,这是小女,名叫谈闻时。” 谈闻时长得清秀可人,属于小家碧玉型美人,她将黑发用簪子盘在脑后,露出银色步摇,藕色衣裙翻飞,气质出尘。她向薄玉衡行礼,声音温软动听:“见过家主。” 银爻见谈闻时举手投足皆是端庄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与边上的谈箬可形成鲜明对比。 今日的谈箬可依旧妆容明艳,棕色卷发松散随意地束起,耷拉在肩上。脸上神情高傲慵懒,行礼时也随意的很。只是那双眼在看到薄玉衡后才有了神,听到薄玉衡的身份后眼中的光更亮了几分。 而在谈旗云向薄玉衡介绍谈闻时的时候,谈箬可翻了个白眼,低声讥笑道:“呵,长老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谈箬可身后依然跟着那群小跟班。 谈闻时听见这话时,脸色一白,给薄玉衡行礼的动作完全僵住,但却一言不发。 谈月明气不过,上前扶起谈闻时,大声道:“闻时,别和她计较,她能修炼现在不也还是个废物吗。” 谈箬可闻言心中大怒,想要骂回去,但碍于薄玉衡在场,面上没有任何显示。 谈旗云继续介绍另一名男子,面上骄傲:“这是谈严,是老夫的亲传弟子。” 名叫谈严的男人生得温润如玉,淡蓝色绸衫在微风中轻轻飘扬,温文尔雅行礼,掷地有声:“谈严,拜见家主。” 突然,人群中有名谈家弟子惊讶呼道:“你们快看啊!是五通神!” 第44章 南山部后山 五个五通神听见有人喊自己,都躲在银爻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圆圆的眼珠。 这话一出,更多的谈家弟子都翘起脑袋往银爻身后看。 “真的是五通神!”“不愧是家主的朋友,居然能抓到五通神!”“就是就是,解决了附近村民的心腹大患啊!” 谈箬可听后再也绷不住,愤怒地大喊:“那明明是我......” 谈娇赶紧拉住谈箬可,阻止她继续喊出后面的话。谈箬可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逼迫那几个五通神,让他们去玷污了银爻和谈月明,若是此时说出是自己抓的,那不就变相承认了自己想害银爻她们吗? 谈箬可咬紧牙,这口气只能自己忍着。这几个五通神可是她和谈娇七八个人一起抓的,费了很大的劲,没想到风头还没出,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现在那几个五通神躲在银爻身后,肯定是因为害怕家主,白白让银爻捡了便宜。 想到这里,谈箬可眼中的恨意更甚,从小到大,她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众人对着银爻一片夸奖,忽略了谈箬可的喊声。 谈旗云引着薄玉衡等人进入了大殿,只留下谈闻时、谈箬可跟随,其余的谈家弟子都散去自行修炼了。 殿中陈设也采用了江南的水墨风格,除殿正中高高的金色宝座外,殿内其他摆设将黑白灰三色运用到极致。 薄玉衡坐上金座,招呼银爻站在自己身后。 银爻会心一笑,她就知道薄玉衡这小子不错,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 这一幕被谈箬可看见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她心中直嫉妒。 谈旗云将南山部多年的异兽经手及谈家事务记载交给薄玉衡,表面上是薄玉衡在翻看,实则是银爻在身后了解南山部。 册子上记录了南山部千年来遇到过的异兽,比如鹿蜀,这种异兽生活在杻阳山,佩戴鹿蜀的皮毛则会子孙如云;还有狸力,生活在柜山,这种异兽常出没在兴建工程之地...... 记录上十分详细,不仅记录了异兽的生活习性,还记录了何年何月遇到、如何放归山林等,有些异兽不得已只能豢养在南山部后山中,这些也都一一记录了原因。 比如薄玉衡的这头旋龟,记载是公元1039年带回南山部,但由于生活条件苛刻,杻阳山的环境已经不能满足旋龟生活,于是一直留在南山部,在十年前由薄玉衡带走,前往谈家主家。 还有另一本谈家事务记载簿子,这上面则记录了谈家千年来经手的事务,如诛什么邪,除何方异等等。 “禀家主。”谈箬可说话了,“这几个五通神,是附近村民上报有妖邪欺辱良家妇女,特殊部门找谈家人帮忙收服的,您看要如何处理?” 薄玉衡瞄了几眼五通神,思索后道:“五通神在民间毕竟有信奉的人家,不可一直囚于谈家。” “家主,先前这件事正是交由我处理的。只是没想到,家主的朋友如此神通广大,竟先一步收服了。”谈箬可明艳的脸上堆满敬佩的笑意。 银爻面上温柔笑笑,心下全然明白。五通神早就已经招了是谈箬可等人使的坏了,如今她主动提出她先前负责此事,那不明摆着是她威胁的五通神。 这谈箬可,细眉大眼,一张明媚的脸,却生了歹毒心肠。 薄玉衡将胳膊枕在金座的扶手上,支着下巴,轻掀眼皮,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不自主便生出臣服之心:“既是你负责,便应该有责任尽力令其远离百姓活动之处,而不是因为能力不足,就放任其为祸。” 头一转,道:“谈严,这件事交由你接管。先将五通神交由特殊部门,并将个中缘由说明。” 几个五通神听到吓呆了:“神......神......不是......带我们......来游玩吗?” 银爻盯着五通神,微微挑眉,几个五通神愣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随后,谈旗云便告退,说是要去与谈墨商量事情,并吩咐谈闻时将各位带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殿中只留下谈严和谈箬可。 谈箬可再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冲着谈严道:“大师兄真是好福气,什么都不干,白得功劳。” 谈严也不恼,只淡淡笑道:“这也得多谢箬可师妹,若不是师妹,这可落不到我头上。” 谈箬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过两日要为家主接风洗尘,她计上心头。 谈闻时将银爻等人带到一处隐蔽的院子,屋檐中部低,两侧飞檐翘起,同样的凤皇伫立其上。院子周围花草树木排列设计精巧,茂盛的植物将这个院子与其他院子隔开,一看便知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 院子一共有五个房间,正中的两间分别给银爻和薄玉衡,左侧的一间留给谈月明。 “闻时。”谈月明亲昵挽住谈闻时的胳膊,“你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谈闻时温柔笑道:“放心吧月明,我过得很好。” “真的吗?谈箬可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听到谈箬可的名字,谈闻时眼里一暗,仍是温柔笑道:“放心吧,箬可才十九岁,不懂事,我可不想跟她们计较。” 谈闻时又和众人闲聊一会,并告知两日后傍晚,要为薄玉衡接风洗尘,于延晖殿设宴,邀请薄玉衡等人赴宴,随后便离开了。 银爻盯着谈闻时的背影,眉头轻蹙,这个谈闻时...... 稍事休息后,薄玉衡便带着旋龟,与银爻一同前往南山部后山。 南山部中处处是花草树林,每处院子边皆种满了各种品种的树,只有院子一角露在树杈外。 旋龟安静地趴在薄玉衡的肩上,抱怨道:“吾说老友,吾就快失去自由了,有一事能不能满足吾?” 薄玉衡轻笑:“什么事?” “吾原来栖息的那片湖中,还有一条虎蛟,那条虎蛟道行比我高多了,可凶了,日日逮着吾咬。将近千年过去,不知化龙了没有,肯定比以往更凶残了。” “所以?” “所以......老友你换一片湖,我听说后山阳面那片湖好哇。阳光直射,树木成荫,水质也好,还有一头母旋龟!” 所以重点是母旋龟是吧? 第45章 神诏 银爻却很快想到了什么:“虎蛟自初生便潜心修炼,我未曾见过。旋龟修为上万年,虎蛟修为比你高深,说不定虎蛟很有可能与我是同一时期出现的。” 闻言,薄玉衡也豁然开朗,眼神一亮:“没错,说不定虎蛟会知道些什么,去碰碰运气。” “诶诶诶!”旋龟不服,“你们俩怎么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说什么哑谜!” “快告诉吾!吾都要走了!” ...... 两人很快就到了后山,后山入口被阵法封印,是为了防范异兽出逃祸害百姓。 薄玉衡学会谈家秘术,解开这些封印自是不在话下。 南山部的人的确将后山环境打理得很干净,空气也十分清新。走在山中的路上能够听到不少不同异兽的吼声,这些异兽大多被阵法封印在特定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大小能够满足异兽自由活动,这也是为了避免异兽间相互斗争。 山路的尽头便是山阴面的湖,也就是有虎蛟的湖。 银爻朝湖中注入神力,蓝色的光芒将湖中映得透明。平静的湖水中很快探出一个脑袋。 蛟头已隐隐有龙形,头顶上长有两个红色小角。看来这虎蛟再有个百年便可真正化龙。 虎蛟渐渐伸出半身,蛟首往下是两扇正在蜕化的鱼鳍,背上还有未完全脱落的背鳍。它见到银爻后,慢慢拱起蛟身,俯下蛟首,恭敬道:“神使在上,虎蛟参见。” “虎蛟。”银爻话语中附上神力,“听闻汝修为已有上万年?” “回神使,吾已修炼一万九千五百六十六年。” “再有四百多年,汝便可化龙,列神位。”银爻已修炼了近三万年,在修炼约一万年左右开灵智。可惜这条虎蛟还是比自己晚出现将近一万年。 “多谢神使。不过,吾即便化龙,也还是要仰仗神使照拂一二。” 龙乃兽类之首,虽在兽类神中身份极高,但与远古的自然神,以及银爻这些吸收灵气而的初始神相比,还是位低一等。再加上银爻跟随少典身边修炼,在众神之中的位列更高。 “虎蛟,予有一事相问。”银爻接过薄玉衡手中的迷榖木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汝可识得此物?” 虎蛟将头凑近,突然,其中一块木片竟发出微光。 那木片散发的微光慢慢化作光点,如萤火虫般飞至虎蛟身前,落在巨大的身子上和角上。 虎蛟的鳞片熠熠闪光,点点光辉融入虎蛟体内,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闭上眼。 光辉散去后,虎蛟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银爻注意到虎蛟的角长了几分,颜色也变得更深。虎蛟复低下头,惊奇道:“神使,这木片中的光辉竟能提升吾的修为。” “修为提升?”银爻等人听了皆是一惊,手中的迷榖木片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种作用的东西。 难道说......这木片中蕴含了什么力量? “方才那光辉入体时,于脑海中......听到了神诏。” 神诏!? 难道迷榖木片中蕴含的是神力?! “汝可识得是哪位神明的神诏?”银爻问道。 虎蛟似是在回忆:“这......吾听不清,但是能感受到其中的神力。另外,神诏中似乎隐隐能听到在唤吾的名字。” 银爻蹙眉思考,上古大神在现世几乎都已经消失西归,倘若这木片中真蕴含神力,又会是哪位上古大神的神迹?况且,银爻根本感受不到木片中有什么神脉或灵气。 银爻与薄玉衡对视一眼,银爻轻声说道:“或许,这些木片来历比我还要久远。” 旋龟着急喊道:“让吾看看!让吾也看看!”看一眼就提升修为这种好事,龟可不能错过。 旋龟伸长脑袋,凑近每一块木片,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它将鼻子都凑了上去,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这木片并不是对谁都有用的。”薄玉衡将旋龟放回肩膀上。 “不瞒神使。”虎蛟说道,“这木片上画的图......与吾之初身有些相像。”说着,虎蛟整条身子全部冲出湖面,带起巨大的水花。 水花中,一阵亮光闪过,虎蛟便化为一条胳膊长的蛇,只是,这条蛇长有四扇鱼一般的鱼鳍,而鱼鳍尾端又如鸟羽一般飘逸。蛇头呈倒三角,原来的两个小角已经消失不见痕迹。 “神使,这便是吾初生之时的模样。” 银爻与薄玉衡对照这迷榖木上的图,如此说来,的确是很像。 “要我说,这木片不会是像动物百科全书一样的东西吧。”旋龟趴在薄玉衡肩上,懒洋洋地。 听了这话,薄玉衡灵光乍现,双眼微眯,看着木片上又像图又像字的符号:“或许真如旋龟所说,这是对精怪的记载......” “我知道一本古书,名为《山海经》,其中记载多种精怪、杂闻,包括虎蛟。或许,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银爻皱眉听着薄玉衡的话,《山海经》这个名字,她被封印前在人间听见过,但那时忙着追各种凶兽并没有多留意。 银爻与薄玉衡商议将旋龟放归后,便去南山部书房中找一找。 “嘿嘿嘿!那看在吾为你们俩提供了思路的份上,带我去山阳面的那片湖!” “呵,快把这龟弄走!一天天只想着那头母旋龟。”虎蛟变回原样,钻进湖中。 ...... 旋龟一入湖水便和另一头旋龟愉快交谈。薄玉衡用谈家术法建筑封印,便与银爻两人便离开了。 银爻和薄玉衡出了后山直奔南山部的藏书阁。 谈家南山部的藏书阁是一座宝塔,像一把剑直冲云天。 薄玉衡拉着银爻的手,从塔底直接飞向塔顶,钻入窗户,嘴上说道:“几年前我带走旋龟时曾来过一趟,在藏书阁中看见过《山海经》真迹的拓本,在顶层。” 藏书阁内应该是有什么装置,塔内很凉快,隔绝了外部的炎热酷暑。顶层是四方形的房间,角落里有楼梯可供上下。 房间内整齐排放一列列书架,书架上的书全都被精心包装过,并在架子上贴了书的标签,薄玉衡便是从这书架上抽出了《山海经》拓本。 第46章 《山海经》 而另一排书架上的书则被保护得更加精致,每本书都被放在一个特殊材质制成的方盒中,盒中铺着锦布及经过特殊工序制作的干植物,用来防潮防腐防虫,据薄玉衡所说,这列书架上存放的都是史书真迹。 薄玉衡已经拿着《山海经》翻看起来,找到虎蛟的那一页。 “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食者不肿,可以已痔。” 银爻接过《山海经》的拓本,一页页仔细翻看。上面记录了不同山的地理位置,以及每座山特有的植物精怪,还有一些杂闻轶事。 《山海经》开篇便是银爻要找的招摇山,也是迷榖生长的地方。按照这上面的记录,招摇山位于在浮玉山的西北方,但是没有其他更具体的信息。 “其实,谈家之所以分出六部,也在一定程度上参考了《山海经》。”薄玉衡靠着书架说道。 “参考《山海经》?为何?” 据薄玉衡所说,谈家受神命守护银爻,自然便也承担其银爻的使命——收服异兽,维护世间六道。但后来,谈家人慢慢发现,她们所追寻的异兽,大多在《山海经》上有所记载,这些记载虽有些出入,但大多都是正确的。因此,谈家为了更好分配人手,便分出六部,在谈家选出十位能力出众的长老分别驻守分部,再选出一位天赋极佳、运筹帷幄的家主统领谈家。 银爻将《山海经》的拓本拿在手上,一边翻看,一边和薄玉衡走回居住的院子。 两人在院子中的石桌边坐下。薄玉衡又拿出带来的一套茶具开始泡茶。 谈月明从房间里探出头,见两人坐在院中也出来凑热闹。 “哥,银爻姐姐,旋龟怎么样?还顺利吗?”谈月明今天穿的是鹅黄的织锦半袖衫,头上是简单的盘发。 薄玉衡泡着茶回答:“顺利。还找到了些关于迷榖木片的线索。” 随后,薄玉衡将前因后果都与谈月明说明白。 “所以说,那些木片可能是上古版的《山海经》?”谈月明惊奇问道。 “不好说。”银爻抬起头,蹙眉道,“我刚才翻看《山海经》,其中所写大多是古人对地理物产、异国人文之类的记录。初步看来,我更认同《山海经》是古人的一种笔记。” 况且,书中的虎蛟图与虎蛟最初的形态并不一致,也就是说,书中记录的虎蛟,实质上已经修炼至少上千年。 薄玉衡闻言也陷入沉思:“所以,这些木片有可能是《山海经》的前身?那其中蕴含的神力又如何解释?” 银爻摇头,其中的神力源自于何处她并不能确定,如虎蛟所说,其中的神力能够提升其修为,并能够令它听到神诏,那绝不是普通的神能做到的。 至于木片可能是《山海经》前身的说法......“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一定可能。”银爻说道,“这书中所记载的精怪异人,其实在天地初开之际,有些就已经存在......” 天地初开之际,这些精怪其实并不足以称奇,在当时的世界,甚至不能称其为精怪。这些兽类受到灵气滋养,孕育出灵智,也有了不同的性子。有些兽类性情温和,有些性子凶猛。 温和些的兽类吸收灵气及天地日月精华,早已经成为一方神明,而凶猛些的则造成大量杀戮,成为凶兽,由银爻将其封印。这便出现两个极端。 而剩下的兽类,杀戮较少,修为不足,经过千年万年的造化,其中一部分修为不足以支撑其寿数,已经绝迹;还有一些留存世上,成为一方土地的首领。 “这些成为首领的兽类,不断繁衍,不断修炼,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进化,形成野生动物群落。”银爻说道。 薄玉衡和谈月明听完银爻的话,一个眉头蹙起沉思,一个听得入了神,不由得问道:“银爻姐姐,所以......这些凶兽是真的存在在这世上?” 银爻点头:“的确存在。不过有些已经绝迹,有些成为山神或是更高位阶的神明,普通人见不到。” 银爻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所谓的山海异兽,起初并不稀奇,只是人类的祖先未曾见过,或是与寻常所见兽类不同,才被列为异兽精怪。” “难怪......自古以来,有多个不同版本的《山海经》,后世学者在研究后,发现不同版本中的同一种异兽有不同的称呼,这或许就是因为古人在不同时代见到了不同时期的异兽。”薄玉衡端着热茶,喃喃自语。 似是想通了什么,他轻笑着道:“有趣,真是有趣。” 当天夜里,银爻躺在床上,仔细思考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自从她被关在谈府湖底,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似顺理成章,但总让她觉得好像太顺利了些。不管是拿到墨槐枝,还是发现迷榖木,再到得知迷榖木可能的来历,好像被都在被一条线牵着走...... 再说穷奇,银爻利用墨槐枝试着追寻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寻到穷奇的下落。她一向是通过感知灵气寻找异兽及神山的。可没想到,现世灵气稀薄,被封印的千年来沧海桑田,她一时间实在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办法回到她初生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又回想起通过石台进入的唐朝幻境。那晚,薄玉衡究竟去了哪里,朝银爻放箭的人是谁,最后出现的白胡子男人又是谁......一团团的迷雾笼罩着她,薄玉衡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好几次想问薄玉衡都岔开话题。 并且,她经历的另一段幻境中那位名为谈闵的谈家主,他的穿着打扮似乎与唐朝人的装扮十分相似...... 银爻现在知道的是,她与薄玉衡一同经历的幻境处于唐朝,或许查一查现世留存的史书会有什么发现。 银爻立马动身,准备前往南山部的藏书阁找找。 她轻声走出房间,找了一个视线死角翻出院子,化成蓝光奔向藏书阁。她学薄玉衡的样子直接从顶层的窗户飞进去。 她循着书架上的标签一列列找过去,但是都没有银爻想找的唐朝历史相关的书籍。看来她抽空还得学学人间千年来的历史才行。 第47章 静夜藏书阁 她一排排书架找过去,却突然听见房间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个角落远离窗户,位于存放真迹的所有书架之后。银爻暗暗蓄力,一点一点朝那个角落靠近。 她穿过一排排书架,在最后两排书架之间停下,背靠着书架边站定。 不明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在翻找东西。 银爻调整姿势,放慢脚步,慢慢朝着出声的方向靠近。她贴着书架,眼神透过书架与书本的缝隙,一刻不离书架后的角落。 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墙角放着一个与书架上相同的盒子,盒子中的书拿出来摊开在盒盖上,此时书页正一页页翻着,这就是声音的来源。 她转动手腕,正要将神力蓄出,耳边霎时传来风声。 银爻立马侧身躲过,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身后一根木棍,来人木棍一击未中,立刻将木棍又横向挥舞,直冲着银爻的腰间袭去! 书架间空间有限,银爻避无可避。她将一手背在身后,神力化甲,身后背着的手瞬间如铁般坚硬。 银爻硬生生接下一木棍,另一只手作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来人的脖子。 那人后仰躲过,银爻却顺势将木棍一推,右腿瞬间绕到那人双腿之后,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借力一拨,那人失去支撑点便仰面倒在地上。 木棍“咣当”掉落在地,银爻倾身上前,以肘抵住那人的喉咙。 来人刚捡起地上的木棍,握紧正想挥去,喉上便感受到了银爻的胳膊肘。他顿觉一痛,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 这声音...... 银爻借着月光揭开来人的黑帽兜,黑帽下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谈严!? 谈严也认出的银爻,惊讶道:“银姑娘?” 银爻将手收回,站起身来。 谈严也利落地起身,但是一脸警惕地盯着银爻:“藏书阁顶层普通弟子也无法进入。银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 谈严逆着月光站立,银爻看不太清他的脸,答道:“额......我来找些书籍。我和薄......家主说过了。” “是吗?”谈严将信将疑,“不知银姑娘找的是什么书?我可以为你指方向。” “哦,我找唐朝的史书。” 谈严低头略一思索便道:“唐朝......在十层,右边第三排书架。银姑娘上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才对。” “噢......啊......好的。”银爻不走寻常路,根本就没走过楼梯,怎么可能看到。 银爻转身准备离开,谈严沉声:“银姑娘。我不管您出现在这里目的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也请银姑娘,不要将今天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告诉他人。多谢。” 银爻应是。虽然她不太在乎会不会被别人知道,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是这个谈严,大半夜在那不知道找什么,还要瞒着其他人。 先不管这么多。银爻按照谈严所说,顺利找到了唐朝的史书。 她记得,当时是贞观八年,公元634年,吐谷浑侵犯凉州。 一路往下看,先是李道宗等人出征凉州、鄯州,然后是李道宗率军追击,吐谷浑进京求和,李道宗被封为江夏郡王,接着是文成公主进藏......银爻这才明白,幻境中的事件都是真实的,而现在通过看史书她才明白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接下来就是......谋反。 史书记载,公元653年,李治已是唐高宗,房遗爱、李恪意欲谋反,被长孙无忌挡下随后被处斩,而江夏王李道宗被卷入,也因此遭到流放。 所以,当时领军的人有可能是房遗爱、李恪和长孙无忌其中一人,她难道是误入其中,被其中一方错杀了? 银爻又仔细翻看其他史书,再没有其他相关的史实,而更让她震惊的是,任何一本书上都没有李乐这个人! 看来她只能在史书上找到这些了,也算有些收获。 银爻走到窗边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带着黑帽兜的人走远,应该是谈严。她又上顶层,那个角落已经被收拾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无意再探寻,又从窗户飞出原路返回。 银爻刚从窗户窜进屋内,就被桌边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桌边坐着的人见她从窗户进来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月光下只能看清那人的剪影,但是闪烁的眼却异常清晰。 即使屋内很黑,但是光看这人的影子银爻也能认出来,是薄玉衡。 薄玉衡站起身来,眼神从未离开银爻半刻,一步一步朝银爻走来。 银爻能够感受到薄玉衡此刻身上的冰冷肃杀的气息。她微微皱眉,不知道薄玉衡在生什么气。 “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寒冷,薄玉衡在银爻面前站定,两人之间只相距五寸。 银爻凌厉的眼神紧盯着薄玉衡的双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见银爻没有回答,薄玉衡声音更加寒冷,如果说刚才是冰块,现在就是雪山:“我问你去哪儿了!” “我没必要告诉你。”银爻疑惑薄玉衡的态度,声音尽量平静。 “你是不是在查幻境中的人?” “是。”银爻没有隐瞒。 “为什么要查!”薄玉衡的声音很轻,但是能感受到他在压抑情绪。 “因为其中有些事与我有关,我要弄明白。” 薄玉衡靠的更近,月光映照下银爻终于看清他的脸,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别再查了,好吗?” 没等银爻说话,薄玉衡再次说道:“你查不到的,别再查了。” 银爻皱眉看着此时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眼中好像有水花。幻境中她死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一模一样的脸,和滚烫炙热的泪滴...... “别查了,我不想你也变得一样......” 会变成哪样? 银爻心中的疑问更甚,眼前的薄玉衡近乎于恳求,她不懂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薄玉衡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只留下银爻在一片漆黑的屋中。 接下来几日,薄玉衡都没有出现在银爻面前,直到家主宴会当天,薄玉衡才与银爻、谈月明一起前往延晖殿赴宴。他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银爻也就没再尴尬。 第48章 旁观 延晖殿虽名为殿,但实际上与楼阁相似,一看便是专门用于设宴等的建筑。殿内陈设低调奢华。 接风宴采用分食方式,每人面前一张小桌,小桌上是相同的菜肴吃食,各自吃各自桌上的食物。 薄玉衡坐在首座,银爻和谈月明分别坐于他两侧的位置。 今天的宴会中人都到齐了,谈墨和谈旗云分别坐于银爻和谈月明两侧。再接下去便是谈闻时、谈箬可和谈严。 众人举杯后便齐齐坐下用饭。银爻每道菜都吃了些,不得不说,人间的饭菜十分合她胃口,至少到现在她还没什么吃不下的菜。 酒过三巡,离得近些的人各自聊天。银爻喝着桂花酿,满足地摸摸自己的肚皮,再吃几口菜,惬意舒爽。 殿中有一些喝醉了的谈家弟子开始起哄,嚷嚷着要表演,也有几名谈家弟子喝得上头,踉踉跄跄地走到殿正中开始唱歌表演。 谈家南山部许久没有办过这么大的宴会了,长老们也就没有阻止由着他们,众人也都乐得欣赏凑个热闹。 一名弟子表演完后,殿中有兴致的人都已经轮流上台过了,于是其他谈家弟子又开始起哄,谈娇也在那群人之中,叫道:“快来个人表演啊!” 没有人响应,谈娇将殿中所有人扫视一圈,最终将眼神落在谈闻时身上,欢快道:“闻时姐姐!我之前听闻你在钻研舞艺,不如今日便让大家长长见识吧!” 谈闻时原本安静坐在座位上品桂花酿,一听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听到谈娇让自己跳舞,她面露难色:“这......谈娇妹妹或许是听错了,我并不会舞蹈。” “怎么会?”谈娇面上惊讶,“闻时姐姐,我前几天都看见你在卢远山上跳舞了!可别跟我们藏着掖着的呀。” 谈闻时听闻这话脸上一惊,微眯眼睛,说道:“我这几日都在我自己的院子里,你看错了。” 谈箬可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口笑道:“闻时姐姐,我那天和谈娇一块儿从那里经过,我们都看到了。你可别藏拙呀!” 这话一出,殿中的人都是一脸八卦的表情,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了然了什么。而谈旗云听后转头盯住谈闻时,眼中愤怒明显。 银爻三人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银爻一边喝着桂花酿,一边观察殿中的奇怪气氛。 谈闻时与谈旗云对视一眼,低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站起身来,动作端庄优雅:“我确实未曾去过卢远山。谈家大宴,我也不想扫了各位的兴致。” 说着,走到殿中,向薄玉衡微微俯身,道:“家主,今日是南山部为您接风洗尘,闻时自当为您跳一支舞。献丑了。” 这话的意思是谈闻时这舞是为了薄玉衡跳的,而不是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心和兴致。 银爻挑眉,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在现代看到现实版的勾心斗角。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谈闻时跳舞惊艳众人,博得美名,谈箬可被挡去风头气愤不已。 她再看薄玉衡,冷脸一张,显然也不想多管。 谈闻时走到谈严面前,向谈严借了他的剑,然后走回大殿中间,将剑平举在前。 目光冷冽,眼神坚定。剑穗摇晃,谈闻时开始舞剑。动作利落,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但不花哨。 正如银爻所料,殿中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脸上玩味的表情逐渐转为惊艳,然后是沉浸在谈闻时的剑舞中,连谈墨看了也是连连点头。而谈箬可脸上的神色自然不好看,红艳的唇下勾,一幅鄙夷的神色。 谈严脸上淡淡的笑意蔓延开,眼底盛满了细碎的光,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随意一折,放在唇边吹出一段乐声。 曲声渐快,谈闻时舞剑的动作也如游龙,迅疾如同闪电,又如战鼓鼓槌,一下下擂进众人心头。 银光闪过,谈闻时将剑舞过头顶时一把将剑拔出,寒光凛凛,在夜晚尤其令人泛着寒意。剑鞘飞出,“噌”地落在谈箬可面前,将谈箬可吓得一手抓紧桌子。 而谈闻时仿佛没有注意到,舞剑的招式越发稳健潇洒,脸上的冷意也越发明显,双眼中的寒光与挥剑生出的寒风相得益彰,观者如临其境,仿佛正身处战场! 银爻放下桂花酿,她本饮酒欣赏谈闻时的剑舞,由缓及快,英姿飒爽。但是谈闻时越舞她越觉得不对劲。谈闻时无法修炼,没有参与过诛邪除异,甚至很少出谈家南山部,平日里除了管理南山部中的事务,便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按理说,她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戾气才是,而舞剑的谈闻时,眼中隐隐有杀意闪现。 银爻不动声色,仔细观察着殿上舞剑的谈闻时。 这时,乐曲节奏稍稍慢了下来,而谈闻时的招式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谈严眼中急色显露,他只能又将节奏加快些许。 之后好几次,谈严明显有意放缓,而谈闻时却恍如入无人之境,舞剑的动作没有放慢任何,挥出的剑风越来越凌厉。 众人仍然拍手叫好,两位长老似乎有所察觉,从赞赏之情中回过神来,脸色逐渐凝重。 寒光再次闪过,却不是来自谈闻时手中的剑。刹那间,殿外冲进来另一把剑,“当”地一声打掉了谈闻时手中的剑,随后直插入地面,立在殿中,剑尾仍在摆动。 再看谈闻时,手中的剑掉落在地,被不明飞剑击打后,受力也站不稳,眼看就要仰面倒下。 谈严眼疾手快,飞身而出,吸来剑鞘握在手中,用剑鞘垫在谈闻时背后。谈闻时借力稳住身形,这才没有倒下去。 谈严见谈闻时站稳后收回剑鞘,柔声问道:“还好吗?” 谈闻时摇摇头,显然刚刚舞完剑体力还没缓过来,但还是很感激地朝谈严笑了笑。 “我教与你剑法,不是为了让你可以舞剑或是和其他男人纠缠在一处!”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身着黑色劲装,身材健壮高大,眉宇清秀,手上提着一柄空的剑鞘。看来不明飞剑便是他的。 第49章 醉逍遥 男子话一出,瞬间仿佛在大殿中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所有人都惊诧万分,殿内议论声四起,八卦的表情又重新浮现在众人的脸上。 谈闻时急得推开谈严,想要解释:“青时,我......” “青时哥哥,你闭关出来啦?”谈箬可站起身来,笑得一脸天真。 那名男子没理谈箬可,在谈闻时和谈严之间来回看,面色铁青。 银爻瞬间想起话本子里那吃醋发怒的男人。 男子迈步走进殿中,将剑拔出,转身盯着谈闻时:“醉逍遥,本意是逍遥人间,醉意红尘,洒脱随性。但不是被你用来逞能的工具。” “工具?”谈闻时皱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醉逍遥剑法是我的师门传承,可你如今用这套剑法表演舞剑,你不会觉得侮辱我师门吗?”男子暴怒。 “谢青时!你不要太过分!”谈旗云闻言一拍桌子,指着男人怒喝,随后又对谈闻时怒道,“还有闻时,我同你说过不要再和他接触,你现在就给我回院子去!” 谈严连忙劝谈旗云,随后赶紧将谢青时拉出殿外,还回头对谈闻时道:“闻时,我劝劝他,你先回去吧。” 谈闻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谈箬可在边上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青时哥哥都将师门传承教给你了,也不知道教你能有什么作用。” 殿内氛围突然变得很尴尬,众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谈月明回过神来,跑到谈月明身边,对着谈箬可道:“教你有用的话,他谢青时怎么不教你啊?” 没等谈箬可反驳,谈月明对着薄玉衡道:“哥,我先带着闻时回去了。” 薄玉衡见殿中气氛微妙,便也宣告宴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殿中很快就只剩下薄玉衡、银爻和两位长老。 谈墨先站起身,打破了此时的沉默,对着薄玉衡微微行礼,然后道:“神使,家主,先前老身身子不太利索,未能亲自迎接,请您二位见谅。” “无碍,身子重要。”薄玉衡凉凉道。 谈旗云叹出一口气,抱拳道:“请各位见谅,小女不懂事。” “云长老,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闻时头上。”谈墨道。 “我早就跟她说过离那个谢青时远一点,小时候就是因为他才毁了灵根,难道长大了还要被那小子!女大不中留啊。”谈旗云一脸懊恼。 银爻听了心中大惊,没想到谈闻时和谢青时还有这个渊源。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薄玉衡和银爻两人并肩而行。虽然薄玉衡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也努力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经过那晚之后,银爻面对他还是有些许的不自然。 薄玉衡两眼直视前方,双手背在身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个......”银爻实在受不了尴尬的气氛,主动打破僵局,“今天的桂花酿很好喝,我喝了两大壶,你喝了吗?” “嗯,喝了。” 这么冷,薄玉衡比谢青时更像那个话本子里的傲娇男人。“那......家主,我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一声家主让薄玉衡瞄了银爻一眼。“咳......先......先回院子。” 银爻满意地看着薄玉衡不自然的样子,她自己自然了许多,轻笑着回到院子。 两人回去时,谈月明已经坐在院子的石桌边了,一脸愁容发着呆。 银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道:“谈闻时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不太好。”谈月明叹口气,摇摇头,“前段时间谢青时闭关修炼前,教了闻时醉逍遥剑法,闻时没有修炼,只会这一套剑法,在殿上被逼得只能舞剑。” 薄玉衡也坐下:“他们两人什么关系?” 谈月明介绍,谈闻时在小时候是能够修炼的,不仅如此,灵根还是谈家南山部年轻一代最纯净最有天赋的。大约在七岁时,对外界好奇心强盛,溜出南山部玩耍,正好见到谢青时被猛兽追赶。 那时的谢青时还没有拜入师门,只是一个普通人,谈闻时为了救他,被猛兽咬伤,毁了灵根,从此不能再修炼。 “唉,那时候我还在南山部生活,可是我跟着云长老出去学诛邪了。等我们回来时,闻时已经躺在床上了。”谈月明低着头,皱眉回忆,话语间满是自责。 银爻在现世生活了几个月,对谈家了解较多,也渐渐了解人间修道人的灵根之重要。灵根越纯净,越有可能修成仙,意味着修道天赋越强。 谈闻时毁了灵根,便如同从天上掉入地狱,不知该有多伤心。也难怪谈旗云气极,不允许谈闻时和谢青时来往。 “可是闻时这个傻子!”谈月明突然愤怒道,“她不仅一点不后悔,还和谢青时那个小子私定终身!我真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除了修炼天赋较高,根本就不分是非!” 根据谈月明所说,由于谈闻时灵根被毁,谈旗云虽然没有为难谢青时,但是不允许谢青时再出现在南山部附近。后来谢青时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拜入逍遥仙门,从此因为修炼天赋佳成为修道界的名人。 “那按理说,谢青时和谈闻时应该不再有来往才是。他们又是怎么私定终身的?”银爻问道。 “这可就说来又话长了。”谈月明无奈道,“云长老作为南山部的主要负责人,常年在外诛邪除异,对闻时自然照顾就少了。谢青时闻名修道界后,逍遥仙门为了巩固地位,想要与谈家结成姻亲,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俩又联系上了。” 谈家是世上唯一入世的修道仙门,传承上千年,在修道界中本就地位较高。另外,谈家以诛邪除异安百姓为己任,自然少不了与特殊部门等有联系,与谈家攀上关系,在现世行走会方便许多。逍遥仙门想要与谈家结姻亲,可能也是有这个打算。 “结姻亲这件事我倒是有所听闻。”薄玉衡说道,“逍遥仙门曾向我递帖说明来意,帖上指名道姓,说希望能与谈闻时结亲,我便交与谈旗云处理了。” 第50章 亭中谈笑甚欢 薄玉衡的意思是,谈家的地位不需要靠与其他仙门联姻而巩固,且谈家入世,有使命在身,本质上与那些仙门并不同,也不需要在修道界挣得多大的地位。因此,他便将婚事之事交给当事人自己决定。倘若谈闻时同意结亲,自然没有问题;若是不同意,他更是不会强求。 所以,后续发展便是,逍遥仙门派人来说亲,谢青时也一同前来。谈旗云得知对方是谢青时后说什么也不同意,但是谈闻时知道后,两人接触着接触着互生情愫,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搁置拖延,双方互相拉扯成了割据战。 “就是这样,谢青时作为逍遥仙门的代表住在南山部,云长老明面上不好赶人,但是两人暗暗较着劲呢。”谈月明用手撑着下巴,嘟着嘴。 “说完了谢青时,再说说谈闻时吧。”银爻转换话题,“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日她舞剑时,不太对劲。” 薄玉衡点头:“的确,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醉逍遥。” “谈家主!” 银爻还想说些什么,院子门口传来喊声, 是谢青时。 谢青时站在院门口,抱着剑作揖,微微俯首道:“逍遥仙门谢青时见过谈家主。” 薄玉衡并未起身,淡淡道:“何事?” “谈家主。前几日青时闭关,刚刚才得知宴会是为您接风洗尘办的,我特地来赔罪。” 薄玉衡未发话,谈月明先气不过:“你还好意思赔罪,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闻时姐姐!” 闻言,谢青时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谈月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薄玉衡拦下。他站起身走到谢青时面前:“不必多礼,你与谈闻时之间的事我有所了解。或许你该多听听谈闻时的想法。” “多谢谈家主。”谢青时抬眼,眼中神色莫名,“醉逍遥是逍遥仙门的独门绝学,至今仍未有人能寻到破绽,我本想教与闻时,让她防身。” 听了这话,谈月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道:“你若是真的喜欢闻时姐姐,就不要在两人之间摇摆纠缠。” 谢青时蹙眉,疑惑看着月明:“你说这话我不明白,什么两人之间摇摆,我从来只心悦闻时一人。” 谢青时说完这话,便再次作揖道:“谈家主,我与闻时的事希望您能支持,我先去看看闻时。” 此时已近深夜,银爻等人也不再多管,各自回房睡觉休息。 翌日,由于谈闻时和谢青时的事情,谈月明不放心就这样离开,于是薄玉衡和银爻也决定多留几天,陪陪谈月明,顺便也能在附近游玩,并为接下来做打算。 现在已经是九月上旬,天气没有那么炎热,偶尔有凉爽的微风,十分舒服。 银爻下午一人在南山部内逛了逛,部内风景宜人,既有江南建筑的淡雅,也有仙门特有的气派脱俗。 银爻最喜欢逛花园,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槐花真身,对植物有自然的亲切感,也是因为她的出身之地,那里碧水环绕,千里烟波,氤氲的雾似一层乳白色轻纱,覆上神秘朦胧之感...... 可惜,她现在找不回去了。 不过南山部的花园银爻也很满意。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和谈府中的花园完全不同的风格。谈府与世人接触,因此更像是家宅,而南山部则是作为修道仙门,不出现在世人生活中,更像一座仙庭。 平静的池塘上是弯弯曲曲的石路,石路尽头是一座雅亭,四周垂下曼纱,亭中的人影若隐若现。这顿时引起银爻的兴趣,顺着石路直往亭中走去。 越靠近,亭中便有欢声笑语传来,有男有女,但是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仔细分辨,似乎是谈箬可。 银爻无意插入她们的谈话,转身想走,谁知谈箬可已经瞧见了她,高声喊道:“银姑娘,怎么见着我们就走啊?一起来聊会天吧,不然多闷啊!” 银爻深深叹气,到现在为止,她对谈箬可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谈娇搭腔:“是啊银姑娘,您是家主的朋友,我们自然是不能只顾着自己玩,不然得有人说我们强占着亭子。” 银爻无奈转身,那就跟她们掰扯掰扯吧。 走进亭中,微风吹得轻纱飘动,如美人曼舞,若是亭中不是谈箬可等人,估计银爻会乐得在亭子里待一整天。 谈娇还有几个小跟班热情地招待银爻,把银爻扶到谈箬可身边的位子坐下,将桌上的吃食纷纷推到银爻面前,并一一介绍。 据说全是人间的吃食,桂花糕、龙井青团、玫瑰桃酥、豆沙条头糕、梅花酥等等,当然还有银爻喝了一口就无法忘怀的桂花酿。 说实话,银爻很馋,但是现在她的处境犹如群狼环伺,不敢轻举妄动。 谈箬可笑道:“银姑娘,这些都是江南一带的特色糕点,你尝尝。”说完,将一杯新倒的桂花酿推到银爻面前。 “银姑娘,昨日宴上见你喝了两大壶桂花酿,我猜你应该是喜欢的。这些吃食,配着桂花酿一同吃,才最美味。” 说不心动是假的,不吃白不吃,银爻拿起桂花酿,学着谈箬可的腔调笑道:“那就谢谢箬可妹妹啦~” 抿了一口,浓郁桂花甜香充满口腔,佳酿入口微甜不辛辣。闭嘴呼气,桂花香从鼻间溢出,微风拂面,银爻仿佛置身仙境,别提多享受了。 旁边谈箬可见银爻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又将糕点也端到银爻面前,柔声细语:“银姑娘,喝了一口桂花酿,再咬一口桂花糕,这才是享受呢!” 银爻又拿起一块桂花糕。桂花糕切割成小块,刚好能够完整入口。她将桂花糕送入口中,糕点的软糯口感正好中和了桂花酿,口中的桂花香更是充裕。清甜的味道没有完全盖过桂花酿的甜味,的确如谈箬可所说,两者搭配食用可谓是人间一绝。 随后,谈箬可又端给银爻其他几样糕点,热情地介绍糕点由来做法,一时之间谈笑甚欢。 第51章 亭中相谈不欢 银爻刚把一块龙井青团放入口中,谈箬可状似不经意道:“银姑娘,这些糕点您以前吃过吗?听说谈家主很爱吃这龙井青团,确有这回事吗?” “家主似乎很少吃甜食。”银爻一边美美咀嚼青团一边回答,口中的清甜豆沙与龙井清香混合在一起,别提多美味了。 “这样啊......”谈箬可又将梅花酥端来,“那银姑娘,你这么了解家主,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原来目的是为了打听薄玉衡。“嗯......几个月前吧。” 闻言,谈箬可挑眉,面上喜色明显:“那你们俩关系好吗?谈家主他人好吗?” 银爻想到晚上在她屋里和薄玉衡的对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们是在诛邪时认识的,我和他的关系挺好的。谈家主待人亲和有礼,看上去冷漠,其实蛮热心的。” “热心?何以见得?” “额......”银爻本来就是编的,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但这正好达到她的目的。 谈箬可果然眼中露出鄙夷神色,但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谈家主竟然还是一个热心的人,那你知道谈家主喜欢什么吗?” 说完,谈箬可急忙又解释:“银姑娘不要误会,我奶奶想托我问问家主喜好,这样才能好好招待他。” “这样啊......”银爻假装思考,然后才说道,“家主他,平时爱喝茶,爱看书,然后就是整日修炼。”半真半假的,银爻自己都要信了。薄玉衡本来就爱喝茶,天天处理谈家的事务,书房里的本子都要堆上天花板了,也可以算是爱看书吧...... 谈箬可听了后鄙夷更加明显,旁边的谈娇突然兴奋朝着亭子外面大喊:“闻时姐姐!闻时姐姐!快来吃好吃的!”喊完,她和谈箬可交换了眼神。 脸上的坏笑和嘲讽,一眼便知道两人又没安好心。 谈闻时手上拎着一个竹篮,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往远处走去。 谈娇见状又大喊:“闻时姐姐!银爻姑娘也在这儿呢!可别让客人觉得你没礼貌啊!” 银爻风中凌乱,想要阻止。但那边的谈闻时却停下脚步,转过身朝亭子中走来。 谈箬可冷哼一声,调整了一个姿势,更加傲慢无礼。 谈闻时走到亭中,微微点头:“银姑娘,闻时正想给家主和您送些东西,没想到银姑娘在这里。” 谈箬可听到谈闻时要给薄玉衡送东西便坐不住了,站起身,趾高气昂:“给家主送东西,送什么啊。” 谈闻时眼都未抬,微微笑道:“箬可,这是给家主送的吃食,你这桌上已经有了,就不用抢这些了吧?” “抢?谁说我要抢?”谈箬可一把掀开竹篮的盖子,“荔枝、樱桃。就这点东西也敢献给家主?” “这些是刚刚采买回来的,正新鲜,箬可妹妹,一会儿自有人送到你院子里。”谈闻时退开一步,小心盖上竹篮,一副生怕被谈箬可抢了的样子。 但是谈娇早已经站在谈闻时身后,谈闻时一退,便不小心被绊倒,扶着石桌才避免仰面摔倒。她手中的篮子自然地到了银爻手里。 银爻赶紧站起身扶着谈闻时。 “银姑娘,你可别被她骗了,她指不定对家主有什么歪心思。之前对青时哥哥是这样,对家主也是这样。” “箬可,客人面前,你不要太过分。”谈闻时皱眉,声音明显有了怒意。 银爻忙出来打圆场:“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这篮水果本就是送到我们院子去的,不如让我来拎,怎么样?” 听到这话,谈闻时和谈箬可都没再说什么, 银爻接过篮子赶紧找借口离开,还顺走了一瓶没开过的桂花酿。 她顺着石路离开,走到附近的林子里,神力蕴起,亭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银爻耳朵。 “谈箬可,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谈闻时留下这话便离开亭子。 “切。”是谈箬可嘲讽的声音。 随后是谈娇:“箬可,别理她。你说那个银爻是真的了解家主还是假的呀。” “哼,了解什么?说得这么宽泛,一点用都没有。” “箬可,我看这银爻就是想攀上家主这棵大树吧。我看她肯定是硬往家主身上贴。”是谈娇的声音。 “要我说,她和家主肯定不熟,你看她乡巴佬一个,还顺走桂花酿,家主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另一个男生,小跟班们的其中一个。 谈箬可又说话了,语气更加傲慢:“哼,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装一装了,要是捅到家主和长老们面前,我看她还装什么。” 银爻听到这里便收回神力,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先前五通神的事就还没找谈箬可算账,本来她都准备离开南山部懒得理谈箬可,没想到谈箬可又自己撞了上来,那就不能怪她给谈箬可下套了。 银爻打开手中的桂花酿,一路喝回院子里。薄玉衡果然又坐在石桌上泡茶,这次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炉子,炉里几块炭燃烧着冒出白烟,炉子上放着一柄青釉色茶壶。 “这次喝的是什么?”银爻拎着酒瓶子,大咧咧地坐在薄玉衡旁边,探头往他的茶杯里看。 薄玉衡唇角微勾,用手边一块整齐叠好的布,包着茶壶柄,给银爻倒了一杯:“老白茶,适合煮着喝。” 银爻将酒瓶摆在一边,双手端着茶杯,的确很香,入口微苦,但很醇厚,咽下去后舌上留下甘甜。 银爻点头,拿了边上一个空杯,倒了杯酒递给薄玉衡:“你喝这个。” 薄玉衡接过茶杯先是闻了闻,然后一口闷。“酒要这么喝。” 又拿起一杯茶,抿了几口。“茶得这么喝。” 银爻撇撇嘴,拿着酒瓶直接往嘴里灌。“这么喝才对。” 薄玉衡轻笑,问道:“这么爱喝?有这么好喝吗?” “当然。”银爻一口接一口,怎么喝都喝不够。 “禀家主。”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门口,严肃道,“南山部外出了些异象,有些严重,还请您与神使前往。” 第52章 犼与旱魃 闻言,银爻和薄玉衡对视一眼,同时放下酒瓶和茶杯,跟随谈墨出去了。 主殿正中,只见地上趴着一个人,嘴里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将嗓子都喊哑了,听起来又凄厉又可怖。此人穿着破烂,不停蠕动挣扎,奈何身子、手脚都被谈家特制的仙索捆住,只能像鱼一样拍打着身子。 旁边围着一群谈家弟子,谁都不敢靠近,离地上的人远远的。有几个胆大的,弯腰拿着树枝戳了戳地上的人,那人立刻有了反应,扭头朝着拿树枝的人吼叫。 谈墨领着薄玉衡、银爻走进殿中,便见到了这一幕。 薄玉衡冷静地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人。那人脸上一片脏污,不少创口已经腐烂,有些烂皮腐肉已经脱落,挂在脸上晃来晃去。凑得近些,还能闻到一股腐臭气味。 银爻也凑过去,上上下下将那人看了个遍。随后凑到薄玉衡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身上没有生机,已经死了。” 薄玉衡蹙眉,也凑到银爻耳边,同样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也没有死气,我不能吸食。” ......就算有也不能吸食啊!? 银爻无语,注意力回到地上的人身上。既没有生机,也没有死气,换句话说,便是既没有意识,也没有魂魄。 “不会是电视剧电影里的成真了吧?这不会是僵尸丧尸之类的吧?”谈家弟子之中有人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混乱。谈家的弟子纷纷开始议论,什么咬一口会变僵尸啦,什么一定要爆头啦,什么染上病毒啦之类的,总之银爻听得似懂非懂。 幸亏有薄玉衡在一旁给她讲解,她才明白僵尸丧尸的含义。不过在银爻这里,不管是被控制还是染病,这些物种统称为犼,只不过是失了神位的犼。 犼是上古神兽之一,性凶猛,喜食生肉。后与女娲、伏羲大战,被抽离神志,失去神位,成为没有神智只会发疯咬人的怪物。 要说这场大战,银爻也亲身经历。当时她灵智初开,懵懵懂懂跟在少典身后就上了战场。据说犼得了恶神相助,与上古诸神开战,银爻也是在那次大战中才识得诸多神兽异兽。 只不过,犼的样貌与狗极为相似,为何现在眼前的竟是人形? 这点令银爻百思不得其解,她将这想法告诉了薄玉衡。 “莫不是旱魃?”薄玉衡犹豫开口,“明清时期,曾有传闻说尸变形成旱魃,旱魃化为犼,成为活尸始祖。但这也只是传闻,是当时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 旱魃原是女魃,也列神位,乃黄帝座下的神女,也是黄帝的左膀右臂。在后来与蚩尤大战中,拼尽全力,散去风雨迷雾,使得黄帝得以擒杀蚩尤。但女魃也因神力散尽,留在凡尘,所过之处皆有大旱,如此才被称为旱魃。 这场大战银爻没有参与,只是听说。但这在当时也是一场轰动六道的大战。 照理说,旱魃与犼风马牛不相及,没想到现世却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成为了活尸。 谈墨将围在殿内的谈家弟子全部赶出殿外,只让他们安心修炼,日后才能保卫平民百姓。 殿中只剩下三人。银爻没了顾忌,释出神力,没入那人眉心,一道蓝光在那人的四肢百骸游走,最后从两只脚底分别钻出,回到银爻手上。 此时的神力已不再是纯粹的蓝光,泛着丝丝缕缕黑气。 这黑气银爻有些陌生,是她没感受到过的气息力量。只不过,黑气通过神力游出体外,那人挣扎的动作减弱了,嘴里的嘶吼声也没那么可怖,反倒像是在哀怨。 见状,银爻释出更多神力没入他的眉心。从脚底游出的神力全都带有黑气,只不过随着黑气游出越多,那人挣扎的动作越弱。直至从脚底游出的神力不再带有黑气时,那人也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无论用树枝如何戳都没有反应。 看上去是彻底死了。 “倒是的确与僵尸无异。”薄玉衡蹙眉看着地上的人,口中低喃。 似是想到什么。他又抬头望向谈墨:“瑰奇长老,麻烦带我们去发现此人的地方。” 三人出了南山部,来到附近的一处深山中。这里仍处于浮玉山地界,但应该是阴面,日光极少直射,倒是养这阴邪之物的好地方。 深山之中人迹罕至,据谈墨所说,谈家弟子是听说附近有咬人的野兽,秉着保卫众生的使命,便一路追到了这里,结果就遇上了那人。 那人摇摇晃晃在灌木丛中走着,像失了心智一般。谈家弟子以为他走丢了,好心呼喊想要上前帮忙,谁知那人闻声转身,嘶吼着朝几人扑过来,脸上的创口把谈家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幸好,当时去了四名谈家弟子,合力才把此人制住。千年来,谈家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怪物,于是上报给瑰奇长老,再由长老告知家主。 现场还留有打斗痕迹,丛生的野草都被踩踏得现出一块平地,边上的灌木丛也秃了一片,有几棵枝干上还残留术力灼烧留下的黑末。周围的树木树干上也有术力的灼烧,还有人的五指抓挠产生的指痕。 能够看出当时打斗十分激烈,谈家弟子废了很大劲才制住那人。 三人沿着灌木丛的痕迹深入走了数十米,前方再没有任何道路或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银爻四处张望,眼前所见出了绿色的植物便是植物,一片寂静,没有任何鸟禽鸣声,她虽能够感受到植物散发出来的生机,但是氛围却安静得诡异。 银爻伸手,蓝光闪现,手中握紧墨槐枝:“若真是犼,我的墨槐枝应该能寻到。” 此处人类活动较少,植被自然生长,用墨槐枝寻异兽或许能有所发现。 她双手合抱,墨槐枝锏尖指天,凭空利于两掌之间。锏身不断向外扩散蓝色神力,逐渐传向更远方。 银爻闭上眼,静静感受来自墨槐枝的神性。墨槐枝跟随自己上万年,早已经有了器灵,她与器灵已经能互通神性。 “找到了。”银爻乍然睁开,双掌神力收敛,墨槐枝已往某个方向飞去。 第53章 活尸 银爻神力蕴出,飞身跟上墨槐枝。薄玉衡和谈墨也纵身跟在后面。 三人跟随墨槐枝前行一段路后,墨槐枝停在一处山洞前踌躇。 银爻等人也落在墨槐枝边上。她将墨槐枝握在手里,轻声道,似乎怕惊醒什么:“在里面。” 银爻望着山洞,有些心累,自自己重出世间后,不知道进了多少山洞了。但是眼前的山洞黝黑得像是深渊,又像是怪物巨口,一旦进入便会被吞食殆尽。 她有预感,这次的山洞凶险万分。 银爻看向薄玉衡,只见薄玉衡也满脸凝重望向幽深的山洞,直觉告诉他,里面绝非平常的怪物。 他感受到银爻的视线,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谨慎。他有意打趣:“按照电视里说的,很有可能满山洞都是僵尸。” 银爻知道薄玉衡不想让气氛变得太紧张,也轻笑道:“那可要依靠谈家主的保护了。” 薄玉衡凝重的神色有所缓和,他召出黑色长剑,做好准备,准备迎接可能的战斗。 三人商定由谈墨守在山洞口,有什么异样便通过谈家特殊符箓传递信号。薄玉衡和银爻两人进入山洞,修为越高,越能自保,在这种情形下,必须确保没人拖后腿。 银爻手握墨槐枝,薄玉衡握紧黑色长剑。两人如战士一般迈步踏入山洞。 进山洞中没几步,天光便已经照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两人不敢贸然用自身力量照亮,怕将山洞中的怪物惊醒。 两人为了不走散,薄玉衡与银爻双手十指相握,在诡异黑暗的环境下,只有有温度的人手能够确保,同伴还是同伴。 银爻能够清晰地听见她和薄玉衡的脚步声,尽管两人已经尽力减弱自己走路的力度,但在如死水般安静的山洞中仍然完整地传进耳朵里。 两人的手紧紧握住对方,在这冰冷的山洞中是唯一的温暖。走了大概数十米,眼前所见仍是如墨般的浓黑,仿佛失去视觉的感受带给两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薄玉衡更紧地握住银爻的手,银爻也同样用力回握。 银爻和薄玉衡继续前进,突然,山洞深处传来一声嘶吼,像是人掐着脖子发出的“咔咔”声。吼声与谈家弟子绑回的那人发出的声音相像,只是现在的吼声带着些慵懒,像是刚刚苏醒。 突兀的吼声让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不由得屏住呼吸。一阵嘶吼后,似乎吵醒了其他怪物,激起一连串相似的吼声。 吼声像涟漪一样迅速扩散,离银爻和薄玉衡越来越近。两人不敢有任何动作,只等着吼声渐渐平息。 但事实似乎没有像两人所想的那样发展。吼声越传越近,越传越近,最后竟是在耳边响起!吼声一路传至近山洞口才停下,而回声又开始在山洞中回荡。 银爻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也就是说,从进山洞开始,黑暗的地方可能躺满了怪物!而从吼声传播的时间来看,山洞中起码有几千只! 两人紧握的手已经汗湿,但谁都没有顾得上,仍然紧紧握住彼此。 等回声也平息,两人慢慢迈步继续前进,得知山洞中的情况后,更加小心翼翼。这个山洞仿佛没有尽头,走了一段路后,仍然还是一片黑暗。 山洞中有微风迎面而来,在耳边轻轻低语。银爻感到薄玉衡捏了捏自己的手,将她轻轻拉向他的方向,示意银爻转弯。 两人谨慎迈步,黑暗中只能凭借微风的方向判断山洞走势。 又前进一段路后,两人再次拐过一个弯,眼前有了莹莹微光。那光点共有两个,悬在洞顶位置,两个光点间靠得很近,深红如血。 此时,银爻和薄玉衡能够勉强看到对方脸的轮廓。 银爻低头朝周围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山洞三四米宽的道路,两边竟躺满了怪物,只留下中间的一道窄路供人通行! 她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吼声绵延不绝、此起彼伏,仅仅两人周边,层层叠叠就躺了十多个怪物。 两人朝着红色亮光靠近,那两点红光悬在头顶,只能仰着脖子才能看清。 离得近些,红光在黑暗中更加明显,银爻也看的更清楚。发光物的形状两边尖中间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像是有一层红色的薄膜覆盖。 忽地,那两个红色光点好似活了过来,像虫孑一样蛄蛹蠕动。 银爻立刻警戒,捏了捏薄玉衡的手。两人屏息看着头顶的红光,只见那红色薄膜中好像有什么在蠕动,像幼鸟想要破壳而出。 银爻和薄玉衡不敢妄动,现在的景象诡异凶险,一个无意的动作就有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一个怪物就得四个谈家弟子才能对付。 银爻即便是神,也不敢打下包票自己绝对能打赢。 没过几秒钟,红色薄膜中的东西翻腾得更加剧烈。刹那间,红光大盛,薄膜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往里收缩,里面露出一颗黑色的圆珠。圆珠上下左右不停转动,最后停在下方。 不对!这是两只红色的眼睛!此时正盯着银爻和薄玉衡两人! 红色眼睛锁定下方的两人后,红光更加耀眼,随即银爻便赶到头顶传来嘹亮的嘶吼,吼声撕心裂肺,直把人的心脏都要震碎。 头顶的吼声更加响亮,一声声响彻山洞,瞬间,两人周围的怪物似乎转醒,也开始附和着吼叫,一只只手脚齐动,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哪只怪物。 山洞中更加混乱,所有怪物开始苏醒,从喉咙底部发出咆哮。 银爻只感觉周围吼声震耳欲聋,她捏了捏薄玉衡,两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头顶的红光开始移动,这回终于能看见真身。红光是长在一张腐肉脸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皆是青皮黑肉,创口遍布。 这头怪物朝着两人靠近,口中嘶吼更加响亮,像一只猛兽随时准备扑杀上来。 周围怪物也开始蠢蠢欲动,一只只都睁开了眼睛,原本黑暗的山洞中瞬间布满一双双闪着异光的眼睛,每一双眼中都倒映出银爻和薄玉衡的身影,只看一眼便全身僵硬。 第54章 尸潮 “来不及了。”银爻道,手中墨槐枝不停颤动,“先下手为强!” 山洞空间小,本就没有多大的战斗空间,要是等这些怪物群起而攻,到时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薄玉衡也立马出手,黑色长剑一挥便砍掉了五六只怪物的脑袋。被断头的怪物立刻摇摇晃晃倒下,不再动弹。这也激怒了剩下的怪物,一个个吼得更加撕心裂肺。 见此,薄玉衡喊道:“是活尸没错!打头才行!” 银爻握紧薄玉衡的手,不至于被活尸群冲散,两人将后背交给对方,不断砍杀活尸。 只听那红眼怪物冲着银爻两人一阵嘶吼,周围的怪物更加疯狂,一个个都从喉咙底部发出“咔咔”声,更加凶猛冲着银爻两人扑过来。 银爻挥着墨槐枝,周身蓝色神力包裹,山洞中瞬间视野清晰,看清后,山洞中的活尸数量甚至比她预想只多不少。 锏身猛地劈在活尸头顶,力道之大直接将活尸皮囊下的头骨和脑袋砸得稀碎,立刻软趴趴如流水一般瘫在地上不再挣扎。锏身磨扫,强大神力顷刻散开,巨大威压直接将周围的活尸的脑袋也震得成了烂泥。 银爻和薄玉衡不断变换身形,利用紧握的手作为支撑点交换着位置,左右拼杀,一时之间形成一个活动圈,活尸群没办法靠近。没多久,两人身前的活尸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坡。 然而活尸群完全不知害怕,仍然前仆后继不断朝两人汹涌而来! 银爻变换身形间隙,看见那只红眼活尸始终站在远处不断咆哮嘶吼,他只看着银爻和薄玉衡与活尸群大战。 “那只红眼的活尸已有灵智,在指挥尸群,先杀了他!”银爻趁着转换位置时,在薄玉衡耳边喊道。 薄玉衡立刻会意,再次借力,两人一边砍杀冲到身前的活尸,一边灵活地轮流变换位置,身形如影,逐渐向着红眼活尸的位置靠近。 银爻和薄玉衡更加凶狠拼杀,一剑一锏挥出杀伤力比先前更强大,神力与殁力交织挥斩,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活尸仍然在头领的嘶吼下如潮水般涌来,不过幸好,这群活尸没有灵智,只知无脑冲上前,用尖利的牙当做武器。 难对付的是红眼活尸,若是不及早将其诛杀,银爻和薄玉衡今天就得累死在这里。 随着银爻两人的靠近,红眼活尸有所察觉,攀上山洞洞壁倒挂下来,吼声更甚,尸潮空前汹涌。红眼活尸慢慢后退,与银爻和薄玉衡的距离又拉开一大截。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力竭。”薄玉衡皱眉挥剑斩下一批活尸的脑袋,后面的活尸立马补上。 银爻也知道当前的处境,活尸的密集程度完全超出想象,前排倒下立马又有一大批活尸冲上来,根本无法给她运转神力的时间,只能维持最简单的扑杀招式,但这种方式在庞大的尸潮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不若这样,你我轮流运转力量,由另一人挡住冲上来的活尸!”薄玉衡焦急喊道。 银爻挥锏,也只有这种办法了,运转力量蓄招,能有效诛杀更多活尸,每人还能够搏得少量喘息的机会。 “好!”银爻应下,砸烂眼前冲上来的活尸后当即退后靠上薄玉衡的后背,玉锏立在身前。她双手释出磅礴神力,瞬间在两人身旁筑起蓝色护罩,将活尸阻挡在外。 活尸进不来,愤怒击打护罩,后面的尸群向前拥挤,护罩顿时承受巨大压力。银爻不断将神力注入以维持护罩。 薄玉衡见状收剑利于身前,殁力涌动,身后阴阳轮盘又现,转动间紫红色光芒闪耀,轮盘上的卦文全数亮起,殁力从其间冲出,化作一道道利箭朝四面八方射出,贯穿一个又一个活尸的脑袋。 眼前的活尸瞬间倒下一大片,两人略微松口气,然而活尸仍大批冲过来。 “换!”银爻绕着薄玉衡转换身形喊道。 薄玉衡双眸冰冷,靠着银爻后背,在活尸扑上来前用殁力重新筑起护罩。 银爻赶紧施力 ,神力汇聚于眉心,眼眸中神火再次燃起,掌心蓝光流转,神力霎时磅礴而出,数条蓝色游龙凶猛咆哮,几下便咬断聚拢的活尸。 这次的游龙与以往不同,龙鳞下隐隐有红火燃烧。游龙每划过活尸,便见活尸身上燃起异火,炙热不灭,直至将尸体焚烧殆尽。异火不熄,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眼前的活尸潮已是一片火海。 两人再次交换身位,配合默契,如此循环,趁着一批活尸被诛杀后喘息片刻,再次轮换。从始至终,谁也没放开谁的手。 银爻和薄玉衡逐渐离红眼活尸越来越近,红眼活尸一退再退,身后靠上了山洞岩壁,前方已经是一个拐角。 红眼活尸嘶吼着想跑。银爻两人此时距离它不过十米,断不能再让它退进山洞,拖着只怕再生变故。 薄玉衡刚好斩杀眼前一批活尸,银爻抓住机会喊道:“飞过去拦住它!” 喊完,银爻便收了保护罩,将玉锏握在手里,反手一甩附上神力,墨槐枝飞速射出,破空而去。 银爻甩出墨槐枝后,和薄玉衡立刻飞身而起,踏着活尸的脑袋借力,凌空飞向红眼活尸的方向。 奈何红眼活尸也不是吃素的,见墨槐枝惊空飞来将身子一转,堪堪避开。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玉锏深深插入山洞岩壁,拦住红眼活尸的去路。 那边银爻和薄玉衡紧握着手,银爻在前,薄玉衡在后。银爻趁红眼躲避之际,握住锏柄,用力拔出,而薄玉衡也没闲着,黑色长剑剑气迅猛,既挡下红眼的攻势,又将银爻脚下的活尸诛杀,留出落脚的一块空地。 银爻握紧锏柄,在薄玉衡肩膀上借力一点,神力顷刻绽放,又冲红眼攻去。薄玉衡握着银爻的手,随着银爻的方向一路诛杀活尸,以免地面的活尸伤害到她。 红眼活尸的双手已经不再像人的双手一样柔软,反而坚硬无比,又细又尖的指甲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划破肌肤,与玉锏刮擦火花四溅。 第55章 结姻亲 “小心不要被咬伤划伤!”薄玉衡见到银爻的迅猛攻势,心中担忧,手上不停挥剑为她开路。 红眼活尸除了一双手外,其他部位仍较柔软。银爻挥舞玉锏,直劈横扫,中刺力砸,样样招式齐出,锏影快到几乎消失在视野之中。 活尸闪避不及,连连被击中,身上多处部位已被银爻打得稀烂,嘶叫着后退。但毕竟开了灵智,又成为活尸而没有痛觉,只用坚硬的双手护住头部,身体部位能挡则挡,没几下便被逼退到角落。 红眼活尸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薄玉衡见状,黑色长剑一挥,将其双脚齐齐斩断,令其再不能倒挂在岩壁上,垂直落下摔在地面上。 银爻趁此机会,神力附上墨槐枝,朝着红眼活尸的脑袋尽力刺去,一瞬间,脑浆迸出,那活尸不再动弹。 红眼活尸身死,剩下的普通活尸瞬间失去主心骨,原先的阵型变得混乱,只会愚笨地往前冲。 但现在这样对银爻和薄玉衡来说已经轻松许多。银爻和薄玉衡仍是默契配合,活尸数量越来越少,攻势也越来越弱。 银爻和薄玉衡并肩而立,她收回墨槐枝,掌中现出一簇与游龙龙鳞下燃着的相同鲜红火苗,看似火势不旺,但热气快要把周围的空间都焚尽碎裂,一眼便能看出这簇火苗有排山倒海的威力。 她操控着那簇火苗移向指间,曲手弹指,火苗飞向奔涌而来的活尸潮。火苗沾上活尸后,仅一瞬间,活尸潮成了火海。经这火灼烧的活尸,纷纷化成齑粉,连带着被诛杀的活尸尸体也被焚烧殆尽。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待活尸覆灭。 过了十多分钟后,山洞中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虽然仍是黑暗,但也能够看清身边人的轮廓,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这是神火?”薄玉衡好奇问道。 “嗯,八苦业火。”银爻轻声道,“是来自阴司的神火,取自万物生灵,不息不灭,火势柔静但威力无穷。” 银爻两人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山洞见底,是另一洞口。这个洞口在山的阳面,虽然偏僻但能看得出有些人烟。至此,银爻确认再没有危机了。 两人这才原路返回与谈墨汇合。 走出山洞,谈墨仍守在原地,只是地上有几只断了头的活尸,可能是银爻将红眼活尸诛杀后跑出来的。 银爻也一一将尸体烧毁,当然,她及时收回火苗,没有将植被烧毁。 “神使,家主,可有受伤?”谈墨关切道,刚才洞中活尸的吼声洞外听得一清二楚,山洞内必然战况激烈,凶险万分。 “我们无碍。”薄玉衡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打趣道:“多亏神使,毫发无伤。” 银爻面上也浮现笑意,语气轻松:“多亏家主,保驾护航。” “早听月明说过,神使与家主感情甚好,如今一见,方知是实话。”谈墨眼中满是坏笑,见到两人紧握不放的手更是笑得开怀。 这话一出,倒是银爻和薄玉衡不自在了。两人松开手,薄玉衡状似随意地轻咳几声,银爻则立刻转移话题:“附近应该安全了,我们先回南山部中吧。” 三人一回到南山部中,便听到谈家的一众弟子都在议论活尸的事,甚至传出什么世界末日就要来临、得囤货之类的话。 薄玉衡立刻下令谈墨和谈旗云,谈家弟子禁止再议论此事。 谈家为保护众生而生,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一味谈论此事,倒不如提升修为多诛杀几只怪物。 银爻、薄玉衡、谈墨和谈旗云在大殿之中,此次的活尸千年未曾遇到过,在历史上也只是传闻,在现代大多作为恐怖题材,倒没想到竟有真的活尸。 “活尸规模巨大,绝非是几日几月便能形成的,倘若有一日倾巢而出,这世上将再无活物。”薄玉衡坐在金座上,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凝重。 银爻点头,尸变常见,但全都变成咬人的活尸可是千万年难得一见。“活尸我也是第一次见,既不像犼也不像魃,了无生机、全无死气,按理说无法修炼。可那红眼活尸已经生出灵智,恐怕背后有人相助。” “神使的意思是,背后有人造出了这些活尸?”谈墨惊道,“若真是如此,此人能够掩人耳目,造出如此多的活尸,我们恐怕难以对付啊。” “世间六道,想要修炼,要么修生,要么修死,如今这人却要替活尸开灵智,他究竟想干什么?”银爻低头喃喃自语。 薄玉衡思索片刻,吩咐谈旗云:“云长老,你先将此事通知特殊部门,告知他们一定要严加搜查,另外,谈家愿派弟子协助。” “是,老朽这就去。”谈旗云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立马应下便去办事。 ———————————————— 一连几日,谈家弟子联合特殊部门对附近一带的偏僻山洞、地窖全都仔细搜寻了一通,没有再发现活尸踪迹。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没有大批量的活尸,否则处理起来很麻烦;而坏就坏在,没有任何背后之人的线索。 已是秋日,丹桂飘香,谈家花园中种了好几株珍稀品种的丹桂,银爻每日都要去桂花树下摇一点桂花,准备收集起来酿桂花酿,再做一点桂花香包。 薄玉衡也终于得闲,坐在石桌边泡茶煮茶,悠然自得。银爻也无事可做,便坐在一边一口茶一口酒,两人常常一坐便是一天。 “哥!”谈月明从院子外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哥,逍遥仙门派人来了。” 薄玉衡和银爻跟着谈月明走,逍遥仙门的人听说了家主近日来到南山部,便赶紧派人来,想要再争取争取结亲的事。 薄玉衡等人来到了第一天进南山部时看到的宏伟宫殿。几人进去时,人已经到了齐全,谈闻时、谢青时、谈旗云、谈墨,谈箬可也在,还有几位穿得仙风道骨的人,,每人身后背着一把剑,应该是逍遥仙门的人。 众人一见到薄玉衡,便向他作揖行礼。逍遥仙门的人也拱手,敬道:“谈家主,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第56章 逍遥仙门 薄玉衡微微俯首示意,回应道:“逍遥仙门我也早已听说。” 逍遥仙门来的人是仙门的一位副掌门和两位仙门护法。副掌门名为江磊,也是逍遥仙门的重要人物,曾与如今的掌门一同建立逍遥仙门。这次江磊出面前来谈家说亲,也足以说明逍遥仙门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一番寒暄后,江磊率先忍不住开口:“谈家主,云长老。我此次前来,实是为了逍遥弟子谢青时与谈家长老之女谈闻时的亲事。” 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江磊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实不相瞒,逍遥仙门十分看重此次的亲事,也很有诚意。青时他早就表明只属意谈闻时一人,他又是逍遥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因此,逍遥仙门愿拿出天品涉灵草一百棵,以及献出仙门灵泉,供谈家弟子修炼。” 此言一出,在场的谈家人都骇然。 先说这涉灵草,相传是上古留下的灵草,吸收上古灵气而生,在现代已经是几乎灭绝,可谓稀世珍宝。据说涉灵草不仅能够帮助打通经脉、提升修为,还能活死人、肉白骨,对修道之人来说,得到涉灵草,就相当于是有了第二条命。 江磊特意强调天品。修道界中辅助类用品分为三个等级,玄品、至品、天品,玄品已是少见,现代灵气稀缺,只有较大的仙门才能炼制,更别说是天品,这就意味着这一百株涉灵草,或许生长时间已经超过千年,甚至近万年。 一百棵涉灵草,已经是一些小门派的全部身家。 再说逍遥仙门的灵泉,也是一等一的至宝。 修道界无人不知,逍遥仙门的灵泉灵气充裕,仙门中人在灵泉中修炼能够大大提高修炼速度,这是逍遥仙门的修炼秘境,只有仙门中内门弟子才能进入。 如今逍遥仙门愿意以这两样宝物求娶谈闻时,可以说是逍遥仙门近百年来最看重的大事。 听完江磊开出的条件,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殿内四起,尤其是两位长老和谈箬可。 谈旗云有些犹豫,谈闻时毕竟是他的宝贝女儿,在世上只剩下这一个至亲之人,他不愿意用谈闻时来换得利益;但是,若能得到灵泉和涉灵草,不仅能让谈家弟子修为整体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还能用涉灵草修复谈闻时的灵根也不是不可能。 薄玉衡听了倒是低下头沉思,逍遥仙门开出的条件的确很是让人心动,但是如此昂贵的代价,只为娶一名谈家长老之女以与谈家结关系,这似乎说不通。 对于谈墨来说,既然谈闻时与谢青时两情相悦,结为姻亲也不是不可,况且,逍遥仙门愿意拿出的两样宝物正是谈家现在所需要的。只是,还要看看逍遥仙门提出什么条件置换。 至于谈箬可,她一不愿意谈闻时嫁给谢青时,二又心动逍遥仙门提出的条件,她的修为正遇到瓶颈,若是有那两样至宝相助,何愁修为不涨...... 殿中众人心思各异。 江磊提出了逍遥仙门的宝物后,殿内氛围更像是在洽谈商业合作。 薄玉衡望向一脸势在必得的江磊,问道:“逍遥仙门如此阔气,倒显得谈家有些小气了。” “哪里哪里。”江磊爽朗笑道,“我们掌门疼爱青时,再说,能与谈家成为姻亲,实乃逍遥仙门之幸。” 薄玉衡慵懒靠在椅背上,一双眸子邪魅。他可不相信世上有免费午餐,人性自私,逍遥仙门拿出的东西越珍贵,代表他们想从谈家得到的东西越多。 据他所知,逍遥仙门在修道界的地位仅次于谈家,而谢青时的出现,令逍遥仙门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去年的仙门大试,谢青时拿下了头筹,成为新一代仙门中的佼佼者,想与他结亲的女子比比皆是,逍遥仙门为何愿意拿出如此宝物求娶谈闻时,实在令人费解。 “我听说逍遥掌门的关门弟子谢青时,去年已拿得仙门大试的头筹,竟没有其他合眼缘的女子吗?”谈旗云道。 “掌门也替他寻过,但青时这孩子,一心想娶闻时小姐,实在是拗不过。” 银爻瞧着两方人互相赔笑,却都不肯直接说明心中意图。而谢青时却是一直盯着谈闻时看,眼中深情藏都藏不住。谈闻时则是一直回避谢青时的视线,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矛盾有没有解决。 至于薄玉衡......银爻扭头看着金座上的薄玉衡,他双眼微眯,双腿交叠,一副王者之姿,又如精打细算的商人正在算计利益。 沉默几分钟后,薄玉衡皱眉凉声道:“江副掌门,说句实在话......” 江磊闻言忙直起身摆出恭敬的姿态。 “贵仙门拿出的宝物实乃谈家所需,但我谈家也并不是穷陋之地,宝物对我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江磊原本得意的脸有些僵住:“是是是,这我自然是知晓......” 薄玉衡不再说话,殿中又沉默了几秒,江磊实在忍不住,不由道:“殿中没有什么外人,猜来猜去难免引起误会。谈家主,我便直说了。” “谈家上千年的传承于仙门内外都闻名,实不相瞒,贵派信奉一名神使之事,我们有所耳闻......” 银爻瞬间打起精神,没想到逍遥仙门的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薄玉衡静静等待江磊下文。 江磊笑呵呵地:“我们逍遥仙门愿意拿出这些,一来是求娶谈闻时之意,二来是也想献给那位神使,请神使多多照拂我逍遥仙门。” 薄玉衡薄唇含笑,两条修长的双腿微微搭起,一身强大气场不容置喙。他蹙眉,眸中失了温色:“不知江副掌门是从哪里听到的无稽之谈。” 江磊感受到薄玉衡朝自己倾覆而来的威压,有些喘不过气,但自己是代表逍遥仙门而来,咬咬牙道:“谈家主说笑了,如今修道界中都在传有一位神明即将重现世间,因此无数修道之人纷纷搜寻,想要觅得一些机缘。” “而逍遥仙门之所以知道神明出自谈家,自然是......” 第57章 信奉神使 自然是从谢青时处知道的,这点不需要多想。银爻眯着眼,眼中也泛起冷意,这个江磊人长得和善,但绝非善类。她重现世间的事情绝不能传出去,否则恐会引起大乱,到时连谈家都会覆灭。 看来是来者不善。 谈家信奉神明的事情只有谈家家主、灵女、众长老及长老的关门弟子才知晓。至于谢青时又是从何得知...... 一时间,殿中的谈家人不由自主都瞄向谈闻时,谈家谁人不知,谈闻时小时候救了一位天才少年且非他不嫁。 谈闻时感受到了怀疑的目光,心中大惊,面上一片镇定,淡然开口:“江副掌门,谈家信奉神使之事不知您是从何得知,我身处谈家,掌管谈家南山部,却从未听说此事。” 江磊脸上仍是笑,倒是谢青时开口道:“闻时,当初你救下我时,我便见过从你体内冲出的神力,后来,我又在南山部中看到了槐花法相。你没必要再瞒着。” 谈闻时听到这话后脸上的镇定再维持不住,其他谈家的人也都多少有些慌张。谈闻时在被毁灵根前原是谈家灵女,后灵根被毁,灵女才变成了谈月明。 谢青时所说的神力,便是灵女体内接受神诏后获得的护体神力,否则,谈闻时早在救谢青时时便死了。 “谈家主。”江磊又恢复了得意的样子,呵呵笑道:“我逍遥仙门是怀着诚意来的,如今只有我与青时、逍遥掌门知道此事,相信您也不希望神使的事流传天下吧。” 不只是谈家的人,银爻霎那眯起眼,眼中的寒意抑制不住。 薄玉衡冷哼一声,周身气场更加强大,目光凌厉一一扫过逍遥仙门的几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嗜血:“原来逍遥仙门,是来示威的。” “谈家主言重了,这我们怎么敢呢?我逍遥仙门也只是不想神明出世弄得天下皆知。”说完,江磊昂首挺胸,如鹰般回视薄玉衡。 薄玉衡一动未动,声音冷得如同来自地狱阎罗:“江副掌门是在威胁我谈家吗?” 江磊只是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不再回话。 殿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发话。 谢青时急道:“闻时,云长老,逍遥仙门真的是诚心要与谈家结好关系,所以愿意献出涉灵草和灵泉。闻时,你快答应吧,我这辈子真的只想和你一个人相守。” 银爻的身份,目前只有薄玉衡和两位长老知道。她注意到谈闻时脸上挣扎万分,谈箬可眼中满是狂热。 谈旗云的愤怒已经很明显,就在他要开口时,谈闻时抢先一步说道:“我嫁。” 温软而又坚定的声音在沉默的大殿中更加清晰。谢青时脸上立刻呈现喜色,而谈家的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当然,除了谈箬可。 谈箬可唇角微勾,眼中的快意就好像她已经拿到了涉灵草一般。 谈闻时继续道:“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先看到一百棵涉灵草送入谈家南山部,另外,谈家弟子一百人,进灵泉修炼一月,等他们平安归来,我便嫁。” “自然可以。闻时小姐入我仙门后,我逍遥仙门自不会亏待你。”江磊一口答应,“只是,希望谈家能遵守诺言,我与逍遥掌门要面见神使。” 谈旗云闻言更加愤怒,一掌拍碎了边上的一张小桌:“你们不要太过分!想面见神使想都别想!” “云长老先别生气。我逍遥仙门想要寻求庇佑,自然要亲自面见方有诚意。” 银爻与薄玉衡对视一眼,立刻懂得了对方的意思,既然他们想瞒着耍些花样,那就让她看看这些人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薄玉衡淡淡道:“如今神使即将出世,等闻时嫁过去,届时会通知你们。” “如此甚好。”江磊心满意足,带着逍遥仙门的人离开大殿。 谢青时没有跟上去,跑到谈闻时身边,温柔拉起她的手,对着谈旗云道:“云长老,您放心,我不会让闻时受苦的。” 谈旗云看也不看谢青时,甩袖离开。 谈闻时抬眼看了谢青时一眼,脸上毫无喜色,拉着谢青时也走出了大殿。谈月明也有些生气,追了上去。 至于谈墨和谈箬可,谈墨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谈箬可倒是一脸开心。 谈墨走上前,道:“家主,逍遥仙门此次如此大胆。依老身看,那谢青时到底是如何知道神使之事,还得再仔细查查。” 薄玉衡应允,当年一个毛头小子怎会那么轻易误入谈家秘境,还看到了槐花法相。 谈箬可也走上前:“家主,不如让我去查。当年之事,除了谈闻时和谢青时之外,只有我最清楚了。” 这次谈箬可说得没错,这件事事关谈家安危,由谈箬可查也能避免徇私。薄玉衡也应允了,同时要求谈墨协助。 谈箬可见薄玉衡答应心中一喜,她终于在薄玉衡面前得到了些注视。“对了家主,近日南山部采买弟子带回许多江南一带的糕点小吃,我听闻家主从小于江南一带诛邪除异,应当是爱吃的。” 来了,银爻憋笑准备开始看戏。谈箬可以为眼前的家主就是谈纵深,殊不知,从小在江南长大的是谈纵深没错,但眼前坐在金座上的是薄玉衡。 薄玉衡挑眉,心中想到了什么,问道:“都有些什么吃食?” 谈箬可笑得更开心:“有桂花糕、梅花酥、龙井青团、酥皮脆饼、枣泥豆沙饼......”一时间,谈箬可仿佛在报菜名。 “都拿些来吧。”薄玉衡抚平眉心,打断道,“再多拿些桂花酿、桂花糕。” “入秋了,桂花正盛。” 谈箬可满口答是,欢欢喜喜跑出去准备了。 殿中瞬间只剩下银爻和薄玉衡,薄玉衡浑身上下的冷意还未完全散去,他走下金座,站在银爻身边,轻声道:“逍遥仙门的掌门,据说已修炼成近仙之躯,离成仙仅一步之遥。但一直未能突破,想要亲自见你,或许与此有关。” 银爻点头:“帮助他成仙自是不难,怕就怕他要的不仅仅是成仙。” 第58章 道心何寻 “还没问过你,仙与神究竟是何区别?” “怎么突然问这个?” 薄玉衡眼光飘远,语气有些无奈,又好像有些无助:“我修炼多年,每日只知提升修为,早已分不清我修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为何而修道......” 眼前的男人难得在她面前露出脆弱情绪化的一面,他眼中细细碎碎的光让人有些心疼。 “世上分六道,神、仙、魔、冥、人、妖各占一道。世上本一道,便是神道。神道乃万物之源,是因为上古时期,诸神捏造灵体,注入灵力,方有世间万物。其余五道,所修皆为成神。因此,神道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银爻拉着薄玉衡的手走到殿外。 “你知道路在前方,便知道路的尽头一定会有存在。” 她拉着薄玉衡顺着殿前的道路一直走,走了几步后停下:“现在呢?你是站在这里,还是继续走?” 薄玉衡站在石路中间,转身回望宫殿,此时已经距离宫殿十多米,几秒前走过的石路就在眼前,银爻手上传来的温度还很清晰。只是...... “我知道来路可望,可是走过的路再回去便不一样了。” 银爻拍了拍薄玉衡的肩膀,笑道:“忧什么郁呢!” 薄玉衡又扭头看向面前笑得一脸开心的银爻,有些摸不清头脑。 “难道你就站在路上,不回院子了?”银爻扯着薄玉衡胳膊往院子方向拉。 薄玉衡愣住,只跟着银爻往前走。心中堵塞的地方好像有了些缝隙。银爻说的没错,不可能永远站在路上,总得回家的。 一路上风景宜人,花草绿树相随,鸟禽虫鸣。银爻和薄玉衡一前一后走着。 “如果你不是家主,如果这里不是南山部,一路上这么多院子,你更喜欢哪一座?”银爻问道。 “哪一座?”薄玉衡回想路过的每一处院子,最初的宫殿,低矮围墙圈住的小院,一览无遗、晒着衣裤的庭院,还有种满各色花草的院子...... “若说最喜欢的,还是晒着衣裤的那个小院子,很有烟火气。” “要是没有衣裤,你还会喜欢吗?” “或许不会......” “我就不一样。”银爻说道,“我更喜欢种满花草的院子。” “是因为你的槐花真身?” “也不全是吧,我喜欢待在大自然里,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都是生机的表现。” “那有衣裤菜园的院子,你会选它吗?” 银爻头也不回,干脆利落:“当然会呀。” “虽然都不是我最想回去的地方。” 银爻的话语间的意思充满遗憾,但是她的语气让薄玉衡完全听不出任何沮丧。所以,即使是神明也会忍不住回望来路,想要回到过去吗...... “你可不要在心里偷偷念叨哦。”银爻回头揶揄,“每一座院子的确都不是我最想回去的地方,但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机。” 闻言,薄玉衡垂眸,思考银爻话语的含义。 “别多想啦,我随便问的。” 薄玉衡无奈叹出一口气,摇头轻笑,明明是将近三万岁的神明,倒比他更像是小孩子。 石路最终通向了他们居住的院子。进院门前,银爻站定,放开了薄玉衡的手:“现在我再问你,你是站在这里,还是继续走?” 薄玉衡疑惑问道:“可已经没有路了,我只能进院子。” “错!”银爻抱臂一本正经,“路就在脚下,你怎么能说没路呢?” 薄玉衡现在是真的不知道银爻在说什么了,饶是他活了千百年,见了许多人心,如今也看不明白银爻。他睁着一双眼,等待银爻接下去的话。 “路四通八达,这座院子只不过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那座有烟火气晒着衣裤的小院,不也是你想选择的吗?” 薄玉衡蹙眉,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可是,我们已经路过了,还能回去吗?” “怎么不能?”银爻靠在院墙上,“回望来路,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怀念过去,而是为了让你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 “想去晒衣裤的院子,便回到那个岔路口。想去最初走出的大殿,便原路返回。” “来路可望,因为它在你心底,也同样存在世上。” 眼前女子眼中一片澄澈,像一颗水晶,晶莹剔透。 “你说你不知道修的是什么,不知道为何而修道。那我告诉你,刚才一路走来,花草、鸟虫、碧落、山水、小院,甚至是我、你,都可以成为你选择的路的尽头。” 银爻靠近薄玉衡,迎头直视薄玉衡眼底:“所以,不要再把你的心锁在唐朝了。就从唐朝开始,成为真正的你。” 薄玉衡心底仿佛有洪水冲垮了长久以来的建筑的高墙,而银爻一番话,又如暖日,将洪涝的内心生出暖意。 他第一次对着银爻发自内心的笑,不带任何算计或是畏惧:“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李乐回不来了,唐朝也早已不在。若我只执着于那里,那被困住的只有我自己。” “那我,便从唐朝开始,一点一点成为自己。”银爻说的没错,他是该放下了,他已经努力过了,结局并没有改变。唐朝是对他一个人的囚笼,他若是再努力想着改变过去,那就会接着错过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处景色。 银爻也露出笑意:“你可别多想哦,我就是随便说的。走路要一步一步慢慢走。” “好,我明白了。”薄玉衡轻笑,小神使说话看似无心,但句句都有深意。她是让自己随心,即使陷入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笼,像鸟一样一点一点脱离笼子,才不会引起主人的注意,更不会伤害到自己。 “那你知道仙和神有什么区别了吗?”银爻走进院子里。 薄玉衡跟在后头,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舒畅:“仙为了成神,而神,为了成为众生。” 两人走到各自房间门口。银爻闻言眼里笑意更浓,满意道:“不错,能悟到这些,已经超越了常人了。” 两人隔着四五米,但薄玉衡清晰地看到了女子眼中的笑,那么纯粹自然:“多谢夸奖,看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第59章 秘密交换 再说谈月明,她追着谈闻时、谢青时两人出了大殿。心里有些懊悔,上次她就不该让谢青时这个猪脑子自己去找谈闻时,今天这一出算怎么回事,逍遥仙门明摆着是在威胁! 谈闻时拉着谢青时一路走到一处院子的隐蔽墙角边,墙角正好被院墙上挂下的爬山虎和蔷薇掩盖。 谈月明躲在附近的古树干后。 “谢青时你是什么意思,带着逍遥仙门的人来威胁谈家吗?” “闻时,我想娶你。” “你就用这种方式娶我?你这和逼婚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想让掌门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 “那你就将谈家的秘密告诉他人?” “可是,闻时,不是你说这个秘密一定会让掌门同意的吗?而且,我没说是你告诉我的。” “我是说了用秘密交换,可我没让你用这种方式!” “闻时,我看到你体内的神力是事实,我也不算辜负你,这件事我早就告知掌门,你同我所说只不过印证了猜测。” ...... 谈月明本想让谈闻时和谢青时两人先聊一会,却没想到听到这些!把这个秘密告诉谢青时的竟然真的是谈闻时!这婚事,竟然是谈闻时用谈家的秘密交换来的!? 谈月明愣在原地,忘了动作。那边的谈闻时和谢青时吵着吵着语气渐渐变软,到最后,竟是传出暧昧之声。 给她气笑了,亏她先前那么担心谈闻时,却没想到泄露秘密的却是谈闻时?!谈闻时竟一直在她面前装是谢青时亏待了自己! 蔷薇下的两人越来越火热,谢青时将谈闻时压在墙角,动情喊着“闻时......闻时......” 谈月明再听不下去,一挥手,黄色术力将那一树蔷薇全部击落,飞速跑回自己院子。 身后隐隐传来惊呼,但是谈闻时和谢青时自己心虚,没闹出更大动静,悄悄离开。 谈月明回到院子,越想越气,将手中的短笛“啪”地拍在石桌上。她还不解气,又用力踢了石凳一脚。 谈月明没事,石凳裂了,哗啦啦碎成几大块。 声音惊动了房间内的银爻和薄玉衡,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怎么了月明?”银爻走到谈月明身边,关切问道。印象中谈月明一直是大度有礼,什么人能惹的她这么生气。 “银爻姐姐,哥!”谈月明五官都气得扭在一块,“谈闻时......谈闻时她......” 银爻抚着谈月明肩膀:“别急别急,慢慢说。” 谈月明喘着粗气,一股脑将她听见的全都说了出来。 “亏我还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当时我离开南山部时,她才十岁呢!十五年不见,没想到她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薄玉衡冰冷的脸庞也染上愠怒,任谁都不会想到,谈闻时竟会利用谈家的秘密交换她和谢青时的婚事。 “还有别人知道吗?”薄玉衡冷声问。 谈月明摇头:“应该没有。” “暂时先不要声张,看谈箬可能查出什么。她不是要去逍遥仙门吗,以她闹腾的性子,肯定有些收获。”薄玉衡沉思着,看起来又在算计什么。 “我们可以反将一军,让我提前和逍遥仙门的人见面,至少得在谈闻时嫁过去之前。”银爻道,“就说是神使我的意思。” 薄玉衡闻言脸色有些回暖,没想到银爻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没错。至少先知道逍遥仙门究竟想干什么。” 接下去几日,逍遥仙门倒是十分遵守约定,一百棵天品涉灵草陆续送进谈家。另外,薄玉衡也嘱咐谈旗云和谈墨在五日内选出一百位谈家弟子率先进入逍遥灵泉修炼。 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当然,连日来谈箬可没少来院子里送吃的喝的,还都挑着薄玉衡刚回院子时出现。 薄玉衡吩咐她将吃食摆在院子石桌上便离开,之后再没理过她。谈箬可也很听话,自顾自说完一大段话,然后放下吃食后就走。 不过,等谈箬可走后,那些吃的喝的都进了银爻的肚子,谈月明则是从小见惯了这些小吃糕点,并不稀奇,偶尔吃上几口。 第五日,谈箬可照例在午饭后送来一些糕点小食,美其名曰下午茶。 薄玉衡刚刚处理完事务往院子里走,谈箬可快步上前,声音娇软:“纵深哥哥!” 哦,忘了提,不管薄玉衡怎么纠正,谈箬可都坚持喊纵深哥哥,甜甜腻腻的,听了人浑身是鸡皮疙瘩。薄玉衡更是近几日饭量都减少了。 “纵深哥哥!这是今日的下午茶甜点!”说着,将手上的竹篮往薄玉衡的方向递了递。 薄玉衡没理她,看到银爻和谈月明正坐在石桌上用午膳,他也走到石桌边坐下,拿起碗筷。 “纵深哥哥,你别吃那些,我知道你一直在忙,没时间吃饭。特地给你带了。”谈箬可自来熟地走进庭院,将巨大食盒摆在石桌上。 接着,她自顾自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一码出来,嘴上话说个不停:“纵深哥哥,这些可都是我精心准备的。我特地让南山部最好的大厨烧了这些江南一带最出名的菜肴,你一定喜欢。” 若是眼前的家主是真的谈纵深,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谈箬可日日送的江南吃食给吸引,进而对谈箬可也生出几分好感。 可惜,在座只有银爻知道,现在坐在这的是薄玉衡。 果然,谈箬可码在桌上的十多样菜,薄玉衡眼皮都不抬一下,拿着碗筷吃着银爻和谈月明的剩菜剩饭,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纵深哥哥,你可是家主,怎么能吃别人的剩饭剩菜。”谈箬可嫌弃极了,“还有,我猜你喝了这么多天的桂花酿,肯定有些腻,所以今天给你带了青梅酒,你尝尝,一定......” 正当银爻听见今日没有桂花酿而面露痛色时,就听到薄玉衡淡漠的声音。 “谁让你换掉的?”薄玉衡终于说出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并且抬起眼皮看了谈箬可第一眼。 谈箬可面上笑意不褪,温柔道:“纵深哥哥,桂花酿虽然好喝,但每日喝难免有些甜腻过头了。青梅酒酸酸甜甜,酒味较淡,正适合解腻。” 第60章 当扈 薄玉衡没有回答,扭头问了银爻:“桂花酿腻吗?要不要试试青梅酒。” 银爻立马摇头,桂花酿在她心里是无可替代的! “把青梅酒拿回去,换回桂花酿。”家主发话。 谈箬可表情一滞,口吻委婉:“纵深哥哥,你不喜欢青梅酒吗?” “去逍遥仙门灵泉修炼的谈家弟子明日要走了,我记得你入选了?”薄玉衡道。 “正是。”谈箬可听到薄玉衡关心自己,喜上眉梢,带有骄傲之色。 “嗯,那你吩咐下去,吃食不要断,直接送到银爻房中便好,一定要桂花酿。” 薄玉衡一番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谈箬可头上,没想到她天天送来的吃食竟全进了银爻的肚子?家主竟然对粗鄙的势利丫头这么看重。 谈箬可眼中的嫉妒越来越浓,对银爻的轻蔑也越来越重。没有关系,等她服了涉灵草,入逍遥仙门的灵泉修炼一个月后,必然修为大涨,到时候,不怕比不过银爻。 她可是谈家南山部这一辈中,除了谈闻时外,最有修道天赋的弟子了。 想到这里,谈箬可脸上又恢复笑意,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送来好几瓶桂花酿,说是谈箬可吩咐的。 ———————————— 翌日。 今日是谈家弟子入逍遥仙门的日子,一百名谈家弟子整齐排列在大殿前的空地上。 薄玉衡作为家主自然是早早到场。谈月明和银爻也跟随左右。 谈旗云指挥谈家其他人分发涉灵草给一百名谈家弟子,希望他们能将修为提高,以肩负谈家重任,同时,谈旗云也会作为谈家长老一同前往逍遥仙门。 谈墨见了,对谈旗云道:“云长老何不留一株给闻时?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到至纯灵根,但至少能修炼啊。” 谈旗云闻言长叹,心中又是一阵怒意:“我难道不想吗,还不是谈闻时这不争气的!非要把涉灵草让给谈严,说她自己用不着。” 谈严也入选前往逍遥仙门修炼,站在队列第一排,从谈家分发弟子手上接过一株涉灵草。 江磊今日也来了,他负责把这一百名谈家弟子带入逍遥仙门。 都整顿好后,谈家的弟子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忙完这件事后,薄玉衡才真正空闲下来。又是一日日在庭院石桌上泡茶。银爻现在多亏了薄玉衡,日日都能喝上桂花酿,日子别提多逍遥了。 “桂花酿再好喝,也该多喝些茶。”薄玉衡将煮好的茶给银爻倒了一杯。 银爻心情好,学着薄玉衡的样子抿了几口,然后一饮而尽。茶是好茶。 薄玉衡看到银爻的样子无奈笑笑,又给她续上一杯。“我与谢青时说了,五日后,便让逍遥掌门面见神使。” 银爻闻言正色,点头道:“好。不过你得先给我准备身神女衣服。我把样式画下来,你秘密行动。” 之后,银爻画下衣服样式,薄玉衡便拿着图纸亲力亲为,不露出一丝马脚。 五日很快就到了,今日便是前往逍遥仙门的日子。薄玉衡将神女衣裳送进银爻房里,在屏风后等银爻换上。 银爻将衣服拿在手里。她画的衣服样式是女娲曾经穿过的神服,拿这一套哄骗想要成仙的人类最有效果了。 不一会儿,银爻就换好了。雪青色的吊带薄纱罩着银紫色的织锦,轻盈飘逸,织锦上绣着蛇纹,走动间就像有一条银紫色的蛇匍匐游走。柔软的面料贴合银爻的身材,勾勒窈窕身形。裸露的雪白双臂上缠一条藕色的纱帛,纱帛从两手腕上垂落曳地,清逸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薄玉衡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银爻三千青丝,简单束在脑后,留下几缕垂落肩上,秀目似秋水,娇颜如白瓷。 银爻神力拂过脸庞,明媚的脸变成另一张清秀脸庞。 “走吧小神使。”薄玉衡朝银爻伸手,颇有一种绅士模样,“带你去逍遥仙门。” 薄玉衡握紧银爻的手,另一手双指成笔,术力作墨,凭空画符。两人脚下顿时显现一个卦圈,将两人划在其内。 卦圈发出耀眼的光芒,眼前的薄玉衡被光笼罩,形成一个传送阵。 银爻紧抓着薄玉衡的手,以免在传送阵中失去方向。 眼前流光闪烁,两人很快就到了。此处位于一座山的山巅,俯首是万丈深渊,抬头云天仿佛近在眼前。 谢青时早已等候多时,看到银爻时眼中有些惊色,随后恭敬俯身,朝银爻拜大礼:“逍遥仙门弟子谢青时,拜见神使。”他双手作揖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在地上,两眼只看着地面,半分不敢抬头。 银爻故意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双眼直视前方,清冷的声音从唇间飘出:“带路。” 谢青时不敢怠慢,立马挥手唤出仙门结界,天空中瞬间破开一个洞,洞中隐约可见霓虹仙光。 银爻冷漠抬眼,飞身前去。薄玉衡和谢青时紧跟其后。 进入仙门,便有一长有长须的鸟飞至。那鸟飞近了,银爻看清这鸟的双翅展开却并不振动,全靠咽喉下的髯须飞行。 髯须便如同狮子的鬃毛一般,遮去身子只露出火红的鸟首。 鸟停在三人面前,谢青时率先跳上鸟背,又跪下行礼:“恭请神使上乘。” 原来逍遥仙门竟拿这鸟当作入仙门的交通工具。 银爻和薄玉衡站稳后,那鸟张开巨大的双翅,挡住两边飞速刮来的气流。 “逍遥仙门倒是大胆,敢乘当扈入仙门。”银爻声音冰冷,将这几日从谈箬可身上学到的阴阳怪气发挥得十足十。 当扈,便是三人脚下的这只巨鸟。出于上申山,在《山海经》中也有记载。 谢青时连忙俯身,语气恭敬:“神使,这当扈是仙门留传下的......” “驯化异兽,不愧是大仙门。”没等谢青时说完,银爻继续冷声道。 似褒似贬的话,让谢青时一时猜不透银爻的意思,只能在一旁干笑。 薄玉衡凉凉道:“谈家西山部寻当扈多年未果,竟没想到被逍遥仙门收服了。” 此话一出,谢青时连笑也笑不出来,谈家搜寻记录异兽的事修道界皆有所耳闻,今日本想在神使面前证明逍遥仙门的强大,倒没想到会起到相反作用。 第61章 恶念 逍遥仙门中除了采买弟子偶然出仙门,其他弟子从未入世,有些甚至自出生便没离开过仙门,连是否存在凡尘俗世也不知道,更不要说历史朝代。 因此,逍遥仙门内的景象一片繁华。整个仙门处于幻境之中,流光溢彩的天空,奢华的宫殿金光璀璨,浮于流云之上,仙鹤环绕。仙门之下是青翠群山,高耸直指苍穹。碧水从峰顶倾泻而下,七色彩虹横跨群山落在仙殿檐上。 当扈飞得很快,落在仙殿前的台子上。 三人跳下鸟背。银爻回首,纱帛迎风飞舞,当扈俯首,鸣声温柔,用鸟喙亲昵地蹭了蹭银爻伸出的手。 银爻会心一笑,不管过去多久,当扈性情还是那么温顺。万年前,这只当扈还是幼鸟,咽喉下的髯须还没那么浓密,银爻当时还抱过它。后来,上申山地带风沙四起,很多当扈鸟死去,只剩这只幼鸟被银爻抱走。但后来她被封印,当扈幼鸟自此失去下落。 只可惜,性情温顺,却被驯化供人骑乘,当作炫耀仙门强大的资本。 想到此,银爻眼中一片冰冷。 “逍遥仙人,恭迎神使!”身后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苍老却很遒劲。 银爻仍是冰山美人的样子,轻衣翻飞,面容清冷,对人爱搭不理的模样。 那逍遥仙人见了顿时又是欣赞又是敬畏,忙走上前,躬身道:“得见神使,三生有幸。在下逍遥仙门的掌门,号逍遥仙人。” 倒真把人唬住了。 眼前逍遥仙人穿一袭白色宽绸袍,用金线在袍边袖上凤凰,一身光华垂落。头上戴顶金冠带,上有玉石装点,倒是有几分仙人模样。 银爻暗自感叹,早听闻人间如今只识得凤凰,而不知凤皇。 “神使,在下江磊,逍遥仙门副掌门。”江磊站在逍遥仙人身侧,也穿着一身白袍,戴着一顶相似的金冠,躬身朝银爻恭敬行礼。 银爻伸手虚虚一托,神力分作三缕托起恭敬行礼的三人。神力轻柔带有暖意,再次令逍遥仙门的三人感到震惊。 如此醇厚柔和的力量,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不知要修炼多久才能拥有。 银爻领着薄玉衡往前走,全然不顾逍遥仙门的人,只把这里当自己家。 走进仙殿之中,也是金碧辉煌,比谈家南山部的主殿不知奢华了多少倍。或许在这仙门之中,只有豪华夺目,才配得上仙人二字。 银爻自顾自坐上仙殿最上方的宝座。宝座可供两人齐坐,她双臂轻搭在扶手上,玉腿交叠,脚尖翘起,挺立身子,睥睨天下之姿。 逍遥仙人没有多说什么,上前躬身道:“神使光临,逍遥仙门荣幸之至。” “听说你逍遥仙门于谈家南山部中,以泄露本神要挟,坚持一定要见我?” “神使误会。”逍遥仙人赔笑,将姿态放得很低,“我们也只是怕神使不愿赏脸。” 见银爻冷笑,逍遥仙人战战兢兢道:“神使勿怪,逍遥仙门也是以至宝作交换的。” “至宝交换?”银爻顿了顿,“听说逍遥仙门还娶了谈家灵女?” 江磊看了眼薄玉衡,走到逍遥仙人边开口:“神使刚出世有所不知,逍遥仙门娶进来的是灵根被毁的谈闻时,已经不是灵女了。” “怎么?你们还觉得不够?” “怎么会怎么会。”逍遥仙人干笑,一把将谢青时拉上前来,“在下最宝贝的徒弟,谢青时,此生非谈闻时不娶。” 谢青时立刻跪下:“神使,谢青时此生只爱谈闻时一人,绝不负她!” 银爻眯着眼看向谢青时,少年双膝跪地,上半身笔挺,一手竖起三指冲天发誓。 她暗暗叹气,希望谈闻时真嫁过来后,能顺遂如意。 “神使。我们仙门想要面见神使,实有一事相求。”逍遥仙人开口。 银爻没有回答,等待下文。 逍遥仙人扭头看向薄玉衡:“谈家主,接下来的事,涉及仙门内情,还请谈家主回避。” 薄玉衡挑眉,与银爻对视一眼后,走出殿外。 殿中只留下四人,逍遥仙人拱手抱拳:“神使,本仙门想求神使之事,关乎天下苍生。” 银爻垂眸,问道:“何事?” “逍遥仙门有一处追灵潭,最初仙门中人用来洗去凡尘,因此用作人间善恶的分辨之地。追灵潭中灵气与灵泉相通,本能自我净化,但近百年来,追灵潭中灵气衰弱,洗下的凡尘堕为污泥,恐与天下善恶之念有关。” 银爻皱眉,追灵潭,或许与上古留下的神迹有关,若真如逍遥仙人所说,那么追灵潭实际上便是分辨天下善恶趋势的镜子。而现在满是污泥,就说明人间恶念浓郁无法消散,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世上恶神早已被封入判决庭,若是恶念无法散去,恐会祸及六道。”银爻忧声道。 “没错神使,此事我仙门中遍寻方法都无法解决,这才找上神使。若再不处理,只怕灵泉也不保啊!”逍遥仙人哀呼。 上古曾诞生一位恶神,名叫鹭驺,集生灵恶念而化为神。说起来也是一位上古大神,只是伏羲、女蜗担忧鹭驺过于强大,危害生灵,便将其封印在判决庭,日日以神霞洗练,化去恶神的大部分力量,维持六道善恶平衡。 这事的确等不得,若是人间恶念横飞,那其他四道恐怕只多不少。 银爻当即令逍遥仙人带路。 殿外,薄玉衡等了一会,便见银爻几人步履匆匆出了仙殿,他皱眉迎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逍遥仙人阻止道:“神使,这......” 逍遥仙人的意思是不想这事泄露出去。银爻思索片刻道:“这事有些棘手,若是不加处理恐危害天下苍生。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薄玉衡见银爻担忧的模样,只怕逍遥仙门的事的确是很要紧,他便退开,轻声道:“好,我一直在这里。” 银爻点头,随着逍遥仙人和江磊离开。谢青时留下向薄玉衡作揖后,便前往谈家南山部。 第62章 落入泥潭 三人仍是乘坐当扈鸟前往,飞到一处圆形平台上落下。这处平台四周被铁索吊住,分别锁在四根擎天柱上。四根柱子直冲天顶,根本望不到顶端在哪儿。 圆台中心挖空,原本应该是一汪清澈的深潭,如今淤泥涌动。偶尔有灵气从污泥底部冒出,也很快被污泥吸收消失。 银爻往淤泥中探入神力,蓝色的莹光缓缓流淌在污泥上方,极快地锁住灵气。她仔细感受这丝灵气,其中蕴含微弱神力。她果然猜得没错,追灵潭应该是一处神迹。 “神使您看,这潭水如今已经完全被污秽之物覆盖,我们实在是拿这没办法啊!”逍遥仙人满面愁容,摊开双手望向银爻。 “是恶念没错。”银爻收回神力,仅片刻时间,污泥已将她的神力全部吸收。 “神使,求您救救逍遥仙门!再这样下去,灵泉被污染,整个逍遥仙门将不复存在!”逍遥仙人站在银爻身侧躬身拜道。 江磊也跪在银爻另一侧,哀声道:“是啊神使,我们绝非有意为难谈家,实在是身不由己!” 银爻没有回应两人,只是专注看向一潭的污泥,她在人间时并未感到污浊,逍遥仙门的人不入世,这恶念污泥从何而来? 正当银爻思考间,逍遥仙人和江磊一左一右利用捆仙索捆住了银爻的胳膊,将银爻架起。 银爻未料到两人有此举动,双手被捆仙索缚住挣不开,眼中寒意乍露:“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笑得狡诈。逍遥仙人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哈哈哈哈哈堂堂神使,还不是被两个凡人擒住?” “神使。”江磊也奸诈道,“你如此爱护苍生百姓,便让你给我逍遥仙门做点贡献。” “是啊。”两人一边说一边将银爻推到追灵潭边,一把将她推进去,“我们,也是黎明苍生啊!” 银爻只觉得污泥快要将自己吞没,浑身上下冰冷得快要失去知觉,双手被捆仙索绑住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逍遥仙人和江磊冷漠地看着银爻完全消失在污泥潭中,这才满意离开。 —————————— 薄玉衡站在仙殿前,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原来的位置未动分寸。 逍遥仙人和江磊乘当扈回到仙殿前,逍遥仙人面上笑容明显,走到薄玉衡面前恭敬道:“谈家主,神使命我等回来传话,说事情棘手,还需几日才能解决,让您先回去。” 薄玉衡瞄着眼前的两人,神色晦暗不明,唇边扯开一抹笑意:“不必,我在此等候便是。” 这话让对面两人面色一僵,但逍遥仙人仍是恭敬之姿:“谈家主,可这事着实棘手,不如您先回谈家,神使处理完自然也就回去了。” “不需要。”薄玉衡冷声道,说着眼神便飘向他处,“无需逍遥仙人担忧。” 逍遥仙人和江磊无奈,不再管他,两人走进仙殿中。 进了仙殿,江磊便苦着脸,轻声对着逍遥仙人道:“掌门,这谈纵深死活不走,我们行事都束手束脚的。” 逍遥仙人蹙眉俯首,叹了口气:“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南山部便无人坐镇。派弟子盯着他。” 闻言,江磊应下,面上也放松下来,点头道:“是是是,现在,只等那位神使了。” “哼!”逍遥仙人又变成那副狡诈嘴脸,“万丈深潭,上一位神明已经殒身于此,小小神使,还能比那神明厉害?” —————————————— 薄玉衡等逍遥仙人和江磊走后,又将视线转回两人的背影。他轻轻蹙眉,冷峻的面庞浮现阴戾,他不能将银爻一人留在逍遥仙门,孤立无援。 只是......他望向银爻离去的方向,逍遥仙门的人一定会盯着他不让他随意走动,他不能到她身边助她。 若是再拖下去,便又要到月圆之时了。 ———————————— 谈家南山部内。 谈闻时在自己房内梳妆打扮,挑选衣物首饰,离嫁进逍遥仙门只剩十多天了,她得收拾收拾东西。 “闻时!”门外响起谢青时的喊声。 谈闻时连忙起身出门,果然见谢青时一脸笑意跑进自己的院子,手上还拎着个袋子。 “闻时,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东西。”谢青时从袋子中拿出细心包好的吃食,将包装撕开,双手捧着拿到谈闻时面前。 “是白巧克力曲奇!”谈闻时脸上顿生明媚的笑,她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丝丝甜意从唇齿间淌进心底。 谢青时将谈闻时拉进屋子里,小心把曲奇放在桌上,回头一把抱住谈闻时,双手环住细腰,将头搁在谈闻时颈窝,贪婪地吸着谈闻时身上散发的香味。 “闻时,我好想你。”谢青时像小狗狗一样拿鼻尖蹭着谈闻时脖颈肌肤,声音已染上迷离,“你好香啊。” 谈闻时被他蹭得有些痒,缩着身子往后躲闪,哪知谢青时双手所得更近,她的身子与谢青时完全贴合。她不由得笑道,话语间有些撒娇:“青时你干嘛。” 谈闻时温软的身子贴在身上,谢青时有些心猿意马,鼻间满是谈闻时的香味,耳边是谈闻时撒娇的软语,他再控制不住,在谈闻时脖颈上亲吻,连带身子也热了起来。 谈闻时也有些情不自禁,伸手抱住谢青时的脖子,娇声喘喘:“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谢青时吻着她的肌肤,闻言一路往上,朝着谈闻时耳朵里吹气:“谈家主说今日便带神使去逍遥仙门,掌门命我在仙门外等候。闻时,我可没有故意来迟......” 谈闻时听到这话,眼中的迷离瞬间褪去,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她试探着问:“那......家主和神使呢?他们回来了吗?” 谢青时仍是喘着粗气附在谈闻时耳边:“没呢,谈家主说要在仙门里等神使,我先回来了。” 谈闻时抱着谢青时的头,从自己的脖颈处离开,与他双眼直视。她看着他眼中的情欲,语气坚定无比:“青时,我有些等不及谈家弟子回来了,我们后天便举办婚礼吧。” 第63章 成婚 谢青时眼中的情欲慢慢褪去,疑惑道:“为何?闻时,你不是不放心那一百名谈家弟子吗?我不想让你嫁给我有所顾忌,一个月而已,我都等了十几年了,我可以等......” “青时。”谈闻时打断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完全相信逍遥仙门一定会好好对待谈家弟子的,我只是......只是想早点嫁给你,我等不及了。” “闻时,你真的这么想吗?” “青时,你等了十几年,我又何尝不是?即使灵根被毁我也未曾后悔。救了你之后,你说将来一定会风风光光娶我为妻,我便等到现在。闻时,我很想很想嫁给你。” 谢青时俯首思考后,抬起头道:“好,闻时,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们就后天办婚礼,我今晚便回去与掌门商量。” 说完,谢青时再也忍不住,覆上谈闻时的唇瓣:“闻时,我也很想娶你。” 谈闻时用力回吻,双手紧紧抱住谢青时,尽情抚摸着,回应谢青时的每一个动作。 对不起,青时...... 没多久,房间内便是一片旖旎之声。 —————————————— 深夜,明月悬在空中,凉风轻抚。而这些景色在逍遥仙门的幻境中全都不存在,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都是流光霓虹。 薄玉衡在仙殿前站了一日,银爻一面也没有见到。逍遥仙门派来盯着他的人隐在暗处,他全然知晓但并未戳穿,不知逍遥仙门都在谋划着什么。 “谈家主?” 薄玉衡闻声转头,只见谢青时从当扈背上跳下,惊讶地看着他。 “谈家主,您怎还在这里?”谢青时疑惑道。 “等神使。”薄玉衡轻瞄了谢青时一眼,便闭眼不再理睬。 谢青时也没多留,他来仙门,是为了自己和谈闻时的婚事。 仙殿之中,逍遥仙人和江磊听了谢青时的话后,沉下脸思索。 谢青时急忙劝说:“师父,江副掌门,这场交易,我们逍遥仙门所求之事已经全部得到。闻时提早进仙门,对于逍遥仙门来说并无坏处。” 逍遥仙人蹙眉思索,的确如谢青时所说,逍遥仙门提出的要求已经全部达到,提早婚事的确没什么坏处,不过...... 江磊也在担忧同一件事,走到宝座旁,俯身到逍遥仙人耳边:“掌门,两日时间,恐怕会来不及啊。” 逍遥仙人眯眼,那位神使仅没入泥潭一日,他便能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大涨,成仙指日可待,两日时间,或许来得及。 想到此,逍遥仙人抬手阻止江磊继续说下去,他眼珠一转,嘴边便浮现笑意:“青时,你等着这桩婚事十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为师为你高兴。” 接着,逍遥仙人站起身走到谢青时身前,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你和闻时的婚事提到两日后,自是没有问题。为师会竭尽所能操办,届时,与你一同前往谈家迎亲!” 谢青时脸上笑容绽开,开心得笑出声:“多谢师父!师父之恩,青时必会涌泉相报!我这就去告诉青时!” 说完,谢青时便开心得跑出殿外,路过薄玉衡时,他犹豫片刻,冲到薄玉衡面前,笑得开怀:“谈家主,我与闻时商量好了,婚事提到两日后举办。我听师父说您与神使还要解决棘手的事,还望您能于百忙之中参与,祝福我和闻时。” 薄玉衡听到这话微微挑眉,只淡淡应了声“恭喜”。他看着薄玉衡轻快乘上当扈,心下却疑惑顿生。 殿内,逍遥仙人等谢青时跑出殿外,脸上的慈祥消失殆尽,江磊眉头紧皱:“掌门,两日时间,恐生变故啊!” “呵,无碍,两日之后,我已成仙。没有神使护佑的谈家,别说是谈纵深,便是整个谈家也不是我的对手!” 江磊大惊:“掌门,仅仅一日,您的修为便提升如此之多?” “哈哈哈,这位神使的确有些能耐,修为不低。等到那些污泥将其完全吸收,我的灵根便又会重回洁净,到时,别说是成仙,便是成神也犹未可知啊哈哈哈哈哈!” “恭喜掌门,贺喜掌门!没想到这神使竟如此愚笨,三两下便被我们骗了进去,我看她高高在上,也不过如此。” 江磊奸笑着,追灵潭是逍遥仙门禁地,平日里只有他和逍遥仙人能进去,那潭中的污泥,便是他二人上百年积累下的恶念。 上一位神明殒身在潭中,将那些污泥全部净化,灵气恢复,但逍遥仙人与江磊的恶念从未减少,比往日更甚,追灵潭很快又满是污泥,连带将他们两人的灵根也污染了。 可怜那神使被蒙在鼓里,至死也不知道真相。如此美丽的人儿啊,着实可惜。 “如今牺牲一个银爻,换得两人成仙,不亏。”逍遥仙人负手而立,望着殿外傻傻站着的薄玉衡,“早几日也好,这可是谈纵深自愿留在这的,大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江磊邪笑,眼中尽是目的得逞的得意。 ——————————————— 两日后。 谢青时心里的欢喜再也抑制不住,今日便是他与谈闻时婚礼的日子,这是他等了十几年的人。他穿上艳红色的喜服,身材挺拔,清隽俊逸。 薄玉衡仍然站在仙殿外没有动过,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谢青时走过去时,薄玉衡只凉凉说了声“恭喜”便再没反应。 不过对于谈家主这样的人物,能得到一句恭喜便足够了。 谢青时来到仙殿之中,没想到掌门和江副掌门也早已准备好,正坐在殿中清点带去谈家的礼品。 谢青时只觉得今日的师父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但是喜悦上头,再多异样也被他忽略了。 “青时啊,你来看看,这些是为师准备带去的谈家的东西。” “难得见师父如此开心。”谢青时看着逍遥仙人收拾的礼物,有些惊讶,“师父,这赤木桌椅、霞玉枕,还有这么多特制的仙家衣裳,您要带这些去谈家?” “这......没错。青时,这桌椅玉枕是送给谈家的,谈家入世,没有我们仙门这些东西。”逍遥仙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还有这些仙家衣裳,是送给谈家南山部的两位长老的,听说两位长老修为极深,说不定要成仙了。” 第64章 成仙 闻言,谢青时笑意更大:“没想到师父如此周到,之前的天品涉灵草和灵泉便已经让青时难以报答,现在......” “好徒弟,别说这话,你能帮助我们联系上谈家,就已经立了大功啦!”逍遥仙人与江磊一同大笑。 随后,一行人便热热闹闹出发了。 谈家南山部中,谈闻时也早早便起床了。 谈墨亲自来替谈闻时梳发,还带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据说谈墨出嫁时便是由她替谈墨化妆的。 “多谢瑰奇长老。”谈闻时躬身一拜,“闻时幼时母亲便不在身边,您对我来说就像是母亲一般。” “哪里的话。”谈墨亲昵抚了扶谈闻时的肩,“再怎么说你也是谈家的人,谈箬可被我宠坏了,娇蛮任性,要不是你多加包容,箬可这孩子......” “长老别说这话了,她是妹妹,我自然是要多加爱护的。”谈闻时拉着谈墨走到梳妆镜前,将一把精致的木梳塞到谈墨手上。 “瑰奇长老,您为我梳头吧!”谈闻时端坐在梳妆凳上,镜子中的自己浅笑嫣然,清秀的脸庞明媚异常。或许今天,会成为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 谈墨拿好梳子,轻柔地覆上谈闻时的黑发,一下一下地梳着,嘴里的吉祥话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梳妆完,谈闻时换上自己精心挑选的婚服。婚服采用的是偏中式的设计,艳红色汉服穿在谈闻时身上一点都不喧宾夺主,反而更显得明艳大气。红绸衫与霞帔层叠,精致的绣花吉祥团纹点缀其间,袖口衣边略微敞宽,皆用金丝线绣着团花。喜服胸前与后背有两只完全相同的凤皇图案,衬得谈闻时更加挺俏。 “吉时到了!新郎要来迎亲啦!”院子里谈家弟子兴奋大喊。 “来了来了,可不能让她轻易进去!” 院子里霎时变得哄闹起来,谈闻时听了心里暖意渐生,多少年了,她的院子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谢青时爽朗的笑声一阵又一阵,伴着谈家弟子的赞叹。没过多久,谢青时便推开了房门,谈墨早就已经扶好了谈闻时。 谈旗云随后跟着进来,脸上虽没有多开心,但神色也缓和不少。他从谈墨手中接过谈闻时的手,俯下身子,示意谈闻时上背。 谈闻时没有亲兄弟,自然是由谈旗云背她出去。 谈闻时趴在谈旗云背上,不由得热了眼眶,儿时她也曾这样趴在背上。 “闻时。”谈旗云的声音传来,苍老的声音有些无奈,“你执意要嫁,我不拦你,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好好的,就够了。” 这话令谈闻时眼中的水花更明显,声音染上哽咽:“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好的。”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父亲,永远不会忘记谈家。 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一路来到南山部主殿,江磊已经在殿中坐好,逍遥仙人则是背对着殿门,站在家主座前不知道想些什么。 殿中一瞬间闹哄哄的,谈旗云放下谈闻时,郑重地将谈闻时的手交给谢青时,眼中全然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拳拳爱意。 谈旗云忍着哽咽又向谢青时交代几句话,谢青时全都应下。 “师父!到你了!”谈旗云交代完后,谢青时朝着家主座喊道。现在的流程已经进行到双方的高堂给予祝福。 谢青时连喊了几声,逍遥仙人好似刚刚听到,终于闷声道:“在祝福前,本仙有些礼物想要送给谈家。” “呈上——”江磊朝殿外喊高。 谈墨微微蹙眉,家主座前的逍遥仙人背身对着众人,一动未动。 殿外逍遥仙门的弟子将一众包装精致的礼品搬进殿中,逍遥仙人这才转身,却没想到他指挥着那些弟子,将桌椅拜在偏殿,玉枕放在家主榻上,还有许多衣裳全都要好生摆放...... “逍遥掌门,这是什么意思?”谈墨早就皱眉,质问道。 逍遥仙人毫不收敛,猖狂大笑:“没什么意思,本仙看上了这里,想要据为己有罢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你这样会引起误会的!”谢青时惊讶大呼,这可是他的婚礼。 “我的好徒儿,这可不是误会。”逍遥仙人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下阶梯,完全将谈家主殿当成了自己家,“逍遥仙门的幻境为师已经待得不耐烦了,是时候,扩大仙门了。” “陆瀚!家主不在,你真当我谈家没人了吗?这主殿岂容你放肆!”谈旗云愤怒得直指着逍遥仙人大骂,而陆瀚正是逍遥仙人的真名。 “云长老啊,谈家入世守护百姓,死的死,伤的伤,不如归入我逍遥仙门,大家一起成仙多好啊!”江磊在一边假惺惺地劝道。 “师父!江副掌门!你们在说什么!今天可是我大婚啊!”谢青时焦急地跑到陆瀚面前。 “好徒儿。”陆瀚慈祥的表情充斥满脸,“的确要感谢你,我们才能毫无顾忌出入谈家南山部。” 谈闻时蹙眉看着眼前这一切,陆瀚现在这么明目张胆想要吞并谈家,一定是神使那边出意外了。没想到她提早半个月实行计划,还是迟了。 谈旗云和谈墨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出手,攻向陆瀚。 却没想到,陆瀚毫不慌张,身侧光华流转,霓虹绕身,映得一袭白袍五光十色,绚丽夺目。殿外鸟兽齐鸣,奏成一曲悦耳的乐章。 面对谈家两位长老的攻势,陆瀚只伸出两指,口中念决,霓虹瞬间挡在身前,两位长老无论使出多大的术力都再无法前进一分。 “掌门使的是仙力!掌门已修成仙了!”有几个逍遥弟子惊讶大喊。他们原本还有些迟疑,如今就像看到靠山一样再无所顾忌,纷纷拔出手中长剑,朝着在场的谈家弟子攻去。 谈家弟子自是不甘示弱,召出自己的武器回击,殿中只有谈闻时和谢青时两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谢青时将谈闻时护在怀中,不知该帮谁。 江磊也加入战局,到底是仙门的副掌门,一出手便撂倒了三四名谈家弟子。 谈墨和谈旗云释出更大的术力,然而全都被陆瀚轻飘飘化解,成仙与未成仙的实力差距瞬间显现。 第65章 灵女诀 “呵......不自量力,不堪一击!”陆瀚两指微转,强大的仙力涌动,瞬间将两位长老击飞数米。 殿中的战斗成了单方面的吊打,仙力流转间哀声一片。 —————————— 南山部院中的谈月明躺在床上,自从她得知谈闻时与谢青时之间的勾当后,再没有见过谈闻时一面。 两日前得知婚礼提前,更是没把她气个半死,大骂谈闻时白眼狼。 婚事这天,她也没有心情前去祝福。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前,她与谈闻时说好由她来替谈闻时梳妆,但这事之后,她便与谈墨说明,再寻了一位女子替谈闻时梳妆。 谈月明躺在床上生闷气,谈闻时得知她不参加后也没有半句话传来,更让谈月明伤心。 她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喜乐,整个人闷在被子里。 没过多久,喜乐消失,外面反而一阵哄闹,好像是很多谈家弟子在吵闹,听上去不像是婚礼上的小打小闹。 谈月明不明所以,随意抓了件衣服走出房门,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小院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几天前哥哥和银爻说要去逍遥仙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灵女!灵女!”谈月明一出院门就有一名谈家弟子跑过来,神色慌张,“不好了!主殿里打起来了!” “不是婚礼吗?怎么还打起来了?”谈月明蹙眉,还有些赌气。 “听说那逍遥掌门图谋不轨,正和两位长老拼架!”这名弟子气喘吁吁,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 很多谈家弟子似乎也听到了风声,全都操上武器,从各自院子里跑出来往主殿赶。一时间,谈家的各条小路上全是弟子赶去主殿的身影。 谈月明闻言也急了,手中紫苏短笛显现,二话不说跟着弟子也纵身前往。 半分钟后,她便落在主殿前。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将暗。 只见大批大批的谈家弟子冲进殿内,又被一阵强劲的仙力轰出来,但没有一人临阵脱逃,从地上爬起来,更多的人又冲进殿内。 有刚被轰出来的弟子一口血吐在地砖上,挣扎着还想爬起来,还有些修为低的,轰击撞倒在地便再也没爬起来。 “灵女!”一名弟子跌跌撞撞跑到谈月明面前,捂着受伤的胸口,“逍遥仙门假借婚事之名想要吞并谈家,那掌门陆瀚短短几日已经成仙了,两位长老也打不过!” 谈月明闻言更是怒从心来, 她就知道逍遥仙门打着谈家坏主意!他们是故意设局将谈家百名修为最高的弟子锁入逍遥仙门,再扭过头来攻进南山部! “成仙又怎样!今日定要誓死守护谈家!”谈月明怒吼,紫色光芒流转,飞身与谈家弟子一同冲入殿内。 殿内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地上躺着无数谈家弟子和逍遥弟子,一个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已经没有任何动静。而活着的人仍在拼杀,殿内尚有千名逍遥仙门的精锐弟子,殿外谈家弟子一拨拨涌入,一剑剑寒光闪过,带出血色飞溅。 谈旗云和谈墨两位长老也已负伤,但仍是拼着冲杀,反倒是陆瀚身上未沾一点血污,长身立在家主座前,轻轻挥手击出道道仙力。 谈闻时站在一根立柱之后,眼中恨意丛生,不知在想些什么。谢青时一面拦着江磊继续杀害谈家弟子,一面抽出身来保护谈闻时。 谈月明此刻无意追究,飞身上前,短笛瞬间紫光涌出,与两位长老一起攻向陆瀚。 然而如意料之中,陆瀚对付三人不费吹灰之力,面对三人夹击身形未动,挥手便轻易化解。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们的神使已经身陨,没人能打败我!”陆瀚得意大喊,他已经预见了这场战斗的结局,凡人,怎能与仙人匹敌? 谈月明面色冷峻,右手短笛翻飞,紫色术力散出,另一手捏诀,口中默念诀法。 “苍山槐江,沥沥罗转!” 诀法一成,谈月明周身充斥紫色与蓝色的流光,光芒交错变幻,似是有数条游龙环绕周身,又像水流一般缥缈回转。 见此,陆瀚眯眼,谈月明周身不只是她本身的术力,隐隐有神力流动。 谈月明眼中光芒大盛,燃起与银爻相似的神火,虽不如银爻的力量纯粹醇厚,但也散出神明威压,令人不由想要臣服。 “是灵女诀!”殿外有谈家弟子惊呼,“灵女借了神力!” 众人灰蒙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灵女诀是谈家灵女才能练就的秘术,施术后能够通晓神灵,从神使那借得神力,能不能打败陆瀚,只看谈月明了! 见此,谈家弟子士气大增,更加勇猛杀入殿内,原本溃败的局势起死回生。 谈月明以短笛做武器,神力术力同时击出,强大的威压瞬间散开,陆瀚不得不立刻运转仙力对抗。 谈墨和谈旗云也一同上前相助,陆瀚不断转换身形在三人攻势间闪避游走,并寻找空隙击出霓虹仙力反击。几十个来回间,场上便只剩下谈月明仍在坚持。 谈闻时扶着立柱站稳,时刻关注谈月明与陆瀚交手大战。她曾经也身为灵女,自然知晓灵女诀可以借神力,但正因她熟知灵女诀,便知道所谓的借神力实际上的作用是为了保命,若想要凭此打败一个仙人,恐怕很吃力。 她再等等,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 谈月明和陆瀚仍在持续交手,身影变换飞快,只能看到几抹残影。交手几百回合后,谈月明明显有些吃力,周身环绕的神力渐渐减弱。反观陆瀚,应对游刃有余,毫不吃力。 谈月明心中焦急,不知道哥哥和银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快要拖不住了...... 陆瀚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不禁大笑:“凡人之躯,妄想借神力匹敌本仙?” “痴心妄想!”陆瀚吼出这句话后,释出更多仙力,全数轰击谈月明。谈月明只得蕴出神力术力抵抗。 结果毫无悬念,谈月明被强大的仙力轰击出内伤,整个人飞出殿外,倒在地上,眼中的神火已经熄灭,她的五官纠在一块,猛地咳出大口血。 第66章 堕魔 陆瀚乘胜追击,绽出巨大仙力光华,周边的弟子全都瞬间被击飞,殿中的立柱也大多被击碎。 “如何?还想反抗么?”陆瀚往大殿走去,盯着谈月明得意洋洋,“堂堂谈家,也不过如此啊。” “你们的家主,只知谈情说爱。你们的神使,心系苍生却不长脑子。本仙已位列仙班,就是你们家主,也奈何不了我!” 说着,陆瀚回身,抬首看着主殿牌匾:“谈家门,我看,就拆了吧!” 话音刚落,陆瀚双手掌心仙力汇聚,随后猛地展开,他身前瞬间形成一个巨大霓虹法阵:“今日便是谈家留存世上的最后一日,且让各位开开眼界吧!” 那霓虹法阵顷刻绽放剧烈光华,七彩流光向阵中心聚拢,流光汇聚,对准殿门上的牌匾。 谈家众人皆愤怒盯着陆瀚,但谁也没有能力阻止。谈月明连连咳血,体内再没有力量可蕴出,谈墨和谈旗云身受重伤,双双躺倒在地,一双眼迷蒙地望着陆瀚,说不出一句话。更不要说被轰击出殿外的普通谈家弟子。 悲痛笼罩整个谈家,难道,谈家南山部今日真的要覆灭吗...... 眼看着七彩流光从阵法中心以光速射出,一众谈家人默默闭上眼,不想眼睁睁看着谈家大殿的牌匾被击碎,这块牌匾流传千年,门中弟子皆视其为荣耀! 但预想中牌匾碎落在地的声音没有传来,反倒是一阵法力碰撞击出的巨响,掀起狂风,拍在众人脸上。 抬眸望去,只见牌匾上凌空立着一人。黑发乱舞,绣有凤皇的红色喜服加身,衣裙被狂风刮得翻飞,双眼中冷漠得满是戾气,而那张雪白娇俏的小脸众人再熟悉不过,正是谈闻时! “闻时?!你......何时......堕了魔!”谢青时不敢相信地看着空中与陆瀚抗衡的谈闻时,瞠目结舌。 谈闻时双手成爪,涌出汩汩黑气,一团团环绕着谈闻时,那黑气如烟如瘴,一点一点将七彩流光吞噬,最后竟是游到阵法正中,将流光汇聚的光球全数吞没,阵法随之碎裂。 陆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对面的谈闻时很快破坏了阵法落在地上,他随即冷笑道:“没想到谈家堂堂修仙门派,竟出了一个魔头,不日便将沦为天下笑柄!” 谈闻时冷哼出声,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堂堂逍遥仙门,用阴谋诡计攻打谈家,你难道不会有一点点的心虚吗?” “心虚?”陆瀚嘲讽大笑,“我已成仙,何来心之一说?我将这南山部改姓逍遥,谁有资格说我一句不是?” 话音刚落,陆瀚抬手挥出强劲仙力,似一杆银枪飞速朝谈闻时刺去。谈闻时黑气缭绕,双手也蓄出黑雾迎击,双方战平。 力量碰撞产生强大的能量波动。随后,两人飞身攻向对方,短短几秒便交手上百次。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陆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尽全力轰击,两人对立而落。 陆瀚立刻仙力涌动,七彩霓虹如吃人的怪物,生出触手伸向在场的所有谈家弟子。 谈闻时意识到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见霓虹触手缚住谈家弟子后,便吸入汩汩术力和生机,尽数涌进陆瀚体内。 陆瀚这是想要吸取力量化为己用,瞬间提升仙力! 谈闻时见状只能催动黑气阻止陆瀚吸收更多的力量。一边的江磊见状攻向谈闻时,但以他的修为完全不足以与堕魔的谈闻时相提并论,一下子便被轰出老远! 谈闻时不断操纵黑气切断霓虹触手,但每每刚一斩断,霓虹又会再生出触手重新缠上。 谈闻时眼中怒意横生,浓黑如墨的黑气如厉鬼冲向陆瀚,陆瀚全身由于吸收力量形成一道坚硬的盔甲,谈闻时一时之间破不开,她只得加大释放魔气,爪状的双手操控魔气使劲想要扒开陆瀚周身的盔甲。 突然,陆瀚周身霓虹大绽,将谈闻时震开。只见他长舒一口气,嘴角边的笑意越发险恶:“无妨,吸收这些,足够将你打散!” 说着,更加强劲的仙力汹涌而至,谈闻时释放魔气吃力应对。她快要坚持不住,身后突然用来一股力量! “闻时,我来助你!”谈月明撑着一口气,将体内仅剩的术力打入谈闻时的后背。更多的谈家弟子也跟着将自身的术力注入谈闻时,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必须坚持住! 合众人之力,谈闻时只能与陆瀚堪堪打平,而陆瀚仍在持续释出仙力! 谈家众人都感受到巨大的威压,好似千万斤沉铁压在身上,即使如此,仍没有一人放弃脱手。 谈家入世,护生,也护己;修道,亦修心!无论如何,不能让谈家覆灭在这等人手里! 江磊爬起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冲过来,大喊道:“还等什么?!逍遥弟子听令!谈家人,杀无赦!” 一众旁观的逍遥弟子瞬间回神,气势汹汹挥着手中长剑冲向谈闻时背后的谈家众人。 “不——”谈闻时看着这一切,悲声痛呼,难道,谈家南山部,真的要就此覆灭,她在世上唯一想护住、一直不愿伤害的谈家...... 寒光现,剑影逐,谈家弟子纷纷闭上眼,即使如此也不远松手。 “轰——” 电光火石一刻,蓝色异光乍现,醇厚强劲,陆瀚与谈闻时对峙冲撞的力量瞬间被轰断,巨大的能量波动轰击四处,连即将落在谈家众人身上的剑都尽数被轰断碎裂,执剑的逍遥弟子也被轰飞。 谈家弟子睁开眼,尘土飞扬,看不清状况,他们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感到蓝色异光温和无比,身上的内伤也在慢慢痊愈! 躺在地上的谈旗云和谈墨看见蓝色异光的一瞬,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随即便感到蓝色神力环住自己,身上的内伤正在迅速好转。 “是神使!快看哪,蓝色神力!”有知道谈家神使的弟子高声呼喊,言语间满是欢快,“是神使!我们有救了!” 第67章 赐你十道天雷 尘土渐渐散去,只见场地中间站着一名绝色女子,乌发扬起,银紫色纱裙翻飞,眼眸凌厉,浑身上下纯蓝光华流转,仙姿潋滟,周身上下的芳华比陆瀚更像是仙人。 笑容终于出现在谈家众人的脸上,一个个欢呼起来。等他们看清那名女子时,又满是震惊:“竟然是家主的那位朋友!” 陆瀚在蓝色异光闪现时,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道掀飞,砸在周边的白墙上。现在尘土散去,他看这蓝色神力,熟悉的身段,竟是银爻?!她不是被恶念污秽吞没了吗?否则,他如何成仙? 银爻抬眼,满意看着陆瀚眼中的惊色和畏惧,声音寒冷如雪:“陆瀚,年203岁,可惜,成仙不靠自己,反倒靠阴谋诡计。” 嘲讽鄙视的话语令陆瀚气得又吐出一口血,喘着粗气:“那又如何,如今成仙的还不是我!” “逍遥掌门,吞并谈家你还不够格,梦该醒了。”簿玉衡的声音从白玉天梯方向传来。 扭头望去,簿玉衡面容清俊冷酷,优雅地步上阶梯,逐渐现出完整的身子。 “谈家主!家主也回来了!” “不对,不只家主,还有师兄师姐们!” 只见薄玉衡走上阶梯后,身后还跟着现出一帮人,谈严、谈箬可、谈娇,还有所有排得上辈分的弟子。是谈家的百名精锐弟子,薄玉衡将一百名谈家弟子也带回来了! 见此,谈闻时面上的笑容更大,幸好,所有人都没事。 一百名谈家精锐分为两路,分别守护两侧,一个个操起武器直指逍遥弟子,眼神凌厉。 陆瀚不服气地爬起,面目狰狞,只见他运转仙力,还想再使出七彩霓虹阵! 银爻冷哼一声,什么七彩霓虹阵,在她眼里不过是些小儿科的玩意儿,当年少典根本就不兴让她学。 “逍遥掌门好生厉害,这阵法,我都不会呢。” 陆瀚得意忘形,根本听不出银爻话里的阴阳怪气:“早些认识到自己的弱,便早些臣服,这阵一旦开启,你整个谈家都别想留下一缕灰!” 行,这逼银爻今天是非装不可了。 银爻没有动作,冷眼看着陆瀚结阵,又是运转仙力,又是引出霓虹流向阵法正中,好一阵忙活。 十几秒过去,那阵法终于像模像样,七彩流光蓄在中心蓄势待发。陆瀚挥手注入仙力,七彩霓虹立刻喷涌出来。 银爻挥手形成结界罩住谈家众人,神力击出,又是“轰——”地巨响,那七彩霓虹阵顷刻碎裂,即将喷涌而出的霓虹流光也全数消失。 众人看了又是一惊,更别说结阵的陆瀚了。 陆瀚目瞪口呆,银爻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神力磅礴而出,直冲云天。瞬间,天地变色,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蓝天此刻乌云密布,浓黑的天际竟隐隐有雷电闪现。 “陆瀚!你想要利用我躲过天罚,利用我逃过雷劫,如今你已成仙,但该受的劫难,你一样也少不了!” 陆瀚闻言怒目圆睁,惊恐地望向层层黑云。密布的黑云如同追灵潭中浓黑的污泥,聚集在头顶全数倒在自己头上,让他喘不过气。 “轰隆隆——”电闪雷鸣,数道雷电闪烁,每一道都将黑暗的天地映得如在白昼。 “陆瀚,修道成仙需渡十道雷劫,既为你两百多年来残害之人的性命,为今日谈家护门牺牲的弟子,也为本神。” “今日,便赐你十道天雷!” 天际巨响传来,三道闪电一同迅疾劈下。陆瀚想逃,但那闪电却精准落下,百会穴、大椎穴、命门穴,每一道都劈在陆瀚的不同穴位上,疼得陆瀚爆发惨叫。 陆瀚只觉得自己被雷电劈过的穴位酸胀疼痛,让他生不如死。他瘫倒在地上,黑云之间又有三道雷电蓄势,分别落在关元穴、足三里和中脘穴。 又是一阵酸痛,此时的陆瀚狼狈不已,他努力翻身,想要抬头望向银爻。 银爻不为所动,双唇张合:“最后四道,两两劈落,大多修仙之人都死在这里。希望你还有命。” 又是两道雷劫,陆瀚身子一紧,只觉得疼痛从穴位之处向四肢百骸蔓延,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整个人就像是被拆开一样。 最后两道雷劫,乌黑的云层压在陆瀚心头,根本喘不过气,现在的他连爬行都很难。他已成仙,绝不能死在这里! 耀眼的闪电劈下,陆瀚突然蓄出全身的力气,纵身一扑,抱着江磊翻身倒下,最后的两道雷尽数劈在江磊身上! 江磊当场断气,陆瀚看着乌云退去的天,放声大笑,一把将身上的江磊推开,硬撑着站起身:“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谈月明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喊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连这都下得去手!?” “哈哈哈哈哈哈。”陆瀚宛如疯魔之势,“我已成仙!什么良心,我说过了,我是仙人,我不需要这等凡人的东西!” “我已成仙,不日就将成神!”陆瀚大吼,双眼圆睁,血丝密布。 银爻眸中寒意更甚,身影掠出,双手化刃,众人连残影也未见到,就看见银爻已到陆瀚身侧。 她双手轻而易举戳入陆瀚左胸,陆瀚霎时没了动静,他只感觉胸口一阵冰凉。 “你说仙人不需凡人之心,便让你看看,你胸前的是什么。” 银爻侧头看着陆瀚,收回手,只见她掌心躺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嫣红的鲜血从指间淌落,滴在石砖上成了一朵朵血梅。而陆瀚左胸口只留有一个血洞,空空如也。 陆瀚只觉得再无法呼吸,痛意不说,他感到气流灌进胸口,凉意充斥五脏六腑。他说不出话来,只瞪大双眼盯着银爻,满脸的不甘。 “想要成仙成神,不入世,便是痴心妄想。”银爻的话语冷如地狱之音,不仅断了陆瀚仅剩的执念,也如擂鼓锤在在场之人的心底。 陆瀚双眼锁魂环消散,死气散出,远处蹦蹦跳跳走来一黑一白的身影,黑衣袍的拿着镰刀,白衣袍的举着藩旗。 第68章 十几日前 是黑白无常,来锁魂的。 银爻趁黑白无常还未靠近,施展神力将薄玉衡笼罩起来,他修阴阳道前未拜阴司,要是被发现会有性命之忧。 黑白无常蹦蹦跳跳走进,见到银爻后收起镰刀藩旗背在身后,躬身道:“神使在上,吾等前来收魂。” “嗯,辛苦。”银爻略微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黑无常利落地挥斩镰刀,在场的几百具尸体中飘出白色透明的魂魄,双眼空洞,跟随着白无常手中的藩旗飘远。 “两位留步。”银爻叫住黑白无常,指向其中一些魂魄,“这些魂魄,烦请两位向鬼差、判官说说,让他们早日投胎。” “神使既如此说,我们自然是要照办的。”黑白无常花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若面对的是普通人只怕魂都吓没了。 在场之人除了银爻,便只有薄玉衡能够看到黑白无常了,其余人只能看到银爻在对着空气说话。 黑白无常带走了一众魂魄后,银爻才解开薄玉衡周身的护罩,低声解释道:“你修阴阳道,未拜过阴司,被他们发现了要勾你魂的。” 薄玉衡点点头,银爻说的,他便相信。 谈旗云和谈墨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外伤还在,但是内伤已经基本好转。谈旗云撑着红木杖,跪地向银爻拜道:“谢神使,救谈家于危难之际!” 其他谈家人也纷纷跪下,高呼:“谢神使,救谈家于危难之际!” 银爻将谈旗云扶起,微笑道:“云长老,瑰奇长老,这本就是我身为神使应该做的。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些。” “哥哥,银爻姐姐,你们去了逍遥仙门后怎么今日才回来?” “这还要多谢谈严和谈闻时。”银爻答道。 ———————————— 此事要从十多日前说起。 深夜,薄玉衡带着银爻前往藏书阁,帮银爻恶补秦朝之后的历史,在半道上看到一处抵御外人进入的结界有异动,且有一黑影进入。于是两人前去查看,却没想到,进来的是谈严。 谈严鬼鬼祟祟,怀中揣着什么。 “你不是已经去了逍遥仙门,为何出现在此?”薄玉衡问道。 “家主,我......我有不得不做的事。”谈严似有难言之隐,很快又说道,“但绝不是危害谈家之事!” “怀中藏着的是何物?” 闻言,谈严吓得赶紧捂住胸口。“没......没什么......” 但薄玉衡和银爻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半晌,谈严只得拿出怀中的东西。 “涉灵草?”银爻皱眉,“你未吞服?” “这是......留给闻时的。” “你们倒是有趣。”薄玉衡冷笑,“谈闻时将涉灵草让给你,你又想着留给她。” “闻时......她比我更需要这棵涉灵草。”谈严垂眸,声音低落。 “灵根无法修复,天品涉灵草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棵杂草。”银爻无奈。 “这无关灵根!”谈严突然激动起来,“她受苦十多年,隐忍十多年,我想要她活得更轻松顺遂!” 薄玉衡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声音严厉:“究竟发生何事?谈闻时到底怎么了!?” 谈严眼中闪着水花,哽咽道:“家主,闻时早已堕魔!” 此言一出,银爻和薄玉衡皆是愣住,谈闻时堕魔? “这件事闻时谁都没说,我也是后来自己发现的。她每隔几日都要去卢远山采药,正是因为卢远山上生长一种灵草,能压制魔性。” 卢远山是谈家南山部附近的一座小仙山,普通人难以寻到进入的道路。而此山便是以灵草茂盛在修仙界闻名,不少修道之人都会到卢远山中寻找有助益的灵草。 “闻时为了守护谈家,为了留在这里,十多年来日日忍受欺辱,宽以待人,这才堕了魔......” “可她堕魔后,为了稳住心性,不伤害谈家南山部中的任何一个人,便寻来灵草佩戴在身上。就算是这样,她从来没想过复仇,还代云长老管理南山部的大小事务。” 没想到谈闻时竟有这些经历,前几日在花园亭中,银爻还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不知道谈闻时的苦衷。 “所以,你想把天品涉灵草留给她,让她能够更好压住魔性,不至于失去控制。”银爻轻轻说道。她活了几万年,见过堕魔的各界修士不在少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堕魔后,仍能维持心性的,更别说谈闻时是一个灵根被毁之人。 “家主!”谈严跪在薄玉衡面前,哀声道,“求求您帮帮闻时,我遍寻谈家古籍,除了灵草再无他法。” “听您说,神使即将现世,或许神使能有办法,求您帮帮闻时!” 薄玉衡长叹一口气,他早就听说云长老的关门弟子谈严,修道天赋佳,是修道界内除谢青时外,另三大修仙好苗子之一。没想到,竟有一天会为了救人而下跪。 “你先带我们去看看谈闻时,不过我得先说明白,堕魔十多年,不是一棵涉灵草就能解决的。”银爻无奈看着跪在地上的谈严。 谈严愣愣地看向银爻,薄玉衡解释银爻便是谈家信奉的神使,谈严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应是。 三人进入谈闻时的院子,果然有一丝魔气泄露。谈严快步推门进去,急促道:“之前的灵草失效了,闻时要快些服下涉灵草才行。” 房门的谈闻时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趴在桌上,双手长出尖锐的长甲,“嘎吱嘎吱”划着木桌,划痕上留下明显的血迹。 谈闻时嘴里呜咽着,但不敢吼出声,一看便知已经隐忍至极点。 “魔性在吞噬她的本性。”银爻蹙眉,向谈严伸手,“涉灵草给我!” 谈严赶紧将涉灵草放在银爻掌心。只见银爻蕴出神力,蓝光裹住涉灵草,逐渐将涉灵草之中的灵气抽离出来。 神力引着灵气游向谈闻时百会穴,灵气无色透明,但闻之能令人神清气爽。灵气汩汩流入谈闻时的头顶,她渐渐平静下来,手上的长甲也有所回缩。 谈闻时虚弱抬眼,看见屋中的三人后先是蹙眉,然后立马跪下:“家主,闻时并非有意入魔。我只是......想要拥有修为保护谈家!” 第69章 解惑 薄玉衡伸手将她扶起,静声说道:“谈严已将你的事告知我。” 谈闻时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谈严,看见谈严眼眶微红:“大师兄,你是如何得知......” “自从在卢远山上撞见你,我便知道了。” 谈闻时回想起她刚刚堕魔之时,恐惧害怕,怕自己给谈家丢脸而被修道之人耻笑,怕自己沦为被魔性控制的怪物,怕自己杀害生灵。 于是,她死马当活马医,去卢远山寻找灵草,尝试着压制魔性,保持本心。 “当时,我刚刚堕魔,即使有灵草压制也难以控制魔性,在卢远山碰到大师兄时便慌忙离去。我以为我骗过了你,没想到......” “所以,你在卢远山魔性发狂时,被谈箬可和谈娇撞见,被误以为是在跳舞?”银爻这才明白。 “没错,我不想堕魔之事被大家知晓。我父亲却以为我去卢远山和青时私下约会,所以发怒。可我没办法对他说事情的真相......” 谈闻时情绪低落,没过多久,她突然想起什么:“家主,您一定要小心逍遥仙门,他们想利用神使!” “怎么回事?!”薄玉衡的声音骤然变冷。 逍遥仙门的掌门逍遥仙人陆瀚离成仙只差临门一脚的事情,在修道界无人皆知,自然也知道陆瀚在寻找各种方法想要登入仙界。 那日谈闻时照例上卢远山寻找灵草,见到江磊和逍遥仙门中的一个弟子也在,似乎是在寻天品灵草。起初谈闻时没有多想,但后来陆瀚也出现了,江磊把那名弟子支开,与陆瀚密谋起来...... “仅靠天品灵草只怕难以消除污秽,必须要寻得更纯净的东西。”陆瀚的声音传来。 “掌门,近来修道界不是在传有位神明即将现世吗,或许可以利用。”是江磊奸恶的声音。 “也对,不知神明会在哪里现世,你抓紧去打听打听,别让别人发现。” 思绪回笼,谈闻时靠在桌子边:“之后,我便通过青时打听逍遥仙门内的事情,但是这件事青时也不知道,我就想混入逍遥仙门,所以提出与青时结亲。” “于是你便传出谈家信奉的神使即将出世的消息,以换取进入逍遥仙门的机会?”薄玉衡轻声问道。 谈闻时听完吓得又跪在地上,慌忙解释:“家主责罚,我本想秘密调查此事,因为,我堕魔和去卢远山的事情不想被人知道,才出此下策。” 谈严也赶紧帮谈闻时说话:“是啊家主,神使,闻时一心只为保护谈家,绝无害人之意!” “神使?!”谈闻时惊讶抬头,将三人扫视一圈后,似有灵光闪过,对着银爻拜道,“您就是神使!?” 银爻微笑,柔声细语:“是。你起来吧。” 谈严接道:“说起来,逍遥仙门的确很怪......” “江磊带着一百名谈家弟子进入灵泉后,不允许我们私自出灵泉,而那灵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修炼久了,没长进不说,倒感觉有些精力都被吸光似的。” “不是说逍遥仙门的灵泉对修为提升有很大助益么?”谈闻时蹙眉道,有些不敢相信。 “本应是这样没错。”谈严皱眉,“我好不容易趁着夜晚逍遥弟子换班时溜出来的,仙门中有一只奇异的怪鸟,他们都乘坐怪鸟出入,我偷偷记下了路线,这才跑出来。” 看来逍遥仙门中水很深啊,进仙门的日子得再提前些了。 “过两日我们便去仙门探探,谈严你在仙门中继续修炼,多多提防,保护谈家弟子,不要打草惊蛇。”银爻说完,看向薄玉衡。 薄玉衡略微点头,眉眼冷酷:“我会与谢青时说,到时我们若是没回来,谈闻时你便提早进入逍遥仙门带出谈家弟子。” 谈闻时应下。 “到时,谈家便靠你了。” “闻时定不辱命!” —————————— 薄玉衡站在逍遥仙殿前,静静等待银爻的身影。但一日过去,除了逍遥弟子来来去去,根本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更别说谈家的精锐弟子。 谢青时同他说了婚礼提前的事。 一连两日过去,陆瀚和江磊一直待在仙殿中未露面,谢青时倒是进出过几次,脸上浮着显眼的喜色,这场婚礼,恐怕最开心的人便是他了。 到了婚礼之日,陆瀚和江磊终于从仙殿中出来,脸上笑意明显,身后带着的木头桌椅、玉枕之类的,包装得像是礼品,但薄玉衡认出其中有些物件是仙殿中使用过的。 他留了个心眼,陆瀚带走了大多逍遥精锐弟子,仙门中虽留下一部分精锐,但如果他带着谈家的百名弟子冲出去倒是简单。 等陆瀚和江磊出去后,薄玉衡便准备动身行动。 经过几日的观察,他已经掌握了附近逍遥弟子盯梢的点位和换班时间,身形一动,薄玉衡便消失在原地。 要说这陆瀚也十分提防薄玉衡,在这附近一共安排了三个点位,共十五人,光听脚步便知修为不低。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瞬间出现在五名逍遥弟子身后,他们刚刚换完班,还不在状态,薄玉衡素手一挥,五人来不及反抗便已经应声倒地。 另两个点位的弟子已经发现薄玉衡消失了,正准备四处搜寻并遣人通知管事的人。 派出去的人全被薄玉衡一一拦下,留下搜寻的六人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他必须小心应对。 三人为一组,分别围绕仙殿两侧搜寻。薄玉衡绕近路,费了一些力气解决其中三人,并以同样的方法解决最后三人。 三人倒下后,薄玉衡引来当扈,准备让其带自己前往银爻所在之地。 当扈认得薄玉衡身上带有的银爻的气息,髯须扇动便飞速朝追灵潭而去。 一到追灵潭便见到银爻正吃力地从潭中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轻纱薄衣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尽显。 但他顾不上这些,她的五官全部皱在一起,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样子是忙活了许久。 银爻已经脱力,薄玉衡连忙抱着银爻上来。两人坐在地上,薄玉衡施展殁力将两人的衣物全都烘干。 银爻吞下一口唾沫,抱怨道:“我做了三天的清洁工!谁懂啊!” 薄玉衡轻柔地拍着银爻的后背,看到银爻委屈的表情,冷峻的面庞上浮现轻笑:“对不起,是我太傻了,我来得太晚了。” 第70章 神为众生,众生便为你 银爻静心运力,这才慢慢感到自己恢复了精力,两人商定银爻先回谈家,薄玉衡去带出灵泉中的谈家弟子。 灵泉位于逍遥仙门的最深处,坐落在一处高耸入云的仙山顶上。灵泉用不知名的玉石修葺平整,每一块都在逍遥幻境中闪着光泽。池中的水波光粼粼,在幻境之中的流光映照下当真是浮光跃金之境。 灵泉中有几十名谈家弟子在其中修炼,脸上却是痛苦之色。另有一些谈家弟子坐在灵泉边,愁眉苦脸,但一个个皆是累极。 谈严便是坐在一边的其中一个,全身干燥,应该是有几日没有进灵泉修炼了。他第一个看见薄玉衡,立马站起身:“家主,一百名谈家弟子都在。” 薄玉衡点头,他来的一路上解决了不少逍遥弟子,此时灵泉周边除了谈家人没有外人。 “各位谈家弟子听命!” “在!” “各位乃谈家精锐,身在谈家护生亦要护己。如今逍遥仙门意欲对谈家不轨,众人可愿随我一同前往南山部!?” “当然愿意!”“是啊!那可是我们的家!”“身为谈家弟子,自当不辱使命!” 话虽如此,但他们一站起身都感到眼前一黑,头脑晕眩得几乎站不稳,各自运力休养片刻后才动身。 众人一出灵泉,便遭遇一众逍遥弟子的拦截。逍遥仙门不愧为大仙门,陆瀚带走了千名精锐弟子,余下的千名弟子也绝非善类。 薄玉衡带着一百名谈家弟子冲杀出去。在谈家弟子面前,他没有办法使用殁力,便释出谈家秘术操纵黑色长剑。 逍遥幻境中分不清日夜,薄玉衡只觉得随着拼杀的时间,身上因殁力引起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又到月圆之夜了。 身上还有银爻给自己的香灰香包,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疼痛没有像以往那么剧烈,只是随着他杀戮增加,身上的痛楚便更深一分。 可在现在的情形下,他必须忍住疼痛,陆瀚带着上千名弟子进入南山部不知是何企图,他要带着谈家的弟子冲出去,回到南山部! 谈家的一百名精锐也不是好惹的,在知道逍遥仙门的企图之后个个愤恨不已,勇猛无比,到最后竟是无一人伤亡。 薄玉衡隐忍身上越来越明显的痛意,带着众人冲出逍遥幻境。 —————————— 银爻被陆瀚和江磊捆上捆仙索后,整个人没入追灵潭的污秽之中。她感到自己的鼻腔内不断涌入污泥。快要窒息不说,污泥还在贪婪地吸收自己身上的神力和灵气。 一时之间,那种窒息、面对死亡的感受又浮现在心尖,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片段...... 片段中的自己落入水潭,绝望地望向头顶的天光,她伸出手,所触到的只有流动扑腾的水,她看着自己被淹没,逐渐没了动静...... 意识回笼,银爻被脑海中的片段惊得忘了自己深陷污泥之中,猛吸一口冷气,却让更多的污泥瞬间灌入鼻腔。 逍遥仙门的捆仙索自是捆不住银爻,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 最大的麻烦是解决眼前的污泥,要想清除这些污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况且,她一掉入污泥,这些污泥便将她包裹住不能动弹半分。 追灵潭的灵气只怕不只是与灵泉相连,这潭深不见底,银爻一路下沉也没有触到潭底,或许真的是与凡间某处相通。 如此,银爻便不能放任不管。 银爻将身上携带的香包拆开,里面是从五通神那薅来的剩下的羊毛。 香灰有一定的净化作用,但香灰大多给了薄玉衡,所剩无几,只能允许银爻净化手边的污泥。 不过这已足够,银爻努力回想少典曾经教过自己一个净化之术,当时好像是为了......净化瘴气才学的。 银爻双手同时捏诀,神力一经蕴出,周边的污秽便如同饿狼一般疯狂吸收散出的力量。 诀成,银爻周身泛出异光,污泥吸收神力后逐渐化解,慢慢化为流淌的黑水。 一连三日,银爻都干着清洁工的活,不断捏诀、引流,捏诀、引流,再捏诀、再引流。就连当初与少典一同对抗瘴气时都没这么累。 不过她的努力很有成效,流淌的黑水逐渐变得纯澈澄清。她能够望到追灵潭底部与一座人间的仙山相连。 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要尽快赶回谈家。 她刚爬出追灵潭,薄玉衡和当扈便赶到了,她已近力竭,只能靠在薄玉衡怀里让他抱自己出去。 恢复精力期间,薄玉衡简略地向银爻说了婚礼与陆瀚的事。 此事已迫在眉睫,两人当下便商议分工...... —————————— “诸位。”银爻看着眼前的死伤的谈家弟子,被陆瀚毁掉的大殿,“此事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自认护天下百姓,却忘了陆瀚心之险恶。那追灵潭中的污秽,实乃他与江磊两人的恶念。” 可她却为了清除污秽耽误了整整三天,换来的却是陆瀚成仙,屠戮谈家。说到底还是她修为不够,分不清恶念来源,才酿成现在的结果。若是少典在,一定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神使!我们不怕死,守护谈家是我们生来的使命,我们定当以死相搏!”喊声来自一位重伤的谈家弟子,他参与了刚才的战斗,虽一次次被轰出殿外,但绝无后悔之意! “是啊神使,都怪这陆瀚诡计多端,再聪明的人都会被骗!如今神使已替我们报仇雪恨,这样的人怎配成仙!” 越来越多的谈家弟子高声呼喊,一声声振奋人心。 银爻看着眼前的谈家众人,无一不对自己道谢敬拜,她突然便明白了伏羲曾教导她的话——“神为众生,众生便为你。” 这里的为不是“成为”的意思,而是“为了”的意思。身为神明,诚心为了众生,众生便也诚心待你。 银爻一一扫过每张真诚的脸,正是他们的信奉敬意,才有现在的自己。 只是,众人对于谈闻时入魔的事情颇有微词,谈家毕竟是仙门之一,即使入世,突然出了一个魔怎么都会令仙门蒙羞。 第71章 研究活尸 “谈闻时。”谈箬可冷漠喊道,“今日虽然要多谢你守护住了谈家留下的弟子,但谈家不可能再容你。” “闻时是谈家一员,即使入了魔也从未加害任何一人!”谈严护在谈闻时身前。 “大师兄,整个谈家只有你护着她,以前便算了,现在谈闻时已经入魔,她与你已经不是同一道了!”谈闻时大声喊道。 “够了!” “世上六道,皆有修行,魔修并不比人修卑劣!”银爻怒喝,“上古大神用灵气创造万物,衍生六道,本意便是苍生万物、六道修成。” 听了这话,谈箬可瞟了眼谈闻时,脸上的气还未散去,但也不再说话。 谈娇惯会见风使舵,此时又跳了出来:“依我看,谈闻时已经嫁给了谢青时,不然谢青时,你领回去......” 谈娇这话越说越轻,但也成功让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了谢青时身上,不说都快忘了,今日本是两人的婚礼。 谢青时从头至尾愣愣地站在大殿之前,局势变换令他持续吃惊,但是两边都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他实在不愿意偏帮哪一方。 “我......”谢青时看看清秀明媚的谈闻时,周身萦绕魔气,再看看倒在地上未合眼的师父。 他走到薄玉衡面前:“家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说也是教导了我十多年的师父,我想先将他带回师门安葬,其他的,另作打算。” 谈闻时听完没有说话,毕竟是谢青时的师父,他一向很尊敬师父,她愿意给他时间考虑。 众人渐渐散去,留下少数人清理现场,大殿之中也需要维修翻新。 薄玉衡、银爻和谈月明三人一回院子,薄玉衡便正色道:“银爻,我找你有些话要说,去我屋中。” 谈月明听了一脸八卦揶揄的笑:“哥哥你也太心急了,你这样追不到女孩子的!” 银爻回谈家的路上便注意到了圆月,刚才她就一直小心注意薄玉衡的脸色,偷偷在他身旁注入神力。 “没事月明,应该是说活尸的事情。”银爻一脸轻松,假装听不懂谈月明的意思。 薄玉衡一进屋便撑着木桌,手用力握拳,大口大口呼气。 银爻连忙渡入神力,轻声愧疚道:“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了。” 薄玉衡拉着银爻坐在凳子上,与银爻面对面坐下,声音隐忍:“不怪你,有你给我的香灰,已经不算痛苦了。” 薄玉衡将头搁在桌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看得银爻心里痒痒的,有些心疼。 两人鼻尖相隔不过三寸,薄玉衡双眼微眯,一边忍受侵袭的疼痛,一边引着银爻的神力流转五脏六腑。 银爻细心帮他把遮住眼睛的碎发拨开,露出迷离微睁的眼眸,棕黑的瞳仁转动,看着银爻的方向,露出一丝笑意。 初见薄玉衡时,他冷漠疏离的样子几乎看不出人情味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客套或因家主的身份而做。现在的他在银爻面前变得越来越鲜活了,也愿意放开自己,呈现真实的一面...... 本应是休整的日子,薄玉衡突然接到了陆开止的电话,凛城的深山中也出现了活尸,幸好数量没有南山部一带这么多,但是处理起来也十分麻烦,仅靠特殊部门的人有些难以应付。 他和银爻、谈月明商量之后,三人便决定先回一趟凛城处理好活尸。 活尸之事非同小可,三人二话不说便出发了。乘坐高铁仅耗费一日时间便出现在谈家府邸内。 陆开止看到三人就像看到亲人一样,苦着脸哭诉。 “阿衡!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被活尸弄得焦头烂额的了,谈家后山的大多数弟子已经派出去了,但是大家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物,有些不会处理。” “我们在浮玉山一带也见到了活尸潮,这种怪物与影视中的丧失僵尸类似,必须打头。”薄玉衡说道。 “尤其要小心红眼,活尸潮会由一只开了灵智的红眼僵尸带领,必须先将其除去。”银爻在一旁补充。 谈月明没有经历活尸潮,只是听谈家的其他弟子流传。 几人决定先去一趟特殊部门了解清楚情况。 特殊部门门禁森严,薄玉衡出示了特殊部门的证件才能入内。内部的工作人员较少,工位基本上是空着的,不过这可以理解,这属于特殊工种,有些真实身份不方便被他人知道。 特殊部门中都是通过各自独特的方式进行通知的,像薄玉衡和陆开止便是通过谈家秘密的法术进行联系。 接待几人的是一位女人,穿着性感,气质御姐,一头浓密的羊毛卷散在背后。 不过银爻看不出她的修为或身份,据说特殊部门会给每人发一个禁制,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 银爻不由得感叹,发展科技真是硬道理。 女人把银爻等人带进一间用强硬金属打造的监狱,其中宽敞明亮,配备实验室、会议室。在监狱室最里边,有一个透明双层玻璃打制的笼子,里面是一头沉睡的活尸。 据介绍,这个笼子是特制的单面玻璃,研究人员在外面能够很好的观察活尸,但活尸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做到完全隔光隔音隔热。 实验室中有四名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正在分析试验,据说是在研究活尸的成因。 “这几位都是国内生物方面和医药研究方面的专家,还有几位疾病专家、动物学家以及人类学家正在赶来的路上。”女人面无表情地介绍,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目前的研究结果是,活尸基因变异,dna中有几段从未出现过的基因段。” “现在这几位专家正在尝试将这些从未出现过的基因片段融入小白鼠的基因中。” “这是在尝试创造新的物种?”银爻正色道,她在薄玉衡的解释下大致理解专家正在进行的研究。 女人毫无表情的瞥了眼银爻,仍是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我们也并不想这样,但这是研究的必要过程。” 第72章 把蒋掠想简单了 银爻了解现代的科学技术发展迅速,人类的生活几乎离不开科技的成果。但自然之力不是人类能够撼动的,伏羲和女娲创立六道,便是为了道道平衡。现在活尸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六道界限,如果任由什么插入基因片段的试验,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您可以放心,有任何变异物种可能造成危险,我们都会及时处理。” 目前银爻等人十分被动,不仅不清楚活尸的成因、数量、出没地点,连任何背后之人的线索都没有掌握。 “对了,近期在凛城发现的活尸数量在五百只,其中发现一只红眼的首领。位置是凛城的威邻山阴面的峡谷中。” 威邻山是凛城边缘的一座山,阴面峡谷由于地势险恶很少有人前往,倒是的确适合活尸聚集。 “其他的地区,我们都仔细搜索了,并没有其他发现。” “对了,听说蒋掠这个人,是由你们送来的?” 薄玉衡等人本想离去,听见蒋掠这个名字又转身,疑惑问道:“没错。这件事跟蒋掠有关?” “经过基因比对,他的妻女也在这次发现的五百只活尸之中。” 陆开止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蒋掠的妻女也变成了活尸?” “没错。” “这不可能啊!这两具尸体是我后来亲自送到火化场的,没有任何异常!”陆开止脸上的震惊之色不像假的,怕人不相信,还补充道,“真的,我还有火化场的号码条呢!” 女子说道:“我们也问了蒋掠这件事,但是他也不知情,或许你们再去问问?” 银爻皱眉,难道,当时的蒋掠之事还漏掉了什么? “长命锁!”银爻和薄玉衡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是了,当时得知的情况是蒋掠利用长命锁控制女孩,但后来银爻忙着寻找墨槐枝,这件事交给陆开止处理后便没有深究,现在想来,的确有些疑点还没有处理。他们都把蒋掠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看来还得见见蒋掠。”薄玉衡轻声说道。 —————————— 蒋掠被关在另一个地下监狱中,这个监狱的安全防御级别比关活尸的防御级别低了许多。 一名工作人员将蒋掠从监狱中带出,众人进入一间特殊隔音材质的房间。 蒋掠看起来憔悴消沉了许多,原先还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现在已满脸胡茬。 蒋掠见到银爻和薄玉衡眼中突然亮了起来:“是大师!大仙!你们救救我啊!我要被吃了!” 银爻和薄玉衡对视一眼,蒋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评价...... 蒋掠仍在自说自话:“大师!我家里的玉石生意,你一定要替我保住啊!绝对不能让那群妖怪抢走!” “蒋掠!”陆开止大声喊蒋掠的名字,“你那长命锁到底从何而来!” 蒋掠被陆开止唬得一愣,整个人顿时没有动作,听到长命锁三个字,脸上刹那满是惊慌和害怕,颤巍巍地:“长......长命锁?!里面,已经有十三个人的魂魄了!” 陆开止看了看身旁的伙伴,继续问道:“你从何得来长命锁!” “我......我已经照做了......”蒋掠面对陆开止的问题害怕得不行,整个人抱着双腿蜷缩在皮椅上,好像陆开止是什么洪水猛兽,“长命锁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银爻尽量放低声音,轻柔地问道:“蒋掠,那些魂魄,去哪儿了?” “你是......大仙!”蒋掠突然笑逐颜开,“大仙!你好厉害!竟然能把兕压回地底!那位大神都夸您呢!” 银爻微微挑眉:“哪位大神?你见过吗?” “他来找我做生意,是给我送钱的大神!散财童子,是散财童子!” 是某位生意合作伙伴? “对了大仙。”蒋掠突然俯身过来,看架势是要说什么秘密,“兕给我的玉佩,就是那块长命锁!” 说完,蒋掠便继续缩回皮椅上,神秘地看着银爻,皮笑肉不笑,脸上完全没了害怕的神色。 蒋掠说的是那块能够帮助兕转换空间的玉佩,没想到就是锁魂的长命锁。可是背后之人此举的用意是什么呢? 之后,无论其他人再问什么,蒋掠都是那副表情看着银爻,除了眨眼再没有其他动作。 工作人员将蒋掠带了回去。 那块长命锁银爻看过,里面生机流转,锁住的都是残魂。材质的确实挺特殊的,用的都是养魂的玉料。 只不过,长命锁是兕的玉,那当初蒋掠给她的形状与兕相似、泛着暗绿幽光的又是什么? “那块长命锁和兕玉后来怎么处理的?” 陆开止蹙眉仔细思索:“嗯......那块长命锁交给特殊部门作为证物收缴了,另一块嘛......当时有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来收过,说是要加固兕的封印,也拿走了。” “不可能,长命锁在特殊部门内,但另一块玉我们从未听说。”特殊部门的那名女子说道,此刻她平静的脸上终于皱起眉。 “可是,当时是一个穿着特殊部门的制服的男子亲自来的,先是通过证件给我传讯,之后说由于兕玉十分重要亲自上门来取。”陆开止睁大双眼。 女子摇摇头:“特殊部门从来不知道有另一块玉的存在,更别说联系你了。” 薄玉衡倒显得很冷静:“我看,或许还得问问婷姐。” 女子又带众人去见婷姐,仍然是相似的房间。 婷姐不像蒋掠一般邋遢,倒是很精致,她看到银爻等人的眼神后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在这里是真心悔过,因此这里的狱卒对我也还算好。” “蒋掠的长命锁,你知道来历吗?”薄玉衡直截了当地问道。 听到这话,婷姐认真思索:“那枚长命锁,是蒋掠给我们的,当时幸好我和圆圆姐修为不低,所以才没被吸进去。” “至于来历......找上我们的老板和我们说,蒋掠要送给我们一块长命锁,是用特殊的玉质做成的很是稀少......” “我们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蒋掠有一块家传的玉,是异兽给的,玉质特殊。我也不知道两者有没有什么联系......” 银爻不由得问:“找上你们的老板是谁?” 第73章 调查岑申 “就是一个普通的老板,蒋掠是先找上那个老板,通过老板才联系上我们的。我们和蒋掠之间只见过几面,大多都是通过那个老板联系。” “那个老板叫岑申,好像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在玄学圈子里经常活动,所以才能联系上我们。” 特殊部门的冷面女人适时补充:“玄学圈子在年轻人中很流行,是网上的一个论坛,各种灵异奇事都会在里面交流。特殊部门也有在关注。” 银爻和薄玉衡立刻委托特殊部门帮忙调查岑申的底细。 仅三个小时,岑申的全部资料就已经传送到薄玉衡的手机上。 岑申,28岁,年少有为,在鲁城经营一家玉石销售公司。这家公司成立时间只有五年,单看公司交易记录并没有明显的异常,最近的一条记录是他与蒋掠的交易。 一千万购买南红玛瑙,没有任何卖出记录。 银爻凑近薄玉衡,认真查看手机上岑申以往的记录。 五百万购买翡翠。 七百万购买蓝田玉。 八百万购买寿山石。 ...... “交易全是购入,没有任何一条卖出的记录。”银爻皱眉,就着薄玉衡的手划动手机屏幕。 “的确。并且交易的金额与市场上玉质的价格并不相符。”薄玉衡也蹙眉道,“这些玉的名字或许另有含义。” 陆开止也划拉着他的手机,应该是特殊部门给他也发了一份:“这家公司在鲁城回字大街183号。不如我们去看看?” 银爻拿过薄玉衡的手机,划拉半天发现自己不会用,又还给薄玉衡:“你开一下玄学论坛,看看有没有岑申的记录。” 薄玉衡三两下就打开了。 论坛是一个红黑色的界面,气氛阴森诡异,里面有不少帖子在说自己的灵异遭遇,有些看起来像是真的,有些在银爻看来简直是瞎扯。 其中一条引起银爻的注意: 鲁城回字大街433号,我的楼上发现一人诡异死亡,死状可怖,特殊部门发现时,尸体上盖了一块艳红的布。我现在想想都害怕,根本睡不着啊! 发帖日期是十天前。 底下还有一条评论:我在附近做生意,需要帮您看看吗? 发帖人回复:好啊,尽快! 之后没有其他评论。 薄玉衡蹙眉:“这案子我听特殊部门的人提起过,那时我们刚处理完南山部附近的活尸,特殊部门的人在调查两者是否有关联。” 之后,薄玉衡吩咐谈家后山的弟子多多留意凛城动静,并配合特殊部门。 银爻、薄玉衡、陆开止、谈月明一同前往鲁城。 只不过,在这之前要先顺路回一趟南山部。 四人一进谈家南山部就听说浮玉山附近又出现了一拨活尸,幸好发现得及时,没有让活尸在外乱窜伤人。 “闻时呢?她怎么样了?”谈月明担心地问。 周围的谈家弟子低下头,回避眼神。只有谈箬可毫不在意地说道:“她啊,她不配待在谈家!” “你在说什么呢!?闻时怎么就不能待在谈家?” 后面的谈家弟子有人反驳:“最近经常出现活尸,说不定就是她引起的,谈家怎么说都是仙门,可不能容忍这样一个魔头留在这里!” “就是!她造出那些活尸,差点把我们害死不说,要是伤到了百姓可怎么办?!” ...... 一时之间都是对谈闻时的讨伐之声。银爻等人才离开三日,南山部里竟然就传出了这样的谣言。 “谈旗云呢?谈墨呢!两大长老也像你们一样不懂事吗?!”薄玉衡怒喝道。 没有人敢说话,人群中有人支支吾吾说道:“两位长老,在争权......” 这话一出,倒是谈箬可有些不自然,马上解释道:“什么争权,云长老他养出一个魔女来,难道还能稳坐南山部首座吗?我奶奶不比他差半分,怎么不能争一争?” “说什么瑰奇长老争权,我看是你谈箬可想争吧!”谈月明显然不服气。 “胡闹!”薄玉衡怒吼,“你们都已不是孩子,如今外界动乱,你们面对如此困境只知争权吗?!” “谈箬可!” 被薄玉衡点名,谈箬可低垂着头应道:“家主,我......” “本主记得曾让你查谈家神使秘密泄露的事,如今你可有什么结论。” “回禀家主,逍遥仙门中的灵泉灵气最终通往外界,好像与另一处相通。另外,谈家的秘密是谈闻时泄露出去的,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小白花,她早有预谋,早就想把我和我奶奶赶出谈家!” 这又是哪出?没听说过啊? 谈箬可见银爻一行人皱着眉,听不懂的样子,开始哭诉道:“从一开始她就是假装的,先是家主宴上舞剑,故意与谢青时产生隔阂撇开关系。” “之后又在花园亭中,当着神使面假意被我欺负。你们可知道那天一篮子的水果是给谁的吗?” “那些果子里掺了药,是喂给后山的异兽吃的!人吃了没事,可异兽吃了会发狂!她假意在亭中装出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给神使看,就是想要博得同情!” 银爻问道:“可有证据?” “当然有!”谈箬可从兜里掏出一瓶药,“这是从谈闻时房间搜到的,具体用处她也都承认了。” 银爻与薄玉衡对视一眼,谈月明也不敢相信,愣愣地都不说话。只有陆开止一脸阳光,从谈箬可手中拿过药瓶,打开瓶盖仔细朝瓶子里面看。 “这药粉红红的,闻起来有一股甜味儿,的确是异兽喜爱的味道!” “你......”薄玉衡刚想阻止,那边的陆开止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只见陆开止话刚说完,脸上便满是荡漾之色,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拿着药瓶晃到银爻身边。 “神使神使~你闻闻,你掌管异兽,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突然,陆开止像是哪里抽到了,全身上下抖个不停,一张橘白猫脸若隐若现,尖利的牙齿闪闪发光,像是闻了猫草一般,凶狠地喵喵叫大。 就陆开止这幅模样,银爻还需要闻吗? 第74章 留给年轻人争权 薄玉衡赶紧上前打晕陆开止,防止他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此事我会继续查明。若事实真如你所说,自会给你交代。”薄玉衡冷淡道。 四人回到曾经住过的院子,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陆开止。 “哥,我刚刚打听过了。谈闻时离开谈家后,谈严也一起跟着走了。谢青时至今未曾露面。”谈月明收拾完东西就去外面走了一圈打听消息。 “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们俩?”银爻叹口气,问道。 谈月明摇了摇头。 “我知道能在哪找到他们。”是谈旗云的声音。 谈旗云拄着红木法杖站在院内,神态明显苍老十倍不止,双眼中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毕竟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云长老,我们离开的这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谈月明满脸疑惑。 “唉......是我和谈墨的主意。” 谈旗云一直都知道谈箬可不满自己,也不满谈闻时。谈墨虽然表面和蔼,但是人一旦在上位坐久了,便总会想要更多。 原先谈闻时是谈家灵女,是谈家最神圣的灵女,她们自然不敢多言。可后来谈闻时灵根被毁,谈旗云一时难以接受便常年在外诛邪除异,甚少回部里。南山部的事务都是谈闻时和谈墨两人一同管理。 面对一个不能修炼的谈闻时,与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的天平难免倾斜。但她作为长老,不好对晚辈说三道四。 谈旗云便与谈墨商议,两位长老不插手,只让谈闻时与谈箬可两人自己争取。 “所以,这场闹剧,是你们两位长老默许的?” “算是吧。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南山部首座,早已经累了,若是年轻人愿意承担这份责任,热血负责,且能够带领谈家走得更远,对谈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说起来,谈旗云已经担任南山部首座一百多年了,一面尽心尽力精进谈家秘术,一面以身作则,在外诛邪除异,膝下只剩谈闻时一个女儿和谈严一个关门弟子。 几天前与陆瀚的大战,令他意识到,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神使,家主,您便当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 银爻长舒一口气,叹道:“我可以给她们机会,但云长老你可知,到最后,不一定会有赢家。” “神使,这我已经考虑过。谈箬可虽然骄纵蛮横了些,心眼也多,但她面对大事上从不含糊,有瑰奇长老相助也能担任首座之位。” “至于闻时,如今她已入魔,我不奢望由她继续掌管南山部,便想让谈严拼一拼。如此,闻时也会好过些。” 谈旗云突然跪在地上:“神使,家主!无论结果如何,谈旗云皆能承受!” 看到谈旗云如此坚持的模样,众人也只能放任谈箬可和谈闻时胡闹。 但目前,还是先找到谈闻时和谈严两人为妙。 “她们俩在浮玉山阳面半山腰的一个村子里。谈严小时候就住那。” 四人飞快赶到谈旗云所说的村庄。 村庄规模不大,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有几处宅屋几近坍塌,居住的人家不知何时早已搬走。村前有一块巨石,巨石上洋洋洒洒刻着村名,巨石旁有一口枯井,被砖石围起来当成古建筑保护。 村中留守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有四五个垂髫小儿聚在一起玩耍。 其中一件宅院里晒着年轻人的衣物,一眼便能看出是谈家制衣特有的布料。 “诶诶诶!你们是谁啊?别随便进人家院子呐!”隔壁的一位老阿婆从窗户探出头,语气凶狠对银爻几人喊道。 “阿婆,我们是这户人家的朋友,听说他回这儿住,来看看他。”谈月明乖巧的模样和甜甜的声音唬住了婆婆。 婆婆也放松了些,走出屋门,隔着矮围墙轻声说道:“你们是小严的朋友啊?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得劝劝小严,让他赶紧把女朋友追到手,不然一天天住在一块儿,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好啊。” 女朋友?老阿婆说的女朋友不会是谈闻时吧? “家......薄先生,银姑娘。”谈严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月明?你怎么也来了?你们不是回家去了吗?” “啊......小严啊,我们听说你和闻时出来住了,过来看看。”谈月明应道。 谈严将众人请进屋,屋内谈闻时正在切菜做饭,锅灶边有一张矮凳,看来谈严原先坐在这儿生火。 谈闻时身上的魔气不再收敛,应该是前几日吸收了涉灵草的原因,所以没有被魔性控制。她一见到银爻等人便热情地招呼着坐下,没有任何谈家长老之女的架子。 用不了多久,不大的方木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荤素皆有,有炒菜也有汤羹。 “神使,家主,不知道你们要来,临时加了点菜。”谈严也没有了大师兄的威严,反而真如乡间农夫般朴实憨厚。 “这里是谈严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父母去世了,便一直荒着,我们也是前天才住进来,我住隔壁的房间,这间房里屋谈严住。”谈闻时将饭盛好,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你们......打算一直住下去吗?”谈月明问道,谈闻时和谈严倒真像是一对农间的夫妻,“你们难道对谈家南山部的首座之位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谈闻时思索片刻,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实谈箬可的能力不在大师兄之下,对部里的其他弟子都挺好的,我现在既然已经堕魔,便想转修魔道,说不定也能成一番事业。” “那大师兄呢?还有......谢青时?”谈月明小心问道。 谈闻时看了眼谈严,笑道:“大师兄依旧回部里修炼,我不在,谈箬可不会为难他的。至于青时......” “可能是有缘无分吧,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或许现在这样对谁都好。” “闻时,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不争,她们才会越来越过分!”谈月明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谈闻时吃饭夹菜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争?她何尝没有为自己争过...... 第75章 放出异兽 灵根刚刚被毁时,身上痛如刀剐、心如刀绞,她希望谈家的人无论是谁,能够帮她让灵根不要再继续腐烂,哪怕能够给自己一颗最低等的仙草止疼也行。可所有人都在商量着如何改选灵女,她在身心双倍煎熬下度过一日又一日。 每年生日,她就像被遗忘了一般,收不到任何祝福。而只比她迟两天生日的谈箬可,却能够在南山部中摆生辰宴,送来的礼物摆满了院子。她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她不需要祝福,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 谈旗云常年不在部内,谈箬可看不起她,每每拿她撒气,又有谈墨撑腰,渐渐地,部里的弟子审时度势,虽没有加入谈箬可欺辱她,但也纷纷疏远她。她名义上与谈墨共同掌管南山部,实际上每天为了谈家弟子跑东跑西,修炼也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 “我想为自己争一争,所以我选择入魔......”谈闻时不知何时已经湿了眼眶,,声音低沉沙哑,“可我看着谈家的一切,我实在不忍心下手,这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家,我怎么能毁掉我的家......” “神使,谈箬可应该跟您说了,那日我路过花园本想给异兽投喂发狂的药,然后将异兽放出,替我毁掉谈家。可是我想到逍遥仙门的阴谋,我只知道至少不能让陆瀚得逞,我便进入亭中,演了一出被欺负的戏码。” “我也想看看身为神明,你是否会拯救每一个人......” 银爻叹口气,即使现在的世界崇尚科学,玄学式微。可一旦陷入困境,人类往往第一个就会想到神明降世,祈求拯救自己。 虽说有所信仰不是什么坏事,但是...... “闻时,神明不会插手世间的任何事,因为一切都是平衡的,正如有阴便有阳,所以,神明不可能拯救每一个人。也可以说,神明不会拯救任何人。” “因为,神掌管的是天道,是人道,也是六道之中的任何一道。这话我不只对你一个人所说,命运,神从来不会插手。” “苦难也好,甜蜜也罢,从来都不是神在人间的炫技。” “所以......你想证明的事,永远不会实现。” 谈闻时皱眉,声音陡然变低,如恶魔低语:“可你还救过谈家南山部,你还帮助陆瀚成仙!” 银爻丝毫不惧,散发的威压更强,她直视谈闻时双眼:“突破道的界限首先要偿还罪孽。” “陆瀚杀人弑神满身杀孽,却得道成仙,这就是打破平衡。” “而神,掌管平衡。” 简陋的木屋中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其他的人都只愣愣地看着银爻和谈闻时,不敢有任何动作。 “至于你。”银爻浑身轻松,出筷夹菜,“身上无孽,救人有德,突破人道转为魔道,也是你的机缘。你想开转修魔道,是一件好事。” “堕魔堕魔,实为成魔。”换了一种说法,魔道立刻就显得没有那么不堪,在神眼里,人道和魔道没有任何卑劣之分。 银爻收回筷子,夹了个大鸡腿到自己碗里,咬了一口满嘴流油:“我讲课要收费的。唔......这鸡不错啊,瘦而不柴。” 众人属实是没有想到银爻转变得如此之快,陆开止听到这话也赶紧夹了一块鸡翅膀,果然如银爻所说,鸡皮滑嫩,肉质鲜美,不由得问道:“走地鸡吧?好壮实!”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谈严打起圆场:“啊啊......是啊,隔壁阿婆家自己养的,成天在山上跑。” 谈闻时也微微笑道,或许终究是自己狭隘了。银爻说的没错,每当遇到困境之时,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谈家神使何时能降临,却没想过她不止有一条路可走。 或许曾经自己被桎梏于谈家灵女的身份牢笼之中,今后,她将只作为谈闻时而活。 众人吃完饭后,多留了一阵聊了会天。临走前,陆开止凭借他的迷人性格从隔壁热心阿婆家要了一只走地鸡。 四人一到南山部地界,便见有一名谈家弟子焦急地等在部门阵法前,一见到银爻和薄玉衡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三步并作两步,慌里慌张:“神使家主,你们可回来了!不好了不好了,谈箬可她,学着谈闻时的招数放跑了后山的异兽!” 众人皆是一惊,赶紧赶往后山。那名谈家弟子气喘吁吁地说:“谈箬可她认为您没有罚谈闻时,反而还去看她,心中生了嫉恨,便破罐子破摔,把异兽都放了出来。” 还没到后山,便见南山部中已四处是异兽发狂的痕迹,狌狌在白墙上留下的抓痕,鹿蜀喷出异火烧着了一大片草木,还有狸力以巨大的力道冲撞建筑留下的猪头坑...... 所幸,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谈家弟子伤亡。谈旗云和谈墨也分别在收服异兽。 再往里走,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厉嘶,尖鸣声如同马嘶,沙哑尖锐,听得牙发酸。 “不好,是禺页!”银爻喊道,迅速加快身形,朝嘶呖声飞掠而去。 禺页在《山海经》中也有记载,鸟身如枭,所过之处天下大旱。之前在后山时,谈家采用了特殊阵法将其封锁才没有造成旱灾,若是不及早将其送回,这周边的农户都得遭殃。 靠得近了,只见一只张开双翅的巨鸟仰天长啸,铺着黑色长羽的双翅上各有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瞳仁鲜红,四处乱瞟。鸟首上细长的眼眸往外喷火,两边眼尾处长有一双精灵般的尖长耳,覆盖火红短羽。 禺页和谈箬可正战得酣,双方谁也不在下风。周边的花园池塘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发,池塘上方飘起一阵烟雾,水位显着降低,再这么打下去可真就要大旱了。 旁边还有不少谈家弟子执剑观看,想要助阵,但谈箬可和禺页不相上下的攻势,他们实在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银爻皱眉,禺页明显未开灵智,只知胡乱扫翅喷火,谈箬可不至于跟它打这么久。 神力蕴起,银爻飞身而起,瞬间出现在谈箬可和禺页之间,只见她素手一用力,便如同捏小鸡一样拎着禺页的一只耳朵,将它提溜起来,禺页再次凄厉嘶鸣一声,在绝对力量前只能乖乖听话,一人一鸟朝着后山而去。 第76章 异兽村庄 花园池塘中的水塘停止蒸发,水雾渐渐散开。 陆开止看见这幕,默默抱紧手中的鸡。 谈箬可震惊得看着银爻把禺页拎走,眼中懊恼一片。 薄玉衡自然也看出了禺页的修为显然不如谈箬可,谈箬可如果真心想要收服禺页哪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谈家弟子面前博得威望。 这点伎俩骗骗旁边围观的弟子还行,但骗不了银爻和薄玉衡。 只是现在还不是处理谈箬可的时候。 “谈箬可!”薄玉衡声音冷到极点,“速去后山修补封印,若再有异兽逃出唯你是问!” 谈家弟子见薄玉衡回来了立马跑来:“家主!有不少异兽我们拦不住,已经冲出南山部了!” “是啊家主,我们根本追不上!” 薄玉衡和谈月明当即追出去,陆开止把手里的鸡交给谈家弟子也赶了上去。 银爻将禺页封回后山才舒出一口气,听闻异兽逃脱,赶紧飞身跟上。 一路上都是各种异兽留下的脚印,圆的方的,深的浅的,薄玉衡等人先行一步,循着脚印一路追到了浮玉山阳面。 “阿衡,这脚印的方向,不是我们刚走的村子吗?!”陆开止大惊。 没错,这些脚印全都冲向了谈闻时所在的村子。 薄玉衡赶紧纵身追上,果然,脚印全都消失在村庄前。 “诶阿衡,你看那阿婆家的走地鸡,怎么变了个样啊?”陆开止探头望着鸡栏里一只哄抢稻米的鸡。 或许那只鸡根本不能称为鸡,倒三角形的头上立着根长十厘米的雪白硬羽,硬羽周边一圈火红色的短毛,油光发亮。双翅拖地,两翅尖各长有一只大爪,青色的肚子下还有一只长脚,尾羽雪白,像是一米长的拂尘。 此刻尾羽拖在地上沾了不少鸡粪,三足以滑稽的姿势摆动,身子摇摇晃晃,被其他的家鸡左冲右撞,急的“区区区”地大叫。 “你们几个又来啦?”阿婆捧着一碗稻米走出屋门,一脸和蔼的笑,一边往地上撒稻米,嘴里一边“咯咯咯”地喊。 “阿婆,这只也是你的鸡吗?”谈月明指着那只形状怪异的鸡问道。 阿婆眯眼仔细一瞅:“奥,这只啊!它刚来的,三只脚都抢不过其他鸡。这不,我又拿一碗出来喂它!” “阿衡,你知道这是什么生物吗?”陆开止震惊得看着抢食的鸡。 “瞿如,一种鸟,自古生活在江南水域,对它来说,稻米是一种稀罕食物。”薄玉衡轻声答道。 “家主......”谈闻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见她手中抱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猪。 “狸力?”陆开止低声惊呼。谈闻时手中的猪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原本安睡闭上的双眼立刻睁开,一个劲往谈闻时怀里钻。 没想到这些异兽进了村子竟全都缩小身形,混进凡人的生活当中了。不过幸好,这当中没有吃人的异兽。 薄玉衡等人进了谈闻时的房屋中,谈严还在后院洗碗筷,狌狌蹲在旁边递碗,好一幅人兽和睦相处的画面。 “谈闻时,这些异兽怎会都在你这里?”薄玉衡问道。 “家主,我也不知,刚刚您和神使走后没多久,它们就全都跑进村子里了。可能我平时经常给它们喂食,它们都认得我的气味吧。” 也是,给异兽喂食这种事情属于谈家内务,整个南山部也只有谈闻时有空闲做。 “家主,您把它们都带回去吧。”说着,把手上抱着的狸力放在桌上。 “你一块儿回去。”屋子里蓝色雾缥缈,现出银爻的身影。 银爻一手抓着狸力塞在薄玉衡怀里,一手抓住谈闻时的手腕,寒声道:“你不是想报仇吗?我给你一个机会。” 原本她只当谈箬可只不过是个被宠溺得骄纵蛮横的,可却没想到,现在为了争权能做出罔顾生灵性命之事,这是逼着她给谈箬可一个教训。 在场的人都看出银爻这次是真的发怒了。谈严也停下了洗碗的活,将边上的狌狌抱出来。 银爻瞥了眼狌狌和狸力,对着薄玉衡说道:“你把异兽带回去。”说完,银爻拉着谈闻时消失在原地。 南山部内,谈家弟子包括谈箬可都集中在大殿之前,大殿未完全修复,门口的石柱还塌着半根。 银爻带着谈闻时落在殿前的阶梯之上,睥睨阶下的一众谈家弟子。 “神使?你怎么带魔女回来?”谈箬可第一个发现并大喊。 银爻眉眼冰冷,负手而立,声音漠然:“怎么?用你教我分辨仙魔?” “神使,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谈家再怎么说都是仙门,您贵为神明不会不明白仙门之内容不下妖魔的道理吧?” 砰!银爻随意挥出神力便将谈箬可击退十多步。 “我还没问罪于你,你倒是敢先向我施压?” “身在谈家,置苍生于不顾,仅为了争权就拿他人性命开玩笑!” “神使,谈闻时终究是魔,您......啊——!”谈箬可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乱说话的人,理应掌嘴。谈墨舍不得打,我代劳也无妨。” 谈闻时在银爻身侧安静地看着,不管她无数次劝自己,但不得不承认每次听到看到谈箬可和其他人排斥自己、诋毁自己时还是会有不甘和愤怒。同样的,看到银爻当众惩罚谈箬可,她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我敬您是神使才一直未出手,我多次好言相劝,你为什么就是只偏心谈闻时!” 薄玉衡等人带着异兽回来了,谈严也跟在后面。每人都是手上挂着、肩上蹲着、头上顶着...... “谈箬可,你知道你放出的异兽都去哪了吗?”银爻冷静问道,直到谈箬可看到谈严几人抱着异兽出现时,她才继续说下去,“这些异兽都去寻谈闻时了。” “在你眼里,异兽比不上你。可后山异兽大多修为比你高,即使是修为较低的狸力,也不会因谈闻时成魔而觉得她变了一个人。” 第77章 逼谈家众人做出选择 “你身为人,只因谈闻时转修魔道,便想将其除去谈闻时这个姓名吗?!” 谈箬可眼中的愤恨到达极点,她陡然转身,利剑出鞘,直冲谈闻时而去,口中怒喝:“谈闻时!从小我便比不上你,我好不容易压过你,你为何还要回来!” 银爻摇头叹道,她本想最后给谈箬可一个机会,可她还是执迷不悟,那便交给谈闻时了。这般想着,银爻退开一步,在一边冷眼看着,毫无出手的打算。 谈闻时见银爻退开,便蕴出魔气只手挡住谈箬可的利剑,眼中瞬间蔓延凉意,魔气爆开,遮天蔽日。 谈墨和谈旗云也被魔气引来,看到谈箬可和谈闻时出手皆是一惊,但看到银爻后便明白了。谈箬可放出异兽本就该罚,由神使出面,众人也不敢妄议。 谈闻时和谈箬可皆使出全身力量对抗交手,术力与魔气在空中不断挥舞碰撞,力量交战撞出能量四溢。 但谈闻时成魔十多年,魔修修为比谈箬可的人修修为更高,百招过后,谈箬可便败下阵来,被谈闻时用魔气掐着脖子,只能发出“呜呜”声。 谈家的众弟子皆看呆了,平常跟在谈箬可身边的小跟班们也纷纷出手。 谈娇等七八个人全都拔出手中的剑,附上术力一齐冲向谈闻时面门。 谈闻时冷哼一声,双手魔气汹涌,瞬间幻化出数只附着寒冰的黑手,同样掐着这几个人的脖子。 薄玉衡抱着狸力走到银爻身边,低声问道:“这样下去,怕是会被魔性控制。” “怕什么,我不是在呢。”银爻漫不经心,“你把异兽交给谈墨和谈旗云,既然两位想放权,就给我去后山修封印。” 薄玉衡将身上的异兽全部交给陆开止和谈月明:“让他俩去。”他想留下看看,银爻会怎么做。 果然,谈墨和谈旗云一离开,谈家众弟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过去的十多年,谈箬可一直是除了两位长老和谈严之外的老大,大家都不敢忤逆谈箬可,都顺着她。 现在谈箬可被谈闻时掐着脖子,长老们却不阻止。 少数的人权衡利弊之后,也拔剑冲上去,在他们心中,谈闻时毕竟是魔,日后不会留在谈家,倒不如奉承着谈箬可,自己还能得到更多修炼资源。 剩下的人中,大多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跑到谈严身边,纷纷说道:“大师兄,谈闻时她之前救了谈家,我们早就认了她是谈家人了,之前也是拗不过怕被欺负。” “大师兄,神使也说了,魔修与人修没有卑劣之分。” “是啊大师兄,你们回来住吧!” “大师兄......” ...... 剩下还有一群人则是站在原地,紧握着剑只看着眼前的场景。 薄玉衡见到这场景,轻笑着。原来,银爻是想要逼谈家众人做出选择,早日结束这争权的闹剧。 银爻目不斜视,只看着谈闻时用黑色寒冰的魔手,掐上越来越多的脖子。她脸上的快意剧增,面目逐渐狰狞,唇边的邪笑扩大,周身的魔气也越来越浓郁。 但被控制的人还是不服气,仍然用仅剩的力气将术力注入剑中,最后,竟用各自的剑融合成一把泛着金光的巨大银剑,银剑闪烁寒光,劈头盖脸携着飓风砸下。 “神使,你快出手救救闻时,这是谈家融合秘术,闻时扛不住的!”谈严一脸急色。 反观银爻仍是云淡风轻:“她可以。” 尘土飞扬,不得不说,谈家秘术的确强大,银爻也是接触谈家以来第一次见识到真正具有巨大威力的谈家秘术。 她微微挑眉,尘土散去,谈闻时被魔气裹挟,半透明黑气形成球状,谈闻时在其中只露出上半身,她大张着嘴狂笑着,魔手缩紧,被掐着的人面色涨红,喘不过气,渐渐翻出白眼。 谈严怕闹出人命,正想向银爻求救,却不想银爻更快,他还没出口,银爻已经如一阵烟雾般出现在谈闻时左侧。 只见银爻面目清冷,挥手打散包裹谈闻时的魔气,在谈闻时身侧站定。右手神力凝出,随意地覆在谈闻时左肩上,柔声道:“可以了。” 话语附有的神力突地打入谈闻时心底,击散体内聚拢的魔气,谈闻时双眼立刻恢复清明,脸上狰狞的表情褪去。 被掐住脖子的众人也得以解脱,一个个都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 谈闻时恢复清醒,理智回笼,立刻跪在地上,无比恭敬:“谢神使,给我一个机会!” 银爻没有扶起谈闻时,声音不冷不淡:“不必谢我,心魔已除。此刻开始,你是真正的魔。” 银爻今日之意是想让谈闻时和谈箬可自己选择。 对于谈箬可,如果她能选择放下对谈闻时的嫉恨,倒也能勉强及格参选首座之位,银爻便也不多管;而若是她继续加害谈闻时,她便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谈闻时,倘若她在谈箬可攻来时仍选择不还手,她自会帮谈闻时留在谈家继续掌管南山部;可一旦她选择还手,心魔彻底结成,银爻便助其祛除心魔,进入魔道,成为真正的魔修,日后不需要再为魔性侵袭所扰。 谈闻时抬首,明白了银爻的意思,再次恭敬磕头一拜,便站起身。 银爻转向阶下咳嗽的众人,朗声道:“我想,谈家南山部首座是谁,已然不必多说。” 谈旗云和谈墨火急火燎地封印完异兽赶回大殿前,便看到这一幕,众人的选择已经做完。谈箬可等人狼狈地坐在地上,谈闻时一身清气,虽有魔气缠绕但与以往已是今非昔比。 再看谈严身后,跟着一大群谈家弟子,很明显,谈严便是众弟子心目中的新一任南山部首座。 眼看谈箬可眉头一皱,艰难地站起身,谈墨赶紧走上前去将谈箬可拉到一边,随后躬身对银爻拜道:“多谢神使愿给箬可一个机会,是老身未能教导好箬可,日后定会尽力辅佐谈严!” 话落,又拉着谈箬可对谈严躬身:“参见南山部首座!” 第78章 大名鼎鼎的小神使,终于见到活的了 随即,众弟子也纷纷俯首跪地,朝着谈严恭敬高呼:“拜见南山部首座!” 这件事又耽误一天时间,银爻等人不再多留,启程前往鲁城。 离开前,谈严拿着什么东西来见银爻。 “神使,这是从南山部槐花法相下的秘密空间中找到的,之前见你们研究过类似的木片,想来你们应该用得上。”谈严手上赫然是两片迷榖木片。 银爻接过,这两片木片与先前的两片大小相似,厚度相同,只是木片上的字符图画完全不同,但依然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 后来,听说谈箬可被谈墨罚去后山一边照顾异兽一边修炼,等异兽都接受了谈箬可才能离开。银爻等人离开后,南山部恢复和谐,众人为谈严升任首座举办了宴会,玩得开心尽兴,喝酒喝得酣畅淋漓,未来的南山部,齐心协力不再有权力割据之事,一心只为天下苍生。 这些都已是后话。 银爻离开南山部,踏上去鲁城的道路,由薄玉衡规划路线,依旧是乘坐高铁。仅仅用了三个小时,四人已经站在鲁城回字大街的街道口。 大街两侧开满店铺,后面是几排各种形状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不少豪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一幅繁华之景。 几人沿着街上的门牌号,找到了183号。 敬之玉石。 但人去楼空。 这公司装修简陋,透过两扇玻璃门能够一眼看到店铺内的所有陈设。最里面隐蔽处有一扇小门,微微开着一丝缝,能隐约看到门背后的楼梯。 陆开止尝试着推了推玻璃门,嘎吱一声,玻璃门竟然就这么被推开了! 店铺内收拾得很干净,摆放三个陈列玉石的柜台,还有一个收银区域。 众人四处查看一番后,便走入隐蔽的小门,门后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间宽敞明亮,用大理石搭成。 二楼陈设与一楼相近,也被收拾干净。 从三楼开始有了些公司的样子,隔开的工位和办公室,但都一样一览无余。 “这家公司不会倒闭了吧?还是说,畏罪潜逃了?”陆开止皱着眉,楼里除了桌子椅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公司一共有五楼。五楼的陈设与下面四楼都不相同,之前的四楼都是商店和公司的装修,而第五楼反倒像是生活区。 电梯门一打开,首先便是一张大沙发和一台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正放着新闻。沙发边几米处是开放式厨房和一张木质餐桌。往里走便是卧室、卫生间和书房。 这生活区明显有人居住,是谁就不好说了。 银爻四人四处走动,来到卧室,正想翻找,便听到卧室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哟~你们来啦。” 声音阴柔散漫,但不像女声那么尖细娇嗔。如果说薄玉衡的声音是夏日撩人的凉风,那么这个男人的声音便是冬日里埋在坚冰中的寒刃,妖冶森寒。 只见那男子身高一米八多,以肩膀为支点慵懒得靠着门框,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玻璃杯,里面是摇晃着的液体,一双长腿交错。他薄唇含笑,桃花眼含情脉脉,眯得细长,长相柔和俊美,是典型的美男子风格。 银爻挑眉,眼前的男人怎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啊? “等你们很久了。”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黏糊糊的,但周身气场却十分强大,让人不敢小觑。 那男子径直走到银爻身边,摇晃的玻璃酒杯快要把人闪瞎:“大名鼎鼎的小神使,我终于见到活的了!” 男人桃花眼发亮,说着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银爻的额头。 银爻忙伸手打掉他的手,狠狠皱起眉。那人恍若未觉,触到银爻额头温热的肌肤之后眼神更亮了,唇边邪肆的笑容越发明显:“竟然是真的!” 薄玉衡一把将奇怪的男人拉开,隔开他与银爻之间的距离,声音冷淡:“你是何人?” 男人似乎没料到薄玉衡会把自己推开,脸上的惊诧只存在一瞬间,随后又笑得人畜无害:“岑申,你们要找的......那位大老板。” 银爻从薄玉衡肩膀处探出头,她倒没想到,岑申竟然长得这么年轻,不过,他浑身上下泄出魔气,竟是一丝一毫都不遮掩。 “魔修?”银爻挑眉,问道。 “没错。”岑申大方承认,见银爻跟自己说话,笑容都甜了几分,朝近走了几步,弯腰凑近银爻,“小神使好眼力。” 薄玉衡深呼吸一口,伸手再次将岑申推开:“好好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又是怎么认识神使的?” 岑申表情一变,阴邪地盯着薄玉衡,唇边的笑意瞬间收敛:“陈圆圆献祭的那刻,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来,于是特意在此恭候。” “至于小神使嘛......”岑申看着银爻水灵灵的双眼,脸上又浮现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为魔修,早在万年前就听说过小神使的威名了,那时小神使被少典护着,想见都见不着啊。” 闻言,银爻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岑申竟然已是万年魔修?! “你居然还听说过少典?”银爻从薄玉衡身后钻出来,难得在现代还有人听说过自己和少典的。 “自然啊。集伏羲和女娲两位大神的亲传,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怎会没听过?”岑申笑得跟花一样。 “对了小神使,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少典的轶事啊?我可以说与你听。”岑申嗓音像狐狸一样勾人,说出的话更是让银爻心痒痒。 少典的轶事,她实在是很好奇啊!自她有印象以来,少典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身边只有银爻一个神使陪伴。他神力无边但没什么情感,深居简出,好几年才见得上一面。之后并肩作战几次,他才对银爻和蔼一些。 “小神使,走,我们边吃边聊!”岑申将酒杯塞到银爻手里,转身朝着餐桌走去,“这酒我没喝,特意给你倒的。去餐桌聊,给你露几手!” 十几分钟后,薄玉衡、谈月明和陆开止三人坐在沙发上,听着餐桌方向传来的一阵阵笑声。 第79章 调查凶案 薄玉衡背对着餐桌半躺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盯着茶几上的威士忌不知想着什么。 岑申把银爻逗得哈哈笑,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谈月明看到自家哥哥铁青的脸色,凑近恨铁不成钢:“哥,你加入他们啊!” 薄玉衡瞥了瞥谈月明,无奈叹道:“你哥只在史书上见过少典。” 银爻吃着岑申给她炸的薯条,蘸上番茄酱,酸酸甜甜咸咸,再听着岑申给自己讲的少典做过的糗事,脑子里不时浮现少典一本正经的脸配上滑稽的动作,怎么想怎么好笑。 “如何?我知道的多吧?”岑申也拿根薯条往嘴里塞。 “厉害厉害。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啊?” “我好歹上万年魔修,在魔界还是有点人脉的。”岑申得意洋洋。 “是嘛?详细到连少典穿裤衩掉进泥坑怎么爬上来都一清二楚?”银爻双眼亮晶晶,状似无意地问道。她的防备心可不低,虽然岑申自来熟,但该弄清的还是要弄清。 薄玉衡听到这话闭上的双眼立刻睁开,深邃的眼窝好像立马染上光彩,修长的双腿直立,同样一米八几的高大身材往餐桌边走去。 他拉开银爻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眼神凌厉:“没错,刚才听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自己到底是谁。” 岑申眼里透着危险,往椅背上一靠,假装伤心道:“唉小神使,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问我我是谁......” “就是一个万年魔修,梦想是......跟在银爻小神使身边,目的嘛......” “自然是跟所有魔修一样,成神喽!” 岑申漫不经心,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调笑的语调让人一时难辨真假。 “喏,那边的小猫咪,那瓶威士忌很贵的,不要打翻哦~” 银爻和薄玉衡对视一眼,拿出薄玉衡的手机,搜出玄学论坛,指着评论道:“不跟你兜圈子,这个人,是不是你?” 岑申凑近看着屏幕上的字,慢吞吞念出网名:“大、魔、头、小、花、生。” “没错啊,是我。”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小神使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我的网名,厉害啊!” “少废话,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银爻双眼陡然降温。 “额......”岑申看到银爻的表情有些愣住,“自然是替人消灾解难喽。那桩事的确挺诡异的,不过这个发帖的人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做做样子帮他贴几个符咒就行了。” “那蒋掠和陈圆圆呢,你怎么联系上的?” “蒋掠也是通过玄学论坛联系的,本来以为也只要骗骗就行了,谁知道他家真的有一头异兽,我没有经验,就托玄学圈子里的朋友找到了陈圆圆。” “我只是中间人,什么都不清楚!”岑申一脸无辜,“不过,我听说了最近疯传的神明现世传言,能让陈圆圆心甘情愿献祭的,我猜只有你了,于是就关了公司,在这里一心一意地等你。” “小神使,你可是我上万年来的偶像啊!” 岑申这人表面上看挺坦诚的,也很会说好话,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银爻和薄玉衡低声商量着要不要去特殊部门看看那桩神秘的案子。 对面的岑申不太开心了,轻皱着眉,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见外啊,声音这么轻,说什么小秘密啊?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我可是一片丹心向小神使!” 薄玉衡胸口仿佛闷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冷眼瞥了一眼对面的嘤嘤桃花怪:“神使不缺你一个粉丝。” 银爻一行人准备了解诡异案子的进展,薄玉衡联系好当地特殊部门负责人后,四人便准备动身。 岑申是什么都要跟着,嘴里大喊道:“我在特殊部门也有点人脉!我要跟着小神使!” 拗不过他,四人队伍扩充成五人,五人一同出发。 鲁城的特殊部门布置与凛城差不多,岑申也的确跟其中几名工作人员相熟。 几人来到分管案件的科室,工作人员递来一本案宗,说是案件的记录,由于现场太过诡异,普通刑事人员查不到线索,所以转到特殊部门。十多天过去了,查到的线索也是少得可怜。 “威名也派了不少人参与调查,查到的线索都在这里了,谈家主,您看看,以您的能耐,一定能帮我们破了这个案子!”鲁城的特殊部门工作人员倒是活泼许多。 薄玉衡接过案宗翻看,上面有现场环境的照片,的确跟论坛中描述的一样。死状可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血肉模糊,尸体上盖着一块鲜红的布。 另外,死者死亡的房间是卧室,尸体平躺在床边的地上,除了尸体上有血迹,房间内干净整洁。 “我们已经用紫外线检查过了,除了尸体外,整个房子没有一点血迹,这尸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发现时尸体已经有尸臭,是隔壁邻居闻到了才知道的。尸体被发现的房间是一个密室,工作人员撬开卧室门才得以入内, 现场没有任何脚印污渍,也没有做成密室留下的痕迹。 “我们派出的人已经查到部分线索,但离破案还远着呢,都在后面了。” 首先便是死者信息:成汕瑝,男,30岁,未婚,独自一人来鲁城打拼,父母远在山区,有一个亲姐姐,无宗教信仰,无不良嗜好。 “这人啊说来也可怜,父母在山区小村子,没有妻子,在鲁城也没有朋友,他这房是租的,赚来的钱大多都给父母了。” “怎么没有写职业?”薄玉衡问道。 “奥,没写是因为还没查到,这就是这人最怪异的地方。我们问了邻居,说这人很少出门,没见过几面,不过见面都会打招呼。也不知道他的钱都是怎么赚来的。” 接下去就是特殊部门查到的一些线索: 第一、死者有一个秘密账号,经工作人员层层破译,发现名为“黄天同乐”的网名账号,只有浏览玄学论坛的记录,没有发布任何帖子和评论。 第80章 玄学圈传说 第二、死者与父母、亲姐姐关系不错,死者每个月都回一趟家。亲姐姐已经结婚,与父母生活在同一个村子。 第三、死者生活的广源村位于跂踵山,怪事频发,正在调查与本案之间的关联。 第四、...... 翻看完卷宗,银爻问岑申:“你混迹玄学圈子,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岑申凑近银爻,低声说道:“我不熟悉,不过我可以问问圈子里的其他人,说不定知道。” 除了第一条,位于跂踵山的广源村也引起了银爻的注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跂踵山所属山系的山神是人身羊角神,广源村怪事频发,人身羊角神身为山神不可能置之不理。 众人了解完后就从特殊部门出来了。 原本想好要去案发现场瞧瞧的打算也在看完卷宗之后打消了,卷宗上已经很详细。再说,十多天过去,就算留下什么气息也在特殊部门的人进出间消散了,没有价值。 岑申知道一个饭店,是玄学圈子的人常去的地方,在那里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什么,何况现在正值饭点,一边打听消息一边填饱肚子。 岑申领着几人走进一家饭店,这家饭店是鲁城有名的玄学主题餐厅,其中布置充满了玄学意味,什么八卦、星象、占卜之类的,融合东西方各种玄学。 几人跟着岑申在大厅角落的桌子坐下,他特意挑了一个过道边上的位置,既不显眼,也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岑申坐下后摆弄了会儿手机,半晌,他笑眯眯道:“我有一个朋友也在,你们要是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也可以告诉我,托他帮忙打听打听。” 银爻想了想,的确有些事情急切地想要知道:“让他打听打听广源村发生了什么怪事。” “遵命,我的小神使!”岑申本就挨着银爻坐,此刻一副吊儿郎当的坐相离得银爻更近了些。 薄玉衡坐在银爻另一边,将服务员刚刚端来的一杯饮料推给银爻:“桂花酿,给你点的。” 银爻眼睛一亮,含着吸管大口大口喝起来,几口下肚,却是小脸一皱:“没有你谈家的好喝。” 薄玉衡挑眉,眼里笑意暧昧:“是吗,到时让他们多送点来。” 餐厅的服务员很快端上来几盘菜,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可惜的是,边上几桌来来去去,聊的都是些莫须有的事情,拿着玄学的幌子瞎掰。 “诶你听说了吗?最近玄学圈里传疯了,有一位神使要降世!” 嗯?说到自己了,那银爻得听听。 “怎么没听说,传来传去都传出花来了,也不知道神使究竟什么时候现世啊。” “还有啊,听说这位神使掌管的是槐江山啊,神使现世,不会连槐江山也一起现世吧?” 银爻闻言眼底戾色闪过,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总之啊,不知道神使现世是不是真的,但是槐江山现世肯定是真的!” 银爻不由得看向那桌的两人,是两个男人,身上带有术力的气息,是人修,两人交谈德热火朝天,不时喷饭。 她扭头看向岑申:“那两人说的是玄学圈里传的吗?” 岑申自然也听到了对话,点头说道:“没错,小神使你要现世的事情在玄学圈里传疯啦!你可火了,有不少粉丝呢!” “至于槐江山嘛,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关于什么《天下州县图》的。不过这两个是两个事情,你想先打听哪一个?” “槐江山吧。”银爻垂下眼眸,敛去神色,用筷子夹菜吃。薄玉衡注意到了银爻的异样,默默给银爻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眼前。 岑申想了想说道:“槐江山据说是天帝在凡间设下的花圃,由山神英招掌管,是一个风景如画、山河秀丽的地方,是真正的人间仙境。我就是活了上万年,也没真正见过这个地方。” “最近突然传出槐江山要现世的传闻,听说是有一位仙人无意在《天下州县图》中发现的。但是那位仙人没有细说,怕漏了天机遭受神罚。” 前几日薄玉衡帮银爻恶补人间历史时,银爻学到了。《天下州县图》是宋代沈括历时十二年所画,实际上是一张宋代疆域的地图,并且运用了当时的现进技术绘制,大大提高地图的科学性。 “不过可惜的是,《天下州县图》早在南宋战火中被烧毁了,也不知道那位仙人到底怎么发现的。所以我看啊,多半只是谣言。” 银爻沉默思索,只对着岑申道:“你这么懂,又是我的粉丝,查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岑申乐意极了:“遵命我的......” “薄玉衡,我想要一个手机。”银爻用温软的声音对薄玉衡说道,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就像是女朋友向男朋友撒娇要买手机。 岑申半句话堵在嘴里,那边薄玉衡十分受用,眉眼舒展:“买!” 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看得谈月明和陆开止一愣一愣的。 吃完饭,薄玉衡就带着银爻买了一部最新款手机。走出商店,银爻便拿着手机划拉着,几下子就打开玄学论坛,开始仔细刷着上面的每一条帖子。 论坛上活跃的用户不少,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条新的帖子,但与之前相差不大,都是拿玄学当噱头的虚假事件,一眼假。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直接去广源村看看,卷宗上说,死者经鉴定已经失去魂魄。但银爻判断,成汕瑝的魂魄并不是被黑白无常或是其他鬼差收走的,因为尸体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寻常尸体被鬼差勾魂后会留下每一个鬼差特有的鬼力印记,这种印记就像印章一样同时刻在尸体和收走的魂魄上,即使通过现代数码设备扫描也能看出。当然,这种印记只有冥界和神界的才能认出,最初是用来分辨魂魄批次的,现在据说冥界也跟着人类利用印记搞起了业绩什么的。 就像之前在南山部,黑白无常收走魂魄后尸体上留下了黑白鬼力流转的符号。 岑申有自己的车,很大气地选了其中一辆,由岑申驾驶前往广源村。 第81章 初入广源村 众人坐上车,银爻坐在后排靠着窗的位置,继续刷着论坛。 薄玉衡坐在银爻旁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字,然后拿给银爻看:有没有微信? 银爻瞥了一眼,拿自己的手机打字:什么是微信? 薄玉衡伸手接过银爻的手机,在上面下载了绿泡泡软件,注册新号,然后加自己为好友,两人就在车上以无声的方式交流起来。 薄玉衡:看你一直在刷论坛,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我能知道吗? 银爻:槐江山现世的传闻。 薄玉衡:为什么对这个很看重? 银爻望着窗外思索良久才回复:是我的初生地。 薄玉衡心里一震,转眼望想银爻,她缩在车窗边,朝向窗外,带了个鸭舌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着的嫣红的唇。 车窗半开着,猛烈吹进来的风将银爻的发丝刮得乱飞,青尖丝缕像羽毛一样轻挠着薄玉衡的脸,连带心尖也痒痒的。 银爻的骨架很小,只有薄玉衡胸膛那么宽,侧着缩在角落小小一只,在薄玉衡眼里就像一只小猫,令人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他回消息:我遣人帮你留意,谈家在历史学方面还是很有人脉的,找找《天下州县图》,说不定会有线索。 银爻手机振动,她拿起看后,薄玉衡能看到她唇边的浅笑。 他伸手握住了银爻放在座椅上的手,小小的手蜷在掌心,温热蔓延。 几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跂踵山山脚下,岑申探出车子看了看,缩回来无奈道:“前面的路车子开不进了,导航显示村子还有两公里,只能步行了。” 众人下车,眼前的小路宽两米不到,弯弯蜒蜒顺着山曲折而上,路的一边是深崖,望而生畏,另一侧则是山体岩石,垂下杂草。 五人只能单人行走,虽然岑申提议过可以直接飞过去,但是随便使用力量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二十分钟后,银爻等人便站在了广源村村口。 村口有个界碑,风吹日晒有些碎裂。村子一眼就能看出不太富庶,部分房屋还是茅草屋顶,村民都在自家院子里忙碌着,根本顾不上看银爻等人。 “您就是谈家主吧?”村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长袖大衣,走起路来大衣生风,“我是特殊部门派来调查广源村的,上级已经提前通知我您要来了。” “我是成愿。”男人伸出手,颇有公家风范。 薄玉衡也伸手回握,点到为止:“我是谈纵深。” 简单寒暄后,成愿便带领众人参观广源村。 谈月明不禁问道:“您也姓成,或许跟这里有些渊源吗?” 成愿爽朗答道:“没错,这也是我的老家,多年没回来了,借着调查的工作回来看看。” 成愿带领几人穿过泥土巷子,走到一间明显翻修过的农村自建房前:“这里就是特殊部门的人在广源村的暂时据点,一楼是办公的地方,二楼三楼是睡觉的。您几位的房间在三楼。” 走进自建房,水泥地面,砖石墙,里面摆了各种精密的仪器设备,有三个人在忙碌。 其中一个男人回头,诧异喊道:“月明!?” 谈月明听见也看过去,脸上同样是惊讶:“祁霖?!你怎么进入特殊部门了?” 叫祁霖的男人戴着一个细黑框眼镜,眼镜下的脸庞稚嫩青涩,看起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被谈月明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笑道:“我的专业正好用得上,就考进来了。” 薄玉衡轻声向银爻解释,祁霖和谈月明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祁霖来鲁城上大学,修了计算机科学和化学双学位,智商高了些,但情商就相比不太足了,尤其是恋爱方面。 祁家也是世家,与谈家算是世交,上任谈家主,也就是谈纵深的父亲,与祁霖的爷爷定下了两人的娃娃亲。祁家对谈家的事多少了解一些,因此也知道谈月明能看见灵异东西的事,等祁霖爷爷百年之后,祁霖的父母便不太同意这桩婚事。 “那祁霖呢?他怎么想的?”岑申在边上偷偷听得一字不落,不由得好奇问道。 薄玉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看祁霖反应不就知道了,自己猜去。” 不过看祁霖的动作反应,应该还是挺喜欢谈月明的。 银爻默默叹了口气,人间的爱恨情仇悲欢还真是磨人,要经历如此多的坎坷才能修成正果。 反观神界,虽然神都有情,但说起来谈恋爱甚至成家的神却是屈指可数。随着神繁衍后代,自身的灵力便会衰竭,直至神力支撑不住寿数而西归。 银爻眼睛一眯,她似乎感到东边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报告队长,东侧的湖中检测到异常能量!”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女人喊道,之前一直没参与众人的寒暄,现在才说第一句话。 成愿便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他当机立断道:“陈苗苗和祁霖留下,随时报告能量波动情况!江舟你跟我一块儿去!” 陈苗苗就是刚才说话的女人,至于江舟是立在一旁的男人,也是一言不发,身上散发的气息来看,他和成愿一样是修仙人。 成愿和江舟迅速拿上装备武器,一边匆忙对薄玉衡说道:“谈家主,您几位若是跟我们一块儿去也行,留下也行。” 陈苗苗和祁霖都不会任何术力,谈月明和陆开止决定留在据点可以保护两人。 银爻、薄玉衡和岑申三人立刻跟上成愿两人,朝着发出异常能量波动的方向追去。 成愿手中拿着一个仪器,上面显示着方位距离,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以红点不断闪烁。 几人皆是施展力量赶去,同时也小心隐藏自己的气息,以免被察觉到。 陈苗苗冷静的声音从成愿耳机里清晰传来:“报告队长,你们已经进入能量波动范围,请在附近200米内搜寻。” 成愿迅速让众人分散开寻找,银爻则是朝着一个方向掠去:“在这边!” 第82章 来自鮯鮯鱼的异常能量 薄玉衡立刻让成愿和江舟跟上,他们有些愣住,但仅仅犹豫几秒后便跟着纵身而去。 银爻在前面带路飞速而行,成愿一边尽全力跟上,一边暗自赞叹银爻的速度,手中仪器的闪烁红点飞快变换位置,陈苗苗的声音不断传来:“正在接近能量波动起源点,目前能量波动值为120特每秒!” “400特!” “1300特!” 银爻在一片湖前停下,异常的气息消失在湖水里,或许那东西在湖中。 “4320特!判断已到达能量波动起源点位!”成愿刚刚落在银爻身后,陈苗苗的声音便响起。 成愿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湖中的东西,低声道:“这片湖大概400平方公里,是这附近最大的水源。” 这处湖泊周围生长野草,只有一条小道通向这里。湖中飘着水草,水质发绿,至少眼前这片水泊是死水。 正当几人想要进一步查看湖泊时,湖水霎时冒出一连串的泡,像是锅中煮开的水,翻腾起来。 树林里不知为何漫起了大雾,眼前像是蒙了一层乳白色的纱帘,顿时辨不清方向。 银爻双瞳蕴出神力,乳白色的雾仿如无形,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她环视一圈确定众人安危,成愿和江舟站在身后捂住口鼻,眯着双眼四处张望。 薄玉衡站在自己左侧,此时他的眼眸中亦是充盈金光,应该是谈家能增强双目视物能力的术法,此时也同银爻一样环视周身。 至于岑申,他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稍远的地方,垂眸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上下也没有一丝魔力运转的气息,就像老僧入定,宛如身旁空无一物。 薄玉衡显然也注意到了岑申的奇怪行为,修为强大如岑申,第一想法自然会像银爻和薄玉衡一样想办法看清雾中的场景以快速应变,而不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大雾散去 银爻和薄玉衡同时皱起眉,尽管知道岑申不简单,但现在也不是捅穿窗户纸撕破脸皮的时候。 湖中依旧是翻腾出万千个泡,深绿的水下隐约有生物游动,水面上泛出圈圈波纹。 波纹之中陡然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半张肥厚鱼唇,唇边两条鱼须向两侧生长钻进水中,头骨两侧的眼中射出白光,眼后各长有一扇头鳍,形状活像小翅膀。 那鱼见到银爻兴奋地发出咯咯叫,越游越近,逐渐伸出半个身子。 鱼脑袋下连着长一米的脖子,再往下便是鱼肚白与红鳞,赫然是鲤鱼身子,只是原本该长有鱼鳍的部位是一双鸭蹼般的掌。 银爻两条黛眉微微蹙起,眼前的大鱼便是鮯鮯鱼,叫声与咯咯的音相同而得名,生活在跂踵山的异兽,所以,眼前这片湖泊便是名为深泽的跂踵山水潭。 鮯鮯鱼的两只胖爪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但是短短的小胖掌配上咯咯的叫声,实在让银爻摸不着头脑。 见银爻疑惑的样子,鮯鮯鱼更加着急了,前掌划动得更加迅速,叫声也更加急促。 银爻看了一会,正想走上前去与鮯鮯鱼连接神识,却见鮯鮯鱼突然停住了所有动作,一双白目乱晃,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惊叫一声钻回了湖里。 鮯鮯鱼回转身形,另外四只手掌努力划水,几米长的鸟尾在空中一挥,浓雾瞬间便散开,接着鮯鮯鱼钻入水底消失无影。 “报告队长,异常能量波动消失!”身后成愿耳机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成愿和江舟先是看了看平静的湖水,然后又带着惊讶的眼神看向银爻。 “银姑娘,多亏了你,我们来这里二十多天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异常能量波动的点位!”成愿满脸惊喜。 银爻随意笑了笑,异兽的气息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术业有专攻嘛。她眼里的神力褪散,看向岑申。 岑申唇边浮现怪笑,双眼盯着湖泊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变,只是气质更加阴狠。 “岑申!”银爻叫道。 岑申听到银爻的声音挑眉扭头,柔美的俊脸上疯狂笑意未收敛半分,邪肆的声音传来:“听到了小神使。” 银爻无奈:“你一个人在那拍海报呢?走了!” 一行人回到广源村的据点,成愿卸下装备后,走到祁霖身后,看着祁霖分析采集到的数据。薄玉衡也在一旁观看。 据成愿介绍,他们二十多天前来到村子里,好不容易将仪器设备都搬进来,花了十天在附近设下磁场装置,又连接信号辐射。五天前才第一次检测到能量波动,但是没等他们找到点位就消失了,之后又发现了两次也是一样,有效数据很少很少。 “多亏了银姑娘您啊,这次采集到了大量的有效数据,研究终于能向前推进了!”成愿满脸都是笑意,整个人轻松不少。 所以,这四个人名义上是被派来调查成汕瑝的死的,实际上也是来研究广源村发生的怪事的。 至于怪事是什么,成愿这才想起来跟银爻等人介绍。 这个村子里很少有人选择外出务工,大多都是留在广源村发展。村子里保留了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祭祀山神的习俗,据说,得到山神的祝福能够消灾解难大富大贵,从此人生一路顺遂,习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村民都记不清了,但是数百年来确实有人祭了山神后天降大财的,但祭祀后得了失心疯或者暴毙的也不在少数。 “村民一听我们打听这个,都对我们抱有敌意,怕分走山神的祝福。”陈苗苗翻了一个大白眼。 “所以,成汕瑝的父母和姐姐对成汕瑝的死也没有很大的反应,都说是因为成汕瑝多年没有回家祭祀山神,所以山神发怒让他暴毙的。”成愿一边看着祁霖分析数据一边说道,“成汕瑝母亲还在后悔当初没有强硬让儿子回来祭山神。” “他们在哪祭祀,什么祭祀?”银爻抱臂,靠着房间里的一张桌子。 “这些村民不肯说啊,怕我们分走财富。”陈苗苗靠在椅背上,“不过进村的时候好像看见山上有一座庙顶,前两天忙着数据的事情人手不够所以没去看,不知道是不是那儿。” 第83章 山神庙 正好,银爻等人来了,自然而然就当接了这份差事,薄玉衡、岑申、陆开止和谈月明一同前往。 “路上小心,别被村民们发现了。”祁霖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 “哦对对,要是被他们发现铁定把我们赶出村去。”成愿补充道。 银爻等人跟陈苗苗确定了庙的位置立刻动身,从据点后的山上翻过去,以免被村民看见。 这庙建在半山腰上,庙前是通往山下的蜿蜒大路,再往外还有一块水泥浇筑的空地,空地之外便是悬崖峭壁。空地正中摆有一口铜鼎,高三米,宽一米。鼎的中间部位挖了一个洞,洞内全是香土,插着燃尽的香尾。 山神庙坐南朝北,金碧辉煌,完全超出了山神庙的规模。但身处深山,庙的建制不太规范。山门左右只有一座钟楼,而没有鼓楼,南北纵深线上只有山神殿和斋堂。 庙中的一切摆设陈列都被仔细清理,一尘不染,看来村民经常来祭祀。 钟楼四面有红墙围绕,后边有几阶矮梯,钟楼高五米,四面镂空,正中悬一口铜钟。 山神殿不大,只供了一塑金身像,正是人身羊角神。神像呈现蹲坐之姿,金像头顶上两根弯曲冲天的羊角,像面微笑,额间红灵印采用的是宝石镶嵌,阳光照进殿中,整座金像金光熠熠。 “这村子不太富裕,这山神庙倒是建的宏伟威严。一丝灰都没有。”陆开止伸出手指抹了抹神像金座,手指上没有一丁点的脏污。 山神殿后的斋堂便是与普通寺庙相似,五六张长桌拼在一起,两边各摆竹凳,首座是一张木头扶手椅,祭祀完山神后村民便在斋堂用斋饭。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建筑,银爻在其他人四处查看寺庙时,单独一人留在山神殿中。她往神像注入神力,但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人身羊角神不在吗? 银爻蹙眉,如果村民祭祀频繁,那么人身羊角神应该常年居于庙中才对,此刻她注入神力,过了许久却连没有人身羊角神的影子都没见到。 金像是人身羊角神没错啊,广源村的村民祭的是何方山神? 薄玉衡率先进入山神殿,看见银爻一筹莫展,问道:“如何?” “我注入神力,人身羊角神却跟消失了一样。”银爻黛眉狠狠皱起。 众人一无所获,只能又翻山回到据点。 据点里,成愿拿着几张报告兴奋大喊:“太好了!终于找到能量出现的原点了,只要我们计算出能量的密度和强度,一定能找到这股能量究竟来自什么怪物!哈哈哈哈哈我们努力还是有成果的!” 听到这,银爻只觉得很无语,原来他们弄半天就是想知道那怪物是什么?她直接告诉他们不就得了? 成愿还想对着银爻再说一遍感谢的话,银爻直截了当:“湖中的是鮯鮯鱼,看上去应该有几千年修为,开了灵智,但还不会说话,也不会化人形。” 这话听得成愿脸上表情完全僵住,不确定地问道:“什......什么?” “鮯鮯鱼,生活在跂踵山深泽中的六足鸟尾鲤。” 特殊部门的四人听得愕然,赶紧埋头在电脑前搜索着。 “那条鮯鮯鱼好像比划着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等我想要与它交流时,它像是受到了惊吓逃走了。”银爻皱眉道。 “我倒认为那里不只有鮯鮯鱼。”岑申唇边挂着招牌笑意,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阴柔邪肆,“我对杀戮敏感,或许那里有另一头隐藏的异兽。” “成队长,我来送饭了!”房子外有一名女子的声音。 成愿小跑到银爻等人旁边低声道:“是成汕瑝的亲姐姐,叫成玥。以前也是一块儿长大的,我看她家中可怜,给了些钱让她家给我们做饭,顺便跟她打听打听村子里的事情。” 成愿说完,门口走进来一名女子,穿着普通的短袖长裤,挎着竹篮,在门口笑得一脸憨厚,但看到银爻等人眼里明显惊艳几分,随即说道:“成队长,我不知道您这儿来了新人,只做了四个人的饭菜。” “没关系小美人儿。”岑申笑得一脸荡漾,“我加点钱,你帮我们五个人再做一份,以后每餐都多付给你,如何?” 成玥一辈子待在广源村,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对着自己说话还笑,一下子眼神就乱飘起来,双颊粉红,支支吾吾道:“当......当然可以。” 岑申从口袋里掏出现金,直接递过去几张红票子:“给,你看着做,不够再问我要。” 那语气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了,看得房间内的人直皱眉。 成玥自然乐意,笑得花枝乱颤,接过钱,把竹篮塞进岑申怀里便跑了,声音都高了八度:“您等等,我这就回去做!” 岑申转身,笑容收敛,活像一个行走的变脸传统非遗,将竹篮递给成愿:“给你们的,我们的饭菜肯定比这好。” 谈月明打趣道:“切,你说成玥到底是看到钱开心,还是看到你开心啊?” “自然是钱啊!”岑申得意道,随即又凑到银爻身边,“不过,刚刚的美男计只对别的人,我可是一片丹心只向银爻!” “你撩妹就撩妹,说什么美男计!”成愿一脸鄙夷给其他几人分饭菜。 “你懂什么?这村子里的村民这么爱财,自然只有钱好使,出手阔绰些,才能问到想知道的东西,这道理在哪都一样。”岑申坐在一边开始刷手机。 仅仅过了半小时,成玥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岑申只留下一句“看我的”便拿出钱包又走了出去。 银爻和薄玉衡凑在窗户边看,只见岑申又在施展钞能力,成玥推拒几下后收下揣回兜里。两人开始热聊,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乎,岑申又惯会说话,成玥笑得合不拢嘴。 半晌后,成玥才离开,岑申单手拎着竹篮走进来。 他先是把竹篮递给银爻,像是献宝一般:“银爻你看,都是好菜,可香了!你快坐下吃。” 第84章 活羊祭祀 然后,他才得意洋洋道:“我打听了些村子里的事情。”此话一出,众人都立刻认真听着。 “村民每个月都要祭祀一次,每次祭祀完后,总有几个人失心疯或者暴毙的,但同时,也总会有几个人暴富。因此,每个村民甘愿冒着横尸疯癫的风险,都想等着钱财掉到自己头上。” “至于成汕瑝,他是村子里少数几个念过书的,不信山神。后来跟着同村的同样几个不信山神的一起外出打工去了。每月都会往家里寄几千块钱,他们家在这村里过的还算好。” “哦还有山上那山神庙,是村民们凑钱修的,修完庙后村子更穷了,人人都等下一次祭祀有福气降临在自己头上。” 陈苗苗听完连连点头,感叹:“果然还是钞票好使。” 岑申又凑到银爻边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怎么样小银爻,我很有钱的,可比那家主能干多了,跟你还有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少典吗?”薄玉衡眼一眯,离银爻凑得更近,“少典,配女登,生炎帝;配附宝,生黄帝。乃汉族先祖之一,又称有熊氏。” 银爻听得一脸疑惑,这又是在说什么。“你......知道蛮多的......” 薄玉衡闻言唇边笑容渐盛,眼角眉梢不可抑制地扬起:“史书上看的。但我并不会如少典一般,配双妻,我此生只得一人足矣。” 岑申撇撇嘴:“说什么呢文邹邹的,我上万年修炼,就只想跟在小银爻身边。”说完,阴冷的脸上露出暖男般的笑,十分违和。 银爻有些头痛,岑申出现以后,薄玉衡和岑申就像两只花孔雀,叽叽喳喳的几句话不对付就干嘴架。 她快速吃完饭站起身,捋清思路:“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疑点是......” 第一,最主要的是弄清成汕瑝的死因,这是来广源村的最初目的。 第二,弄清楚广源村的村民在供奉的何方山神。 第三,祭祀之后暴富分人去了哪里,失心疯或暴毙的人又是怎么处理的。 成愿听了银爻的话同意点头,他和江舟是特殊部门派来这里的队长和副队长,但两人都只有十多年的修为,这方面自是比不上银爻一行人的,更别说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和能力,也还是差他们一大截。 目前看来,想要查清村庄的怪事,只能暂时将成玥当做突破口了,而这件事,自然是落到了岑申头上。 岑申也乐得在银爻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接下去三四天,岑申天天在成玥来送饭时说好话,把成玥哄得脸颊通红,还经常带些鸡蛋和自己家做的饮品来。 陆开止和谈月明在据点中帮陈苗苗和祁霖一起分析数据。 银爻和薄玉衡则是又去了深泽几次,但都没有再看见鮯鮯鱼,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异象。 “我打听到村民一般在每个月的一号祭山神。”岑申拎着竹篮走进来,“就在明天,成玥答应带我们混进去,但是只能远远看,不能参加祭祀。” 至少有一些进展,这对银爻来说已经足够了,她能够感受到人身羊角神的气息,只要他一出现,银爻立马就能逮住他。 祭祀这天,除了陈苗苗和祁霖留在据点,其他人全都跟着成玥混了进去。成愿有了上次追能量波动的经验,给每个人都配了一副耳机,这样就能随时报告自己的情况,另外,每人身上还加装一个腰间的能量检测装置。 几人特意换上了成玥给准备的接地气的衣服,站在大路一边的山壁上远远看着祭祀场景。 领头的人应该是村长,头上带了一顶圆帽,,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手上拿了一大捆待燃的香,从山神殿里走出来。 “这可真是远远看着,人都跟蚂蚁似的。这还需要成玥带着我们混进来吗?”陆开止抱怨道。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几个不是信手拈来? “不错了,离得近了人家就不愿意了,怕我们分走山神祝福呢!”岑申反驳,“而且我们几个的气息可不能被山神闻到,不然给山神吓跑了。” 银爻全神贯注地盯着村长的一举一动,他以一种诡异的步伐,像跳大神一样跳到铜鼎面前,嘴里高声大喊:“山神亲见,佑我广源!” “德保魃魁,山东净净!” “这是念的什么啊?连在一起都听不懂。”陆开止皱着眉,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地上了。 接着,另有一个穿着花布拼成的衣裳的女子从山神殿中阔步走出,脸上花花绿绿画着人身羊角神所代表的图腾,双手前举,神态恭敬,捧着一口铜盆,盆中火燃得正旺,飘出香纸的碎屑。 村民们自觉分开一条道,女人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向铜鼎,来到村长身前。 女人跪下,将铜盆高举过头顶,村长将手上的一大捆香用盆中的火点燃。 银爻看见香火瞬间飘出,却不是往山神殿中而去,倒是冲着天空直直而上。 村长将香分发给每一位村民,并领着村民叩拜山神。一连十拜之后,有些村民的额头竟已经磕破出血。 村民们起身,花衣女子又从庙中牵出一头健硕的公山羊,弯曲的羊角神似殿中的山神。公羊被牵到人群中间,不安地跺着蹄子,不住发出咩咩的叫声。 村民自发围着公羊形成一个圈,不知从哪里又走出四名屠户模样穿着的男子,袒露上身,手握长刀,用村长的诡异步伐,围着公羊转圈跳舞。最诡异的是,上百村民没有一人说话,只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现场只有屠夫脚步发出的踩地声和公羊不安的叫声。 转了两圈后,四名屠夫站定,高举长刀,轮流挥舞着,地面瞬间染成红色,公羊惨叫声不绝,但在山谷间回响中一声声减弱。 公羊倒地后,花衣女子又围着羊跳舞,每一个动作做完,便往羊身上撒一把黍米,口中吟唱着不知名的调子。 银爻仅紧紧皱眉,公羊和黍米的确是古时祭祀人身羊角神的做法,只是,那时候进献的公羊必须是活物,若是山神接受了,公羊的灵魂很可能会注入山神之中,来世也定会有福报。 第85章 山神大蛇 再看广源村的村民,将羊杀死不说,反倒由四五个壮汉将撒有黍米的羊直接在铜鼎后扔下山崖。祭祀方法就算是过了千年万年,也断不可能演变成这一副残忍至极的模样。 就在羊落入山谷后,天地间风云变幻,山神庙上方的云层瞬间变厚,直压庙顶,一时间云雾飘渺,银爻等人看庙前的村民都看不真切。 “来了!山神大人来了!”村长大喊,一瞬间,所有村民都不住磕头跪拜。请求山神护佑的喃喃声络绎不绝。 厚厚的云层间隐约出现一个红色巨物,比银爻等人此刻所在的山体还要大上百倍! 那云层间的巨物只露出嘴尖,下巴上长有一根尖锐的倒长角。露在云层之外的皆是红色,还附有鳞片!每一块鳞片都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闪耀着光泽。 银爻大惊,光看这露出云层的一角,她便能看出这绝不是人身羊角神!而地面上的村民,只看到露出的长角便把它当作山神。 云上传来苍老嘶哑的声音:“吾的信徒,降之赏赐!” 随后,一道白光从云层中降下,分为几簇射入跪着的村民。白光消失,其中几个哈哈大笑,有几个直接倒地没了动静。 眼见云层将要散去,银爻闪身直冲云天而去,身影瞬间便已冲出百米。成愿和江舟看得目瞪口呆,薄玉衡吩咐二人观察余下村民的状态,自己也纵身追了上去。 余下的岑申也不甘落后,化作黑雾追上。陆开止和谈月明则是自觉留在原地,观察村民的行动,当好三人的后备力量。 银爻如同一道闪电般直冲云层之上,到了云上才能隐约窥见红色巨蛇的全貌,气露在云之下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蛇头顶上一根粗壮的角,角尖逐渐尖锐,一双蛇眼中白光闪烁,灰色瞳仁矗立,。红色的蛇身盘旋蜿蜒隐藏在云间,根本看不到尽头,布满足球场大小的红色鳞片。 竟是大蛇! 银爻释出墨槐枝,虚空挥斩,道道锏气转瞬间冲向大蛇的脑袋,而那脑袋却坚硬似铁,它利用头顶与下部的利角做武器,挡下银爻的攻势,并频频射出白色妖力,粗浅估算,已有万年修为! 薄玉衡和岑申也见缝出招,大蛇虽难以招架,却凭借一身坚硬的鳞片左避右闪,蛇身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伤痕。 大蛇利用巨大的蛇身横扫出猛烈的飓风,但在银爻、薄玉衡和岑申的夹击下应付不暇,蛇身一卷,竟是地动山摇,尘土翻卷携出吞天之势! 狂风嘶吼,便如巨龙咆哮,这大蛇竟也有即将化龙之象! 它将蛇头隐藏在滚动的蛇身之间,其余蛇身不住翻滚扭转,形成狂风击向三人。那蛇身翻动竟是毫无游尽之势,再看地下的跂踵山摇晃得剧烈,山间草木晃动游移。 “这蛇一直盘踞在跂踵山上!广源村建立在蛇身之上!”薄玉衡一边抵御狂风,一边抽空看向地面。 只见山体随着大蛇蛇身游动而翻滚落下巨石,跂踵山瞬间小了一大圈,渐渐露出原貌。黄土翻飞,没有任何草木,露出山另一面的深泽,鮯鮯鱼在水泽中翻腾着鱼身,不知道到底是着急还是兴奋。 银爻收了墨槐枝,直接跨上一截蛇身,薄玉衡和岑申见状,也纷纷跨坐在蛇身上。 大蛇一路向东边游去,速度越来越快,努力晃动蛇身,但是怎么也甩不掉银爻等人。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大蛇速度逐渐减弱,这里已经离跂踵山有一段距离,但同样是草木不生,山上有几头凶兽冲着大蛇狂吠,准确来说,是对银爻三人释放敌意。 那几头凶兽通身黄毛,又像猪又像狗,长着张人面,身后拖着火红长毛的尾巴。嘴边两侧生长巨大的獠牙,冲出唇边。 “莫不是,合窳?”岑申皱眉道。那几头凶兽锃亮的獠牙尖锐无比,每头都冲着蛇身上的三人嘶吼发出尖锐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这般模样的异兽,也只有生活在剡山的合窳了。 但更让人触目惊心的,则是剡山边的一道山沟,山沟已然成了尸沟,密密麻麻堆满了白骨,还有些未完全腐烂的,但尸体中的魂魄全都消失,也没有留下鬼差勾魂的印记。 大蛇这时探出蛇头,狂吠嘶吼一声径直朝尸沟钻去,一瞬间又是地动山摇,蛇头钻进尸沟的巨洞之中不再有动静,蛇身突地发出红光,从身子里窜出无数透明的魂魄,汇聚到一起形成一条新的巨蛇! 银爻等人迅速跳下蛇身,落在剡山之上,合窳群和巨蛇立刻追赶而至。 “他们联合起来吃人。”银爻皱眉寒声说出,“祭祀山神只是骗局,实则是在挑选食物!” 巨蛇吸魂,合窳食肉,一拍即合。 合窳群群起而攻之,仅七八只便让银爻三人抵挡不及,就像遇上狼群一般。合窳只见配合默契,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看来这样的捕食方式对它们来说已经是常事了。 合窳群将银爻三人团团围住,巨蛇紧随其后发起攻势,妖光四起,白色光芒散去后合窳的獠牙紧贴而来,三人一时躲闪不及,身上都有些挂了彩。 这还是银爻来现世后第一次受伤,对面巨蛇加上七八头合窳的修为接近三万年,与自己不相上下,但由于它们配合默契,银爻等人只能处于劣势。 “用上次的方法!”银爻一面用锏挡住合窳的獠牙,一面朝着薄玉衡吼道。 薄玉衡立刻领会,黑色长剑挥开巨蛇妖力,闪到银爻身边,一把抓紧银爻的手,便如对付尸潮般左右交替。 “你们......你们喊上我呀!”岑申闪避间看到两人的动作,急忙也闪到两人的包围圈中,“我开护罩,你们俩快蓄大招!” 银爻和薄玉衡同时释放强大的力量,将合窳震开数米,每头合窳身上也都受到不小的伤,巨蛇也受到强大的能力冲击,魂魄有些不稳,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第86章 山神何处 “哥!跂踵山的蛇身不动了,但是村民少了十几人,都是祭祀时被注入妖力的人!”谈月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这边,银爻挥出神力将魂魄聚成的巨蛇,还没来得及回应谈月明,岑申又惊讶喊道:“这边巨蛇的蛇身不见了!” 原先笼罩住全是白骨的山沟的蛇身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森森白骨赫然出现在苍穹之下。 合窳群见蛇身消失后,也嘶吼一声退开,迅疾之势消失无踪。 银爻等人不再追,而是走到山沟边,皱眉看着成千上万堆积的白骨。 “合窳所处的剡山,原是玉石成堆,如今寸草不生,应是拿玉石诱骗广源村村民,再加上大蛇栖息,这才成了荒山。”银爻寒声道。 “可大蛇自出现之后,未曾在我们眼下消失过片刻,那些消失的村民到哪去了,这些尸骨,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薄玉衡冷峻的面庞上黑眉紧蹙。 “这些尸骨数量看来,合窳和大蛇勾结已经有千年余了。”银爻瞳仁燃起神火,“蛇身还在。” 岑申听这话后也用魔气覆盖双目:“大蛇竟变得透明了?如此拙劣的隐藏术,它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躺在这了?” “大蛇修为上万年,肉身对它来说并不重要,刚才化出的魂魄蛇才是它的命脉。”银爻散去神火,眼前的画面又恢复常态,“先回去吧,魂魄蛇假意被打散,它有意躲,我们一时也找不到。” 三人回到据点,其余人都已经回来了。 “银姑娘,你这次又碰到了什么怪物?”成愿双眼满是求知欲,与三十多岁的男人形象十分不符,见银爻不说话,又问道,“我们这次又监测到了两个新的异常能量,您快告诉我,这次是什么怪物?” “大蛇,也生活在跂踵山,万年来蛇身已与跂踵山的山体相接。还有合窳,音同合雨,生活在剡山,但合窳和大蛇勾结,利用广源村村民提升修为。”银爻回答。 “合窳和大蛇都食人,而合窳又食蛇虫,大蛇为了合窳不吃自己,所以干脆与它们勾结起来害人......”薄玉衡垂首思索。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便是平衡。若是大蛇为了保全自己,而与合窳商议共同诱骗村民,以得到生存修炼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 “我去一趟深泽。”银爻想起大战时看到鮯鮯鱼的样子,以及初见时它朝着自己比划着什么,或许,它想告诉自己的正是关于大蛇的事情。 银爻来到深泽,果然见到了鮯鮯鱼,同第一次见时一样,露着半个脑袋,双目炯炯观察外界。 鮯鮯鱼一见到银爻明显也有些兴奋,上下窜动,长长的鸟尾巴不住拍打水面。 银爻走到深泽边,伸出手,鮯鮯鱼自动把脑袋凑到银爻掌心蹭着,她释出神力,将神识慢慢探入鮯鮯鱼体内,随后,一段画面传入银爻的意识中....... 她感到自己变成了鮯鮯鱼,双手变成了两只短掌,在深泽之中欢快地划水游行。 “扑通”一声,一道粉色的光芒在深泽水中盛放,随即便是什么重物入水的声音。 她扭动鱼身,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子落入水中。凑近一看,竟是一个头上长着两个长角的俊美男子,身上缠绕红色纱绫,此刻他已经陷入昏迷,双眸阖闭,胸膛轻微起伏,秀眉轻蹙。 在她的印象里,人类男子是不能在水中呼吸生存的,于是,她将自身的妖力包裹在男子周身,将其体内的水压出,男子的胸膛瞬间起伏得更大了,看来是呼吸畅通了些。 随后的千百年间,男子一直躺在她的鱼巢中,虽有生命,但一直没有清醒。 画面戛然而止,银爻收回神识。 所以鮯鮯鱼是想告诉她,人身羊角神在它的鱼巢里? 银爻周身避水咒施成,跃进深泽跟着鮯鮯鱼前往它的鱼巢。 果然,鱼床之上正是人身羊角神,他已经失去了神智,空有神躯。银爻将 神识又探入人身羊角神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但神躯在鮯鮯鱼这里休养得很好,仅有的神力在神躯内运转,使得神躯没有腐烂。 鮯鮯鱼又在旁边比划,它与银爻神识相接,意思是被天上的一条大蛇吸走了神识,大蛇取代了人身羊角神的山神神位,骗过了村民和神道,所以大蛇才能受到村民的供奉,并且有了上万年的修为。 而鮯鮯鱼,由于只有千年修为,那条大蛇没把它放在眼里。再说,鮯鮯鱼和大蛇、合窳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便也没将鮯鮯鱼当回事。 银爻思索后决定让人身羊角神继续在鮯鮯鱼出休养,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大蛇和合窳之间的勾当,贸然将山神的神躯转移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据点后,银爻将这事告诉了众人,也就是说,广源村的村民至少在百年前供奉的就已经不是真正的人身羊角神,而是大蛇。大蛇冒用了山神的香火,并吸食村民的魂魄来提升修为。 “成队长!成队长!岑先生!你们在吗?”屋外传来成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现在并没有到饭店,成玥着急忙慌地找来,难道是村民出了什么事。 成愿和岑申一同走出屋外,今日的成玥并没有挎竹篮,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见到岑申便迎了上去,抓住岑申的一只手道:“岑先生,成队长,我知道你们都有些能力,能不能救救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 说着,成玥就要跪下,成愿连忙拉住成玥,问道:“小玥,你先别急,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帮你。” “我的丈夫和孩子,今天一起去祭祀山神,原本好好的,祭祀完山神后,我的丈夫和孩子都不见了!”成玥急得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是被山神选中了吗?”岑申闻言皱眉。 “不是啊!我的弟弟在鲁城打工,经常会寄钱回来,那些钱已经够我们家生活了,我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山神,去祭祀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第87章 跂踵山安置点 “可是我的丈夫和孩子根本没有被山神选中,为什么也会消失啊?”成玥掩面哭泣,“不会是......不会是山神发怒了?” “小玥,你放心,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一定会找到你的丈夫和孩子的。”成愿郑重道。 “现在,先告诉我们事情来龙去脉。”岑申脸上的玩笑褪去,正经的样子倒显得十分靠谱。 成玥抹了抹泪水,说出丈夫和孩子消失的事情。 今日成玥带着银爻等人混进祭祀后,便回去寻找丈夫和孩子,三人一起祭祀山神。等到山神露面、白光消失后,丈夫孩子还在,但是等到跂踵山摇晃后,人群骚乱,丈夫孩子就都不见了。 银爻和薄玉衡在屋内的窗户边听着。银爻皱眉,如果成玥的丈夫孩子根本就没有被大蛇选中,那照理说他们的失踪和大蛇并没有关联才对。 屋外的岑申显然也是类似的想法,他劝成玥先回去等消息,说不定只是在跂踵山里走丢了,他也会派人去寻找,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成玥。 成玥没有办法也只能应下,可没想到还没送走成玥,路口又涌来一大群村民,个个气势汹汹,手里挥着铁锹、锄头,一看就来者不善。 领头的正是村长和祭祀时身穿花衣的女子,尤其怒气冲冲。 “出来!”村长领着人径直走向银爻几人所在的房子前,大声怒吼,“惹怒了山神别打断我们村里的财路!” “就是就是,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村子,你们来了以后山神发怒,不仅不赐福,还带走了十几个村民!”花衣女子此时换下了花花绿绿的衣裳,穿着和村民一样的普通粗布衣。 村长和这女子身后的村民情绪瞬间被带动,一个个都愤怒地喊着让银爻一群人滚出广源村。 一时之间,自建房前闹哄哄地一片,村长看到成玥后更是火大:“我说这些外人怎么成拨成拨来咱们村,原来是你成玥吃里扒外,把外人引到村子里来的!” “怎么,你们家全靠着在外的弟弟过活,自己活的还行就想毁了全村人的生活吗!?我看你弟弟就是被你们害了,被山神降怒了!” 成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被村民哄骂后又如泄洪般涌出眼眶,她只能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的丈夫孩子也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村民们听了成玥的话,不但没有生出恻隐之心,反而变本加厉:“丈夫和孩子肯定也是被你自己作没了!把外人引进村子里,还餐餐上赶着送饭,山神不发怒才怪!这是你自找的!” 村民骂着骂着不满足于只动口,纷纷想要冲到房内,对着窗户木门一通乱砸。 “村长!书记!听我说一句!”成愿看不下去,也根本拦不住,大声喊着想平息村民的怒气,“听我说一句!我也是村子里出去的人,我比谁都想要村子发展得更好。我们来村子里并不是为了分走大家的财产,而是想要帮助大家更加理性地获得更多的财富!” “愿子,村长知道你从小就不信山神,但是村长劝你一句,今天山神发怒你也看到了,消失的村民也有二十多个了。这种事情,就算你不相信,也不能忤逆!”村长看似苦口婆心在劝导,实则还是想要成愿带着人离开。 银爻在窗前听完了全部的对话,感触颇深,这样的信徒,对于一方神明来说,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薄玉衡利用随身带着的耳机与屋外的成愿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先退出村去。” 成愿愣愣看着窗边站着的薄玉衡,随后安慰村民道:“各位各位!我们无意打搅各位的生活,我们马上收拾东西,保证今天就离开!” 听了这话,村民们怒气才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只剩下领头的村长和那名女子还在屋子前。 那女子拉着成玥在一边劝了很久,嗓门极大全然不顾别人是否听得到。 “玥啊,姨不是看不起你,你说你已经成家了,就不要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而且那几个还是外人。” “那个小白脸长得确实不错,但是身子骨看着太瘦了,男生女相,没有福气!” “你家的成均已经是咱广源村里有名的才子了,外面来的咱们不知道底细,也不知道人家家里到底是不是殷实,哪能看得上你啊?” “你也别嫌弃姨说话难听,但你自己想想,姨说的是不是真的,人啊得看清自己,那小白脸看上去脸雪白,说不定还虚呢,你可别被人耍了还帮着数钱!” ...... 那女子每说一句话,岑申的脸便更黑上一分。成玥正对着岑申,听着女人的话看到岑申的黑脸有些害怕,但女子背对着岑申全然不觉。 岑申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回屋里,用委屈的语气说道:“唉,长得好看,不仅招人喜欢,还会招人嫉妒。” “小银爻,我的心好受伤啊!”他做出悲痛模样,一手捂着胸口,作势要倒在银爻身上。 “我看她说的的确没错,瘦瘦弱弱,靠不住。”薄玉衡拉着银爻走开,故意凑到银爻耳边轻声说,“除了脑子之外,男人还是得有些肌肉的。” 银爻扶额,这两个男人怎么没一会就掐架。不过,遇到了岑申之后,薄玉衡更像一个有感情的人了。 众人动作很快,收拾好东西后立马转移据点。薄玉衡早就通知谈家东山部,安排好了跂踵山附近的一处安置点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能用上。 这个据点场地比自建房的面积稍大,上下两层,同样第一层为办公区,第二层为生活区。 “哎呀,不愧是谈家家主,办事就是靠谱,在这深山都能找到办公环境这么优美舒适的地方。”成愿躺在办公躺椅上悠悠地转着圈,满脸舒适惬意。 陈苗苗则是兴奋地拆着桌上的仪器,喊道:“不会吧谈家主!这么多最新的高端仪器你都能搞到手!特殊部门都不肯给我批资金买!” 第88章 亡者的回复 薄玉衡轻笑,满脸不在意:“都是东山部的负责人购置的,这边山区比较多,用这个定位异兽比较容易。” 岑申则是撇嘴斜眼:“用钱能摆平的事,我也可以。” “光靠钱不行。光是这台磁吸附的仪器,内置积分微分运算,采用最先进的纳米级冷灌金属材质制作,在任何极端场景下都能使用。”祁霖的声音温润如泉,又冷静如雪,他轻轻推了推眼镜,“我记得,只有国外的某家高端公司才能生产,数量极少,谈家主应该是费了很大的人脉才能拿到。” “是费了些力气。”薄玉衡没有否认。 感叹归感叹,众人收拾好后立刻投入了各自的工作。失去了成玥这个突破口,想要再了解广源村的任何事,都变得更难了。 一番讨论后,众人还是只能将突破口锁在成玥身上,帮她找到丈夫孩子,才能更坚定她对山神不在乎的态度,也就更容易成为他们在村里的助力。 银爻连日来不断刷玄学论坛,大多都还是像以前一样吸引人眼球的帖子,也还有不少讨论神使出世和槐江山的,但都没有什么新意,全是银爻现在已知的信息。 她眉头一皱,突发奇想,自从上了玄学论坛以后,她还没调查过成汕瑝的账号。 银爻输入“黄天同乐”账号搜索,一路刷下去全是成汕瑝的点赞帖,最后才刷到他给其中一个帖子的一条评论。 这是一条关于《天下州县图》和槐江山的帖子,内容详细记录了这个传言逐步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时间线,并理性讨论槐江山是否真的存在。 帖子底下已经有上万条评论了。 有些评论认为:《天下州县图》早就在战火中烧毁,这是由史书记载的,难道这个传言想要颠覆历史?槐江山根本不存在。 另有些认为:玄学讲究的就是不科学,若一味看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事解释不清楚,因此这个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剩下的则认为这件事还要再观望观望。 至于成汕瑝的评论则比这个帖子更加引人注目,评论他的人更是有好几万。 “是真的,《天下州县图》在我手中。” 这条评论的轰动程度不亚于,所有人都知道秦始皇想要长生但失败了,结果有人说他真的在现代见到了秦始皇本人。 难道,成汕瑝是太高调了所以引火上身?不说《天下州县图》在玄学圈子里的作用,单说这幅图无论在考古界、历史界、地质勘探界等等学术圈里的价值便已经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有人想要独吞这幅图也无可厚非。 银爻继续刷下去,成汕瑝的评论明显引起了很大的讨论热度,直到刚刚还有人在回复成汕瑝。 只是,银爻越往下刷,却发现网友回复时间都是刚刚、三分钟前、五分钟前,她意识到不对劲,难道...... “成汕瑝十分钟前在玄学论坛发表了评论!”银爻不可思议,成汕瑝不是已经死了吗?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脸上也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成汕瑝的死讯没有对外透露过,只有广源村的村民才知道。连成汕瑝的邻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及具体信息,或许这个账号的使用者不止成汕瑝本人。”薄玉衡说道。 目前看来,这应该是最可能的解释了。成汕瑝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在鲁城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玄学论坛,况且广源村是等成愿四人来了之后才通网的,整个广源村甚至都没有几部手机。 “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银爻出去查成汕瑝的事,你们都留在广源村帮忙。”薄玉衡思索后道。 “我第一个反对!”岑申站起身。 “反对无效。”银爻接话,“你是拖住成玥的最佳人选也是除我和谈纵深之外修为最高的人,陆开止和谈月明可以帮助联系谈家东山部并作为后备人员。至于成队长四人本就是特殊部门派来的不能轻易离开,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算了,既然小银爻也这么说,那我就勉强留下吧。”岑申说这话时一脸的委屈。 出去的路上,由薄玉衡开车,银爻倒是第一次见薄玉衡亲自开车,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银爻不由得侧头看着薄玉衡的侧脸,五官深邃,山根高挺,薄唇如刀削般完美,唇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专属于薄玉衡才有的不羁,说是女娲最完美的艺术品都不为过。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修长双腿慵懒得踩上汽车油门踏板,周身上下透出矜贵的气质,比银爻所见的任何人任何神都赏心悦目。 “怎么?看呆了?”眼前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扭头,洋溢的笑意令人无法忽视,薄玉衡的俊脸在银爻面前无限放大,他歪着的薄唇令她心跳不已,“又忘记安全带了?” 薄玉衡此话一出,银爻才回过神来,自己就像是话本子中的女主,在男主给自己系安全带时大犯花痴。 薄玉衡伸出手,绕过银爻伸向安全带,稳稳扣上,这才发动车子。低沉醇厚的嗓音又问道:“你知道在小说电视里副驾的意义吗?” 现代小说银爻可没少看,这也是了解现代文化的一种便捷方式。“我知道啊,只有伴侣才能坐。” 薄玉衡低笑几声,能听得出心情很好,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流入银爻心底:“知道就好。” 倒是银爻不敢接话了,近三万年的修炼,她虽见过其他神侣双修,也见过六道各种生灵的交合,也明白人间的情爱,但她的确是第一次经历。 她只觉得心里有战鼓擂擂,就像万年前和恶神大战时那么紧张,又像历经艰险终于收服一头凶兽那般安心自在,也像突破神力习得神法那样快意舒畅,却又像现下解谜一样循着线索层层抽丝而感到惴惴不安、渴求更多。 “说起来,单独喊你出来并不单单是因为这样安排更合理,也有一些私心。” 第89章 成汕瑝 薄玉衡说道:“你之前说的槐江山,我托在历史学上钻研颇多的谈家子弟打听了,或许《天下州县图》与槐江山之间的关联并不是空穴来风。” 闻言,银爻心中的旖旎瞬间消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找到槐江山仍是解开她千年前被封印之谜的关键。 薄玉衡手上的方向盘不断转动,足以可见山路艰险,但他依旧轻松地继续道:“《天下州县图》出自北宋沈括之手,沈括此人博学善文无所不通,除了这幅图以外,还有流传的另一部巨作《梦溪笔谈》。其中的《续笔谈》内容涉及诸多领域,包括地质地理、天文、生物甚至是物理。” “正是在《续笔谈》中,有些内容至今无法解释通顺,其中说到一面夹镜,叩之声音清脆悠长,抚之却有开裂之音,但是镜身极薄,又不像两面镜子合在一起制成的。” “巧的是,谈家学者于南宋时有幸接触过《天下州县图》,传闻图中有一处与实际中的州县不相符,而沈括一生着述颇多,夹镜或许是一种暗喻。” 银爻听下来,有些理解薄玉衡的意思:“你是说,《天下州县图》的确有蹊跷,但不一定是槐江山?” 如果是这样,那么槐江山与《天下州县图》便是有心人故意联系到一起的。 薄玉衡转动方向盘,声音冷静:“不管怎么说,至少是背后之人想要给我们的一条线索,如果不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岂不是枉费他苦心设计。” 所以,这次她和薄玉衡一同出广源村,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成汕瑝的事,还要查《天下州县图》。 “特殊部门已经在查利用成汕瑝的账号发表回复的人了,经过层层解密,最后发现联网地址就在成汕瑝的出租房。”薄玉衡蹙眉道,他接了个电话,将手机往车上一放。 “成汕瑝的出租房?!”银爻挑眉,“也就是说,发表那条评论的人,就在成汕瑝家!” 自从成汕瑝死后,出租房作为案发现场就已经被特殊部门封锁了,并且派了特殊部门的专人看守,没有人能够进入,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成汕瑝的账号。 两个小时后,银爻和薄玉衡站在了成汕瑝出租屋门口。薄玉衡已经提前与特殊部门打了招呼,没有人拦截他们,并提前给留了门。 屋内就像案宗上描述得一致,干净整洁,布置温馨。出租房两室一厅,卧室不算大,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成汕瑝的尸体被发现时,正是在单人床和衣柜之间,双手交叠摆在胸前,虽然尸体的皮肉并不完整,但是姿势倒是十分安详。 卧室门相对的便是书房门,书房中靠墙摆放一个巨大的书架,另一面墙则是一台嵌入墙体的电脑显示屏幕,此刻正发出莹白的光,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成汕瑝在玄学论坛的回复。 银爻没有回答,特殊部门云集天下的能人异士,判断是否有妖魔鬼怪混入还是很容易的,可连他们都说出租屋根本没有人进入,难道这个电脑屏幕还会自己启动发布回复不成? 房子内除了卧室和书房外,就只有一个卫生间和厨房。厨房外便是餐桌,和屋子的其他房间一样,也是一干二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卫生间里淋浴室、马桶、洗手池也是整洁得没有水渍和污垢,倒像是......没有人居住过。 洗手池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将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反射到卧室的窗前,正是尸体被发现时的位置! “薄玉衡!”银爻发现后喊道,“快过来,站在我的位置。” 薄玉衡听见银爻的喊声后大跨步走到银爻身后,微微弯下腰,顺着银爻的视线看。银灰的镜子映出窗外金黄的阳光,直直地穿过两人,在单人床和衣柜之间留下薄玉衡和银爻重叠的影子。 薄玉衡眼底的深色深了几分,双手推着银爻的肩膀走向卫生间,勾唇道:“既然如此,是得好好看看镜子。” 镜子中完整地映出少女明媚的脸和男人俊逸深邃的脸庞,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银爻的纤细的瘦肩柳腰遮不住薄玉衡的宽肩窄腰,镜子里的画面唯美温馨。 当然,要忽略两人身侧探出的一个正在痴笑的脑袋。 “看什么呢?!”银爻和薄玉衡的脸色都不太好,这画面就好像有人在偷窥一对情侣谈恋爱。 “呐呐呐哇哇哇......”脑袋看着镜子里的银爻和薄玉衡傻笑道,“你们,真是般配啊!” 薄玉衡脸色稍稍缓和,朝身侧看去,空空如也,只有在镜子里才能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将银爻往旁边推了推,自己站在银爻和男人中间,镜子里三张脸神色各异,互相在镜子中对眼神。 薄玉衡看着镜子里依旧傻笑的那人,眼神稍冷:“你到底是谁?” 那人注意到薄玉衡的脸色,收敛了傻笑:“呐,我一直住在这里。” 眼神突变,伸出一根食指指着镜子里的银爻和薄玉衡:“你们!才是闯进我家的人,无知的人类!” “你就是成汕瑝?”银爻挑眉,那男人脸有些圆,身高只比薄玉衡矮一些,微胖身材,此刻收敛了牙花子仔细看,的确是成汕瑝的脸没错,“你是怎么留在这里的,鬼差没来收你吗?” “鬼差?”成汕瑝用近乎透明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有些疑惑,“你说的是一黑一白拿着镰刀和藩旗的,还是两个长着牛头马脸的?”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都来过了? 银爻垂首思考间,成汕瑝眼睛一亮,伸出的手指突然收回冲天:“原来,他们都是鬼差大人!哦哟哟,失敬失敬呢。” “当时我正在专注地看电脑显示屏,竟然都没发现是鬼差大人。我需要提升的,还摩多摩多啊!” 银爻和薄玉衡看得目瞪口呆,成汕瑝在那自说自话。 银爻抱臂,语气无奈:“玄学论坛上的回复是你发的?” 第90章 镜子后的鬼洞 成汕瑝回过神,微眯眼睛,神色不明,嘴角微勾:“是我没错,如何?我干得不错吧?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这才像是我应该干的事啊。” 薄玉衡深呼吸一口气,拉着银爻走回书房,显示屏上的网友回复依旧在增加。 显示屏上又出现了淡淡的成汕瑝的影子,看不清五官,也没有实体,只能听到声音传来:“所以你们两人是来帮我的吗?” “帮你?”银爻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何出此言啊?” 成汕瑝语气泛着疑惑:“难道不是吗?可我都是按照那位大人交代的做的,没有任何差错,至少不是我这环出现的问题。” 成汕瑝自己在边上嘀咕,声音不大,但正好银爻和薄玉衡能听清。 “哪位大人,什么环节,怎么交代你的,跟你交换什么,说清楚。” 成汕瑝一愣,惊慌回头,看到薄玉衡身后燃起两米高的熊熊黑火,活像动漫人物附身,他整个魂魄都被吓得几近透明,连忙闭上眼睛一五一十地交代...... 果然把人惹火了! 银爻诧异回头,凑到薄玉衡耳边很小声问道:“你在干嘛?别把房子烧了。” 薄玉衡面色不改,弯腰凑回银爻耳边:“对付他很有效。” 那边的成汕瑝低下头,头顶的刘海遮住上半张脸,只看到邪笑的嘴张张合合:“那位大人,带着黑帽,看不清他的脸,声音很和蔼。他只跟我说,现在有一个方法能够拯救世界,只有我才能办到!” 说什么?拯救世界?银爻皱眉,努力理解成汕瑝的话。 “现在的世界上,人类只知道用科学解释一切,直到科学挤掉了我们的信仰信念,全世界都在用没有硝烟的战争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成汕瑝突然抬头,神情愤怒,“而现在,有一个机会正摆在我的眼前,也只有我,只有我和那位大人,才能让全世界重新拥有属于各自的光亮!” “所以你发这条评论......是为了拯救世界?”银爻挑眉,进入出租房的短短十多分钟,她接受了很大的震撼。 薄玉衡轻轻闭眼,呼出一口气:“所以你没有见到那人,他告诉你在特定的时间发那条评论。” “是这样没错。”成汕瑝语气恢复平静,屏幕上的影子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只要我发了这条评论,人类就会知道他们所了解的所谓历史,不过只是虚无......” “而你们,正是来助我点亮人类信仰之力的星火,那位大人也不算骗我。” 薄玉衡扭头看着电脑显示屏,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凉:“历史永远不会是虚无,你所说的信仰,永远不会有人忘的。” 银爻再次回到卫生间里,她看着那面镜子,神力一挥将其击碎。碎片并没有掉落,反而片片化作尘埃飘散,镜子碎裂后露出的却不是墙体,而是一个黑色的窟窿,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与此同时,卫生间窗外也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薄玉衡赶紧赶来,身后跟着飘来成汕瑝的魂魄,现在不需要镜子也能够看到他的魂魄了。 薄玉衡先是看了眼原先镜子的位置,然后走到窗边探头,在窗台上捡回来一个坠子:“原先可能挂了一个八卦镜,所以能将魂魄封在镜子里。” 利用八卦镜折射日光到镜子上,再通过镜子吸收尸体的魂魄,难怪鬼差都找不到成汕瑝的魂魄。 注意力又回到镜子后露出的黑窟窿。 “这是什么?我住在这里这么久,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洞啊!”成汕瑝大惊失色,使劲往洞里看,那洞中散发无尽的寒凉,只是轻轻触碰便让成汕瑝感到通体冰冷,直感觉要被冻僵了。 “这是冥界的鬼洞。”银爻轻声道,“冥界虽然有冥府的阴阳门出入,但是厉鬼众多,难免有逃出来的,而鬼洞就是他们逃出的通道。” 银爻向着成汕瑝问道:“你在这里这么久,没有其他的厉鬼吗?” “没有啊,这里就我一个。”成汕瑝挠挠头,将眉皱的扭在一起,“那位大人没跟我说过有这个黑洞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还不全盘说出吗!”薄玉衡声音染上怒意,让成汕瑝的表情更加慌张,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那人戴着黑帽子,交给我一瓶丹药,说只要我每天吞下一颗,把药吃完就可以成仙。” 成汕瑝透明的手拉着银爻和薄玉衡到卧室里,指着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吃下最后一颗,就躺在这里睡觉,第二天醒来就能无痛成仙了。” 说完,又飘到书房电脑屏幕前:“然后,只要等这条帖子下面的评论超过一万条,就让我发表回复。接着,我只要安心在这等着,就会有两个人来帮我拯救世界。” 幕后之人精于算计,不仅利用所谓的丹药和评论控制时间,还利用成汕瑝的心理,扯什么全人类信仰来保证计划的完成,最后竟连来的是两个人都算到了。 看起来整个计划很扯,但是连在一起却又十分通顺地完成了。 “唉,我还以为我真的成仙了,原来我是死了吗......”成汕瑝语气低落,眼中的光全都消失了,魂魄也黯淡了些。 银爻用力拍着成汕瑝的肩膀,学着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动漫人物说话:“小子!你已经很棒了,至少,让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这就已经很棒了不是吗?!接下去,就交给我们了。” 成汕瑝闻言抬起头,不可思议道:“真的吗?我......我真的有帮助到大家?” “一点点。”银爻正色,“不管怎样,你已经在人间逗留太久,先将你送去冥界,届时会影响你转世投胎。薄玉衡,你......” “我与你一同前去。”没等银爻说完,薄玉衡便抢先开口,“我不想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银爻定定看了薄玉衡一眼,他眼中的坚定执着让银爻有一瞬间愣神。随后,她拉住薄玉衡的手,用神力在他身上形成护罩,掩盖他的殁力气息。 第91章 酆都大帝 “那个,神仙老爷,能给我也罩一个吗?这黑洞快把我人冻傻了!”成汕瑝满脸谄媚笑意,对着银爻眯眼笑道。 银爻瞥了眼成汕瑝,没好气道:“你是魂魄,本来就要进入冥府的,这点冷都受不住,还怎么过奈何桥?” 说完,银爻左手拉着薄玉衡,右手捏诀,率先进入黑洞,她留下话给成汕瑝:“自己跟上来,跟紧了,丢了可就要进冥府地狱了。” 薄玉衡看了看身后逐渐消失的洞口,周遭皆是沉黑的浓雾,仿佛身处无边的囚笼,压得人喘不过气。“你就不怕万一成汕瑝没跟上,被其他厉鬼吞了 ,我们再想知道什么可就没处去问了。” 银爻不以为意,朝身后瞄了一眼,成汕瑝虽然害怕得抱紧自己,但已经快速跟上两人了。她轻笑道:“不是他自己说要拯救世界?口口声声把信仰信念挂在嘴边,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幕后之人也不会让他知道更多了。” 两人在黑暗中穿行了近十分钟,周围渐渐能够视物,却不是明亮的光线,而是深红色的幽光。随着光亮转为深红,周围朝三人袭来的厉魂也越来越多,全都被银爻一一挥散。 头顶的天际不再是蓝幕白云,而是墨绿色的水流,朝三人前行的相反方向淌去。没一会儿,银爻带着两人停了下来,脚下踩的土地松软,好像多留片刻就会陷入难以脱身。 薄玉衡一时不太习惯脚下的土地,银爻握紧他的手帮其稳住身形。“这是彼岸花海,亿万年落下的彼岸花瓣形成这一片冥府之地。” 成汕瑝睁大眼睛:“所以,现在脚下踩的全都是厚厚的彼岸花花瓣?!” “没错。”银爻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彼岸花千年开千年落,如今正赶上花瓣即将落尽的时候,再有几个月,正是两千年的交替。” 薄玉衡垂下眼眸,千年前的棺材铺里,有人同他说了一样的话...... ——“花开花落两千年,冥府更替,若是那时闯入,你或许可救想救之人。” 银爻没注意到薄玉衡的异样,对着成汕瑝说道:“你够走运的,冥府交替,大量阴魂能够乘花瓣渡过忘川河,到达奈何桥头,你能够早些投胎了。” “是吗!?”成汕瑝兴奋了一瞬,马上又神情落寞,“可是,我还没完成我的信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会继续转的,你的信仰终会有人完成,但永远代替不了科学,就像科学永远代替不了人类的心理。”薄玉衡跟在两人身后,原本一言不发听着成汕瑝和银爻的对话,在听到成汕瑝失落的话后开口,“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 成汕瑝听了薄玉衡的话,虽然没有多开心,却也有所慰藉。 接下来的路上,朝三人攻来的鬼魂越来越多,银爻有些不耐烦,手一挥祭出墨槐枝,口中裹挟神力的话语传遍冥府,将天际的绿水都震得翻滚。 “今冥府酆都大帝何在?!” 话语一出,远处滚滚涌来一阵烟红的雾,夹杂森寒冷意,席卷一地彼岸花瓣在红雾中纷飞飘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妩媚挑逗的女人声音,拉长的尾音尽显傲慢之色:“啊呀呀呀~是神使啊。真是稀客呢,有失远迎~” 话音落,红雾中现出来人真身。为首的女人身材高挑,鲜红的长绸衣勾勒出柳腰丰臀,拖曳一地酒红色的彼岸花瓣,雪臂从衣侧伸出,指尖的颜色由润白过渡到浓黑,修长的十指交叠在小腹处。 “原来这两千年,坐镇冥府的是后土娘娘。”银爻面带笑意,只是脸上的笑只带了几分诚意。 后土闻言,红蓝色的眼尾微挑,艳红的唇瓣轻启:“神使还认得本帝,真是让本帝有些受宠若惊。” 不得不说,后土不愧为冥府第一美人,画着浓妆的脸蛋非但没有花哨,反而在幽绿天河下更加明媚高贵,头上的发髻盘成盛放的花型,中间插一朵彼岸花,翘起的丝丝花瓣从头侧探出,为莹白的脸蛋更添几抹媚色。 后土狭长的眼一挑,注意到银爻身边站着的一男一魂,眉梢轻扬:“哟~神使已是稀客,竟还带了两位......” 她黑曜石般的指尖一一划过银爻身后的两人,臂肘撑在腰上,端的是高贵典雅,细长的眉头轻皱,似乎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银爻没等后土继续措辞,将成汕瑝拉到身前:“这个魂,劳你费心。” 后土收回手,端详了成汕瑝一会儿,调笑道:“万年不见了,神使的眼光......好像有些变了啊。” 这话一出,倒是成汕瑝率先不乐意了,缩回身子,靠近银爻问道:“神明大老爷,您......和这位有什么矛盾吗?” 银爻挑眉,要说矛盾的话......抢男人?争地盘? 往事不堪回首,这都是过去她们俩刚开灵智的事情了,没想到后土到现在还记得。 “要说起矛盾,我和神使可是不打不相识啊!”后土带着笑意的挑逗语调传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嘲讽之意。 “不就是少典吗?!至于让你记这么久?”银爻没好气道。 “少典?”薄玉衡有些惊讶,凑到银爻耳边,“史书上,后土不是少典的后代吗?不会是......” “那边那个男的!你小心些说话!”后土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双眉挺立像两座小山峰,声音再没有半分妩媚慵懒,“这是冥府,你说得再小声也没用!” 银爻轻笑一声,解释道:“史书是史书,有些失真罢了,更何况这是神界的传闻......” 神界的双修与人间的交合不同,神与神之间虽然谈恋爱,但是仅仅是神力的交揉。两者神力相融合共同创造出新的灵物,而只有创造灵物两者的神力,才能使灵物开灵智。 所以,神之间的所谓谈恋爱,可能两者之间连交流都没有,更别说身体接触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因此,即使两神之间存在神力的相似,也不能称两者为亲戚。 第92章 泰媪娘娘有请 几万年前,银爻还跟着少典,那时世上灵物稀少,伏羲、女娲和少典皆为创造万物而苦恼。 伏羲和女娲已经将二者神力融合创造了少典,便想由少典将神力与其他灵物的神力相融合创造新的灵物,如此世界上的灵物才能不至于趋同。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少典与女登融合神力创造炎帝,与附宝融合神力创造黄帝,从而成为人文始祖,有了世间各不相同的万物。 而现代学者用了现代世俗观点,将女登、附宝视为少典的妻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至于后土,虽然以现代眼光来看是少典的后代,但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亲缘关系。” “所以啊,后土娘娘对少典一见钟情,可惜呢,本神当初跟着少典征战修炼,被当成挡路的人了。”银爻故意将音调拉高,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但话语间藏着笑意。 后土一听银爻直接在众人面前揭自己短,脸上有些绷不住,对着身后跟着五方大帝气道:“你们五个,把那个魂带走,好好转世投胎!” 身后跟着的五位大帝冷汗涔涔,连连应是。 “等等。”银爻正色道,“投胎之前,先带他去三生石,我要亲自检验他说的话。” 后土瞥了眼银爻,亲自将几人带到三生石边。 三生石位于忘川河岸边,不远处就是孟婆殿,殿前众鬼排列有序,有两位穿着彼岸花瓣揉成的衣裳的女鬼,在帮忙分发孟婆汤。 后土在忘川河某处站定,莹润的玉手微张,深红的神力从掌心溢出,如旋风般卷起厚厚的花瓣,顺着神力旋转翻飞,从地底花瓣之间升起一块纯黑巨石。 巨石有两人高,虽是纯黑色,但极为透亮,映出几人的身影,成汕瑝的影子在上面尤为清晰。 后土示意成汕瑝将手放到三生石上,三生石立刻发出莹莹幽光,成汕瑝的记忆便通过神识传入银爻脑海。 如同成汕瑝所说,幕后之人戴着黑帽,有意隐藏自己的长相,声音也十分怪异,他吩咐成汕瑝做的也同成汕瑝所说一致。 从成汕瑝的视角来看,确实不知道更多信息了,吃完一瓶丹药后第二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而十天后,丹药使得尸体迅速腐烂,看上去就跟被杀害一般。 看来,成汕瑝的死是幕后之人设下的一个幌子,迷惑周围的人、玄学论坛中的人、特殊部门,甚至是银爻等人。 如此大一盘棋,似乎还只是开始。 神识收回,银爻眼前又恢复到冥府的幽深场景。 在成汕瑝的记忆中,他出了广源村来到鲁城,之后一直住在这间出租屋里。他确实不太出门,经济来源是网络兼职,还有在玄学论坛上作为专家解答问题的报酬。 银爻皱眉,问成汕瑝:“你是怎么成为玄学论坛的专家的?你不是没在上面发过言吗?” 成汕瑝讪讪道,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论坛里有一些专家账号,是由多人一起运营的,说白了就是论坛的运营官。只要帮助论坛吸粉提高关注度,完成当天的kpi就会有论坛创建者发来报酬。” “论坛创建者是谁?” “这个......我没见过,对方很神秘,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流,每次给我转账的时候也是用的不同账号。”成汕瑝低声说道,“但我也能理解,反正拿到手上的报酬的确不少,工作又简单,玄学这个话题自身就能够吸引到很多人,所以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完成kpi。我也乐意做这工作。” 成汕瑝说完,众人一时陷入沉默,线索好像又断了。幕后之人设一盘大棋,几乎没什么是自己亲自操刀的,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卫生间的那个鬼洞。 “后土,你派人查查,成汕瑝出租屋的鬼洞究竟是怎么来的。”银爻对着后土说道,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获得线索的地方。 “鬼洞?”后土秀气的长眉再次皱起,显然鬼洞这件事处理起来有些麻烦,“鬼洞在冥府时常有,平常都是交给鬼差和修阴阳道的人间使顺手处理的,这种东西就像人间偷渡一样屡禁不止,我们也只能切断道路,但是没办法追根溯源。” 后土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倒可以查查有没有什么厉鬼从鬼洞逃出去。比如你那鬼洞在鲁城,那就查查鲁城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增的厉鬼在活动。” 银爻点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见过神使,酆都大帝。” 众人正准备前往东方鬼帝的殿府,旁边想起一道低柔女声。 是刚才在孟婆殿前分发孟婆汤的其中一个女鬼。 没等众人答话,女鬼双眼空洞,又自顾说道:“轮回司泰媪娘娘,邀请这位男子入孟婆殿一见。” 女鬼伸手指着跟在银爻身后的薄玉衡,淡淡道。 泰媪是孟婆在冥府的名号,掌管轮回司。孟婆找薄玉衡说事,难道是薄玉衡逃过轮回长生不死的事被发现了? 银爻和薄玉衡暗自心惊,面上半分不显。 “泰媪娘娘吩咐了,神使不用担心,只是找他说说话。”女鬼声音凉凉的,这话反倒让人更加担心。 薄玉衡看了眼银爻,微微点头,跟着女鬼进了孟婆殿。 后土看着银爻一脸担心,打趣道:“我就说呢,你怎么会眼光变那么差,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她脸上娇笑,声音娇柔婉转如银铃:“神使你可得守好了,孟婆独身多年,说不定就将人留下来了。” 银爻瞪了眼后土,没好气道:“得了吧你,满脑子都是谈恋爱,少典都失踪多少年了,你也该往前看了。” 说到少典,后土顿时面如土色:“他当年创造了炎帝黄帝就不见了踪影,神界再没他的消息。可这哪是我能忘就忘的?” 后土带着银爻往东方鬼帝的殿府走去,忍不住好奇道:“说起来,跟你一起来的是个凡人吧?就算修仙,寿数也长不过神,若是他逝去,独留你一人。你可别步我后尘!” 第93章 以汤还情 银爻翻了个白眼:“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后土不以为然,“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可不像朋友。” 银爻沉默,后土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他是凡人,自是不能与你融合神力,你们俩要是谈起恋爱,只怕要和凡人一样交合行云水之欢。” 交合?银爻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在神界时,她就没与别人融合过神力,后来掌管槐江山和异兽,虽然见过不少交合的人和交配的异兽,可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想。 两人来到东方鬼帝殿府前,东方鬼帝感受到银爻和后土的气息连忙出来迎接,躬身道:“神使,酆都帝,臣等已将那位魂魄送入秦广王王殿中了,只要他生前罪孽不重,很快就能入轮回司了却前尘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不是为这个来的。”后土声媚如丝,“你那个东方鬼镜呢?神使要查厉鬼。” 东方鬼镜是东方鬼帝执掌各界厉鬼的神器,五方鬼帝各持一面专属的鬼镜。 东方鬼帝连忙祭出,一面四四方方画着莫名符文等铜镜出现在手中,黑色魂力围绕着镜面流转。 后土拿过鬼镜,深红色神力包裹住铜镜,镜面显出各个在东方活动的厉鬼。 “神荼,你将东方新增的厉鬼一一显出。”后土吩咐道,随后又对银爻解释,“神使放心,有新增的厉鬼,都会立即交给鬼差和人间使处理的。” 神荼,便是现今的东方鬼帝。神荼将魂力注入铜镜,镜面上的厉鬼连连变换。 “这是伦边,生前被冤杀了人,死后不愿化去孽力,化作厉鬼,正交由人间使处理。” “这是九月明,被野兽咬死,但还有未完成的愿,阎罗王特许其回人间成愿。” “这是饕兽,寿数圆满,生前被一凡人所救,转轮王许其回人间报恩。” “这是......” ...... 神荼一连显出十多个厉鬼,要么是由冥府神特许回人间,要么是私逃回去的。 镜面一转,显出新的厉鬼,银爻眉头一挑,竟真让她碰到熟鬼了。 “这是大蛇,生前吞食活人魂魄修炼,违反六道,由罚恶司打入地狱,后来逃出,正交由黄蜂追回。” 黄蜂是十大阴帅之一,专门负责拘爬虫类魂魄。 “黄蜂呢?在何处?那条大蛇为何一直在广源村作恶?”银爻皱眉问道,既然冥府已经派出鬼差处理,可她怎么看着大蛇还活得很愉快呢...... 神荼见银爻脸色不好,更加恭敬道:“回禀神使,黄蜂已寻大蛇魂魄多日,至今仍无音讯。” “我看是凶多吉少了,立刻联系黄蜂,确定其安危,其他的再说。”银爻面色严肃,大蛇盘踞在广源村代替山神之位坐享香火,并且栖息在它自己的肉身里,恐怕不是黄蜂一个鬼差能够应付的。 神荼立刻领命前去。 “等等!”银爻叫住神荼,“把黑白无常喊来。”广源村上百年积聚的村民魂魄,还需要他们俩拘走。 ———————— 薄玉衡被喊进孟婆殿后,女鬼便在殿前继续分发孟婆汤。 殿内全是纯黑色的陈设,大气简约,同时也不失典雅,倒是十分符合孟婆低调不张扬的性格。 薄玉衡长身玉立,金线暗纹玄色衣袍融入暗沉幽绿的冥府之中,碎发覆盖着白皙的脸,倒是殿中唯一有些色彩的东西。 他安静等着,今日在冥府所见的一切皆超出他的认知,往日只在史书上读到过的人物,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连孟婆、五方鬼帝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寒意四起,冥府中本没有天气变换,突然而来的寒凉应该是孟婆在接近。 果然,玄关处飘出一位粉衣宽袖的女人,并不像神话传说中是一位老妪,反而长相清秀,小家碧玉,在人间绝对称得上绝色。 只见她神情端庄,身上穿的是汉式服饰,款式应该是魏晋南北朝的流行款式,广袖对襟,下身是八破缘边裙,外层是薄如蝉翼的纱制饰带,随着孟婆飘近,饰带翻飞,长裙曳地,大袖翩翩,浑身上下优雅飘逸。 薄玉衡脸上不显露任何神色,只恭敬道:“见过泰媪娘娘。” 孟婆随手挥出神力将薄玉衡作揖的双手托起,她明明就在身前却声音似是从远处飘来,清冷至极:“薄玉衡,可是你的名字?” “正是。” “说起来,我欠了你许多碗汤了。”孟婆飘远,坐上纯黑寿玉制成的轮回王座。 这话听得薄玉衡更是心惊,他逃过轮回长生不死,瞒得过后土,难道瞒不过孟婆? “我见过你,自然知道你的身份。”孟婆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感情,“我代夫君,还你一份情。” 薄玉衡皱眉,诧然抬眼,上座的孟婆泰然自若,看不出任何神情,令他更是疑惑。 “敢问泰媪娘娘,您夫君是……?” 孟婆不答,表情没有起伏,素手一扬,一碗汤送到薄玉衡面前。碗中莹绿色汤液,晶莹剔透可见碗底,其中蕴含的雄浑神力不可小觑。 “娘娘是想......让我忘却前尘?”薄玉衡单手捧着碗,有些不解。 “于你来说不算前尘,能悟得几分,且看你造化。”孟婆仍然端坐于王座之上。 薄玉衡看了看碗中的汤,孟婆不论在冥府还是在人间皆是香火丰足,虽说不知道为何要还他请,但不至于为了夫君害他。 想到此,薄玉衡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初喝下时,只觉得一股凉意沁入心底蔓延全身,接着便是脑中热意扩散,仿佛有霸道的力量从头顶百会穴灌入,眼前模糊,头脑一阵眩晕,伴随陌生女子的嗓音重叠倾泻而来...... “掌柜的,您这儿最大的棺材怎么卖?”...... “儒家之意,博爱厚生,为人,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怎可尽数一坑而焚之!?”...... 第94章 陨落是古神宿命 “你蹲在这儿,遮不了风挡不了雨,不如去隔壁的包子铺,买两个便能坐一整天。”...... “将军!敌军带了一万人马攻城,我军只剩几千将士恐怕抵挡不住!”...... “义父,我愿为附近的百姓施粥,您尽管上阵杀敌,后方百姓便交给我!”...... “这位公子,我们戏台的曲最是一绝,集合文人智慧精髓,曲风多变,上我们这儿听吧。”...... “紫禁城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不若这样,你跟着我,我带你进去。”...... ...... “薄玉衡——!” 薄玉衡猛地睁开双眼,意识恢复清醒,是银爻的声音,应该是她从东方鬼帝那回来了。 他赶紧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就躺在孟婆殿正中的地板上,凉意沁人。孟婆已经不在殿中,寿玉制成的王座之上已然没有人影,殿内纯黑色一片,只剩下自己。 “薄玉衡!”殿外银爻又喊了一声。 走出殿外,只见孟婆正站在银爻身前,清冷白皙的面容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反观银爻紧抿唇瓣,微眯双眼盯着殿门的方向。 一看见薄玉衡走出来,脸上绝美的五官更是皱在一起,喊道:“薄玉衡!我在那查厉鬼,你倒好,在人家殿里睡觉?!” 银爻说话间,薄玉衡已经走出孟婆殿,站在银爻身侧,面上带着赔罪的笑意,柔声道:“我的错。” 后土也站在一边,打趣道:“哎呀,孟婆一直不肯放人,可把神使吓坏了,生怕你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孟婆冰冷的脸上有所缓和,清泉般的声音缓缓传来:“神使如今可放心了,日后,定会一帆风顺。” 银爻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孟婆话里的意思。 孟婆说完这话,便福了福身回了殿中。 后土看着孟婆的背影叹了口气:“你看呐,跟凡人谈恋爱,势必要忍受孤苦一人的折磨,这对神明来说可不好受。”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银爻。 银爻转开话题,声音畅快不少:“走!薄玉衡,带你见识见识阴阳门。” 阴阳门便是连通冥界和人界的通道,冥界至阴,人界至阳,万年前后土与紫薇帝共同开辟冥界,以容魂魄生存修炼,并商定以彼岸花两千年为限,交替执掌冥府。 离阴阳门越近,越能感受到袭来的阵阵热浪,原本幽冷的冥府终于能够感受到一丝生机与暖意。冥府其他地界的彼岸花快要凋落,而靠近阴阳门这边的则正是盛放时期,丝丝暗香熏得人只想沉醉其中。头顶绿水变得纯蓝,仿佛置身于广袤的海洋深处,而前行的三人便是欢快嬉戏其中的鱼。 “转眼万年过去了,从来只有这处的彼岸花开得最是摇曳生姿。”后土满是感慨,“阴阳不能相融,可却又彼此依存。” 阴阳门散发火热的气息,丝丝缕缕的红色力量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彼岸花海尽情吸收着生机,妖冶如火。 “行了,本帝就送到这儿了,有什么需要冥府帮忙的,神使尽管说。”后土收起脸上的怅然,恢复妖媚。 “嗯,近日人界出现不少活尸,还需要你多多留意。”银爻淡声道。 “活尸?这东西不死不活的,冥界就是想管也没有办法。”后土皱眉,“我只能尽量帮你留意从人界来的异常魂魄,活尸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也好,已经帮了大忙了。”银爻点头,活尸的魂魄去向根本难以查起,有了冥界帮忙也能省点力气。 “诶等等!”看着银爻和薄玉衡走向阴阳门,后土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银爻喊道,“你身边这凡人叫什么名字啊?本帝让阎王殿的人给他改改寿命,也好多陪你几年啊!” 银爻一听连忙拒绝,要让冥府这帮人知道薄玉衡逃过轮回不得闹上神界去了? 阴阳门外聚集了不少阴魂,都在等着穿过阴阳门。 银爻拉着薄玉衡往前走,凡人之躯在鬼魂间穿行容易迷失,一不小心自身魂魄就会被带走。 “这些魂魄为何过不了门?”薄玉衡握紧银爻的手,周围的魂魄散发出无尽死气,双目无神,只知朝着阴阳门前行。 “魂魄想要过阴阳门可没那么容易,生前福报、死后阴德,都是衡量标准。”银爻拉着薄玉衡在阴魂间左闪右避,时不时释出蓝色神力穿过透明的魂魄。 “冥府虽说收容魂魄,掌管阴阳轮回道,但若是每日从各道而来的魂魄全都转生,阴阳便永久失衡。” 生魂从冥府转生离开,死魂又从各道穿梭而来,永生永续,阴阳流转,彼此依存。 “彼此依存……”薄玉衡喃喃重复,“所以,上古神创世,便是遵循此道?” “没错,如此便是平衡。六道回转,有生便有死,有来便有去,有成神的,自然便有神陨落。” 透明的魂魄映出阴阳门外的淡蓝流光,道道光芒从眼前一一划过,这里便是阴阳交界,无天地之分,无日月之光。 “所以,有成神者,便注定会有神陨落?”薄玉衡看着银爻后脑,三千青丝松散挽起随着跑动的脚步颠颠落落,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肆意洒脱。 银爻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答道:“没错,这便是神的宿命。” “宿命?生来,便是为了后生而亡?就没有任何不甘吗?” “自上古以来,神便以灵气而存在,化形、开灵智、修炼,皆依灵气而长存。神多了,灵气自然便少了,此时,便应有神以身作则,以陨落维持后生神的存在。” “再者,亿万年的发展,六道皆神,只有神存在的世界,才是一个真正可怕的世界。” 听到这话,薄玉衡垂眸深思,如果他的执念得以实现,那么银爻作为上古留下的神明,她...... “如果......” “抓紧,快要出去了。”没等薄玉衡说出口,银爻将薄玉衡拽得死紧,“阴阳交界之外,便是通往各道的路,可能会冲撞上不少魂魄。” 第95章 深吻 薄玉衡反握紧银爻的手,刚踏出一步,原先平和的淡蓝流光瞬间变换为烈风,夹杂极速对向冲来的死魂,魂魄虽没有实体,但仍能感受到魂体拍打在脸上身上的寒凉,就像是人间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下然后穿体而过。 可薄玉衡全无察觉,银爻的话仍在耳边,一遍遍从心间转上他的眉梢,流入眼底再冲上脑海,如果这次他不问,或许很难再有机会。 前方的银爻全心释出神力挡去大多魂魄的冲击,她感受到薄玉衡双手将她的手拽得更紧,耳边传来他用力大喊的声音。 “凡人成神,陨落的上古神明......” 透明的魂体冲撞而来,银爻一边抵挡,一边思考薄玉衡的话。 半晌,她回答道:“凡人成神,历经三灾四相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十劫,想要代替上古神明没那么容易。” 银爻神力大绽,薄玉衡只感到眼前刺眼的光亮一闪,脚下便踩到坚硬的实地。 他们回到了成汕璜的出租房,原先的鬼洞已经消失,只留下水泥墙上装镜子打的孔。他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了这里?” “我们从这儿的鬼洞去的,阴阳门便将我们送回这里。”银爻答道,说完便放开了薄玉衡的手,朝外面走去。 哪知薄玉衡又一把将银爻拉回卫生间,他双手撑着洗手台,把银爻禁锢在臂弯之内,眼中神情异常认真。 银爻一时没准备,身体后仰,两手撑在薄玉衡胸前,抓着薄薄的衣料。 “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可他眼中的不明情绪让她没有半分旖旎。 他的问题……她不是已经回答完了吗? 银爻无措地望向薄玉衡眼底,其中炙热的情绪几乎灼烧进她心底。 如此强大的气场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她有些慌张,只得支支吾吾道:“凡人成神虽然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啊……至于上古大神如今陨落得都不剩几个了,你若是想成神,神位绝对够的!” 薄玉衡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似是在思考银爻话中的意思。 银爻看到薄玉衡的表情,继续安慰道:“凡人成神,大多都是破除人格升神,我近三万年间见到的人格神也寥寥无几的!” “也就只有佛祖、孔子、老子三人而已!”银爻将薄玉衡的衣襟抓得更紧,她望向薄玉衡的双眼中盛满温暖笑意,“我记得我被封印前,还在天帝面前见过孔子和老子在辩道呢!” 薄玉衡有些被银爻感染,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唇瓣微扬,干脆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两臂上,整个身子也因此更向银爻倾斜。 他好整以暇地道:“孔丘和李耳?你还在天帝面前见过他们?” “应该是这两个名字。我记得他们好像是在争辩人类世界的守序、大同之类的。” “没想到他们俩生前各执一道,惺惺相惜,成神之后还在天帝面前辩道?” “对啊,众神掌管平衡,但一味只求平衡而抹去任何道中之理,总有一天会失衡。因此,各道之中的新生神正是神界了解各道常理的一种途径。像孔夫子和老子,生前历经人间十难,悟得人间至理并集一大成,如此正是神界所需。” “是这样......”薄玉衡直视银爻眼底,她说起神界之事时眼中全是亮晶晶的碎光,星星点点的笑意仿佛天际星河淌进心底。 银爻见薄玉衡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放松,以为薄玉衡爱听,攥着衣襟的手也松开撑在身后的洗手台上,继续说着神界的轶事。 银爻的语气逐渐欢快,嫣红的唇瓣越发上扬,悦耳如清铃的嗓音令薄玉衡听得有些心猿意马。 眼前的少女肌肤莹白赛雪,棕色的远山黛眉完美地勾勒出眼窝,一双性感的桃花眼仿佛裹挟热火,将薄玉衡烫得不敢直视,眼神不由自主便下移,从眉眼之间划上高挺的鼻梁,再从鼻尖直直落到圆润的唇珠上。 红唇似朱,皓齿如雪,不点而红的双唇便如浸透蜜糖的柚子温润晶莹。 薄玉衡的眸色深了些许,距离那双唇不过五厘米,鼻尖是银爻散发出的槐花香气。 不知道,墨槐神使的唇瓣,是否也是槐花香味...... 银爻全然未觉,仍在说着神界的所见所闻。她将后腰靠在大理石洗手台上,冰凉的寒意蔓延上身,可她来不及反应,唇上已然覆上另一片凉意,让她不能再说只言片语。 薄玉衡眯着的双眼近在咫尺,其中蓄满了侵略的情绪,他的鼻尖触着自己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洒在脸颊上,有些痒,又像是一阵火苗从脸上直烧到唇上。 温热相接,薄玉衡只觉得从心底冲出烈焰灼烧蔓延至全身,莹润的两片唇瓣如料想中的柔软,温润如玉,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银爻呼吸一滞,心跳迅速加快,脑中空白,紧张得抿了抿唇,忍不住伸出舌尖,却触上了薄玉衡的薄唇。 如小猫轻挠般的动作令薄玉衡更加难以控制,倾身靠得更近,一手握住银爻柳腰,将大理石留下的凉意全数以火热代替,两张唇紧密得再没有一丝缝隙。 喉结微动,他张唇含住如果冻般的朱唇,轻轻吮着,细密绵柔。 银爻望进薄玉衡眼底,其中暗潮涌动,说不清的情绪翻滚直将她淹没。 眼前一黑,眼前覆上温热干燥的手,耳边是薄玉衡低沉喑哑的嗓音:“小神使,闭眼。” 睫毛扇动,薄玉衡只觉得掌心痒痒的,随后将手绕到她脑后轻轻地托住,缠在银爻腰间的手紧了紧,再次覆上香甜柔软的双唇。 微凉的薄唇含着娇嫩唇瓣碾转逗弄,诱引唇间的小舌细细勾勒贝齿,唇齿交缠,攻城略地。 纤细的腰肢被有力的臂弯禁锢,与覆盖肌肉的精壮腰身紧密贴合,银爻只感到浑身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双手不自觉攀上身前男人的双肩,在男人的脖颈之后轻抚交缠...... 第96章 后土轶事 良久,薄玉衡的身子越来越热,臂弯将银爻的腰肢禁锢得没有一丝缝隙。银爻直觉得要喘不上气,一手轻轻拍了拍薄玉衡的肩,嘴中忍不住发出小猫般的嘤咛。 薄玉衡微睁双眼,深邃的眼中盛满迷离。他不舍地放开甜软的双唇,低头看着银爻在他的臂弯间微微喘息,只觉得心中千百年来的空缺一一填满,不由得餍足地轻笑出声。 银爻大口大口地呼吸,方才只顾着沉醉在深吻之中,现在只盯着薄玉衡衣襟上的云纹团花,一遍遍顺着金线描摹,就是不敢抬头看。 薄玉衡同样以深呼吸平复胸中满腔的炙热,双手撑在银爻柔软的腰后,以防她脱力往后倒。 几分钟过去,耳边银爻的呼吸恢复平稳,却抿着唇瓣盯着那团金线云纹,他打趣道:“小神使这么害羞,以后吻你可得找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好。” 闻言,银爻不禁抬头,接触到薄玉衡满是深情笑意的眼后心底一窒,垂眸盯着那双扬起的薄唇,嘟囔着:“为什么?” “这么害羞,要是轻易就能被人找到,我怎么吻你?”薄玉衡的嗓音温润低沉,富有磁性,此时已经收起喑哑,却仍让银爻听得扬起笑意。 眼前的薄唇张合,上扬的嘴角如钩子在在银爻脑海中一遍遍钩出方才的绵长深吻,柔软温热的双唇轻轻含住她的唇瓣,闭上眼后,引她在瀚海深游、上云端沉浮。 想到这里,不禁脸又一热,张口想说些什么,卫生间门口突然传来两道声音:“见过神使,受东方鬼帝之召,前来相助神使,听凭差遣。” 两张龇牙咧嘴的鬼脸横在门前,布满血丝的四颗眼珠直直盯着洗手台前拥抱着的两人,旖旎的气氛瞬间凝固,银爻正染上红霞的脸颊顿时不该面对谁,只能埋到薄玉衡颈窝里,眼不见为净。 丢神脸丢神脸!这不得在冥府传开了啊! 薄玉衡感受到银爻的黑发蹭着自己脖颈的肌肤,嘴角的弧度更大,一手抚上银爻发髻,遮去少女媚眼如丝。 他对着门口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难得心情很好:“多谢二位相助,我与神使这就动身回广源村,届时还需两位多多操心。” 黑无常将手中竖着的寒铁镰刀拿得远了些,血红的大嘴咧开,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底部传出:“谈家主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兄弟两个应该做的。” 白无常也咧着煞白的嘴唇,低低笑了几声。 银爻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面上佯装愤怒,拍拍薄玉衡肩膀,眯眼冲着黑白两兄弟威胁道:“这位是我门下修阴阳道的,日后再上阴司祭拜,你们俩可别捅给十大阎罗殿!” 黑白无常脸上的笑立马收敛,看上去倒是顺眼许多。黑无常小心翼翼道:“神使不必担心,泰媪娘娘吩咐过我们了,谈家主放心,神使也请放心。”说完,在嘴边比划了拉拉链的动作,可那血红的大嘴紧紧抿着也能看到其中雪白尖利的牙。 “孟婆?”银爻皱眉看向薄玉衡,挑眉等着解释。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认识我。”说着,薄玉衡凑到银爻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她说她的夫君认得我,替她夫君还我情,我不认识她。” 银爻闻言垂眸,听后土说起过孟婆曾亲自转世投胎历劫,某一世嫁与凡人为妻,却没想到身为冥府神明,她真真切切爱上了那个凡人,深谙转世投胎之道的孟婆,有一天也会为凡人需要世世历苦难而苦恼...... 薄玉衡和银爻两人坐在轿车后座上,白无常在驾驶位上开车,副驾坐着黑无常,四人在前往广源村的路上。 黑白无常两人虽说不发一言,但都仔细地听着银爻和薄玉衡的对话。 “所以,孟婆的情都留在了那个凡人身上,现在才会冷心冷情。”薄玉衡这才弄明白,原来孟婆并不是天生清冷凉薄,而是将所有情都付在一人身上。 “诶诶~神使谈家主,您二位有所不知呐~”黑无常坐在副驾驶,黑色的高帽顶到车顶盖也没蹭掉,他的语气倒是没有黑高帽那么硬气。 “孟婆多次历劫,但是唯有这次历劫是酆都大帝特许了不用喝孟婆汤,所以泰媪娘娘才将那凡人记到现在。” “特许不喝孟婆汤,听起来还挺像是后土的作风。”银爻低声吐槽道,后土这人虽然有些小性子又有些恋爱脑,被少典迷了几万年了,但是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即使是两千年一更替,后土执掌冥府算起来也有上万年了,在她手底下未曾出过差错,否则神界也不会任由她掌阴阳、育万物,更奉上“大地之母”的神号。 “您说的是酆都女帝后土吗?”黑无常扯着嗓子道,“女帝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真乃冥府楷模啊!可惜就是被那上古神明少典神迷得五迷三道的,否则,依女帝的性子在这冥府肯定待不过五个更年。” 闻言,银爻挑眉,照黑无常的说法,两千年为一更年,后土竟是因为少典的原因才留在冥府的?这可是银爻没听过的神界八卦,她连忙推了推黑无常的高帽,让他细细道来。 黑无常嘿嘿低笑几声,卖了个关子:“神使您刚刚出世有所不知,就这一个更年,后土女帝刚刚从紫薇帝手中接过冥府四十年左右,少典神的神力气息便铺天盖地地覆盖了冥府幽河,那天际的绿水啊翻腾冒泡,差点冲破冥府结界倾泻而下!” 少典神力充盈,体内混合了伏羲女娲两大神明的醇厚神力,修炼好几万年,几乎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上古最为强大的存在。冥府本就依靠结界守住阴阳界限,突然涌进少典这样纯粹的神力气息,一不留神便会将冥府震碎。 “那时候,冥府各魂可是魂魂自危,生怕冥府哪天就塌了,届时阴阳融合,别说是魂魄,就连我们这些鬼差和阎罗王在这世上都没有容身之地!” 第97章 蛇身下见鬼洞 “所以说还是后土女帝有法子,把少典神治得服服帖帖的,没过几个时辰就收敛神气,冥府重回宁静,才有我们这些阴差鬼魂的一线死机啊!” 这话在银爻耳朵里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少典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谁治得住的,黑无常所说的这件事,如果说是后土收服了少典,倒不如说是少典利用冥府威胁后土。 只是不知道后土都答应了些什么。 前面的黑无常还在操着嘶哑的喉咙说书讲相声般滔滔不绝。银爻附和几句“您真幽默”,倒是让黑无常哑口无言。 薄玉衡“嘶”了声,有些惊讶:“看孟婆的装束,正是两晋期间,至少是公元266年之后。这么算下来,少典进入冥府的时间,正好是260年前后。” 银爻皱眉:“你的意思是,孟婆这一世历劫不喝孟婆汤,是少典的意思?” 可这又是何意? 讨论间又到了小路口,黑白无常率先下车,望着远处广源村上头的乌云,咋舌道:“神使,这村中怨气冲天,看这样子,积聚了不少阴魂呐!” 银爻也从车上下来,正如黑无常所说,她和薄玉衡出村不过两三日,广源村上方已经环绕冲天怨气,久久不散。 “这处的山神怎么也不上报冥府啊?这么多的阴魂积聚,为何冥府十大鬼差从未收到任何消息!?”黑无常皱着眉头扫着天上的怨气。 不知出广源村的这些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银爻等人不再耽搁,带着黑白无常立刻抄近道进了跂踵山间的据点。 据点中众人忙活一片,分析数据、查资料,还有几个人带着能量采集器出去了,谈月明坐在祁霖边上帮忙,看见银爻和薄玉衡推门进来,一边在键盘上打着字,一边招呼着:“银爻姐姐,哥,你们回来啦!” 银爻微微点头,据点里的人都看不见黑白无常,她示意两人随便坐,直截了当问道:“月明,最近村子里出什么事了,村子上头怎么怨气冲天的?” “银爻姐姐,村子里这些天陆续有村民失踪,岑申天天出去找人,可是都没有什么收获,都把我们愁死了,成玥的丈夫孩子都没找到,这边村民又不断失踪,那边大蛇也再没有动静了,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头绪了。” 陈苗苗嘴里含着一块棒棒糖,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嘲讽道:“这些村民死活不相信山神已经被调包了,把村民失踪的事儿全怪在我们头上了,真是是非不分!” “岑申呢?联系他,说我们这就去找他。”银爻走到陈苗苗边上,拿起头戴式耳机放在耳朵边上,陈苗苗闻言赶紧调频,耳机里很快传来岑申漫不经心的声音。 “苗苗,我正在找成玥的丈夫和孩子呢,毕竟这才是真正能够接触到村民的突破口,其他失踪的村民你先交给陆开止他们......” 银爻翻了个白眼,对着耳机说道:“岑申你给我待在原地别动,我和薄玉衡过来找你。”银爻放下耳机,拉上薄玉衡就往外走。这小子,一听就是在偷懒。 沙发上的黑白无常正襟危坐,门外传来银爻的声音——“沙发上的两个,去附近找一下黄蜂。” 这话一出,陈苗苗注意力才从屏幕上离开,盯着空空的沙发,只觉得身上凉意阵阵。 “你知道岑申在哪?”薄玉衡拉着银爻的手跟着她赶路。 “潺潺水声,风吹阵阵,还有咯咯叫声,一听就在深泽附近偷懒呢!”银爻在前头带路,话音刚落,下巴往前一扬,便见深泽边的大树荫下,深色衣服的男人正闭着眼靠着树干。 靠的近了,阴柔绝美长相的岑申翘着二郎腿哼着歌,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银爻两人靠近,在岑申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好惬意啊,怨气都冲天了你也能安心躺下?” 岑申闻言,慢悠悠睁开眼,慵懒的笑毫不收敛,满不在乎道:“小神使啊,回来啦......” “你就是这么找人的?” “小神使自己出村谈恋爱去了,把我一人留在这里,实在是没有找人的兴趣和动力啊!”岑申慢吞吞坐直身子,一句话没说完又靠着树干,直勾勾盯着银爻和薄玉衡握着的手,眼神危险,似笑非笑。 “不解决广源村的事情,就别跟着我。”银爻声音冷沉,看了眼深泽中探出半个脑袋的鮯鮯鱼,走过去探入神识。 人身羊角神还在鮯鮯鱼的鱼巢中沉睡。至于岑申,银爻两人走了多少天,他就在这里躺了多少天。 银爻二话不说拉上薄玉衡又准备赶往剡山确认大蛇蛇身和合窳的情况,岑申突然跳了起来,收起脸上的调笑之意。 “我与你们一块儿去。” 银爻没答话,魔与神终究不同,魔的世界充满杀戮和同族吞噬,以力量至上,只有强大才是生存的资格。岑申面对人间村民失踪被迫害,他选择无动于衷是因为他见惯了,银爻能够理解,但岑申若想要成神,爱苍生是他必修的功课。 哪怕苍生不懂得自爱。 三人赶往剡山,合窳群不见踪影,大蛇蛇身也呈透明状仍在覆盖在白骨上。 “神使。”黑白无常的声音,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这里。 黑无常面色难得的严肃:“神使,有些棘手了,我们找到了黄蜂的踪迹,但是......” “如何?”黄蜂和黑白无常同列为十大鬼差,彼此之间有所感应,让他们俩找是最快最省力的。 “黄蜂......消失在大蛇蛇身下的鬼洞中了。” 鬼洞?!大蛇蛇身下有鬼洞?鬼洞连通冥府,若是有新增的不知名魂魄涌入,冥府怎会不知情呢? 黑白无常带着银爻几人朝鬼洞走去,一路都沿着堆积白骨的尸沟向前。 白骨之上躺着大蛇的透明肉身,而其中附着的大蛇魂魄早已不知所踪,不仅是银爻,连鬼差黑白无常也找不到踪迹。 第98章 冥府黑色产业 尸沟随着山体延伸,两山之间的峡谷越深,尸沟也堆积越多,一路堆积到了山体底部。 众人在尸沟尽头停下,此处尸沟通往山中,只留下家犬大小的石洞口子,银爻三人若想要进入,只能顺着尸沟钻进洞中直通往山里。 “神使,鬼洞在山体之中,山中空旷,只有初时这段路狭窄。”黑无常道,他和白无常身为鬼差,没有实体,钻洞这种事情自然很轻松。 银爻点头,要想探清真相,目前也别无选择。 银爻、薄玉衡和岑申三人猫着身子,一点一点在狭窄的洞穴中前进,这甚至说不上是一个通道,更像是个排水沟,脚下的路不仅泥泞难行,还不时踩到白骨。 白骨在这洞中至少已经百年,被泥水泡得一踩便碎裂成几块,散发出阵阵恶臭。 算起来,如今他们正在蛇身之中前行。 正如黑无常所说,这洞只有前面一段路需要猫着身子前进,走了大概不到五十米,银爻等人便能直着身子进入。 越往里走,洞中越开阔,直直通往山体正中心。尽头便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看样子开凿者是将剡山山体挖空了,上方直通云天,有绿色树枝探入洞口。山洞洞壁潮湿,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平整,山洞存在应是有上千年了。 正中地面下沉,其中正是鬼洞,层层冒着墨色的烟雾,向外散出彻入骨髓的寒凉。 众人站在鬼洞边上,垂头望向那无底深渊。鬼洞与成汕瑝的出租房中的相似,只是要比那个大上百倍。 烟波诡谲,洞中阴气袅袅娜娜,透露无边的诡异,饶是黑白无常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鬼洞。 “这么大的鬼洞,这冲天的怨气,这儿的山神怎么都不报啊?这种鬼洞只靠冥府查根本查不完,地方神明才是阻断鬼洞的主力军啊!”黑无常气得嘴都歪了,鬼洞在冥府本就是屡禁不止,若是连地方神明也置之不理,那冥府只会千疮百孔。 银爻叹了口气:“这儿的山神已经倒下了,他也有心无力。” “还是进鬼洞看看吧,这么大的鬼洞,也不知道通往冥府哪里。”岑申抱臂,独自一人站在边上,睨着地上的鬼洞说道,语气中还夹着无奈,不知到底在生什么气。 银爻挥手又将薄玉衡罩上神力隔绝死气,率先跳进鬼洞,谁能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又要再次处理鬼洞的事情。 同上次一样,众人接连穿过漆黑阴森的鬼洞,这次鬼道中的阴魂比上次更多,修为也更高,撞在身上仿佛能感受到冰凉的实体砸在肌肤上。这次的鬼洞如此幽深,面积如此之大,被开辟出来至少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不过,这次同行的还有黑白无常,因此也不需要银爻亲自利用神力开路。 在鬼道中穿行十五分钟,一片黑暗的鬼道才渐渐有暗红色的幽光蔓延开来,没多久,脚下又是熟悉的松软彼岸花瓣。天际的绿河相比于其他地方更为澄绿,隐约可见绿河之上的无边幽暗的世界。 银爻收回目光,眼前除了天际绿水和脚下的艳红花瓣再无他物:“看来这里是冥府管辖的漏网之鱼啊。” 黑白无常脸色皆是不好看,冥府说是一个结界,但百密终有一疏,冥府人手少,魂魄涌入也愈加增多,之所以还能维持至今全是依靠两位酆都大帝的修为高深。 两位大帝以自身修为支撑冥界,所以才需要两千年一交替,连后土女帝都退居二线死守冥府,只为了给魂魄一个容身之地。 六道生灵死亡而形成的死魂越来越多,阴阳门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死魂涌入,只能以福报阴德排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魂魄想要从鬼洞偷偷溜进冥府。 眼前的地界,就是冥府已是强弩之末的最好证明。 银爻黛眉紧蹙,前两天进入冥府她也看到了冥府的现状,后土和紫薇两位大帝用自身修为支撑冥府结界,尽力维持阴阳交界,死魂涌入,得以转世的生魂又太少,如此才造成冥府魂满为患。 “先别声张,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名堂。”银爻微眯双眼,如此之大的鬼洞定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事情,恐怕同广源村一样,这地界已经有了一方霸主,并且有些能耐能够骗过冥府一众人精。 黑白无常闻言掩去鬼差特有的慑人气息,跟在银爻身后。一行五人以银爻为首,身侧跟着薄玉衡和岑申,黑白无常殿后,倒是颇有气势。 不远处有一座被彼岸花花瓣掩盖住的小宫殿,许是为了不暴露,只露出尖尖的暗黄色殿顶,其上有一座铜像,不断往外散出香火气,以此来吸引从鬼洞溜进冥府的魂魄。 银爻等人走近,殿门口还有两个阴魂把守,看上去已经吸食享用了不少香火,隐隐能看出几分实体。 两个阴魂被银爻等人的气势震慑,除了薄玉衡被银爻用神力护住,其他几人都刻意收敛了自身气息,阴魂也难以认出几人的真实身份。其中一个主动迎上前,十分客气:“几位从何处而来?” “剡山鬼洞。”银爻镇定自若,眼中的煞气让两位守殿门的阴魂不敢轻易得罪。 听到剡山鬼洞几个字,阴魂脸上紧绷的神情有所缓和,微微带些笑意:“几位修为高深,未曾见过啊......” “剡山鬼洞扬名在外,自然得前来会上一会,顺便捞点好处不是?”银爻随便胡诌,如此大的鬼洞,在冥道之中想必了解的人不会少。 阴魂闻言笑意更是明显:“原来如此,那您几位来这儿啊可算是来对了!只不过,几位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进殿需要转交香火福报,当然,若是阴德就更好了。” 这不就是冥府的黑色产业吗?交易香火福报和阴德,真是让这些阴魂想的出来! 银爻挑眉,双指从眉心抽出纯蓝色的雾气,只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点大,却令两个守门阴魂看得眼睛都直了。 第99章 宝图现世 “真不愧是修为高深的冥修啊!出手阔绰不说,如此精纯的阴德,小的可是第一次见啊!” 后面跟着的黑白无常也是惊得张大嘴,不愧是神使,这一点点阴德,足以抵得上他们兄弟两个积攒千年所得的了。 几人顺利进入殿内,殿中闹哄哄的,横斜摆放方正黄木桌,桌边坐满了阴魂,三三两两谈天说地。 一个全身白衣的阴魂端着个茶盘靠近,面无表情,阴冷道:“贵客五位,楼下请。” 说着,也不管银爻等人回不回答,转身便朝楼梯而去。 楼下的空间比楼上更大,掩埋在花瓣之下令人在外部无法窥探完整。 白衣阴魂直将几人带入地下十层,越往下走越是阴冷幽深,墙上寥寥几个琉璃窗,窗外是密密层层堆叠的枯红花瓣,望不见天光。 当然,或许银爻那一点点阴德的威慑力,让几人直接坐到宫殿最底层,除了银爻等人,这层还有另外三人。 一个身穿红衣,独自坐在角落,背对众人饮酒品茗。 另外两人相对坐在窗边,说笑谈论最近的趣事。 “听说了吗?明日要拍卖一份宝图!价值几千年阴德!” “几千年?这么贵?什么宝图?” “听说是和神界有关,具体是什么宝图不知道,只知道是人间传下来的。” “人间传下来?!那犯得着用阴德买吗?买这破图我还转不转世了?!” ...... 那两人谈话间,独自饮酒的红衣男子顿住动作,偏头看了看说话的两人。那张侧脸只看一眼便惊为天人,鼻梁不算高挺,但其下红润饱满的唇瓣与下颌相得益彰,轮廓清晰,眉目冷淡,鬓边碎发飘落丝缕落在脖颈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男子只看了一瞬便转回头,将碗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白衣阴魂手中虚托茶盘,上面端放几盏盖碗茶,飘出阴寒森气。 “客官慢用。”他将茶盏一一放在每人面前,随后就飘远。 岑申赶紧将他喊住:“小哥,听说你们这儿有拍卖会久负盛名,我们几个初来乍到,敢问拍卖会在哪里举行呀?” “七层,几位若想去,会有专魂前来迎接。今夜,几位可以住在殿中。”说完,白衣阴魂将手往一个方向一指,原先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浮现阴森通道。 白衣阴魂飘远没了影子。 “您几位,也是为了宝图而来?”隔壁桌说笑的那两人听了,其中一人探头靠过来好奇问道。 岑申编起谎话来是对答如流:“那倒不是,纯粹是听说这里的拍卖会十分热闹,想来见识见识顺便淘点好东西。” “那您可是谦虚了,几位一看便是修为高深,拍下那宝图绝对不亏!” “那宝图究竟是什么来历?真有那么厉害吗?”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那人搬了张椅子凑过来,自来熟道:“您有所不知啊!人间如今都讨论疯了!听说是搞玄学的人传的,有个仙人发现了槐江山的踪迹!” 银爻听得心中一凛,那宝图说的竟是《天下州县图》!对啊,前几日薄玉衡说要查这图来着,后来被鬼洞的事一搅和全忘了。 还有岑申,之前让他跟朋友打听这个传闻,也是没了下文。 “您想想啊!槐江山!那可是神界的地方!若是我们魂魄去了那儿修炼,成神不就指日可待!” 银爻冷哼一声:“那也得有命去才是啊。” 那人满脸的不认同:“有命去是不错,但是您得知道路啊,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您肯定懂啊!” 银爻不再答话,倒是岑申津津乐道地:“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槐江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 说到这里,那人更加兴奋。 “槐江山啊,说是天帝在人间的花园,其实是上古神明的摇篮!多少神明吸收灵气从那儿出世啊!什么风景如画、景色壮美那都是小菜了,最重要的当然是其中留下的神迹啊!那可是世上各道修士苦苦寻找的宝藏!” “嗯,这倒是。”岑申点头,这群人中就属他最活泛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多喝了两杯茶,走进白衣阴魂幻化出的通道之中。 这两人走后,殿中一片沉默,只能听到红衣男子昂首饮酒的咕嘟声。 “怎样,小银爻,想参加拍卖吗?”岑申笑问。 “当然。”银爻吹了吹茶中的浮沫,将散开的阴魂死气吹散。 “修炼不容易,我劝你们不要趟这趟浑水。”声音清冷,伴着些许醉意。 是那名红衣男子,此时他已转过身来,眉目冷淡,五官温润俊美,正是古时候清冷俊俏贵公子的模样,穿着也是宽袖长袍。 “哦?这位公子很了解嘛!”岑申端起茶盏,朝银爻眯了眯眼,然后走向红衣男子,满脸的求知欲。 男子长发如瀑散在身后,眉宇冷淡,没搭理岑申,只盯着银爻。 银爻被他盯得有些疑惑,而男子却不躲不闪,直直看向银爻眼底。 岑申也注意到男子的视线,仍是朝男子道:“公子,我们几个初来乍到的,你跟我们说道说道呗!这槐江山……” 红衣男子微微挑眉,站起身,衣袍如瀑布坠下,没有一丝褶皱,更衬得人温润如玉。 步履翩翩,从容不迫,身材高大,眉目清冷,走到银爻等人的桌前站定。 他声音如玉磬相击,说不尽的冷淡:“槐江山虽神迹遍布,但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近的。” “更何况,槐江山不会轻易现世。” “你很了解槐江山?”银爻反问道,丝毫不惧男子的强大气场,视线交接,蔓延无声的销烟。 “不了解。”红衣男子回答得很迅速,“但现世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 银爻歪头挑眉,眼神危险:“是吗?若是我非要去?” “我不会坐以待毙。” “明天的宝图拍卖……” “我不会拱手让人。” 银爻微微一笑,将茶盏向着男子举起:“那么……” “我也一样。” 第100章 赔礼道歉…… 银爻几人进了那条幽深的长廊,左右两边皆是房门,设置与人间的酒店相似。 至于红衣男子,听了银爻说的话后冷笑一声便背着手离开了。 黑白无常则是先回阎王殿复命,明日一早便回来寻他们。 银爻躺在房间的床上,仔细想着红衣男子的来历,他看上去很了解槐江山,出发点应该是为了保护槐江山,可是她将脑袋中的所有人都想了个遍,也想不出他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银爻,你在吗?”门外传来薄玉衡的声音,敲门三声,恭敬有礼。 银爻打开门,果然是薄玉衡,穿着深褐色的新中式长袖绸衫,眉眼浸透温柔的笑。 那温柔的笑在看见银爻之后更是氤氲出细碎的春光,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我来赔礼道歉。”薄玉衡唇瓣扬起,眼中温柔缱绻,直视银爻。 “赔礼道歉?”银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让薄玉衡先进门,“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薄玉衡等银爻将门关上后才继续道:“两件事。” “第一,之前离开广源村,我说过要与你一起查《天下州县图》,但是食言了。” 没想到薄玉衡居然特意为了这件事来向她道歉。“这件事不怪你,事发突然,谁都不知道成汕瑝的事情会这么棘手。” “还有第二件事......” 薄玉衡双手垂在身侧,边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边朝银爻靠近,直到她靠在墙上,薄玉衡笑着凑到银爻耳边,富有磁性的声音蛊惑道:“上次......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吻了你。” 银爻背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微扬下巴,一抬头就是薄玉衡的薄唇。 “这个......这个也需要道歉......”银爻从未体验人间的情爱,面对薄玉衡的撩拨不知该如何回应。 薄玉衡薄唇翘起的弧度更大,一手撑在银爻脸颊边的墙上,将她圈在他与墙之间。 “自然需要。所以,我现在问问小神使......”他靠近银爻耳边,轻轻吹着气,喑哑声音中满是压抑隐忍的欲望。 “我可以......吻你吗......” 银爻不知该作何回应,只睁大双眼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薄玉衡,他的碎发轻轻磨蹭自己的额头,耳边是他吹拂出的热气,在她浑身上下点燃火苗。 鼻间的槐花香味不断刺激薄玉衡每一处神经,只觉得身上隐忍的火热彻底燎原,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薄玉衡身上散发出的竹叶清香也同样刺激着银爻,她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上一次的深吻,如今薄玉衡就在身前,她只觉得心中有声音不断叫嚣着,驱使着她...... 薄玉衡只觉得腰间环上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绕到自己后腰交缠拥紧,肩膀靠上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槐花馨香更清晰地撞进鼻腔。 感受到银爻钻进他的怀里,他只觉得身上更热,呼吸更沉,但还是忍着轻笑:“如何?小神使,可以让我吻你吗?” 他埋进银爻的颈窝,肆意呼吸她的味道,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完完全全压进他的怀中。满怀香软让他无比沉醉满足,直到怀中的娇软轻轻发出一声嘤咛般的“嗯”,他心中的欢愉瞬间便到达巅峰。 他张开薄唇含住如云般透白的耳垂,腰间的双手霎时将他的衣裳攥得更紧。 银爻不住地缩着肩,薄玉衡洒在她耳边的呼吸又痒又热,她不自禁地往薄玉衡怀里钻,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她能感受到男人腰上紧绷的肌肉,以及渗出绸衣的薄汗...... 可她越躲,薄玉衡越往她颈间钻,心中的原始欲望驱使着她想要更多更多...... 薄玉衡双手将银爻的细腰紧紧禁锢,薄唇从她的下颌逐渐转向让他日思夜想的嫣红唇瓣。 此时,银爻已被欲望冲得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急促,一双雪臂渐渐攀上他的肩,微微扭头,寻找薄玉衡的唇...... 当那张薄唇覆上自己的唇瓣时,她只觉得心中无尽的情绪顷刻间释放,娇软无力的身体靠男人的硬挺精壮。 于银爻而言,这是她第二次体验到人间的欢爱,身体内仿佛有一头野兽,既想要往前冲,又无措地想要退缩。 “银爻......”薄玉衡动情地加深这个吻,从喉咙深处发出原始欲望的叫喊。 天知道,自从上次吻过银爻后,每次看到她,都会不自觉地将灼热目光划到她的唇瓣上,香甜柔软的感觉,令他想要全数占有,时刻享用。 正当他的手握住银爻的蜂腰时,阴柔幽怨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两个......也太急不可耐了......” 薄玉衡霎时睁眼,抱着银爻调了个方向,令她背对着岑申,藏起银爻的满脸娇媚动情,留给自己欣赏。 “你来干什么?!”薄玉衡正对着岑申,双眼盛满怒意,情潮还未完全褪去,迷离间暗藏着危险。 岑申见状嘴角轻勾,语气嘲讽不满:“我来干什么?当然是阻止你干好事!” 银爻深呼吸平复胸中的情绪,压住自己声音中的媚色,平静道:“没人喊你进来,下不为例。” “小神使,我只是路过,可没想到你房间里正打得火热,我可不能让你羊入虎口!这点门根本拦不住我!”岑申无奈道,声音故作伤心。 银爻恢复平静,从薄玉衡怀中转身面对岑申,脸上已是一片平静:“说吧,到底什么事。” “还是小神使懂我啊!”岑申又是满脸的不正经,自顾自坐在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打听到了,明日下午一点拍卖,拍品确实有一幅宝图,也确实是与神明有关联。” 薄玉衡垂眸:“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与槐江山有关。” “说起来......小银爻,你为何对槐江山这么在意?你本就是神明了,为何还想要寻找神迹?”岑申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慵懒地问道。 第101章 拍卖开始 银爻可不打算告诉岑申实话。 “你都说了我是神明了,自然要护住槐江山,神迹暴露于世,弊大于利。” 虽然她是胡诌的,但说的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神迹一旦被世人发现,只会打破现世流行的常道,若是常道被扭转,则意味着道中所有现存的理全都消失,届时,六道一片混乱,所有秩序都要重新建立,那就又要在混沌中持续千年甚至万年。 “连拍卖都打听到了,那名红衣男子有眉目了吗?”银爻继续问道。 “小银爻我说你也真是太没有人性了,自己在这里跟男人卿卿我我的,就让我去查这些乱七八糟的。”岑申翘着双腿,语气幽怨极了。 但是在接收到银爻和薄玉衡的双重斜眼后,岑申只得无奈继续道:“那红衣男子修为在我之上,我跟不上他,他应该也是刻意隐藏了气息混进来的。” “那看来只能等到明天的拍卖了。”薄玉衡皱眉,此刻已经恢复了长身玉立、风朗气清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被欲望淹没的样子。 “今晚早些睡,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说着,银爻躺在了床上,招手示意两人出去,“谁再进来可就不客气了!” 两个大男人双双站在银爻房间门口,眼睁睁看着银爻房间设下结界,将房间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岑申冷睨了眼薄玉衡,笑道:“堂堂谈家主送上门去被赶出来,传出去不得笑死人?” 薄玉衡则是笑得云淡风轻:“那也总比送上门却连手都碰不到的人好上一些。” 岑申闻言冷笑一声,转身面对着薄玉衡,语气阴寒:“我与你不一样,我可以陪她千年万年,成神后我便永生永世伴随左右。而你,一介凡人,用尽力气不过成仙而已。” 说着,岑申靠薄玉衡更近,颇有些警告意味:“仙神,云泥之别。” 薄玉衡的眼中冷意更为明显,岑申说的是实话,凡人若想成神,要经历的比其他修士更多,运气好的成仙后还要历经至少万年才有成神的机会。 而他的过去经历,让他注定不可能像孔丘李耳等人一样直接破除人格升神。他连谈家都掌管不好,谈何爱苍生? “不说话了?没办法,谁让我说的是事实呢?你根本都帮不上她。”岑申见薄玉衡不说话有些得意,“你还是好好当你的什么家主,在修道界,你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薄玉衡垂眸听着岑申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重重地杵他的胳膊示威,说完,冷哼一声便走回他的房间,那态度就像是对待街边摇尾乞怜的小狗。 接触银爻以来,除了她 刚刚出世时,薄玉衡能够帮上一二,但若是像冥府鬼洞、广源村山神之类的事情,一旦发生他根本什么也不懂,在这方面,他与岑申相比实在差远了。 至于他和银爻之间,他承认,刚开始确实是怀着私心接近她,可事到如今,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拍卖会开始的时间,银爻几人到了七层,殿中早已经聚集了成群的魂魄,有些已经凝成实体,四散阴气,而有些几乎透明,随着魂魄走动都快要消散。 五人随意找了个边角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方便观察整个殿中的局势。殿内呈双层复式结构,小二楼是一座吊台,由沉铁铸成的粗链悬着,在空中不时晃动,吊台之上摆放几张华贵的圆桌,桌侧面雕刻繁复花纹,彰显神秘气息。 银爻四处看了看,昨日在十层殿中露面过的三人,除了红衣男子外,另两人都出现了。 殿中的魂魄各自结对说笑,谈论着拍卖会的拍品,没过多久,吊台上显现一名女子,蒙面示人,衣着华丽而缺少布料,声音娇弱却蕴含雄浑的鬼力。 “拍卖会即将开始,各位客官请落座——”随着话音落下,殿内魂魄交谈之声也逐渐消失,吊台四周落下层层帷幕,机关转动,吊台整个降落,虚虚悬在众魂上方。 “第一件拍品——”不知从哪出现的两名阴魂显出形体,身着飘逸白衣,手上共同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盖着白布。他们将托盘放在吊台的桌上,随即便隐去身形消失。 “至品涉灵草!”女子将白布一把掀开,其下冒着黄色光芒的涉灵草便显露在众人眼前,女子操纵着吊台旋转升降,让在场的所有魂魄都能一睹涉灵草的模样。 银爻和薄玉衡之前在谈家南山部时已经见过天品的涉灵草,如今见到这颗至品的也不算稀奇,但是对殿中的魂魄来说仍是修炼至宝。 “起拍——五百年福报!” 银爻暗自算着,福报积攒较为容易,对于魂魄来说这个起拍价不算离谱,若是将涉灵草彻底吸收炼化,所得的修为绝对不止五百年,这样算下来,对想要修炼的死魂来说倒是的确值得一拍。 殿中的一众魂魄皆是纷纷出价,到最后,竟是以三千年福报的价格拍下!如此算下来,至品涉灵草的作用与三千年福报相差无几,基本可看作是用福报换修为。 拍下至品涉灵草的魂魄当场从眉心汇出三千年福报送到吊台之上,那女子将福报收下融入桌上的玉牌之中。 “第二件拍品——”两名白衣魂魄再次显出,用同样的方式将拍品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龙脊玉骨!” 此话一出,殿内一阵哗然,就连银爻听了也是挑眉。 龙脊玉骨可不是什么寻常物,甚至比天品涉灵草还要珍稀。顾名思义,龙脊乃是真龙脊骨。 无论是蛟蛇化龙还是鲤鱼跃龙门成龙,在蜕化成龙之时皆会受七道鞭刑,这七道鞭全数抽在尾骨之上,以此达到蛇尾化形、鱼尾褪鳍的目的,只有受了七道鞭刑之后,才能成为真龙。 而玉骨,正是受鞭刑的那截尾骨,同时也是真龙脊骨的最后一截。 第102章 变故 这儿竟然连龙脊玉骨都能得到,真龙寿命至少万年,银爻还从没听说过有哪条真龙寿终西归,这么说来,拍卖的龙脊玉骨要么是假的,要么是猎杀真龙所得! “起拍——五千年福报!” 竞拍龙脊玉骨的魂魄比至品涉灵草的更多,出手也更加阔绰,成千成千的往上加价。 一阵哄抢之后,最终以两万三千四百年的福报成交。 拍得的魂魄已初有形体,他从眉心凝出福报,魂体迅速变得透明,但是福报总共只有两万年,他顿时愣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吊台上的女子见状冷漠笑道,眼神危险:“客官您若是拿不出福报,便只能用阴德来抵。若是阴德也交不出......” 那魂魄一咬牙,又从眉心凝出四千年阴德送到女子手中,但是魂魄已经接近消散,十分虚弱。得到龙脊玉骨后,他赶紧出了殿找地方修炼去了。 岑申脸上满是嘲讽:“用尽福报阴德拍下龙脊玉骨,只怕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他看到跟着魂魄一起出去的几个阴魂,脸上是对龙脊玉骨的志在必得。 黑无常见了也只能叹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这地方弱肉强食,没有绝对实力身怀至宝,注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银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若是出手阻止也没用,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根本杜绝不了。 接下去又上了三件拍品,虽说也是稀世宝物,但是有了龙脊玉骨在前,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了。 “接下来是今日的最后一件拍品——” 殿中的所有魂魄都翘首以盼,之前几件宝物出价的魂只占少数,大多都只是旁观,所以今日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阴魂是为了宝图而来的。 两名白衣阴魂再次出现,这次显然更加小心,吊台之上的女子双手轻拈着白布一角,极其小心一点点掀开。 “人间宝图,《天下州县图》!”同时,吊台也开始四处晃动旋转,将托盘上的宝图以各个角度展示给殿中的每一个阴魂。 吊台转到银爻等人面前时,岑申激动得站了起来,银爻也是坐直了身子想要一睹宝图真容。 托盘上的纸张泛黄,上面的笔迹有些淡却,黑色的线条弯弯延延,倒的确像是那么回事。 仅仅一瞬,吊台已然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银爻问薄玉衡:“你对历史颇有研究,那是真的《天下州县图》吗?” 薄玉衡皱眉思索着:“时间太短了,依照纸张泛黄腐朽的程度来看或许的确是北宋时期的没错,但至于图的内容......实在难以判断。” 闻言,银爻也蹙起眉头,依现在的状况来看,也只能先拿到手再说了。 “起拍——一千年阴德!” 这话一出,更是轰动全场,这图的起拍竟直接以阴德起拍!还是一千年! 一千年阴德瞬间吓退了殿内众多阴魂,他们想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实力! 但也有不少阴魂出价,只不过都只敢以几百几百地加,神迹的吸引力毕竟很大,若能参悟神迹,就是损耗万年阴德都不亏。 “一千三百年!” “一千四百年!” “一千六百年!” “一千......九百年!” ...... 虽然加价量少,但持续不断有阴魂往上加价,直出到了三千七百年。 至此,殿内寂静一片,没有阴魂再喊价。出了三千七百年的那名阴魂也是咬牙切齿,大口大口慌张呼气,看样子已经到了极限。 “四千年!”银爻脆声喊道,殿中所有阴魂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角落的这张桌子,看来看去最后落在银爻身上。 面若皎月,明眸皓齿,美艳动人,光看这张绝色的脸蛋只让人觉得涉世未深,但出价的喊声却是饱含威严不容置喙,令人难以忽视。 那名出价的阴魂仔细审视银爻片刻,咬紧牙关,似乎是认定银爻出不了更多的阴德,颤颤巍巍喊道:“四千二百年......” “五千年。”银爻跟价。 这三个字一出,整个殿中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银爻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口气不小。随随便便喊出五千年阴德,阴德哪是这么容易攒的? 若是五千年福报没有人会不信,只要做些善事不愁没有福报。但阴德不同,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都与阴德相关,稍有不慎便会减损。 攒一千年的福报容易,攒一千年的阴德或许得花上万年。 没有人再跟价,大多都等着看银爻交不出五千年阴德而被殿中的守卫带走打散的洋相,因此,一个个都对着银爻冷嘲热讽,面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吊台上负责拍卖的女子听见五千年阴德也是一惊,她在殿中百年,还从没有见过有能拿出五千年阴德的阴魂。 上一个喊价三千年阴德的阴魂,已经被拉出去埋在彼岸花花瓣下打得魂飞魄散了,他的死气如今四散在冥府的空气之中,连影儿都找不到。 “客官,请您交付五千年阴德。”她声音一如先前的柔软,但是也多少添了几分幸灾乐祸。 银爻两指并拢,覆在眉心处,蓝色流光刚刚蕴出,殿内的灯光瞬间熄灭,原先一片寂静的大殿开始变得哄闹,不明所以的阴魂们开始起哄—— “一定是那个小姑娘搞的鬼!她要赖账!” “我就知道她给不出五千年阴德!年纪不小尽是坏水!” ......一时间殿内声讨银爻的声音四起,阴魂纷纷朝着银爻等人所在的桌子涌过来,想要将她绳之以法。 银爻凝阴德的诀霎时被打断,对她一个近三万年的神来说,五千年阴德不在话下。 神明为守护苍生维持平衡而生,自然不会干有损阴德的事情。而其他五道中的修士不同,他们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他们积攒阴德十分困难。 再加上世上生灵又好面子,爱做一些所谓的善事,捐钱盖楼援助......表面上看做善事攒了福报,实际上全无善心,更是有损阴德。 第103章 《天下州县图》 只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不好! 银爻趁着阴魂还未靠近出手,一把将身边的薄玉衡拉到近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怕是那不明身份的红衣男子干的,你拖住阴魂,我去抢图!” 薄玉衡轻应一声“好”,将手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便身如疾电率先冲进阴魂,握拳裹挟着强劲术力轰击附近的阴魂。 那些阴魂本就是被起哄而起了歹心,只想着趁乱获利,听见薄玉衡摔茶盏的声音全都一拥而上,却没防备薄玉衡早就先一步窜进他们之间挥拳。 被打中的阴魂在漆黑之中根本看不清是谁动的手,本就只想捞些好处,如今自己被打了一重拳,只觉得身边的其他阴魂想要独占利益,顿时愤怒叫嚣着,蓄出鬼力朝被打的方向反击。 薄玉衡早就变换身形移到他处,如法炮制挥出重拳,在阴魂群中引起四五处哄乱,阴魂群瞬间如同散沙闹成一团,互相出拳,扭打成一团。 再加上黑白无常和岑申的帮助,阴魂之间扭打得更为激烈,根本顾不上银爻。 至于银爻,她与薄玉衡说完后便飞身而起,冲着黑灯前吊台所在的方向飞去。 吊台猛烈晃动,伴随“嘎吱嘎吱”的铁链晃动声。正如银爻所想,吊台上红衣男子和负责拍卖的女魂正战得酣。 红衣如火,伴着男子的苍劲力量在黑暗中划动翻转,他刻意隐藏自己的力量气息,银爻难以辨出他的来历。 只能看到他一下一下挥出火红的力量,映出男子行云流水的凌厉招式以及女子的黑色鬼力。 红光闪烁间,男子也看到了银爻跳上吊台的身影,他秀丽的眉峰微蹙,手中击出的力量丝毫未见停顿,应付完女魂的攻势后便想抢夺桌上的《天下州县图》。 银爻哪会让他得逞,当即隐藏了气息,同时出手抢夺。 就在两人都要碰到图轴之时,女魂将托盘朝她方向一吸,图便顺着托盘一同飞向女魂的方向。 女魂伸手接住托盘,没等她拿到盘上的图,银爻身影已至,手掌蓄力在托盘下方用力敲击,图轴飞至空中,女魂手中只剩一盏空盘。 男人见状凭空飞身,抬高右手去够飞起的图,女魂立刻将手中托盘当作暗器,混合浑厚鬼力击中男人右手手腕。 他不由得闷哼出声,右手本能回缩,只觉得右手手腕瞬间发麻。 银爻则是抓住空档,左手蓄力,趁着女魂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男子和空中的图轴上时,顺势朝她腹部挥出一掌,自己则是借力飞身而起,右手成功接住落下的图轴。 女魂不备,蕴出鬼力想要抵挡,但显然也来不及,被银爻劲道十足的掌力击中直直掉下吊台。 银爻抓到图轴后立刻换到左手上,同时间神力覆盖右掌,生生挡下男人左手挥来的遒劲红色力量。 她无心恋战,如今《天下州县图》已经到手,只求快速脱身,而那男人不依不饶,右手乏力的劣势之下仍是用左手不断释出凌厉招式,令银爻一时无法脱身。 幸好,薄玉衡很快也跳上吊台,频频挥出术力,红衣男人只凭一只手难以同时招架银爻和薄玉衡的进攻,接连被银爻和薄玉衡击中,直退到吊台边缘,拉住吊台沉铁链才不至于掉下去。 银爻和薄玉衡也不再追击,双双跳下吊台直直飞向殿外,并发出信号示意黑白无常和岑申离开。 一路上虽有阴魂不断拦截,但修为都不算高,银爻随意挥出神力便将其击退。或许修为高些的都支援七层拍卖会去了,因此他们离开得还算顺利。 门口的两名守卫还未换,见到银爻几人点头哈腰满脸恭敬:“几位这就走了?下次再来啊!” 银爻等人飞身离开宫殿大老远,直到依稀能看到冥府阎王殿的殿顶才停下。 她回身一看,黑白无常倒是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了,唯独少了岑申的踪影。 黑无常看银爻往他们俩身后找寻,猜到她在找岑申,他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神使别找了,那魔修从灯黑了之后就不见了,刚开始还能看到他在阴魂中左闪右避,后来就再找不着了!” 闻言,银爻倒是没多担心,岑申跟着她本就有她自己的目的,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找机会开溜罢了,凭他活泛的性子想必左右逢源,并且在那殿中修为比他高的只不过是那红衣男子,岑申吃不了亏。 黑白无常喘了会便同银爻告退,他们俩要回去向阎王殿复命,今日来一是为了相助银爻,二是受了阎王殿的命令查清此事。 只留下银爻和薄玉衡,两人找了个地势较高的隐蔽之处准备研究研究《天下州县图》。 银爻一直将图攥在手中,如今一展开,图中迎面扑来古朴的潮湿灰尘气味。 如薄玉衡所说,图纸泛黄,但并不是刻意做旧形成的,纸采用的是北宋时期江浙一带流行的藤纸,纸张纹路清晰。 薄玉衡仔细查看图纸及其上内容,喃喃自语:“初步从纸张看来,没有做旧痕迹,是随与空气中的成分氧化形成的自然泛黄,按照这个程度来看,可以追溯到北宋年代。” 他用手指轻轻捻着图纸一角:“纤维明显,长条厚实而不易破,应是藤纸没错。藤纸在剡溪一带产量较大,从唐朝之后便在江浙一带大量出产,沈括正是杭城人,用藤纸符合他的地域条件。” “唯一存疑的是,《天下州县图》由皇帝命令绘制,所用纸张理应出自皇室,是否可能采用藤纸犹未可知。” “至于图上所画的州县位置与路线......” 薄玉衡用手指沿着画上的黑色墨线描摹,似乎是怕破坏图迹,除了确认纸张的材质与年代,他始终虚悬手指,未碰到画纸半分。 银爻对历史这些事不太了解,便垂眸坐在薄玉衡身边,目光顺着薄玉衡的手指在图上一一划过各个州县。 第104章 破局 十指修长,指骨分明,手背上两三根青筋随着薄玉衡的动作显现隐藏,说不出的男人魅力。 薄玉衡仍在喃喃低语,银爻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不由得顺着薄玉衡手指上移目光,最终落在他的侧脸上。 男人神色极其认真,只有在面对古物时银爻才会看见这个模样的薄玉衡。半张脸上光影交错,墨色的眉微蹙,将全部注意力投在图上。 饱满的额半隐在碎发之下,凸出的眉骨划开深邃的眼窝,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忽闪阴影,连接高挺鼻梁,直至微动的红唇下颌,再到圆润滑动的喉结...... “你看这里。”眼前的男人突然扭过头,棕黑的瞳仁之中尽是银爻的脸,银爻一激灵,顺着薄玉衡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个位置,这个位置,还有这里......” 薄玉衡分别指着图上的三个位置,蹙眉道:“即使是北宋疆域不同,更甚至是州县道路有所改变,但绝不会多一座高山或是深潭!” 银爻照着薄玉衡所说看去,的确,他指出的三个地方要么是一座高山,要么是一处潭水,若是真有这图上所画的高山湖水,即使世事变迁,至少会在历史上有所记载,而不是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处,位于杭城,多了一座山峰;第二处,位于内蒙,多了一片深湖;最后一处,位于疆城,同样多了一座高山。”薄玉衡垂眸说出图上的异常之处。 “沈括画《天下州县图》时,已经初步使用了与现代比例尺相似的计算方式,按照他在图上的标注,如此高山与深湖,定会同喜马拉雅山一样记录在册,也定不会轻易在现代消失得毫无踪迹可寻。” 薄玉衡冷静的话语声不断响起,他每说一句话银爻心中更沉一分,这意味着他们想要找到槐江山相关的线索就更难。 “可是既然多出来的山水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我们又应该去哪里找?”银爻皱眉有些泄气。 “不着急。”薄玉衡温润的声音响起,似乎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你想,先是玄学论坛,再是成汕瑝,然后是《天下州县图》......” 他将图轴卷起交还给银爻:“既然有人一直在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发现这发现那,那不妨就静静等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经薄玉衡一说,银爻猛然惊醒。 没错,成汕瑝的事情一开始就是有人指引着,从南山部遇见活尸开始,银爻就等人便被牵着鼻子走,一心想着要查到幕后之人,而幕后之人却一直利用他们的心理,将每件事精心串起来呈现到他们面前,令银爻等人总是在急于赶路。 “那么,我们应该破局,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办我们原本想要办的事情......”银爻心中已有想法,眼中闪过狡黠。 薄玉衡见银爻又变得明媚生动的表情,轻笑一声,语气不免有些宠溺:“这才是我的神明。” “不过......”薄玉衡收起笑意,正色道,“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想要找招摇山。” 银爻点头:“没错,由于现世不知道招摇山在哪里,所以搁置了。再加上南山部中也发现了迷榖木片,所以我们之前猜测,谈家分部或许都会有散落的迷榖木片。” “所以我猜,这幅图出现的时机或许正是和招摇山有关......”薄玉衡眼中光芒闪烁,直视银爻。 她挑眉,瞬间便明白薄玉衡的意思,所以说,《天下州县图》上隐含了一些现代找不到的神山神水的位置。 “幕后之人或许原本想要我们拿到图之后便前往杭城,急着把《天下州县图》带出冥府,然后同先前一般兵分两路。” “那我们现在就......” “杀回去!”银爻和薄玉衡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 十分钟不到,两人又出现在那座小宫殿前,门口的守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想要进殿中禀告,被银爻直接拦下。 “别急着走啊,我想起有些东西忘了拿了,回来拿了就走。”银爻爽朗的声音响起,却让守门的两个阴魂面色一僵。 那阴魂已经半只脚踏入殿中,只得又收回来,讪讪笑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您的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所以......” “那就更不要麻烦了,我直接进去随便找个魂侍问问就知道,哪需要麻烦你一个守门的麻烦跑一趟呀!”银爻语气客气,话语间的强势却令人不能拒绝。 那阴魂不住赔笑,脚下却连连后退,退到殿门边时转身便想往殿内跑去。 银爻直接挥手释出神力,也不再隐藏神明气息,直将那阴魂牢牢罩住,他瞬间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另一个守门阴魂见状,也想要化作鬼烟溜入殿内,但仅瞬间同样被银爻的蓝色神力罩住,除了一双眼珠能转动,手脚皆被困住,呼喊不得。 银爻和薄玉衡直接跨入殿中,穿过回廊,走入内殿,两人离开不过二十分钟而已,殿内已是空空如也,黄木桌椅还在,桌边哄闹说笑的阴魂依然没影儿了。 两人顺着最初白衣阴魂带着走过的路一路往下,地下二楼、三楼、四楼皆是一片死寂,仿佛他们看到的不过黄粱一梦,转瞬消散。 七楼也是如此,原先哄闹互殴的阴魂全都消失不见,只留着吊台在殿内空中摇晃不停,只有吊台之上那有缺损的托盘能够证明,二十分钟前拍卖会以及银爻争夺《天下州县图》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 “直接去十层看看?”薄玉衡看着这场面也是不可置信,看来幕后之人真是下了大功夫,设下如此逼真的局引他们入套。 银爻和薄玉衡直接下到十层,殿内的桌椅一如昨夜,摆放位置也未曾变过。两人走到幽深通道前,通道两侧正是无数房门,他们昨夜便是在其中几间内休息的。 第105章 大蛇现身 “两个守门的都还在,其他阴魂能去哪?”银爻皱眉,他们两个都快把这宫殿翻了个底朝天了,可除了守门的两个阴魂之外,再没见到其他的阴魂。 她根本就没有隐藏神力气息,若是对这些阴魂有所震慑,那也应该有响动啊,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那来历不明的红衣男子,他与拍卖女魂打得难解难分,双方都下了死手,怎么看都不该是同一阵营的人。 “若是如此,便只能……” “试试了!” 只见银爻掌心瞬间蓄出磅礴浑厚的神力,冥府之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宫殿震颤,天河翻腾。 话音一落,银爻将满掌蓝光以极其狠厉的力道往下重重倾轧,划破凌空,强劲如轰天巨锤! 偌大的宫殿在银爻掌中神力的轰击下显得不堪一击,层层碎石滚落。 整座宫殿就像是有生命般摇晃颤抖,抖落一身沉泥碎屑。 银爻与薄玉衡相互拉扯稳住身形,薄玉衡看着地底被银爻砸出的大洞,黢黑一片,但隐约有力量涌动。 “来了!”薄玉衡厉声道,洞中的力量霎时喷涌倾斜,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天而起。 银爻唇瓣微扬,等待地洞之中的阴气之物冲出地面。 “轰——”地洞之中有一蛇头拔地而起,粗壮蛇身裹挟漫天阴寒,直冲出宫殿将殿顶掀翻! 那蛇身透明如烟,飘飘荡荡却并不散去,聚成圆形蛇身,蛇身内游荡无数魂魄,每一张脸神情各异,都在叫嚣怒号。 殿内霎时哀嚎成片不绝于耳,周身雾气又如坠云端,烟雾袅娜间,只能看见泛着白光的一双蛇眼。 蛇眼如今高耸入云,直顶天河绿水,透过白雾俯视身在地下十层的银爻和薄玉衡。 正是跂踵山广源村里冒充山神的大蛇蛇魂! “难怪殿内的魂魄能够瞬间消失而踪迹全无,原是这条大蛇化出的!”薄玉衡抬头看着头顶的大蛇蛇头,蛇头之下的长角尖端正对着两人。 “上次没打够,便由这次补上!”银爻厉喝,瞬间飞身而起正对蛇首。 她娇小的身段还没有大蛇的一只眼睛大! 薄玉衡也跟着飞起,只不过,他没有使出殁力,而是运起谈家术力,凌空与银爻并肩而立。 大蛇长喷一口气,森森寒意扑面而来,冷入骨髓。 寒意未息,蛇眼白光闪烁,无数阴魂聚成的细蛇从蛇身钻出,每条细蛇都长一张人面,口中长有尖锐獠牙,嗥叫嘶吼朝两人冲来! 银爻眼神一凛,祭出神锏,周身神力大绽,玉锏横在身前,召出巨大蓝光神罩,将细蛇全数抵挡。 薄玉衡同样手握黑色长剑,金色术力环绕剑身,在银爻挡住蛇群后挥出剑锋,将细蛇团团击散! 被打散的魂魄细蛇就此消散在空中,其中蕴含的魂魄瞬间魂飞魄散。 大蛇岂会善罢甘休,蛇身一抖又震出成群细蛇,蛇首嘶吼,喷出阵阵阴火,灼烧冥府地上的彼岸花瓣。 银爻皱眉,大蛇几日不见修为又长,若是此次不除,日后化龙升神就更难将其诛杀。 想到此,银爻神力尽出,双瞳燃起神火,玉锏覆盖纯澈蓝光,墨发飞扬,神只亲临。 墨槐枝战意正酣,轻抖神力打散数十条细蛇。 奈何细蛇滚滚而至,便如潮水波波相抵,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 银爻释出玉锏任其厮杀,她则双手捏诀汇出神力法阵,从法阵中心冲出条条游龙。 游龙裹挟真龙之气,将战场上无数细蛇或吞入腹中,或喷出龙息直接震散! 银爻召回墨槐枝,握紧锏柄,身如游龙,携着耀日蓝光直冲大蛇七寸刺去。 大蛇回转蛇身,俯首想挡,长牙利角刚动,薄玉衡的黑色长剑便至。 剑气凛冽,狠戾霸道对着蛇眼穿刺而下! 瞬间血光飞溅,大蛇吃痛奋力长嘶,那吼声震耳欲聋,声波成形震入心底,生生将几条蓝色游龙震碎。 大蛇再没有余力抵挡银爻的攻势,余下一只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爻玉锏刺向自己的七寸死穴! 银爻挟强劲神力瞬间而至,就在锏尖即将刺入大蛇蛇魂之时,一道更为猛烈的力量将玉锏生生震开,令银爻虎口生疼,墨槐枝几乎脱手。 她被这股力量震得退开数十米,幸亏薄玉衡出现将银爻拦腰截住才能稳住身形。 银爻抬眼看去,只见一道纯黑如墨的烟雾缓缓包裹住白色蛇身,携带至纯至阴的邪恶气息而至,这气息一旦出现,本就寒凉的冥府更是阴冷,强大的威亚顷刻笼罩银爻和薄玉衡,让人喘不过气。 这股力量银爻再熟悉不过,阴邪寒冷,带着血腥之气,即使是纯净神力也净化不掉! 银爻眉眼瞬间寒冷,一把将身边的薄玉衡推开,冷声道:“你的修为打不过,快走!” 话落,银爻神力覆手,全身萦绕八苦业火,眸中神火燃烧,溢出无数光点,天河绿水猎猎作响,顷刻之间银爻身后神女法相再现,双手间悬浮异常明亮的蓝色槐花。 这还是薄玉衡第二次见到银爻的法相,强大的神力涌动依然让他触目心惊。 银爻一手握紧玉锏,另一手托着八苦业火,神力磅礴而出,将幽深的冥府地界映得透蓝。 反观被黑雾围绕的大蛇,蛇身之中的人面魂魄更为阴森,啸叫怒吼越发狠厉,而那抹黑雾在大蛇变得黝黑后渐渐幻化成人形,凌空立在一边。 那黑雾化成人只有一个轮廓,面上看不清五官,但那仿佛来自世间深渊底部的声音便是过上亿万年银爻都认得—— “银爻......”沙哑浑厚,带着上万年的尘埃。 那声音轻叹了口气:“几万年不见了,长进不少。” 银爻不愿与他多说废话,玉锏一闪,蓝色神力顷刻绽放,混着八苦业火一齐涌出,形成巨大的光柱疾速射出。 薄玉衡落在彼岸花瓣之上,强大的威亚来自空中对峙的银爻和黑雾人形,阴寒与温暖交错,四溅的力量扑面而来! 第106章 三神法相! 那团黑雾丝毫不惧,轻巧抬手,墨色的黑烟从掌间弥漫而出,强大神力光柱瞬间被全数挡下,最后竟是逐渐蔓延,隐隐有包裹神力之势。 薄玉衡瞬间明白银爻为何要将自己推开,连银爻召出神使法相后都难以敌过那团黑雾,看来这黑雾大有来头。 银爻身后的神女双手将巨大槐花托至胸前,无数小槐花星星点点向外散出,如涨潮的潮水般去势凶猛,每一片花瓣皆如锋利的刀片。 可黑雾完全不怯,浑身散出浓黑的烟雾,遮天蔽日,竟是比先前的力量更加强大! 黑烟与细碎的槐花相碰撞,力量轰击撞出层层火花,冲击之下仿佛将冥府空间都要撕裂,传出的一阵阵能量波直将地上层叠的花瓣掀起,漫天飞舞。 力量对峙令银爻越来越吃力,她呼吸逐渐沉重,眉头紧蹙,即使是过了上万年,对面的存在还是那么不好对付。 黑雾逐渐向着银爻攀升,银爻身后射出的槐花刀刃数量更加庞大,几乎将银爻的身影淹没,但都被对面的黑雾人影拦下。 突然,一股同样强大的深红神力冲过来,将银爻与黑雾对峙的力量从中打断,随后散出彼岸花藤,缠上对面的黑雾人影。 霎时的力量缓解了银爻的燃眉之急,令她得以喘口气。 深红神力的来源正是后土,想必她也是感受到了她和黑雾的气息赶来的。 后土此刻已与黑雾交手,她同样召出了法相。 深红色的冥府圣女浑身缠绕彼岸花藤,丝丝彼岸花瓣装点圣女神衣,随着后土的攻势变换,圣女双臂间的花瓣飞舞更加迅疾,连地面堆叠的深红花瓣也被深红神力唤起飞至空中,全数成为后土的武器。 后土掌管冥府算起来也有几万年了,虽比银爻晚出现那么几千年,但浑身修为并不比银爻低上许多,只不过,在黑雾的压制之下仍是有些吃力。 银爻见状,神力蓄出也飞身而上,与后土相互配合一齐与黑雾人影交战。即使有她的加入,她与后土两个人携手也堪堪与那黑雾人影打成平手。 银爻心中陡地一沉,这黑雾不过是一缕残念,她和后土加起来也不过与这残念修为相当,若是那个存在真的冲破封印重现六道...... 她不敢细想,只能全神贯注小心应战。交手之间,黑雾人影全然未动,随着银爻和后土的攻打不断变换人形,那黑雾根本没有实体,她们射出的神力穿体而过,对他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薄玉衡站在松软的地上皱眉看着天际轰轰烈烈的对战,他虽焦急但是根本帮不上忙。看着银爻后土与那黑影打得有来有回,心底却不断回想起岑申的话—— “仙神,云泥之别。” “你根本就帮不上她!” 薄玉衡眯起双眼,若是岑申,身为上万年魔修,起码有一战之力,而不会像他这样只能干着急。 十大阎王也跟着后土赶到,看到战况胶着各个面色青灰,聚到薄玉衡身后。 十大阎王原是凡人,因生前秉公办事从不徇私,阴德圆满留在冥府升任阎王。 因此,他们也只是修为高深的阴魂,修魂道,并不是神,同样帮不上忙。 银爻和后土怎么说也算是并肩万年,虽说之前不太对付,但是此刻两人配合得也算不错,你来我往密集出招,逼得那团黑雾只能防备难以出招。 只是,她们两人忘了那条大蛇。 大蛇吸收黑雾渡过去的修为,此时通体黝黑,几乎成蛟,下颏的长角由深红色逐渐蜕化为深灰,意味着修为高涨。 难怪大蛇敢在广源村和冥府中肆无忌惮、作威作福,原是有这团黑雾做靠山。 大蛇失去一眼,另一只眼中白光凝聚,蛇口大吐黑焰,那焰火燃烧猛烈,焰光非但不炙热反倒冰冷刺骨。 黑焰一出,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连银爻和后土都口吐白汽,更别说是观战的薄玉衡和十大阎王了。 有了大蛇的帮助,银爻和后土对抗黑雾霎时变得吃力。 局势顷刻逆转,黑雾频频出击,更有大蛇从旁协助,银爻两人只能躲避抵挡! 大蛇黑焰更猛,将银爻和后土拆开,黑雾趁势倾袭而上,想要逐个击破。 就在银爻快要抵挡不住,即将生生挨下一掌时,坍塌宫殿内,被银爻打出的地洞中又有一股力量喷涌而出! 火红色的力量,携带磅礴生机,以冲破冥府天河之势,如火山爆发般汹涌澎湃,在银爻面前筑起火热的屏障,替她挡下黑雾一击。 这股力量银爻见过,正是那名红衣男子,此刻他不再刻意隐藏气息,艳红如火的强大力量竟是神力! 那团黑雾轻啧一声,语气显而易见的懊恼:“一张图,竟吸引三位神明。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男子从地洞之中升空,眸中火红,全身红衣如火燃烧般翻飞。 他凌空站在银爻和后土身侧,面对立在大蛇蛇身前的黑雾。 银爻能感受到身侧红衣男子身上神力的炙热,烈火将周身阴寒全部驱散,裹挟黑焰燃烧更凶猛,她能够感受到体温霎时回暖。 男子同样召出法相,烈火淬出身后神君,赤着上膊,威武异常,双目炯炯盛燃烈火。 神君身后伸出三双手掌,同时合在胸前,所托的竟是太阳轮! 银爻挑眉,她有些诧异,这男子托的太阳轮,那么应是出身扶桑汤谷一脉,但银爻从未见过,莫不是哪位新生神? 黑雾人影抬手扶额,长叹一声,但并没有从中听到丝毫畏惧。 银爻后土和红衣男子同时出手,三道神力汇成一道,吞天蚀日之势,掀起飓风,猛冲向大蛇和黑雾。 黑雾人和大蛇毫不示弱。 大蛇喷出黑焰,黑雾双臂微展竟是化作黑烟四散,随后空中弥漫更浓黑的烟雾,径直对上神力。 黑雾面对三神终于有落败迹象,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便先放过你们!” 第107章 恶神残念 话音刚落,那通天黑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带大蛇也化成白雾消失,甚至冥府之中也再没有留下气息。 后土刚想打出神力,谁知对面已经影子都不剩了,忍不住皱眉吐槽道:“跑得这么快?生怕我们追上?!” 三人收了各自法相,落在松软的彼岸花土地上。 薄玉衡赶紧走到银爻身边,确认银爻没受伤才松一口气,刚才黑雾差点击中银爻,他只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 “女帝,刚刚那团黑雾是什么来历?”一殿阎王秦广王忍不住问道。 后土脸色不太好,大战之后正在平复体内激荡神力,因此有些微喘气:“恶神残念!”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五殿阎罗王说道:“恶神几万年从未现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银爻蹙眉答道:“恶神本就因世间恶念而生,伏羲与女娲以神霞净化他才能被长久封印。如今只怕是世间恶念增多,神霞拦不住他了。” 不过,幸好现在出现的只是恶神残念,其本体应该还被封印在至西之所判决庭,若是今日碰到的是恶神本身,只怕十个银爻都不够他打的。 二殿阎王楚江王在十大阎王之中跻身出来,皱眉问道:“这恶神究竟是何来历?上古还真有这样一位神吗?” 这还要从魔道说起...... 魔道之中的众多魔修皆是由“念”积聚而成,天地初开之际,世间灵气充沛,这些念集成的念团吸收灵气渐渐有了自己的念,由此生出灵智。经过修炼,这些念团能够随意化为各种形态,是六道当中唯一能够真正随心意而变换的生灵。 上古恶神原本便是魔,他生于魔道,由世间六道生灵恶念集聚而成,久而久之,成了魔道之中最强大的念团,靠着修炼或吞噬其他念团而不断离神越来越近,直至成为上古大神之一。 “如此,真正的上古大神实际上有四位。开天地的盘古,创造生灵的女娲,开创人文的伏羲,再有就是这位恶神鹭驺。”后土接着说道,“只不过,数万年前的恶战之后,恶神便被封印在至西之所判决庭,只有伏羲和女娲才知道判决庭的所在地。” “那这至西之所......是否就在大地的最西边?”秦广王问道,“若是如此,我们只需要找到至西之所,便能再次封印恶神!” “你想得太容易了。”那名红衣男子清淡冷漠的声音响起,打破秦广王的幻想,“你知道上古大神陨落之后都去了哪么?” 秦广王一愣,看向后土,又看看银爻,显然没有得到答案。 红衣男子继续说道:“古神陨落,称为西归。众神西归之所,便是世上至西之处。你认为,会有这么容易找到吗?” 秦广王沉默了,没错,古神陨落之处定不是常人所能够知晓的,也定不是常人所能够到达的。 银爻定定地瞧了眼红衣男子,开口道:“你还没说你是什么身份?我可不知道扶桑一脉有什么新生神明。” 红衣男子垂眸,一刻多钟以前,他和银爻在拍卖殿中争夺《天下州县图》时被女阴魂打伤,之后又被银爻神力震飞,殿内一片漆黑之中,所有阴魂嚎叫瞬间消失,转而聚集成一条大蛇,泛着白光的蛇眼幽幽盯着他,趁他不备一口咬下,他当即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后来,银爻以强大神力打出地洞,使得大蛇倾巢而出,由此引起剧烈晃动令他悠悠转醒。再加上银爻和后土的神力,以及来自恶神的强大阴邪力量,才使他彻底清醒。 不过...... “我释出的神力做不得假。与其好奇我的身份,不如关心关心与我晕倒在一处的你们那位同伴。”红衣男子冷脸一张,显然不想告诉银爻等人他的身份,倒是与印象中的扶桑之神如出一辙。 说起这位扶桑之神,也是传奇一位。在神界是最深居简出的,见过他真面目的大神都没几个。恐怕从古至今也只有伏羲和女娲两位知道扶桑之神的真身。 眼前这红衣男子倒是尽得真传,不仅将神术学得十足十,抬手便是十日的火热气息,更是将这冷淡傲视一切的性子也学得很像。 红衣男子见银爻等人不说话,叹了口气:“舛邈,我的名字。你们的魔修同伴,也被大蛇打晕了。” 果然没听过这个名字,银爻撇撇嘴:“那你带路吧。” 没想到岑申竟然也被打晕了,这倒是出乎银爻意料。 以她对岑申的了解,他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就绝对不会插手,在阴魂涌来之际他就应该已经逃走了。 银爻心中默念舛邈的名字,脑海中努力回想扶桑神的名字,但是时间太久远了,她完全记不清。 不过她怎么记得扶桑一脉没有舛字开头的神?这个舛邈难道真是新生神? 汤谷之上,生有扶桑神树,十日于此出。 扶桑神树自天地开辟以来便存在于世,承载世上灵脉。扶桑神便是由扶桑神树化形而出。 而扶桑神之所以独成一脉,由自己亲自掌管传承,便是因为灵脉影响,再加上扶桑神树周围环绕十日,日日如火炙烤,非至阳至纯之人待不得。 汤谷之人深居简出,也是不想灵脉受到污染。 银爻思索间,舛邈带着她和薄玉衡跳入地洞。地洞中阴冷至极,幸有舛邈的炙热神力,银爻和薄玉衡才没被冻死。 一路弯弯绕绕,舛邈带着两人穿过十多个被封印的山门,山门由石块堆叠,舛邈用神火直接将封印焚烬,石块间便显出通道来。每穿过一个山门便往地底更深一分,也就更阴寒上几分。 三人进入最后一道沉重山门,内里昏暗无光,只有莹莹鬼火的幽绿。地上躺着浑身是伤的男人,看这身段是岑申没错。 “我一睁眼就看到他昏迷在旁边,受的伤比我重许多。”舛邈古井无波的声音在这山门内不住回响。 第108章 扶桑神与后羿射日 银爻蹲在岑申旁边,轻摇了几下肩膀,嘴里喊着他的名字,良久,才看到紧闭的双眸颤动几分。 岑申侧着躺在冰凉的地上,双手已经冰冷,浑身的温度也正在逐渐降低流失。他虚弱地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在眼里的便是银爻。 银爻和薄玉衡一左一右扶着他坐起身,岑申气息微弱,脸上身上几乎都是伤,干涸的血液凝在破裂的衣服上,坐起时拉扯到又是一阵疼痛。 好不容易等他坐起来,岑申垂着头虚弱喘气,银爻正想探头上去看看岑申什么情况,却没料到对面就像一条大狼狗一样猛地扑上来。 岑申双眸含泪,两只手臂环绕住银爻的脖子,双臂上的肌肉硌得她生疼,耳边是岑申阴柔虚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小银爻,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突如其来的哭诉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尤其是正对着银爻的薄玉衡。 他满脸惊愕,随后看到岑申抱着银爻的样子直接蹙起双眉,看着银爻的眼神危险,看到岑申对着银爻的耳朵说话诉苦之后,脸上的表情直接降到冰点。 那边的岑申背对薄玉衡,尽情呼吸槐花的香味,还在不断哭诉,语气十分哀怨:“小银爻,你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他们打我打得浑身是伤,我都疼晕过去了!” 银爻有些不知所措,对面薄玉衡杀气腾腾,身前岑申声音娇软抱着她撒娇,旁边还站着一个红衣如火清冷矜贵的舛邈...... 她何德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过,理智回笼,银爻将脖颈后岑申的双手掰开,满脸温柔笑意,语气尽量平静:“我这不是救你来了嘛!你先冷静冷静,咱们上去休息,你把伤先处理了哈~” 岑申这才罢休,满足地笑了,随后挣扎着作势想要站起身来,伸开右臂又想环住银爻的肩:“小银爻,你借我靠一下......” 薄玉衡不再忍耐,直接伸手把岑申拉过来,将他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冷漠道:“她扶不住,可别摔了你!” 薄玉衡动作粗暴,下手没有什么轻重,疼得岑申嗷嗷叫唤。薄玉衡可不管这么多,将岑申连拖带拽带出山门。 银爻和舛邈走在两人身后落后几步。 “神使真是艳福不浅。”舛邈嘲讽凉薄的声音再度响起,引得银爻侧目。 “怎么?你也想试试?”银爻挑眉,对面的舛邈听了瞬间沉默,“不想就别多嘴。” “你的名字,是扶桑神取的?这么拗口,文绉绉的,不像是扶桑一脉的风格啊?”银爻见舛邈半晌不说话,只能主动打探。 “怎么?神使是想打探我的身份?还是说神使不过封印千年,连这都忘了?”舛邈目不斜视,一副完全没把银爻放在眼里的样子。 银爻这辈子的壁怕是都要在舛邈这里碰完了......但想要得到想要的信息,低头在所难免。 “我这不是贵人多忘事嘛!你就提醒提醒我!”银爻这话一出舛邈不由得侧目看来,但看银爻面上一片笑意,反而让他摸不准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贵人”的意思还是装的。 他轻叹一口气,声音终于染上些许无奈:“我的确来自扶桑一脉,师承扶桑神。舛邈承师命,不得透露扶桑神的任何相关信息,不论是谁。” “我的名字倒不是扶桑神取的,至于来历,自我记事起便在汤谷中修炼,已经忘记来处,或许只有师父记得。”舛邈的声音飘渺低沉,似是陷入往事。 银爻小心问道:“那……透露一点点也不可以吗?什么扶桑神的名号啦、扶桑神的轶事啦等等等等……” “轶事?”舛邈微微挑眉,神色有些微妙,看着银爻,“神使真有兴趣?” 这话倒是说的银爻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那就……说一说吧。” 舛邈见银爻满脸的坏笑,收回视线,看着前面背着岑申的薄玉衡,缓缓道—— 很久很久以前,扶桑神逢百年外出查看灵脉,不料当天十日齐出,天上挂着火热的十个太阳,世间万物都被炙烤着,热浪几乎要把所有生灵都烫熟了。幸得人间出现一位勇士,力大无穷,身怀奇能,尤擅射箭,他站在人间最高的山头,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天上挂着的太阳。 那位勇士一连射出九支疾箭,箭箭射中一日,连中九日,如此,天下只剩一个太阳,六道生灵才都得救。 银爻抿抿唇,后羿射日发故事她还是听过的,但是,舛邈的版本稍有些不同:“你是说,扶桑神外出查看灵脉,所以才十日齐出的?” 舛邈连连否认:“我可没说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扶桑神每百年出汤谷查看六道灵脉,那日只不过碰巧而已。” 银爻点头:“那十日被后羿射下九日,扶桑神不得哭晕过去啊?!” “......你拿师父当什么神?虽然他心疼得紧,可也没到哭晕过去的程度。扶桑神可是风度翩翩的冷美人,出淤泥而不染,就是与你一同修炼的少典都比不过!” 真有这么俊美清冷好看?银爻皱眉,感到有些不敢相信,少典在神界排第一俊美神君,不会有神敢排第二的,这舛邈竟说扶桑神是最俊美的,倒是令银爻有些好奇。 说话间,众人已经出了地洞,重新落在后土等人面前,此时十殿阎王只剩下三位仍在,其他的回去处理冥府事务了。 后土还想拉着银爻等人多留一会,但被银爻回绝了,如今大蛇和恶神残念在冥府的老巢被拔除,接下来就应该担心广源村的事情了,那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们收拾。 舛邈自回了汤谷,说是有事要处理,顺便将恶神残念现世的消息告知天帝。 只是,如今的天帝不过是一众人格神以及新生神决选出来的,实力与自然古神流传下来的神脉根本无法相比。 第109章 保护野生动物 没过多久,银爻三人穿过阴阳门回到了剡山鬼洞外。 许是这个鬼洞存在的时间太长,力量过于巨大,即使鬼差正在努力修补,如今仍然留有小黑洞向外弥漫黑雾。 不过,仅剩的一些黑洞黑雾正在慢慢被冥府鬼力填补而缩小。 银爻三人直到鬼洞完全消失才离开山洞。山洞外正是傍晚,日垂西山,于是银爻等人直接回了跂踵山据点。 没等他们进据点大门,里面吵闹声便震天响—— “你们这些仪器放出的能量波动极大地影响了附近的野生动植物,况且你们连上天线日日向外发散辐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听声音应该很年轻。 然后是陆开止愤怒且不耐烦的声音:“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已经报备过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刚才在树林里就是你们的设备和辐射惊吓到了野生的保护动物,你知道那些动物在这里安家生存有多不容易吗!?” “我已经因为那些动物跟你道过歉了,伤害到那些生灵我们控制也不了,但我们正在尽力减少损失。” “减少损失就应该关掉你们这些大辐射仪器!你们影响的动物可是朱鹮,全国也只有几千只,这可是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 银爻等人推门进去,就看到两队人正在对峙,其中当属陆开止和另一名女生最是面红耳赤。那名女子穿着登山装,头上带着遮阳帽,脸上口罩遮挡。 谈月明和祁霖站在陆开止身后,陈苗苗依旧坐在电脑前,至于陌生女人身后跟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胖胖的男人,肩上扛着一个专业的大型摄像机。 陆开止一看到银爻和薄玉衡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张脸争吵得通红,委屈得不得了:“阿衡!他们非要我们关掉这些设备,可关了设备我们还怎么监测能量波动、怎么搜寻失踪的人啊?” 对面的女子冷哼一声,同样是满脸红晕:“我都说了广源村的人失踪是他们自找的,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女子这话说的陈苗苗倒是很同意,陈苗苗眼睛不离电脑,手不离键盘,只动了张嘴:“这话倒是没错,就是报应。但是吧......” “但是整个广源村一百七十八条人命也不是小数目。”祁霖接着陈苗苗的话头说道,他一双眼眸藏在镜片后看不清神色,声色平静,“朱鹮生活在黄河三角洲一带是最合适的,这山里对他们来说本就不是最宜居的地区。” “可是跂踵山内有一片湖泊,湖泊水深,两山狭窄地带水流湍急,疾流在山间开阔地带冲上峡谷底部形成小片冲积平原,怎么就不适合朱鹮在此安家?”女子据理力争,眼眸凌厉。 “你说的冲积平原在深泽旁没错,且不说那片平原面积不够大不适合朱鹮觅食安家,单是这附近深林重叠、人类猎杀泛滥便一点就极不适合朱鹮居住。”祁霖也毫不示弱。 “你说的是没错,但是三角洲一带已经不能再承载更多更密集的朱鹮了,只能再为朱鹮寻找更适宜生存的地区......” “我说......”虚弱的声音在房间某处响起,据点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来源,也就是薄玉衡搀扶着的岑申,“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能不能看看我的伤......” 岑申眯缝着双眼,半个身子已经无力地靠在薄玉衡身上,显然这一路的奔波让他的伤口再次撕裂,幸亏薄玉衡身材高大才能托住他。 以女子为首的一群人见到岑申这么重的伤也是吓了一跳,显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广源村的失踪事件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 那名女子等岑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后,走到岑申面前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团队带了不少跌打肿痛的药膏还有一些伤药,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无偿提供给你。” 岑申没有什么力气搭理她,轻轻靠上沙发靠背,皱眉低垂着头不再说话,显然正在隐忍巨大的痛苦。 谈月明从据点仓库中拿出谈家东山部提前准备的伤药药膏,为岑申处理伤口。 那女子见此瞬间哑口无言,谈月明拿出来的每一种药膏都比他们团队当中的要好上百倍,他们团队中的药膏只是一些寻常的白虎油、创可贴、碘酒和云南白药等等,可是谈月明拿出来的药膏明显更加专业更加对症,药名全是她从没见到过。 她心中突然意识到,广源村的村民失踪事件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凶险,而面前这些人也不是普通人,在深山当中穿着如此简便,不是傻子,就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在岑申处理伤口时,薄玉衡问陆开止怎么回事,陆开止瞬间脸更苦了:“我和成队长,还有江舟一起出去搜寻失踪村民,搜到深泽附近的一片沼泽地碰到的这些人。我们刚到没多久,他们就来指责我们,说我们的能量发射和收集装置影响道朱鹮的生活习性了,非让我们关了。” “我们哪愿意啊?一开始没理他们,谁知道他们更加过分,直接冲上来把我们围住,吓死人了!”陆开止一边说着,一边站到薄玉衡身后远离那女子,紧紧皱着眉。 等到谈月明将岑申的伤全部处理好后,女子才对着据点内的人说道:“我叫竺璃,我和我的团队是野生动物纪录片的制作团队,我们这次来跂踵山就是为了拍摄朱鹮的相关纪录片。” 据点内的人各忙各的,尤其是银爻和薄玉衡,他们刚刚破除了大蛇的据点,有一堆事要查清楚。 竺璃见没有人答话,又自顾自道:“我和我的团队先前也在广源村里待过,正因为我们了解广源村村民们的所作所为,因此才对你们也存了些偏见,是我们的不对......” 第110章 合窳找上门 竺璃说完,她身后的人也纷纷向众人道歉。随后,她彬彬有礼:“那我们便不叨扰了,等几位在广源村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再回来。” 几人说完便走出据点,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银爻在争吵结束之后就进了据点内间,她记得刚来的时候曾经在内间看到过东山部的谈家弟子在内间留下的《山海经》拓本,其中的东山经就有记录大蛇。 大蛇现在与恶神残念混在一起,不知道合窳群有没有牵扯其中。 还有人身羊角神,现在还躺在鮯鮯鱼的鱼巢之中,想必要等解决大蛇后,才能找回人身羊角神和黄蜂的魂魄。 再加上失踪的村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已经被抽离了魂魄成为大蛇魂魄的一部分。 银爻现在要确定的是,现存于世的《山海经》中,记录的大蛇是什么形态。 这样至少能够推断出大蛇与恶神残念勾结的时间,从而得出恶神残念现世的时间。 《山海经》拓本中,大蛇通体火红,蛇眼黢黑暗藏白光,下颚处长有外斜的红色细长角,此外,头顶上蜕皮导致表面坑坑洼洼,蛇身上隐约能看见红色蛇鳞。 正好薄玉衡推门也进了内间,他见银爻正在翻看《山海经》拓本,知道大概是在查大蛇的事情。 “现存于世的《山海经》是什么朝代?”银爻抬起头,正对上薄玉衡温柔的双眼。 “现代学者认为《山海经》成书于战国时期至汉代初期,自古有不少学者研究,大多认为是上古时期的大禹和伯益。” “不过,《山海经》流传至今经过后人不断修改,目前已知的是《山经》原着是最早的,接着是《海内经》《海外经》,也有学者认为《大荒经》是西汉刘秀所增。” 薄玉衡一番话下来并没有多加思考,仿佛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般流畅:“《山海经》我曾见过真迹的一部分,隶属于《山经》,只可惜来不及完全拓印下来。” “你见过《山海经》真迹?”银爻闻言倒有些惊讶,薄玉衡很少提及他过去的经历,之前那么严厉地警告银爻不要再查唐朝李乐的事情,再加上后来南山部和广源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银爻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 想到这些她顿时头大,自她出世以来,至今还没查清的谜团太多了,光光是自己为何被封印的事情就一点头绪都没有。另外,在幻境中看到的李乐与三十九代家主谈闵的经历、在谈府花园地下的神秘空间、隐藏在幕后的布局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恶神残念...... 银爻叹了口气,目前只能一桩一件依次解决,捏紧手上已经有的些微线索,撕开所有隐藏所有谜团的窗户纸。 “见过一部分。”薄玉衡的话语打断银爻的思绪,富有磁性缓缓流出,“由于《山海经》实际上是各种民间传说集合而成,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成书的,只是见到了最初的撰写的版本,并不全面。” “至于大蛇所属的东山经,相关神话传说应该起于先秦,至于撰写,或许是汉代初期。” 银爻听完薄玉衡的话后心中不断思索,若真如薄玉衡所说,《山海经》最后一次被修改的时间应该是两晋时期,那时候的大蛇应该与这图上相差无几,而恶神残念出现的时间就要再往后推...... 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商量着,以两人初见大蛇时所见的形态来看,大蛇在两晋之后修为至少涨了三五千年,明显来路不正。 “阿衡!”正当银爻和薄玉衡商量对策时,陆开止猛地推开内间门,神色紧张严肃,皱眉喊道,“合窳,在门口。” 合窳?在据地门口? 银爻和薄玉衡对视一眼,赶紧出了内间,如陆开止所说,一头合窳正对着据点大门站立,其人面獠牙对半咧开,鬃毛飞扬,风吹进一股血腥气。 合窳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同人眼相似的眼珠盯着据点内的每一个人。 门边还站着竺璃和她的团队,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特怪异的生物,着实吓了一大跳,一个个表情布满恐惧,望着合窳连连后退。 合窳的目光扫到内间出来的银爻后顿了顿,随后迈步冲着银爻走近据点。 据点内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个个都警戒起来,此刻成愿和江舟也已经回到据点内,他们将手背在身后,默默祭出各自的法器,只等合窳发起进攻,他们俩便冲上去拦住。 随着这头合窳的靠近,据点内的血腥气越发浓郁,竺璃等人已经受不了捂住口鼻,但仍然会感到作呕。 银爻走到所有人面前,在离合窳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下,那头合窳直直盯着银爻,也了停下来。一人一兽便如此对峙僵持着。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合窳身后的红色长尾拖在地上,原本蓬松的毛此刻湿漉漉的,在据点地面上拖出一条血痕。再往上看,合窳的爪子、脊背上皆有大小不一的伤口。 这头合窳受了很严重的伤。 银爻蹙眉,一时摸不清它的来意,倒是那头合窳率先开口说话,长有尖锐獠牙的人嘴张合,声线如婴儿哭声:“拜见神使,合窳敬上。” 语气客气,但是身子完全没有半分敬意。 银爻全身戒备,等待合窳下文,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若是当着竺璃等凡人的面出手交战该如何处理。 “神使想必已经进过剡山鬼洞、入过冥府、拔除大蛇根基?” “没错。” “那神使应该也见过恶神残念。” “见过。” “吾与神使交换,神使除去大蛇,吾便告知恶神残念出现在广源村的经过。” 银爻黛眉轻挑,原来是来做交易的。她声音平静:“我替你除去大蛇,你只告知这些消息,似乎不太划算。” “你应该明白,这些经过我迟早会查出来。”她补充道,“那我又何必替你除去大蛇?” 第111章 交易成交 合窳并没有被银爻的话影响,声音冷淡,似乎笃定银爻不会拒绝:“神使的确迟早会查清,只是届时,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意思?!” 合窳一点也不着急。“您应该知道,大蛇想要化龙,可这世上,除了潜心修炼以外,最快速的方法就是......” 银爻福至心灵,顺着合窳的话惊呼——“跃龙门!” 没错,兽类道修若想要化龙,有另一个办法,那便是跃龙门。龙门每千年现世一次,对所有兽类来说是一条化龙的捷径,但这个方法不是所有兽类道修皆有资格尝试,必须是能够具有化龙潜质的才可以。 比如先前在南山部见过的虎蛟,还有现在这条大蛇。 银爻微眯双眼,不得不说,龙门每次出现的时间地点不固定,因此想要跃龙门化龙的兽类也需要有机缘才能撞上。若是大蛇真有化龙打算,他们就可以在大蛇化龙前阻止。 加上这个条件,交易倒是挺划算。 身后的薄玉衡和陆开止也点点头,大蛇现在有恶神相助,能够在大蛇化龙前将其诛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上次一战,合窳群与大蛇勾结,我们现在很难相信你愿意除掉大蛇。”银爻并没有立即答应。 “自从神使拔除冥府老巢,大蛇无处获得更多福报和阴德,也无法再获得更多修为,再这样下去,是根本无法越过龙门的。”合窳的声音陡然凄厉怨恨,“于是,他们就想从吾族下手,吞噬修为肉身,以此增加跃龙门的资本!” 银爻见合窳一身的伤不像是假的:“可是我们查出,冥府中所谓的阴魂,都是大蛇幻化而出,它又从何来的福报阴德?” “呵......”合窳嗤笑一声,“吾知神使不会对大蛇坐视不管,可若是大蛇不尽早除去,待其化龙......” 还没说完,合窳又声音一扬,颇有些威胁的意思:“神使若不答应尽快除去大蛇,吾不愿再说更多。” 银爻等人本就想要除去大蛇,但对其跃龙门之事一无所知,而合窳愿意提供这些信息,答应这桩交易倒也无妨。 “可以,但是除了龙门之事,你还需将与恶神大蛇合作杀人相关的事情和盘托出。” “成交。” —————— 接下去的一个多小时,合窳将其族人同大蛇、恶神之间的交易全数说给银爻等人听,包括恶神和大蛇的计划。 当然,为了保护竺璃和她的团队,银爻将其锁在据点休息区内,并设了结界,任何声音都不会传进去,而任何生物都不能出入,直到结界消失。 “小竺,我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那头叫什么何雨的怪兽,听都没听过啊!”团队中扛着摄像机的男人十分担忧。 他的话引起其他人共鸣,纷纷皱着眉头讨论起来: “是啊小竺,我们看见他们交易的过程,到时候不会被拖出去宰了吧?” “还有那两个穿新中式衣服的一男一女,看着像是领头的,肯定不好惹。” “他们背回来的那个男人,全身上下那么多伤,现代文明什么山匪能把人伤成这样啊?” ...... 一言一语全部被竺璃听了进去,他们说的都没错,也正因为她亲眼见到了这些场景,自己心里也止不住犯怵。 此刻也有些后悔惹上陆开止,若是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跟着回这个破据点,就不会碰上这么多离奇诡异的事情。 竺璃看向团队的每一个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他们,不过,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大家先不要多想,我们是向上头报备过的,若是我们长期失联,上头一定会派人来寻我们,到时这个据点肯定也会被找到,不管这群人什么来历,在这个法治社会,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陆开止说过,他们也是向上头报备后才来这里的,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况且现在把我们关在这里,也是不希望我们听到更多机密。我们知道的还不多,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话虽如此,竺璃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她们只是普通人,从没见过什么异能神话,就算是从事野生动物纪录片拍摄工作多年,进过不少深山野林,也没看到过长相如此恐怖诡异的生物。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 外面的银爻等人听着合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大蛇上万年的修为并不是全靠自己修成,有将近七八成都是靠着歪门邪道得来。合窳群原是剡山一带的山中之王,那时的跂踵山不过是剡山边上的一个小土丘,大蛇也还只是山林之中的修道的妖类。 可大概一千年前,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团黑雾,遮天蔽日,合窳原先只以为是乌云,谁成想既不打雷也不下雨,反而从附近的山林中不断吸走黑气。 那团黑雾越来越壮大,直到将跂踵山、剡山还有附近的山脉全部覆盖。山上的植被生灵久不见日月天光,道修修为也跟着停滞,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团黑雾不是天象,更不是神明现世,于是他们合起伙来想要对付这团黑雾将其驱散。 可没想到,集合众人之力,非但没有敌过黑雾,反倒死伤大半,于是有些道修开始倒戈,其中便包括大蛇。 之后,黑雾及其麾下开始在附近烧杀抢掠,吞噬各道修士,合窳群由于兽群壮大且修为不低得以抵挡免遭灭族,其他的生灵大多都被残杀。等到附近生灵几乎消失殆尽,这群强盗开始自相残杀、互相吞噬,到最后只留下大蛇。 “因此,跂踵山没有任何草木,也没有其他生灵。吾族群不想参与纷争,也不愿自相残杀,于是与他们做了交易,我们食肉,他们吸魂,各取所需,如此,毁尸灭迹不至于怨气冲天,这样神界与冥府都不会察觉,吾族群才得以保留。”合窳蹲坐在地上,正对着沙发上的银爻。 第112章 跃龙门 照合窳的意思,这条大蛇在一千年前开始跟着恶神鹭驺为虎作伥,修为大涨。可是银爻记得很清楚,她们一行人在村民祭祀山神时初见大蛇,那时的大蛇已经有至少万年修为,已有化龙之势,就算在之后的一千年当中,大蛇不断吞噬魂魄夺取福报阴德,修为也不可能会提升得如此之快。 银爻想到此便问出了口,合窳接下去的话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神使还是小看了恶神的作用。大蛇除了吞噬阴魂夺取福报阴德,还从恶神那渡来阴邪修为。如此双管齐下,莫说是一千年的时间。便是几百年,就能轻松获得万年修为。” 几百年!?所以...... “神使莫要忘了,吾并未说过,一千年前的大蛇,便是现在神使所见到的大蛇!” 合窳的话印证了银爻的猜想,果然,过去的一千年间,至少已经有三四条大蛇跟在鹭驺身边作恶。 “当年留下的并非一条大蛇,而是大蛇一脉。恶神在大蛇蛇群内择优,命其互相厮杀,这才留下现在这条。” “而恶神的目的,便是令大蛇跃龙门化龙!” 银爻蹙眉,跃龙门并非想象当中的这么简单,跃龙门的兽类首先要身负龙脉,寻到龙门机缘,拼尽通身修为跃入龙门,直接受七道鞭刑。若能活着受完鞭刑,便能化龙。 跃入龙门已经耗尽修为,七道鞭刑又打在最后一截脊骨之上,也就是说,受鞭刑时没有任何修为法力能够抵挡一二,受刑者需要生生忍受彻骨疼痛。 几万年来,银爻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兽类跃龙门,可全都折在最后的鞭刑。所以,大多都不愿冒险跃龙门,只想潜心修炼,如此,在受鞭刑时可以利用修为扛过鞭刑。 只是,这修炼至少需要几万年甚至更久。 “鹭驺想要造真龙?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银爻喃喃自语,目前留在世上的古神屈指可数,只有隐世的扶桑一脉,除了舛邈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传承神,若是鹭驺真想要破除六道重塑世间,完全可以等待真身强大解开封印,为何多此一举先造新神? “这个吾不知,吾与他们只能算作合作关系,并不会告知于吾。至于冥府的那座宫殿的确时他们的老巢之一,平常他们会将广源村村民的魂魄通过蛇身引入鬼洞,进入冥府,夺取福报阴德。” “有时也会吸引一些鬼道之中游荡的阴魂,通过收取福报阴德带他们进入冥府。还有冥府之中轮不上转世投胎的阴魂,也会来殿中用福报阴德换取想要的宝物,以此来修炼。” 银爻听完合窳的话,大致明白了那座宫殿的用处和来历:“你的族群呢?” 闻言,合窳的声音顿时低沉,并不像之前那么尖锐刺耳:“吾将它们藏起来了,大多正值壮年的族人都被吞噬了......” “我会信守承诺,尽快除去大蛇,但是你应该明白,大蛇身边还有恶神鹭驺相助,除掉它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到的事。” “吾自然明白。”合窳答道,“吾找上神使便是想为您提供助力,增大胜算。” 银爻点头,声音平静:“龙门又是怎么回事?” 合窳站起身,走到据点门外,抬头看向天际。银爻见状走到合窳身边,其他人也都起身跟着。 “神使请抬头。”合窳抬起一只前爪,尖锐的长甲指向广源村上方,那里黑气弥漫,相比前两日的更加浓郁,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那边是恶神释出的怨气,龙门现世的时间将近,他在为大蛇跃龙门做准备。只要大蛇纵身一跃,恶神怨气便会助其登天,并留在大蛇体内,等受七道鞭刑时护住尾骨保住大蛇性命。”合窳望着天边冲天的怨气。 “这么说的话,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等龙门开启,大蛇势必化龙。”薄玉衡也抬头望天,紧锁双眉。 也就是说,大蛇通过歪门邪道修炼提升修为,通过恶神鹭驺相助,得以跃龙门化龙。 “目前尚不知道恶神的目的是何,但我们首先要阻止大蛇化龙,一旦它化龙,我们就更加拿它没办法了。”谈月明语气担忧,这些天她一直帮着祁霖分析数据,通过仪器监测到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剧烈,有时完全超出了仪器的监测范围,这使得她更加提心吊胆,担心外出寻人的成愿、陆开止等人遇到危险。 银爻思考着对策,半晌后,她唇瓣微掀:“既然鹭驺想要造神,那么我们也可以。” ————————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竺璃等人在生活间快要等疯了,门终于开了。 竺璃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 开门的是陆开止,他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太好,不过语气对他们还是尽量客气:“出来吧,我们的人会对你们进行记忆清除,请你们暂时先不要离开。” “记忆清除?”团队中一个女孩子惊讶问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个东西吗?等我们清除了记忆,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陆开止微微点头,语气冷淡:“没错,等记忆清除后,会有专人送你们离开,我们也会向上头禀报,让你们最近不要再来这附近拍纪录片。” 竺璃跟着陆开止走到据点工作区,那头诡异奇特的怪兽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他们和怪兽到底有没有进行那项交易。 受了重伤的那名男子还躺坐在沙发一角,陷入了沉睡。被称为“神使”的女子不在据点内,一同消失的还有同样身为领头人的穿着新中式衣服的男子。 “几位跟我来,我为你们清除记忆。”成愿招呼着竺璃等人在一旁空着的办公桌边坐下,手上施术,两指点在一人眉心,口中默念诀语。 其他人看到都惊呆了,之间成愿手指与那人眉心接触的地方闪烁微光,那人自行闭上了双眼,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怎么喊都不应声。 第113章 他是山神,不是贝壳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成愿手上的光消失,而对面那人则仍在沉睡,眼看着就要倒下去,成愿将其一把接住,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对着下一个人施术。 竺璃全部看在眼里,心底无比震惊,她从未想到过电视上演的仙侠画面在她眼前实实在在地发生。 成愿已经完成了两人的记忆清除,竺璃作为团队的负责人排在最后,她见陆开止站在一边守着,便靠近问道:“反正我都要清除记忆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那头怪兽是什么?它居然会说话!还有它说的神使什么的,是真的吗?” 陆开止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脸的求知欲,他本就心软,看着面前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里想着竺璃马上就要被清除记忆了,告诉她也无妨。 “那是合窳,寻常人见不着,是记载在《山海经》中的异兽,才不是什么怪兽,跟奥特曼也无关。”陆开止语气稍有缓和,但仍带着几分不耐烦,双眼只看着成愿的动作。 “《山海经》?!这么神奇?!那世界上,是真的有神明?就是你们的领头人!?”竺璃闻言又惊又喜,如果能对《山海经》当中的异兽拍摄纪录片,那将会轰动全世界,而且对国家传统文化推广也大有裨益! 陆开止不再答话,涉及银爻的事情,他不敢随便向外人透露,即使是即将清除记忆的人。这不单单是为了保护银爻,也是为了不让神明存在的事实暴露于世。他看了眼清除记忆的成愿,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们也会被清除记忆。 竺璃没有等到陆开止的回答有些急了,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她又着急问道:“你就告诉我吧!我马上就要被清除记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 陆开止深呼吸一大口气,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比自己更烦人的,今天算是遇到了。 那边成愿已经完成了其他人的记忆清除,下一个就轮到竺璃。 耳边竺璃撒娇恳求的声音不断传来,陆开止无情地打断:“竺小姐,轮到你了。” 竺璃有些不甘心地坐在成愿面前,随着自己眉心覆上成愿发光的手指,,一股暖意包裹着自己的大脑,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等到这些人躺成一排后,陆开止吩咐成愿将他们送回山下酒店,然后继续忙着外出搜寻失踪村民。 合窳在离开前给了那些失踪村民肉身的所在位置,陆开止的任务是将这些村民肉身带回来好好保存。 ———————— 合窳离开后,银爻和薄玉衡前往深泽,既然鹭驺想要造神,那他们何尝不能也造一位新神?而首选的便是深泽当中的鮯鮯鱼。 鲤鱼跃龙门,更何况是一条依靠自身千年修为,修炼出鱼须、六掌和一条鸟尾的红鲤鱼,若跂踵山地带非要有一位新神,鮯鮯鱼最为合适。 但是,鮯鮯鱼现在想要成功越过龙门还不够,不仅仅是修为,还有神性。 银爻落在深泽岸边,鮯鮯鱼感受到银爻的气息立刻从水面探出头来,一双白目溢满欢喜。她突然有些不太忍心,鮯鮯鱼修为千年,在它的种族中,正是幼年蜕变向青年的时候。 鮯鮯鱼玩性未褪,红鲤脊背欢快扭动,几米长的鸟尾在水上水下拍打晃动,嘴中咯咯叫声不断。 这个担子扔给鮯鮯鱼挑起,是否太沉重了些...... 鮯鮯鱼全然不知自己将要经历什么,在深泽中上下窜动,吐着泡泡欢迎银爻。 “怎么了?”薄玉衡见银爻愣住,眼中担忧地望向鮯鮯鱼,他立刻明白银爻在想什么,“得跃龙门,既是它的劫,也是它的缘。” 银爻点点头,道理她都明白,但面对他人即将到来的困苦,换做谁都会产生一丝同情怜悯,更何况鮯鮯鱼面临的是性命之忧,不成神,便是死。 “我们下去吧。”银爻轻叹了口气,率先跳了下去。 薄玉衡施术避水,紧随其后。 银爻跟着鮯鮯鱼一同到了鱼巢内,同上次一样,人身羊角神一动不动地躺在鱼床之上。不过在鮯鮯鱼的精心照顾下,他全身的肌肤更加莹润红亮,气色甚佳,只差神魂归位便能立刻醒来。 鮯鮯鱼游到人身羊角神身边,鱼唇拱了拱他的身子,见鱼床上躺着的人毫无反应,眼中满是失望神色望着银爻。 银爻再怎么不忍心,让鮯鮯鱼跃龙门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她尝试着开口:“你......你想不想救他?” 鮯鮯鱼闻言惊喜得不住地点头,双眼瞬间被亮光所替代。 “好。”银爻轻声开口,“但你听好,这一切原是恶神的阴谋,对你来说也算是机缘,只是稍有不慎,你便性命不保,千年修为一朝散尽。” 鮯鮯鱼明显有些害怕,眼中怔愣一瞬。 “那条大蛇是恶神想要造的新神,只要大蛇跃过龙门,它便是跂踵山新山神,人身羊角神也就此湮灭。所以,我们希望由你来跃龙门,并且与人身羊角神一起,成为山神!” “......这是救人身羊角神、救跂踵山的唯一办法。”银爻直直盯着鮯鮯鱼,只要它露出一丁点的退缩之意,她便不会勉强。 鮯鮯鱼只是愣了一瞬,扭过身子看着鱼床上双眸紧闭的人身羊角神,千百年来,他从来没睁开眼。 深泽中的湖水变冷又变热,划过它的鱼身,它多么希望,有一天回了鱼巢后,它能看到鱼床上的山神能够醒来。 可它又很庆幸,庆幸山神没有睁开眼,孤独空荡的深泽中,鱼床上躺着的山神是唯一寄托和陪伴。 不过,他是一方山神,不是它能够珍藏的贝壳。 鮯鮯鱼眼神复又变得坚定起来,它要救他,要救自己曾经珍视的宝藏,要救跂踵山所有残存生灵的山神! 见此,银爻终究叹了口气,纯蓝神力覆上鮯鮯鱼的身体和人身羊角神...... 第114章 地坑寻尸体 蓝色的纯粹神力将鮯鮯鱼和人身羊角神一同包裹,其内逐渐散发更亮眼的蓝光,直刺得薄玉衡睁不开眼,只能隐约看到鮯鮯鱼和人身羊角神的轮廓逐渐相糅,分不清彼此。 没过多久,刺眼的蓝光便消失了,鮯鮯鱼和人身羊角神重新出现在眼前。 鮯鮯鱼一睁眼,便看向鱼床上的山神,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等它低头一看,自己的六只蹼掌化为利爪,身后细长的鸟尾变得粗壮,其上湿漉漉的尾羽完全脱落,光秃秃地漂在水中。 它惊喜地感受着自己全身上下的变化,除了身上显而易见的蜕变,体内的力量运转得更加顺畅,并且更加充盈纯粹。鮯鮯鱼又惊喜又疑惑地看着银爻。 银爻微笑解释道:“如今你与山神的力量相融合,你的修为和魂魄分给他一半,他的神性与神志分你一半,你们如今胜似一体,也生死一体。” “三天后,龙门将在跂踵山上空现世,你必须带着人身羊角神的肉身,一同跃过龙门!” —————— 与鮯鮯鱼谈好后,银爻和薄玉衡又去和陆开止汇合,一同找到并带回失踪村民的肉身。 银爻和薄玉衡展昭合窳给的地址找到剡山的地坑。说是地坑,更像是合窳群生活进食的地下巢穴,光是站在地面朝里看去,便能看见森森白骨,能闻到尸体散发的阵阵恶臭。 地坑垂直向地底延伸,坑口由茂盛的野草遮盖,还有一些散发芬芳香味的野花掩盖冲天的尸臭。 等银爻两人到的时候,陆开止和谈月明已经在了,但是两人都皱着脸站在外头迟迟不肯进去,满脸的一言难尽。 “银爻姐姐,哥,里面的景象太惨太臭了,我和陆开止进去了几分钟就要受不了了!”谈月明哭丧着脸,死活不愿再进去一次。 还有陆开止也开始耍赖:“阿衡!我们给你们望风,有人来了我们马上通知你们出来!” “要是真有人来了也应该是你们躲进来才对!”薄玉衡冷脸呛声,斜眼瞟了陆开止便跟着银爻跳进地坑里去。 地坑中的确如谈月明和陆开止所说一片恶臭,坑中堆积的尸体白骨完全不亚于大蛇蛇身底下的尸沟。 既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既有只剩白骨的,也有刚刚开始腐烂的。 就连银爻也止不住地吞了几口唾沫,反观身边的薄玉衡倒是十分镇定,跟没事人一样。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忘了?我常常吸食死气修炼阴阳道,见惯了死人堆,现在这个不过是大了点。”薄玉衡云淡风轻,说的轻巧,听在银爻耳里倒是显得一把辛酸泪。 转眼又快到了给薄玉衡净化死气的月中了,这次不能再像南山部一样,让他默默忍受剧痛还要奋力厮杀。 不过正好,眼前有一大波福报阴德,只要净化了这次,薄玉衡就能拿着这些福报阴德去正式拜阴司,能够正大光明去城隍处洗孽,以后都不会再痛苦...... 但是这都是诛杀大蛇之后该想的事,对银爻等人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带回失踪村民肉身,以免堆在尸堆中沾染死气,届时便回天乏术。 地坑中不时有白骨燃烧的磷火,渲染森森诡异的气氛,倒也多少照亮了前进的路。 这当中堆着的白骨尸体都是没有魂魄的已经死透的尸体,银爻几乎分不清脚下踩的到底是尸体白骨还是坑洼的石头地面。 薄玉衡则是大刀阔斧地迈步,全然不管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两人很快就拉开一大截距离。 一会儿后,薄玉衡转回身子,却发现银爻落后了五六米,两手提着衫裙摆左跨一步右跳一步,像是只纯洁的小兔子。 心中某处突然软了下来,他微扬唇瓣,往回走到银爻身前,拉着银爻的手,带着她左避右闪,小心躲开脚下的白骨腐肉,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有了薄玉衡领着,银爻自如了许多,脚下踩的也更踏实。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地坑之中突然没来由地阴寒。这种寒冷并不是由死尸散发出的死气导致的,更像是人间常见的大冰块散发出来的寒气。 银爻和薄玉衡都疑惑地相互看了眼对方,这地下几十米怎么会有类似冰块的东西存在? 再往前走,寒气越发明显,就像逐渐降温进入寒冬。 随着地坑变得开阔,眼前出现一棵巨大高耸的树,而寒冷的气息正是从这棵树上散发出来的。树顶一眼望不到头,但没有冲出地坑,仍不见天光,枝叶繁茂,只是整棵树都被坚冰覆盖,冰层越厚,枝丫生长得越是粗壮。 冰树下站着一名红衣似火的男人,这身段倒是眼熟的很。 男人听到银爻两人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正是舛邈。这次他的装束更像是一位来自异域的神明,两鬓边的乌发编了辫缠到脑后,顺着披散的长发垂在后背,眉心上方吊着一枚红艳如烈火燃烧的鸡血石打制而成的额饰,形状与树叶相似,想必是汤谷扶桑一脉传承的某种象征。 舛邈俊逸出尘的脸上扬起清澈笑意,声音却是一贯的清冷,与红火的穿着完全相悖:“等你们很久了。” 银爻和薄玉衡听得一愣,两人都是一副疑惑惊诧的样子,银爻问道:“等我们?为什么等我们?” 舛邈眼中也是闪过不解:“我听到了神诏,让我来此地,我便赶紧来了,怎么,难道不是你?” 银爻随着舛邈的话回想,只能回想起当时在据点与合窳商量计划时的对话—— 合窳问:“神使有何计划?吾与族人定当配合。” 银爻道:“送鮯鮯鱼成神,届时加上我,双神与鹭驺、大蛇一战。” 薄玉衡皱眉:“当时在冥府三神尚且与恶神打平。到时若是加上舛邈,胜算或许更大。” 银爻点头:“的确。我们先去地坑寻回村民肉身,到时候想办法通知舛邈让他来一趟!” 第115章 灵脉树 银爻认为或许是之前的随口一言,无意间附上神力,连同部分神识传给舛邈了,所以舛邈才会收到神诏赶来。 她没有再多想,抬头看着面前被坚冰覆盖的巨树,冰层之下有神秘力量流动,穿到每一条枝干、每一片冰叶。 银爻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能够生存在温度极低的环境下,并且自身也朝外散发冰寒,越是寒冷反而生长得越好,她不由得感叹出声:“这到底是什么?” 舛邈笑意未减,靠近冰树,神手抚上粗壮冰冷的树干,顺着一丝丝纹理,说道:“神使应该没见过,这便是灵脉。” 灵脉?! 银爻大惊,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天地间的灵脉竟然是一棵树?! “灵脉是世间生机灵气所在,眼前这棵冰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与汤谷中的扶桑正是阴阳两面。”舛邈解释道,“没想到会长在剡山地下。” 冰树上覆盖的坚冰,即使在舛邈的火热神力之下也没有半分融化的迹象。 扶桑一脉的事的确处处神秘,银爻好奇道:“冰火相容,如此奇异的景象,世间罕见。其他灵脉也是如此?” 舛邈此时已经收回手,回过身摇头说道:“并不是,这棵灵脉只是与扶桑相对而生。世上还有许多处灵脉,皆是两两相克,具体长成什么样,只有我师父扶桑神知道。” 银爻点头叹一句“原来如此”,心下想着,她对扶桑一脉了解甚少,只知道扶桑神的使命除了掌管十日升落,还有便是护住灵脉,但灵脉到底是什么,全天下只有伏羲、女娲和扶桑神三位知道。 “只可惜......”舛邈语气有些无奈,“自从三千年前,师父下落不明,便再也没有神明知晓灵脉所在,即使是我,想要守护查看灵脉也无从下手。” “扶桑神不见了?!”舛邈的话一出,银爻更是大惊,“这可是大事,为何之前不上报?” 舛邈眼中情绪波澜:“师父嘱咐不需要管他,等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可是三千多年了仍然音信全无......” “但看这棵灵脉树生长茂盛,应该并无大碍。”舛邈神色重新变得平淡,随后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你们要找的村民肉身应该在那边,只有那些没被啃过。” 银爻和薄玉衡朝舛邈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位置位于灵脉树侧边,正好有一段凹陷进去的窟窿,村民肉身一字排开,靠在石壁上。 敢情合窳群拿灵脉树当冰箱! 接下去将近半个小时,银爻、薄玉衡拉着舛邈一起搬运那些村民肉身,整齐地堆在地坑坑口,陆开止数了数一共是三十二具肉身,与失踪村民数量一致。 银爻仔细地检查每一具肉身,确认肉身没有腐烂或创口,才让陆开止和谈月明喊人把肉身搬回去。 办完这一切后,她招呼着舛邈和陆开止、谈月明先回据点,自己则是拉着薄玉衡 另寻了一个偏僻处才停下。 薄玉衡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银爻走。她将他带到剡山的一处悬崖边,只有一条路能通往山下,另一侧生长及腰的野草,若是有生物前来一眼便能发现。 他心中犹疑,但仍是打趣问道:“怎么?想在这里幽会?” 银爻脸色严肃,却见薄玉衡没个正形,伸手轻推了他,笑骂道:“我是跟你有正经的要说!” 闻言,薄玉衡唇边邪笑收敛,等待银爻下文。 “我刚刚检查了那些村民的肉身,没有腐坏,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而且合窳将这些肉身无意安置在灵脉树旁,反倒护住了肉身。”银爻声音很轻,只有她和薄玉衡两人才能听见。 薄玉衡见银爻如此谨慎,也敛眉正色听着。 “肉身安全,魂魄在大蛇体内,上次我们在冥府见了,魂魄虽被吞噬,但全都有自己的灵智,只是被大蛇操控据为己有了而已。” “所以?”薄玉衡挑眉,还是不明白银爻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只要我们诛杀大蛇,但是不损害体内的魂魄,这些村民便能还魂,起死回生。” “你想救活这些村民?”薄玉衡闻言蹙起眉,在他看来,这些村民死了便是死了,诛杀大蛇便是为这些村民能做的最大的好事。 “不。不是我救他们。”银爻直视薄玉衡,直看向他的眼底,“是你!” 这话令薄玉衡本能地想拒绝,他从来不是多事的人,况且在他的观念中,这些村民死有余辜,这不过是他们的因果报应。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不是因为什么拯救苍生的想法才想要救这些村民,而是为了你!” “对于我来说,身为神明,原本跟你有差不多的想法,死在大蛇手底下算是这些村民的命道,也算是一种恶报。但是,细论起来,大蛇靠着吞噬阴魂、损害生灵、夺取阴德的邪法修炼,这些村民被大蛇害死并不能完全算是命道所致。” “再加上你与这些村民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或是交情,因此,将村民魂魄夺回便能救他们,同时也能给你增加福报阴德,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修炼阴阳道,也不用每月忍受痛苦。” “当然,此举算是钻了冥府规矩的空子,但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 银爻每说一句,薄玉衡脸色便沉一分,虽然银爻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可想而知是难如登天。 光是诛杀大蛇这一件事,便已经困住他们这么久,再想要做到不损伤大蛇体内魂魄,更是难上加难。况且,钻冥府的空子,到时候冥府问罪的一定是银爻。 这是他千百年来犯下的因,他不愿让银爻替自己承担换来的果。 再者,诛杀大蛇之时,他不一定能帮上忙,若他真的答应,不就是捡便宜不担责,坐享其成吗? 千百年来,他便厌恶遇到的虚伪之人,若他接受了,不就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 第116章 还魂分歧 “我不同意。”薄玉衡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些村民自食恶果,我不想救他们。” 银爻却不知道短短十几秒内,薄玉衡心里绕了这么多弯子,她皱着眉道:“为何不愿意?那些村民即使救活了也与我们毫不相干,届时,我去冥府夺回魂魄,由你助村民还魂,你就能正式拜阴司,去城隍洗孽......” “可我不需要!千百年来我都是如此活着,我已经习惯了!”薄玉衡声音含着微薄的怒意打断银爻的话,“若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让我做打破我的原则的事,我宁愿像蝼蚁一般活着!” “即使这样永远不见光。” 薄玉衡的身影逆着阳光,长身玉立,阴影全数投在银爻脸上。可银爻听了薄玉衡的一番话还想再劝:“可是......那些福报不仅会让你能够正大光明地修炼阴阳道,还会使你修为大涨,你体内的殁力和谈家术力不会再相互冲撞,你也能更好护住你想护的所有人。” 银爻本以为多少能够劝薄玉衡接受,可没想到反而令薄玉衡更加恼怒。 对面的俊脸明显染上怒意,眉宇间紧皱,他的声音不可控制地变冷:“所以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跟在你身后捡好处的随从是吗?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跟着你跑这跑那,在你需要时帮你办事,出了事就由你扛着,而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的傀儡?” “你怎么会这么想?”银爻听了薄玉衡的话也不自觉皱眉,有些急了,“这些村民原本的确不需要救,可是刚好可以帮助你修炼,这样你以后都不需要受制于殁力带来的痛苦,两全其美!” 在银爻印象中,一开始接触薄玉衡时,他虽然有些冷,不太搭理人,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说重话、发脾气。 “可我不想只做一个跟在你身后承你荫庇的所谓信众,我希望可以与你并肩而立,出了事我们一起扛,而不是让你一个人顶着。”薄玉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稍稍缓和,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你像以前的达官贵人一样,为犯错的仆从担责开脱。我不需要你为我承担什么甚至是送命!” 银爻看着薄玉衡真挚的眼神,心里涌出一丝暖意,可是...... “可是我是神明,而守护生灵就是我的使命。你便是万物生灵之一,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也并不是你所说的古时候的达官贵人做派,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应该这么做。”银爻同样满脸认真,“广源村的村民是我需要护住的,你也是。” 薄玉衡叹了口气,显得十分落寞:“你一直将我看作万物生灵之一,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成为的不只是生灵,而是......” “神吗?”银爻直言。 她一直能看出薄玉衡眼中对力量的渴望,之前几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凡人成神的方法,也让银爻明白,薄玉衡的执念,便是成神。 或许后土说的没错,这便是人类与神明之间的不同。 神明经历漫长的时光,不断见证万物的变迁,也看到了万物生灵每一次不同的选择而得到的不同结果。正因如此,身为神明更加明白,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人类不同,或者说,其他五道的所有生灵都不同。 他们经历一次次选择后,不接受自己得到的结果,因此不断地想要重新选择。直到有一天发现,选择的尽头永远是另一个选择,他们开始寻求更多的选择,然后,发现了成神这条道路。 成神,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强大,意味着拥有一切,也意味着更多选择。 对薄玉衡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薄玉衡在听到银爻说出的两个字后瞬间眯起双眼,他不可否认,最初接近银爻就是想要成神,这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执念。 可是他连光明正大地活着都做不到,虽然长生不死,在人间修道之人当中修为高强,但是苟活于世、四处受冷眼的他,终究难以接近成神之法。 直到上一任谈家主的出现,他开始学会人情冷暖,开始慢慢接触活人,开始有了感情。 而银爻的出现,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现在,薄玉衡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脸庞,肤若凝脂,白皙胜雪,那张红唇让他日思夜想,那双眼眸晶莹清澈,他突然觉得自己成神的执念变得十分龌龊可耻,他的肮脏身世根本连接近神明的资格都没有。 薄玉衡轻叹一声:“此事日后再说吧,诛杀大蛇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像是在逃脱困住他的囚笼。 银爻望着薄玉衡的背影,似乎没有往日那么意气风发,双肩垂落,就像背负着什么看不见的担子,她无奈抿抿唇跟上,这件事便以后再说吧。 ———————— 回到据点后,银爻接着在据点内间查大蛇相关的资料,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线索。 薄玉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进内间,而是在据点内帮着成愿等人处理搬回来的村民肉身。这些肉身先前有灵脉树保护心脉,现在若是不谨慎处理便会腐坏。 或许是银爻说要救活这些村民,即使他本能地不同意,也仍然想按照她的想法先保存好这些肉身。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不想成为跟着银爻捡好处不出力的人,可人的惰性和顺从性总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要照办,这也让他更加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人类。 千百年来的人类,甘心屈服强权,即使有所觉醒起身反抗,可在有所成效后就被惰性支配。在他看来人类总是这般,在事物逝去之后,开始扼腕叹息,高举复兴的大旗,却不懂得在萌芽时便仔细思考利弊改善,等到无法挽回时,他们也只会沉默叹息,道一声“命也”! 这样愚蠢不知惜的人类,也会有神明伸出羽翼将其护住吗? 他想问问神明,像他一样肮脏的人,也可以靠近神明吗? 第117章 他也同样愚蠢无知 岑申已经醒了,只是头脑还是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再加上冥府宫殿下的地洞冰冷刺骨,他又在那躺了至少一个小时,伤口有些发炎的同时人也有些发烧。 银爻刚回来时询问了一下他的状况,确认无大碍便直接去了内间,这不奇怪。 让岑申感到奇怪的是薄玉衡这家伙,回来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没有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银爻帮忙,反而和成愿一起搬村民肉身?! 这要放在以前,薄玉衡早就跟上去帮着银爻关门送温暖了。 岑申作为伤员正大光明地瘫在沙发上休息,看着眼前的人们忙碌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瞟几眼据点大门外的风景。 甚好,忽略天上的怨气的话,虫鸣鸟叫甚是舒心,人间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薄玉衡和成愿搬完肉身,又把村民的身份全部核对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成愿又接着去帮陈苗苗一起分析数据去了,三日后便是龙门现世,虽然知道就在跂踵山上空,但是如果能够知道具体地址的话将会有更大胜算,再者,如果能够有幸记录下神明与异兽大战的数据的话,拿回去慢慢研究以后升职加薪不是问题。 分析数据的活薄玉衡自然是帮不上忙,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再插手,他坐在岑申旁边,将后背靠上沙发的柔软靠背。 “沙发上的稀客啊!”岑申惊奇地看着身边的薄玉衡,有些幸灾乐祸,“坐沙发上休息,你和小银爻吵架了?” 薄玉衡斜眼瞟了瞟岑申,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说说嘛,让我乐呵乐呵。”岑申仍在边上叽叽喳喳,等着看薄玉衡的笑话。 见薄玉衡闭目养神,他又嘲讽刺激道:“你看吧!早就说了你配不上小银爻,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言,薄玉衡睁开双眼,看着据点的天花板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岑申一见薄玉衡睁开眼,知道他在听,有些得意,自说自话起来:“人类是六道之中最渺小的存在了,大多数生来就没有灵根不能修炼,连妖道的兽类都不如,山中随便抓一只小动物都多多少少有些灵根。” “哦!你们人类管这叫什么来着?通人性!也不知道你们人类自诩自然之主的底气都从哪儿来的。” “你们自诩高贵有些有肉有大脑,声称是最高级的动物,可是啊......”岑申说着还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你们骄傲的进化,在神明的眼里,更像是一种退化。” ...... 薄玉衡看似在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不动,其实全将岑申的话听进去了。 他贬低人类愚蠢,不屑与寻常人类打过多交道,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一员呢?他不也同样愚蠢无知,愚蠢到连自己是什么都忘了,愚蠢到已经忘了自己究竟为何成神...... 成神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前的他,被冷落、被唾骂、被嫌弃、被欺辱、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这些他早已经习惯,拖着一身伤日日躲在肮脏得连乞丐流浪汉都不愿意待的地方修炼。 那时的他,修炼只为了自保,为了不被人看轻,为了有一天能走在街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成神的呢? 大概是他体验到温暖以后,人类就是这样,在黑暗里待久了,一旦见到光明,便贪婪地想要更多,他也没什么不同。 他记起来了,是李乐,是李乐将他带回府邸,是李乐让他明白,人,应该怎么活...... 可是,尽管他日日苦修,他的修为还是不够,李乐被害,他没有能力保护住那时他最想保护的人。 直到她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什么都没留下。 从那时候开始,他想要变得更强,成仙也不能令他满足,只有成神! 只有成神,才能成为天地之间的最强者,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才能护住他想要护住的人! 银爻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那些福报不仅会让你能够正大光明地修炼阴阳道,还会使你修为大涨,你体内的殁力和谈家术力不会再相互冲撞,你也能更好护住你想护的所有人”。 听起来,真的很吸引人啊...... 但那是他千百年来的处事原则,他对上位者痛恶至极,他讨厌那些人的虚伪做派,为了博得名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同样的,他也不想成为那些上位者身边的走狗,千年来皆是如此。 —————— 耳边岑申还在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薄玉衡只是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银爻是不同的,他也是不同的。 他明白,可是不敢轻易再把自己交付给谁,不敢再将希望全部放在别人身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是真心劝你,别再对小银爻花心思了,你们根本走不到一块儿!”岑申见薄玉衡始终没有反应,有些恼怒,使劲推了薄玉衡一把。 薄玉衡这才扭头看了岑申一眼,眼中情绪翻涌,没有任何答话。 舛邈这时走了过来,面容冷淡,对着岑申说道:“你说他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众生平等,骂他可就等于骂你自己。” 舛邈清冷的话传过来,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反而更让岑申抓狂。 岑申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朝边上挪了挪位置,嘴上叫唤着疼。 舛邈则是坐到岑申空出来的位置上,学着薄玉衡的样子靠在沙发背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人间的日子挺不错的,空气清爽,冷热交替,你真可以空出心来多体验体验。” 薄玉衡掀了掀唇瓣,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内间的门开了,银爻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都是薄玉衡看不懂的符号。 银爻冲着沙发的方向喊道:“舛邈!你过来一下,有事问你。” 舛邈闻言站起身便走进去。 直到门关上,薄玉衡微微叹气,银爻并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第118章 汤谷扶桑 —————— 内间。 银爻关上门后,将手中的纸递给舛邈,问道:“你认识上面的字符吗?” 舛邈皱眉仔细辨认,上上下下看了三遍,才指着其中一处无奈道:“这整张纸只有这里看的明白!” 只见舛邈手指指着的地方歪歪扭扭画着符号,中间一道较黑较粗的笔迹穿插整个字符。 这道浓黑的笔迹边上岔出三四道长短不一的笔迹,都以不同的方式扭曲着。 银爻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你认得?” 舛邈点头,看着银爻说道:“这是师父的真身,扶桑!” “你的意思是……这个符号,画的是扶桑树?!”银爻拿过纸,对着符号又仔细地看了几遍。 “准确来说,这是扶桑苗,也就是灵脉伊始。”舛邈瞄着纸上的符号,声音沉稳,难得的苍劲有力,“扶桑神的本身便是灵脉化身,可以说,扶桑神便是灵脉象征,与伏羲、女娲两位古神几乎同源而生,只是开灵智的时间晚上几百年。” “盘古开天地后,世间灵力充裕,灵脉自然越发旺盛,之后形成灵脉树,扶桑便是最初长成的灵脉树。” 舛邈顿了顿,继续道:“神使,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这是扶桑乃至神界的秘密。但事关师父与汤谷扶桑一脉,我不能置之不理。” 银爻明白舛邈的意思,灵脉关乎世间六道,若是被万物得知扶桑神便是灵脉化身,扶桑树便是灵脉之一,那必然会掀起抢夺灵脉的腥风血雨。 因此,舛邈希望她能够以实相告,作为扶桑神亲传,守护汤谷扶桑,便是他的责任。 “这是我从迷谷木片上拓下来的,我和薄玉衡都看不懂上面的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想找你问问,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银爻从内间的一个储物柜密格中拿出迄今为止得到的四块迷榖木片,将其递给舛邈。 舛邈一边端详着这几块木片,银爻一边向舛邈说着迷榖木片的来历,包括谈府神秘的地下洞府、在木片上代表虎蛟初身画像的符号,以及虎蛟听到的神诏等等,一五一十地全讲给舛邈听。 不过,她并没有说薄玉衡等人怀疑这些木片代表《山海经》的事,以免让舛邈自动带入影响他的判断。 银爻直感觉嘴都快要说干了,舛邈则皱眉查看木片。 半晌后,舛邈犹豫开口:“你刚刚说,在谈家地下的神秘洞府之中发现了这些迷榖木片,并且在墙上还有神秘的黄色图案?” 银爻肯定点头:“没错,九个黄色圆形。” “照你这么说,我倒认为那个神秘的地下洞府,或许代表汤谷?” 银爻思索片刻便摇头:“我也曾这么怀疑过,但是我们仔细查看了,那洞府之中,只有九个圆图,与汤谷十日不符。” “一般来说,汤谷十日中只有其中一日能在日间升起,出汤谷而亮万物,其他九日皆沐浴于汤谷圣水之中,结合谈府的环境来想,会不会是这个意思?”舛邈仔细分析,有模有样。 银爻照着舛邈的话仔细想去,谈家后方的湖下有一条通道一直通到前院的花园假山之下,破开假山后就是人面龙身神所盘踞的石洞,而石洞之下就是神秘的石窟,也就是最初发现木片的地方。 舛邈看到木片上的扶桑苗因此他的思绪全都围绕扶桑汤谷而起。 可如果真的代表汤谷,似乎有些地方难以解释。一日出于汤谷,那么到底是将那片湖看作圣水,还是将花园的荷花池看作圣水?还有升起的那一只金乌,又该怎么解释?汤谷最具有象征力的扶桑树又在哪里? “或许是我们想的方向错了?”舛邈听了银爻的想法也觉得有些牵强,“你刚刚说假山借自然之力成局,会不会也是跟自然之力有关?” 自然之力...... 等等!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自然之力! “没错!是自然之力!”银爻睁大双眼又惊又喜地拍了拍舛邈的肩膀,“我之前一直忽略了自然之力!” 花园假山的做局者,之所以将假山借自然之力成局,便是要利用冲撞的风力阻断流水,从而使日光照进石洞之中,而中间的石台降落,日光投射到石窟正中间,便形成一个金黄的日光圆形! 舛邈听完也是眼睛一亮,冷淡的面容上难得出现喜色:“扶桑树便是位于汤谷中心,日出于扶桑之上,如此一来,正是十日!” 九日为图,一日为真日,实在巧妙! “那么,扶桑树就位于......” “地下!”银爻和舛邈异口同声。 舛邈也有些意外:“或许底下是一处灵脉也说不定!如此玄妙精巧的设置,布局之人一定对汤谷很熟悉,同时对灵脉位置也全数悉知,难道真的是师父留下的?!” 想到这里,舛邈更是喜形于色,自三千年前扶桑神消失便杳无音信,如今能在人间找到一处可能是他留下的痕迹,别提有多开心了。 银爻惊叹于扶桑神的精巧设局的同时,也是没想到谈家的地下如此多玄妙,银爻以为发现迷榖木片的神秘石窟已经是终点,没想到真正的谜底竟还在更深处。 —————— 银爻和舛邈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打开内间的门。 这两个小时之间,其他人全都忙着各自的事情,陆开止和谈月明两人已经和特殊部门的几人混熟了,在几位专业人士的带领教导之下,他们很快就熟悉了据点内仪器的使用方式,已经能够独立上手处理部分数据了。 除了岑申这个伤员瘫在沙发上动不了之外,只有薄玉衡这个闲人同样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自从舛邈进了内间之后,薄玉衡只觉得度日如年,脑子里一遍遍闪过银爻在剡山悬崖边跟他说的话。他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忍不住瞄向内间紧闭的门,想起舛邈还在里面没出来,心中更是有些郁闷酸涩。 第119章 龙门将开 接着,薄玉衡又想起在成汕瑝的出租屋内,他第一次吻上银爻的双唇,得到了她青涩的回应...... 如此想着,他看向内间的眸色又深了几许。 但薄玉衡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舛邈虽与银爻同为神明,但先前从未见过。舛邈性格如此清冷凉薄,根本不可能对银爻产生什么感情。 岑申本就百无聊赖,浑身的伤口也不敢乱动,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到薄玉衡一会摇头一会皱眉,前几分钟还扬着的嘴角,后几分钟就挂了下来,整张脸变得乌云密布,脸色变换间,时不时看几眼内间的门。 看了一会儿,岑申忍不住嘲笑道:“堂堂谈大家主,还是个恋爱脑啊?说出去不丢死人了?!” 这话一出,别说薄玉衡看向岑申,据点内的所有大忙人都被吸引了,尤其是成愿等来自特殊部门的人。 对他们来说,谈家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是他们在世上唯一知道的修仙门派。还有前几天合窳来后,他们几人才知道银爻的真实身份,他们敬畏神明的同时,也难免对银爻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如今能够听到谈家家主和神使银爻的八卦,那日后不得在圈子里耀武扬威,永久占据社交优先权? 谈月明率先打破沉默:“哥,你......吵架啦?还是......被拒绝了?” 听到谈月明的话,薄玉衡的脸更黑,他狠狠瞪了岑申一眼,刚想张嘴说点什么,正好银爻打开了内间的门。 薄玉衡看到银爻和舛邈满脸的笑意心中一震,刚刚被自己否定的想法又再次浮上心头,特别是在看到舛邈脸上完全不加掩饰的喜色,心中的苦涩更是快速蔓延。 刚刚还看着薄玉衡的众人看到从内间走出来的银爻和舛邈,一个个脸上好像都明白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神情变得更加八卦。 吃神仙的瓜这辈子也就这一回! 银爻倒是没注意到这些暗流涌动,扬着手上的纸,语气兴奋:“我们解开了一部分谜题!” 这话很快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银爻向大家解释:“是关于扶桑神的,有了一些眉目,多亏了舛邈的帮助!” 舛邈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一双杏眼注视着银爻:“哪里,还是多亏了你自己聪明,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思路说的。” 薄玉衡看着银爻和舛邈一顿互夸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刚刚在剡山和银爻吵完架,又有些气不过。 ——————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将对付恶神与大蛇的计划商讨完整后,便各自休息,养足精力备战。 银爻仍是与舛邈一起讨论关于汤谷扶桑以及灵脉的事情,舛邈在得知谈府可能留有扶桑神的神迹后,更是将扶桑神的相关事情全都说给银爻听。 当然,更多的是关于扶桑神的轶闻,比如伏羲、女娲创造生灵,也就是捏泥人的时候他在一旁给建议;比如他守在帝俊神宫中等十日诞生,十日一诞生便将其带回汤谷;再比如,有一段说起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往事...... “什么往事你倒是说清楚啊?!”银爻满脸不爽地看着舛邈,他怎么也不肯告诉她。 舛邈则是一脸神秘:“这个必须保密,要是师父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况且,我知道的也不全面,真实情况,只有师父自己知道!我这不是不想造谣传谣嘛!” 银爻一脸挫败,这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天大的八卦到你面前要你先付费一样的令人难受。 薄玉衡这几日除了在商讨计划时与银爻说过几句话之外,便没有见过银爻。 他知道银爻和舛邈待在一块儿,他便是去了也插不上话吗,就只能安慰自己,扶桑神好几万年的寿命,那么多轶事,一时半会肯定说不完。 可他哪知道,备战的这几日,他非但没和银爻说上几句话,反而发现舛邈对待银爻越发的熟悉。 —————— 三日时间转眼便过,广源村中暗潮涌动,大蛇的透明肉身消失了,但是银爻等人也没能找到魂魄在哪儿,想必是跟着恶神残念一起暗中躲起来了。 只要龙门一开,不愁他们不出现。 天空中霎时风起云涌,蔚蓝的天空逐渐龟裂,出现一道道如蜘蛛网般的裂纹。 眼看着碎裂的天空如瓷片一般即将坠落,裂开的缝隙之中突然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几道光芒比空中的太阳更加刺眼,却并没有如日光那么灼热,反倒无比柔和,仿佛佛光普惠大地。 金光之下便是龙门。碎裂的天空全数被龙门吸走,缓缓升向金洞的最深处,直至肉眼所不可及之处。 银爻等人站在据点大门口,严正以待。 她望向天空中即将大开的龙门,心中凛然,同时来回观察剡山和深泽的情况,不敢掉以轻心。 合窳群也在深泽边上整装待发,它们按照计划为鮯鮯鱼跃龙门出力,然后在此迎接山系的新山神降临。 龙门的异象在广源村中也引起轰动,村民纷纷跑出家门,抬头望着天上的景象,口中喊着“山神显灵发怒了”、“天要塌了,求山神宽恕”等等。 天中的洞门越扩越大,直将整座跂踵山全都覆盖,山上的草木、黄土全被柔和的金光染成金黄色,其中蕴含的灵力逐渐脱离原体向着空中飘去。 “龙门开启,需要吸收天地间的灵力维持,等到龙门关闭,才由新神降下甘霖。”银爻望向深泽,合窳群全都抬首看着天边的龙门,鮯鮯鱼也探出脑袋等待飞跃之机。 龙门不再扩大,其间射出的金光却更加耀眼炫目,连银爻和舛邈也感到体内的神力正在一点点流失。 “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加上新神我们也不是对面的对手。”舛邈蹙眉,神色冷冽,他已经开始运转起体内的神力,火热的力量流转全身。他只等龙门全开、大蛇出现便随时准备冲上去。 第120章 争夺新神位 广源村附近山上用来祭祀的山神庙中现出一缕缕黑气,熟悉的阴寒气息迅速扩散开来,正是大蛇和鹭驺。 “难怪我们找不到他们,没想到是藏到山神庙里去了!”陆开止望着黑烟惊呼。 银爻眯缝双眼,这的确是她疏忽了,大蛇体内有人身羊角神的神魂,之前还吞了黄蜂的鬼差魂魄,完全可以躲进山神庙,偷借山神像的神明气息掩盖自身的邪气。 鹭驺仍是同冥府之中一样,将浓黑的雾化作人形,凭空而立,身后大蛇显形,短短几日未见,大蛇的全身鳞片更是黝黑,修为竟又高了几分! “是山神!是山神!” 广源村的村民见到大蛇一个个都激动地大喊,更有甚者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大蛇所在的方向磕头跪拜。 “都是一群愚昧的村民。”陈苗苗无奈摇头,端着手中的摄影设备将这些画面全都录了下来。这台设备能够实时录下画面传输到电脑上,等到处理完成,就能传回特殊部门,交给上级。 突然,天地间光芒大盛,天际的龙门之中隐隐现出层层旋转的气流旋涡,直将卷天中飘散的白云也卷入。旋涡越转越大、越转越深邃,中心处金光更加耀眼。 龙门将要大开! “上!”银爻一声令下,她与舛邈的身影瞬间同时射出,一道蓝光一道红光划破天际,两人急速飞向山神庙。 鹭驺残念显然也注意到龙门将开,黑雾变幻闪烁也冲向银爻两人。 “轰——” 银爻和舛邈两人与鹭驺在空中瞬间交手数百次,力量轰击震天动地,震射道道法力流火四散冲击。 留在据点的薄玉衡则带领据点内有术力的人在广源村上方筑成结界,以免空中的交战伤及村民,届时只怕是魂飞魄散。 龙门内的旋涡渐渐形成了稳定的圆圈状,其中隐有真龙身影显现,伴有闷闷的真龙嘶鸣传出。 龙门已开! 盘在山神庙顶的大蛇和深泽内等待的鮯鮯鱼同时飞身而起,调转全身妖力,疾速朝着天中大开的龙门冲去! 大蛇迅速上冲,跂踵山边盘绕的蛇身也一同跟着飞起,一时间地动山摇,蛇身上不住有尘土、草木簌簌落下。 鮯鮯鱼自然是不甘示弱,同样飞速上升,小小的红鲤鱼身在空中只留下残影,它褪去长羽的鸟尾拼命划动,六只利爪小心翼翼抱住人身羊角神的躯体。 鹭驺一边得心应手地应付银爻和舛邈的夹击,一边抽空看了大蛇冲天的状况。当他看到鮯鮯鱼也飞身而起时,有些意外,但冷笑道:“千年修为便想跃龙门?” 银爻和舛邈无暇应话,周身的神力全都用来抵挡鹭驺的强大力量。 鹭驺声音慵懒,毫不在意:“我道那山神的肉身去哪了,原来是被这条小鱼藏起来了。我放它一马,倒没想到为你们所用。” “可笑,这便是你们的底牌?” 话落,鹭驺魔力尽出,将银爻和舛邈狠狠震开,两人不得不退开百米以躲避更大的能量冲击。 鹭驺人形重新散作黑烟,一颗颗粒子迅速扩散蔓延,笼罩了整个广源村,嘶哑阴柔的声音传来:“妄想争夺新神位,你们也配?!” 黑烟遮天蔽日,变幻无穷,四处冲撞,最后竟是从团团黑雾之中现出巨大人脸,双目燃烧熊熊热火。随后又显出劲壮的双臂,握拳出击掀起剧烈狂风。 银爻和舛邈在这其间纷纷召出各自法相,可即便如此,鹭驺化作的巨人要比两人的法相大上几十倍! “不好打啊......”舛邈望着对面来势汹汹的滚滚尘烟咬牙抵挡。 “硬撑!”银爻也同样皱着双眉看向鹭驺,心底又浮现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当时的鹭驺同样化出黑烟巨人,将数千只修为上万年的异兽轰击在地。 那场大战有伏羲、女娲和少典坐镇,还有数万只异兽联手才将鹭驺封印、将犼抽离神志。 如今鹭驺残念又使出同一招数,即使只是他的一缕残念,即使他现在只能显出半具身子,但冲面而来的威压和魔力却并不比当年弱上多少! 鹭驺嘶吼一声,响声震天动地,就好像碎裂的音响在耳边大声叫嚣,震得银爻心脏突突直跳、呼吸不畅。 大蛇和鮯鮯鱼仍在奋力冲向龙门,此时两者已经位于半空之中,比肩而行。两者都没有多余的力量来阻止对方,只能将体内更多的妖力全部运转,只求比对方更快一步跃入龙门。 每次龙门开启,只能有一位新生神。这也是为了神界的稳定平衡,若是出现多位新生神,神界灵气不足,那只能同时陨落多位古神才能维持。而若是同时陨落多位古神,神脉来不及传承,神界秩序打乱,继而六道皆会归于混沌。 鹭驺见大蛇和鮯鮯鱼速度不相上下,将手一挥,喷射而出的浓黑怨气直直冲向大蛇,迅雷之际谁都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阻止。 怨气瞬间没入大蛇体内,它的速度即刻变得更快,眼看着将要冲进鹭驺事先在广源村上方布好的怨气层。 如今大蛇已经吸收了部分怨气,若是让大蛇再冲入怨气层,鹭驺再拖住银爻和舛邈,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银爻皱眉正想飞身阻止大蛇,薄玉衡的身影先一步急掠而去,传来的语音温柔有力:“你们专心对付恶神,大蛇有我对付!” 银爻顿住身形,薄玉衡修炼天赋极佳,千年来殁力大涨,一天前她已经帮他净化体内死气,修为也跟着有所提升,对付急于冲天的大蛇应该不成问题。 这般想着,银爻放下心来,重新与舛邈一同飞速冲向鹭驺。 一蓝一红,冰蓝槐花神女与烈火焰红圣君一同轰击出磅礴神力,熊熊烈火夹杂无数锋利槐花花瓣,以强劲力道,宛如猛烈苍龙一般射向鹭驺。 黑气席卷,鹭驺双臂之间凝出强大魔力,将银爻和舛邈击出的神力大部分吞没。 第121章 争先抢战 少量神力溅射到鹭驺身上,片片槐花割穿黑雾,如筛子般露出背后的青山,烈火燎烧黑烟颗粒,直至灼烧鹭驺的整条手臂。 鹭驺吃痛,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掌间的滚滚浓雾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整片跂踵山瞬间笼罩在墨黑的浓雾之中。 成愿等人根本辨不清战况,陈苗苗手中的设备只能录制到扑来的黑烟,甚至连信号也不稳定,屏幕上不断闪烁着雪花粒,不管她怎么调试,也没有办法使仪器保持稳定清晰的画面。 陆开止和谈月明也同样看不清战况,即使如此手上的法力依旧不断输出,筑在广源村上方的结界承受着巨大的力量冲击仍是稳定保持。他们只能看见更高的空中薄玉衡为了拖住大蛇而与大蛇展开的法术缠斗。 薄玉衡使出术力和殁力同时轰击大蛇的肉身,一阵阵力量击打之下,大蛇身上坚硬的黑色鳞片凹陷嵌进蛇肉之中,渗出丝丝血迹,极速向下滴落,大蛇痛苦嘶叫着,向着天空之中冲的速度明显有所减弱。 鮯鮯鱼六爪紧紧抓着人身羊角神,将他稳稳抱在怀中。 它身为红鲤,离了水无法呼吸,此时它憋着一口气,心中坚定成神信念,趁着薄玉衡将大蛇拖住更是奋力上冲。 大蛇一心冲上龙门,没有多管薄玉衡的攻击,任由他击打自己的肉身,吃痛嘶吼着冲入怨气层之中。 薄玉衡紧抓着大蛇身上的鳞片,跟着一同扎入怨气之中,若是不继续击打大蛇,怨气将它的伤势全都治愈,那便是白白忙活一场! 风流急速从耳边刮过,薄玉衡终归是凡人,在如此强大的风速面前,只感到空气猛烈地灌入鼻腔肺腑,几乎快要窒息。丝丝阴凉的怨气透过他的肌肤没入体内,他顿时感到长久以来被银爻净化的死气瞬间又在体内丹田处冒头,冲撞上各个穴位。 眼前漆黑一片,窒息感和寒冷感更加明显,薄玉衡忍不住狠狠皱眉,手指更用力扣着大蛇鳞片,力道大得几乎要戳入大蛇蛇肉! 另一边,同样陷入黑暗的银爻和舛邈情况也不乐观。 尽管两人都将神火覆盖了双眼,勉强能够视物,但对面的鹭驺身为恶神,本身就位列神界之中,银爻和舛邈的神火并不能将黑雾视为无物。 两人并肩而立,不敢离开对方太远,以防鹭驺逐个击破。他们同时警惕地关注四周,以不变应万变,一旦鹭驺出手便能以最快速度反应拆招。 点点华光从两人周身散出,而周围弥漫的黑雾中不时从各个方向挥出重拳,想要将两人拆散分离。 幸亏银爻和舛邈反应足够迅速,你来我往之间化解鹭驺的道道攻击,但身上仍然不可避免的挂了彩,银爻鸦青色的衣衫破了口子,伤口随着银爻的动作撕裂开来,血液糊着皮肉和衣物,传来阵阵疼痛。 舛邈也是如此,鲜血滴落,嘴角也流下血痕,他的喘息不由自主地加重,一边忍受浑身的痛楚,一边尽全力与银爻配合攻击。 广源村的村民看到这番大战的景象全都跪在土地上磕头,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知道跃龙门、不知道即将产生新山神,更不知道这是跂踵山生死存亡的大战。 他们只知道,是天生异象,是神仙在他们头顶筑起结界,是必须跪拜磕头求保佑的时刻。 结界就像一把大伞挡下全部的力量冲击,同时也挡住了滴落的血滴。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结界上,像是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是神仙降下的福祉!是血泪!”广源村的村长率先带头高声大喊,回到屋中穿上了祭祀专用的巫服,接着立马跪在地上,口中一遍遍喊着保佑,月初祭祀时磕头留下的伤才结痂不久,此时痂被磕破,额头的伤再次留下鲜血。 那名女书记也跟着回屋穿上祭祀时的花布衣裳,她倒跟村长不同,在众人面前直接跳起了祭祀的舞,又唱又跳一圈圈转着。 这幅画面,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庆祝着什么...... 大蛇蛇首已经飞速冲出怨气层,但距离未受任何阻挡的鮯鮯鱼已然落后许多,在据点众人看来,大蛇蛇首刚刚冲上天地之间的半空,而鮯鮯鱼已经是快要接近天际旋涡。 远处看到的距离却不是鮯鮯鱼看到的,它的鱼鳃不停翕动,没有一丁点的水流进体内,龙门的金光不仅在吸收它体内的妖力,也在将它身上残留的水分蒸发干净。 但它朝着天际冲去的速度未有任何降低,十多分钟过去,天顶的旋涡仍然离它十分遥远,身上的鱼鳞开始发出干涩的疼痛,在风流的刮割之下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鮯鮯鱼必须坚持住,为了跂踵山,也为了抱着的人身羊角神! ——————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大蛇冲上天际的高度已经不是薄玉衡所能够接近的,那里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呼吸。再者,他能明显感到天中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拦着像他这样的凡人以及五道生物,恐怕只有银爻这样身为神明的存在,还有跃龙门的生物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 他在忍受高墙气流的压力之下击打大蛇数百次,此时大蛇蛇身负伤无数,但接下去,必须要靠鮯鮯鱼自己了。 银爻和舛邈已经合力击散了笼罩两人的黑雾,鹭驺巨大的半截身子重新聚合,双眸之中燃烧的火光更胜方才。 “呵......倒有些本事!”鹭驺望向落后的大蛇,蛇身上鳞片蛇肉被打得飘散,眉目一敛,怒从心生,身影瞬间冲升,向着鮯鮯鱼而去! 银爻和舛邈大惊,仅凭他们两人的本事能够拖住鹭驺将近二十分钟已经快要到极限,再加上他们现在身负重伤,能抵挡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若是鹭驺使出全力阻挡鮯鮯鱼,他们两人根本无力抵抗! 随即,两人疾速追上,为今之计只能硬拼! 第122章 五帝支援,跃入龙门 看着鹭驺亲自冲上天际阻止鮯鮯鱼,天地之间有神界古神设下的结界,其他人没有能力突破,若是强行突破只会灰飞烟灭,如今只有银爻和舛邈能强行应战。 只要鮯鮯鱼能够撑着冲过结界到达旋涡之中,就算半只脚跨入龙门了。龙门之内任何生物不得阻止,届时鹭驺想阻止也无能为力。 这便是鹭驺现在赶去阻止鮯鮯鱼的目的,再晚一些他就有心无力了。 银爻和舛邈奋力追赶,但两人本身便不如鹭驺,现在加上身上的伤更加无力阻止鹭驺。 眼看着鹭驺飞速靠近,巨手一挥挥出无数道黑烟,夹杂强大气流冲向鮯鮯鱼,银爻、舛邈却根本还未靠近,更谈不上拦下鹭驺的力量! 突然,西边射出一道强劲的魂力,在结界之前生生挡下鹭驺的力量。 打眼望去,竟是冥府五方鬼帝! 此时已近日落,日光衰弱,天际只剩龙门发出的金光,五方鬼帝齐齐凭空立在西方天边,身后鬼帝洞还未完全关闭,散出不亚于大蛇的阴寒气息。 五位鬼帝掌中再次聚出魂力,五道各色魂力汇成一道,霸道而令人寒栗,再次在结界之前挡下鹭驺一次次射出的魔力。 鹭驺频频被阻拦显然有些恼火,暂时放弃阻挡鮯鮯鱼,转而望向西方天际一字排开的五位鬼帝,生气怒吼:“不自量力!便先解决你们这些小鬼!” 五位鬼帝身为冥府的五方掌权者,地位仅在酆都大帝之下,但却是半神之躯,他们本身以及力量都无法穿过天地之间的结界。 为首的东方鬼帝神荼冲着银爻的方向高喊:“神使放心交由我们!后土娘娘命我等前来相助!” 后土作为冥府结界的支撑者不能离开冥府,便派了手下最强的五位鬼帝前来相助,如此义气之举令银爻有些动容,想不到后土嘴上不饶人,还常常与银爻互怼,但面对大是大非前一点不耍小性子! 这便是神,即使有私情,但天下六道永远放在最先的位置。 银爻点头,随即便与舛邈飞身穿过天际结界,直直冲着大蛇而去。既然不能阻挡鹭驺对鮯鮯鱼使绊,那他们就尽可能地拖住大蛇! 以他们两人的速度,用不了几秒便追上了大蛇,两人各自抓着大蛇的蛇身,一边利用神力挥打蛇身,一边用尽全身力量将它往地面拉,大蛇嘶吼扭动着,仍想往上冲。 但仅凭它一条蛇的妖力怎么可能是银爻加上舛邈的对手!转眼间,大蛇与鮯鮯鱼之间的差距快速拉大,几乎要将大蛇拉回天中结界以下! 大蛇挣扎扭动着,嘶吼运转更多妖力,可还是不可控制地被银爻两人拉下结界。反观鮯鮯鱼,距离龙门旋涡之界只差几万米。 鹭驺怒极,面对五位鬼帝更是不留余力,下手更加暴戾。 五位鬼帝在鹭驺面前合力只能拖住他五分钟左右,之后便渐渐败下阵来,鹭驺挥手释出狂风之势,混着至阴至寒的力量一瞬便将五位鬼帝一同震飞,随后便朝着银爻等人鮯鮯鱼疾速而去。 不过千年修为的鮯鮯鱼,鹭驺仅轻轻一掌便能拍死,只剩下大蛇冲龙门,到时再去收拾银爻等人也不迟! 鮯鮯鱼尽全力冲上天际,脱水过久,再加上风力过强,它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连眼前就快要进入的龙门旋涡都已是一片模糊,满眼金色芒星转动变换,但它仍是将浑身上下的妖力全部用来冲升,它的脑子里只剩下冲天、冲天...... 山神的存在对山中生物来说便是信念,便如同人类对神明之心,敬畏不敢攀。 人身羊角神的眉心隐隐散发微光,一点一点流出,将鮯鮯鱼全身笼罩,慢慢形成一个护罩。 护罩之中的金光与龙门发出的金光完全不同,充满柔和温暖的力量,令鮯鮯鱼的窒息感慢慢减弱,鱼鳃翕动顺畅,眼前金色旋涡更加清晰,身上的力量更加充盈。 它借机奋力一跃,直直跃进龙门旋涡结界之中! 鹭驺随即赶到,正想伸手拉住鮯鮯鱼的利爪,却被结界全部挡下,巨人形态瞬间撞成散烟颗粒。 见此,银爻等人纷纷舒了一口气,现在只要鮯鮯鱼能够承受住七道鞭刑,便能成为新山神! 新山神诞生后,天地之间会绽出神霞神光,那短短几分钟的神霞神光才是银爻等人打败鹭驺最后能仰仗的力量。 鹭驺黑雾再次化为一开始的黑色人形,看不清脸上五官,声音愠怒:“如此,吾便弑神,小小槐花神,你给吾让出神位!” 话音未落,鹭驺黑雾一散,转眼便至银爻身前,挥出强劲魔力击打银爻,魔力中混着的恶神神力气息,将银爻困住,银爻瞬间动弹不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舛邈根本来不及帮上忙,只见鹭驺一掌霸道的力量全数轰击在银爻身上,银爻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抓着大蛇鳞片的双手脱力,直直掉落下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皆是呆呆望着空中直线坠落的银爻不知该如何是好。 薄玉衡只觉得心瞬间纠紧生疼,他刚回据点门前调息没多久,想要抽出没入体内的怨气,连黑色长剑都没来得及收回。现在又第一个冲出去,身影迅疾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想要在落地之前接住银爻。 眼见着鹭驺又要蓄出力量轰打银爻,舛邈赶紧反应过来同样挥出神力,同赶来的五位鬼帝的魂力汇在一起挡下了鹭驺的力量,随即同五位鬼帝与鹭驺又交起手来。 但如今舛邈和五位鬼帝身负重伤,无论如何都不是鹭驺的对手。鹭驺很快就突破众人的合击,掌中挥出力量再次朝银爻出击。 今日,他势必要让银爻身陨,让出神位令大蛇跃入龙门! 薄玉衡一把将银爻捞到怀里,一手拦腰抱紧,一手将银爻的头按在胸前。 鹭驺的力量已近在身前,两人根本逃脱不了。 第123章 新山神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抱着银爻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对着鹭驺以保护怀中的娇软。 “轰——”又是猛烈的力量撞击。 耳边是力量冲撞生出的巨响,然而想象中撕裂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鹭驺残念被击飞出去。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薄玉衡身后未收回的黑色长剑幽光未散,而正是那把长剑发出的光芒挡住了鹭驺的魔力,甚至将鹭驺震飞! 这一强力的攻击令鹭驺受到重创,他惊讶地看着那把黑色长剑。这凡人剑中释放的力量,竟然能穿透他的魔形直接伤到神魂,心里不由得大惊,脑海中不住思索黑色长剑到底是何方神器?! 舛邈趁着鹭驺还未稳住身形,联合五位鬼帝一同再次向鹭驺夹击,双拳难敌多掌,鹭驺连连中了几人的攻势,且掌掌伤及神魂,他吃痛大吼,蓄出力量想要还手。 鹭驺的那一掌间集合了天地之力,磅礴的魔力如压顶的泰山冲着舛邈和五位鬼帝塌泻而来! 舛邈心惊看着鹭驺的力量,这一掌,怕是师父亲自上阵都得够呛应付! 他只能尽力化解鹭驺力量带来的伤害,蕴出全身神力想要抵挡。 就在两股力量即将相接之时,天中龙门金光大放,随之而起的是西方天边射出的七彩霞光。霞光迅速蔓延,比先前放出的佛光更为柔和有力,如一双手抚平天下所有生物的凋零,将龙门吸走的生机全数送还。 与神霞一同绽出的还有从龙门旋涡中心放出的神光,金色的光芒比龙门未开之时更加耀眼夺目,穿透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也同样包括鹭驺的黑雾。 鹭驺的力量瞬间四分五裂,金色神光混着七彩神霞从鹭驺的身躯内穿透而出,直照在跂踵山的每一处角落。 鹭驺挥出的魔力也同样被瓦解,舛邈和五位鬼帝冲射出的力量全部击打在鹭驺的身上,鹭驺霎时嘶吼得更加撕心裂肺,他的身体在神霞神光的照耀之下渐渐变得黯淡。 薄玉衡抱着银爻落在据点的门口,一落地便蹲了下来,将怀中的银爻靠在自己胸膛。 银爻被鹭驺的霸道力量击中,此刻只觉得胸前阵阵剧痛,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自己断裂的肋骨咯吱作响,她只能靠着薄玉衡借力坐在地上。 她吃力地朝天际的龙门内望去,神光之下,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缓缓显形飘落。 那身影离得近了,头顶的羊角看得越发清晰,赤裸的上身精壮有力,块块肌肉分明,下半身被红绫覆盖,被风吹得猎猎翻飞。 是人身羊角神! 如今他双目蓄满金光,右手执一与他同高的长枪,红缨穗将枪头衬得越发锃亮,不怒而威。 但最显眼的莫过于环绕在他周身的那条金色长龙,长龙与人身羊角神浑然一体,咆哮一声,声波将跂踵山土层都震得抖落无数岩块。 片片龙鳞在神霞照耀之下反射七彩流光,龙尾自然垂下,龙身从人身羊角神的脚踝处层层盘绕,虚虚圈住他,龙首从左侧的羊角边伸出,威风凛凛,一双白目同人身羊角神一起望向鹭驺和大蛇。 大蛇早在银爻脱手时便嘶吼着躲在一边,看着鹭驺与舛邈等人的大战,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这会儿妖力耗尽,痛得全身止不住颤抖。 新山神的诞生令这场大战的局势瞬间逆转,人身羊角神手握长枪,如龙卷风般俯冲向下,与舛邈和五位鬼帝一同对抗鹭驺。 鹭驺残念的全部力量已经被神霞神光化解大半,此刻再被众人合击已是强弩之末,大蛇也帮不上忙,没几下鹭驺便被击败。 人身羊角神挥枪挑起山神之力,银光一闪,缚着红缨的长枪猛地穿鹭驺而过,其上携着四散的神光,如同一颗炸弹从鹭驺体内爆裂开来,神光即刻穿透而出,鹭驺残念化出的黑烟霎时烟消云散。 天边西垂的落日重新放出橙红色的霞光,与神霞一起将跂踵山映得光华四溢。 鹭驺已除,再想除去大蛇便易如反掌。 大蛇体内装着上万阴魂,自然是由五位鬼帝一同带回冥府。 银爻休息调息片刻,感到胸前的痛意稍稍减少半分,撑着薄玉衡有力的双臂挣扎站起身。 五方鬼帝也落在据点面前,天空中漂浮排列上万魂魄。 神荼领着其他四位鬼帝敬拜,开口道:“拜见神使,神使护生灵的所作所为定会洪福齐天......” “行了,这些话不必说。”银爻有气无力地打断,薄玉衡在一旁揽着她不让她摔倒,“回去记得替我向后土道谢。” “这是自然。那我等便先离开了,这些阴魂,便由我们带回冥府交给各大阎王。”说完,五位鬼帝在西方空中打开鬼门,将上万阴魂全部带走。 人身羊角神也落在据点门口,朝着银爻深深一拜:“多谢神使救命之恩,吾得返山神之位!” 银爻笑了笑:“我没帮上什么,全靠鮯鮯鱼跃龙门,才能救你回来。” 鮯鮯鱼跃过龙门后化龙,如今缠在人身羊角神周身,两者如今是一体的山神了。 “是神使告诉我这个方法,我才能救回山神!”鮯鮯鱼张口,如今它已是真龙,发出的声音也不再只是“咯咯”叫唤。 闻言,人身羊角神英俊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侧脸看着金龙:“如今你与我同是跂踵山的新山神了,几百年来,多谢你的照顾。未来千百年,便由我照顾你。”他伸手轻抚金龙的龙首,金龙和顺地闭眼。 跂踵山山神的闹剧至此终于告一段落,鮯鮯鱼得化真龙,一朝成神,也算是它的机缘。如今,未竞之事只剩下这广源村的村民。 —————— 人身羊角神自回了山神庙中栖息,众人也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薄玉衡将银爻扶回她的房间休息养伤。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一把将银爻抱起来,径直走进她的房间将银爻放在床上。 第124章 给女朋友脱衣上药理所应当 银爻浑身是伤,再加上被鹭驺一掌强力狠狠击中,外伤加内伤,此刻已经虚弱得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连胸口起伏也十分微弱。 薄玉衡替银爻盖上被子后,从自己房间拿来了给伤口止血的云南白药和一卷纱布回来,细心地锁上了房门,一系列动作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 锁轮转动的声音将银爻惊醒,她皱眉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到薄玉衡的身影后又闭上眼,打趣道:“怎么还关门?难道谈大家主亲自给我上药?” 银爻虚弱的声音黏黏糊糊,带着鼻音,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薄玉衡听在耳里,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从喉间溢出轻笑,带着勾引和促狭:“给神使上药,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银爻唇边也露出笑意,说话间,她突然感受到自己身边的床榻一陷,随后身上的被子被褪到腰间,她猛然睁眼,薄玉衡竟真的拿出药瓶和纱布,一副准备给她上药的样子。 这反而让银爻有些局促,她伸手摸向腰间卷起的被子,忍着伤痛往上拉。 薄玉衡却将她的手轻柔地握住,平放在银爻身体两边,将被子拉回腰间,温柔道:“你伤这么重,动来动去会反复撕裂,我来帮你上药更稳妥。” 银爻躺着确实没什么力气,她看着薄玉衡修长的手指撕开药瓶的封口,然后将瓶子放在一边,转头看着银爻,双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薄玉衡注意到银爻满脸的不自然,唇瓣紧抿,缩着脖子,他撑着床沿靠近银爻,柔声道:“别紧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你上药了,熟练得很,不会把你弄疼!” 银爻本就迷糊的脑子顿时被薄玉衡的话弄得更糊涂了,她仔细思考着薄玉衡什么时候给自己上过药了,左思右想,自己上一次受伤就是在谈府的湖底了。 难道是人面龙身神入梦她昏迷那晚?难怪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有蚕丝被又有鹅绒床垫,浑身上下爽利了许多。 “原来在谈府湖底那夜,是你亲自给我上的药?!我还以为......”银爻有些震惊,照这样说来,那薄玉衡不是把她全身上下...... “那时不能让你被外界知晓,也不能让月明知道我把你关起来了,我总不可能让陆开止和旋龟给你上药吧?”说着,薄玉衡伸手拨开了银爻额头散落的发丝,将其挽到耳后,随后便将手伸向银爻衣服上的扣子。 银爻抿紧双唇,闭上双眼,反正她和薄玉衡亲都亲了,仅仅上药而已。 薄玉衡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他又将手撑在银爻两侧,低头靠近银爻耳边,低声说道:“小神使,你知道在现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银爻耳边突然传来薄玉衡妇幼磁性的话语,不由得睁开双眼,撞进薄玉衡满腔柔情的眼眸之中,支支吾吾道:“什......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薄玉衡唇瓣扬起,呼吸间形成的气息喷洒在银爻的耳廓,诱惑的声音萦绕银爻耳畔:“在现代,我们现在在谈恋爱,我们......是一对情侣。” 他看着面前无处可逃的小人双颊迅速布满红晕,心情更好:“所以......用现代的话来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听了这话,银爻瞬间涨红了脸,面对薄玉衡紧盯着的双眸,她有些害羞,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说这么肉麻的话。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该看向哪里,抿着的双唇不由自主上扬,心中溢出丝丝甜意。 薄玉衡却突然直起身子,笑容更加放肆,伸手便解开了银爻衣服上的扣子,嘴里的话更是露骨:“小神使,我活了千百年,可只给你一个上过药。既然是我的女朋友,给女朋友脱衣上药自然是理所应当!” 银爻顿时笑了出来,心中像是吃了蜜一般,随后胸口一片凉意,接着便是薄玉衡将药粉撒在伤口上传来的钻心疼痛,以及薄玉衡用温润的手指抹药缠纱布的触感。 被处理过的伤口又疼又凉,薄玉衡一边上药一边温柔地安慰她。银爻很快在这醉人的气氛中睡意大涨。 只是,她还是不忘提醒薄玉衡——“那些村民的阴魂被带入冥府,你只有一日时间考虑。一日后,便会有合格的魂魄陆续转世投胎。” “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几千几万年都碰不上这个机缘。”说完,银爻在疼痛与凉意之下沉沉睡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受到为她上药的双手略微停顿...... —————— 为银爻上万药后,薄玉衡便与成愿等人一同去了广源村。 这据点原先以能力最强的银爻为领头人,现在银爻养伤,自然由薄玉衡顶上。 至于岑申,以身受重伤为由,连与鹭驺大战都没露脸,据点内的一切事务当然也指望不上他。 自从与鹭驺大蛇一战后,广源村中的氛围就变了,这些村民变得更加崇敬信奉山神、神明之属,但至少认清了大蛇的真面目,转而供奉起了新山神。 这些村民当中,尤以村长和书记最是活跃,兴奋地张罗着下个月月初的祭祀仪式,还挨家挨户地问村民找公羊。 其余村民见到了新山神降临也是更加配合祭祀,自家没有公羊就向别家问,别家也没有就管自家在外地工作谋生的亲戚讨要。 薄玉衡与成愿等人原本是想来村中统计是否有伤亡或是新的失踪人口,顺便给受伤提供伤药并进行治疗。可没想到,村长那日见到薄玉衡冲上空中,将他也认为是一方神明,如今跪在地上感谢神明降世拯救广源村,同时还不忘求福求财。 成愿怕薄玉衡生气赶紧将村长扶起,耐心向他解释,可村长和村书记怎么都不听,偏偏认定薄玉衡就是神明,还将自家仅剩的鸡鸭鱼肉全部捧了出来,献给薄玉衡。 第125章 是她想守护的生灵 “神君!我们广源村多亏了您们还有山神拯救,广源村全村将永世信奉您!”村长直直跪在薄玉衡面前,低着头看面前的土地,双手举过头顶,捧着自家一大锅鸭肉。 薄玉衡一时间没有反应,只是皱眉看着村长的一言一行。 然而,就在薄玉衡怔愣的短短十几秒,越来越多的村民学着村长的行为,也捧出各自家中最宝贵的东西,进献给薄玉衡。 “神君!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经一个月吃不上饭了!” “神君!我的父亲前段时间失踪了,救救他让他回来吧!” “神君!......” “神君......” ...... 他微微眯眼,看着乌泱泱跪成一片的村民,心中突然就明白了银爻作为神明面对一众信奉者的无奈的感受—— 他明明向村民们解释过他不能为这些人做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对他们的生活命运插手,而这些人却一味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摆在他面前,祈求他能够降临福祉改善他们的生活。 他可以说村民们“愚昧无知”,也可以说村民们“封建迷信”,但他却始终不愿用“灵魂荒芜”来形容这些村民。 对于广源村的村民而言,山神便是唯一的信仰,这种信仰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灵魂。在村民内心深处,信任山神,要大过于信任他们自己。 村民始终未能意识到,一味乞求山神显灵并不是让广源村恢复正常的办法,即使像成汕瑝这样思想逐渐觉醒的年轻人出现,也不能轻易改变广源村几百多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大哥哥!”一个只到薄玉衡大腿那么高的小女孩扯了扯薄玉衡的衣摆,她抬头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盯着薄玉衡,用稚嫩的童声说道:“妈妈生病了躺在床上不知道你来了,但是邻居叔叔说要拿家里最好的东西献给你,所以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小女孩将手中的一束野花递给薄玉衡,这束野花像是刚刚采的,挺立的茎秆支撑着灿烂盛放的花朵,紫的、黄的、白的,握了小女孩满满一手。 薄玉衡伸手接过,蹲下身子,愣愣地看着小女孩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对小女孩露出温柔安抚的笑意。 小女孩也露出单纯的笑,洁白的牙齿正像是她的心一样无瑕,她只知道要把珍贵的东西给薄玉衡,所以将她自己最珍视的野花采来送给他,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她未经世事,未曾经历过世间的人心险恶,更不知道现在后边的大人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跪拜。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杂质,任谁看了都会萌生保护怜惜之意,不忍心将人间的黑暗通通戳破让她一次看明白。 那双眸子晶亮无比,便是夜空之中的星辰也难以匹敌,千百年来,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纯粹的双眼了。 薄玉衡心中不自觉又浮现一双熟悉的眸子,同样纯粹晶莹...... 那时是在音乐节,初来现代世间的她站在他的身边,好奇地看着闪烁的大屏幕、热闹欢笑的人群还有空中摇摆抓拍的摄像机,怀揣着对现代世界的热情与好奇,那双眼睛盛满碎光和清浅的笑,与现在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那次是银爻第一次参加音乐节,也是薄玉衡的第一次。 他轻轻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满眼都是慈爱。 那双眸子至今未变。 而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她想要守护的生灵之一吧...... 成愿苦恼地劝说村民们起来,一直向村长和村书记解释薄玉衡的凡人身份,但是又不能透露半分关于修仙与谈家的事,这使得他说的话完全没什么说服力,一众村民根本不听劝,饶是成愿费尽口舌也听不进去一点。 正当他抓耳挠腮想办法的时候,薄玉衡站起身子,拉着小女孩走到村长面前。他一手接过村长手中的鸭肉碗,另一手拿着那束野花将村长扶起,声音柔和:“村长请起。” 薄玉衡看着村民一个一个起身,待全部村民都站直后,才朗声道:“谢各位抬爱,我只是尽了我的绵薄之力,做我该做的事。更多的事,该由你们自己完成!”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有些恐慌,听在他们耳里,像是他们信仰的神明将要抛弃他们。 “神君,您的意思是......您不会再庇佑我们了吗?!”村长颤巍巍,反手抓着薄玉衡,不仅手在抖,连声音也在颤抖。 “不是不庇佑。”薄玉衡声音淡然,润如温玉,“跂踵山并非山神私人所有,而是这山中所有生灵的,靠山吃山也好,出村谋生也好,生活本就该是你们自己的。” 听了这话,不仅是村长,所有的村民包括成愿都愣住了。 薄玉衡将鸭肉碗递回给村长,又手中的野花递还给小女孩,他又蹲下身,对着小女孩笑道:“这束花拿回去,找一个深碗或是杯子,把花插在里面放在你妈妈的床头,她的病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拿着花,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薄玉衡站起身准备与成愿等人离开广源村,今日除了小女孩妈妈,所有村民都到齐了,应该没有产生新的伤亡或是失踪村民,如此便能放心离开,接下去的谋生,只能依靠村民们自己。 只是,如今广源村剩下的村民,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家中的青壮年应该都被大蛇吸走了魂魄。 眼见着薄玉衡等人就要离开,村长赶紧喊道:“神君留步,您刚才的话,是想让我们自力更生?可是......” 村长犹豫片刻,明显有些迟疑:“可是,没了神明庇佑,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薄玉衡远去的背影顿了顿,但终究什么话也没留下。 广源村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是一片迷茫,随后将手中被各自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又带回了自己家。 第126章 何为神性 走出广源村的界碑后,薄玉衡并没有随同成愿等人一起回据点,而是借口有些私事要办,一个人走到了剡山,那处与银爻吵架的悬崖边。 这几日,银爻的话不时浮上他的心头。 变得强大、成神、保护想保护的人、光明正大地活着,每一样都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可如今想要实现每一样,都必须受制于人,甚至是,难道就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如果他真的去寻银爻下冥府夺阴魂,那不就正成为自己口中捡便宜的人了? 他不禁有些动摇想要成神的心,他听从银爻的话逐渐将唐朝的前尘忘却,只为自己而活。可若是忘了那一切,或许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过往的经历一幕幕浮现,他开始自嘲,果然那些事岂是想忘就能忘的。 薄玉衡接着又想起今日在广源村中看到的村民,经过大蛇摧残后,村中几乎没剩下什么劳动力。原先的他只认为村民们有此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可今日进村后发现,村民们对着他跪拜没有丝毫犹豫,眼神虔诚得就像是在对待真正的神明。 还有小女孩,即使是再黑暗险恶的地方,也仍能生出娇贵纯洁的花。 那些村民先前被大蛇蒙蔽,一心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扑在进献神明上,若是日后真的愿意走出村去自力更生,亦或是留在村中靠山吃山,也不枉薄玉衡等人费尽心思除去大蛇和鹭驺残念。 若是那些失去魂魄的村民真的能够复活,或许广源村真的能够变得更好。 但救了之后呢?那些福报阴德加诸他身,就为了能够修炼能够成神吗? 成神,又到底是成为什么? 薄玉衡望着面前的深渊,深渊不可见底,又为何形成深渊? 他脑子里的疑问接踵而至,不由得浮现银爻曾经说过的两个字——“神性”。 神性又是什么...... 薄玉衡想到了什么,施着殁力纵身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 薄玉衡抄近道进了山神庙,山神殿中同往常一样整洁干净、不染纤尘,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山神殿中的山神像散发生机,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散出点点光华,让人看了便不由自主生出崇敬之心。 薄玉衡走进山神殿中,神像周身的光华更为耀眼,光点游动着在殿内香火坛边凝成一道身影。 “是你,谈家主。”光点汇聚成为人身羊角神,周身金龙仍然缠绕,威风凛凛注视着薄玉衡,人身羊角神神色淡淡,嘴角是和煦的笑意,“今日前来,可是神使有吩咐?” 薄玉衡点头行礼,随后道:“并不是,今日前来,是为我自己。” 人身羊角神收起右手的长枪,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红绫无风自动,赤着脚朝薄玉衡走近。 山神自有山神之姿,步步生莲,即使如此穿着也不会让人产生一丁点非分之想,只会显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人身羊角神越过薄玉衡,走到殿外,站在阳光下,柔声道:“谈家主但说无妨,你于我和金龙有恩,今日便当还恩了。” 薄玉衡抿了抿唇,自从遇见银爻以后,他所碰到的每一位神明都不再像话本画册上那样高不可攀,无私、温暖、怜悯、柔和,在他看来,世上每一个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神明。 “我有一事不明,当初想要鮯鮯鱼跃龙门,但银......神使说过,鮯鮯鱼神性不足,这是为何?神性究竟是什么?”薄玉衡跟着走出山神殿,与人身羊角神一同站在殿前的阳光之下。 人身羊角神微微一笑:“谈家主不必拘谨,您与神使之间的感情旁人自然能够看明白,直呼神使姓名并无不妥。” 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神性,说来简单,但真正能够参悟的没几个。” 人身羊角神直视薄玉衡,初时令薄玉衡有些局促,但见人身羊角神那坦然的笑,感染了薄玉衡,他也看向人身羊角神眼底。 随后,薄玉衡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而是蒙上了另一层画面,耳边也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火坑中的哀嚎以及烈火焚烧竹简的炸裂声。 战火硝烟之下的厮杀吼叫声。 棺材铺里低低的啜泣,以及对先人的怨骂,在下一刻又转为无尽的哀思追悼。 饥荒逃难的灾民辗转流连的呼吸声,在他一头倒下后周围却更加沉默。 ...... 当然,还有千古帝王开创盛世后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 文人墨客结成一群在游船画舫之上吟诗作赋,高诵曲水流觞。 戏院曲馆之中,戏伶低吟浅唱、高山流水。 大街小巷中,各个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不绝于耳。 ...... 画面停止,薄玉衡眼前再次看清人身羊角神的双眸。这双眼睛不像银爻那般澄澈动人,却也有光华流转其间。 “不必看了。”人身羊角神双眼含笑,转开了视线,“吾乃兽类神,修炼万年拥有灵智,再修万年得化人形,苦历世间浮生百态得以修出神性位列一方山神,眸中纯澈之境,必然比不上神使。” “见过世间万物,方能于心中有境,此境,便称为神性。” 薄玉衡听完人身羊角神的一番话,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都说神爱护天下苍生,难道历经世间百态后,便能更好爱护天下苍生吗? “方才你所见到的,是你过往记忆之中的浮生,但你所未见到的浮生比你所想的更加广大,便是转世投胎一百世也体验不完。神之所以爱护庇佑天下六道、苍生万物,既是身为神明的职责,也是神性之所至。” 人身羊角神说着,走到山神殿前的几级台阶上,转身望向薄玉衡:“所谓神,既要将生灵视作无物,万般皆不为所动,但同时又要将生灵视作万物,六道皆得其法理。” 说完,人身羊角神重新化为光点,融进山神像中,只留薄玉衡静静站在庙中思索。 第127章 面见城隍 神性......成神似乎远没有薄玉衡想的这么简单。 他曾经所想的,只不过是成为世间最强者、保护想保护的人而已,至于什么苍生、什么六道,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今听了人身羊角神所说的神性,薄玉衡突然想到了广源村的村民,若是他完全不施以援手,那些村民才刚刚逃脱大蛇的掌控就立马又要自力更生,这对他们来说是否太过于狠心了些? 他若是要施加援助,便要让这些村民知道该靠自己的双手去搏,该让他们明白自己本身的力量。 薄玉衡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昨日的大战历历在目,今日落日之前,他尚有选择。 既然要救这些村民,他便要亲自去救,躲在银爻身后捡好处的事,他不想做一辈子! 山神殿中突然传出了人身羊角神的声音,嗓音悠远,倒像从天边传来:“既已做好决定,谈家主可前往广源村界碑处注入殁力前往冥府。” 薄玉衡回首望着殿中散发莹莹游光的山神像,心下惊讶于人身羊角神为何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未等他问出,人身羊角神便自己说出了答案:“吾的神魂被大蛇吞走,昨日战后由五方鬼帝带入冥府,曾在那里遇见过泰媪娘娘。” 原来竟是孟婆告知的? 薄玉衡轻蹙起眉,孟婆曾说她的夫君欠了他的人情,难道今日此举也算是还情吗? —————— 薄玉衡很快便到了广源村界碑处,前不久他刚从这里离开,没想到又回来这里。 广源村的界碑是一块婴儿般大石头,呈半椭圆形,底部深深扎入土地当中,界碑上用红色颜料画了几笔,认不清是什么符号。 他按照人身羊角神的话,将殁力凝聚在掌心,随后慢慢注入界碑当中。 紫红色的殁力全部被界碑吸收,而界碑竟如一块沉铁一般,薄玉衡注入的殁力越多,界碑的颜色越发黝黑。 界碑完全变得漆黑之后,其上的红色笔画更加鲜艳,并绽放出异常刺目的红光。 红光闪耀一阵后,从界碑当中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薄玉衡的殁力震开,震得他整个手掌都发麻。 随后,界碑之中像是有人在说话,那嗓音年迈却中气十足,不敢轻易将其忽视。 “何人来此?!” 薄玉衡听见界碑当中传出声音,却未在周围见到任何人影。他拱手朝界碑拜道:“在下薄玉衡,修阴阳道,想进......” “薄玉衡?”那声音疑惑问道,“冥府阴阳道修道者没有这个名字!” 闻言,薄玉衡犹豫片刻,回道:“我......并未拜阴司。” “未拜阴司,擅自修炼,乃冥府不容!且来吾处回话!”那声音明显有些怒意,话音刚落,界碑上的红字开始旋转,逐渐与周围的界碑形成黑色旋涡。 薄玉衡看着界碑的双眼只感到一阵阵模糊,头脑也止不住发昏,随后眼前变得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感觉自己被黑色的旋涡包裹卷入...... 薄玉衡的意识像是被封锁在一个漆黑的无边匣子中,睁眼所见一片虚无,脚下没有实地,伸手也同样触不到任何实物。 渐渐地,他感到头不再晕眩,眼前逐渐有光亮起,那光深红色,在这虚无之中仿佛是唯一的出口。但他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像是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向光源而去。 走进深红光之中,光线刺激陡然剧烈,薄玉衡下意识闭上眼睛,只觉得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而身体仍是向更深处走去。 穿过红光,眼前的刺目光芒消失,身体也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睁开眼。 眼前赫然是一座暗红色的官堂,辽阔地好似没有边际,两边各站着一列鬼兵,身穿银色薄铠甲,忧手执拖地长刃,个个面色惨白、眼窝空洞,此时齐齐扭头看向薄玉衡,场面阴森诡异。 两排鬼兵排列的尽头处,正中间上方有一王座,座前是一张桌案,案上摆一本翻开的书册。 王座之上的人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粗眉微蹙横在眼窝之上,那人双眼微眯,一张厚唇紧闭,其下是大把的白色长须,一副浩气凛然之色。 薄玉衡心下大惊,不知这是冥府何处,这堂上的王座明明离他看着像十万八千里远,两侧的鬼兵队列根本看不到尽头,可他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上头端坐着的人的脸、清楚地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 “堂下薄玉衡!瞒报冥府而入阴阳道,未转十世,今汝自取受罚,吾跂踵山城隍,饶你罪过,将你转交十殿阎王!”王座之上的人嘴未张合,如雷霆轰鸣般的声音却清楚地传进薄玉衡的耳朵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座上端坐的便是跂踵山地界的城隍爷,城隍爷的神识竟附在广源村的界碑上!难怪人身羊角神让他将殁力注入界碑,原来是让冥府发现他的身份,如此一来,便能顺利进入冥府。 这的确是他唯一的办法。 只是,城隍现在要将他押给十殿阎王。他记得昨日战败后,五方鬼帝说过要将那些阴魂交给各大阎王,这倒是正合他心意,到时他得想办法找到那些阴魂。 这般想着,薄玉衡看见从王座方向飘来两名鬼兵,这两名鬼兵穿着与两边排列的鬼兵不同,对比起来,这两名鬼兵的地位较高,他们身着银白色重铠,在暗红的官堂内依然反射亮白的寒光,除了右手所执的长刃外,腰间还佩有一把软剑,剑柄带扣,其上刻有彼岸花形。 两名鬼兵没几秒便到了薄玉衡身前,一左一右将他凭空架起,朝着王座而去。 两边的景象迅速倒退,转眼便前进了千米有余。随后,两位鬼兵陡然停下,但是并没有放开薄玉衡。 说来奇怪,刚才前行了几千米,可看官堂正中间的王座依旧是遥不可及,城隍的那张脸依旧无比清晰。 第128章 算不出天寿生死 城隍拿起桌上的一段玉齿,虚空画了道符,随后轻轻一点,那符瞬间从薄玉衡的眉心没入体内。 随后,两名鬼兵又架着薄玉衡飘远,王座在眼中迅速变小,直至再也看不清城隍的脸。薄玉衡初时没有多大感觉,可随着鬼兵越飘越远,他的身体内越来越冰冷,到后来,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寒的,直将他的舌头、唇瓣冻得僵直。 又是一阵晕眩,薄玉衡眼前模糊一片,等再次能够看清晰后,眼前的景象已是熟悉的冥府,地上的彼岸花花瓣,天际流淌的绿水。 鬼兵带着薄玉衡迅速飞掠,很快便在一处宫殿前停下。 薄玉衡这才落在地上,脚下的松软花瓣令他确信是冥府无疑。他抬头扫视着眼前的宫殿,辉煌无比,殿前牌匾之上题有金字:秦广。殿顶悬浮一盏推图轮盘,八卦阴爻皆在其上。 民间传闻十殿阎王便是有十位,每一位阎王所掌管的刑罚各不相同。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神荼,掌管人间天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审查魂魄一生之罪过,想必殿顶的八卦阴爻便是推测祸福凶吉的,而这处宫殿,正是秦广王的殿府。 殿中飘出一位阴兵,之所以称之为阴兵,是因为他与薄玉衡身边的两位鬼兵相比,散发出的死气更为浓郁,身上铠甲寒光也更盛。或许是因为城隍更接近凡间,所以鬼兵身上沾染的生机阳气更多。 两名鬼兵朝着阴兵恭敬一拜,齐声道:“此人自城隍而来,擅修阴阳道,转交十殿阎王。” “交与我便是。”阴兵开口,语气尖细,说话间喷出的寒气让周围温度又低上几分。 随后,薄玉衡便被阴兵带入秦广王殿中。这殿从外头看去是一座宫殿,但内里却并不是同孟婆的殿府一般的殿堂设置,而是实实在在的判罚之地。 阴兵列阵两侧,比城隍的官堂更加威严,森森寒气薄玉衡光是在殿外就能够感受到了。殿中四处仿佛没有边界,更没有墙,四处都是黑洞洞的虚无。 殿中唯一的光亮便是大殿正中间的一个轮盘,旋转着散发幽幽红光。 薄玉衡愣愣地看着那盏轮盘,轮盘并没有实物,而是更像一个光轮,上面显示各种各样的字符,八卦、六爻、天干、地支等等,每一轮都在以各自的速度和方向旋转。 这个轮盘,与他的阴阳轮盘有些相似...... 阴兵带着薄玉衡一路走向那轮盘,刚一靠近,轮盘便将阴兵和薄玉衡吸入,短短一瞬,周围的场景与先前已然完全不同! 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轮盘,赫然便是殿中刚刚见过的那盏。如今轮盘在他的脚下旋转,每一个字符散发的红光映在薄玉衡脸上。 此时薄玉衡和阴兵正站在壬午的格子上,顺着轮盘转动的轨迹旋转,但始终面对着轮盘中心,身后的轮盘上刻有不同的数轮字符,有数字、方位、星宿等等,每一轮皆在各自旋转。 轮盘正中心坐着一个人,同城隍的王座一样,距离薄玉衡好像有十万八千里,但是却能清晰看到人脸。 那张人脸之前薄玉衡在冥府,银爻、后土大战鹭驺残念时见过,正是秦广王。 秦广王盘坐在轮盘正中心,手中金笔不停,另一手随意一挥便将薄玉衡身边的阴兵挥散。 轮盘之上瞬间只剩下薄玉衡和秦广王神荼两人。 神荼并未抬头,一手挥动金笔,另一手掐指测算。随着神荼的动作,薄玉衡所在的格子中,“壬午”两字熠熠生辉。 红光大绽之后,他看见周身格子中的字符也同样闪烁亮起,但是只有其中几个格子的字符常亮。 没过多久,轮盘中心的神荼狠狠蹙眉,亮起的字符瞬间熄灭,随后又同方才一样闪烁。 如此重复几次,神荼才抬起头,当他看见薄玉衡时有些惊讶,道:“你不是神使身边的人吗?怎会在此?” 薄玉衡先行一礼,回声:“我因擅自修炼阴阳道入冥府受罚,与神使无关。” 闻言,神荼皱眉思索片刻,然后站起身对着薄玉衡说道:“你的天寿生死我算不出来,你未曾转世投胎却历经十世,功过相抵与否,需交与其他几位阎王细细评判。” 正中下怀。薄玉衡本意便是入其他几位阎王的审判殿当中,找到广源村被大蛇吸走的村民魂魄。 见薄玉衡未有异议,神荼便挥手,鬼力冲着薄玉衡而去,携薄玉衡飞出轮盘内景。 神荼看着薄玉衡消失在内景之中,才又盘腿坐下。薄玉衡的天寿生死,无论他如何测算愣是算不出半点,每次轮盘算出的卦象要么是废卦根本无法解语,要么就是空卦,不显示任何卦象。 神荼皱眉,不知是薄玉衡本身的命格所致,还是因为跟在银爻身边导致他自身的命格乱了...... —————— 银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身上有薄玉衡给她上的伤药以及缠上的纱布,此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再加上她神明的体质特殊,伤好得要比常人快许多。 她坐起身,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干净的,看来薄玉衡上好药之后就替她穿上了。 银爻走到据点之中,只剩下谈月明和陈苗苗两人,说是薄玉衡和成愿、江舟去广源村查看村民的伤亡情况,陆开止和祁霖则是下了山补充物资去了,至于岑申,从大战开始后闷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就没出来过,不过倒是会在每天半夜出来拿些吃的喝的进去。 谈月明嘴里将银爻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任谁看了都有些八卦的意味。 果然,她一开口银爻就知道她要问什么:“银爻姐姐,昨天我哥进了你房间以后还把门锁上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出来,你们......” 陈苗苗虽然盯着电脑,但是抽搐的嘴角显然出卖了她的八卦之心。 “打住!”银爻制止,“正常的男女交流而已!” 第129章 迷榖木再现 “哦~”谈月明拉长尾音,脸上满是坏笑,“正常交流,用得上三个小时啊?我哥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准备休息了。” 银爻眨眨眼睛,嘴唇张合几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好刚进门的成愿和江舟替她解了围。 只听成愿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唉,这些村民没了大蛇,又目睹了新山神的诞生,现在都快把谈家主当神一样供奉起来了。” 闻言,银爻挑眉,询问成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愿又叹气,断断续续地说着今天在广源村的见闻。 ...... “就是这样,那些村民说起来还是太过于相信神明的力量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们自己有手有脚。不过说来也可怜,跪在那的村民,都是大蛇摧残下幸存下来的,可都是些老弱妇孺,若只让他们自力更生,实在缺少劳动力啊!”成愿望着天花板,语气充满无奈。 从没说过话的江舟倒是在此刻说了一句话,他也是微微叹了口气:“几百年下来,村子里已经万事依赖神明了。” “长久依赖别人的人,突然间要靠自己了,迷茫也是很正常的事。”陈苗苗冷静地看着电脑屏幕,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 “那谈家主呢?他怎么说?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银爻问道。 “谈家主当时对着村民们说......”成愿坐直身子,学薄玉衡的姿势和声音说话,“跂踵山并非山神私人所有......生活是你们自己的。” 银爻见了,唇角含笑,倒有些像薄玉衡说的话,不过,他还愿意劝慰村民几句,已经是他做出的改变了。 “谈家主没跟我们一块儿回来,我们在界碑那分开了,他说有些私事要办。”成愿复躺回沙发上,一副苦恼的样子,轻声抱怨道,“这后续的安抚工作,不会也落到我们头上吧?!这该怎么办啊......” —————— 很快到了下午,薄玉衡还是没有回来,银爻心中有些焦急,现在离日落还有三个多小时,若是薄玉衡能在日落之前赶回来,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拉他去冥府抢魂魄。 可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没等来薄玉衡,反倒等来了合窳。 合窳身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它拖着长尾站在据点门口,安静地等着银爻。虽然合窳长得凶神恶煞的,但谁能想到,竟然是它带来了龙门的消息,在关键时刻让银爻等人能够抢得先机。 银爻走出据点,合窳俯身低头:“拜见神使,多谢神使拯救跂踵山。今日前来,是将一件东西给您。” 合窳长尾卷起一个东西呈在银爻面前,交到银爻手中。 是一块迷榖木片?! 银爻震惊地瞧着这块木片,同一种材质,同样被削的极薄,上面的字符也是一样看不懂。她问道:“这你是从何而来?!” “这块木片是在灵脉树旁发现的,吾族原先生活在地坑内,后来大蛇与恶神送来的肉身越来越多,才将地坑扩充,后来才发现灵脉树的存在。这块木片当时被封在树下的一块坚冰之中,随着千年流逝,坚冰自化,族人将木片交与吾保管。”合窳说道。 在灵脉树下发现迷榖木片?难道这两者有什么渊源?当初在谈府中也是在灵脉附近发现的两块木片。 “吾昨日将木片交给新山神,但山神也无法参透,便让我转交给神使。” 银爻点点头,思索后说道:“合窳群于鹭驺一战中有功,过去曾参与屠戮人间生灵,功过相抵。” 银爻话一出,合窳立刻四爪半跪,俯身拜在银爻面前,刚刚的这句话中附有神力,堪比神诏。神诏一出,便相当于给合窳族群判罚,其中的神力令它从心底恭敬对待。 “如今灵脉树之事不可告知他人,合窳族群可愿世代守护灵脉树,不让其遭受损害?” “自然愿意!”合窳低哑的嗓音回道,声中也附上妖力,相当于接下了银爻的神诏。 “还有一件事神使。”合窳收了妖力,支支吾吾开口,“与您一起的那位,今早上在剡山悬崖边站了半个时辰,后来,好像是去了山神庙了。” 嗯?与她一起的?哪位? 见银爻没反应过来,合窳补充道:“就是......与您......感情甚笃的那位男子......” 哦,是薄玉衡。他去山神庙办什么私事? 银爻皱眉想着,最近没听说谈家发生了什么事,而去广源村的怪事基本算是解决了,除了夺魂,他应该没什么私事才对。 难道...... 银爻心中大惊,连忙朝山神庙的方向飞去,一落到庙中,人身羊角神便从神像中显形。 没等人身羊角神拜礼,银爻便急忙问道:“薄玉衡呢?合窳说他来过,他去哪了?” “神使,他来问了神性为何,之后去了广源村界碑处寻城隍......”人身羊角神仍是那副装扮,面上无比恭敬,但语气倒是十分平静。 “城隍?你告诉他的?”银爻蹙眉问道,若是没有人指点,薄玉衡根本不可能找到冥府与人间的连接口。 人身羊角神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而是面带微笑回答:“是,也不是。” 银爻皱眉,面前的山神仍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吾原神魂被带回冥府,去寻魂时碰见泰媪娘娘,她与我说了人类修阴阳道的相关事。原先吾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些,直到后来,见了神使身边的谈家主,便明白了。” 孟婆?薄玉衡和孟婆到底有什么渊源?银爻被封印前与孟婆只见过一次,她看上去可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 随后,银爻出了山神庙,又到了广源村界碑前,将蓝色神力注入界碑当中。 界碑上红色的字符闪着光,却未生出黑色旋涡,而是出现一个身穿黑色与土黄色相见的冥府官衣,手执界牌并在胸前,大把的白胡随着来人弯腰拜礼的动作隐在官袍之中。 第130章 看三生 “神使寻在下,是有何急事?”城隍躬身问道,心中惴惴地,几千年没人往界碑当中注入力量了,可如今短短半日,便有两人来此,其中一人还是神使! “有一个男子,修阴阳道,乃本神特允之人,还未来得及报冥府,名为薄玉衡,可曾来过?”银爻声音冷淡,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城隍问道。 “回神使,他的确来过,但......但是......”城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是什么?!他怎么样了?”银爻皱眉问道,擅自修阴阳道的人,大多选择依靠吸食死气修炼,也正是因此,身上死气过重且阴德损伤太多,几乎每位阎王都会下重手判罚以禁止擅修此道。 而薄玉衡修阴阳道已经上千年了,只怕不仅仅是损阴德这么简单了,幸好银爻之前帮忙净化了一些死气,否则以薄玉衡的千年修为,怕是会被各大阎王直接打入地狱。 “在......在下,念其主动入冥府,便未施加惩罚,直接转交给秦广王了!”城隍见银爻面色转阴,诚惶诚恐,将身子拜得更低。 银爻听到此倒是稍稍安下心,之前冥府之中大战,十殿阎王见过薄玉衡,应该多少会给薄玉衡、给她几分薄面。 银爻让城隍打开鬼道以进入冥府,纯黑的鬼道大开,银爻当即跨入,城隍赶紧跟在后面。 没过一会,银爻便站在了城隍的官堂之中,正遇上两名鬼兵从官堂外回来。城隍赶紧喊住那两名鬼兵,问道:“你们将刚刚那位男子送到哪儿了?可又伤着?” “回城隍爷,由秦广王殿中的阴兵接走了,未曾受伤。” 话落,银爻便出了城隍官堂,径直朝秦广王的殿府冲去,一路上以神力飞行,卷起一路的彼岸花瓣。 等她到了秦广王所在殿前不远处,一名阴兵此时架着一名男子出了殿中,看穿着正是薄玉衡的褐色新中式衣衫。 银爻当即想要上前阻止,可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神使且慢!” 她转回身看,竟然是孟婆。孟婆一身古时制式的长裙袍,雪白长颈连着精致锁骨外露,腰间的宽带束紧勾勒出腰身,长裙于小腿处收紧,其下又是散开的白绸曳地。 孟婆缓步上前,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凡人自有命格,神使何不去我府上尝尝茶饮?” “多谢泰媪好意,今日我没有时间喝茶。”银爻眯眼,思考孟婆来意。 “神使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也并非想要插手,只是想要助您一臂之力。”孟婆说道,眼神毫不畏惧直视银爻,“薄玉衡,好像是这个名字,神使不用着急,冥府不过是他的劫罢了,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银爻回头看向远去的阴兵,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十殿阎王中的第二殿楚江王。 楚江王掌管阴魂生前伤人、奸盗、杀生等罪行,薄玉衡吸食死气,甚少杀生,应该没有大碍。 她回头,答应了孟婆,便看看孟婆到底是何用意。 孟婆见状略微点头,便自顾领路,她走得极快,五分钟不到,两人便已经站在泰媪殿前。殿前转世投胎的魂魄队伍排出大老远,后边的已经根本看不清了,这些都是经过十殿阎王刑罚后,由判官批下准允投胎,才能来轮回司排队领孟婆汤。 孟婆却并没有带银爻进泰媪殿,而是朝反方向走去,最后停在三生石前。 “神使可知薄玉衡逃过轮回几世?”孟婆一边释放神力召出三生石,一边问道。 “不知。” “十世。薄玉衡逃过了十世,如今已是第十一世。” 孟婆见银爻不答,又继续道:“都说三生石看三生,神使要不要看看薄玉衡的三生?” “只看三生?你都说了他已有十世。” “只有三生可看,看多了便泄了天机,我虽帮夫君还情,却不想将自己搭进去。” 说完,三生石已经从花瓣中全部显现,与旁边的忘情树同样高大。三生石上开始浮现隐约的画面,银爻将信将疑,散出神识进入三生石中。 她不知进了谁的身体,看着薄玉衡的三世经历...... ————第一世 “二公主,您深受始皇宠爱,求求您救救孔丘的一众传人!”塌下的年迈大臣府邸跪拜,整个人都蜷曲着趴在华贵的木质地板上。 为首的大臣伏地磕头后,身后的一众臣子皆是有样学样,将身子伏得更低。唯有一名年轻男子将双手举高与眉齐平,长身跪在离她不远处,只比为首的年迈大臣靠后些许。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听便是满腔热血,如鼓擂擂:“臣死谏!儒家传承百年,一众儒士皆是忠心为学,儒士所持之观念才是安民治世妙法,圣上偏信法家学说,手段狠戾残暴,还有李斯等佞臣借刀杀人,实为昏朝......” 男子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老臣拉住,后头还有几位大臣连忙捂住他的的嘴。 为首老臣又伏地拜道:“公主降罪!臣之长子初入朝为官,不懂规矩,说的并非真心话啊!” “哦?”银爻神识所在的身子开口说话,应该正是大臣们口中的二公主,她漫不经心、慵懒至极,“本公主见他实乃热血,所说当是肺腑之言才是。” 那男子挣脱众人的束缚,仍是继续谏言:“二公主!儒士丹心为民,儒学仁恕诚孝之意不可就此埋没!” 这一番话明显引起了二公主的兴趣,她这才抬起眼,看了看面前深邃俊朗的面孔:“还有呢?” “法家崇尚以法治国,若是当真按律法行事自是妥帖,可如今律法之严苛已让百姓苦不堪言,执法之暴戾实在令人生寒!当今朝堂,本就儒学式微,若是就此失传于世,后世百姓皆要受暴戾苦难!”男子越说越愤恨,脖颈上青筋四起,连眼尾都有些怒得发红。 倒是意气风发,好看得紧! 第131章 看三生(2) “有趣,难得。”二公主笑道,随后站起身,从榻上走到男子面前,长身跪着的男子头顶发髻到她的腰间,身后长发如瀑,更显出他的宽肩窄腰来,“你可知,后宫妄议朝政,死的是谁?你可知,李斯大力推崇法家,我若是说一句儒学的好,死的又是谁?” “臣愿同二公主赴死!”二公主话才说完,跪着的男子便磕头伏地,高喊出的声音充满坚定。 “你同本公主赴死?呵......”二公主绕过跪着的一众臣子,走到自己的宫殿殿门,望着外头的层层叠叠的金色殿顶,“也罢,本公主想去宫殿外看看。” 画面一转,二公主已在宫城门口,那名年轻男人跟在她身后。 下人连夜在宫城大门前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放了些易燃的木柴,现在又堆满了书本、纸张,一眼扫去都是《诗》《书》之类。 二公主走到坑前,回过身抬头看向宫墙之上头顶金冠、垂帘金珠的肃杀男人,她高声喊道:“父王有所不知,天下儒士与您一样珍视百姓,本是同源而出,只不过一个重律法,一个重仁义罢了。” 城墙上的秦始皇还未开口,身边的李斯便代言:“二公主您也说了,一个看重法律行事,另一个过于博爱难成大事,臣也是为了统一始皇大国而作出贡献!” “是吗?六国大一统,讲求和而不同,有法而不只依法才是最好的道。儒家之意,博爱厚生,为人,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怎可尽数一坑而焚之!?”二公主毫无退意,望向高处的李斯对峙着。 “二公主!以古事议今朝、以私学谤朝政,此乃死罪!”李斯站在高处完全不惧,“臣一心只为大一统出力!” “李丞相,你......” “阴嫚!”秦始皇打断了二公主嬴阴嫚的话,此刻脸上毫无怜惜宠爱之意,全是作为父亲、天子的威严,“妄议朝政非小事,回宫去!” 随后,秦始皇命士兵将二公主带回了宫,而那名愿同二公主赴死的年轻臣子,长相与薄玉衡一模一样,则是被押走不知去了哪。 ————第二世 与薄玉衡相同长相的男子坐在店铺前堂,他看上去十九左右,百无聊赖地趴在柜面上。柜堂边端放着一排棺材,这家店是十里八乡的唯一一家棺材铺,孤零零开在乡野,周边到底乡亲们对这家棺材铺十分畏惧嫌弃,都不愿从这铺前的路经过。但谁家有人出了事,又全都从这棺材铺中挑走棺材。 棺材铺前向来是冷冷清清,男子经常问棺材铺的掌柜为什么开这家棺材铺,一开就是三十年。这附近又是小地方,官府离这儿远,附近三个村子里有人死了,便把尸体往棺材铺运,久而久之也成了附近三个村子的停尸房。尸体运来的隔日自会有白事人上门挑选棺材。 掌柜的答道:“棺材这东西,无事避着走,有事求不上。开这家棺材铺,总有人需要的。” 男子在这铺中当伙计已经快五年了,来来去去的,死人见过不少,但除了铺子掌柜没见过几个活人,来做白事的也就是那么三四个,这种事普通人家没人愿意沾染,便每次都找几个有经验的帮忙办成。 倒是有一个女孩,十五六岁,不知为何每日从棺材铺前经过,他没事干趴在前堂时见到了好多回。有一次他忍不住,守着时间坐在铺子前的矮木门槛上等她,果然,不一会儿,迎面便走来那女孩。 模样水灵清甜,脚踩草鞋、头顶遮阳草帽,露出的一小截脚踝白得发亮。他看得有些愣住,等她走近了猛然想起,然后状似无意地上前问她从哪儿来、上哪儿去、为何每日从这里经过。 那女孩儿不怕生,甜甜的酒窝正对着他,声音也是甜甜的:“我从城里回来,照顾我娘。我娘命苦,被人卖到这里。” “你一个人来找你娘?” “我爹又寻了个继房,她待我不好,我便偷偷打听到我娘被卖的地方跑来了。” “你一个人不害怕?” “不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我只想和娘在一起!” “那你......你......不怕棺材?” “棺材又不会动,有什么好怕的?会动的人才是最可怕了!” 从那以后,十九岁的他和十六岁的她成为了玩伴,过去的十九年的生活颠沛流离,多亏棺材铺老板好心收留,才能安定五年。 过去的生活里从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这个小女孩是第一个。只可惜小女孩每天都忙着去河边洗衣,只有来回路上才能说上几句话。 每天也就只能说上这几句话,但却是他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的期盼。 第一年,小女孩整天开开心心的,拎着与她膝盖同高的衣服桶,走在路上用甜美的嗓子哼歌;到了第二年,她有了心事;第三年,她脸上的酒窝变淡了;第四年,她没有来洗衣,他一整年没有见过她;第五年,有一天,她满脸泪痕,全身直发抖,拄着拐杖双脚一跛一跛的,她来买棺材。 “掌柜的,您这儿最大的棺材怎么卖?”她的声音也没有那么清脆,低沉得可怕。 掌柜从里间出来,和蔼问道:“小姑娘,你要多大的,便有多大的,没有现成的,我能用木板给你做。” 她没有抬眼看他一眼,思索后回答:“嗯......能装得下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的。” 他听了有些震惊,却止不住地心疼。他在见不到她的一年里曾向办白事的人打听过,她从城里来寻娘亲,她娘已经被卖到一个屠户家里了,屠户天天打她和她娘。后来有一天屠户没打到猎,回来把母女两人都捆了起来狠狠地打,把她娘侮辱了一番,还打得女孩双腿都断了,她来的第四年,一边在屠户家中做饭照顾她娘生了孩子,一边养好双腿。 所以,那户屠户家中,一共四人,但并没有听说染了什么病痛。 第132章 看三生(3) 掌柜自然也知道她的遭遇,没有多问,便说道:“小姑娘,这样,我今天给你做,明天你去把办白事的人喊来,把尸体搬过来,放在家中不好。” 女孩摇摇头,声音冷静低沉:“不用麻烦他们。” “放心,没事的。”掌柜安慰道,“这儿离官府远,有他们帮忙,你轻松些。” 她听了这才答应。等到白事办完,屠户家中的东西一样没少,她人却彻底不见了,连告别也没有。 ————第三世 元代词曲正是兴盛,不论什么阶层,不论什么出身,都能唱上一句半句的。 眼前的男人却不同,面容俊秀、浑身气质潇洒,走在街上神色清冷、眸眼淡然,对街边的戏楼曲摊毫无兴趣。 他长得与薄玉衡一个样子,眼中冷漠邪肆,步履匆匆不知要去哪。 “这位公子,我们戏台的曲最是一绝,集合文人智慧精髓,曲风多变,上我们这儿听吧。” 旁人见了都等着看笑话,那男子眸色淡淡,一看就不好相处,却不成想这女人如此胆大肆意,敢冲着他一个男子拉客。 她未显惧色,仍是浅笑嫣然,卖力地向男子说着自家戏台的好处。 他略微蹙眉看她,她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戴着罟罟冠,鬓边长发扎了两个细长小辫,与长发一同披在身后。身上穿着浅藕色长袖衫,外套一件黑色长袍,颈下是藕色交领。腰间不像寻常女子一般挂玉坠,而是一颗戴流苏的银铃。 见男子在看自己,她说的更来劲了:“如何?公子,来我们这儿听曲吧!您一定喜欢!” 他心中一动,便跟着她进了身后的戏楼。戏楼中较为冷清,比起其他的戏楼来说来客甚少。 戏台上正在唱李煜的《相见欢》,台上穿着戏服的伶人婉转低唱,摆出各种姿势,将南唐后主李煜的心事一一道来。 “你唱李煜,难怪生意不好,现在人都爱听苏轼。”他轻声道,声音如青瓷相碰,清越富有磁性。 “所有戏楼都唱苏轼,唱来唱去就只唱那几首,我的戏楼得有些不一样的才好!”她将他引到正对戏台的中间位置,给他倒了杯茶。 他看着递来的茶有些愣住,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捧在手里。此刻是炎夏,冰冰凉凉的绿茶正好解暑。 他今日走的这条街是必经之路,曾经走在街上人人嫌弃,几百年过去,这条街上已经换了一批人了。 他面上装的清冷淡雅想要吓退别人,心里实际却有些惊慌,完全没想到竟有人会来主动搭话,还主动拉他进戏楼听曲。这女子却还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待在深闺中,出门拉客、端茶倒水、唱曲喝彩样样都会,也不装模作样端着气质,倒是新鲜。 随后,他便在戏楼附近住下,日日路过戏楼,日日被她拉进去听曲。有时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有时又是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除了苏轼的词以外什么都演,他每日去听上一两刻钟,无望的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朝政内乱四起,物价飞涨,来听曲的人也骤然变少,每日入不敷出,最后,她只得遣散伶人,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戏楼里。 “你那日本来要去哪?”她问道,戏楼里除了她外只有他还会进门了,“就是我第一天拉你听曲的那天。” “本准备南下,过了夏日便要入冬了,我没有太多棉衣,去那边会好受些。”他坦诚回答。 她思索片刻,笑道:“想要南下,这座城的确是必经之路,而想要过城,这条路也是必经之路,这也是我当初在这条路上开戏楼的理由。” “你戏楼里的曲很好听。” “那当然,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只知相思疾苦的不听,伤春悲秋的不听,无痛呻吟的不听。我最爱听那种世事变迁的伤怀,或是为百姓发声的曲子。” 他笑笑,未说话,戏楼里空无一人,她倒是仍能笑出来。 见他只笑不说话,她又笑着问:“你都在这听了三年的戏了,棉衣也都薄了吧?你快南下去,那边的确暖和多了。” “那你呢?”他的心中突然一痛,就好像养成的习惯突然有一天被迫改变。 “我要待在我的戏楼里,哪也不去。你快南下吧,秋日马上就过了,天气凉,你注意往路上的干草垛里躲一躲,没人会管的!” 他点头,又是一笑,转身离开戏楼。南下的步伐一晃便耽搁了三年,今日再次启程。 本是原定的路,但现在重新拾起却有些不舍了。 等他到了南边,听闻戏楼所在的行省被新的起义军占领了,但愿她能活得顺遂自由。 —————— 画面结束,银爻收回神识,心中酸涩难以言明。 三生石,看三生。 她看了薄玉衡的过往三生,他曾是秦朝为了儒学留存死谏的年轻臣子,曾是棺材铺里见证少女悲惨的伙计,曾是元朝日日听戏的流浪者。 不知还说他幸运还是不幸,他能够遇到同行者,却每一次都承受分离。 难怪他对她说,他不想让别人替自己承担,原是因为他每一次,都没能替他想帮忙承担的人承担,全都以无奈收场,他也因此更害怕失去所有人。 “神使,看了三生,在于我一同去看看现在的他吧......”孟婆静静地看着银爻蹙眉又展开,召回三生石,眼前只剩下一棵的忘情树。 银爻跟着孟婆去了楚江王殿府,孟婆上前与阴兵说了几句,楚江王便出来迎接。 “拜见神使、泰媪娘娘,神使所找之人已受罚结束,遣去了三殿阎王那儿。”楚江王恭敬道,似乎是怕银爻怪罪,连忙解释道,“神使放心,薄玉衡此人伤人肢体乃是因为战争形势所逼,因此刑罚并不重。” 薄玉衡还上阵杀敌过?这倒是令银爻有些意外。 不过在人间因战争而起的杀戮会破格轻罚,只会打入楚江王掌管的浓血小地狱,体会血淹之刑,这的确已经算是轻的了。 第133章 刑罚 银爻和孟婆又去了第三殿。第三殿阎王乃是宋帝王,司管忤逆尊长、教唆兴讼、传播邪知等。银爻在三生石前看到的薄玉衡那三世,应该没犯这些罪行,受罚应是不会太重。 果然,银爻和孟婆刚到宋帝王殿府前,阴兵便又架着薄玉衡出来了。 薄玉衡浑身汗湿,像是被浸透了一般,此刻他耷拉着头,强撑着看向前路,双脚虚抬,大口喘气,显然还没从血淹刑罚中缓过神来。 接下来的第四殿、第五殿和第六殿,薄玉衡都安然度过未受刑罚,他的精神比先前稍稍好了些。 同时,银爻也明白了薄玉衡的企图。每入一殿,阴兵都会带着薄玉衡经过魂魄受刑罚之所,以震慑来人,不要妄想隐瞒。 薄玉衡就趁着这个时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将其中的几个魂魄收入葫芦之中。银爻认出来,那几个魂魄正是跂踵山广源村中被大蛇吸走魂魄的村民。 他竟一个人就来了冥府,生生忍受刑罚。 每一殿的阎王除了掌管的大地狱外,各自掌管十六层小地狱,而刑罚基本上都在十六层小地狱中施加,死魂在其中都难熬过去,更别说薄玉衡一个生魂了。 “泰媪娘娘不阻止吗?这可是扰乱冥府规矩的。”银爻只盯着薄玉衡,眼也未斜。 孟婆声音淡淡:“我说了是还情,还完了,我才能继续安心留在冥府。” “况且......”孟婆低低地说话,银爻竟从中听出了几分伤感,“他也算是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心愿?抢魂?冥府孟婆也想救回夫君?”银爻挑眉,神明各司其职,看似自由长生,但实际上也有各自的无奈限制。 孟婆未答,只是微扬下巴示意银爻看向下方。 此时两人位于第七殿泰山王的判罚结界之中,应该是孟婆遣人提前与其他的各殿阎王打了招呼,于是两人能够直接进入各殿的结界之中旁观。 阎王第七殿,泰山王董和,司管取人骸骨、离人至戚之罪行,其下分管的小罪行,正是对上薄玉衡吸食死气之事。 薄玉衡在这里,该是要受重罚了。 泰山王结界之中阴森幽暗,处处骸骨,声声嘶鸣,比荒山中的孤魂野鬼嚎叫更要令人毛骨悚然。泰山王端坐于骸骨尸山之上的圆台中,面前一小张桌案,他朝着银爻和孟婆微微行礼,随后面向正前。 圆台前连接一条长道,直直通往冥府外界,阴兵正是从小道的尽头将薄玉衡带到泰山王面前。他跪在小道上,喘息抬眼,等着泰山王发落。 泰山王一手竹简,一手虚空画符,金色的符咒印在竹简上,金光将整卷竹简包裹,不久后,竹简的光黯淡下来,其上显现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记载薄玉衡每一世的经历。 泰山王细细读完,随后着阴兵将薄玉衡放开,厉声道:“薄玉衡,吸食死气至今共1373年,罚入......” 泰山王思索间,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上方的银爻,得到银爻肯定的点头后,他才说道:“吊甲足小地狱,受刑五时!” 阴兵得了令,便将薄玉衡往小道旁一推,薄玉衡瞬间便落入无尽的骸骨之中。 银爻听到泰山王说薄玉衡吸食死气已有1373年,心中一紧,但随即便想到这是薄玉衡自己的选择,便没有阻止泰山王判罚。现下看到薄玉衡陷入骸骨落进第十一层小地狱,心还是免不得揪紧。 薄玉衡被阴兵推下,只觉得下坠间周围的阴寒不断侵蚀他的魂魄,他的脑中逐空白。 他的后背并没有撞上尸骸,而是穿其而过,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坠入深渊的薄玉衡闭上双眼,他攥紧腰间的小葫芦,这当中的魂魄才是他来冥府的真正目的。 之前他帮助成愿搬肉身、核对肉身的时候,就已经仔细记下了三十二名村民的长相,如今进了各大阎王殿,才能准确认出每一个魂魄。这个小葫芦是他以前吸食死气时捡来的,能够悄无声息吸入魂魄。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十八个,还剩十四个魂魄。 至于这些刑罚......本就是他该受的,逃了几千年了,他终于有了面对的勇气。 下坠一段时间后,周围更加阴寒,这种寒冷仿佛有生命力一样钻入薄玉衡的皮肤侵袭骨髓。 突然,下落的身体停止,双脚传来剧烈痛楚,他的每个脚趾好像都各自被一根丝线完全吊住,头朝下,全身上下唯一与丝线连接的便是十个脚趾甲。 那十根丝线不知从哪里深处,或许是施加了泰山王的鬼力,丝线承受薄玉衡的重量与挣扎也完全没有断裂的迹象。深渊之中的阴寒之气令薄玉衡的趾甲断裂之后以超于寻常的速度长出,待先前的甲片完全脱离,丝线有吊住新长出的甲片。 甲肉一瞬间分离的痛苦让薄玉衡止不住地吼出声,额上立刻因痛楚渗出汗水,可他却将手中的小葫芦攥得更紧。 撕裂带来的疼痛远没有后续从脚趾传来的丝丝缕缕疼痛更折磨人,可地狱之中的秉公执法却实际上让他少受些痛苦。更痛的他也经历过,果然只有人心不可揣测,同样身为凡人,才更知道怎样做到身心的双重折磨...... 他忍受痛苦呼出一口气,那会应该是秦朝了吧,同样的刑罚,还是由人来执行更让他感到痛苦。 当时的他身为出入朝政的年轻臣子,跟随恩师入朝为官。始皇新建立大一统格局,天下初次安定,六国归一。他正想与恩师一同为这天下大一统献力,却不想,赵高、李斯两人先一步提出尊法家思想,推崇严苛律法,更是为了完全实现一统、禁止百姓以古议今,提出要全国焚烧儒书。 薄玉衡与恩师出身儒学,原是朝廷专设的博士官,职责为掌管全国典籍、 编撰着述、传授学问,有时替君王分析朝政、出谋划策。 第134章 走过十殿 之后有几次,他与恩师的主张得到公子扶苏的认可与赏识,几经波折,扶苏安排两人向当时的法家官吏修习,这才得以入朝为官。 一经入朝,秦始皇便召开了国会,商议实现彻底统一政策,出入朝堂,薄玉衡的恩师虽已是朝中老人,但以往的博士官并无实权,在朝中的分量不够,自是争不过身为丞相的李斯。 一番争论后,始皇接受了李斯的统一思想,会后当即下令第二日便焚烧儒书,只留下医学、农技等知识科普类书籍。这令以薄玉衡和其恩师为首的儒家官员大惊失色,若焚烧儒书当真实行,儒学在朝中地位更是急转直下,只剩下传授学识的儒学博士官。 于是众人纷纷求上各自人脉,想求始皇折中而行,保住儒学经典以传世,至少后世得以修学。但其他官员明显不想淌这趟浑水,众人一无所获。 儒士们一讨论,最后将希望寄托于秦始皇的二女儿嬴阴嫚身上。 二公主是始皇三十三位子女当中,除扶苏、胡亥两位公子以外最受宠的公主。而这位公主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同其他公子公主不同是,她也会读些诗书。 薄玉衡在做博士官时,曾奉命前往皇宫中的藏书殿内抄书,也正是那次第一次见到二公主。 她穿着华美金贵,在一排书架中寻她感兴趣的书。寻到最后,竟是拿起了薄玉衡身侧的《诗经》。 当时的《诗经》还称为《诗》。 她喜道:“此书倒是有趣,四言一句,既赋又比,大多都是歌谣,读来着实是上口!” 随后,她见周围抄书的博士官,随手揪了一个,问道:“这本书是谁着的?本公主拿回去读一阵子。” 薄玉衡正是被揪出来的博士官,他答道:“此书名《诗》,乃儒家经典着述,其中皆是民间流传的歌谣民诗,并无明确的作者。” 嬴阴嫚点点头,拿了书回宫殿读去了。 因此事,以薄玉衡和恩师为首,第二日便去了二公主殿中。二公主果然同意,领着薄玉衡便去了皇宫前的大坑。 然而,始皇意已决,再加上李斯寸步不离,但凡有人阻止便降下罪责。如此,二公主被李斯背后的胡亥所记恨,软禁在宫中,而薄玉衡则是被押入牢中,日日受削足甲的刑罚。此外,掌管刑狱的官员学法家出身,更是重视律法严苛,不仅与儒士水火不容,还将刑罚变得更加残暴无人性。 那官员每日削他一个指甲,二十天为一轮,第一个被削的指上,刚长好的新甲再次被削,每日痛不欲生。 那时的他,还未修阴阳道,只是普通人呢...... 薄玉衡在小地狱中被倒吊着已过了四个小时,泰山王判他受刑五个时辰,也就是十个小时,他只需要再挺过六小时。 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他在秦狱中受此刑罚近半年,如今不到半天的时间,好熬的很! 孟婆陪着银爻看着薄玉衡受刑,她看着银爻双眼直盯着薄玉衡,未曾移开半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看来银爻与她同样陷入了人间所特有的情爱之中。 只是,银爻比她幸运,银爻有人守护、有人为她担忧。 而孟婆自己,那人早就转世投胎去,物是人非了。 十个小时后,泰山王便遣阴兵将薄玉衡吊上来。薄玉衡半阖着眼,双脚已经血肉模糊,新甲还未完全长好,似乎顾忌疼痛蔓延,薄玉衡只小口呼吸着,胸口起伏微弱。 看到此景,银爻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用神力替薄玉衡疗伤,却被孟婆拦下。 “神使别急,劫,得自己渡才好。”可别步了她的后尘。 薄玉衡又被遣去第八殿都市王。都市王司管在世不孝、违逆父母,薄玉衡并未犯此罪行,又遣去第九殿平等王。 平等王司管杀人放火、违逆律法者,如此一来,又被打入平等王的第十一层磨心小地狱,受针锥磨心刑罚五时。 终于到了第十殿轮转王。轮转王薛礼坐在六座桥前,阴兵将薄玉衡带至轮转王近前。 薛礼用手指在薄玉衡眉心处轻点,半晌后,却是紧锁双眉,睁开眼朝银爻和孟婆看来。 只见薛礼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指收回,随后便记了薄玉衡的名字在面前的簿册上。 银爻见此有些急了,轮转王判定魂魄的善恶并登名造册,以此决定投胎转世的身份、性别甚至是物种。 这次孟婆倒是没有再拦,银爻飞身上前,直接握住薛礼手上的墨笔。薛礼一惊,抬眼看向面前的神使,她笑眯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修阴阳道,不转身,是我门下的,带他来拜阴司。” “拜阴司?!”薛礼有些震惊,也不知道这位神使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神使是不是弄错了,拜阴司,犯不上走阎王十殿啊,直接上报地界城隍,再......” 银爻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面上笑意有些淡去,看得薛礼不敢再言。 但职责总是要尽的,只是薛礼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逐渐低垂看着桌案上的簿册:“再......拜判官就好......” “总之,他的名字不必写在上面。”说完,银爻放开了握笔的手,回身将坐在地上的薄玉衡用力拉起。 薄玉衡脚上十指鲜血淋漓,在银爻搀扶下站都站不稳,他手环住银爻的双肩,身子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银爻身上。 他受刑将近二十五个小时,在人间来说便是一夜没合眼了,又受这么中的刑罚,此刻还有意识能说话已经很好了。 “你......怎么......来了?”薄玉衡气息不稳,说话间隙都忍不住喘息。 “我可怕你死在这里!”银爻有些气闷,尊重他的选择是一方面,但气他不找她一起来冥府又是另一方面,只不过,这气中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他受这么重的刑罚,心疼他从秦朝独自走过两千两百多年。 第135章 都是她 薄玉衡轻轻笑了笑,却是满脸的轻松与不在意:“这样才能问心无愧。” 银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如此倔强地遵守自己的原则、不容任何人打破他的底线的人,饶是她活了上万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孟婆见此也飞身下来,先是对转轮王微微点头,随后才对着银爻说道:“神使,不如先去我那儿喝杯茶吧。” 银爻想到不久前孟婆也是打着喝茶的幌子,把她带去三生石面前,看了薄玉衡的三生,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主意。 “神使放心,这次去我殿里。”孟婆冰冷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瞥了眼薄玉衡,“他也需要休养。因冥府刑罚所受的伤,我那儿的花茶对疗伤最有效了。” 这倒没说错。任何魂魄在经过了十殿阎王的刑罚之后,过了轮转王身后的各桥,便是定了下一世投胎的道。这些魂魄带着满身的伤前往轮回司,得了孟婆用花茶熬成的孟婆汤,便能迅速恢复,忘却前尘,然后才是过忘川河投胎。 银爻撑着薄玉衡的身子跟在孟婆身后走着。薄玉衡两千多年真不是白活的,身上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只是硌得银爻生疼。 薄玉衡则是享受着银爻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手撑着银爻,另一手银爻空闲的手十指交握,尽管脚尖的疼痛和心脏传来的钻心痛楚让他难以忍受,可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完全泄露他的小心思。 等到了孟婆殿中,银爻扶着薄玉衡在圈椅上坐下,她则是挨着薄玉衡在边上坐着。没一会儿,孟婆便捧着一碗茶汤出来了,清香四溢,摇晃的碗中飘着几丝彼岸花瓣,让整座殿中瞬间充满了烟火气。 薄玉衡接过那碗茶,凑到嘴边喝下。 银爻看着薄玉衡喝下茶后,转眼问孟婆:“你日日都守着这座空殿,不会感到孤寂吗?” 她还是第一次进孟婆殿中,没想到是这般死气沉沉,所有的墙面家具都是沉黑色,就是再没心没肺的人在这里面待久了也难免感到压抑。 “还好。这是人间宫殿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陈设。不管是颜色、家具,还是殿外的石狮子、哄闹的人群,都是他最想要的。”孟婆眼睛盯着殿外排成长队领汤的魂魄,“我特意将领汤的地方改到我的殿门口,便是因为他。” 银爻也跟着看向外面,人头攒动。可是一张张灰白色的脸、一双双空洞的眼神,还有......寂静。 她不由得叹气,这与她想要的,终究是不同的,逝去的只能逝去了。 “我看人间都流行在自家门口种一片菜地,有空了就去浇浇水、施施肥,看那一小片绿色的植物,心情也会好些。”银爻对着孟婆道,上次唯一一次见孟婆,还是一个很爱笑的小姑娘,没想到,几万年后再见,已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了。 孟婆闻言,眼里也流露出向往来:“种菜?这倒是有意思。” 银爻见有门儿,也笑道:“我听说有些菜不需要阳光也能长,正适合冥府的环境。像什么木耳菜、芦笋、豆芽之类的,到时候我给你找齐种子和土,然后遣城隍给你送来。” 孟婆听了嘴角有些上扬,也开始规划起来:“这样的话,殿门口边上的空地正好能作菜园子,捧一把彼岸花花瓣埋土里,便能当作养料。” “这才对啊!不要一直陷在你给自己编织的梦里了,梦再好,也得以现实生活为基础。就算是转世了,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了。”银爻道。 孟婆却显然不同意银爻的话,平静的声音道:“现实与梦境的确想联系,可惜神使还是不明白,有些人,即使转世,也都是同一人。” 薄玉衡听着两人的交谈也不自觉浮现笑容,新的事物和新的生命总是会让人产生希望。不过,最让他欣喜的是,通过银爻和孟婆刚才的这句话,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喝下茶汤后,身子里涌出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和每一处穴位,脑子里也因这股暖流的作用而不自觉地浮现他的过去,那些所遇见的人和所遇见的事。 秦朝救他于危难的二公主、棺材铺前他天天等待的小女孩、南下途中的戏楼老板娘,还有给他钱让他去包子铺避雨的大家小姐、带他进紫禁城的从未得宠过的妃子、伴他征战沙场的丫鬟、与他一同流浪的小乞丐...... 当然,还有唐朝时,收留他、关怀他的李乐。 她们都是同一人! 孟婆第一次给他喝下汤后,他听到了她们曾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并未察觉异常,也没有想通其中的意思。现在孟婆刚才的那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难道是她想告诉他,这些人即使转世,也都是同一人? 那她们现在的转世,又在哪里? 薄玉衡又惊又喜,忍不住看向孟婆,却见孟婆嘴角微扬,盯着宫殿门口的空地。 等等!现世与梦境相联系?! 难道......他记得当时听完了每一世的声音后,便是银爻将他喊回现实的声音。 莫非,她们如今的转世,便是银爻?! 不对,应该说,银爻的转世是她们! 薄玉衡大惊望着银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这种感觉,就像是寻找到丢失已久的珍爱物品,处处寻觅,处处失望,最后却发现就在他的身边! 原来,一直是她。 银爻正欣喜于孟婆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事,扭头一看,薄玉衡的眸中情绪翻涌,仿佛像是马上要吃了自己一样,她顿时愣住了,喝茶喝傻了? 她伸手在薄玉衡眼前晃了晃,疑惑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没想到,薄玉衡却一把握住银爻摇晃的手,唇边的笑意明显,她从未见过薄玉衡笑得这么开怀。 他像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将银爻的手抓在手里左扭扭右看看,又像害怕这珍宝再次逃走,紧紧握住让银爻挣脱不了。 第136章 还魂 薄玉衡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头脑,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一股热流冲进脑子里,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想抱住眼前他找寻已久的人。 “我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神使便带着他回去吧。”孟婆目不转睛,神色淡然地说道。 薄玉衡听了,却是立刻起身,手仍握着银爻的手未放,他朝孟婆诚心拱手拜礼,谢道:“多谢泰媪娘娘,我已经明白了。” 银爻则是一头雾水,被薄玉衡拉着的手怎么也挣不开:“什么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她看着孟婆和薄玉衡之间打着哑谜,蹙起了眉。 “神使莫怪,这不过是我替夫君还他的人情罢了,日后神使自会明白的。”孟婆脸上再次出现笑意,随后对着薄玉衡说道,“如此我的人情也还完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你并非独身前来,我便不会相助,你也永远不会明白。” 话落,薄玉衡又是一拜,随后拉着银爻走出了孟婆殿。 薄玉衡好像突然明白了孟婆为何会执迷于等待人间的夫君了,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银爻每一世转世,所以她始终相信,她能够等来她的夫君。 而若说有谁欠他的人情,又是在晋朝,或许便是那位大将军了。 殿中的孟婆看着银爻和薄玉衡离开,她独坐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无奈叹道:“世间有情人不少,却不似你们一般灵魂相缠。” 她话锋一转,淡笑道:“种菜......倒更像是人间的日子了。” —————— 银爻和薄玉衡出了孟婆殿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冥府,而是去了阴阳门,至于为何,银爻也不知道。 她问了薄玉衡一路明白了什么,薄玉衡却红着脸梗着脖子不愿说,只说要去阴阳门。 等到了阴阳门,薄玉衡从腰间拿出装有村民魂魄的小葫芦,对着银爻说:“这里是三十二位村民的魂魄,但是我不希望他们不费半分力气。” “我想他们能够凭借自己回到肉身里。”薄玉衡一脸正色。 银爻明白他的意思,薄玉衡不想救了他们反而让对神明的信仰之意深深植根在广源村村民的心里,而是要让村民们明白,他们自己能够救自己。 银爻点头接过小葫芦,与薄玉衡一同穿过阴阳门,又来到阴阳的交界处,其中等待进入冥府的魂魄比上次只多不少。 她施神力从小葫芦中将三十二个魂魄放出来,这些魂魄除了轻微受伤外全都完整。 村民魂魄们一出来,全都懵懵地四处张望,他们刚刚还在各个阎王殿中受刑,甚至有几个已经在轮转王处登记过名字了,如今看到四周双眼无神的魂魄群,反而吓了一跳。 “诶,小全!这不是小全吗?!”其中一个村民魂魄指着另一个喊道,他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其他的村民魂魄的注意,“还有阿欢!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其余的村民魂魄都纷纷聚集过来,而银爻和薄玉衡则是早就隐身在魂魄群里。薄玉衡轻咳一声,变声喊道:“我在阎王殿里听说了,只要冲着那边那道门跑,就能起死回生!我们快一起冲过去!” 这话一出,村民魂魄都有些心动,很快,其中几个胆大的率先朝通往人间的阳门跑过去。其余人见状,也跟着使出最大的劲儿跑了起来。 银爻见薄玉衡脸上轻松的笑容,自己也不禁弯起嘴角。薄玉衡想的方法倒是的确比她曾经的打算周全许多。 “不过,周围的魂魄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吗?”薄玉衡附身在银爻耳边轻声问道。 “这里的都是死魂,还没穿过阴门进入冥府,不会有死前的认知的。”银爻回答。 有几个村民的魂魄已经马上要穿过阳门了,她攥紧本就与薄玉衡的手,拉着薄玉衡也跑起来:“走吧广源村的新村民,我们也跑起来!” 薄玉衡被银爻拉着穿行在魂魄之中,此时放松满心欢喜的心情与上一次沉重的心思截然不同,拉着自己向前的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因奔跑而飞扬的青丝,撩过他的鼻尖和唇瓣,痒痒的,他一定会紧紧地抱住她,而不是一次次告别。 —————— 两人又回到了广源村界碑前,先他们冲出来的村民已经不见了踪影。 “魂魄一回到阳间,便会自动去寻自己的肉身,我们快些回去,把那些肉身都搬出来,不然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得拍门了。”银爻拉拉薄玉衡的手,向前走去。 却不料薄玉衡突然施力,将银爻往回拉。她整个人撞进薄玉衡的怀里,鼻尖碰触薄玉衡的锁骨,额间印上薄玉衡微凉的唇瓣,周身都被他竹叶清香围绕。 “怎么了?”银爻感受到薄玉衡用力地圈住她,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喝了孟婆花茶后,薄玉衡的伤几乎已经好全了,此时抱住她的力气极大。 薄玉衡在银爻的额上深深印下一吻,随后将下巴搁在银爻的颈窝间,贪婪地吸着槐花味道。怪他,她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可他没有能力保护她,每次都认不出她,都怪他。 “让我抱抱你。”薄玉衡的声音有些喑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银爻脖颈的肌肤上,“我会努力成长,尽我所能......” 保护你。 银爻只以为薄玉衡的意思是会尽他所能修炼成神,笑着安慰道:“别急,我在神界等你。” 听了这话,薄玉衡无奈地笑了出来,冲着银爻的耳垂咬了一口,惹得银爻轻“嘶”一声,环着薄玉衡腰的双手紧了几分。 薄玉衡自然感受到银爻的反应,他非但没有放开莹润的耳垂,反而伸出舌头轻舔几下,口中含糊说道:“那你......可一定要等我......” 银爻瑟缩着身子,忽略从耳垂处传到四经八脉的异样电流,掐着薄玉衡腰间仅有的一点软肉,连连应声。 “知道啦知道啦,我等你就是了!” 第137章 新的信念 薄玉衡闻言才勾唇,又坏心地咬了咬银爻的耳垂,才不舍地让银爻离开自己的怀中。 等到了据点中,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陆开止和祁霖从山下运来了不少速食食品还有药品等以备不时之需。 谈月明一见银爻和薄玉衡进门松了一口气,跑到两人面前,拉着银爻的手问道:“银爻姐姐你们俩这么久都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们了,我们差点就要跟找失踪村民一样去找你们了!” 银爻带着歉意笑了笑,这次确实事发突然,没来得及通知月明他们。 “对了,赶紧把那些村民的肉身搬到广源村村口去,一会儿该还魂了。”银爻招呼着成愿、江舟还有陆开止三人一起来搬村民肉身。 多日不见的岑申倒是破天荒地从生活区走了出来,靠着墙懒散地看着忙碌的几人。他叹道:“你们不累吗搬来搬去的,前几天不是刚刚搬进去?” 银爻瞥了他一眼,抽空回答:“世界都变了多久了,你才养好伤露面?” 岑申挑眉,不情不愿地加入搬肉身大军,他的确是偷懒了,这人间的生死存亡关他一个魔修什么事?他受着伤,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懒得管这些。 搬完肉身之后,差不多已经过了五十多分钟,几人干脆就躲在附近隐蔽的小山坡上,观察这些肉身的动向。 过了没多久,躺着的肉身中有几具率先动了起来,先是手指轻微抽搐,接着双脚开始瑟缩,眼皮抖动,胸口重新开始起伏,这都是魂魄正在与肉身融合的迹象。 又过了几分钟,几个村民渐渐转醒,他们坐起身来,当确定这附近是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广源村后,他们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重获新生的感觉令他们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拉着手大笑。 过了一阵子,人群中一个男人拉着孩子跑进村里,大喊着:“玥儿!玥儿!我和孩子回来啦!” 岑申撇撇嘴,指着那两个人道:“喏,那两个就是成玥的丈夫和儿子。” 有了这两人的带头,其他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进村子里回家报喜。 整个广源村瞬间热闹起来,几乎家家都洋溢着喜气。失踪的这三十二名村民,是广源村中三十户人家的顶梁柱。 “爹!你不知道,我能活过来,多亏我跑得快!” “娘,幸好我平时天天去井边挑水回来,不然我跑得没这么快哈哈哈!” “玥儿,我和孩子都回来了,平时你带孩子真是辛苦了,幸好跟你学了几招,我才能平安把孩子带回来!” “以后我可以去城里打一个要跑步的工,神仙都跑不过我呢!” ...... 银爻等人站在小山丘上看着广源村的这番景象不免感到欣慰,希望能够按照薄玉衡所想,日后村民们能够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 薄玉衡看着广源村,唇角微勾,他突然在脑海中回想起成汕瑝的话,当时的他站在电脑屏幕前,眼中满是热忱。 成汕瑝多少受到了广源村中祭祀山神的影响,他不完全相信外界的科学,但也不愿接受广源村盲目的山神崇拜,他转而选择的了人类自己的信念。 “这应该就是成汕瑝所说的信念和人类信仰之力吧?”薄玉衡轻声道。 “嗯?什么人类信仰信念的?”陆开止疑惑问道,他一只猫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说对新山神的信仰吗?” “不,是村民看向村外的眼光。”银爻看着团聚的村民们,刚刚还魂的村民有些已经背上了竹篓准备上山了,看来在阴阳交界之中,这些村民对待神明护佑的观念的确有所改变。 —————— 回到据点中,剩下的基本都是后续完善事宜,这些银爻等人已经不需要再参与。 当然,成愿最担心的事也发生了,特殊部门将广源村善后安抚的工作也交给了这个四人小队,这消息令成愿无奈地仰天长嚎。 幸运的是,有了薄玉衡帮助村民还魂,现在广源村的村民不再同以往一样将神明的庇护看作比自己的生活都重要,这点对成愿等人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对神明的信仰仍然根植在村长老人的心中,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几百年流传下来的村中风俗,自然也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消磨抚平。 银爻、薄玉衡、岑申、谈月明和陆开止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跂踵山,这个据点便暂时留给成愿等人使用,之后自会有东山部的谈家弟子来收回。 期间,银爻与薄玉衡也交换了几天来相互之间得到的信息,东山部的谈家人听说了银爻在南山部中的壮举后,展开了内部自查,如今是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另外,银爻也将她与舛邈讨论之后关于灵脉的猜测告诉了薄玉衡,薄玉衡知道后连夜遣了信得过的人去了东山部,果然从东山部中银爻槐花法相之下发现了两块迷榖木片。 “原来你和舛邈那天在内间两个多小时,是在讨论灵脉的事情。”薄玉衡如释重负,语气不免有些嘲讽自己的意思。 “不然我跟他有什么事好聊那么久?那些天让他说点关于扶桑神的事情就跟挤牙膏似的,人又冷,还磨磨叽叽的......”银爻吐槽道,声音很轻,但全都被薄玉衡听去了。 他瞬间脸上如冰雪消融,深邃的眼窝中盛满了柔情,尤其是在看到银爻气鼓鼓的腮帮子更觉得可爱,心中因为误会而筑起的高墙被自己顷刻推翻。 薄玉衡将银爻收拾好的一大箱子重物搬到据点外,正看到谈月明和祁霖在电脑前低声交谈着。 在他们几人当中,最舍不得离开的就要数谈月明了。她与祁霖从小一起长大,后来离开了南山部到谈府后两人见面更少。再后来,祁霖来鲁城上大学,两人就只能依靠电子通信设备联系,直到进了跂踵山,处理广源村的怪事才见上面。 第138章 出马仙? 薄玉衡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便只当作没看见,让两人多聊会。 “月明,以前是我不知道谈家的真相,这次事情之后,我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我父母谈家的神圣重任,以及......”祁霖抿唇,眼神不敢对上谈月明晶亮的眸子,“我......和你的......婚事。” 谈月明同样知道祁霖的父母嫌弃她从小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嫌弃她什么灵女的身份,所以一直找各种理由想找她哥退婚,但当时祁霖只以自己先上大学的理由拦下了他的父母。 尽管祁霖一再向父母强调他有多么多么想和谈月明在一起,可他的父母始终认为谈家所谓的诛邪除异,实际上就是耍耍花架子骗钱的行当。 谈月明心中也明白这一点。 她听着祁霖说得信誓旦旦,可她却知道,等他们走后,特殊部门会遣东山部的谈家弟子前来接手,并将祁霖所在的这个四人小队连同跂踵山附近的所有村子村民一起,清除记忆。 到时候,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的相处,以及他亲眼所见的大战,他都不会记得。他们两人中间依旧会横隔着各自的家族。但这些谈月明都没告诉祁霖,她虽然和祁霖两情相悦,但是一个身为谈家的灵女,一个是富商家族的长子,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再聊了一会,谈天说地,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时光,那时候他们毫无顾忌,什么都说...... 银爻五人来时空手,去时倒是一人一个箱子。几人从最初的小路走出山,岑申的车依然停在原地,只是落了厚厚一层灰。自从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因为成汕瑝留言的事情开车出去过之后便一直停在这里。 “嚯!咳咳咳——”岑申随手拿了块不要的抹布往车顶、车把手扫去,掀起一阵灰尘,惹的他止不住咳嗽,“小银爻,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 银爻看了看薄玉衡,这个倒的确还没想过,之前他们来得急,根本在鲁城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不如先去我家住一阵子吧?”岑申将手搭在打开的驾驶座车门上,脸上笑得暧昧。 “那倒不必。”薄玉衡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拉着银爻挨着坐在后座上,“谈家在鲁城还是有些产业的。” 说完,薄玉衡用手机搜出一个酒店名,展示给岑申看:“就住这儿,至于你......” 他拉长尾音,似乎是在仔细思索,好几秒后才说道:“一起住在这儿也不是不行。” —————— 回去的路上,除了开车的岑申以外,众人都沉沉睡去,在跂踵山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事要做、时不时又出现新的紧急情况,大家都有些心力交瘁,现在终于能够放轻松毫无顾忌的睡一觉。 一个小时之后,下了盘山路,将要走上国道,一辆越野车却拦在岔道口上,将路完全挡住。 黑色的越野车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黑色的修身衣裤,脚踩一双低筒靴。一头波浪长发散在脑后,脸上的大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岑申猛地停车,想要下车理论,但看那车前的女人越看越眼熟,这不是那个拍纪录片的竺璃嘛。 岑申把坐在副驾驶上的陆开止摇醒了,翘起的下巴扬了扬,指向前面的黑色越野车。 陆开止睡眼惺忪,皱眉看着竺璃,奇怪道:“她怎么在这儿?!不是让成愿他们送回鲁城酒店去了吗?” 急刹车和陆开止的说话声将后座熟睡的三人也都吵醒了,银爻坐在正中间,正好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竺璃。她皱眉嘀咕:“她不是被清除记忆了吗?怎么还守在这儿?” 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记忆没有被完全清除,否则她不会还记得跂踵山,更不会守在这里。 陆开止和薄玉衡下了车,想要问问情况。陆开止先装作不认识竺璃的样子说道:“小姐,我们的车要出去,麻烦您稍微挪个位置,多谢。” 竺璃听了撇嘴:“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偷懒啊?叫小姐姐不行吗?叫小姐把我喊老了!” 陆开止只得再弯起嘴角道:“小姐姐,我们的车子想要开到国道上,这儿只有这一条路能走,所以,麻烦您让一让。” “我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啊,你们看不出我是在这儿专门等你们的?”竺璃微微低头,墨镜后露出半双眼睛,豆沙色的双唇勾出弧度,“等你们七八天了,还免费看了一场空中大战!” 竺璃说话声音不轻,再加上声音清脆,很容易传到银爻几人的耳朵里。 “银爻姐姐,这可怎么办?清除记忆的法术对她没用啊。”谈月明扒着副驾驶的靠背,歪头皱眉观察外面的形势。 薄玉衡明显跟竺璃又说了些什么,但是竺璃仍是朝车内看来,说道:“我想跟那位神明说话。” 这话一出,瞬间让在场的银爻几人都面色一僵,他们不知道清除记忆后的竺璃到底知道多少。 不过,银爻也下了车,走到竺璃面前。竺璃个头比她高一些,靠近时,她仔细观察竺璃,竺璃浑身上下是沾染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可是再怎么看她也是一个凡人,怎会逃过成愿的记忆清除法术。 “不用看了,我的记忆根本没有被消除。”竺璃在看到银爻下车后主动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桃花眼来,“团队的其他人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跟他们不一样,那中法术对我无效。” 银爻挑眉,无声地询问缘由。 “我家祖上有一位出马仙,那位仙人现在还在我老家。虽然一直到我这一代都没有适合成为出马仙的人选,但是我家族人的血脉与普通人还是不太一样,成队长的那些术法对我无效。”竺璃脸上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这件事从没跟别人说过。” 竺璃下一句话却让众人心中一跳:“您是银爻神使吧?我家那位仙人以前提到过您。” 第139章 北行 出马仙?银爻似乎听到过这个词。她被封印之前,妖与人接触较少,还出了姜子牙等一众斩妖之将。 那时候虽然也有一些出马仙,但当时并不太盛行,起因是几只小妖承蒙人类相救,想要报恩,还了欠他人的恩情之后便能在升神的时候少受些罪,于是帮那人完成些心愿。 久而久之,那几只小妖的家族发展壮大,并逐渐发现这也是一种修行的妙法,还能积攒自身的福报阴德,因此出现越来越多的出马仙。 不过,听到过银爻的名头的出马仙家,银爻倒真的不知道有谁。 她朝着竺璃靠近几步,问道:“你说的那位仙家,胡黄白柳灰,属哪一门?” “胡,是胡家!”竺璃低声回道,似乎不太想让别人听见,“仙家不喜欢外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虽然能够看出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但是我从来不敢说出来。但是仙家提过您的名字,所以我才来找您。” “狐族?”银爻闻言深思,她掌管人间山海异兽之后,甚少与妖族来往,唯一称得上有交集的就是青丘狐族,可青丘不像是愿意降身份做出马仙的族群。 更何况,出马仙在北方较多,更不可能是青丘一脉。 竺璃见银爻皱着眉垂眼思索,又说道:“我老家在山河南城,我家是那一片上唯一一家出马,我来找您也是有事相求......” 山河南城,那么应该是涂山狐族或有苏氏狐族的可能性较大,不过,山河南城的出马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是说那些动物仙过不了山海关? 似乎看出了银爻的疑虑,竺璃又解释道:“我们家以前是东北一带的,但是祖上早就迁居到山河南城了,那位仙家也不是东北一带土生土长的动物仙,所以不受限制。说是出马,实际上那位仙家根本不需要附身在人类身上,也能帮着看事。” 所以竺璃所说的出马,实际上就只是一个说法,但并不按照出马一样办事。 说到山河南城,她正好想到有些事想要去山河南城中的洛城查明。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银爻问道,如果这件事她能够接手,正好也有个由头去山河南城。 竺璃靠得银爻更近,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家的那位出马仙,突然找不见了!” 出马仙不见了?这对一个堂口来说是大事,但出马仙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自己的堂口,更别说像竺璃家这种传了好几代的了。 “我每个月都会回老家一次,主要是去拜仙家,但是我和团队进跂踵山之前,我回去了一次,仙家却不见了!”竺璃声音很明显的焦急,“我家中的人都在想办法找,可是都找不到,我前几日听见了您的身份,所以想拜托您帮忙。” “你们是怎么判断仙家不见了的?” “家中小辈的规矩是,即使不做出马,也要每月回来拜一次供奉些香火,仙家会将香火烟气吸入像中。但上次没有,那烟气全都直直飘上了天也没见吸走。” “家中的老人起初只以为是仙家在休息或是办事去了,我们小辈就等了几天,可那香依然没人来收!” 银爻听明白了,出马仙由于没选到合适的出马,但是竺璃家中想要留住仙家,便每月供奉大量香火给狐仙,所以香火没人收,便意味着仙家出事了。 “行,我明白了。”银爻冲着竺璃的黑色越野车扬了扬下巴,“你上车挪走,我跟你去看一看。” 薄玉衡和陆开止也是点头应下,正好,谈家的北山部那边有些异动,薄玉衡可以亲自去处理。 之后,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坐上竺璃的越野车,岑申等人开车在后面跟着。几人先在鲁城找了个地方吃饭再准备出发山河南城。 吃饭时,饭馆小,几人只能两两分开坐,薄玉衡自然是抢着与银爻一起吃饭的位置,惹得岑申频频斜眼。当然,谈月明也出了不少力,拉着岑申问这问那,最后俩人坐了一桌。 饭馆虽小,菜都是农家小炒,味道不错。饭时,薄玉衡趁着只有两人的时机主动跟银爻说了自己的计划。 “谈家北山部最近异动频繁,负责的两位长老已经许久没有回报谈家总部的消息了,到时候得去看看。”薄玉衡优雅地拿着竹制筷子往嘴里送菜叶。 银爻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她之前在南山部恶补历史时,想到她曾经在谈家的湖底幻象中看到过唐朝的谈家主,名为谈闵,是第三十九代谈家主,正是薄玉衡曾提到过出事的那位家主。 “当时在幻境中,似乎看到过谈家的第三十九代家主谈闵,当时他说要赶回洛阳救谈家族人,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些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的线索。” 薄玉衡闻言,思索道:“根据残存的谈家史册,第三十九代家主谈闵正是处于唐朝时期,可当时并未迁都,谈家总部应该位于长安才对,怎会是洛阳?还有现在的北山部,也位于长安,也就是现在的安城。” 经过恶补,银爻对于唐朝的历史也有些了解,唐朝首都位于长安没错。只是,唐高宗于657年迁都洛阳,至此,洛阳与长安并称为两京。 “不过,自那次迁都之后,唐朝在两地来回迁移,或许是哪一次迁都时搬过去的。”银爻说道,两人交谈间,桌上的饭菜倒是没怎么动。 “还有。”薄玉衡突然想到什么,“之前我一直阻止你查李乐的事情,现在,我想跟你一起查。” 这话倒是让银爻有些意外,上次在南山部里薄玉衡发怒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怎么突然想查了?” 薄玉衡低头组织语言一番,然后才抬头道:“我并不想执拗于过去,可是我现在发现,李乐与我现在、过去认识的人都有所关联,并且,我认为李乐的死不是意外,我想查明白。” 第140章 竺家 银爻默许,对她来说,薄玉衡愿意解开心结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听到薄玉衡仍旧执着于李乐,她的心里有些涩涩的,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 她知道,李乐就像一块大石头,始终压在薄玉衡的心头,永远挪不开。可她不知道薄玉衡和李乐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有了多浓厚的情感羁绊,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薄玉衡心中,和李乐比起来究竟孰轻孰重。 她突然感到有些恐慌,作为神明,不论面对怎样强大的妖异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自己不过是薄玉衡千百年来遇到的其中一个互诉衷肠的女人,她害怕自己不过是一个与李乐相像的女子所以才被薄玉衡当作“女朋友”。 银爻心中暗暗想着,若她真的只是一个替身或是解闷的,她一定当即甩下他离开! 银爻面上不显,而对面的薄玉衡显然已经沉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全然没有发现银爻的异样。 —————— 吃完饭,几人仍是开两辆车前往山河南城,由竺璃带路。一路上路过几个服务区,停下休息一阵子。如此一来,到了山河南城境内,已经过了傍晚。 竺璃又开着车一路带几人去了她老家,又是高速又是山路的,等下车已经是深夜了。 竺璃老家的人听说了竺璃要带银爻等人来帮忙,又听说了银爻的身份,现在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还安排好了饭菜住宿,拿出家族中所有的好东西招待银爻等人。 几人所在的是一个山区,其中囊括了五六个小村子。这个山区算是附近一带比较富庶的地方了,附近开了不少工厂,离村子较远的山上还有开山采矿的痕迹。 竺璃的家族在这附近又是最富饶的家族了,竺家老宅位于村子边上,占了很大的一块地,盖的宅子也有了年头,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 出来迎接的是竺璃的太奶奶,面容慈祥,但一双眼睛却有不似老人的清明。她身躯佝偻,撑着拐杖,由一个年轻男子搀扶着站在大宅子门口等银爻几人。 “太奶奶!”竺璃停好车后,一下车便小跑过去抱住了那位老人家。 老人家笑得脸上的褶皱更深,伸手轻轻拍抚竺璃的后背,充满了长辈对小辈的慈爱与关怀:“回来啦,太奶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羊肉烩面,还有灌汤小笼包,都是你最喜欢的馅料。” “谢谢太奶奶!”竺璃二十七岁的人,在她的太奶奶面前仍然像一个小孩子,嗓音稚嫩并肆无忌惮地撒娇。 随后,老人家才正色看向银爻等人,眼神最终落在银爻身上,她的脊背更加弯曲,语气瞬间变得恭敬:“您便是银爻神使?” 银爻上前将老人家扶住,面上笑得温柔:“老人家不必行礼,我听竺璃说了仙家的事,能不能解决得先看看才行。” 老人家清明的眼中笑意顿显,连连道好,拄着黑木杖便转身带着银爻进了宅门。 “神使,老身在客堂内备好了饭菜,神使若是不嫌弃,便留下吃完,宿在这里。”老人家被年轻男子搀着,木杖一下一下往前杵,身子走起路来有些发颤,但却速度极快。 竺璃跟在银爻身后,向她低声介绍老人家和旁边的那位年轻男子。 老人家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是竺家最长寿的人,名为竺娩,也是竺家现在的掌门人。现在竺家的仙人便是竺娩祖上从东北带出来的,她的丈夫则是山河南城人,入赘竺家。 至于旁边搀扶竺娩的年轻男子,则是竺璃的堂哥,名叫竺长升。竺娩婚后育有三子,竺长生是竺娩二儿子的孙子,竺璃则是竺娩三儿子的孙女。 竺长升与竺璃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都在竺家老宅长大,但是竺璃的爷爷一支希望孩子后代能够读书出人头地,而不是在老家当出马仙,于是将竺璃送出山区去城里读书。而竺长升的爷爷更希望将家中的出马传承下来,于是二儿子这一支对出马看事等懂得更多,留在老宅里操持出马供奉等事宜。 “那大儿子那一支呢?怎么没听你说?”陆开止跟在竺璃后面,好奇问道。 陆开止的声音不算小,竺璃正想阻止他,却听见竺娩说道:“他跟人去采矿,被埋进山里啦......” 走在前头的竺娩一边说着大儿子的死,一边颤颤巍巍走在前头领路。竺娩的态度让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悲还是该叹,大儿子发生意外,使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任谁都会感到伤怀,可竺娩的平淡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倒是竺长升半侧着头解释道:“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伯公去的早,如今已经进家族灵堂了。” “是啊是啊,都五十多年了,我那大儿子祝儿,应该早就已经去平凡人家享福去了,好过在我们家受罪。”竺娩笑着说道。 穿过宅前院,沿着矮墙穿梭几道刷上红漆的沉重木门,便到了仙家所居之地。这一方院子中花草繁茂,建有高墙,不让外人轻易窥探。 这个院子三面围墙,只有在东南处的墙角边有一条小道通向外头,也就是银爻等人进来的路。剩下一面则是只有一个房间,房门一打开便是一个供奉桌,桌上摆着五六盘供品,桌后是一座小庙,坐着一只九尾狐金像。桌两边各点一只粗红烛,桌正中供着一顶香炉,炉中还有未燃尽的香。 这种香与普通的香不同,是专门用来供奉家仙的,由家族人点燃,香火便只能由该家族的家仙享用,其他来路不明的妖、仙等都夺不走。正如竺璃所说,这香的烟火直直向天空中飘去。 供奉小庙被设置为玄关,两边各有一条小道通往房间内部,内里便与普通的房屋家具没什么两样。 银爻仔细嗅了嗅,屋中的狐味虽淡但还未完全散去,近一个月内狐仙还出现过。 第141章 矿坑 “这位狐仙是什么来历?”银爻边观察四周的陈设,边问站在门口的竺娩。竺家人对狐仙十分敬畏,从来都只在门口的小庙上香,一次都没进过房间内部。 “这位狐仙在我家传了已经有八百多年了,以前我们家还在东北一带的时候,也是有名的堂口。后来那边堂口竞争激烈,越来越乱,狐仙不喜欢那个氛围,便说想要迁居,还点名要迁入洛阳。”竺娩回忆起过去的那段时光,脸上不免有些骄傲,“当时我们的堂口闻名十里八乡,附近村民有事儿第一个找我们看,我们堂口要是不接,其他堂口也不敢轻易接手......” 竺娩望着房门口的狐仙小庙出神,心中想起竺家的过往,看似在向银爻说着竺家与狐仙的过往,实则是在回忆家中的往事:“搬到洛阳以后,这边信奉动物神的少,但是找上门来看事的也是不少。可惜,竺家已经四代没有出过合适的出马了。” 听着竺娩介绍狐仙往事,银爻在房间内四处查看。房内除了桌椅、床铺等没有额外的家具,这位狐仙过得还挺节俭朴素。 银爻走出房间,说道:“这位狐仙的确不在,根据房内留有的气息判断,或许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一个月?!”竺璃有些诧异,仔细回忆道,“我上次回来供奉香火是月初,现在已经快月底了,算起来倒是的确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 银爻又转头问竺娩:“房间内的桌椅床铺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留下他的气息,但是他的气息太淡了,恐怕不足以找到他。你们有没有什么他曾经使用过的东西,我可以帮忙找一找。” 闻言,竺长生想起来了什么:“有!狐仙有一天晚上让我打了盆冰水来,那个他应该用过!” 说完,竺长生当即便将盆端来。银爻接过,手上的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铜盆,但却因狐仙使用过,竺家人便将其好好保存起来,她仔细确认一番,盆上的确留有狐狸的味道。 她召出墨槐枝,就像上次在南山部寻找活尸一样,利用墨槐枝寻找狐仙。 充盈蓝色幽光的锏身一抖,便循着某个方向飞出了院子。 仍然是银爻和薄玉衡追上去,当然,岑申也抢着跟上去,陆开止和谈月明便留在了竺家。 银爻等人跟着墨槐枝一路飞出竺家大宅,飞出村庄,直向深山当中冲去,最后竟停在一座废弃矿山前。矿山敞开的黝黑山洞像是对三人张开的一张巨兽大嘴,冷风簌簌吹起山洞前的枯枝落叶和矿工留下的废纸,边上堆着碎石沙砾和废弃机器零件,扑面而来的萧瑟荒凉之感。 银爻等人靠近看着矿洞,却见黝黑的矿洞内部被巨大的碎石块堵住入口。 “矿洞后头好像是一个大矿坑。”薄玉衡爬上矿洞边石块堆积而成的小坡,看向矿洞后面。 银爻和岑申也爬上小坡,矿洞后面果然是一个大矿坑,不过这个矿坑显然年代久远,坑底已经蓄起了积水,成了一个小型的湖泊,此时已经是深夜,底部的水泊似乎是死水,明亮的弯月倒挂在湖中。 如梯田一般的矿坑向内层层延伸,周围矿坑壁沿上生长不少绿色植物,靠底部明显是一些青苔,高度较高的坑壁则是生长杂草和小树苗。 这个矿坑唯一诡异之处在于,坑壁不仅有绿色植物,还有不少洞穴,便如敦煌莫高窟一般。而刚才几人看见的矿洞,另一头的洞口便通向矿坑中。 银爻等人跳入矿坑中准备一探究竟,矿坑之中的洞穴并未被岩石块堵住,几乎每一个洞中都飘出一股腥臭味儿,像是肉类腐烂的酸臭和鱼类海产的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岑申闻得直皱眉,几乎要将在竺家刚刚吃完的美味佳肴全都呕出来,他捏住鼻子用手扇风:“这儿不会是什么扔尸体的地方吧?怎么这么臭?周围的村民们都闻不到吗?” 他靠近洞口仔细往里瞧:“黑乎乎的,只有洞口摆着些臭鱼烂虾,还有已经烂透了的动物尸体。” 这场景,更像是在......投喂? 三人已经几乎到达矿坑底部,距离坑底的水泊只有两三层的距离,岑申的抱怨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明亮,甚至在矿坑之中一次次回荡。 岑申的话就像某种咒语,回声未落,矿坑之中立刻地动山摇,坑底的水面从中心荡出剧烈的层层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从水下冲出! 然而,还没等银爻等人弄清状况,矿坑的洞穴之中齐刷刷传出熟悉的嘶吼嚎叫声! 时隔多日,此起彼伏的嚎叫依旧令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这叫声赫然便是南山部深山当中遇到的活尸! 此刻矿坑之中的每个洞穴都传出撕心裂肺的野兽嘶吼声,连同吼声一同传入耳里的,还有窸窸窣窣的挪动声,而银爻和薄玉衡对着声音再熟悉不过,这些活尸正在苏醒。 “先退出去!”银爻低声喊道,她已经在山洞里见识过活尸群难以对付,此时三人正位于坑底,若是活尸从山洞中全部冲出,他们位于地形劣势,难守亦难攻。 三人赶紧一层层往上跳,可还是来不及了,活物的气息在腥臭味之中尤其明显,也更加吸引这些吃活物的活尸。仅仅飞身向上跳了三四层,已经有少数活尸挣扎着冲出矿洞了,大张着嘴嚎叫着扑向三人,同时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臭腐烂味道。 数量少时还能应付自如,几人又赶紧冲上几级,此时距离矿洞口只剩五级。 活尸群根本不给几人喘息的机会,一个又一个冲出洞穴,坑底的活尸也在向上爬,对着三人露出沾满血污的牙。 与此同时,坑底的水面颤动得更加剧烈,连带整个矿坑都震颤起来,这让银爻三人逃出矿洞更加艰难。 “来都来了,怎么还想着走?” 第142章 女魃 坑底传来一道女声,魅惑甜腻,拖长尾调,却像腊月寒风,冷得只让人打颤,从心底生出恐惧,一听便知是女妖。 银爻回头看去,只见坑底水面层层涟漪之中,探出一张妖艳的脸,整张脸倒立着望向往上窜的银爻三人,脸上的大嘴弯出恐怖的巨大弧度,嘴角几乎咧到眼底,而那双眼睛在黑夜中尤其明亮,发着白光。 “糟透了糟透了!现在可是深夜,没有太阳压制这些怪物,糟透了!”岑申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可就是这喊叫声吸引了更多的活尸涌来。 银爻蹙眉,心中冒出一阵火气,神力蕴出一掌便拍晕了岑申,扔给身后的薄玉衡:“你拎着他!”随后,她敛眉望向从水底钻出来的女妖。 倒挂的那张脸打破水面中的弯月倒影逐渐升起,露出巨大残破的身躯。那具躯体显然也很陈旧,她没动一下关节处便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像是齿轮在转动,又像是指甲刮黑板,刺耳尖锐,惹得银爻体内气血翻涌、心气难顺。 活尸已将前面的去路挡住,拼战在所难免,四面八方都是扑上来的活尸,薄玉衡将岑申放在地上,趁此时间蕴出殁力,召出黑色长剑,并在三人周身设下护罩。 银爻见状,神力蕴出,有了上次南山部除活尸的经验,这次直接释出八苦业火,将火苗四散射入尸群,矿坑瞬间成为冰蓝色的火海,将坑中照亮得如同白昼。 如此一来,黑色长剑和墨槐枝相互配合,一同诛杀活尸,活尸群难以靠近。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坑底的女妖了。 银爻仔细观察,发现这片尸群没有红眼活尸,或许,这女妖便是活尸的领头! 女妖的修为明显比以往所遇到的红眼活尸更加强大,现在的活尸群也更具攻击性,粗浅推断,这女妖也至少有几千年修为,但释放出的威压比跂踵山大蛇还要强上几十倍。 银爻暗自心惊,出世以来,除了恶神鹭驺的残念以外,眼前的女妖怕是要成为她遇上过的最难对付的了。 随着女妖神躯探出水面越多,银爻越是心惊。女妖露出水面的四肢骨瘦如柴,残破的青色长袍未沾染上半分水分,她双手撑在两侧的矿坑岩壁上,俯身将诡异的脸向银爻靠近,下半截身躯逐渐出水,却是在腰肢处一百八十度扭转,双脚同样撑在后方的矿坑壁上,像是一只四脚蜘蛛。 四肢的关节凹陷处带出大量池水,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但更多的却是直接蒸发,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妖的脸仍是倒着,嘴角弧度咧得更大,她的身躯占去将近一半的矿坑。此时她用四肢支撑起身体,那张脸竟是与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同高! 银爻看清这女妖真身后倒是不像起初那样心惊,心中反而有些唏嘘。 青衣天女,当年一句“神北行”便除水道、通沟渎,助黄帝诛杀蚩尤,却因神力散尽而留于人间。曾经的神界天女旱神魃,留居人间,所到之处皆是大旱,被曾经同为黄帝座下的应龙封印。 同列神位的银爻不免有些感慨,女魃,曾经的一方神明,助黄帝大战,却落得如此下场,沦为妖物。 只是,当年的黄帝与蚩尤大战对银爻来说算是后世神之间的恩怨,她不会插手。战后,她只听说女魃留居人间北方,却不知道,女魃最后竟被封印在矿坑底下。 女魃见银爻脸上的同情之色,嘴角弯曲启动弧度有所下降,闪烁幽光的双眼划过一瞬间的疑惑,随后,她似乎也认出了银爻,从抖动的喉间发出尖细甜美的嗓音:“银爻神使......” 倒挂的脸上,双眼蒙上一层迷雾,似是在诉说委屈,但发红的眼白又似是在发泄愤怒,然而,那双眼中刚刚蓄出的泪水也如同坑底的池水一样瞬间蒸发消失。 消失的泪水成为压死女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瞬间暴怒,甜腻的嗓音转眼成为粗犷怒吼:“为何!吾生来大旱,岂是吾之错!” 吼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听来与周围活尸的嘶吼如出一辙! 陷入暴怒的女魃狂吼更甚,挂在身躯上的青色布袍无风自动,深广的矿坑内部突然刮起狂风,卷得巨石沙砾一同飘在空中,撞在四周的矿道岩壁上下落然后再次被卷起。 薄玉衡的殁力护罩陡然承受重击,他苦苦强撑,幸而有银爻神力的迅速加持才不至于造成内伤。 蓝色与紫红色交织在一起筑起坚固的护罩,同时承受活尸的攻击和女魃掀起的飓风。 “虚伪,你们都虚伪!同情,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女魃仍然怒极咆哮着,已然由暴怒陷入癫狂之势,完全不分敌我,狂风卷起巨石和活尸,撞在岩壁上要么碎成沙石,要么撞成一滩烂肉泥。 风势越来越大,银爻拉起薄玉衡,两个人将岑申架在胳膊上,一前一后朝矿道边的山洞跑去。银爻经过观察,矿坑内部岩壁较为坚硬,即使是巨石活尸被狂风卷起拍在上面,这些岩壁也丝毫没有裂痕,如此坚硬耐撞击的岩层,或许正是当初应龙选择将女魃封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山洞中被银爻的八苦业火照亮,除去剩下的几个活尸后,银爻和薄玉衡便靠在洞内岩壁坐下,将岑申靠在两人中间,躲避女魃的怒火。 银爻之所以没有尽快将女魃除去,便是害怕一旦除去女魃这周围可能会出现爆发的山洪,她必须小心谨慎,先弄清楚封印的方法和缘由,才能将女魃一举诛灭而不留后患。 银爻嘱咐薄玉衡看着岑申,留在山洞中,自己则是孤身在山洞间穿行。 矿坑内部的山洞彼此互通,她在一个个山洞间疾行,企图寻找形成封印的神符。 几万年前,由应龙来封印女魃,正是因为应龙司水,女魃掌旱,两两相克,应龙更胜一筹。 第143章 应龙蛋茧 万年前,应龙封印女魃时,这山还没有矿坑,山体还没有被开采,那么应龙又是怎么将女魃封印至地底?他要如何打入神符? 银爻飞速思考,伏羲和少典交给她的所有符诀和封印法门一一在脑海中闪现,却又被一一否定,以女魃现在的情况来看,活动范围只在矿坑当中,或许是在开采过程中损坏了部分神符,因此她能够在封印周围小范围活动。 矿坑中女魃仍然处于癫狂之中,沙砾硕石还有活尸全都无一例外被卷起,飓风便像是一双无情的手将卷起之物全都狠狠地拍在岩壁之上,不住地发出巨大的重物拍击之声。 银爻在山洞之间神行,双眼快速掠过所有岩壁,除了岩石裂缝之外没有任何发现。她只能沿着矿道一层层地找,一边躲避女魃卷起的巨石,一边快速变换身形。 突然,她在一个山洞内停了下来,这个山洞的构造与其他山洞都不相同。古人将天地视为天圆地方,其他山洞皆是有此特点,洞顶呈圆弧形,洞与洞之间天顶并不相通,反观地面则是四通八达,每一个山洞内呈规则方形,有棱有角。 眼下的这个山洞,地面凹陷,天顶向上凸出,俨然像是一个蛋内的世界。周围岩壁均被打磨光滑,留下灰黑岩石和黑红矿脉的走势,天顶隐隐渗出几缕水柱,顺着光滑的石壁向下积在地面的最深凹陷处。然而,水柱不断,却并未在脚下积起水洼,显然底下有孔洞将水流引出。 银爻正想进一步探查,却听见地底孔洞中传出一阵喊声:“神使在上,有苏氏狐族苏颂今拜见。” 有苏氏狐族?银爻从来只听过这个狐族却从未接触过,难不成这个苏颂今就是竺家的狐仙不成?苏颂今的声音很轻,在山洞外不断的撞击声下,显得断断续续的。 银爻未答话,那苏颂今又说道:“神使,此处应该是应龙神设下的蛋茧,我被困在这一个多月了,您小心应对!” 蛋茧?应龙的确有此制敌奇招,可蛋茧应该是用于困住兽类生灵的,对女魃不起作用,应龙在此设下蛋茧并不能对封印女魃起到任何作用才是。 “神使,这个蛋茧应该是起到保护作用,之前外面都是活尸,或许是为了躲避活尸才有此蛋茧,并非只有兽类才进的来。”苏颂今的声音在洞内回响,听上去悠远飘渺,“神使施展您的神力,应该就能进来了。” 目前在矿坑和山洞内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她也只能冒险一试了。随后,银爻运转神力,周身被蓝色光晕环绕,接着,她便感到身子变得轻轻飘飘的,从脚下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 眼前仅黑了一瞬便立刻被强烈的荧光照亮 ,如今是真正位于蛋中的世界了。只见周围岩壁全都消散变成了无边的海,海天相接,一片碧蓝。银爻脚下仿佛踩不到实物,而她此时却能稳稳当当站在海面上,就像是蜉蝣,悬浮在水面上怎么也沉不下去。 同样站在水面上的还有一只六尾白狐,身后的六尾摇晃摆动,不时轻撩着水面沾染水珠。他半坐在水面上,雪白的狐脸上是大写的舒适,尖尖的狐嘴咧开,盛着眼中满脸的碎光望向银爻。 “拜见神使。”苏颂今的声音陡然变得玩味戏谑,“如今你我同在蛋茧之中,神使与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银爻环顾一圈后,斜眼落在苏颂今上:“是吗?看你也没那么想出去啊,待得不是挺舒适的?” “神使这可就错怪我了。”苏颂今起身,四只被雪白的毛覆盖的脚以极为优雅缓慢的频率向前迈步,身后的六尾随着他的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我可是为了替神使寻宝物才来这矿坑的。” 银爻心中暗骂一声勾人且心眼多的狐狸,不就是自己被困在蛋茧里出不来,于是想要让她进来带她出去。但银爻面上却是撇撇嘴问道:“哦?怎么说?” “神使可还记得英招神?” “自然记得。” “英招神于四百年前突然传讯,命我前往洛阳寻此宝物,经过我多年追寻,这才发现宝物藏于此处。一月前我来寻,却不想此处封印女魃,还满是不死不活的怪物,无奈之下,我才躲进蛋茧之中。” 又是英招? 银爻记得,当初在幻境中也是英招通知龙身人面神前去帮助谈闵封印墨槐枝的,可无论是幻境中发生事,还是如今苏颂今所言,英招明显是在帮她。但他为何自己不现身,而是传出信息让山神或是异兽帮忙?他到底对她被封印的事了解多少? 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办法寻找英招,也根本无处可寻。起初,在谈家总部的后山法相前,石门立柱上雕刻的马首虎纹石像,正是英招的异兽真身,那也是银爻选择与薄玉衡一同前往谈家各部、甚至愿意接触谈家核心的最初目的。 苏颂今继续说道:“想必神使已经拿到《天下州县图》了吧?如此一来,便只差这面钟明镜了。” 银爻蹙眉:“钟明镜?什么是钟明镜?” “想必神使身边的男人应该跟您说过,人类沈括当年在《梦溪笔谈》当中提到过一面夹镜,镜身极薄,叩之抚之皆有完全不同的声音,却不是由两面镜子合制而成。钟明镜,便是那面镜子。” 苏颂今走到银爻面前,抬高狐首竟也与银爻的腰肢同高,而他身后的六尾更是悠闲摆动。 “夹镜的描述因其无法被人类解释,所以人间视夹镜为一种暗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面镜子结合阴阳自然而成,阴阳不可分割,合二为一,由此形成钟明镜。” “你的意思是,钟明镜乃是自然形成?”银爻问道。世间神器不多,但她自认几乎都有所听闻,截至今日,也只有薄玉衡那把黑色长剑她完全不知道来历。 第144章 钟明镜 “这钟明镜又是哪位神明的神器?”银爻不由得问道。 苏颂今摇摇狐头,老神在在道:“钟明镜并非神器,而是一千多年前破碎的天地碎片自然结合而化成的。” “天地碎片?” “神使被封印了或许不知,人间已经有两三千年没有神明降临了,一千三百年前,天际不知为何突然碎裂,显出一个幽深的黑洞,天上的碎片往下落,地上的碎片向上飘,一天一地、一阴一阳,碰在一起,形成钟明镜。所以,钟明镜从未有归属,自现世以来便不知去向,我也是得了英招神的神诏,才知道在洛阳。可没想到,在洛阳,又找了近四百年才找到踪迹。” 苏颂今说着,领着银爻往某个方向走去。这蛋中世界蓝海蓝天,不管走多远,眼前的景象都丝毫不变。而苏颂今却十分自信,坚持让银爻跟着自己走,说他知道方位。 走了将近有二十分钟,苏颂今停下了脚步,抬起一只前腿指着水面上的一处说道:“这是水涌出的眼,我就是从这里进来的。连通外界的矿坑,也就是女魃被封印之处的水洼中心。” 银爻闻言蹲下身仔细看向那处出水眼,水流汩汩冒出,汇入脚下的海面,这水就像永远没有停歇一般往外涌,但这个世界中的水面并未上涨,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出水口。 若说这是蛋中世界的入口,那应该有一个出水点,那里便是这个世界的出口。 苏颂今无奈叹气:“我自从掉入这蛋茧之中,日日都在找出水口,可是一无所获,幸好碰到了神使您啊!如今我就有伴了。” “那真是可惜,我要找的不是出去的方法,而是应龙当初封印女魃的方法。”银爻说着四下望了望,这世界中的天纯蓝一片,没有白云也没有风流,脚下的海面也是透蓝的,一眼便能望到底,还能看到天在海中的倒影。 倒影? 等等,银爻低头看向自己脚下,她和苏颂今站在这上面,都没有映出倒影,这天怎么会有倒影?! 她伸手往水面下探去,没多深便触到了一层薄膜状的东西,软弹滑腻,却怎么也戳不破。她连忙将这个发现告诉苏颂今,苏颂今也伸长爪子往下伸去,同样摸到了软软的薄膜。 “这是什么?我们站在水面上,根本摸不到水底下还有这样一层东西!”苏颂今惊讶出声,他那戏谑懒散的声音终于变了调。 “或许是分界,两个世界的分界。”银爻蹙起的黛眉微展,或许钟明镜阴阳相结合,这蛋中世界也是相对而生,若真是如此,她或许找到应龙封印女魃的方法了...... 银爻左手握拳,拳上蓄满纯蓝神力,蕴含强劲的力量,她狠狠向水下砸去,而那薄膜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被突破,受到银爻如此霸道的一拳,薄膜只是向下凹陷,但并未出现破裂,反而在银爻的力量消失之后恢复原样。 这薄膜就像一块海绵,银爻用重力击打,它便塌陷越深,但始终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银爻多击打了几次后,她发现,在薄膜凹陷到极点时,会有一瞬间变得坚硬,若是抓住那一瞬间,再施加一道力量,或许便能够突破。 她将这方法同苏颂今说明,只是,击破变得坚硬的薄膜势必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商议之后,便由苏颂今先击打薄膜,再由银爻将其击破。 说干就干,只见苏颂今六尾散发耀眼银光,两条后腿蓄力蹬起,整个身子一跃而起,前半身重重下落,极强的力道击打在薄膜之上,整个薄膜瞬间压弯。 银爻早已释出神力等待时机,只等薄膜即将回弹之时,她奋力出拳,那层分界薄膜果然坚硬,但在银爻如千斤重锤般的力量之下,薄膜已然显出条条裂缝! 裂痕蔓延,但薄膜恢复弹性并未破裂,一神一狐如此重复击打几次,那薄膜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在银爻的重拳之下,薄膜终于碎裂破出一个口子。 然而,未等银爻和苏颂今反应过来,两人便被那破口处的强大吸力吸了进去,等稳住身形后,他们已经又站在水面上。 银爻低头看去,水下的薄膜已经恢复完整,根本看不见方才被他们打出来的破洞。不过,先前涌出水的水眼所在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一个出水口了。周围的水纷纷从这个眼洞流出,水下仍然是一层软弹的薄膜。 看来他们已经在蛋茧中相对的另一个世界了。现在银爻所在的世界只有出口,而先前的世界只有入口,水从入口进,从现在的出口流出,如此循环往复。 “现在,从这个出水口出去,应该就是女魃所在的坑底了。”苏颂今兴奋道,他困在蛋茧中一个多月,终于能够重见天日,终于能够恢复人形了。 银爻和苏颂今纷纷释出自己的力量,果然感到身子一轻,眼前由亮转暗,很快又感受到了飓风。 苏颂今还未睁眼,已经快要被狂风吹得飞了起来,他连忙幻化成人形,这才堪堪站稳。这只六尾狐,从只到银爻腰间的动物,转眼间变成如今比银爻还要高的温润美男子。 银爻来不及欣赏赞叹苏颂今的人类皮囊,女魃已经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银爻和苏颂今。她只觉得自己被两人耍了,愈加愤怒,调转身形,瘦成柴的躯干便朝着银爻和苏颂今拍过来。 银爻两人赶紧避开,经过蛋茧世界,她已经明白了应龙的封印方法。看向女魃身下的矿坑。矿坑坑底的水洼已经因为女魃本身的所具有的旱属性而全部消失,坑底完全干涸,正中心有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物体在月光下莹莹闪光。 钟明镜! 应龙或许是先用自身水属性神力困住女魃,然后利用阴阳相生的自然之力将其完全封印。只不过,钟明镜的出现晚了几万年,又不知是被谁安置在这里的。 第145章 是岑申! 银爻小心避开女魃的攻势,一边闪身靠近钟明镜。只要能将钟明镜翻转,出口变入口,封印重塑,如此一来,女魃便会被重新吸入封印当中。 这般想着,银爻和苏颂今互相配合,一人转移女魃的注意力,一人趁机靠近钟明镜。只是,女魃显然也不是傻子,她左右攻防,一手挡下苏颂今的力量攻势,另一手阻挡银爻去路,一时半会银爻和苏颂今竟没能靠近半分。 两人抵挡着女魃的招式,空中数道力量相撞,银爻和苏颂今身影翻转飘忽,各自寻找着女魃的突破点,银爻的蓝色神力和苏颂今的粉色妖力不断轰击女魃的身体,每一次手下的力量轰击都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女魃疼得狂吼,她本就已经骨瘦如柴,身上的肌肉因为长期封印都已经萎琐,只剩一副皮囊贴在骨架子上,身上的一袭青衣宽袍松散的挂在庞大的身躯上,垂落在矿坑底部,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天女的神气。 钟明镜在衣摆间半遮半掩、若隐若现。那抹镜光时不时反射出冰凉的月光,映在银爻的脸上。 银爻和苏颂今攻打间交换了眼神,既然不能分散转移女魃的注意力,难以靠近钟明镜,那就干脆一起冲上去! 两人相互点头示意,随即银爻腰身一转,陡然变向,女魃身躯另一侧的苏颂今也是同样,两人瞬间向着钟明镜而去。 女魃正蓄力挥手想要挡下两人的攻击,却没想到银爻和苏颂今两人齐齐收手,突然冲向钟明镜的方向。巨大的身躯此时尤其显得笨拙,她来不及收势转向,却又想要挥手阻止银爻和苏颂今靠近钟明镜,一时之间身躯扭转,女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摔倒,在矿坑中掀起强烈的黑尘。 银爻和苏颂今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过几秒便已经到了钟明镜边上。 女魃仍不放弃,嘶吼着伸长自己的一条腿朝两人踹来,银爻见状赶紧试着拨动钟明镜,镜子微微颤动,两人面上皆是一喜。 但女魃的攻势已近,来不及多想,银爻将手上附着神力,拨动钟明镜,镜面调转,瞬间产生强大吸力,正如两人在蛋茧中打破薄膜一般。只不过,此刻封印只针对女魃。 女魃身形在封印的强大吸力下渐渐有些模糊,附带强大妖力的那条腿瞬间停下,转而抵在矿坑的凸起处,剩余的两只手和一条腿同样扒住矿坑,想要抵抗这股来自封印的吸力。 银爻和苏颂今见状,纷纷飞身释出力量,将女魃最后死命抵抗的四肢松开,女魃的庞大身躯瞬间便被钟明镜底下的封印吸走,她只能发出无助的嚎叫。 银爻两人站在不远处的矿道上等着女魃被彻底封印,只要女魃再次被封印,两人取走钟明镜,女魃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可突发的意外让两人没想到,不知哪儿出现的一缕魔气,瞬间散出遮天的黑烟粒子,将女魃整个包裹住,随后便带着女魃完全消失,无踪无影。 这一变故仅发生在短短三秒之中,银爻和苏颂今根本来不及反应,偌大的矿坑当中瞬间一片寂静,只留下坑底钟明镜不住翻转颤动。 苏颂今上前拿起旋转的钟明镜,这面镜子的确如沈括的描述一般,薄如细线,两面镜子明亮却不相透,中间略厚一些,叩之清脆声响绕耳久久不散,抚之顿有开裂之音,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银爻则是望着魔气消失的位置直蹙眉,虽说那股力量是魔气没错,但其中力量的气息繁杂,鹭驺的魔念、魔界伏神台的味道、上古大神女娲伏羲的力量,甚至还有丝丝缕缕来自扶桑的气息,以及...... 银爻瞬间大惊,她的身影拔地而起,心中惴惴不安,她的的动作明显可见的充满慌张。 她想到了,这股魔气力量中,还混杂着她熟悉的味道——岑申! 银爻找到薄玉衡和岑申先前所在的洞穴,七拐八弯,一路上都是洞穴岩壁上的打斗痕迹,地面还有被爆头的活尸尸体,最后终于在一个洞穴不显眼的黑暗角落找到了薄玉衡。 薄玉衡一身棕色衣衫已经在战斗中撕裂,露出身上狰狞的伤痕,鲜血不住往下滴落,他几乎只剩一口气,根本没有力气动弹。洞穴里还有两只漏网的活尸,黑暗死寂的洞中,两只活尸辨不清方向,只闻着人血的味道一点点向薄玉衡摸过去。 薄玉衡已经没办法再释放力量,只能尽力将自己的身体蜷缩,隐藏在岩壁凹陷处。 银爻冲进洞穴时,看到的便是两头活尸正朝着薄玉衡的藏身之处接近,银爻大喝,活尸猛然有了目标,霎时嘶吼着扑过来,都被银爻挥手解决。 她赶紧过去将薄玉衡搬出来,随手一摸便沾满鲜血。薄玉衡已经没有力气,双手垂落,只有眼皮微睁,任凭银爻在自己全身上下仔细检查着。 银爻见到薄玉衡的惨状登时红了眼底,额间的碎发都被头上流出的血糊住,她瞬间涌出水花,将眼前画面沾湿模糊。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鼻头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从胸中涌出的情绪冲出喉间,但她尽力压抑住,仍是止不住发出低低的啜泣声,手上的动作更快却也更轻柔,将覆盖双眼的发丝抚开,然后细细查看薄玉衡身上的伤。 薄玉衡意识有些模糊,他听到银爻的声音有些安下心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信任除了自己意外的人了。他从喉中咳出血块,暗哑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别......担心......不......不疼......” 银爻听了心却更疼,不住点头,直到确认薄玉衡身上的伤势后才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小心避开每一道伤痕。 苏颂今拿着钟明镜也跟着冲进洞穴,浓重的血腥味不禁让他狠狠皱眉。 第146章 他属于哪一道 苏颂今帮着银爻小心扶起薄玉衡,然后将他架在自己身上,安慰银爻道:“我来吧神使,我力气大。” 银爻和苏颂今背着薄玉衡赶紧往竺家赶,竺家众人还等在苏颂今的狐仙院子里,一个个都杵在房间门口。 苏颂今落在院中,二话不说背着薄玉衡进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银爻跟在后面帮着将薄玉衡放平,随后便小心撕开他的衣服,将伤口露出来。 竺家的人见到自己的狐仙回来了皆是激动不已,看到苏颂今背上受如此重伤的薄玉衡后,连忙吩咐人拿来了上好的伤药和消炎药,并命人备好了清水以及各种消毒水等,还派人去附近镇上请了医院的医生。 各种药物清水都摆进了房内,医生从镇上赶来至少还要半个小时。银爻当即拿起白布先给薄玉衡处理,便让所有人退出去,只剩下苏颂今留在房内帮忙。 她将薄玉衡的衣物全部撕开,身上的伤比她在山洞黑暗中看到的还要可怖,腰间有一道贯穿伤,幸亏薄玉衡躲得及时,没有伤到内部脏器,大大小小的伤无数,皆是皮开肉绽,其上还散出岑申的黑色魔气。 最严重的伤要数胸前和肩上的伤,胸前被魔气划出数道较深的剑伤,另外还有一根细石柱从左肩上斜刺入体,看得银爻心慌,薄玉衡乃是凡人,若是伤到了心脏,他便是女娲伏羲来了也救不了。 银爻将白布打湿,擦去血污,苏颂今便用消毒后的小刀将脏污的伤口表面除去,挑出小沙石,然后才覆上纱布紧紧按压止血。 血污擦净后,银爻将止住血的伤口用碘伏和双氧水消毒,至于腰间的贯穿伤,只能想办法尽量止血,还有肩上的细石柱银爻两人也不能拔出。缝伤口还有打针吃药什么的,只能等竺家请的医生来了。 银爻和苏颂今动作迅速,等医生来了以后,一些不威胁生命的伤已经上好药处理好了。 来的是镇上医院的主治医师,是这方面的专家,以前承了竺家的人情,因此才能一喊就到。 银爻和苏颂今也退了出来,医生让竺家搬来几盏大灯,说是要现场手术,幸亏这房间是竺家用来给狐仙居住的,经常打扫消毒,除了有点狐骚味不染纤尘。 过了两三个小时,天边开始出现天光,房内的几盏大灯依旧未歇。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火红的日光渐渐染红天际,屋内的医生终于出了房门,两位都是满头大汗。 “竺奶奶。”那位主治医师看上去四五十岁,对着竺娩说道,“这位男子的身体状况有些异于寻常,他……” 主治医师姓陶,早年间因为家中的事情来找过竺家,自然也知道竺家有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但今天看了薄玉衡,更是大惊失色。 他皱眉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银爻知道薄玉衡身份有异,上前将医生拉进房内,问道:“陶医生,你听我说便好。” 陶医生看了眼床上陷入昏迷的薄玉衡,仍是有些不可思议,说道:“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位先生血管畅通,可是,没有脉搏!” 银爻蹙眉,没有脉搏?难道是…… “他没有心脏!”陶医生低声惊呼,“不止如此,我和我的助手一起处理肩上石柱伤的时候,切开伤口,除了血管,没有看到任何脏器!” 另一位助手还在处理手术残留下来的医疗废品,床上的薄玉衡没有任何动静。 陶医生说完,便和助手一起去收拾了。他知道竺家的特殊,今天也特意带了手术需要的器具来,就是做好了准备。现在,简单的一张长空桌,铺着医疗床单,成了一个简易的手术室。 等两人退出去之后,银爻拿了床上的被褥给薄玉衡盖上,随后坐在薄玉衡躺着的长桌边,头枕着双手靠在桌边,看着躺在近前的薄玉衡。 他的五官深邃,侧面看去鼻梁更显得高挺,薄唇闭合,此刻泛着白。健硕的肩膀承托精致的锁骨,肌肉线条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掩在被褥之下。 银爻下巴搁在肘窝之间,歪着头陷入沉思。她想过薄玉衡身份特殊,从知道他修阴阳道、手握神秘的黑色长剑开始,她就很明白。 未拜过阴司,却能入阴阳道,还知道吸食死气提升修为,将神器作为武器。明明身上只有凡人气息,却没有任何脏器,这在银爻认知里从未听说过。 她也偷偷用神力探过,薄玉衡的确就是凡人身躯,浑身上下都是凡人气息,那么神、魔、鬼,他又属于哪一道呢?或者,跟那些活尸一样,超出六道之外? 见两位医生出去后,陆开止和苏颂今走了进来。刚做完手术只能让薄玉衡先躺在长桌上,以免搬动时撕裂伤口。 陆开止担忧不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阿衡怎么会伤成这样?还有岑申不也跟你们一块儿去的,他人呢?!” 岑申,岑申!岑申的身份至今是谜,可他为何要带走女魃?银爻将发生的事都与陆开止详细说了,随后让苏颂今通知竺家与当地的特殊部门,再仔细查看附近是否还有活尸。 屋中又只剩下银爻和薄玉衡。她坐在薄玉衡身边,感受着他渐渐恢复的体温,随后便睡去了。连日来的奔波打斗耗去了太多精力,睡梦中,银爻仿佛回到了刚刚吸收灵气,在槐江山现世的日子…… 她从墨槐中化形,是上古时期除了大神以外较早化形的一批自然之神。她刚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伏羲和少典。伏羲正在封印一头凶兽,少典跟在身后学习术法和封印神符,那时候少典正年轻,是世间的新神,容貌俊美、风姿绰约,云白长袍随风而动,如此清朗的神明回头率先看到了她。 他看到她身上用长青叶化作的衣裳,显然十分诧异,他蹲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她,随手变幻出一件华美的雪白繁复衣裙送给了她。 第147章 热情似火?大胆! 伏羲神见她一袭白衣,生于日月交替之时,日霞月华,正是阴阳交错时分,便给她取名银爻。之后,他时不时教银爻神法,让银爻跟随少典一同修炼,之后更是将槐江山交与她掌管...... 梦中,伏羲神温暖慈爱的大手抚上她的发髻,就像人间的慈父一般。 银爻悠悠转醒,薄玉衡已经撑着半坐起身,一只手从她的头顶发丝抚过耳畔,温暖干燥的手掌引起阵阵酥麻。 她连忙抬起头话语间还是未醒的娇软:“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薄玉衡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轻抚在银爻的脸颊上,声音是伤后特有的沙哑:“没有。陆开止都来送了好几次饭了,你都没醒。” 银爻这才望向窗外,已经又近傍晚了,她竟然从清早到现在睡了一天?她赶紧直起身,甩了甩麻木得没有知觉的两条胳膊,随后将薄玉衡扶着坐起来。 “你们终于都醒了!”陆开止端着几个放着瓷碗的两个大托盘推开门,看着房内的两人,“快来吃饭吧,阿衡都吃了午饭了,银大神你可得多吃点!” 银大神?这又是哪里来的绰号? 银爻狠狠皱眉,陆开止意识到连忙改口:“啊不是,银姑娘,快来吃饭。你昨天带回来的那只狐狸不许我对你不敬,只让我喊你大神、神使什么的,这不是喊顺口了嘛!” 陆开止不好意思地笑着,低声道:“银姑娘,你小心点吧,外面的人都这么喊你!” 银爻撇撇嘴,接过托盘放在一边的桌上。竺家人准备的饭菜很丰盛,清蒸鱼、乌骨鸡汤、鸡米粥等等薄玉衡能吃的清淡养身体的食物,还有许多特意给银爻准备的山珍海味。 陆开止搀着薄玉衡坐在桌边,银爻把粥、汤之类的推给他,薄玉衡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月明呢?她去哪儿了?还有其他人都在忙什么?”银爻问道。 “那只狐狸带着特殊部门的人去附近的矿坑查活尸了。至于月明......”陆开止说到谈月明时,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特殊部门派了人过来调查,好巧不巧,来的就是祁霖和江舟两个人。这不,月明和祁霖一起跟着调查去了。” 薄玉衡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月明的心思,也知道两个人互相都有感情 ,但是,祁霖父母现在明显想要反悔婚约, 他其实也有此意。不过祁霖曾跟他数次保证会认真对待月明和他父母之间的误会,他知道月明很在乎祁霖,因此愿意给祁霖一个机会。 “不是说祁霖家是经商的吗?他父母乐意自己的儿子进特殊部门,做这种接触鬼怪的工作?”银爻奇怪问道,以祁霖父母对月明的排斥态度来看,应该对祁霖的工作也不抱支持态度。 “这就不知道了。”薄玉衡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祁家家中产业遍布全国,很多商场、公司都有暗中持股,我倒是听说祁家年轻一代一共三人,只有祁霖和他三弟祁世堪当大任,只不过,祁世好像兴趣也不在此,祁家父母正发愁让谁接管家业。” “那他二弟呢?二弟怎么被排除在外?”陆开止听着祁家八卦,忍不住拿了勺子也吃了口薄玉衡面前的清蒸鱼。 “二子祁昭从小体弱多病,后来立志成医,已经在一家医院里工作了。” 所以,祁家父母才会极力反对祁霖与谈家的婚事,他们希望祁霖能够和普通女子结婚,少牵扯进灵异怪事,然后顺利接管家族产业。 “哟!都在呐!”门又被推开,这次是苏颂今,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双眼都要眯成一条缝了,“正好来说说钟明镜的事儿吧。” 苏颂今手中变换出钟明镜,将其放在银爻面前:“英招神曾说,钟明镜与《天下州县图》有关系,我没见过那图,你们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薄玉衡拿起钟明镜仔细翻转查看,惊道:“这面镜子构造奇特,难不成就是沈梦溪所提到过的夹镜?!” “正是!”苏颂今肯定道,“夹镜有扭转阴阳的作用。” 银爻拿出《天下州县图》,打开卷轴平铺在桌上。薄玉衡拿着钟明镜在上面小心挪动着,画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没有什么变化。 随后,他又将镜子翻了一个面看,没有发现后,又将画也翻了一个面,依然没有发现。 众人陷入僵局,不知钟明镜与《天下州县图》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想着想着,有些人自然就开了小差。 “话说谈家主,你的妹妹和新来的那个小子什么关系?怎么刚一见面就粘糊在一起?”苏颂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眼神戏谑看着薄玉衡。 “哦?他们怎么粘糊在一起?”说这个陆开止就来劲了。 “嘶……怎么说好呢……”苏颂今笑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那个毛头小子带个小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对你妹妹倒是热情似火啊!” “热情似火?怎么个热情似火?那小子看起来可不是这样的啊?”陆开止一脸好奇。 苏颂今的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一双狐狸眼眯缝着瞥向薄玉衡,头却歪着冲向陆开止:“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然后手拉手说悄悄话,那小子还要求他们俩两个人一队带着特殊部门工作人员去查活尸,这算不算热情似火?” “什么?!”薄玉衡听了这话坐不住,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祁霖也太胆大了些,不要说现在两人的婚约还没完全定下,就是两人现在还不算男女朋友,怎么能够对月明如此亲密?! 苏颂今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仍在那煽风点火地说着:“哎呀我当时就劝了他们,告诉他们说,你们现在还不算在谈恋爱,若是被谈家主知道了,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呢?可是那小子偏不听啊!” 第148章 月明与祁霖 苏颂今满脸愤懑,就好像谈月明是她的亲妹一样,对着薄玉衡打抱不平:“还有啊,我说他们两个修为不够高,不然我跟他们一块儿去安全些,可那小子还不愿意!还说......” “哥!你好些了吗?祁霖来了,他有事跟你说!”苏颂今还没说完,谈月明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由于这间房是竺家给狐仙苏颂今住的,所以只让银爻、薄玉衡和陆开止进出,其他人包括谈月明,都被友好地拦在了外面。 银爻挑眉问苏颂今:“你不是说他们俩出去查活尸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颂今讪笑两声,脸上愤懑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摸摸鼻子,自然地拿起没用过的一双筷子夹菜吃。 薄玉衡瞥了他一眼,由银爻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 门外谈月明和祁霖并肩站着,谈月明看到薄玉衡出来赶紧上前帮忙扶着,她担心道:“哥,你伤口还好吗?昨天晚上看到你血淋淋的回来吓死我了!” 薄玉衡却听了苏颂今的话以后还是有些微怒,他微眯着双眼看向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声音寒冷:“你说吧,有什么事要说?” 薄玉衡虽然一身的伤,走起路来也像企鹅,但是毕竟活了上千年,又担任谈家主多年,一身的气度威严也不是祁霖能比的。 谈月明愣住,银爻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用口型告诉她“放心”,谈月明这才稍稍安心。 祁霖虽说有些腼腆,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心中不免有些慌张,但现在面对他跟谈月明之间的事情,他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纵深哥,我回去和父母商量了我和月明的婚事......” 听到婚事,薄玉衡眸子眯得更厉害,眉峰也蹙了起来。 “我的父母虽然对月明的态度并不算支持,但是他们愿意退让,只要......只要月明......不再是灵女......”祁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看着薄玉衡的脸色越来越差,谈月明也脸色煞白,他又赶紧说道,“我知道月明的灵女身份很重要,我并不赞同,所以我想......我想变得和月明一样......” 变得一样?怎么一样? 祁霖很快补充道:“我也想学习术法,我现在也考入了特殊部门,学些术法对我自己帮助也很大!” “呵......祁家大少爷想学术法,我可不敢轻易教!”薄玉衡唇边噙一抹冷笑,“你当我谈家是什么地方?!我若是真教你术法,你祁家岂不是更将我谈家看轻?” 祁霖听了低下头去,他生在祁家,每天看着父母在商场上斡旋,跟人谈判时勾心斗角,甚至与有些来家中的客人交谈间也是如同笑面虎般。 的确,若是让谈家的人教自己术法,他的父母会彻底恨上谈家,届时,他与谈月明之间的婚事也将再无可能。 “方才是我冲动了,没有考虑谈家立场。”祁霖垂下眸,声音瞬间变得低落。 薄玉衡又冷笑道:“你与我说的仅仅是这些?”当初祁霖与他多次保证会好好处理,尽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在却只能拿出这样的解释,他还是对祁霖期望有些过于高了。 “嗯。抱歉,打扰谈家主了......”祁霖泄了气。 薄玉衡搭着银爻扶着的手转身,还是不放心地叮嘱谈月明:“月明你记住,谈家永远不比祁家差半分,我谈家灵女也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身份。” 说完,薄玉衡没管谈月明白了的脸,便回了屋内。作为哥哥的立场,他只希望谈月明不受欺负,不被人看轻,活得快活自在就好,若是祁家只想要一个能够乖乖听话的儿媳,这婚事作废也毫不可惜。 院中只留下谈月明和祁霖,两人都沉默不语,祁家提出的条件对谈月明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祁家明明知道她灵女身份对于谈家的重要性,现在却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祁家根本就没有想要解决她和祁霖之间的问题。 祁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谈月明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祁霖,你先去办你的工作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屋内,陆开止和苏颂今一起蹲在房门口听墙角,心情随着外面的对话起起落落的。 苏颂今小声骂道:“这小子真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想半天想出来这样的解决方式吗?” 陆开止撇嘴:“别提了,他俩的事情都拖了多久了,要不是这小子再三保证,阿衡早就上门退婚去了!” 两人聊得尽兴,冷不防面前出现薄玉衡一瘸一拐的双脚,头顶传来薄玉衡冷冷的话:“你们俩倒是合得来。” 苏颂今和陆开止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纷纷退出房去。 —————— 天色已黑,开着的窗吹进凉风。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十一月初了,银爻给薄玉衡这位伤患又披了一件外衣。桌上的饭菜早已经被吹得凉透,两人干脆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山林风景。 连日来的奔波,让几人都没好好休息放松,绷紧的神经在看到眼前的风景后渐渐放松下来。 “等我伤好些了,我们便启程去北山部。”薄玉衡肩膀靠着窗框,双手扶着窗子下沿。 银爻端着桌上一碗凉透了的胡辣汤,也站在薄玉衡身边,看向窗外一口一口地喝着。“嗯,到时候一起去。” 薄玉衡不由得看了银爻一眼,见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一起去,唇边不自觉勾起笑意。 他不经意朝着银爻靠近几步,直到两人双肩相接,隔着衣服感受到她的的温度。只是身边的银爻显然完全被胡辣汤吸引,一口接一口,脸上都是对美食的满足。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碗胡辣汤是什么味道?”随后,他低下头凑到碗边闻。 银爻仔细想着:“嗯......有点辛辣,有点......唔......” 第149章 深吻之间得见奥秘 银爻话还没说完,她的唇上贴了一张更凉的唇。那双唇瓣含住她的,灵活的舌细细碾过她红唇的每一寸,随后攻城掠地,撬开贝齿,在她的舌尖灵巧打转。 仅仅片刻,银爻便被薄玉衡侵占得意乱神迷,她轻轻闭上眼,手上的汤碗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薄玉衡手上。 薄玉衡朝着银爻一步步靠近,直到将银爻抵到另一边窗框,一手接过碗放在窗台上,另一手环着娇软的腰肢,微微用力便将面前的小人紧紧贴着自己。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身上的热度传来,薄玉衡只觉得浑身更热,体内涌上的热流直将他的理智淹没,只想更用力地将银爻揉进自己的骨血,然后拆吃入腹。 银爻身后是冰凉的窗框,身前火热精壮的薄玉衡更是像一堵墙,让她逃无可逃,却也像一颗迷人的药,让她止不住想要朝他靠过去。她的双手顺着劲瘦的腰腹一路向上滑,块块分明的腹肌和健硕的胸肌令银爻身体更加柔软似水,无力地半靠在薄玉衡身上。 可身躯相接只会让薄玉衡更加兴奋,银爻在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都点燃一团火,驱使他轻柔的动作逐渐转为粗暴,可银爻的低吟让他根本无法满足,双手禁锢银爻的腰身,体内的野性让他不自觉地轻揉。 而面前的小人却仿佛和他作对似的,一声声沉重的呼吸和从她喉间溢出的软吟在他心间点起更猛烈的火,一手顺着银爻的脊背往上来回轻抚,随后钻入衣摆。 银爻早已攀上薄玉衡的肩,抬高头承受薄玉衡愈发深入的吻,她的重量几乎都挂在薄玉衡的脖颈上,浑身上下仿佛要被烈火焚尽,意识理智逐渐抛到脑后。直到衣摆轻动,微凉覆有薄茧的指触到她的腰身,传开丝丝缕缕的电流,她抑制不住地瑟缩,喉间更是溢出甜美的低呼。 银爻自己不知道这声软腻吟吟更加刺激薄玉衡躁动的神经,两只手都覆上银爻软滑温热的腰肢,他也不自觉溢出丝丝喟叹,在那如凝脂般的肌肤上轻揉碾转。 他很快就不再满足于此,拦腰环抱银爻,一点点朝着床榻靠近,他的唇从银爻那张红唇上逐渐下移至下颌,辗转含住莹润的耳垂,再划下脖颈,到达锁骨...... 银爻被薄玉衡轻推着后退,丝丝酥麻快感流转全身,她学着薄玉衡的动作,将柔若无骨的手从衣领处伸进他的后背,肌肉的坚实触感愈发刺激着她,薄玉衡身上的薄汗激发竹叶清香,缓缓充斥鼻尖。 欲火烧得猛烈,银爻半眯着眼,享受着人间最畅快愉悦的情事,薄玉衡随手挥出殁力关了灯,屋内瞬间黑暗,身上的感官却越发敏感。银爻感到衣服扣子被薄玉衡用牙咬开,随后又在她锁骨上轻咬,滑腻的舌从香肩落下,鼻中喷洒的热息落进衣领更深处...... 月光已经探入屋内,爬上窗台、再爬上木桌,银爻半醉半醒间仿佛看到了青山、湖泊、异兽还有巨石碑...... 嗯?巨石碑?碑上还用神符写着——槐江山!? 银爻瞬间惊醒,眼中的迷离旖旎陡然转为清明,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望着眼前这一幕。 她赶紧拍了拍正埋首在她胸前高峰之间的薄玉衡,指向木桌方向。 薄玉衡不情不愿抬首,两手并未放开银爻,只是当他回头顺着银爻指的方向看去时不由得惊愣,木桌上摊开的《天下州县图》仿佛活了一般,透过放置在其上的钟明镜在木桌上方映出一幅虚幻的、会动的《天下州县图》! 不,更准确的说,那幅图画的应该是槐江山的景象!? 两人本就半躺在床榻之上,银爻赶紧坐起呆呆地看着槐江山,薄玉衡意犹未尽地替她拢好衣服,随后才坐起看向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透过钟明镜显示出来的仅仅是一部分,可只是部分便已是美过世间万物,当真仙境。青山有绿水环绕,其间异兽飞驰,活得欢畅自在。当然,画面最显眼部分便是那块巨石碑,巨石纹路奇异,“槐江山”三字以神符形式深深刻其上,几股不同的神力沿着巨石纹路不断流转,隐现光华,透露神秘气息。 银爻和薄玉衡站在桌边仔细研究,现在钟明镜在《天下州县图》的正中心,轻轻移动钟明镜的位置,透过镜子映射出来的画面也不相同,同时,透过镜面再看《天下州县图》,发现图上的笔迹与肉眼所见也完全不同。 两人惊讶于此,面面相觑,薄玉衡蹙眉猜测:“难道扭转阴阳,便是指在日光之下,《天下州县图》只能显示原本面貌。而若是在月光下透过钟明镜看,便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画作?” 银爻慢慢小心移动镜子,从现在槐江山的位置开始往其他方向移,随着她的动作,映射的场景逐渐转变,有些地方映出不同的仙境美景,有些地方则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显出。 她记得薄玉衡曾指出《天下州县图》的三处不合理之处,便率先移到了第一处——杭城。杭城多了一座高山,钟明镜映出的却是一条飞瀑垂直落进深潭。 第二处位于内蒙,多了一片深湖,钟明镜映出了一棵仙树。 “扶桑树?!”银爻看见那棵仙树后惊呼。只见钟明镜映出的扶桑神树生长在平静的潭水之中,枝叶繁茂遮天,通身散发金色光芒,环绕的仙气神光比跂踵山的灵脉冰树更甚,连每一片青绿的叶脉上都能看清无数股灵气神力流转,青叶无风自动。 最后一处是疆城,同样多了一座高山。然而钟明镜映出的是一片黑暗,这黑暗明显不是因为显不出画面而形成的,而是因为这片漆黑便是钟明镜映射出的景象。疆城之上的黑暗浓黑如墨,比屋外的夜色还要黯淡几分,便如一个深渊,久视之直要将人吸进去。 第150章 图中真意 “难道是......至西之地、众神所归之处——判决庭?!”银爻难以置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一团浓墨的神界,除了关押恶神的判决庭,她想不出其他地方。 “判决庭?”薄玉衡喃喃念着。舛邈曾说过,判决庭既是大神裁决众神之地,也是古神陨落西归的埋骨之地,即使是列神位的众神也不能轻易前去,沈括一介凡人又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还通过钟明镜隐秘地记录在《天下州县图》当中。 唯一的解释便是,图上所画的疆域,并不是槐江山、扶桑神树以及判决庭的真正所在地,而是指代三者之间的大概方位。 两人接着移动钟明镜,除了方才的发现以外,图中大多数都是无用的,透过钟明镜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银爻立刻出去找竺家人要了纸币,两人合作将透过钟明镜看到的方位地图大致画了下来。 如此一夜又过,两人赶在天亮之前正巧将图画完。正如薄玉衡所猜测的一样,天光亮起,月光渐渐隐去,钟明镜所映出的画面也同样变淡,直到月光消失不见,《天下州县图》中的隐秘画像也同样消失。 两人根据钟明镜画出的图上大致分为五块区域,飞瀑在一块区域,槐江山、扶桑、判决庭各占一块,还有一块位于判决庭右下方的区域,按照方位来说应该是判决庭的东南方,也位于槐江山的西南方。 在这一块区域,钟明镜显示的景象中山峰高耸入云,山巅白雪皑皑,日光终年照射山尖,不分昼夜如同金顶。山巅之下有一巨门,门半掩在积雪当中,遥遥望去,根本看不清门后的世界。 “莫非是神界昆仑?”银爻看着图中所画的简笔,回想着钟明镜照射出的画面,根据自己对神界各处的印象猜测着。 “昆仑?”薄玉衡有些惊讶,“可人间不是没有人登顶过昆仑山,并没有见到过如画中的景象。” “昆仑山与神界昆仑并不相接。人类所能登顶的山巅乃是凡界昆仑,而画面中的神界昆仑在其之上,通过自身力量唤来登天梯,上了天梯,才算进入真正的昆仑神山。刚刚我们所看到的巨门,才是神界昆仑的入口。”银爻轻声道。 闻言,薄玉衡暗暗咋舌,早就听说昆仑乃是神山,却不知道真正的神山昆仑还并没有向众生显露真正的面容。 “只是,我们就算知道了《天下州县图》的真意,现在也找不到这些地方,我们没有办法辨清具体距离和方位。”薄玉衡皱眉道。 银爻认同点头,脸上一片苦恼之色。谜团好不容易被揭开一层外衣,现在又丢了能够抽丝剥茧、窥见内里真相的那一点线索。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之前在逍遥仙门的所见,只是现在不是回去查看的时候...... 经过这一发现后,银爻把《天下州县图》和钟明镜收好,这当中关乎神界各处的隐秘之地,不能轻易泄露,除了银爻和薄玉衡两人之外,暂时不对第三人说。 之后的几日,苏颂今见银爻和薄玉衡两人优哉游哉泡茶饮茶,他问了银爻也只是说“反正研究不出所以然,就让不怀好意的幕后之人干着急呗”,苏颂今一想也是,反正钟明镜和《天下州县图》都在他们手里,需要着急的也不是他们。 不过,自从知道薄玉衡异于常人之后,银爻便有意观察薄玉衡日常起居的一举一动,日日跟在薄玉衡身边喝茶。几天下来,薄玉衡每天泡不同的茶,用不同的茶具,她就是再怎么不爱喝茶,也硬生生有些顺口了起来。 银爻其实不太爱喝茶。对她来说,每种茶都是一样,初入口时皆是苦涩,一些品种的茶会有明显回甘和芳香,剩下一些品种的茶就是满口的苦涩,银爻最受不了的便是这种,除了苦涩便是另一种不同的苦涩,每每都是皱着眉硬吞下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薄玉衡那么爱喝,不论是什么样的茶他都能品出花来。 薄玉衡今日泡的是生普洱,按他的话说,这种茶不宜多喝,不过今日中午吃的饭食有些油腻,正好喝生普有助于消化。 他递给银爻一杯,今日用的杯子是小紫砂杯。 银爻仍是同往常一样一饮而尽,薄玉衡看得轻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喝?这样品不出茶的真味道。” 银爻可不管这么多,她递回杯子,撇嘴道:“这么喝才不苦,没等苦味散在嘴里,便已经有回甘出来。” 薄玉衡唇瓣勾起,轻轻摇头,却是将话锋一转:“我以为你跟着我喝茶五日,是有些喜欢了呢!” “这茶天天喝都是一个样,哪有桂花酿好喝?” “先苦后甜,喝茶品的便是心性。”薄玉衡像是想到什么,放下即将凑到嘴边的茶杯,垂眸望着杯中一圈圈荡开的茶水,“茶日日喝都一样,那人呢,天天看不会腻?” “人自然是天天都一样啊。”银爻轻勾唇角,直勾勾地看着薄玉衡带有弧度的唇瓣,“倒是天天看天天都有新意,怎么都不腻。” 果然,薄玉衡像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一连五日都盯着看,我倒是开心得很,就是怕有些人看腻了以后都不愿意看了。” “看腻的是凡人,神可看不腻!”银爻有心逗弄,一手撑在桌上支着头朝向薄玉衡,另一手像是小猫爪一样隔着衣袖轻挠薄玉衡的手肘。 这举动令薄玉衡拿茶杯的手一僵,垂下的眸子立刻蓄满汹涌的情绪,瞥向使坏的银爻。可银爻仍是不收手,薄玉衡被挠得心痒痒,正想放下茶杯惩罚这只小猫,院门口就走进来一只真正的猫。 陆开止冲着品茶的两人喊道:“阿衡!银姑娘!特殊部门实验室的人来电话了!你们俩品茶肯定是没接到,他们负责人就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活尸的研究有了进展!” 第151章 前往洛阳 陆开止坐到银爻和薄玉衡身边,一五一十地将特殊部门得到的活尸研究进展说给两人听。 自银爻等人上次离开特殊部门后,越来越多的专家被请来研究,也有不少专家听说了风声自发请命前来,科研力量壮大,集合多方面的专业研究。 经过解剖化验等等,专家们发现活尸的大脑组织中存在一种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的成分是目前尚未发现的,也正是这种物质的影响,让人体各处组织的dna片段中出现一组未知的片段,从而干扰人体活动,逐渐成为行尸走肉。 好在,经过专家的不懈研究,不断打乱重组dna片段,终于有一只活尸被专家们救了回来,可惜的是,这只活尸虽然不再狂暴,可没有办法恢复清醒意识,除了睁眼干干望着天花板什么都不能干。 “现代学者专家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比寻常了,那些活尸魂魄消失无踪,应该与幕后之人有关,接下去便是我们该做的了。”银爻轻声说道,现代的科学发展的确超出她的预料,专家们竟能救回已经变成活尸的人类肉身,或许她先前对特殊部门进行生物实验而持有的担忧,是她多虑了。 祁霖和江舟拿着手机也从院外进来,他们应该也接到了特殊部门传来的消息。经过跂踵山广源村事件后,谈家东山部的弟子办事十分迅速,祁霖和江舟现在只记得广源村的事件完美解决,但是完全忘记了银爻作为神明的真实身份。 “谈家主,银姑娘,特殊部门的消息两位应该收到了?”祁霖问道。 其实江舟和祁霖两人当中,江舟是这次特殊部门指定的队长,但是由于江舟不善言语,所以基本都由祁霖对外交涉商议,江舟作为幕后。 银爻点头:“陆开止跟我们说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特殊部门希望二位能够去一趟山河南城的部门总部,位于洛阳,更具体的研究结果作为机密,到时会有上面的人进一步告知。”祁霖在手机上将消息调出,给银爻和薄玉衡看,并特别强调,“研究结果很重要,暂时不方便向更多人透露,因此只邀请谈家主和银姑娘两位前去。” 银爻与薄玉衡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两人都感到有些奇怪。薄玉衡作为谈家家主受到特殊部门的邀请自然无可厚非,作为入世的唯一修仙门派,谈家是重要合作伙伴,也是战友。但特殊部门邀请银爻而不邀请陆开止这一点就很值得商榷了。 跂踵山事件后,银爻几人暗中小心检查了当时四人小队的所有设备,确保没有那场大战的相关信息泄露,几人更是将陈苗苗拍摄的所有视频删除,在拍摄时也掐断了实时传输网络,更没有银爻、舛邈等人的视频记录留下,为何特殊部门会将目光放在银爻身上? 不管如何,得知活尸的研究结果对银爻几人来说同样重要,去一趟顺便探探特殊部门的意思也好。 五日来,薄玉衡的伤养得差不多了,除了肩上石柱刺入伤和腰间贯穿伤还需要小心养养以外,其他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只有清浅的疤痕。另外,这几日江舟和祁霖也将附近的矿坑山洞之类的都清查了一遍,带着其他工作人员与银爻等人一同前往洛阳。 银爻几人准备动身,岑申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露面,银爻很确信当天带走女魃的那团黑气就是岑申无疑,只是,岑申的魔气当中不知为何掺杂如此多混乱的气息,其中包括恶神鹭驺。 岑申的车自然也留在竺家没有开走,银爻等人坐了特殊部门安排的车离开。至于竺璃,竺家的狐仙找到了,她供奉完香火后跟银爻等人一起离开。 临行前,苏颂今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偷偷把银爻拉到院子偏僻角落说道:“神使,之前一直有别人在没空找你说,其实英招神还给我留了一句话。” “说是带着钟明镜去洛阳,您自然会明白事情真相的。” “真相?关于什么真相?”银爻蹙眉,现在她遇上的谜团太多了,实在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哪个谜团的真相。 “额......这个英招神没有跟我说啊。不过我身为竺家的仙家,不好跟您一块儿去。到时您去了洛阳,若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的族人,有苏氏狐族!”苏颂今不知从哪变出一块墨玉制成的玉牌,递给银爻,“这块玉牌您收好,这是有苏氏的身份象征,我当初在有苏氏也是大人物!您拿着这个玉牌,到时候族人一定会帮您。” 有苏氏狐族也是上古四大狐族之一,万年前发端于洛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是有需要,有苏氏的狐族说不定真能帮上大忙。这般想着,银爻便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 半日,银爻几人便到了洛阳。按照与特殊部门的约定,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前去,谈月明和陆开止则是先去谈家北山部,而江舟和祁霖说是要去复命,但并不是去洛阳的部门总部。 特殊部门总部大咧咧地设在城中的闹市区底下,表面上是便民办事大厅,但通过安全地下通道沿着僻静处走出几百米,然后坐电梯直达底下一千米,才是真正的特殊部门。 部门得了消息早就派人在总部门口迎接银爻和薄玉衡,两人一到便领着去了研究基地。基地防守森严,部门的人也意识到活尸研究的危险性,安保设施都采用了最高级别。 与两人对接的工作人员姓孟,他看起来在研究基地工作了有一段时间,在如同迷宫一般的基地中行动自如,通过七八道身份验证后,几人才真正进入研究室。 研究室中有一只被五花大绑的活尸,只要能动的地方都被束缚绑在研究所用的单人床上。活尸动弹不了,只能透过破损的喉咙发出嘶哑的野兽吼声。 第152章 交涉 仅一头活尸边上就有五六名不同领域的专家围着研究。 “孟洪!陈主任让你把人带到这边!”研究室侧面的门口出来一个女人,喊道。 女人的喊声让被绑着的活尸更加兴奋地嘶吼,声音愈加撕心裂肺,但是研究室内的人都已经习惯,恍若未闻。 孟洪便是领着银爻和薄玉衡进研究室的工作人员,他回答一声,便又将银爻和薄玉衡带到刚才的小门里。 门后是一个小房间,应该是临时用来当作会议室的。简易的长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研究资料,桌边一角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亮着荧光,将他鼻梁上的镜片映成蓝白色,刚才出来喊人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助理,此时就站在他边上。 那男人见了银爻和薄玉衡笑着站起身,堆满笑意,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久闻谈家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还有银姑娘,我对能与您合作也是期盼良久。我是这个研究室的负责人,也是活尸研究主任,我叫蒋道晟。” 薄玉衡同蒋道晟握手之后,两人客套了一番,随后薄玉衡便直白问道:“蒋主任,我们来是想要了解活尸的具体研究结果。” 蒋道晟没想到薄玉衡如此直接,不过面上笑意不变,沟壑纵横:“谈家主,活尸的事先不急,我这次代表研究基地,上次的广源村事件,有些事想要了解了解,顺便向二位学习一下。” 蒋道晟虽然话如此说,但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爻,显然后续的问题是针对银爻的。 “谈家主,银姑娘,我们的人在排查活尸的时候,曾经去过广源村,那里的村民很不待见外人,两位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得到了村民的信任?” 蒋道晟笑意不减,但试探之意很明显,特殊部门没有得到陈苗苗传输过去的视频记录,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天的大战,而谈家弟子已经对广源村村民清除了记忆,一问三不知,他们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一点,蒋主任可以问一问成愿、江舟等人,当时我们是一起行动的。”银爻回答,他们的记忆清除之后,只会记得被村民赶出去,进入谈家提供的据点,接着在众人的一步步不懈努力下,终于得到了村民的谅解,并且化解了异兽与村民之间竞争山林资源的矛盾。 “这是当然,我们也问过成愿他们四个了,所以才会对银姑娘和谈家主的能力更加敬佩。”蒋道晟笑呵呵的,话锋一转,“毕竟,我们的四人小队去了将近一个月没能查到东西,但几位去了仅仅半个月,整件事就完美解决了?!” 蒋道晟的表情和语气似乎在赞叹两人的惊人能力,但银爻和薄玉衡怎会听不出题外之意。 “蒋主任谬赞了,只不过谈家掌管世间异兽多年,对于寻找异兽有些自己的心得办法而已。”薄玉衡活了千年,也早就是条老狐狸,对于蒋道晟的意思,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只说是谈家的能力,尽量减少蒋道晟对银爻的注意力,“便是如此,谈家也用了半个月时间,可没有蒋主任说的‘一夜之间’那么厉害。” “哦?是吗?可是银姑娘如此有能力的人加入谈家,解决这点事应该根本用不了半个月。”蒋道晟一脸吃惊,他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调转方向,“那这上面的人,应该是银姑娘没错啊?我是有些老花眼了,但戴了眼镜总不至于看错啊!” 银爻和薄玉衡看到电脑上的图片心中大惊,却是强装镇定。那图片上赫然便是银爻飞天与舛邈共同对抗鹭驺残念的画面,只是,舛邈的火红身影已经半隐在鹭驺释出的黑烟当中,因此看不清脸。而银爻为了避开黑烟尽力转换身形,整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图上。 “这张图能说明什么呢?”银爻镇定下来,冷静地问。既然他们有图片,就一定也掌握了其他的一些信息。现在不过是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想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第二,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以此为条件做些交易。 那么,不如就静观其变,等对方抛出全部的牌,再予以回应。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银姑娘在过家家,当然也可能是银姑娘正在与人打斗。这都可以解释,就看我们愿意承认哪一种。”蒋道晟一脸轻松,双手交叉等着银爻和薄玉衡的反应。 银爻向来有耐心,既然对方想要打太极,她也愿意陪着打下去。“蒋主任愿意相信哪一种,那便是哪一种。” 孟洪自打进门后就跟着女助理站在蒋道晟侧后方,静静看着几人互相踢皮球,不得不说,桌上的三位都是藏心的高手,光看面上的表情根本猜不出后续的发展,也不知道到底孰真孰假。 蒋道晟哈哈笑了几声,十分爽朗:“说回正题,这次请两位来还是为了活尸的事情。之前两位收到的消息,只是研究的一部分资料,还有一部分是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蒋道晟又从面前挑出几张纸,纸上是文字报告和测验所得图,一一递给银爻和薄玉衡。 纸上是各领域的专家做的各项实验,密密麻麻十分复杂,薄玉衡大致扫了几眼,倒是被报告上最终得出的结论吸引—— 活尸形成原因:主要为脑遗传片段中部分插入不明dna组合,且具有可复制能力,扩散至整个生物体。 可用药物:暂无 可用技术:基因逆转、基因打乱等 现有未攻克难题:修复基因遗传片段后,生物体无自主意识,无生命体征,无生物特征,无法确定是否会复发 ...... 薄玉衡看到这些结论,心中明白。也就是说,即使能够将活尸在生物上修复,不再伤人,但是也没有办法恢复成正常人,并且没有心跳、没有任何脏器活动的迹象,既不能算植物人,也不是冰冷的尸体。 第153章 交涉(2) 银爻在薄玉衡解释后也明白了结论的意思,只是,在结论之后还附有一张纸。这张报告不像先前的那么严谨,上面的内容却让两人大吃一惊,即使不用薄玉衡解释,银爻也能看懂。 居然是在术法方面的研究报告!?特殊部门竟还有这方面的研究部门? 只见报告上写明了活尸的形成原因,还有与先前的报告相类似的其他结论—— 活尸形成原因:失去魂魄,介于生死之间,超脱阴阳之外,需要夺取生物身上的生机才得以存续 可用术法:暂无 ...... 除此之外,在报告底部还附有一句话:若部门需要,仙门可帮助夺魂,尽全力消除活尸。 银爻和薄玉衡十分诧异,报告底部的署名更是让两人大吃一惊,竟然是逍遥仙门,而提供这份报告的竟然是逍遥仙门现任掌门人谢青时?! 难怪这份报告用词不太准确,上面对活尸的描述也显得不够专业,原来是出自谢青时之手,这么说,那张银爻的照片多少与谢青时也脱不开关系。 如此一来,蒋道晟的目的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前面的报告内容与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得到的消息相差无几,所以,蒋道晟真正想要他们看到的是最后逍遥仙门的报告。 现在的逍遥仙门在修仙界中地位一落千丈,谢青时又是一个颇有野心城府的人,或许他的师父死在谈家南山部,彻底让他显露本心。他的目的可能是借活尸之事与特殊部门达成合作,以此获得更多资源,提高自身仙门的地位。 这是想要学谈家入世? 蒋道晟老神在在,欣赏着两人变换的脸色,不过,他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两人在得知逍遥仙门入世之后应该有的慌张。 银爻和薄玉衡看完报告后,递回给蒋道晟,初步窥见对方的用意之后,薄玉衡倒是放松了下来:“逍遥仙门曾经的确是修仙界中的一大门派,只是老掌门仙逝之后,现任掌门野心有余实力不足。” “哈哈哈谈家主说的没错,但是说到底,我们缺的是会术法的人手,并且这些人手还得要听话。”蒋道晟笑眯眯的,活似一个笑面虎。 “没有实力的听话人手,也是蒋主任需要的吗?如今面对的是活尸,更何况尸群当中还有开智的头领,蒋主任有这样的信心?”薄玉衡反问。 “是这样没错,所以世人才需要一位靠谱的人坐镇啊!比如一位神明?”蒋道晟不再隐藏,“如果有一位真的神明存在于世,不知道神明的所在之地,会成为众人朝拜圣地,还是成为众矢之的呢?” “呵......”薄玉衡放在桌下的手默默握紧成拳,又是谢青时,当初念在他未参与逍遥仙门的阴谋而放他一马,没想到如今他竟以银爻的身份作为自己的筹码。 “谈家主,说实话,谈家和逍遥仙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我们想要知道神明是否存在于谈家,换句话说,是否是银姑娘?” “蒋主任不是崇尚科学?神明对您来说很重要?” “世界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太多了,神明可以让人类彻底弄明白世界本源,谈家主作为人类,不会不明白这对人类发展甚至是存亡的重要性。” “人类存亡......”薄玉衡从秦朝活到现在,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这样类似的话听了不下百遍,可有几个是真的这么想? “蒋主任,谢青时到了。”孟洪接了个电话,然后打开临时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蒋道晟闻言朝着座椅靠背上一躺,笑意更甚:“谈家主,银姑娘,本来想在逍遥仙门的人来之前和你们谈妥的,既然这样,就只能让谢掌门参与会谈了。” 没一会儿,孟洪又走了进来,身后果然跟着谢青时。 谢青时与银爻在南山部时看到的完全变了一个样,如今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一身掌门黑长袍更显得稳重成熟,眼神凌厉,在看到会议室中坐着的银爻和薄玉衡后更加锋锐。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毕竟逍遥仙门和谈家之间隔着陆瀚,说起来算是世仇。 谢青时坐在长桌一侧,桌上正形成三方会谈的局势。他率先开口:“蒋主任,逍遥仙门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并且我派所求不多,相比于谈家应是最优选择。” 薄玉衡挑眉未言,笑得邪肆,他倒想听听是什么样的条件,逍遥仙门又有什么能力与谈家争。 三方到齐,蒋道晟不再隐藏:“既然谈家主和谢掌门都到齐了,我也不再废话。活尸事件关乎人类存亡,新的遗传片段在世界上首次发现,说实话,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判断利弊。” “正因如此,我们需要两个门派的帮助。逍遥仙门我听说过,是修仙界的一大门派,更是在不久前出过仙人,如今谢掌门接过掌门之位,在修仙界中大放异彩,能够成为我们研究基地的助力,我们十分欢迎,也倍感荣幸!” 谢青时听着蒋道晟的话,脸上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在听到“仙人”二字时,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至于谈家更是不必多说,与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蒋道晟停顿些许,眼神意味深长地在银爻和薄玉衡脸上划过:“ 现在三方一起谈,有些事情不如谈得更清楚一些。” “蒋主任想怎么谈?”薄玉衡躺在靠背上,像是贵公子,轻轻几个动作便有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 “我就不兜着了,我所代表的是特殊部门,我们关心的是百姓安危与民生,当然,人类本源的研究,都要仰仗谈家与银姑娘了。”蒋道晟刻意强调了“银姑娘三个字,显然已经知道了银爻的身份,他顿了顿继续,”谢掌门用我想要的消息还有修道人手交换了一部分对逍遥仙门有用处的利益,谈家可以与我们交换什么呢?” 第154章 交易不成 “看来谢掌门是记不清谈家南山部里发生的事情了。”薄玉衡嘴角眉尖都洋溢笑意,心中盘着蒋道晟和谢青时各自的算盘。 对于蒋道晟来说,有了逍遥仙门的加入,谈家变得可有可无,但是偏偏他知道了谈家存在一位真神,所以才主动找上门来谈交易。但很显然,他不希望谈家再像以前一样占据那么多的利益和势力,所以想要逍遥仙门和谈家分庭抗礼。 对于谢青时,一方面想要减轻谈家的地位,分散谈家在世间的权利,另一方面,便是他们想要入世的目的了,但最近忙着处理广源村和竺家的事,这一点尚未查明。 谢青时听了薄玉衡的话后明显有些怒意,他再怎么变化得老成,也比不上其他的老狐狸,难免显露出情绪自己的情绪。只见他双手紧紧扣住座椅两边的扶手,呼吸气息瞬间加重,尽管再怎么隐藏,眼中仍是凶光毕露。 蒋道晟见了心中暗暗摇头,虽然逍遥仙门主动加入,但是相比薄玉衡来说,谢青时还年轻,不论实力还是气性都是差了点。只不过,他想要找到比谈家更听话的人,这一点逍遥仙门做的更好。 蒋道晟打起圆场:“谈家主又何必提起过往的事,今天来是一起商量往后三方的分工,既然逍遥仙门愿意并且也有能力承担所有的搜索活尸、保卫百姓的工作,那谈家是否愿意由神明出面,替她所爱的世人解惑?” “呵......”银爻一直未曾发话在边上听着,此时却忍不住发笑,“替所爱的世人解惑”,世人生死本就与她无关,何来爱世人一说?再者,以解惑之名,行的真是解惑之事吗? 蒋道晟自然是听到了银爻发笑,他比谢青时更沉得住气,笑意不减,转眼看着银爻,用客气的语气问道:“银姑娘,看来你有不同的意见?你来评评理,神明难道要一直躲在谈家一众凡人的背后?” 这话银爻听了只想笑,谈家本就是以仁义之心守护世人,有没有蒋道晟等人的帮助本就没有区别,若是对方卸磨杀驴,他们根本没有谈和的必要。 “蒋主任恐怕对神明有些误解,神明不关心人类是否活着、能活多久,神明只关心人道是否存在,有没有活人根本不影响人道存亡。”银爻声音如寒冰般,“你应该明白这两种说法的区别吧?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不如你就让谢大掌门试试看,等活尸屠尽凡人,我再出手也不迟。” 此话一出,蒋道晟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活了四五十年,根本没见过上来就将脸皮撕破的人,然而对方的实力摆在面前,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还有谢青时,我劝你在逍遥仙门和谈家彻底决裂之前,你最好能弄清楚逍遥仙门的来历和命脉,掂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否则,逍遥仙门覆灭也不过一夕之间。” 说完,银爻便站起身,将薄玉衡拉走,这基地当中的各种设备仪器,根本就关不住她,她带着薄玉衡直接穿墙而过,没几分钟到了地面上。 两人直接飞身而起,赶往谈家北山部。 “这样子的谈判你以前经历了几场?也太受气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和他们合作。”银爻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薄玉衡无奈轻笑,不得不说,银爻的做法让他也不免有些爽到:“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 “反抗,我第一次反抗,以前不论是谈判还是......我都会尽量选择达成交易,当然,会保证自己的利益。” “那有我在,以后你有反抗的资本!” 薄玉衡咧着的嘴角进一步扩大,此时心中的舒爽程度仅次于那晚在竺家的深吻。“不过,逍遥仙门的命脉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我也是这几日细想才明白的。《天下州县图》标注的意图,很有可能不是神界,而是某种东西的分散地。其中的一个区域中有一条飞瀑,我一看便觉得很像逍遥仙门灵潭之下的那条飞瀑。可是逍遥仙门并不是什么神界之地,那么那条飞瀑才应该是需要被重视的东西。” 灵潭、灵泉、下界飞瀑......“所以,你怀疑那条飞瀑很有可能是灵脉之一?” “正是!”银爻答道,“扶桑、昆仑是神界皆知的主灵脉,其他几处若是要与这两个地方产生什么关联,那也只有可能是灵脉所在地了!” —————— 两人很快就到了谈家北山部,北山部隐于一座寺庙后方,因此,北山部的建筑采用庙宇的形式,部中摆了不少石像,皆与银爻有关。 由于北山部的建筑风格,平日里便与寺庙融为一体,外人只会以为是寺庙未开放的部分。寺庙则是与北山部互惠互利,北山部借寺庙隐藏,寺庙则通过北山部培养些术法人才,同时,北山部每年也会给寺庙奉上不菲的香火钱。 陆开止和谈月明已经到了北山部,两人面上表情都不太好看,一问才知道,北山部的两位长老并未出面迎接,只遣了一位谈家弟子前来。 陆开止和谈月明代表的是谈家家主,受到如此冷待,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便与这位谈家弟子争吵,但谈家弟子显然得了令,不敢回去通报,于是便在北山部门口僵持着。 薄玉衡狠狠蹙眉,同时也有些无奈。他自秦朝以来便对人性失望,谈纵深最初将谈家交到他手上时,他便自认不能带领谈家更管不住人,在谈旗云的不断认可扶持之下他也勉强胜任,但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北山部的两位长老分别是谈惇和谈天川,这两人虽不像其他长老一般在谈家德高望重,但是单论实力,在谈家长老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北山部中无人不服他们俩。正因如此,两人年纪不算大,但是心高气傲,导致整个北山部都是敬银爻而不从谈家家主。 第155章 北山部立威 银爻毫不客气,冷声道:“怎么?神使来了也不通报?” 那名谈家弟子看见银爻,自然不敢再怠慢,赶紧一路小跑着向两位长老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北山部内浩浩荡荡走出来数百人,皆穿着统一的谈家衣裳,为首的两人身着青衣长佩,看穿着正是两位长老无疑,只是都年轻得很。 众人快步上前,谈惇和谈天川在银爻面前三米处停下,躬身拜道:“谈家北山部长老谈惇(谈天川),恭迎神使!” 随着两位长老高声敬呼,其身后数百人齐声高喊:“谈家北山部恭迎神使!” 场面一时十分浩大。 “谈家主,劳您向本神介绍介绍两位长老,各有何能,为何担任北山部长老之职?”银爻双手背在身后,眯眼看向谈惇和谈天川。 未等薄玉衡说话,穿着青衣的谈惇抢着说道:“神使,吾名谈惇,北山部掌管者,年三......” “我在问谈家主,北山部长老为何回话?!”银爻打断他,“难道你是谈家主?” 谈惇顿时哑口无言,但面上表情很是不服气。 薄玉衡清清嗓,淡声道:“谈惇、谈天川乃堂兄弟。北山掌管者谈惇年三十五,副长老谈天川年二十九,二人于七年前谈家总选中脱颖而出,能力出众,由退位长老委任新长老一职。” “能力出众......”银爻念着四个字,走到谈惇和谈天川二人面前。两人虽不服薄玉衡,但是对银爻却是十分敬重,先前的鄙夷此刻荡然无存,皆是低眉顺眼任由银爻打量着。 银爻围着谈惇和谈天川转了一圈,边走边道:“我听说谈家南山部云长老有一位得意关门大弟子,名叫谈严,在修仙界中也是闻名遐迩。本神曾与他交过手,有些好奇,二位与谈严相比,究竟高出几筹?” 话落,银爻便径直出手,银爻双手附上神力用作防御,站在两人身后,同时朝着两人背后出掌。当时她在南山部藏书楼,因为不知来人是谈严,因此她用了九成力道,今日面对谈惇和谈天川,她便暂时只出六成。 谈惇和谈天川听了银爻的话后,心高气傲的两人自是不服输,早就准备好了应战。银爻刚一出手,谈惇便率先转回身,双手飞速结印,身前已出现一个金黄色的阵轮,挡住了银爻的攻势。而谈天川则未回过神,他口中默念诀法,周身被一层金黄术力护罩罩住,银爻的手同样被挡下。 银爻微勾唇角,赞道:“很好!继续。”光看谈惇和谈天川两人的出招便能初步判断,谈惇阵法的力量十分霸道,善攻,尤其擅长结阵破敌;谈天川术力醇厚,擅长术力化形,并且以术力作为主要攻防手段。 她加大力道至八成,谈惇和谈天川两人各出一掌,释出术力,两人术力通过相对的掌心融成一团,口中各自念诀,那团术力闪烁异光,并逐渐形成大阵,在两人周围环绕。阵中图案各不相同,应当是汇聚了两人各一半的力量所致,而此阵轮结合了二人的绝学诀法后,发挥出的力量比二人各自力量更为强大。 难怪谈惇和谈天川能够在一众谈家弟子之中脱颖而出,不论是单人力量还是二人合力,的确是众多谈家弟子所不能及的。 不过,强大归强大,二人面对的是银爻。银爻掌心涌出莹蓝神力,她单手伸进阵轮之中,那阵轮立刻停止旋转,同时,威力也瞬间丧失大半。 面对银爻的谈惇惊讶地看着银爻伸进阵轮的手,那手莹白如玉竟毫发未伤。 银爻单手屈指,用力一捏,阵轮顷刻破碎,只留下点点残光。谈惇和谈天川虽然心惊,但反应迅速,立刻术力一震冲天而起,各自向两侧退开三步,将银爻夹在中间。 刚刚站稳,两人便又很有默契地朝银爻进攻,谈惇召出他最擅长的阵轮作武器,而谈天川则引浑身术力至手边化作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银爻借着两人错身的空档,顺着动作转身避开,于两人的术力当中擦身躲过。只不过,她双手神力磅礴涌出,空手便直接握住谈天川的长剑,边借着谈天川自身前冲的力道边压低剑尖,最后谈天川只能握剑在银爻面前落地。可他刚站稳脚步,银爻便又借着未消失的力道甩剑,连同他也甩得被迫冲向谈惇。 谈惇身后的阵轮未收,他见到谈天川的身影连忙翻身撑住他的后背,自己则是借力翻转到谈天川身前,两人默契配合,谈惇得了谈天川的推力又飞身向着银爻攻去。 银爻这次用了九成力道,磅礴神力冲出,挥掌间凌厉气势惊空,裹挟强大威压,令谈惇见之色变。 果不其然,银爻一掌便拍碎了谈惇身后的阵轮,后面的谈天川原想趁势一同进攻,却仍被余波所震,手中的术力长剑生出寸寸裂痕,“咔嚓咔嚓”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其清晰。 数百名谈家弟子哗然,谈惇和谈天川兄弟二人在谈家北山部已是天花板级别的修为,如今在神使面前也走不过五招! 当然,最震惊的当数谈惇和谈天川两兄弟。他们两人七年前便以剑轮双绝闻名修道界,他们二人合力,无论是何仙门都没有能够与之匹敌的对手。惊叹之余,二人又对银爻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不愧为神明。 这位神使,他们兄弟二人认下了!这才应该是他们谈家的领头人! 银爻淡淡收手,看着兄弟二人脸上的表情,心中思忖,谈惇和谈天川二人的实力的确很强,尤其是两人各有擅长的术力和阵法。可惜,若是论单人实力,两人还是缺少一些机缘,也还少了修道之人该修的心性。 谈惇和谈天川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服气和满意,两人同时跪地,两手举于胸前,高声呼道:“神使有此修为,当得谈家之首!” 第156章 石刻画 “当初谈严仅凭一人之力,在我九成力道之下走过三招。而你们合两人之力,也不过抵挡了四招半。”银爻站回薄玉衡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先不说谈家主,光是南山部的长老弟子,便已有赶超之势,你二人不要陷进自负的思想才好。” 闻言,谈惇和谈天川默默低头,银爻暂时看不出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光看现今两人的表现,她算是明白薄玉衡之前所说的北山部异动为何了,谈惇和谈天川两兄弟只怕有想要挤开薄玉衡的家主之位的想法。 他们俩有狂傲的资本和天赋,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狂几时。 银爻说完,便与薄玉衡、陆开止和谈月明一同进了北山部,谈家的数百名弟子自行让开一条路,几人走过时纷纷躬身拱手行礼以示尊敬。 谈惇和谈天川二人跟在几人身后,将四人迎进北山部议事大殿之中。殿内的布置同南山部并无二异,上首的金座自然是为身份地位最高的领头人坐的。 银爻径直走上金座前的台阶,却见薄玉衡立在台阶下不动了。她不动声色地拉他一同上台阶,轻声说道:“你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可别指望别人承认你。” 银爻坐在金座上后,示意薄玉衡站在自己身侧,象征除神使之外的家主身份。 谈惇和谈天川站在台阶之下,谈惇拱手道:“神使,我兄弟二人不知神使降临,并非存心怠慢。” “无碍,下不为例。”作为谈家信奉的神使,银爻不能直接帮薄玉衡立家主之威,否则只会更让人看轻。 接下来,谈惇和谈天川照例汇报了北山部近来收服、救助的异兽,还有与北山部前的寺庙往来的账目及物资记录等。银爻一一看过,其中不懂的直接询问身侧的薄玉衡。 说到北山部的历史时,银爻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北山部驻守长安多少年了?可曾改过方位?可曾......迁往洛阳?” 北山部琐碎事务则由谈天川管理,他略微思索,说道:“据我所知,北山部并未迁往他处,只不过,最早的记载截止于唐朝谈家第三十九代家主,从那时起,谈家的北山部便一直位于唐朝都城长安从未变过,即使后来唐朝频繁迁都,也从未迁往洛阳。” “只因......北山部的神使法相无法迁移,位于北山部的谈家族人不可能抛下神使法相不管而迁走。” 既然如此,谈闵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去救身在洛阳的谈家族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谈闵救的又是谁? 从谈天川这里得不到答案,银爻决定去北山部的神使法相处看一看,先前她推测有灵脉的地方便会有迷榖木片,南山部和东山部都能找到木片,北山部一定也会有。 谈惇带着银爻和薄玉衡去神使法相处,谈天川则安排四人住宿,并带陆开止和谈月明前往休息的院子。 银爻刚一接近法相范围便能感受到那股气息,这股力量与她身体内的神力同源,都是出自槐江山的力量。 谈惇领着两人进了一座偏僻院子,这处院子被列为北山部禁地,寻常弟子不能靠近。院内立有两尊石像,一尊为马身虎纹兽,另一尊大些的则是盛放垂落的槐花枝。如此看来,谈家先人定是曾见过英招,才会有与英招真身相同的石像存在于谈家各处,而谈家先人未曾见过银爻,只知道她的槐花真身,便以槐花指代。 谈惇在槐花石像下挪动了机关,马身虎纹兽石像之下显出一条向下的地道。地道尘封已久,入口刚刚打开时掀起了一阵灰尘。 谈惇却没有进入地道的意思,他恭敬地对银爻两人道:“神使,家主,北山部的法相得谈家先人令,不得擅入,违者斩断腿骨、诛灭神智、逐出谈家,谈惇便在此处恭候二位。” 银爻以眼神询问薄玉衡,薄玉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谈旗云是有提过。” 随后,银爻和薄玉衡先后进入地道。地道中灰烟还未完全散去,一呼吸都是一股灰尘和潮湿的泥土味道,银爻随手挥了几下便沿着地道台阶向下走。 台阶较高,一连走了四十级台阶银爻才踏在平地上。通道两侧皆是以青石修筑得齐整,但不免有些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通道不窄,足够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并肩行走。 薄玉衡打开谈惇方才递来的小提灯,通道内灰尘浓度不低,天光照进来有些灰蒙蒙的,有了小提灯两人才得以看清通道内部。 向前走了没几步,通道两侧的砖石上依稀刻有一些纹路,只是被灰掩盖了大半。两人提灯靠近,薄玉衡从怀中拿出几张纸,轻轻抹了抹,砖石上的纹路立刻清晰了起来。 上面刻的是一幅简易的画,画中数十人围坐成一圈,圈内正中间安置一口封闭的棺,像是在祭祀又像是在朝拜。 “女子穿襦裙半臂,肩上着披帛,也有身穿胡服的;男子则是圆领袍衫,身边大多放着襥头。这幅画应该描绘的是唐朝时期。”薄玉衡细细看着,作出他的猜测。 两人继续往前走,每隔几步,青砖石上便有一幅不同的石刻画。薄玉衡一一看过,发现这些壁画竟是按照历史朝代发展排列的。这些画从唐朝开始逐渐往前推移,越往里走,两侧石砖上的青苔生长覆盖得越多,意味着经历的时间也越久,根据画上的人物穿着、所做的活动等判断,隋朝、南北朝、两晋、汉代,甚至是秦朝都在其上! “这是......”薄玉衡在看到唐朝时期的那幅石刻画后愣在原地,心中大惊,这画上画的,分明是...... “怎么了?”银爻见薄玉衡脸上突现的异样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 薄玉衡双眼大睁,满脸震惊的样子,伸手轻抚石刻画的纹:“这是......李乐!” 第157章 槐花 李乐?! 银爻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李乐怎会出现在谈家北山部地下的石刻画上?她的名字在史书上都没有留下,怎会在谈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画中,代表李乐的石刻人物策马飞奔,身后的树林里跟着一群人,这群人身穿夜行衣,腰间皆是带有玉牌,而玉牌上明晃晃刻着大字——谈。 “跟着李乐的这群人,是当时的谈家人?!”银爻疑惑道。 “应该是,这个场景我有印象,是文成公主即将出嫁的时候,李乐骑马赶进宫不知去做什么。”薄玉衡皱眉,又看向下一幅石刻画。 然而下一幅画并不连续,看衣着,已经是隋朝了。 薄玉衡只得作罢,两人接着往通道里走,墙上的壁画皆不相同,并且都无连续的意思。 法相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通道内透出的冰蓝光。再走几十步,已经能看到通道尽头的槐花法相,与谈家总部府邸中的相差无几,但仍是有震撼之感。 薄玉衡则是完全被石壁上的画吸引,这些石刻画的意义应该是记录谈家历代所做的事迹。只是让银爻不解的是,薄玉衡几乎看向每一幅画都有熟人,比如李乐,又比如现在眼前的秦朝石刻画。 “嬴阴嫚?!”薄玉衡不可置信,画中之人正是当初愿为儒家学士说话的秦始皇二公主,而这画上画的场景,却是嬴阴嫚遭到胡亥追杀逃亡,谈家人携带一把青铜剑隐在暗处。 薄玉衡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银爻的转世,谈家世代守护、信奉银爻,与这些转世有所联系也无可厚非。不过,他现在如此清晰地看到谈家与这些人的联系,还是有些震惊。谈家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她们的?还有,谈家人为什么不阻止她们的死亡? 两人看向通道最后一幅石刻画,这幅石刻画与先前的不太一样。先前的画上大多都描述了一个事件,并且都围绕一个女人展开。现在的这幅画中,一头马身虎纹异兽占据了主要位置。 这头异兽长有人面,五官被雕刻得十分清晰。面庞俊美,脖下连接的却是马身,浑身布满虎纹,两只前蹄雄壮似虎掌,后蹄与马蹄相似,背上一双张开的遮天鸟翼,鸟翼间鬃毛猎猎。 银爻一看便知,这画的不是英招还能是谁?! 英招前跪拜一群穿着草衣的人朝着异兽跪拜行礼,而异兽正面对着众人,身前悬浮一颗发光宝珠,宝珠之下堆积成山的玉石金银,想来应该就是英招与谈家人之间的交易。 “之前的画涉及唐朝、隋朝、汉代、秦朝,所以,这幅画的时代是......上古?!”薄玉衡有些惊讶,看着画上的威武异兽。 “所以这条通道记录了谈家由来的渊源?”银爻道,她盯着面前的画,“这是英招没错。英招用财宝与谈家先祖交换,但这颗宝珠又是什么?” “英招,可是传说当中掌管槐江山的山神英招?难怪当初龙身人首神收到他的传令之后便立刻赶来,还有苏颂今也会听他的差遣。” 薄玉衡知道,槐江山是传说是天帝在人间的后花园,听银爻所说才知道,槐江山实则是封印各个上古凶兽、异兽的神界之地,因此,槐江山的山神英招对天下异兽皆有强大的威慑力,在一众山神当中更是地位甚高。 既然英招替银爻寻了谈家世代信奉、守护,让她的神力不至于消失,得以存活在世上,或许他也会知道银爻为何在秦朝时被封印。 看完了石刻画,两人又走到法相前。槐花法相在幽深的地道中散发冰蓝光芒,周边的灵力和法力流转包裹着槐花,这一道道光芒在通道中更显得神秘,越靠近法相,越能感到法相之中蕴含的力量之强大。 但这处的法相并不如谈家总部后山的法相那般光彩夺目,眼前的槐花虚幻地浮在空中,没有七彩流光,只有透亮的蓝光和泛白的灵力向花内汇聚。 槐花法相所在的空间也用青砖石砌成,宽敞到两人说话都有回声。提灯的光线四散,两人这才看请这砖石房内的四处角落各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葱葱茏茏,枝叶繁密得仿佛快要冲破了砖石房顶,叶与叶之间生得极密,一丛青绿色中挂下一串串圆锥形的槐花束,簇簇槐花在砖石房内散发幽香,掩去了灰尘和潮湿泥土的味道。 四棵槐花树下各有一顶圆灯盏,薄玉衡将提灯放在其中一顶灯盏上,其上的槐树瞬间被照亮。投过灯光能够清晰地看到槐树枝干上有光华流转,力量逐渐流动,透过青砖石,竟是往另外三棵槐树下流去,最后形成方形,将银爻、薄玉衡两人和法相围在中间。 那枝干中力量缓缓流淌,依次经过剩下的三棵槐树,而槐树下的圆灯盏竟是无灯自亮!那股流动的力量就像是一束火苗,点燃了灯盏上的燃料。 青砖房内瞬间亮如白昼,四棵槐树露出了真是面貌,竟是比刚才看到的还要高大,一簇簇槐花从枝干上挂下。 “槐树喜光,大多在夏季开花,这四棵槐树在这么黑暗潮湿的地方怎会生长得这般茂盛?”薄玉衡看着这幅景象感到无比震撼,他突然想到蒋道晟说的,这个世界上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可惜,他和蒋道晟站在了对立面,他不能让银爻存在的上万年的事泄露出去。世界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秘密,是为了让人探索的,而不是用来掌控。 砖房正中的槐花法相在一片明亮中仍然散发着莹光,汇聚在花心的力量清晰可见。 同时,随着灯光亮起,花心当中的一个物件更加引人注意。这个物件正位于花心当中,槐花凝聚的所有力量都流入这个物件中。四四方方、有些透光,正是一块迷榖木片。 银爻小心将神力包裹右手,探入法相的花心。 第158章 逍遥仙门大弟子?! 银爻刚一将手伸入,便能够感受到强大的力量挤压并透过她的手掌流入木片当中,幸亏她的手上附了神力,所以法相中流转的力量没有将她吞噬,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只怕直接会被这股力量碾碎。 她轻轻将迷榖木片拿下,槐花法相中流转的灵力稍稍变得黯淡了些许。至于木片,与先前得到的相差不大,只不过上面的符号又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南山部和东山部都有两块木片,这里怎么只有一块?”银爻四下看了看,再没看到另一块木片的踪迹。 两人又四处找了找,也没有新的发现,这个砖石房间也没有其他的通路,两人便拿了提灯原路返回,提灯一取,四盏圆灯立刻熄灭,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出了地道,谈惇果然还站在原地等待,等两人都从地道中出来后,才将机关关闭。通道口重新掩盖在英招石像下方。 “法相还有其他人进去过吗?”银爻问道。 “没有。”谈惇回答得十分肯定,没有半分犹豫,“自从第三十九代谈家主身陨后,这个地道一直到您进去前都没有再打开过。” “你能确定吗?” “千真万确。此地自唐朝以来便是禁地,代代长老皆对此地十分敬重,前段时间您将要出世,我们也只在这石像前祭拜,除了我和天川、历届长老,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个地道。” 闻言,银爻没有再多想,或许每处灵脉各不相同,北山部的灵脉比较特殊,所以只留下一块木片。 谈话间,谈惇带着银爻和薄玉衡去了安排休息的院子。谈天川原本提议为神使置办一个接风洗尘宴,但有了南山部不太好的体验,这个提议被银爻拒绝了,于是改成了六人小聚。 谈惇和谈天川寻了一个当地的中式特色国宴餐厅,宴请银爻等四人。餐厅位于湖中心,四周皆是落地透明单面玻璃,可以随意欣赏窗外的景色,私密性和隔音都很好,不会被外界打扰。 餐厅的菜肴皆是安城特色菜,都是按照国宴标准制定,佛跳墙、特色贡米参汤、虫草花炖鸡等等,每一道菜摆上桌都是色香味俱全,陆开止早就已经等不及动筷了,自从离开南山部以后,再也没吃到这么丰盛、令人垂涎的美食了。 这一顿众人都吃得十分尽兴,饭后,谈惇和谈天川两兄弟带着银爻四人又在安城的历史遗迹四处逛了逛,期间,薄玉衡看到一些唐朝时期的遗址不禁侃侃而谈,眼中的喜悦兴奋怎么也掩不住。 银爻倒是兴致缺缺,尤其是看到薄玉衡那根本压不住的嘴角后更加郁闷,手中清香四溢的奶茶喝起来也变得索然无味。 现在正值宫门内的古城维修,因此不对外开放。 “这么好看吗?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啊?”银爻嚼着珍珠,斜眼眯向望着宫门城墙的薄玉衡, “自然想,当初你就是......李乐就是骑着马从这条道一路到这座宫门前五十米处下马。”薄玉衡笑意温柔,转头看着银爻,“当时我跟在身后,但是夜深了,我身份低微进不去,便在外头等。”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再带你进去逛逛!”薄玉衡说的信誓旦旦,醉人的笑容让银爻一时失神。 又游览了几处遗址景点后,几人才回了北山部。 此时已近傍晚,北山部前面的寺庙门口却围满了人,寺庙的方丈谈惇和谈天川认识,他正在门口与几人交谈,脸色看上去有些愁苦。 北山部借寺庙隐蔽于世,因此北山部的弟子平常有事外出或是办完事回来都会从寺庙门口借道,再翻过庙后的围墙,走北山部后门。 几人刚一接近庙门口,便被几人围了起来,方丈这才注意到这边,面色焦急道:“谈施主,今日下午您几位走后,庙不知为何被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入内!” 说完,方丈又凑到谈惇身边,小声说道:“谈施主,这些人看上去便不是寻常人,恐怕是冲您几位来的。” 围着银爻的几人中,其中一人进了庙内通报,没过一会儿便出来了,大声喝着,让银爻等人进庙。 几人不明所以,跟着那人进了寺庙的大雄宝殿。殿内正中高大佛像闪烁金光,佛像两侧跪了数排寺庙中的僧人,念诵经文声络绎不绝。佛像前站着一名黑衣劲装男子,正垂首礼佛,他的侧后方跟着一名深紫色衣裳的男人,耳上架着金丝眼镜。 谈月明一看那名深紫色衣服的男人背影便认了出来。“祁霖?!他怎么会在这儿?” 而另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自然也是熟人,银爻和薄玉衡刚刚在洛阳的研究基地中见过——谢青时。 银爻几人被围着进入殿内,谢青时正双手合十弯腰拜佛,深深鞠躬后,他转过身来,看向为首的银爻和薄玉衡。 谢青时微微挑眉,脸上嘲弄之色明显,却还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银姑娘,谈家主,我们竟然在安城也能见到,真是巧。” 银爻和薄玉衡未回话,谢青时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两人踱步,自顾自说道:“没想到两位对这个寺庙也感兴趣?但是不太巧,寺庙中出现了几只怪虫子,我逍遥仙门正在抓虫,寺庙暂时不对外开放。” 他绕了一圈,在原地站定。 谈月明知道谢青时在洛阳与银爻、薄玉衡两人之间的谈判,此时根本不管谢青时说了什么,她轻声喊着站在不远处的祁霖:“祁霖!你们在这儿干嘛?你别被谢青时这家伙带偏了!” “带偏?”谢青时轻咬着这两个字,傲慢的神色布满整张脸,“月明?祁霖现在可是逍遥仙门的大弟子,你作为谈家灵女,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可别像我和谈闻时一样,吞下恶果。” 谢青时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祁霖什么时候加入了逍遥仙门?!他作为特殊部门的人,怎敢随意加入其他门派?! 第159章 谈家或成为众矢之的 看到谢青时和祁霖成为一路,银爻心中震惊之余也暗自猜测,难道谢青时和蒋道晟在他们走了以后达成了什么交易,现在逍遥仙门和特殊部门联合起来想要击垮谈家? “月明,这是我唯一的办法。”祁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抬眼望向谈月明,身子未动,“我们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你们就先乖乖待在北山部中,等我处理好所有事,就......” “行了!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谢青时打断祁霖的话,朝着银爻走近了几步,“尊贵的神使,你说凡人对你是无比尊敬,还是群起而攻?” 银爻眯眼:“你想做什么?” 谢青时脸上笑意不减,微勾的唇角令他整个人变得邪气四溢,与两三个月前正气凛然的他判若两人。 “神使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语气轻蔑,直视银爻的眼中满是敌意,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想要与他口中的凡人一同与谈家为敌。 “送——”谢青时移开目光,“神使回殿!” 话落,大雄宝殿外又跑进来几个逍遥仙门的弟子将银爻等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长剑如临大敌。 “神使,请!”谢青时将手伸出,逍遥仙门的弟子纷纷向几人靠拢,逼着他们往外走。 银爻和薄玉衡未答话,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且逍遥仙门人数占优,银爻等人不能轻易向外冲。 这些逍遥仙门的人显然已经提前摸清楚北山部的所在,连谈家人经常翻的寺庙围墙在哪都知道。 围墙外是一条窄道,顺着窄道一路往前走到尽头右转便是北山部的大门口。银爻几人翻过围墙,二十多名逍遥仙门弟子已经等在那了,其余围墙下也站了不少同样装束的人。 逍遥仙门是想将北山部的人软禁? 几人回了部中,逍遥仙门的人仍守在门外。 北山部内早就炸开了锅,谈家弟子几乎全都拥在议事大殿前,对北山部外被层层围住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内只剩下银爻、薄玉衡、陆开止、谈月明和北山部两位长老。 “神使,北山部仍有在外未归的谈家弟子,他们偷偷传信回来,除了逍遥仙门外,其他各大仙门皆有弟子与其来往频繁。” 谈天川自进了北山部后不敢用手机直接通话,便接连使用谈家秘法联系在外的谈家弟子,如今得了这些消息赶紧来告诉银爻。 银爻细细思索,随后问道:“北山部内部剩余多少人?在外弟子还有多少人?” “部内共七百六十四人,在外办事未归的还有一百十一人,其中三十五人暂时联系不上。” “让他们暂时先别回来,继续观察各个仙门的动向。” “好!”谈天川听了银爻的话后便去继续联系谈家弟子。 银爻转而问薄玉衡:“你能联系上谈家其他分部吗?我怀疑谢青时想要联合其他仙门,只是不知道目的,不管如何谈家总得先做防范。” 薄玉衡应是,这时陆开止从殿外跑进来喊道:“阿衡!银姑娘,云长老刚刚传信来,他听说了逍遥仙门的事,托了在特殊部门的朋友,说是部门内发生动乱,蒋道晟想要借自己的技术升职,被另一位专家拦了下来。” “知道是谁吗?”银爻问道,蒋道晟笑面虎一般只想得到利益,若是谈家能够接触到另一位专家,或许能够有逆转局面的机会。 “这件事在特殊部门也是一个机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所以还需要打听,只知道是在杭城那边的特殊部门中的一位专家。” “杭城?”银爻有些惊讶,逍遥仙门正是位于杭城的一大修仙门派,谢青时想要与特殊部门合作必定先找上杭城的工作人员,如今他舍近求远与蒋道晟合作,想必是有什么原因,或许谈家能够钻个空子。 “既然如此,你试试能不能联系上杭城特殊部门那边的人,正好那边的人与云长老和我们都相熟,尽量能够打听到是哪一位专家,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薄玉衡听完说道,举了举手中的一个通讯器,“这个,是当初成愿交给我们的,联系他试试。” 如此,殿中剩下银爻和谈惇。银爻蹙眉思索着现在还能有什么破局的方法,现在修道界打乱,还扯了特殊部门进来,蒋道晟和另一位专家意见产生分歧,至少对谈家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样蒋道晟插手谈家及修道界的精力就少了,这也意味着并不是整个特殊部门都与逍遥仙门联合对付谈家,谈家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再者,谢青时联合其他仙门的目的尚未清楚,他急于入世想要达成的目标也还未查明,现在众人被软禁于北山部内,不能轻易使用通讯设备,银爻等人也不能轻易反抗,若是动用武力就正中谢青时下怀,他想要让以银爻为代表的一众神明,在人间污名化。 经谈惇介绍,之前的修道界或许是四家仙门分庭抗礼,其中就包括谈家,而逍遥仙门前掌门陆瀚被银爻手刃,谈家也有不少折损弟子,修仙界现在的格局几乎是一家独大。 实力最强的是昆仑仙山中的悬山派,悬山派久不问世事,一直潜心修炼,就连仙门大比都很少参加,但只要悬山派有弟子参加,必定是佼佼者。因此修道界的人都认定悬山派中的弟子大多实力高强,只是具体有多少人成仙还是一个未知数。之前另外三个门派能够与之相提并论是因为悬山派不显山不露水,修道界都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前不久活尸事件闹大,悬山派派出九个不知名弟子,仅仅九人,便带着特殊部门的一百多人收拾了一大群活尸,瞬间在修道界内传开。 “当然,谈家如今有了神使坐镇,能够赶上悬山派也说不定。”谈惇说道。 昆仑仙山或许是位于昆仑神山之中,但是又在神界昆仑之外,靠近神界能够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不足为奇。 第160章 半个出马仙家 另外三个曾经与悬山派齐名的修仙门派,除了谈家和逍遥仙门,便是位于东北的出马仙了。虽然出马仙大多都是以家族堂口分散在各地,但是对外这些堂口都能团结合一,这些堂口共同组成一大修仙门派。 “然而,最近这些堂口的出马仙不知为何,皆是不在堂口,他们正发动所有人力找呢。”谈惇叹气,“北山部与他们关系一直不错,离得又较比近,原本也应下帮忙寻找,现在自然是无能为力了。” “出马仙都不在堂口?!”银爻有些惊讶,难道都是同苏颂今一样?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苏颂今得了英招的神诏才进入矿坑寻钟明镜,不可能所有东北的动物仙家同时得了英招的令而出动,一定还有另外的原因。 谈家作为另一个仙门门派,不好直接插手干预,这件事如果交给苏颂今查最是稳妥。只不过,现在能联系上苏颂今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联系上竺璃,要么和洛阳的有苏氏狐族取得联系。 谈惇继续介绍现在的修道界格局,由于悬山派独大,其他三家门派皆有不同程度的折损,因此其他原本位于下位的仙门开始冒头,形成了一家独大,三家制衡,七小门派争锋的局面。 谢青时正是作为三大仙门之一的逍遥仙门出面,与下位的七小门派联合。 也是,悬山派不问世事,平常根本没有人能寻到悬山派的人;东北出马仙正在拼命寻找自家的动物仙,自然也不可能与谢青时为伍。因此,只有七小门派愿意铤而走险,趁乱除掉三大家之一的谈家,自己的门派才能得到更多的修仙资源。 “那么现在看来,待在北山部以静制动乃是下策,只有出了安城去洛阳才是破局之法。”银爻仔细考虑,权衡之后才说道。 以现在的局势,谈家腹背受敌且孤立无援,东北出马仙就是想帮也帮不上,悬山派的话,若是银爻出面或许能够寻到援助,但现在前去昆仑神山,这一来一回,谢青时只怕早就攻入谈家了,根本来不及赶回来。谈家各分部也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调人马来北山部,那被调离的分部马上就会成为谢青时的攻击目标。 因此,为今之计,只有双管齐下。银爻等人这边想办法去洛阳,到了洛阳可以联系上有苏氏狐族,说不定还能找到英招相关的线索;另一边,就要依靠南山部谈旗云和特殊部门的专家沟通了,如果谈家能够与另一位研究专家合作,到时候特殊部门也不好直接支持谢青时,更不敢将所有有利条件全都向逍遥仙门倾斜。 银爻既然决定了,便马上行动。现在的一大难题是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洛阳。逍遥仙门的人将谈家的北山部围得密不透风,哪怕一只蚊子都出不去。 薄玉衡、陆开止和谈天川陆续回来了,谈月明也从殿外进来,她与祁霖多少有些感情,刚才祁霖又一路将众人送到北山部门口,几人在议事殿内讨论对策时,祁霖在北山部门口想要跟谈月明解释。 “祁霖不愿意说很多,只说让我们好好待在北山部里不要想着其他事情,如果我们不反抗的话,逍遥仙门和其他仙门就不会以我们为目标。”谈月明气呼呼的,能够看出她在忍住不让自己骂出脏话。 “你先跟他说,我们不会插手他和特殊部门之间的交易,先稳住他们,我们再谋生路。”银爻说完,谈月明点头便又跑出去寻祁霖。 “还有陆开止。”银爻转头冲着陆开止,脸上神情严肃,“你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竺璃或者苏颂今,任何一个都可以,我记得你有他们两个的联系方式。” 陆开止稚嫩无邪的脸却是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着,竟是有些羞涩:“银姑娘,这都被你知道啦?你可太神了!” 银爻和在场的其他人听了都是一脸问号,只见陆开止从一个胸前隐秘的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哨子,傻笑着说道:“这个哨子是竺璃给我的,说是吹一下,她能听到。” 说完,陆开止又像怕人抢似的,牢牢抓紧哨尾,说道:“你们可别跟我抢,这是我在竺家堂口任一份职的象征,这个哨子只有我能吹动,你们都用不了的!” “你加入了竺家堂口?!”薄玉衡眉峰皱起,“你怎么都没提过?” “是苏颂今那只臭狐狸,联合竺璃一起哄骗我!说带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哪想到他们是要拉我入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了契约了,我想反悔都不行。”语气听起来,陆开止还有点委屈,但说完以后他唇角的笑倒是十分明显。 银爻一眼看穿,反正竺家没干过什么坏事,再说了,英招既然找了苏颂今帮忙寻钟明镜,苏颂今有本事且定然得到英招信任,陆开止加入竺家的堂口,对他自己修炼也有益处。 于是银爻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吹吹你的小哨子,找找你的竺璃。” 陆开止闻言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如此危急时刻也只有他没心没肺能够笑得出来。他拿着哨子凑到嘴边,腮帮子鼓鼓的,吹得脸都红了,哨子愣是没响一声。 “额,你是不是还没供奉过主家仙?所以这个哨子实际上还不算作是你的堂口身份象征。”谈惇好心提醒道,“北山部与东北仙家经常有些来往,所以知道一点。” “供奉主家仙?!”陆开止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睁大双眼看着谈惇,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错,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只狐狸仙,他是坐镇堂口的动物仙,入堂口的其他仙家低他一等,得先拜过他才算成了动物仙。” 陆开止仔细回想,那日他从薄玉衡房间出来就被竺璃和苏颂今架到竺家主殿,竺娩当时也在场,说要带他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得先拜一拜苏颂今,他不服气,当时一把就推开了他们气呼呼地出去了,这个哨子还是他们要离开前竺璃给的。 第161章 借道冥府 陆开止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现在根本就还不算是竺家堂口的仙家?那他这么些天对着哨子傻笑都白笑了?! 银爻收回目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想办法潜入洛阳了。” 接下去的几日,谢青时日日来北山部内两次,美其名曰看看谈家有没有什么缺少的物资,实际上就是来北山部被看看有没有人私自逃出去。银爻等人便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整,连续将近四个月的奔波,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反正谢青时并没有给北山部缺衣少粮,接下去几人还有硬仗要打。 也许是谢青时听信了祁霖转达的话,也许是他日日来北山部降低了警惕,又或许是他与其他仙门的联合事务变得繁忙,两个星期之后,谢青时渐渐来得没有以往频繁,银爻等人开始商量逃脱逍遥仙门包围、潜入洛阳的计划。 这段时间,银爻等人自然也在暗中打听北山部外的动向。北山部未归的弟子在每日夜间使用秘术传信回来,悬山派并无动静,东北出马仙仍在寻找自家的动物仙,其他的七个小仙门各派出三名仙门代表和三百名精锐弟子,其中五个小仙门已经在杭城聚齐,还有两个小仙门的弟子正赶过去。 另一边,谈旗云已经联系上了特殊部门的另一位专家,那位专家姓任,在特殊部门任职多年早就听说过谈家,因此,谈旗云找到他时他也愿意相见,只是任专家想要亲自和谈家的领头人见面交谈,正好一个月后他要来洛阳参加活尸研究进展的会议,于是他与银爻和薄玉衡定下一个月后见面的约定。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与任专家见面,银爻等人要尽快赶过去才行。另外,谢青时与七个仙门联合的事情虽然声势浩大,但是行踪诡秘,到了杭城之后这些人就销声匿迹,不知去了哪里。其中有一部分同样守着谈家的南山部,剩下的至少有一千人不知去向。 众人加快速度商量前往洛阳的方案,但是在讨论了十多个计划后全都被一一推翻,逍遥仙门在北山部外安插的眼线太多了,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有任何空子能够钻出去,连北山部后面的一个狗洞都有人把守。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陆开止有些泄气,几人讨论了一天一夜了,制定方案、完善计划然后又全部推翻,不由得抱怨道,“要是能有什么虫洞就好了,直接从虫洞把我们传送到洛阳去!” “要是有虫洞,是不是还有外星人啊?”谈月明同样趴在桌上,撇嘴道。 陆开止的抱怨倒是让薄玉衡有些灵感,他坐直身子,食指不住敲打着座椅扶手,思索道:“虫洞......或许能够换一种说法......” “鬼洞!” 薄玉衡的话让银爻眼前一亮,没错,凡间的路行不通,他们为何不能走其他几道的路? 比如冥府。银爻和薄玉衡多次往来冥府,对于阴阳门已经很熟悉了。 谈惇惊喜地说道:“北山部中有一尊城隍像,是前面寺庙搬进来的,拜托北山部修复石像,现在就摆放在北山部西边的院子里。” 这话一出,大家又兴奋起来,重新看到了希望。 “只不过......”谈天川犹豫道,“那尊城隍像还未完全修复,且将近两个月没有供奉过香火,不知道其中还有没有城隍的神念。” “这不打紧。”银爻勾唇道,只要有她的神力,不怕召不出城隍,况且这尊神像先前摆放在寺庙当中,香火旺盛,就算来拜城隍的人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城隍不会轻易放弃这尊石像。 谈惇领着众人到了安放石像的院子,这座城隍石像高一米三,被放在一个四方石墩上,周围围着五六名谈家弟子进行修复工作。谈天川将几名弟子喊出去,院中只剩下银爻等人。 石像有几处破损和裂痕,较大的几处已经被修复得差不多,还有几处不太明显的缝隙和缺损。银爻蕴起神力,注入石像当中,果然正如她所想,石像中城隍的神念并未消散,感应到她的神力后,那缕神念立刻散发土黄色的光芒,连带整个石像都有些焕然一新。 身穿红衣、面上一把大黑胡子和高额头的老人从石像中显出身形,在银爻面前恭敬一拜。 如此,计划制定完成,现在就等时机了,谢青时现在每隔两三日来一次,现在还有二十三天到达与任专家的约定日期,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等谢青时顾不上谈家时,他们便从冥府借道。 一晃十天又过,七个门派的人都已齐聚杭城,谢青时果然忙得抽不开身,基本不进北山部内,这也让银爻越发奇怪,谈家分部都没有遭到进攻,其他地方也都没有异动,逍遥仙门和七个门派的人究竟都上哪儿去了? 眼看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五日,银爻、薄玉衡准备动身前往洛阳与任专家见面,陆开止和谈月明伪装成银爻和薄玉衡待在北山部中以防谢青时突然袭击,同时也代为掌管谈家,观察各部动静。 银爻和薄玉衡来到城隍石像前,同广源村界碑一样,眼前一黑瞬间便被吸入冥界的城隍官堂中。安城地界的城隍官堂与跂踵山地界的并无太大差异,两人轻车熟路进入了冥府。 出乎意料的是,冥府中一片肃杀气息,天际的绿水隐隐有要冲破冥府结界的趋势。 银爻看得紧紧皱眉:“冥府这是怎么了?酆都帝还没到交换时期,难道后土出事了?” “或许是冥府阴阳门开了。”薄玉衡轻声道,“有人曾告诉我,每两千年,也就是冥府更替前的两百多年,阴阳门会变得虚弱,此时闯入便可夺得想救之人的魂魄,令其还魂,起死回生。” 阴阳门开放?这个在银爻认知之外。“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夺魂?!” 第162章 冥府交战 薄玉衡微微点头,拉着银爻向前走:“原本这是一个秘密,神界所有神明或许都不知道,酆都帝也不例外。但看现在的情况,或许是有人大张旗鼓地夺魂了。” 的确,冥府中弥漫一股血腥味,定是引发了一场血战,如此大规模的夺魂,又是阴阳门虚弱的时候,想必后土和五方鬼帝有得忙了。 银爻和薄玉衡轻踩着彼岸花花瓣,一路飞速赶往北方鬼帝的府邸,他们想要前往洛阳,还需要北方鬼帝为他们开鬼洞。 “对了,你说有人告诉你阴阳门每两千年便会虚弱,是谁告诉你的?为何神界从未听说过?”银爻与薄玉衡并肩而行,一路上都没碰到鬼差和阴魂,一片寂静。 薄玉衡答道:“我年少时曾在一个棺材铺做活,是那位棺材铺掌柜告诉我的。我的法器阴阳轮也是从他手上得来的。那位掌柜与我说了很多鬼怪的故事,得了阴阳轮后,我因此意外修入阴阳道。” “棺材铺掌柜......”银爻喃喃念道,一个凡人竟有如此见识,还能得到阴阳轮。银爻目测那阴阳轮盘与十殿阎王中秦广王的鬼器——鬼命轮或许同出一源。 这么看来,那个棺材铺掌柜大有来头啊! 两人又疾行一段路,依稀能够看见十殿阎王的官邸殿顶,可弥漫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怎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银爻感到十分奇怪,“冥府中都是阴魂,根本没有活人,就算闯入冥府夺魂,可......” 说着说着,银爻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是谢青时?! 薄玉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念头,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落在秦广王殿前。 薄玉衡看着秦广王殿中空空如也,一个月前他才刚刚从这殿中出来,那时殿中站满了阴兵,个个散发着浓重的阴气,如今殿中一个不剩,连深红色旋转的轮盘也不见了。 “难道真是谢青时带着七个仙门的人闯入冥府?”薄玉衡大惊,“连秦广王都去支援,逍遥仙门和七个仙门什么时候有这实力?” 银爻和薄玉衡对视一眼,其他九殿的阎王也都没有踪影。两人又往阎王殿后掠去,十殿阎王一字排开,殿后便是五方鬼帝的五座官邸。 五座官邸依次相连,互不相通。银爻和薄玉衡一踏进北方鬼帝的官邸之中,北方鬼镜便立刻现形,引出刺目的强烈光线。银爻赶紧用神力将其包裹,鬼镜这才安静下来。 “看来北方鬼帝也不在。”银爻叹道,“设置在这里的北方鬼镜应该是鬼帝用来抵御外人进入的。” “难不成五方鬼帝也去抵挡谢青时他们了?!”薄玉衡惊讶猜测。 两人意识到不对劲,又迅速赶往阴阳门附近,果然,越靠近阴阳门,血腥味越重,兵器相接的声音也不断传来。 远远的能够看到散发彩色流光的阴阳门,宛如旋涡一般的门前,人类和阴兵正激烈地交战着,冲在最前方与阴兵交战的不是谢青时还能是谁?! “果然是他们!那些是七个门派的长老。” 银爻顺着薄玉衡的目光看去,厮杀的后方由十位修为高强的凡人筑起一道阵法,那阵法不知为何竟能够蓄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为前方拼杀的人提供补给。另外十一位长老各自带着一个小队在前头冲锋陷阵。 反观冥府一方,后土在场坐镇,她一边为阴兵筑起冥府杀阵助力,一边又要支撑冥府与外界的结界,难怪天河的绿水隐隐有冲入冥府之势!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王同样也在领阴兵厮杀,虽然他们的修为远在以谢青时为首的凡人之上,但是谢青时等人有后方的阵法做补充,长久下去,冥府这边定会力竭。 “难道谢青时与蒋道晟所做的交易,就是来冥府夺魂,助活尸起死回生?”银爻有些不可置信,活尸非生非死,绝不是仅仅收回魂魄便能复活这么简单的事,蒋道晟和谢青时太心急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谢青时没有精力和兵力去进攻谈家各分部了。 银爻和薄玉衡掠进冥府阵型,来到后土身边。她二话不说将神力注入后土体内,后土吃力的神色稍缓,天际结界渐渐稳定。 “银爻?你怎么突然来了?”后土语气有些虚浮,支撑冥府结界千年,本就已经耗掉她的三成神力,现在这样子不知还能撑多久。 “我本打算借道,却没想到冥府正在与谢青时交战。”银爻往后土体内灌入大量神力,后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转好,“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通知其他神明?” “五日前,阴阳门虚弱,这些人突然闯入,我本以为只是宵小鼠辈,却没想到如此难缠!冥府早就在万年前与神界断了联系各自归属,冥府只要一日不毁,神界不会有人来管!” “神界不管,你就求救古神啊?难道我还会不管你?!”银爻皱眉道,后土口中的神界是以天帝为首的新生神明,这些新生神明掌管六道而形成新神界,古神与扶桑一脉并非属于新神界一列,后土身为古神,她所代表的冥府与新神界分裂自成冥道之后,便与新神界做了约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冥界毁于一旦,新生神才会出手。 后土听了银爻的话后顿了顿,然后才说道:“如今世上所剩的古神只有你、我和少典了,扶桑一脉我寻不到,少典没了踪迹生死不明,我可不想连你也陨落消散,届时,世间再无古神!” 银爻叹出一口气,没有再说话,默默将更多神力注入后土体内。 “你别浪费神力了!我还能挺十天半个月的,你带着钟明镜去洛阳白马寺,寺中有一口古井,寻古井中的佛僧,你自然能救我!”后土喊道,她的声音在一片喊打喊杀中异常清晰地传入银爻耳中,定是附带了神力。 第163章 任樊海 “去洛阳白马寺?为什么?!谁告诉你的?!”银爻问道。 “别废话了,原本要等你去洛阳自己找,谁知道这姓谢的凡人胆敢进攻冥府,我便提前告诉你也无妨!”后土神力一震,将银爻注入神力的双手震开,同时空出一只手来在后方形成一个鬼洞,“你们快去!” 银爻和薄玉衡愣了一瞬,谢青时和对面的人正拼命厮杀,根本无暇顾及,未曾看到银爻和薄玉衡两人。后土见银爻愣神,又催了几句。 银爻附神力唤出神诏,传给舛邈。,随后拉着薄玉衡跃入鬼洞,喊道:“我喊了舛邈,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你们保重!” 后土轻微点头,不再分神。 —————— 鬼洞中穿行将近五分钟,银爻和薄玉衡眼前由黑暗亮起刺目的光线,一睁眼,两人就看见了洛阳街上车水马龙,幸好两人落地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围墙边,很少有人能注意到。 身后鬼洞消失,银爻和薄玉衡商量打算先去与任专家约定的地点见面,若是能够与他谈成合作,谈家便不会再陷入危机,同时还能分散谢青时和蒋道晟的精力,对冥府也有好处。 双方约在一个酒店中见面,正是任专家来洛阳开会下榻的酒店,约在这里能够掩人耳目。 对方负责对接的人已经把房间号发到了谈旗云的手机上,由谈旗云以秘密方式传送给薄玉衡。 银爻和薄玉衡从不起眼的位置纵身跃入酒店,小心避开走廊上的摄像头,必要时以隐身术法行动,终于进入了约定好的房间内。 房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六十上下,穿着简朴,面容和善。另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紧身劲装,应该是安保人员,神情冷酷警惕。 银爻和薄玉衡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谈成然后赶到白马寺,于是,薄玉衡率先开口道:“任专家,我是谈家家主谈纵深。” “谈家主久仰,我是任樊海,主要是做生物方面的相关研究。”任樊海客气与薄玉衡握手,随后转头面向银爻道,“这位便是云长老提起的银姑娘吧?” 银爻点头,脸上也是客气的笑:“没错是我,任专家您好!” 任樊海笑得爽朗,将年轻男子拉上前来:“不用客气,这位是常年跟着我的小范,会一些术法,跟着我也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两位见谅。” 互相客套一番后,双方都坐在酒店的一张一平米大小的桌边。 任樊海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主动说道:“实不相瞒,谈家主、银姑娘,谢青时先前的确来找过我谈合作,只不过所谓逍遥仙门想要入世的初衷与我做研究的初衷实在大相径庭,后来云长老找到我,我早就听说过谈家代代相传的祖训,所以答应见面。” “不知任专家的研究初衷是......”银爻见任樊海直接说出他与谢青时之间的谈话,她便也直白相问。 “我一把年纪了,当初选择生物研究方面就是因为我们在这方面的研究少,打仗时被小人阴狠当作实验对象,现在还有成千上万的老兵备受煎熬,什么细菌、病毒的,我就想着万一我能够得到一些突破、做些贡献,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任樊海叹道,望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仿佛过去的惨烈情景又出现在眼前,“后来好不容易做出一些有点用处的成果,却还是很难帮上他们。” “现在碰到了活尸,之前从未在这方面做过任何相关研究,我就希望能够尽早取得突破,尽量在影响扩大之前抑制活尸的蔓延。” “之前谢青时找到我的时候我原本很乐意合作,他提出逍遥仙门愿意夺魂,可是前提条件是特殊部门必须要和逍遥仙门合作并断了与谈家的往来。如此我便明白,他找上我完全就是为了提升逍遥仙门的地位罢了,根本没有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 “因此,我本就起了拒绝之心,再加上我虽然成功在活尸研究上得到突破,可特殊部门也不是我的一言堂,我哪能说决定就决定?谢青时见我不肯,转头去寻了蒋道晟。” 薄玉衡听了任樊海的话有些惊讶,问道:“所以,真正在活尸研究上取得突破的,是您?!” 任樊海叹了口气,点头承认:“没错,是我的研究团队得出的结果,活尸的事情不容小觑,我和我的团队商量后,把成果和技术分享了出来,却没想到被蒋道晟利用,成了和谢青时交易的工具。”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参加活尸研究成果的讨论会,另一个目的,就是要阻止蒋道晟升任研究基地总负责人。不能让蒋道晟这样的小人掌握了研究基地,否则,整个人类都危在旦夕!”任樊海脸上充满悲苦之色,“我答应云长老今日的会面,也是因为听说了谈家世代以守护天下为己任,银姑娘,我也不绕弯子,我只问你,你是否真的真心守护人类?” 银爻怔愣,看样子任樊海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任专家,您的研究初衷令我敬佩,我便也如实相告。”银爻坐直身子,脸上神情严肃,“我的确是谈家神明,但真正真心守护人类的是以谈纵深为代表的谈家人,他们的存在并不依附于我,他们守护人类的本心也并不完全源于我,他们诛邪除异的责任世代发乎于本心。而我身为神明,守护的是整个凡界的存亡。” 听了银爻的话,任樊海虽有些意外,但也并未表现出其他的情绪,想了想后对薄玉衡说道:“谈家主,我很开心、也很荣幸我们能够有机会谈合作。” “真正荣幸的应该是谈家。”薄玉衡笑意不减。 双方很快达成合作,一番商议后,任樊海会在洛阳的特殊部门中阻止蒋道晟,谈家会成为他背后的助力。薄玉衡将结过通知给谈惇和谈天川,让北山部的弟子借机配合任樊海。 第164章 小和尚 “谈家主放心,我这次是与我的团队,还有杭城那边特殊部门的负责人一起来的洛阳。我和我研究团队的成果还不稳定,绝不能让蒋道晟继续胡来。”任樊海送银爻和薄玉衡出酒店时郑重承诺道。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银爻两人争分夺秒赶往白马寺。 寺中只有一口枯井,据寺中的僧人所说,这口井是从唐朝武则天执政年间,白马寺修缮后留下来的。修缮白马寺之后,由于方位和布局改变,寺中另修了一口井,这口井便成了枯井。 银爻和薄玉衡探头仔细朝井中望了望,只能粗浅地看到上面一小截的井壁,其下的井底黢黑一片,深不见底。 两人不多做犹豫,纵身先后跳下。这口井果然极深,银爻跳下后下落了足足十几秒脚下才踩到硬实的地面。井道只容一人同行,薄玉衡在银爻身后步步紧跟。 这口枯井中并没有潮湿腐朽的气味,也没有大量的灰尘堆积覆盖。两边的井道十分光滑,并无人工打磨修缮的痕迹,应该是千年前井还没有干涸时流水冲刷出来形成的。 井道只是一条半人高的狭窄小道,银爻只能猫着腰一点一点迈步,井道中十分昏暗,尽头隐隐有昏黄的灯光,她双手扶着两边的井道石壁,沿着灯光小心前进。 等两人到了灯光处才发现,井道尽头是一个只有十几平的小空间,高度倒是足够让人站直,而昏黄的灯光其实是一盏正在燃烧的蜡烛。 小空间中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一名穿着僧袍的光头和尚正在盘腿打坐,双眸紧闭,口中低喃佛经佛语。这小和尚看上去年纪不大,肤色因长久未照到阳光而变得惨白,僧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看不清衣袍底下的身形。 银爻和薄玉衡正打量着小和尚,他双眼未睁,却像是看到了银爻两人一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胸前合十,温润的嗓音轻声说道:“小僧终于等到两位施主,阿弥陀佛。” 银爻挑眉,小和尚话一落,井道之中重回幽静,她未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小和尚说完后,盘着腿弯腰朝着两人一拜,随后直起身子,胸前合十的双手中,一手轻而易举伸向背后,操起一柄佛杖。 先前光线太暗,银爻和薄玉衡根本看不清小和尚的身后。佛杖随着小和尚的动作在空中猛然划过一道弧线,佛杖顶部悬垂的木色佛珠撞击纯金佛杖发出清脆的银铃声,也不知那些摇晃垂落的佛珠是何材质。 小和尚将佛杖往地面重重一杵,“砰”地一声,小和尚借力跃起,翻身稳稳落在地面。随着小和尚的动作,原先隐藏在他身后影子中的景象也露了出来——原先银爻看见的床只不过是一个稍大的坐垫,坐垫之后是一个圆台,仔细看去竟然和谈家总部府邸假山下的那座相似。 “阿弥陀佛,施主可曾携带钟明镜?”小和尚从头至尾皆是闭着双眼,但却好像能看见一样,此刻正对着银爻说话。 “小和尚,你是谁?钟明镜有何用处?”银爻不答反问。 “施主见谅,小僧也不知原委,只能说,是有人如此安排。”小和尚又是一拜,此时他双手合十,那佛杖仍能直挺挺立在地上,“小僧已在此处等了施主千年,一旦帮助施主弄明白,小僧的任务也便完成,届时自会离去。” “那又是谁如此安排?”银爻问道,但是已经将钟明镜变换出来握在掌心,“小和尚法号叫什么?” 小和尚默默接过钟明镜,利用自身的佛力将其托到圆台之上,圆台立即透过钟明镜折射出耀眼金光。 “小僧法号早已忘记,待施主从幻境中出来,小僧便会想起法号......” 幻境?不会真的和谈家那个圆台一样吧?! 刚想到这里,银爻和薄玉衡同时感到一股熟悉的吸力,两人的魂魄瞬间被吸入了钟明镜之中。 小和尚见此景,稍稍安下心来,看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神使得罪,皆是少典大人的安排......” —————— 熟悉的感受涌来,等到再一睁眼,银爻看到眼前的景象叹了一口气。 果然,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李乐。 “小姐!小姐!”婢女明双伸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脸上疑惑不解,“小姐?您怎么说着话都能发呆?小姐——” “嗯?怎么了?”银爻回答。 “这次您要前往凉州,那边风沙大,现在又快要入冬了,您要带这件素棉大袄还是这件狐裘氅子?” 只见明双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婢女,各自手上拎着一件衣服展示给银爻看。 “都先带上吧!”银爻随口答道,随后又想起了上次在幻境中的经历道,“我们这次去是帮忙安抚城中的百姓的,可不是去享受的,那边的百姓饱经战乱,我们到时候得多带些粮食过去,这些衣裳可以少带些。” 明双听了答是,随后拿了两件衣服后便让身后的两个婢女退了出去。 银爻闭眼缓了缓,这次进入幻境的感觉与上次相似,只不过这次好像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先前她不理解的事情,这次好像突然就有了答案,并且她还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便能回答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橱前,顺着脑子里的直觉,果然在一个小盒子中找到了一小叠银票。她拿出银票交给明双,说道:“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用这些钱买些米啊面啊粮食之类的,运进院子里,到时候一并带去。” 明双拿着银票便出去吩咐人采买东西。银爻则坐下来细细算着日子,车马将在三日后出发,到时候得过五六天才能到凉州,届时她会搭一个施粥棚,在那里能够和薄玉衡会合。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办法找到薄玉衡,更不知道他遇到李乐之前身在何处。既然这样,她便安心等到那日。 第165章 唐朝时光 银爻坐在梳妆台前,桌上摆满了明双为她挑选出来的头钗、首饰,她将这些一一收好放回,随后才开始环视她所在的房间。不得不说,此时正处于贞观之治时期,李乐虽是任城王收养的义女,但是任城王对李乐的待遇十分不错,光是她刚刚收起来的首饰便是价值连城,更不要说屋中摆放的精致家具了,有些还是用珍贵木头、由名家雕花而制成的。 再说回这张梳妆桌,首饰盒、梳妆盒一应俱全,就连这面铜镜都比其他人家里的清晰得多。银爻有些好奇,便往镜子里的她看去,古代的铜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镜面不是特别光滑,照出来的人影难免有些歪扭,但她的五官能够清晰地看见。 闭月羞花、天人之姿。 等等! 银爻心头一震,上次进入幻境中,她在凉州街道边的大水缸里照过自己的脸,当时明明是另一副模样!?可现在,铜镜照出来的分明是银爻自己的脸! 为何两次幻境中的所见会不同?银爻心中充满疑惑,却又毫无头绪,身处幻境中,她也问不了别人。 “小姐!三小姐来啦!”明双在房门口轻唤道。 银爻起身开门,院中果然有一绝色女子,正是明双口中的三小姐。青丝散在肩上,几束发丝绾成髻垂落下来,其中斜插一支玉色步摇,手腕处引出一缕轻丝绸一路穿过手肘绕上瘦削的肩,最后落到另一只手腕,衣裙勾勒得倩影亭亭玉立,尽是大家闺秀的优雅华贵。 她正赏着院中的桂树,光看侧脸便是国色天香。已近十月底,桂树上的花已所剩无几,前几日的一场大雨又打落了许多,馥郁的桂香也几乎都散去了。 在银爻的印象中,李乐自从被收养进任城王府后,除了见过同在朝为官的大公子李景恒外,李道宗的其他子女并没见过几次。二公子李景仁任州刺史,几年才回来一次。这位三小姐她只见过一两次,但三小姐人极其温柔,只是李乐未曾听过三小姐的名字,连她的闺中好友也很少听说,她喜爱书画诗词,经常在自己院子里吟诗作赋,有时也会弹琴。 “三姐!”银爻笑着喊道,走进院中,“三姐今日怎么到我院中来?” 三小姐在她印象中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她听到银爻的喊声后回过头来,浅笑的樱唇弧度更大,缓步向着银爻靠近,声音温婉柔和:“乐儿,我听说你要跟着父亲一起去凉州?” “没错,我本就出身江湖,打仗的事我看得多了,一方面安抚好城中百姓对前方的将士有好处,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城中的百姓流离失所。” “好。”三小姐微微点头,眉眼更加舒展温柔,“我前几日看到府上家丁往你院中搬米面粮油,猜想是你吩咐的,才知道你要去凉州。” “战争一起,苦的是百姓军士,我想着多带些以备不时之需。” “茕落。”三小姐轻声喊道,她身后的婢女将手上的一个锦囊递给她,“这个锦囊你收好,里面是我自己攒下的一些银钱,你拿去多买些。” 她打开锦囊,又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帕子,一边展开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一边说道:“这个是我这几日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外面是我绣的,你随身带着,去了凉州千万要注意安全。” 银爻接过护身符,是一个小小的黄色三角包,上面小小地绣上“李乐”二字,针线平整细致,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绣的,包里面包着一张符纸,三角包中垂下一个小圆珠,圆珠上刻着一些符文。她拿着平安符当即便挂在腰间,说道:“多谢三姐!我一定好好带着。” 三小姐闻言轻轻笑出声,伸手将银爻腰间的平安符摆正,藏进腰上的围带里。 银爻看着三小姐的动作,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温婉,面对这样的三小姐,她感到连大声说话都是对她的不敬。 之后,三小姐和银爻又说了些体己话,大多是让银爻注意安全、得空了时常写些书信寄回来免得担心云云。临走前,她看着银爻院中的几课桂树,思索一瞬,说道:“乐儿,你院中桂树结的桂花可曾采过?” 银爻闻言有些愣怔,她看了看明双,见明双疑惑地摇了摇头,才回道:“没呢三姐,应该是前几日下大雨打落的,现在桂花快要开败了,过几日或许就全落尽了。” 三小姐轻“嗯”了一声,回首笑道:“明日我便遣人采收府上的桂花,花要开尽了,但香气得多留些时日才好。到时候我给你做些桂花酿、桂花饼,我之前和宫中尚食局的总管学的,味道肯定不错。” 听到桂花酿银爻眼睛亮了,连连应声:“好啊好啊,那我可先谢过三姐!” “客气什么,我明日便做,桂花饼你可以带着去吃,桂花酿只能等你回来才能喝了。”三小姐看银爻的样子不禁笑道。 —————— 之后的三日,三小姐日日都遣人送来不少桂花饼、桂花酥还有各式各样的桂花糕点,另外还特意遣人去买了些现成的桂花酿一并送过来,茕落替三小姐传话说——“小姐知道您爱喝桂花酿,但她才将桂花泡进酒里,得明年才能喝,便先给四小姐送些现成的解馋”。 银爻一一谢过,除了桂花糕点,三小姐还会遣人送来些厚衣裳,以及来传些消息,比如东边哪家米店愿意低价卖米给将要上前线的人家,或是商行要举办募捐补贴朝廷战争所用等等,这些消息对银爻来说都大有助益。 转眼三日便到,已经是启程日了。银爻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起床收拾,任城王李道宗则是已经在军营了,他们先一步出发,银爻与随行的后勤士官一同前往。 出城门前,大公子李景恒和三小姐都前来送行,天才蒙蒙亮,大多百姓还未早起,街上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 第166章 凉州粮仓 “四妹,注意安全,平安回来。”李景恒嘱咐道,声音中显而易见的担忧。 “乐儿,明年回来喝桂花酿!”三小姐也说道。 “知道啦!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仅如此,父亲也会平安回来!”银爻答道。 “启程——”城墙上的官员高声呼道,士官纷纷背起行囊,与各自家人道别。银爻也跟上大部队,一步一步走出城门。 —————— 五日后,一行人到了凉州,任城王等军队比银爻等人早两日到达,此刻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 城中守卫森严,气氛肃穆,大战当前,百姓纷纷逃难,富有些的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举家迁移出城,贫困些的只能留下,等待战争结束。 银爻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救济留在城中的百姓,以免发生暴动对战争造成不利影响。 一到凉州,银爻便与同行的一位徐姓士官一同前往凉州官衙,刺史也正在为战争民生发愁。 “李四小姐、徐士官,下官乃凉州刺史郑昌。”郑昌一看到两人便是拱手一拜,“凉州都督已于两日前随军去了城外。” 随行的后勤士官当中,原本当属这位徐士官官阶最高,也是圣上钦点的负责官员。而银爻由于乃是任城王府中的四小姐,此次一同随行帮忙,徐士官便请银爻一同进凉州官衙商量后续事宜。 “城中百姓留下的还有多少?”徐士官坐上首座,第一句话便是问百姓。 “回禀徐士官,经过统计,城中剩余百姓四十万人,其中不包括城中乞丐、流亡难民等,这些人员先前未曾上报官府,下官已派人前往清点。”大战当前,郑昌不敢怠慢,连忙回禀。 “尽快算清人数!”徐士官又拿起桌上的另一本官折,翻看几页后又问道,“如今城中粮仓还剩多少?可曾问过周边州县是否有余粮?” “回禀徐士官,城外军营中已有八万大军,不日还有两万军士前来会合,另凉州都督带军三万,如此,划去留存给军营以备不时之需的粮草五十万石整,城中正仓粮草还剩余九十万五千有二石。” 银爻心中默默算着,十万大军一个月需要至少六万石粮草,算上凉州本就有的三万军士,留给军营的粮草能够支撑五个月多,重点划给百姓的粮草,恐怕只能支撑三个多月。 郑昌继续道:“如今凉州城中义仓存粮两万石,已经开始放粮。另外,凉州城的常平仓中存有十万石粮食,下官已命人匀出部分用以控制粮价。” 闻言,银爻和徐士官稍稍安下心来,目前的局势算是控制住了,但若是三个月后粮草不能按时到达,整个凉州城的人都只能饿着肚子。 “战事突发,下官还未曾遣人询问周边的州县存粮......” “立刻去问,不得再耽误!”徐士官立刻下令,官府门口跑出去两个差役备马。 “徐士官、郑刺史。”银爻适时说道,“长安各家公子小姐,以及部分商户,皆为战事捐钱捐粮,我一并带来了,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五石,虽不多,但也能救急。” “有劳李四小姐。”徐士官说道,即刻吩咐人将粮运进义仓,关键时期,不论粮食多少,都能起到作用。 —————— 接下来四五日,徐士官和银爻入住刺史府,其余官员下榻驿站。徐士官、郑昌等人忙于统计城中乞丐及流亡难民人数,同时还要与周围的州县协调粮草,若是粮草不足,则需要早些向朝廷回报。 银爻则是在大街上行诊,她从长安出发时,带了不少自愿前来的大夫、医者,一路上也有几个加入的,她便支了个小棚子给乞丐、难民看诊闻病,以防战乱时发生疫病疟疾流传开来,到时处理起来会更加麻烦。 城中剩余的百姓除了每日要按人口前往义仓和常平仓领粮食外,日常生活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城中不时有军士带队巡逻,偶尔抓走几个带回军营,据说是吐谷浑混进凉州的细作。 城外听说已经与吐谷浑的军队交战了几场,幸好伤亡不重,但双方还未分出胜负。不过银爻自是不太担心,一来此次征伐吐谷浑,唐太宗任命多位骁勇善战的将领一同出征,必定大捷;二来,银爻在现代恶补过历史,李道宗一生战功赫赫,此战便是其中之一。 几日下来,银爻也在城中四处跑,一边观察民情,一边看看有没有薄玉衡的身影,可是一无所获。 又过了几日,徐士官把银爻请到了官衙内,说是有事相商。她一进刺史府,便见郑昌和一众官员立在两侧。 “李四小姐,这几日来还要多谢您带的医员,才能及时止住城中的病患增加。”徐士官看到银爻,眼中一片赞赏之色,如此将天下百姓放在心中的世家公子小姐并不多见。 “徐士官客气了,这都是李乐应该做的。” “李四小姐,今日请您来,是有一事相求。”徐士官说完用眼神示意郑昌。 郑昌说道:“李四小姐,下官等近日来清点完了城中的乞丐流民,共两万一千三百五十一人。这些乞丐流民往日并未在官府交税,因此无法去常平仓领粮食,只能前往义仓。” 他顿了顿,才说道:“但是这些乞丐流民居无定所,常常是领了粮食没处生火做饭,宁愿将粮食高价卖出也不愿自己存下,如此一来,城中的粮价接连上涨,常平仓只能放出更多粮控制粮价,长此以往,粮仓很快就要空了。” “刺史可曾遣衙役前往阻止?” 闻言,徐士官严肃道:“李四小姐有所不知,这些乞丐流民居无定所,衙役找寻他们便要费上不少时间,他们之间又相互配合,屡禁不止。” “所以......”徐士官有些犹豫,终是说道:“近日来李四小姐组织替他们义诊,若是由您出面,或许他们能够有所收敛。” 第167章 收粮妙计 “徐士官是希望我出面劝说他们以低价卖出粮食,还是希望我劝说他们直接交出多余粮食?”银爻问道。 徐士官面色一滞,他先前与郑昌商量的便是希望李四小姐出面让乞丐流民们交出积存的粮食,否则长此以往,仗打完了,凉州粮仓空了,乞丐流民反倒掌控了米市。 徐士官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这些天他们派了官差前去劝说寻找,这些流民乞丐泼皮耍赖令他们皆是无功而返,只能找上办义诊的李四小姐。 “这个......”郑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徐士官不好意思开口便只能由他当这个恶人了,“若他们愿意直接交出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官府也能出米市现今价格的一半收购回来。” “是啊,李四小姐您看,他们若是高价卖给老百姓,现在战乱,粮仓也在放粮,也不一定真能卖出去,倒不如回收给官府。”徐士官搭腔道。 银爻听了这话后仔细思索,徐士官和郑昌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以现在的方式持续放粮,最后粮食全都会囤积在乞丐流民等人的手上,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卖米的个户,到时候官府再想从那买回来更是难上加难,米价也会跟着乱。 “直接让他们交出粮食换谁都不可能答应。”站在郑昌身边的一个官员斗胆说道。银爻闻言看了那位官员一眼,此人是从长安跟随出发的,路途上打过几次照面,因此她有些印象。 “再者,若是官府以米市一半的价格购入,难保其他百姓不会跟着一起卖,并且他们很有可能会极力抬高米价,到时候即使是米市价格的一半也跟原价相差不大;况且,战乱时期,粮食比金子贵。”那位官员躬身继续说道,对他而言,保障凉州城内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银爻点头同意,仔细思考解决对策,略微沉吟后说道:“不如这样,我支个棚子在城门口施粥,这样可以解决乞丐、流民无处生火做饭的问题。当然,粥不能白喝,就以粮食作为货币交换。” 她的声音在官府衙堂中回响,掷地有声:“如今凉州城内菜、肉短缺,米面是百姓吃的主要食材。徐士官定下一个成年人每日可领一升米,十岁以下的孩童减半,一升米有十合,来施粥棚领粥的人,一顿交三合米,同样孩童减半。” “这个方法甚好,成年人每日一升米本就有所盈余,现在这个缴纳粮食的方式,实际上便是用百姓手里的粮食施粥,粮仓压力减少了,既解决了收不回余粮的问题,还替百姓省下柴火钱。”郑昌连连称妙,就连上首的徐士官也是露出笑意。 之前说话的那位官员点头赞赏,补充道:“下官认为李四小姐此法甚好,不过以现下的情况而言,三合米对一个成年人,尤其是正值壮年、青年的人来说略微有些少,长此以往百姓家中存粮也会越来越多。下官之见,不如双管齐下,李四小姐先施粥一个月,然后官府以米市半价收购余粮。” 这会郑昌面上的喜色更加明显,眉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没错没错!李四小姐施粥一个月后,就算有人屯粮高价卖出也没有人会愿意买,如此一来粮价也控制住了!妙啊!妙啊!” “好,好,好!”徐士官连连道了三声好,随后立刻对一旁候着的衙役下令,“便按照李四小姐和卢士官所说的办,尽快将施粥棚支起来,再拟好告示贴出去,明日便开始施粥。” “等等!”银爻喊住那人,“棚子便支在城门口吧,那边更靠近沙漠,聚集的难民更多些,也不会影响到义诊的棚子。” 对于城中的乞丐流民来说,只需要让其中一个人知道,到时候内部一传便全知道了,他们之间互通信息的速度比官府四处张贴告示要快得多。 此事解决后,一众官员各自散去解决手中留下的事务,他们刚到凉州城没多久,还有许多事需要对接理清。 银爻也往府衙外走去,今日她在城中的乞丐聚集地确认是否有未曾领粮、就诊的人,顺便看看这些乞丐流民的居住环境,但她才到半道上就被官府的人喊走了。 她刚刚走出门,身后便听到徐士官喊她的声音:“李四小姐!李四小姐!您等等我!” 徐士官身材不算高大,还有些微胖,此时下了官堂跑起来脸上的肉微微抖动,倒显得有些可爱。他喘着气在银爻面前停下,拱手说道:“李四小姐,这次多亏您了,明日施粥还得您多费费心。” “徐士官客气了,我本就是来帮忙稳住百姓的,都是我应该做的。”银爻回了一礼,面上得体微笑。 “李四小姐一心为民,实乃凉州城百姓之福!”徐士官又问道,“李四小姐准备去哪?” “我昨日听说城东有一处乞丐、流民聚集之所,想去那看看。” “那不是很巧嘛!本官也要去城东与官员接洽,不如同行?” “自然可以。” 两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一同走路前往,徐士官虽说人看着有些憨厚,但是办起事来尽心尽力、毫不含糊。 “对了,徐士官,今日在衙堂中说话的那位士官是何人?为何先前未曾听说过?”银爻问道。 徐士官想了想:“士官?噢——您说卢世镜吧?” “卢世镜?难不成是范阳卢氏?” “没错,卢世镜的确出身范阳卢氏,不过他素来喜爱研究史学,在朝中担任史官一职,您或许是听错了,是卢史官,是范阳卢氏的年轻一辈。” “原来如此。范阳卢氏家中不是文官更多?他背靠范阳卢氏,家中愿意让一个刚出世家的史官来边境随军?” 徐士官闻言,轻声说道:“我听说他家中是有些微词,有些同在朝中为官的长兄皆是劝过他,只不过卢世镜本人实在坚持,所以......” 第168章 同样热忱的卢氏史官 “所以,世镜便违反家中父母离家孤身前来。”衙堂中熟悉的清润声音陡然在前方响起,银爻和徐士官皆是一惊。 “卢......卢......史官......”徐士官心中惴惴的,说不出话来。 背后打听别人被当面撞见,银爻面上也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笑道:“卢史官见谅,方才在衙堂上见卢史官提出妙计,因此对卢史官有些好奇。方才卢史官走的较快,我没跟上,便问问徐士官。” “啊对对,卢史官您走快了,李四小姐找不见您便问起我来了。”徐士官打马虎眼,正好两人已经走到城东的官员办事棚子前,便赶紧想办法开溜,“李四小姐、卢史官,本官已经到地方了,您二位慢聊,本官先行一步。” 卢世镜笑得醉人,恭恭敬敬对徐士官行礼,完全没有任何怠慢,也看不出来自大家贵族的傲慢戾气。“徐士官慢走。” 等徐士官走后,卢世镜又转头问银爻:“李四小姐要去哪?” “我......我去城东乞丐聚集处转转,在前面不远处。” “那本官陪同李四小姐一同前往,本官也要去一趟,有些史料需要记清楚。”卢世镜低头,双眼看向自己脚尖,礼仪一点不缺。 李乐名义上是任城王王府的四小姐,但只是任城王的义女,更没有什么封号,卢世镜完全没有必要对银爻行这么大的礼,说起来卢世镜官阶还比她大些,光身后的范阳卢氏便让人不敢随意得罪,他就算不行礼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银爻没想到卢世镜也要通往,有些惊讶,但还是答应道:“好啊,与卢史官同行,也是李乐的荣幸。” 她朝着卢世镜靠近几步,却没想卢世镜反倒又退远了,就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与银爻始终隔着一臂远的距离。 “卢史官,前面快要到了,那边路口窄且湿滑不好走,您可以不用离这么远,两人也有些照应。”银爻说道,那边的窄路银爻前几日路过的时候就看见过,窄不说,地上许多污泥,不少商户都将脏水直接泼在那,一不小心便容易滑倒。 “多谢李四小姐提醒,您是千金之躯,又未曾婚配,世镜只离您一臂远,这样对小姐也好。” 两人一时无言,倒还是卢世镜主动开口道:“方才李四小姐提出的施粥妙计,实在令本官叹服。” “这有什么?我想的这个方法还是别人提醒我的。”银爻回答,脑海中浮现起薄玉衡的脸,以及那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语气——“任何东西都是商品,任何货币都是商品,任何东西自然也能成为货币”。 卢世镜也浅浅笑了起来:“如此,也该是李四小姐学以致用才是。对了,李四小姐可有什么想要问本官的?” “什么?” “方才您在问徐士官的事情,本官可以亲自回答。”卢世镜声音清朗,带着微微的笑意,脸上并无任何嘲讽的意思,“李四小姐尽管问,卢某见您提出如此妙计,实在也有些好奇关于李四小姐的事,所以,卢某可与李四小姐交换,便当做交个朋友。” 这话让银爻放松下来,卢世镜倒是个妙人。 “卢史官不与家中说明白便独自前来,可好交代?有范阳卢氏为卢史官撑腰,何必来战乱之地受苦?”银爻顺着之前的话头问道。 卢世镜苦笑道:“自然不好交代,不过即便如此,卢某也要前来,史官便要记实,若所记皆虚,怎担得史官之名?范阳卢氏的名头,卢某希望只是卢某担任史官的信誉,而不是逃脱责任的由头,如今长兄说不定在长安骂卢某呆傻呢!” “卢史官如此费心费力记载的史实,若是未能流传于世,岂不是可惜了?”银爻不由得问道,她知道厚厚的史书上,没有李乐的姓名,也没有卢世镜的。 “这又何妨?”卢世镜笑得开怀,“卢某记载的是无愧本心、无愧天地,正如李四小姐,身为女子,处于深闺之中仍有奔赴前线、安抚百姓的热忱。” —————— 谈话间,两人一前一后拐进窄道中,卢世镜拦着银爻,说他是男子应让他走前面。银爻轻笑,卢世镜年纪不大,面如脂粉,背影有些瘦,走路时却是将背脊直起,清风霁月,朗朗少年,仿佛一个人便能挡下所有风雨。 说是窄道,实际上是一条废弃的老街道,岁月久了,街道太窄,也不通往城市繁华地带,久而久之,原先的老住户便全部搬走,只剩下一幢幢年久失修的老破宅。这样的地方,倒成为无家可归的人的住处,郑昌前几日遣人来清点过,仅这一处小街巷便有四千六百多人挤在这里。 老街两边的房屋建筑大多都已经破损,甚至木横梁都已经坍塌,不遮风不挡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得散架了。但就是这样不安全的房屋,还有十几个人挤在里面。 前方的窄道突然跑过来几个穿着破旧的乞丐,一脸警惕地盯着卢世镜,还探头朝他后面看去。卢世镜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后的银爻,观察四周的地形。 “是李四小姐?!” “李四小姐您金贵之躯,怎好到这地方来?” “李四小姐,这边干净又安全,上这儿来!” 那几个挡在路上的乞丐前几天去义诊过,此刻认出了银爻纷纷热情地招呼着。见状,卢世镜才让出身形来,轻轻吐出一口气,放心地露出身后的女子。 “原来你们几个住在这儿?”银爻走上前,她认得这几个乞丐,她还托他们几个帮忙留意也没有薄玉衡的身影,“你们这几日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我们没事儿李四小姐,饿久了自然会头晕的,那日只不过是太久没吃饭了,现在身子爽利的很呢!”其中一个笑得热呵呵的,哪里还看得出两日前倒在义诊棚子前的虚弱样子。 第169章 施粥 “饿久了当然不行,明日开始城门口官府支了施粥的棚子,你们可以拿米换粥喝。”银爻顺势说道。 “这......”为首的乞丐挠了挠头,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将米高价卖出更划算。 银爻看出他们的不情愿,说道:“那些人家在战乱时连柴火钱都想省,等官府的施粥棚摆久了,难不成他们还愿意买你的粮食?” 乞丐沉默不语,转而将矛头对准卢世镜,但见他一身官服,只敢小声抱怨:“当官的净想着从我们这些人里捞好处。” 卢世镜贵为世家公子,平日里哪里被人这般当面唾骂,一时涨红了脸,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双唇开开合合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银爻有些好笑,替他说道:“你可别错怪了人家卢大人。卢大人是来视察你们住处,想办法整治修缮,让你们能够在战乱期间过得好一些。施粥的事,是我提的,前几日好几个跟你一块儿的都倒下了,再像你们这样不吃饭又倒下了,存在手里的粮食迟早得交还给衙门。” “那可不行!明天就去,明天就去!”那乞丐听了连连摆手,又转头对卢世镜说道,“多谢卢大人关心小的!不过您千万别整治,若是把这儿拆了,几千人都没了去处,我们还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 “大伯,您放心,这儿会保留下来,只是将周围的房屋都修一修,让你们能够躲避风雨!”卢世镜面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语气也如春风细雨似的,乞丐听了立刻便放下心。 “还有,大伯,前几天托您打听留意的人,近来见过吗?”等两人谈话结束,银爻适时问道。 “李四小姐,您托我的事儿,我肯定办好。只是我今天将城东转了一遍,又去城外破庙看了一圈,并没有您说的人啊!” 银爻闻言闷闷应了声,之后她和卢世镜两人又在周围转了转,将施粥的事情多传了几个人,这才原路返回。 走出窄道,便见卢世镜从怀中拿出一根细毛笔,在一个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记什么呢?”银爻有些好奇。 “将方才所见所闻都记下,如今大唐表面兴盛,可看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如此拮据困顿,卢某身为史官,将这些都记下,带回朝中,如此天子才不会被长安盛景所蒙蔽。”卢世镜奋笔疾书,两人走了一路,他便写了一路,车马经过时也未曾抬头,银爻见他楞头往前走赶紧想要拉住他,哪知卢世镜像是后脑袋上长了眼睛似的,连连躲避,倒是正好避开了来往的车马。 银爻有些无奈:“你写得这么认真,就算能够带回去,皇上能看见嘛?” “便是看不见,卢某也该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记下。卢某身为史官,流传后世引以为戒,也是好事一桩。” 银爻不再劝阻,由着他去,偶尔出声提醒他注意行人马车。 等到了刺史府门口,银爻停下,卢世镜也一同停下。 “卢大人,我到了,便不与您同行了。” “好,好,我马上便写完!” 银爻摇了摇头,从府中喊了个衙役,让他把卢世镜送回去。 在她住的院子中,明双正把新运来的药材搬下马车,她喊来几个衙役帮忙,此刻几人累得满头大汗。 “小姐,您回来啦!听说您明天要施粥,能否将明双也带上一同前去?”明双一看见银爻进院门,便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跑了过来。 “自然可以。怎么突然想去一同施粥?” “小姐,明双小的时候家里穷,村口也有大善人施粥,当时就靠着几碗粥活下来的,明双也想为别人施粥。” —————— 第二日,官府的人已经将棚子支好了,银爻带着明双天刚刚亮时便出了门,在棚子中事先做好好一应准备,只等人前来领粥。 等到百姓睡饱出门时,银爻的棚子中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白米粥的香味散在混合烟尘的空气里,越飘越远,柴火的霹雳声,吸引来第一波领粥的流民和乞丐。 他们已经好几日没吃东西,闻到粥的味道纷纷拿出自己破旧的碗来棚子里领粥,同时还拎着领到的粮食。 “婶!不需要这么多,只要三合米就够了!”明双将一位大婶递过来的一大袋米倒出一部分,再还回去,“还有小姑娘,只要一半就够了!” 原先有些乞丐还在观望,见明双真的只收了三合米,这才放心来领粥。仅仅一个上午,银爻与明双两人便煮了两大锅的粥,收回来的粮已经有十多石。 等到了中午,更多的乞丐和流民前来领粥,收回来的粮已经放慢了棚子,明双只能再叫了几个衙役前来一起帮忙。 一连三日,粥棚前排的长队已经快要到街道的另一头了,煮粥的锅又加了一口,在棚子中分粥的衙役也多了几人。此外,除了流民和乞丐,有不少家中实在没有钱买柴火的人家也来粥棚前排队,久而久之,棚子周围、街道两边坐了不少人,都在这里聊天喝粥。 另外,由于来领粥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需要的粮也越来越多,银爻只能从刺史府借来一辆马车运粮。等快到了粥棚时,她看见来来往往的百姓,赶紧喊停马车,跳下去吩咐车夫道:“车就停在街道另一边吧,这条路上来往百姓多,容易撞到人,而且路有些颠簸,粮袋很容易掉。” 随后她又对衙役道:“这边是城门口,你们几个记得留意,一定要让百姓们让出一条道来,留给军士们通报军情。” 如此过去多日,每日来领粥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只不过,银爻想等的人至今还没有来。 当晚,银爻坐在屋中的桌子边上,仔细思考着上一次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由于此时的李乐,还没有经历那些事,所以原本的身体对那些事没有一点印象,银爻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回想,可是上次她一进入幻境便在街上,根本不知道前因,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170章 再来一遍,终于等到他 一夜又过,银爻来幻境中快要半个月,她已经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跳下车,几个衙役将粮袋搬到棚子中。 如今粥棚前的街道与幻境中的已经十分接近,台阶两边坐着喝粥的百姓,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风吹得黄沙漫天。她朝着粥棚走去,这条街道算是凉州城中最宽的路了,只不过并不算平整,又靠近城门口,原先铺好的砖石上堆了厚厚的尘土,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土路。 银爻不再耽搁,赶紧快步往粥棚走去。此时已经入冬,凉州越发寒冷,风也卷得越发凛冽。 城外依旧在打仗,掀起越来越多黄土,都被骑马飞奔往来的军士带进城里,又随着风吹散到街道上。 一时不察,黄沙被风吹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嘶”地一声,便想要伸手去揉。 “哎呀小姐,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沙子进眼睛里千万别用手揉,得用水慢慢冲洗!”明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捏住银爻的手将她往街道边上拉。 银爻却是心中一震,这句话,这个动作...... 停下后,明双掬起一捧水,水流从银爻进沙子的眼中缓缓流下,带走了眼里的沙子。 眼中的异物一消失,银爻便睁开双眼,明双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明双头顶挽着的黑发髻、身上穿着的淡粉色绸布裙,没错,都与那日一模一样! 明双见银爻愣愣的,又将手伸进旁边的大水缸里掬水,眉头轻皱,担忧问道:“怎么样小姐?沙子还在吗?” 银爻心中激动不已,头脑有些空白,只说道:“好了好了,沙子已经冲走了。” 明双闻言直起身子,无奈道:“小姐,下次别再用手揉了,很伤眼。” 银爻连连应是,随后激动望向四周,周围百姓见银爻被沙子迷了眼,纷纷投来关怀的眼神。她又低头看自己,连日来忙着施粥,随意抓了一套衣裳便穿了,藏青色襦衫、藕色齐胸长裙、两臂间的藕色长裙,而银爻为了多带些米粮,没有多准备几套换洗的衣裳,便将这些衣服洗了又洗,如今有些发皱发白。 她仿佛得到了印证,又朝旁边的大水缸看去,倒影中并不是李乐的脸,而是她自己的脸。 明双皱眉看着银爻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奇怪,问道:“小姐,您从刚才开始就四处张望,这条街您不是天天走吗?您还在那施粥呢!” 顺着明双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那座粥棚,此时乞丐、流民等等已经排起了长队,就等着银爻来分粥。 没错,她还要去施粥,今日便能等到薄玉衡! 银爻赶紧跑过去拿起勺子,给百姓们盛粥。连日来施粥,这些来领粥的人早就与银爻相熟,众人一边干自己的事,一边闲聊些家长里短的事,仿佛此时身处的不是战乱之地。聊着聊着,这些百姓们又开始谈起李四小姐,又聊起义诊棚子和粥棚,个个夸银爻人美心善。 银爻听了笑着答谢,正说话间,手上便出现了熟悉的破碗,破得只剩下一半,半口碗里装了半碗黄沙。 一抬头,果然便是薄玉衡那张脸,只是不知他从哪里过来的,脸上沾满尘土,哪还有平日里矜贵优雅的谈家主模样。 她不禁多看了几眼,难得看到薄玉衡狼狈的样子,有些好笑,拿他的家主身份打趣问道:“谈纵深!你怎么变成这样?!” 薄玉衡自然早就注意到银爻,只是在看到她的脸后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随后便是了然,脸上爬满醉人的笑。只是银爻身边的明双显然注意到了这边,他敛去笑容。 银爻见薄玉衡不答,继续笑着轻声打趣道:“谈纵深?谈家主?” 薄玉衡听了眼中都是无奈又宠溺的笑,随后便低头盯着粥锅,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银爻看着薄玉衡的动作,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小姐,你喊谁?从来没听过您喊这个名字。”明双搬完刚收来的粮,疑惑问道。 银爻收起神色,微微摇头,看了眼手里的破碗,将它放在一边,随后对薄玉衡说道:“你那口碗不能用了,用这个好的。” 薄玉衡接过粥,抬头递给银爻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台阶上,保证银爻一眼便能看到。 —————— 夜色渐深,等到领粥的人渐渐散去,银爻伸了伸腰,与明双、衙役们收拾完东西便也准备回去,收回来的粮已经全都搬回去,因此他们此时没有太多东西一身轻。 她突然想起了薄玉衡的那口破碗,四处张望着找那口碗,终于在一处商铺前的台阶上找到了,不知被谁带过来放到这儿了,这口破碗他可得带回去,狠狠笑薄玉衡一番。 明双走过来:“小姐,都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银爻答了句是,两人便与衙役一同走向停在道路尽头的马车。 马车边的阶梯上果然坐着薄玉衡,他看见银爻等人的身影,早早就扭过头来盯着她。 银爻在他面前蹲下,笑容扩大,语气像是在诱拐良家美男:“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薄玉衡闻言宠溺地摇了摇头。 “要不然你跟我回去?银爻歪头挑眉,“做我侍卫,有吃有穿,怎样?” 明双忍不住制止:“小姐,可他看着什么也不会。” “我会武,能保护你。”薄玉衡盯着银爻,笑着反驳。 “我就知道!”银爻不再开玩笑,拉起薄玉衡的手便跳上马车,薄玉衡一个大男人反倒是有些害羞,拉拉银爻的手示意她收敛些,银爻一个眼神斜过去,薄玉衡只好认命,可嘴边的笑意更加收不住了。 一上了马车,薄玉衡便反客为主,一把将作乱的小人拉进怀里,让银爻面对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揽着她的腰,唇瓣已经凑到银爻耳边,张嘴轻咬住诱人莹润的耳垂在舌尖反复碾磨,喑哑的声音轻骂道:“调皮的小家伙!” 第171章 不同心境,同样的情境 薄玉衡的双手越发不安分,不仅仅停留在银爻腰间,随着呼吸加重渐渐朝着敏感地带探去。银爻被薄玉衡撩拨得有些情迷,但是毕竟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明双和车夫,边上跟着衙役,不敢有更大的动作,她娇笑着握住薄玉衡作乱的大手,鼻尖碰了碰他的,小声说道:“你脏死了。” 薄玉衡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黄沙,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小没良心,我从关外日夜赶路,才到凉州城,你倒好,见面就嫌弃我?” “哪有哪有?”银爻笑着放开薄玉衡的手,拍了拍他肩上沾着的沙土,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薄玉衡的唇上印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整个人贴挂在薄玉衡身上凑到他耳边哄着:“没有嫌弃你,这是在马车上,我怕你......” “这就是你的马车。”薄玉衡揉了揉银爻的头,笑着说道,“你就是她。” “我现在是在李乐身体里没错,可是我终究不是她。”银爻埋进薄玉衡颈窝,藏起苦笑。 薄玉衡微微收敛笑意,问道:“你有没有试着想过,你进入两次幻境之后都进入李乐的身体,或许你和她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银爻直起身子,“我从秦朝时就被封印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而你认识的李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人的身体里总不可能有两个人的魂魄吧?” 关于这一点,薄玉衡也没有想通,当时的李乐完全不像是有神力或是神秘力量的样子,他之所以确定银爻就是李乐,除了孟婆对他的指点,也因为他自己对李乐和银爻的了解,两人除了容貌不同以外,完全相同,况且...... “可是你知道吗?这次我在幻境中的经历,还有上一次的幻境,与我的记忆一模一样,准确到每一个场景、时间,甚至是你说的每一句话。”薄玉衡直视进银爻的眼底。 银爻却伸出手探了探薄玉衡的额,嘀咕着:“没生病啊?!” “你说的话,可是出自你的本心?”薄玉衡再次问道,银爻不过是第二次进入幻境,她不相信也是正常。 听了这话,银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确,从她进入幻境以来,除了在想薄玉衡什么时候出现、前往凉州以外,其他的所有完全依照本心办事,包括她为了降低粮价、回收粮食而施粥,包括她今天想要照水缸确认自己的相貌,甚至包括她看到薄玉衡之后说的每一句话。她没有李乐记忆作为参照,但银爻却不知不觉做出了和李乐完全相同的行为反应。 银爻有些升起寒意,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的确是分毫不差,除了样貌不同,其他所有的发生事一模一样! “不仅是今天的事,我过去的经历也完全相同。” 薄玉衡开始回忆他的过去。 “我因伤口愈合极快被视为妖孽、不祥的象征,逃到到边境做苦力,一路辗转,到了凉州关外,正遇上任城王与吐谷浑大将对阵,我本有意避开,可无论我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我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全都同以前完全一样!” 闻言,银爻算是了解薄玉衡的感受了,不同的心境却无意中造就同样的场景。可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世上还有谁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她难道和李乐真的有什么关系? “那刚刚呢?你说的话难道也是你记忆中的?”银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问道。 在看到薄玉衡变幻莫测的眼神后,她几乎确定了,又是一样的! 薄玉衡原先也有所怀疑,直到方才银爻问出这句话,他彻底确认了。在唐朝时,他在边境做苦力时就曾听说过“银爻天神”的名讳,当时的他不信神佛,只当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听了便过去了。之后他逃出非人的苦力据点,遇到唐朝与吐谷浑两方交战,听说了凉州有一位叫李乐的李四小姐正在为百姓施粥,他做苦力已经饿肚子好些天,便动身去了凉州。 到了凉州后,混进了乞丐群,他们见他实在可怜便凑了三合米给他,让他去换粥喝。到了夜里,他没地方休息,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马车,有些破旧,他以为是大户人家不要的马车便想等街上人再少些,就歇在马车里,可没想到跑过来一个小姑娘,正是施粥的李乐,没说几句话便要带他回去做侍卫。他无家可归,若是有个差事也能混口饭吃,便答应了。 李乐或许是性格使然,不太矜持,上来便拉着他的手,吓得他以为这姑娘是想要收面首,便用刚听到的“银爻”的名字假装是自己的情人,甚至还假装对李乐做出一些出格的动作,想要吓退这位小姐好放自己离开,倒没想到李乐一点不怕,以为他是受太多的苦病了说胡话,将他带回府去。 “小姐!到刺史府了!”明双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银爻拉着薄玉衡一前一后跳下马车,又带着薄玉衡住进了刺史分给她的院子,吩咐人给薄玉衡烧水简单地清洗清洗。 此后,薄玉衡便跟着银爻寸步不离,无论银爻去哪,他都跟在旁边,直到晚上睡觉前他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间。 —————— 在唐朝的日子跟现实生活中一样,久了以后几乎要分不清究竟哪里是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无论是明双,还是乞丐难民,甚至包括徐士官和郑昌,他们身为父母官,为了百姓鞠躬尽瘁,但多少都会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这些不影响大局的小心思却让银爻越发觉得他们就是活灵活现的人,而不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幻象。 当然,在银爻见到的一群人中,也有不太像真人的,就比如卢世镜,多日相处下来,卢世镜的性格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明确指出来的缺点。 第172章 大捷 卢世镜看着银爻身边多出来的一个男子,拿着细毛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落笔,问道:“李四小姐,几日不见,您又多了一位帮手?” 银爻正好盛完一碗粥,得空抬头瞄了眼卢世镜,知道他在说薄玉衡以后,便回答道:“对啊,我新收的侍卫,一道来帮忙的!” “李四小姐竟在凉州找到了一个侍卫?!”卢世镜有些惊讶,据他所知,大家小姐身边无论是婢女还是侍卫,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挑选,有的身份更高贵的还要仔细调查家中背景等等,层层筛选才能成为身边的侍卫。 “对啊,运气好,捡了一个长得貌美、身材高大、手脚利落的侍卫!”银爻开朗回答,唇边止不住笑意,又装好一碗粥,空着的手点了点脑袋,“重要的是,这里还不好!” 卢世镜瞪大双眼,与李四小姐相识多日以来,他像第一次认识一样呆愣愣地看着她,竟没想到如此爱百姓的李四小姐竟然贪图美色,随便捡了一个大男人带回府?! 好歹相识多日,也交了点心,卢世镜忍不住提醒道:“李四小姐,您这......这不符合......常理。” “什么常理?” 卢世镜被银爻问得一时语塞,抿抿唇靠近小声说道:“李四小姐。卢某不是批评您的意思,只是女子若是随意将男子带回家,世人知道了会戳您的脊梁骨的!” 银爻没多想,她知道卢世镜的性格和品行,他是好心提醒,并没有其他意思,于是随口答道:“小事儿!那便不要让天下人知道。” 这一句话却难倒了卢世镜,对于记录真实的史料异常执着的一双眼看看银爻、看看喝粥的成群难民,又落在忙碌搬粮的薄玉衡身上,拿着狼毫迟迟没有落笔,皱着眉斟酌词句,好半晌以后才写下一句话——今任城李家四女,施粥安民于乱世,大义大善之举引来正义之士相助。 —————— 距离李道宗等将士上前线与吐谷浑对阵已经过去多日,军营中连连传来捷报,听说吐谷浑听说了唐大军压境,只敢留下几小队的人假意对线,而真正的大将早就已经带着大部队退到了嶂山地带,距离唐军已经有至少几千里了。如此大捷的战报传回,不止是刺史府中的一众官员,便是乞丐流民也都大快人心,纷纷夸赞行军大总管李靖、任城王李道宗还有一众大将骁勇善战,吓得对面不战而败。随军一同出行的凉州都督更是一夜之间成了凉州百姓的骄傲,他带着三万兵马加入大军的事已经被编成了不下十个版本的故事,在城内广泛流传开来。 只是,银爻仍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唐大军已经退了回来,可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李道宗带着千余名骑兵追了过去,已过五日,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银爻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虽说她现在是李乐的身份,但她早就对这里的一切有了感情,将这里的所有人当作自己的朋友,并将李道宗、李景恒和三小姐等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即便她知道历史最后的发展结果,可心里就是有一块石头提着,怎么也放不下。 其他大将回到了城外的军营,凉州城中为军营备好的粮草已经运了过去,行军大总管李靖回刺史府与一众官员商议凉州的一众事宜。 又过了两日,李靖接到李道宗派人传回的军报,带着几人又去了军营,听说又要出兵。 三日后,捷报又传回来,原是李道宗派人回来传,千余名骑兵队在库山地带追到了吐谷浑部,双方交战一场后李道宗等千余名军士大获全胜。而大败的吐谷浑部落荒而逃,因此李靖下令,由李大亮、薛万彻等将领率军从北边切断吐谷浑通往祁连山的退路,李道宗等人则从南方追截吐谷浑南逃的残部,终于在乌海追截到残部,并俘获了吐谷浑的诸多将领。 如此一来,吐谷浑算是彻底败了,唐军士气高涨,凉州城内张灯结彩,银爻的施粥棚也不再发放粥,义诊的棚子多留了几天后也撤走了。 到了班师回朝的日子,一众将领军士离开军营,从凉州城门口进城穿行而过,回到长安。这日,几乎整个凉州城的百姓全都围到城门口来欢呼着,恭迎大胜的诸位将领。 军队刚刚出现在城门口,城内的百姓便已经迫不及待地高声欢呼,用老百姓最原始的方式迎接守护国土的将士。 李道宗作为副将骑着高头大马,银铠加身,跟在行军大总管李靖身后,他肃杀的脸庞难得漾着开怀和善的笑容,在百姓欢呼下浑身的气质也变得柔和几分,在看到银爻身影后更是笑得止不住,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俨然是慈父的样子。 见此,银爻心中也涌出暖意。 父亲。 她默念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支援凉州的一众官员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自然也包括银爻、卢世镜等人。 “李四小姐!李四小姐!”卢世镜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兴奋地跑进她的院子,仍旧在银爻身前一臂远的距离停下,“卢某方才得空将亲手记载的史料拿给任城王看,您猜怎么着?!” “怎么?”银爻笑着应道。 “任城王夸奖卢某记得好!最重要的是,任城王并不知道我出身范阳卢氏,只当我是一个随军而行的小小史官!”卢世镜激动得不顾礼数换了自称,重重地捂住怀中的史料册子,看来他真的是开心,竟将那本册子放在胸前衣襟下。 银爻自然也为他高兴,他因范阳卢氏得以入朝成为梦寐以求的史官,也因范阳卢氏使他的才华学识无法得到完全的展现,如今有人不知他的身份却认可他,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你可得好好护住这本册子了,随军进凉州城的史官可只有卢大人一位!” 第173章 除夕 返程的路上,一众官员没了战乱的急迫感后便稍稍减慢了赶路的速度,七日后,众人到达长安城。 城门大开,门口的百姓也围了不少,大多都是听说了这些官员在凉州城的壮举后赶来欢迎回朝的,其中也有一些听说了任城王府的李四小姐提出了收粮妙计,纷纷前来一睹李四小姐芳容。 当然,城门口围着的百姓自然是比迎接军队的人少得多。 银爻与薄玉衡同乘一匹马,薄玉衡双手执缰绳,将银爻圈在怀中,两人之间隔了一定距离,再加上薄玉衡一身侍卫装束,因此并没有引起他人侧目,众人只道是深闺中的小姐不会骑马,由侍卫在其后保护同乘。 众人进城后,百姓夹道高呼,银爻望着眼前盛景,心中感触颇深,前不久她还在百姓中一同迎接大胜而归的任城王,如今自己倒成了被迎接的对象。 此战几近不战而胜,举国上下皆是欢庆,且半个月后便是新年,大街小巷都是喜气洋洋、灯火辉煌。 李道宗一家子皆是关陇贵族,皆在宫宴的受邀名列当中,而李乐此次在凉州城中立功,便也受邀同去。 至于薄玉衡的侍卫身份,李道宗试了试薄玉衡的功夫以后同意其留下当差,如此,王府内的人也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薄玉衡在只有他和银爻两人时小声幽怨地抱怨道:“如今留在你身边都要经过考验才行。” 等到了除夕夜,银爻与三小姐同坐一辆马车入宫,薄玉衡作为侍卫也一同跟着,但他就比较惨了,只能在马车后面纵身跟上。 马车内,三小姐坐在主座,银爻坐在她左边。今日的三小姐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搭配银白的披帛,温婉华贵,脑后只对称插了两根金步摇,淡雅的红唇边浅笑连连,便是银爻见了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国色天香。 可惜不知道她的名字。 “三姐。”银爻轻轻喊道,“乐儿入府这么久,还不知道三姐的闺名呢!” 三小姐莞尔,轻启红唇,正要说话,马车却猛地一晃,三小姐正对着马车门坐着,面前没有任何阻挡物,马车猛然停下她便往前冲去。银爻一手撑住边上的座椅,另一手扶住往前冲的三小姐,避免她摔在马车里。 等两人都再次坐稳后,银爻探头出去,马车板上坐着茕落、明双和马夫,三人各自扶着扶手,显然也是刚刚稳住自己,她问明双:“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前面大公子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双说着跳下马车想要到前面看看。 “下官拜见王爷!”最前头的马车边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银爻听着耳熟,仔细回想才知道是卢世镜。 “你是......那个随军史官?”李道宗的声音。 “正是下官。方才是下官的马夫驾车不小心,冲撞了王爷的马,请王爷降罪。” 银爻在听到卢世镜的声音后也跳下马车,与明双一同上前头来。就在卢世镜和李道宗两人说话的时间里走到李道宗的马车边。只见卢世镜的马焦躁不安,时不时踹踢着后蹄,两只前蹄跺个不停,而卢世镜的马车后半部分已经拖地破损,地上掉下一些木头碎屑,显然是从马车上刮擦脱落的。反观李道宗的马车和马倒是完好无损。 “下官的马夫今日第一日上任,因此驾车还不太娴熟,且与这匹马也未相熟,这都是下官未好好管教,才冲撞了王爷。” 银爻暗暗叹这卢世镜都不为自己争辩,看这现场,明显是李道宗的马车撞上了他的,他却一点也不辩解,直接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除夕之夜发生这种事情,李道宗自然有些不高兴,自己又是刚打了胜仗回来,身上的杀戮之气还未完全褪去,眼神陡然凌厉,想要张嘴说话。 银爻不知道李道宗会怎么处罚卢世镜,抑或是看在卢世镜的解释免于降罪。总之银爻先一步开口,假装自己刚刚跑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开心道:“卢史官?!您不回范阳过年?” 李道宗的话被银爻阻挡在喉咙里,他原先只以为是一个小小的史官,却没想到竟是范阳卢氏出身。惊讶之余,他又将目光放到银爻身上思索起来,原先他不想多生事端,又正值除夕之夜,毕竟是自己的马车先撞了人家,想着让人拿些银钱赔了便罢,倒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先他开口,想要告诉自己这个史官是范阳卢氏的人,看来是想要保他。 银爻却是佯装不知,心里明白得很,她这点小心思,任城王混迹官场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她仍是对着卢世镜说道:“卢史官,您那本史册到时可否借我看看?我也想见识见识史官记载的史册是什么样子的!” 卢世镜笑着恭敬回答:“李四小姐说笑了,史官记载的史册不可随意示人。卢某小小史官,不得告假回家过年。” 银爻又怎会不知史册不能给她看,她只是想要再多加点筹码,好让李道宗放过卢世镜。 李道宗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巡,哈哈大笑:“乐儿,本王看过那史册,卢史官可是记了你的功劳的!” 随后,李道宗又吩咐跟着的小斯多赔些银两给卢世镜,卢世镜正想要拒绝,李道宗却说:“拿着吧,本就是本王的马车撞了你的。今日又是除夕,便当本王给你发些压岁钱!本王与你范阳卢氏交情可不浅!” 如此,卢世镜才笑着收下。一行人各自重新启程。 等到了宫门口,各家公子小姐也到了,纷纷在门口下车,银爻环视一圈,在她看来,一众精心打扮的小姐闺秀,皆不如她的三姐端庄倾城。 对了,刚才在马车上还没问到她的名字呢! “李四小姐,方才多谢您替卢某解围。”银爻回过头,卢世镜正在身后拱手躬身行礼。 第174章 贺岁,事变 方才没看仔细,现在宫灯一照才看清,他今日穿着一身官服,倒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也没有凉州那样瘦削。 卢世镜又向三小姐行礼:“下官拜见金城郡主。” 三小姐依然浅笑着微微点头,柔声道:“卢大人不必多礼,本郡主时常听四妹说起卢大人,大唐有卢大人这样尽心竭力的史官,乃是大唐幸事。” “乐儿。”三小姐转头向银爻说道,“你与卢大人多聊一会儿,我先同父亲进去。” 银爻与卢世镜一同往宫门内走去,身后跟着明双和卢世镜的书童,薄玉衡不知何时也出现跟在身后。 “今日多谢李三小姐,否则,卢某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些银钱修马车。” “父亲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他才下战场,身上还有些戾气,所以我才想着劝一劝。”银爻顿了顿,又道,“只是从今以后,任城王也知道你出身范阳卢氏了。” 卢世镜开怀笑道:“这不打紧,卢某相信终有一日,卢某的才华能够有展现的机会。” “......一定会的。” —————— 到了宫中,受邀朝臣分坐两列,各个官员皆是卯足了劲儿说着吉祥话,唐太宗今日也甚是高兴,连连饮下好几杯酒。酒足饭饱后,各家小姐公子纷纷上前展示才艺,想要博些美名,李乐的三姐也献舞一曲,清雅柔软的身姿让圣上和朝臣们赞赏不绝。 夜逐渐深了,唐太宗已经离开,大多朝臣也都各自归家与家人共度除夕夜。李道宗自然也不例外,银爻与三小姐一同坐着马车回府。 一家人聚在王府中守岁,李道宗的弟弟李道兴今年难得归家一同守岁,先前由于疏忽丢了郡王爵位降为县公,如今年后将要升任交州都督,,而李道宗二儿子李景仁则是守在官职上无法脱身。众人说说笑笑,吃些小食,偶尔喝些茶酒,很快便熬到了年初一,随后才散去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银爻回了院子后便让明双赶紧回去休息,她在殿前喝了些茶水,现在毫无困意,便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吹吹夜风。 冬日的夜风有些冷,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裘,哈出一口热气,热气在空中飘出一阵白烟,袅袅升起很快被风吹得消散,又露出黑洞洞的天空来。 银爻吹着热气玩,鼻间忽然闻到一阵酒香,是桂花香味! “桂花酿。”薄玉衡将一壶酒放在石桌上,随后俯身坐在银爻身边。 “你哪来的桂花酿?店家不都已经关门了?” “唐朝的木门拦不住我,你别担心,我留了钱的。”薄玉衡说着,给银爻倒了些酒,又给自己的茶盏里也倒了些。 银爻见薄玉衡给自己茶盏倒酒,挑眉新奇道:“你怎么也喝起酒来了?” “你爱喝,我也喝点。今日是除夕,幸好凉州那天,我赶到了。”薄玉衡笑道,拿着茶盏轻轻碰了碰银爻的酒杯,随后学银爻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 银爻轻笑,跟着喝完了酒,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对天小酌,竟是等到东边蒙蒙亮起才回房睡觉。 他们都知道,接下去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 银爻适应了唐朝的生活,薄玉衡也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日复一日,百无聊赖,日子过得倒也快。 李道兴过完年假后便启程前往交州赴任,只是脸上多有愁苦,他过惯了长安的荣华生活,也习惯了家乡陇西的风沙与日晒,突然要去交州做都督,整日忧心忡忡,问他只说是担心安南是瘴疠之乡,恐怕不能长寿。 一家子送他出了长安城,让他来年再回来守岁熬年。几个月过后,交州突然传来消息,李道兴故于交州官职,此后只能是交州都督。 李道宗失去除子女外唯一的亲人,悲痛不已,亲自前往陇西替李道兴置办了丧礼。 —————— 637年,李道宗升迁,任职礼部尚书,唐太宗改封其为江夏郡王。 原先的任城王王府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旧牌匾撤下,换上了新的“江夏郡王府”,王府的门槛也依礼制随之升高了些,即便如此,每日登门拜访的官员不下十人,而被拦在王府外头的更是不计其数。 此外,王府的两位小姐自然也是被争相想要一睹芳容,尤其是三小姐,每天上门的媒婆便有几十个,但大多都直接被管家劝了回去,连李道宗的面都没见到。 银爻的小楼正好能远远望见王府的大门口,她看着络绎不绝的官员,心中却是发出叹息,如今的盛景,谁又能料到不久后的日子? 过了两个月,长安城中突然传出李道宗贪赃贪渎的传言,几日后竟是查明李道宗的确贪图受贿、贪求不止,随后便有官兵将其押入狱中。 银爻知道会有这一天,可即便是她多日努力想要查清,仍是找不到一点线索。她只能望着王府府门,如今空无一人。 薄玉衡轻抚她的脊背:“这是既定的,我们无力改变。” “难道就这样不管?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不管我们怎么做,历史还是会变成这样。”薄玉衡声音有些嘶哑,他何尝没有试过?曾经他想要救李乐,借着自己修炼阴阳道多次吸食死气想要回到过去,希望能将李乐带回来,让她能够不被历史掩埋。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会死在他的怀里。 几日后,唐太宗念在李道宗守边打仗有功,便只罢免其官职,削其郡王封邑,李道宗得以以郡王的身份归家陇西。 —————— 638年八月,吐蕃军进犯屯唐松州西境,声称先前求娶公主不成,再次前来求亲,但大战之后败于唐军铁骑之下。松赞干布遣使来长安城谢罪,再次求娶大唐公主。 唐太宗应允后,松赞干布大喜,随即备下聘礼,黄金五千两,还有珠宝珍玩数百件,全部送入了长安城。 第175章 桂花糕 婚事已成定局,可由谁来和亲成了一个难题,唐太宗决定从宗室之女中选一名封为公主,代表唐朝嫁入吐蕃。 一时间,整个朝堂议论纷纷,一边好奇是哪位公主前往和亲,一边又想尽办法守着自家的女儿。 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一个人选——李道宗的三女儿,金城郡君。不仅能歌善舞,出落得亭亭玉立,出身陇西李家贵族,且并无婚配,正是和亲的首选。 银爻等人正聚在一块儿吃晚饭,正吃到一半,一道圣旨传入李道宗的府上,封金城郡君为文成公主。 三小姐跪着接过圣旨,可脸上血色全无,她颤颤巍巍接过圣旨,恭敬谢恩,除了煞白的脸颊,全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宣旨的太监离开后,文成公主低着头愣愣地站在原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被封为公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被选去和亲,意味着永无归家之日。 李道宗站起身,望着太监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对他来说,家与国,只能选择其一。他出身陇西贵族,享受荣华富贵,为国捐躯是他应该做的,可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这条道路。 —————— 638年除夕夜,众人一同前往宫宴,三小姐已经被封为公主,按照礼制银爻已经不能与文成公主同乘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空空荡荡,浅笑晏晏的三姐已经坐在了一众马车的最前头。 到了宫门口,文成公主与李道宗一同进去,李景恒留在马车边上与银爻同行。 “李四小姐,又见面了。”卢世镜的声音再度响起,转眼间她和卢世镜已经有一年没见了。 “四妹,大哥先进去,你快些跟上。”李景恒见卢世镜,识趣地说道。 出了文成公主这样的事情,银爻的表情并不算好看,卢世镜自然也知道,他的脸上有些担忧,又或许是同情,银爻不想再仔细看,这些所有的情绪都会提醒她三姐要和亲了。 “松赞干布......诚心求娶,大唐国力强盛,三小姐过去后,应该不至于受苦。”好半晌,卢世镜才憋出一句话来。 “谢谢你,到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还肯喊三小姐的人了。” 三小姐被封为文成公主后,有些人看笑话,有些人怜悯,有些人松一口气,卢世镜还是唯一一个上来安慰银爻的人。 宫宴一如往常,只不过唐太宗赏赐给文成公主许多珍奇物件,文成公主还是温婉谢礼,淡淡答道:“臣女谢皇上恩赐,为大唐献力,是臣女应该做的。” —————— 639年,李道宗再次被起用,封官职为茂州都督,上任途中,转为晋州刺史,也算是升迁。 不知是唐太宗想起了李道宗的赫赫战功,还是因为文成公主为维护大唐献力。 —————— 640年,十月,松赞干布派遣的遣唐使禄东赞到达长安,再次殷切述说结亲的愿望与诚意,大唐与吐蕃和亲之事便成定局。 文成公主于年中便被接进宫去,郡王府内冷冷清清,李道宗再次被封为礼部尚书,十二月上战场镇守朔州。李景恒因公务繁忙,未能归家,李景仁就更不必说,王府内一时只剩下银爻一人。 “今年,家中只有我一人守岁了。”银爻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王府前殿,殿中只有明双和薄玉衡站在边上,其他小斯家丁都各自回家与家人过年了。 “小姐,您还有明双呢!还有老爷和大公子,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禄东赞的启程之日定在明年正月,过完了年,贺完了岁,文成公主便要一同入藏去了。 银爻眼神一凛,从后院马厩中牵了一匹骏马,翻身上马便飞驰出去,直奔向宫门。 薄玉衡微眯双眼。来了!李乐骑马奔至宫门前见文成公主最后一面,他的记忆里和谈家北山部上的石刻画,描述的便是这幅场景! 想到此,他也飞身出去,蕴出殁力几个起落间追上了银爻。 银爻看见身后的薄玉衡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宫门口,她身形一转跳下马,对着薄玉衡喊道:“你帮我牵着马,我有话要对文成公主说!” 说完,神力释出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蓝光飞入宫中。 薄玉衡一手牵着缰绳,回身看向一片漆黑的街道,他知道,不止是这里,一路上都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可能来自谈家,也可能是其他人。这次入幻境,他一定要查清李乐当初究竟为什么而死。 银爻使着神力轻松避开宫中守卫和巡逻的军士。今日李道宗不在,她便也没有跟着参与宫宴,找到文成公主的宫殿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殿内点着几盏昏黄晃动的蜡烛,银爻没想到偌大的宫殿当中竟也是如王府一般冷清。文成公主独自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瓶酒和一碟糕点,还没靠近银爻就闻到了桂花香气。 文成公主将酒杯凑到唇边一点一点抿着,望着窗外的夜色发愣,连宫殿内多了一个人也毫无察觉。银爻没出声,静静看了她一会,不知道夜色有什么好看的,辽阔的天空全都被高高红墙挡住,偶尔有巡逻军士握着的火把映红了宫墙。 “三姐。” 文成公主似是被惊了一下,手中酒杯里的酒水洒落些许,满脸惊讶:“四妹?你怎么进来的?!” “你别管这些了三姐,你难道真的要去和亲?” 闻言,文成公主抿唇不语,好半晌后才浅笑着轻声说道:“嗯,去看看吐蕃的景色,我这一生除了陇西的黄沙风,还有大唐长安城的热闹人海,还没见过其他的呢!” 她放下酒杯,将小几上的那碟糕点端了起来,捧到银爻面前:“宫人今日给我送了些桂花糕,软糯香甜,你一定爱吃。快尝尝!” 碟子里的桂花糕擂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应该是没动过。爱吃桂花糕的是银爻,是李乐,从来就不是文成公主。 第176章 有些不一样 银爻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再开口时已有些哽咽:“的确好吃,宫中的桂花糕确实比坊间的要好吃多了。” “是吧?你把这些都带回去吃,我不爱吃这些甜的。”文成公主说着就要将碟子一同递给银爻。 “......可是没有三姐五年前做的好吃。” 文成公主一愣,唇边的笑有些僵住:“我不是说了我是同宫中尚食局总管学的?这个可是尚食局总管亲自做的,怎么可能比我做的差?” 银爻再忍不住,眼前景象已被水花染得模糊:“三姐,若是你不愿意和亲,我带你走!你相信我,我能够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乐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若是逃了,下一个或许就要轮到你了!”文成公主终是沙哑着嗓子说道,“这是我的命,是天命如此,我违抗不了的。” “皇上也是一介凡人,怎可能轻易决定人的生死?三姐的命是三姐自己的,就算是神也管不了!天帝可不管三姐的命道!” “可这是我该为大唐做的!乐儿,这也是我该为父兄,还有你,做的。”文成公主低声喊道,“我相比于大唐的百姓已经幸运至极,我从出生便是陇西贵族,便是皇室宗亲,我从小没有受过苦难,没有挨饿,年纪尚小便被封为郡君,这便注定我该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 银爻摇着头:“可......可你不只是文成公主,你还是李乐的三姐,你还是......” “乐儿,我是大唐公主,这个身份永远在所有身份之前,有了大唐才有如今的我。”文成公主声音变得平静,深吸一口气后望着窗外的墙,“你看夜色里,连那么鲜艳的红墙也是黑的,只有在火把照亮之下才会显出红来。” “我如今身处黑夜,倚靠大唐的强盛将我照亮,我也愿为即将迎来黎明的大唐,在更亮的光中散发我的色彩!” “回去吧乐儿,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我知道你想告诉我我有选择,可留下来嫁入吐蕃便是我的选择。” 文成公主看着银爻,似乎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银爻也不确定文成公主到底有没有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银爻将手背在身后,蓝色神力一闪,掌心幻化出一块玉牌,玉牌上隐隐有流光运转。她将玉牌系在文成公主腰间,一如当初三小姐替她挂平安符。 “三姐,你当初替我求了平安符,如今我将这个玉牌送与你。我曾经闯荡江湖,是一个大师送给我的,可帮助三姐躲过一次劫,三姐一定要随身带着!”银爻郑重嘱咐。 —————— 等出了宫,宫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好几拨,薄玉衡牵着马躲在一幢民房后面,此时还是宵禁时分,若是被军士看见,不论是什么身份皆要问罪。 银爻纵身稳稳落在薄玉衡身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薄玉衡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银爻,或许我们所在的不一定是真正的唐朝。” 银爻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我们本就在幻境中,并不是唐朝。”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经历开始不一样了。”薄玉衡声音低沉,蹙眉思索着,“我不知道你进宫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宫外等你的这段时间里,有些事情和我记忆中不一样。” “比如宫门口换守卫的时间,商户铺子的摆放,还有......你进宫的方式。” 薄玉衡见银爻有些疑惑,继续解释道:“我的记忆中,宫门口的守卫一个时辰换一队人,但今日半个时辰便换了一拨,到现在已经换了四五拨了,可天还没亮。” 他有指着街道上的一个小摊子:“我记得那家铺子卖的是馄饨,所以商户为了方便出摊经常将铺子随便放在路边。但是现在,那个商铺卖的分明是杂耍玩意儿。” “如果这些我记错了还有可能,但你进宫的方式与李乐完全不一样。李乐当初是硬闯进去的,闹得宫中鸡犬不宁,幸亏文成公主出面求情才免于一死,最后被禁足在王府中。但你方才进去,直到现在出来,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点我绝对不会记错!” 银爻听了后有些愣住,她一路使用神力飞进去,避开宫中的一众巡逻军士简直轻而易举,自然不会闹得宫中鸡犬不宁。 “你这么说来,真的有些不对劲。”银爻冷静下来仔细向着,“方才文成公主似乎也有些认出我的身份,但我只当这幻境是重现唐朝的景象,便没有多想,经你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有些古怪。” “不管怎么说,马上半个时辰快要到了,等宫门口换守卫的时候,我们先赶快骑马回府!”薄玉衡说道,事到如今,两人还需要仔细想想他们来幻境中的目的究竟为何。 过了几分钟,薄玉衡算着时间,却见宫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中疑惑顿起,先前银爻进宫中的时候,他见守卫换得频繁还仔细算过,这些守卫的的确确是半个时辰换一拨,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薄玉衡!”银爻小声喊道,黛眉紧紧蹙在一起,“或许不是你算错时间了,而是因为时间不流动了。” 薄玉衡转回头,看见银爻指了指身边的马。 只见这匹骏马一动不动,双眼定定地看向某个方向,连甩起的鬃毛都停顿在空中。 诡异。 诡异极了。 银爻试着拍了拍马,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两人大着胆子走上街道,完全暴露在宫门口守卫的视野当中,如他们所料,这些守卫就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两人对视一眼,正想要上前去查看守卫的状况,却感到身后阴风四起,一股完全陌生的力量涌动着,惊得银爻和薄玉衡立马转身。 可两人反应还是有些慢了,只见一阵混杂着魔域气息的阴冷力量直朝二人面门冲击而来! 第177章 醒来十年已过 那股力量已到近前,饶是银爻反应再快,当即便释出神力筑起护罩,但还是有几缕阴冷至极的力量漏了进来,如铁索一般紧紧缠绕住两人,其上不断散发出阴邪的气息,透过皮肤钻进体内,渐渐侵蚀两人的意识。 银爻和薄玉衡释出各自的力量想要将这股阴邪的气息冲出体外,却没想到这股力量反倒越发强大,到最后竟是充斥脑海,唯有一句话在两人的意识当中不停回响,来自一个陌生的声音,雌雄难辨: ——“又见面了,今日,便让你们有来无回!” 随后,银爻感到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团黑气狰狞着露出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噬,周围场景瞬间被这张大嘴笼罩,就在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时,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身着青衣,外面罩了蓑衣蓑帽,挥舞着手中闪烁金黄色光芒的长剑,与那团黑雾拼杀起来。 受到攻击后,黑雾吃痛,嘶吼着放弃了吞噬银爻的打算,转而与那群青衣人厮杀起来。 银爻只觉得脑海中有千万条虫子在啃食她的大脑,一阵阵蚀骨的疼痛从头顶传到脚地,模糊之中,银爻似乎看到这些青衣人腰间皆挂着一块玉牌,玉牌上赫然便是“谈”字,这一幕与北山部石刻画重合。 银爻心底大惊,可自己已是被那几缕黑气侵蚀得神志不清,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战,她只觉得手脚无力,眼睛再也睁不开,没过几秒,她眼前一片漆黑,彻底失去意识。 ——————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冰蓝色的光芒,伴着昏黄的灯光。 这个石壁,银爻好像在哪里见过,鼻尖闻到了隐隐的槐花味道。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仍然没什么力气,但她能够清晰感受到体内的力量正在慢慢自己运转,努力修复着她受损的脏器和每一个穴道。 银爻坐起身子,四下望了望。四方形的房间,青石砖筑起的石壁,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各种着一株槐树,槐树底下亮着一盏圆灯。 这个地方......不就是谈家北山部地下的神使法相所在的房间吗?! 她艰难地转过身子,身下躺着的是一个石台,身后便是槐花法相,正是法相中流转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流淌进她的身体里,才让她的身体恢复得如此快。 槐花法相正中漂浮着两块东西,银爻凑近一看,薄如蝉翼,正是迷榖木片。 她手上覆盖神力,伸进法相的花心正中,小心拿出其中一块。还没来得及细看,通道里传来脚步声,银爻瞬间警觉地看着通道口,顺势将木片藏在身后。 千年后这个地方是谈家的北山部,北山部从未移过位置,那现在进来的应该也是谈家人。 那人渐渐走进光亮中,整个面容全部显露出来,这张脸银爻曾经见过,正是谈闵,那位身陨的第三十九代谈家主! “谈闵拜见神使!”那人脱下了蓑衣,一身青衣跪倒在银爻面前,“谈家已等待神使上千年了!” “这是长安,还是洛阳?”银爻为了确认再次问道。 “神使,您如今身在洛阳谈家的北山部,这里有您的法相,能够帮助您恢复。” “方才是你们击退了妖邪?那妖邪力量极强,他们......可都安全回来了?” “多谢神使关心,为神使安危献身,是谈家人应该做的!”谈闵又拜倒,掩盖了脸上的神情。 银爻垂着眸子,他们竟是一人都没能活下来。“还有与我同行的男子呢?你们可有看见?” “您与那名男子在昏倒后体内显出金光,随后他消失不见,我们便将您带了回来。” 薄玉衡昏倒后体内散出金光?银爻眯起双眼,她记起上次在广源村他的那把长剑也是如此,看来他身上有能够保命的东西。银爻稍稍放下心来。 谈闵继续说道:“神使,如今您恢复神志,也是时候将您的神器墨槐枝取出。” “墨槐枝?!”银爻了然,是了,千年后是谈闵将墨槐枝封印在谈府内,原来在唐朝是李乐帮着谈闵取出的,“墨槐枝在何处?我需要做什么?” “墨槐枝如今封印在洛阳白马寺内,需靠神使的神力才能将其召出。” 银爻心中有些震惊,洛阳白马寺?! 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形成了闭环。 三日后,银爻与谈闵从长安出发前往洛阳,随行的还有十几名谈家族人。只是,当银爻走出谈家北山部时,眼前的长安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长安......怎会变化如此之大?”银爻有些疑惑。 “神使,如今已经是653年了,刚刚过完春节不久呢!”谈闵穿回了蓑衣蓑帽,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帽檐之下。 “653年?!”银爻在昏迷前还是639年的最后一日,一晃竟过了十多年,“文成公主呢?她真的嫁给了松赞干布?!” “文成公主已于640年出嫁,由江夏王亲自护送。” 李道宗亲自护送三姐出嫁?银爻皱眉,不知道这对李道宗和文成公主来说,是多相处些时日的好事还是凌迟的锥心之痛。 谈闵看银爻有些愁苦的神色,有些会错意,以为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于是劝慰道:“神使不必担心,谈家做了一个与您相似的人偶留在王府,人偶被施过谈家秘法,拥有自己的意识。” 银爻敛去脸上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异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但心底已经将李道宗、李景恒和文成公主等人当做了家人。 银爻谈闵在城中的租马铺子租了几匹马,一行人骑马飞奔赶至洛阳白马寺。 此时的白马寺还未修缮,但已经是许多皇家宗族人时常礼佛祈愿之地,因此庙中香火旺盛,行人来来往往。 正如银爻所料,所有事情都形成了一个闭环,谈闵带着银爻在寺庙中左转右转,最后正好在一口深井边站定。 这口深井正是现代银爻和薄玉衡找的枯井! 第178章 与犼大战 如今白马寺还未开始修缮,这口井下如今还有地下泉水流入。 银爻尝试着将神力注入井中,纯蓝色光芒将井中的狭小空间映得一清二楚,连井壁上的砖石缝也清晰可见。神力全数没入井水中,漾出圈圈涟漪。过了一会儿,井水之中渐渐升起一个物件,尖端锋芒毕露,通体充斥冰蓝色的耀眼光芒,闪烁着像是在应和银爻注入的神力。 随着墨槐枝渐渐探出水面,蓝色光芒盛放,幸好有谈家的人围住才没有吸引行人的注意。 银爻伸手握紧墨槐枝,象征着槐江山的神力瞬间从墨槐枝中涌出随即充斥全身,柔和却又蕴含无穷力量。 从井中升起的墨槐枝的确是她的神器没错,银爻探了探自己体内,在现代寻回的墨槐枝仍在她体内,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世界有两把墨槐枝。 银爻正想收起刚刚拿到的这把墨槐枝,却见周围的人群瞬间静止,如同当初在宫门口一样的景象再次出现。 谈家族人连同谈闵瞬间警惕地望着周围,不放过任何异样,手握长剑,释出术力严阵以待。银爻握紧手中刚从井中取出的墨槐枝,细细感受其体内的力量,便让她试试,幻境中的墨槐枝与现代的墨槐枝究竟有何区别! 果然,先前在宫门口袭击过银爻和薄玉衡两人的那股力量又出现了,这股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众人只看到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狰狞咆哮着,如同一头撞见猎物的野兽,嘶吼着将要扑上来。 谈闵带着十几名谈家弟子列出一个阵法,每个人手中结出法印,诀法即刻生效,阵法中瞬间涌出强大的金色术力,汇成一张巨网以铺天盖地之势将那团黑雾罩住。 黑雾不知为何并没有很大动静,似乎在观察谈家人和银爻的招式和动作,只用了部分的力量想要撕裂这张网。 银爻手中的墨槐枝肆意一甩,四溅出强劲的神力,随后一跃而起,高举着墨槐枝,沉重如寒铁的锏身狠狠朝着网中的黑雾砸去,携着排山倒海之力道,卷得风声呼啸,同时向着黑雾释放出巨大威压。 那团黑雾这才有些危机意识,从墨黑的烟中变幻出一只利爪,爪上瞬间现出锋利的长甲,在阳光下闪着寒芒,轻轻一挥便将术力汇成的网撕出一个口子,随后黑雾之中又现出另一只爪子,同样的锋利长甲汇出墨黑的力量,冲击银爻砸下来的锏身,两股力量相撞,掀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周围的谈家弟子本就因术网破裂而刚刚稳住身形,能量波一冲击,将一众人震得连连退出好几步。 墨槐枝重重劈在黑雾的一双利爪上,裹挟而至的强风冲散黑雾颗粒,一瞬间显出黑雾中隐藏着的狰狞暴戾的兽脸。 银爻心中大惊,那实在是一张极其恐怖的兽脸。那张兽脸形似龙首,却比龙首更短更窄,鼻嘴形似犬从面庞上突出,尖锐的齿从驴唇间伸出,其上还挂着几丝腐肉,一双眼中眼球爆出布满血丝。除此之外,兽脸上还横斜着数道伤痕,这些伤皆是深得可见白骨,且源源不断溢出阴邪黑气围绕兽身。 这张脸在黑雾当中一闪即逝,但足以让银爻认出这是怎样的强大而又可怕一个存在。 上万年前与恶神的那场大战,死伤无数,眼前这头凶兽便是站在恶神一方助纣为虐的犼! “小小槐江山神使,怎敢与吾作对?!”犼怒声吼道,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用老刀磨朽木,沙哑却又钻心,听上去倒真的与活尸相似。 “你万年前战败,诸神将你封印于昆仑神山之下,却没想到你竟在此作乱!”银爻嘴上回击,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操着玉锏不断变换不同招式,起承转合,挑碾扫刺、层出不穷。 “呵......那些所谓的封印分明是不将吾的力量看在眼里。有了恶神的助力,吾必将诸神所护的六道搅得天翻地覆!”话落,犼全身爆发出更强劲的力量,看这样子,想必犼早已入魔。万年前的大战战败后,诸神抽去犼的神志,反倒令犼朝着堕魔更近了一步,万年后的唐朝,犼已经彻底堕入魔道。 随着双方大战,谈闵及十多名谈家弟子皆是负伤累累,见状,谈闵率领十多名谈家弟子席地而坐,蕴出自身的大部分力量,口中默念诀法,随后数道术力从体内冲出,全数汇入银爻的身体内。这一幕,正如当初薄玉衡在地底封印兕时将力量传输给银爻的景象。 有了谈家众人的帮助,银爻眸中神火更旺,点点光辉不断溢出,可惜刚刚获得的这把锏还未完全醒来,力量较弱,无法完全承载银爻磅礴涌出的全部神力。如此,银爻将左手一展,将另外一把墨槐枝召出,一手握一锏,操着双锏再次朝犼冲去,攻势比先前更加凌厉,完全想要将犼置于死地。 若是能够直接在这里将犼击杀或是封印,或许现代的活尸群也能够不复存在,也将彻底改变现代处处受制的局面。 犼一边抵挡银爻的攻势,寻找时机反扑,一边分心细细观察银爻手上的两把墨槐枝,心中疑惑怎会出现两把神器。 这两把墨槐枝光看外形、材质完全相同,区别就在于这两把墨槐枝中所蕴含的力量。银爻先前所用的玉锏明显不够强大,难以承受银爻的全部力量,即使银爻使出全部力道攻击,利用这把锏也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威力。 但她后来凭空召出的锏却不一样,其中含有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取之不竭,银爻的力量通过这把锏不仅能够发挥得十足十,更是多了几分野性,就好像一头正在战斗的野兽,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只知道将敌人打倒的野心。 莫不是后来出现的这把锏有了器灵? 银爻的力量随着接连不断的招式迅速变强,再加上墨槐枝自身的力量,竟让犼有些难以应对。 第179章 闭环,封印神器 边上正盘坐施术的谈闵看到多出来的一把墨槐枝也惊诧不已,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后出现的玉锏力量明显强过前者。他心中暗自怀疑,莫非眼前的神使,已经与他们要找的神使不是同一人? 银爻为了尽快就地将犼封印诛杀,种种杀手锏齐出,犼不得不现出凶兽原型与银爻对战。 黑雾消散,包裹在其中的犼露出真面目。身形几乎与寺庙殿顶一般高,龙首犬身,两只前爪似鹰爪般锋利尖锐,若是被其抓住定是直接贯穿肉身;而两只后爪则与虎爪相似,硕大雄厚,若是猛地一踹能将人五脏六腑当场震碎。 黑色细长的脖子上鬃毛迎风飞舞,若不是它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且弥散黑烟,倒也还有几分残留下来的威风凛凛的神兽模样。 见此,银爻不由得叹道:“你本是上古神兽,为何却与鹭驺为伍作乱天下?!” “为这不公的六道,为将要被凡人占据的灵脉!”犼嘶吠着,声波震耳,众人连忙驱使力量护住双耳和心脉,这才免于内伤,但犼显然愤怒至极,仰天长啸,“凡人妄想与天齐,自立新神界企图执掌六道平衡,银爻,你也是古神,你就不想为自己搏一搏?!” 银爻沉默不语,新神界自创立之始便是与一众古神划清界限,虽然他们掌管平衡是承袭伏羲和女娲的遗志,但他们眼中的绝对平衡的确威胁到了众古神的生存。 如银爻、后土、扶桑神这般仍然留存于世的古神,不愿参与这些是非,便守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轻易不露面,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但随着新神界对平衡的要求越来越严苛,出现了不少反抗新神界的神明,其中大多是被逼得无处生存的异兽等。 虽然犼早在伏羲、女娲尚存在世间时就不满六道平衡的规则,但它想要推翻伏羲、女娲的治理的想法与鹭驺不谋而合,于是两两联手,在万年前以二挡百。如今在新神界的掌控之下,有心加入犼与鹭驺队伍的只怕是越来越多。 银爻分心思索着,手上的凌厉攻势丝毫未停。 犼见银爻沉默不语,继续劝说:“如今这世上,你连槐江山都找不到,你还有归处吗?!” 这话不假,封印前,银爻都只在世上追寻凶兽、封印凶兽,一旦完成自己的使命便回槐江山待着。如今不管是在唐朝还是在现代,若是新神界知晓她活跃在世间,甚至还有谈家信奉祭拜她,恐怕会想尽办法将她献祭,直到把她的骸骨送入西归之地才肯罢休。 只是,守护六道平衡并不只是新神界的职责,也是银爻作为古神应该做的分内之事,更是伏羲和女娲的遗志。 “本神与新神界的恩怨自会解决,无需你多言,在此之前,势必要将你诛杀!” “哈哈哈哈哈!”犼仰天大笑,挡下银爻的阵阵杀招,嘲讽道:“恐怕你与新神界的恩怨是没有办法解决了!千年后,吾便要将这人间制成炼狱!” 随后,犼的动作更快,在挡下银爻的攻势后还能频频出招,它每次都看准了朝那把更弱的墨槐枝攻去,惹得银爻只能抵挡后退。 银爻咬牙,这把墨槐枝的力量与现代的这把相比实在相差太大,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将全部力量注入墨槐枝,只能利用这把墨槐枝作为攻势的辅助。先前她频频出招就是想要藏住这一弱势,现在却还是被犼看穿了,且现在犼的出招只朝着这把墨槐枝而来,让她有些吃力。 一连上百招,银爻与犼打得难舍难分,但银爻能够明显感觉到右手上这把墨槐枝快要撑不住了,她右手虎口已经有些发麻,只能分出左手拆招,如此一来,她渐渐处于下风。 犼出招越来越狠厉,毫不留情,墨槐枝发出阵阵脆响,其上的节节玉片在犼的一次次击打下出现裂痕。 银爻只能用现代得到的墨槐枝挡下所有攻击,这样下去不妙,若是唐朝是这把墨槐枝碎裂,难保现代的这把不会受到影响。 犼出招迅猛,银爻单靠一只手无法抵挡,混合强劲魔力的重掌击出,将墨槐枝的表层墨玉彻底打碎,露出其内青绿色的玉锏芯。 玉锏芯是墨槐枝的力量内核,如此暴露在犼眼前,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完全露给敌人。 “果然如我所料,墨槐枝用灵脉凝成!”犼如见至宝,伸爪便想要来抢。 银爻听了这话神色更加严肃,将露出锏芯的墨槐枝扔给谈闵,喊道:“带去总部封印!” 现代的墨槐枝就是在谈家总部发现是,封印在那肯定没错。再者,这把墨槐枝已经露出锏芯,若不及时封印,只怕灵气泄露更多,力量更不如现在。 谈闵一把接住墨槐枝,知道事出紧急,带着三名谈家弟子赶紧离开。 犼自然不愿,当即想要追过去,银爻现在没了顾忌,飞身上前阻拦。 哪知犼长啸一声,周围又瞬间冲出数十团黑雾,每一股皆是浓黑如墨,散出混浊的魔域气息。 那些黑雾不依不饶缠着银爻和剩下的谈家弟子,犼趁乱追谈闵而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银爻与谈家弟子一同诛杀黑雾,待最后一团黑雾也消散后,白马寺里已是空空如也,原先的行人不知所踪。 若谈闵是被犼追杀的,光靠谈家的力量根本敌不过,或许这也是英招当初唤来众山神帮忙的原因。 只是,得有人护送谈闵出洛阳才行。 银爻想起苏颂今给过她一块有苏氏狐族的玉牌,可以号令有苏氏狐族。 她召出玉牌,注入神力,玉牌凭空而起飞速旋转,周围立刻弥漫狐狸的独有味道。 狐狸全都排在银爻身前,银爻粗粗一看,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召来了四五十只狐狸。 这些狐狸全都对银爻俯首称臣,不知是见了玉牌的缘故,还是见了银爻的缘故。 “有苏氏狐族族人有四十六,愿听神使差遣!” 第180章 少典要杀她 立在最前面的一只黄白相间的狐狸高声喊道,看地位应该是有苏氏狐族的族长。 银爻将玉牌借神力传给他,那只狐狸化作人形双手接过。他脸上有些白胡子,看长相还有点像苏颂今。 “有苏氏狐族族长苏季青,谢神使恩赐!” “恩赐倒说不上,替本身还给苏颂今!”银爻说道。 苏季青愣了愣,随后又恭敬谢道:“多谢神使对族人苏颂今厚爱,吾定会交到颂今手中。” 银爻听了才反应过来,或许因果循环,正是她给了这块玉牌,才让玉牌成为苏颂今在有苏氏狐族中的身份象征。 银爻没有多说什么,托有苏氏狐族助谈闵平安离开洛阳,直到谈闵安全渡过淮河。 淮河是有苏氏狐族的领地边界线,有苏氏与其他狐族有过约定,划定淮河为界。 如此,至少能让谈闵安全到达淮河边。 狐群散去,银爻也朝着犼离去的方向追,不知道谈闵从哪条道离开洛阳。 没等银爻冲出去多远,却被白马寺外的一层透明结界撞了回来,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冲破这层结界。 有苏氏狐族的狐狸全都已经出了白马寺地界,看来这结界独独拦下了银爻。 银爻望向远处急在心里,玉锏寒芒闪烁,神力蕴出。 她高举玉锏,将锏尖对准结界。 “异世相隔,结界不可破。” 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柔和清润,从耳边震到天灵盖。 这声音不管过了多久银爻都忘不了,那个从她初生见到第一面的神明。 回到唐朝经历这一切是他的安排,那之前经历的那么多事情中,有多少是出自他的手笔? “若我……非要破呢?”银爻眯起眼,她想要亲自去拦住犼,想要亲自阻止后世所发生的一切,“我听你的话已有万年,这一次,我想要改变后世,凭我所能!” “对不起,少典。” 话落,玉锏充盈纯粹磅礴的蓝色神力,锏尖闪烁寒光,银爻大喝,全身力道集中在玉锏之上,竭尽所能朝结界刺下! “轰——” 结界轰然倒塌,可结界后现出的却不是白马寺外的世界,而是一片漆黑。 银爻紧紧蹙眉,义无反顾地冲进黑暗当中。 却听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充满无奈:“唉,孤与你相处万年,竟还没有他了解你……” “你既如此选择,便不能放任你篡改世上之道。” 银爻在黑暗中往前冲,耳边少典的声音清晰可闻,没等她弄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受她控制直直往下坠。 等她脚底踩到实地时,眼前便是一道木门。这门银爻再熟悉不过,正是李乐房间的房门。 她没有多想便推开门,门外是她的院子,此时李道宗已经被封为江夏王,李乐所居住的院子也比先前大了许多,有四五间房。 天上圆月高悬,一片寂静。银爻记得,右手边角落的房是薄玉衡的房间。 在上一次幻境里,她还需要为薄玉衡净化殁力,难道现在是她将死的那一夜?! 银爻去那间房中看了看,果然一片漆黑,没有薄玉衡的身影。自从在宫门口遭到魔物袭击,薄玉衡便再没出现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银爻同上次一样,化作蓝光飞往城外的乱葬岗。 一路所见皆与上次相同,连尸体的方位也一模一样。 再次见到举着火把的军队,银爻这次留了个心眼,将神力覆盖全身当作盔甲,目中神火燃烧。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长着白胡子的人的长相,面目威严,眼窝凹陷,身着官服,即使上了年纪也威风凛凛、身姿挺拔。 如她所料,身后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银爻早有防备,身形瞬间变换便避开箭矢,在划过身前时伸手向空中一抓,那支箭便出现在银爻掌心。 她弹指将箭矢射出,朝着来时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射回去,一人闷哼一声后从树上掉了下来。 银爻这才回转过身,却见方才那个白胡子官服的男人已经站在她的不远处,一双眼如鹰隼般盯着银爻,仿佛将银爻看作是他的猎物。 “你到底是谁?!”银爻有些震惊,此人明明只是凡人,怎会在瞬息之间从远处军队前出现在这个小山丘上。 “长孙无忌。”那人答道,说话声带着不容侵犯的官威,“江夏王四女李乐,触宵禁,与城外禁军首领私会,其心不轨,当诛!” 闻言,银爻睁大双眼,此人便是长孙无忌!?那个同李道宗不和,视彼此为眼中钉是政敌! “原来是长孙大人,您可知方才一番话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银爻笑道,“刚刚树上那名军士可是死于你的箭矢之下,若长孙大人按照这般说辞,应该是臣女以先见之明率军队在此埋伏,诛杀妄想杀入长安的长孙大人麾下军士才对。谋反的应该是您。” “呵呵呵……伶牙俐齿。”长孙无忌低低笑道,随后,他的手上突然显出一把寒铁宝剑,身影闪烁便到银爻近前。 银爻大惊,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把长剑已然刺入心脏。 熟悉的痛楚和窒息感同时蔓延开。她想不通为何长孙无忌一介凡人怎会有比她更迅疾的速度。 银爻诧异抬眼,却见长孙无忌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神情,充满怜惜与愧疚,眼中的复杂情绪翻涌,心疼、怜悯、懊悔,而唯独看不出狠戾。 长孙无忌开口,声音与刚才已经完全不同:“对不起,你必须死在这里。” 银爻眯眼冷笑,难怪长孙无忌突然间有如此力量,原来是少典附身在他体内。 原来是少典想要杀她…… “噗嗤”一声,长剑拔出,随着血花一同落在土上。 银爻胸前已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湿,心口冰凉凉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往下倒。 意料之中,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她身后接住了她。模糊的眼前出现了薄玉衡的轮廓。 银爻无力轻笑,语气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埋怨,断断续续问道:“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