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春归》 第1章 才刚上任就被参了一本 嘉和二十四年,上京之中出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朝堂之事。 刚上任的刑部侍郎谢太熙被同行参奏一本,以其身世晦暗为由上书至嘉庆帝,奏章内已经表明了谢太熙乃谢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身居高位德不配位! 呵呵,皇帝陛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你这么勇怎么不当面在上朝的时候就说出来,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那请爱卿具体指出刑部侍郎有何短处啊?” “谢侍郎乃谢家之外所不被承认的血脉,他隐瞒身世,一步步登入朝堂乃为欺君。” 好大的口气,皇帝怎么都还没觉得自己有被欺骗到。 参奏的是御史台的司隶大夫王楼,虽然上级还没下达指示,可是眼尖手快的他已经揣测到了上司的心思,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上奏将刚上任的刑部侍郎谢太熙参了一本。 不得不说他真是好样的,好到皇帝陛下都觉得厌烦。 虽然说谢侍郎如今已在朝堂之中,但是罪不至死啊,你要是想找理由参奏也不要揪着人家的身世不放啊。 嘉庆帝以手扶头,继续追问道,“那谢侍郎还有其他罪状吗?” 罪状?倒不至于…… “回陛下,剩下的臣倒是未曾听过谢侍郎还有其他问题。”王楼回答的铿锵有力,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嘉庆帝都惊了。 但是又想到王楼的身份他又有些许赞赏。 不错,果然是御史台的人,想参人都还要讲究证据的,从不睁眼说瞎话,说身世就是身世,其他东西都不编一点,真的很难让人有信服力啊! “既然如此,那爱卿就先下去吧,朕心中自有定数。” 什么定数呢,当然是要做即使对自己没什么作用但是又妨碍你们朕心情才好的决定啦。 “是,臣告退。”王楼行礼,接着又听到皇帝陛下说。 “出去的时候顺便将谢侍郎叫进来。” “……” 朕这一手怎么样,俗称刘一手。 王楼出去的时候,心中已觉得十拿九稳。 谢太熙是下朝之后走到宫门口被皇帝派的宫人叫回来的,原本今日是她的高升之日,但是经过御史台的司隶大夫王楼那一声“臣有本启奏”之后,她又觉得生活不是那么美妙。 她又不是眼瞎,看不到王楼和俞扬来往的眼神交流,毕竟这二人没少往自己这里瞟。 想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吃苦耐劳到现在才爬上一个刑部侍郎的位置,为什么偏偏就有人跳出来指着她的血液基因来骂呢。 真的是狗东西,等她抓住王楼的小辫子丢进刑部,她亲自动手招呼他,让他体会下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再说一句,抛开事实不谈,六部之中她为何独独进了刑部。 这还不是兴趣所在嘛…… 好你个你个狗贼养的王楼…… 谢太熙跟着宫人等候到御书房门外,看到从中出来的王楼微微一笑。 她表面工夫向来能做的很好。 王楼倒是早在嘉庆帝让他传唤的时候知道了谢太熙在门外。还在暗自窃喜,看来皇上是听进去他的话了,这不是叫谢侍郎候在门外等待谪官嘛。 “谢大人快快进去吧,陛下在里面传你进去问话呢。” 他真的很得意,谢太熙倒是想知道是否陛下的决定真的如了他的愿。 “谢过王大人。” 她转身就离开,这个王楼看着就觉得很想把他弄到刑部去招呼他。 嘉庆帝看着眼前进来的少年,长眉若柳,一双目似朗星的眼眸垂下,粉面朱唇,身着青墨色官服长身玉立,俊秀非凡,风迎于袖。 特别是有前面的王楼作为对比,简直就是“若明珠在侧,朗然照人”。 这哪里是谢侍郎的错?分明就是王爱卿嫉妒人家青年才俊! 他就觉得自己对谢侍郎的晋升不无道理,在这么多推荐人之中独独选择了他,说明什么,说明他慧眼识珠! 嘉庆帝对自己提拔的后起之秀表示非常满意。 世家大族非要以血统论事,朝中分为三派鼎立,三方势力相互牵制,虽说对他的皇权没有啥影响,可是每日看着上朝之人很少有自己的亲近之人,他还是心中不爽。 再说了,谢太熙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一步才到的刑部侍郎之位,这难道不是为天下有才的庶族子弟做了一个榜样吗! 果然爱卿比起容颜来,还是那一身真才实学更得他心。 谢太熙怎么知道皇帝陛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尊敬的嘉庆帝已经在脑子里为她想了千万条理由解释了。 “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 待谢太熙行礼完毕,刚直起身板侧在一旁,就听到嘉庆帝开口询问。 “谢侍郎可知为何朕要传你进来。” 谢太熙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回陛下,臣心中隐约想着应与早朝时司隶大夫的奏本有关。” “那爱卿作何解释啊。” “应该是关于臣的身世……” 嘉庆帝忽然发声如雷,其中仿若夹杂着怒气。“司隶大夫参你隐瞒身世,步入朝堂身居高位乃是欺君!” 谢太熙应声跪下,“回陛下,臣绝无欺君之意。” 见嘉庆帝不说话,她知道这是在给自己解释的时间。 “微臣确实有谢家的血脉,但是臣却不是谢家之人。故而臣并无欺君之嫌,也绝无欺君之意。” “爱卿此话怎讲?” 都称爱卿了,可见陛下并没有多生气。 哎,她就知道皇帝陛下还是关爱她的,虽然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但是隐约是因为这张皮囊吧。 那她就继续顺着陛下说下去吧, “微臣家父乃上任谢老丞相之三子谢玉之,其年少之时早已离开谢家自立门户,独身一人到奉下自居,正逢旱灾之年,家母逃荒至奉下,父亲一见倾心,托冰人做媒,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二人相守同心,臣为双亲婚生之子,所以并不存在辱没谢家血脉的情况。” “那为何他们传言你为私生子……”嘉庆帝也很难问出口啊,这不是往人家心里戳嘛,再一次膈应他。 呵呵,谢太熙真的很想翻白眼。 “微臣认为约莫是他们去谢家翻了族谱没有看到臣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 嘉庆帝觉得此人当真是有趣,看样子这谢侍郎与谢家并不相熟。 “臣的血脉是谢玉之的血脉,是奉下谢家,不是京城谢家。” 谢太熙回答得铿锵有力,句句有理。 她早就知道父亲与谢家脱离关系了,不知在族谱上是否已经除名,如若没有,那她和母亲确实没有在族谱上,理论上来说确实是私生之子。 可是她不讲理论啊。 有本事他们就去谢家大摇大摆的让族长将族谱拿出来让他们好好研究一番!看看她谢太熙的名字是否不在族谱上,这样来折辱她才算个事! “这么说你与京中谢家确实并无关系,可难道你不想有个强力的世家背景为靠山吗?” “臣是陛下的臣子,效忠的是陛下,是大邺朝,臣最大的靠山就是陛下。” 听听,你们都来听听,这才是说话的语言艺术!听着直叫人舒心。 每天上朝针锋相对吹胡子瞪眼还不怎么尊重他的意见的臣子们应该去好好进修一下怎么学习谏言上奏了。 第2章 初次听闻下黑手的过程 “爱卿快快起来,地上生硬,久了当心身体不适。” 你现在知道这地是硬的吗?在我表完忠心才让我起来,皇上你看戏老过瘾了吧。 谢太熙心中暗暗鄙夷,但明面上却一副对着嘉庆帝感恩戴德的狗腿模样。 “微臣谢陛下体恤。” 嘉庆帝看着眼前谦虚又进退有度的年轻人,面上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虽说身出士族之后,但却张弛有理,丝毫没有想要攀附的心思,果真是人如其相貌,风光霁月光明磊落的人一个啊。 虽然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一致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让谢太熙退下之后,嘉庆帝看着谢侍郎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了问里面的宫人。 “朕看着谢侍郎就很有爱国建业的栋梁之相,你们怎么看?” 众人皆跪。 “陛下慧眼识珠,谢大人长得的确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 这边谢太熙已到宫门之外,看着只剩下自家马车候着,偌大严肃之地显得孤零零的。 “公子今日怎的下朝这么晚?” 在车上候着的是自己的侍从有志,见到宫门在青墨色身形缓缓走来便下了马车。 谢太熙懒洋洋地登上马车,情绪就跟被霜打了一样蔫巴。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好消息。”有志扶着自家公子上去,听着公子慢慢陈述今日之事。 “你家公子我升官了,晋升刑部侍郎了。” “公子真厉害,那坏消息呢。” “因为这个我被人给参了一本了。”马车外的帘子落下,只剩下她的声音传进有志的耳里。 她此刻没有看到在她之后出来的人。 车帘放下之时,她歪东倒西恐怕早已睡在车上,青墨色官袍还有一角露在外面,不雅,极其不雅观。 “公子你先听我说,快把衣服拉进去。”有志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着急。 听到是司隶大夫参的谢太熙,有志不由得吭声。 “敢问公子司隶大夫同您现如今的官品相比如何。” 说到这里她就生气,“你家公子正三品侍郎!他才四品大夫。” “好的,属下知道了。”有志回答道。 他似乎暗暗下了决心。 “属下帮你揍他。” …… 过了一会,马车内才轻飘飘传来声音。 “做的隐蔽一些……” 要怎么说呢,这个谢侍郎。 他们不会以为自己周边没人了吗!这么明目张胆的密谋下黑手当真以为别人听不到吗。 这还真听不到,此刻马车已经行驶出一段距离,除了他耳聪目明侧能够听这么大老远之外,几乎没人听得到的。 除非谢太熙亲自去趴在别人耳旁告诉他我今晚要去揍一顿司隶大夫。 祁刃心想着,这谢侍郎果真对得起其进入刑部的初心。 他今日才回京,还没来得及上朝就被皇帝召进宫,又在太后宫里待了不少时间,这才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前面身着三品官服的一位官员,看样子刚从御书房与皇上商议完才出来。 那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感觉为了国事亲身操劳了许久。 直到他去拜别了皇上,未曾进去就听到皇上问宫人这谢侍郎是否长得就很有爱国之相。 他内心也很想说一句“陛下明鉴”! 原以为那散发出来为国事操劳的疲惫之感竟然只是心中郁闷想要报复回去下黑手而操心劳苦出来的。 祁刃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白瞎长了这一双眼。 谢太熙回到自己的府上。 不算太大的宅子只有几人侍候,仅仅是有志在前门呼喊“公子回来了”,这才让听到的几人出来迎接。 看着此等情景,谢太熙却只觉得自家门可罗雀。 唉,人丁凋零啊。 若是她的任务还有一条振兴家族的话那可怎么得了哟。 有志向他们道了自家大人已晋升刑部侍郎之荣。 看着眼前几个人欢呼雀跃,谢太熙忽然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官,不说拥有娇妻美妾,最起码这宅子规格也要跟上自己的品阶吧。 “有志,午后你去牙行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安置府中。” 谢太熙侧身抬眼又看了看自己家随从。 “算了,我亲自去。” 有志这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就让她心生怀疑。 感叹自己府上聪明的感觉没有几个,她还是亲自去办妥当些。 才刚刚坐下准备用饭,就听到通报有人来访。 净没事找事! “谢大人在哪呢?怎么也不出来迎接我一下,哎哟,原来谢大人在这呢,怎么在吃饭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来人呐,再添一副碗筷……” 要说他有脸有皮,谢太熙是不太相信的。 薛昱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打扰,此刻早已入座,也不管谢太熙嘴巴都没动,自己就先替她开动了。 “你当真这是你家?” “那是自然,我好兄弟家自然是我家。” “薛昱你好小子……” 谢太熙还没吃上两口,却已见得对面落座之人挥筷向桌的残影。 你真该死啊…… 谢太熙也不再多言,笑话,她才刚刚下朝很饥饿的好吗,这厮一来就跟她抢饭吃,她要再不扒拉两口这顿饭都得给他炫完。 “你薛家已经穷困到吃不起饭了吗?” “哦,那倒不至于。” “你来我府上有话快说。” “吃完再讲。” …… 他好像一心是专门来干饭的。 酒足饭饱以后,薛昱打了个长嗝。 谢太熙冷眼瞧着,呵,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吃完饭给我滚回你的大理寺! “听说今日早朝你被参了?皇上还留你问话了。” 谢太熙懒洋洋道。“只怪我太过于优秀,他们妒忌我。” “你要点脸……” 薛昱突然想到什么,“跟你说你别介意啊。” “别说了我不听我介意……” 不管谢太熙如何拒绝,薛昱只当没听到。 “现如今上京里传闻你是谢家的私子……” “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哈哈哈哈,原本以为谢大人是庶族之后寒门贵子,未曾想到竟是世家大族流落在外的明珠,不打算与我解释一下?” 谢太熙沉默半晌。 “再说一句本官撕了你哟。” 第3章 高贵的血脉 大邺朝重门第,以世家为首。 大家族多于注重后世子弟的培养,毕竟一个家族的兴衰上靠皇权下靠自家子弟入朝为官。 简单说就是上面看上级要不要提拔下面看自家人有没有那个出息。 这就造成世家子弟多于朝堂之上任人为官,随意牵扯出来一长串沾亲带故的世家关系。 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有抱团嫌疑。 她出生于世家大族谢家,谢家从开国老臣创下基业,发展到现在已然是百年世家,其丞相之位在此期间就一直历代相传。 说是历代相传,这倒不是世袭下来的,毕竟一国之相文官之首必然不能是世袭下来。 怪就怪谢家太优秀,有前人任丞相之业的经验所在,对后世子弟的培养自然也不是松懈落后的。加上家族力量过于强大,硬生生将大邺朝的丞相之位把持至今。 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呸,真不要脸,朕能继承皇位你们谢家也要跟着继承这丞相之位吗!” 那必然是不敢这么说的,可是谢家又真的太过于优秀,各个子弟拎出来好像都挺拿得出手的…… 呵呵,那朕就勉为其难将就用用吧。 而谢氏这边可谓是炸开了锅。 谁也不知家族之中竟然有人一声不吭地爬上了三品侍郎的位置。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谢太熙并不承认。 不过这不重要。 谢氏族长谢润之乃是当朝丞相,仔细算来是谢太熙其父谢玉之长兄。但谢玉之与其并不是一母同胞,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妾而已。 作为嫡长子的谢润之倒是对自己的庶弟并没有多大意见,只不过觉得乃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当初与谢家断绝关系谢老太爷本就不同意,是他自己嘴硬。 谢玉之对入仕毫不在意,哪怕是用其生母威胁他也不为所动,身为谢家之人,那时的丞相之子,虽说是庶子但这身份也算得上是尊贵无比,也可谓是大有前途。 不为家族兴衰荣宠做长远的思量考虑,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就弃之而去,谢润之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弟弟。 可是现如今出了个谢太熙…… 谢玉之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到谢太熙这代他们嫡支却人丁凋零,谢润之膝下无子,倒是两个庶弟都有孩子,老二将自家幼子过继到大房,让大房后继有人美名其曰待百年过后有人养老送终。 送的就是他谢润之! 咳咳,话说回来谢家在因为谢太熙的存在有着极大的分歧。 “他父亲既然已与谢家脱离关系,就不再是谢家人!”谢鑫先入为主。 “可是他身上确实有着谢氏的血脉啊……” “他那母亲乃逃荒之人,其出生于乡野之地!流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的血液。”庶支如今风头正盛,他们自然是极力要阻止谢太熙回来。 “那他还不是做到了刑部侍郎,再说了目前谢氏与他同辈之人,做到和他一样的正三品少之又少,这么说我们多年来精心培养的后代还比不得有着一半庶民血液的谢太熙!” “你将谢氏置于何地?” 嫡支一脉战斗力爆棚,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嘴替代表。 你们都是饭桶,虽说子弟众多却比不得嫡支的三个孩子,除了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你们拿的出手的有几个?连人家一个有庶民血统的都比不过,你还有脸哔哔赖赖。 我不爱听。 谢氏族人齐聚一堂,坐满堂屋各持己见。 一直迟迟不发话的谢润之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争先发表意见。 “我谢家家族兴盛,家族也人丁兴旺,何必为了一个不肯认祖归宗的人去拉下脸面求他回来?再说了族谱上也未曾有他的名字,他那不争气的父亲早已经被上任族长除名,于情于理他都不是谢家人。” 哟嚯,家族兴盛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人丁兴旺的可不是谢润之这一脉的嫡支啊。 旁支倒是人丁兴旺,可是在谢老丞相这一脉有四个儿子,这四个儿子之中离经叛道的谢玉之暂且不谈,就只剩下嫡长子谢润之和二子谢庭之,四子从小身娇体弱是个痴儿,更不用说能堪重用。 谢润之膝下无子。 谢庭之有三子一女。 早在几年前,谢润之就从老二这里过继了幼子到大房来。 他们嫡支这一脉人丁真的是少得可怜,一点都不像旁支那些一家就有五六七八个孩子。 所以你是张口就来啊,一点都不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啊! “还请族长定夺……” 哟,你们已经争论出决定来了? 谢润之落于首座,见众人僵持不下,并又将问题转移到他这里。 …… 这样嘛,他可就不客气了嗷。 谢润之缓缓看着众人,做叹息状。 “庭之,你去将族谱取出来……”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让大家都来看清楚族谱是没有谢玉之和谢太熙母子的名字,果然还是要事实来证明啊…… 还是族长英明神武。 丞相府门庭若市,除了谢氏旁支赶来时带的仆从马车,还有其他世家和朝中官员在门外来回踱步。 呃,这个嘛,他们可以解释…… 御史台下面的小本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谢家族谱摆出来第一手知道小道消息,要讲究证据真真切切的参他个刚上任的刑部侍郎! 至于为什么揪着一个谢太熙不放? 这当然是因为他挡了他们上头人的道了,上头既然有指示,他们就要尽职尽责为其解忧。 御史台不从属于谢氏一派,原本只是单纯针对一个小小的谢太熙到无关紧要,可是现在又和谢氏扯上关系了,他们自然要思量一番。 说小了只是一个侍郎职位,说大了就是谢家在朝中又增一员。 再说了谢氏为何会执有两词,想要谢太熙回来的自然是想着谢氏更强更大,不想的就不知是何理由了。 大约就是表面上的浅显的血脉问题。 后来传到当事人耳中,她只有一个评价,“谢氏的血脉真高贵……” “怎么可能?” 谢鑫看着族谱之中出现的名字惊声高呼。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三子谢玉之。 …… 见众人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呆若木鸡。谢润之缓缓开口道,“多年前玉之与谢家脱离关系确有其事,只是先父没有同意,他单方面认为已经脱离了而已。” 所以他的名字根本就没有被除去。 这样一来谢太熙的确是谢氏的人,还是一个在大家都不知不觉中做到了三品侍郎的人。 没有世家大族的背景之外,他依旧做到了这样的高度,而此之前他只有十八岁! 仔细想想,这晋升能力简直恐怖如斯。 为何在此之前众人都未曾发现朝中竟然有着这样存在的一个人。 太年轻?不,如果这么年轻他就能做到这个高度,那以后厚积薄发,他怕是要一飞冲天。 “为何当时老族长并未从族谱之中将他除名?” 众人都想听个解释。 “这个呀,大约可能是先父忘了。” 谢润之思索片刻,回给众人这一答案。 …… 这哪能怪他耍赖啊,父亲就是没有给他除名而已啊,他早就知道了。 又有不死心的继续说道,“可这上面也没有谢太熙的名字……” 哦,这个呀,那就更简单了。 “乘韫,拿墨宝来。” 谢润之接过侄子递过来的笔,众目睽睽之下就在谢玉之下面写上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谢太熙。 六!还是丞相大人会玩! 不等任何人再说,谢润之挥手让人将族谱拿下去,“他是本相三弟之子,是先父嫡支一脉的孙子。” 谢庭之立马接过话,“既然如此,我们就选个吉日让他认祖归宗。” …… 我们一点也不想看他认祖归宗…… 第4章 我家大人帮你管教 至于结果怎么样了,当事人一点也不关心。 她在牙行仔细挑选着人,为自家刚晋升的侍郎府亲力添砖加瓦。 “有志,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找个良人相伴终生啊。” “属下只愿意一直追随公子。” 谢太熙扶额,“你成亲了也可以一直追随我的。” “公子终身大事都还没有解决,属下怎可先公子一步。” 这是什么道理,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有志。 胡说八道! “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就像你家公子我啊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事。可是你跟我可不一样啊,我才不会要求你像我一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为大邺朝蒸蒸日上蓬勃发展的美好事业奉献终身呢。” …… 公子你大可不必整活。 有志不说话。 说来她从少时有志就是她的侍从,在奉下之时父亲就送给了她这个玩伴,也陪她从读书科考到如今光景。 父母临终之时她还未曾考上进士,只因父亲希望她藏拙不要太惹眼,女孩学习本就在这个社会里不被允许,世家高官虽会让女子学习读书,却也仅仅只是让她们识得字而已。 更何况将她的身份改为男子。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池中之物。 所以她科举考试之时已然故意放水,只是单单进了二甲,要不然仅凭她的相貌就能直接探花郎收入囊中。 别问为什么不是状元,状元哪有探花风光。 再说了要是被榜下捉婿,她能怎么办哟,自己也不能娶人家啊。 “唉,我给你取名有志并不是希望你有什么伟大志向宏图霸业,就简单是让你点目标规划一点。” “属下明白。” 可不是明白着么,府中那几个后来的名字都是有才,有钱啥的…… 他这个确实好太多了。 这也不能怪谢太熙,实在是见不得那种懒懒散散不求上进的样子,她就把目标投放在了自家侍从身上。 这个带有美好愿景的期冀,是多么的难得啊…… 有志前去跟人牙子说清楚需求之后,他立即招呼二人上楼,说是稍等片刻人就会送过来。 “公子你看,这些可还符合您的要求?” 随着人牙子话音刚落,他身后依次有序上来人站了一排。 虽说粗布衣衫,但好在还是个看得出来用心培养的。 “公子你看,我这里的人个个貌美如花,长相各有千秋,您若带回府中……” 不等老板说完,有志一个眼刀飞射过去。 “你当真以为我家公子是来选妾的?” 啊?不是吗? 不是说要聪明伶俐最好相貌也好的吗? 还是人牙子反应灵敏,连忙赔笑说道,“是小人考虑不周,会错了公子的意思,还请公子见谅,小人这就重新换人上来……” “罢了,倒也无妨。” 谢太熙沉声道,她倒也觉得没什么不行的,还想着若日后有人提出她一直空无妻妾必然怀疑,既然这样的话那也算个两全之策。 有志不说是来选妾的她倒还没想到这一层面来。 谢太熙身着月色常服,其束发之物却只是一根素色玉簪。 即使是这样的简单打扮却也是俊秀非凡,让人挪不开眼。 笑话,这可是皇帝陛下都亲自承认的好相貌。 看了许久,底下的人心里都暗自期待。 如若能被这么神仙一般的人带走,哪怕是做粗使丫头也心甘情愿,总比跟着那些油腻猥琐的老男人好太多了。 她的扇子指着最右侧的一个少女。 “你上前来。” 少女小步上前,给她行礼往地上轻轻一拜。 “你抬头看着我。” 这女孩子虽称不上面黄肌瘦,但也初显窈窕,不是花容月貌之色却也是小家碧玉之姿。 少女抬头,从一开始不敢看谢太熙到如今被提点出来,看着坐在上堂的人已然呆滞了目光。 对上高台之人,探得其眼光有如星子流转。 看的她心有悸动。 少女红了脸火速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谢太熙觉得她倒是比其他人看起来更为清纯唯美。 “回公子,她是个哑子,前不久才来的,家中人将她卖到这里也才数日而已。” “原本是个良家子?” “是的,绝对清白。” 谢太熙示意有志,随即说道,“府中还需护卫看家,你带我这随从再去选看一番。” “是,是……” 人牙老板喜笑颜开,看着伏在地上的少女,不由得说道,“那公子,她……” “她我也一并带走了,记得将她的身契和剩下的人送上我府。”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同进路谢府。” 谢太熙起身,剩下的就交给有志去做了,不至于他连个护卫都选不好,那养他这么多年是胀干饭吃的。 “是……” 地下的少女微微颤动肩膀,他不嫌弃自己是个哑子? 剩下其余人更是心有不甘,她们明明随便一个都比那个哑子长相出众,论身形样貌也比她好上太多,为何公子偏偏就选择了她。 早知道就排挤她,让她今日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忽然少女之中有人上前,一把拉住那抹月白色背影,只见人双膝下跪,其楚楚可人的模样看着谢太熙。 “这是何意?” “请公子带奴走吧。” 她泫然欲泣,配上一张花容玉貌的脸到显得让人于心不忍。 谢太熙饶有兴致望着拉着自己衣角的人,莫不是她看上去太好说话了些,能带走一个哑子就意味着能把站在这里这一排的众人都给带走了? 有志快速向前,其佩剑早已抽出来架在地上之人颈上。 见如此情景,人牙老板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 他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就是觉得既然谢太熙能够带这个哑女入府,其他人也不差,必然也可以再多买走几个…… 谁曾想到他的侍卫竟然反应这么大,直接抽剑向人了。 “强买强卖的生意我可不想做。” “对不住公子,是我们管教不严……” 谢太熙扯过自己的衣袍,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她不带任何情绪,就连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现。 “我只要这一个人。” 她弯下身,伸手递到伏在地上的少女面前。 那只匀称又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放在少女面前,光明正大地选择了她。 在家人都对她弃之如敝,不愿接受她的缺陷之时,却有人听到她不能言语,依旧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告诉别人他只要这一个人。 …… 她红了眼眶,看着眼前之人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在旁边跪着的另一个人只觉得羞愤欲死,难道在他眼里她真的比不过这个哑子吗?她都不顾阻拦上前苦苦哀求了,为何要让她这么难堪? 谢太熙拉起其,连一个目光都没有分给下侧跪着之人。 “管教不严那就再好好管教,若觉得自己做这个行当连人都管教不好……”她顿了顿。 有志立刻接过话,“那就有请老板将难以管教之人送至刑部,我家大人在办公之时自然能够替你调教一二。” …… 这特么是个刑部的官? 人若是送进去了还能好好出来吗? 人牙老板立刻应声跪下,屋内的人都随着其作为伏地而跪。 “……” 还是有志懂她,能狐假虎威的时候她向来也是不吝的。 第5章 谢锦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跟随谢太熙回来的。 从长街之上这位清风霁月的公子亲自驾着车,而她则被他呵斥进马车内。 一开始她不敢的,觉得自己一个下人如何能让主子亲自为她赶车,百般惶恐以后才不得不进去。 回府途中车帘时而被风微微掀开,让她得以从马车里窥得一抹那恍如谪仙一般的背影。 到谢府大门,里面仆从有两人应声出来相迎。 谢太熙轻身下了马车,见她半天迟迟没个动静又拉开帘子。 “你这么害怕我做什么?” 公子只是轻瞟了她一眼,声音犹如春水拂过冰山,虽说清冷但无形之中又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根本就不像先前在牙行那般疾言厉色。 她摇摇头,脸上有着不可言说的难处。 谢太熙这才反应过来,“我倒是忘了你不会说话这件事了。” 想着自己的身份不好去扶她,她示意着出来的两人之一来带她下来。 有才候在车旁,扶着少女缓缓而下。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虽说我入事刑部,但你不必担心我是生性暴戾之人。” 回想起刚刚在牙行有志说要将人丢入刑部管教一番,她约莫是知道自己身边的女孩在害怕什么。 少女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公子。 她抬头看着院外青绿砖瓦,有绿树成荫,映入眼帘的是两扇朱红大门立在正中,旁侧各有一个威风凛凛的狮子,大门顶端悬挂着靛青匾额,其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为“谢府”。 出来迎接的只有两人,她却不知这是为何,毕竟公子出门也只带了刚刚那个侍从。 她知道公子是高门大户官家之人,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冷清的门庭。 “公子,已经找好匠人了,明日就来将匾额换掉。” 有钱见自家公子带回来的少女呆呆地望着府上匾额之处,正巧回想起来就向主人报了个醒。 “那个字等着我来题,让他们不要擅作主张。” “是,公子。” 他们都知道,自家公子有着一个习惯,每月府上的匾额都要换新的,并且热衷于给自家新匾额题字,美名其曰是为了不浪费那一手笔走龙蛇的好字。 这次他要换不一样的匾额,找了其他家匠人制造。 这点小毛病嘛无伤大雅,谁还不能有个小缺点了呢,虽说有点浪费钱,但是又不贵,只要公子乐意啊,这都不是问题。 再说了其他人好吃喝嫖赌样样沾边,他家公子就只有这么一个高雅的爱好怎么了?这可比别人好太多了! 随着谢太熙踏入正院,她这才有仿若归家的感觉。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她摇摇头。 “识字吗?” 她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得了,看来是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了,也是,被家人卖到那个地方去,她肯定不愿意再提及过往了。 “你跟我姓吧,我为你找个名字。” 是的,她又要开始翻字典了。 其实怎么说呢,她府中一众几人的名字都是她亲力亲为在书中引经据典而来的,可是为何结果会变成有才有钱,她本人一点也不知道。 大俗即大雅嘛,不要计较那么多。 此时少女已然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她清瘦的脸上总归多了一丝烟火气。那是在长街之上,眼前的公子让人送来的成衣。 他似乎样样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于人的习惯,哪怕是今日去牙行看丫头和护卫,也都是自己精挑细选。 虽然不知为何就选了她。 “如今年龄几何?” 她用手比了起来。 “十五岁啊,及笄之年。” 看上去身形跟不上年龄样子啊,应该是营养不够,得好好补补。 她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公子为她翻书命名,这种感觉生平未曾有过。 她不想要告诉谢太熙自己的过往,自己之前的那些难堪与恨意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个好人。 “谢锦。”鸟困避锦帆。 谢太熙翻的眼痛,好吧,其实她也承认,自己是个取名废。 从小时候有志就可以看出来了,但是她依旧乐此不疲。还好她的父亲有文化,不像她一般,虽然名字仍旧是她自己的本名,这才彰显了父亲的学识嘛。 哪怕设定就是设定,不过这不重要,她才不管。 但是她心中始终信奉:大俗即大雅。 这不是借口,这是真谛。 谢锦轻轻一拜,以示明白。 谢太熙喊来府中嬷嬷,“你带锦小姐下去认识她住的地方,样样标准都以我的来,她不是来当丫头的。” 嬷嬷喜笑颜开,连忙拉着谢锦。 “公子放心,老奴心中有数,会好好照顾锦小姐的。” “她不会说话,你万万不可与她急。” 言下之意是嬷嬷你要温柔点哦别吓到人家了。 “家中人少却是都好相处的,你安心住下。” 她可不是让谢锦来当丫头的,谢太熙还不需要年轻丫头来伺候自己,万一有什么心术不正的要勾引她,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这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给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她今日没去刑部,向上头告了一日的假。 刑部尚书虽说是个老头,但是为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一点都不古板板的,是个让人爱戴的好上司。 更何况她才刚上任,不需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来立威,能做到这个位置全凭她自己这几年来的本事。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嘛,再让他们见一次血多不好。 上任刑部侍郎是自然致仕,他对来接替自己位置的谢太熙是很满意的。 年轻有为,惊艳才绝,心狠手辣。 做刑部这一块的人哪里能优柔寡断呢,说心狠手辣还真的是褒奖她。 待明日休沐,大家还要齐聚一堂为老侍郎送别,为新侍郎恭贺。 谢太熙收拾完毕,准备用饭以后就去刑部。 虽说白日是请了假,但今夜轮到自己当值,这个还需自己亲自处理,也将今日积压的工作一并做完。 她可真的是勤劳! 所以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料到谢家会有人来,她午时早早就出去了,现在回来停歇不了两刻又马不停蹄回刑部去。 父亲虽从未对她说过谢家有何,他从未表达过对谢家的恨意,只是临终之时不愿她回去。 他希望她是一只自由的鸟,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与学识。 一边说不愿她太惹眼,一边又为她提供广袤的天地任她自由翱翔,他认为有这样思想的女子便不会被困在深宅大院。 她不会为任何人困于鸟笼之中,但自己心中所向就是朝堂之上。 双亲离世之后,她就更无所顾忌了。 …… 第6章 宴席初见 是夜,谢太熙于书案上将折子推到一旁,几盏白烛火通明,借着烛火摇曳之光,窗边淡淡映着她的身影。 唤了几声有志才将看到人影。 “公子,事已经办妥了。” “没被人发现吧。” “属下蒙了面,他还在昏睡之中,没有看到属下。” “干得漂亮。” 她明的暗的都要玩,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那过程就不重要啦。 谢太熙将头靠着手,双眸微闭,不紧不慢地说,“今日带回来的那谢锦你查得如何了?” “回公子,锦小姐是江泾之人,出自当地大户之家,但却生活在乡下的农庄之中。” 他今日只查得个大概,并没有深入其究。 “继续查清楚吧,我身边之人都要干净一些。” 无论是谁,只要今日被她带回府中,都要被查个干干净净。 只不过目前带来的谢锦,除了不能言语却能识字,似乎还有些意外的背景。 “她不是我带回来的丫鬟,你们明白吗?” “……” 你还真的不明白? 脑子给狗吃掉了!? “明日你再给她找个丫头来侍伺候,不用去牙行,不一定要买到家中来。” “属下知道了。” 有志是真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公子带人回来却又不当丫鬟,给了她一个小姐的身份,难不成是真的想要纳妾吗? 公子是不能和女子在一起的啊! 他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转换了性子,他竟然一点都不曾察觉? 痛心疾首啊…… 谢太熙就冷眼看着各种纠结的表情在自家侍从脸上精彩不停地变换。她就知道有志的脑子里面总是有异于常人的想法。 “公子,属下认为你这样做不妥……” “我做什么了你觉得不妥?” “你不能和锦小姐在一起……” 谢太熙心中觉得好笑,一开始她确实是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后来就没有了。 “她叫谢锦,不是张锦王锦。” …… 哦,有志仿佛想通了什么,低下头闷声不说话。 都同姓氏了,自然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是他脑补过头了……怪不得公子一开始都不解释,用那种看痴儿的目光看着他。 “好生照顾她。” “是。” 谢太熙轻微挥挥手,示意有志退下去。 谢锦于她而言不是阻碍,如果所有事发生她会替她摆平。 人都带回来了,她可没有亏待人习惯。 若是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特别是在刑部关押被她审讯的人来说,谢太熙可不是活菩萨。 各大酷刑她样样精通,如果手下人做不来她就亲自动手。 这也同她热爱题字取名一样,乐此不疲。 几人成群,于亭台楼榭之处登高目景,众人看下面景色斐然,碧水清波环绕水榭静静新旧换合。 长汀水榭之处,有着众多身着常服的锦衣贵人。 高阁锦绣,内设长亭,其中宴席摆至下面水边,犹如流觞曲水。 席间不乏丝竹管弦之乐,众人言笑晏晏,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若见到各方来客必然行礼相互问候,可待众人询问之下,得知今日的主角却二者只来了其一。 新任刑部左侍郎谢太熙迟迟不见身影。 有知晓缘由者顺其说道,“谢大人昨夜当值,今日回去定需要好生梳洗一番。” 众人笑罢。 “谢大人生的一副好相貌,为此多费心些也是应该的。”刑部尚书捋着胡须,对着众人道。 “依下官看,谢大人这乃是为我们刑部争光了。” “哈哈哈哈,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谢大人这样的长相放在整个六部都是顶好的门面,想当时他略有意向到兵部,还是我使劲劝过来的呢。”说话的是刑部右侍郎周起。 他当时一眼看去,就觉得谢太熙行,这么好的样貌和才干不进刑部可惜了。 至于是怎么劝的呢,当然是告诉他兵部尚书不好相处而且事又多又杂,动不动就调兵遣将出门风吹日晒的。 但他们刑部就好多了,只要他们把人丢进来,就随意审审,用什么方法不打紧,只要人不死就继续接着造,关键是令人身心愉悦啊。 你能光明正大得到快乐。 而且老尚书还特别好说话,说批准告假就批准,刑部同僚之间亲如兄弟,换作其他地方哪还有这样的优待啊。 同事和睦相处,上级又好说话。 刑部的招新简章真的很令人动心,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没错,谢侍郎就是因为这个才进刑部的。 此后谢太熙主刑部司和都官司,一人任二职却仍不见怠惰。 真的是一个打工的好苗子,多么敬业的精神。 而且他晋升多快啊,虽说二人同为侍郎,但他却居于左侍郎,这一点周起本人是服气的。 这说明他真的慧眼如炬啊……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次招揽下刑部以后的招新活动。 美滋滋美滋滋…… 而此刻众人口中年轻有为相貌才绝的谢大人姗姗来迟。 一踏上阁楼之上就有眼尖的发现新上任的侍郎大人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男子,不过就在离他不远处,或许二人相识,今日宴客他也是客中之一也不一定。 “本官来晚了,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谢太熙随着下人的指引落座,口中道着自己晚到的歉意。 虽然毫无诚意。 “哈哈哈哈,除了程尚书谁还敢不满谢大人啊。” “谢大人要自罚三杯,方才能弥补大家等候多时。” 谢太熙起身,“既然这样的话,我这第一杯就敬尚书大人。” 旁边的人斟满了酒,小巧的玉杯被这双修长的手指拿在手中,她对着居于高位的程磊表示敬意之后就一饮而尽。 向众人倒扣酒杯展示以后,旁侧之人又继续斟满。 “这第二杯敬张老侍郎。” 两杯酒进腹中,谢太熙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谢嘉少时丧父,生于寒门,于幼时先父所启报恩于国,遂勤学苦读,好在科举之路总算通顺,中得二甲进士,从四年之前官拜朝中,有周侍郎之言又入主刑部,在此期间承蒙圣恩垂怜,各位同僚倾力相助,才使得我现如今有这样的绩效。” …… 唉,如此优秀的侍郎大人,身世真的是坎坷无比啊…… 同僚纷纷注目,仔细听着侍郎大人的生平自述。 她的声音如冰山之流水涌入满园春色一般,虽是清冷但又让人听得身心舒展,叫人不敢忽视,使人侧耳倾听之余也被带动。 她顿了顿,“此等没齿难忘之恩,谢嘉永生铭记于心。” 谢太熙接过下人手中的酒壶,自己又斟满一杯。 “这一杯是我敬在座的各位同僚,承蒙各位,以后共事又请继续关照。” 说罢她朝着亭上众人虚行一礼,转到身后向下面的其他人再行一礼。 那盛夏蝉鸣炎热之际,她又好似一股涓涓细流,不紧不慢的将平静的湖水里注入新生,风华绝代的神色也难掩其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性格所在,池水之中仿若泛滥着微小的涟漪。 她目视着下方,身居高阁。 人清冷若冰山化水,或朗然如骄阳照世。 这是祁刃真正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不像之前寻常两次,只窥得这位谢侍郎的身影与声音。 他在下面不远处看着高阁之人,其烨然若神人之姿,将这水榭美景衬得黯然失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正对上了下面之人。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 第7章 送你下水 谢润之停足于园门之前,实在是谢太熙的声音太过于富有穿透力,特别是当众人缄口和各种声乐声都依次消失之时,她的声音仿若敲冰戛玉。 看着那依稀被梁柱挡住的又随着风吹而若隐若现的衣摆,又听了她自述年幼家破是怎样步入朝堂的,谢润之微微愣了神。 能培养出来一个这样的谢太熙,谢玉之是好好花了心思的。 没想到那人竟然已经不在世上了。 这么多年谢老丞相不让他们去打探谢玉之的下落,他只觉得父亲太过无情,直到自己接手谢家,才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 他之前作为兄长,对待自己的庶弟并无异同,所以才会觉得谢玉之不知好歹。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为何他的孩子好像和他不同,那高谈阔论的模样与印象中的谢玉之并无相同之处。 有意思的子不肖父。 谢太熙目光流转,看到了那处和人。 最烦这样的了,领导来下属的聚会干嘛啊,她一点也不想被道德绑架,万一谢润之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她回去怎么办? 其他人官没他大干不过他啊…… “见过丞相。” 众人看见来人齐齐起身,谢太熙也自然是随着行礼的。 这可是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他们最大的头头,文官之首。 令人头疼。 丞相不是说不来了吗。 这虽然只是属于刑部之间的聚会,不仅邀请内部人员,还有各自交情都不错的好友,其他五部的人了都没咋说,但是领导这边工作也要做好,哪怕只是表面工作。 他们是递请柬给谢丞相的,但是当时他以忙碌为由拒绝了,并且为即将致仕的老侍郎加以问候。 原本下属之间的聚会领导不参加就已经十分美好了。 有上级在放不太开,从古至今都这样。 但是有心思的已经在心里暗暗腹诽,昨日早朝关于司隶大夫弹劾的关于谢侍郎的身份大家早就在背地里讨论的如火如荼。 但是他们刑部的人不介意啊,说的只是大多数嗷。 谢大人多么优秀啊,凭着自己的努力一举入朝为官,这简直就是天下庶族文人的楷模! “本相就是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不必理会我。” 虽是这样说,但程尚书还是很有眼力见地请他上座。 众人坐下,继续刚刚的话题。 虽然已经说完了…… 那要不然让丞相大人自罚三杯?罚的就是他不请自来。 气氛极其诡异,让伶人继续弹奏。 谢润之光明正大地看着谢太熙,久久之后才说,“本相来相送张老侍郎,同时也祝贺谢大人高升。” 老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借丞相吉言,谢侍郎还不谢过丞相?” 见谢太熙半天迟迟未有动静,张老侍郎率先接过话,并且暗示谢太熙还不赶快回话。 “下官谢丞相吉言。”谢太熙答道。看不出表情显不出情绪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多少都摸不着点头脑。 谢就谢,再高升下去你那个位置都是我的。 啧啧,看样子谢侍郎同谢丞相的关系是真的不怎么样,也难怪,都脱离关系了的。 此后宴会照常进行,大家看着丞相高高坐着,与众人畅饮详谈的样子,仿佛是真的来参加宴会的。 “真的是狗啊,我不在家就追过来。” 谢太熙一杯接一杯,在和各位同僚推杯换盏中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醉意。 她看上去仿若桃花扑面,眼皮半抬微微看着众人。 “这副模样倒仿佛更像个女子。” 谢润之也观察她许久,原本就是自己的侄子,他可不见外。 谢家是需要他的,就当谢太熙代替他父亲尽了责任吧。 忽然看到某一处,他不觉凌厉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眼见落日相照,看着时间也约莫到时候看了,接下来他们个人的活动她就不参与了,那青楼伶馆哪里还是她应该的去处。 她向来都不参与这些,总是严词拒绝。 啊谢大人在朝臣之中美好的形象又更加高大,虽然我们自己爱好垃圾,可是顶不住我们崇拜不垃圾的人。 谢太熙站起身来,向众人告辞。 看着新任侍郎大人此刻已经摇摇晃晃的身姿和扑朔迷离的神态,大家也不好紧紧相向。 喝醉了的谢大人仿佛谪仙下凡,被世俗的烟火所影响,润色之后更加像一个绝世无双的璧人。 谁再强迫她喝酒,简直就是罪人!禽兽不如啊。 谢太熙朝众人虚行一礼,笑着摇晃就下了亭阁。 “父亲希望我不要趟入谢家之中。”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吗?她看未必。 也罢,原本就是避不开的。 待到日薄西山之时,残阳余晖洒落在碧色的湖水里,随着溪流缓缓流动,像一张柔和的透色幕布,照映着各人的眼眸。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她瞧见在湖边的俞扬,不觉眯起了眼。 这位子原是他的吗?她怎么不知道。御史台是商量好了让他上位吗,真以为自己是死的? 瞧他一副不得志的样子,仿若被诛了九族一样。 不开心就别来沾边啊,这一杯接一杯的样子给谁看。 谢太熙摇晃着身躯,踉踉跄跄地向俞扬走去。 俞扬看到从亭台下来的人影直定定地朝自己坚定不移走来,他感觉避无可避。 “还未恭贺谢大人……” 话音未落,只见的一个人影措不及防一闪而过。 在嘈杂的乐声之中好似无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谢太熙!好你个竖子,竟然敢阴我。” 湖中人影沉浮,而岸上之人早已溜之大吉。 俞扬原是有凫水的本事,可无奈好似喝多了点,落下水时脑子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是这身体却使不上力气。 他在水里抽筋了! …… “谢大人这是将人踢下水就不管了?” “广陵王在一旁看着也不说下去搭救搭救。” “本王怕坏谢大人好事,免得被你一并踢下水。” “下官一介文人岂可与大将军相比。”谢太熙看着前面依靠在里巷的祁刃,又浮现刚才的醉态。 祁刃仿佛面带关切,微微下视的眼眸看着前面的人开始装模作样。 刚刚踢人下水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这是当他没看到就开始装了? “……” “广陵王莫要乱说,下官就是醉了,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早就应该知道,昨日能从谢太熙和她侍从嘴里说来的话,这个是个油盐不进的。 第8章 出淤泥而层林尽染 今日祁刃早就命人去看司隶大夫情况,据下属回来报,哪里是一个惨字了得。 下属形容的绘声绘色,总之就围绕着一句话:他要上报御史台!他要彻底纠察此事! 可是这位谢大人在其他人眼中好像和自己所看见的不同呢。 “罢了,谢大人不记得就算了。” 他没必要刨根问底,况且都与他无关,他也没必要施舍多余的关心给别人。 这才对嘛。 谢太熙摇晃虚礼一番,欲继续穿祁刃身旁而过。 “谢大人还真的是出淤泥而层林尽染呢。” 前面的人忽然踉跄一步。 这不是装的,这是不可置信的。 她回过头,不见半分醉意。 “广陵王说笑了。” 什么嘴真会说话,武将的知识都是这么匮乏的吗? 看着对方和煦的模样,谢太熙实在头疼,看样子感觉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 今日不宜出门宴客,遂逃之夭夭。 祁刃知道这位谢侍郎当然没醉,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可谓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她起身告辞到看见那个落水的俞扬在那里,那眼睛里可谓是若有所思,像是在准备一场讹诈。 哦,至于他看到了为什么不救也不阻止呢? 那俞扬眼里的不甘心已经要填满他旁侧的湖了。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 昨日才到达上京,与太后道别之后才在御书房见她出来,到宫门口听到她和侍从说要揍人的话。 今日她一脚将人踹入水中的模样。 她在高阁之时自述平生的话。 与众人行礼过后敬谢而饮酒的模样。 言行举止好似和这么一个气质绝佳恍若仙人的形象大不相同。 对了,这位谢大人应该还擅长睁眼说瞎话。 …… 回到府上,谢太熙径直向厨房方向走去,非得让嬷嬷煮碗醒酒汤来。 她不至于被这点酒就灌醉,但是这种迷瞪的感觉还是令她不爽。 特别是有人在一旁看着自己行凶而那时的她却毫无察觉。 算了,这厨房太远,她要在亭阁休息一会。 “皇上召广陵王回京来是做什么。” 她脑袋里酒劲已经上来了,索性就在这长椅上一躺,不闻其他事。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她虽闭着眼,但大脑却不曾放空。 “若是这样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谢锦同丫头原是准备到大门口去迎接谢太熙的,在听到门卫报大人回来以后就赶过来了,却未曾料到她竟直直往亭阁里走去。 只得让丫头寻了有才过来,让他去看看公子。 她不敢逾矩。 至今不曾明白自己在这府中是何样的位置。她始终立于门檐之下,目光看向那在亭中的人。 有才匆忙赶到,却未即刻进去。 “公子醒醒,若要在这园中睡着了恐怕会着凉。” 有才站在亭外,未曾踏步上前。 若是有志在的话必然会上去叫醒公子,甚至还有可能会直接抱公子回房。 他们不敢,因为被吩咐过,除了有志谁也不能近身。 “无碍,阿锦你过来。” 谢锦一惊,公子如何得知她在? 她不敢有疑问,只过去站在了有才的身旁。 她不明白何事。 “你进来。”谢太熙依旧躺在长椅之上,那月色的衣袍片状垂落在地。 谢锦又进去,站得离人稍远些。 “昨夜我在刑部当夜差,今日匆忙回来是为了去赴宴,并无放你在府中不管的意思。” 随即她揉了揉太阳穴,“今日给你找的丫头还满意吗?” 谢锦点点头。 “在这家中你不必谨慎慎微,我说过你不是来当丫鬟的,你明白吗?” 这清澈的声音字字有力地穿过谢锦的耳里,她也只好点点头。 公子确实是说过,但是她依旧不明白。 为何会在众多人中会独独选中她,来到这里众人都将她视作主子,并无懈怠之意。 好似感知离自己不远处之人心中所想,谢太熙缓缓睁开眼睛道,“我自有我的道理,现在一时间也不能同你说清。” 她忽然直起身来,虽扑朔的眼里却直直锁住眼前之人。 “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交代你去做。” 其实于谢锦而言,这世上哪里会有平白无故就随意出手救人的人,大家都是有所图谋罢了,这些道理她都懂。 现如今公子有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她就会去做的好好的,毕竟如果自己还能做事的话还可以说明自己是有价值的,不怕被人有所图谋,就怕没有被人图谋之地。 谢锦无声,只是静静等待公子的吩咐。 “我需要你现在去做一碗醒酒汤来,味道要好一点。” …… 看样子真的算是很重要的事吧,能让公子在这亭内走不动道。 谢锦福了福身,转身就朝着目标厨房走去。丫鬟急忙上前跟上,眼睛里止不住的雀跃。 她今日才刚到这里,就被这里的氛围所感染。 父母都在,支持她进府里来伺候贵人,并且得到的报酬还是非常可观的。 谢府之中女眷不多,除了几个粗使嬷嬷以外就只剩下小姐一人,她就是被专程找来伺候小姐的。 刚刚凉亭中那位应当是这府里的家主,虽然不知小姐为何会同他生疏至此,但是她还是依旧替小姐感受到了关心。 “小姐为何同大人不多相处呢。” 是感情不好吗? 不,当事人只想说,我们就没有感情基础。 哦,她又忘记了小姐不能说话的毛病,没关系,她会说就行了。 “……”谢锦无言。 到厨房以后就专心准备做醒酒汤,正巧嬷嬷还在忙活,问她到这里来有无想要的吃食。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要亲自做一些东西。 春燕叽叽喳喳说道,“刚刚大人吩咐小姐做一碗醒酒汤呢,嬷嬷你这是准备好了晚饭吗。” 嬷嬷随即笑笑,“大人恐怕宴席上喝了不少酒,既然他让小姐做的话,老奴也不多插手了,小姐只管做,食材都在这里。” 谢锦感激地看着嬷嬷,虚礼一番。 “哎哟,小姐这是做什么,折煞奴才了。”嬷嬷连忙将她扶起。 …… 晚饭过后,谢太熙回房休息。 果然她的选择是正确的,谢锦做的醒酒汤真的比嬷嬷的好喝。 前几次她都直接喝吐了出来,酒倒是醒了,但是精神也受到刺激了。 啊,这项伟大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她自诩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但是嬷嬷做的她真的很难以下口啊,嬷嬷总说是为了她身体好,在里面放了很多个东西。 好不好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喝不下去。 谢锦这条线不难查,等过两日有志回来就有名目了。 虽说也不是不能问她,但是谁又能保证话里的几分真假呢。 “哎,我就是心地太善良喽。” 迟早得被自己的心软而害得一塌糊涂。 而过几日,她便遇到了一个胡搅蛮缠之人。 她最后悔的,就是救下了她,此后又放过了她! 第9章 给你交代 嘉庆帝看着堂下的人,瞬间感觉脸都痛了。 司隶大夫带着一身伤还是那么倔犟地来上朝。 他又不禁感叹果然是御史台的人。 “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王楼跪的不方便,哪怕他跪的真诚至极都难以平复皇帝看着他嘴歪眼斜心里的不喜。 你看看,像人家谢侍郎和广陵王就多好,站在一起就是绝代双骄,简直就像是大邺的门面啊。 “简直是胆大包天,在皇城脚下都这么目无王法。” 嘉庆帝表现得仿佛很痛心疾首,他蹙眉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刑部全权处理,务必给司隶大夫一个交代。” 他未必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还是倔犟地把事推给了刑部,正好了别白活了,自己善后吧。 “微臣觉得……”王楼听到皇帝说的话后连忙回答道,但可惜上面的人不给他机会。 “爱卿觉得甚好,那朕就任命谢侍郎全权调查此事,必定给爱卿一个交代。” 谢太熙微微向旁侧挪步,然后拜了下去,“臣领旨,必定给陛下和王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颔首之余,微侧瞟了王楼一眼。 呵呵……等老子铲翻你这个死逼。 站在王楼前面不远的祁刃看着她公正的领旨,仿佛真的很为司隶大夫愤愤不平,一定能给他找出罪恶之人来一样似的。 他看得出来谢大人很想华丽一转身到王楼面前然后说。 王大人,你看凶手抓到了!就是我哩,本官呀自己去刑部自愿受罚,让你们这边的俞扬来鞭挞本官吧。 当事人心里美滋滋,陛下果然圣明! “……” 王楼并不相信谢大人的好心好意,他感觉事态发展逐渐偏离自己的预想。 “爱卿难道是不相信刑部的能力吗?难道不要朕做主了?” 见王楼支支吾吾半天不情不愿的样子,嘉庆帝很不高兴。 谢太熙也忙声说道,“王大人可以不相信臣的能力,但是不能对我们刑部有质疑啊……” …… 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王楼顶着一张伤残脸,谢恩过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刚刚目光和谢太熙对上,看见那人面露笑意但目光冷冽,明明自己先前还参奏了谢侍郎一本,对方不派人打他就不错的了,哪里还能给他尽心尽力找出凶手。 哼!说不定谢侍郎才是凶手呢! 他才不要对谢侍郎抱以期待,还不如自己查呢。 下朝之后,谢太熙同右侍郎周起一同离开。 众人不是不知道之前王楼拿着谢太熙的身世说事,只可惜好像皇帝陛下对此不但不反感,反而还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谢大人是寒门贵子,这么努力上进又才华横溢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清风霁月的谢大人真的很不容易啊,怎么会有人舍得为难他呢? 呸,司隶大夫真不是个东西…… “谢大人也不必为他这破事劳心劳神,在我看就是报应。” 看着谢大人一副真的要为王楼找出真凶的样子,周起好心好意提醒道。 御史台里欠揍的人可不少,这次给他交代了,那下次挨打的人也要我们给他们交代。 我们刑部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要管!拜托,我需要工作,我不是闲人,少浪费公共资源! 谢太熙蹙眉,“这不太好吧,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更何况这事王大人也是受害者,我必要为他讨个公道……” 啊,看看人家谢大人,多么公正无私,多么不计前嫌! 周起瞬间觉得那王楼更讨厌了。 …… 祁刃在后听着二人故意压低声音的话语,看来这个谢大人真的很爱装呢。 难怪都没人觉得这事是他做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事很有可能就是谢侍郎所为啊,为何都没人愿意去怀疑他啊…… 就连当事人王楼可能都没把此事往谢侍郎身上推。 这个嘛,凶手表示:平时的形象很重要啊。 她可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吃苦耐劳好好工作,良好的外在条件之下也是清风霁月和善有礼的谢大人啊。 谁会和这么一个美好的谢大人计较呢,这么粗鲁的事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呀…… 想到这里,祁刃竟想的忘我投入,没注意到前面的两人停了下来。 这武将就是不一样,他撞到二人自己似乎没有丝毫影响,但那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看上去好像很有影响。 谢太熙还好,稳住下身没有被撞出去,周起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往前趔趄了好几步。 这周侍郎不行啊,都还没有比他瘦弱的谢侍郎顶事。 祁刃和谢太熙连忙去扶稳周起。 “都怪本王未曾看路,害得二位大人受苦了。”祁刃说道,也确实怪他想的太久太投入,都没发现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广陵王说的哪里话,是下官和谢侍郎蓦然停下才发生这种事,广陵王不要伤着才好。” 周起嘴里闷着一口老血,但却还故作坚强地说道。 谢太熙看出他的逞强,刚刚那一下确实对于周起来说冲击力很大。 难道这广陵王是故意的? 看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 “本王自是无碍的。”兄台你先休息下表情管理啊,咱们三到底是谁有事啊。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带周大人回去了,广陵王且小心着,别又再撞到人了。” 堵的就是他这个黑心肝的。 祁刃自知理亏,毕竟现在的二人是受害者,虽然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对吧。 “要不本王送上些补药,二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万一有什么内伤让二位大人受到闪失了,那便是本王的罪过了。” 见谢侍郎一副要说话的样子,祁刃不给她任何机会,“谢大人不必为本王担心,广陵郡盛出药物,本王来上京之时就备了好些的,不用担心破费。” 是了,我们知道你广陵郡富得流油了。 我们一点也不担心。 不给周起说话的机会,谢太熙连忙应承下来,“既然如此就有劳广陵王费心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她应得的。 有一说一广陵郡人杰地灵,那边的药材可都是极好的,既然能从他手里拿到的话,东西更加不会差。 没必要和好东西过不去吧。 谢太熙笑笑,“那下官也斗胆向广陵王求点东西,不知你手中是否有能令女子美颜淡疤的东西?” 还真的是好意思开口问。 “有自是有的,如此体贴的谢大人,家中女眷好福气。”祁刃开口道,心想你是真的不客气啊,到底别人对你的滤镜在哪啊。 周起猛地看着谢太熙,那一双睁大的瞳孔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谢大人你有女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 呵呵…… “舍妹前日为我下厨,不小心受伤……” 你还有妹妹? 周起看得她更瘆人,谢大人一点都不实诚,明明是家中独子,这怎么学会骗人了? 谢太熙扶额,看向周起,“我没说谎,你别这样看我。” 祁刃也笑而不语,“令妹好福气。” 是是是,好福气好福气。 第10章 三会寺 事出从急,今日三会寺中发生了命案,大理寺派出不少官差赶往调查。 薛昱查看之后面色凝重,随即修书一封让人带往刑部交给谢太熙。 “谢大人,大理寺薛大人加急来信。” 还未到谢太熙的书房之处,却有人叫停了送信随从。 “这是什么?” 俞扬刚好经过前院,就撞见有人急忙进入刑部,直奔上面办公书房。 “回大人,这是大理寺丞修书给谢侍郎,今日三会寺中发生了命案。” 还不等俞扬继续追问,谢太熙提脚就出来了。 听到外面报信却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人影,想着是大理寺加急来信必然有问题是薛昱不能解决的。 “俞大人似乎对这桩案件有兴趣得紧?” 谢太熙接过信封,看着俞扬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这是本官和薛大人的密信,恐怕不能与俞大人一起观看了。” 俞扬阴鸷的目光可谓是毫不遮掩,看着谢太熙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那日她借着酒意将他踢下水,事后他被人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呛入好多水,要不是有人及时看见,他恐怕就要溺死在那湖里。 甚至事后眼前之人都没有任何的解释! 一如往常笑的那般虚假。 俞扬看着谢太熙,觉得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只是大家都被她蒙蔽了。 “谢大人好自为之。” 他转身欲走,身后却又传来令他厌恶的声音。 别人有多喜欢崇拜她,他就有多厌恶和恶心,明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庶族,却还在众人面前故作高尚。 这刑部侍郎之位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俞大人好像心有不甘,对了,别忘记将比部司部案资料让人送到我书房,现在我要处理的不仅仅只有刑部司和都官司的事了,还请俞大人多费心劳神些。” “我自会送至周侍郎处。” “他告病假,我替他收录这几日。” “有劳谢大人。”俞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遂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房。 可恶!这个竖子! 早就在刑部共事之时就与她不对付,别人看到她清风霁月之时他就看到了谢太熙的装模作样! 前段时日竟还传出谢太熙有亲眷的消息,他派人追查了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低贱出身的奴隶。 也对,像她这种人也只配与低贱之人相配。 什么妹妹,都是狗屁! 要做那种事都还要弄个让人歌功颂德的好名声! …… 三会寺被重兵把守,寺中所有香客和僧人都不得擅自走动。 待谢太熙拿出侍郎令之后才被放进去。 薛昱同谢太熙一起查看,被围护着的井边放着一具女尸。 “已经有人确认过了,这是吏部尚书谢庭之之女。” 好像是你的亲堂妹。 “谢家还未来人?”谢太熙皱眉,一边戴上手套一边摸着井的边缘问道。 仵作仔仔细细查看着尸体的情况,面色凝重。 这具尸体已有三个时辰有余,而且是脖子骨骼断裂,被人大力扭转致死,扔进井里面。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已经派人给谢家报信了,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薛昱蹲下看着尸体,鹅黄色的衣物紧紧地贴着没有生机的少女,尽态极妍的模样仿佛不该此刻变成这样。 “来人,去寺里找人借些衣物来。” 谢太熙目光如水,在看向地上躺着的人之时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谢婉,年方十五。 及笄之年,与她家中的谢锦同岁。 “她的丫鬟侍从都在哪?” “都在后院控制住了。”薛昱回道。 说实话这事本可以不用谢太熙第一时间出手帮忙,可是又想到她和谢家的关系,他竟然还是鬼使神差地将消息告知于她。 薛昱觉得她不喜不恶谢家,那日也没有流露出对谢家的恨意或者其他不满。 从这个角度他觉得有必要告知。 “有无问清楚今日她为何而来这里,又有谁一起随同?” 谢太熙看着仵作撑开谢婉的眼皮,这一具湿糟糟的尸体让人在暑气熏蒸的夏日里却犹如坠入深渊的冰河。 她自然是见过谢婉的,准确来说谢氏大多数人她都调查过,所以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也是有些闷。 谢氏树大招风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对一个女子下手就显得卑鄙无耻。 今日之事到底是他人临时起意,还是有预谋的政敌谋杀,或者说是谢氏内部嫡庶争斗,于情于理谢婉都不应该是牺牲品! 这是什么意思,她才十五岁! 明明再过一年就能够嫁个好人家有个归宿,哪里就妨碍住他们的利益了? “下贱。” 她暗暗咬牙,将下人手中的衣物仔细盖住少女的身体。 死后还要受辱,名门贵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杀害,弃入水中,仵作验尸也是不得不接近,但是那又怎样,这原本就不该发生!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要把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谢太熙亲自到后院去提审众人,她在办公时穿的常服早就在上山之时沾染了尘土。 她踏入后院,一眼审视着众人。 因为赶来的急,其发丝都有些凌乱,没有一如往日的恭顺之感。 正如此刻的她一样。 众人见来者神色晦暗不明,原本有些吵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稍安勿躁,待此事查出必送各位回家,还得请各位谅解。” 她开口道,看着官差的眼神便知道谢婉的丫鬟随从在哪。 来这里上香的都是达官显赫,此刻已经有了日薄西山的前征,众人都有些着急。 “可是我们也不是凶手啊,这么扣押着我们是何意思?” “就是啊,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啊,就这样不分好歹将我们扣在这里……” “我家是……” …… “死者是吏部尚书之女,你们这里,身份比她尊贵的不多,比不过她的更有甚者。”谢太熙沉声道。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是下一个井中之人?” 众人心里一愣,回想起危险的处境之后就再也默不作声。 万一凶手真的是变态至极也想要她们的性命呢。 “可若凶手在我们之中,那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看着说话的少女,谢太熙抽出身边官差的剑,瞬间剑身一半就插入园中门缘侧面。 “要想出去也可以,现在离开这里出什么事本官概不负责,若有何事皆与本官无关。” 危险?笑话,此刻这里最危险的就是她本人! 真的这么喜欢拧人脖子是么…… 第11章 贼心不死 这一趟匆匆上山,除了谢庭之亲自前来,还有次子谢乘韫。 看着残阳落日,他们的心里却冰如寒冬,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和妹妹。 二人心里都还抱有期待,希望只是认错了不是谢婉。 看到谢太熙之时,谢庭之还愣了愣。 她同谢氏界线划分得明明白白,为何却比他们早早就来这里。 “谢尚书,请节哀。” 谢庭之点点头,随即和谢乘韫被人带去看着地上的尸体。 官差为二人掀开盖着谢婉脸部的衣物。 真的是他家谢婉…… 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灰飞烟灭,这真的是谢婉! 谢庭之面色难隐,久久看着地上的尸体不得动弹,谢乘韫倒是悲痛欲绝,扶着父亲自己却也是泪流满面。 妹妹,这是自己的妹妹啊…… 今日早晨还活蹦乱跳的说要去寺庙上香祈福,保佑爹爹仕途顺利,母亲身体安康,自己和大哥觅得良人早日成亲…… “谢大人,这人……” “你们带回去吧。” 按理说是要留取证据,可是谢太熙这时竟然让他们带回去。 “谢嘉……”薛昱看着自作主张的谢太熙,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我会给你们个结果,先带她回去吧。” 入土为安最重要,她不能再被更多人看下去了。 谢庭之看她也是操劳而来,头发和衣物都沾染着风尘之感,大理寺丞应该是同时修书让他们过来的,可是她却比他们提早半个时辰到。 …… 谢乘韫忍着悲痛代替父亲给谢太熙行了礼,便转身抱起妹妹。 真冰冷啊,一个活蹦乱跳现在变成没有温度的人,要怎么跟母亲交代啊…… “尚书大人家的人我就不放回去了,还有请谢修撰今晚来一趟大理寺。”谢太熙看着他道。 “这些贱奴连主子都保不了,都杀了也不足解恨……” 话还没听完,就听到后院有人慌张的声音传来,“我家小姐不见了!” 薛昱急忙冲进去,这些都是女子,竟不知还有人混迹其中。 该死,都是怎么办事的? 谢太熙闯入内院,众女眷惊慌失措。 “好生待着。” 她一把抽出薛昱的佩剑,应声摸索到后面。 一看果然内院有后门,看守的两个侍卫都已经倒地。 一个一刀封喉,一个脸上挨了脚印被捅穿心窝。 她快速追出去,看着沿路的踪迹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明明可以直接走掉,为何不走,在这时都要掳走一个贵女而不是直接杀害。 突然她想到什么…… 既然不走,那就是走不掉了…… 此时天色已经沉寂下来,逐渐消失的亮光已经被黑暗大肆吞噬。 她放轻脚步,慢慢感知着周遭的环境。 幽暗的树林之中不少昆虫和野兽的声音此起彼伏,脚踩在地上却能让她清楚的听到任何声音。 谢太熙逐步向前走近,忽然她脚下一梗,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女子的头钗,不疑有他,谢太熙捡起来便追了上去。 呵呵,扛着个女人哪有她快?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人,她会让他死的有多难看。 “救我!救命啊……” 被打晕了的徐闵意此刻已经醒了过来,感受到有人扛着自己正在快速奔跑,她下意识就大喊了起来。 聒噪…… 还不等贼人动手将肩上的人再次打晕,霎时间一把飞速而来的剑就刺穿他的小腿,硬生生插进旁边的树。 谢太熙踏树借力空翻到他面前,她神色冷冽,身上的杀气重重。 “让我好找。” …… 呵呵,大哥我才跑了不到一刻,你哪里难找了? 那人忍着剧痛正欲将肩上不安分的人一掌了事,只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打中,一种无力感深深袭来。 肩上的人被迫掉了下去。 徐闵意手慌脚乱拉扯着身上的麻袋,却听着二人已经打斗了起来。 她拉开蒙着头的麻袋,眼前的一幕正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谢太熙一剑斩了对方的手臂,温热的血液溅了周围一道。 徐闵意感受着自己脸上的血液还在流淌,她瞬间失声叫了出来。 对方见自己连眼前之人都过不了三招,不再有留恋地准备咬破藏在牙里的毒药。 “我还没让你死。” 谢太熙快速上前,用着比他还快的速度卸掉了他的下巴。 果然是个僧人。 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眼前之人云淡风轻地准备处置他。 失去一条手臂的痛意席卷而来,他一直大叫不止。 要知道就直接服毒自尽了,原以为能打的过这人却没曾想到自己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还得是自己被斩了手臂之后血才能溅他三尺。 徐闵意此刻脑子已经放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谢太熙抽出了他小腿上的剑,在他的衣物上又轻缓擦拭起来。 真脏啊…… 这僧人的衣服都被血染得暗红,湿透了全身。 哟呵,武功不怎么样,意志倒是挺坚定的嘛。 她走向瘫软在地的徐闵意,只在脸上有一点关切问候。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徐闵意呆滞地摇摇头,她确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她也不再多问,只是用剑割下自己身上的衣条,将昏过去的僧人伤口处包扎好。 狗东西! 她又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倒在手中两颗便给那人嘴里塞了下去。 浪费她从广陵王那里得来的好东西,待她将事情查明之后必定要他好看。 此刻的徐闵意也回过神来,她看着谢太熙却不说话。 夜晚的树林有些不同寻常的热闹,多数都是野兽出没之余的咆哮。 “这里,会不会有吃人的野兽……” 终于,她开口说话,看向周围的神色愈发紧张。 谢太熙却轻声道,“吃人的野兽倒是没有,会杀人的人却有一个。” 徐闵意并不感觉到害怕,她更多的是安心。 谢太熙看完僧人的伤势后,随即转身走来看着依旧瘫软在地上的少女。 “需要我扶你起来?” “啊,不不用……” 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刚刚瘫软的腿上依旧没有任何劲。 这是被吓到了,也正常。 只是她想到了谢婉,若眼前的少女再如同谢婉一样发生危险,她心中不敢再有其他。 所以紧追紧赶,始终不曾落下贼人。 谢太熙横抱着少女坐在一边比较平整的石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怀中的人神色惊慌。 “你在这里等着……” “你要去做什么?”她生怕自己被落下。 “去看他死了没有。” 徐闵意放下心,既然眼前人不打算放下自己离开就好,她的心中依旧还蔓延着恐惧。 蓦然谢太熙问道,“你认识今天的死者吗?” “啊?”徐闵意下意识回答,“自然是认得的,那是谢氏吏部尚书之女谢婉。” 她听闻救自己的人声音有了熟悉感,仔细回想着竟然是下午进来让她们不要乱动的人。 那一把剑插入门沿之时她就已经看见,当时还暗自害怕心中想着竟然有如此蛮横无理之人,不让她们离开还说出了事与他无关! 而刚才那一剑斩断贼人手臂,她竟不觉得可怕了。 不属于自己的血滴子慢慢凝结在脸上,虽偶有嘈杂,但她感觉到的是万籁俱寂。 突然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徐闵意夜晚模糊中看到眼前之人递过来东西。 “你的发钗。” 第12章 谢锦遇危 “大人!”待有人赶到之时,只见地上躺着个人。 火把照明之处,清晰又模糊的照映出站在树旁的谢太熙,以及坐在一旁的徐闵意。 二者有些距离。 薛昱身边还有大理寺少卿云迟。 “云大人,薛大人。” 但是只见他们身后还跟着眼熟的人,竟然是自家的有钱和春燕? 突然她心头一紧,感觉有坏事发生。 “大人,小姐不见了!” ??? 又不见了?哪家小姐又不见了? 春燕哭哭啼啼地说,“今日我同小姐上街准备置办一些中秋过节的东西,可是就在和小姐进去之后,我们分开看货品,转身我想找小姐就找不到了……” 谢太熙目光看向一旁的有钱,她今日已经看到一具死去的尸体,救下一个险些丧命的少女,现在竟然连自己家的人都出了问题? “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驾着车在外面等候……” 有钱话音未落,便结结实实挨了谢太熙一脚。 “饭桶!派人去找没有?” 她的目光冷若冰霜,声音却有着几分急促。 “属下已经让人去找了,还碰到了兵马司巡查的人……” 云迟上前说道,“谢大人先不要惊慌,本官在来之时就已经遇到你的侍从,那时候已经调人同他们一起寻找了。” 薛昱看着此刻冰冷漠然的谢太熙也说不出话,他知道前不久谢太熙府上多了个女眷,也知道她对这个女眷爱护有加,任何人说笑的话语都会被她堵回去,甚至还不惜向广陵王求药…… 而今日发生的事都在她的界限之外,她最不喜有人拿女子说事。 死了一个谢婉是她的亲堂妹,而如今失踪下落不明的谢锦则是她的手中珠、口中玉。 “随我去找,将功补过。” 她将春燕留在薛昱身边,托他好生看住,自己则准备下山。 突然间身后的人拉住她的衣角,她回头看去,竟然是刚刚救下的少女。 “你什么意思?”她如此疾言厉色,目光在火把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冷峻。 “我,我害怕,我想跟着你……” 害怕?她家谢锦就不害怕了? “这里有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丞,有他们二位护着,你不必害怕,若是你出了什么问题二人难辞其咎自会以死谢罪!” 若是吏部尚书同御史大夫之女在一日之内一同被杀,他们两个的脑袋也就应该分家了! 人已经交到他们手上了,若是再出什么问题可不是她谢太熙的问题。 说罢谢太熙同有钱一起往暗处走去,其轻功之好也惹的云迟暗暗惊叹“谢大人功夫竟然如此了得。” 岂止是一个了得可言,她除了上天入地以外就无所不能了! 薛昱看着云迟望着谢太熙已经消失不见的踪影,低声道,“少卿大人,我们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随即查看地上之人,此刻已经血液浸湿全身,被砍掉的一条手臂之处已经止住血,原以为已是尸体一具,探了探鼻息居然还活着。 这就是谢太熙的可怕处之一,她不要人死,哪怕身上捅了几十刀窟窿那人依旧能活。 看着愣在原处不知所措的徐闵意,薛昱做出请的姿势,“徐小姐请快快跟我们走吧,徐大人已经赶过来了。” …… 祁刃见自己派出去的人重伤回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将军……” “发生何事?” “谢大人功夫了得,不听属下传话就对属下拳脚相向。” 敢情他派人出去给谢太熙报信还被她揍了一顿? 下午他亲自带人巡查之时,只看到有人拦在他的马下。 皇城脚下发生这种事,原本只是照例询问一番,却得知是谢侍郎家女眷。 一想到是谢太熙的人,她还特地向他求药,可见谢锦在她心里不一般。 不是亲生的妹子又何妨,关键是谢太熙在乎她。 人已经求到他的面前,祁刃也就不打算袖手旁观。 他感觉要是和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后被对方知晓,以后只怕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谢侍郎表里不一的嘴脸已经让他大开眼界过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同她为敌。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祁刃有充分理由怀疑谢锦若是出了什么事她第二个报复的就是他。 安置好兵马司夜巡之事,他带部分人就追了出去。 来到这烟花暗巷之地,祁刃面露不悦。 何人心思如此歹毒,竟要以这种方式来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又或者说要往谢侍郎身上插刀。 他暗暗查访,终在一个房间之内听到了声音。 “谢太熙装什么圣人,只不过是卑贱的庶族,凭什么就能被别人歌功颂德。” 那声音好似疯狂不甘,只得在眼前之人身上发泄。 门外有几个侍卫守着,祁刃让人暗暗放倒之后便在门口一探虚实,里面之人仿佛未曾感觉到门外的轻微变化,竟不管不顾抽打着床上的人。 祁刃只听得一人在自言自语,这房间之中却没有第二个人发出声音。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成为他谢太熙的污点,让他在朝堂之上变得让人唾弃。” 俞扬传令让外面的人进来,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心一惊,却看到有道身影闪到屋内。 “俞郎中好威风。” 俞扬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却是广陵王,但不容他做多想,即刻与他扭打起来。 “广陵王何必多管闲事。” “本王现兼顾兵马司指挥使,尔等危害皇城境内之事可都与我有关,若本王坐视不理岂不是失职渎职?” 祁刃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在俞扬眼里看来根本就是冠冕堂皇! 那日他看着分明广陵王在侧,亲眼目睹谢太熙踢他下水,但广陵王竟不闻不问! 这两人一丘之貉! 俞扬心有不甘,又蓄力发招。 在狭窄的房间内二人过招之间,祁刃却是一直占据上风。 他仿佛就是在玩猫捉老鼠一般,也不用尽多大力气就吊着急红眼了的俞扬。 武功一般般,应该连自己的侍卫都打不过,何以至于谢太熙忍他至今,她那武功要说废了他也是轻而易举。 祁刃忽然就没了兴趣,他打晕俞扬后,挥手让人进来把他绑了。 床上的女子害怕得瑟瑟发抖,却始终还是不吭一声。 “果然是谢侍郎家的人,遇事都这么镇定自若。” 他示意床上的少女不要害怕,自己并非和俞扬一路之人。 谢锦早已害怕不已,惊恐万分。 她不会说话,喉头迟迟也发不出半个声音。 “真冷漠啊,一点都不像谢侍郎。” 谢侍郎暗讽人也是一等高手,在这几日相处中就得以窥见。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前来,那部分围守的官差道,”兵马司办事,靠近者格杀勿论!” 第13章 杀俞扬 侍卫回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未见其人却只见那门被一脚踹倒。 随之进来的则是满身血迹的一个人。 “谢大人这是杀人去了?”祁刃惊讶道,认识这么短时间他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多么爱装逼多么在意自己良好的形象。 “呵呵,今日有要事相办,匆忙赶来还未来得及更换衣物,让广陵王受惊了。” 谢太熙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的笑容,只不过配上她这一身让人看着就窒息的衣物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确定是去三会寺了吗? 协助大理寺查案? 你这是屠了一整个三会寺的人吧…… “本王倒是无妨,受惊的可不是本王,只不过我那侍卫让你好生一顿赐教,回来直呼谢大人武功过人……” 听着眼前人不紧不慢说着风凉话,谢太熙只当成耳旁风。 她眼神一扫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地的俞扬,嘴里还塞着东西。 还在就好,她说过早晚要收拾他。 “今日是下官对不住他,人原本就在兴头上,不免老眼昏花未看清竟然是广陵王的人,若知道是广陵王差人过来的,下官哪里敢对他动手呢,请见谅。” 祁刃也不听她狡辩,指了指在里处床上道,“谢小姐就在里面,身无大碍。” 谢太熙提脚就往里面走去,看着缩在一角的谢锦,她神色平静,声音也放轻。 “阿锦,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她不敢再多靠近半分,看着眼前的人无声流泪,慌张比着手语,她知道谢锦是关心她身上这浸透的血迹从何而来。 “这血迹不是我的,你不必担心。” 谢太熙看着谢锦的脸上有鞭痕,一半边脸已经浮肿,身上的衣物也被抽裂开来。 她轻轻蹙眉,开口道,“有钱,你进来带小姐回家。” 她转过身径直走到躺在地上的俞扬身旁,看着作壁上观正在喝茶的祁刃道。 “还请广陵王离远一些,下官怕脏了你的衣服。” “这是作甚,谢大人可不要头脑发热啊。” “下官自然是秉公执法,讲究刑部主事的高尚品德。” “那本王可要离远一些,免得被大人高尚的品德溅瞎了眼。” 二人搭话好似牛头不对马嘴,一如那日她踢俞扬下水,他在不远处看着见死不救。 两个贼人! 俞扬瞪大猩红的双目,身体不停扭转着,仿佛想要挣脱束缚将谢太熙千刀万剐。 “谢太熙,你个竖子!” 俞扬嘴里的抹布被谢太熙一把扯了出来,刚能张嘴他就破口大骂。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卑贱的人?哈哈哈哈,果然是一丘之貉,这个下贱的哑子你竟然如此待她……” 谢太熙懒得听他神神叨叨,此刻她根本就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叫停抱着谢锦准备出去的有钱,从有钱手里接过一把匕首。 “先带小姐回去好好休息,请大夫到府上来。” 神色认真,仿佛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今日我就现场示范一下刑部是如何审问和处置人犯的,还请广陵王不要嫌弃,这里条件确实不如刑部司。” “谢大人哪里话,荆岳,过来向谢大人好好学习。” 荆岳就是刚刚被派去给谢太熙报信但却挨了揍的人,听得主子命令他从门外进来。 他看到谢大人拿着自己的衣袖缓缓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那一身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衣将她修饰得更像罗刹。 感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这应该是屠了一整个三会寺吧。 俞扬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谢太熙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平日穿的月白色衣衫已经几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你……” 谢太熙看着他这才转为惊恐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问道,“俞大人这才看到我这一身吗?” 她半蹲下,哪怕是凌乱的头发此刻也在叫嚣着,与这一身血迹相呼应。 “俞大人从未在刑部司见过我对别人用刑,也对,在有我的地方你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怎么会来到我的主场看我如何办事的呢。” “谢,谢太熙……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刚刚不是都说过了吗?俞大人的耳朵看来不好使啊,我看也没什么用处了。” 说罢她便一刀削掉俞扬的耳朵,那废耳直接掉落到荆岳的面前。 “啊!啊……” 俞扬大吼,这种削耳之痛直抽他神经。 “看样子还要感谢广陵王了,叫成这样子都没有人来……” 咳咳,这哪里是他清的场啊…… 俞扬这个大聪明自己找了个隔声效果好的房间,并且又一开始就不允许有人靠近这里。 留下的人也都是些酒囊饭袋,毫无实力可言。 想要做坏事又不想要被别人发现,想要将谢锦之事披露在大众眼前却又不得让别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自己清的场可不都是为了埋自己么。 “自作孽,本王任何事也没做。” 谢太熙轻笑道,“那还是有必要感谢广陵王的。” 她又拿抹布完完全全塞进俞扬的嘴里,直至最深处,恨不得要他吞下去才好。 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一切从简,不必太多高要求。 “看好了。” 她话音刚落,荆岳就自动洗耳恭听。 “俞大人耳不聪目不明,却只生得一张贱嘴怪会说的,整天一口一个竖子,我倒是无所谓,可知别人私下里怎么议论你的吗?”她顿了顿道,“自己出身也不算高贵,心气却比天还高。” 荆岳看着在她手中的匕首刺入俞扬口中,向左右两边各自使力。 嘴角两侧立即就被割裂开来。 鲜血直流,他痛的倒在地上,被堵住嗓子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太可怕了,她在刑部竟然是如此狠毒。 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祁刃脸色微变,知道谢侍郎玩的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野。 “若在刑部司,必然有烧红的烙铁和尖刀,这把匕首也不利索,有些受罪,还请俞大人多多担待了。” 担待!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担待!只求谢太熙能够停手放过他! “若说她是哑子,你倒是说的也不错,可惜我不爱听。”她扯出染满鲜血的抹布,不等俞扬说话便直接割了他的舌头。 “如此不言不语,却还只剩下你那不瞧人看事的双眼,我看来放在这上面也是浪费,若做人成你这样的形态便是罪过了。” 她神色认真,将俞扬惊恐的神色尽收眼底。 我不喜欢别人求饶的,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盛气凌人的样子。 “果然耳听为虚,别人向你传言我是何种人的时候你也是不信的,现在眼见为实或许俞大人应该感谢我。” 太可怕了,她像个疯子一样! 俞扬想求饶,却无计可施…… 突然间他就被剜了双目,此刻全身心都痛苦不堪,这竟然也只不过是蝼蚁痛觉的一角。 荆岳冷汗直流,他确实应该好好感谢刚刚谢大人没有痛下杀手。 这个疯批的样子谁人见了不害怕。 “我不听你说话,也不想要你活。”谢太熙说得极为认真,不等蜷缩在地的人有任何的表示,便刺入他的心房。 冷冽而决绝,尽管鲜血又溅满她的脸也在所不惜。 祁刃递过自己的帕子,让她好好擦擦脸。 “见笑了,今日手脚不利索,发挥得不太稳当,竟让这肮脏玩意溅了一身。”她擦擦自己的眼睛。 “往日是不会的。” 第14章 上刑 “感谢广陵王今日相助,来日若有需要谢嘉的地方定义不容辞。”谢太熙拱手道。 无论如何今天就是他祁刃帮了忙,并且与她苟且做了这杀人灭口之事,这他可脱不了干系。 至于尸体怎么处理,这个俞扬亲自选的风水宝地定是他的葬身之地,丢下去喂鱼都不足为过。 过几日她再提拔一个比部司郎中上来就好了,救了徐家小姐一次拔掉徐家的一个钉子,这波算她送徐家一个恩德。 “谢大人不打算处理尸体啊,说到底这个俞郎中还是个朝廷命官呢。” 眼看着谢太熙准备拍拍衣袖走人的架势,祁刃幽幽传来声音。 “广陵王莫要说风凉话,实在不行的话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吧。” “谢大人还有要事要办,这等小事就劳烦下本王吧。”他知道此刻有人在赶回大理寺的路上。 谢太熙轻笑,走出门缘边却停了下来“广陵王竟然是第一个肯愿意为我善后的。” 她的身影一下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原地的众人内心腹诽。 没看到谢太熙施刑的内心,“这个谢侍郎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轻功竟然如此了得。” 看到她如何削人耳割人舌挖眼捅心刀的荆岳有了自己的想法:谢大人肯定得罪了很多的仇家,这轻功练得出神入化必然会更利于她逃跑。 “还真的是放心我啊……” 祁刃心想道,看向地上已经凉透了的人,他淡淡吩咐道。 “将他丢下去喂鱼,这里一把火烧的干净些,控制好范围。” “是。” 两人可不是什么有些多年感情的深交,一个在他面前毫不遮掩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个有着帮她善后的心思。 正所谓你杀人我放火,我们一个也跑不脱。 …… 夜间行路,谢太熙回家看了谢锦换过衣服,便拿着令牌上马直直往大理寺奔去。 她穿着暗色衣服,仿佛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待到大理寺门口,还未进去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灯火通明的大理寺有条不紊,周边官差齐齐定点巡护,似乎在暗处隐匿着什么东西。 他们不信就这么一个僧人就能够杀朝廷命官贵女,定会有后手来查看他是否已死,若是没死的话还能够补上一刀。 此刻谢太熙就从后院轻轻上了房顶,果不其然看到几个人正趴在瓦上贴耳。 还有在大理寺外树林中潜藏在树上的人影。 她知道云迟和薛昱有做好后手,但看样子来人不少。 似乎是什么大手笔。 “真的会谢。” 她暗自皱眉,悄悄摸到一个黑衣人后面,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扭了对方的头。 她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今日她定要徒手将他们的头都给扭下来。 似乎听到上面有动静,有人猛地转身就看到了俯下身盯着自己的人。 什么道的,竟然不蒙面? 谢太熙废话不多说,空翻一脚将他踢得身形不正,身影如鬼魅般径直一手就掰断了黑衣人脖子。 外面的黑衣人都悄然逼近。 藏在暗处中的薛昱一声令下,外面巡护的官差顷刻间拔刀相向。 “谢大人真的是好功夫啊……” 云迟站在暗处看着身如影快如风的谢太熙,不得不发出感叹。 以往只觉得这个谢太熙只是个有着不普通外表的普通人,每次来刑部提审也是一副君子的风光做派,虽也听说她手段果决,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始终还是在内心深处对她抱以疑虑。 现如今看来…… 这身手,这速度,这下手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架势。 关键是她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啊,徒手捏人的脑仁。 感觉她一人能敌千军万马。 云迟想拍手叫好,这简直就是与他心中谢太熙完美契合。 这张脸再加上这种身手,这哪里是绣花枕头,这简直是要人命的活阎王,让人难以抗拒。 他决定要和她当好兄弟! 没办法,他就是慕强。 谢太熙可不知道云迟此刻的想法,她觉得人大概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在自己手下的无一例外全都被拧了脖子。 “薛昱,你让人留几个活口,卸掉他们的下巴别让他们服毒。” 收到谢太熙命令的薛昱立刻照做,接下来的局面则是非常乐观。 他让侍卫留了两个人,其余的一并送他们归西。 谢太熙到云迟面前,作礼拱手,便问道,“云大人。” 她好像在烛火之下隐约间看到了云迟的星星眼…… 这不对吧…… 她先同云迟一道去,到大理寺牢中,看到那僧人已经换掉衣服,唤了医师进来照看。 “伤势如何?” “回大人,目前为止生命无忧,可到大人审问之时。” 足够了,再多活一刻都是浪费资源。 谢太熙命人将他架在审讯处,唯一的一条手臂也被铁链吊着,脚腕处则固定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来人将他弄醒。” 她仔细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在这之前她已经用这把匕首收拾了一个俞扬。 今日的刑具便是这个吧。 她喜欢从一而终。 云迟则始终站在一旁,只将是仔细看着谢太熙如何审讯。 简直就是迷弟啊,怎么会有人耍匕首都这么好看啊…… 一桶水泼醒,从昏迷中慢慢清醒过来的人却下意识地大叫。 他的一条手臂不见了! 转而抬头就看着眼前之人,正是将他斩下一臂的人。 “此刻起我问你答,若想痛快死你就好好回答。” 什么? 不应该是若不想死就好好回答吗? 谢太熙不看他,自顾自拿着磨刀石一下又一下磨搓着匕首。 有钱的匕首不太锋利,她虽喜欢钝刀割肉,却不喜欢这样的货色。 也罢,待回去就重新给他们每个人发放银钱去买好的东西。 也是为了方便她嘛。 “你叫什么名字?” 都要从这一步开始问的吗?这么严谨? “空智。” “做了多久和尚了。” “一直都是……” 谢太熙突然冷声,“撒谎。” 不给他说话辩解的机会,她上前便削下了一只耳朵。 和今天俞扬的程序一样,看你自己想不想走。 “我,错了,我说错了,我是前段时日才出家到三会寺……” 薛昱将留下的两个活口带了进来,看了眼此刻谢太熙审讯之人,也让他们照着把他们吊着。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不是很想给人机会,你若是不说,我剩下还有两人,这院中的尸体够我足矣打包送到你幕后之人手中,你明白吗?” 我大发慈悲给你个好死的机会,你可不要头脑发热让机会偷偷溜走了啊。 “正巧前段时日闲来无聊,翻看刑罚古籍看了剔骨之刑,我不是一个金贵的人,这种事也不会让别人劳替,只可惜手艺不精,你多担待。” 她说的轻松,手中把玩着那把看起来真的不太锋利的匕首。 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但是在空智眼里却是阎王之相。 说话之人身心放松,受刑之人精神大崩。 第15章 替死鬼 薛昱看着她这副做派,发自内心的感叹,“你是真的牛逼。” 云迟却有些疑惑,谢大人竟然已经进修到这个地步了吗? “来人,给旁边这两位松口。”谢太熙觉得与其这样费口舌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还不如三管齐下,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看看谁说的是正确的。 那二人牙齿里没有了毒药,但那求死的眼神还是很决绝。 至少在谢太熙看来是这样的。 “我……说,我说啊……” 空智此刻真的心如死灰了,因为谢太熙此刻正在拿着粗盐细细在手里摩挲着,虽然他此刻已经和要死没什么两样,但是受尽这种非人哉的虐杀他是真的顶不住。 我可以死,但我不想这样死。 你倒是继续问我啊…… 见眼前人忽然间有了识时务的智慧,谢太熙也很干脆地转向他。 “今日那井中的尸首可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对其痛下杀手?” “我,我没想要杀她,我的目标……目标是你方才救下的那个……嘶……” 没想杀谢婉? 她成了替死鬼? 错杀?得到这样的结果,谢太熙并不甘心。 “那为何要杀徐家小姐?” 见另外那两个似乎有话要说,她让人撤掉他们嘴里的东西。 “你敢背叛……”不等他们说出,空智已经被撒上盐末。 “啊……什么背叛,反正我都是一死,要死就痛快点……” 谢太熙笑而不语,她喜欢看狗咬狗。 追杀空智的计划失败已成定局,这二位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可以讲道义,但是好像现在不是时候。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看来他们两个没什么用。”谢太熙一副可惜的模样。 转头对薛昱道,“不用留了。” 手起刀落,他们还没被问什么问题就已经同外面那些人一起去地府。 云迟看着转变如此快的空智,这水反得让他大为震惊,看到他断臂了还以为他很有操守和职业道德,没想到摒弃的时候也是如此迅速。 “要杀徐闵意的是何人?” “徐闵林……” “江泾的徐家?” “你知道?”这下轮到空智迷惑,她好似认识自己背后的人。 “哦,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太熙当然知道了,徐闵林已经来到了上京徐家,和徐闵意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想到竟然生出这种心思。 贪心不足蛇吞象! 才刚到上京没多久都不曾站稳脚跟,竟然就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 她没想到啊,此女竟然不择手段,害了谢锦不说还阴差阳错害死了谢婉。 “为何要杀她?” “这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奉命行事而已。” 谢太熙若有所思,这人说的不像假话,甚至可以说真实得过分。 她对徐闵林不是没有了解,更准确说在前段时日调查清谢锦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知道了个大概。 李代桃僵,害人之心其心可诛。 “你是江泾人?” “是。” “和她认识多久了?” “三月有余。” 那就是在卖了谢锦之前了。 “你还特地从江泾赶过来追杀的啊,辛苦了……”她突然风马牛补不相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不,不是,她是临时找到我的……” 临时起意啊。 这不是有预谋的政治谋杀,但是也间接和徐家有关系。 她对人待事分的不清,她只想一并处理掉。 说和徐家有关系就是有关系,谢婉就是做了徐闵意的替死鬼。 谢婉今日穿的是鹅黄色衣裙,徐闵意穿的是明黄色,都是在人群中显眼的世家小姐,二者年龄相差不大,所以被认错也正常? 这正常吗?不,不正常! 谢太熙觉得挺可笑的,事情如此简单,就是简单的误杀。 “为何抓了徐闵意不杀而要带她从后山逃走?” 空智似乎有些适应此时身体的状态,答话也快了不少。 “我原本是想趁人多的时候悄悄挟持她,到后山之地就杀之而离开,如若被发现也可作为人质。” 他一并道出,接下这个任务原本就以为成了之后即刻远走高飞,可是自己杀错了人,又只能在原地待命准备来第二次。 “可曾留下书信证据?” “没有,她不是亲自来的,那徐家小姐不能言语是个哑子,我只在江泾的时候见过她。” “你见的不是她。” 空智愣住了?怎么可能,他曾经见过那徐家小姐的,虽在乡下庄户,但也得知她的身份乃是当地大户徐家的小姐。 至于为何到了上京,也为何知道他在上京,他却无从得知。 他只想着弄完这一票就远走高飞,只知道是徐闵林让他杀一个女子。 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但这个和尚还是前段时日去三会寺当了个厨房做饭的,今日这才有机会在众多戒备把守中进去送斋饭,从而挟持徐闵意。 “你怕死,你若是不怕死直接杀了她之后而自杀,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你业务不精,认错人了。” 你认错了四个人,服从错误的人,误杀无辜之人的人。 没有操守,只有着各种让人无从思索的蠢。 空智不说话,脸上又开始浮现痛苦的表情。 “说了要你死的痛快就痛快。” 但是之前她发誓要千刀万剐也是真的,二者都不可违背,所以她让人给空智上了麻药,然后准备亲自动手割肉。 “二位大人好生学着,这才是手法。” 云迟…… 薛昱,“你滚啊。” 他们都没有什么参与感,又或者说这根本就过于简单,还是怪这人太过没操守。 啊这不对,不能抱有这样的想法。 能审出来就好了,若是没有谢太熙,他可能已经自己服毒自尽了,这样下去会更麻烦。 用药过后,空智感觉不到自己身体有什么知觉,甚至连手臂的伤痛都已经感觉不到了,但是又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将他的肉一刀一刀割下。 有刀割的感觉,但是不痛。 太血腥了,云迟看得直接连连犯怵,竟忍不住快速跑到外面呕吐了起来。 “言出必行,谢大人真的是守信得可怕。” 他连连作呕,脑海中竟然是谢太熙不慌不忙地割肉的场景。 他不再崇拜和迷恋谢侍郎。 …… 过久,谢太熙擦手道,“将尸首留着,去御史大夫府搜查时送部分到徐闵林小姐手中。” 剩下的一半自然是她亲自送去尚书府。 给谢婉以及谢家的人见过以后再将他挫骨扬灰。 幕后还有一个徐闵林,这事没完。 “会不会太过了……”薛昱问道,搜查御史大夫府本就是难事,更何况还要送这堆烂肉去。 “啊,既然如此的话,我亲自去。” 难事?让她看一眼怎么了,哪怕现在弄不死她那又能如何。 自己做的孽就好好承担后果。 “死无对证,谢嘉,你太冲动了。” “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是无用,搜查一番即可。” “这个徐闵林到底是什么人,从未听闻过徐家还有这个女儿,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哦,她马上就是三皇子妃……” …… 三皇子妃?三皇子什么时候有了皇妃? 第16章 夜登御史府 夜半三更,御史府在嘈杂声中打开了大门。 “大理寺奉命搜查,还请徐御史见谅。” 谢太熙身着暗色常服,似乎与夜色交融,让人不得窥见其半分。 她同薛昱向立在门前的徐御史作礼。 徐迎忠披着外衣,在得知情况之后让人打开了御史府大门,除家中女眷以外,男子皆外出待命。 大理寺的人来到御史过于形势浩荡,不仅开了城门惊到了巡逻的兵马司,更加让周遭百姓都好奇不止。 “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夜半三更就来搜查御史府?”徐迎忠面色难看,其发怒之意可见一斑。 “御史莫怪,今日之事和徐家小姐有关,下官不敢有怠,这才加急过来叨扰御史休息。” 哪个徐小姐?反正不是我救的那个。 想到今日确实是谢太熙救了自己的女儿,徐迎忠也不好太过冷脸。 “杀害谢尚书女儿和抓了小女的凶手找到了?” 只有这个理由,其他的他都不能接受,在大半夜扰他清梦。 谢太熙向前一步,挥手就让后面的人抬出一个精美的笼箱来。 “回御史大人,人的确已经找到了,现在需要请徐小姐出来分辨。” “还分辨什么?直接审了便是,依照律法杀之。” 谢太熙故作为难,其面露不甘之色,似乎说的话难以启齿。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但是下官身处刑部,今日与大理寺一同调案,那谢家小姐死的及惨,若非意外恐怕徐小姐早就成为亡魂,如此大奸作恶之人哪里还能留下,按照律法也要调查清楚,以免有其余纰漏,留之后患无穷啊。” 谢太熙恭顺回答,其一副伏小做低的谦卑态度也让徐迎忠不好拂了面子。 既然是为了调案,而自己的女儿又受恩于人,他总归不可为难。 大不了明日上朝之时将其所为告知陛下,上朝谏言以责其夜半上府扰人的行为。 “来人,去叫小姐过来……” 家丁进去了以后,谢太熙才一副若有所思却又连连摇头的样子,其纠结而难言之隐做作得徐迎忠都看不下去。 “谢大人还是有什么问题吗?” “敢问御史大人家中是否只有一个小姐?” “说来也巧,原本家中确实只有一个,但前段时日又接回来一个……” 谢太熙这才恍然大悟,其变脸速度让徐迎忠都摸不着头脑。 她立即大声开口道,“我要找的就是这位小姐。” 御史府周边的许多百姓已经悄摸地穿好衣服,开了自家门缝听关于自己家旁边大官的八卦,胆子大的更有甚者,一扇大门全打开,装模作样地擦拭着自家的门框。 唉,天快要大亮了,人家要开门起来打扫卫生了,你可不能拦着我。 “这是何意思?此事怎么会与我的二女有关?”徐迎忠根本反应不过来,明明谢太熙救的是自己的大女儿。 谢太熙依旧不改脸色,坚持确信自己说的没有错,要找的人也没有错。 她的眼眸里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坚定。 怪了怪了,这谢侍郎不会是办案办傻了吧,人都分不清了? 见她仍旧坚持着要见二女儿,徐迎忠也一并让人去叫了出来。 见一个也是见,见两个也是见,就当让谢侍郎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徐闵意先出来,她穿了衣服披了大氅,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家门前,听说今日办案的官员已经找到凶手让她前来指认,她在想着会不会是今日救下自己的那个人。 他们叫他谢大人,听说是刑部的侍郎。 徐闵意见到谢太熙,简单行了个礼以示问候。 谢太熙也回之,不多说任何话。 不说话?还真的不是来找大女儿的?徐迎忠看不懂了,这谢侍郎该不会眼睛不中用吧? “谢大人莫非记错了?这才是我家大女儿,今日你所救之人。” “啊,这个嘛,下官说的不是这码事。” 她话音刚落,只见有人影缓缓而来。 身若玲珑段,面露慈悲心。 娇唇轻微起,世俗皆失语。 徐闵林款款而来,其脸上并没有被打扰的不适感。 她向徐迎忠问好,也向御史府外伫立于前的二人行了个礼。 谢太熙笑而不语,未曾回礼。 薛昱倒是轻轻一拱手,以做礼数。 “回御史大人,下官要找的徐小姐就是她。” 徐迎忠疑惑不解,这当真是冲着二女儿来的?可是今日明明是大女儿被挟持。 徐闵意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她不明白为何谢太熙看不出来,自己明明就站在她面前啊。 兵马司的人此刻已经赶到御史府,很巧,又见面了。 祁刃在马上看着站在御史府门外的谢太熙,她虽身形单薄,立于风中发丝同衣衫微微浮动。 而那双此刻似笑非笑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祁刃下马来,“听闻御史府有变,特意赶来,还望徐御史莫怪。” 徐迎忠亲自出来迎接下马的祁刃,谢太熙看着他脸上笑得关切不已又发自肺腑,心中冷笑道竟然还舍得跨出他家大门一步? “见过广陵王。” “谢侍郎免礼。” 二人周全礼数,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牵扯。 也是,人家广陵王才回京没多久,哪里就能认识了这个谢侍郎呢。 “既然无事,本王就看看,听闻今日三会寺之事有了进展。” “广陵王好灵通的消息,下官确实已经找到了凶手。” “哦,谢大人这么晚来御史府,莫不是凶手就在御史府中吧……” 徐迎忠:广陵王你莫要乱说! 谢太熙应声承笑道,“广陵王才智过人,所言极是……” 二位的声音还可以再大一些吗?这下子仿佛装了大喇叭,那周边竖起耳朵的百姓都听到了。 一时间寂静不止,只剩下祁刃和谢太熙依旧谈笑风生。 “来人呐,将东西奉还原位物归原主!” 谢太熙一声令下,只见有人抬上一个大箱子,火光照映下微微看见箱底边缘的颜色要更深。 不是要来指认凶手的吗?怎么还说凶手在御史府?这物归原主又是怎么回事? 谢太熙命人将东西奉至徐闵林面前,这时众人才看到这地上的斑斑血迹。 徐闵林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那微微颤动的身躯有着极大的恨意。 她知道今日之事并未成功,只希望那空智若败事便自行了断,谁曾想千算万算竟然遗漏了他竟然会杀错人。 要是他直接杀掉了徐闵意,她立刻就会找人把他除掉,原本计划着环环相扣,没想到却败在了这一招。 后面派的人都有去无回,徐闵林暗中掐着掌心,故作沉默。 谢太熙上前,直直看着徐闵林,她的眼眸好似在蛊惑人心,其脸上一副情真意切欲求夸赞的表情,狠狠刺痛着徐闵意的双眼。 他这是如何? “徐小姐请打开箱子,让我们来猜猜看这里面到底是你的什么东西。” 徐闵林迟迟不动,但脸上却又故作镇定,谢太熙挨她及近,只将她的脸色尽收眼底。 徐迎忠不怒反笑,直呼谢太熙放肆。 谢太熙后退一步,向这位不愿抬尊贵的手的冒牌徐小姐虚作一礼。 “既然如此,本官也只能越俎代庖了,还请徐小姐不要怪罪。” 她一手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落出来。 众人皆大惊失色,有胆子大的百姓已经不知不觉摸到人群中,只从缝里看见掉落在地上的东西,而徐闵意直接被吓得腿软晕倒在地。 徐闵林咬紧牙关,身形晃了一下,就被快步上前的薛昱轻轻扶住。 谢太熙大笑,将地上的人头用脚踢正,直直落在徐闵林脚边。 “徐小姐,凶器物归原主,还请仔细辨认。” 第17章 放肆作为 我是来指认凶手的,可没说凶手在我这里哈,我手里的顶多算个凶器。 哦,对了,那大理寺中还有好几堆,若是不够我现在就请你们御使府的进去坐坐顺便观看观看。 徐迎忠已经气的站不稳,还是身边的侍从连忙扶着。 此子行事太过放肆,竟敢在他御史府门前做出此等骇人之事 “谢太熙,竖子敢尔!” “御史府包庇凶犯,我等奉大邺律法行事,捉拿凶手归案,莫非徐御史包庇凶手,抱着不可告人之心?” 徐迎忠抽开扶着自己的侍从,转而怒气冲冲地看着徐闵林。 “你说!此事和你有无关系?” 徐闵林很快就镇定自若,双眼对上谢太熙的眸子,她一字一句道,“此事与我无关,大人怕是弄错了。” 心理素质是真的好。 谢太熙也不与她争辩,她蹙眉若笑地应承道,“徐小姐,你可看仔细了,诬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更何况这里不仅只有大理寺和刑部,你又将广陵王置于何地啊?” 诬陷朝廷命官? 徐迎忠立即想到,谢太熙一口咬定徐闵林就是凶手,而此刻徐闵林否认自己是,那换而言之就是在怀疑大理寺和刑部的调案,方才广陵王已经说出了凶手就在御使府,无论如何眼下形势严峻。 周围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半夜浩大的声势简直就像报喜的锣鼓。 谢太熙不是来让徐家女指认凶手的,她是来指认徐闵林为凶手的! 难怪刚刚左右推迟半晌,两个女儿模棱两可又左右而言他。 好一个刑部侍郎!他乃御史大夫都没有这个竖子能扯! 祁刃这尊大佛被搬出来,徐迎忠更加头疼,那话确实是从广陵王口中说出来的不假。 “还请御史大人将人交给下官,不要让下官为难才好。” “你当真好样的,非要同我徐家过不去?”徐迎忠忍着怒火,却忽然想从谢太熙口中问个究竟。 谢太熙仍旧是笑颜盈盈,作礼道,“既然御史大人不愿交人,也不愿相信大理寺办案,那下官就只好奉命行事了。” 薛昱在徐闵林旁侧,他脸上晦暗不明,似乎有些思量。 “来人,带走!” 徐闵林看着谢太熙,忽而轻笑了。 “父亲,我同这位大人回去,您无须担心。” 她有足够的信心和底牌来应付谢太熙,不过是一介小小侍郎而已,如此大动干戈,未将徐家放在眼里也要思量着她背后的三皇子! 徐迎忠看着二女儿进退有度,脸上却再无慌张神色,他也故作大度。 “既然谢侍郎仍旧坚持,那便带走吧,但老夫还有句话相告,今夜之事老夫定要上奏陛下……” 不等徐迎忠说完,谢太熙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 “御史大人年老体衰,此刻距离上朝的时辰过近,您回去还要点灯加急连夜上奏过于劳累,如若不嫌弃,下官这份是刚刚在大理寺用刑闲暇之时所写,想来应该也是陈述了御史大人心中所想,如此便将下官这份交上去吧。” 诶~我可已经替你写好了东西,体不体贴?暖不暖心? 徐迎忠气的手抖,一把打翻谢太熙手中的折子。 “你,你……”徐迎忠以手抚着胸口,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祁刃倒是心好,命人去将那落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 “徐御史莫怪,谢侍郎年轻气盛不懂规矩,待今日上朝本王定向陛下陈述今日之事,以宽慰御史之心。” 陈述?你要怎么陈述? 徐迎忠此刻才感觉到头疼,原来这广陵王同谢太熙是一伙的! 二人一唱一和,直叫徐迎忠怒气增生。 “无需广陵王多言。” 徐闵林被带走之时,还看着谢太熙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她顿时觉得此人的笑碍眼得很,今日之辱来日她必定百般奉还。 “御史大人保重,下官定会好生照顾好徐二小姐。” 转身,她突然间戾气横生,“将这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并带回大理寺!” 她可还要将这堆腌臜玩意挫骨扬灰告慰谢婉,如此一来定然一层皮都不能少。 祁刃对徐迎忠道了声“徐御史莫要动怒气大伤身”云云以外,也带着兵马司的人离开了御史府。 徐迎忠命人去三皇子府上,随即同家丁侍卫入府闭门。 周围的百姓顿时化作鸟散。 御史大人家的女儿杀人了! 御史府包庇杀人犯! 刚刚那个地上的人头好吓人,你们看到没呀? 啊喂我怎么敢看啊?那地上可都是些肉骨…… “别说了我还没吃早饭就已经要倒出昨晚的酸水了……” 暗夜将退,只待黎明前的杀机。 大邺朝三个世家大族的明争暗斗也随摆上台面。 此前半遮半掩的谢太熙,以其过人之姿登入各世家大族眼中。 生若天之子,却放浪形骸。 媲天过人之处,但未有慈悲之心。 …… 待到上朝之时,谢太熙与祁刃一同踏入宫门。 二人却无过多的眼神交流。 早就在宫外等候之时,谢太熙偷摸吃了两个饼子,实在是被一道目光死死盯着受不了,她才悻悻地递过最后半个饼子给祁刃。 祁刃报之以微笑,毫不客气伸手就来。 这家伙已经吃了两个了,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才好似看到他一般故作大方姿态分了他半个。 好,很好,棒极了,就算他不饿,这半个饼子他也不打算放过。 “怎会又与广陵王相见了,今日当真是巧的很。”谢太熙迅速咽下一大口。 可不是嘛,从昨夜到如今快上早朝,他们已经见了三次了。 “本王同你一道上朝,谢大人这是贵人多忘事么?” “啊,定是下官操劳过度,精神已经错乱了。”她不正眼看着旁侧之人,只当他没瞧见。 “错不错乱不打紧,谢大人这是在吃些什么。” 你在吃什么啊? 你这个是什么啊? 你这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我可以吃一口吗? “虚伪的家伙。”谢太熙心想着,但还是好似注意到了一番,故作惊讶地说道。 “广陵王竟然还未吃早饭吗?如若不嫌弃……” “本王不嫌弃。”你倒是快给啊。 …… 二人站在群臣之后,在宫门打开的那一刻,恍若晨曦来临之际。 朱红色森严屹立的宫门仿若守卫着皇城的侍卫,那好似反射着晨光的赤金色门钉却为这座皇城增添了生命之气。 她的身形单薄,不似寻常男子那样有着宽厚的肩膀,特别是和身边高大伟岸的祁刃有着更大的区别。 二人齐肩并行,双肩相差不过三寸之距,正如祁刃垂眸看她,二者的交集从此缠绕不断。 她立于朝堂之上周旋世家,为皇分忧为国操劳;他带兵镇守四方之地,为大邺朝的国土不被割让。 待宣入殿觐见之时,她眼中的疲态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这才是她的世界,才是她立于世间谋生之道。 第18章 做出选择 谢太熙跪在大殿之前。 嘉庆帝手中已经塞满了弹劾徐迎忠的奏折。 一个头两个大,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一直监察百官弹劾众人的御史台这次栽了个跟头。 徐御史教女无方,谋害官家贵女。 “徐迎忠,他们说的可是实话!” 看着丞相同吏部尚书齐齐下跪,二人之中又隔着一个谢太熙! 都是姓谢的! “回皇上,此言不实,乃是谢侍郎恶意诬陷!”徐迎忠也立即下跪,无论如何都不得认了这罪。 他都不知道为何徐闵林要害谢婉?这于徐家而言有什么好处!而且自己的大女还差点就受到了伤害,他徐家也不可能是罪魁祸首! 薛峥倒是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还未见过徐闵林,只知道是三皇子秘密准备要迎娶的未来皇妃。 “父皇,此事还未查清,谢侍郎就如此着急将人押入大理寺,儿臣认为有失公正。” 三皇子刘长垣站出来说道,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徐闵林要做这种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脱离待罪之身。 蠢货!竟然未告知他就擅自行动,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就算暗中行事也得要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不被牵扯进来,如今让人捏着把柄关去了大理寺! 幸亏大理寺还有人送信告知,否则他都不知道事态缘由。 “刑部大理寺调案之事也会有错?都察院为何不入审?”嘉庆帝倒是看着谢、徐两家相互争斗,无论如何谢家损失一女,而徐家女则在夜半被押入大理寺。 他看向大殿之中一上来就以命请罪的谢太熙。 她跪得笔直,其目视前方,一双眼虽感染疲倦却坚定不移。 谢润之和谢庭之伏首在地,一副要皇帝处置徐迎忠养女作恶,为死去的谢婉申怨不平。 谢氏一派在接到大理寺书信之时就得以知道,在谢太熙夜半登门御史府之时就已经齐聚集丞相府商量议事。 外面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上至皇城世家,下到市井百姓。 无一不在讨论夜半所见所闻。 人头落地,千刀万剐之刑。 “徐御史的意思是谢侍郎恶意诬陷对吗?” “回皇上,此事臣有话要说。” 谢太熙开口道,声音却有些沙哑,她吞了吞唾液润喉。 祁刃只见得那人不若往日清风霁月风迎于袖的高岭之感,似乎不再有意藏拙。 他立在她身后,同朝臣站在一起。 “贼人已经伏法认罪,指认徐二小姐就是幕后主使。”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错,没有证据? 笑话?要抓人审还需要证据? 我看你长得不像好人我就想抓你进去审一审! 更何况已经有人指认你是幕后主使。 什么?贼人身首异处,所说之话句句不实,这无论什么审辞还是我捏造而来? 呵呵…… 所以才先要将徐闵林关进大理寺,好好招待她。 证人早就被她割下头来物归原主了。 没证据,审一审就放了。 人家不仅是御史大夫家的人,还有三皇子撑腰,后台强硬着呢。 证据不重要,审的过程才重要。 现在要不了徐闵林的命,她也要让她好好尝试只吊着一口气的滋味。 “她原目标不是谢婉,是徐大小姐徐闵意,贼人误杀,这才使得谢婉白白丢了一条命。” 此话一出,有人立刻懂了,而有的人却云里雾里,没有头绪可言。 徐二小姐要杀大小姐,然后错杀了谢家小姐?什么跟什么。 刘长垣不说话,只是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徐迎忠却不明所以,认为谢太熙一派胡言。 “贼人已经死无对证,怎么可以听信你一面之词!” “徐御史,前几月你马不停蹄地从江泾接徐二小姐回来,想必是有了自己的思量,莫非还要……” “儿臣愿意同大理寺彻查此事……” 刘长垣忽地发声,打断了话还未说完的谢太熙。 谢太熙嘴角噙笑,久久闭眼。 良久她才答道,“微臣谢陛下体恤。” 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发懵,这哪里就体恤上了? 高台的皇帝陛下却笑了,他是真的看中这个谢侍郎,身怀大志,前途无可限量。 而在此之前,他是君,她是臣。 若新君上位,必要她登台辅佐。 “三位谢爱卿请起……” 既然谢太熙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自然就不再插手。 这次谢婉之死让她明白,在世家众臣之中,容不得自己不趟水。 借皇权,通仕途。 她原本不属于任何派,向来也是随心所欲,可以冷漠无情杀人如麻,也会被其他不起眼的小事绊住脚步。 谢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是因为她是女子,二来她是谢家女。 就算父亲已经说过不会和谢氏有任何牵扯,她还是会因为这种事而大动干戈。 谢太熙大事忍的了,触动到自己内心深处便就毫不掩饰。 她赤裸裸将徐闵林扣去大理寺,任何刑罚都要给她来一遭。 这样子看起来最笨最明显的做法,却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徐闵意同她本就不对付。 一个是家族原有意靠向太子刘长宣,将那徐闵意当作未来太子妃培养的。 一个是三皇子刘长垣主动找上门来指定要徐闵林。 虽然如此,徐家已经做出了思量。 天底下可没有两个女儿都嫁入皇家的这等好事,哪里能够两边都讨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三皇子生母是当今继皇后薛氏所出,背靠薛太尉一脉,他自然是有资格要争一争那个位置的。 反观太子刘长宣,生母早逝,背后没有一个强劲的靠山做支撑,这个太子当得太久了,但在朝中却没有自己的人。 所以徐迎忠思索过后很干脆倒戈了三皇子。 他倒不是觉得太子无用,原以为自己能够将徐闵意嫁入东宫,想必太子应该也是愿意有徐家在背后助力。 如今他能选择的只有三皇子了,虽然不明白为何他执意要娶徐闵林,还让人去御使府传信要他派人去江泾接她回来。 “如若有三皇子一同查证,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下官感激不尽。”她开口却是依旧道着漂亮话,众人摸不着头脑已经习以为常。 刚刚不还要死要活要找陛下定罪吗,怎么片刻间倒戈如此之快? “如此甚好,请务必要给谢尚书、给谢氏一个交代。” 老三清白? 嘉庆帝自然是不信的。 谢氏世代忠良,其心可鉴,不将谢氏女送入宫中,虽说谢氏嫡支女子少得可怜,就到最近的一代就只有谢婉这个女子。 秉承着立长立嫡的传承观念,他们虽不站任何皇子,却日后有极大可能要辅佐太子的。 而谢太熙就是谢氏以后的接班人选,那日她虽说自己是奉下谢家,与上京无关,但若真的有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用嘉庆帝不信,谢氏那边也是不同意的。 世家大族血脉相连,在知晓谢太熙身份后谢氏不可能没有动作。 反观现在亦然,谢氏若出了何事谢太熙也不会坐视不理。 嘉庆帝给了她选择,辅佐太子,登高位,掌实权。 又或者在朝中不偏不倚,不从属任何派系。 这样的选择当真是有人性,有退路,无论如何她都是大邺臣子,来日若辅佐新皇也不出差错。 一个为了自己器重钟爱的儿子。 一个为了大邺未来的江山归宿。 谢太熙选择了第一个,她选择了刘长宣。 第19章 皇妃 刘长垣垂目,只听着大殿之中吵吵嚷嚷,可内心的澜漪却毫无波动。 他与谢氏算是结仇了。 不过无妨,他背后有薛家和徐家,这样的局势不怕谢氏看不清。 下朝之后,谢太熙摇摇欲坠的身形在风中摇曳,她依旧是那副样子,兢兢业业却又面带笑意。 不待后面的人出了大殿以后呼唤她,她脚步向前始终保持相应的步伐。 又怎么样呢。 “谢嘉!” 她始终充耳不闻,只目视前方,脚下的路好似一条平坦大道,她亦在自己的归途里大步向前。 谢润之和谢庭之都追不上前人,哪怕谢庭之已经大声呼唤都叫不回前方的人。 殿前喧哗本就是不敬之举。 “二位无需担心,她只是先回府上一趟罢了,不久就会到尚书府。” 祁刃的声音从二人旁侧响起,倒让二人同时停下身来。 “如此谢过广陵王,也谢您昨夜同她在御史府为我女讨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本王只是秉公执法罢了,还请谢尚书节哀……” 谢庭之痛失爱女,其面貌看上去虽和往日别无一二,可周身精神竟也让人看了不免唏嘘。 祁刃稍作礼,也大步离开了。 谢太熙到大理寺之时,薛昱已经不见踪影。 看守的狱卒说薛寺丞被召走了。 她走进关押着徐闵林的牢房,眼神漠然,好似随意的扫过坐在角落的人一眼。 “徐小姐。” “见过谢大人。”徐闵林神色平静,语气中竟也是轻松之意。 谢太熙点点头,站在牢房门外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徐闵林被看的心里发怵,嘴角不自然的笑也无法僵持下去。 这个谢太熙什么都知道,昨夜那大张旗鼓的架势仿若板上钉钉,即刻赶到御史府就来定罪。 “谢大人若是一直盯着女子发愣,这副失态模样免不得让人不作多想。” 她率先开口道,竟打破这安静的空间。 “徐小姐好气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竟然也镇定自若,谢某也不得不佩服。” 谢太熙也双目含笑,望向牢中之人也是自然万分。 “大人谬赞。” “也罢,徐小姐若真做过行凶之事,定然也不会如此刚烈不屈。” 死不承认。 “谢大人认错了,我一个小女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只愿谢家小姐一路走好,若抓到凶手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 死不悔改。 那谢婉是枉死的不假,可是因为她的存在反而使她的计划落空,她哪里还有别的心去怜悯她,只得说死的晦气,该死的人现在在家中仍旧安稳的活着。 徐闵林依旧面色不改,她那悲天悯人的神态仿佛在为无辜枉死的谢婉可惜。 面若慈悲心,心如蛇蝎妇。 “还得劳烦徐小姐在此等候,本官还要去尚书府哀悼谢小姐,就不作奉陪了。” “大人一路好走。” 仿佛主客颠倒,摸不着头脑。 徐闵林见谢太熙的身影已经远去,面色的厌恶恶心之感顿时涌上心间。 昨夜大张旗鼓将那一堆碎肉在御史府门前给她看也就算了,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扣押她来大理寺。 虽说她确保自己会安然无恙出去,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知道她买凶杀人,这对她未来成为三皇子妃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那此做文章! 三皇子必然也不会好声色对她。 谢太熙,此人行为愚蠢又莽撞至极,竟让她吃了这样的哑巴亏。 尚书府,一片静谧的哀悼。 除了尚书夫人已经哭到昏厥,众人皆默默做自己分内之事,不敢有其他言语。 谢太熙踏入正院,众多来客不由得多看一眼。 谢庭之亲自起身相迎,“你能来婉儿定能走的安心,毕竟凶手已经找到。” “谢尚书,节哀。” 谢太熙不言有他,向谢庭之行礼过后,由人引入上香。 她看着周围,又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香火。 “按理说你要唤我一声堂兄,不曾想还未与你有口舌之交,竟是永不能言了。” 她轻轻虚拜三下,插稳之后便看到后来人。 “谢大人竟也舍得踏入谢氏门庭来上香。” 哦,狗嘴的谢鑫。 “来日若你恶疾缠身,本官自然也能踏入你府来为你上香。” “你!你目无尊长!” “你放肆作为,见到本官还不快行礼问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和她谢太熙谈论尊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谢鑫脑子发热,竟觉得被小辈拿捏险些让自己蒙羞。 侍郎,侍郎又如何,她实在是目无尊长!他按辈分可是长辈! “当真是不懂规矩……” “谢鑫,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和本官谈规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官现在就能让人把你拖出去治个目无朝廷重臣之罪!” 你他妈真不要碧脸,这种情况下来添堵。 谢鑫一时间说不出话,旁边的下人大气不敢出,只得等家中主人过来。 谢乘韫闻声而来之时,只见谢鑫已经跪在地上,在棺木旁侧竟好似为谢婉守灵一番。 他眉头一蹙,不知这位叔父是何用意。 旁侧已然没有谢太熙的踪影。 “叔父,你……” “公子不必担心,我家大人说这位满嘴喷粪,在逝者灵堂内竟然也不分场合体统寻恤滋事,就罚他为逝者守灵,也不用担心长辈尊卑体统之事,大人罚他就是体统。” 有志刚正不阿,梗着脖子把谢太熙交代的话说出来。 “公子不必为他求情,我家大人说了,自称她长辈的人坟头草都比她高了,也就是这位不怕折寿,罚他为小姐守最后这两个时辰,谁也不能解令,当然若丞相大人和尚书大人发话的话当她没说。”有志继续补充道。 “若是解令也行,明日还得请他到侍郎府中跪上一跪学学规矩和尊卑。” 这下是谢乘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派人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看了眼谢鑫便离开了。 这位叔父向来与嫡支交恶,嫡支本就不喜。 这次倚老卖老竟然踩到了谢太熙头上,扣下一顶目无尊卑藐视朝廷的帽子,被罚在灵堂跪着守灵。 他们小辈守规矩,不代表谢太熙就守规矩,更何况人家也不承认自己是谢家人,哪来的攀关系的东西踩到人家头上作威作福。 哪怕长辈为谢婉守灵折寿…… 谢婉已经去了,折寿也不知是折谁的,要是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的话也行。 谢鑫想开口说话,便被有志一脚警号。 在人家逝者灵堂前大放厥词,不管不顾竟然要找麻烦。 谢太熙可不纵容,若不是有朝廷律法,这种人她想剐想杀也不为过。 她本来就不是生性纯良之辈。 夜中,书房内谢润之看着眼前的来人。 “你竟让长辈下跪为晚辈守灵……” “又不是我的,今日他不在这跪,明日就得在刑部里了,孰轻孰重看他个人造化。” 谢太熙不管,她径直坐了下来。 “你有话快说,我很忙的。” 第20章 肩挑大梁 谢润之倒是觉得有趣起来了,他也不过多拐弯抹角。 “你父亲可知把你改成男儿身让你如今无法无天来欺君罔上了?” “你倒是好眼力。”谢太熙一顿,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谢润之看不出来,或许在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谢润之面色沉重,不再言他。 谢太熙却轻松道,“我又不在你谢家里,担心做甚,害怕我与你在朝堂上作对?” “怕你站错队,圣意怎可轻易揣度。”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仔细着自己的脑袋就行了,你不必担心。” “我若放任你一人任性妄为那就是弃整个谢氏一派于不顾。” 谢润之当真觉得谢玉之生了个好孩子,一边撇清自己同谢家的关系,一边却又将谢家的事放入心里。 虽说是女儿身,但是这份才情,这样不输男子的魄力,是其他人最逊色的。 谢润之将前方的东西往她面前推了推,谢太熙顿感大事不妙。 她翻开眼前的东西,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和父亲的名字。 “你家族谱写我名干嘛,别乱攀关系啊。”这个老六真的是服了。 谢太熙站起来,手中的东西也好似烫手山芋一般被扬了出去。 “没大没小。”谢润之见飞出去的族谱,眼刀飞了谢太熙。 “还不快去捡回来。” “老头你使唤谁呢……” “你叫谁老头呢!”谢润之好似头顶生烟,听到谢太熙没大没小的称呼更是成功抓住了重点。 谢太熙好生一阵无语,被叫过来听他揭穿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还得被使唤。 她还是去不远处捡回来族谱,将它放置谢润之书桌上。 “所以你怕我被发现了然后皇上诛九族?” 原来是和整个谢氏挂钩了,怪不得瞧他这么紧张的样子。 “对,所以你不可以被发现。”谢润之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思绪感慨万千。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谢家要靠这样一个女子撑起来门楣。 “哎哟喂,那你得保护好我,万一我哪天想不开了去皇上面前自挂东南枝,你们一个都跑不脱了。” 她说什么?她要去皇上面前自爆? 对此,谢润之两个字。 不信。 知道谢润之不会信,谢太熙也懒得多说什么,说到底他这副模样肯定是会保全她的。 “你与你父亲大不相同。” “哦,哪里不同了?” “换作他我是半分瞧不上的。” “他招你惹你了?” 谢润之不作沉思,但依旧开口道,“谢氏树大招风,大邺世家三足鼎立,唯有谢氏人丁凋零。” “我看你家人挺多啊……” “都是草包,不堪重用。” …… 话说其他人知道你对他们是这么个评价吗? “谢氏忠君,从开国到现在大邺的丞相之位一直把持到现在,因为忠君,也未曾将女眷送入朝廷后宫,皇上其实对谢氏还是很宽容的。” 谢润之欲抬杯子喝水润润嗓子,却发现杯中已经无水了。 “没点眼力见……” 得,又挨骂。 谢太熙白他一眼,拿起茶壶走到他旁侧就开始添水。 “谢家本就人丁稀少,你父亲还不做事不作为,同家中断绝关系,将重任都交给了我,咳咳……” “这不是还有谢尚书?” “对,还有老二……咳咳……你父亲当真是一点都不作为,可怜你还有个痴儿四叔父,如此的谢氏一脉,再过两年就要被其他几家吞得骨头都不剩了,说到底还是你父亲不作为……” 谢太熙翻白眼,“我父亲都死了好久了,你就不要再编排他了。” “不过还好啊,他最大的功德就是生下了你。” “那也是他的功德,不是你的。”谢太熙说道,忽然转而一想,“你不会是想要我替谢氏卖命吧?” “什么卖命,说的多不好听。” “那是什么?” “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挑起你的责任。” 谢润之刚刚为了控诉她爹,喝水还不忘故作虚弱,此刻步入正题,到也是恢复得贼快。 “我只是个小女孩啊……” “没关系,谢氏的小女孩也能够担此大任。” 油盐不进! 此刻谢太熙唯一能给谢润之的评价,这位丞相大人好像无耻到了极点。 “我已经同陛下说了我与谢氏毫无关系……” “没事,陛下是不会信你的。” 老东西!有两把刷子。 “谢氏有你和尚书大人还不够吗?这样的荣耀你还怕撑不起来这个门楣?” 谢润之却稍稍摇头,“江山代有人才出,谢氏不可能永远都在我和庭之的佑护下出头,更何况剩下的旁支都是些不中用的草包,只会吃里扒外与外人互相勾结,还以为丞相这位置是世袭的呢恨不得我现在就驾鹤西去他们好来继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家的丞相之位的确是这个样子的。 但如果谢润之没了,目前能担当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武百官之首的谢氏能人还没有。 可见谢润之本人就很不一般。 谢太熙点点头,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那你要把丞相让给我呗……” “能者多劳,哪里让不让的。” 谢太熙觉得他是疯了,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出口。 她却好似气急败坏,同谢润之说不到一起去便离开了。 谢润之看着眼前的族谱,就是这个才能绊住她的手脚,让她做事要有所思量。 哪怕她只是个女子,哪怕谢玉之确实千叮万嘱不要她踏入谢家,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做事。 谢润之认为,她年轻有才,做事有勇有谋,又终归是谢家人,心软半分也未尝不可。 这不是妇人之仁,这是为保全之后那些作死的谢氏族人最后的保障。 尚书府慕客之处,众人纷纷不敢过多叨扰,多是到了一会便借其他由头离开了。 御史府不仅来了人,竟还有三皇子与之同来。 正好谢太熙还未离去,看着来人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徐闵意在得到示意之后,到灵堂之前上香。 她内心也不知是何滋味,虽说父母亲早已同她说清,可她还是认为是那新来的徐闵林做的。 此女对她平日里亲近有加,哪怕家中显出让她与三皇子成婚的消息她都没有半分不爽。 只当是家中需要,父母亲不舍得她才接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没想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大,竟是要自己的命才有所甘心。 徐闵意看着眼前,她是要来为谢婉上一下香的。 这不仅仅是谢婉替她枉死,若不是谢婉,恐怕此刻应该是御史府在为她举办丧礼了。 刘长垣却轻松至极,在大理寺见过徐闵林了,确保这个女人还是安然无恙便来了尚书府,正巧徐家大小姐也要来看这个替她枉死的谢婉。 他倒是同路,怕徐闵意听进他人的话。 第21章 欺人太甚 徐闵意看似在虔诚上香,眼眸微闭不知心中所想。 除原有的宾客以外,一声通报又打破了此刻肃静的尚书府。 “太子到……” 刘长垣这才提起精神来,本就是来装模作样看谢氏是何种姿态的,顺道找谢太熙那个杂碎不要揪着此事不放,已经给了他家一个面子,竟然还要关押着徐闵林。 现如今连刘长宣都过来了,莫不是见状他开罪了谢家,特意赶过来示好?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刘长宣踏入尚书府时,众人皆行礼叩拜。 只当刘长垣没听到,太子也不同他默不作为的礼数计较。 “孤替父皇前来慰问,还望谢尚书莫要太过伤心。” 刘长宣让众人起身,望着在前的谢庭之,也不由得感叹刘长垣真的是厚脸皮,尊卑不分也就算了,和他一个姓他忍了。 却也看到了徐闵意,这个女子来这里? 好家伙自己的人杀了人家女儿还来人家家里耀武扬威是什么做派? 人渣不如啊…… 刘长宣暗暗皱眉,朝中权贵自己心中有了大致的思量,这谢婉是不是徐迎忠家二女杀的什么过节也不清楚,但是牵扯到了刘长垣进来,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这个人渣总是有异于常人的犯贱能力,明晃晃跑到人家谢家灵堂,只怕死者已经在棺材里七窍生烟了。 “皇兄怎么也到这来了……” 刘长宣微笑,“自然是代表父皇的一片心意过来的,还不知皇弟你为何深夜匆匆前来,莫不是大理寺的事处理好了?” 夹枪带棒的,刘长垣嘴脸一垮。 “不劳皇兄费心,臣弟自然会解决。” “你还没见到谢侍郎吧。” “皇兄莫不是特意来找谢侍郎的?” “不,孤是代表父皇的一片心意过来的。” 刘长宣继续微笑,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此刻在刘长垣看来却是十分可憎。 尼玛是来看笑话的吧,这谢太熙从侍郎府到尚书府一路都见不到人! 虽说自己让大理寺的人对徐闵林好一点不要用刑,但不知为何,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甚至一个大理寺丞薛昱都不在? 他自然是不好自作主张擅自传旨,只得寻谢太熙先松口。 没想到一个个竟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下朝就都看不见人影! “如今刑部的人竟然都管到大理寺去了,臣弟也不知何时刑部侍郎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刘长垣阴阳怪气道,只当是谢太熙在大理寺放话不让别人放徐闵林出来,那为何那些东西还要说需要请示上头,甚至是刑部侍郎? 话音刚落,正堂中便进来一人。 玄色常服在夜色烛光的映射下越发让人看不清这一抹身影。 身形单薄而高挑的谢太熙此刻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不久前她刚刚过来给谢婉上香,还惩罚了谢家谢鑫跪拜守灵一事。 许多人都知道了,还以为她仅仅过来看一眼就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停留在尚书府。 “三皇子殿下竟不知刑部侍郎有何权力,要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下官不过正常抓捕犯人,怎么在三皇子口中却成为了笼络覆盖官职的权力啊?” 一口一个犯人! 她就是不改口,她要众人都听清楚这个徐闵林就是杀人凶手!哪里来的母仪天下的命格? 刘长垣要娶她,之后的麻烦事多着呢,皇家要一个杀人犯皇妃,那京中朝臣谁人不知? 只怕不是明面上的讨伐,各家门户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就足以让刘长垣娶徐闵林够一遭。 刘长垣眯着眼,听出来谢太熙话中有话。 这厮果真胆大妄为,竟如此同他说话。 刘长宣却笑道,“谢侍郎此话不假,王子犯法要与庶民同罪,如今种种证据指向徐二小姐,谢侍郎依法办事也是应该的。” 哟,还支持我? 家人你会说话就多说两句。 “还是太子殿下说的透彻,微臣只怕有的人昏头了,连大邺律法也不放在眼里了。” “大胆?何人竟如此狂妄不把大邺律法放在眼里?就连孤也要放在心里日日熟记……”刘长宣顺着谢太熙的话下搭,完全不理会此刻面色不善的刘长垣已经气急败坏。 “对啊,在此谁还能高贵得过我太子殿下!?果真是法外狂徒啊……” 二人一唱一和,竟让他下不来台。 刘长垣咬牙,早知道太子嘴贱,没想到碰上谢太熙二人一样贱。 徐闵意见到谢太熙,却不由得红了脸,湿了眼眶。 她也不知为何,这两日见到这个侍郎大人总是这样。 “若不是谢大人自己恐怕早已称为亡魂,定是感激他的恩德罢了。”徐闵意心中安慰自己。 看着谢太熙同太子一到堵得三皇子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莫名觉得畅快。 这个男子竟是这般不畏权贵,刚正不阿的! “呵呵,谢大人牙尖嘴利,本宫竟不知大人在含沙射影谁了。” “哎哟,先叫的狗必然是被砸到了,殿下不必惊慌,跳脚的狗多的是,下官可是内涵了一大把的人啊,有机会也让殿下来开开眼~……” 大胆! 放肆! 什么作为!? 刘长垣此刻拳头紧握,双颊涨红,太阳穴旁侧青筋暴起。 竖子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眼神好似飞刀,生生在自己心里剖开谢太熙将她碎尸万段。 话都说开了,就别不识趣还在这里惹人嫌了。 好好去大理寺诏狱看看你未来的三皇妃吧。 她这种人若是有母仪天下的命格我谢某人倒立吃屎。 谢太熙大笑,此刻宛若疯子一般,在夜中却显得极为突兀。 果不其然,刘长垣向谢庭之告辞,脚下生风离开了尚书府。 在他看来这位谢侍郎好似破罐子破摔,遇到谁都要呛两句,像一条不知死活的疯狗。 “放肆,真是太放肆了!” 太子竟然站在他那边,不顾皇家颜面执意辱没他。 心中越想越气,一拳砸向身后的随从。 不远处传来了谢太熙懒洋洋的声音:“下官说了皇子犯法,庶民同罪啊~” 怎么,本宫打自己的人解气也不行吗? 刘长垣踏上马车,快马加鞭让人赶紧远离这个令人心生不爽的是非之地。 而作为三皇子头号黑粉的太子与谢太熙二人却显得恭敬坦然,哪里还有轻飘飘的放肆感。 宾客都看了个笑话,只觉得谢侍郎果真如此狂妄,再有好歹那也是天家的人,竟如此不知死活。 纷纷在心里与谢侍郎划清界限,甚至也觉得尚书府的空气也不是那么的新鲜了。 若与谢氏走的太近,必定会被薛太尉和徐御史盯上,虽说谢家丞相还未出面,可一加一大于一啊。 不说徐御史是否会和三皇子结姻亲,就光三皇子背后的薛太尉也是一尊大佛。 思量再三,众人默默将脚下的距离与谢太熙拉开。 而徐闵意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她只是顺道才和三皇子一同过来,如今那人已经回去,她也不敢叫停多问。 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第22章 冠罪 谢太熙看着发愣的徐闵意,又想想扬长而去的刘长垣,那家伙似乎忘记带人回去了。 这个姑娘出自御史府,她自然同御史府不对付。 除了她家谢锦,歹竹出好笋啊。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孤无碍,待你先忙完这事,改日再来找你。” 太子这不紧不慢的性子,有时候又耍嘴犯贱,感觉是个矛盾体,却又显得不是那么违和。 总而言之,谢太熙得出结论:太子是真的欠,和皇帝陛下一样,是个明骚暗贱的类型。 “殿下若无要紧之事,可还能顺便捎得徐小姐一程?” 徐闵意心中一紧,他竟然还是在乎我的? 谢太熙反正想不到,自己就是不想摊上徐闵意这个麻烦,才顺便让刘长宣送她回去,没想到她竟然理解为担心她的安危而不惜恳请太子送她回去。 每个人的脑回路都不一样,她不理解也不尊重。 但是她不知道别人心中所想。 徐闵意刚要开口拒绝,没想到那微笑的太子却先开了口。 “孤有事需速回东宫,怕是无能为力了。” 刘长宣表现得很可惜的样子。 接着他又看向张嘴欲语的徐闵意,“想必徐小姐有专人护送,孤就先回去了。” 他闪得极快,谢太熙看花眼的同时竟然还觉得太子武功不错。 这不是一瞬间,但在当事人几方看来却是极快。 太子是懂怎么狗的。 当初徐家有意将徐闵意与他结亲,皇帝陛下都同意二人相处,只待不久就直接赐婚。 如今形势一变,他却避之不及了。 徐闵意倒是不在意,她原本心中就无意于太子妃的位置,这也是她允许徐闵林被接回来的原因。 可现在父亲告诉她,徐闵林要同三皇子结亲,就相当于徐家放弃了太子,要扶持三皇子。 她不喜欢太子,但是也不想要徐闵林好过。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徐小姐自己回去了。”谢太熙作礼,随即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她轻功了得,竟是不走大门。 徐闵意身边的丫鬟却是恼怒,“小姐来看望谢小姐原本就是沾了谢大人的光,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住嘴,谢大人岂是能容人议论的?” 徐闵意听到了丫鬟的话,却想的是谢太熙不能被人议论。 丫鬟悻悻闭嘴,除了涨红的脸此刻还未褪去颜色。 自家小姐的心思,她们这些贴身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上次从三会寺被谢大人救回来,小姐就茶饭不思,自此之后每每见到谢大人都不自觉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旁观者清,难道御史府的小姐还配不上刑部侍郎吗,谢大人躲避的样子可真难看,哪怕他仍旧清风霁月,在她们心中也照样是,呃,可憎的! 不知隔墙有耳的可怕,这时候有心人已经听到了徐闵意对谢太熙的异样情绪。 徐家可谓是同谢家不对付,都为世家大族,徐迎忠位同副相,底下的人就光盯着谢家薅羊毛。 “有趣得很喽。” 来人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却又好似自行隐匿在众人。 谁也不关心徐闵意是怎么回去的,反正谢太熙要回去看她家谢锦。 劳什子东西也来碍眼睛。 吩咐完有志留意尚书府的动向,谢太熙早已闪身回到了自家府邸。 “小姐怎么样了?” 春燕见是大人回来了,“小姐好多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在溃烂了。” 谢太熙点点头,“这两日你也累了,若支撑不住便去休息吧,府上会有嬷嬷照看。” 春燕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珠竟不受控制掉出来。 “奴婢不累,还能照顾小姐的。” “也要注意休息,我进去看看。”谢太熙说完便进去了谢锦的房门。 躺在床上的少女身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只有一件薄衫轻轻遮盖着。 她在发呆。 谢锦背过门,听到声响,刚刚春燕才送医女出去,回来这般速度。 谢太熙进来,看着少女的背影,便坐在门厅的桌旁。 “用饭了吗?” 她又忘记谢锦不会说话了…… 算了,这个没办法。 谢锦身体一顿,她无法言语,自然也不能表达什么,更何况现在的身体如今触目惊心,她更是动也不敢动。 只能装睡了…… 谢太熙不是没有看清楚,但想着谢锦内心惶恐,她上前去将床帘放下来,回头便去厨房问饭。 她可没吃饭,自己的身体要紧呢。 半夜偷吃也是常态,她公务繁忙常常如此。 唉,当时只觉得养一个谢锦没什么大碍,可是又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以后,又觉得大碍得很。 但是这也无妨,毕竟看她的样子是一点也不想回忆以前的生活。 “话说回来关在大理寺诏狱的那个女人,现在有没有被刘长垣要回去。” 薛昱被调离大理寺,她倒是差点忘了薛昱是薛家的了。 怕是薛峥的主意,让他不要掺和到徐闵林这里来。 刘长垣倒是知道了,可如今薛昱已经被掉开,他若是执意要徐闵林出来,只怕是大理寺卿就不同意。 大理寺卿可谓是男人中的男人,钢板中的钢板。 想从他手里要人,那不能够! 徐闵林就先好好待几天,反正刘长垣的手伸不进诏狱里面去,搞不好过两天还得来找她,她得同大理寺卿通个气。 啃了两口鸡腿,她眯了眯酸涩的眼睛。 还有俞扬的问题,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就从比部司提个人吧,郎中虽为四司之首,她也懒得让自己二司的人去接手比部司,一来事务对接需要时间,而来比部司本就同她不是很对付。 至于俞扬就夜晚酒后失足落水无人发现,捞上来的身体早已发肿泡烂,被河中鱼虾啃食个七七八八了。 “贱人就是矫情,老子还要替他善后。” 随便从诏狱提个死犯出来就是了,死一个郎中更不至于让他背后的人对她大动干戈。 只是没想到这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做,第二日便传来了刑部郎中失足落水并且惹得江边河畔失火的消息。 现任兵马司掌事的大司马广陵王祁刃,上朝参奏皇帝。 “俞郎中在江畔喝酒闹事,不甚引发明火,自己失足掉落水中身亡。” 谢太熙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据说祁刃手里还有人证物证。 只是皇帝陛下头更疼了,一个郎中都要在这种节骨眼上闹事,自己失足落水活该,用他的话评价来说:败类。 谢太熙听得眼睛抽搐,嘴角牵起来似笑非笑,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她都还没有想往俞扬身上放些罪名呢。 御史台那边不吭声,一是广陵王出面维护治安,二是俞扬的事上面放话了别管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陛下当时对程炯尚书说的是:你们刑部少出些败类。 程尚书汗颜,表示那都是莫须有的事,人家谢侍郎就不会啊,多么尽职尽责还尽业爱岗。 嘉庆帝一听也觉得非常有道理,转而决定那么就等秋后放榜之后再提人去刑部吧。 需要新力量!争做新青年! 第23章 谢邀~ 中秋望月之节,阖家欢乐之时。 徐闵林从大理寺诏狱被无罪释放,数日之前徐家执意要将她接出来,好在有刘长垣这几日忙碌奔波,伪造证据得好辛苦。 但徐家要拿谢太熙问罪,兴师动众夜登御史府前,谢家顶着朝堂众多舆论力挺谢太熙秉公执法刚正不阿。 刑部力保谢太熙绝无私心,当时事出从急,有这样的追溯方向是人都不能把凶手放走。 当事人不说话,反正她是不可能说出徐闵林是无辜的这种屁话来。 扑通下跪得神速,但只说事情还未查清。 刘长垣脖子往后稍扭看到的谢侍郎脸上面无表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悄然看向薛峥,薛峥也才开得口。 “这位谢侍郎虽事出从急,但是到底是伤害了徐家二小姐饱受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 哟西,谢太熙不说话,一直低头不语。 她想赶快回家和谢锦过中秋,至于这件事她以后再算账。 有谢润之给她善后她根本用不着多说一句话。 “太尉此言差矣,谢侍郎第一时间确认消息锁定在御史府,那也是贼人所误,莫不是觉得那人已被千刀万剐,故而查无从而定谢侍郎的罪?可怜我那枉去了的侄女……” 谢润之轻飘飘一句话,让众人都不出声了。 对啊,真正的受害者是谢家,人家只有一个女儿还去了,如今却要逼罪问责谢家人,到底是天理不公。 至于真相如何,上面让他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明面上的不多说。 真不真不知道,但感觉很假,更何况还有薛家和三皇子的插手。 太子也跟着帮腔,“儿臣认为谢侍郎的做法不无道理……” 哟西,谢太熙垂下眼眸,她以后再好好收拾薛、徐两家。 嘉庆帝大手一拍,随即罚了谢太熙两月俸禄,责令在其府邸思过三日。 巧了,中秋节就是休息三日。 “陛下贴心了。”谢太熙暗想。 虽然心里暗爽,转而脸上却一副受伤害不得志的样子谢恩。 啧,谢侍郎好像又开始装了。 祁刃余光看去,那人已经压下去自己上扬的嘴角。 一副全天下负了她的模样。 下了朝却不见人影,问过守门的宫人才知道谢大人已经火速出了宫。 丞相府下了拜帖,邀谢太熙回去相聚中秋。 她不去,去了看着谢润之的老脸就烦。 薛昱手书明日相聚,今日薛家团圆之际众人不得缺席。 她懒得管,狗东西屁事都干不成看着就烦。 太子下书过两日拜访,谢太熙拿着手里的帖子,打工人看到上司的信也很烦,想了一会她也堆到一旁。 “哟,广陵王也有兴致啊……” 她下一封便是大司马府的帖子,那个看起来和她一样表里不一的广陵王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一看,她原本兴致的脸拉拉了下来。 “今夜大司马府共同赏月,如若谢侍郎无空本王也闲的没事,定再去江畔街打捞一番有无重要遗漏。” 禽兽行为。 谢太熙面露无语,短短三行字她却好像看透了本质。 “什么东西,那把火还是你放的。” 她往案上一丢,拿起来下一份。 “侍郎大人不畏强权,用于斗争,乃我辈楷模,望邀于……” “现在的人约饭都那么随便的吗?” 懒得管,不过如果去大司马府想必还有更多更好的疗养药物,上次广陵王给的祛疤膏药已经用完了,谢锦的伤疤却还有好大处未曾治愈。 广陵郡人杰地灵,那盛产的药物真的是顶好的。 “唉,真无耻,拿捏住我的命脉喽哟。” 不要白不要,反正我们都是一丘之貉的东西。 下午用过饭以后,谢锦同她写:徐家小姐约我今夜去登楼赏月。 !? 谢太熙皱着眉头眯着眼,啊这? “哪个徐家小姐?徐二?”那个没良心的牲口? 谢锦:徐大小姐。 昂,那个麻烦精? …… 谢锦不知道谢太熙和徐闵意初识在当事人心里是十分不美好,只听到从她嘴里出来对徐家两位小姐的形容词是如此……放荡不羁。 “你若不想去就不去了,左右感觉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黄鼠狼的麻烦精,她才不想和徐家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她那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又知书达礼有颜有才,万一那个徐闵意不开眼看上了她怎么办? 她又没有那玩意,根本就很麻烦好吧。 啊不对,她对徐闵意又没有兴趣,真的会令人徒增伤悲的好吧。 谢锦不知谢太熙心中所想,虽是如此,可她私心仍想去看看。 她从江泾被卖流落到京中,一直都不曾刻意去打听过徐家。 那家大业大的御史府,世家大族却容不得一个女子。 “啊看你的样子你想去吗?那行吧,让有钱寸步不离跟着你,一步也别离开。” 谢太熙好似看出来她的纠结,好像自作主张替她做了决定。 “一步也太近了,三步之内。” 她可真贴心,连这个都想到了,美滋滋。 “你们去哪里?” 谢锦立刻写下:望月楼。 昂,那就不去大司马府了,就去望月楼隔壁吧。 谢太熙点点头,“你不要同她交朋友,世家小姐中就属她徐家小姐最不做人事。” ……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样子感觉侮辱到了谢锦。 “他家教育出来的孩子都不怎么行,你别被带坏了。” 谢锦哭笑不得,她这么多时日大致摸清了谢太熙的脾性,有时候胆大放纵,有时候又谨小慎微。 最主要的是,她好像真的是个嘴炮。 听到从她嘴里被批斗的人哪一个不是被批判得体无完肤的。 一文不值。 “你放心,不会有意外的,虽然她是御史府的小姐,可是你是侍郎府的小姐,她徐家有两个,你可是唯一的,比她们尊贵多了。” 呃,到底是头一次听到以数量论尊卑的,饶是谢锦也不知所措了。 谢锦立刻提笔:我知道了哥哥,你经常说的不惹事也不怕事…… 惹事我就替你杀了这些东西…… 后半句她没写,感觉大逆不道。 可惜不会说话,要是听到她叫哥哥也不错。 果然是歹竹出好笋,不过那又怎样,烂种已经去徐家了,她谢家的女儿都是顶好的。 谢太熙大笑,吩咐旁侧的春燕给小姐好好打扮,前些时日做的那几身衣服都去给小姐试试。 “知道了大人,小姐的衣服首饰已经很多了,不会不够用的。” 谢锦福身,回头拉着叽叽喳喳的春燕出去了。 “她倒是想去瞧上一眼。”谢太熙知道她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想看看原本属于她的家人是何模样罢了。 原本看起来断情绝爱的却不真实,这样非要看看才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不知道徐闵意是何用意,是否查了谢锦的身份。 她也得去看看,徐家的都是一肚子坏水,她就是喜欢以偏概全一概而论。 至于广陵王。她能出去就不错了,还去他大司马府,懒得。 也去望月楼看看。 第24章 望月楼 “广陵王不在宫中过节么?陛下肯放你出来?” “谢大人费心了,陛下让本王吃完饭自行滚蛋。” …… 果真英勇。 谢太熙抿嘴笑笑,随即不说话。 二人自望月楼下碰面,还未登楼谢太熙便开始寒暄一下。 广陵王这人挺奇怪的,但是她仍旧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罢了,有求于人的时候她向来能屈能伸。 祁刃目光端正,丝毫不理会身旁内心弯弯绕绕的人。 如果她打量的眼神再更加赤裸一些,他可能会反手就给她来一套分筋错骨手。 但是谢太熙武功貌似不在他之下,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会轻举妄动。 二人同登楼,望向圆心月。 谢太熙思考祁刃之余还不忘看向已在高楼上的谢锦。 大邺民风开放,女子平时都可随意上街游玩,更何况是各种节日,王亲贵胄与民出游也是常态。 至于治安的话,现在不是有大司马兼任兵马司指挥使,各路军队各司其职仔细巡逻。 “谢大人在看什么呢。” 在身后的人祁刃眼里看来是左摇右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换好听点的词要不是这人长得太过清风正派,真的就是鼠辈行为。 “舍妹在高处同人游玩,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谢大人不会选择在这地方是为了看护谢小姐吧……” 哎,你说对了,但是我不能承认。 “广陵王哪里的话,只是这中秋民间传统登楼实在是令人心生向往,同登楼的人……” 啊,说昏头了。 谢太熙戛然而止,忽而看向不远处的屋顶。 已经不是月色朦胧可以遮掩住的了,大国重节,举国同庆,夜间灯火阑珊,生生不息。 祁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来本王现在有事要做了,谢大人先请自便,本王晚点再来同你赔罪。” 说罢行礼便一跃而下高楼,这份不眨眼跳下去的功夫令人叹为观止。 “广陵王好叼的功夫,这高度。”她又往下望了望咽了咽口水,“我也是要分两次跳的。” 她独自穿梭在偌大的楼阁中,这座伟岸的建筑上承载着人们的寄托和祝愿,每个人都想登高楼看圆月,在团圆的日子祈福祷告。 这边谢锦同徐闵意见面行礼之后,却感觉徐闵意不同寻常的热情。 按道理来说她们并不相识,徐闵意这热情得过分了。 她应邀只是为了看看徐家人而已,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妹妹第一次来京中吧,谢大人放心你一人在外吗,怎么不同你一路前来?” 昂,哥哥的风流债啊…… 谢锦点点头,她也懒得多费笔墨和她说什么,手势她又看不懂,左右不过就是对牛弹琴了。 她和徐闵意是生得像的,果不其然徐闵意笑眼盈盈说她们合该应是姐妹才是,相貌都生的大致标致。 仔细看来那双眉眼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谢锦从前长期营养不良,又比同龄人看上去瘦弱小了一些。 “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但是我是极不喜欢她的,不像我和你一见如故,好似亲生姐妹一样。” 徐闵意只顾着同谢锦表达心中喜意,却不知谢锦这里只是暗暗嗤语。 这个女人是为了哥哥而来的,同她说这些所谓的体己话都是假意的罢了,自己不能言语也好,不用句句回应她。 丫鬟们侍奉在自家小姐左右,春燕倒是觉得这个小姐生的和自家小姐真的有好几分像,想来两人一见如故,小姐也可以好好放松心情。 只是看着徐小姐家的丫鬟,脸色确是不怎么好。 和笑眼盈盈的徐小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模样。 “妹妹同谢大人的情分是极好的,那日他独独抛下我要去寻你,我只当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却不知妹妹也身处险境……” !? 谢锦垂眸,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用意太明显了吧,这女人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是不是欺负她是个哑巴不能言语所以觉得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问了半天话题还是回到哥哥身上,只是她不知道徐闵林到底知道多少,因为哥哥说过了已经把她之前的事都摆平了。对外只说是远在奉下的胞妹,当时父亲去世将妹妹托人照顾,如今回到上京来寻他罢了。 哥哥是没有告诉过她关于调查她的身世,但是谁人都心知肚明,包括今日同徐闵意的见面也是哥哥允许的。 “你们兄妹一定感情很好吧……” 徐闵意话还没说完,近身而来的两三个男子便过来了。 为首的在听到这话以后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为兄同你感情不好?” 这样爽朗又熟悉的声音让徐闵意回头,看到来人之后又惊又喜。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还不允许我赶回来过中秋啊,这可是团圆日你舍得我在外面吃苦啊。”说话的正是徐家长子徐闵樘,他今日才匆匆赶到上京。 谢锦抬眼看了之后,福身作礼。 徐闵樘也回礼,身后的男子也作礼相应。 家中侍从说今日大小姐约了其他家小姐出门望月,徐闵樘这才赶到这里来,正巧遇到朋友些也就一并登楼。 “从外面给你带来的东西,今日回来的确实晚了。”徐闵樘从怀中摸出一只海棠步摇,他当时就觉得这和徐闵意是顶配的。 “云昌那边的女子都时兴这个,早在之前就买好了,想着回来送给你。” 徐闵意惊喜连连,接过兄长手中的步摇,忽而想到什么便开口道,“你单单只是为我买了吗?” 呃,这个嘛。 谁人不知徐御史家居然还有个二女儿,之前都闻所未闻。 不就之前那些个丑事搞得沸沸扬扬,知情人士表示那徐二小姐今日才从大理寺诏狱放出来。 哟西,这大公子好像挺偏心啊。 “就只有你的,那还能顾得上别人。”徐闵樘刮了刮徐闵意的鼻梁,笑笑道。 家中那个妹妹看起来心术不正,一点都不像自家妹妹乖巧可爱。 谢锦一直垂眸,反正她不会说话,哑巴就哑巴了,别人要是问起来也无大碍。 徐闵意却好似刚刚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谢锦,“谢锦妹妹,这是我大哥。” 徐闵樘也挠后脑勺,“今日原想着赶过来,这礼物也未曾带够,改日定重新为这位小姐奉上。” 谢锦连忙摇摇头,表示很没有必要。 众人大笑,这里有两个姑娘呢,虽说有一个是你亲妹子,可是送礼让人家另一个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于心何忍啊你。 “那倒是不必了,这些玩意她多的是,拿回去只会占地方,” 徐闵樘一愣,他是认得来人的。 家里修书到云昌给他,已经细细说了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也有徐闵意单独的书信。 于政他们不是一路,可是于情理他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 徐闵樘对于这个人没有多大的感触和了解,但是从父亲的书信来说,这不是一个善茬。 谢太熙到众人面前,轻轻将谢锦揽在身后。 “多谢好意,她有兄长。” 第25章 玉山茶与娇海棠 气氛极其诡异,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谢太熙一开口就打破了人家兄妹相聚的美好时光。 春燕看着心里雀跃起来,来人这么多好像自家小姐格格不入一般。 还有那个徐家小姐,三句话不离大人,饶是她再呆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又不是真心想要同小姐交好的人,她看起来也是不爽。 “谢大人同令妹感情深厚。”徐闵樘只得干巴巴挤出一句话。 “徐詹事也还行。” 就得到了一个也还行的评价? 徐闵樘看着眼前之人,他们是同届科举的考生,那个时候这人中规中矩,要不是极其出色的外表,恐怕让人难以注意。 那个时候这个谢大人的年岁在同届中算得最小了, 十五岁便中得二甲进士,这是多少庶族寒门读书科考得到的莫大荣耀。 他对谢太熙是有印象的,这个人实在太过出众,让人难以忘却。 同为官四年,徐闵樘身后有徐家,御史府,在及冠之年便官拜五品,现如今也是做到了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 他已二十有三,可眼前的谢太熙还未及冠已经是三品侍郎。 她身后还未有任何世家的支持。 若论能力,她绝对居于当初的一甲之上。 不等徐闵樘自己慢慢回忆,徐闵意倒是主动行礼,“谢大人好。” 谢太熙回礼,随即说道,“既然如此舍妹同徐小姐今日也游玩过了,天色太晚,我们还是要回去了……” “哎,谢大人说的哪里话,这才到中秋夜的前半场,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嘞,现在回府岂不是很可惜。” “对啊,我们好不容易遇到谢大人一次……” “唉,也是谢大人平时公务繁忙,自然是抽不出空来……” “今早鄙人送往侍郎府的拜帖,谢大人还未回……” !? 拜贴? 谢太熙这才抬眼看了说话的人,竹笼灯火下眉目温润,一身蓝色锦袍,仿佛藏入人群好似遮遮掩掩,细看又才识得仿佛惊艳才绝。 对此,谢太熙评价:装逼。 “这几位是?”对了,她认得一些人,但是还是特意问了客套话。 “在下新觐科举考生,沈江溶。” “同为考生,东河韩乔。” “江泾徐赫。” “刑部侍郎谢太熙。”自报家门哟,谢太熙不是之中年龄最大的,可却是最高位的。 “谢大人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次,就同我们一起游玩吧。” 谢太熙微侧身看自己护在身后的谢锦,“你想要同他们去吗?” 其余人则是都不约而同将双眼死死焊在谢锦身上。 谢锦:…… 她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如果她不想就好像违背众人意愿,他们的怨气怕只能将她淹没。 看出谢锦的为难,谢太熙又确实觉得自己把问题丢给谢锦让她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了。 她倒是没问题,只是怕自己心里会觉得徐家人倒胃口,但是这么一看的话那也无所吊谓。 毕竟自己还没有呕吐。 “那就感谢各位在节日之间肯赏脸同我们兄妹游玩了。” 这就是松口了,谢太熙确实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不自觉认为她真的极为出色,人中龙凤。 而被人认作人中龙凤的谢太熙私底下却是个卧龙凤雏。 至于有谁知道的话,那对方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比如……广陵王? 于是两个女子之间的游玩变成了七个人的出游。 不过这样的群体却并不显得突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有三三两两相约结伴同行的。 谢太熙又看向了刚才的房屋,想着广陵王只怕是一时半会处理不完,晚点再相约也能行。 众人皆相貌不凡,特别是谢太熙和沈江溶,二人仿佛都是一种类型的,但是细看又觉得意气风发的的少年郎们在这个年纪又都各有千秋。 徐闵樘右旁跟着徐闵意,旁侧则是韩乔和徐赫。 谢太熙同谢锦并行紧随其后,自己身旁也跟着个沈江溶。 丫鬟们被指定在地,待众人玩赏尽兴之后再一道回府。 除了春燕那个丫头,谢太熙让她今日回家去同家人团聚,这几日不用回谢府来。 中秋圆月已然全露,月光映射同灯火一起照亮夜中,仿若白日一般清晰可见。 “阿锦觉得这个怎么样?” 路过街头铺子,里面的珠玉宝石在烛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谢太熙带着谢锦进了去。 前面的人则是不知,只待发觉之时,身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谢小姐清扬婉兮,这木芙蓉玉簪很适合。”沈江溶察觉到谢锦的目光在那片轻扫过,只锁定在那支芙蓉簪。 谢锦点点头,随即又同谢太熙一道观看。 “阿锦若是喜欢那便一并带走吧。”谢太熙方才同店家说了两句,这时候店家从里屋回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精品木制匣子。 至于里面的东西是何模样,谢太熙打开,手指轻轻捻起一根做工精雕细琢通身剔透的玉色山茶簪。 “公子定制已经许多日了,如今小人这才看到,这物件同小姐通身的气质是相配的,可见公子的眼光确实独到。” 谢锦微微红脸,她又不会说话,也不能一直点头说啊对对对吧。 沈江溶却是看着谢太熙手里的玉簪,“谢大人品味非凡,这选女子发饰也是极好的。” 谢太熙举起来看这精致不凡的玉山茶,余光却瞟到了刚进屋的徐闵意一行人。 没办法,透过手指间的视野正好看到刚进门的徐闵意。 “你家的手艺我向来是相信的,明日会有人送钱过来。” 她细细看过之后便收进匣子中,连同刚刚谢锦看的木芙蓉也一起包了起来。 “没想到谢大人还对女子发饰颇有研究,这通体剔透的成色可不多见,虽是模糊却也见得那手艺了得,雕工使那花朵栩栩如生。” 韩乔开口夸道,只觉得谢大人看起来虽像天上不知人间的仙人,却透露出如此有人情亲近的模样。 这选东西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啊,他也不是瞎说话。 “的确,谢大人这可比我从云昌带给阿意的精致多了。”徐闵樘也跟着附和,他是没有什么审美,只是云昌那边女子都时兴海棠步摇,他从云昌回来也只命人挑选最好的。 也确实比不过谢大人亲自来定制一番,还带着谢小姐同来。 “我原见哥哥给我的是独独的,没想到还有如此精致的,看来哥哥一点也不上心。”徐闵意也帮腔道,她原只是句玩笑话。 谢太熙将东西放置店家手中,“徐小姐的那支也是极好的,若不嫌弃也请挑选一支,我一并让他送到御史府。” 开玩笑,我谢某人从来不画饼,当场就给你实现了。 不像某人~ 还改日重新奉上~ 徐闵意眼里溢出来雀跃,抬头看了眼自家兄长。 徐闵樘倒是点点头,这种小小心意也不能拒绝,若是他在为妹妹买的时候遇到这个情况也是会把对方的一并付了的。 这该死的人情世故啊…… “那就劳烦谢大人为我挑选了。” !? 啥?给你付钱就不错的了毕竟我要装逼,你还要我给你挑选? 谢太熙面带微笑,内心却犹如万马奔腾。 你这种人真的很没有边界感。 “既然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随即谢太熙扫视了一番,锁定一支镶嵌妃色海棠簪。 第26章 众人游 我管你喜欢什么,有就不错了。 徐闵意眉眼含笑,那虽不如方才谢大人手中那支玉色山茶簪,可这支也是顶好的。 而且无论是什么样的她都会很喜欢的,礼物不在于贵重。 对此谢太熙内心表示:要买就拿看起来贵的,她可没什么精力去给别人精挑细选。 本来就是做面子送不值钱的人情,顺便明里暗里阴阳刚刚“改日奉上”的徐闵樘一波。 可是好像对方没有领悟到,她好像对牛弹琴。 当然没有领悟到的并不仅仅只有徐闵樘一人,只怕是除了自己身边的沈江溶以外,这些白痴都没有听出来。 白痴中又除了谢锦,她不是。 她刚刚可是瞥到沈江溶在听到她说完话以后以扇遮面肩膀微微抖动。 众人出了那铺子,只见热闹的市街卖新酒祭圆月,热闹非凡的场景让人身心愉悦。 “阿锦,带上这盏兔儿灯,咱们去河水处放去。” 谢锦点点头,接过刚刚谢太熙停留下来挑选的燃灯。 其他人买了自己的灯,形态各不一,只是两盏兔儿灯,谢太熙买了一盏给谢锦,另一盏则在徐闵意手中。 接过笔墨写上自己心中所愿,便齐齐步行到江河水畔处。 河水上已经漂了许多盏燃灯,他们在水榭亭台一处,四周散开将手中燃灯放入水中。 谢锦见谢太熙坐着不动,把在手里的燃灯仔细端详。 她指了指谢太熙手中物,不知为何哥哥方才不题字,现在也不放入河中。 “送人的东西,你的放了便就当我的也放了。” 手中的圆月灯镂空中间,大体上看起来算不得多么精致,其实还有更多美观精致的,不知道为何谢太熙独独选择了这个。 送人还不送个好的呀? 谢锦看着这灯拧着眉眼,仿佛听见谢锦的心里话,谢太熙却笑道。 “礼轻情意重,若何事都要以虚价论高低,那便不是我要送的初衷了,单单是能遇到合适的东西送与合适的人就很难得了。” 话说的很好听,她好似忘了刚刚给徐闵意选头钗时假意思考一番实则看哪个看起来比较贵不出错就拿哪个。 其余人听到谢太熙和谢锦说的话,心中也不禁纷纷感慨。 怪不得许多人都夸赞谢大人,这种境界的谢大人又岂能是俗人可比。 沈江溶嗤笑,刚刚谢大人目光并没有在认真挑选,只得向那支成色极好的妃色海棠簪看去。 怕是觉得徐闵樘送那支海棠步摇让他觉得徐家小姐是钟爱海棠花的,她这才照猫画虎指了海棠簪。 不过徐家小姐是不是喜欢海棠花有待商榷,反正左右看样子谢大人是漠不关心罢了。 “不知大人这燃灯要送与何人。”韩乔嘴快,他也挺好奇谢太熙送的对象是何许人也。 “天黑路滑,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谢太熙淡淡笑着说出这句话。 哦,好吧。 韩乔只得自己闭了嘴,自己确实问的太深入了,人家和自己什么交情也没有,还是朝廷重臣,自己这样的话已经属于逾越了。 谢大人笑里藏刀,还是不要多嘴才好。 河中还有花船,灯火阑珊处尽是亮眼之色。 众人要了两条船,同登远处尽收两岸人家。 谢太熙站在船头,夜色撩人,河中有风拂过,她的发丝在肩膀处微微浮动。 谢锦在船舱内透过窗户观赏岸边景色,同条船上的还有徐闵意和徐闵樘。 方才徐闵意拉着徐闵樘紧随谢锦后进入这条船,将原本七人中三人行里的沈江溶落在原地。 那三人只得在一条船上,三个男子倒是无妨,夜观暮色也算得在上京之中的雅事之一。 “谢大人虽像谪仙一般,可到也是平易近人呢。”韩乔看着另一条船站在船头的谢太熙,她好似一尊精雕玉琢的雕像被人静静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专注着前方。 徐赫却轻笑道,“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能看出来是仙人一般的人物想必也只是煞有其表罢了。” 剩下的沈江溶倒是没有开口,只是又抬眼看了仍一动不动的那人,却好像怎么也捉摸不透。 不过他能肯定的是,这谢太熙确实并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物。 “徐赫兄不会是还在介意谢大人之前抓捕徐二小姐的事吧。”韩乔只心直口快说出心中所想,毕竟此时大家都默认了谢太熙已经归属谢氏,而世家大族中并不对付。 “这具体的事我怎么知道,徐二是我不熟识的,能不能做出谢大人口中的事我更多觉得的是莫名其妙,只怕祸从口出,我们都不多议论此事。” “听说那徐二小姐从小就被送去了江泾,怎么徐赫兄却不认得。”开口的是沈江溶,这倒是他心中的疑惑。 “她去江泾之时才六七岁岁左右,我同她只不过见过匆匆数面,听我母亲说好似开智得晚,从不与人开口言语。” 这倒是真的,徐闵林被送到江泾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上京说了好生照看便是,可是后来多年之间上京也不闻不问,但这徐赫就不清楚了,他在徐闵林来了不久之后就被家中送到上京求学读书。 他同她也不熟识,甚至只在小时候见过两面便到如今。 “听说今日她才从诏狱出来,还是得了谢大人的应允。”韩乔凑上来道,原这样看来谢大人同徐家并不对付,可不知这徐闵樘和徐赫竟然还能同谢太熙出游,甚至那徐大小姐在谢大人面前也异常的活泼好动,好似徐二小姐的事在他们这里看来影响不大。 甚至没有影响。 徐赫皱眉,这里牵扯到了家族之事,他还记得那徐御史痛骂谢太熙的样子,徐氏已经传言更与谢氏不合。 “她只不过是一个刑部侍郎罢了,那大理寺还有各卿执政,哪里能轮得到她去同意允许了……” 不是,你从哪听说的非要得到谢太熙的允许? 这样显得好像徐家被谢家踩在脚下低人一等似的。 徐赫面露不悦,只觉得韩乔虽平日说话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可此刻正是这种没有恶意的问题让他感到一种真挚又窒息的发问和作答。 沈江溶平静地听着二人的话,心中的思索却并不停歇。 他倒是听到过传闻是徐二小姐买凶要徐大小姐的命,只不过那谢家小姐倒霉,那日同徐大小姐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二人年纪相仿身姿不差,贼人给认错了才误杀了谢小姐。 至于什么徐闵林从江泾回来就买凶杀徐闵意的原因不得而知,想必徐家也没有让人透露风声,但看着那兄妹二人对待谢太熙的态度,想必传言大多为真。 更何况谢太熙救了徐闵意一命,那日在谢尚书府时的行为已经影射了一些细枝末节。 “那三皇子看来对徐家,特别是徐二小姐的事颇为上心啊,听说还去诏狱看望徐小姐多次……” “这……也算得她命好,把她从江泾接过来就是三皇子殿下的指令。”徐赫看了周围后便轻声说道。 韩乔一见有不为人知的事能听,他也往徐赫身旁挪了挪,好像掏干净耳朵就能够把徐赫要说的话听进五脏六腑去牢牢刻住一番。 “上京这边说三皇子殿下要求娶徐二,恐怕不久之后她就要变成三皇子妃了。” 第27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众人先后告辞,谢太熙同谢锦一路回到了府上,细细叮嘱她喝点热汤再睡免得受风寒。 她同祁刃的约定还未履行,一路返回到那望月楼时人已经极少。 这月亮当真是又大又圆润,仿佛一下子被人拉近,悬挂在正中,这样的光景委实不算多见。 谢太熙独自倚在靠栏上,又借着月光俯视下面的景色。 “他最好不要是一个言而无信的狗贼。” 话音未落,她身后响起来的脚步令她有了警觉。 那落音并不算大,可是她耳力极好,早就听到有人在缓缓靠近。 寒刀反光,那抹亮光一瞬间刺进她的眼。 谢太熙仍旧不动,蓦地将屋檐上方的红绸扯下来,她手扶着柱子从高楼跳了下去。 仅仅只到下一层,她便看到了来者不善,这数量而言好像对方还挺看不上她的。 “没等来广陵王那货倒是招来了这些不干净的腌臜货。” 谢太熙近处摸掉一个,一脚挑起地上的刀上手。 没办法,她没有带兵器的习惯。 每次都是打得人家爆装备散落一地她才捡来用。 好在她不挑,什么兵器都能够耍上两招。 杀手见已经被发现,也不蹑手蹑脚偷摸靠近,更明目张胆直冲谢太熙去。 从高楼一层一层打到下面,谢太熙人已经解决一半,却又看到四面八方冒出来更多的人。 “好无语,广陵王这兵马司指挥使怎么当的,这治安还是不行啊。”自己嘴里嘀嘀咕咕,手上却毫不手软。 她越杀越兴奋,拿刀的招式更是越耍越溜。 七七八八的都是一身白衣在一片黑影中来回穿梭,谢太熙招招死手,她现在是没有要留人回去审问的意思。 杀了一波却又来一波,好似循环往复杀都杀不完。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谢太熙精力却仍旧不减,招招生风,也算是对方看的起她,派这么多人。 祁刃带人赶到之时,只看到那人站立在望月楼亭阁顶上,身边还有人虎视眈眈,她在顶上提刀挑起想要上来的人,一击毙命之后径直将尸体飞踢向又上来的人。 从地上到每层楼都尸横遍野,祁刃皱着眉头,兵马司的人早就上去将人一一挑下。 “谢大人,本王来得不算迟吧。” 祁刃找个好地方坐着,那个角度正好能够尽情欣赏谢侍郎的风光。 这身姿,这杀人不眨眼的架势。 “……” 谢太熙落身到他身旁时,看着眼前这个装逼的人,要是她不返回就不会遭受这一顿了。 晦气。 “王爷来得正好,人都已经七七八八了,王爷快点收尸吧。” …… 不知道该怎么说,广陵王心里在想什么,谢太熙可不管不顾,说罢便要回府去了。 “谢大人这是要去哪?” “身上都是些腌臜玩意的血,不干净得很,回府上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再来。” 她回去可就懒得过来了。 祁刃也点点头,一副肯定的样子道,“既然如此,谢大人就随本王回大司马府吧,侍郎府过远,怕夜深风高大人感染风寒。” 谢太熙原本提脚的起势仿佛瞬凝在空气中,半晌她才转过身,眼睛上下扫过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的祁刃幽怨道,“啊这,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太好。” “我感觉不太好。” “大司马府还比不得你侍郎府吗?” 哎哟喂,你走的是这个风格啊,你以为很霸道我很爱吗。 这么说来你住皇宫的时候怎么不邀请我去洗洗澡。 “自然是能比得过的,下官小小侍郎府哪能同大司马府相提并论,王爷折煞……” “那就速速跟上。” 祁刃已经走了,没有给她半点迂回的时间。 “大人,请吧。” “哎你看起来挺眼熟……” “小人是荆岳,您见过的。” 哦,当时给他免费上课的那一个啊,当初人家来给自己报信自己还打了人家一顿呢。 想到这里谢太熙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哎哟,自己这暴脾气啊。 到大司马府时,府中已经准备好沐浴汤水,还有贴身干净衣物。 外衣那烟染灰色上的烫金印纹以及那上面的图色走线,让谢太熙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权贵滔天啊。 有些东西有价无市,反之亦然。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你们都下去吧。” 谢太熙支走所有人,在浴桶里面快速清洗了下就出来了。 开玩笑,她可不会在别人的地盘掉以轻心嘞。 擦干身上的水渍,谢太熙仔细将束胸布缠上一圈又一圈。 “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还是放松一点好,生活已经这么步步紧逼,她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的好。 这么看来广陵王还是有点人品在身上的,她沐浴的时候四周空无一人,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她除了听到风声树叶其余并没有人的声音。 上梁正了下梁自然就好了,大司马府的仆从都非常自觉啊这么看来。 目测这件衣裳应该是广陵王新衣服,这摸起来一看就没有穿过,新衣服褶子边像一片锋利的刀刃,还需要人细细拍打松散些。 “大人,王爷有请。” 谢太熙踏出房门,这才有眼尖手快的小厮快步到她跟前。 她在灯笼烛火中被引到了书房,踏入里面却不见祁刃。 谢太熙皱眉,拦住准备要出门去的小厮,“你家王爷呢?” “回禀大人,王爷在审查犯人,片刻就到。” 得到这样的答案谢太熙也觉得言之有理,既然广陵王能放她进书房,想必这个地方是没有什么重要机密和私人秘密可言的,她就放心大胆到处看了。 她被案台上的书信吸引,没办法,那只拆封了一半的书信真的很勾人心魄,半截在外,那么厚一沓子。 她真的挺想看的。 但是她有道德,有操守! 克制住自己的目光,谢太熙转身抽了书架上的一本书,不看不知道,越看越奇怪。 这书背后没了好几页,连书皮也都残破不堪。 最重要的是,上面笔走龙蛇的注释那字体竟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想不通难道广陵王那武夫也同她一样文采斐然吗,字迹已然和她有卧龙凤雏之姿? 书的内容谢太熙还未翻看仔细看,就已经听到脚步走近,她又顺手将书塞回原位。 “见过广陵王。” “谢大人免礼。” 祁刃在案台边轻拉出坐台,又将主位的坐垫一并放在上面。 他示意谢太熙坐下,自己也回到案台前。 “你看过那信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人家品德高尚着呢。” 祁刃想翻白眼,但是还是顺手将那信递给了她。 “太子殿下的信,我全都看过了,这原本也是关于你的。” 你都看过了怎么还有一半塞回去了? 谢太熙心中疑惑嘴上却默不作声,她到是要看看什么信还能有关于她这么厚的一大沓。 “怀仁哥哥…… 这谢大人果然是表里不一,老三都气得跳脚,相较于其他而言,这才是孤觉得最有幸福感的事。” 救命! 你们要不要看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第28章 黑吃黑 无视谢太熙满脸黑线,祁刃见差不多了才将信折好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白纸黑字逐渐化为灰烬。 那跳动的烛火也摇晃不自知,光影处又衬得祁刃棱角分明。 “王爷给我看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拉下官上太子殿下的贼船?” “这不好说,全凭你自己的良心。” …… 谢太熙笑的很扭曲,她觉得自己已经面容平和了根本就没有生气啊。 “下官怎么会没有良心,下官满满的大大的良心,广陵王言重了。” 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漫不经心的狡辩,明白她只是过嘴瘾而已。 “谢大人别装了,你当我是冤大头?” 这下就轮到谢太熙不解了,虽说这么多时日两人也有点往来,但是他们也不是很熟啊,泛泛之交而已啊。 “王爷说的哪里话,下官怎么听不懂?” 她是真的听不懂啊喂。 眼见此,祁刃才轻笑道,“这世间竟还有谢大人听不懂的话。”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你话里有话? 谢太熙心里已经把他骂了千百来回合脸上依旧呈现出恭恭敬敬,没办法,他还是挺权威的。 “认识这么久谢大人依旧左一口右一个广陵王的,听起来也是十分生疏啊,仿若我们之前一起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影一般,谢大人还真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呢。” !? 我们一起经历了什么你告诉我?一起杀过人一起放过火? 这能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我看你虚假的不行别是有所图谋。 谢太熙也不含糊,拉近关系嘛,人家广陵王都开口发话了她也不能不识抬举。 “那既然如此,下官就厚着脸皮了。” 且待我脸皮厚上一番,定叫你心满意足。 “刃哥~” 祁刃目光惊恐,他瞪大双目好似见到恶鬼缠身。 “早知道你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物,未曾想到这口味也是异于常人的独特,你竟好断袖之癖!” !? 谢太熙却大笑道,“莫不是下官方才幻听了,脑子里却还记得王爷说我是个冷冰冰的人呢,也不知眼下将王爷的支离破碎的心捂热了没有。” 竟是叫她摆了一道了,祁刃暗暗咬牙,面子里子都是个人自个儿挣的,只当是个玩笑话却不曾想谢太熙也能够放下身段猥琐发育起来。 可人家谢大人心里怎么想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不是,但胜于为人变态,装相也便是个中高手。 见谢太熙笑得灿烂异常,这番做派祁刃内心也暗暗有数。 左右不过就是拉下一点面皮来,只当对方底线在他认知里一低再低,若要说到装相作妖,他自生长如今也算见的不少,在此可万万不能被这厮比了下去。 他自然是做不出扭捏模样,脑中却回忆着方才那谢太熙已经掐着嗓子好似变了声一般。 “我表字怀仁,你称呼二字即可。” “这可如何使得啊,你说对吧怀仁兄。”谢太熙却心口不一,随即也自报家门,“我自在惯了,表字却不曾取得,先父在世时在家中唤我小字嘉,你便叫我谢嘉吧。” 祁刃只当没见到她那眼珠子滴溜转,仿佛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若不是有这么一张脸顶着,说她有那作奸犯科之心也不为过。 果然啊,还得是有一张好颜色的皮子,脾性大时也能见别人多担待着些。 “殿下问徐家若真要同三皇子结亲那当如何。” “你这话题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快说。” “还是个急性子。” 祁刃放下手中的折文,“现下三皇子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只怕是会大有动作,太子殿下这边也是火烧眉毛。” “结亲的话就结呗,你还能拦着人家不让娶不成?”谢太熙可不管那货要同谁结亲,只不过心底都想过了,皇帝陛下心属太子殿下,论嫡长论宠爱,只怕太子都是独一份的。 哦,她倒是差点忘了,七皇子殿下和九皇子殿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不过在这风波里其余人对那二位并不看好,论身份位不及太子,论势力不及三皇子,只当他们是天家的人有一颗争一争的心就算了,至于非要说出这二位有何长处。 谢太熙心想:文不成,武不就。 败类。 只是皇帝陛下面上宠爱九皇子异常,一小股势力还妄图觉得他倒是有那个能力同上面的兄长一争高下。 人心嘛,都是给吹膨胀的,他日日听的多了自然也觉得自己有那经世之才,听说那策问之时还信誓旦旦要将大齐打到王朝中心去。 皇帝陛下也只是夸赞着我儿有雄心壮志来日必成大器。 只是不知道这大器晚成,还是成不了就不得而知了。 年纪小,那心智也不成熟,耳根子又软,只怕几个哥哥都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你可知那徐二小姐是何来路。” “怀仁兄怎的问我,我可不是……” “别装,快说。” “早年给送到徐家分家去了,不知道刘长垣哪里听来的传闻,一心认定她有那陪伴帝王紫薇星的宿命,可不觉得就是天选之女吗。” “竟还有这传闻……”祁刃也确实准备派人去查,可转念一想只怕这谢大人已经将人家底摸得透透的,哪里还用大费周章花上大把时日去查。 “她倒也生得有那面相,只不过面和心不和,左右也不过只是个蛇蝎美人罢了。” “这样的传闻三皇子竟也会相信,只怕其中大有门道。” “这若有所求,必定要有所图谋,既有所图谋自然是要准备得万中无一,他如此保证,只怕也是自己费劲心思求证过来的。”谢太熙说得不假,这其实也不是传闻,只是刘长垣特地找人算出来的。 “只怕是有人指着一条狗道得它者得天下,有心之人自然会偷摸将它掳去好生供养起来,若起了那个心思逮着门数也要试试水的。” 祁刃听她这比喻也觉得可笑,“就怕不知道他老子娘也是否能得到这般待遇。” 此话一出倒是惹来谢太熙一个白眼,“竟不知怀仁兄是那种见物思人的,一条狗过得好些便能想到他身家父母了。” …… “我确实错了,眼界心胸却还比不得你些。” 这般话语却让谢太熙暗自较劲,她向来也不是良善之辈,左右听到有人见到那活宠吃穿皆比作人就托起家中亲人来。 也不见得他有什么作为。 人家能喂活宠如此金贵,家中定也是会打点得当,哪里轮得到别人置喙。 若是自己馋了羡慕了就去排队赶上门去,在一旁酸溜溜散发着恶臭就不惹人喜。 “怀仁兄严重了,我也只是觉得凡事都得讲个理罢了。” 祁刃却点头,“你所言也不假。” 话还得到正事上来,“如今三皇子要娶谁本就与我无关,只是先前结怨颇深,我又不同他道,这件事我也定不会让他顺利如愿的。” “莫非你已经有良策?” “倒是算不得良策,全随心所欲罢了。” 她要白切黑,黑吃黑! 第29章 心思 这要有人说嘛,私自办事起来,若事情进展顺利且无人抓住把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但凡一事未成又惹出诸多事端,惹火烧身却还需得后人来接手这个摊子,恐怕多少人都不会满意的。 中秋夜,虽皇家规矩各个都在皇宫中用过晚膳,可这一路上来,竟是宫门守卫放松了不少。 刘长垣同徐迎忠共在主位坐着,一旁的徐闵林只道是给来人煮茶倒水,也确实是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可她才从牢狱中回来,那身子骨瞧起来也是单薄得很,虽说不曾吃过皮肉之苦,但也是身心倍受煎熬。 实属丢人现眼,偏偏他们却还弄不得她出来。 所有人都将这一笔账算在了谢太熙乃至谢氏头上。 刘长垣见她低头不语,只专心做好手中的事,也只轻说了一句让下人来就好,自己修养身体最为要紧。 “殿下无须担心。” 徐迎忠虽不知这刘长垣为何执意要迎娶徐闵林,可眼下局势来说,这对他徐家而言无异于是同三皇子党绑定在一处。 这倒也不失时机。 “那谢侍郎竟是目中无人,想来是攀上了谢氏。” 刘长垣点点头,却还说道,“本殿下看来恐怕不仅仅是谢氏,这处应该还有太子的手笔。” “太子殿下?”徐迎忠倒是未曾联想到,毕竟谢氏不站队已经是许久以来默认的,如今占一份想来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这太子殿下何时来的手笔,也罢,左右徐闵意嫁不进东宫,他自然同太子不会有什么。 刘长垣当然不会提那二人呛他那事,只当是一丘之貉罢了。 都是皇帝的儿子,都有继承大统的资格,更何况太子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他当然也是要争一争的。 “他当然是想争取谢氏的,也恐得让他有这个时机钻了空子……” 话音未落,徐闵林煮茶的手抖了一下,倒是让那一匙茶水浇在桌上,惹得刘长垣和徐迎忠四目齐齐投射。 徐闵林立刻起身来,跪在刘长垣身前,“小女一时失手,惊扰殿下。” “乡下养出来的丫头,这般不知规矩教养,还请殿下莫怪。” 刘长垣倒是没什么要说的,在他大是大非的观念面前,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他动怒。 他轻轻虚扶面前的人,目光也是柔和不假,“无碍,你原本就身体不好,就别再做下人的活了。” 虽说活可让下人来做,可是徐闵林这番姿态也是存了让三皇子看着悔错和吃苦了的心思。 她知道三皇子对这件事来心里不喜,却面色依旧,只是单单问了两句便再无下文了。 “能为殿下煮茶,是闵林的福气。” 徐迎忠也只是道,“小女愚钝,也就只有在这些上下功夫了。” “原想着在中秋夜向父皇请旨赐婚,不曾想到却发生意外,恐怕短时日内都不能向父皇请旨了。” 废话!京城的这些上到世家新贵下到市井百姓可都在议论这这桩错杀案件,都已经知道了徐家有个二小姐。 特别是那日晚谢太熙将那碎肉还有滚下来的人头公之于众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就算不是徐闵林她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更何况这件事还真的是她做的! 他怎么敢在这时候向父皇请旨赐婚?这样的一个女人,皇家怎么敢要这样的儿媳。 刘长垣轻笑着又扫过徐闵林一眼,其中蕴藏的深意不言而喻。 蠢货,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为除掉徐闵意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这些时日有劳殿下费心了。” 等刘长垣走后,徐迎忠的面容却变得冰冷,全然没有了皇子殿下在时的善意。 “虽不知殿下为何看中了你,可你确实对闵意有杀心,你别当我们都是好糊弄的。” 徐闵林扑通一下跪在他身前,“父亲,这事不是我做的……” 还未等她说完,一个巴掌便首先落在了徐闵林脸上。 “事已至此你还在抵赖?若不是你做的三殿下又何苦费心费力?” “我害姐姐又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这样做?” 徐闵林也是抬头双眼直直看着徐迎忠,她不承认。 有些事的确如此,只要打死不认,那么自己好像就永远占据地位,只要自己说了没有做,那么同别人辩论的时候也是振振有词的。 即使她做了,那又怎么样? 徐迎忠怒目圆睁,又踢了她一脚,“孽畜!” 徐闵林被这力道给踢得向后仰,左右她对徐家人也没有心更没有感情,这也只当是个跳板罢了。 “父亲!您息怒……” 进来的徐闵樘眼见着这一幕充斥着他的脑子,急忙快步到徐迎忠身前,拉住徐迎忠衣袍。 “孽畜。” 如此不重手足之情!这才刚被接回来没多久就要对自家姐妹痛下杀手,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她丢到池子里溺死。 徐闵林依旧紧紧咬牙,“女儿没做。” “你别说话了,先下去好好休息,请大夫看看身体有无大碍。” 徐闵樘说罢便示意屋内的下人带她出去,眼见着只剩下他和自家父亲,他也才松了手。 “父亲,真的是三妹妹让人……” “不是,她未曾做过。” “可父亲为何动怒。” 徐迎忠平静下来,只是冷声道,“自然是因为别的事罢了,你也让闵意无需多心。” 徐闵意多心与否,这早就将这事挂在徐闵林身上了。 今日吃团圆饭她倒是看到了,恐怕在大理寺受了不少,那股子装模作样的精气神更加做作。 谁能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有好脸色,她徐闵意不用扪心自问可做不到如此大度。 她可不是吃素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小姐,什么手段没见过。 至于徐闵林的动机,无非就是宠爱与否,又或者前程锦绣。 “什么地方来的下作东西!” 若非她此刻心系谢太熙,即便如此她也要徐闵林好看,可要是真的弄死了她,只怕自己要么嫁入东宫,要么替她嫁给三皇子。 嫁给三皇子又如何,左右如今都在御史府,她还愁没法子收拾了这个贱人吗? 只是她细细回味今日游玩,想着谢太熙的妹妹内心也暗暗不对劲,已经暗暗打听过了,之前谢太熙根本就没有什么亲人,只是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个妹妹,对外也只是说年少时放在别家养着,近日才接了回来。 可是无论如何再打探,却是不知道了,仿佛谢锦这条路被人堵死了一般。 想到今日谢大人对谢锦的态度,倒是多少有些疼爱的,这点与自家的兄长看起来半分不假。 左右不过同谢锦拉近距离,她心又不在谢锦身上,看那姑娘也不会是个有心机的主。 还是个哑子,这一点也让人放心不少了。 第30章 探花郎 谢太熙近日来摊上个麻烦,她陪同谢锦去浮光寺之时,路边有家马车陷入泥坑,饶是费多大的劲却也拉不上来。 黄泥路又打滑,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加浸湿土地。 那日回程之时,为了催促前面的马车她便喊了有志过去帮忙,没想到有志那个家伙竟然把人家马车给抬散架了! 马车里的小姐当时受到了极大的惊恐,与其说惊恐还不如说是不可置信。 那顶面顷刻间塌下,仿若脆皮一般爆裂开来,四面通风漏雨惹得谢太熙咧着个嘴不知所云。 她当时还掀开自家帘子看了两眼,原本是薛家的马车本不多加干涉,只是那条小道却只够一辆通行,这都堵了个边。 有志那一身力气得到了释放,只不过下场就是她不得不拖上了那个坐在马车底皮上四面透风漏雨的小姐。 “我叫薛保月。” 是谢锦同意让她上来马车的,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又显得更加狭窄了起来。 加上薛保月被小雨淋得不算狼狈但衣物也润湿了,只会更加贴服在身体上显出玲珑曲线。 谢太熙很自觉拢过毯子给谢锦盖着,免得被别人的湿气沾染,自己则是下了马车,拿出随行的雨伞到原属于赶车的有志位置上。 谢太熙原本是骑马来的,只是看到下雨便进去了谢锦的马车里。 这姑娘真的是,也不看看这么个地方还有外男,这也敢进来。 至于有志的话,马儿就留给他吧,慢慢看着那一堆飘零破碎的马车架发呆去。 谢太熙觉得自己像个老黄牛,给薛保月驾车到太尉府时,原属于谢锦身上的毯子被那女子披了出来。 她对薛、徐两家全无好感。 回到府上,她义正言辞对谢锦道,“阿锦,以后不要随便收留阿猫阿狗,有的也有可能是毒蛇猛兽。” 谢锦也只是点点头,原来那位小姐是薛太尉家的,如今的形式哥哥也同她浅浅言语过。 就是一句话,谢家同另外两家很不对付。 待殿试放榜时,榜下贵胄络绎不绝,全然等待着看今年新科进士,各家门户已然是准备好了榜下捉婿。 “少爷,您中了榜眼。” 小厮从人群中挤出来,振臂高呼道,吵闹的人群中有片刻安静,随即看向榜眼位置。 沈江溶。 有眼色的已经跟着小厮过去了,只是这新科状元却让人不知从何说起。 按理说经过先前的考试,大家都对这最后的殿试排名有着莫名的预警,只是这新科状元可眼生得很。 新科状元:周全。 新科榜眼:沈江溶。 新科探花郎:赵屹。 谢太熙接到消息时,也只是诧异一会,沈江溶是板上钉钉的人,她之后倒是了解了不少,只不过这状元郎和探花郎倒是有所出入。 三位一甲进士打马过街,将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热闹拥堵的长街两侧挤满了人,争先恐后将头往外探去,想要一睹风采。 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少年人功成名就,多年来的苦读都已得到圆满。 阁楼上的谢太熙同薛昱向外看去,当真是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探花郎果真是探花,这身姿不差,那张脸也果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谢嘉你是不是没文化?有你这么形容吗?” “我没文化?我当初可是二甲第三!” “你作弊了吧!” “我去你的!” 二人的吵嘴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场子随着队伍的移动而逐渐远去,只剩下在原地的人言语着。 “我的天爷哟,这位探花郎果真是惊为天人啊。” “才华不才华的我们这些大老粗是不知道,可那长得也是在令人羡慕了,那可不是小白脸的长相。” 至于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谢太熙远看也只觉得和自己不相上下,日后近了仔细端详之时,才又觉得他确实又更胜一筹。 “探花郎是哪里人?” “听说是商水那边的,果然啊,富庶之地多出才俊。” “惊为天人,惊为天人!日前我还见过广陵王,原以为他已经是举世无双……” “你若又说道广陵王,这就不得不提到如今的刑部侍郎谢大人,这位大人也怎是一个绝字了得,依我看来就是举世有双加一。” “我也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可我瞧着已经不会再有能同探花郎相提并论的人了。” 听着外人的谈论,薛昱笑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他看谢太熙不怎么和善的微笑放任自流,自己笑得捶桌揉腹。 “你的美貌怎么已经流传在外了?谢嘉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你先保护好你吧……” 薛昱从二楼跳了下去,楼下大堂的人一瞬间寂静无声,只当有什么贼人误入。 谢太熙一手推窗,低头微微看着下方得意之人。 “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今日各位在此所有消费由薛公子买单。” 啥?还有这好事? 瞬间谢太熙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薛昱,他准备提脚就跑,可周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想必你就是薛公子吧……” “错了。”薛昱冷笑一声。 “我乃当今刑部侍郎谢太熙。” …… 最后传言放榜过街那日,这谢侍郎大人从二楼不慎掉下,只因听到他的长相不如今日的新科探花郎。 竟是如此在乎皮肉相貌的里子,而且长得也和传闻中的不同嘛,那里就举世无双了呢,怎么可以和广陵王相提并论。 而且还逃单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他随行的朋友不是说让谢大人给各位结账嘛! 什么?当日好像说的是薛公子? 人家说自己是谢大人! 就是谢大人! 有理有据,义正言辞,那大堂内不仅只有布衣百姓,更多的达官贵人官家子弟也在其中。 这样的动静伴随着统一结账的嗓子,哪怕自己不缺那二两纹银,是个人都要探出脑袋出来看看热闹。 认得谢太熙的自然知道那男子并不是本人,可眼尖的看向二楼开窗的雅间的时候,可不就真真见到了正主。 谢太熙的名声那一时间黑了一个度,只当是薛昱当时借着她的名字实在猖狂无比。 薛家公子实在猥琐至极,也难怪这二人臭气相投能成为朋友。 第31章 比狗苟 新科进士被分发到下属六部进行培训,那状元周全进入翰林院成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沈江溶则在吏部历练,探花郎却不知怎的进去了刑部。 这居然不入翰林,倒是让谢太熙感到新奇。 原属着还差刑部郎中,倒是还未来得及提拔下面的人上来,给赵屹钻了空子。 那日谢太熙与各个同僚见过尚书大人时,才得以仔细窥探了这探花郎的面容。 “谢大人,这赵屹便让你带着吧。” 谢太熙目光晦暗不定,仅是看了一眼那笑眼弯弯的小子便答了声好。 刑部特大喜讯,这里面不仅有谢太熙这样的门面担当,新来的郎中堪比广陵王和谢侍郎,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起倒是笑开了眼,也算是给他捡到漏了。 比部司新郎中,赵屹被谢太熙带到案房,交代了些体面话便离开了。 只不过,好像问题更甚了。 “你带着那赵屹可觉得有些什么?” “有点痴呆。” 谢太熙对着祁刃一本正经说道,不怪她这么评价,这几日那堆案放上来,她看着就头大。 一窍不通! 那字也是偷鸡走狗! “哦?那可是探花郎……” “恐怕陛下只是看中了他那张脸皮,才能什么的倒是次要了。” 谢太熙心中已经这样想着,让那些折子上案是她的过错。 污浊,污了她的眼。 祁刃倒是觉得好笑,二人相识得也不算长,但他好似摸清了这谢太熙的性子,除了爱装逼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对人评价都还能礼让三分。 能被她这么批的人倒是头一个。 用她的话来说: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 横批:一无是处。 这一点后来被赵屹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侍郎府养了一条小黑狗,每天在院子里雄赳赳气昂昂,走路已经稳当了却还一个翻身掉进水池里。 谢锦大惊失色,春燕连忙呼唤人来打捞。 那小狗却不听话得很,下水捞它的网兜近在咫尺也不进去。 谢锦心里着急却无法言语,只是指这指那示意着。 好不容易给捞上来,谢锦还没来得及安抚它,它倒是左摇右晃甩了谢锦一身的水。 谢锦微微蹙眉,轻轻揪了小狗的耳朵,撅着嘴拿着毯子给它搓了全身。 天气日渐变冷,入深秋后这池子的水也是比较冰冷的。 周全看到的是一个少女蹙着眉撅着嘴却又不时微笑着,手中的毯子还在细细搓着一只小狗。 “怎么它又不听话了?” 谢太熙同众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这只小狗是前不久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想着怕谢锦一人在府里发闷,买些活物来好解闷。 她当时挑狗的时候,一眼就锁定了这只黑狗,活泼好动,那笼子根本就装不住它,其他小狗倒没有在笼子里,都凌乱的放在地上的箩筐中。 谢太熙让人把笼子打开,抓住了他的嘴掰开一看,黑嘴黑舌黑皮毛,是一条健康壮硕的五黑犬。 “二狗?” 见到谢太熙,小黑狗这才消停下,它挺害怕谢太熙这家伙的,动不动就说不听话就给它炖狗肉汤吃掉。 唉,不像谢锦这样人美心善的女子,哪怕它总是闯祸还愿意给它收拾烂摊子。 好吧,那它就消停点。 二狗乖巧得像是被夺了舍,谢锦有着好笑着见风使舵的狗子,简直就跟成精了一样。 谢锦这才看见谢太熙身后一帮乌合之众,啊不是,一帮年轻有为的青年才子。 为首的赵屹已然大步流星,直勾勾盯着谢锦手里的二狗子,“谢小姐这条狗子倒是与我在家中时那条十分相似。” 他可不是故意套近乎啊,他家的黑狗确实又高又壮,只不过眼下这一只看着像是它小时候的缩影罢了。 “你小子给我安分点!”谢太熙忍不住从后面踹他一脚,却不知这小子极速躲开了,惹得后面的人哄堂大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赵屹嘴巴里还在不停说着,谢太熙这才觉得此人身手极好,应该是个脑袋空空但有两把刷子的家伙。 “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凑太近了!” 赵屹弯腰勾下去看二狗子,只不过在谢太熙看来,这家伙挨谢锦太近了,她有必要出手阻止。 “没想到谢大人这府邸地段还这么好,我也要在这里买下房子,到时候我们就是邻居了。” !? 你小子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小子装傻啊!他充耳不闻啊!他长眼睛了却看不到谢太熙怒火已经熊熊燃烧啊! “赵大人还是离谢小姐远一些好。”此刻周全冷冷发话了,竟不知赵屹这厮竟不知分寸,什么教养?礼义廉耻呢? 啊对对对!还得是状元郎懂礼数啊! 谢太熙仿佛找到了知音,此刻周全就是她的神。 “我只是一时高兴,竟忘了神。” 赵屹连连后退,朝着谢太熙身后的谢锦微微作礼,“一时唐突了谢小姐,还请见谅。” “不见谅,你给我离得再远些。” “哈哈哈哈……” 众人听着谢太熙的话哈哈大笑,只觉得是谢大人爱妹心切,说的话也像玩笑般。 “……” 这一帮乌合之众真该死啊,非要跟着她回府,美名其曰为了瞻仰一下她的府邸。 还嘲笑她! 呵呵,果然不如人家周全!状元就是状元,和这些乌合之众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周全在谢太熙心中又无形拉进了一个度,当真形象是越来越美好。 只怕日后后悔时,她又觉得此人虚伪至极,不可深交! 谢锦在谢太熙的催促下快快回了屋,深秋里衣衫沾了水,谢太熙唯恐她受寒。 侍郎府宴客,来人多为新科进士,除了要远去地方做官的,一些交好的在六部中分散历练任职。 哦,至于为什么会有翰林院修撰? 因为有一个谢乘韫也在翰林院任职,同周全位居相应。 原是他们进士入职自发要在外楼中相聚会,没想到因为在刑部等赵屹时,看到了谢太熙独独批斗他。 一文不值! 众人只觉得好玩,争先恐后看着事不嫌大。 谢乘韫原是跟着周全过来的,没成想也看到这一幕。 事毕谢太熙放赵屹出门同他们一道去,自己要快快回家吃饭,没成想这厮竟然说谢大人要请他们吃饭! 啊对对对,不分青红皂白就拥着谢太熙回了侍郎府,这才发生先前那一幕。 不听解释!嘴上只一直嚷着谢大人威武,谢大人大方!谢大人乃心善之人也! 谢乘韫就浑水摸鱼了过来,反正他同谢太熙是有血缘关系的!难道他还吃不得吗? 第32章 老奸巨猾 “谢大人府中有什么好吃的呀!” “有屎,吃完快滚!”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谢大人也是个俗人……” “……” 这些家伙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开始认为谢太熙是高岭之花不易亲近,没曾想到这说话的艺术也是大大的高,大大的超前啊。 哦,对了,她怎么说赵屹的来着? 是不是有关系走后门了! 这是胀干饭吃的! 吃着公家粮做着狗屁事! 你是不是买通考官了! 陛下果真是被你这张脸皮蒙住了! 不知死活! 看见你就烦! 你这是什么字你自己认!我读不懂! 滚出刑部啊! 花活层出不穷,这才短短几日,谢太熙已经知道这位探花郎脑袋空空胸无点墨了。 不过有两点她倒是说对了,他原只在策问上见解独到,只因是自家因素,这一点对他来不是问题。 但是这字原本就是陛下不待见的,当时直呼污浊了双目,让人拿去丢掉。 但一见到本人之后,又觉得其实年轻人嘛,人无完人也是正常之事。 …… 赵屹顶住压力,只是表现得唯唯诺诺,连声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对。 谢太熙感觉这厮好像油盐不进,白白瞎了这副皮囊。 “吃完了给我滚蛋!” 谢太熙看着庭院摆了两三桌,自家厨房里面铲子都要挥冒烟了,吃白食的东西们! “谢大人怎么不坐下来与我们一起吃呀?” 说话的是韩乔,他最不亦乐乎了,除了赵屹以外就属他能吃。 呵呵,有辱斯文,什么吃相? 谢太熙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混进来的谢乘韫只是瞥了两眼,还是安安静静吃完自己的饭,毕竟不知道谢太熙会不会提他出府去。 谢锦在屋内用饭,只是那二狗似乎很是不听话,非要到庭院里跟着众人,在每桌底下钻来钻去。 二狗靠在周全脚边,吐着舌头双目放光。 真是个大好人啊! 燕知寒门,狗知新婿。 周全也毫不吝啬,将自己碗里的肉夹了出去,二狗飞快叼住,都没让肉沾上地上的泥灰。 好狗子! 韩乔倒是端着饭碗每桌转,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直道他有辱斯文。 倒是赵屹吃饭规规矩矩,丝毫未有差错。 谢太熙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些人,夜上写在纸上,借着烛光思索叹气。 看来哪怕是新人也自成一派了,无论现在朝中所属站队,只怕都是些有倚仗的,投机倒把的倒也不在少数,只不过看后家怎么安排吧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谢太熙在纸上圈了好几个名字,只剩下赫然在目的二字。 赵屹! “此子刚勇。” 第二日早朝,谢太熙又出列,另成一派好似朝堂上的正道之光。 她哪怕微微鞠躬,腰杆也是挺直不曾折腰,听着后方的人数落自己,也只是觉得耳听心烦。 “谢侍郎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乃是不正之风!” 皇帝陛下微微蹙眉,看向谢太熙的目光又多少带了分思量。 “陛下,是他们自己跟着来我府中大吃大喝然后提起裤腰带就走人的。” …… “爱卿你再说一遍?” 谢太熙又支起来,声音却更为大了,“微臣说,是他们自己腆着个脸来臣家中蹭吃蹭喝然后提着裤腰带大摇大摆走人的。” 她看向御史台那里,现在状告她拉帮结派的依旧是王楼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谢太熙眼神幽怨不止,话语中无奈溢于言表。 真的,我没开玩笑,我才是受害者。 “微臣的俸禄已然给他们吃去了大半,臣心里苦啊!” 谢太熙立刻跪地伏身,声音里难忍悲痛之色,“这都怪微臣太重视同僚之情,原以为能让新科进士们体会到同僚前辈之间的关爱,未曾想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让后生尽兴,也不要求自己辛勤的付出得到回报,最重要的是没有让司隶大夫开心啊……” 啊不是! 我开心与否关你什么事? 王楼立刻站出来,“陛下,谢侍郎此言差矣,微臣开心与否同他们有何干系?” “是啊,你开心与否同我又有何干系?”谢太熙也顺势接道,“那微臣也不知自己关爱后辈,被迫设宴款待同王大人有何干系……啊!真是令人不解。” 打你娘的小报告! 谢太熙默默低头,嘴里喃喃自语,仿若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在高堂上的皇帝陛下,他听得很清楚! 谢润之移步,“陛下,臣也觉得谢侍郎此举应该有待赞赏,为了后生们能够尽早有所成就各司其职,这同僚之间的关爱确实是不可少的,若相处不到一块去,则是轻怠了这份情谊啊。” 后位的周全也出来道,“微臣们同谢大人只是敬仰之情,再加上天色已晚,原在外楼设宴相聚也是临时起意前往谢大人府中,未曾想到真的吃掉谢大人半月的俸禄,臣等实在惭愧……” 赵屹也出来道,“臣等心中有愧。” 太尉一派的和御史台众人都不说话,丞相这边的人都跪了大半。 很好,目前为止没有能比这更明显的局面了。 太子位前也出来道,“父皇,此举也是替朝廷款设人才啊。” “太子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儿臣认为,应该嘉奖谢大人黄金百两,以宽慰其惜才款设之情。” 刘长宣,你知不道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帝陛下脸上笑眯眯心里早就想掐死这个儿子了。 让朕掏钱? 分币不出,主打的就是饼上作业。 “既然如此,太子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太子自行嘉奖去吧,黄金百两朕看着也是能行的。” 陛下抬手一挥,跪下的人都即刻站了起来。 “微臣叩谢陛下厚爱,叩谢殿下关怀。” 谢太熙高呼,那声音里的惊喜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好似得到了天大的便宜。 刘长垣皱眉,那高堂上的君恐是与堂下的臣关系不浅,他心生不悦,看着此刻眼前众人内心有着细细思量。 “侍郎府简陋,这才吃多少就吃穷了谢爱卿,太子好好再操办一番,必要各位新觐进士好好见识大邺朝的风华。” 吃不仅仅在吃上,见识也不仅仅局限于目所能及之处。 “儿臣领旨。” “臣等叩谢陛下厚爱!” 刘长宣觉得自己老爹可谓是黑心肝,但这其中的益处确是非常大的,也可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谢太熙对上陛下的眼眸,也只是微笑道然后迅速伏首。 有的人心如明镜,有的人雾里探花。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转念一想察觉到其中不可明说的奥秘。 姜还是老的辣,奸还是老的滑。 第33章 单走一个六 太子宴客,许是得了皇上的恩准,此次宴席乃在宫中,这下宴请的范围不仅仅是新觐进士了,朝中重臣也都参与来。 推杯换盏之际,刘长宣眼笑盈盈,颇有同众人打成君臣一片之势。 只是那些早早领了职务的已经踏上去各州县的路了,无缘此次盛大的宴席。 这也是借助更多显贵飞黄腾达的一步好路子,仕途通畅与否在此也是较为关键的。 “九皇子殿下到……” 外面高声通报,随着踏入而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面容同太子十分相似,但脸上那份得意却不加遮掩,只当是这里的主人。 “见过各位皇兄。” “老九这是来得迟了,正好赶上了那涮锅水。” “美味佳品确实已经没有了,看来皇弟来得不是时候了。” 刘长享哈哈大笑,到太子跟前行礼后才打量着在客席的众人。 这个是老三的人,不会效忠他的,不要。 这……这也是老三的人,不要。 这个嘛,怎么在徐家那桌?唉,那本殿下拿下徐家也就行了。 “这倒是不错……” 刘长享看去,周全正准备告辞。 “想必这位就是状元郎了吧,果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周全停下,对刘长享行了礼。 “改日来本殿府中做客,本殿定好好款待……” 小样,本殿下都亲自邀请你了,还迷不死你。 刘长宣那脸上的弧度也是僵硬的嘞,那微笑里好像掺杂了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当着我的面来挖我的墙角,你不看看我的脸色真的好么。 “殿下谬赞了。” “老九啊,你怎么一来就给人吓跑了。” 周全立刻溜走,不留给他们念想。 同进路的宅子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嘞,免得赵屹那家伙抢先一步,地理位置是非常重要和关键的。 “那这位大人就是赵大人……” 赵屹端着碗,根本没空抬头看那说话之人,温饱最重要啊,这说话的是哪个东西,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他还以为太子是那个举目无亲的太子,还看样子觉得太子应该没有拉拢多少人。 刘长享放心的要命。 看着老九这一顿骚操作,刘长垣倒是在心里暗暗嗤之以鼻,真是蠢货,愚蠢至极,那双眼恐怕是长来出气的。 拉帮结派的是太子,结党营私的是太子,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只能等太子宴客完再私下里暗自动手。 刘长垣有感觉到父皇的偏心,他偏爱老九,把他宠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他好像也对太子不一样,虽不是摆在明面上,但有些举动还是让他察觉。 难道只是因为太子没有强大的母族依靠吗?所以就格外偏爱一些? 他也不是想不通今日太子宴客,只是光明正大摆上台面罢了,谁又敢大张旗鼓说半个不字。 没看到薛、徐两家都来人了吗。 才自己暗暗思索之际,他这才发觉刘长享已经搭上了沈江溶。 沈江溶也是连声附和道,毕恭毕敬又不失礼数,有人见状也只是嗤笑,真的是愚蠢至极,手都伸到了三皇子殿下背上去了还不自知。 “算不得个什么东西,不足为惧。” 刘长宣刘长垣二人心里暗道,随即看向刘长享的目光又放得更为柔和,真的是傻孩子啊,那个心眼都写到脸上去了,怎么会让哥哥们不放心呢。 谢太熙看着远处的场景也是噤声默笑,只当是之前觉得九皇子脑子不带好使,现在看来应该是少长了。 她手持酒盏,一饮而尽以后准备告辞,但在有些昏沉之中被拉上了马车。 “谢嘉,是我。” 祁刃若不及时出声,只怕这时已经挨了谢太熙几招。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太熙也才略微放松,但还是比较戒备。 “怀仁兄怎么从殿下那里过来了。” “总觉得你酒量不是很好,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确定说的是酒量而不是酒品?” 她酒量确实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两杯就倒,只是酒品确实是有待商榷的,借着酒劲闹事也是常有的事。 二人在马车里,谢太熙直盯盯看着祁刃。 “你长得虽好,但比起赵屹来也是不行的。” “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在恼他?” “嗝……”谢太熙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祁刃不知她到底是有意无意,这个嗝拉的是老长了。 祁刃别过脸,拉开小帘吹风。 “你嫌弃我?” 祁刃冷笑道,“谢大人请自重,离我远一点。” 谢太熙又凑近了些,一手抓住祁刃的衣领,另一只手强硬将他在外吹风的脸给掰过来。 “呵呵,本大人哪怕是打嗝也是仙嗝,呃,嗝……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今日喝的不算多……哎这是你的马车?那我的马车呢?” 谢太熙忽然间脑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马车,恐怕还在宫门外候着吧。 祁刃两手推开她,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满脸黑线。 “你喝太久了,正好遇到就顺路送你回去了,他们我已经派人通告回去了。” “嗝……广陵王真是好心人……今日这酒怕是假酒吧,怎的让人一直打嗝。” “这是太子殿下珍藏的好酒,恐怕其中还是从皇上那诓来的。” “咦,那我岂不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好比喻! 祁刃心中暗暗说道,但是却未曾表露。 “谢大人有仙人之姿,算不得山猪。” “呵呵,广陵王是懂得说话的……嗝……” 谢太熙自己倚靠在小窗边,迷离间看到了赵屹同周全鬼鬼祟祟。 “唉,那周全怎么也学得赵屹那厮鼠辈行为了。” “你瞧见了?” “也不确定,方才透气时恍惚看到了,恐怕是花眼了。” 谢太熙摇摇晃晃下马车,府上的人前来接过她,向祁刃这个好心人道谢以后架着她回府。 “哟?我们对面的宅子和隔壁都有人住进来了?” “对啊大人,这是今日下午就搬过来的两户人家,还来咱们府上讨水呢,他家的井都堵住了,出不来水。” “是该同邻里相处好些。” 可是她想不到啊,这世上的老六真的一点道德都不讲的。 她又停下,看着隔壁的赵府二字,又摇晃转身看向对面的周府。 “哎哟,眼睛也不好使了吗,怎么忽然想到了那两个家伙。” 谢太熙揉揉眼睛,示意有才赶快扶自己回去。 她看不得。 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吧。 第34章 师弟债 头疼欲裂! 这才刚出门早朝,谢太熙看到了同时出现的周全和赵屹二人。 周全只是打过招呼便不再说话,老实说六目相对时周全确实有想躲避的心思,毕竟真的好心虚。 剩下的赵屹恨不得冲到谢太熙面前,“怎么样我就说吧,我一定会买你旁边的宅子的。” “谢大人,一同去早朝吧。” 呵呵,她昨日果然没看错,当真是鬼鬼祟祟的二人在她隔壁和对面住下了。 “你们也住这里,好眼光。” “还是托了谢大人的福,有谢大人这样的邻里,我们也好安心啊。” 安心?我倒是不安心了! 谢太熙可没觉得这两货能憋什么好水,特别是自己家中还有个谢锦,昨日她已经觉得被赵屹深深地冒犯住了。 “早朝要晚了……” 天冷,火大。 祁刃拉谢太熙钻进自己的马车里,最可怕的是她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家的马车也识趣地走了。 “怀仁兄还有做山匪的天赋。” “我不听。” “……” “那日刺杀你的人,不是徐家的。”祁刃当然是来说正事的,他可不是二流子。 “难道我还得罪了别人?” “你自己不知道?”你这么欠揍你不知道?你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事你不知道? “哈哈哈,我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也待人和善,哪里能结得什么仇家呢。” 没一句实话! 祁刃看她自顾自表演,“那些人是大齐的。” “大齐?”谢太熙着实一惊,她可没那么大本事招惹到大齐去,还能派那么多人过来,显然是知道她的身手的。 见状如此,祁刃却更加疑惑,“这里头是何原由也说不清,只审出来这么些。” 大齐,她大齐能够得罪什么人。 难道自己在大邺处理的人中有大齐的奸细?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她自认为没将手伸到大齐那边去,哪能够无缘无故得罪这样的仇家。 “大齐我确实未曾有……”不对!谢太熙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年少之时结识的人不少。 “想到什么了?” “我,有个师弟……” 谢太熙求学之时也在问武求道,她深知文理是为了让自己入仕,武艺就是为了让自己入仕的路上更加通畅。 为了让自己心平气和同脑残说话,也为了脑残能够好好听自己说话。 那个时候的脑残代表是她唯一的师弟,二人同时拜入师父门下,可她长了两月,她夹在其中作为老二,大师兄对她极好,可师弟就不一样了。 他真的很贱。 “此事我自己去查,恐怕只是家事会让你见笑了。” 如果真的是那个贱人,她要亲自去大齐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你同师弟关系不和?” “不算,只是他有点调皮了,应该是想我了。” 谢太熙笑笑,“无伤大雅,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虽是如此,我也不能懈怠,毕竟这已涉及到两国,恐怕会有心怀不轨之人混迹其中。” 无论是大齐的还是大邺的,总归要仔细一些。 谢太熙点点头,她倒是很认可祁刃说的这个话,虽猜测是她的事,可若是借着私事而有人混迹其中,这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话说回来你的师弟?” “这个嘛……” 谢太熙年幼时拜入师傅门下,大赵崇两月,遂排行二,赵崇这才成为了关门的老三。 那个时候他可是特别不服气,认为年龄哪里能代表排行,他可不要做最小的,更何况那个豆芽菜谢太熙! 只怕接不住他一拳就要哭着下山回家找她爹去了。 她确实没接住那一拳,因为那个脑残贱人在后背偷袭,给她一拳扪到了师父面前跪着。 谢太熙也有模有样,之后给他甩到禁闭室跪着。 她日夜勤奋,练武之余还要看书温习,不像赵崇那个家伙脑袋空空。 二人不是斗嘴就是动手,年少握剑之时已经时常兵刃相见。 二人时常跪着,在廊檐下跪,在台阶上跪,在禁闭室跪,在师父房门前跪,在大师兄带着出游时跪。 那一片山坡没有他二人的膝盖未曾接触的,后来谢玉之病重,谢太熙回来料理完后事,再去向师父道别时,赵崇已经不在了。 她十四便中进士,随后入朝为官,五年时间爬到刑部侍郎位置,忙得没有时间去看望师父。 不过师父还没死,啊,这倒是让她挺意外的,那个老头这么老了都还硬朗着呢。 记忆中的师父一点都不严厉,他们大多数都是受大师兄的管教,大师兄可比师父难搞多了。 不过大师兄对她挺好的,反正私下里偷偷给她好东西,下山回来时也会给她带些玩意回来。 她虽长赵崇两月,可身板却小小一只,敌不过赵崇那个体格子。 不知道赵崇那个家伙有没有一份。 应该没有,他真的很讨厌。 “想来也是有年头未曾拜见师父了,恐近日要抽空回去看看,若是要清理门户想必也需要请示一番。” 不同意不要紧,她该收拾就是要收拾的。 “你这过得倒是充实。” “哈哈哈哈,所以现在才是劳碌的命喽。”谢太熙说得倒是轻松。 路是自己选择走的,她志在此,倒是谈不上累。 她还要接谢润之退休的班嘞,日后长路漫漫,上下求索,不辞劳苦。 “你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我和你可比不了,我也是后来家中变故太多,迫使我成为这个样子。”祁刃有感而发,他志不在打仗,也不在高官,虽承广陵郡王,若非局势所逼,他恐怕也不在这朝堂之上了。 皇亲贵胄,不进朝堂纷争,这原本就是登天难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谢太熙嘻嘻道,她原是孤家寡人时来去如风,自由无比,可真当看着那么一大家族的人时,若来日谢润之当真承受不住,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谢太熙觉得自己是个自相矛盾的人,她可以冷漠,可以热枕,对毫无血缘的谢锦也能倾其所爱,对只见过一面的谢婉也能悲愤欲绝。 她大喜大悲起起落落,闲时悲天悯人意,难时指剑亮刀锋,她在乎人命,也不在乎人命。 “你倒是看得开。” 祁刃却笑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无从谢太熙身上谋求什么,一开始只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有趣得很。 而后二人共事辅佐太子,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关系就近了许多。 现在想想还好他们不是敌对立场,否则要是兵刃相见高堂互怼,那真的是麻烦至极。 祁刃并不想同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形同陌路。 哈哈哈哈。 第35章 亲疏 近年关,谢太熙匆匆回城,风雪夜中身影在马上快得留下残影。 夜深露重,城门在人通报之后缓缓打开,她驾马一掠而过。 上京年味重,已经在街头张灯结彩挂上灯笼,只是这夜风雪夜,赏景的人却并不多。 一月前她动身前往大齐边境,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赵崇那厮,一顿暗里收拾之后顺便打听大齐的动向。 她同祁刃约定好必在年关前回来,恐得赶不上家中宴。 祁刃也同样不在上京,也在同时赶回广陵郡接了母亲过来。 二人身后有太子兜着,加上确实有正事要做,就连皇上都一一放水,还亲自叮嘱。 朝堂之事有前面的人顶着,皇上每天和他们打着哈哈,感觉失去了这二人这个朝上的是一点美感也没有。 还好有赵屹,虽说这是自己亲提拔上来的探花郎,可万万想不到他当真狗屁不通,还是仔细问出来策问,这才觉得他还算有点东西,也就是皇上的自我安慰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因为那厮相貌而忽略了这人是否配得上这个位置。 还好赵屹比较好拿捏,这一甲进士中有二人都是太子这边的。 为了儿子之后的大邺,他也算是操碎了心,什么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皇上最不亦乐乎了,他已经给太子拉了一大杆子了。 偏心么?论嫡论长,论才论心,太子都是不二人选,他本就最喜太子,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哪怕如今喜欢老九,也是因为老九同太子十分相像。 可怜的老九还不知道自己之前人家太子年少时的替身二点零版嘞,一天到晚傻乐。 谢太熙踏入谢府却不见谢锦,叫人来问原来是已经在尚书府了。 谢润之趁她不在偷家了! 老家伙贼得很,心眼子是一点都没少。 谢太熙又马不停蹄赶到尚书府,却被告知尚书府的主人已经去了丞相府了。 可恶,还得让她转两场! 怎么阿锦没在信里告诉她,难不成被威胁了? 丞相府门前,谢太熙还未抬脚踹门,那大门竟已是先开了。 “恭候公子回来。” 她又尴尬得满地找脚,看来谢润之对她的监视已经从开城门回来就让人通报了。 还不让人告诉她直接来丞相府,害的她一顿好走。 谢太熙让人牵好马,自己顶着一身余雪便进去了。 “这快马加鞭倒是来得比预算的时间早了。”谢润之让人给她上热茶,他旁侧的位置已然是空出来给谢太熙的。 右侧则是谢庭之落座,谢庭之侧旁则是一个在认真吃饭的中年男人。 “谢锦呢?” “锦姐姐和婶娘在别处游玩呢。”说话的是一个小孩子,看样子只有六七岁左右,笨拙地给那个中年男人擦手。 “你先坐下吧,你妹妹没有事,这些时日在我府上可没有亏待她。”谢庭之接过话,看着自家的儿子照顾着弟弟,内心也觉得欣慰不已。 这是过继给谢润之的小儿子,名唤谢乘良,养在丞相府中,被谢润之教养的极好。 “这是你兄长。” 谢润之对谢乘良说道,倒是经常在乘良面前提到,只当是有个大本事的兄长,很得这个父亲和那个父亲的器重。 就连乘韫哥也常跟他说,所以他印象中对谢太熙并不陌生。 谢乘韫见弟弟发呆,一巴掌拍上了他后脑勺,“吃饭堵着脑子了?还不快问好!” “兄长安好。”谢乘良撅着嘴揉着自己的头,旁边的中年男人见状也赶快揉他的头。 “痛……痛,摸摸……” 谢太熙倒是站起身来,朝那个男人作了礼,“见过叔父。” 谢润之和谢庭之心里暗道,“当真是个懂事的。” 虽说谢太熙看起来对谢家人混吝不忌,可是这样的尊重却给了谢释之。 何愁谢家交在她手中没有出路。 虽然她只是个小女孩。 “释之,这是你三哥的孩子。”谢庭之拍拍谢释之的手,指着谢太熙道。 “三……三哥?” 三哥吗?他是有印象的,三哥不在家了,父亲说三哥出去了,不回家了。 “三哥不回家了,父亲说三哥出去就不回家了……” 二十年前的话,谢释之却还有印象,三哥是哥哥们中最喜欢带他的,坐在旁边的两个哥哥日日忙碌,只有三哥经常陪伴他,还给他带很多小玩意。 “叔父竟然还记得我父亲呀。”谢太熙知道这个叔父自生下来就痴呆,智商不全,只当是家中人不愿放弃,有点权势也能够好吃好喝养着他罢了。 “三哥……好……三哥回来了……”谢释之突然间开心起来,双手拍着望向谢太熙。 “三哥回来了,父亲骗人……三哥会回来的。” “叔父,你先坐下来。”谢乘良小小的身躯却拉不动兴奋的谢释之,站起身来想将按下去却招架不住。 “你三哥说你不乖的话现在不想见你,叔父你还是先坐下吧,等三哥何时有空了再来看你也不迟。” 说大话,你父亲都成一堆白骨了,怎么来看老四,难道要托梦过来吗,可别吓着老四。 也知道谢太熙是在安抚谢释之,众人也都不说话。 “三哥回来看我了……”谢释之坐下来,内心有一种油然而发的欣喜之感。 “叔父好好听大家的话,三哥就来看你了。” 谢太熙张口就来,自己的老父亲离开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弟弟,其他两个精明着呢,他才不会担心那二位。 父亲还说过早知道就给老四偷出来一路带走了,关在那个府里束手束脚,还不如带老四出来看看山水。 但是老丞相不同意啊,自己跑了怎么还要带小儿子去吃苦哟,那可怎么得了。 啊呸!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在骗叔父吗?” 谢乘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想起,谢太熙得礼的笑也僵硬地挂在嘴边。 “你是想挨揍吗?” 她笑着说出这句话,可不管让人怎么想,她要揍人也是没有理由的。 谢乘韫又非常合时宜地给了小孩一个脑瓜子,没大没小,叔父听进心里了怎么办。 谢家谢乘良还不算最小,因为有了谢释之,他还不可以犯委屈,这个兄长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生得像个女子一般,还想要打他! 他对上谢太熙的眼,看到对方眼里的威胁,又赶快转过视线去。 “等我长大了你们都揍不了我。”嘀嘀咕咕半天,却不说话不拆台了,老老实实给谢释之夹菜倒水。 心善之人总是如此,原有的本事在这种小事上就能体现的出来。 第36章 师兄真的很变态 多年未见,自己藏匿在人海里的身影一下子就被谢太熙认了出来,那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学会了用迷药,一帕子堵住他口鼻就直接拖走。 关键是自己的侍卫还毫不知情! 一群饭桶! 赵崇睁眼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印象中的那个人,那张脸重重叠叠,他的印象才越发清晰起来。 “你卑鄙!” 谁家好人一看到多年未见的亲师弟就下药的? 而且这事都过去两月有余了她才追过来压着他打,他都快忘记了! “我只是稍派了两个来小试你的身手,怎么会是刺杀你呢,你搞错了!你快点从我身上下来……真的无语了明明都是一样的功夫你还搞得有千斤重压的老子肋骨都要断了……” 赵崇被五花大绑在地上,那后背还绑上了断木,谢太熙一只手肘撑在他的肋骨处。 “说真的许久不见,原本不应该一上来就这样伺候你的。” 谢太熙又拿出来一番打量的眼神,从头到脚、从束发的发冠到那脚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绣靴,她却嗤笑了出来。 “原来是大齐的十三皇子殿下,这么多年当我师弟确实委屈了你。”她笑得张狂,“唉,也怪我,如果我若是有你这种身份……” “我看你……你若是知道了……你恐怕要直接报官……哎哟哎哟,你怎么还掐我?” 赵崇痛苦不已,那谢太熙真的光使这种下作手段!光拧他虚肉处,有本事放开他二人光明正大打一场啊! “你内心真是阴暗啊,谁要报官抓你了?”谢太熙嗤之以鼻,呵呵,以前不知道嘛,现在哟。 “你应该知道,师兄我啊现在就是官,还是刑部主事的人,你们这种人按律例当论奸细罪问责,你若是遇上了我还好,我都不会过多问你怎的,直接一刀斩首在牢狱里,大齐要人的话就将你的头颅当做蹴鞠踢出去给你们大齐使臣捧回去让你魂归故土哈哈哈哈哈……” “你……你卑鄙啊……啊啊啊。” “你怎么只会这句话,你们主事老师只单单教了你这些?还是说你其他兄弟都大不相同唯独你只听进去这些?” “你弄清楚!你现在是在大齐的土地上!”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赵崇依旧趾高气昂。 “你搞清楚,你现在在我手上。” 欺人太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崇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事态最终在谢太熙要将他放进运河里时逐渐不对起来,要知道那木头可是绑在他背上的,若在河中漂流恐怕他的口鼻就要向下了。 师兄真的很变态,可是师兄不说,师兄真的不想吓唬他,直接想要他的命。 “你这么对我师父会伤心的!” “师父恩准我清理门户,他说你这种残害同门手足的人也不值得活在世上。” 谢太熙嘿嘿笑着,夜色中赵崇恍惚间觉得周围有人不止。 “我恨你啊!” “师弟乖,反正你恨我这么久了,也不多这一小会。” 谢太熙一脚踢他下水,遂不见人影。 不过一会,就有大片的人寻到这里来,打着火把呼喊着。 “蠢货!我在这!” 赵崇急忙大喊,可是嘴里又呛进几口水。 真卑鄙啊,她竟然真的从大邺连夜快马加鞭过来只为了教训他一顿! 虽远必诛么,这个人真的很邪门。 一点同门情谊都不讲! 人家真的只是派人寻找她啊!找到了顺便切磋问好啊!谁知道她如今在大邺朝做上了刑部侍郎,那功夫见长啊。 还一路追杀到大齐来,他们大邺朝皇帝不管的吗!谢太熙不去上朝不管的吗! 按理来说中秋夜那天的追杀人可不算少,只不过一波接着一波来,那都是大齐的口音! 两波人都以为是自己人啊,以为自家主子大手笔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 那必然是起了杀心了! 那他们得招招下死手啊! 可恶! 这人真难搞! 赵崇被人捞上来时,已经喝进去了少量水,待给人弄醒时,却感觉不到谢太熙的存在。 好吧,他内心其实还是希望那家伙有点良心的能捞他上来,没想到自己真的溜之大吉了! 只要她如今在大齐一日,他就要把她找出来! 十三皇子在大齐贴满了巡捕令! 活捉悬赏黄金百两! 谢太熙戴着斗笠,在城门口仔细看着那个画像,和她半分不像! 赵崇这家伙丑化她! 绝对是心理问题!绝对是故意丑化她伟岸的形象! 之前见他丹青原是不错的!根本就不可能丑到这种地步! “敢问大哥这是何人所画?”谢太熙问着张贴告示的守城侍卫。 “此乃从大邺混进来得奸细,我们十三皇子发现得早,亲自作画张贴出来的。”他看了看谢太熙头戴斗笠,看不清这人模样。 “你呢,你的口音可不是大齐的?” 啊…… “小人是从南方来的,做生意到的京城,南方接近大邺,可能口音也沾染上……” “拿开斗笠露出脸来我看看!”忽然间侍卫大喝一声,左右都跟大邺有关系,先看看抓不抓再说。 “官爷您看,小人的确不是画像中的人。” 谢太熙摘下斗笠,笑眼盈盈望向侍卫说道。 那侍卫一看果真如此,画像上如此丑陋粗鄙的人哪里能是眼前的这个仙人这副模样,这肯定不是他。 嘤嘤嘤,看来赵崇是想要威胁她出来却还故意放水了! 那小子还是有点良心的嘛,要知道自己就把绑在他身上的木头给换个方向了,唉,让那小子遭罪了。 不过那小子是大齐的十三皇子!这身份还真的是该死的显赫啊! 谢太熙又隐匿在人群中,自己这副皮囊和赵崇画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并不用做易容乔装,恐怕若是做了还倒符合了那画中人。 多日穿梭在大齐京城,她却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大齐的九皇子听说是个告病的,很少在人前露脸。 她把每个皇子府都摸了个遍,除了皇宫还未进去,九皇子府却只有个病怏怏的一直睡着。 她觉得那不是九皇子,虽说她没有见过,可是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有蹊跷。 这九皇子不在府中! 又过了好些时日,那九皇子赵岚根本就不在大齐! 不仅如此,赵崇的府中柱子上无故出现一箭,上面的字条也让赵崇怒火中烧。 “想不到你当初丹青作画都是找人作弊的啊,我要告诉师父,唉,算了,还是告诉大师兄吧,他腿脚快,来清理门户想必是比师父效率多了。” 无语! 第37章 大齐混进了奸细 最近传闻沸沸扬扬,有大邺的奸细进了大齐京城内,快近年关却让大齐紧张起来。 怎么会有人要在大过年的快马加鞭过来摸人家老底? 怎么会有人偷偷摸摸进城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还没被搜查出来? “十三殿下,您确定此人长这样吗?” 看着新版本的人,和他第一次画的人可大大不相同啊! 一个宛如天人降世,一个却丑陋粗鄙不堪。 “本殿很确定!给我画出来到处贴上!” 于是乎新一轮的搜查又开始了,谢太熙看着那画,也不得不感慨这次确实画出她十中之一来。 她就说嘛,赵崇还是有点东西的。 好了,那她就要开始易容了哟。 这样的告示张贴没多久,就有人揭掉了,说曾经见过此人。 赵崇欣喜,大赏。 遂让他带路派人去抓捕谢太熙。 赵崇让人耍了一通,那二人为了得到悬赏易成十中之一的谢太熙模样,原就是偷鸡摸狗之辈,想着富贵险中求,路上再逃脱罢。 “放肆!就连本殿也敢戏弄!”赵崇亲自抽刀砍下了那人的首级。 倒是没想到官府未曾将人押回去审问,只这一下子就给人头落地了,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赵崇只觉得谢太熙心思狠毒,找人冒充她,故意激怒他让他犯杀戮。 谢太熙觉得赵崇唯我独尊刚愎自用,这才看到个把冒充的问都不问就直接砍了,大齐若是交在他手中恐怕只会兴起战争。 不过这段时日看下来,除了不见首位的九皇子,其他皇子也都不是良善之辈,赵崇还算那种心眼子夹在脚趾里的。 小时候是脑残了点,可现在还真有些不一样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师兄,管教师弟也是应该的。 师父倒是没让她清理门户,只是说给个小教训就够了,他还得看看赵崇长成何种模样了呢。 师父说赵崇没长歪,只不过年少心性大,说话过嘴不过心。 这话谢太熙是信的,就算是多歪的人在大师兄的棍棒和她的感化之下,那骨头也得直溜回来。 她只是递了书信给师父去,还未曾面见师父。 “你何时同我回去看望师父。” “我怕一踏入大邺土地一步就有天罗地网逮我去关着了,然后你就踩着我的头更上一步升官加爵。” “怎么会,师兄不是那种人……”谢太熙靠在树上,声音懒洋洋传来。 赵崇这么些时日找了她好久,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还惊动了皇帝。 没想到这家伙就住在自己府上! 真卑鄙啊! 怎么,他还要大张旗鼓去皇宫派兵来搜查他皇子府么? 忌惮他的兄弟第一时间就给他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还贼喊捉贼装模作样搜查! 是呀,谢太熙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她没直接去举报他通敌就不错了,人家两个还是师兄弟呢,多么可信哟。 “再过两日我就要回去了,你不请问吃顿饭?” “怕我们大齐的饭菜不符合你刁钻的口味。” 赵崇遣散侍卫,自己上了房檐处躺着。 他才不是要对谢太熙赶尽杀绝呢,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没想到竟然进了大邺朝当官去了,怪不得他在周遭都找不到。 谢太熙离开得太突然,她前脚刚走自己后脚也被皇宫中的人来接回去了。 从此销声匿迹,不闻不问。 他被束缚在皇宫啊!这里的兄弟都杀人不见血,表面兄友弟恭实则不然,他刚从外头回来兄弟们就给他上了一课。 “你怎么变成大齐人了?说吧,小时候来我大邺偷学绝技是有何用意?” “呵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反杀你!” “说人话!” “被找到了送回去了呗。” “你还是偷跑出来的?” “我是流落在外的。” “昂~~” 谢太熙大致有个了解了,原来是流落在外的孩子被抓回去认祖归宗了啊。 “怪不得你不说你从哪来的,你娘呢?这么多年了还安好吗?” “我回去那日她就自尽了。” 赵崇出生在皇宫之中,后被自己母妃带走,在大邺境内活到十三载,自己被带回去的时候,母亲问他想不想回去当皇子。 他不想,自己这个脾性在这陌生的地方并不适合,他那个时候出奇地想谢太熙,想大师兄,想只会远远看着他们笑的师父。 谢太熙和他一起被关起来肯定也会找到办法出去的。 可是他找不到,他甚至抵抗皇帝的召见。 皇帝对他宽容有加,只待是年少亏欠他的,不过多管教,儿子那么多,不知道非要抓他回来做什么。 他出不去大齐的土地! 母妃含泪摸着他的额头,饮下毒酒,“你在大邺时快乐吗?” “母亲,我过得很快乐。” 他握住母亲的手,“您当时带我走是正确的,您不用自责,跟着母亲是儿子最幸福的时候。” “那……那就好……母亲狠不下心带你走,只能自己先走一步了……我的儿啊……” 多年前的事现如今历历在目,赵崇心想自己永远也忘不掉,他母亲不喜大齐,更不喜那位皇帝。 自己的尸体也未能达到自己的遗愿遣回大邺。 入了皇家陵墓啊,他倒是想撬出来也行不通。 皇帝不喜他母亲却还如此亏待她,她都跑了还抓回来,抓回来还想着打入冷宫,留了活路却生不如死。 “还以为你过得多潇洒呢。”谢太熙道,“你母亲是大邺人?” “大邺人。” “师兄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你不安好心,拒绝。” “那你带师兄吃饭。” “你不配。” 谢太熙垮嘴,既然心中不喜这里为何不离开,难道是割舍不下这大齐皇子的荣华富贵吗? “难道你想留在这篡位?你前面的几个兄弟我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当然不是好人了!能有几个善茬。 “我不稀罕他那个位置。” “你想弑君?” “谢嘉你话太多!你到底要不要吃饭?” 谢太熙立刻从树上翻身下来,讲真的这么装逼着,树上真的挺冷的。 “好师弟!师兄最疼你了。” 见不得谢太熙嘻嘻哈哈的模样,小时候亦是如此,为何她总是一副笑脸,无论是被罚跪还是什么,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赵崇那个时候讨厌死了!只觉得她真的装模作样。 师父和大师兄好像还偏心她的不得了!那个小豆芽菜身板,哼,他再多吃两碗饭就可以捶她下水了! 第38章 切磋切磋 “九皇子府是怎么回事?我瞧了两日却不觉得那是本人。” “哟,你还认得他?”赵崇阴阳怪气道,这家伙哪里是瞧了两日,这是偷窥!这是窥探大齐! “你不懂,快快回答我。” 蹬鼻子上脸。 “我倒是没见过他,他一直告病在府中,平时都不进皇宫。” “你认为里面的人是他本人吗?” “我也觉得不是,总觉得他好像不在大齐。” 喔哟,是个双面间谍哟。 谢太熙夹菜,转而说道,“我不吃芹菜,下次别放了。” “我又不是厨子!”赵崇忍的青筋暴起,他好心好意请她吃饭怎么还那么多要求。 “你这话我不爱听,下次别说了,会让师兄伤心的。” 赵崇觉得谢太熙越来越会犯贱了,真的,现在则是四两拨千斤,能动嘴绝不动手。 “给你个机会正面挑战师兄哟,你放心,只是想看看有长进没有,师兄不会下狠手的。” 这家伙都派人去大邺小试她的身手了,还不如直观和她过上两招,她也看看有长进了没有,是不是在皇城内吃香喝辣给堵着脑子了,那天一帕子迷药下去这家伙就动弹不得了。 “你想借机报复我?” “小人之心,不爱听。” “带兵器么?”赵崇何尝不想同她过招,二人年幼之时一招一式都是大师兄亲手教的,一模一样的招式在二人手中又大有不同。 经师父指点过后,又颇有变化。 论武功那时二人是不相上下的!可论阴谋阳谋,赵崇不及谢太熙。 “切磋切磋,师兄指点指点你。” 谢太熙带的佩剑是随意买的,她向来十八般武器都使得顺溜。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哪能够厚此薄彼呢。 赵崇抽剑,过了几招却发现谢太熙仍旧在防守不曾出招。 “你怎么不出招。” “你懂不懂以退为进。” 赵崇发狠,招数越发清晰。 快到让谢太熙眼花缭乱,谢太熙接招之余还能思考他这是融合了哪些功夫。 “师父不是说过吗贪多嚼不烂,你怎如此急功近利?” 谢太熙手中剑被赵崇斩断,看着手里的断剑,她倒是觉得好笑。 恼羞成怒了这是,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 谢太熙近战同他肉搏,赵崇见状也弃兵器,二人打的不分上下,只是谢太熙却还是一副轻松状,他已出汗落土。 “点到为止即可。”谢太熙适时挺手,只剩下赵崇下一招防空,弄得他一个趔趄,还得是谢太熙从后拉他一把。 “你放水了。”赵崇站正身体,不住地擦汗,却看到谢太熙只是微微喘气,那汗是没有一滴的。 粉面桃花,赵崇忍不住又说出来。 “你当真像个女子!” “找打?”谢太熙也觉得有些不适,虽说这句话他在小时候已经说过了,说她怎么娘们唧唧的! 他要求师父严格检查! 被大师兄一巴掌拍去走廊上跪着。 “你肯定不是女子,这天底下没有女子像你这样的!”赵崇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单纯的没有阳刚之气。” “天底下怎么没有女子像我这样的?千人千面,人怎么可以活在别人的眼中。” 人怎么可以活在别人的眼中?她不也照样科举考试了吗,也不照样做到三品侍郎了吗。 若真要论男女,那些朝堂上胀干饭的草包又做何解释,只不过是占了一层男子的身份罢了。 “你的想法总是与我们不一样。” “你以前想得也不少。” 你想我死,我可是知道的。 “何时回去。” “过两日就走,你不要想念我。”谢太熙道,看着赵崇的眼睛,“我家中还有兄弟姊妹,想必过得是比你快乐多的。” 赵崇一脚挑起地上的断剑,回旋一踢直奔谢太熙脑门。 谢太熙翻身避开,“你果然想要我的老命!贼心不死。” “你哪来的兄弟姊妹?我记得你不是总说自己是独苗苗么。” 谢太熙幼时听到过赵崇说自家兄弟姊妹太多了,父亲宠爱的就那几人,他排行在后,不闻不问存在感不明。 母亲一心只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哪里有争宠的心思。 闲暇时问道家中情况,他也只道自家兄弟多。 他很不喜欢。 不像谢太熙,老是撅着嘴说自己是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可舍不得她吃苦,是她自己有长进要拜师学艺的。 所以说谢太熙也确实欠揍得很,他老是恨得牙痒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己捡了个妹子,可惜不能说话,我还挺喜欢她的。” “你别是对人家图谋不轨吧……” “我对女子没兴趣。” “……” 这话在赵崇耳里则是: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哎哟喂,你想不到吧我竟然是个变态,你要小心了哟,万一我想不开喜欢上你了你逃不掉哟。 赵崇面露惊恐,瞪大双目只看着谢太熙,“你……你你你……” “你想什么?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这家伙以前就常常说她像女子一般弱不禁风,老是耀武扬威说等大师兄下山后给她一拳扪去师父门前跪着。 “被你看上是真的倒霉!” 怎么会有你这种癖好的人! 啊不是,他倒是也略微知道断袖之癖,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到了自己亲近人身上之时,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你不仅看起来娘们唧唧,你直接就不正常!”赵崇大叫,五官都皱到一处。 “我要告诉师父!让大师兄来打断你的腿!” 好一招反客为主一招制敌! 谢太熙又突然间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吊样,什么狗屁皇子,统统不是,只是一个心眼小的告状精。 “那我就不带你走了,你自己在这好好生活吧,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我收回。” 呵呵,这招也是跟她学的,反悔无下限,反正也不少块肉。 谢太熙反别人的水多了,一时间自己被反了竟怔了一瞬。 “能屈能伸,是个东西!”谢太熙竖起大拇指,嘴上是赞赏,可在赵崇耳里听出来的确是另一层意思。 “你又内涵我。” “果然是长大了,脑子也跟着开发了。” “谢嘉!” “来年再见,到时候你来大邺,我带你认祖归宗,哈哈哈哈哈……” 谢太熙说完就一跃而下消失不见,只剩下赵崇急忙探身朝下面张望着。 来去如风,自由之身。 千里单骑,故人相认。 第39章 疑心 谢润之让谢太熙在丞相府好生休息,今夜就不用回去了,也派人通告侍郎府的人不必等候。 这老家伙!就喜欢自作主张。 不仅如此,就连尚书府的人也不回去,众人都在丞相府过夜。 谢锦已经和尚书夫人去休息了,二人今日去看了灯会前展,回来已经乏得很,见过谢太熙以后就下去了。 这点谢太熙倒是理解的,尚书夫人失去了谢婉这个唯一的女儿,每每看到谢婉的房间便悲痛不已。 谢乘韫时常出入同进路周府,也就是谢太熙宅子对面,想着放谢锦一人在侍郎府也不安全,索性就接了过来。 最主要的是,谢锦以为他已经写信告知谢太熙,谢乘韫以为谢锦会自己告诉谢太熙。 啊,挺完美的错过的。 “我娘挺喜欢阿锦的,你就让她住在尚书府嘛,我会当亲妹子一样对她的。” 谢乘韫见剩下的兄弟局中谢太熙似笑非笑看着他,还不如主动交代自己所作所为。 “锦姐姐很喜欢婶娘的,兄长你就不要生气了。” 谢乘良也在一旁帮腔,他前些日子才失去了自己的亲姐姐,如今又得到了一个姐姐,他说什么也不要放她走。 “那可是问过阿锦她是否愿意。” “锦姐姐愿意的!我真的问过了。” 谢太熙又看向谢乘良,人小鬼大,一直接她的话唯恐谢乘韫挨骂。 “可是我府中如今空了大半,没有阿锦在我始终会担心,而且也就只有我一人住,我也会害怕啊……” “那……那我去和你住!” 谢乘良闭着眼说出这句话来,谢太熙反而更加好奇了。 “可是好像你看上去更怕我。” “我,我……”谢乘良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内心里有点惧怕谢太熙,这个兄长是半路才出来的,和其他两位不同。 他原本是谢庭之四子,过继给了大房无子的谢润之,从此就只能叫谢庭之夫妇为叔父和婶娘。 可是他是愿意的,因为他随时可以进出尚书府和丞相府,除了称呼上不同和学习住行在丞相府,他并没有什么不适。 可是他亲姐姐已经没有了,婶娘日日夜夜流泪,一见到府上和谢婉相临侍女就能想到姐姐。 他没有什么办法劝慰她,直到二哥带了谢锦姐姐回来,说是侍郎府三哥的妹妹,说三哥出去办事了留锦姐姐一人在府中不安全,三哥最近结仇的人挺多的,为了保护锦姐姐的安危就带回来了。 母亲见到锦姐姐第一眼就抱着哭了,她又同对婉姐姐一样,身体和思绪都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锦姐姐离开婶娘的!婶娘需要一个女儿。 谢乘良愿意献身去侍郎府代替锦姐姐,只希望婶娘身边能够有她的陪伴。 “你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你这样的小孩我也不养。” 这才知道谢太熙是故意吓唬他的,谢乘良还松了一口气,反正她若是执意要锦姐姐回去,他就敢厚脸皮住进她家去! 话刚落,谢太熙才看向谢乘韫。 “周全的背景怎么样?” “家中无父无母,身后只有太子殿下。” “哪里人,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应该是藏拙吧,要不然都似那沈江溶一般被人拢去了。” 谢太熙对这人却有印象的,明明惊艳才绝却可是会伪装得很,能一下子释放一身气场又能隐匿在人群中不被注目发现。 “他背后有点东西的,你再去查。” “周全?”周全好像确实有点东西,不过不在背后,在他盯着谢锦的眼珠子上。 “哪里是周全,是沈江溶,就连留在上京任职的新科进士全给我查个遍。”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她不说,她不确定是不是心中所想,并不想报太子和皇上去。 “你此次离京难道与他们有关?” “离京去寻故人罢了,许久不见怕他骸骨给人喂狗了,孤苦伶仃的无人给他收尸。” “那还曾安好吗?” “已经一步登天喽,就连我也比不过。” 可不是嘛,人家是大齐的皇子殿下,贵为真龙之子,那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呢。 虽然他不愿意。 想到赵崇如今的光景,谢太熙只觉得想笑,恐怕他要到大邺来还得需要费一番功夫。 “三哥他怎么一步登天的啊?”谢乘良又接话,他确实很好奇,传说中一步登天的人呐! 父亲和叔父的教导中是没有一步登天这种人的,都让他好好学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唉,他虽然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是他失去了烦恼啊,人生嘛有得必有失,你不必羡慕他。” !? “三哥你再说一遍?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一辈子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别人一生无法企及的权力高度。”谢太熙认为她的解释没有任何毛病的,“但是有一点,你若是想要离开谢家,离开上京,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我们在你身后会支持你,并且为你规划更好更轻松的路。” 而后,她顿了顿。 “可他是不能够的,若非要以命相博恐怕至死都要受人看管。” “我不要一步登天了,我……”谢乘良这才逐渐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这哪里是享福,这分明就是在消耗性命。 他现在就过的挺好的,还有父亲百年之后要等他摔盆嘞,要不然他从二房过来的意义在哪里啊。 等等?刚刚三哥说若是他有自己的想法的话,她们都会为他铺路么?这话中也包含了她自己吧? “这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人,就算是有那个代价也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偿还的,更何况,你是否又知道这个天别人是否愿意登而不是被架着脖子在刀尖上行走呢。” “对啊,凡事无绝对。”谢乘韫也跟着帮腔,哎呀,谢太熙愿意说这些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说道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一家人一家人。 谢乘良点点头,他虽年岁不大,可跟着父亲来来往往耳濡目染,有些事确实也看不得表面现象的。 谢太熙见他一副听进脑子了很懂的样子,遂说道,“既然如此就来我府上我再好好教教你吧……” 谢乘良小脸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垮下来。 “三哥,我拒绝。” …… 第40章 试探 她当然不带谢乘良回去了,这么小个人那心思百转千回的,虽说谢润之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看谢庭之的样子恐怕谢润之都未曾告诉他。 谢太熙不想暴露自己,无论是何种原因,哪怕是亲近之人也不能透出半个字。 第二日谢太熙回朝中复命,外人只道是谢侍郎久染风寒,卧病在床一月有余,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还是穿多点保暖才好。 程尚书更是,“虽说你们这个年纪确实是风华正茂,可也别在这样的天气就穿这么点啊,冻死在刑部可丢丑得很。” 对了,正在批判得不止谢太熙一人,还有赵屹这个家伙,二人穿得那叫一个单薄,程炯是看到他们也忽然觉得自己也瑟瑟发冷。 程尚书让二人滚回去加衣服,免得冻死在刑部,他可不负责任。 赵屹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他还特地从比部司过来的。 昨夜听人来报隔壁谢府谢大人回来了,他和周全正在吃饭呢忙不迭出来相看。 哎哟,一出来吹得涕泗横流嘴歪脸斜的,人影倒是没见到半个。 他一巴掌拍得那个报信的小厮找不着东西南北! 此刻他对着谢太熙挤眉弄眼,无声诉说着这一月你跑哪里去了?你重病在家我可是不信的。 二人此番目中程炯的操作让他气得从案座上起来,对着二人就是两脚,“别在我跟前碍眼!滚回去办案去。” 二人齐齐回到谢太熙处,接上话。 别人当然不信啊,那徐家薛家三皇子府派来的人明里暗里都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圈了,就是等不到一个大夫上门。 哦,倒是等到了一个,听说是兽医,给她府中的二狗子看病的,过年油水多了,那二狗吃撑了。 “我找我师弟去了,说来也巧啊,你们同姓还有可能是本家呢。” “哈哈哈哈,天下之大,这姓氏又不是什么稀罕的。”赵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找补。 “你家原是哪里的?” “商水。” “哦~商水离邻国不算远嘛,大齐那边也靠近商水,不过左右有山脉同运河作为隔断,这一趟路程也是不近的。” 赵屹讪讪,连连称是。 “可是你看起来有点心虚。” 啊? 赵屹猛地抬头,这都能看出来?他不是隐藏的挺好的么。 “你是不是看上我家谢锦了?” 啊这!? 赵屹那个头晃的都残影都出来了,只恨得不能将脑壳盖圆溜一圈割开拿来给她看,“谢小姐确实很好,可是于我而言就是妹子,亲妹子一般,我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倒是对那整日跟在谢锦脚边的二狗子情有独钟,索性谢锦被接去了尚书府,而二狗子托给周全照看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日日去对面周府,每日同二狗子玩的不亦乐乎,现在同进路二狗子就有三个家! 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府里的侍从看到也只是热情招呼它进来玩,可以这么说它在赵屹那里的狗宅可比谢太熙家里的富贵堂皇多了。 “我家谢锦配不上你?你这么看不上她?” 啊!?怎么还有后手? “不不不,是我,我的问题,只是正好谢小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罢了。”赵屹觉得多说无益,但又感觉欲哭无泪。 “谢小姐很好,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总归就是没有问题。” “昂~” 她当然知道啦,这家伙除了第一天正眼看过谢锦,之后那眼神直接选择对谢锦视而不见。 “唉,家里有水灵的白菜总归要担心是不是有胆子大的猪呢,你莫要惊慌,眼见你无意我便满意了。” “我谢谢你。” “哟,这么客气,谢我什么?” 赵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蹦出来,“谢谢你看得起我。” 商水离大齐确实要近的,可是看赵屹这样子可不像能有智慧离开大齐皇宫出来的人。 也就是说,大齐怎么会派这么没脑子的人来做奸细。 这家伙紧张什么,谢太熙悄悄扫视着此刻浑身不自在的赵屹,又总觉得这小子是有些不对劲在身上的。 “你双亲有一个不是大邺人吧?” 啊?非得是一个吗? 可他们两个都不是啊? 能说吗? 能说,但最好不要说,说了这自己目前在谢太熙手下混日子,下一刻自己恐怕就要在她手里混刀子了。 “我父亲是胡人。” “昂~怪不得老觉得你确实相貌同大多人都有所差异,原来是有外族血脉啊。” 这样他的长相就有很合理的解释了,大邺并不阻止和外族通婚,但是想赵屹长得这么好看的还能超过谢太熙的人可不多。 “我母亲有钱,父亲就入赘进来了。” “令慈好本事。” 赵屹那脚趾已经抠出一个三进三出的宅院来了,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得扯谎吧,自己的母亲不仅有钱还很有权。 对啊,他又没撒谎,只不过是没说全而已,哼,哪里能怪得了他。 谢太熙觉得赵屹不像,至少不像是一个皇子。 大齐不在国土境内的九皇子应该不可能是他,而他也确实是从商水过来的,这点倒是不假。 可凡事都有所差异,就像别人查不出谢锦从何而来,因为她自然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遮住的。 “你同那沈江溶熟识吗?我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些奇怪。” “不熟,我也觉得他身上挺奇怪,我一看上去就不太舒服。” 当然了,他这个心眼子哪里能认得沈江溶,只怕自己底裤都给人扒了个底朝天还在一动不动放哨呢。 “哎话说回来你怎么没有接家人来上京过年啊,听说日日去周全家蹭饭,他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又是怎么回事?”也不怪她啊,赵屹哪哪都是破绽,可以这么说,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绽。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有损身体。” 哦,借口。 “三殿下向陛下请旨赐婚了,正是徐御史家的二小姐。”为了转移话题,啊呸,也不是转移话题,他原就是要来告诉谢太熙的。 “昨日回来听到他们提过一嘴,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什么回事?太子殿下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可谓是蛇鼠一窝,什么锅配什么盖。 赵屹凑的更近些,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小声起来,“一开始陛下是不同意的,认为前段时间出了那事,立刻就给回绝了。” “啊?然后呢?” 然后? 第41章 相争 “攀上了三皇子你就能高人一等了么,骨子里是下作东西哪能够这么轻易改变。” 哪怕听到徐闵意这话也没能让徐闵林掀起什么波澜,她那双温柔镇静的眸子含笑回望着。 “姐姐这么说我也不怪姐姐,可是你又与我有什么两样呢,你别忘记了,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啊。” 一母同胞! 这话在徐闵意耳中听得尤为刺耳,她们两个能一样么? 家中子女还分嫡庶呢,更何况她幼时开智得晚,长到几岁都还不会说话,若非这样,父亲母亲也不会将她送去江泾。 也不看看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还在这坐着跟她论身份! “一母同胞也是要分尊卑贵贱的,你若不是与三皇子苟合他又怎么会娶你,如此下贱放浪的东西你也配说这些话?” 这其中缘由徐闵意自然是不知道,只觉得这个有心机的女人爬上了三皇子的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得三皇子非要娶她不可。 父亲也为了权势投向三皇子处,原有意将她嫁给太子,有了新支持的储君也倒戈得极快。 “姐姐这话不妨到殿下面前去说,我倒是听得进去,你若是也能够在殿下面前复述一遍,想必也是行得通的。” “你倒是还能阴阳怪气,那大理寺昭狱还未曾把你教乖。” 这下轮到徐闵林坐不住了,自从得到这个身份以后她就已经一直隐忍,但说到底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心性能隐忍已是极限,被戳到痛处也是会跳脚的。 她在大理寺昭狱那段时间是她爬向更高处的绊脚石,也是卡在她心里最难以启齿的一根刺。 这两日三皇子向皇上提出下旨赐婚,一时间上京的风言风语又多了起来,无一不是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让原本就难以赐婚变得难上加难。 幸好有三皇子,那道赐婚的圣旨总算是下来了,哪怕是这些日子徐闵意的冷嘲热讽她也当作夸赞一一承下。 只是,人人都要提她杀人未遂在大理寺昭狱走了一遭,人人都将她当作杀人犯,哪怕事后已经出面澄清了那些人却仍旧不松口。 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徐闵意现如今不还是好好站在她面前对她耀武扬威吗? “姐姐怎么能听信外面的话,我也是被冤枉的,妹妹怎么会对姐姐下手呢……” 为什么会呢,还不是察觉到徐家对她这个女儿根本不重视也不在意,唯恐原属于她的三皇子妃之位被转手送给徐闵意,毕竟如果是由她嫁过去想必徐迎忠也是乐意的,甚至会更满意。 可是她心太急了,这才一时情急之中买凶杀人。 可是三皇子对徐闵意毫无想法,一心一意求娶的是徐闵林。 她没有忘记自己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只要牢牢抓住三皇子殿下就行了。 “你怕我替你嫁给三皇子?”这也不难猜,左右不过是荣华富贵和权利罢了,徐闵林从那个地方出来想必也是不愿再回去吃苦的。 她不是没有找人去打听徐闵林原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若是这个原因倒也还是说得通的。 “三皇子乃天人之姿,是天下女子都仰慕崇敬的。”徐闵林可不管天下女子是不是仰慕他,反正她一定要成为三皇子妃! “笑话,你自己心存爱慕怎的来代表天下女子了?” 贪图荣华的东西! “你生来便与我大不相同,你唾手可得的是我仰望不到的。”徐闵林调整好心态,又挂上得体的笑。 “若我一直在你这个位置,想必我也能说出你这番话。” 笑话!徐闵意站起身,快步走到徐闵林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那指甲也是有点力道的,刮出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现在可以照照镜子看看你是各种模样!” “小姐……” “大小姐……” 徐闵意看向周围的侍女冷声道,“怎么?她才来这府中这些时日,你们的心思就跟着走了吗?” 徐闵意的侍女连忙下跪,连连说道不是这样的。 “这府里谁是主子难道嬷嬷们没教导过么?” 众人不敢说话,尤其是徐闵林屋里的人都跪了一大片。 大小姐是真真的小姐,可二小姐也是啊,现如今二小姐要嫁去三皇子府做皇妃了,她们一个都开罪不起啊。 “找嬷嬷来好好学规矩,心性大的直接卖出去,几时知道规矩几时回来。” 徐闵林捂着脸,眼里的恨意却再是遮掩不住了。 “这是我屋子里的人,你敢动?” “我有何不敢,怎么,要再一次找人杀我吗?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动手?”徐闵意笑得灿烂,脸上又带了关切。 “哦,父亲说不是你做的,你是被冤枉的。” 是,徐迎忠确实将此事瞒了下来,既然徐闵意无所大碍,而三皇子执意求娶徐闵林,他是不会让徐闵林有什么意外的。 就算徐闵意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会问徐闵林的罪! 只想着明面上将此事瞒下来,也算得上要两人一团和气,不要给御史府再徒添是非! 徐闵林不说话,轻轻拿开手,看到掌心中有丝丝血迹,心里的恨意只怕想现在就亲手杀了徐闵意。 “小……小姐,你出血了……”徐闵林的侍女惊声道,二小姐可是要和皇子殿下成婚的人啊,万一破相了可怎么行。 “你大惊小怪什么?才这一巴掌就要死要活了?”她的命被提到刀剑上的时候又该怎么说? 如今只是给这贱人一个教训,命都给她留着了就该感恩戴德了。 “如此便两清,你若再对我动手我只会加倍奉还。”徐闵林柔声开口道,她是没有权势,现如今也还未进三皇子府,可是不代表她会一忍再忍。 身份上都是一母同胞一样的官家小姐,怎么徐闵意就能放肆而为她就应该多加忍受! “两清?”徐闵意只觉得好像听到了笑话,“若是要两清那只有你拿命来还!那谢家小姐已经去了,你怎么不去还?” “与我无关。” “这又与你无关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两清么,怎么?扯到谢家人你又反水了?” 难缠! “你怎么不去谢家还?” “够了!”徐闵林突然大声道,她看着徐闵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嘴脸就觉得可憎。 “我已经在大理寺诏狱受刑罚了还要我怎样,无论是我做的还是不是我做的我已经还了!” 徐闵意见她情绪激动,想必是谢家和大理寺戳到她痛处了。 “你还不起,若非家中局势,否则我定要你的命。” 第42章 隔阂 “你若知晓家中局势又怎么会往谢侍郎府递帖子?不知道你约的是他家中女眷还是谢太熙这个外男!” 徐闵意的举动她可是一清二楚,侍女们闲暇之余聊天时,她房中的侍女不小心说漏嘴的。 说好像大小姐的心被那个长得比男子还俊、比女子还好看的谢大人勾走了。 这算得什么,在中秋夜上还约了谢侍郎的妹妹出来共同游玩呢,都不带二小姐好好出来看看。 只是后来自家公子回来了,那谢侍郎也跟着出现了,果真是像天上的仙人一样,模样是顶顶的好。 传来传去自然就变了味道,说大小姐借着邀约谢小姐的名义实则是为了和谢侍郎偷偷相见。 “我与他清清白白,没有你说的这么龌龊!”徐闵意艴然不悦,那日也是有大哥在的,她并未做什么出格不成体统之事。 “是么,那你敢说你对那谢太熙没有半点想法!”徐闵林放声冷笑,看向徐闵意的眼神尽是嘲讽。 “与你有何干系!还是好好看紧你的皇子妃之位吧,别免得三皇子反悔不要你让徐家丢人!” “我与三皇子已经被圣上下旨赐婚,不劳烦你担心,你还是好好看清楚你和谢太熙有无可能吧!徐谢两家已经对立不和,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做!” 徐谢两家不和?若不是你买凶杀我让那谢家小姐枉做了替死鬼,那谢太熙也不会归到谢氏去! 两家的恩怨原本就是因你而起,你倒是有脸跟我提! 徐闵意抬手欲要再甩她一掌,可没想到徐闵林不仅不躲开,反而在眼里更加挑衅。 “闵意,住手!” 赶进来的徐闵樘见眼前此景大声呵斥道,他才从外头回来就有侍女连忙来禀报他,说大小姐正在二小姐屋内打二小姐,都打破相了。 徐闵樘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下手会如此狠心,可真当亲眼见到的时候他也是止不住的呵斥。 “你在干什么?她是你亲妹妹!”徐闵樘连忙拉开徐闵意,仔细看着徐闵林的脸,虽是一道细小的口子可也是见血了的。 不知轻重! “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妹妹!她是个什么地方来的下作东西!” “够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不等徐闵樘责问,徐闵林才柔柔开了口,“哥哥,不怪姐姐的,是我自己不得姐姐的喜欢,原是在外头寄人篱下与姐姐感情不深,是妹妹做得还不够好……” 好一个不得姐姐喜欢!好一个因为被送出去寄人篱下回来被她针锋相对! “是我将你送出去的?”徐闵意大叫道,“若非你一回来怕我挡着你的路买凶杀我,我又怎会如此?怎么?现如今就连你要杀我我也不能过问你了吗!” “闵意,你住嘴!父亲已经说了此事与她无关,你就不要再提起来了!”徐闵樘是真的脑袋大,虽说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可论情分他是更加宠爱徐闵意的,现如今她如此发疯做出毒打亲妹的事,叫他也忍不住了。 倒是徐闵林,虽然被打了但还是帮着她说话,这才是真真在外吃了苦头回家都不敢说的主。 也怪如今才接回来,那她在江泾过的是什么日子! 徐闵樘心疼地查看着懂事的妹妹,徐闵林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蓦然间他才感觉到手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上面。 “不怪姐姐……是我做的不够好,哥哥就不要再说姐姐了……”徐闵林开始抽泣,那眼泪是一颗一颗往下掉,又连忙拿手帕轻轻擦拭。 贱人! 装模作样给哥哥看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大夫给二小姐看伤啊!” 有侍女闻言连忙跑了出去。 “哥哥……” 不等徐闵意说什么,徐闵樘立刻打断道,“你出去,不要在闵林屋子里呆着。” 徐闵意满眼不可置信,这是一向宠爱她的哥哥说出来的,就为了一个见不过几日的人。 他们才是亲兄妹,一起从小长大的亲人! “你……”徐闵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一酸,难过涌上心头难以控制便拔腿跑了出去。 “小姐……”徐闵意的侍女也跟着追了出去。 徐闵樘顾不上另一个,只得先安抚好面前这个。 “你莫要怕,你是徐家的女儿,这里就是你的家,府中的任何人都不敢为难你……” “哥哥,你还是先去找姐姐吧,姐姐怕是生气了……” “唉,你要先想着自己才能够去关心别人啊,闵意那边没有大碍的,倒是你要好好看大夫,把脸上的伤养好。” “不严重的,姐姐只是不小心,她也不是故意的,哥哥不要说姐姐了……”徐闵林演的一出好戏,她不是没有看到徐闵樘过来。 早在戳破徐闵意对谢太熙的心思后她就感觉到徐闵意会恼羞成怒了,才暗暗让人出去报信,未曾想还没有去找到夫人,却撞到了刚回府的徐闵樘。 家中主事还得是男子,夫人那边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么说她的侍女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恐怕这一遭他们兄妹的情谊就要生分了。 “你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自小就被我们宠过头了,听信别人妄言误会了你也不是她的错,改日我定带着她过来向你道歉,还请你心里不要责怪罪她。” “我当然不会……姐姐心地善良,我们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哪里能有什么仇恨呢。” 什么仇恨? 仇恨大了去了!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有她这么对我我还不能还回去了?若非她挡了我的前途我又怎会找人杀她? 你呢,你徐闵樘又是怎么好东西呢?句句话里不都是还在为徐闵意开脱么,不是怕我会报复她么? 可徐闵林强行笑了笑,虽说眼泪已经擦干,可是那红肿的双眼依旧显得楚楚可怜。 “哥哥先去做正事吧,我这里无碍,不久会去向姐姐赔罪的……” 徐闵樘皱着眉,“你向她赔什么罪,你何罪之有,这事是她做错了无需再多言,我会告诉父亲和母亲的,断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也不必伏小做低,原本就是徐家的小姐,也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了,什么人什么局势也是要分得清楚的,要不然只会害了你。” 徐闵林垂眸不语,待徐闵樘走后才坐下去,让侍女拿活血化瘀和美颜淡疤的膏药些来。 看着铜镜中自己略微肿胀的脸和那道伤口,徐闵林眼中越发狠毒。 今日之耻,她必百倍奉还! 第43章 朕不信 徐家同三皇子府结亲定在六月中,那是找了钦天监算过了的好日子,圣旨下到徐家的时候下人们都只觉得二小姐要一步登天了。 大小姐如今都还未曾许过人家,二小姐一回来就得到了莫大的福气。 谢太熙表示无所吊谓,太子说的也没错,这二人合着是天造地设的,锁死别祸害人也就行了。 但是能不能顺利按他们的计划来,这就在谢太熙的能力范围内了。 徐闵林若是得顺利得到这份地位从此有荣华富贵相伴余生那谢太熙就将自己的头颅割下来倒挂在上京城门下三天三夜。 “陛下还说了,太子殿下也应该成婚选太子妃了,原是应该早早就要成婚的,不过嘛意外比较多……” 嗯,原本属于徐闵意的太子妃之位才是正解,这一点谢太熙也了解过一点。 “这倒也是,恐怕这些年在宫内皇后娘娘的心都放在三殿下那里了,这种选妃之事原就由她来办。” 赵屹倒是鸡贼得很,如今太子才刚起势,这背后就有了谢家做了强有力的靠山,四舍五入他算是谢家这方的,他能不关心么。 “殿下说看谢小姐就不错。” “谢小姐?哪个谢小姐?”谢太熙揪住赵屹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额头,“哪个谢小姐?” “你妹妹……哎……” 赵屹被松下来,也是这一时间他感受到了五脏六腑在沸腾翻滚。 “他想偷家?”谢太熙气得发冠都歪了一个度,也是她力气太大幅度大了,差点把赵屹当成刘长宣。 这人的心眼怎么长的? “你下手真狠啊……殿下说了左右那些官家贵女都不是真心的,倒不如娶了谢侍郎的妹子也落得个清净。” 但是,赵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谢太熙已经提着大氅披上直奔东宫去了。 “殿下还说可周大人劝谏不应如此行事鲁莽,若是执意求娶恐会伤了同你的情……情谊……” 赵屹连忙爬起来大喊,不要啊,你不要去东宫和太子殿下打起来啊……好吧,打也行那我也要去看看。 刑部侍郎谢太熙求见陛下,得到口谕宣进去的时候又有刑部郎中赵屹求见陛下。 嘉庆帝眼皮也懒得抬:自己说。 “见过陛下,微臣暗访大齐,其中行迹最可疑的当属那不在皇城的九皇子赵岚。” 原本想着自己先查了再说,但左右又想了,既然太子那么闲的话就给他找点事做吧。 “不在皇城内?”也就是不在皇宫内了,他家孩子还真的是放养猴子到处跑哦。 谢太熙点点头,“臣估摸着他应该是来到了大邺。” “也是,大邺山水俊秀无限风光,大齐这么个犄角旮旯待不住也是正常的。”皇上继续批着折子,那朱砂红落在折子处就代表着完成了这部分工作。 一天到晚不写些有用的东西,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批给他看什么啊! 浪费笔墨! “陛下,重点不是在这啊……”很好,陛下比她更能装。 “重点就是他也许混进大邺来了,甚至还有可能与你们是同僚。” 陛下不是没长脑子没有心,陛下一听就知道这个屁是什么味的。 “陛下深明……”谢太熙轻呼,后又传来宣刑部郎中进的口谕。 “大齐国姓为赵,你倒不如问问赵郎中有什么看法。”我很忙的,你们先探讨探讨,出来个结果再同我说也不迟。 谢太熙心中思量,她又不是没有试探过赵屹,早知如此还不如就问问赵崇把他皇宫族谱给翻出来看看了。 “见过陛下,谢大人。” 赵屹在外抖落身上蓬松大块的雪,整理好衣冠这才进入御书房内。 谢太熙看着他匆匆前来,嘴里的热气还在冒着呢。 咦,有失体统,损坏刑部的形象。 算了,长得已经代表刑部的形象了,损坏一点也没事的,毕竟陛下都说过了让刑部少出些败类,不是败类就行了。 “朕在和谢大人探讨大齐九皇子之事呢,认为他如今不在大齐恐怕已经混进大邺了。” 皇上撑着头,手中的笔却迟迟下不去,眼里看着折子上的内容莫名感到烦躁。 赵屹皱眉,“竟有此事?” 谢太熙对上皇上的双目:看吧,他真的不是。 赵屹不是装的,他哪里见过大齐九皇子,那家伙不是在府中称病已久吗?皇宫中大大小小各宴也都没见过他一根头发丝。 听说在宫中就体弱多病,后来分府出去了也是病怏怏的,那风吹不得半晌恐怕骨头就要碎掉了。 嗯,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可没见过,别什么都往他身上泼。 “朕也同谢侍郎纳闷了,怎的大齐的皇子养病养着养着就到大邺来了,看来或许是大邺好山水的缘故。” 谢太熙附和着笑笑,“大齐靠北戈壁大漠居多,若是在那处养病也只怕张嘴呼吸两口气就是一嘴砂了。” 她说的倒是真的,她也不止才去过一次大齐,路嘛,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远万里只为有些地方能印上她的脚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她也是年少时见过不少名流山川、戈壁荒漠,见过日落没入大山背脊,见过江水河流汇聚入海。 因为见过自由,所以明白自己该属于哪里,无论是大丈夫还是小女子,她就是她。 “臣愿意同谢侍郎追查此事。” “不必担心,这事朕已交给太子去做。” “陛下是不信任微臣么。”赵屹扑通下跪,那气势仿佛就是你不给我就是瞧不起我。 你还怀疑我就是那个九皇子! “你先起来,朕又未曾说你什么。” 你怎么突然间长脑子了? 天地良心,皇上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虽说都姓赵,可谁家好人出门在外行走卧底还用真名的? 正好他也过来了,皇上只想随便问问而已,说到怀疑的话到还不如怀疑自家三儿是大齐的嘞。 赵屹这个脑子呆呆的,他都觉得提拔上来给太子是太子漏风的累赘了,哪里还能做什么左膀右臂呢。 真正的左膀右臂正在他旁侧隐隐作笑呢。 谢太熙和皇上第一个排除的就是他,有的人看起来脑袋不灵光实则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装的。 有的人就不一样,他是真的。 赵屹倔强得很,非得跪得直溜溜的,皇上让他先起来他也不起。 “爱卿又怎么会是大齐奸细呢,还是快快起来吧这地上冰凉啊。”是的,年轻人心性大,还要他来说软话。 “此事交给太子想必是最稳妥的,那微臣就先退下了,太子殿下还在东宫等臣呢。” 谢太熙刚准备退下,皇上的眼刀子就飞了过来。 你给朕拖回去,一大坨人杵在这里碍眼睛。 谢太熙讪讪,既然接受到讯号了就不能够自己潇洒走掉了。 赵屹这家伙也真是的,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看到陛下只当要说出:没关系的爱卿,你不必自我怀疑,朕瞧你像那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不像是能够替大齐当奸细的人,谁要说你是朕第一个不同意! 朕非得挖开你那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朕也像看看自己脑袋里当时装了什么,怎么就点了你做探花郎。 第44章 择妻 “陛下,这二位大人已经前去东宫了。”太监送二人出一段距离后折回来看到陛下还撑着头看着门口处两眼放空。 就是放空,双目都不曾合上一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有些人再多深去看上两眼也只觉得大不如前。 “哎,你说朕当初怎么就让这二人辅佐太子了呢,你看谢爱卿拖着赵郎中的背影,像不像一对卧龙凤雏?” 这要他怎么接? 当初对二人大加夸赞可是很有爱国建业的栋梁之相的,这才哪跟哪呢陛下就觉得二人成了卧龙凤雏了? “陛下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二位大人都是人才。”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皇上不说话了,转而又开始想起了周全是否也是如此,甚至是广陵王!莫非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太子呢? 呃,算了,太子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不清楚,同这二人还是挺搭伙的。 太子?太子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凤子龙孙啊,上能在朝堂上装乖,下能与刘长垣装相。 若要说正经么,那是绝对的,绝对看人下菜的。 此刻谢太熙已经闪现到了东宫,她可没忘记这位好太子说要娶谢锦。 “我话还未曾说完谢大人就只剩下背影了……”赵屹正在解释,他可不是故意告状啊,这不是说到要选太子妃么。 “继续啊,哦,说得口渴了吧,来人啊,给二位大人上茶啊。” “殿下三思啊。”谢太熙在一旁坐也不坐,行完礼就挺直个腰板直盯盯看着刘长宣。 刘长宣却只是笑了,他岂止是三思啊,周全同他讲了那么多话,这已经不是三思的问题了,若能重来他绝对管好自己的嘴别乱开腔。 你的担心多余了。 孤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孤只是玩笑话罢了,谢大人不必如此心急,还在寒冬腊月天上东宫来劝慰。” 你在寒冬腊月天不顾一切闯进皇宫来,若说你要揍孤一顿孤也是信的。 有的人天生艺高人胆大,狂妄不自知。 “二位大人快坐。” “殿下若要选太子妃,兵部尚书之女可为良人。” 笑话,她既然是太子党的人,又怎么不会关心能与太子成婚的女子,若是高门大户的人家就谢、薛、徐三家。 要太子背后的势力可不仅仅只有嘴皮上的支持,朝中文臣有谢氏一派,武将就只有祁刃一方了。 薛峥也掌部分兵权,剩下的就是兵部尚书那边的了,若太子能得到两边兵权的支持那可就稳了一大半。 谁拳头硬谁说话。 御史台那边的人还能弄得过更有权有势的谢润之吗?即使徐迎忠位同副相,可他要是见到谢润之也是需要行礼的,这个可比性不高。 薛峥?他的妹子就是当今的继皇后,他不支持三皇子那支持谁?看都不用看一眼。 “也是巧了,周大人也说兵部尚书这方可取。” 六部大多皆在谢润之手中,贵为万人之上的丞相可不是白来的,谢氏把持大邺朝丞相之位至今那可谓是根深蒂固,这也难怪皇上会将太子推给谢太熙。 兵部尚书万成疆因手持部分兵权,他哪一派都不用看脸色,但是除了谢润之这个顶头上司,他是谢老丞相提拔上来的,自己做兵部尚书的时候这老丞相还没归西呢。 只是知遇之恩罢了,谈不上归属谢氏一派。 啊呸,老爷子给的情分不用白不用,就算只是知遇之恩也给我还回来。 万成疆不是刘长垣那边的,自然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那个沈江溶还在吏部历练呢,也不见他去御史台那边,怎么?还想一步登天把谢庭之拉下来啊。 咦,谢庭之那边也防他得紧呢。 “过几日由皇后宫中办宴,到时候你只需选择万小姐就好。” 刘长宣点点头,他倒是没有心仪之人,太子妃也能择良人就行,若是能为他的前途增添一份力量也好,若不能够自己同谁成婚都可,左右他也不会亏待别人。 不像刘长垣那个家伙,不达目的不罢休,想篡位想疯了吧,那样心狠手辣的女子也要娶回去,不怕自己半夜被勒死在床上么。 刘长宣想得自己都吓了一激灵,虽说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大善人,在宫中生长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十世修来的好人是非不分,但凡事也都讲究你情我愿,一意孤行的事他做都懒得做,谁知道会不会结下仇恨不经意间被反咬一口。 “谢大人横竖都是怕孤会强行求娶谢小姐,这都替孤看好太子妃人选了。” “殿下会武功么?” 不着调的一句给刘长宣脑子干懵了,怎么扯到武功来了。 “孤略懂一二。” “改日臣定向殿下讨教讨教。” 说到这个赵屹可就兴奋了,“臣也要!臣也要向殿下讨教。” 好的,一时间被约了两个架。 棒极了。 这两个货色莫不是父皇特地找过来修理他的,谢太熙因为他嘴贱说要娶谢锦那要打他那他没意见,怎么赵屹也要来凑热闹? 他好可怜,做个太子被父皇坑,还要被手下的人打。 “你来凑什么热闹?”没错,刘长宣看着赵屹一副活过来的样子,那双眼里激情四射充满了跃跃欲试。 “啊?怎么谢大人可以我就不行了……” 你当孤是那市井的烂叶菜说修理就修理?你把孤置于何地? 赵郎中,君臣有别,你别太荒谬。 “说到此,谢大人能来东宫也是拖了你的福分,孤自然是会好好感谢你的。” 若不是你多嘴话还说不全,孤哪里会惹火上身? 谢太熙笑笑不说话,赵屹是该收拾,可他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她只知道太子殿下的轻功很好,特别好,和她不相上下。 怎么知道的? 上次让他送徐闵意回去他一溜烟衣角都未曾留下残影的时候谢太熙就知道了。 甚至皇宫里太子的贴身侍卫都还慢他一步,她对刘长宣其他的功夫不知道,但这轻功没的说,挑不出毛病。 嗯,用来逃跑就足够了。 神秘莫测啊,甚至谢太熙觉得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就连这太子之位也是不想要的。 感觉是陛下恨不得将玉玺塞到他手里去,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篡位。 哦,担心么是要担心一点的,三皇子都找到传说中陪伴帝王紫微星的徐闵林了,下一步恐怕二人就想着应该荣登大宝了。 有的人虎视眈眈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要强取豪夺,有的人真的心中无意只不过背有寄托而不得不在浑水中浴血厮杀。 所有事都原本如此,哪里能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赵郎中看起来很闲,想必是刑部的事不能够满足你的才能了,明日起早上你在刑部办完案,下午便来东宫同周大人讲书吧。” 赵屹心凉。 看吧,真的半点不由人。 第45章 女子相 恐有一月有余未见,祁刃赶到上京时的模样实在令谢太熙不敢认。 她和太子在城门外头等候他接祁夫人回来,也是从下午等到了傍晚,肚子才刚叫起来呢就听到大司马回城的通报了。 祁刃翻身下马,将马给侍卫牵着便去望身后的马车了。 马车里的祁夫人也掀开帘子,露出一只纤细的手,一双明眸的隐隐不安地巡视着周围。 “这位夫人当真是国色天香,怪不得能有广陵王这种模样的儿子,合该着全挑好的继承去了。” 谢太熙只见了祁夫人一眼便在心里暗道着,虽说这位夫人已上了年岁,可似乎这才是她独到之处,眼角的细纹方才更加显得她温柔娴雅。 “母亲当心。” 祁刃仔细扶着祁夫人下来,只当是看到太子第一眼她便行礼叩拜了。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姑母快快请起。”刘长宣也赶上去扶起来,谢太熙等人则是在后行礼。 “见过郡主。” 祁夫人原名刘虞,是先帝弟弟的女儿,算来身份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堂姐。 早年间嫁给祁将军在各处征战,夫妻两个聚少离多,也就只有祁刃这么一个孩子。 如今祁刃从广陵郡调回上京来,也是应该将她接过来的,广陵郡那边现在祁刃已经安排好有人管治了。 “父皇等候姑母已久了,特地让我们在此恭候着同姑母一道进宫。” “陛下有心了。” 谢太熙眼观鼻子耳观心,看祁刃这副模样恐怕这一路是少不了折腾了。 至少你那半截衣袖不要破烂得如此明显,不过眼见着祁夫人毫发无损那也就够了。 入宫首先去了太后宫内,见过太后了皇上才赶过来。 虽说让留在宫内休息,可祁刃送母亲到了处以后就连夜出宫来。 “回来得急了些,你的信在半路已经被人劫走了,若非我正好遇上,恐怕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哪里会不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谢太熙同祁刃一道出宫,在大司马府等候好一段时间,他这才匆匆出来,身上已经换掉了那身破烂血渍的衣物。 只是还未曾打理面部,冒出些胡渣感觉与他本人自身的气派又大相径庭。 祁刃长得像个玉人一般,眸如点漆,眉似远山,他比一般武将都还不像武将,倒是个文人一般。 “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也难怪赵屹不愿意接双亲过来。” “你信中提到那大齐九皇子,莫不是心中有疑虑。”祁刃坐在堂前,未曾束发,看样子是洗浴以后直接出来了。 谢太熙看着他有一瞬晃了神,“怎么不将头发再擦擦,天冷受寒可不是轻易扛得住的。” 祁刃愣了愣,怎么她关注点不一样。 又看了自己发尾正在一滴一滴淅水已经晕湿了一片衣袍,脸色也不自然了起来。 绸缎白色里衣同外面的外袍都粘在一起了,可晕开得范围也在不断扩大,自觉得此番不雅,祁刃连忙唤人提来火盆拿来脸帕。 谢太熙也是见他慌了一时,却哈哈哈大笑道,“你怎的同女子一样脸皮薄,我们在此的都是男子又有何妨,我提醒些也只是怕你吹风受寒罢了。” 下人提来火盆,又拿来两块干脸帕。 “脸皮暂且不谈,这也是礼数问题,人前失礼本就不是雅事。” “怀仁兄说的对,但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就不用计较太多了。” 你要装的话我也跟着装,很累的。 祁刃拿过脸帕慢慢擦拭着发梢,二人因炭火又挨得近了些。 “我倒还觉得你生得比赵屹要俊美些,他那是有胡人血统罢,沾得了些得天独厚。” 祁刃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听说她是那时的二甲第三,怎的用词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显得很没有文化。 “大丈夫立于天地,总留意于面皮做什么。” “让人赏心悦目罢了,每每我在铜镜中看自己时,都能够被这张脸所迷惑,恨不得将铜镜日日揣在身上好时不时观赏一番给自己加油打气啊。” 又是这种混账话,祁刃便借势仔仔细细瞧了她一眼。 那张脸在柔和的烛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眼珠子里的火星子千回百转,正在笑眼盈盈望着他。 摇曳着的灯火在她的眼睛里好似要炸开一般。 祁刃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幻觉了,怎么如此近距离看谢太熙有点女子的模样和姿态? 莫不是老眼昏花,居然连这种荒唐的想法都想的出来,哪会有女子在他面前杀人不眨眼用尽极刑的。 祁刃避开目光,这才对上火盆子。 “想必怀仁兄也觉得我说得不假。”谢太熙自己轻笑了下,双手也伸出去覆在火盆上空。 “你怎的没有喉结?” “哦,幼时该长身体之时过多劳累了些,吃食没跟上来,后来也不见长出来也就算了,还好我是竖着长的,不然恐怕现在跳起来也只能打到你膝盖了。” 听着谢太熙故作轻松的自嘲,祁刃又看向她,谢太熙确实身形抽条,那宽大的的衣袍套在她身上也是显得空荡荡的。 “无人说过你像女子吗?” “啊?你说的是这张脸?”谢太熙指尖划过自己的下巴,望着祁刃道,“当然有人说过了,我师弟小时候还严格要求师父好好检查一番我是不是女子混进来的。” “看来不只有我一人觉得。” “岂止啊,说我男生女相,容貌俊俏得不像话,不仅有小娘子们偷看我,有些大胆的小郎官也要做我入幕之宾呢。”谢太熙说得隐隐作笑,在这烛火的照映下却暗藏杀机。 大多数说过这个话的人已经成了一堆白骨,那坟头草恐怕都还没人拔,告诫后人只需她一刀毙命,向来都不用多费口舌。 此话参考大齐的边疆大漠,那黄沙底下可不仅仅只是岩石,一堆不知天高地厚肖想她的人在那里死得连坟头草都不长一根。 她从前可比现在狠辣多了,话都不愿意多听一句直接就送人上西天,现在也在体制内做官那么久了,也收起了一些随心所欲。 至少也要找到证据或者做出证据再一刀结果,她向来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一时间心软或者大意只会给自己埋下炸药。 “你生得这副相貌也是正常的。” 祁刃就不一样了,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所有说过他柔弱白脸的也是在擂台上被打得下不来。 “是么?”谢太熙眼里看着自己的手在火盆上翻来覆去烤着,仿佛想要透过指缝中的微光看出些什么。 “那你觉得我呢,是女子吗?” 第46章 夜谈 祁刃见她如此友善发问,恐怕也只是笑里藏刀,这家伙的心地向来都不是良善的。 “怎么会,你与我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噗哈哈哈哈,倒是未曾想到祁刃会说出这番话来,是有点令人捧腹大笑的功夫在身上的。 谢太熙烤得双手都暖暖的,指尖和掌中薄薄的茧子相互摩擦着,有着异样的心绪。 这是常年练武之人都会有的,饶是她再怎样天纵英才,也要吃苦练习才能得到如今的成就。 “女子也能够支撑门楣的,祁夫人不也是跟着将军多年在外征战么。” 说到自己的母亲,祁刃的心也活络起来,“她受了苦的,嫁给我父亲一开始跟随着他风里来雨里去,后来生下了我才安定下来,与父亲聚少离多,我也从未见过同她一样坚强又温柔的女子。” 祁夫人虽像娇花,那也是祁将军好生惯养着出来的,可惜祁将军去得早,不过好在祁刃也有真才干,她的生活除了丈夫殉国的噩耗传来终究归于平淡。 “好在她还有你啊。” 谢太熙只得宽慰着,孤儿寡母若说不被别人欺负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祁刃用真刀真枪去战场上厮杀,也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只是祁夫人常年一人在家中翘首盼望他回来罢了。 “现在将她接来京中我就放心了,不时会有太后召她入宫,想来也不会苦闷的。” “过两日宫中设宴,那挑选太子妃一事还得需要祁夫人一起看看,虽是太子自己择妃,可到底还有皇后在,她若是硬指怕也不是什么善事。” “殿下修书说周大人提议求娶万尚书的女儿吗?” “周全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谢太熙说道,不得不说那个人是十分有料的,如今局势一一显现,他确实在太子身后做了不少事。“万尚书的小女万书雁。” “殿下也可愿意?” “他说左右都要娶,若别个愿意就行了,自己是没有什么看法的。” 嗯,这也倒是刘长宣的风格,像是他能够说出来的话。 转而谢太熙却看着他,“话说回来怀仁兄怎么还未成家?虽说大丈夫顶天立地,可若是不成婚祁夫人对你没有什么言语么?” 祁刃今年二十有四,按理来说他早就该成婚了,拖到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难道祁夫人不着急的吗。 祁夫人着不着急祁刃是知道的,可最重要的就是皇上也很着急,眼看着他老大不小了连个像样的家室都没有,像个浮萍一样在大邺边境打仗驻守,这才把他调回广陵郡去做个闲散王爷。 但是祁刃怎么说的? 陛下你先关心下面的皇子们吧,连太子都还未成婚我怎么好意思。 不,这只是借口。 祁刃:先问太子吧,太子还没有成婚呢。 刘长宣:没事,怀仁哥哥不着急那我也不急。 谢太熙:你俩都不急的话那我也不着急。 “能寻到情投意合的女子自然是最好的,若是遇不到的话,过两年母亲再催起来也就成婚算了。” 祁夫人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确实是不会让母亲因为此事而伤心的,虽说之前一直催促他,可老是借口有大大小小的仗要打也就离家了。 如今母亲年岁渐高,他也拖到了这个年纪,后面说什么也是不会再违背母亲的心愿了。 “我倒是比你好做多了,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开始想着找个女子来掩人耳目,可她后面也实在懒得遮遮掩掩了,不成婚又如何?左右嘴巴再碎的人当着她的面多放一个屁,不出两日她就要把人的舌头割了。 自己的身份只有有志才知道,哪怕是她真心宠爱的谢锦她也不打算告知。 她对谢锦是真的好,也许是因为第一眼就投缘,也许是因为她悲惨的身世遭遇,又或者是谢婉被杀让她看到了女子难以在这个世上凭借自己安身立命。 她救不了世上所有陷入泥潭活在苦难里的女子,可遇上了谢锦,她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理性又感性,有时视人命如草芥,但更多时候又能够悲天悯人。 她也常常不能够理解自己,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好像是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缘的囚徒,不过又想着人生也只活这一遭,不想将就不想委屈那就不用克制了。 只能说好的不纯粹,坏的不彻底。 自我评价:无功无过。 “谢氏那边不管你?” “谢丞相自己都没有孩子呢,他能催得我做什么,要求别人之前也要看看自己。” 谢锦都住进尚书府许久了,想来尚书夫人对她极好,恐怕是将原有给谢婉的爱都悉数给了谢锦了。 而谢锦也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宠爱,让她住在那里也算是补全了,所以谢太熙才不强制接她回来。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前两日丞相府把谢释之和谢乘良打包出来了,送到同进路侍郎府就迅速回去了。 门也不敲一下拜见,只剩下谢乘良腆着一张小脸问道是谢大人家吗。 两人堂而皇之又心安理得住了下来,发现对面竟然还是周全的住处,谢乘韫时常过来,这就更不错啦!现在隔壁和对面他们也当做自己家一样。 谢乘良一开始是比较害怕的,谢释之久久未曾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三哥非要闹着,谢乘良也就不得不跟着他来,毕竟自己从小就被父亲和叔父教要好好照顾小叔父。 可当发现这里有一条黑不拉几但是非常聪明的二狗子,还有三个宅子任意自行出入,也不用听大人絮絮叨叨的教导。 他的世界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谢润之说,“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在这里了,也不愁没有老师教,天下大多数的读书人不都是求娶功名的么,都有状元亲自教导了,想来乘良读书方面是不用担心的。” 至于其他的,有谢太熙收拾就够了,她的手段不见得比他差得了多少。 嗯,送小孩出去有人管吃管住管学问,他图得个清净,何乐而不为。 在谢释之再一番吵闹后,谢润之就极速下令让人收拾好四爷和公子的东西一齐打包去了侍郎府。 这当然是谢太熙下朝办完案回来看到二人坐在自家用饭的时候才知道的啊,要不然怎么说那日上朝是谢润之看都不看她一眼。 原来是心虚啊…… “想来丞相也是相当苦恼的。” “不,他不苦恼,他两个孩子都放我这里住了他还能苦恼什么。”谢太熙叹息道,“苦恼本人正在你面前呢,还不快快施以援手,当心累死你兄弟。” “不,你是金刚不坏之身。” “……” 这话不爱听。 第47章 梅花引 今日皇后邀请官家贵女特来宫中观赏这盛开的梅花,大多数知情人士恨不得将女儿添妆成画中仙子,只期盼着能被太子选中。 这场宴会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选太子妃的,未成婚的皇子有四个呢,除了三皇子已经被赐婚了,其他几个都还是单身汉呢。 就算做不成太子妃做皇子妃也行的啊,这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尚书夫人在谢锦也收到请帖后要跟着去,这场选妃的内幕她也知道不少,可就怕有不长眼的皇子万一看上了谢锦怎么办。 二人相处了好一些时日,她早已经将谢锦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女儿,既然无法亲自陪伴谢婉长大嫁人,那就好好替谢锦把关。 “阿锦去到宫中莫怕,你的哥哥们都在皇子们身旁候着,当皇后问话时你只管摇头便行了。” 谢锦听着尚书夫人的话也只点点头,她才不想去皇宫那种地方,被看上也只是倒霉。 春燕这小丫头可是开心得不行,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踏入皇宫里参观一番,虽说这是邀请官家小姐们,可是她进去了也能够观赏御花园中的梅花呀。 这波稳赚不亏的呢。 尚书夫人让人给谢锦打扮得素净些,头上发钗也都只有几根,艳丽颜色的都很少。 一张脸上不仅没打上胭脂,就连嘴唇也不抿一下红纸。 好的,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识大体又苍白无助身板不行的娇柔小白花形象,尚书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己和侍女的作品点点头。 “好在阿锦也不是艳丽型的女子,这身妆容衬着衣服竟是显出了弱柳扶风之感。” 病怏怏的媳妇谁要啊,你们不还是要赶快着生出儿子来好继承大统么。 二人上了马车去往皇宫,沿途也是遇到了其他人家的马车也前往相同的地。 “这不是谢尚书府的马车么?怎的女儿都死了还要来皇宫凑什么热闹。” 后面的马车轻微掀开帘子,看着谢尚书府马车的标记便说出这话来。 贵夫人又多看了两眼便放下了,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儿也柔和起来。 “我的儿,今日那太子恐怕不会选择你们,只当自己是去游玩一番即可,顺便拜见你们姑母。” 另一个不敢言语,只得点头称是。 薛保月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也明白如今局势太子断然不会选择薛家人,只是自己旁侧的薛凝脸上雀跃不止。 薛凝心想着哪怕不嫁给太子,那还有几位皇子呢,这样难得翻身的机会她可要好好把握住。 虽说嫡母发话了,可若是她被哪位皇子看上,他们也是阻止不了的,自己想着心里便又开心了几分。 “姐姐,你在笑什么。” 薛保月看着逐渐傻笑起来的薛凝,心中怀疑起她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副无缘无故的傻笑。 听到薛保月的话薛凝才反应过来,看着嫡母不善地盯着自己,她这才褪去笑意。 脸上又露出怯生生的神情来,只是那心里早已欢呼雀跃了,恨不得这马车再快些,早早到皇宫内才好呢。 各家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夫人小姐们都下来步行,一路经过大殿又去向后宫。 进宫的贵妇小姐要先拜见皇后娘娘和共同举办宴会的其他娘娘们,毕竟其他有皇子的娘娘也要为自己的儿子选个好女子结亲。 谢太熙才从东宫出来,便遇上了一大波人正前往后宫。 她顺着路边的墙站了站,沿着目光总算是看到了谢锦和尚书夫人的身影。 “见过叔母。” 谢太熙微微作礼,倒是尚书夫人笑了,“到这时辰还未曾出宫啊,用过饭了没有。” “在殿下宫中用过了,今日御膳房做得饭菜不太可口,叔母和阿锦要少吃些,空些肚子吃那些点心才最划算,很多都是从外面采购回来得,侄子觉得比皇宫中御厨做的香甜多了。” “你倒是都尝过了,今日便打包一些,你拿回去给乘良和四叔尝尝。”尚书夫人眉开眼笑,看到谢太熙之时眼睛就已经弯了。 这个侄子是个懂礼的,为谢婉的事奔波劳碌,也将谢锦送到她身边,又收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好生教导。 生得也像个仙人一般模样,私下却是个开朗的,谁见了也不能拒绝啊。 “叔母先和阿锦过去吧,我见过陛下后就同殿下一道前去,今日就由我送你们回去。” 谢锦见到哥哥心中也是欣喜的,她只单单对着谢太熙傻笑,谢太熙就已经开心得不行了。 “还劳烦叔母多照看一下阿锦。” “你先去做事吧,这边有我在不会出什么意外。” 谢太熙拜别二人,目光这才转过来看一直念念不舍时不时回过头的薛保月。 薛家的小姐,也是个麻烦精,她才看都不想看。 倒是薛夫人看着女儿一直回头,却只看到谢太熙逐渐消失的身影。 “月儿你在看谁呢?” “上次马车坏了送我回来公子,竟然是宫中的大人。” “看这身形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如此便问问你父亲他是哪里人,看可否做一番感谢。” 听到这话薛保月瞬间开心起来,笼罩在她身上的死气也一并褪去了。 薛凝倒是看了那个大人好几眼,原来竟然是那日送薛保月回来的大人么,生得好像那天上的人物,也怪不得薛保月心心念念,若是那日她也同薛保月一道去就好了。 “多谢母亲,女儿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薛保月眉开眼笑,一想到又可以再见到谢太熙心里就忍不住开心起来,要来皇宫的阴霾也都散去了一大半。 看着女儿如此开心的神情,薛夫人也想着要将谢太熙找出来,左右他家不用薛保月为了权势关系去结姻亲,若是女儿能够选择自己心仪之人那也无妨。 都入朝为官了,再搭上薛氏的大船升官加爵也不成问题,再说了这种门第最好拿捏了,也不怕女儿日后受了欺负。 可惜当事人谢太熙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对手家的女眷给替她规划好了,到时候她还要想着要接手谢家呢还是去搭薛氏的大船。 她看着就烦,对薛保月也没有什么好感,找谁不行偏偏找到她。 她的耐心和大部分关爱都给了谢锦,哪里还有空余去关心别的小姑娘? 做梦。 第48章 共风雪 贵女们同自家母亲跟着入席,一一见过皇后和其他娘娘后便由宫人引着去御花园观赏梅花了。 皇后看着坐在自己身旁乖巧得薛保月也笑开了眼,“怎么今日你倒是舍得过来看看姑母了?听说你今早还想着称病不肯来呢。” 薛保月故作神秘说道,“托了姑母的福,正因为有姑母在这,才让月儿心想事成呀。” “哦?心想事成?你还有什么心里想的却得不到的啊。” 这一点皇后是真的奇怪了,往日她同薛保月说笑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薛保月的小脸一下子就拉拉了下来,今日来宫中也是不得已罢了,怎的如此开心说要心想事成呢。 “姑母先不要知道的好,月儿也不确定呢。” “那你不和她们一起去看看?今年的梅花开得倒是好得很。” “不去不去,年年都有够瞧的,我在这里陪着姑母就好。”薛保月乖巧嘴巴又甜,这让皇后不得不真的疑惑起来,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对这场宴会的目的无心罢了。 薛凝在宫人的指引下去了御花园,皇后只当薛保月是亲侄女,她一个庶女在她跟前能够博得什么眼。 许是薛保月从小在宠爱中长大,倒是对她们这些庶子庶女都能以礼相待,可她们生来便是不同的,皇后能够问薛保月愿不愿意做她的儿媳,愿不愿做三皇子妃,可这话别说是问她了,就是瞧也不会正眼瞧她一眼的。 嫡庶有别,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 薛凝在梅花树丛中穿梭,她的眼神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怎么连半个皇子的身影都看不到。 天上慢慢飘下来小雪,又更点缀在梅花上,一时间红白交错风光无两。 偌大的园子里这一幕确实充斥着人们的视野,雪越来越大,竟然是鹅毛一般大小从天而降了。 谢锦带着春燕跟着指引一路走去亭台,却不曾想才进去就遇上了一个人。 周全见有人过来,连忙起身,看到的却是鼻子和脸都被冻得通红的谢锦。 “小姐安好。” 谢锦福了福身,她是认得这位大人的,这是兄长们的同僚,今年的新科状元,后来也是在她家对面安了家的。 只不过她被接去尚书府后就很少回侍郎府了,每次回去都要陪二狗子好一顿玩耍,那个家伙又在对面出入无阻,她这才知道这一条街都让它一狗称霸了。 二人见面不过三四次,也没有怎么说过话。 哦也是,谢锦她不会说话,这风雪天她又没带什么笔墨,麻烦的嘞。 春燕倒是大大方方,“原来是周大人啊,大人也在此躲避风雪吗?” “原是殿下让我先过来看看,他同谢大人随后就到。”周全说道,他只看了一眼谢锦便不再多加言语了。 也许是怕谢锦不自在,周全倒是更退一步,他倚靠在赤色漆柱上,望着满天的大雪面无表情。 天知道他现在内心已经激动不已狂跳不止,可是他不能拿手出来按压住心脏。 一是不雅,二是冷。 谢锦不知道前方的人在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觉得这位大人好生清冷,再靠下去往前移半步只怕半个身体都要覆上一层雪了。 他不冷么? 难道清冷的人都是不怕冷的? 不,此刻清冷的雪也覆不灭周全此刻的内心。 春燕细心地为小姐整理好衣衫,特别是抖落了大氅上的雪,免得再晚些时候化成水,寒气入体可就不好了。 此番雪景美不胜收,哪怕是苍茫一片却仍旧遮不住红梅的风采。 二者相得益彰。 “也不知今年怎的,这雪竟是比往年都要大呢,回去我们也堆个小雪人嘛小姐。” 谢锦笑笑,有春燕这样童心未泯的丫头每日在她身旁,她岂会不开心呢。 “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这庄稼地里收成定会很好。” “大人真是博学多识,我还以为只有堆着雪人玩才更有意思呢。”春燕家中不是种田地的,父亲经营着铁铺,母亲也整日卖些自家的手绣帕,她当然不知道瑞雪兆丰年这个道理了,只觉得大雪好玩得很,她若是回去和小姐一起堆个小雪人就会很开心了。 怪不得谢太熙会找这么一个丫头,跟着她在一起谁不会快乐啊。 二人等风雪下得小些才准备回去了,周全倒是让谢锦先走,自己过后跟着慢慢去就行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看着谢锦孱弱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周全却才发出感叹。 他自打第一眼看到谢锦和侍女捞那条黑狗子上来,一边略带嫌弃又自己亲手给它擦干水,那副模样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脑中。 周全时常想,原来自己竟见到她第一眼便深陷其中了,他并不是那种喜而不自知的人,相反他认得清自己内心。 看来还得需要努力,将“他朝若是”变成“此生都是”! 谢太熙可不知道自己身边一堆虎狼,她现在正和刘长宣撑着伞砥砺前行呢。 赵屹那家伙不来,他见不得一堆女人叽叽喳喳准备选美,若要论到美谁还能比得过他那一张脸呢,都怕让人家姑娘们自愧不如了,还不如早早就下朝办案回去陪二狗子玩耍。 二狗子越长越大,在这关键期可万万少不得油水,大多数都是赵屹亲自去喂的,给它养的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 也是看着这大雪,赵屹心想可比大齐那个荒漠好看多了,雪能堆出一个二狗子,那些砂石确是不能够了。 谢太熙和太子到地之时,其他的皇子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她看到刘长垣的人时,心中甚觉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虽是赐婚了,那又来凑什么热闹,莫不是还要给自己选个世家的侧妃? 一下子娶两个你也不怕累死? 小姐们也都趁着雪小了些便回来了,游玩虽然有趣得很,可正事哪里是在玩乐上? 哪里还能知道这一大堆款款而来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男子们都还未成婚呢。 这其中不乏有皇子,也有很多朝中官员跟在身后,甚至还有世家公子呢。 怎么说呢,这讲起来也是一个迷,好似大邺京城中适龄的未婚男子一抓一大把,上到皇子下到百姓,特别是那一大堆中就没有一个成婚了的! 赚翻了呀!嫁不成皇子也行,那后面的大人们看起来是真的不错啊! 尤其是当看到谢太熙和祁刃那张脸时,小姐们的心更加活络起来。 救命啊!什么权势滔天?什么荣华富贵?这些统统不重要了! 她们愿意嫁给这二位大人去过吃糠咽菜的日子! 这个苦就让她们来承受! 一辈子锁死也在所不惜。 第49章 貌肖 顺着谢太熙的提示,刘长宣这才望向那堆女子,在这些莺莺燕燕里找到万书雁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有一瞬间刘长宣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恐怕被这雪糊了眼,他怎么看谁都长一个样? “万小姐是那身着烟波色衣裙的女子。” “那不是谢小姐吗?” “殿下,你再将眼睛仔细擦亮些。” 刘长宣倒是真真又抹了抹眉梢上的雪,在这一堆花红柳绿中那种素色衣衫的恐怕都要和雪地融为一体了。 “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少女略微丰盈的面庞,其他家小姐都是尖尖的脸,就她好像还未褪去婴儿肥一样。 看上去年岁挺小的呀,刘长宣略带疑惑的目光望向谢太熙。 刘长宣:你确定是这么个小孩? 谢太熙:不小了,人家已经及笄了。 刘长宣:你再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啊! 谢太熙:就是她,保准没错了。 好吧,那就是她了,感觉长相和名字搭不上啊。 刘长宣随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小姐们见太子那些人都走了,心中不免有些不满。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么你就走了?这冰天雪地的我们还在这里受冻啊喂。 在谢太熙随着太子去往皇后处,徐闵意这才确定是心心念念的人。 谢大人真的投去太子党了,他们之间真的再无可能了。 她心中黯然神伤,心里止不住的落寞,为什么会这样,二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吗。 那凭什么徐闵林这个半路出来的就能够顺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这些都是因她而起,承担后果的怎么就不能是她了? 谢锦早已经注意到了在旁侧独自坐着的徐闵意,她不像其他小姐那样到处走动观赏,似乎来这里也只是因为收到了帖子罢了。 徐夫人在一旁宽慰她道,“怎么不前去同那些小姐们一道观赏呢,你一个人在这里多闷啊。” 徐闵意只一眼就划过,一段路分两头,她现在这样又和死人有什么两样? 她看到谢太熙都觉得心中有愧了,甚至还认为是自己将她越推越远的,哪怕两人的交集一点都没有。 徐夫人见状也只得噤声了,女儿最近性情大变,在府中打伤自己的妹妹不论,就连话都很少说了。 肉眼可见消瘦的身形,就连进宫参加宴会也无心打扮,一堆小姐中宁愿自己坐在角落里也不愿出去与人交谈一句。 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问了也没有个所以然,她只能是看着干着急啊。 “母亲,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徐夫人见状也只得先离去,找其他有这般大女儿的夫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徐闵意看着那一堆小姐开心的神情,若是自己不曾见过谢大人,若是那日不是谢大人追过来救了她,她现在应该心里没有人,也能像别人一样看着各个王公贵胄世家公子同好友一起掩面谈论吧。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谢锦,那位小姐身形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要折腰了似的,徐闵意也日渐消瘦,二人如今的身形相貌却是不相上下了。 容貌上也是七分相似了。 谢锦眼看着徐闵意直勾勾望着自己这边,想来也是让她看到了,二人自中秋夜那日的交集便再也没了来往。 因为她住到尚书府去了啊,徐闵意的帖子递到侍郎府还好,若是递去了尚书府还指不定被丢出来踩上两脚呢。 春燕给谢锦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雪是否落在上头,看到了雪块就轻轻拍下去。 哼!她可是贴心着呢。 “好像是徐家那个小姐。” 春燕也眼尖发现了不远处坐着的徐闵意眼神直勾勾看着谢锦这边,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呢。 就是他们徐家的人害死了婉小姐,让尚书夫人伤心不已的! 上次中秋夜也不见得对小姐有几分真心,徐小姐的丫头给她脸色看她可记得一清二楚呢。 谢锦点点头,原是看到徐闵意和徐夫人,她看向徐夫人一时出了神。 她同徐闵意生的有七分像,如今真正看到徐夫人才觉得二人都是貌肖她了的,她好像愁眉苦脸的,似乎在为徐闵意忧心。 她不是没有看到徐闵意再见到哥哥时的眼神,可就算这样那又能怎么样,徐家本就同谢家不对付。 那个徐闵林也当真是好本事,竟然能从江泾来到上京,还能兴风作浪,看样子是折腾到了徐闵意。 二人目光碰上,谢锦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做了招呼,随即便带着春燕去找尚书夫人了。 眼不见心不烦。 而另一边的薛保月却是在皇后身旁待着便见到了谢太熙。 刘长宣前去像皇后复命,说是看中了兵部尚书万成疆的女儿万书雁。 身后一杆子人跟着过来,其中就有祁刃和谢太熙二人,薛保月则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谢太熙。 !? 这位大人怎么是太子党的? 薛保月心中大惊,脑袋好似被一道天雷打下来横劈竖劈的,一时间竟然转不过来。 呜呜呜,不要啊,他们只是正好一道过来而已,并不是一伙的啊…… 而此刻的薛夫人脸色却难看了好几个度,她第一眼看到谢太熙匆匆而去的背影就已经大致想了要去问问太尉能不能提拔这个人上来,好为月儿以后所考虑。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太子党的啊,竟然还生的那样好看!顿时间心中便觉得胸闷气短,好似自己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不甘心的又多看了几眼谢太熙,想要从这人身上找出一些错处来宽慰自己的心,可越看越觉得甚好!甚至她旁侧那位长得不相上下的大人也比不上了! 好的,这一波祁刃输了,输在第一眼别人就已经对谢太熙念念不忘了,现在也追不平了。 不知情的谢太熙目光压根就没放上去,只觉得周围怎么越发冷了一个度。 皇后听到太子已经有人选了,听到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也只能道声好,只能说太子是有眼光的。 心中却不安起来,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然从兵部尚书这里开口,还以为是不情不愿的呢,自己就随意为他指一个就行了。 祁夫人却是笑了,“殿下是个好福气的。” “姑母所言极是。” 各宫娘娘们也就不说话,纷纷捂嘴笑着,看着皇后不自然的笑,心里都乐开了花。 你也有今天啊,怎么?难道还要强行把那万小姐塞给你儿子吗,一下子娶两个也不累的慌? 人家兵部尚书的女儿肯给你家做侧妃? 你也是做梦! 第50章 心安 “见过太子殿下,广陵王。” 刘长宣道各位免礼,祁刃也只是点头示意。 太子已经有了人选这就打算离场了,谢太熙随行着规规矩矩的,这时候她就不需要有太多的存在感了。 “这位大人是?” 薛夫人倒是先开口问了,只是谢太熙头眼都未曾给她们一个,见她愣是不往这边看上一眼,心中的闷气更甚。 不知道我是谁你还这么颐指气使地问什么?我就不看你,除非你指到我脸上来啊。 谢太熙看到尚书夫人,不见谢锦回来还稍许疑惑。 这神情倒是让薛夫人看到了,或许这位大人还不知道问的就是她。 “不知殿下身后那位大人在朝中做什么主事的啊。” “薛夫人这是问你话呢谢大人。”见不得谢太熙装傻不管事无忧无虑的样子,刘长宣便索性替她问了。 “在下刑部侍郎谢太熙。” 刑部侍郎,谢太熙。 这岂止不是一党的,这简直就是死敌啊,别说拉拢,感觉同她说话都是罪恶的。 薛保月死死咬着唇,她都不敢多看那云淡风轻的人一眼。 很好,这下有人和徐闵意感同身受了。 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对伤心人。 祁刃见状不对,更加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太熙,薛夫人这么理直气壮的问出来,好像谢太熙像个不留名的负心人。 祁刃:谢大人玩的挺花啊,不仅没有看到徐家小姐粘在她身上的眼睛,就连薛家小姐也对她念念不忘。 谢太熙:别赖我!我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剧本怎的她们就为我撞大墙。 “薛夫人有要事和谢大人谈论的吗?那既然如此孤就先行一步了……” 刘长宣,你真的没有心! 你真该死啊…… 还是那个样子,刘长宣避之不及已经闪退了,剩下谢太熙和祁刃一杆人留在原地。 怎么办,怎么自己的老板是这个德行,好想就地找个缝把他塞进去。 “不知薛夫人要同我讨论些什么,就在这说出来即可,我早就应该下朝回去喂狗了。” 拖延学生下课的时间,可耻! 耽误打工人下班的时间,更可耻! 不等脸色难看的薛夫人要说些什么,谢太熙就已经替她回答了。 “既然夫人没什么要事的话,臣就告退了。”她这话既是回答薛夫人又是告知皇后。 薛保月双颊涨红至极,全然不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着自己的母亲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她的心都要拧成麻花了。 要知道当时就应该问问清楚了,可是也不是她不想问的呀,谢锦不会说话,谢太熙又出去了不想同她说话,她甚至宁愿去当个车夫! 谢太熙像皇后行礼后,便大步走到尚书夫人面前,“叔母先同阿锦好好再欣赏一番,我就先去宫门口候着了,到时由我送你们回去。” 尚书夫人却也是止不住的高兴,你瞧瞧这孩子面对薛家那一档人时,身上的虚伪都无一不显现出来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好孩子你先去吧,我带着妹妹随后就来。” 薛夫人能怎么说,谢太熙这摆明堵着她不让她开口呢! 再说了,若是当面质问谢太熙对自己的女儿是否有意,这让女儿的脸往哪里搁,这分明就是不愿意和薛家沾上一分关系的! 气急败坏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谢太熙轻飘飘地看了祁刃一眼,自己就和周全先退下了。 来晚的徐闵意也只看到了末尾谢太熙行礼便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多看那个背影一眼。 冤孽啊! “你今日可寻得心仪的女子?”祁夫人却是开口问祁刃了,也不知这京城里的贵女们有没有自家儿子看上的。 “说来惭愧,这雪竟是迷了眼睛,险些认不得过来的路了,哪里还有其他精力去看女子。” 借口,我就知道。 祁夫人也是习惯了,不喜欢就不喜欢,这种破绽百出的借口还是少说为好,因为她听得像是没有长脑子一样。 “你啊,也老大不小的了。” “母亲说的是,今日便同儿子一起回府吧。” 自从把祁夫人从广陵郡接来上京,那日进宫后她还未回过大司马府,一直把母亲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皇后这里还不明白薛夫人和谢太熙有什么过节呢,那谢大人就匆忙告退了。 正当这时皇子们都已经过来了,都拜见皇后以后便到各自的母妃跟前了。 刘长垣此番倒是选择了一个侧妃,他要的不仅仅是徐家的助力,还有其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九皇子刘长享倒是兴奋地对李贵妃说,“儿子今日看到一女子,等会过来了便指给母妃看。” 七皇子刘长砚话却最少,淑妃问他是也只是称还未看入眼。 徐闵意和徐夫人找了席位便坐下了,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在意他们选择了谁,自己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谢锦也找到尚书夫人,二人也告天色已晚就先行一步了。 那时尚书夫人看着徐闵意的模样竟然还吓了一跳,她差点就将这小姐认作谢锦了。 只不过谢锦是孱弱的,怎么都养不胖,也不圆润,但事实上身子骨还是健康的。 怎的这位小姐就是一个虚字,看得出来身体病怏怏的不见得好。 见到那徐夫人后她才有所思量起来,是御史府的人,想必这应该是她家的大女徐闵意了,至于那传说中的徐闵林,想必已经是被赐婚了的就不会出来这种宴席了。 尚书夫人匆匆又看过一眼徐闵意后便离开了,真的是奇怪,这徐家的小姐怎么和阿锦长得如此相像? 这皇宫挺邪门,也不知平日里家里人们来上朝办公时有没有中邪。 春燕在马车内给尚书夫人和谢锦分别拿出来两只梅花,笑嘻嘻地说自己可是悄悄藏了好久的。 尚书夫人笑着接下了,这个小丫头聪明有趣得很,也就她连御花园的树枝丫都敢折。 谢锦接过后也笑了,她摸摸春燕的脸蛋子冰得很,接下大氅来三个人盖着褪。 外面的谢太熙呢?什么也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有一个马车夫的位置和呼啸的寒风。 只能这么说有她在没什么妖魔鬼怪能近的了她们的身了,反正这宫里的人鬼事老多,心眼也小。 谁知道会不会跳出来几个不长眼的亡命之徒呢,意外总是没有理由就来的。 她就是要守着送她们回去,一点意外也不要发生。 第51章 将有使臣来访 很快皇上已经下旨将太子妃定了下来,那个时候传来的消息是殿下看中了兵部尚书的女儿,婚期定在三月初。 皇上:谢侍郎眼光不错。 他自认为刘长宣是没有那个眼光的,若是有的话哪里能拖到现在才选妃。 三皇子刘长垣选了翰林内阁学士的女儿,哎呀直接和正妃一起娶了去。 皇上:他倒是知道把各方势力发展均衡得很啊。 七皇子刘长砚独独说未曾有中意之人。 皇上:什么也不争不抢就想着有人捧着过来送到你跟前么? 九皇子刘长享最让人出其不意,他不仅看上了丞相府来的小姐,还有皇后身边的薛保月! 皇上:这性子一点也不讨喜,一下子就想吞下两家,也不怕被人暗地里套麻袋收拾一顿。 等等?丞相府来的小姐? 皇上不确定地问问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朕记得谢相无子无女吧,甚至他唯一的儿子还是从谢尚书那里过继去得。” “皇上说的甚是,那现在丞相府的小姐实则是谢侍郎的妹子,听说挂了名字到丞相那里去了,但帖子是送到尚书府去的。” “哟?谢侍郎的妹子?老九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么,那日谢侍郎马不停蹄直接进宫,先是答了太子妃的人选再说的大齐九皇子一事,可见太子嘴巴欠抽让正主听到了。 也罢了,老九这样的性子也应该被好好毒打一顿了,只希望到时候谢侍郎能够下手轻一点,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谢太熙表示:刘长享这十多年来恐怕是活的太顺风顺水了,什么豺狼虎豹都敢招惹。 娶回去?还是侧妃? 和那个薛保月同为侧妃,二人地位一样平等。 至于正妃,他还未寻找到心仪之人呢,万万是不能够随意许人的。 啧啧啧,看样子还是个纯情大男孩,这恐怕是有人乱给他出的馊主意。 太子刘长宣也在收到消息后惊掉了下巴:原来要挨的打并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刘长享那日开心的模样忽然浮现在他脑中,龇着个大牙腆着个大脸张口就来。 原来笑容也是会转移的,选妃日在刘长享脸上,恐怕过两日就要转移到除了他以外的人脸上了。 不过除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圣旨下来,九皇子的已经独独被拎出去放到李贵妃宫里了。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李贵妃一看,这不挺好的吗,儿子多有眼光啊,薛保月也是能够配得上自己儿子的。 至于那个谢锦?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还娶不得了? 李贵妃向皇上撒娇求情,既然儿子想娶的话就一并娶了吧。 皇上问号脸:哒咩,当心你和你儿子一起被揍。 刑部内只是极少数人知道这个荒唐事,纷纷不敢当着谢太熙的面说出来,只在背后嘲笑一下九皇子发育不完全的脑子罢了。 倒是尚书夫人气红了眼,“你是没看见那九皇子是个浪荡的!还想着娶阿锦做侧妃也不回去连夜打口井来照照自己!” “夫人莫气,气大伤身,皇上也没有同意这门亲。”谢庭之只能不断安慰道,刘长享浪不浪荡他能不知道嘛,就光御史台那一堆参他的已经排着队都还没有参上去。 “老爷,你可得坚定立场拒绝啊!咱们家不差这一门亲,反正是不能拿阿锦去受苦的。” “夫人放心,此事已经不再做商议了。” 当然不做商议了,这次是谢太熙亲自动手将人约出来套上麻袋,不动任何兵器纯纯手搓。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掂量着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够不够她一棒子打下去的! 刘长享要上告!要刑部和大理寺一同追查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皇家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宫中李贵妃那边则是突然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传来多个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说慢慢调养。 皇上:手伸太长了吧这都能让自己的爱妃掉头发? 李贵妃虽然愚蠢却实在美丽。 好吧她长得像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太子的母亲。 算了算了,还是好好调养吧,下次就不许这样了哟。 王楼:怎么这波操作实在是令人眼熟? 对了,他上次被打的凶手还没找出来呢! 刑部这些胀干饭吃的家伙! 不过此事除了刘长享非常记恨以外就无人记在心上了,最重要的大事还得是不久以后外国使臣的到访。 大齐派出使臣商讨共同防御边界,如今其他边境小国不知怎的达成了什么协议,竟是齐齐休战一直在招兵买马,原是各个分裂的小国如今聚集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特别是游牧那片区的离齐国最为接近,也是时常骚扰大齐边境。 大齐能打,但是不想自己一个人打,反正两个国家都接壤那些蛮人,不能够自己先出去抗刀剑再让大邺出兵吧。 好兄弟,快来支援。 大齐使臣赶在大邺的除夕夜终究是抵达了,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也不知道这么赶有个什么劲。 什么劲自然会有人知晓。 谢太熙是知道如今那边境游牧民族的情况的,这冬季的牧草更是少的可怜,只能到处游走。 天大雪,原本就穷冬烈风,不是时节更甚。 像春燕这种小丫头只关心的是能不能堆个好看的雪人,百姓农民关心的是来年冬雪化为春水可肥沃土地蓄水。 但那游牧民族靠的就是老天爷,尤其是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气温更低,别说是找到草地和水源了,就是那树皮子这都要给那畜牲啃上一口。 水源都冻得结结实实的,就算凿冰融化,就靠这些也是万万不够的。 这时候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就先休战了,实在是顶不住了便去烧杀抢掠大齐和大邺边境。 可因着大齐实在接壤的领土太多了,老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也是会秃的啊。 大邺这边倒也是有着仗要打的,只因不是大规模战事,派下头人去应付也就行了。 可是大齐不想顶了,反正打完大齐也就要开始打大邺,还不如两国一起商量出兵抵御呢。 一次性收拾乖了就好,自己万一被打得元气大伤大邺反而趁虚而入怎么办? 对,这个借口非常美丽。 非常合理。 非常让人难以抗拒。 所以还不等来年春日,有人就已经提上行程过来了。 第52章 脸面 接待大齐使臣的礼部掌宾礼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也只道人手不够用了,向其他五部借了人过去。 很简单,谢太熙此时就将赵屹一脚踢过去了。 在刑部整天混日子,案上的折子都是身边人批的,他能有什么用? 起到一个花瓶的作用么? “怕什么来什么。” 赵屹心中万般不愿,自己早已经在刑部混熟了,他若是到别处去还怎么好意思摸鱼? 更何况这次来的代表使臣不知道是谁,认出来自己可怎么办才好,这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大齐京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无语,真的无语住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顶不住顶头上司谢太熙施加的压力,他不情不愿去礼部,企图自己能做个杂活的。 可惜事与愿违! 礼部侍郎一看,这不是谢侍郎手底下的赵郎中么?怎么这么大方就把人借过来了啊? 果然是兄弟部,要人手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的! 那也不能亏待了啊,还有这张脸,得放在迎宾最前首,让大齐的使臣看看大邺是多么的人才济济。 对了,要不然再去求一求广陵王和谢侍郎?他们三个往那一站可就是大邺的门面啊! 美滋滋美滋滋。 所以礼部侍郎上折子给礼部尚书提出这个朴实无华的建议。 礼部尚书觉得可行,向丞相又上了道折子。 谢润之瞧着便是不错的,只是谢太熙和广陵王这两个家伙有点棘手的。 于是他上折子奏陛下,美其名曰为了大邺的门面,让外国使臣看看大邺朝年轻男儿的风采。 好,棒极了。 简直令人无法拒绝!这么美妙的提议是谁想出来的,重重有赏! 第二天陛下提人了以后,下朝不久就传来礼部侍郎被套麻袋的消息。 有心人隐隐猜测,难不成前两回的麻袋事件都是…… 不,这次真的不是谢太熙做的! 她只是想着往那里一站也就行了,端茶倒水还用不着她呢,能得一日清闲有什么不好的,顶多就是赔个笑脸嘛,她能做! 这个麻袋是刘长宣找人套的,他认为怎么找的都是平日里和自己交好的人,那刘长垣那堆里怎么不找? 还让怀仁哥哥去当迎宾的?那可是皇亲贵戚啊,堂堂的一个王爷皆大司马将军怎么能够去! 奶奶个腿的!刘长垣那边的沈江溶也给我站着! 徐御史的儿子生的也不是没什么好赖不能看的,也统统给孤滚去站着! 很好,棒极了。 礼部捡了个大便宜,毕竟能聚集朝中脸面颇为不错的大人来礼部,哪怕是暂时的,但那也是辉煌的。 礼部侍郎挨这顿打不亏,这么凑一凑礼部的脸面不就来了吗。 史书都可以记上一笔:史上最帅外交天团。 这一日终究是到了,除夕夜前夕千赶万赶,礼部派人接待外国使臣住在京城里的馆舍内休息,明日一早便进宫。 原本就是应该放假的日子,可惜众人都还要被迫起来加班。 看到赵崇那得意的嘴脸,谢太熙表里不一地笑了。 没错,她这么大早没能好好休息,要起来加班加点迎接大齐的使臣,结果迎接的就是赵崇这个货色! 天打雷劈啊! 赵崇发誓自己也只是知道来大邺能够看到谢太熙,没成想到她刑部侍郎混到礼部掌宾礼去了,还站在老前面故作装逼端着个笑脸。 怎么,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就拉拉下去了? 一点都不尊重。 不仅如此啊,猜猜他还看到了谁? 哟嚯?他还看到了遮遮掩掩的赵屹啊! 赵屹比谢太熙想死的心不小,他哪里知道来的会是十三皇子赵崇! 拜托,大齐是没有文臣武将了吗?皇上怎么舍得放赵崇出来了? “见过使臣。” 这不仅仅是使臣,更是大齐的十三皇子,没想到那皇帝老儿连儿子都派出来了。 赵崇连忙道免礼,眼睛却是止不住地看着礼部尚书身后那一杆子人。 这几个人的身份和人生凑起来都是相当精彩的啊。 他认得出谢太熙,认出了赵屹,还看到了一个心中所想之人。 啧啧啧,大邺真的是卧虎藏龙。 到了宫中面见皇上,好戏这才刚刚上场。 “拜见皇上。” 到了大殿内,见过了大邺的皇帝,仔细说过关于两国边境合力派兵事宜,这才开始设宴款待。 众人落座,偌大的奉春园已经开始歌舞升平,宴席期间也是言笑晏晏。 赵崇仿佛看歌舞看的入了迷,好像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谢太熙:虚假! 赵屹:装逼! …… 怎么会是他过来? 祁刃:你们同他有仇? 赵崇又让人抬上来大齐特有产物,一一展示。 皇上心想:那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谢太熙和祁刃是认得出来的,这些礼物之中恐怕有不少是边境蛮人那里拿来的!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该死的赵崇居然反过来做强盗去撸了一番。 拜托,你好好看看那个肥羊是你们大齐特有的产物吗? 赵屹的下巴更是早早合不上,早知道赵崇是强盗作风,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彪悍至此,他这是来求大邺出兵共同对抗的吗?我看他一人就能够挑掉边境那些蛮人了! 睁眼说瞎话啊!陛下我要举报! 赵崇神态自若地看着赵屹,仿佛读懂了他的内心活动。 诽腹我什么啊!我也给你找找麻烦,凭什么你在这里过逍遥日子快活似神仙? “早就听闻大邺山水风光人杰地灵,沿途欣赏着大邺的景色就已经让人美不胜收了,现如今到了这京城内,才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大人们通身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 是是是,独一无二独一无二,求求你赶快闭嘴吧! 赵崇:我不,带好你痛苦的面具,本殿要发力了。 皇上龙心大悦,笑道,“大齐风光无两,养出来的都是些铁血铮铮的男儿。” “圣上哪里的话,整日风沙弥漫着,哪里能比得大邺的好山水养出来的呢,就比如说这二位大人,啊不是,这三位大人,虽说长相各有千秋,可却是品貌非凡才貌双绝啊。” 很好,想着点他们两个的名还不够,也连着祁刃的一并点了。 很好,棒极了。 赵崇又开口,“哪怕相貌上比不得这三位大人,那边的大人通身气质也是卓尔不凡的。” 这口气这眼神这话语又直直指向三皇子一党。 …… 父皇到底派他过来有什么要事?他好似要将这里的人一一评价个遍! 有人努力隐匿在人群中,只是可惜好像赵崇天生自带鹰眼一般,竟然能认得出他来,恨不得将他的身看穿个洞! 造孽啊…… 第53章 兄弟对面不相识 “殿下说的是前面这三人吧,就容孤来做介绍吧。” 得到皇上的示意,刘长宣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赵崇的方向稍微作了个礼,便才礼物开口说道。 “这位是广陵王祁刃,刑部侍郎谢太熙,翰林院修撰周全,这位是刑部郎中赵屹。” 谢乘韫呢?告病在家。 哟嚯,行走江湖你出来混当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啊! 赵屹你好大的胆子啊。 “多谢太子殿下,那我再斗胆一问,那方皇子旁边的大人呢,都是人中龙凤,这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 赵崇,我恨你! “这倒是让皇弟来说了,孤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好的,知道了,大邺的太子和三皇子不合。 刘长垣也起身来,“这位是詹事府少詹事徐闵樘,定远将军薛秀,这是吏部郎中沈江溶……” 等等。 哦哟,这个才有脑子的嘛。 赵屹你快过来学学。 赵崇心中笑得找不着东西南北,这两人可能都不知道对方身份,还都来大邺了,还站不同的队了? 怎么?在这里相互厮杀完了之后回去还要兄友弟恭啊! 谢太熙觉得赵崇不正常,哪个正常人能够让人家一一介绍陌生人,你连人家几个皇子公主都不在乎的啊。 大哥你好像也是个破绽你知道吗?大齐皇帝派你来知道你在到处漏风吗? “揣奸把猾。”谢太熙看着赵崇的脸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笑里藏刀。”赵屹暗暗说道。 祁刃:不怪我要听的,这二位的怨念都要上天了,这大殿里的炭火都不足以温暖身旁人的心。 赵崇才不管这里的人心里在说自己什么呢,来者是客,客为大,他哪里是在为难他们呀,只是想和熟人叙叙旧顺便再多交几个新朋友罢了。 “如此看来贵国真是人才济济啊。” 不是贵国的不也跑来混饭吃了么,可见大齐在生活环境和物质上确实是逊于大邺的。 “哪里的话,只是这代人才辈出罢了。” 皇上觉得这个使臣皇子好像对和他一般年纪大的男子们都比较感兴趣,难不成是想探听大邺年轻一辈的虚实? 这可不行,哪里能够把裤兜翻出来给人家看老底的呢。 有人作壁上观,有人心急如焚,有人不知真假,有人乐在其中。 没错,龇着个大牙嘎嘎乐的就是赵崇,他好快乐啊! 他的好师兄不是说要带他认祖归宗吗,怎么现在屁都不放一个,让他好伤心啊。 谢太熙没怂,她只是在暗地里回忆当时对赵崇说了些什么话?怎的这厮好像一条疯狗见谁都咬。 不认识的也要扒拉两下。 心怀鬼胎,暗潮汹涌。 宴席散后使臣们又回去了馆舍,这次来的使臣不仅仅只是向大邺商定派兵抵御边境蛮人的,还有的是前来学习大邺的文化,以及如何治理风沙。 大邺不是没有荒凉之地,只是早就有了防范治育之策,作用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 学习学习,交流交流。 总之就是一句话,短期之内赵崇是不会回去的啦,你们几个就瞧好吧! 谢太熙头大,赵屹心里发麻,剩下的人疑惑不解,立刻修书回了大齐。 天知道怎么会派赵崇这个家伙过来啊!这家伙不是一向同父皇冷漠相对的吗?父皇不是想把他锁死在大齐出不来吗? 难道他没回去的这么多日子皇宫竟然已经变天了? 不对啊!这没人修书告诉他啊! 啊不是,具体没多少人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怪不到具体人的头上来。 哎哟,真的是无语住了。 大司马府内,除了赵屹不来,就连刘长宣都跟着出宫了。 除夕已经在宫里过了,那今日可就不要让我再去跪着祈福了哟。 刘长宣今日不是没有看出这里人对赵崇的态度,特别是赵屹这个四处漏风的破绽,已经把心虚刻在脑门前了。 谢乘韫不知今日宫中发生了何事,难道大齐来的使臣很目中无人飞扬跋扈那?怎么就连谢太熙也是拧着眉头。 “殿下若是觉得心中有疑问尽管问出来吧。” 刘长宣只当恨不得将眼睛焊死在谢太熙身上,但是他不问,也不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探索。 谢太熙索性双眼一闭,简直是没眼看!自己的老板这么八卦怎么办? 祁刃坐着慢悠悠喝着茶,众人在院中烤肉刷酱料,周全倒是没什么话要说的,果然是心思缜密,沉稳得很啊,那刷酱料的手都不抖一下的。 不像赵屹,心虚得怕被盘问就连烤肉也不来吃了?平日里他可都是要带着二狗子到处蹭饭的啊。 “今日那大齐的十三皇子,是我年少时共同拜入师门下的师弟。” 没了。 !? 刘长宣问号脸,哎哟你这就没了?就没有更详细的可以展开来说说吗,实在不行孤现在就派人去馆舍请他过来,你们两个当面叙叙旧。 孤很想听更深入的。 刘长宣一直眨眼睛,表示对谢太熙这话的不认同,怎么不说说师兄弟情深呢。 “殿下,你最好先把头转过去。” 你这副八卦的模样是在是让我忍不住想揍你,可是我又不能够,你身份太高贵了,揍你我还要自己去刑部领罚。 刘长宣接过周全递过来的烤肉,不说就不说吧,反正孤看那赵崇也不是什么消停的货色。 孤有的是戏看。 祁刃见谢太熙为难的样子,想到她心中恐怕为难的是说不说,而是要不要将太子打一顿。 “殿下就先别追着问了,她若是想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你若是真的想要探听,不何妨去问问赵屹。” 祁刃将夹在盘子里的烤肉递给谢太熙,这家伙也是想破脑袋都不自己动手拿碗筷。 好家伙,好一招祸水东引! 妈蛋!赵屹和赵崇眉来眼去的别以为他没看到。 这家伙还不来吃饭了,一溜烟跑回自己府中闭门不出。 刘长宣深表为然,“孤瞧着赵屹也是个可疑的,莫不是大齐的奸细。”忽然他将两人的名字念了几遍。 “赵崇,赵屹……他才是真正的奸细啊!” 谢太熙也觉得此事有疑,她到现在也是不相信赵屹就是不在大齐境内的九皇子,可是这二人看起来也是关系匪浅的样子。 她回去就撬开赵屹家的大门拎他起来问问是怎么回事!除非他现在就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殿下,恐怕赵屹现在就准备要跑路了,我们不妨现在就去捉拿他。”谢太熙提议道,不管怎么样先把赵屹绑起来吊打一顿再说。 “孤觉得道理,既然如此那便等吃完了再去吧。” 味道不错,浪费可耻。 我呸! 第54章 货不对板 赵屹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悄悄逼近,哪怕有下人看到进来鬼鬼祟祟几个人话都还没说直接就被一掌劈晕。 他是真的没想跑啊。 但是这一切都被二狗子察觉到了,有熟人的气息,也有陌生人的气息,但是熟人不好好敲门来拜访做什么? 相比之下二狗子就狂吠起来。 寂静又黑暗的夜里吓的刘长宣心惊肉跳,而二狗子又通身漆黑和夜色融为一体,一时间竟不确定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一下子间宅子里的人都醒了过来,纷纷披着外衫起来查看。 哦对了,赵屹没醒。 周全诓着二狗子过来,看到真的是熟人以后二狗子才开始欢快地摇尾巴,尤其是看到谢太熙神情不好,它狗腿得更加热切。 一直狂蹭谢太熙的腿,恨不得扑上来以求原谅。 为了外人真正叫唤自己的主人,我看你是活通头了。 “滚过去找到赵屹睡觉的屋子。” 得令! 日日潜伏这么久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下人只见二狗子欢快地跑来跑去,也不见半个人影。 这只狗应该是半夜发癫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赵屹被五花大绑时才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自己就只单单穿了个里衣啊,没有心的牲口们给他拿件衣裳啊。 这夜,赵府依旧沉寂。 隔壁谢府灯火通明,谢太熙让下人回去休息就行了,他们几个有要事相商需要彻夜长谈。 赵屹嘴巴里被塞了抹布,瞪大眼睛看着这些人。 居然趁他睡着半夜偷袭!有本事光明正大打一架啊,这么做算得个什么事啊。 “殿下快快问吧。” 问了他就不许再问我了哟。 刘长宣兴致勃勃,没想到传说中的大齐九皇子就在自己手底下做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真的很奇怪唉。 “你是大齐人?” 赵屹点点头,暗地里舌头一直在把嘴里的抹布抵出去。 塞太紧了,没用。 “你说话啊,你怎么……”哦,原来是没扯开啊,早说嘛。 刘长宣示意周全过去,周全一把就拉出来了赵屹嘴里的抹布。 这个不从哪里来的?怎么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样子。 “我确实是大齐人,殿下,可我不是……我不是奸细啊,啊呸呸呸……”赵屹嘴里还残留着抹布的细线,唇齿间感觉到了又开始一阵吐。 “我问你时你怎么不说?” 谢太熙看着他的样子确实不像说谎,可那日她从大齐回来不久就已经问过他了,难道这人平日里都是装的?他真的就是大齐的奸细? 到现在还如此镇静自若,心态难不成是专门训练过的? “我也没骗你啊!你,你那日问的是我双亲有一个不是大邺人吧,我说是啊,我父亲确实是胡人啊!” 天地可鉴,谢太熙当时就是这么问的,他也就这么回答了。 这下轮到谢太熙动脑子思考了,“你说你母亲很有钱?” “对啊,我母亲很有钱还算比较有权。” “你父亲入赘?” “是啊,算是入赘吧,毕竟他到处游半天也没有家。” “所以你是?” “我母亲是大齐端文长公主。” …… 很好,数据对了,公式错了。 原来是世子爷啊,啊你这个性质和你是九皇子又有什么区别?你卧底都卧到别国太子手底下做事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长宣听到过后这才吐出这句话,这厮竟然没想着要逃跑,还回来就睡了。 这是属于不打自招,赵崇都还没出手呢,赵屹就自爆家底了。 久久沉默之中,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竟然和奸细玩得这样要好,真的不是不长眼啊,这分明就是单方面被欺骗! 要怪的话,就怪皇上吧,这还是他亲手点的探花郎呢!还是他把这个人塞给太子的,这可和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啊。 谢太熙不信他这个脑子是装出来的,若是真的脑残也是装不出来这么像的! “你知道我在刑部一向掌事不喜欢劳烦别人动手。” 知道知道!我真的很知道! 赵屹欲哭无泪,其实在上次谢太熙左右试探他的时候他真的差点就要交代了,可是又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巧,毕竟她问的是大齐九皇子,和他这个世子爷有什么关系? 他真的只是很单纯地过来从零做起,抛弃一切荣华富贵要体验生活的啊! “你没问全嘛,我也不能都交代了吧。” 耍嘴皮,谢太熙心中火烧得急,站起身来一巴掌就要落下。 “且慢。” 这时候倒是祁刃出手了,还是先仔细问过话再说吧。 “那你来大邺所为何事?是不是为了窃取大邺机密?”你有那么闲得慌来这里基层扎根从底层做起? 你可是通过科举了的啊! 你一路考试都到了皇上面前来,你殿试都过了的啊,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计划值得你如此费心? 赵屹眼见他们没有要给自己松绑的意思,也就放弃挣扎了。 又往后靠了靠歪着个脑袋,一点力气也不想花费,现在他在抗着冻啊,这几个家伙是真的没打算给他穿件衣服,还好他没有裸睡的习惯。 只能运功用内力在周身游走,以免冻得他神志不清。 “我本来就在大邺和大齐两头跑,儿时我爹带我来大邺,就在商水买了宅子,这户籍也是没有假的,不信可以去查。” 这说出来还真的是没有任何目的,赵屹的父亲是胡人,可却是大齐的辅国大将军,南南北北驻扎各个边境,将媳妇和小儿子放在京城里,自己带着大儿子到处打仗。 回去时赵屹非得跟着走,那时又正好在大邺和大齐边境驻守,索性就给他丢到了大邺来。 注了户籍买了宅子,这家伙到好,当真就在商水住了下来,不仅要学大齐的文理,就连大邺的也要学。 没想到他竟然一路考试,当真考到了皇城,还被皇上钦点为探花郎。 那日打马游街时,赵屹是真的得意啊,原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原来努力是真的很有用啊! “……” 众人都沉默不语,就连祁刃也面露难色,这实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真的,这个真相听起来又觉得很离谱。 可是放在赵屹身上来,又感觉很合理。 真相往往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而且,大齐的端文长公主和辅国大将军此刻正在商水过得逍遥似神仙呢,大儿子接过父亲的兵权去征战了,小儿子是死是活也懒得管。 刘长宣:我是真的想捉拿你啊!顺便派人去商水将你父母亲他二位也一并扣下来! 怎么你们赵姓人就那么喜欢东混西混的不务正业到处游走哦。 可惜两国真的没仗要打,都签署了协议,大齐那个破地方送给他们狗都不要。 大邺的兵马也不是开玩笑的,大齐倒是有贼心可没那个贼胆。 第55章 完璧归赵 “那九皇子呢?他在不在大邺?” “我哪里知道啊,我这么忙我连他长几个鼻子几个眼我都不知道啊!” 谢太熙上来就是一顿输出,或许是动静太大,倒是惊扰到谢乘良了。 小家伙偷偷摸循着声音过来,发现屋子里几个大汉围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只穿了里衣的男子。 “他们要做什么?” 他只敢在门缝中偷看,却正好看到谢太熙戴上手套,手中拿了些不知名的什么玩意。 …… 寒光乍现,小小的匕首刀片上倒映出赵屹的脸来。 好可怕,难道他们兄弟几个要反目成仇了吗? 那自己也是谢太熙的兄弟,她会不会半夜来对他下狠手? 谢乘良又悄悄摸摸回去了,他穿戴衣服,连夜收拾东西,坐等天一亮就带着四叔回丞相府去! 可是天一亮时,在自己馆舍里睡得正香的赵崇直接炸了。 自己晚上恐怕是被下迷药了,这么个大活人躺在自己的地板下都毫无动静。 一看就是谢太熙干的!赵屹这家伙衣服都没有穿就给他扔到这里来了,可是,为何他还睡的这么死? 赵崇捡过桌上的纸条:完璧归赵! 还真的是归赵……奶奶个腿的! 赵崇脸色难看,将那纸条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动静倒是吵醒了赵屹,半晌赵屹才想起来昨夜被那一伙人丢到这来。 瞧见赵屹睁开眼了,赵崇脸子都没甩给他一个,自顾自去拿衣服穿上了。 这么僵硬着也不是一个事啊!好哥哥你先给我解开行不行,啊不是,你先把我嘴上的抹布拿出来行不行? 赵屹蠕动着,喉咙里呜呜地低吼着,赵崇这人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性格怪异的。 谁让他作为皇上的儿子一开始就颠沛流离到大邺去了,十三四岁时又被抓回来,被皇上勒令禁止不能出京城一步,他又把自己关在皇子府中。 可是赵屹不同啊,他大齐和大邺来去自如,所以渴望得知大邺消息的赵崇便虚假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都是老表嘛,别那么见外。 “听说你在大邺科考还成了探花郎了?” 你先把我抹布拿出来,给我解开啊。 “你还站到大邺太子这边去了?” 你先给我解开! “到刑部做郎中去了?” 我让你给我解开啊! “哦,不说话原来是被堵着嘴了。” 呜呜呜,所以你现在快给我解开啊! 他穿完衣服整理半晌,这才蹲下扯出赵屹嘴里的抹布。 捆在赵屹身上的结也不是很专业的,这么说吧,他但凡有点脑子肯自己尝试一下就能够解开了。 可是他不。 “哥哥哥,好哥哥……我被发现了,那谢太熙对我用刑啊!呜呜呜呜,怎么办……” “没死还不赶快感谢她?” 赵崇让人上来早饭和热茶,馆舍的侍从端着东西过来的时候还在诧异着,两个人? 怎么这个大齐使臣的屋子里还有其他男子?衣衫不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长相又俊美无比,只单单穿了里衣啊!难不成这是遇上了传说的的龙阳之好的人? 我擦大齐人口味是真的重啊! 馆舍侍从将东西轻轻放下后就跑了,他认为自己也长得不赖,可不要被男人看上了。 他家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赵崇慢条斯理坐下来用饭,赵屹被发现了能怎么办?他还没蓄大招呢这家伙就不打自招了。 哎哟,是大齐端文长公主和辅国大将军的世子爷,别问为什么不是他大哥,他大哥没兴趣,领着兵马出去杀人了,做将军可比做世子爷威风多了。 哎话说回来常年不在京城的端文长公主是不是和告老的大将军也在大邺啊? “哥哥,怎么办啊……” 赵屹一遍担心地问道,一遍轻车熟路坐下来用饭。 “现在就将你遣返回大齐,这是其一。” 赵屹垮嘴,手中的吃食也不香了。 “过几个月我回大齐时带着你回去,这是其二。” 赵屹面露难色,自己辛辛苦苦努力拼搏来的难道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吗?不是说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吗? “第三点,现在就修书去大齐让长公主和大将军派人接你回去,你应该不会被扣上通敌的罪名。” 啊呸?大齐和大邺都没有仗要打,哪里来的敌? 还有,我爹娘都不在大齐啊!你倒不如修书给皇上让他来赎我们一家三口吧。 赵崇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好像赵屹真的在认真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哦,对了,你可以求求你现在的主子,让他不要揭发你,你还可以继续在大邺做个小官。” 求求太子殿下吗?他昨夜是准备求的,可是谢太熙不给他机会啊!直接上刑了,还给他普了一下大邺朝的奸细罪。 说亏得他还在刑部做事,怎么不好好查一查看一看自己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呢。 陛下还总是说刑部出败类…… 难不成是专门点的他? 赵屹现在脑补得可怕,已经在脑子里把自己执行了死刑都挫骨扬灰了,呜呜呜,他好像在哪里都活不了了。 他只是一个努力的男儿啊,他能有什么错?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他应得的啊,上天为何要如此对他。 “我去求太子殿下,那你不要去告发我行吗?” 赵屹现在也长了个心眼了,他也害怕赵崇会趁机打击报复,只能一口一个好哥哥喊着企图唤醒两人之间的表兄弟情。 “你怎么知道我原就打算去告发你?” “你……” 赵屹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什么兄弟情!什么同僚情谊!什么美好如兄弟间的上司情谊!这些都是什么! “还不快吃?吃完了就滚回去找衣服换,邋里邋遢的。” 还说我邋遢? 你真该死啊…… 赵屹心里堵得慌,一边大口大口吃着早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冻了一夜啊,早就涕泗横流了,鼻涕吸溜吸溜吸不住啊,还被说邋遢。 “哥你先整套你的衣服给我穿上呗,我有点冷……” 赵崇喝着粥,听到这话又抬头扫了他一眼。 “你穿不上,会给我撑大的,想都别想。” …… “我们可是异父异母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你忘记我以前常常去看你陪你说话吗?你忘记我从大邺带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来给你了吗?你不记得我为了让你开心还总是大邺大齐两头跑了吗?” 好一段诉苦,好一段兄友弟恭满满都是爱的回忆。 “首先,你来我府上是因为长公主勒令你不准进长公主府,其次你带的东西都是些烂大街的玩意,你是不是每次都在路上随便买来的怕你两手空空我不给你开门?最后你大邺大齐两头跑是因为长公主勒令你回来的,不关我的事,你这不是挺乐在其中的么?” 是这个道理,无法反驳。 “还有啊……我们是异父异母的表兄弟,不要乱攀关系。” 赵屹:你没有感情! 第56章 青霜剑 “你妹妹呢?怎么不见。” “不在这呢,过来做甚?”谢太熙身着常服,还在自家院子里躺在加长摇椅上看着二狗子到处狂奔呢,不速之客就已经翻墙进来了。 赵屹自己先回去府上沐浴换衣了,只剩赵崇从隔壁翻墙而进,又好巧不巧撞上正围在火炉旁躺在摇椅上的谢太熙。 “下次敲门我又不会不让你进来,少搞这些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 赵崇四处打量着,这院子虽然不大,可周围都放满了花盆,就连那光秃秃的梨树上还绞上了秋千架。 院子里黑狗已经不见了影子。 “今日你生辰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我能好好休息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谢太熙盖过大氅,要知道就让人抱一床棉被过来就好了,可这样倒还不如去床上睡的呢。 谁家大人过年不走亲戚还在屋子里睡觉的啊。 赵崇瞧着里屋又狗狗祟祟走过来一道黑影,嘴上还叼着一只鞋。 “不知道给客人搬个坐凳,叼鞋过来是什么道理。” “登门拜访即为客,不告而来视为贼。” 谢太熙探出头招手让二狗子过来,她此时就连头发也未曾束,也就随着椅子靠后而洒落一地。 二狗子又兴奋地摇着尾巴欢快地跑了过来,看吧,作为狗子勤快一些总是没错的! 谢太熙看着热情的二狗子,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就不再多做些什么了,给它好脸色只会让它忘记自己犯的错误。 她又磨磨蹭蹭翻个身,卷在一处不让脚漏出去受冻。 “你这样子倒不如去屋子里睡,何苦又在这里受冻。” “炉子下面拉开就有烤番薯和土豆,别客气自己吃啊。” …… “给二狗也剥一个。” 主人真好,这个时候还想着它,它要感动哭了。 二狗子对着谢太熙头边又是一顿嘤嘤嘤的输出,又是转圈圈又是去嗅嗅赵崇。 “你还要我伺候它?” “自己进里屋拿椅子坐。” 真不把我当外人,你好歹把头露出来啊,我都怕你在里面闷不过气。 炉子上还煮了热茶,赵崇倒是觉得大邺人真的比大齐人会生活多了。 赵崇用钳子从下面夹出两三个番薯和土豆,自己旁边的二狗子已经兴奋的要跳到他的背上了。 “你才大我两月,怎么看上去却不显年岁?”赵崇剥好一个番薯递给了谢太熙,这家伙才懒懒散散向上蠕动起来。 “因为我牛逼。” …… 请你不要说话。 赵崇吃完后半晌蓦地抽出自己身旁的佩剑,快速又准确无误地架在谢太熙脖子上。 二狗子大惊,看向赵崇的狗眼里仿佛充满了不可置信,这个人刚才还在剥番薯给它吃,怎么下一刻就要杀主人了? “特地来实名制暗杀我?当心大师兄亲自下山清理门户。” 那冰冷的剑刃只差一点就贴近了她的皮肤,可她好像又不慌不忙,像看白痴一样看了赵崇,恨不得再将头颅递过去。 赵崇慌忙抽回来,她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生辰礼就是饶我一命?” 剑回鞘,赵崇一把拿下来放在谢太熙脚边。 “生辰礼。” 谢太熙倒是来兴趣了,勾身一把将它拿过来,看着通体青玉色的剑鞘相应着暗青色的剑柄,她拉开一段端详后便又推进去了。 “你的?” “我的还在馆舍,这是你的。” “眼光不错。” 这把剑她就收下了,原就是自己懒得去寻一样称手的武器,每次都捡人家掉落的装备也不是个事啊。 “此剑名唤青霜,比你随意去买的那些破铜烂铁强上百倍。” 上次两人小试身手,谢太熙随意买的佩剑倒让赵崇砍断了,谢太熙觉得可能是他嫌自己太穷酸了,这才去找了一把绝世好剑来侮辱自己。 “这岂止是强上百倍啊!这简直就是人中龙凤才应该拥有的。” 侮辱就侮辱吧,这样的侮辱再多来几次又何妨? 当然是笑纳啊,难不成还要推出去啊?她可没那么大能耐,这就是她应得的! 赵崇也深知此人的作风,得了便宜也不忘记吹嘘自己一波,还人中龙凤。 青霜可是他亲自搜罗来的材料请名师耗费了三年时间打出来的,和赤霄名曰兄弟剑。 所以他独独做这些都是因为自己还有个师兄,这不天涯海角都到大齐去收拾他了么。 “你去过大齐?” “这不上次才去收拾你一顿了么。”谢太熙将新得来的剑放好,听到赵崇问出这话也是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 “不是,是几年前。” “去过,杀了几个人,怎么了?” 那应该是对的,他们口中的人说的就是谢太熙了。 “仇家倒是遍布各地,当心哪天让人砍了不明不白死了,到时候都还无人给你收尸。” “怎么没有?”谢太熙半睁着眼,斜了赵崇,眼睛里充满了鄙夷,“有志!看了半天还不来见过!” 一瞬之间有志便到了二人跟前。 “见过公子。”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旧识啊,都是旧识,一开始有志还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记忆中的人,可当赵崇剑抽到谢太熙脖子上时他差点就要出来了。 好在赵崇收敛得快,有志这才认了出来。 “功夫见长嘛。” 没想到有志一直在这院子中,这么久了他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到,赵崇也只得认了,他们的武功好似日日精进,自己却仍在原地踏步。 见过面后有志又隐去了,这空间又只剩下了二人。 “赵屹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谢太熙认真思考一番,想来想去仿佛想出来了绝妙的主意,“那就按大邺的奸细罪处置吧,毕竟他还有份户籍在大邺呢,这个罪名放在他身上也是不为过的。” “哦,这倒是不假。” 赵崇似乎没有要帮赵屹说话的心意思,好像就真的只是单纯地问问罢了。 “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这倒不是,毕竟这奸细罪确实不小,这也是他应得的,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到时候还要劳烦你修书给端文长公主和大将军,让二人前来收尸。” “不用,我自然会一并带回去。” “所以你特地留在这等着看他处刑?”谢太熙觉得这异父异母的兄弟情也不过如此嘛。 赵崇却是笑得不着调,“我又不单单是收他一个人的,你若是要处刑恐怕只杀他一个是不够的了。” 嗯,意思是还有。 不仅仅只是赵屹一个。 谢太熙惊坐起,是吧,她就知道! 第57章 桃花债 “你倒是说啊!你看到赵岚了?” 谢太熙只差就爬到赵崇脸前去了,白皙秀颀的脖子暴露在他眼中,这一幕比任何事都要更有冲击力。 乌黑长顺的头发悉数散落在肩头,又有些在风中凌乱,晃过眼前人的脸。 早知道她生的像仙人一般,怎么现在看来更像仙子似的? 赵崇慌忙移开眼睛,只盯着炉火道,“怎么披头散发的不像话!”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模样,谢太熙故意哈哈大笑,“这是我自己府上,我想怎样就怎样,恐怕你又要说我像女子了……” 不管怎么样,先倒打一耙再说。 “成何体统!” 赵崇盯着火炉目不转睛的功夫间谢太熙早已披着大氅消失不见。 妈蛋,大意了! 她连鞋子都没穿直接闪现回里屋了,待穿戴整齐后踏出房门时,却只听到有志说赵崇已经翻墙回隔壁了。 她还没问赵岚的下落在哪里呢。 赵崇是故意的!现在去隔壁肯定连他半个人影都没有。 果然是亲兄弟,师兄弟哪能比得上亲兄弟哦。 特地过来摆了她一道,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刘长宣这时候还没回宫呢,他在大司马府正在讨论着关于薛小姐的八卦。 薛保月选妃那日回到太尉府,黯然神伤后又泪流满面哭的肝肠寸断,薛夫人一说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早就芳心暗许谢太熙了! 薛峥只道让旁人好好安慰,凭薛家这样的世家要找什么样的男子不行? 薛保月只哭闹着心仪谢太熙一人,心中无法再看得上其他男子一眼。 荒唐!这怎么可以? 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心仪之人更是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这让十多年来顺风顺水的薛家小姐更加忧闷。 能怎么办,绝食啊! 薛保月吃不下任何东西,也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好在破门及时,竟然让她硬生生晕在屋子里面。 请了大夫来看也只道是小姐忧心过多,导致茶饭不思这才晕厥。 薛夫人内心那个难受啊,这是自己的独女怎么就要遭这个罪呢?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她能有什么错。 所以今日谢太熙府上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尉府薛夫人的信,祈求谢太熙能来看一眼薛保月。 妈蛋!怎么可能! 她二话不说直接躺在自己豪华加长的摇椅上。 此事又是怎么传开的?笑话,谁还不往对手家中安插点眼线了,要掌握第一时间的八卦啊。 不是,第一时间的情况啊! “想不到谢大人竟有如此风姿,竟不觉间迷惑了其他小女子的芳心。” 祁刃知道刘长宣是在说笑,但转念一想这应该也是人之常情。 像谢太熙这样风清月皎脱俗到好似神仙的男子真的万中无一,她单单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给人疏远冷漠的距离感,可是这个人当真不是表里如一的。 不仅时而阴狠,又时而不着调。 对着熟人又是另一副玩笑样,这样大相径庭背道而驰的人,对人有更致命的吸引力。 给人感觉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可事实上她就是这样的人。 只单单说这样有趣的灵魂都让身边的人想要与她深交,更何况那一张仙人模样的脸。 矛盾且冲突,特殊又特别。 祁刃对谢太熙最直观的看法就是这样,仿佛天地间没有能够束缚她的捆仙绳,她永远就像那样衣诀飘飘,遗世独立。 可是偶尔这人又很狗腿,脸上也会浮现出世俗的谄媚逢迎。 所以说她会装。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好像闹的很大了,外界又纷纷揣测谢大人是不是和薛家小姐有些什么? “难不成是负心汉?” 刘长宣才说出这话,祁刃刚进口的茶就猝不及防呛了他。 “殿下先不要八卦,还是仔细想想赵屹该如何处置吧。” 一直在外头晃悠,也不处理政事,皇上也不急着让他回去跟着祭祀。 怎么,放他出来和他的同伙增进感情吗? “留着呗,人家还是经过层层考试出来的呢,放过多可惜多浪费啊。” “殿下惜才。”祁刃淡淡说道,既然赵屹有他的用途,也就不用费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赵屹能是什么才? 人家的父亲可是辅国大将军,他可不信赵屹会什么也不懂。 再说了赵岚不也在这里么,都来凑热闹了弄掉赵屹多不公平啊。 “孤现在就很想知道谢大人要如何处理薛家小姐的事,哎,薛家怎么也不捂得严实一点,这漏出来好像谢大人和薛小姐有什么似的。” 刘长宣好似想到了什么,“倒不如就用用谢大人的美男计吧。” 祁刃:殿下慎言。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上司。 这一桩桩好像在逼谢太熙就范,她做什么了?她那日都做到马车夫位置上去了这都还能看上她? 但是要娶她么?那可能么,那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娶得了别人。 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怎么就能加注到别人身上了?倘若我不是谢家人呢?又有什么手段让我屈服? 刚得到的这把青霜剑还没开过血呢。 当事人早就把那封信喂到火炉里烧火了,看着碍眼。 说到薛家她确实有段时日没有见过薛昱了,二人立场不对,薛昱被调出大理寺,现在连个信都没有。 薛峥怕薛昱立场不坚定? 不知道,若是因此二人关系受损也无可厚非,他既被调出去了也就不关着他什么事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才刚刚传出来还没经过发酵呢,在御史府的徐闵意心中又掀起一层波澜。 徐闵意才刚振作精神,道理是自己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反正谢太熙一时间也不会娶妻,先准备收拾了徐闵林再说。 她怎么可能让徐闵林如愿坐上三皇子妃的位置。 可是这一时间却传出来薛保月非谢太熙不嫁,难道在太子选妃那日薛保月就看中了谢太熙吗? 两人的境遇可谓是一模一样,不过薛保月自己内心压力太大了,顶不住就坦言了。 薛峥是很心疼女儿,但是为了这种事而去拉下脸面,不可能的,除非薛家不是他掌家了。 因而将薛夫人和薛保月都训斥了一通,做事冒失莽撞,还私自让人送信到谢太熙手中,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薛保月:二次伤害。 徐闵意倒是能忍,自己的心意只有徐闵林看了出来,可是她似乎有意不告诉徐迎忠,就想要看看徐闵意做牢中困兽如何挣扎。 徐大小姐如今也有畏首畏尾的时候啊,怎么办,看上去好像很可怜的样子,前些时日都憔悴了好多。 第58章 阴谋论 整整三日谢太熙闭门不出,她只将自己关在里屋睡个大觉,研究山河图鉴和目前边境聚集的蛮人部落。 原本散落各个无差别攻击的部落忽然间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有条不紊。 特别是游牧这边的呼延破气势最为嚣张,妄言大齐算不得好山水,瓜分土地肥沃水源居多的大邺才是最终目标。 善骑射,出笼骁勇。 谢太熙不信就这样的承诺能让其他部落对他唯命是从马首是瞻,肯定有各自的心思暗藏其中。 分赃而不均,这一点可以着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大齐没有心思吗,我看也不见得。 倘若大齐联手呼延破呢? 哎呀,看的眼睛疼。 谢太熙索性双眼一闭就向后方靠去,这事得问问广陵王才好,术业有专攻,即使她再如何推理揣测,恐怕都不如祁刃一眼道破。 呼延破,游牧民族的后起之秀。 从下打到上面成为这个部落的最高统治者,实力是相当硬气没话说。 她以前怎么就去大齐了没想着往边境这边多看上两眼呢。 半晌她才写好折子,叫来人送去丞相府。 这后边的事大多都和她扯不上半边关系,若是上奏谏言也只是让谢润之出面。 仗是要打的,也是要和大齐一并出兵抵御的,但最重要的反而是要防范着大齐,谁知道会不会被夹在中间骑虎难下让大齐打进来呢。 他们之间若是做了什么交易,诓大邺兵马过去又一网打尽呢。 谁要相信他们的真诚,不值几个钱的。 至于赵崇那家伙带来的消息,半真半假吧,她可不会全相信。 他怎么说服大齐皇帝让他过来的? 这一点才是最大的问题。 谢太熙撑着头,看着案桌上的山河图鉴,商水啊,地势要塞,山脉都是断的,更何况中间还隔了那么大的一条运河,那水流湍急得往下看腿都能打颤。 怎么没有渡桥索,这样的地势谁敢接?而且接了也要被砍,难不成留着给别人偷家吗? 所以赵屹的父母亲已经是在商水那里根基稳固了吗,毕竟十多年的时间不可能什么准备也没有做只是放任儿子然后游山玩水吧。 对啊,你们大齐退休养老来大邺干什么,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明明是最大的破绽,已经感受到了四处漏风的窘境,却只能对别人的行为动机一知半解的。 哎,她是长得像仙人,但不是真正的仙人啊! 还是多拜拜自己的仙人板看看能不能冒青烟了吧。 像人家三皇子,都提前找到命格带有陪伴紫微星的徐闵林了,天意和人为两手抓,事业心是有,可惜人性好像不怎么多。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真的想去边境周遭游走一番,自己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和消息总归不是跟进时事的,所有事也不会按照自己的预料发生。 就比如赵崇应该是在她前脚刚走了不久后脚就请示跟着来大邺了,还以为他要挣扎斗争一番。 看来挣扎斗争的只有她自己。 谢锦回来了,还捎回来了谢乘良和谢释之。 半天未曾找到谢太熙还以为她不在家呢,直到下午饭准备好时她轻飘飘地落座,还让谢乘良吓了一大跳。 “三哥,你有点憔悴。”谢乘良看着好似周身被抽干力气的谢太熙,这个人像一摊软趴趴的烂泥一样就坐下来了。 “三哥?我三哥呢……”谢释之又接过谢乘良的话,一说三哥他就想到自己的三哥。 “胡说,我明明在家里休息得好好的。” 是啊,她不知怎么的,晚上睡不着就只能起来看山河图鉴,又画了杂七杂八的关系图,白日这才睡意朦胧,但又睡不了多长时间。 “我觉得你好像要瞎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谢太熙半眯着眼睛白了一眼,这孩子说话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谢乘良咧着嘴,“你手里拿的是锦姐姐的杯子……你快住手啊!” …… 谢锦不会说话,她根本就无法出声提醒,但是她总不能直接上手拦住谢太熙吧。 “哎哟,你说我,还真的是老眼昏花了……” 尴尬么?有一点,但不多。 让人撤下去换个上来就行了。 “你前几日怎的带着叔父跑那么快?一大早就没了人影,怎么?你爹让你回去吃饭啊?” …… 谢乘良沉默了,他那晚看到了什么?他们几个人把赵屹先生绑在椅子上,为首的谢太熙手上还拿着些令人寒光乍现的东西左右擦拭。 他不敢动,就连动作都只能是轻微挪动蹑手蹑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夜摸黑收拾东西。 早就听说谢太熙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对自己的同僚平日里看起来宛如兄弟,下手起来也是这么不顾情面。 他是害怕的。 而且新年原本就是要回丞相府去,都不用他找什么理由了,直接连夜收拾东西打包谢释之回去! 谢乘良还惊魂未定地告诉了谢润之,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也在其中。 谢润之怎么回答他的呢? “她同你原本就有血缘关系,这一点也是改变不得的,她从前做什么向来无所顾忌,可是因你姐姐之死却凭借一己之力扣下了凶手却不得善果,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要无条件去相信她,帮助她,她不会害你的,倘若有一天连我都不能做到的事,也就只有她才可以,能束缚她的只有谢氏。” 谢润之同谢乘良讲了许多,“我若是不在或者去了,这个家就要交给她来掌管了,你明白吗?” 谢乘良点点头,这些话通篇都在传递着:谢太熙不会害他们,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们的。 “我不害怕三哥了,那日后她若是要杀人放火,我就给她递刀拿火把子。” “她原本就不应该承担我们谢氏一切的风险的。” 她原就是谢玉之唯一的孩子,若是永久不回来不相认,这个官若是做的不顺心的话大可辞官。 她原就是女儿身,偌大的世家交付到她手中,原本就是不公平,更何况是否过问本人的意愿呢? “好好待在她的身旁。” 若是你们之间情感加深,是不是就能够在以后知道她是女子时选择帮扶她,又或者能够心疼她,而不是觉得自己屈居人下低人一等。 你要一直支持她,你知道吗。 她不是兄长,是你姐姐。 第59章 冒牌货 “你可了解这呼延破?” “一只雄鹰。” 象征着草原的自由、勇猛、力量和胜利,承喻着热血而又勇往直前的精神。 祁刃确实和呼延破交过手,可那是许久之前,呼延破还没有坐上统治者的位置时。 “他不是一个骁勇的莽夫。” 很好,意思就是勇气与智慧并存的了。 呼延破,这个名字也就烙印在谢太熙心中。 “听说前几日是你的生辰?”祁刃忽而问道。 正在煮茶的谢太熙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送你还问得出来。” “物质。” “没有生辰礼就别说话。” …… 祁刃顿感无语,请你不要表现得这么世俗的样子好吗?保持和你外形一致好吗。 “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祁刃拿出一个墨黑素锦缎的匣子推到她面前,谢太熙一见就熟练地挂上微笑了。 “还得是我怀仁兄。” 谢太熙熟练打开匣子,双手提起来看了个大概,“你是怕我仇家太多身首异处?” 这是一件金丝软猬甲,就这么介绍吧:刀枪不入。 赵崇和祁刃送的东西一个是攻击型的一个是防御型的。 手握三尺青锋剑,天下何人不敢杀。 谢太熙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你倒是舍得。” “我用不上,就送与你罢。” 这个逼可给你装到了。 “你生辰又是何时?到时我也要送你一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份礼物并不轻,她收下也正是她需要的,这个时候推却什么。 这个逼她不装。 “等到了再说吧。” 到了的时候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也望你不要忧虑挂念,若担心我的安危也请不要轻举妄动。 谢锦在府上时就收到了徐闵意的帖子,这也是让她钻了空子,谢锦本不打算去。 直到又来第二封,说是有关于暗党针对谢太熙。 谢锦心想哪怕是有什么她也要去看看,她戴上谢太熙特地找人做的暗器,戴在手腕上之后便带着春燕出去了。 徐闵意约她在中秋夜那日的首饰铺见面。 谢锦推门而进时,这此中并没有徐闵意的半个身影,忽而一阵恍惚,她和春燕都被人从后背打晕。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恍惚的一切还提醒着自己是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晕。 这不知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谢锦无法出声询问春燕在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虽然醒了,但也只是悄悄打量着周围,心中思索着徐闵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两三个随从在不远处守着她,但似乎并不担心她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她看见那是一个女子的裙衫,正在缓缓向她走来。 “她还没醒过来吗?” “回小姐,并没有。” 徐闵林缓缓蹲下,伸出手将谢锦的头扭过来,她的眼中忽而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你!” 谢锦看着眼前人,忽而就变得惊恐一般,好似见到了什么人。 她的眼神里尽是慌张与害怕,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你怎么是谢锦?你不是被卖了吗!” 眼见徐闵林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看着眼前人,样貌就是真正的徐闵林,自己可是牢牢记得的。 谢锦摇摇头,反正她又不能说话,你问半天我也不会说,面上却是楚楚可怜,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举起被捆住的双手指着自己的嘴向徐闵林示意着,又将手递到徐闵林跟前。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解开吧。” 徐闵林会意,谢锦虽不会说但是会写啊,她唤来侍从将她解开,又将所有人都遣退出去。 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晓,如今二人都在这里,他们若是看到了谢锦这张和徐闵意六七分相似的脸恐怕心里会想些什么,到时候传出去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你的丫头?我可没功夫管她,她还在原地呢。” 谢锦在徐闵意手上写着,得知春燕暂时是安全的也就放心了,心中总算有块石头落了地,这样的话自己若是脱身也能方便些。 “你呢?你怎么会是谢锦?” 徐闵林继续追问道,她当初既然能够顶替谢锦的身份将她卖到外面去,这次谅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手下败将永远都是手下败将,哪怕如今有些势头可依旧不如她。 谢锦又写下:落在外头被人所救。 “你倒是运气不错,竟然还能从江泾被卖过来。” 原以为将她弄出去发卖便够了,未必想要她的命,可徐闵林却想不到谢锦竟然会被卖到京城来。 谢太熙啊谢太熙,难道会这么针对她,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谢婉的缘故。 谢锦: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份,能不能放我走。 她泪如雨下,一直在摇头,仿佛再向徐闵林表示着自己只想要活命,其他的自己都不会阻碍她。 徐闵林轻笑,这原本就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可未曾想到却是因为谢锦的身份而有了冲突。 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无论是徐闵意和真正的徐闵林,她都要除掉。 既然如此就一举两得了,不用再多说些什么。 “放了你?让你再去找谢太熙来和我作对吗?你太天真了,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阻碍。” 徐闵林可能也是忘了,谢锦若要写字,即便是捆着手也是能够比划的,她一开始的惊讶带了点害怕,又转而想到也只是一个自己曾经弄过的小丫头便放松紧惕。 如今背后有谢太熙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再一次落到了她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有什么能力反抗。 徐闵林去捡地上的绳子正准备给谢锦捆上时,忽而自己的侧颈犹如针扎,徐闵林顺着望去时这才看到谢锦的手镯上贴近自己的皮肤,那一侧都是一团的针。 眼见徐闵林还有意识,谢锦只得又赶紧在扎一次。 徐闵林便倒了下去,谢锦又切换出手镯的另外机关,一把不长但却锋利的刀片弹了出来。 她割断脚上的绳子,还没准备做些什么,门外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了。 她飞快跑到窗户边,推开窗却发现底下是水。 眼见着门被推开,谢锦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就算是死在河水中也不要死在他们手上。 随从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徐闵林以及刚刚在窗边掠过的衣衫,慌忙赶去查看,又连忙将外面的人叫进来。 当他们追到窗边时河水上只泛着阵阵涟漪,一圈一圈缓慢地晕开,好似一切都风平浪静。 大意了,原以为只是个官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罢了…… 第60章 八方来人 春燕醒来时已是被铺中的店家请了大夫前看,她睁开眼发现没有自己的小姐一下子就哇地哭了起来。 连忙掀开被子跑回侍郎府,可谢太熙这时并不在,说了小姐被人掳走了让人快去请大人回来。 她又只得敲隔壁赵屹的门。 “大人,赵大人,我家小姐被人抓走了!你快开开门啊……” 此时黑夜中三家宅子灯火通明,赵屹这边才刚开门,对面周全家的大门也打开了。 “春燕,你说什么?” 周全衣衫还未整齐,只就冲出来看到春燕一小只在赵府门前站着。 “大人……周大人……” 春燕看着过来的周全,抹了自己的鼻涕眼泪又哽咽说道,“今日下午徐家大小姐约我家小姐去外面说事,是因为第二封信提到了有关于我家大人的安危小姐才去的,但是我们到了以后,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我才醒来就跑过来了,小姐不见了……” “好丫头,先别哭,带我们去她们见面的地方。” 赵屹身旁站着赵崇,他倒是还未见过谢太熙的妹妹。 “来人!把二狗牵出来跟着去找小姐,再派人去大司马府请谢大人!” 周全一一作了吩咐,轻手拍了拍春燕的肩头,“别哭了,带我们去找小姐。” 众人随即出发,等到了首饰铺时,那里的人早已被控制住。 “大……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不知道小姐会……” “只是搜查一番,你们不必惊慌。” 若是我们来也就算了,可万一现在来的是谢太熙,你们的项上人头恐怕不属于自己。 二狗在两人进去的房间嗅了嗅,直到确定谢锦的气息,又带着众人一路狂奔。 呜呜呜,它最喜欢的女主人啊!它那么小的时候被谢太熙抱回来,都是谢锦悉心照料的。 想到这里二狗的心更为气愤,若是让它找到抓了主人的贼,一定要在他腿上狠狠咬上一口! 赵屹和赵崇顺着二狗的指示一路追寻,二人轻功没的说,能跟上狗子狂奔的速度也是不吃力的。 周全则是令人拿过徐闵意让人递过来的两份书信帖仔细看,又命人去找出从前二人相约的拜帖,字迹一模一样。 所以呢?即使留下了春燕前来报信又是什么道理?只带走谢锦一人就不怕谢太熙知道下落? 那家伙可是能端着一箱子碎肉亲自送到御史府的大门口,恐怕也能提刀去亲自将她砍得碎尸万段! 徐家大小姐究竟要对谢锦做什么? 谢锦现在怎么样了,她还不会说话,遇到人也很难求救…… 周全的心揪在一处,想到她此刻正在遭受些什么摧残,他的脑子就已经不怎么理智了。 全都是心放在油锅上翻来覆去地煎,一想到谢锦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顿时间更觉得呼吸也困难。 他还在端着些什么!倒不如提剑去御史府问个明白! 这个夜晚也怕是难以平静。 下人惊慌失措到大司马府禀报,说小姐被徐家小姐约出去至今下落不明,春燕讲二人一进去就被打晕…… 谢太熙也没再多听一句,提着青霜就轻身踏上房顶,“怀仁兄,此事再做商议。” 随即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又是徐家!又是谢锦!祁刃感觉到大事不妙,让人安抚好母亲也就追了上去。 祁夫人知道府上有别的大人和儿子正在商议要事,忽而传来消息说谢大人家中有事,二人便齐齐追了出去。 那位大人温和谦逊,还是自己来京城那日同太子一并来接自己的,祁夫人心中也不愿她家人有什么不测。 如此风清月皎品行端正谦逊有礼的谢大人,只祈祷她家人平安。 谢乘良则是带人连夜回去了丞相府,锦姐姐被人抓了,锦姐姐此刻有危险,而三哥不在家! …… 另一边,二狗子带着两人追到了烟花暗巷,那是紧紧靠着河边上的青楼之地! 赵屹心中顿感不妙,怎么能将谢锦带来这个地方! 赵崇跟着二狗子仔细搜查,最终也就到了关过谢锦在的屋子。 循着气味到最边上的窗户,就再也没有了线索。 寒冬腊月,她竟然被人抛尸到湖底了么? 赵崇心一沉,这便是最终谢锦的结局了么?这几日谢太熙闭门不出,谢锦昨日也才刚回来,今日便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命也丢了。 谢太熙会怎么样?她会怎么做? 她提起来自己有个妹子时的神情意气风发,她好像对这个妹子很好,保护得水泄不通。 所以呢?这次大邺内部争斗是为了针对她的吗? 她的处境竟已是如履薄冰了吗,为何始终还镇静自若。 看着平静的水面,二狗子心一横也一头扎了下去。 “呜呜呜,主人,你等着我,我来找你……” 赵崇听到扑通一声这才发觉二狗子已经跳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狗腿子呢,黑狗也消失在黑夜的河水中。 完蛋了!现在连狗也没了! 赵崇连忙传唤赵屹,此时赵屹已经出示令牌搜查,让人询问是否有谢锦的下落。 “二狗跳下去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若非这是活水是流动的河流!只恐怕已经要结冰了罢! 这么膘肥体壮的二狗子也不过才半岁左右!虽然长得是个成熟大狗模样!可本质上依旧是个小狗子啊! 赵屹双手撑在窗边上,心中怒火中烧,“来人啊!找识水性的来给我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全跟着到这里来的时候心里堵得慌,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里的烟花柳巷之地! 她如今便是在这里面吗? 她…… 这样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顺天府尹!也就是周全还派人去报官说谢侍郎的妹子被人掳走了! 这种事于公于私都应该要摆在明面上来说,周全自然是想得周到,无论是私底下谢太熙会不会动手还是明面上如何定罪,万全之策才是上道。 如今谢锦岂止是谢侍郎的妹子,她的名字早就让谢润之记在了谢太熙旁侧边,是上了族谱的! 无论是为了禁锢束缚住谢太熙,还是因为谢锦的到来对二房弟妹的宽慰,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一时间官兵搜查,这条烟花暗巷之地被围得水泄不通,来来往往的人都只能留在原地,一律不允许走动。 哪怕其中有更多的达官贵人想要以权谋私,这么大的事若自己被扣在这里,也是个大麻烦。 摆到明面上来脸就挂不住了! 有人蠢蠢欲动想要用身份压人让自己先离开这个地方,却不知何时头顶上已经站了一个人。 “各位现在若是要离开恐怕是不行了!还请留在原地休息片刻,官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自由出入!” 谢太熙站在房顶上,高阁楼台之中很多人只恍惚看到了黑夜之中屹立在顶上的人。 狂风呼啸,很多人都不自觉拉紧了衣服,官府办事就办事吧,顶多自己就嫖了一下,这年头谁还不出来找乐子了啊,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一把青霜剑咻的掠过别人直直插在想要偷摸移动的人顶上。 说了不要动! 第61章 搜查 “顺天府办案!” “兵马司搜寻!” 如此大的动静早就让里面的人不敢再多些什么动作了。 赵崇指示着河水中,示意着谢太熙谢锦可能在这里面。 谢太熙不说话,只站着看人打捞,捞出来太多东西,包括许久以前别人的骸骨。 都没有一个谢锦。 “你们没有看到一个小姐被带进来吗?”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特别是这地方的女子们,各个都衣衫不整惶恐不安跪着。 窗与门都大敞开着,一阵又一阵的穿堂风带着河水的湿气扫过众人。 “回大人,没……没有啊,没有其他人带着一个女子过来啊……” 老鸨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这里的老爷公子们哪里带了女子过来?能来这里的也用不着自己带人啊。 谢太熙看着河水处没有一丝表情,她好像不为动容,只是周身的气场却让人不敢靠近。 “有没有女子带着过来呢?” 她开口问道,声音又是那样的清冽,不像赵屹的暴怒,这样一来老鸨就比较想和谢太熙说话了。 “大人……我们这里又怎么会有女子前来,都是些……” “你再传唤各个通门看守的问问,再仔细想些,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需要找到人就行。” 这地方,是刘长垣暗地里的产业! 上次俞扬带谢锦来这里只是为了发泄心中仇恨,又顺便让她名声尽毁,目的就是为了让谢太熙脸上蒙尘。 这次是徐闵意带过来的吗? 又或者不是徐闵意。 “让你们这里的姑娘都先穿好衣服!每个人都要来大厅,无论是丫头还是小厮,一一不得遗漏!” “大……大人……” 跪在地上人中忽然传出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抬头看向谢太熙便又低了下去。 “你有何要说?” “奴……奴家今日下午有……有看到……” 谢太熙快速上前,顺手捞了地上的衣裳,众人都快速挪开一条道,谢太熙蹲下将衣服披在女子身上。 “别害怕,你慢慢说……” 似乎是得到了鼓舞,女子瑟瑟发抖的身体也慢慢趋于平静了了。 “下午五时正,奴家在后门托看门的小哥收下钱,等父亲晚些过来取。” 谢太熙伸手抚慰她的后背,轻声说道,“继续说,别慌。” “我才和小哥说了没两句的话,就有几个人扛着一个麻袋进来了,小哥让我先走开,别没规矩撞到些什么……我才连忙跑开了。” 或许是谢太熙平静的问候,让这个姑娘内心受到鼓舞,并且自己也是不想在这里待了,若是能借此脱身离开这里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不知为何会有人从后门扛着人回来,看衣着也不是水巷的人,也就多留了个心眼观望了些时候,又再不久之后看到一个女子带人前来。” “你可看清那女子的长相?若是指认时能够认得出吗?” “她戴帷帽遮挡住了,我……没有看清……” “无妨,若是远观的话身形衣物都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女子的身姿不差,我最是能牢牢记住不同身形的女子……” 谢太熙听后也就准备起身,却不料被身下的女子拉住衣衫。 “大人,求求你将我赎回去吧,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我已经攒了很多银钱了,可是还是远远不够赎身……还请大人开恩……” “你如此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不必担心,到时候去府衙还需要你的证词,好生回去梳洗穿衣吧,天寒,莫要着凉。” 谢太熙站起身,又微微转头向下看了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奴家花名柳青儿……” “真名。” “柳拂衣。” “我会报答你的。” 赵崇眼看着她竟然如此冷静,此刻都还能请问询问,只觉得谢太熙又变得他看不清了些。 她似乎对女子有着别样的宽容。 哪怕是青楼里的妓子也能将她同等问候以礼相待。 赵崇能想到去捡件衣服给她穿上吗?不,他不会。 他极度暴怒之时会让人先去穿了衣物再来回话吗? 不,这些都是些腌臜地方的人,他若是来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只会让人一并砍了! “所有人不可随意走动!” 早就在之前就知道是刘长垣名下的馆妓,她原本就打算扣些什么,事到如今这罪名也要给她坐实了! “此处有暗党通敌!若是不听劝执意要走,统统抓起来送去大理寺!看看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够不够诛你们九族的!” 谢太熙撂下这句话也就离开了,迟来的顺天府尹这才加大人手搜查起来,有暗党通敌?这可不是小事啊! 这不仅仅只是官家小姐失踪被掳走这样简单的事了,已经上升到国政,已然不是能够善罢甘休的。 祸临己身。 众人打捞一番除了些森森白骨都不见谢锦身影。 “小姐会不会是被河水带去下面了?” “这里水流不快,阿锦会水的。” 谢锦,也就是真正的徐闵林! 六岁被送去江泾徐家,江泾是什么地方,光是看地名也是水源富庶之地,那里的孩子也没有几个不会水的! 听到这周全和赵屹的心才放下了半截,原来谢锦是会水的,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还有生的希望? “让人看好这里,对了,不是说把二狗带来了吗?怎么不见?” “它朝着谢锦跳下的方向也下去了。” 赵崇刚才在旁边沉默不语,只看着谢太熙一一询问又作处理,这才听到她问了那条黑狗子的话。 “它若是能够找到阿锦就好了。” 想到素日里疯疯癫癫一条街到处窜的二狗如今只身跳入水中,谢太熙的心也沉了一点。 狗子是天生就会水的吗?二狗也不例外的对吗?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谢锦是她亲自选择的家人,一开始也只是出于需要,后来又出于责任,现在呢? 哪怕知道谢锦真实身份是徐家人她也对她不无两样,甚至因为她从前遭遇而更加亲待她。 谢太熙吹过河水上来的风,眼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是因为在朝中抓不到她的把柄所以才对谢锦下手的吗? 她让周全将徐闵意的书信帖拿过来,仔细对比之后确实是出自同一人。 中秋夜的拜帖也在,那日她也跟着谢锦去了的,所以是徐闵意将谢锦约出来而带到这里的吗? 所以呢?意义何在? 她救徐闵意的意义又在哪里? 谢太熙觉得自己好似被反咬了一口。 第62章 再访 有人在河水暗巷通敌一事很快就经传来,刘长垣知晓此事时也为时已晚。 里面的暗道都悉数被查,还有胡人在其中也被扣进了大理寺! 这是偷塔! 什么蠢货!谁要绑架谢太熙的妹妹又来了自己的地盘?他根本就不知道啊! 原本两方就不对付,这下他也自顾不暇了! 河水暗巷的青楼之地已经被查封了,目前还有重兵把守。 又是一样的夜晚,又是一样大的阵仗,谢太熙却派人通传,自己则站在冷风中不愿进去。 徐御史请她进去说话,谢太熙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通报的小厮,“你再去传一次吧。” “大人……你就……” 谢太熙忽而一剑飞快射向御史府匾额上,寒光乍现,令人不寒而栗。 大过年的怎么就兵戎相见了!? “还请你再做通传。” 请?这样的阵仗需要用请字吗? 杀人杀到府上了,打人不打脸,那插在匾额上的青霜剑此刻就是明晃晃打在徐御史的脸上。 赵崇却只是觉得痛快,她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此番先礼后兵已经是极限了,若是里面的大人还不出来,恐怕她下一刻就会进去了。 匾额上的青霜明晃晃的,让人想要移开眼都难。 什么?徐御史家又出事了? 还是上次那个大人吗? 实在是他们对谢太熙印象太深,看了半天好戏这位大人笑脸相迎最后抬出一箱子碎肉出来。 那个头颅滚下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大过年的都还有好戏看? 还睡什么觉?裹着被子也要出来看啊。 此时又有高声通报:丞相大人到! 尚书大人到! 广陵王大司马到! 都翻天了都翻天了!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还睡什么,起来看啊,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平日里他们哪能够轻易见到呢? 徐迎忠面带怒色大发雷霆!这竖子到底把御史府当做什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在半夜三更来找麻烦! 一家子才刚踏出大门便听到了通报。 谢太熙面色平静,朝着徐迎忠行礼。 身后的周全和赵屹也齐齐行礼。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 中气十足!好的知道了!他们已经见到御史大人了,这老家伙可算出来了哟。 徐迎忠压住怒气,只道声,“免礼。” 看到谢润之和祁刃,心中一惊,也只得向二人行礼,“见过广陵王,丞相。” 很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谢润之下马,寒冬之中冷冷开口道,“御史大人好大的官威,竟然是请也请不动了?” “下官不敢。” 徐迎忠的腰弯得更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御史大人,现在能够听下官好好言语了吗?”谢太熙声音平静,拿出怀中的书信。 “谢锦妹妹,邀你于中秋夜首饰铺一聚。” “谢锦妹妹,此番我是有要事告知于你,是关于你兄长安危一事,还请前来。” 她一字一顿,“落款:徐闵意。” 什么?自家女儿约了谢太熙家的人?那此番又是什么道理?不会是人不见了特地来御史府要人的吧。 “从下午她出去会面到现在都从未回过家中,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搜查,却也是巧的很,又和御史大人的女儿有些关系,大人放心,今日我并没有带杀人凶器过来。” 杀人凶器:上次的那一堆碎肉和措不及防滚下来的头颅。 “让小姐出来!” “父亲息怒……”徐闵樘连忙安抚道,此事来得太快,他们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冒失让妹妹出来唯恐会吓着。 很快徐闵意就被请了出来,身上还披着大氅,她心中顿感不妙。 哪怕是看到了谢太熙,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徐闵意却不觉得这是好事,那日谢太熙上门抓凶手还历历在目。 “见过各位大人,父亲。” 徐闵意看着谢太熙面如死水的模样,她的心雀跃之中却感到很不对劲,刚刚听就连丞相大人也来了。 “徐小姐,还请仔细辨认。” 谢太熙将书信帖拿在手中,让下人提着灯过来照着看。 徐闵意也凑的近了些,“这确实是我写给谢小姐约她出来一起游玩的,可她已经回绝了我,我们根本就没有出去啊。” 谢太熙又给她看了第二封。 “这,这字迹虽和我的一样,可我没有写过这个!” 徐闵意大惊失色,第一封是她写的不假,她想要约谢锦出来问问谢太熙的心意,是否有了意中人什么的。 可谢锦已经回绝了。 “你快去我房中将书信拿出来。” 丫头匆匆进去了,不久后又小跑着出来,手里的书信也递到谢太熙手中。 的确是谢锦亲笔书信。 所以第二封是谁写的?又借着徐闵意的名义递到了谢锦手中。 “你当真没有同她出去?她现在生死未卜,我还是奉劝徐小姐仔细想想。” 徐闵意也是心中恼得很,自己如今被心上人当做杀人凶手审问对待,她又如何能够开心的起来? “我的确未曾和谢小姐出去,可今日我妹妹出去了。” 徐闵林,无论是不是你做的我都要赖到你头上去!更何况你原本就是心眼黑的东西!若是要借着对谢锦下手嫁祸到我头上也不无可能。 “敢问徐二小姐如今在府上吗!” “来人啊,把二小姐也叫出来!” 徐迎忠内心只怕隐隐觉得又真的是和自家人有关,徐闵意都已经说了她的确约过谢家小姐。 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为何独独非要闹到谢家人身上去!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何就是要与谢家有关! “回大人……二小姐……二小姐不在府上。” 徐迎忠这下是真的心凉了半截,现在这个时晨不在府上那她在哪里,难不成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你家二小姐今日穿的衣裳是何种颜色的?” “回大人……小姐今日穿的是……青绿色的衣裳……”迫于威压之下,徐闵林的丫头才磕磕绊绊说出来。 撒谎?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那暗巷的柳拂衣也是说大概看到了青绿色衣裳的女子。 找死! “徐大人还请明日下朝以后去顺天府一趟吧,若是能够将徐二小姐带过去就最好不过了。” 谢太熙忽然轻身上去将插在匾额上的青霜抽下来。 “今日多有叨扰。” “你……你……”不敢相信这个竖子竟然能做出如此之事,竟在年中就提剑到访…… 徐闵意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原因,恐怕更多的也是谢锦现如今生死不明,这事却和徐闵林有着莫大的关系。 徐闵樘也生气了,“谢大人这是何意?” “哦,倒是忘记还有徐詹事了,若是明日还寻不得二小姐到顺天府,恐怕我找到的话也只能够剩条胳膊。” “你……你这是威胁!” “御史大人好威风,养出的儿女竟是一个赛一个好。” 谢太熙忽然看向徐闵意,“你约阿锦出去,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这怎么能说,她怎么说的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扯开了遮羞布一样。 徐闵意双腿战战,也不敢对上谢太熙的双眸。 “她不说的话就你来说吧。”谢太熙看向徐闵意身旁的丫头,小丫头立刻低下头,原是紧闭着嘴巴。 好巧不巧谢太熙手中的剑缓缓架在她的脖子上,丫鬟吓得就跪了下去。 “我说,我家小姐心悦你……想问问谢小姐……啊……就是单纯想和谢小姐交好……” 第63章 公堂对峙 单纯么?我看未必。 这不是带有目的性的么。 霎时间众人看徐闵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又是一个爱慕谢大人的…… 徐闵意看着丫头身上架着的那把剑,心中早已惊恐无比,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持剑之人。 “是么?心悦我?” 笑话!伤害我的家人还喜欢我?这是什么道理! 这天底下的喜欢和爱慕都要用如此手段来表达的吗? 那世上的有情人是否都已为了对方而父母双亡! 谢太熙笑得猖狂,“各位最好祈祷谢锦如今还活于世上,虽不是毫发无损却也能够留有一条命,我向来就不是恪守礼仪之辈,一向有仇必报。” 祁刃看着她好似癫狂了一般,将马儿牵到她身边,“还是一无所获,换个思路想,谢锦也许不在河中,她还是安全的。” “多谢各位。” 谢太熙翻身上马,她能怎么办,抓到凶手又如何,最重要的就是谢锦的安危啊…… 她要亲自去河水暗道里看看,若是徐闵林带走她的,恐怕已经发现谢锦才是真正的“徐闵林”,这样她生的几率已经更加渺茫。 今天她也算控制得住,竟也是一个人也没有砍,也许是隐约觉得谢锦还存活于世上,她不想犯下更多的杀戮。 今夜的上京并不太平,顷刻间已经传遍了谢家小姐被徐家小姐约出去而在河水中抛尸一事。 仅就一会功夫的时间,睡在被子里的人也都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八卦。 又是徐、谢两家的恩怨啊,怎么这徐家小姐总是克谢家小姐呢? 这都是死了的第二个了,恐怕徐家的小姐不仅仅和谢家小姐相冲,应该和所有人都相撞吧。 还是离远些好,生命至上嘛。 此事如今慢慢发酵,大早上皇宫里的人才得知。 皇上:还好今天不上朝,不然朕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怎么谢家的小姐又死在徐家小姐手中了? 太子刘长宣:什么?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谢太熙呢?谢锦的尸首找到没有。 天知道谢太熙有多疼爱和怜惜这个妹子,现如今尚书府又是多么重视她。 一早顺天府就传唤徐闵意徐闵林过去,徐闵意硬生生等了一夜未睡。 谢太熙面无表情眸如死水的模样还牢牢地印在她的心中。 若谢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他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仇恨了,永远站在对立面,誓死不同路。 谢太熙在河畔打捞了整整一夜,寒风刺骨,她一身都已经被河水润湿。 赵崇看着她从头到尾不曾停歇,也不觉皱了眉头,“你停下来!别再找了,已经打捞了一夜了,若是在这里的话早就被捞上来了。” 谢太熙语气寡淡,也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赵崇。 周全早就下水了,却始终一无所获。 没有消息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河流下面也未曾传出来有女子尸体的讯息。 大理寺严查暗党通敌一事,关进去的胡人也都闭嘴不言,这事来的太过突然,根本就令他们招架不住。 听说起因是因为一个官家小姐的失踪。 所以就给查封了?还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刘长垣更是气急败坏,这是自己名下的产业,虽说是挂头在别人那里,可这里的收入实打实是进了自己的口袋的,而且还可以探听到更多的虚实。 就这样一夜之间全没了? 而且,徐闵林又被传唤到顺天府去,她们徐家两个女儿就当真和自己犯冲,和非要和谢家有冲突的吗! 为什么偏要招惹谢太熙! 那个疯狗见谁都咬,怎么偏偏就要去她头上动土!还手脚不干净让人抓住把柄。 现在知道要来找他求救了? 真该死。 徐闵意已经在徐闵樘的护送下到了顺天府,因着担心妹妹的缘故而始终在她身边不离开半步。 徐闵林姗姗来迟,她镇静自若气定神闲的模样更加惹得徐闵意的厌恶。 堂下下跪的人瑟瑟发抖,此时出面的不是谢太熙,她还在那河水边受冻吹风呢。 谢庭之夫妇和谢乘韫早就在府衙等候多时,顺天府尹匆忙来见时却也只看的谢庭之的一张冷脸。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免礼,今日就照例会审吧,本官只是作为家中人出席,你不必因此担忧。” 顺天府尹上座之后,拍板惊堂木。 “堂下可是徐闵意、徐闵林二人?” “回大人,正是。” “可知传唤你二人所为何事?” 徐闵意:“昨日谢家小姐失踪一事。” 徐闵林:“小女子愚钝,竟是不知何事。” 不知死活。 “昨日可是你约谢家小姐出门,你可同她一路赴约?” “回大人,我的确约过了谢小姐,可她一开始就回绝了,所以我们未曾见过面,况且昨日我一直在家中,家中所有人皆可作证。” 徐闵意虽害怕,可身边幸好有徐闵樘作陪,她也镇定不少,也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她原本就没有要害谢锦的意思。 “那这第二封书信可是你写的?” “回大人,第二封书信虽字迹和我的一样,但的确不是我写的,想来谢小姐已经回绝过了应该是有其他原由,我也不会再多加打扰。” “那这从何而来?又是怎么递到谢小姐手中的?” 这下轮到春燕说话了,她扑通跪了下去,“回大人,送信的人都是同一个,都是徐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你!”徐闵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竟然是自己身边的丫鬟送过去的? 而徐闵意的丫鬟杏雪也被带了上来,“这些都是小姐让奴婢送去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公堂之上不可喧哗,你仔细说!”顺天府尹又实打实拍了惊堂木,这一堆的女子说起话来不分先后叽叽喳喳,他耳朵里都快分不清了。 “回……回大人的话,奴婢在接过小姐的书信帖后就前往侍郎府送到谢小姐侍女手上,当即就被谢小姐回绝了,再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小姐的另一个丫鬟,说小姐还有第二封呢,要在劳烦我跑一趟,奴婢就……就又去了。”杏雪磕磕绊绊,总算说完了这段话。 “第二封不是徐闵意亲手交给你的?” “不……不是……” “那另一个丫鬟呢?” 堂下又被带上来一个徐闵意的侍女杏月,她满脸惊恐,也只上来就跪下,“是小姐,小姐亲手交给奴婢的,让奴婢再送一封,奴婢半路遇到了杏雪,就交给她了……” 徐闵意崩溃,指着杏月说道,“你胡说!我何时写了第二封让你送去?定是你伙同外人诬陷我!” 她被徐闵樘牢牢抓住,恨不得上去就抽她个嘴巴。 “是你!是你指使杏月的!你让她送信去然后栽赃嫁祸于我的!是你!”她指向着一直从未言语的徐闵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徐闵林是在打击报复,借谢家的手要除掉她! 她明知道自己爱慕谢太熙,却不惜借着她的名义约谢锦出来杀害谢锦,导致原本就水火不容的两家更甚,就连谢太熙对她也是冷眼相对。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杀人诛心了,顺风顺水了十多年的徐闵意唯一不顺的就是感情,如今在这上面被徐闵林动了手脚也是栽了。 第64章 性命无忧 徐闵意抬眼望去,“姐姐可不要胡说,我怎么能指使的动你的丫鬟呢,况且昨日我一直在三皇子府上,哪里有什么空余时间去找谢小姐。” “有人证看到了,你还要做抵赖!” 很快柳拂衣就被带了上来,她看着肃穆的高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熟人。 比如昨天的大人…… “堂下之人起来回话,你昨日看见的可是这这女子。” 她早已录过了口供,只待大人传唤这才出来。 柳拂衣望向神情自若的徐闵林,仔细打量着一番,过后才回话。 “回大人,奴家昨日见到的正是这位小姐。” “你可知录假口供是什么罪行?” “知道。” 顺天府尹又问向徐闵林,“你昨日可见过谢小姐,并且将她带到暗巷去致其失踪不见?” “回大人,我未曾同谢小姐见过,我们之间都素不相识,况且昨日我在三皇子府,并未出现在什么暗巷。” 你若是有疑虑大可传三皇子殿下来问话! 这…… 当头之际,那外面传来消息,说是谢小姐找到了,已经被人送回去了侍郎府! 谢庭之夫妇则是立刻离开,赶路回去看谢锦,半刻也不想在这里看徐家两个女子装模作样! 既是如此,这会审也只得先暂停。 徐闵意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软在了徐闵樘的怀中,幸好,幸好谢锦还在,哪怕不是她做的她也依旧后怕。 而徐闵林听到这消息确是愣了一下,下人不是说她已经跳入河水中了吗?这样的天气她怎么能活? 徐闵樘将徐闵林的反应尽收眼底,当下心里也有个准头,既然已经散了就先带妹妹回去休养身体。 她可是一夜没睡担惊受怕的。 他看着徐闵林的嘴脸,自从这个女人回到自己家中就生出许多事端来,而且她一点都不像自己的父母! 亏得他还因为徐闵意的薄待而更加补偿徐闵林,自己前些时日同徐闵意闹了好大的别扭。 她是来讨债的! 谢锦是被七皇子刘长砚送回来的,他也是今早听得满城风雨,这才知晓自己昨夜救的女子……后面属下准备离去时又捞了一只黑狗。 谢太熙等人接到消息时都快马加鞭赶回了府中,长街上纵马踏行,根本就容不得人多想。 她才到大门就有下人连忙上前牵马,嘴里还不停说着小姐被送回来了。 忙不迭到内室中,却只见有大夫坐着看诊,谢太熙便轻身扒开人群,看着床上的人依旧不睁眼,突然间也就莫名悲凉了起来。 “大夫,她还活着吗?” “回大人,小姐只是泡在冷水中多了些时候,初具寒症,还得小心修养为好。” “没有性命之忧吧?”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原本小姐身体就虚弱,女子畏寒,恐怕经历这遭很难有所出了。” …… “没有根治的法子吗?”谢太熙听到这话心里已经着急了,谢锦若是因此身体受损,那又可怎么办。 大夫摇摇头,“只能多做调养。” 送走大夫以后,谢太熙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谢锦,春燕这丫头已经哭晕被抱下去了。 “遇上我究竟算什么,你已经这么遭罪了。” 不是遭罪的,哥哥。 我原本就被家人嫌弃,被丢到外面去,从未被人厚待过,无论是身份被顶替还是为奴被卖,我向来没有觉得人生那么黑暗过。 那日我遇到了你,你于众人之中独独看到了并不出色的我,即使被提醒我不能言语你也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嫌弃,怎么会真的有仙人来凡间解救众生的啊,偏偏那被选中的人是我。 因为读过书,所以我知道“谢锦”二字的意义。 我这一辈子感激不尽,徐家的确是高门大户,可我依旧不稀罕这些身份地位,若我生长在平民之家,父母应该不将我视为家族之耻吧。 我又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能够遇到你,又觉得先前受的苦难也算不得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我也知道了你查过我,徐家人的身份并没有让你变得苛待我,反而又给予了我更多的一切。 我不想离你而去的,等我醒过来吧,不要因为我而伤心。 谢太熙听不到,她让人守在谢锦身边寸步不离,自己则是去前厅见了七皇子刘长砚。 “下官见过殿下,感谢殿下救了舍妹一命。” 刘长砚急忙扶住行到一半礼的谢太熙,“谢大人不必如此,本宫也只是正巧碰上了罢了。” “也请殿下受下官一拜。” “大人非要如此,本宫都不知道要怎样归还那条黑狗了。” “殿下也捡到了二狗子吗?” 刘长砚是支着个大网在那等着捞人的吗?连后面去的二狗都给他捞到了? “本宫原是受人邀约去那地方,未曾想到就看到了落水的谢小姐,让人救上来时已经昏迷不醒,就带着小姐先回去了府中,让属下在原地等候,未曾想他们竟是又捞了一条黑狗上来……” 很好,破绽百出,不过谢太熙额也没有必要揭穿。 无论别人怎么样,他的确是救了谢锦一命,这事她就得认! “它跟着气味找也跳下去了,既然如此殿下还救了我家两条命,下官更应该拜谢。” 拗不过谢太熙,这礼刘长砚也受着了。 “下官欠殿下一个人情,若来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也请殿下不吝开口,下官必竭尽所能。” 许了他一个价值万金的承诺,刘长砚也表示推辞,原本就是顺手的事,大人不必如此在意。 送走刘长砚后,谢太熙又回去看了谢锦。 这屋子真冷啊,怎么不再多烧两个炉子?冻坏了怎么办? 于是她又命人抬了两个炉子进来烧。 门外还不等到通传,谢庭之夫妇已经进来了。 “锦儿啊,你受苦了……” 尚书夫人看着昏迷不醒的谢锦心疼不已,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女儿家都一个比一个薄命。 “叔母不要过度哀伤,大夫说了阿锦很快就能醒的。” 谢太熙温和的低语轻声倒是惹得那夫妻二人连连看向她去,谢庭之也只皱着眉头,“可是一夜未睡?如今我们来了你就去休息吧。” 尚书夫人也看向这个孩子,身形单薄得可怜,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男子该有的体型。 平日里虽是仙人一般,可今日这副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尚书夫人含着泪双手捧了谢太熙的脸擦了一把,“好孩子,快去梳洗一番,吃点东西早些休息,阿锦就由叔母看着,不会有事的。” 她愣住半刻,随即点点头。 “多谢叔母。” 第65章 阴损 谢太熙从顺天府那里撤了案,既然明面上不行,她就来阴的。 刘长垣能护得了徐闵林一次两次,都是因为到明面上来,所有证据都指控不全。 下午的御史府气氛低沉,徐迎忠让两个女儿跪在祠堂,手持藤条欲要抽在徐闵意身上。 “你当真是看上了谢家那个竖子不成!竟然敢为了他违抗父母?” “女儿只是喜欢他,又没有做什么出格不利于徐家的事!” 徐闵意虽然跪着,可嘴里依旧不松口,她是喜欢谢太熙没有错,可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了保全家中的关系她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这一切都是徐闵林弄出来的! 凭什么她不用受罚,难道只是因为三皇子要娶她吗? “不知悔改!” 徐迎忠大怒,高高扬起手中的藤条竟也是毫不手软地抽了上去。 才抽了两鞭徐闵樘就飞速上去将徐闵意护在自己怀中,“父亲若是要打便打我吧,是我没有劝导好妹妹。” 徐夫人在一旁已经是泪流满面,若不是有丫鬟拦着恐怕也是要上去护着徐闵意的。 “老爷……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什么苦,这藤条可万万用不得啊……” “妇人之仁!都是你养出的好女儿!” 从头到尾,徐闵林只是跟着徐闵意挨了几声骂,那藤条始终没有往她这边有过一点倾斜。 徐家又未曾生养过她,这些话根本就放不在她身上! 徐迎忠是否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徐闵林重要吗?他只是想要一个能和皇室攀上关系的女儿,无论是徐闵意也好,还是假的徐闵林也罢,若是背靠皇室这座大山,那将来的皇帝必然不会如何动摇徐家的根本。 太子和三皇子有望一争。 一开始太子一无所有,只空占的一个太子的身份,可后面竟然有了谢家、广陵王,甚至新觐的状元周全探花赵屹都归于太子手下! 这后面的推波助澜如此大的手笔,脚趾头说没有皇上的恩准都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猜到了,甚至只一知半解。 皇上很乐意看到两个儿子有相争的实力,所以这才无意间推动太子和谢家的关系。 可实际上是…… 皇上:这位置我就是要传给太子的,于情于理论嫡论长都应该是他来继承大统。 可是你们心思多,像四处出泥的藕洞,眼巴巴望着老三势力起来也是观望不定。 这位置谁有能力谁就能坐。 虽然朕心属太子,若是太子败了老三坐上也行。 谢太熙在墙头上瞧的无聊,徐迎忠惩罚两个女儿也光只往徐闵意身上抽。 要牺牲掉一个保全另一个更有价值的女儿吗?这老匹夫竟然如此狠心,下手也是不知轻重。 徐闵意是被徐闵樘抱着出来的,他身上好几处衣服都被抽破了,血肉模糊,谢太熙在墙头上自然是看不清楚他怀中的徐闵意。 徐闵林则是自己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 看吧,她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受到惩罚呢。 刘长垣那里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赚钱探听消息的暗巷,更多他手底下活络的官员也都被悉数搜查。 其中不免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和胡人,甚至是大齐的书信往来。 证据么,假的混在其中也能有几分可信。 谢润之一经到手连夜赶了折文,快马加鞭送去皇宫。 这地方祁刃和谢太熙可是查了好久,如今一网打尽也是正好的事。 皇上看得雷霆震怒,又召唤祁刃进宫。 御史府传唤大夫来养看望徐闵意和徐闵樘的伤,完好无损的徐闵林则是被徐迎忠喊去单独问话。 老匹夫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那里面竟然是生来就装了金刚石的吗? “如今有三皇子护着你,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放肆作为而失了分寸!这些事孰是孰非你自己心中有数,莫要把旁人都当做傻子。” “父亲的话,女儿记下了。” 谢太熙忽然间又觉得他们二人应该是知晓其身份的,只是为了眼前利益各取所需罢了。 也是,一个六七岁不能说话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嘴巴说起来可不像当初是个哑巴啊。 怎么,后天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拉倒吧。 只是刘长垣正好非要娶徐闵林,而她又刚刚顶替了徐闵林的位置,所以才来的京城。 他们知道刘长垣找人算过命徐闵林是陪伴紫微星的命中皇后吗?算的是谢锦这个人,还是眼前这个冒牌货的命格? 算了,她能有什么命格,身份不也是偷来的吗? 呵呵,哪个皇家会让一个身体不全的女人做儿媳啊,甚至是皇后!文武百官可都是要劝谏的啊。 谢太熙到查封了的暗巷去见了柳拂衣,她亲手为这个女子赎的身,并且还动用关系到官府改了她的贱籍。 脱身的柳拂衣跪下看着谢太熙,只道是大人的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赵崇等人都在,谢太熙请兄弟们吃饭,以示昨日各位倾尽全力寻找谢锦之好。 顺天府尹也推辞不了,谢太熙只道昨日给他添了麻烦。 就连刘长砚也出来了,这么好拉拢人的机会他怎么不来呢。 周全和赵崇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谢锦还没有传出醒来的消息,她竟然如此宴客,虽说是感谢,可也并不急于一时。 谢太熙甚至都未曾休息,只是换洗后便匆忙出来要为柳拂衣赎身了。 她眼底的红血丝已经布满了整个眼眶,也不是很累,可能是天大寒,身体入病了而已。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周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也是休息得一上午才出来的,却不知谢太熙如此不知死活竟强撑着。 “你不要命了?”赵崇看着她的模样,人都已经找回来了还要怎么样?就非要作践自己? “再过会大家都离开了一并走,我不着急。” 赵崇隐约觉得她要做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 众人散场还是赵崇赵屹和周全齐齐带着谢太熙回去的,许多人都瞧见了,谢太熙感激他们帮忙请他们吃饭,到夜间了才醉醺醺地回去的呢。 才刚刚在路上动身,身边的侍卫们就传来消息说徐家二小姐被人刺瞎了一只眼。 众人皆是一惊。 徐迎忠更是暴跳如雷,叫来顺天府尹严查此事! 顺天府尹还醉醺醺地被灌了不少的酒,忽然间就听到了来事了,心中还艴然不悦。 等听到是徐家二小姐被人刺瞎了一只眼后,他顿时间酒醒了很多。 徐家二小姐? 今日那个说一直在……在三皇子府的徐家二小姐? 被人刺瞎了眼睛? 啊?难道三皇子没有保护好她吗? 第66章 进大牢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天府尹只觉得自己倒了大霉,这两日遇上的都是比他职位还高的人物家中出事。 谢小姐才刚被送回来听说还昏迷不醒呢,徐小姐就被人刺瞎了一只眼。 她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三皇子妃啊,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找得到凶手就抓,找不到就拉倒! 不是一向都是如此的吗? 谢太熙被他们送回家中,一番沐浴之后去谢锦的房间内看看,尚书夫人还在那里坐着的呢。 “叔母,阿锦醒过没有?”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再不醒她可就一天没吃饭了。” 二人才坐着没多久,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和嘈杂的声音很快就由远及近,谢乘良从外面一路狂奔进来。 “三哥,三哥!有官兵来搜咱们家了……” 没出息,你家随便出一个人都是掌权的,你还怕什么官兵? “看到叔母看住阿锦,我去去就回。” 在谢太熙转身那一刻,谢锦忽而就睁开了眼。 哥哥……不要去…… 她不能发出声音,只得睁着眼流着泪,尚书夫人还没发现呢,只看着谢太熙踏出房门。 “锦姐姐,锦姐姐醒了,你别哭啊……叔母,锦姐姐哭了,快拿手帕来给她擦一擦。” 尚书夫人喜出望外,“好孩子,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谢锦一动不动,她实在是没有一丝的力气了,哭泣着摇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让她变得更加着急。 叔母,别让哥哥去…… 尚书夫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好生安抚道,“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不必担心。” 谢太熙才到大门,顺天府尹的表情就略微不自然了。 人家下午还在一起喝酒吃饭的呢,现在就来抓人家,未免感觉太不道德了。 “谢大人,多有得罪了,徐家二小姐被刺一事恐怕牵扯到你身上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走就走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舍妹醒之前让我回来就行了。” 她说的轻松自在,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说笑,“胡大人给我安排个好点的房间,就看在今日请你喝酒的份上。” 顺天府尹也是笑道,“这是自然,都没有证据的事,可万万不能让谢大人受了委屈。” 谢大人倒是通情达理得很,都不反抗一下说走就走,众人不敢拘她,只是带着一并去了顺天府。 程炯倒是吃了一惊,谢太熙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这都把自己弄到顺天府牢里去了。 还不如来刑部呢,至少刑部她最熟悉了,想往哪个旮旯一躺都是随她的事,还没人敢管她呢。 糊涂啊…… 咳咳言归正传他还是去看看吧,自己手底下的人犯了事怎么说也要去表示关心嘛,她妹子的事都还没有着落呢。 不仅是谢太熙顶头上司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连刘长宣都拿了令牌连夜出宫了! 怎么办,他的谢大人给人弄到牢里去了? 徐家后面有刘长垣怎么了?谢太熙背后还有他呢,嘿我说论身份刘长垣算个什么东西,就是小娘养的货色也配叫嚣。 太子殿下的素质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尚。 所以他和谢太熙大体上是一路人。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祁刃在谢太熙前脚刚到顺天府,后脚就已经踏进了关押大牢。 顺天府尹面色讪讪,怎么广陵王殿下也要来这里坐坐,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啊?二位尚书大人怎么也来了!程炯和谢庭之也一并赶到。 哎哟我去,太子殿下怎么也出宫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神仙!他根本就没想要把谢大人怎么样好吗!一个个赶过来生怕见不到谢大人最后一面似的。 七殿下来凑什么热闹啊!? 刘长砚:本宫是来做证的,你惊讶什么,下午吃饭喝酒的时候本宫也没见你少吃一块肉啊。 包括后面的赵屹、周全甚至是齐国使臣的赵崇也来了。 谢润之呢?忙着在写折子呢。 那既然如此,看着架势,谢大人恐怕不清白也是清白的了。 本官也可以为她作证! 她一直在宴席上同他们各位在一处,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众人的视线! “谢大人受委屈了。” “有殿下为臣撑腰,臣一点也不委屈。” 里面只有刘长宣和祁刃近距离进了牢房,其余人都在外面候着。 顺天府尹不得不带着众人到前厅休息。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赵郎中已经自带枕头了?他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谢大人的事如今牵扯得老夫心忧啊,她若是有什么事那本官这位置要传给谁啊。” 程炯可是将谢太熙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自己也年岁已高,若是致仕这刑部一把手的位置还得谢太熙来坐。 顺天府尹:程尚书不必忧心,陛下自会有定夺的。 “也只是孩子不懂事,让人平白无故诬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束手无策也只能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胡大人吧?” 吏部尚书大人哪里会束手无策?我看你们是太有策了,都策到我脸上来了。 谢庭之说的委婉,听起来语气无奈可脸色看上去并不无奈,顺天府尹若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施压这才是有鬼了。 顺天府尹:啊对对对!我一看谢大人就是被诬陷的!我也只是例行公事嘛,可不是故意针对她的哈。 看样子这些人都不打算离开了,带来一个谢太熙又跟着一群祖宗! 可是谁知道那个齐国的皇子是怎么回事啊喂!这都能跟过来凑热闹!你又和谢大人很熟吗? 赵崇:“没见过大邺高堂会审,来见见世面。” 没见过师兄沦为阶下囚,来开开眼界,顺便写封信告诉师父他的好徒儿知法犯法蹲大牢去了。 谢太熙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刘长宣已经没有力气翻白眼了,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这货就能不能不要来打扰她。 她想睡又不敢睡,你到底是来给我撑腰的还是来撑开我眼皮子的? 我真的会谢! 离开我,有点距离感,好吗? “殿下,谢大人不会有事的,你看不出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吗?” 不愧是广陵王,竟然说出了她的心声。 “谁在大牢里还能睡得着的啊,谢大人是金刚,是铁矿,她不需要休息的。” 谢太熙听出来了,刘长宣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听不懂人话。 “殿下,下官顿感虚弱,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就不能陪殿下说话了,殿下还是快快回宫,免得陛下担心。” 狗贼!现在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别来烦我! 故作坚强。 孤一切都懂,正是因为如此孤就是要好好陪伴你啊,看谁敢对你有什么言辞! 祁刃心中笑得找不着调,刘长宣就是故意的,自己也劝不动索性就坐下来看着了。 “孤还没蹲过大牢呢,今晚就当舍命陪君子了,谢大人不要太感动哟。” 谢谢你,我很感动。 等你成为刘长垣的手下败将、阶下囚时,这大牢你想怎么蹲就怎么蹲,你不想蹲还有人按着你蹲呢。 心急什么? 第67章 疑罪从无 第二日谢太熙已经被放出来了。 很简单啊,有什么证据? 说我有动机,证据呢? 拿不出来就别哔哔赖赖,我能来着顺天府大牢睡一晚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哟。 还让我今日不能去上朝,全勤都没有了。 徐家告不成,刘长垣这边也发飙了,怎么徐闵林好端端的就被人刺瞎了一只眼? 身体残缺的人又如何有皇后之命? 是不是当初算错了! 谢太熙看着徐迎忠,“御史大人放宽心些,这意外太过于突然,可小姐也还好好活着呢,实在应该向上天烧香感恩戴德了。” 徐迎忠一口老血吐出来,这才下朝连忙赶过来,没想到这个竖子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听说昨晚一堆人都过来瞧过她了,就连太子也是后夜才赶回去的。 “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咦,徐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下官可是知法守法的好人啊,这种伤天害理道德沦丧的事别说做了,光听着下官这心里就不舒坦呢。” 她笑得人畜无害,“这话下官就不爱听了,徐家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我是残害小姐的凶手,下官心中也很郁闷啊,昨日一下午都在和其他同僚宴客吃酒,哪里有功夫去害徐二小姐,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啊……” 我功夫大着呢,你们御史府那点巡逻防御的都是些草包饭桶,技不如人没发现我也是应该的。 “徐大人怎么只身前来了?这都吐血了可如何是好,需要下官送您去看太医吗?外面的大夫恐怕治不好大人的黑心……啊,不是……是心疾,唉,下官被关了一整夜,脑袋也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净说胡话,徐大人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谢太熙说着便要上前,徐迎忠立刻离开她三尺开外,这竖子有毒,站的近了恐怕也能毒害到他。 “看样子大人不信任下官,唉,那便做罢了,还请大人多多保重。” 她就走了,只是被关了一夜就走了。 甚至都没有被盘查审问。 瞎一只眼就瞎了呗,又不是两只都没了,谢婉丢了性命,谢锦也丢了半条命呢,这可不算还债哈,一只眼睛只能当做一些利息罢了。 而御史府内,许多太医纷纷离去,这根本就是没得治啊,一把匕首插进眼眶里,这还能有什么能救过来的? 保住命最要紧啊! 徐闵林原本就是哭累昏睡过去了,她知道是谁做的,可是那又能怎样,又能奈得她何。 刘长垣在前厅坐了好些时候,徐闵林那样子他不是没看到,竟是被人刺瞎了一只眼,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的女子还有做皇后的命吗?她如今这副模样哪里恐怕做个侍妾都是抬举她了! 他心中气恼,徐闵林借着他的势做了不少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若是因谢锦的事而受到报应,他又如何出手管? 这明显得不像话了! 证据又拿不出来,他又能怎么办! 真的是蠢货! 蠢货! 当初算命的那个是不是诓他的!从头到尾徐闵林根本就不是那个有陪伴紫微星宿命的人! 他现在就要派人去把那个算命的抓回来。 刘长垣已然拂袖而去,自己根本就看不得她如今这副模样,不人不鬼简直就是碍眼。 可是自己当初可是主动向父皇请旨赐婚的,这婚根本就没得退! 若是退了还指不定被怀有心思的人说三道四,谢润之那老匹夫定是要搬出纲常伦理来。 倒不如将他家两个女儿身份换一换将徐闵意嫁过来,这倒是还能保全他同徐家的颜面。 还有刘长垣自己的脸面,徐闵林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这样的人也配嫁给他做正妃吗? 谢太熙回去的时候谢锦是醒着的,可能是因为忧心,所以一直迟迟未睡。 “以后不要随意出去和别人见面了,特别是这种人。” 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原本也是不限制她交朋友的,可如此不分人来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谢锦靠在枕头上也点点头,她根本就不想和徐家人有牵扯,若非那信上写了有人要暗害谢太熙,她直接都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还害的众人打捞了她一晚上,连二狗子也下水了。 “三哥,听说那个徐家的小姐眼睛瞎了吗?” 谢乘良是昨晚听到的消息,那个时候三哥被带走了他还以为是发现被抓去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做了亏心事的报应罢了。” 怎么办,她向来就不是善人。 “我感觉……” 我感觉是你做的,可是我没有证据,就连官府也没有证据,大家都说同你在一处好好的,不可能是你做的。 可是,我不太相信。 好吧,下次记得叫我,我好歹给你放哨。 破绽。 “感觉什么?去看望过周先生了吗?他如今可是生病了,你这个做学生的不去侍奉?” 谢乘良如今的功课都交在了周全身上,周全本人也很乐意接受,原本是要摊上一个赵屹的。 可是,他似乎不太会传授。 这么说吧,他能学习,能考试,能当探花郎,但是他不会教。 最多就是交他打拳练练腿脚,讲一讲别国的异域风情,还有养狗心得,你非要扯到学术理论上,他只会欲言又止。 “去看望过了,先生说自己要休息,不让我在左右。” “你硬气一点,想侍奉就侍奉,他又没有亲人,就是嘴硬心软的。”谢太熙表示对这个回答很不满,“都是为了救姐姐而生病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吧,这个道理真的很充分,谢乘良没理由不去。 谢锦则是听到周全和谢太熙一样一整夜没睡而寻找她,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了自己又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 谢太熙担心的是,如今谢锦身体已经伤了根本,大夫说会很难有孩子,不知道阿锦对这方面有什么想法,可是始终都是一个挺大的影响。 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不同,万一谢锦以后找到良人想要成婚,这一道巨大的门槛就已经是万丈鸿沟了。 谁若是听到她很难有孩子恐怕都很难接受,谢太熙虽能养她到以后,可万一她自己知道了又回怎么想呢? 谢太熙还没有告诉谢锦,她实在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欲言又止的神色早就让谢锦发现不对劲,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对于她而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对啊,已经是万幸了,当初不也说过“不求毫发无损只求能留有一命”吗,这已经实现了。 不能再贪心了。 这么想着谢太熙也宽慰了自己,若是阿锦日后喜欢孩子的话大不了就抱养一个回来,就连谢乘良还是从二房过继去养的呢。 丞相都这样了,普通人还想怎么样。 有他们在谢锦身后亦可高枕无忧。 唉,宽心了许多。 第68章 大师兄 周全身体倒是没有多大的毛病,反而谢太熙却倒下了,也是不让请大夫过来,说是休养两天就行了。 刘长宣觉得那可怎么行?孤要派太医给你送去。 谢太熙当场收拾东西回老家。 只是谢润之一番感谢之后将太医请到了丞相府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年事已高,有没有什么法子看看。 老家还没回呢,却有客人到了。 谢太熙睡在屋子里,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打扫,看病? 她坚强着呢,不需要太医,刘长宣你给我收回你的好意。 还在昏昏沉沉睡着呢,却能感应得到房门被推开了。 “放肆,听不懂话是吗?”她皱眉,背过身去。 “师兄我就说她,骄纵得很,什么都敢做,非常目无王法……”赵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听得谢太熙更加烦闷。 …… “你倒是好大的威风,我竟是来也来不得了。” !? 大师兄? 谢太熙连忙翻身缩上去,脸上不觉的红晕映入李秦淮眼里。 来人人高马大,整个人净是一身正气,下面留着胡须又是莫名与他相搭。 “大……大师兄!?” 你怎么下山了?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去了? “听说病着也不请大夫?想要师父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秦淮推门而入,放下手中的一堆破烂在圆桌上,看着师弟吃惊的模样心中也觉得好笑。 狗腿一般的赵崇隐身在李秦淮身后,未曾想到谢太熙胆子这么大,连大师兄都敢呛,嘿嘿,他要看好戏。 “大师兄,我就说嘛,你看她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哪里有一个男子的阳刚,合该着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才是……” “你帮什么腔,还不如让人打些水来看看你如今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谢太熙奋力爬起,还好她衣服穿得够多,虽在自己房中却还是有所警惕,这不是防火防盗防赵崇么。 派上道了。 李秦淮面露威严,谢太熙呛了赵崇一句也就闭上嘴了。 “大师兄怎么会过来啊,师父他老人家呢?有没有过来呀……” 赵崇自顾自倒茶给坐着的李秦淮,鞍前马后极其狗腿,像个不知疲倦的舔狗一般。 “师父他老人家派大师兄过来清理门户,你就等着受死吧……” 话音才刚落,赵崇就尝试到了李秦淮的分筋错骨手,呵呵,他还是感觉到了一如既往的偏心。 看着赵崇吃痛的模样,谢太熙这才得意了起来。 什么东西~也配叫。 你狗叫什么…… “闲来无事,师父让我下来看看你们两个,这才来大邺不久,反而听说你蹲大牢去了?” 听说?听谁说的? 那不是前两天的事了吗,是谁说的呢?哦~ 是你啊。 谢太熙笑意加深,目光锁定赵崇那货,她都要怀疑大师兄是他特地请来的了,哪里就能这么巧,她才蹲一晚上的大牢这人就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谢太熙讪讪,自己确实许久都没去看望师父了,就连书信也是少得可怜,此刻间又觉得自己很是不做人。 都不去看看,在这里过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如自己亲眼去看看。 唉,等她忙完这些事也要抽个时间回去的。 “师父说你们两个在外面就不要报他的名字了,免得老来晚节不保,最后一点名声还败在你们手上。” “师兄说的哪里话,我们出门在外绝口不提是师兄弟的。”赵崇连忙道,若是别人知道了他和谢太熙是有这层关系恐怕又想着大做文章了。 谢太熙此时倒是挺赞同赵崇说的话,除了亲近的这党也就没人知道二人曾经的关系了。 “师兄来上京恐怕不仅仅只是来看我们的吧,有什么要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还是谢太熙一语道破,大师兄在山上忙得很嘞,专程下来看他们两个也得看看自己那张脸够不够大,值不值得人家过来一趟。 赵崇这种人就不知道,他只会觉得大师兄想他了就来看他的。 想的倒是挺简单。 “贡淇有胡人的踪迹,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都说是冬瘟。” 谢太熙声音忽而暗哑,“那边还没有报上来,京中不知。” …… “见笑了,我刚刚卡痰了。” 赵崇笑声刺耳,原来她方才是卡痰了,怪不得怎么一下子声音就哑下来一样。 “咳咳……你笑得倒是开心,你以为只有大邺有你大齐境内就没有吗?” 笑声戛然而止,“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手脚,我现在又不在大齐,他们自己又不是不会处理。” “可是事情并未被人呈报上来啊,若不是大师兄过来了我这边也不知道。” 大邺境内已经被那些胡人偷偷进了,边关要严加审查看管,这事还得上报,需要派人过去看看。 “反正与我无关。”赵崇倒是犟的很,大齐的人死了关他什么事,他能怎么做,给他们放一把火烧了? 李秦淮瞧着赵崇一副死猪油盐不进的样子,这家伙还是大齐的皇子呢,就这样无所事事不关心民生的样子哪里能够继承大统?只怕是领了封地做一方藩王这都是懒得作为的。 “你倒是和自己撇得干净。” 撇得干净? 谢太熙顺着话音扫过去,她目光审视,赵崇拉拉着个脸。 我不信和你没有关系。 你最好别再贡淇放毒瘟,要是让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毒死你。 “师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放毒,我才没有那么恶毒的呢,要放也应该是赵岚放的才是。” 他确实知道那么一点点的内幕,可是他也不能说啊,双方立场是真的不同啊。 “大师兄,快清理门户!” 谢太熙话音刚落,赵崇已经夺门而出了。 不带这么玩的,要说清理门户也不能是情理他啊。 赵岚赵屹不还是在这的吗?怎么不怀疑他们两个,什么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扣,他又不是屎壳郎。 而另一边的赵屹却是逍遥得很。 赵屹还想着收拾东西在大邺躺两个月就跟着赵崇回去,都打算不去上朝了,还是被太子殿下连夜派人架着去宫门口候着。 走什么走? “原来殿下心里还是有我的,感动极了。” 年轻人嘛,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没必要讲太多道理。 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是留不住这些训诫的。 他喜欢当社畜。 虽然自己的政绩并不怎么样,还得找人帮衬着他。 没关系,殿下喜欢我…… 第69章 请缨 一封折子将贡淇那边的冬瘟情况呈了上去,谢太熙拖着病体裹得严严实实去上了朝。 “陛下,此事有大齐的手笔。” “为何下面的县官州府无人上报啊?都是做什么吃的!” 皇上怒气冲冲,还要人家一个刑部的侍郎拖着虚弱的身体来上报? 众人皆跪,贡淇那边的人是太尉手下的人在做,他们能接到什么消息? “回陛下,此等失职渎职定要严惩不贷,臣愿意主动请缨前往一去。” 站出来说话的是薛秀,这倒是让皇上更加生气了,“你自己能怎么处理?挖个坑将人统统拉进去烧了?” 听说是薛家手底下的人,怎么如此不动脑子? 薛秀面色通红,羞愧难当。 谢太熙此刻身体倒是还受的住,只是这面容憔悴,一副精气神被吸干的模样。 她刚准备起身说话,衣角就被旁边的周起踩紧了。 !? 她用缓缓望向周起,可他全然不知的模样,甚至半个眼神都没有放在谢太熙身上。 “陛下,臣愿意前往赈灾。” 出来跪下的是却是沈江溶,他神色大义凛然,只是如今身在吏部,没有谢庭之放话他便自己主动请缨。 谢庭之暗暗皱眉,虽说二人各自为主,可如今好歹名义上也是吏部的人,怎么得了三皇子的眼色就跳出来了? 你让我怎么接? 皇上却是若有所思,沈江溶是老三的人他也不是不知道,谢太熙折子上又提到贡淇那边的人和薛家关系匪浅。 怕除了薛家以外的人过去给他们添堵么? “皇上,臣愿意与沈大人一同前往。” 这时又站出来一个祁刃,他这副模样让皇上却是左右为难了。 嗯,就是舍不得让他去。 谢太熙又扫了眼前方站出来的祁刃,他明明知道此事不仅和大齐有关,怎么现在也要硬刚上线。 “广陵王……” “陛下,刑部赵郎中也愿与臣一同前往,想必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刑部赵郎中:啊?怎么又拖我下水? 赵屹后面被人踹了一脚,踉跄就往下跪,“微臣愿意同二位大人去。” 他是不愿意的。 贡淇就在商水旁边,万一自己被抓回去怎么办? 谁这么好心踹他出来的,真的是不讲武德。 “既然如此就由三位爱卿前去吧。” 薛秀一听怎么他们三个就去得,自己才刚站出来陛下就款了自己一气,这是什么道理? 薛峥不语,他岂止是没有接到贡淇那边的捷报,他连毛都没看见一根! 皇上只允许沈江溶过去,他们这边的人已经是被明面禁止的了! 此事还得广陵王来主,皇上这是不放心薛家,也不放心三皇子。 “臣领旨。” 然而才出了大殿,谢太熙便一把揪住周起的袖口,“周大人方才是何意思?” “啊?” 周起面露不解,他刚刚有对谢大人做了什么吗? “你……” 眼见着周起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谢太熙又觉得可能是他无意间踩到了,啊啊啊啊那她还觉得周起是不要她出头让她不要出去说话呢。 敢情是她自己脑补了? 原本就有点虚的谢太熙此刻气得脸色涨红,一把甩开周起的袖子,“无事,我想太多了。” “我就说呢,谢大人身体不适都还坚持来上朝,乃吾辈楷模啊……” 不想听他说话,谢太熙提脚便走,到了宫门口却看到了祁刃站在马车之外,一副等她的模样。 “谢大人快上来,免得起风再吹着你。” 她更是不理解祁刃,自己主动去贡淇做什么,没看到皇上脸色都变了吗,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去。 万一染上了冬瘟怎么办? 他还拉上了赵屹,怎么?两个人一起去送死? 这场冬瘟来得蹊跷,大师兄在京城里暗暗查访什么人她也是不清楚,只知道大齐和胡人那边似乎是联手了。 这样的猜测和感觉异常强烈。 她的头此刻异常的昏沉,但是思想却是无比的清醒。 “你怎么就要去?我昨日才写给你,你都没有回我!” 谢太熙靠在马车窗边一处,脸稍微网上抬了抬,眯着双眼却看不清祁刃的模样。 “还未来得及和你商量,不过这个地方我也是要去的。” “你去贡淇做什么?” 她原本心里都已经有人选了,那个地方虽说是冬瘟横行,可不能说坐视不理不管不顾。 她师父都还在山上,万一不小心感染上了怎么办。 祁刃倒是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似一摊软趴趴的肥肉,她坐着却已经慢慢滑下去了。 他伸出脚抵住慢慢滑下来的谢太熙,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谢太熙又努力向上提了提自己。 后背左右摩挲着便缩了上来。 “我去那边也确实有要事,等查明了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那你非要带上赵屹是什么操作?” “殿下说看不惯他清闲又吃白饭的样子,带过去受受苦也是好的。” 谢太熙不悦,伸手掀开小窗帘,外面的风这才一下子吹醒了她一些。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贡淇和商水离得不远离,若是端文长公主夫妇还未离开,恐怕也是不小的麻烦。” 祁刃却是笑了,“这不是带他过去当人质吗,你把脸拿进来一些,省的又吹严重,寒症原本就是难以痊愈的。” 谢太熙放下帘子,她此刻睁大眼好好看着祁刃,这张脸却是有着莫名其妙的眼熟。 “你要去贡淇找谁?”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呃?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啊! 眼见谢太熙沉默不语,祁刃却放声笑了出来。 “我去找你。” “!?” 她猛地抬头,这下更是不理解的了。 说笑的吧? 不愿意好好说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敷衍,我就在你眼前你要飞到哪里去找。 敷衍,绝对的敷衍。 谢太熙不想说话,又拉开帘子将脸放到外面去吹。 哪里就能吹不死我呢? 你还找我? 我看我现在就去死了你怎么找我? 我叼你哦。 祁刃不知对面人心里的话,谢太熙俨然将他的话放在了脚下,一点都没有进脑子里。 也是恐怕她脑袋烧糊涂了,祁刃轻身向前,伸手去探了谢太熙的额头。 摸不到,还是摸脸看看。 “哟,还挺烫,拖着这样的身体还坚持来上朝啊。” 谢太熙弱弱抬手打下去在自己脸上的手,没规没矩。 “我可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十年如一日……” 好的,听太多了。 “谢大人,刑部到了。” “广陵王这一程保重。” 注意安全。 第70章 体虚 一月中旬,皇上下旨亲封祁刃为钦差大臣前往贡淇控制冬瘟,有沈江溶和赵屹二位辅佐着,即刻出发。 临走前赵屹问能不能带二狗一起走,他一个人在外面会无聊。 谢太熙让他玩广陵王去,实在不行沈江溶也行,这家伙可疑得很,你倒还不如一直粘着他。 肯定能发现些什么东西。 薛家派他出来处理,也是存了心思要做一些事的,到时候就让赵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反正赵屹武功好,脸皮又厚,性格又贱,这么做别人只会当他是智障,不会多心的。 以上纯为谢太熙原话。 这次的寒症来的有些猛烈,谢太熙许久未曾生过病,这一次可当真是折磨得要死。 她每日撑着眼皮起来上朝,好像怎么都没有力气,一提气运功便会经脉紊乱。 李秦淮亲自给她把脉抓药,却一无所获。 她这症状已经不是简单的寒症了,倒像是身体里掺杂了些东西一样,延续了寒症的特征,又在不知不觉中破坏她周身的经脉。 这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是极为严重的,若是在此时强行运功冲破,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干脆照样懒洋洋的,见到谁都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半死不活的眼睛也不想抬一下。 风清月皎的谢大人如今已经不在意形象了,看起来像个疲倦的活死人,仿佛每日都未曾睡觉一样。 刘长宣看她的状态内心很是担忧,谢大人练武之人按理来说不会困于一个区区寒症。 他非要派太医出来,而太医每次都见不到谢太熙,直到刘长宣领着几个太医杀到刑部,这才看到谢大人已经趴在案台上的身影。 “你们都给孤好好看看,这谢大人如今是怎么回事?孤看她上朝时那眼皮子都要垂到脚背上去了。” 如今风风火火又大张旗鼓,谢太熙虽然趴着可已经在梦中却打了个寒颤。 她好像听到了刘长宣不知死活的关心,有东西正在慢慢向她靠近,周身的寒毛也都直竖起来。 谢太熙双手放在靠枕底下,交叠着侧脸躺着,也许是屋子里有炉火取暖,她竟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太医们讪讪,谢大人这个姿势很难把手拿出来把脉啊,殿下你要不要先将谢大人弄醒再说啊,他们贸然去拉谢大人的手出来,恐怕不太好吧。 谢大人脾气确实不怎么样。 刘长宣干脆自己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袖,怎么能不看病就这样拖着呢,别逞强。 谢太熙猛地抬头,看得出表情的脸上夹杂着不爽,她很不爽。 “孤带太医来看你。” “多谢殿下好意,臣无大碍。” 众太医…… “你都病了那么久还不见好,为何执意不看太医?” 他们确实是君臣,可于私刘长宣也是当她作兄弟的,他不知道她到底在逃避什么?难道要人下旨强行医治吗? “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殿下真的不必为臣忧心。” 油盐不进,刘长宣心中更加郁闷,她始终对他和怀仁哥哥是有些不同的,好像谢太熙在祁刃面前就不会如此遮遮掩掩! 就因为他是太子的身份吗?所以始终谢太熙都不会同他推心置腹,就连要给她请太医看病也是推三阻四的。 刘长宣越想越气,心中窝着火,径直走出了门,留下一众太医和谢太熙面面相觑。 这病,到底还能不能看? 谢太熙谢过各位太医,让他们先行回去,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调养中了,还请让殿下放宽心 哎,她能怎么办。 一把脉就知她是男是女,莫非还真的要伸手给他们看?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大师兄和师父恐怕是早就知道的了,二人也没有问过或者说过,只是会对她更多关照罢了,她不是不懂。 而已经出去了的刘长宣让人不要多加打扰,自己去了周全处。 他怎么办,让人按着谢太熙看病吗?原本就是君臣有别,是他太过于关心了。 心中郁闷至极,出了宫外也只有这几个三三两两的好友,祁刃带着赵屹去了贡淇,他只能来找周全了。 周全府上还有着赵崇。 “见过殿下?”怎么没人来通报?这么大一个人走进来都不会通报的吗? 周全连忙作礼,赵崇也跟着行礼。 “十三殿下不必客气。” 刘长宣被邀上座,眼见着他们二人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闭口不言,他的心更是烦躁不堪! 烦得很! “殿下是有什么要事吗?” “无事,出宫来透透气,顺道来你这看看,前几日病着身体好些了么。” “回殿下,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早些去做活吧,人家谢大人已经拖着病体做了好些时日呢,也不知道向人家学习学习……” 周全听得出来刘长宣语气中难免的阴阳怪气,心中暗自猜测难道二人有什么误会吗。 赵崇倒是接过话了,“太子殿下不必为她担心,她这边会有我师兄好好调理。” “你师兄?” 这一点刘长宣倒是好奇了,二人的师兄也来上京了吗? “原说是风寒,可后面不对劲,应该是被人下了些东西,这才迟迟不见好。” “殿下,此言千真万确,臣也是中了些道。” “有人下毒?你也?”刘长宣大惊,就连周全也着道了,可他看起来并没有谢太熙严重。 周全点点头,让人给刘长宣那方添了茶,又挥手让人下去了。 “我们都是着了的,谢大人如此严重应该是她武功高强,此等东西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更为致命,但凡稍稍提功运气都能更加反噬。” 刘长宣听得心中着急,“那有解除之道吗?” 不会是要武功尽废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周全武功不行,几乎就是不怎么有,他就解除的很快。 谢太熙不一样,她的武功赵崇最清楚不过,不说天下第一可也是鲜少有人能敌的,就这样的功夫反噬得更加严重。 “我师兄已经大致调解出来了,周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谢嘉却是棘手一些。” 言外之意是有救的,只不过要慢一点罢了。 刘长宣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让孤带太医看病。” “太医里也未必没有敌人。” 周全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刘长宣,谢太熙的身体确实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无论是暗中下手的一方还是什么。 “是孤心急唐突了。” “殿下也是为谢大人好。” 赵崇却笑了,“太子殿下不必为她担心,恶有恶报,她做了这些事也是应得的,好好承受着报应就行了。” 你真的是她的师弟吗?你好像看起来很希望她原地猝死似的。 这不是报应。 这是报复。 第71章 情愫 “你们二人为何聚在一处?” 刘长宣这才迟迟反应过来,怎么赵崇哪里都在窜来窜去的,就连周全也混得脸熟了。 “赵屹走了好些时日,他懒得住馆舍,便索性悄悄住到赵屹屋子里去了,挨得近方便了些,正在讨论殿下三月大婚的事,十三殿下想要参与一程后便回去了。” 刘长宣倒是点点头,他反正不介意自己多交一些朋友,虽说君臣有别,可他始终想的是不一样的。 人这一生如果没有几个知心好友是多么的无趣啊,哪怕是那个高高的位置最终落在他手中,他应该也不会快乐的。 真的好想去游山玩水,好想好想。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要不然让位给刘长垣得了,反正自己是真的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上面。 可是,刘长垣坐上去了唯一的结果就是先对他下手,那个家伙心眼黑得像锅底一样,摸一摸都擦得一手。 有毒啊。 “对了你和谢大人的妹子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你传出来消息呢。” 刘长宣才刚说完,一旁的赵崇就惊了起来。 “好啊你!我就说怎么那日你如此焦急,原来你是爱慕谢锦啊……” 那日周全可谓是办事齐全,从顺天府再到谢太熙甚至丞相府,若非他武功不是特别好,轻功跟不上赵崇和赵屹二人,只恐怕人飞出去的时候就连二狗也追不上。 这才是为何赵崇和赵屹追出去的理由,他自己后面来的时候也是悲痛万分,望着河水处久久沉默。 而后谢太熙连夜去打捞时周全更是自己亲自下水,这才得的寒症。 原来是对谢锦图谋不轨! 啊不是,早就暗生情愫! 周全面冷却也是不由得红了脸,他却没有否认,“还未同谢大人提过,谢小姐也是不知道的。” 万一谢锦不喜欢他呢,万一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呢,如果谢太熙不同意呢。 太多的因素使他不敢贸然表达,不确定的事还是先不要拿出来说得好,还是那句话,谢大人的武功很不错。 赵崇却比他还要着急,抓耳挠腮地想要现在就冲到对面去问谢锦个明白,“只要谢锦同意了还怕谢嘉会阻拦吗?她虽然平时霸道不讲理,可是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很看重谢锦的心意的。” 刘长宣也是兴致勃勃,他也想要参与进去,若是促成二人美满的婚事多好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事。 他自己是得不到心中属意的有情人了,可是他有手有嘴有权有势,可以帮周全完成梦想的啊。 周全却摆摆手,“还是等谢大人身体好些再说吧。” “为什么啊,她身体好了揍你就有莫名的加成了,你难道想要挨揍?” …… 周全满脸黑线,平心而论赵崇说的不错,甚至还很有道理。 “赵崇说的不错,你若是心悦谢小姐的话还是早些下手的好。”刘长宣也跟着帮腔道,“现在不出手等谢小姐有了心仪之人嫁为人妇后看你是不是要躲在这个屋子里扯着衣袖擦眼泪。” “殿下,男儿有泪不轻弹。” “孤理解你,为心爱之人流泪没什么的,一块肉也不会少,怎么一天到晚看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真的是臣子不急太子急,周全怎么就不能主动一些呢,还男儿有泪不轻弹。 想哭就哭罢了,他是太子人前端着人后难道还不能哭吗?真搞笑,那眼泪拿来做什么的,憋回去多难受啊。 不等周全开口,却是有人通报谢小姐过来了。 !? 刘长宣和赵崇相视一笑,随即轻身上了房梁,隐身在上面默不作声。 还好今日穿了玄色的衣物,没有穿颜色鲜艳突兀的,这下子也可以看清两个人了。 进内室做什么?什么也看不到。 房梁才是最好的选择。 …… 周全心中认为这二人好像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哪一点有太子和皇子的威仪。 “把你衣裳拉上来。” 赵崇这才注意到有垂落下的衣角。 谢锦还未到,却只见一团黑色冲了进来。 二狗子亲昵地蹭周全的腿,它是很喜欢周全的,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他给它肉吃。 如今赵屹不在家,它虽也可以去,可没人陪它玩耍,也是很无聊的。 谢小姐? 怎么来的是二狗…… 赵崇和刘长宣心中觉得没劲,正准备下来呢却引来二狗抬头。 它早就闻到了,这个屋子有赵崇的气息,但却看不到人影。 这个斜视的角度又顺着气味上去,正好对上了两人的眼睛。 …… 有点尴尬,但是先别慌,因为谢锦进来了。 赵崇腾出一只手,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二狗子不要乱看乱叫。 二狗觉得好玩,绕着地下转圈圈。 谢锦进来,和丫头对周全福了福身,“周大人,你身体好些了没。” 说话的正是春燕,这丫头大大咧咧,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好多了,多谢小姐关心。” 谢锦浅浅一笑,她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春燕会啊,还问的那么自然,如果要换作她来的话恐怕也做不到春燕这样的落落大方。 周全从旁侧的柜子中取出笔墨纸砚来,二人就这样坐下,谢锦想说的话全都写在上面。 谢锦:昨日乘良回去说你好些了,都能够罚他,我想着也应该来看看你的。 周全却反问沉声道,“他昨日功课做得差强人意,小罚了一下。” 谢乘良告状了? 谢锦:孩子不听话却是也应该严加看管,周大人做得没错的。 哟西,啊这是有戏的节奏啊! 赵崇和刘长宣更是兴奋的苍蝇搓手,谢锦看上去不是对他无意的样子啊,这不是纯纯两心相悦的吗! 周全这家伙还是有所保留了,都没有交老底说实话,亏得他们二人还为他忧心。 谢锦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了,好像要在冬日里给她看出两个洞似的。 提笔又写下:方才这里有客人吗? “没,没有,哪里有客人……” …… 谢锦又指了指桌上的两杯茶,虽没有冒着热气,但看上去也不是冷却的。 啊啊啊啊你否认什么?你说什么谎啊!被打脸了吧,我们两兄弟的存在就让你这么难以启齿吗。 周全面色不改,“我一人喝的,想来风寒过后尝不出味道,让人做了不同口味的花茶来试试。” 一步错,步步错。 坚决不可回头。 借口,都是借口。 谢锦,他说谎啊喂! 谢锦却面露关切:能尝到味道吗? 周全还是面露遗憾地摇摇头,“大夫说过些时日,多吃些刺激的食物应该能行。” 借口啊!都是借口! 谢锦你擦亮眼睛啊! 房梁上的两人只差捶胸顿足,恨不得跳下去拆穿周全,可是为了兄弟的幸福和有瓜吃,他们还是忍住了。 谁说周全不会? 这都惹得谢锦要为他做饭了! 可恨。 第72章 威胁 贡淇冬瘟很严重,至少这样的情形是不在祁刃预料之内的,她的大师兄说的还是保守了。 幸好现在是冬季,倘若是在夏季恐怕蔓延得会更加严重,范围只大不小。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历经八日,总算是到了贡淇,这个如今在大邺内像腐肉的地方。 “可有回信来说大齐有无感染?” 屋内,祁刃大大方方和沈江溶、赵屹二人详谈,丝毫没有要避着沈江溶的意思,而谢太熙早就让赵屹修书回大齐一问,算时间应该也有回信了。 赵屹摇摇头,“大齐境内只是小范围,不像这里如此严重。” 大齐也有,可是并不算大范围。 也就是说控制住了的。 从开始到控制也只在短短时间之内。 就像是,先试验了一番。 沈江溶见二人毫不避讳自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在这里一般,更不忌讳他是薛峥派来的人。 “沈大人怎么看。”祁刃这才发问。 “此事必然和大齐有脱不了的干系,那边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大齐人和胡人有来往。” 关系匪浅。 祁刃看着如今密不透风的屋子,他们今日才到,还未来得及休息,贡淇的县令这才匆匆赶来迎接。 “薛大人是如何处理这些被感染百姓的?” 薛沉直直坐着,眼见祁刃发问自己这才斟酌开口,“回大人,下官命人将那些染上了的人集中隔离在城南区,死了的人便拉去焚烧了。” “没有药物吗?不给他们喝药怎么控制?” 赵屹虽说不是特别精通这些,可但凡是正常人都应该知道要隔离、焚烧和药物控制啊。 难不成就这样关着把人弄死了最后放一把火烧掉算了? 这算得上救什么人命。 “大,大人,这药物下官这也是没办法啊,城中的药物都已经用干净了,现如今周边区也不愿意让人来贡淇,药物之事实在是难办啊。” “难办?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这样大的事都不上报,若非皇上派了我们过来,你岂不是要这一整个州郡人去城空?” 薛沉默不作声,他确实无所作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不久前还是上京传消息过来先放任发展,并不是很严重的事,隔离起来吃几副药就行了。 谁知道最后会派来钦差大臣啊,他也是今早才知道上京派人来课的。 薛家都没有书信传来!他又能如何得知。 “薛大人怎么不说话,是想好日后将自己埋在哪里了吗?” 赵屹出言不逊,已然拔剑架在薛沉脖子上。 谢太熙说过了,薛家有人也参与其中,只怕和大齐关系匪浅,这个县令的话可以不用听,毕竟都是满嘴谎话。 “大人这是哪里话……” “来人,带薛大人下去吧,好好伺候着薛大人,万万不可让他受了委屈。” 薛沉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人才来就要把他关押着?就连形式过场也不走一下的吗? “大人,此事还有待查审,不可如此鲁莽……” 赵屹让人把薛沉带下去后,又阴恻恻地看着沈江溶,本来被搞到这个地方就烦,你三皇子党的人也烦。 “你帮他说话,难道你也想下去?” …… 莽夫!谁让你这么做事的。 沈江溶脸上的笑僵硬住了,他的脑子已经在飞速旋转,到底赵屹和他是不是一路人。 总听到说赵屹这人骨骼清奇,他来大邺恐怕有着莫大的事,但这么久了,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狗,他好像来大邺养老的! 祁刃将二人牢牢栓在自己的身边,有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无论是赵屹做事也好,还是沈江溶有行动也罢。 “赵大人言辞激烈……” “知道我心里不爽你还帮他说话?” …… 祁刃心想,谢太熙吩咐交代赵屹的话果然没错。 他和沈江溶好像八辈子的不对付,仿佛耳中听不得沈江溶的声音似的,迫切地就要堵上他的嘴。 “赵大人这是商量事的口气?” 凭什么都是在大邺务工,你就能这么潇洒! 赵屹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样俊美无比的人此刻面露不爽,还夹杂着私人感情。 理智告诉他也许这场冬瘟和沈江溶没关系,都是来出差的谁也不要为难谁,可方才他竟还要为那县令说话。 说了就污了他的耳朵了,眼下就连看着沈江溶也是怒气满满,都怪你们这边薛氏的人不上报,这才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人命啊!你还帮腔?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越想越气,他竟是双手撑在沈江溶面前,眼睛倒是没看着,身体大部分都倾过去了。 赵屹不仅激情开麦,居然还线下对抗! 不怪得他如此一身好武功走江湖,根本就很少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简直就是无可奈何。 就拿现在的沈江溶说事,他好像脑袋放空了,根本就忘记推开横在前面的消息。 “赵屹,不可无礼。” 祁刃装模作样让赵屹停手,沈江溶这才察觉二人红白脸双唱,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沈大人还是莫要自作行为的好,我的双眼会牢牢地盯住你!” 好的,狠话也放了。 沈江溶防不胜防。 端文长公主和辅国大将军养出来的就是这玩意? 喜形于色,溢于言表。 莫名沈江溶这边就让赵屹唬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和赵屹对抗! 总而言之,他现在是明里暗里让这两人警告了,自己若是私自行动还得好好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够不够砍。 他们好像是那种目无王法的人。 沈江溶不敢再有其他动作,隐隐不安却也笑着开口。 “广陵王的话下官记住了,还请让赵大人先离我远一些。” 赵屹这才向后退。 他要把沈江溶看得牢牢的,哪里都不要想着做什么不利于控制瘟疫的事,虽然有可能人家并没有这么想。 什么狗屁计划,自己根本就施展不开。 谢太熙说的不错,沈江溶这种货色还得是赵屹直来直去拿捏住了,根本就不给他迂回的余地。 直接放狠话就行了,什么心眼子都不用玩。 很快沈江溶就能知道了,为何这二人非要如此不顾脸面。 第73章 薛保月 祁刃命人下去将染病的再拉去城南集中看管,分轻重缓急而加以用药,城中的尸首也让人拉去焚烧。 他来这里之时早就备好了药物。 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想要逃跑。 这里太严重了,连药物也买不到,还未被感染的人都想着逃离这里,就连商水那里也开始有了疫情。 他要找人看来也只能过了这段时间再做打算,如今最主要的就是将贡淇的冬瘟控制住。 谢太熙收到祁刃传来的急报时,她正在冷眼横眉看着薛保月。 不是说这个女子被薛家送到老家去了吗,怎么现在蓦然出现在她府上。 谢太熙不知道薛保月是怎么进来的,总归是觉得烦闷,自己处处被几个女子盯着,还让不让人有点活路。 还有个在家伤心欲绝的徐闵意呢,她能怎么办,都给她们纳了吗? “你又怎么会爱慕我,我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吧。” 她依旧头也不抬地处理公务,时不时又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事自己看着也不能够,应该自己走一趟去看看。 祁刃说贡淇很严重,已经蔓延到周边了。 是从胡人那边传来的,探子来报如今游牧那区也不见得好,不仅是人的性命,还有牲畜也无一幸免。 所以大齐就将这些引到大邺来了? 薛保月站在面前不说话,她好不容易才回来的,薛峥要把她送回老家去,她不想回去。 若仅仅是因为她喜欢谢太熙而用这种手段阻止她,她想着也应该奋力反抗,幸福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可路途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她真的很不容易才回到上京,一点也不想回去太尉府,还不等着露宿街头便被有才给带回来了。 他说这个姑娘举目无亲,看起来娇兮兮很可怜。 谢太熙冷笑:我就不可怜? 她还是在家办案时才看到有新来的侍女做事笨手笨脚的,还想着什么时候这选人的眼光都变得傻逼了起来。 没想到傻逼的竟然是有才。 薛保月低头不说话,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回去的,哪怕打死她也不回去,回去了还要挨家法,更要被送去老家。 “薛小姐,你让我的名声在京城已经毁于一旦了,现如今还要来逼迫我不成?” 是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薛、徐家两个小姐都爱慕谢太熙一事,有好事者还认为是谢太熙脚踏脚只船呢,惹得两个女子为她争风吃醋,甚至不惜忤逆家人…… 谢太熙批注完后,双手捻起纸张吹了吹,透过指缝中看到前面的少女局促不安,一言不发泪水却大颗大颗往下落。 头疼…… 问半天又不说话,不说话又还哭,我是怎么你了。 “算了,这事不全在你。” 还有一个徐闵意呢,只不过那个女子如今被家中看得死死的,直接连门都出不来。 听说刘长垣想悔婚。 听说他还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让徐闵意代替徐闵林嫁过去。 听说他这个狗屁建议徐迎忠居然在考虑? 猪狗不如。 “你,你别把我送回去……” 薛保月话音轻颤,语气中带着祈求,她深知如今若是被送回去,父亲立马会二话不说就把她嫁了。 不管人家的好坏,只求她被困于人无法再轻松脱身,原被送到老家就已经是父亲的退让了。 谢太熙慢慢拆开祁刃的信件,看完后好半晌才说,“你若不满意薛太尉的安排大可服个软,天底下没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她又好似自言自语。 “我得去看看。” “我不回去,你别赶我走……” 薛保月瘫软在地,仿佛被抽空全身的力气一样。 谢太熙站起身,她如今身形更加削瘦,像一根直挺挺的竹竿,好似风一吹就会折掉一样。 “地上凉,你先起来。” “我不想回去……”薛保月抽泣道,她始终觉得自己为爱义无反顾,不应该得到的是这个结局。 但是她既然享受了薛家带来的权利和财富,本质上来说也要为薛家做出自己的牺牲的。 可是她不想嫁刘长垣,她便真真不会嫁,也没有人强迫她。 就这样,她以为自己也可以嫁给谢太熙,可事实告诉她若是违反家中规矩仍是会受到惩罚。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又喜欢我哪一点呢?我是救过徐小姐的命,她临危时身旁只有我,说爱慕我那还有迹可循。” 谢太熙说话了,她原本放下又拿起来祁刃的信件,久久才开口说道。 “我和你无非就是一面之缘罢了,那日让你上马车是阿锦心软,我只觉得你在前面挡住了我的道路,索性送你回去别耽搁我的路程。” 她走到薛保月的面前,却不伸出手拉她一把。 “薛小姐,你呢,你喜欢我哪一处?又或者说只是这副皮囊?如果我不是我呢?恐怕你又会避之不及。” …… 薛保月回答不上来,她喜欢谢太熙哪一处? 是那惊鸿一面吗? 她匆匆上了马车才发现车中有外男,谢太熙扯过大氅给谢锦盖住双腿便出去赶车了。 是距离后的礼义廉耻吗? 谢太熙那时始终不曾看她一眼,现在也是一样,自己瘫在地上她也不会帮扶一把。 自己喜欢的是这样表面的她吗?所以因为自己也回答不上来的喜欢对她来说确实是很可耻的吗? 薛保月始终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了,也许情到最深处的时候就是见她的惊鸿一面。 甚至都后来做的种种都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又有着家中人的不许,她无非就是惦念着有这么个人罢了。 “你要在这就在这吧,别到处去给我惹麻烦,自己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让有才送你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她都怀疑有才是不是故意给她添堵的,从哪个大街上弄来薛保月的。 谢太熙只留下这句话便出门去了,门外的有才见她出来也只是拘谨得更加厉害。 他不认识薛保月啊,一不小心就把大人的烂桃花带来了啊。 大人在里面的声音不算厉声呵斥,可那小姐瘫软在地上看上去也是极为压抑的。 谢太熙很少有对女子没有性情的时候,大多时间她对女子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尊重与怜悯。 又或者说是共情。 有才不说话,直直跪在地上。 谢太熙出门时看了他一眼,“她若是想通了你送她回去便是,府中她想待就待,别让她做粗活了。” 薛家的小姐,怎么能做活。 第74章 认清自己 谢太熙最终还是没有将薛保月送回去,她心里觉得若是她能想通就好了,哪怕日日在侍郎府中,她也不会去刻意多加关注。 薛保月本性不坏,她根基里是一点也没有继承到薛峥一家子。 可能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就算是世家中朝贵的恩怨,她也不会牵扯到女子身上来。 徐闵林不一样,她是真的屡屡触碰底线,谢太熙只会比坏人还坏。 薛保月觉得侍郎府当真是好玩极了,特别是她不用做杂活了以后,其他人都默默将她与这些个活分开。 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谢锦和一条不会说话的狗子。 只是谢锦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一点也不和她交流。 那就算了吧,反正谢锦不会说话。 她倒发现谢锦和对面的一个大人关系不错的啊,那个大人经常过来,谢锦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会避着她。 薛保月就眼巴巴地看着她下厨房忙活好一阵又才出来。 谢小姐做的这些食物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怎么对那个大人这么好啊,难道两人已经定亲了? 她心里已经默默把周全规划成谢锦的未婚夫婿了,只可怜谢太熙还不知道自己家后院起火了。 赵崇倒是经常从隔壁翻过来,一开始看到薛保月还以为是谢太熙金屋藏娇呢,可是问过一嘴谢太熙只得到了一个白眼。 他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再一次目送到谢锦去找周全了之后,赵崇看着满脸八卦的薛保月,他也找个地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二人很般配吧。” “嗯嗯……”薛保月点点头,嘴巴里还塞着谢锦做的糕点,什么手艺啊,东西还是别人家的好。 “怎么你有东西吃?” 赵崇看着她塞都塞不下,目光放到薛保月手边最后一块上。 薛保月突然间回过神,哪来的人怎的突然间冒在她身边,这个人看起来邪里邪气的,很不像好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过来的?” 眼见着薛保月连忙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双眼还不忘滴溜着突然出现的赵崇。 “你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赵崇知道,可是他偏要问。 听说这个女子爱慕他的好师兄,不明白谢太熙将这么一个人放在家中做什么。 万一是薛太尉那边的奸细呢? 也是,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有心眼子的样子。 “我……我……” 我了半天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薛保月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没名分的小偷。 偷摸还住在别人家里,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带走似的。 “怎么,自己的名字这么难以启齿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勉强到你了?” 好一个夺命的三连问,这下可给薛保月点着了,本来就烦,你冒出来的这个人更烦。 说话也让人心生不喜。 “才没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气鼓鼓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她仿佛找到什么底气一般。 “你都不说自己哪来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赵崇也装作思考的模样,半晌才说道,“我乃刑部郎中赵屹。” 薛保月如今也知道,这些人和她家都是对立的,不是一伙的。 自己好像羊入狼窝。 赵崇又笑得贱兮兮的,邪里邪气的散发着我不是好人的气息。 “我虽没见过赵大人,可也是听闻传说中赵大人是新科探花郎,长得可是连谢大人也比不过的,你吹牛都不事先拿镜子照照的吗?” “……” 赵崇一口老血险些没吐出来,这就开始攻击他的样貌了? 怪不得这丫头能看上谢太熙,恐怕只是一个只被皮囊迷惑的家伙,都没有见过赵屹就知道人家不长这样了。 “你别用外貌攻击我啊。” 薛保月又适时补上一句,只见眼前人转过身靠在长廊的柱子上,下一秒就要应声倒地一般。 赵崇想掐死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什么好赖话都让她说了,那他张口还能说什么?攻击她? 平心而论薛保月长的确实不差,她身上独有的气质也是很难令人忽视的,更何况多年来薛家娇惯也没能让她变成娇纵的样子。 反而有一种巨大的反差感。 可是赵崇现在很不开心。 再多美好的女子如今也不能改变薛保月在他眼里毒舌又不自知的形象了,这种不经意间的事实被说出来才更让人气急败坏。 哟,他不说话了。 沉默了? “你怎么了?” “你别说话了。” …… “赵大人心胸不必如此狭隘,也有可能是我审美与众人不同,暂时还未发现……” “求你闭闭嘴吧。” 越解释越乱,还不如不说。 薛保月哦了一声,这个赵大人好奇怪,虽说长的没有传说中的惊为天人,可也确实能够看得过去,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 能看的过去的赵崇无语凝咽,算了,不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那你还问不问我啦?不问的话我可就要走了。” “……” 没心眼没脑子。 薛保月绕到赵崇面前去,她的额头只到赵崇的肩膀,赵崇靠在柱子上把脸埋在手腕上,她便从下面抬头探去。 “我叫薛保月。” 冷不丁薛保月来这么一遭,赵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下的小脸还愣住了。 “保护的保,月亮的月。” 解释过后她又才直起身,看着长廊外众多准备抽芽的树木,她喃喃自语。 “我知道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也不怎么喜欢我,甚至可能还觉得我很讨厌不识时务,竟然妄想谢大人。” 她什么都知道,包括前段时间自己那段子事被穿得满城风雨,都有损谢大人的名声和形象了。 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她自己心中也是很难受的。 尤其是又当谢太熙问她喜欢她哪一处时,自己回答不上来的时候才愈发羞愧难当。 她还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并没有通知家里人来带她回去,也放心得她随意走动玩耍。 这么好的一个人,实在是不应该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来买单,这对谢大人不公平。 “你爱慕她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赵崇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说得很直白,但是却在安抚她。 “不是这样的,谢大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唉……” 谢太熙好不好她还真的说不出来,可凭心而论她认为是好的,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让她上马车以后自己出去驾车,还是前几日对她说那样的话。 谢大人是个好人。 谢太熙:叮~好人卡已到账。 第75章 两心相悦 “故事中的人怎么会分开呢,他们可是存在于故事里的啊,作者也可以让他们在一起啊。” “教了你这么多你却独独感兴趣于这个?” 谢太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前脚踏入书房,谢乘良扬起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周全这下也不说话了,这孩子是聪明得紧,可却也没将多少心思放在谋政上,非得听乱七八糟情情爱爱的。 他看的书不少,索性就讲些典故给他听。 谢乘良挺喜欢的,可结局他不喜欢。 “三哥。” 谢太熙坐在了周全一旁,拿案桌上的书扫了一眼就放着了。 “有喜欢的人了吗?” …… 周全的茶水喝不进去,谢乘良从脸到耳根也通红无比。 他只是好奇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啊!没说他有爱的人啊,更何况他才八岁,能爱什么人哦,爱的起来吗? 相比枯燥的学习还是听故事八卦会更有趣,要是老师也能说一说自己的爱情来听就好了。 嗯,学生都是这样。 和学习不沾边的事感兴趣得紧。 让谢乘良出去后,谢太熙这才直直看向周全,却是什么话也不说了。 周全被看得头皮发麻,心中顿感不妙,对方的眼神中什么也没有,他硬是看不出半分情绪。 二人极限拉扯,谢太熙纹丝不动,目光中坦坦荡荡,反倒是周全,一时间坐立难安。 “谢兄可是有什么要事?” 好的,沉不住气了。 猜人的心思真的很累,更何况对方是谢太熙。 “你可知你年岁是大于我的。” 所以呢,这所谓的“兄”从何而来。 周全眉间一拧,他正准备说话,却让谢太熙打断了。 “你知阿锦心悦于你?” !? 啊这!事情是什么走向啊? 其实吧,事情的走向还得是今日早晨谢太熙遇到薛保月说起。 谢太熙忙不迭去上朝时就遇到了带着二狗玩耍的薛保月,二狗冲到她面前来耍宝卖萌,一顿蹭她脚边好不开心。 “这狗又不用上朝上学的,你弄它醒这么早做什么。” “它心里鬼主意多着呢,应该是为了早饭要去对面大人家里吃。” “是么?”谢太熙也顺势蹲下摸了它的黑狗头,二狗吐露着舌头冒着热气,它舔了谢太熙的手心,传递酥酥痒痒的感觉弥漫在谢太熙的身体。 有这么一条狗子真好,这么鲜活又单纯的生命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每日出去辛苦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安逸滋润。 “周全家的饭菜是要更和你的口味呢。” 薛保月笑盈盈,身上的藕粉色新裙衫也是谢锦柜子里的,二人身量相差无几,可谢锦的衣衫多了去了,崭新还未穿过的就有十几套放着的冬衣。 谢太熙才懒得给她做衣服呢,她穿着丫头的粗使衣服也是不舒服得很,还有失身份。 虽说不明不白住了下来,可谢锦的待客礼仪还是有的,薛保月婉拒了要做新衣服的好意,若是谢锦不嫌弃的话她穿她的也就够了,不必再多加破费。 谢锦拗不过,转身就掏出了好几身冬衣。 薛保月喜笑颜开,嘴上说着这多不好啊,这哪里好意思啊,无功不受禄啊,哎呀呀你真客气。 下一秒试衣服开心到飞起。 这些衣服好时兴啊,做工用料和她的比起来也是只好不差。 小姑娘就是挺容易满足的,虽说衣食无忧,可到底是几身新衣服就让她开心好几日。 就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谢太熙心底里纳闷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对面的饭菜和这里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啊,反正这两日都是谢小姐亲手做的,自然是大大相同的。” 谢太熙:道理我都懂,你说谢小姐两边做饭是什么意思? 薛保月撸着狗头继续说道,“反正谢小姐都会先给我们送一波饭菜的,去不去对面都一样了。” “阿锦做饭送去对面了?” 应该只是为了感谢周全吧,也难怪,阿锦心地善良,周全为了寻找她生病了,她过去问候两下是应该的。 只不过时间会不会太长了?太频繁了? “二人都有婚约了,送些吃食也是正常不过的了,谢大人难道还舍不得家里的食物吗?” 薛保月疑惑不解,口中说出的话更是让谢太熙当头一棒。 五雷轰顶,劈得她辨不清东西南北的。 有婚约?谁有婚约? “你是从何得知他们二人有婚约的?” “我用眼睛看的呗,我又没有眼疾。” 很好,棒极了。 你个老六。 可从侧面谢太熙也知道了这二人恐怕有些东西。 她下朝后在刑部忙完之后才回来的,旁敲侧击问了谢锦半天,她最终得到谢锦心悦周全的结论。 谢锦怎么说的? 可能周全对她并无意,有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那还得了? 谢太熙提脚便来到了周全家。 万一周全不喜欢阿锦呢,这怎么办,她能够强迫吗? 烦死了,她对男女之事根本就没什么兴趣研究,她怎么揣测周全的心思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面目狰狞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娶谢锦吗? 她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自己还没有到那种丧心病狂的情况。 此刻周全尤为紧张,他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却总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谢太熙不会同意吗? 她是来拆散他们二人的? 拆散?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又何来的拆散,也是自己多心。 “是周某自己心悦谢小姐的,与小姐无关。” 我又不杀人,你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做给谁看,还有,你要么就别拿茶杯,要么就别手抖,我都害怕你洒我衣衫上,大冷天贴着怪冰的。 谢太熙无语,她又不吃人。 “你慌些什么,我又不是不同意。” …… 周全心中长舒一口气,可谢太熙为何会突如其来的说谢锦喜欢他,想了想这不会是谢锦告诉谢太熙的吧。 难道他们二人是两心相悦的? 不是他一人一厢情愿! 脑子里飞速运转,得到这个答案周全心中又欢呼雀跃起来。 真该死啊,为何这心房现在跳动的却如此厉害,竟是久久不能平复。 谢太熙还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真是无语。 到底让不让人说清楚了? 你现在笑得很猖狂啊小子,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歹人竟在我身边? 可周全这个脑袋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女人有兴趣的样子啊。 还和阿锦两心相悦。 真歹毒啊,有眼疾的应该是我,早知道你小子如此殷勤,我就应该多长个脑子放在阿锦身后看着的。 谢太熙抽搐着嘴角,看着周全的眼神中充满了大无语:你真该死啊! 周全:看到谢太熙的脸色了,装作看不见,你别管,我就是高兴。 我一点也不想掩饰。 …… 你真该死啊! 第76章 不信 “你什么时候存了这心思的?” “见到她的第一眼。” “第一眼?” 谢太熙面露不解,第一眼的时候应该是放榜后不久那一行人来她府上蹭吃蹭喝的时候,那个时候二狗子才刚刚到府上的呢。 在谢锦打捞二狗上来的时候? 她脑海中回忆着,却总是觉得还有些差错,好像自己的记忆在慢慢衰退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画面。 谢太熙心中一惊,手心攥着靠椅把手弄得生疼。 妈蛋! “第一眼她就在我脑中熠熠生辉,那日的夕阳落在她给狗子擦水手上,我觉得好像在发光。” 周全自顾自说着,现在也不太理会谢太熙的感受了,方才的话他又不是没听到,她说了又不是不同意…… 那就是同意啊,大舅哥! “那是反光,状元郎说话怎么这么没文化。” 周全心情大好,他才不管谢太熙现在说什么呢。 “谢大人不解风情。” …… 我谢谢你。 “你不嫌弃她不能说话?” 她装作不经意间问道,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些打乱了她的计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早晚都是要解决的问题。 “世上能言语的人多的是,可她就只有一个,这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相反我会更加敬她爱她,必定会像你一样疼惜和爱护她。 “阿锦不能生育的,这样一来你可要好好思量。” 那日大夫说的话谢太熙牢牢记在心中,为此她还忧愁了好一阵,直到她莫名其妙就中毒了。 妈蛋……更忧愁了。 周全听到这话却也是愣了,这事他确实不知情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 “我不强迫你,她的身体是不适合生育的,可她并不知情,我从未告诉过她。” 你有选择的余地,周全你若是担心这个问题,因为阿锦不能生育而放弃了她我也不会怪你。 人各有志,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她不知道吗?” 她知道了会不会更难过,明明已经受到伤害了,这样的后果却只能她一人承担。 周全的心中顿时间蔓延着苦涩,若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确实是人生很大的遗憾。 他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在身边,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心中确实向往着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可谢锦身体不能生育,这并不是她的错,而他们如今两心相悦,更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所以这是问题吗? 显而易见不是的,他只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罢了。 “反正孤家寡人惯了,有别人还不太习惯,没有孩子就没有吧,她的身体最重要,若是她喜欢的紧那便去抱养,左右这都不是问题。” 周全想的通透,已经有了自己爱的人又会有什么遗憾呢,倘若他一直遇不到谢锦,又或者谢锦没有住进他的心里,这些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谢太熙却不是一副开心得模样,这个答案还不够,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你会纳妾吗?” “纳妾?因为她不能生育就纳妾吗?” “她若是能生育你也会纳妾吗?” “我为什么要纳妾?有她一个就够了。” “我怕你会后悔。” 倘若我不在她身旁,你即便是待她不好我都不能亲自操刀,我怕她会受尽委屈无人申诉。 或许是知晓谢太熙心中的疑虑,周全慢慢给她添上茶水,仿佛很认真在思考的样子。 “你怕我待她不好?” “是这么个道理。” “你担心的也不错,是该问清。”周全点点头,将茶杯递到谢太熙手边,自己又斟了半盏。 仰头一饮而尽才望着谢太熙道,“我若负她,天打雷劈,你尽管用青霜砍下我的头,我绝不移动半步。” 真男人啊…… “我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相反如此,我顾虑太多,望你体谅。” 她微微发红的眼眶,里面的泪花摇摇欲坠,周全此时看到却只觉得不像她本人一般。 “你要是厌倦了她送她回来便行,万万不可同她动手。” 谢大人,你这样交代我很慌啊。 你可不可以先把眼泪收回去再说话。 周全点点头,只继续听谢太熙陆陆续续说,想起来一句便说一句。 “我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手,谢大人的脑洞也开得过大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你是禽兽呢。” …… 白煽情了! 周全凝固在脸上的表情稍显复杂,这么说吧,他感觉到谢太熙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鸟,这话并不是针对他周全,是针对和谢锦有关系的人。 “那你打死我吧,看来我发誓也没有什么用的。” 破罐子破摔,碎瓦片还给谢太熙踩了一脚,碎得更彻底了。 “还是有点用的,听不到我想听的我也会揍你。” …… 我的母语是无语,你明白吗谢大人? “我和她的日子罢了,不会有旁的人和事有阻碍的,你若是实在担心子嗣问题,倒不如来日你成亲以后嫂子多生几个孩子送我们一个,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想得美。 这下轮到谢太熙义正言辞了,“不至于,我生不了,你还不如寄希望给谢乘韫或者谢乘良。” “你不举?” 周全大惊,没想到谢太熙竟然是这样的人,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也太可惜了吧。 他又多扫视打量了谢太熙两眼,越看越觉得谢太熙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郎一样。 他此刻忽略了对面人最高的武力值。 “你才不举,不会说话就去死啊。” 不激动不激动,气大伤身,她不能动气。 “那……难道你喜欢男子?” 对,喜欢男子的话她也会没有孩子的,既然不是不举的问题那就是取向的问题了。 周全又觉得谢太熙此刻表里不一的程度更加深刻了,这是什么世道!他的三观都快扭曲了。 他不太能接受异于男女以外的情感,这不符合实际啊! 那广陵王呢?这二人走的如此近,莫不是也和谢太熙是一路人?所以才时刻都在一处。 谢太熙是成为了广陵王的入幕之宾吗? 我大舅哥是别人的入幕之宾? 能不能支棱起来啊喂,好可怕好疯狂,好令人难以接受,他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谢太熙哪里能知道旁边的周全在脑补什么,只见他狂喝茶一杯又一杯,好像一时间得了干渴症一样的。 “……” 谢太熙:按道理来说,其实你也没说错吧应该我觉得我认为……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你别瞎想了!” 假的,不信。 周全已经脑补了好几出,简直是停不下来,这个消息放在他和谢锦两心相悦的事来说也是相当炸裂的。 “我懂……”周全尬笑,又连着倒了两杯。 “不,你不懂。” 又独裁。 第77章 晕了 三月初,皇宫中因着太子成婚之事而忙碌着,这是成年皇子中第一次重大的娶亲。 虽说太子已经及冠,可之前却是不近女色的,还有传言徐御史家的小姐要和太子定亲。 定什么东西,殿下都神龙不见首尾,这二人相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定了万尚书家的小姐了,可有什么风言风语又很有可信度的传言说三殿下要换人成婚! 啊!? 原来他们不是真爱啊? 那怎么要死要活的一开始只要徐二小姐? 哎哟我去,不能是因为人家意外瞎眼了就不爱了吧,虽说真情如草芥,天家人更是将这一点体现的淋漓尽致,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刘长垣被窝里那点子事已经传得整个上京都是,人人皆说天家负心人。 唉,这次御史台的人不参了。 沉默了。 谢丞相义不容辞,表示就是一张笔墨的事,问题不大,他亲自写书奉上。 丞相参人。 问题就更大了哟。 御史台管得了的事他要管,御史台管不了的事他更要管,原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个资本不用白不用,可惜他谢润之年岁不够老,要不然就要像谢老丞相一样倚老卖老。 “老三,可有此事?” 刘长垣面对高堂上的人发问,心中也是隐隐难安。 他的确有意思要娶徐闵意没错,这不是徐闵林都瞎了吗?难道还要他守着个瞎眼的皇妃不成? 但是他能说吗? 他不能。 他现在不仅不能说,还得好好把徐闵林娶回去好好供着,恨不得每日烧香向她虔诚祈祷。 “回父皇,儿臣绝无此心,儿臣一直心悦徐二小姐,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儿臣也断然不会抛弃她另娶她人。” 你放屁。 皇上神秘莫测的微笑掩饰了一切,他内心早就咧着嘴了。 你心仪她一人你还同时娶侧妃。 你没有心啊老三。 可是关于皇家脸面,皇上也不好意思笑得太过放纵,毕竟这也是损害自家的脸的。 他又觉得老三并不是那么聪明,还有刘长垣背后的薛峥,竟然也是不劝上一劝,让这种荒谬的言论流传发酵。 刘长垣跪在地上,只得对天发誓。 绝无此心啊绝无此心。 “父皇,定是有人造谣陷害三皇弟,还请父皇明鉴。” 别人摇摇摆摆之时,刘长宣坚定不移地站了出来,他此刻就像一个伟岸的人,仿佛站在天地间支撑起来刘长垣的一片天。 啊,好刺眼。 谢太熙看着只觉得有一道神圣的光芒灼烧着眼睛。 老板也很装模作样啊。 他手底下的人都到刘长垣床上去了,还得出来兄友弟恭。 这消息传得飞快,只差刘长垣的裤衩子什么颜色了。 啊呸,房中私事还是少说,多听了不宜。 刘长垣悄咪咪抬头,瞥见义正言辞的刘长宣正在为自己辩解,心中顿觉不爽。 太子定亲比他晚,成亲时日却比他早,那兵部尚书家的女儿也是个好的,感觉什么便宜都让太子占了去。 如今自己要面对一个残败的徐闵林,还要娶回去当皇妃,这是什么道理! 当初那个道士他还没找到了,有陪伴紫微星宿命的人,有帝后之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瞎子。 想到这刘长垣不禁牙痒痒,眼神放空,全然未曾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 三殿下这是不服气陛下的说辞? 怎的这般脸色,还看不到皇上垮下的脸。 “三皇弟,在想着什么呢,父皇问你话呢。” 刘长宣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在遮掩着好心提醒刘长垣,可这一出声就让别人知道了这家伙跪在地上不仅走神,还走神到没有听皇上发话的地步。 “儿臣听着。” …… “朕看你是昏了头了,如此不思进取。” 进取? 进取什么啊?我每天睡觉都是想要做梦当皇帝,这还不够进取啊?这都不够啊? 老登我忍你很久了。 “儿臣没有……” 怎么突然感觉到很苍白无力,哎我…… 刘长垣轰然倒地,临闭眼前还看到了太子假装惊恐的脸。 这就倒了? 他甚至都还没有辩解几句,到底父皇说了什么他不思进取啊,刘长垣真的很疑惑啊,带着疑惑就闭上眼了。 顿时朝堂一片乱,只得让人传太医。 啊? 皇上一脸懵逼,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老三是觉得他说的不对吗? 是觉得他太过于咄咄逼人了吗? 还是说精神压力很大,这都压迫到晕厥了? …… 唉,原本就让老大放老三一马了。 传位固然重要,现如今他们没什么兄弟情也是情有可原,所以皇上最基础的要求就是太子能够留各位兄弟一条命。 当然了老九虽然跳上跳下的,可也是没什么东西的,太子根本就不用费心费力。 老七阴苞谷一个,别以为他不知道,可手上却也是没有什么东西的,威胁不到。 只剩下老三了,皇后这边背景也算雄厚,还非要找更雄厚的人强强联姻,现在还不想要自己的真爱了。 也是过分。 这朝便是散了,后宫中皇后收到消息也是马不停蹄就赶过去了。 刘长宣拖着谢太熙不走,说这政务不急于一时,先去看看好戏。 “殿下,你先松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先松手啊喂。 刘长宣“吁”了一声,明明就很想去看戏啊,还装什么啊,你刚刚渴望的眼神我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 “孤请谢大人前去。” “唉,恭敬不如从命。” !? 我就知道!你个装逼仔! 刘长宣皮笑肉不笑,根本就治不了谢太熙,这种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没脸没皮的,而且还特别能装。 这也是让刘长垣心梗的原因之一。 谢太熙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明面上是要装的。 “你往前一点,孤要挨着你说话。” 谢太熙又往前了两步,“殿下,三殿下这是你做的吗?” 她的声音幽幽暗暗,在说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 刘长宣一脸惊讶,“孤以为是你下的毒!” “殿下你……” 我以为是你啊喂!? 要不然你跳出去这么关心他干什么?不是为了演手足情深吗? 谢太熙和刘长宣面面相觑,二人在阴暗里瘪着嘴。 第78章 我不理解 皇上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皇上还在教导其他三个清醒的儿子要兄友弟恭。 今日太子就做的很好,很有表率,其他两个怎么不学学,是没有心吗?老九你还龇牙咧嘴笑得大牙都要掉出来了干什么呢。 谢太熙远远停在后面,只留下刘长宣不得不向前挤进去,人挺多的,他有点呼吸困难。 “太医,老三怎么样了,怎的突然晕倒?” 皇上面露关切,才刚发话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皇后娘娘到……” “回陛下,三殿下看脉象这是中了毒,不过却不是要命的,但也难以解除。” 太医们跪在地上,仔细回话。 刘长宣一脸不解与疑惑,只得看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长垣放空自己,脑子里暗戳戳在想些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他,刘长垣如今这副模样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谢太熙说不是自己做的。 那就更奇怪了,胆子这么大又和刘长垣有恩仇旧怨的没几个,哎哟喂,这不一定,万一徐二小姐胆大包天了怎么办?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都传出去了三皇子想另娶她人的流言,她若是头脑发热也是正常,毕竟这世上正常人的反应才应该是这样。 更何况还是个女疯子! 刘长宣想了想默默缩回自己的脚,万一自己娶的太子妃也是这个德行怎么办? 真该死啊,女人这么可怕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就是为了这个该死的权力吗? 那我的小命怎么办,孤即使有点武功,还有点高强,轻功没的说,可也是个人啊,也怕冷刀子进啊,也会死啊。 可是回忆起来宴席那日远远看到万书雁,那张圆润的稚气的小脸,真的能抽出刀来砍他要他命吗? 他就应该跟着赵屹爬墙过去看看的,万书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两人成婚在即,怎么反而现在是他慌神了。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想太多,恐怕看到一坨屎都能想上半天,一想到徐闵林自己也就引申到别人身上去了。 “皇兄,你想什么呢,怎么脸色怎么……” 嫌弃…… 刘长享悄悄开口,他这下倒是没有自作聪明地大声询问,只是看着太子变幻莫测犹如吞了苍蝇的表情直接好奇死了。 刘长宣浅笑,挑了挑眉目光示意老九看看不远处的谢太熙。 那次他犯浑说想要娶谢锦和薛保月,谢锦是谢太熙的妹妹,薛保月心悦谢太熙。 他后来挨了一顿麻袋输出,还让刑部的人插把手抓住凶手,这事除了他还放在心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有人说,你让凶手去追查自己做的案子当然会没有结果的了,他这才明白原来恐怕自己受的那一顿都出自谢太熙之手。 …… 明里暗里他直接都去求皇上了,父皇只是说让你平时不老实,这下长长记性。 他又深觉这世上的人果真不可貌相,全都是胆大妄为的家伙,自己的身份都这样高贵了怎么还挨揍了。 没地申诉。 也曾经自己动手要收拾谢太熙,可只能说,最后一切反噬都到自己身上去了,只得到谢太熙笑晏晏说殿下还有什么要事吗? 笑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些阴损的事根本就不像谢大人能做的出来的样子。 刘长享对谢太熙收手了,你要问为什么,他觉得谢大人那张脸不像是做这种卑鄙下流的事的脸。 可谢太熙对他却是恭敬有礼,只有君臣的距离。 就连隔壁来的皇子赵崇都能够在她身旁混得脸熟,谢太熙却不和自己玩。 唉,烦恼。 刘长享顺着目光过去看到了谢太熙,那个人即使是默默站在外面也是恭敬有礼,没有丝毫的逾矩。 真该死啊!他怎么会怀疑是谢大人找人打的他呢,他还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现在好了,谢大人不和他玩了。 还未相识就已经远去。 刘长宣可不知道自己旁边的老九脑洞大开,简直是山路十八弯摸不着脑回路的,只觉得指给他看了自己挨揍的罪魁祸首却束手无策,让他洗洗眼睛长长记性别乱说话。 刘长享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和她交朋友,以前怎么没发现谢大人本事才干都是这么好的? 长得也是极好的。 刘长享是随了皇上的,包括审美,更包括脑回路,他的母妃李贵妃和先皇后长得很像就很受宠,这母子二人在宫中的生活也是顺风顺水,因为李贵妃无权无势,有的只是皇上的宠爱。 养的这个儿子也只是有点混账而已,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恶人。 所以刘长宣对他可不反感。 他小时候还偷偷过去看李贵妃呢,长得和自己不在人世的母后那么像,却没有母后身上阴郁和死气。 养的这个儿子活泼开朗没脑子又不着调的。 “皇兄,既然谢大人是你的人,你应该有办法让我们能一起好好玩耍的吧。” !? 鬼说的好好玩耍!? 刘长享又看了看周围,乌泱泱的人围着床上的刘长垣,皇后娘娘也火急火燎过来了,一来就质问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毒又不是太医下的。 中毒就中毒了嘛,怎么还要他们这么多人陪在这里,可方才父皇才说了要兄弟情深。 挺吵闹的。 “!?” 刘长宣眉飞色舞,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他当然知道老九已经怀疑自己以前被打是谢太熙的手笔了。 可他奈何谢太熙不得。 这才示意让他看看谢大人来让他闭嘴。 这货怎么说的? 谢大人不和他一起玩耍? 刘长享觉得可能太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轻轻扭头向外面示意,二人蹑手蹑脚出去了,若是陛下问起来就说二人身体不爽去出恭了。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别被老三的毒气给污染到了,晦气。 “唉,太子哥哥,我就把实话跟你说了吧,以后哪怕父皇要传位于我,我也是不会接受的。” 等等,二人才走出去不远,这就听到刘长享开始和他推心置腹了? 啊不是,再等等? 你说父皇要传位给你?我怎么不知道? 刘长宣已经绷不住自己的脸色了,这混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只亏的二人出来并没有叫人跟着,不然这厮管不住自己的嘴,简直就是行走的秘密散发器。 “你再说一遍?孤耳朵没掏干净,刚刚没听清。” “唉,我是说,我会支持你的,哪怕父皇执意要我接替他,我也会义正言辞拒绝的,只要不是老三得到那个位置,你会对我好的吧。” 等等! 你在说什么? 我是真的不理解? 第79章 要相识 不太聪明的刘长享其实说的也不错,只是他会错了当时皇上敲打他的意思,还以为皇上要悄摸给他弄个继位诏书呢。 他是听得了母妃和身边一些还算理智的人仔细发言,认为哪怕自己得到了这个位置也只是困于囚笼,更何况自己的确又没有那个真才实干。 哎这一点他对自己认知还蛮清晰的。 思来想去自己的三个兄长还得是太子能堪大任,主要是人家主打的就是一个宅心仁厚。 虽说只要没有到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可无论是谁他都不希望是老三。 老三是个阴苞谷。 小时候虽然刘长享总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而对任何人屡屡犯贱,其他人都是一笑置之,就只有老三,心眼跟针眼一样,表面上笑嘻嘻背地里又使绊子给他。 他是不太聪明,可也不是傻逼。 老三背景强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他日后当了皇帝保不齐连他的王爷爵位都要削了。 他决定站队太子,这个手底下拥有谢太熙这样好似神仙一样的人,唉,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出言不逊,可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父皇说要传位给你?”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那个老头几个意思?感情着哄着两个儿子是吧?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只哄了两个儿子吗?剩下的两个有没有也说些什么,难道对每个人的爱都是平均的吗?说分就分丝毫不拖泥带水? 刘长宣当然不信,只是见眼前这家伙说得极为认真,一本正经不像是扯谎的样子才让他心中困惑。 “皇兄你放心,臣弟绝不会乱来的,咱们兄弟中就属你最会做人……” 刘长宣表情晦暗不明,要不是二人身份尊贵,还以为是什么变脸武士呢,太子殿下已经开始怒目圆睁龇牙咧嘴了。 或许是察觉到刘长宣的神色,哎呀也实在是太过于明显,都不用察觉,用眼睛看就成了。 刘长享慌忙改口道,“臣弟的意思是,你最高风亮节又宅心仁厚的,咱们兄弟手足情深,父母半世恩,兄弟一世情啊,你才是陪伴我到最后的人……” 你在描述什么? “你让我对你好点,是这么个说法吗?” “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瞧我这个小脑袋瓜子,真笨。” 刘长宣严重怀疑这个家伙是来故意恶心自己的,这种话说出来是正常人都无法想到的,是个物种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二人找了个角落蹲着,眼瞅着这里平日人迹来往不多,两个街溜子只想着随便找个阴暗的地方继续说阴暗的事罢了,哪有什么高要求的好环境。 初春的阳光照在二人身旁的树木房檐上,今日的气候也实在是好得很,适合出去打马春游。 “皇宫人多眼杂,你就不怕乱说话引火上身?” 刘长享翻了个白眼,“我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要被揍早就被揍了,谁都不顾忌我的身份。” “你很高贵?” “和你比起来差一点。” 刘长宣沉默了,他知道老九厚脸皮和自恋程度的,可也这正是他沉默的根本。 根本就是无下限。 “知道我高贵你还如此放肆。” “你说这话让我很无力,是想要让我难堪吗?” 真诚,真正的真诚不是掏心掏肺,而是二人一起蹲在阴暗的房檐下对阳光避而不见,听对方和自己说些狗屁不通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还能接上。 “差点将正事给忘了。” 刘长享忽然间回过神来,他可不是为了和太子增进感情的,顶多算二人不在敌对立场,没有利益之争。 “谢大人好像不太待见我的样子,难道还是因为上次我说要娶谢小姐的事吗?” 听到这话刘长宣倒是很意外,老九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么在意谢大人的想法了? “因为你想让她妹子做妾。” “不是妾,是侧妃。” “因为你想让她妹子做侧妃。” “就因为这个吗?可父皇不也没同意吗,唉,就因为这个啊……因为这个才看我都不怎么正眼却还彬彬有礼……” “你脑子抽风了?” “皇兄,我给你说,以前原以为谁人夸赞谢大人只是跟风罢了,她那个长相也确实是世上少有,可自从去找她麻烦……哎哟不是,去和她近距离认识了之后,我才觉得原来别人说的都是真的,谢大人真的是有一种超凡脱俗独一无二令人瞩目的……” 刘长宣伸手按下旁侧说着已经雀跃起身的人,“你先别发癫。” 谢大人太过于装模作样,都给同性的老九绕进去了,太可怕了,还好他坚定不移。 不像怀仁哥哥,总有一种感觉他都一只脚陷入谢大人周围的泥潭似的拔都拔不出来。 “所以你是看不上谢锦了?反而看上谢大人了?” 啊? 我是这个意思吗? 刘长享眼神一顿,目光放在说出这话的刘长宣身上来回探索,一番扫视后才皱着眉眼说道。 “我可不好断袖,我只是欣赏谢大人。” “你欣赏她哪里?” “她这个人。” 刘长享走坚定不移的拥护道路,谢大人的脸真的很伟大,是那种造福人民的伟大作品。 脸在江山在。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的审美是出奇的和皇上一致,凡是他觉得不错的,皇上就一定觉得不错,甚至还很喜欢。 也就只停留在表面上的这些东西,就比如说谢大人惊为天人的相貌。 可换来的只有刘长宣轻微的白眼和咧着嘴学他,“我可不好断袖,我只是~欣赏谢大人~” 啊我呸,谢大人还用得着你欣赏? 我怀仁哥哥已经欣赏够了,他现如今远在外面赈灾哪轮得到你跑过来替他欣赏谢大人了? 不懂道上的规矩。 刘长享看得难受,太子摇头晃脑做什么?难道他们兄弟几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还学他说话,怎么用这么阴阳怪气拿腔拿调的语气啊? “我只是想和谢大人认识一下。” “她认识你,你不必费心。” “换个好点的方式重新认识,那个认识不太光彩。” 色痞子流氓蛋能光彩才怪了。 他要好好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形象,虽然自己的确不着边际,可是这种迫切跟别人好好认识的心理真的很严重。 堂堂一个皇子,哪里能费七八力想这么些东西。 哟嚯,他就想了。 就说嘛,他们兄弟几个人的脑回路还真的是山路十八弯的,还弯转不过来。 第80章 议亲 刘长垣中毒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皇上震怒,要彻查此事。 刘长宣用性命担保此事同他这边毫无关系,更加保证了嫌疑最大的谢太熙绝无插手此事。 皇上信吗,皇上不太相信。 没办法。 谢太熙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中毒的事还没说呢,只能说一报还一报啊。 此事就要追根溯源了,不是太子党的人做的,可确实是和他们有关的。 “听说今日你们那个殿下在上朝的时候晕倒了?” 兴致冲冲的赵崇向来不走寻常路,已经把赵屹的府邸当做自己家一样出入自如,还偷偷摸摸翻墙过来。 “你听谁说的?” “你是不知道啊……”赵崇拉开凳子坐下,“你们大邺的人真的挺热爱八卦的,那一下子就传得老远了。” 一泻千里是吧。 谢太熙正在和周全商议和谢锦订亲一事,两人才刚刚坐下不久一个人影就翻墙了过来。 万一陛下有鹰眼怎么办? 告他们通敌叛国啊。 “大师兄这两日不在上京吗?走的匆忙也没能留个信。” 谢太熙仔细收着周全立下的字据,吹了吹看着差不多干了之后便折起来装进信封之中。 一气呵成揣进兜里。 “他事情做的差不多了,过两日便回师父那边去了。” 赵崇对他们写的什么内容很感兴趣,谢太熙身体中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已无大碍,可这家伙还是在装虚弱。 “你们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怎么我一来就收着了。” “你别管。” 周全还未发话,谢太熙便直直堵上了他的嘴。 “过几日丞相府去商量吧,她如今记在那里,小事不用说,大事还是需要知会一声的。” 特别是谢庭之的夫人,将谢锦当做亲生女儿对待了,若是谢太熙一声不吭将谢锦嫁去,指不定人家还得伤心成什么样呢。 成婚娶亲之事还是得家中长辈亲手操持,这也是对谢锦身份的重视,让她不会被别人所轻视了去。 “三书六聘样样不能少,你家底若是不够的话找殿下借,排面还是要有的。” 谢太熙深知周全无父无母,能走到今天这步也是全凭自己努力上进,只是他身家几许便是她不清楚的了。 “你放心,我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不会亏得这些东西的。” 周全连连保证,他只是看起来穷,但是肯定不会亏待谢锦啊,还特别是在彩礼备妆这方面。 没钱那他是怎么读书的,这些都不是问题,而且谢太熙也说了不够就管殿下借呗,殿下还巴不得他赶快成婚呢。 刘长宣:我谢谢你。 你娶媳妇儿怎么还扯上我了? 谢太熙点点头,只留下赵崇一人上蹿下跳百思不得其解,合着这听起来像是要结亲啊。 赵崇连忙打断,“等等,就现在来看,周全你要和谢锦成婚了吗?” 速度那么快? 谢太熙这么好说话? 她看起来也不像好人啊。 “不是成婚,是订亲。” 现在嫁人还早着呢,只是先将亲事定了下来,二人原也就是情投意合,本是天大的好事。 成婚太早了,谢太熙想让谢锦再多逍遥些时日,嫁了人可就不能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行动自如了。 还好周全只身一人,她也不用受婆母磋磨之苦。 赵崇看着春风满面的周全连连道贺,“恭喜啊兄弟,你行啊,连她都能搞定。” 周全:会不会是你将谢大人想的太过于可怕了?人家这也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啊不对,是大舅哥。 “你小子说话要讲点分寸啊,怎么跟谢兄说话的。” …… “你牙花露出来了。” 赵崇的兴奋一下子就腿了去,哟哟哟,我怎么跟谢兄说话的? 我用嘴说。 你笑得跟个大马嘴似的嘎嘎乐牙齿两排一颗不露都放出来凉快透气了,是怎么憋都憋不住对吧。 “得了,知道你现在得意,但别得意忘形啊,当心人家反悔。”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怕兄弟不能得所爱之人相伴终老,更怕兄弟龇着个大牙得意忘形。 他虽才来大邺两月余,可日常也都和这几人混熟了,住在赵屹家里,隔壁就是谢太熙,对门就是周全。 偶尔还有出宫来串门的太子。 只差要抬灶点香和这几个结拜成为兄弟了。 “已经算好了日子,过两日便去丞相府提亲。” “丞相府?” 这下赵崇是真的惊讶了,不是应该在这里提亲出嫁的吗,怎么要去丞相府? “按规矩来说理应在此出嫁,你怎么要将人送去丞相府转个弯,这不是麻烦大了吗?” 谢太熙故作神秘,左右瞧了瞧周围才小声说道,“我好面子,这样有排场。” …… 是个人也会沉默的。 “你还不如让你们太子行个方便让她从宫中出嫁,这样更有排场。”赵崇简直是无语透了,“真没想到啊……啊不是,我早就想到了,你就是如此虚伪物质之人!周全你是签订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不平等协议吗?这种条件你都敢许下……” 谢太熙一掌轻放在桌上,有些力道,但声响不大。 赵崇面前的桌子部分已经出现了裂痕,裂痕直指赵崇,其余地方一处不裂半处不开。 好……好力度! 你武功恢复了就如此猖狂是吧?早知道就不帮你收拾你们三皇子了,你现在还来恐吓吓唬我。 见他不在哔哔赖赖,谢太熙才满意地替他拿杯斟茶,又轻轻地放在他面上。 “饭能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喝口茶润润喉。” 你卑鄙。 赵崇生气得抬起杯子便是一口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喝闷酒呢。 不说话?不说话好啊,这就对了。 师兄的教育可不仅仅只停留在口头上,行为上也是需要抓紧落实的。 “多谢赵兄好意,这亲事也是赵兄极力促成的,他日成婚之时必定修书一封请帖一件到大齐,届时恭候光临。” 赵崇来得了吗? 不知道。 先把饼画上再说。 “成亲的日子定了?” “还未,只定的订亲的日子,六月中,好日子。” “六月中?不是你们三皇子娶妃的时日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这么八卦?” 赵崇悻悻,他好歹也要搞清楚大邺朝中皇亲贵戚吧,他又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他是大齐人啊。 当下最紧跟的实事和八卦他都要一手掌握的啊。 更何况谢太熙和刘长垣又不对付,都着了对方的道了,他当然要好好关注师兄的仇家了。 这应该很正常吧。 第81章 好汉薛小姐 “六月中有什么问题吗?好日子也就那一个,只得他家办事不许我家用了?” 谢太熙幽幽开口,她自然是想要在谢锦这事上不出差错的,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在时日和物质方面亏待了谢锦,那个日子是真的好,那便就定在那个时候吧。 刘长垣娶徐闵林跟她有什么关系,让人随便备份贺礼送过去也就罢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仅仅是走过场而已,自己又不是他手底下混饭吃的,还怕被穿小鞋不成? 对了,刘长垣不是要反悔吗? 不要他那个瞎眼的皇妃了? 咦,这不是矢志不渝的爱情吗。 “这倒也是,撞上就撞上吧,省得你到时候还要两边走。” 赵崇一听思考的也有道理,凭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啊,他在那个时候娶亲就娶呗,人家订亲也妨碍不到他什么。 这么一看皇亲好像在谢太熙这里行不通啊,人家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那每日上朝务工勤勤恳恳跟个大黄牛似的是图什么哟。 “你老是偷摸过来你不怕我们陛下砍你脑袋?更不怕拖累我?” 谢太熙知道,皇上不可能对大齐的人没有防备心理,更不可能不知晓每日他们的活动和一举一动。 赵崇的行踪根本算不得秘密,可一切都事出有因,凡事存在必定有道理,他并不急于一时。 这二人的关系也是摆在明面上的,能如此深入往来看上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呵呵,能拖累你就算是砍我一千次脑袋都行。” “你挺狠毒的。” “这你先别管,你府上那个小丫头呢?” 小丫头? 谢太熙皱眉,她府上的小丫头? “你是说薛小姐?”周全很合时宜地开口道,哎呀妈呀这就不得不提到薛保月了。 原以为她是对面派来的细作想要利用谢太熙的同情或者良心,没想到谢太熙没有良知啊哈哈哈哈哈。 啊不对,话说回来。 周全后来是知道他能和谢锦能成这段缘分还是因着薛保月很大的缘故。 若不是薛保月误会他和谢锦是未婚夫妻,每天坦坦荡荡又坚定不移支持,甚至还在一个很合适的时机向谢太熙传达了二人的情谊。 要不然周全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谢太熙说,唯恐一张嘴就挨一巴掌,还以为谢大人是个不讲道理的莽夫。 反正事就成了,哎呀你说这事它怎么就成了呢。 感谢上天,感谢流落谢家的薛保月。 总之事情的发展方向是好的,坚定不移并且没有偏离的,可发展方式是荒谬的,看起来是非常玄幻的。 “那个在你家整日蹭吃蹭喝的小丫头你给送回去了?” “她自己想通了麻溜的收拾东西回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来我这里的时候啥也没有,走的时候可是大包小包拿的满满当当的,我竟然还被反向搜刮了?” 谢太熙说到这里直接就是哭笑不得,前两日薛保月蹑手蹑脚地来她书房说是自己想通了要回去了,不然的话爹娘会担心的。 “你爹娘是现在才想起来担心你的吗?” 你玩够了就直接说呗,你还找借口你爹娘担心,你是不知道啊那城中向外面四周扩散张贴的寻人通告可已经要散发出上京了。 原本要送她到的老家庄子那边也在着急忙慌寻找着。 薛家上下简直是乱作一团,谢太熙上朝时看到薛峥那眼底下的乌青可重得要死,旁人问上一嘴还强装镇静。 嘴硬。 你但凡多表露出一些伤感来或者说你顺嘴问上一问我,没准正好我经过又在心情好的时候也就给你指点方向呗。 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父母在,不远游,我应该是时候回去了。” 谢太熙手中的笔一顿,一个墨点在纸上形成,并且随着毛笔的加重而不断晕染开来。 她隐藏住笑意,“你确定是远游而不是逃荒?” “是散心。” 薛保月继续嘴硬,她能怎么办,回去应该也不会挨打,母亲一定会护着她的,而且父亲许久未见自己应该也不会下重手的。 自己都流浪受苦了,回去了就说也不喜欢谢大人了,并不是非他不嫁,这样子总不能挨打了吧。 毕竟当初被送回去原就是自己不懂事胡闹的,父亲才在气急败坏之下将自己送去外头,看不见也自然就消停了。 啊对,回去就说自己已经懂事了不喜欢谢大人了,一定不会挨打的。 “你怎么说自己这些时日怎么过来的?又是如何回到上京的?” 谢大人说的问题很严重,如果被别人发现她一个女子在陌生男子家中不明不白住了这么久,还不得传成什么样子! 大邺人最八卦了! 上京中世家贵族圈更八卦! 薛保月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好像低估了世人的看法,也许是因为画本子看多了的缘故。 谢太熙则是觉得她真的有被保护得很好,这心眼子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薛太尉平日里都教些什么呢。 又守规矩又出挑。 知道要守规矩还忍不住出挑。 薛保月是一个和她很出挑的人。 这个出挑并不是说很出众,而是出格。 谢太熙本人有多出格,仅仅只是女扮男装入仕就已经可以体现的了。 薛保月是另一种,她好像和其他女子不同,并不太拘束,她出身高贵却没有半分娇纵。 看她母亲的说话做事行为作风也不像得能教得出她来,可事实上她就是很与众不同。 谢太熙不得不承认的,薛保月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或许她本人并未察觉,可这种特性实在是令人难以讨厌。 “就说有好心人助我回京,事成之后许他黄金百两。” “那记得把钱悄悄送过来,我分点给有才,毕竟他当初带你回来的,顶着巨大压力还得好吃好喝伺候你。” “啊对对对,还有他,哎哟他人真的超级好啊,你能不能把他送给我啊,啊不对,我会对他好的……” 谢太熙绷不住了,和你客套两句你还真挑上了?你还想要有才? 她拍了拍桌子,薛保月便不吱声了。 得意忘形了。 “这位小姐请你理智一点。” 唉,自己又异想天开了,居然还想带人家走?回太尉府大摇大摆给人看看这是谢侍郎府的人吗? 薛保月脑袋转过来,她又立即道歉。 知错就改,挨打立正。 能屈能伸,做个好汉。 …… 做个有节操的好女子。 第82章 你跟我要钱? “那个小丫头被送回家挨揍去了,太尉乃世家名流,断然得给她一顿好教训。” 谢太熙说的不轻不重,言语中缓缓吐露薛保月回家一顿输出是免不了的,至于程度如何,那就只能看薛太尉下手重不重了。 赵崇嗤了一声,满脸黑线,“她对你情根深种你就这样送她回去挨打了?” “你放心,薛太尉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 “你说什么?” 薛太尉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所以呢?一顿揍是根本逃不开免不了的吗? 这么大惊小怪是揍嘛呢,谢太熙斜了一眼有些出乎意料的赵崇,她回家你刨根问底做什么? “你又不是她爹,薛太尉想管教女儿就管教了,现在敢离家出走保不齐过两日就和别人私奔,如今不好好管着哪一天家中没了这个人都不知道。” 薛保月好得很,胆子也是大的很。 她最后走的时候还真的是无人可知,可早已经没有人去寻她归来,目送这一切的只有暗中远远看着她的谢太熙。 她又再一次为爱奔赴。 “既然都说了是世家名流,想必不会太过于苛责。” “正因为是世家名流,才不会让教养出来的子女折辱门楣。” 赵崇更加不解,果然文化出了隔壁县就已经是大不相同,更何况这已经是跨了国家。 甚至到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规矩律法,能长盛不衰必定不会金玉在外。 败絮其中。 烦得很,还要花时间来了解大邺这该死的世家制,看起来好像是家族大过天的样子。 就不能潇洒一点自己活下去吗? 背上那么多的锅做什么,熔断烧制成困住自己的枷锁铁链。 “你先别管,你不久就要回大齐去了,防风治沙的策文和讲课都听了没有,看你整日无所事事到处转。” “去看了,你们治沙治水的官还真有东西的,收获颇多啊。” 正事没忘就好。 别到时候回去两手空空也就罢了,脑袋也跟着空空起来就不行了,大齐那一亩三分地恐怕一场大风来泥巴砂石都不在地上了,改在天上飘着卷去十万八千里远了。 “回去好好治沙,我可不想下次去的时候才刚刚踏入大齐边境就已经吞了二两黄泥了。” “喔哟,那还真的是委屈你了。” 赵崇烂声烂色,也不知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主打的就是阴阳怪气。 “不委屈,就是有点辛苦。” 作为身居高位者能不能好好重视一下你们下放的民生啊,你即便再不喜你们皇帝也无济于事。 “话说回来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你爹放你过来的?他不怕你一去不复返吗?” 这个话题谢太熙更加饶有兴致,明明上一秒还说着杀母仇人不共戴天,给我的荣华富贵我是看也不看,困在这个劳什子囚笼中简直是辱没了自己。 现在当着十三皇子的身份就不辱没自己了? 赵崇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只看谢太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昂~我知道了。” 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你贪图荣华富贵!” 我呸,我…… 亏得赵崇还在天真地想着谢太熙是不是有着自己独特而又合理的猜测,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这家伙说他贪图荣华富贵! 一口老血没吐出来,周全甚至感觉到了赵崇在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旁边的仁兄好像很需要叫大夫。 “你可以不用说话。” 好半晌赵崇才憋出来这个屁,说又说不过骂又不会骂,好赖话全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就说完了。 “哎哟,你别这样。” 我为何这样?你还这么说? 等一下?我是哪样了? 瞪大眼睛的赵崇嘴巴都气歪了,怎么她好像一副无所吊谓的样子,说话语气不冲但就是很让人不舒服。 “临走之前你先把礼送了再说。” 话又说回来,他是可以走,但是得先把周全和谢锦二人订亲的礼备下,你别问,问就是雁过拔毛。 “你跟我要钱?” 妈蛋! 赵崇再一次的不可置信,他听到了什么?这个人现在都还在想扒他的皮。 这下周全也很公正地站出来了。 “谢兄,此事还是需要看赵兄的心意来才好。” 心意? 你把老子杀了剖开这颗心你看看有没有心意,你订亲又不是我订亲,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张口就要我送礼! 气到极致不说话,啊就是不说话。 “我来大邺钱没带够。” “我不信。” 谢太熙不仅嘴上说着不信,还摇头晃脑以表示心里也不信,你是一个皇子哎。 你没钱? 你能没钱? “你跟我要钱?” 赵崇满脑子只有这句话,太狠了,她妹子还没成婚呢,只是订个亲都要从他手上扣一层一下来。 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我亲师弟,按理来说阿锦也算得上你的妹子,她若是成婚出嫁你不来点表示?” 是了,是了。 赵崇动了动手骨,双目盯着自己在正护腕的手企图听不见。 谢扒皮,真的是谢扒皮。 “那既然如此的话赵兄是不是要更为破费了?” 周全开口,赵崇隐隐约约觉得更不对劲。 你别说话! “这些时日赵兄同我亲如兄弟,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一个人送两份礼?” 你不好意思? 卧槽? 你还好意思说不好意思? 呵呵呵。 周扒皮。 怪不得你能娶谢太熙的妹妹呢,你们二人是豺狼虎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直就是牲口! 一个准备掏他作为舅子的钱,一个准备掏他作为兄弟的钱,合着因为一个谢锦就要他半条命。 当初还撮合什么? 直接拿他这条命去抵了就是了! 那谢锦和这二人在一起恐怕也会沾染上这些不良行为,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一碗饭也吃不出两种人! 就这样被引申到的谢锦莫名其妙在赵崇心里就背了很大的一口黑锅,小小年纪脊背就已经给压弯了。 “你别沉默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求求你闭嘴吧。 谢太熙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放声笑了起来,“这就要你半条命了?” “说来殿下过几日也要娶太子妃了,这恐怕是要了赵兄一条命。” “我是来大邺交好的,不是交恶的,别逼我抽你们两个!” …… 大喜的时候说什么呢。 “粗鲁。” “合着我来大邺一遭还是给你们送礼的来了?” “这不正巧赶上了吗。” “你跟我要钱?” 第83章 过媒 赵崇的死活他们是一点也不顾,就这样直到周全登丞相府,身旁还跟着刘长宣,众人纷纷还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周全托了太子做媒,刘长宣表示你小子很上道。 就即便只是订亲礼也是相当炸裂的,这一条街的高官勋贵也是很愿意来凑上这个热闹。 派人去门边看看打听打听。 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状元郎登门求娶谢家小姐,可谓是风光无两。 关键是人家还请来了太子殿下啊,这样的看重和尊贵都是独一无二的。 刘长宣:给兄弟长脸了家人们,谁懂啊。 谢润之早被谢太熙告知得明明白白的,一早就收拾穿戴得隆重坐在高堂之上。 谢庭之夫妇也早就赶到,只等着周全登门造访。 嘿这家伙请来了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齐齐跪拜,而为首的谢润之则是行了半礼。 “诸位免礼,今日孤乃是个做媒证人罢了,还得对丞相道一声贺了。” 刘长宣哈哈大笑,在众人的恭敬中被请上了上座。 今日前来给周全撑场子,他心里可开心了。 众人交谈甚欢,订亲宴定在六月十三。 哟,和三皇子娶妃撞了? 撞就撞了吧,无所谓。 上京都流传状元郎带着太子殿下去谢丞相家求亲去了! 就连谢家的一条狗子都得到了丰厚的礼品,更何况是谢家上上下下的人。 咦,羡不羡慕的先不说,谢家还有哪个小姐? 谢氏的旁支都惊讶住了,他谢润之还藏着一个私生女? 哦,这个嘛,原只是三房自己的事,可如今三房只剩下一个谢太熙,能放手让他们做主也表示敬意。 只是订亲又不是成婚,没必要给他们全部通知到位。 真是无语住了。 旁支的人都牙痒痒的,凭什么谢太熙的妹子能够从丞相府议亲甚至以后的出嫁! 还能够得到太子殿下亲自登门做媒。 皇上也表示诧异:你竟是身兼数职连这事也要做了? 刘长宣: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此事大多数人都表示羡慕,然而嫉妒和恨的也当然不是没有。 “谢太熙难道不知道谢锦的身份吗?怎么还如此相待她……” 徐闵林自从瞎眼了以后便整日在府中闭门不出,她也知道外面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三殿下是真的想要放弃她。 这怎么可以,她做了这么多的事不就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吗?就因为她瞎眼了要抛弃她吗? 还要徐闵意代替她嫁过去! 这怎么可以。 徐家的都是贱人! 他们订亲的日子和自己撞在同一天,显摆得他们了吗? 徐闵林整日在府中默默摸索,也收敛了自己更多的脾性,从前是她太过放纵了,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蠢钝如猪,不知天高地厚。 她已经大致能够适应看不见的日子了,只能依靠自己慢慢摸索,独自适应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谢太熙竟然真的能够为谢锦豁的出去,她未曾看见是谁刺瞎自己的,可这也是明摆着和谢太熙脱不开干系。 那个人邪门得要紧! 别人都只觉得她像仙人一样,就连徐闵意也是为她丢了魂。 可只有相同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个什么装模作样的货色。 徐闵林第一眼见到谢太熙就已经感觉不太好,谢太熙则是亦然。 谢太熙应该已经知道了谢锦才是真正的徐闵林,所以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在乎的吗? 她图什么? 又或者谢锦身上有什么可让她费心费力的? 徐闵林此刻眼上有布条包裹住,她不仅是看不见,而且最重要的是眼球部分已经被刺烂。 仅仅只是两刀,下手快准狠,让她措不及防。 现在只能好好休养,在三殿下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哪怕看不见也绝对不要是丑陋不堪。 最重要的是保住她皇子妃的身份,其余的账日后再说。 反观徐闵意这边,她自从被发现爱慕谢太熙以后就被囚禁在家中,也是闭门不出。 徐迎忠还有待考虑是否要徐闵意替徐闵林嫁过去,毕竟刘长垣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没想到被谢润之参了一本。 刘长垣只得连声说道绝无此事,自己始终一心一意待得的是徐闵林,都是外界造谣生事。 这也算无形中帮了她一个忙,至少三皇子妃的位置还是在她手里。 这方暂且不谈。 今日周全登门提亲,谢锦会了个面之后便被谢太熙让人唤了出去,二人步行在丞相府中,下人们见到也只是纷纷行礼问候。 “你对今日的安排还算满意吗?” 初春的风轻微和煦,不算刺眼的阳光悉数投在二人身上,谢锦看不清此刻谢太熙是何神色,只得点点头。 谢锦身着胭红色长裙,外披了见银狐毛皮的刺绣大氅,整个人被包裹住在宽大的衣物里。 谢太熙同她行走之时还特意放小了步子,微微扭头看向低了自己一个头的女子,那头上的珠花正是她亲自送的玉山茶花。 “虽说之前也问过你,可今日他竟然请得殿下过来了,也确实是令我吃惊。” 谢太熙就这样慢慢地同她穿过各路走廊,从假山水榭漫步到府中楼阁,途中的所有下人见二人也是恭敬有礼一一问候。 谢锦不会说话,可是她心里明白。 周全此番作为是敬重她,而谢太熙选择在丞相府自然也是让她被人重视,或许更多的意思是表达并没有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谢家人而心存芥蒂。 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自己的父亲从前常常提到过自己的生长环境,他说的绘声绘色,哪怕和谢老丞相断绝关系也绝不避讳。 谢太熙对他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模糊了,没有人会永远鲜活地印在别人的脑海里。 她印象中的父亲越来越模糊了,有的只是他临病垂危,撑着一口气也要等她回来。 话未多说就闭上眼睛去了。 她不去看他,所以才会在印象里越来越模糊的吧。 “丞相府确实比咱们的侍郎府要大上好几倍不止,这个排场也是足够了。” 谢锦看得出来她是在说笑。 什么排场不排场的,从来没有人要看中这些东西。 可惜她不会说话,那种随意说出来安慰人的话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轻轻歪着头,含着细细的冰珠流转在眼中,看着眼前这个待她如同至亲至爱的人,她虽想不通,可是都不重要。 她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谢太熙过,这个此生自己的至亲之人。 或许是天生不能言语,所以对旁人的感触更深。 谁也不能随意评判谁,她就这样和谢太熙一起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听着身边的哥哥有时候的询问和喃喃自语。 雾灰色修长的身形外笼罩的衣衫被风吹起,她束发的玉簪和玉山茶折射着暖光。 第84章 矿主 赵崇让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筐筐往丞相府里放,这样的气势实在都将正主周全给比下去了。 我擦,谢太熙说的果真没有错。 他真的很有钱! 一下子有一份单子递到负责清点收礼的管家手中,那一捆物品清单简直是要让人眼花缭乱。 “赵崇公子礼到!” 这下子满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了,下人的心中暗自诽腹,而像是谢润之等人早就知晓赵崇的来历。 一箱一箱开出来的都是金银珠宝,海市的夜明珠也是仅最大个的呈上来。 临近傍晚谢太熙才刚刚一只脚踏入大厅,还有下人不停地清点东西然后搬进库房存放着。 这是什么阵仗? 第一份是赵崇作为兄长送给谢锦添妆的,他简直不要太大方。 第二份则是作为周全方送的礼,从订亲到娶亲要送的东西统统一并送上。 他不一定会来得了。 可是他有钱。 谢乘良早已经两眼放光,知道有钱人的生活很炸裂,没想到出手就这么炸裂,这简直就是亮瞎他的眼。 救命啊! 赵屹大人的兄长竟然是如此富庶的吗? 谢乘良此刻看赵崇简直就是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他觉得赵崇已经富得流油了起来。 谢太熙腿边又多了一个谢乘良。 还有大司马府祁夫人替祁刃送的礼也是一并送上。 至于赵屹? 回来再补上,一个也逃不掉。 谢太熙拜过刘长宣,感谢殿下莅临。 她的目光扫过已经落座的赵崇,那个家伙高傲的姿态此刻让人心生欢喜,他好像在发金光。 赵崇真有钱啊。 谢乘良不知道的是,当初谢太熙作为例子教育他的那个一步登天坐享荣华富贵和权力却痛失烦恼和自由的人已经在自己家中上座了。 三哥的朋友们都好有钱! 哪怕是生在勋贵之家的谢乘良并不缺什么,却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太多了,这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众人宾主尽欢,共享晚宴。 定下订亲日子在六月十三。 成亲日子大体定在来年三月。 仅仅只是一个议亲时日就已经在上京中引起轩然大波,想来如此注重礼数。 这原本不少见,可谁家好人在议亲的时候就抬了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来啊,关键还不是准新婿! 赵崇说他不太懂大邺的备礼,索性就按了大齐的礼数来。 原来大齐的人成婚这么有钱的吗? 真的直接送钱啊救命! 谁懂啊这该死的满满的安全感! 刘长宣眼神已经在赵崇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为什么同样都是皇子他就这么有钱? 还好没人敢当面问自己送的礼。 我擦,自己让人准备的那个对比赵崇的这些简直就是不够看的,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他自己想的越来越烦闷,又看着谢太熙那个笑已经浸入心里的神色,果然有钱就是好,能让谢大人笑得如此开怀。 能够感觉到谢大人真情实意的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赵崇这么有钱?他们大齐的钱都进他腰包了吗?这简直就是让人不可置信啊! 不可理喻! 一个人怎么能够有钱到这个地步! 赵崇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表示:小意思,毛毛雨。 刘长宣自己心中得出一个结论:我明白了,这家伙有金矿。 然而事实上,赵崇不仅有金矿,他还有铁矿。 人送外号矿主。 但是他充公了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大齐臭皇帝哪能够得到他的钱财啊,想都不要想! “很上道。” 谢太熙底下给赵崇竖了个大拇指。 赵崇只瞟了一眼便嗤笑,随即轻声说道,“这可是要了我半条命。” “你去大邺抢劫去了?”谢太熙故作皱眉,“我明日得去刑部看看最近有没有抢劫盗窃案件。” …… “三哥你要回去办案了吗?” 谢乘良则是悄摸溜到谢太熙身边,听二人话语中不乏玩笑。 “你锦姐姐订亲你都不表示的吗?” 赵崇面露嫌弃,他的内心是真的无语,“卧槽你好意思问他一个小孩要钱?我我我……你真的好意思说的出来!” “三哥,我没有钱。” 好无助的回答,谢乘良此刻突然感觉到很羞愧,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准备的啊。 呜呜呜,和赵崇这个外人比起来他好像太不懂事了。 谢太熙顿了顿,她哪是要钱啊,哎哟我说赵崇你别把孩子吓到了。 她伸手抚上谢乘良的脸,“我们兄弟之间谈什么钱不钱的,多俗气。” …… 你跟我说过这句话吗我就问你!谢太熙,你没有心。 无视好像头顶已经冒烟的赵崇,她对眼前的孩子看起来仿佛更有耐心。 “你照顾好叔父就是最大的礼物了,无论是对锦姐姐还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哪怕是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比不上的,一个人的心最重要。” 所以呢?你是觉得我有一颗有钱的心更重要吗? 你这样还好意思教育孩子? 你看着我再说话先! 赵崇已经不是头顶冒烟这么简单的了,他简直就是火冒三丈! 谢乘良坚定地点点头,他明白了,钱真的很重要,因为三哥的眼睛已经笑的掉进那一箱箱金银珠宝里去了。 可是孝心也更重要,他们什么都不缺,能好好照顾身边的亲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话说如此,为何不派专人照顾谢释之,独独让谢乘良陪伴在其左右,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索性他虽更为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和谢释之熟识,又不怕谢释之,二人心性又差不多,家中有下人照顾,但是亲人之间的陪伴却是不可或缺的。 道理改懂得都懂,可是他也明白了有钱也很重要。 比如说看锦姐姐很重要的三哥不知道怎么就松口答应让她嫁给周全先生,虽说先生是状元,可三哥自然也是不差的,家中有女眷的总归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可是三哥真的很爽快,他先前还有些疑惑不解。 现如今他真的明白了,周先生可能自己没有很多钱,可是能够从其他人,啊就比如说自己面前的赵崇上刮,啊也不是,这是送礼钱。 而且人家还用不同的名义送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礼。 这放在大邺,乃至上京中的每个世家来说都是相当炸裂的。 赵崇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了,如今在大邺八卦榜中已经占据头等地位,只当是大齐皇子和大邺交好,愿送份礼凑个热闹。 一时间,竟有人主动请愿去大齐和亲,嫁不了十三皇子赵崇嫁其他皇子也行,嫁不了皇子嫁其他的也行。 风靡一时。 刘长宣:我还是那句话,你送了什么给他们就要送什么给我和我媳妇。 我不管,请不要厚此薄彼。 周全是你兄弟,我也是。 第85章 钞能力 谢锦手中摩挲的信封朴实无华,正是那日周全来丞相府提亲时谢太熙约她出去走走且顺势交给她的。 至于说到朴实无华,是真的只有一张纸,内容也是简单明了。 总结下来就是: 出嫁前后所有的东西一并归于谢锦的个人财产。 周全无论如何不可纳妾。 若有违背谢太熙自行解决。 “小姐应该高兴着才对呢,如今京城都知道了周大人要迎娶你了,她们都将你二人的订亲当作新标准呢。” 春燕从外头回来,踏进房门就注意到到谢锦看着手里的书信发愣,倒是一下子就将在外面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 谢家哪来的小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男方的看中! 还有财力。 谢锦眼珠子倒是活动一般地转了转,她把书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中,春燕一看此动作就知道应该找出小姐放珍贵东西的匣子了。 “小姐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谢锦看着她抱着匣子过来,小嘴还是不停地说话。 “我娘说以后小姐嫁人了我也是要跟着过去的,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经常回去看看他们二老。” 当然可以啊,你又不是贱籍女子。 谢锦点点头,打开匣子将信封放进去。 “我想着若是能够一直陪伴小姐也是最好不过的,周大人应该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这个丫头,脑子里想的东西奇奇怪怪的,谢锦也只是点点头,看着她圆润水嫩的小脸心里也是一阵欣慰。 这丫头吃的不多却长得挺圆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算了,无病无灾就最好不过了。 “我还听说啊,那个大齐的十三皇子如今乃是上京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呢,哎呀,虽说这听起来也太孟浪了,可这外面传得是云里雾里的,大家都被他出手震惊到了。” 谢锦看着她忽然一下子又想起来的八卦,饶有兴致地听着京城女子们对赵崇兄长的评价。 其实她和赵崇是不熟的,简直就是不认识,才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说两句。 对了,她也不会说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崇只是看在谢太熙和周全的面上才送的。 她本人又不占什么理的。 还不如薛小姐同赵崇兄长来的熟识。 谢锦又回忆起薛保月住的这段日子。 她又不是没看到二人那个时候总是对着她看了又看并且点头又窃窃私语,干站着等在厨房门口就是为了吃两口。 所以饭菜点心她统统做的好几份。 而且薛小姐昨日才托人私下给她送来订亲贺礼,信中还提到了原来她早就认为他们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没想到这才刚刚议亲。 一下子动静就这么大。 还非常八卦地问了大齐的十三皇子为何会送如此大礼,这简直就是整个大邺女子的梦中夫婿! 薛保月是不认得赵崇的本人的,赵崇来了不久她便被送出去了,流落到谢侍郎府也是闭门不出生怕被薛家的人找到。 直到隔壁赵屹府中有人翻墙过来。 那个人自称是新科探花赵屹,虽说她一开始原本不太相信,总觉得这个人邪里邪气和印象中应该有一定形象的探花郎大相径庭。 可是他们都称呼为赵公子。 再加上这几位大人如此熟稔相处自若,偶尔还能窥探到太子殿下往隔壁两个府上。 那此人应该就是赵屹无疑了。 至于传言中长得惊为天人甚至还要盖过谢大人,嗯,只能说各有各的看法,大家的审美都不一样,万一自己的审美太过于高级了呢? 所以才会觉得他不是。 哎呀不过那都不重要,她确实也相信了赵崇就是赵屹,只不过长得不如传说中有多么牛逼罢了。 这是前提。 可大齐十三皇子为谢锦添妆,为周全出礼,加在一起可就是双份的,那些东西听这一条街的人说的天花乱坠的。 薛保月不缺钱,可是她欣赏很有钱的人。 这个十三皇子只对外说同几位大人一见如故,如今正好碰上二人订婚也就是聊表心意罢了。 并不值得一提。 神他妈不值得一提,很值得好吗! 谢锦见信如见人,仿佛已经看到薛保月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祈求地盯着她。 她等吃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日日见到的就是赵崇兄长,还傻乎乎问我这个人傻钱多的皇子是怎么回事。” 谢锦心想着,人家可不止是人傻钱多。 而另一边的薛保月回去之后自然是没有被处罚,反而还被伺候的更加舒舒服服,失而复得的女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只不过她最近不允许出来,只能托亲近的下人暗自送贺礼给谢锦,聊表心意嘛。 毕竟是她磕成功的恋人,说不定这其中还有她的功劳呢。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所以说看别人滋生情愫啊谈情说爱啊也是很幸福的,特别是还有很好结果的事。 她本人听到订亲那个排场有多么大的时候脑袋里已经绚丽地炸开了,根本就激动坏了。 “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天哪,现在想起来这段时间怎那么奇怪啊,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薛保月自问自答,一个人在房间里激动的走来走去,丫鬟们也亮着眼睛八卦地说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啊,丞相府邻里的小丫头们都说那天的排场可大了,不是正式娶亲的日子却堪比十里红妆,关键是一箱又一箱开出来的东西都让人看着呢。” “是什么是什么……” “是钱,好多好多钱啊,都是金银珠宝,还有房契地契,关键还不都是状元郎送的,很大多数都是那个什么十三皇子添的妆。” 丫鬟们描述的绘声绘色,恨不得自己手舞足蹈地一一呈现给薛保月看,那场面是相当壮观。 “大齐人这么有钱的吗?” 薛保月心想不得了,首先出手这么阔绰大方,裸露在明面上的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更何况只是个订亲过程就如此隆重。 她不缺钱也不缺权力,但是她有一颗要欣赏财富的心。 作为大邺京城女子梦中夫婿的赵崇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怼天怼地的小丫头也是对他来了兴趣。 这都是钞能力啊。 第86章 送嫁 刘长宣的新婚贺礼是什么? 这明面上的众人倒是不知道的,私底下赵崇当着他的面在纸上写了两行字便给他揣进兜里去了。 太子殿下表示:钱不钱的多俗啊,孤和太子妃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你说是吧谢大人。 谢大人表示对他们的交易很有兴趣,可是这二人闭口不谈,只知道一起阴阳怪气她。 刘长宣是因为上次让人给谢太熙看病她却不领情一事,二人明面上没有说开,可他心中始终是有点不舒服的,他觉得谢太熙没把他当自己人。 他是太子,怎么可能屈尊降贵。 赵崇是因为从小就阴阳她习惯了,这个无可厚非,没什么争议。 他是师弟,怎么可能有个正常的脑子。 谢太熙表示理解。 可是她不理解的是怎么会被刘长宣派过来和宫人一起送礼到兵部尚书府,这根本就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三月初八,太子娶亲。 仪仗从宫门到上京长街上吹着喇叭,这阵仗果真是天家才有的风范。 兵部尚书府早已布置得喜庆热闹,不仅有当朝的其他官员,就连皇亲贵戚都尽在其中。 谢太熙被兵部尚书万成疆邀请上座,她恭敬地推推手,表示太子那边还有要事。 “还是你小子有能耐啊,你那时明明知晓老夫会答应却还给我设了圈套。” 万成疆捋着胡须,大笑着谢太熙替太子求娶万书雁的事,这说来也是个笑话,好在万成疆好说话,并没有出什么大差错。 “尚书大人哪里话,我也是很遗憾啊。” 她真的很遗憾,差一点就娶到了美娇娘。 有时候她不禁心想自己若是个男子的话便索性就成家立业去了,谁不想坐享齐人之福啊。 也是烦得很,她好像对那些女子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除了之前的两个大麻烦以外,其他的小姑娘们是挺不错的。 她看着也都心生欢喜。 “书雁今日入东宫,想来日后也需要你这做义兄的看护,她无兄弟帮护,想必这需由你代劳了。” 万成疆说话毫不客气,他没有扭扭捏捏的做派,如此行事作风倒是很合谢太熙的胃口。 “大人言重了,书雁就像我亲妹子一般,我自然是应该做的。” “哈哈哈哈,这下子又不套近乎了?” 谢太熙含蓄笑笑,行过礼后便先行离去了。 下人引着谢太熙到后厅落座,眼下逐渐偏晌午,她只需要再等待些时辰便好。 若是自己将来送谢锦出嫁,恐怕也是这副光景了。 可惜,谢锦不是在她的背上送出去的,那个时候的谢乘良坚定的身形简直就像一座大山,谢锦的泪水更是打湿了他半边肩。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忙忙碌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开心,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自家小姐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来往的人群,自己是不是活的太清闲了自在了? …… 想什么东西,净给自己找麻烦。 暮色将近,这初春的便有落日红霞,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欢喜,似乎也是同天共庆,太子今日大婚乃是天作之合。 她就这么坐了一个多时辰。 不远处的鲜红慢慢而来,周围的人稳稳当当搀扶着,身着嫁衣的女子步步生莲。 衣服上的金色绣花在日落底下晃人眼眸,一时间竟不知是何光景,应该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在嫁人那一日都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吧。 她称之为:氛围感。 谢太熙起身,到她身旁。 “劳烦兄长。” “自是应该。” 哈哈哈哈哈,太子让她过来送礼迎亲,以为她在最底层,没想到她在大气层。 她是以女方这边的身份送亲过去的!可不是迎亲的。 “我会好好送你到东宫的,你不用怕。” 谢太熙半蹲下,她现在就需将万书雁背出门去,哪怕是天家成婚,这规矩也是不可废。 万成疆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已成婚,只剩下万书雁一人。 万书雁老早之前就认她做了义兄的,这个丫头规规矩矩,性子实在不是个跳脱的主。 但是谢太熙可不认万成疆为义父,少给自己认爹,管太多吃不消。 或许是感觉到背上的人无形之中瑟瑟发抖,谢太熙稳当当地有着,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安慰着。 “你不必担心殿下不是和善之人,想来这夫婿还是我亲自为你挑的,况且他同我保证过的不会亏待你。” 背上的万书雁轻轻点点头,她知道谢太熙是为了她好,能让她亲自登门的必然都是好人。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别害怕。” 谢太熙轻轻松松将她背出大门,悄悄轻语了半天也不见有重声喘气,只当是身轻如燕,好似没有负担。 万书雁内心一直觉得自己吃太多太胖了,那脸上的肉就是不见得掉下去。 母亲说长开了就瘦下来了,没想到自己都要嫁人了还是不见瘦! 她后面有好好减肥的,已经在控制饮食了,没想到体重没掉下去自己却饿晕过去了。 晕。 “我,我是不是太重了……” 啊?这是哪里话?这么个小姑娘哪里重了? “你不重,谁说你重的,我去收拾他。” “我觉得自己吃太多长得胖了……” 谢太熙将她稳稳放在轿子前,扶着她慢慢仔细进去。 “只是脸上显小罢了,明明是个瘦骨的小姑娘,不要想太多让自己烦心,你还在长身体,以后就长开了。” …… 长开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万书雁轻轻点头,内心却悄悄燃起了希望。 “既然义兄和母亲都说自己长开了就能瘦下来了,想必是不会错的。” 不不不,大错特错。 你和刘长宣二人吃的开开心心结果他最擅长的轻功险些飞不起来。 万书雁心中的不安因为有谢太熙在身旁而已然消散大半,她是个规矩的姑娘,生平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仅仅只是长不开罢了。 如今的烦恼只是长不开,至于陌生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无从得知,只听得谢太熙说是个好人并不会薄待于她。 这就够了,她不争不抢,听天命。 第87章 奉春归 听天命? 刘长宣可不听,事在人为。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打算喜欢什么人,娶谁都无所谓的,反正都是娶,这有什么的。 而人为就是谢太熙为他选择了兵部尚书家的姑娘,谢大人的眼光应该是极好的,肯定不会只是为了权力而胡乱塞给他。 那么万书雁应该也是个好女子。 既然是个好女子的话就好好对待人家罢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谢太熙一路将万书雁送到宫中,礼成之后才慢慢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太过顺利,她倒有些不放心。 “这是何时来的妹子,能够让你亲自送嫁?” 声音近在咫尺,谢太熙蓦然回头。 暮色中晦暗不明,阴霾处的人影让她顿住,燕子来时,恰似故人归。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惊不喜,仿佛并不意外。 “赶的着急,写予你的书信还未到。” 以他和太子的关系,千难万险也应该要过来的。 “跑死了几匹马这是?” 谢太熙佯装疑惑,她左右歪了歪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或事。 “赵屹不在,我也没有跑死几匹马。” 祁刃从暗色中缓缓显现,不远处正是热闹的东宫,就是刘长宣也大为高兴,没人会在自己娶妻时不开心。 嘈杂的地方似乎影响不了二人的突然相见,他们之后久久无言,倒是祁刃先开口笑了。 “怎么不进去坐坐,好歹也算殿下的半个大舅哥。” 他挺拔的身形覆盖过谢太熙的影子,也不知是何缘故,谢太熙却只觉得温润如水,自在了不少。 一别两月有余。 “殿下以为我在最底层。” “他说过了,今日我回来时他就同我讲了种种,特别是为你请太医到刑部案去了你还不接受。” “看来殿下真的很在意啊,这时候都还拿出来说道,耿耿于怀啊这是。”谢太熙摇摇头,一把脉她就露馅了,能怎么办。 她也能察觉到刘长宣的好意,可是能怎么办呢,谁都不可相信。 二人并肩同行,穿过长街。 “殿下挺珍惜同各位的缘分的,无论是君臣,亦或者是朋友。”祁刃边走边说,侧脸望去低自己一个头的人。 她这个子放在男子中并不算出挑,可也是身形匀称的缘故,远远看去竟然要比一般男子挺拔许多。 放在女子中又显得更加突兀。 算了,拿她和女子比什么呢。 “他是真心待我,我必以命报之。” 谢太熙心中又突然间不知有什么情绪,她和祁刃认识有大半年有余,可二人总是不清楚对方的底线。 一开始确实是装模作样,此后既然是一个阵营的人,也就不必阴阳怪气恶心人了。 “如若殿下亲耳听到,必定欣喜万分。” “那算了,说给他听不如恶心死我。” 黑夜中二人并行,想来是习武之人眼力都是极好的,在有月光的润色下也仿佛明朗不少。 “殿下不留你在宫中?” “还需回去看望母亲。” “嗯,祁夫人一切安好。” 给谢锦议亲的时候祁夫人也是备礼添妆了的,因为祁刃的缘故吧,她知道这几人关系不浅。 二人没有回去,而是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一路上大多数都是祁刃在说,从贡淇冬瘟得到解决和胡人那边内部传来成立西洲国。 “赵崇同我说了,只是还不清楚呼延破称帝了没有,那边的人似乎有意将消息传过来。” “昭告天下吧。” “有机会必定要见一见呼延破。” 祁刃皱了皱眉,他印象中呼延破并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收拾了大大小小的部落之后称帝称王也实属正常。 不正常的是那些重血缘能力的部落首领们,能心甘情愿共他一人驱使鞍前马后吗? “赵屹恐怕先你一步了。” “嗯!?” 谢太熙倒是不知为何祁刃一人回来,还以为留下赵屹的缘故是解决后事。 沈江溶也没有回来,这二人竟然是去西洲了吗? 祁刃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赵屹去接到大将军的书信,他大哥在西洲前线,中计让赫连七里捉住了。” “不会是让他去换吧?” 还有,赫连七里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出来的人? 赫连家暗地里和呼延破不对付,捉了一个大齐将军自然是不肯交到明面上的,只能派人去谈。 赵屹他爹让他赶快去解救大儿子。 唉不是,他爹怎么不自己去? 若是赵屹不在贡淇怎么办?赵峪的小命就算了? “我想不通。” “等下见一个人你就想通了。” 他现在有意阻拦,二人到了郊外的庄子上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荆岳。 “见过王爷,谢大人。” 荆岳行礼,随后领着二人到了里面。 里屋有着一个男子,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听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抬着眼皮看了一眼。 “沈大人?” 谢太熙险些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居然是和祁刃赵屹一同前去贡淇的沈江溶! “他大病初愈,受不得风寒。”祁刃解释道。 “沈大人也着道了吗?” “害人害己罢了。” 沈江溶脸色苍白,身体更是瘦骨嶙峋,他身上的衣物都已经不太合适了,竟硬生生宽大了一个尺寸。 “谢大人安好。” 他依旧有进有退,似乎毫不担心。 “他是赵屹的堂哥。” …… 谢太熙沉默了,她一瞬间似乎反应不过来,赵屹的堂哥是什么鬼? 自从大病初愈之后感觉脑子都不太好用了,记性也模糊了一些。 “他是赵岚?” 不等祁刃回答,沈江溶倒是承认了。 “我是赵岚。” “怎么被发现的?这么不小心。”谢太熙很快便接受了下来,她长久以来都觉得沈江溶很可疑,但他家世尚在,查半天硬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大邺人。 还有他几岁时在学堂这种细节都能查到。 事无巨细天衣无缝了。 “谢大人与其自己闷着头想半天倒不如亲自来问问我,省得在那里白费力气。” 沈江溶倒是很大方嘛,可是他如此瘦骨嶙峋,脸部也凹陷不止,这一笑竟让谢太熙看得心生不悦了。 她从和这人的第一面一般般。 当时只当他是自来熟。 “你别管,我就喜欢白费力气,还是你,少说两句话吧,断气了我没法让赵崇拖上一个你回大齐。” 这人挺不讨喜的。 嗯嗯,祁刃也是这样觉得的。 第88章 似曾相识 说不听就不听,谢太熙见过沈江溶之后就和祁刃离开了。 死到临头落到她手上还和她卖关子? 本来心里就烦。 看你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更烦。 还故作神秘,什么时候了还不求一求给你请个大夫赶紧治好滚回大齐去,装什么相在她面前。 “这么说贡淇的瘟疫是他们弄出来的?” 所以沈江溶的手已经可以伸得这么长了?除了大齐和如今的西洲,在大邺谁能给他的这个权力? 三皇子刘长垣?争皇位就好好地争皇位,搞什么内外勾结的东西?哪个朝代不是勾结外国最后被人反将一军一口吞并的。 谁会这么好心帮你? 你自己多大的脸啊你不知道? 谢太熙越想越觉得无语,她真真想不得这是一个天家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或许不是三殿下。” “那赵岚也是皇室中人,做人做事如此随心所欲,哪里百姓的命不是命?生在天家却目无生命之道,我看趁早一剑杀了算了,以免后患无穷。” …… 祁刃很想说,你杀的人更多。 可仔细一想那些又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她若是手下留情才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了。 “如此不必脏了你的手,我让人送他到西洲去喂狼,省得大齐还得找借口出兵找麻烦。” 他如今开口说话,表面看似附和她,实则是提醒了这人如今根本杀不得。 “你倒是菩萨心肠。” 谢太熙怎会不知这其中深意? 沈江溶是大齐皇帝的一个棋子罢了,从小被送出去隐姓埋名二十余载,潜伏在大邺如今科举进了朝中内部。 还没接触到核心就被祁刃一并带去贡淇,不管是小心还是不小心就这么让人发现了。 虚假的很。 “我不太信他,什么牛马也来沾边。” 不信他是赵岚? 还是不信什么? 她也想看看大齐的狗皇帝是个什么玩意,要走的不放出来,该养着的从小背井离乡。 也不知道沈江溶这么多年在大邺口味变了没有,回去是不是和他那些兄弟姊妹们不合群啊。 不像赵崇,身家不计其数,听说拖着个金矿。 真该死啊! 还让那小子抢先一步得到致富商机了,亏得她曾经还有良心心疼过他,现在她更多的是心疼自己。 “你放心,论表里不一他远不如你。” …… 祁刃幽幽开口,他此刻又觉得身旁的人换了个芯。 阴晴不定。 似乎哪一处踩了她的痛点还未曾得知。 “不如我就不如我吧,要真是和我一般我到还不确定了。” 若真的像她一样那还得了。 原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 她原本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的。 是她的父亲太过有先见之明,让她在幼时就得到了男儿身份,无论是拜师学艺,更甚是步入朝堂,都不是上上策。 “你又有什么问题,不都是一样的吗。” 你和我不都是一样的吗。 男子女子又有什么不同。 “周全同谢锦的亲定在何时?” “来年三月。” “她不是你的亲妹子吧。” “不是。” 既然他问了,那她也不混帐。 这下轮到祁刃稍作惊讶了,“这次怎么回答得如此迅速和真诚,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别犯贱。” “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这么淡定。” “少窥探我的隐私。” …… 这话是真的说不下去了,她真的好能怼,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祁刃不作声了,才刚见面不必如此急于一时,虽说二人只是简单斗嘴,可若真的追着问责却是会让人烦心的。 “回去吧,日后再说。” 祁刃先到的大司马府,二人不顺路,他来去如风,不知何时回来又这样沉默地消失在夜里。 留下来的这一句话阵阵钻进谢太熙的耳中,她在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下一刻却消失在原地。 她甚至是跑得比祁刃还快。 心中隐隐不安的预感充斥着整个胸膛,突如其来的混沌让她不禁担心后怕。 “我应该听他说说的。” 与其这样不可预判地猜测,倒不如直接了当开口询问他。 祁刃当初离开之时,他说了要去找人。 谢太熙问你找谁啊。 他的回答却是找你。 那日她脑子烧的混沌昏暗,只当做这是句玩笑话,可目前看来一点也不好笑。 还有他书房中那本有着她笔记的藏书,看到的时候也只觉得是和自己从前练字时有七八分像。 她不问,可她心里并不清楚。 除了大半年前皇上召回广陵王并定居上京,她自认为在此之前从未与他碰过面。 春意萧瑟,她又感觉自己冷得很不正常。 习武之人大多内力醇厚,她更是不例外。 哪怕在下雪的冬日衣衫单薄却也只需稍稍运功就可,也是换句话来说,她上次身体和心一样寒冷只是在谢锦危险的时候。 她现在莫名其妙感觉到的心寒。 如若真是早就在从前就和祁刃相识,为何她一点子记忆也没有。 所以呢,他奉命去贡淇不仅仅是为了处理冬瘟,还顺便去处理了她吗? 已经到了侍郎府门前,她却是怎么也走不进去,就这样席地而坐,守着大门的台阶支着下巴。 她很确定自己的记忆不仅大不如前,甚至很有可能脑海中还缺失了一部分。 这一部分只是在自己少年时出游各地,甚至混到大齐去追杀人都也只是模模糊糊。 那种想不清楚原由的无力感让她错乱又慌张,这种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是真的难以言喻。 她早该察觉到的! 好像自己有些放纵了,向来见山便是山,如今山却不来就我。 贡淇,贡淇有师父。 “师父应该知道的,他老人家都让大师兄下山了……” 从小拜在身边的孩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谢太熙是个女儿身,但还是依着规矩拜入门下悉心教导。 结果出来了她这么一个败类,赵崇这么一个人渣。 谢太熙的脸色并不好看,隽秀的脸上想到本人对自己和赵崇的评价就已经扭曲得离谱。 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败类? 赵崇是人渣可以这么说。 谢太熙扶额,果然,还是被陛下给传染了,陛下早早就说过让刑部少出一些败类的。 第89章 春归去 “殿下,到此止步吧。” 刘长宣大手一挥,身旁挨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这一手险先将女子的面纱掀起来。 “雁儿,随孤一道送客。” 万书雁掀开帷帽周遭的面纱,一张眉目如画端正秀丽的脸这样扭头看着刘长宣。 她向赵崇不大不小行了个礼,若是用太子妃的身份赵崇却是受不得的,而刘长宣既然开了口,那必然是以二人的私交。 赵崇连忙回礼,“使不得使不得,二位今日前来送行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嫂嫂不必如此。” 这倒是引来刘长宣的不满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这点虚礼就不要推辞了。” 真是有心啊。 “太子妃听说你送了周全和谢锦订亲礼,一直说想开开眼,让整个大邺女子都津津乐道无不震惊的十三殿下。” 你在这点谁呢? 赵崇脸上的感动戛然而止,就应该说,他感动早了! 果然,能和谢太熙处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和他合得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太子妃呢? 她已经懵逼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不清楚。 万·挡刀·书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刘长宣。 我们才成亲第二日,你没必要就这么推我出来吧,作孽。 你们才成亲第二日,嫂子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给他背锅?喔哟,天作之合。 赵崇咧着的嘴角似笑非笑,他倒是想知道这新晋太子妃要怎么搭话,这分明就是坑骗。 在众人的注视下,万书雁缓缓低下头,“昨日殿下同我说过特别期待您的礼,我也很好奇十三殿下能有什么礼物可以让太子殿下如此念念不忘。” …… 我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心中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刺挠得他心痒痒的,拳头都硬了,他根本就低估了这夫妻二人的无耻程度! 刘长宣斜眼一看,这小姑娘上道啊,虽然明里暗里还说了是他的主意,但没关系,反正意思已经表明了。 万书雁头已经快埋到胸口去了,她的脸色红润无比,不知情的以为是娇羞,实则根本就是和刘长宣一唱一和扯谎溜出来的。 很好,棒极了。 再次验证了那句话: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给赵崇整的气急反笑,他的身家难道都要被他们大邺的给掏空了?那不能够!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这礼本殿却也是送了的,只怕现在还揣在太子殿下身上,太子妃若是好奇的话大可去探索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令人期待和念念不舍。” 赵崇说的一身正气,举止端庄,丝毫不慌。 去你夫君身上探索吧,我又不是没送,少来霍霍我。 …… 万书雁贴着刘长宣一侧的手又羞又气,这下子紧张得掐了一把肉。 掐了谁的肉?当然是自己旁边的人啊。 刘长宣吃痛,苦挨着一声不吭,脸色却骤变得迅速。 这小丫头手劲怎么那么大?他险先憋不住一声叫出来。 还得是太子的素质修养让他硬生生闭上嘴。 父皇说过了不要喜形于色。 但是有没有说过可以痛苦大叫啊!什么帝王威严的此刻比较不重要,他就想知道父皇到底有没有说过可以忍不住大叫。 赵崇不管,他不是没看见万书雁的小动作,看来太子妃的脾气也不是怎么好的,自己的媳妇自己哄,他可不管。 真的服了,等了半天怎么还不见谢太熙的人影,他拖了那么久,再乌龟的速度也要来了吧。 鸡毛都看不见! 真的连送都不送一下了? 算了,以后告师父去,作为师兄一点都不爱护师弟。 赵崇踏上马,才听到刘长宣一句珍重便扬了缰绳调头去了。 真狗啊,这都不来。 烦死了! 他驾马而去,地上的土润泽并没有多大的灰尘扬起,反倒是一阵子酸涩的味道钻入他的心中。 烦死了! 赵崇的心里酸的要死,怎么可以不来?这家伙真的是够狠心的,这么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 除非她再来大齐,否则他以后出来的机会就很少了。 远去的人影已经逐渐消失不见,刘长宣昂着看向前方的头颅这才底下来看着自己旁边的小姑娘。 “你下手真够狠的,孤昨夜都没怎么动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孤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 沉默是金。 万书雁只在心里求求他不要再说话了,昨晚的窘迫简直是不堪回首啊,她根本就不想要听。 刘长宣见自己的新婚小妻子已经羞红了脸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他这才满意。 叫你刚刚掐得我痛的要死。 伸手将她的帷帽旁侧的面纱放了下来,又趁机迅速至极捏了捏她肥嫩的小脸。 手感真的是不错啊,他可爱不释手。 刘长宣笑意盎然,转过身握住万书雁的手便回去了,今日见过皇上皇后和太后便悄悄带她出宫来送赵崇,想来她应该不会太排斥,若是一开始在宫里生活也怕会令她心惊害怕。 万书雁心里已经承认了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有些放浪登徒子行径的是她的夫君,更是大邺的太子殿下。 昨夜经历的种种,她只能说是人不可貌相。 等不到谢太熙的赵崇在马上越想越气,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也只觉得太轻了。 他要离开大邺这个鬼地方。 才出了城中到了郊外,前方却是立着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好像那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呵呵,现在你知道来了? 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们太子都完事快要去回门了你才过来,我恨你。 人比人,气死人。 谢太熙远远见他在马上就黑着脸的样子,那鞭子抽的座下的那匹马都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大邺了。 马脸都龇牙咧嘴的,大板牙滋滋往外冒着热气。 她迅速转变,盲猜到赵崇扭曲阴暗爬行的心理。 才刚刚把笑都堆到脸上,赵崇目不斜视地骑着马就这样马不停蹄擦过她和祁刃。 幸亏是没有尘土,要不然二人恐怕现在就一身泥巴,抠一抠鼻子都是一堆硬货。 变态扭曲的心理一如既往啊,谢太熙脚趾头一抠都想到了这家伙因为什么而生气。 “看来谢大人的师弟很不领情啊。” “王爷也别说风凉话,他兄弟还在你手上呢。”你不想想怎么送回去难道要砸在手里吗? 祁刃已经从她的脸上解读了一切意思,可是赵崇又不是他师弟,他怎么会腆着老脸去拦?况且目前的形式来看惹他生气的就是谢太熙本人啊。 所以祁刃微笑着摇摇头。 眼见着赵崇越走越远,这小子恨不得把马屁股抽开花,心眼真够小的,谢太熙顾不得太多,黑色的身影提起轻功便追了上去。 “说是师弟心眼子却这么小,像个小姑娘似的。” 白色的身形一晃而过,只在树梢晃动片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出神入化,飞天遁地。 第90章 送行 那黑白无常二鬼身法极好,也不知是不是赵崇放水的缘故,二人不出一会便追了上去。 他拴着马正在一点一点喂它吃干草,也不管它的死活,非要一根一根地喂。 跟随的大臣们不敢多言,只悄悄反抗两句便不作声了,十三殿下对大邺人友好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大齐的人就友好,若非他们是国家朝臣只怕是他一个不顺心便成了剑下亡魂。 皇上说他管不住。 谁让当初你们非要朕逼死他母妃的。 没提着刀挨个登门去砍你们就不错的了,还敢跟朕提条件,先保证自己活着回来再说。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们一定要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皇上,十三殿下同大邺人的交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就比如说现在突然停下来整顿休息,这才出发多久就休息了? 他们稍稍问了一嘴赤霄剑便已经出鞘直直插入他们头顶的树干。 明明你对大邺人不是这样的! 老六! 而且他们臭味相投的人出场方式那都是一个样的,就比如尊敬的十三殿下此刻头顶也照样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青霜剑。 “有刺客!” “保护好殿下!” 赵崇看着他们慌忙围着自己的样子心中很是嫌弃,我看你们是需要本殿保护才对,剑都插到本殿头上了你才知道有刺客,是不是要等本殿死了你们才准备抬着回去啊? “打扰各位使臣了,我乃广陵王祁刃。” 后面白色的身形闻声一顿,前面的人说屁话那是张口就来,他是祁刃那他是什么。 “我乃刑部侍郎谢太熙,今日同广陵王殿下特地来送各位一程。” 见过这二人的少之又少,能记住二人长相的又没有两个,只知道大邺的这二人长相都是顶顶的好,毕竟整个上京都在流传。 使臣们闻言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不是武将啊!加起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还有嘴硬的不服,“这便是你们大邺的待客之道吗?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这别说了,赵崇头顶的青霜已经转到他腿上去了。 他不杀人弄残这几个老匹夫总行了吧,总给那位面子了吧,真当他这一路懒得和他们说话就是脾气好了? 谢太熙扶额,他们二人这点子爱好倒是出奇的一致,根本就不爱听解释直接动手。 这应该是随了师父,一个这样那还有迹可循,两个都这样那只能是教导的问题了。 师父这是背了多少口黑锅啊,身板都直不起来。 “粗鲁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谢太熙面含微笑,接过赵崇扒出来的青霜便在胳膊处随意擦拭了一番,还好今日穿的是黑色衣服,擦点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剑回鞘内,她笑得殷切。 “殿下,本王有要事告知于你。” 王爷的身份就是好用。 赵崇太阳穴的筋突突跳起,谁知道这二人突然间转换身份能有什么好事。 “那就请王爷快告知吧,本殿还要赶路,只怕没那么多时间听些废话。” “殿下还是单独听的好,有些话不便让闲杂人等疑虑。” 闲杂人等…… 等赵崇跟着二人离得远些时,谢太熙这才收起来那副笑得和善的嘴脸。 “赵岚你还要不要带回去了?” “哦哟?怎么落到你们手上了?这么不小心。” 祁刃就这样静静看这二人斗嘴,应该是和他们师父说的一样,从小抽对方到大的,感情确实无人能比。 赵崇一撅屁股谢太熙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你不带回去啊?送你个人情呢。” “什么烂肉也算的上人情。” “你小子,油盐不进。” “不带不带,听你这么说肯定没好事,你不会把他打残了吧?让我收拾烂摊子?” 这倒是有可能。 “我可没动他,他自己非要往瘟疫里面跳,听说拦都拦不住。” 赵屹一丢下去确实拦都拦不住,可怜那个孩子都不知道自己扔的是皇上的亲儿子他的堂哥。 如今还要去解救自己的亲大哥呢。 赵崇一副见了鬼的脸色,算了,习惯了。 “他自己听命那位出来做事,让我救回去算得什么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了。 “懂了懂了,待师兄帮你暗暗处理掉他,让你少个竞争对手。” “我谢谢你。” 别太离谱。 祁刃一直说不上话,这二人闲谈之际简直就是旁若无人,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旁边的耳朵到底能不能听到。 能不能听到? 这一点赵崇就很有发言权了。 大邺境内有吃人耳朵的猛兽,这不是一下子不小心咬掉了有些大人的耳朵么,真是可惜啊。 “送我就不送了,再送就要出京了,今年九月一同回去看望师父,免得到时候我们两个不孝徒孙只能去爬山寻坟祭拜了,那多不好。” 谢太熙看着比自己高个一点的赵崇笑盈盈,有一种自家烦人精小孩初长大的气质。 若是赵崇听到她脑子里想的什么定然直接拔出赤霄架在她脖子上听饶命。 “不孝的是你,我可不是。” “是了是了,你确实比我能耐。” 她从怀中拿出一方软帕,递给赵崇之时看见对方下巴掉在地上的操作也只能忍着。 “薛家小姐送你的。” “送我做什么?” “送给上京女子心中最有钱最大方的大齐十三殿下。” 服了,她根本就连十三殿下脸蛋子是方是扁都不知道吧,这就让人送帕子了? 果然很随便! 他当时明明用的是赵屹的身份,这么一大个活人她放着不喜欢还喜欢传说中有钱的十三殿下? 果然是个随便的女子! 赵崇心中的嫌弃愈演愈烈,这简直就是无视他的个人魅力!只看表面不看内外的家伙。 背锅的薛保月只是一句玩笑话,那帕子是她送给谢锦的,当时只说句玩笑说若是能够有幸见一面大齐的十三殿下就好了,能对谢锦这么大手笔想必是个帅气多金又英俊潇洒的好男子。 谢锦表示过了是因为谢太熙的关系。 没想到薛保月眼睛更是一亮,“哟,还爱屋及乌,更爱了。” 谢太熙不管赵崇头皮发麻。 她看起来挺幸灾乐祸的。 第91章 七里和向山 赵屹若是早知道那赫连七里是个死变态的话打死也不会只身前去救赵峪的。 有些时候,大哥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在赫连家族中徘徊了好些时日,一直在摸清赫连家的地牢在在哪里。 或许是自己随父亲更多一些,长相和胡人靠边去了,中和下来他的俊美在胡人中是惊为天人的。 这张脸在汉人中是数一数二的,放在胡人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很好,棒极了。 所以当赫连七里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被狠狠震撼住了。 他大哥赵峪被关在地牢里,他则是被强行带走奉为上上宾。 根据审美来说,他这张脸几国通杀。 赵屹说自己是陛下的兵,被调派到赫连家这边来。 呼延破如今称帝,他自然散了不少人到各个部落中来,美名其曰加强联系加强管理,实则一为监视二为管制。 赫连七里觉得这个人很实诚,这都说自己是陛下的人了,果然,长相俊美的人就连谎话也不屑于撒的。 说自己是陛下的眼就是不改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郝向山。 “郝”是赵屹父亲的姓氏,在部落中也有一定的广度,至于“向山”这个嘛,他们大齐皇家这一辈的孩子都以山为主。 皇室山在上,宗亲山在侧。 他父亲跟着端文长公主,两个孩子随皇亲,自己反正是无所谓的。 哎呀赵屹很有讲究的。 所以脸不红心不跳,就是这么自信。 话说回来,赫连七里不是变态。 相反他已经是赫连家族中年轻拔尖的存在了,他生得就是一副胡人应该有的模样,算不上俊美无比,却也是阳刚有型。 男人嘛,没必要有多美,会打仗会带兵,像草原的雄鹰,像暴烈的悍马,像广袤的草原和高耸的山峰就行了。 直到他那一日无意间瞧到赵屹。 他发誓自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长相的男子,明明是和他们一个口味吃出来的相貌,却硬生生又形成鲜明的对比。 确实让人挪不开眼。 哈哈哈哈哈哈(抱一丝,我自己想笑。) 短短十几日赵屹已经混的如鱼得水,只是总归赫连七里看他的眼神着实火热,他简直就是害怕得要命。 大家都是男人,别那么猥琐。 “不久前抓了一个大齐将领,如今正在我们赫连家的地牢中,皇上下旨要见他我们也是不会交出去的。” 靠双手打下来的天下,别人也会同样效仿,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赫连家也只觉得是自己晚了一步,让呼延破提前大一统各个部落。 “可您就要一直这样拘着他吗?会不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赵屹狗腿子一样顺嘴问道。 赫连七里哈哈大笑,坐上高位端着碗喝了一口羊奶。 赵屹在下方也顺势而坐,二人仿佛认识了很久,如此无拘束的样子倒是又让赫连七里高看了他几眼。 “不高兴就不高兴,他今日称得了皇帝明日便是我了,这又有何畏惧。” 呼延破不敢打他,如果率兵打赫连家原本就是很愚蠢的做法,其他原本就心存不满的部落一定会伺机反扑。 他只能安抚下面,如今兵力不会过多用在草原内部,包括他自己建立起来的西洲国。 大齐和大邺已经开始筹划了,他不可能无所动作。 “您捉的这名将领想必也是庸才,如此不堪一击,大齐怎么会让这种人来迎战,岂不是目中无人……” 赵屹越说越气愤,如此忿忿不平倒真是认为有辱西洲国、赫连家的形象了。 赫连七里有被取悦到,这人说话确实是耿直了些,可见心思不重,什么都浮于表面。 “此言差矣,他乃是大齐辅国大将军郝定军之子,名为赵峪,年纪轻轻倒是英勇非凡,只不过还是太年轻,心高气傲了些,这才被我擒拿住。” 哟,原来是中计了。 听说当时下属拦着他,他死活非是不听,这才着了赫连七里的道。 “想必也是个狂妄自大又无真本事的家伙,能让您亲自动手也算得上他的本事了。” 太会说话了。 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惊为天人又如此真诚。 赫连七里看着满脸真诚的赵屹简直就是更为欣赏,他哈哈大笑,“你怕不是跟着你们皇帝久了,论是看谁都不放在眼里吧。” “皇上如今建国繁忙,能下放我们到此地也是有自己思量的,更何况我等职位低下,若不是有幸得到您的赏识,我哪能够见过如此世面。” 赫连七里决定好好提拔他,他觉得同这个郝向山一见如故,而发言虽有些狂妄,可言语中也能见识得到此人的才华。 好好培养必定也是一名猛将。 赫连七里要把这人牢牢抓在手里,绝对不是因为他人神共愤的相貌。 “你年轻自傲也是应该,可人外有人,那赵峪才华出众点兵打仗确实不容小觑的,战场上不可轻敌才能更加稳妥,莫要狂妄自大。” 一副真心的模样说着真心的话,赵屹也是真诚地点点头。 这家伙对他是真的不错,只差掏心掏肺了,恨不得倾囊相授毕生所学。 “向山记住了,却也想见见您口中的这位大齐将领,赵峪?是吗是叫赵峪吗……” 他说的磕磕绊绊,一副绕口说不清的模样。 “大邺大齐文化繁荣,这些字也是讲究的,有空多加学习,口中偶尔说不出也实属正常,不必妄自菲薄。” 有一说一,赵屹感觉赫连七里比他还有文化,真的。 他的嘴巴根本说不出这一番话来。 果然人家能成为首领也是有原因的,在赫连家中成为家主继承人也是一等一的。 就这文化底蕴也是其他几个赫连一二三里都比不上的。 人家会学习啊,学习得到知识,得到力量,抓住一个赵峪,引来一个赵屹。 赵屹沉思地点点头,他虽然在装,可是赫连七里说的是真心不错,他真的要拍手叫好了。 “据说他还有个兄弟叫赵屹的,也不知怎的,两兄弟名字如此相像,读起来也拗口,还是只能说大国的文化实属深奥。” 被点名的赵屹又点点头,他很认同这番话,两兄弟取名字那么像做什么,用个名字暗号缩写出来都是一个样的。 “兄长如此货色想必他的兄弟肯定也不怎么中用的。” 他是真的狠,骂自己也是毫不留情。 “你啊,还是太心浮气躁。” 赫连七里喝完最后一口羊奶,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便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走吧,跟我去见见人家那位将军,是否真如你所说只是个绣花枕头不堪重用。” “是。” 哎好嘞,我跟上。 他绣不绣花我能不知道吗?我老爹都让我来救他了。 我的好大哥。 赵屹心中喜出望外,面上还是忿忿不平,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第92章 不如不来 万万没想到。 赵峪兄弟二人许久未见竟然是在这种境地,虽然他万分不想承认,可自己现如今的确成了阶下囚。 地牢被打开,远远就看到有微光渗透进来,听这动静是有人下来了。 他感觉到很无奈,这些胡人也不严刑逼供拷打他,压根就没有要从他口中问话的意思。 他猜测就单单只是为了同大齐做交易,为了反抗呼延破的控制,好让自己手中多些筹码。 也有可能是他猜错了,他大意轻敌,现在的下场都是他活该应得的。 生而无憾,死而无畏。 他家有两个孩子,没什么可遗憾的。 但是他不知道郝定军直接揪来赵屹勇闯敌营,以身试险前来营救。 那确实,看着赵屹狗腿子一般跟在赫连七里后面附和对方的模样。 他很难想象的到对方不是自愿的。 天窗是打开了,可亮话确是不兴说的。 赫连七里一副看着阶下囚的样子,那副施舍的目光落在赵峪身上如鲠在喉。 逆着光他看不清背后的身影,可自己被铐着手脚,硬是一点也不想动。 “还是这副姿态,他还是不招吗?” 下属面面相觑。 这都好久了你怎么突然开始问他招不招了? 赵峪挺无语地看着他,轻轻吹开自己脸庞的发丝,“你都没问呢我应该招些什么?” 啊对对对,您还没发话让我们严刑拷打招什么呢,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问啊。 …… 空气突然沉默,赫连七里想这不是惯例么! 谁抓了人不好好打一打审一审啊。 “一群饭桶,都给我下去领罚!” 赵峪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指示,身边那些人都给拖了下去。 …… 什么骚操作闪瞎他的眼。 别说了,当看到赫连七里身后的赵屹时,他的嘴脸更加饶有兴致。 这小子混的挺好,有了老爹的全血统加持他在这里面简直毫无违和感,一点也不突兀啊。 为啥他就没有遗传到老爹的血统呢,哪怕一点点啊,自己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赵屹龇着个大牙,还好大哥没有受刑,这身上竟是除了那日打仗受的伤就再没有新伤了。 这也太有人性了。 母亲可以不用伤心了! 赵峪只觉得他的大白牙和那渗透进来的光一样刺眼。 “君主,此人一看就是阴险狡诈之人,为何还留着他性命。” 赵屹你住嘴! 混蛋!你在说些什么? 赫连七里还为刚刚自己丢了一小点脸的事在心中懊恼,此刻又听到赵屹冷不丁的询问,脸色这才好一点。 “杀他无用,总归交换到大齐去的,只不过嘛,这条件确实任由我们开,以后自会有用。” 说了等于没说,既然你都要放回去的,那我就提前帮你一把手,不客气哟。 赵峪冷笑。 赵屹趾高气昂地看着脚下的阶下囚。 “君主既然说了他武功高强,怎么不多加派人看守,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该如何是好啊?” 很好,万一遇到我这种心怀不轨的人该怎么办啊。 赫连七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就算是郝定军亲自来了都离开不了这个地方。 赵屹心里默默盘算着,这地牢钥匙在最后面那个开门的手上,他应该能应付的过来,这人手不多,若是阴悄悄地下死手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 最难的是应该如何把人带走。 这二十多日看下来他的问题只有一个,跑出了赫连家族这边天隔壁还有其他草原。 他不是路痴,可是他不记路。 天知道万一走错到其他草原部落去又是什么狼窝啊。 夜巡的人也不少,似乎除了防范大齐大邺的军队还有呼延破那边的人。 紧密得犹如铁桶。 想的头疼。 赵屹叹气。 赫连七里连忙问他这是怎么了,因何故叹气。 赵峪看得脸都绿了! 娘的这小子是出卖色相了吗!? 赫连七里看他的眼神啥样啊!他怎么还不知道!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察觉到地上的赵峪情绪波动过大,赵屹又连忙摇头,只是叹了此人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被锁在这里也只是浪费人力,到还不如加强巡防呢。 赫连七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当场就命人加强巡防,特别是夜巡,又觉得赵屹的提议非常好,果真孺子可教。 他大哥笑了。 笑得冰凉又刺骨,这就是你丫的你小子干的好事? 你是不是奸细你说啊! 赵峪这方看管的人手倒是没有少,可加强巡逻的人多了呀,多了好多好多呢。 这些都是他好兄弟的功劳。 二人离去之时,赵峪就遭受到了所谓的严刑拷打,这些都是拖兄弟的福。 他原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楚的。 赫连七里在他面前逞什么能耐! 操! 为什么受罪的会是他? 手底下看管的人只会抽打他然后问他说不说! 你倒是问啊!你问了我不就说了! 你就这么一直打我几个意思啊,我真的心累了! 他的评价是:不如不来。 来了他还受罪了,成为赫连七里在……面前逞威风的工具。 唉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真的很好奇这小子是不是从了赫连七里! 有辱家门啊! 赵屹不知道啊,他哪里能察觉得到赫连七里异常的关心问候和宽容。 这份宽容别人哪能够有资格享受得到,不被一刀砍死就不错的了啊喂。 他的内心只在仔细盘算着何时有机会将自己的大哥救回去,一点也不担心大哥是否因为他受了刑。 很快就是时机,赫连家的人在呼延破手底下暗地里损失惨重,既然不能为呼延破所用,倒不如铲除了来的干净。 内忧外患啊。 赫连一里的头颅被送回到赫连家族,所有人都大气不吭一声,沉默的愤怒似乎要原地砌新坟了为呼延破埋葬了。 赫连家寸土不让,呼延破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也很丧心病狂,让人砍了赫连一里的头来作为警示。 赵屹鼻子灵敏得要命,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可是当有人指出来他原是呼延破底下的人时,其他赫连二三四五里恨不得杀了他以此泄愤。 在赫连七里强行解释和保护之下,赵屹逃过一劫,取而代之的是所有呼延破在赫连家族这边安插的人都被绞杀殆尽。 第93章 混乱 你这样往那一站我就知道你是无辜的,这话说的很神经,但是放在赵屹身上一切又显得无比合理。 一切发生的都在呼延破下的指令到来令人猝不及防,赫连一族遭受到了其他部落的围剿。 既然不归顺为他所用,呼延破索性天凉赫连灭。 放出号令以昭告整个西洲国,不归顺者杀无赦。 呼延破大军压进之时,赵屹正在急忙下地牢去。 他威严一番,对着看守地牢的小兵危急说道,“君主让我将此人押送到别处藏匿,如今大军压境,各位还不快速去应敌?” 赵屹寒光一扫,原本警戒的看守稍微放下心来。 “大人,君主让我们好生看守此人。” “放肆,我奉的就是君主之命!”赵屹佯怒。 “难道你们连君主的命令也要违背吗?谁能够提着脑袋担下这份责任,我倒是能够放心去了!” 众守卫面面相觑,随即后退两步,朝着赵屹行礼。 “既然如此就劳烦大人了,我们去过后便速速回来。” …… 目睹一切的赵峪眯着眼撇着嘴角。 剩下两个守卫跟在赵屹旁侧,赵屹等众人退下之后趁其不备打晕二人。 赵峪被解开手脚,他慢慢站起来伸手伸脚活动筋骨,隽秀的脸庞也因为这些时日被囚禁而显得潦倒不堪。 和赵屹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回事?到时间了?” “呼延破命人踏平赫连一族,我趁乱摸到了赫连七里的钥匙就赶来了。” 赵峪懒洋洋地看着地上被打晕的二人,忽而快速抽出赵屹身上的刀朝二人砍去。 “你这是做什么!” 赵屹大惊,实在不明白兄长此举何意。 “虽称不上放虎归山,可也终归是敌对之人,难道还要对敌人手下留情不成?” 赵屹捏着拳头,他要是想杀人早就将刚才那些人都一个不留了,可关键是他并不想这么做啊。 赫连七里对他那么信任,赵屹根本就不想要对他的人动手。 他很有原则的,最好不动兵刃就把赵峪带走就好了,何必又滥杀无辜之人。 可终归兄弟二人还是不同的,赵峪和他的生长轨迹可谓是大相径庭。 赵峪年长赵屹三岁,这三岁可不仅仅是三年,更是千千个日夜他作为将士,作为将军的职责和使命。 他向来在战场上就不会手软,心慈手软的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赵峪不是没有领教过。 “所以呢?这就是理由?” 眼见着兄长默不作声,赵屹负气转身蹲下,从守卫二人身上抽出来武器,一把抛给赵峪。 “他们并未要你性命,既然你无事便速速回去吧,母亲很想你。” 他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开,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你要去哪里!” “找赫连七里。” …… “你别跟过来!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赵屹最终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身影如鬼魅,瞬间消失在原处。 他去找赫连七里了。 握着手中的刀,这样潦倒不堪的赵峪已经不做多想,扒下守卫的衣服就套在身上。 …… 此番挨打的赫连七里其实并不冤枉,其他部落的人早就看赫连一族不太爽利,各个虎视眈眈紧盯不放。 直到呼延破命人攻打这方,有太多的势力浑水摸鱼了。 后方粮仓着火,在慌乱之中又有大批的人前去打水救火。 如此混乱的夜晚注定要死伤多人。 赵屹没有找到赫连七里。 但是他遇到了赵崇。 “那把火是你放的?” “要不然呢,赵峪怎么趁乱出来,他人呢。” 赵屹心中一恼,“速速回去,不要在此地停留了。” “这里是你家?” 被赵崇呛了一嘴,他别过头不说话,二人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感觉下一刻就要扭曲爬行。 “你怎么从大邺回来了?”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春天也快过了,他必须返回大齐了。 可接到飞鸽传书一封,赵峪被俘虏月余,赵屹迄今下落不明,恳请殿下出手相救。 他并不耽搁,一到赫连部落看到如今场景,悄悄下来就送了一把火。 “为兄特意来看看你。” 赵屹无语地看向他,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信我们之间有什么兄弟情。 表兄弟情。 悄悄话没说两句,可让人给逮住了。 赫连四里一把子抓住赵崇,却被赵崇一个翻身飞踢给踹了出去,随机隐匿在暗处不见踪影。 “好啊你,你勾结敌营……” 众人纷纷举着火把,一瞬间便照亮了整块夜空。 赵屹眉头紧皱,看样子是被发现了,不能去找赫连七里了。 不料赵崇这厮却杀了个回马枪,还不等赵屹多说些什么,他便一把刀架在赵屹的脖子上。 此处全是战乱,烽火连天。 又在此情此景被包围之下,熊熊燃烧的火把映入赵崇漠然的眼。 “你们想要他死吗?” 画风一转,就连赫连四里已经愣了神。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什么人什么鬼躲在角落? “你们……你们不是一伙的?” “谁跟他一伙的?你们这野蛮之地也配与我们大邺相提并论?” …… 棒极了,出门在外不报家门。 赵屹甚至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说出自己乃是大邺的谢太熙。 别问,问就是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是大邺的贼人!他们劫持了向山大人!” 原是赫连七里身边的人突然呼喊,他跟着自家君主一样对这位郝向山大人深信不疑。 原本霎时间沉寂的空间瞬间被呼声划破。 赵崇一只手扣着赵屹,一只手拿着刀,“统统让开,否则他也活不了。” “大邺人最讲诚信了,这么紧紧相逼的话向山大人也肯定会死的。” …… 不是,到底是谁在说话啊! 赫连四里头疼欲裂,原以为抓到郝向山是叛徒敌军,没想到只是被劫持罢了。 那便就由此人了结吧,总归他们看着原是呼延破身边的人就不顺眼,赫连七里护着也就算了。 如今算什么? 算他倒霉,被大邺混进来的奸细挟持能怪得了谁。 赫连四里并不打算出手。 赵崇心中了然,挟持着赵屹慢慢退了出去。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人包围上来,赵崇砍杀掉几人之后便带着赵屹消失不见。 笑话,他们自顾不暇呢,怎么还有空腾出手来管他们。 事实上,赫连七里真的腾出手来了。 只不过眼睁睁看着赵屹被杀又带走,那一时的内心已经要爆炸了。 大邺的贼人! 如今这个西洲国的敌人! 统统与他不共戴天。 第94章 入河 赫连部落的人是想不到会有那么卑鄙的大齐人冒充大邺人来搅和事的,有心眼子的下属只向在前线指挥奋战的赫连七里禀报。 向山大人被来偷袭的大邺人给绑去了! 赵屹这段时日武功表现得稍微好点,但称不上绝世高手。 所以赫连七里很担心这小子被贼人掳走,没有还手之力恐怕会死于非命。 赫连七里安排好前面之事,立刻跟着冲出去寻找赵屹被抓去的踪迹。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应该明白,其实有的人第一眼就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强悍地印在他心中。 可另一边的赵崇就不是这么想的了,他实在搞不懂赵屹这小子除了脸和武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的。 身后的这堆部落人穷追不舍! 他就算是脚趾头抽筋也不能够把这些人引到大齐使臣那边去。 那一堆的文臣,武将拎出来都不够他一人打的,引过去了简直就是找死。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居然是要挟我。” 赵崇不想听赵屹碎碎念,不耐烦得一个手刀便朝赵屹劈去,而对方却硬生生扛住。 “空手接白刃。”赵屹闷声说道。 挺无语的,真的。 “你可以不用说话的。” 真的是碎嘴子,情绪不好这都能接话。 后面追赶的人哪里能够知道二人的谈话,只当是看到大邺贼人恼羞成怒对向山大人动手了。 赫连七里看到这一幕都有怒火起,趁火打劫,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不仅有呼延破这厮的赶尽杀绝,还有人趁夜色浑水摸鱼的。 前面的人忙着逃命,后面的人穷追不舍。 “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赫连他还要来救你?” 赵崇不解,这都跑出多远了? 不怕呼延破把他们部落都给一锅端了? 疯狗! 气急败坏的赵崇甩都甩不开赫连七里,亡命之徒的到底是谁啊!他只是路过而已啊! 顺便放了把火…… 远远就到了各大部落的边界之处,悬崖之下就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河流,冰冷刺骨。 二人前方冲出一个人,一把就抓住赵屹。 他都不反抗,因为没必要。 赵屹:我真的会谢,为什么我表哥要威胁我就算了,我亲哥还要这么做? 看到赵峪的人,赵崇这才完全放心。 “你出来了。” 赵峪点点头,随即刹脚转过背身去。 “你们再过来,我们就带着他一块死!” 无语,真无语。 赵崇也附和道:“识相的往后退!” 众人踌躇不前,赫连七里咬紧牙关,命令众人后退。 “赫连君主如此紧张此人,这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了。” 说话的正是赵峪,他亮出脸,随即笑道“你使我受辱月余,如今也该杀了你的人让你尝尝滋味了。” 到底谁是谁的人? 你要杀了谁? 原来向山是被这两个人绑架了! 赵屹心如死灰,他根本就不想陪着两人演戏,也不想拆穿二人。 “敢让我们大将军在此等窝囊的地方受辱!收这小人一条命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感觉,这二人不是表兄弟,更像是亲兄弟。 “你们别冲动!两个人挟持一个算什么好汉。” 哟,赫连七里这话他们不爱听。 激将法没用的,作为沉稳的大将军和不要脸的皇子殿下来说,这种负气及其傻逼的激将法谁着道谁要被笑话一辈子的。 三人稳稳站在悬崖边上,赵屹默默回头向下看深不见底又湍急的河水,有一说一,他不想跳。 天不遂人愿,赵崇冷冷开口道:“君主果真不在乎此人性命,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 所以…… 所以这两个老六架着赵屹一同往后面跳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是啊! 我没有不在乎啊! 赫连七里话都还来不及说眼睁睁看着赵屹被身边的两人给带了下去,那个身影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两个亡命之徒,这时候居然要死也拖着向山一起去! 他快速大步向前去,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流彻底沉默,心中充满悲愤,又一下子只剩下了死寂。 是他亲手造成的吗? 也是,这个感情是为人所不齿的,所以他根本意识不到。 所谓的难过都只是源于内心的痛楚,莫名其妙胸腔就被剜了几道口子。 趴在悬崖边上的赫连七里并没有因此得到一口喘息的时间,其他大部落的人已经逼近此处,只待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这些人,平时让团结共同抵御大邺大齐的时候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让呼延破夺势一举合并了大部分地区建立这个西洲国。 现如今自己虎落平阳,一个个巴不得上来撕下他一块肉好在呼延破面前聊表衷心。 “生死离别,生而无憾,然死不得善终。” …… 预想中的感觉远远比不上现实的触碰,原本就是刺骨,这下子就是刺到五脏六腑。 下面早早就有人接应,才刚刚落下去便有人用大绳子甩到他们身边。 赵崇奋力游了过去,自己虽然只是临时起意,可这逃跑的后路却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这些个部落地形地貌他并不陌生,要知道在老早以前他想出逃的时候就已经将周边各个国家部落的山河鉴图都看了个遍。 “殿下,殿下快抓住……” 等赵崇上岸之后,又立刻甩了绳子下去,“这个不太方便,不容易摸到,你们再去找结实的木棍来。” 他冷的要死了,连忙运内力好烘干自身,幸亏他内力还不错,否则恐怕上来都要榨干自己还做无用功了。 哎,想到这里,他这个货色都能这样了,那谢太熙的武功可真的是深不可测了。 然而另一个深不可测的赵屹这才上岸,再此之中有眼尖的发现了,这不是大邺的一个官员吗? 对啊,当是那个迎宾阵仗可大了,简直就是过目不忘啊。 所以这个大邺的官员为何会同他们的十三殿下在一起? …… 若是赵屹听到他们的腹诽恐怕会当着面说一声有眼无珠的东西。 但是他不想说。 等赵峪被拉上来之后,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是赵峪大将军,殿下这是绕路来这里营救将军来了。 赵屹感觉两人不像亲兄弟。 第95章 梦中人 “非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吗?晚些时日都不行?” “殿下,光阴不待人呐。” “那你不早些跟着赵崇去,省得一人在路上孤单寂寞。” “殿下放心,有臣为广陵王保驾护航,他一定不会孤单寂寞的。” …… 你把孤的怀仁哥都给拐跑了? 刘长宣沉着脸不再说话了,眼下祁刃才回来没过多久,谢太熙这又请辞,现如今还放出消息来祁刃也要跟着去。 真当大邺朝廷是她家开的了? “殿下如今也成婚了,现也没有什么需要臣做的,臣若是不去看看年老的师傅恐怕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孤又不是说不让你去,收起你那副被压榨的样子。” “臣谢殿下体恤。” 谢太熙拜伏,她已经向皇上表明过意思了,已经挨了陛下一顿叼了。 现在又要拜别太子殿下,还是挨了一顿阴阳怪气。 陛下说: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朕放在这里是摆设吗? 殿下说:这到底是你谢家的天下还是我刘家的天下。 不过这并不重要。 皇上对她太宽容了,宽容到简直就是难以置信,这么轻松请的假可谓是让她开了眼。 顶多就是挨顿叼嘛,她能承受的。 至于祁刃那里……是他非要跟着去的,说怕谢大人途中遭遇不测,毕竟仇家这么多。 还轮得到一个王爷来保护她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谢太熙见过殿下,只闷声顺嘴提了一句太子妃安好。 这倒给刘长宣找到话柄了,原以为是为他后继考虑呢,没想到来来去去都还是她谢嘉的人。 “她出宫回家去了,你见不到。” 出宫得如此方便,只怕是殿下有心了。 看着跪拜在眼前的人,刘长宣大手一挥让她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眼睛。 眼看着她出门的背影,这一时间刘长宣竟然想的是身边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个遍。 还有回不来的赵屹。 看着谢太熙就糊了眼睛迷了心的祁刃。 包括她谢太熙本人。 怎么办,刘长垣这边的破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算了,他自己也不是不能解决。 …… 谢太熙做了个梦,梦里她肆意妄为,竟然不眨眼间杀了好多人。 她看不清那些人的嘴脸,心里只觉得那些人就是罪有应得的恶徒,不仅仅穷凶极恶之人,还有笑里藏刀的好手。 一把不知名的武器耍的顺风顺水,近战的蝴蝶刀也是有模有样。 梦中她不多废话,只望着叫嚣的人看不出情绪来。 直到抽出身边人的一把佩剑以极速之姿闪到那个人的身后,一颗还在狂笑的头颅已经落地。 上面的笑容竟然还是那副模样。 她看不清,但打心眼里就认为此情此景应该如此。 画面一转却是在一个高楼之中,酒肉池林,一女子身形入她眼中。 清丽淡雅,鬓边发丝垂落至香肩处,外衫早已经被人褪去,她就这样躺在池林边一动不动。 可众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气氛照旧,欢声笑语行事放浪一时间又更加浓重了几笔。 谢太熙微微蹙眉,让她看那个女子做什么。 有的时候,越是想要看得清楚,这团迷雾就越发浓厚,她也不深究,看不了就看不了,梦中之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相比之下看清那些笑的放浪又行事残忍的男人们才更加有趣。 他们将女子们作为赌注,输了便送给对方,肆意对方玩弄,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像这是什么日常不过的事一样。 赌注? 为什么是赌注? 梦中的她感觉自己神色越发不自然,这些并不像是空穴来风,因为看不清人脸,让她更加心浮气躁一大截。 若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她必定让此处的人一个个都死在这池子里,包括端盘子的人都不会放过。 心里是这么想着。 突然间梦中慌乱,那些人一瞬之间都死在了池林中,死相不算惨烈,只能说都整整齐齐,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池子里,包括楼边的尸体也被人一脚踢了进来。 她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听得一个声音响起。 “姑娘,我送你离开。” “你送谁?” 二人皆是女子的声音,可明显第二道声音更为不善。 前面的人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却又寒意四起。 这面带不善的女子就是谢太熙。 十三四岁的女子身量高挑,十三四岁的女子眉眼间都是冷冽,她这个时候可不像仙人,倒是一把蝴蝶刀破了面前之人的喉咙。 蓦然间她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偶尔只有风声轻轻拍动门窗,好像是勾人的女妖精,诱惑她走出房门。 看来,她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 换句话说,她从前可能是个恶种。 而且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梦中的事她不是做不出来,相反她会做的很顺手,很丝滑,很符合她。 她心口闷着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下了床点了灯,倒了杯茶送入口中,她便坐下了。 “我却是不知道自己丧心病狂到如此境地。” 她回想着梦中的种种,始终认为那些就是已经发生了的。 就是她十三岁时的模样,那个样子本就是她。 可她现在真的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何种模样了,难得二十年来她还有着女装的模样,脸是她的脸,神色却不似现在。 她就看着轻轻作响的门,始终不踏出一步。 冤魂索命来了? 她想,若是自己也精通阴阳五行之术,想必也应该是有些造诣的,大小鬼统统不惧了。 门外是什么呢? 是人还是鬼? 谢太熙不开门,她静坐着,手中把玩着汲取到自己温度而温热的茶杯。 忽而手上耍了一套招式,手中的茶杯没握住就这样落到地上,碎片溅落在四处。 她早就说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些武器也都样样趁手嘛,怎么可能还有她不会的。 就是这样。 蝴蝶刀就是这样耍的,这种肌肉记忆足够证明有的梦并不是梦了。 谢太熙此刻面无表情,刀是她耍的,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她杀的。 无一幸免。 第96章 议程 一整个早晨都在听谢润之的规劝,她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老头是真能说,说的嘴唇干裂了让她倒杯茶又继续说。 谢太熙想,还好她对上尊老对下爱幼。 从丞相府书房出来之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在漆黑的梁柱后遮遮掩掩,哎,如果不是那么明显就好了。 她可以当作没看见。 对方动静如此大,她若是假装看不见也是不解风情了哈哈哈。 “三哥,听说你要走了?” 谢乘良蹑手蹑脚默默跟着谢太熙,可能是明明情况如此显眼,而前面的人还在自顾自地走。 三哥武功高强,不可能看不见他。 他心想的有理,倒不如自己追上去问个明白。 谢释之眼见着侄儿忽而快步向前,他也跟着学小孩的蹑手蹑脚。 “什么?我三哥要走了?” 听到谢乘良的话,原本还在偷摸学鬼鬼祟祟的谢释之急了。 三哥,对,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三哥呢。 一时间他大步向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坐下直直拖着谢太熙的腿,如此一来谢乘良看到有势可图,便也有模有样地坐下来抱着谢太熙的另一条腿。 …… “叔父,你先起来。” 夭寿哦。 “叔父,快快起来,你这样我很难办。” 谢释之听不进去,口中念念有词,“你把我三哥还给我,我三哥去哪里了!” 谢太熙又看向另一边的谢乘良,这小子,叔父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胡闹个什么劲嘛。 她这次是虚情假意的微笑了,“你呢,下学了?先生留的作业是写完了?还是说你今日并没有去?” …… 这么早就出现在丞相府,显然谢乘良不可能是下了堂才回来的嘛,这些时日让他二人回丞相府小住,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拖着她两条腿倒是得不偿失了。 谢释之没什么回答的,他一不用上学二不必看谢太熙脸色。 谢乘良就不同了,他一天到晚除了要陪谢释之,自己要做的事可多了,也不想想都过继到丞相府了还能有什么逍遥快活的日子。 “还不放手?” 谢乘良咻的一下缩回手,总是逮着人家问学堂的事真的很讨厌,虽然是周先生教他,虽然周先生名义上快是自己的姐夫了,可是他不客气啊! 周先生只有看见锦姐姐的时候才稍微温和些,剩下的时间里完全就是该骂骂该打打,一点情面也没有的。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谢太熙这才转向另一边,“叔父,你先放手,我带你去看三哥。” 很好,很棒。 谢释之同样也是咻的一下就缩回去了,还学着谢乘良爬起来有模有样的,就是不怎么雅致。 !? 啊?你别骗叔父啊。 谢乘良脑子还未转过来是什么回事,又看到谢太熙一副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老实说他不太敢发问。 “方才就忘记了,罢了,再回去一趟。” 她拉着谢释之紧紧跟上,转身又往刚刚才出来的书房进去。 见到谢润之后背靠着椅子发愣半天,他们三个硬是都没有出声提醒过,不约而同想看看丞相一个人的时候发什么愣呢。 “看起来做贼心虚,半晌一个字也不放。” …… 谢乘良沉默了,这种话应该从丞相的嘴里出说来的吗? “一个人故作神秘发什么愣,想半天脑子想通了吗?” 谢太熙不甘示弱,她这话是属于太放肆了,可是她在口头上并不怎么让步,一向如此,如何能改。 “也不想想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能想通才怪了。” 谢润之摆摆手,示意谢乘良过来。 没错,这没有人在的时候他是不会自己倒茶的,有人来了当然要好好使唤了,从靠椅后背挪起来很麻烦的,而且感觉体态也不太雅观,他是不会做的。 倒是一直不吭声的谢释之开口了,“大哥,我要去看三哥了。” 谢润之皱眉,他看着谢太熙拉着谢释之的衣袖,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 “你的主意?” 这话是在问谢太熙。 “从年初就答应过他了,不可言而无信。” 言之有理。 “看不出来你还是这种人。” “我一向如此。” …… 谢乘良暗暗听着,心中又是一阵沉默,好像父亲和三哥的画风不太对付的样子,这两人非要呛死对方不可。 等等? 这半天的意思是,三哥不仅要出远门,而且还要带叔父走? 三哥不是说笑的?她真的要带叔父去找三叔父吗?可三叔父不是已经归天了吗,仔细想想时间恐怕那死的年头都有他命长了。 啊呸!我的错我的错,侄儿大不敬,叔父莫怪。 他心中千回百转半晌可惜无人得知,这内心戏已经唱了好几场了。 父亲肯定不会允许叔父离开的,外面的世界听说很危险,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这说到做到的名声吧,路上仔细看着他些。” 谢乘良脸色一点都不好了,就这样了?答应的这么愉快又轻松? 叔父离开这里去外面可怎么办哟,从小到大他可是一直陪在叔父身边的,没有了他叔父一定会难……过…… 叔父拍手叫好了耶。 谢释之滋着个大牙嘎嘎乐,欢天喜地的模样刺瞎了谢乘良的眼睛,所以,只有他一人在这地方受苦了对吗? 他也好想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长这么大离开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京城郊区外。 他也很想去的,想着就眨巴眨巴着眼睛对准了谢太熙。 “带不了两个拖油瓶,你得上学。” 谢太熙原话。 “你又没有见过三叔父,比不得叔父的深厚感情,你跟着煽情做什么。” 这是谢丞相原话。 好像只有他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大人们好像都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论是出这个京城,还是到别的郡县,又或者是其他国家。 总是很轻松自如,无人能管的感觉。 他到底要成长到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啊,才可以一个人独立出门不被管制啊。 “我会好好照顾叔父的,乘良去收拾叔父的东西。” 真的不打算带我走吗? 我求求你了。 谢乘良眼眶里有了晶莹的泪花花在打转,这个情绪谢太熙看到了,但是故意忽视掉了。 而他叔父可就不客气了,“乘良别哭,我去找我三哥去,你就在家吧。” …… 我也想要去找你三哥,我才不想在家。 那么多课业简直不是我能承受的啊喂!拜托体谅我一下吧。 第97章 行路 她让人带着谢释之的东西送去侍郎府,自己则带着叔父往尚书府方向去了,好在两家挨得并不远,就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二人漫步到大门口。 “见过四老爷、三公子。” 看门的守卫问候二人,随即有人请了他们进去。 谢庭之和谢乘韫不在,谢锦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只有尚书夫人听到下人禀报便热切的将人邀了进来。 这个侄儿当真是令人心生喜欢,从一开始惊讶到夫君和大伯说谢家还有流落在外的孩子。 那么厉害的本事做到了高官。 却不曾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温和谦逊彬彬有礼,老谢家的基因一向是不错的,但出了如此的人物也是了不得。 她生的三个儿子都没有一个长成这样的,可以说乘良还小没长开,可谢乘韫还是那个样,一点也不沾边。 那应该就是谢太熙的父母亲过于出色了吧,这种事强求不得,得看缘分。 “你们怎么一块来了,乘良这小子呢?怎么不跟着四叔来?” 看了半天不见谢乘良的身影,她的脸色不由得黑了一个度。 夫人说着声音中竟然有些怒意,谢乘良这小子怎么不好好跟着四叔身边,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要当作耳旁风?是不是又跑到别处玩去了。 或许是听到乘良的名字,这下子谢释之也是笑了起来,“大哥罚他在家做课业呢,嫂嫂莫要担心。” 他笑得太过明朗,春风和煦,竟让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问题。 “叔父要与我离开一段时间,他心中抓慌得紧。” 闻言夫人这才点点头,“你们二人要去何处?这下子是来告辞的了?他们二人都不在,就连阿锦也不在的。” 谢太熙嗓音里隐有些笑意,眉眼间舒展开来,“伯母同他二人也是一样的,告知于伯母就足够了,哪里还用费什么心力。” 这话将夫人同谢庭之、谢乘韫摆在相同重要的位置上,一下子就让夫人满脸堆笑起来。 “这孩子哟……” “侄儿要带叔父回奉下,这一路上有我照顾他,各位长辈不用担心。” “去看你父母亲了?” “是,多年未曾去过,如今特意告假,哪怕是割一下坟头草也是好的。” 尚书夫人赞成地点点头,孩子有孝心这是好事啊。 “但,侄儿,不是伯母有什么意见,只是带着四叔舟车劳顿,恐怕会给你添不少麻烦……” 听到此处,谢释之连忙站起身来,他急促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我不会乱跑的,我去看三哥就回来。” 谢太熙轻轻将他拉下来坐稳,又腾出一只手慢慢拍打他的后背以示抚慰,“不要紧的,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这么多年他想念的紧就带他去吧。” 不然一天天吵着要见三哥我看你们也挺头疼的。 言尽于此,夫人也不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又细细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何时出发?” “半晌之后就走。” 夫人点点头,又问,“可要我让人去寻阿锦回来?” 谢太熙想了想,她其实是有点怵的。 自从前两日做了那个梦,后面又再不断重复着,一些属于她的或者又不属于她的记忆在梦中疯狂发生一切事物。 她梦到自己亲手杀了阿锦。 那个池水台边赤裸躺着的女子就是阿锦的脸。 此后她也曾暗暗观察过,更是让有才再去仔细调查一番。 有才已经去了一日,约定回奉下汇合。 谢太熙心有余悸。 她这下却是不敢直面阿锦了,今日前来也是碰运气吧,能遇到看一眼便好了,遇不到也好,此刻不看她的内心会更好。 “伯母不必寻她回来,这来回也要费不少功夫。” 夫人点点头,虽然不明白谢太熙是何意思,但既然她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我有大哥的消息了,伯母放宽心。” “你有翎儿的消息了?” 这下子是真的让她坐不住了,谢家花费了多大的力气,陛下也曾派人前去寻找谢乘翎的消息。 杳无音讯。 她生了四个孩子,如今就只有乘韫一人陪在她身边,其余三个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送人的送人。 失踪的谢乘翎如今已经无人提起,多年过去似乎所有人都将他抛之脑后了。 “我会努力的,伯母放心。” 尚书夫人泪流不止,她必须要识大体,必须要服从夫君的安排,儿子哪怕客死异乡也不容有任何的不满。 因为他是陛下的眼,陛下的臂膀,为天家做事本就应该万死不辞。 “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好……你们都要好好的,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了……” 她掩面而泣,谢太熙这下子也不知改说些什么了,只得顺应。 而后才出城外,祁刃现身的时候正凑在谢太熙的马车顶上,风光霁月的人物何必做贼。 “王爷这姿态让我想起来了一句话。” “……”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本王没让你说,你可以不必张口。” 三人坐的马车显得格外的拥挤,车夫正是祁刃的随从荆岳,如今有才不在,他们三个谁也不去赶车。 谢释之是不会。 他们两个纯属懒惰。 没有有才的日子,一切都靠荆岳的支持。 “王爷这随从如此厉害,不如让他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王爷的人……” “你倒是谦虚了,竟然没有让本王跟着你。” …… 什么尿性。 谢太熙只知他上次去贡淇没有找到故人,这次又借口同她一路出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着谢大人看山看水来的自在。 她不信。 出了京城他们二人才去买了马,马车是舒服自在,可远远不及马背上的痛快。 游子的坐骑只有骏马,身家性命才放在马车中好生担保。 谢释之一直兴致盎然,他要去见三哥了,三哥三哥,他的三哥在哪里。 从小三哥陪他的时间是最多的,二人同吃同住,感情深厚岂可比拟。 大哥太忙,骂着他们两个没出息。 二哥总是对三哥说少花些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好好去考取功名为家族出份力。 总之他们都认为三哥陪在他身边就是浪费时间的,大家都不允许,都不认同。 他也对三哥说过,你去学习考试吧,不要陪我玩了,他们不喜欢你这样的。 “他们不喜欢关他们什么事,你明明不想三哥离开的,学着谁了说什么违心话呢。” 最后十七岁的谢玉之就这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即使他识人不清,即使他心智如孩童。 他一事无成的三哥最大的事情就是陪在他左右。 第98章 人家 大邺靠水,山边荒漠接壤大齐颇为少数,这致使从小生活在江河边的人们都熟识水性,哪怕是女童也一并会水。 尤指的是山野之间,这里民风淳朴,倒是和上京大不相同。 他二人很快就因为出众的长相和非凡的气质引得路边上的农妇连连称赞,就连在河中洗澡的男孩们也听到动静纷纷爬上岸边来。 “你你看那两个人,这么英俊帅气……” 小女孩年纪不大,一时间停下手中捶打的衣服站起身来看着,还邀上了身边的姐妹一同观看。 “哎哟,你别太离谱……真好看啊!像画本子里的仙人一个样……阿姐,快快扶着我,我要晕了。” 河里游水的男孩们听到这话很快就上岸来,哪里来的外乡人,一下子就勾去了这些小妮子的魂。 “我看多半都是些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夫子说过了世上有很多这种有钱的坏人的。” 这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模样,看样子是这群孩子堆中年龄较长的。 “夫子有说过吗?” “死大牛,那是你上课去摸虾了。” “那我看他们也不像坏人……” “肥妞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帅!” 女孩也不甘示弱,“我看你龙飞就是嫉妒人家又帅又高!” …… 谢太熙人俊嘴甜,很快就安排好了今日的住处,哄的一众农妇笑得合不拢嘴。 这事哪能够让王爷去做呢,多不好。 至于荆岳?那张脸不够用,看样子也是个干巴的,嘴巴也不会说话。 “多谢阿姐,我这就去叫兄长和叔父进来,今日就打扰阿姐了。” 被称为姐姐的农妇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看样子贵气得很,却不曾想这么会说话,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让她简直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其他女人见状也跟着一起起哄道,“我说云芳你这样就不怕你家那个回来了不同意啊,这不太好吧。” “我家那个今日在家中,根本就没出去过。”云芳回答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私自同意。 简而言之就是经过男主人的同意才留下来的了。 而另一边孩子们看着那马背上的二人往人家里走去,后面跟着的马车也被邀了过去,纷纷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是哪里来的贵人啊。 到了这里来是找谁的? “龙飞!你家来人了!” 隔壁在家的小孩亲眼看到陌生人进去龙飞的家中,立刻趁着母亲和云芳姨说话的功夫就跑出门报信去了。 龙飞听到这话的时候额头青筋跳了跳,他立刻穿上衣服套上鞋子就往家里赶。 “你摸的虾子不要了阿飞?” “……”跑到一半的少年又折返回来,提上虾笼就跑。 这些是什么人啊,来他家做什么。 “喂!龙飞!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不拿衣服啊!我一个人提不动啊!哎哟算了,我也要去看看。” 被称为肥妞的小姑娘连忙将洗到一半的衣服一把抱起来塞进篮子里,拉上身边的姐妹道,“阿姐,我就先回去了。” “你先放这吧,我给你清洗干净了一会让龙飞过来拿就行。” “阿姐真好。” 龙溪笑嘻嘻贴着姐妹的脸说道,随即也跟着跑回了家中。 死龙飞这家伙不讲义气!有帅哥自己跑那么快,连衣服也不管了,等会就给阿娘告状! …… “阿飞?跑那么快搞什么?妹妹和衣服呢?” 才刚刚进家门,龙飞就听到母亲的问话,云芳正在清理院子呢,只远远感觉到一整地动山摇。 冲进来一个人影才看清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肥妞还没洗好,我先回来看看。”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放置好今日摸的水货,他才喘息好。 “阿娘,今天有人来我们家了吗?” “你小子,眼睛还怪好的嘞。” 可恶,他刚刚还再说的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就到自己家了,这可不行。 “阿娘和他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 …… 阿娘的心真大,什么人也往家里带。 龙飞看着院子里的马车和两匹马,还有在另一边喂马吃草的荆岳。 这小子对他们有意见啊看来。 “阿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龙溪老远就咆哮过来了,“死龙飞为什么不拿衣服就跑那么快!害得我喘不上气了……” 死肥妞! 龙飞也没再说些什么,提着水货就去厨房躲避这个丫头的霍霍了。 “夫人的孩子们都挺活泼的。”荆岳觉得自己应该开口夸赞一下,毕竟借住人家家里,这么聒噪闹腾的小孩也应该要换个词语夸夸的。 云芳大笑着,“这两个孩子啊都随我,一点都不随他们的爹。” 嗯嗯,看出来了。 龙溪到院子的时候气喘吁吁,不做休息就往井中打了好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你这丫头,衣服呢?哥哥不管你也不管了?” “谁让龙飞跑那么快,一会就让他过去拿。” “没大没小。” 这两个孩子,一个都不服一个,龙飞年长龙溪两岁了,可这孩子一口一个肥妞叫着,让他改他也不改。 龙溪也不甘示弱,从来不叫他一声哥哥,也是跟着龙飞龙飞地喊着。 “小姐和夫人很像。” …… 还好是云芳只当做是夸赞,若是别的心细的人听了,上一秒还在说孩子没大没小,下一秒你就说孩子和你很像。 这不是找抽吗? “我和阿娘可不像,阿娘身形匀称,我却是胖乎乎的。” “胖乎乎的?”荆岳不可大胆打量,却也是悄悄看了眼,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只不过相较于同龄人要好一点,那体型骨架大一点也是正正好的。 哪里胖了。 可能是来自哥哥要打压妹妹随便无心说的话? “小姐日后会长开的,不必忧心。” 龙溪听到这话却是笑了,“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她阿娘现在可不管她,“洗洗手去厨房帮忙。” 荆岳一顿,心想自己刚刚才喂完马,洗手也是应该的。 他正去井边打水呢,龙溪就麻溜地舀了一瓢水放在木盆里洗手。 “哟?你也要洗手啊?” …… “我不洗……” 荆岳默默又回到马的身边,他脸和耳根子泛红,整个人一下子就灼热起来了。 丢死人了! 他为什么会认为夫人是叫他去洗手帮忙的! 第99章 夜寻 “阿姐的面貌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云芳只当这句是客套话,“山野之人粗鄙惯了,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谢太熙却很认真,她这并不是为了套近乎而随口乱说的话,“真的,像……” “云迟。” 这下子轮到祁刃出言了,经过他这一提醒谢太熙才骤然想起来。 云迟!云芳! 大理寺少卿云迟,她曾经的迷弟。 云迟那家伙不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吗?他还是家中独子,没听过有什么胞姐已经嫁出去了的。 还是在这等山野乡村之间。 “阿姐原是哪里人啊,家中可曾有什么亲人呢?” 云芳早在听到云迟的名字就神色平静了,她也只是掩着嘴笑道,“云迟?这是哪家小郎君的名字?” “阿姐不认得吗?” 祁刃伸出脚跺了一下还在追问的谢太熙,再说就不礼貌了。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哎哟你小子出来混忘了规矩。 谢太熙看着祁刃笑笑。 等当家的龙劲从集市上带回来不少好货,一股子放进厨房让云芳去弄吃食。 龙飞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心中还犯嘀咕,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入了阿娘的法眼,这么盛情招待。 这时传来了隔壁婶子的声音,“阿飞,你的衣服去拿了没有!” 龙飞又跑出去了。 云芳摆手道,“不用管他,先吃饭吧。” 谢太熙和祁刃笑着应下了,带着谢释之坐下,她给他布菜,问着他想吃什么。 这一个路上他倒也是不闹腾,他们怎么安排他就怎样做,完完全全的不让人操心。 他或许是知道只有这样子,别人才不会嫌弃他是个麻烦,是个累赘,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三哥很快就会见到了。 龙劲为几人倒上酒,他这一番可谓是高兴极了,兴致上头。 谢太熙和祁刃这才发现他的左手有些无力,似乎软塌塌的。 “阿兄这手?” 龙劲大笑道挥了挥完好的右手,“早些年随过军,受伤之后就回来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惜了,实属遗憾。” “原想着送阿飞这小子跟着去随军的,可他母亲约莫是害怕了,打死也是不让送去了。” 云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能说的出来,自己都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想着要儿子参军,也得亏是命大运气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否则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得看孩子的意愿来,他若是无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龙劲非常认同祁刃的话,他倒是问过龙飞想不想去随军,可那孩子只是说了天下之大并不只有随军一条路。 他自幼生长在乡野之间,许是见识得少了,就觉得连做个普通的庄稼人也是可以的。 阿飞不像他,也不像云芳。 阿飞说自在惯了不愿被人束缚着,他若是能够逍遥一生也是一种本事。 可自己眼前的两个人,特别是如今看起来最为儒雅随和的谢太熙,龙劲才打心眼里印证了一句话。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龙劲不知道有的人是否天生就是这样的,或者说又有后天的磨练,他见过的贵人也不在少数,但这样的却是独独的。 就连祁刃也比不上。 “父母爱子,谋计深远,你是为了他好,阿姐也是。” 这样的爱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殊路同归。 龙溪倒是嘻嘻哈哈说道,“龙飞还能有什么出息呢,学堂里夫子的课业都完不成,还经常被罚呢。” “妹妹也上学了吗?” “我爹说了,儿子女儿都要上,不求考取功名,最起码的也是要写得自己名字的。” 嘲笑过头了,龙溪此刻收敛了一点,因为她的课业也不怎么样,万一又被问起来也只是给自己徒增悲伤。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一点。” 这下子可是让云芳说句话了,她总是觉得龙溪活泼是好事,可有时候又过于调皮,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女孩子家多读书识字还是很有用的,妹妹如今有这个条件已然比大多数姑娘好多了。” 要珍惜哟。 因为上了学,识字,读了书,才有机会窥见得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才知道这天底下有着山川河流,并非只有王府高阁;这天上有头顶飞过的青鸟,更有翱翔展翅勇猛的雄鹰;有计谋如深潭不见底的诡诈者,也有纯粹清明不求回报的布施人。 谢太熙亦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但又不一样的是,她似乎不是个好人。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们村的女孩上学的都很少……” 这一点又让谢太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自己脑海里早已模糊的脸庞,他当初又是以什么心态将她改为男孩,又让她上了学堂,独自拜师学艺的呢? 谢玉之说了半天也只是留下了句:有能力为自己争得个自由罢了。 “阿飞怎么还不回来?” 都已经吃完饭了也不见龙飞提着衣服回来,此刻天色已晚,云芳望着门外还不禁有些担忧。 四月的天色黑得比夏季要早一些,如今更是有些冷风徐徐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白日的暖阳也只是亮眼罢了,黑夜中的冷风才更为猖獗。 “龙飞别不是溺在河里了吧!?” 龙溪心中隐隐不安,又想着大人们经常说的下雨涨大水,河边会有水鬼上岸伺机寻找替死鬼的。 虽然只是民间故事传说,可现在想来竟是让她也感到害怕了。 这话说得云芳心头一颤,她哆嗦着就要出门去,可现在不仅冷风大作,还有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龙劲让各位好生坐着休息,自己取了蓑衣斗笠便准备出门,还不到门口就被谢太熙拦了下来。 “阿兄且在家照顾好家人吧,我和怀仁去看看,今日那条河我们也经过的,想来路应该还记得。”随即她又扭头看向云芳,“也托阿姐照看我叔父了。” 龙劲刚想说些什么,一时间祁刃和谢太熙二人已经趁着雨夜离去了。 罢了,他们这模样也是武功高强的主,找到龙飞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那孩子到底做什么去了,不会真的溺在河中了吧。 云芳内心焦急,她恨不得此刻就冲出去,要去河边找找看看。 龙溪死死抱住阿娘,虽然她也希望龙飞没事,可也不想让阿娘冒着雨夜去找。 她刚刚就应该把衣服些都提回来的,这样龙飞也就不用折回去了。 …… 她咬着下嘴唇死死不出声。 第100章 追悔 暮色完全遮掩住二人的双眼时,河流撞击大石的声音才更加充斥耳膜。 周围湿滑的路段让祁刃不得不停下来,想着白日那些孩子大约所在的位置便开始锁定起来。 “谢嘉,衣服在这里。” 谢太熙闻声而来,那一桶子的衣服赫然屹立在岸边,她又看了桶的周遭,却没有移动的位置。 一点多余的桶底的水印也没有。 “他还不曾到这里。” 是夜中,谢太熙忽而拉住祁刃赫然不动,她的小腿中了一箭便跪了下去。 听到暗器的声音祁刃更加警觉起来,他察觉自己身边人受了伤,心中更为警惕。 谢太熙不经意间下身,一把抽出小腿肚上的箭转身投了出去。 正中心房。 祁刃抽出武器,周围的声音在水流的冲击下显得微不足道。 “有人。” 是的,我知道。 谢太熙面无表情,随即便是河水中炸裂上来一些水鬼。 水花四溅,青霜也夺鞘而出。 二人的身形立即分开,看着不知多少人的水中物而大杀四方。 一时间,除了有三两人落荒而逃,他们手起刀落竟取了不少人的命。 “看样子那小子还没到这里来。” 祁刃说罢,听不到身旁的人有任何言语,扭头便看到谢太熙已经身影不稳直直入了河水中。 他不作多想,一头也扎了下去。 河水冰冷湍急,暗夜中看不到一丝光亮,祁刃心中急切,待上浮换了几口气后又埋头向下去。 谢太熙这次恍惚之中看到了谢锦的脸,为何她第一眼瞧见那个哑女便饶有兴趣,原本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却还是选择善待于她。 十三岁时她武功高强,生父亡命以后便随意踏足各个国家,她生的不似寻常娇娇女儿一般,倒是比一般男子英气不减,身高看上去只叫人认为是个英俊却又未全长开的少年郎。 她在大齐的烟花处遇到了一个人,清冷可人,却唯独对她不同。 那个时候这样大的少年郎哪里懂得什么情爱,只是一次又一次搪塞而过,也深知自己和他人的与众不同,只当是历练结识的人,不做太多想法。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清冷的白花似得脸,无论如何也只能和谢锦的重叠在一起。 蝴蝶刀剜入那人的心口,她在水下也仿佛被狠狠刺穿了一样,只留有源源不断的冰水没入心间。 这个时候谢太熙居然一副认命的死相,缓缓看着上空闭上双眼。 她有错,她将对别人的伤害和爱补偿到了别人身上。 祁刃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着急,好不容易触摸到她的发丝,差一点以为是水草缠身而痛下杀手。 哦,原来是谢太熙。 眼见着她越来越沉沦,祁刃一把拉住她的手,借着机会又挑个身位掳上她的后背上。 这个眼下没有求生欲的家伙真的好沉,看不出来平日瘦瘦高高的,如今却像个死猪一样。 祁刃好不容易才将她拖上岸边,又慌不迭地按压胸口,当时只觉得是这人看起来清瘦的模样,没想到这身体锻炼的也是相当的努力。 至于给她渡气? 放屁! 兄弟也不行! 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太熙死活不吐那一口水出来,祁刃就光按压也不是个办法。 “兄弟,你是知道的,为了救你别无选择了。” 他才自顾自说罢,俯下身去却一下子被喷了满脸。 太及时了,她可真及时。 还好他不用牺牲自己。 心有余悸的祁刃立刻抽身,只剩下谢太熙一人支撑咳嗽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不想上来?” “没力气了。” 她依旧笑着,可却控制不住情绪了,脸上却混合着大颗的泪水滑落,或许是夜色掩盖得住,又或者是河水和雨水一直顺着发丝滴滴落下,她自己也察觉不出来了。 “你哪里没有力气,我看你有劲得很,还能闭得上眼睛,可怕的很。” 阴阳怪气。 …… 她不应声了,良久以后才道,“我亏欠了一个人,又或许不只是一个人。” 就这样,她眼中却再无其他,“我将这些统统弥补在别人身上了。” 祁刃这才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谢太熙不是一个一昧溺于沉沦之中而自内省的人,她或许是不像表面的意气风发的。 “那人死了?” 死了才不能亲自弥补到人身上,只能找到替代品统统一股脑塞过去,哪怕是突如其来的情感只能是在自己这里有迹可循。 “她死了,我亲手剜了她的……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谢太熙躺着闭上眼,这下真的控制不住眼泪直流,喉头一梗只觉得胸闷气堵,说要完这句话便戛然而止。 “负心汉这下子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了。” 祁刃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还有着一口气便沉下心来。 七年前横空出世的谢嘉目中无人,从大邺境内到大齐放肆而为,一路上就连游牧那边的人也吃了不小的亏。 她杀的人数不胜数,特别是在大齐直接屠了一个勋贵满门,那日她轻而易举逃出生天,一把蝴蝶刀取了所有人的姓名,如今身体却被七年前的自己刺穿心房。 祁刃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似乎忘了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当年的案子太过于恶劣,根本无人能忘。 可偏偏忘记的只有她自己,她还在大邺做了司法的官,这又如何了得。 此人心无杂念一心杀人的人,如今却为了曾经的罪孽而悔不当初。 十三岁的谢太熙杀人如麻,二十岁的谢太熙温润如玉,像清风明月一般和煦,像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 这样的人却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了。 祁刃忽然间觉得有些可笑。 他将这人带了回去,谢太熙的小腿中的箭伤正在慢慢扩散,让她心神沉睡。 …… 龙飞不知道要怎么说,好像自己出去拿衣服却被好朋友喊出去一起将他偷偷抓的野味烤了吃了是个很大的罪恶。 难道是因为没有告诉家人? 不应该啊,只是衣服没有提回来而已,难道挨揍是这个原因? 可当看到昏迷不醒的谢太熙的时候,龙飞就知道此事大了,大到离谱。 怪不得被阿爹和阿娘打的这么惨,是他应得的。 第101章 清扫 她醒的时候还是在三日后,在此期间龙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照顾谢太熙,说是照顾也只是同吃同住在一个屋子,为了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苏醒。 龙飞若不将功赎罪,那躺在床上的必定也会有他的一份。 谢太熙醒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神色平静地看着房梁上空发呆,眸子中也没有什么喜色,像个被提线的木偶。 她好像缺失了生气。 直到她翻了个身,也没能想明白。 龙飞这时却不在了,他说要好好等着她醒来,却不曾想到回到屋子里连人影都没瞥到一眼。 “阿爹!阿娘!谢……谢公子不见了……” 他连滚带爬跑去田间地里告诉父亲母亲,一家人听到这消息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直直奔着家里去。 谢太熙和谢释之都不见了。 叔侄二人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倒是荆岳起的早,起来也不看谢大人的情况,嗯,这个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听说谢大人不见了,他跑了? 呃,王爷没交代过他,应该不关他的事吧。 嗯? 谢释之也不在了?这二人搞离家出走呢! 祁刃早就在一天前传令下去追查雨夜刺杀之人,还用毒箭伤人的货色,必然一看就是三皇子党的。 不过谢大人还挺命大的,似乎已经百毒不侵了呢,人家村医来了都要竖着大拇指夸赞一声好身体,好一个流动的身体,还能自行排毒了,多好这不是? 他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几人齐齐站着一言不发,只有龙溪神色焦急讲述了经过。 呃,也不算经过。 总之就是谢太熙不见了,连同谢四爷也跟着不见了,听起来很像是离家出走。 祁刃更觉得可能是偷偷躲起来怀疑自己去了,回忆她那天有点神智不清还略带懊悔的模样。 他认为很在理。 既然都是要去奉下的,他解决了身后之人也就够了,谢太熙脚程快一步也无妨。 谢释之仿佛感受到了侄儿七零八碎的情绪,一路上也都是闭口不言,生怕给她惹得什么麻烦。 “到了。” 外面传来闷闷的一声,这下子谢释之很有眼色,抱好自己的包袱就跳下来了,让原本要给他搭把手的谢太熙愣在原地。 “四叔,你先待在院子里,我进去将这地方打扫一番,灰尘重,先别进来。” 他当然懂事了,忙不迭地点点头。 不会帮忙就待着别动,这是他能够认知的非常浅显的道理。 谢太熙收拾半天才只有一间屋子看得像话,此刻心里竟然还不自觉埋怨起来。 “倘若当初父亲买的宅子再小一点就好了,哎要不要先给它卖了重新换一个……” 她感觉自己不太适合做内务。 “如果有志在的话就更好了,说不定他比我还熟悉这房子呢。” 自己一人嘴碎着,也不知道有志何时回来,她感觉自己需要被照顾。 又探头看了眼院子里好奇得东奔西走的谢释之,好吧,需要照顾的是这位,自己有手有脚脑子健全的人,就别想太多了。 不想太多的谢太熙很快就败下阵来,她换了身衣服,给谢释之整理之后就直奔着街上去。 “四叔想吃些什么?” 在酒楼中二人包了个雅间,推开窗便可以看见底下大堂嘈杂的人群,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从贩夫走卒到雅致贵人行色各异。 她点完菜,支棱着脑袋看向大堂的人,嗯,没错,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她根本就在此地无亲无友,拜师学艺更不在此处。 思绪传的很远之际,眼见着谢释之急急忙忙用食指往下面指,眼神中竟是兴奋激动。 她顺着往下看去,呃…… 天下之大,这都能遇上。 话说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谢太熙一下子将窗户关上,告诉四叔等会吃完饭就去看三哥了,不要管别人了。 谢释之消停了下来,专心用饭。 她传唤来跑堂的,给了钱说买点祭奠用的东西剩下的归他所有了,那人喜笑颜开,连声笑着应下了。 “四叔,你为什么这么想见三哥啊?” 扒拉着饭的谢释之忽然停了下来,他这副模样呆呆的,嘴巴里还有没有咀嚼完的饭混合着。 像个年轻的呆子。 当然了,又没有成婚,也没有朝务,不用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每天还有谢乘良陪着玩耍,年轻十多岁更不是问题了。 谢释之并不显年岁,三十又四的年纪在人群中看起来和二十多岁的差别不大,更有甚者他的眼睛里更为清澈明亮。 通俗易懂来说:一个傻傻的帅哥。 “三哥……” 饭还没有吞下去呢,他一张口便喷了一些出来,看得出来是很着急回答这个问题。 谢太熙拿过手帕到他面前,仔细擦拭着四叔脸和衣物上的残羹。 “吃完再说吧。” 他等了三哥很久了,他的记忆里三哥永远在他身边,从他几岁到三十几岁,永远在他的记忆里屹立不倒。 谢太熙背着背篓,手持一把长柄砍刀,遇到荆棘丛生的地方便劈开一条路,如此一来也开辟了新路。 谢释之双手空空,只戴了个草帽遮住眼下刺眼的阳光,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太熙身后。 他不明白为什么见三哥要这么麻烦,刚刚问的问题他还没想明白呢就忙着吃饭去了,那好吧,现在脑袋更有时间来想这个问题了。 三哥,想见三哥那里还有这么多理由。 他的内心想着。 不说了不说了,马上就要和三哥见面了,他若是亲口告诉三哥的话就更好了,哈哈哈哈。 心中更为活络起来,看着大侄子劈山开路仿佛是自己抡起胳膊干的一般也很有劲。 谢太熙见他无聊,递了根修好的小棍过去。 “拿着玩吧。” 总算是从山脚下一片蜿蜒到半山腰,她按着记忆中的路一直向上走,总算看到眼前的两个凸起来的坟头。 看起来草已经有两米高了呢,周围都是高度不一的小灌木丛,看来又要先清理一番。 正当她放下背篓以后,卸下砍刀的长柄便开始清理杂物起来。 忙活好一阵子,她忽然瞥见遮掩墓碑的杂草还未清理,又大手一抓直接割断一把又一把的草。 …… 谢太熙的脸色僵硬住,表情变幻莫测,最后扭头看向一旁拔小灌木的谢释之。 “四叔,我们哭错坟了。” 第102章 辞呈 名声鹊起,无人不知,无人相识。 祁刃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总是慢了那人一步,好不容易才确定是她,转眼间二人不约而同分道扬镳,连一声口信都未曾留下。 他推测或许几年前的事谢太熙已经不记得了。 否则也没必要做出那等愧疚之色。 分别一月已余,他自是忙着。 忽而收到来自东宫快马加鞭过来的书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信上说谢太熙递了辞呈,已经不在刑部任职了。 从始至终一面也不曾露过,她甚至未经过丞相或者太子之手,直直将那送去了御史台。 御史台的人一看这还得了啊,这必然有诈,此子生性喜怒无常,约莫是让他们去做这等出头鬼。 这下子一个个却是坐住了,就是谢太熙的人头摆在他们面前也觉得有诈。 可是这是御史台啊,对方可是丞相和太子那边的人啊,能弄掉一个算一个。 于是乎,徐赫站出来了。 这个渴望得到徐氏鼎力相助的年轻人大言不惭地站了起来,勇于在朝堂之上将谢太熙那封辞呈公之于众。 太子刘长宣差点破口大骂,“一个个什么东西吃相这么难看!就算是辞呈也怎么会到你们手里!” 背地里三皇子刘长垣却是暗戳戳道,“约莫是眼屎抠干净了要另择明主了。” 那一天三皇子府出现了诡事,接二连三在刘长垣出恭的时候爆厕了,也不知是何种情形。 七嘴八舌的百姓疯传,那味道十里杀一人。 总之就是谢太熙她不要做那个刑部侍郎啦!也不通知太子和丞相同不同意,让敌对势力送上去的东西,似乎就怕皇上看不见。 那上面的印章无疑就是谢太熙的。 皇帝看了也头痛,那时只提了一嘴退朝便被那个叫徐赫的年轻人给打断,似乎太监也没有听到,就任由他滔滔不绝说下去。 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啊不对,这辞呈是怎么一回事? 让人不省心的东西! 让她出去散心她还搞这一套! 皇上烦得要死,大手一挥表示准许谢太熙辞官回乡。 我让你想要提前告老还乡,不省心的东西! 你走的容易回来的时候看你怎么求着朕!太子求情也是没有用的。 谢润之也是万万没想到,在众人都惊讶却无从查证时,最生气的居然还是刑部尚书程磊。 下了朝便风风火火朝谢润之行了个僵硬的礼,一开口表达了自己想要见谢太熙的委婉的想法。 “恕下官直言,敢问丞相那兔崽子如今现在何处?下官下手定分轻重……” 谢润之和谢庭之相视无言,两人的喉头里都闷了一口老血,只差没一口喷上天。 “既然如此,劳烦程尚书了。” 别说了,他们也要派人去将她抓回来好生问上一问!怎的就突然递了辞呈,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官几代,能怕到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容易了,她又是单打独斗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经是前途不可限量,更何况还如此年轻! 明眼人都知道谢家未来就应该在她的手里发光发热! 是发扬光大。 把谢氏发扬光大这边先暂且不说,谢润之看向程尚书七窍生烟的脸竟觉得他比自己更为火大。 仿佛是自己的亲孙子惹了他这个大爷一般!扬言抓回那小子给她上一套刑部禁式。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刑部那个位置如今需要有人填补上,各家都默不作声却又死命往那里塞人。 暗地里都在追寻谢太熙的下落。 一波是要带她回家去挨揍的。 一波是要在上一波人之前好送她上西天的。 祁刃头疼,呃,太子说务必将她带回来他要撬开那人的脑子里是不是装了粪。 死也别给他死外边! 不文雅,一点都不文雅! 好歹赵屹回去了不是? 刘长宣表示他不想要极限一换一,他如今半个笑脸都扯不出来,在听来刘长垣含沙射影的话以后。 让潜伏在三皇子府里的人趁着刘长垣出恭之时把茅厕给炸了。 至于怎么炸的? 威力大一些的炮仗喽,论投掷还是个技术活,角度要刁钻,速度要快,姿势要帅。 没错,他刘长宣就是如此卑鄙! 那又怎么样,口舌之快哪有这等令人舒畅身心愉悦! 刘长垣那狗贼不总是说他没娘吗? 没娘教就这样! 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祁刃看得头大,殿下这做的是什么事啊,炸茅房这等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味觉冲击力都非常强劲的事就不要写得这么详细了。 他想象能力挺好的,挺发达的,容易误伤自己。 殿下都成家了还如此心性,不是说自古帝王家从小冷酷无情争权夺利…… 最高端的暗害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手法,刘大师傅也算是三番五次对自己的兄弟“朴素”了几次。 这次最严重,误伤到他的怀仁兄了。 祁刃忽而反胃了。 问题的中心是谢太熙是不是脑壳被人砍下来灌了屎,呃,信里就是这么问的。 他可没有自己编排什么啊,能问出这种话来想必殿下肺已经气炸了,不管不顾只盼望着这不是谢太熙本意。 祁刃是觉得她做得出来的。 她不配做司法的官。 所以放弃了自己,早就在做和当初背道而驰的事,如今又在这里充当什么判官! 她早就在年少时名声鹊起,从大邺和大齐交壤一带无人不知,又混迹到大齐内部,直到杀了大齐勋贵一家,这才功成身退。 也许是她那个时候觉得每个国的治安都不行?这都没能把她抓住实在可惜? 或许谢太熙对律法并不是那样的尊敬,也罢,人都是不知道别人的脑子怎么长的,装的又是怎么想的。 至于信中结尾要将她带回上京去,祁刃看着窗外的骄阳眯着眼。 说什么笑呢,那家伙武功可不是吃素的,身体似乎也成了百毒不侵之色,可能是被毒多了久了,都能够抵抗其他毒素的入侵了。 这很不容易,他不一定能打的过谢太熙,绑也是绑不回去的。 令人糟心。 第103章 愣住了 谢释之想,怪不得每年家中那些人都要带他去这个坟包上点一番香火,原来是认识的人都已经住进去了。 只不过三哥住的地方委实是太远了,让他好一番跋山涉水,结果第一次还找错了地方。 不过好在三哥一个人也不孤独的嘛,身旁还有三嫂在,虽然他未曾见过三嫂是各种模样,可是想起来大嫂二嫂的样子,心中也越发清晰起来。 应该就是两位嫂嫂那般模样的。 所以谢释之笑得可开怀,一直喋喋不休,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自己和谢乘良这里面的光景。 谢太熙想,四叔这接受能力也是异于常人的,她都已经做好了四叔发现此三哥非彼三哥时的样子,脑子里还设想了一番。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找错坟。 更没有想到他见到这两个坟包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他甚至还贴心地和母亲的墓碑恭敬地行礼问候。 谢太熙忽然就觉得心很堵,也不是释怀,更多的是愧疚感越来越深。 自己仿佛才是那个好竹出歹笋的主。 “四叔不怨我吗?” “我怨你做甚?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一时间她已经分不出到底谁才是痴傻的。 天底下装傻充愣的人何其之多,她未尝不是其中一个。 二人在家中休息了几日,邻里已经时常来打照面。 “谢家小子,这是你兄弟今早上去江边打捞上来的水货,特地让老婆子给你送来尝尝味。” 老妇人身形微微佝偻着,但看到谢太熙的那一瞬又着实喜悦。 好像有七八年都未曾相见了吧,再小些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去别的地方学功夫去了,每年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若非她前两日看得这么个小公子登门清扫多问了一嘴,这才知道当初那个去学功夫的孩子如今已经回来了。 谢嘉这孩子在接到父母亲身亡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办了丧事便封门外出了,如今这才回来。 如今看这模样大抵在外也是出人头地了的。 “阿婆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就来了,何必自己费些腿脚……” 谢释之跟在谢太熙身后,面熟的模样可阿婆是第一次见。 “你身后这小子可是你兄长?” 谢太熙闻言却是笑了,“这是我父亲的兄弟,我的四叔,如今寻到家人,带他回来看望来了。” 阿婆闻言也是点点头,“果真和你父亲相像。” 年岁怎的相差这么多? 谢太熙接过阿婆手中的水货,连声夸赞了两句,又说隔壁阿兄是个能干的,放眼望去奉下这地界没人能再比阿兄能干的了。 “四叔,今天咱们吃水货去。” 她当真是带着谢释之回来养老的了。 一人在此地方悠闲自得,而京中的太子和三皇子之争就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 刑部侍郎的位置被薛家插进去了一个,也算是年轻有为,能得以薛家委以重任,进来这个地方却犹如铜墙铁壁,就连办公的地方也不在侍郎案台。 程磊尚书倒是大手一挥接过来,让刑部众同僚好生相待。 可是似乎手底下人不听使唤,其他人也似乎有意为难,让薛启根本施展不开。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每每有空闲时间就来刑部原侍郎谢太熙那案台边坐上一会,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斜对门的他,他实在是胆战心惊。 原侍郎的威信过于强大,他真的招架不住。 还有太子殿下的疯言疯语,好似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是不是蹦哒出一些“鸠占鹊巢”之类的言论。 这不是他应该认识的太子! 原以为自己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未曾想到最不平的就是自己被塞上来的那一刻。 而最令薛启无语的是,太子殿下那一日巡察到他案前,将他办理的公务夹枪带棒地批了不说,还留下一番“不仅是个在外不如原侍郎的,就连内里也是比不得一点”的言论就扬长而去。 薛启竟硬生生给闷出一口老血。 程尚书也是聊表关心,让他放宽心好生做事,殿下的言论虽不无道理,却也让他别放在心上。 …… 从此他的心上又放不下了三个人。 太子殿下随意走动已经被御史台弹劾数次,可是似乎毫无卵用,皇上也是苛责他,便不再有其他的了。 一晃到六月,三皇子刘长垣和御史府二女徐闵林大婚,又连同着太尉府庶女薛凝一同入三皇子府为侧妃。 薛保月也时常感叹,这位庶姐当真是要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父亲也当真让她去了。 好在她识时务,乖乖麻溜道歉不再闹就是了,母亲心中也向着自己,父亲也是对她疼爱有加。 嗯,她多年来的宠爱未曾变过。 不过刘长垣她从未正眼看过,总觉得邪里邪气,心术不正。 看着她就是一副打量的模样毫不掩饰,给她恶心坏了。 说道邪里邪气,她又不由得想起来那个谢大人家隔壁那个刑部郎中赵屹。 她是很久都没有再出门的了,自然更不会去谢大人家附近,只是拖人打听一番这个探花郎,别人都说的天花乱坠似的。 比谢大人只好不差。 薛保月时常怀疑起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审美来,难道自己真的异于常人? 别人觉得惊为天人的她也觉得不过如此? 可是那不对啊! 谢大人她不就和别人一样觉得很好吗! 薛凝见她自顾自愣神不说话,轻轻拐了她一下。 “你在想些什么。” “你可曾见过刑部郎中赵屹?” 就在皇后娘娘邀她们入宫那时候,薛凝早就敏锐地将每个年轻男儿都牢记于心,自然也没有错过太子殿下身边那几位。 但应当是未曾见到,那时这位大人好像不在。 可传言中他比谢大人广陵王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奇了怪了,难道就我觉得他并不像传说中那种……” 薛凝睁大了眼,“好像就你一人觉得。” …… 这天当真是没法聊了。 眼见着薛保月气焰消下去,薛凝又不忍心提醒道,“阿月,我知晓你自幼喜欢生的好看的人,这一点我就明说了,可那赵屹大人,连同谢大人都是太子底下的,父亲又忠于三皇子殿下,你实属不该将心思放在那些人身上……” …… “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如今父亲能对你网开一面已是实属不易的了,莫要再做一些令自己伤心的事了。” 薛凝说的是真心话,薛保月虽贵为嫡女,可到底对她们也无不好之处,嫡母虽瞧不上她们却也没有轻视苛责过。 她只是想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她也不想让薛保月日后难过,更不要同她站在对立面。 薛保月愣住了,“你说的也不错。” 她确是喜爱颜色更好之人,不为别的,当真就看着赏心悦目。 第104章 换嫁 明日便是薛凝嫁入三皇子府的日子,其中可不得了,不仅有正妃徐闵林,更是还有薛凝和翰林学士的女儿柳娉。 即便是知道三皇子如此行事作风,薛凝也还是一往如前。 因为此举太过荒诞,一日大婚同娶三位,更何况他府上还有数不清的姬妾 “你为何执意要嫁他呢?” 薛保月坐在薛凝面前,看着她自顾梳妆打扮,拿上一个首饰看了两眼却又放下去。 “嫁谁都是一个样的,不如遂了父亲的心。” “那我送你的首饰为何看了又放下去?” “不适合。”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戴上正妃才应该有的殊荣。 薛凝心中不禁感慨,父亲待保月真的是极为好的,她一句不愿意,父亲就为她排除万难。 哪怕是惩戒她也不痛不痒。 “你走后我会替你照料姨娘的。” 薛保月给不了很大很虚无的保证,却也是用了心的,她说出要照看薛凝生母时眼中全是坦荡。 “好妹妹。” 最起码此刻二人是以真心换真心。 眼见着薛凝仿佛眼中流转,薛保月连忙端上旁边的吃食上来,“听说这等子事实属繁忙琐碎,怕是半天也沾不了半点米水,你现在就多多吃些吧。” 薛凝哭笑不得,即便如此,她还是张口吃了块糕点。 …… 天家娶妇可谓是浩浩荡荡,以一御三更是炸裂,先头也不是没有比案例的。 刘长垣这也不算开了先河。 徐闵意远远望着登门的人将新娘扶进轿中,她的目光实在是深邃异常。 也就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会将刘长垣当作赌注,压进去全部身家。 她早就说过不会让此等贱人心想事成的,莫要说是一飞冲天压在她头顶之上。 既然都是徐家的女儿要嫁,就不可能便宜了这腌臜货。 这些日子里她终究是妥协了,父亲眼里权力高于一切,更何况敌视父亲对她来说也讨不着什么好处。 表面上她确是未对徐闵林有什么看法,在她要出嫁时也是表示恭喜祝贺的,瞎了眼睛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刘长垣迫于舆论压力娶她为正妃,这手段也是颇为了得的。 一山更比一山高。 此刻刘长垣更是巴不得自己瞎眼的皇妃半路暴毙,因为自古以来没有谁家的皇后是残疾的。 说什么陪伴帝王的宿命。 可去他的,根本就是无下限的哄骗。 徐闵意向父母亲道过声身体乏了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才刚刚踏入房门,她示意旁边的丫鬟打开床底的暗锁,一个机关似的设计却让里面滚出来一个人。 倒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半天却未发出一点子声音。 血迹斑斑从那人所滚到之处染的不止,见此状况除了丫鬟有点发抖,徐闵意却是轻轻笑了。 “往日嘴巴倒是碎得很,后面撕破脸了也是不肯装一下了。” “……” 听到徐闵意的声音,地上的人努力朝传来的方向爬去,她此刻只穿了白色的里衣,浑身染的暗红不止。 待爬到徐闵意脚下,她却是直直一口咬了下去,只可惜徐闵意缩回脚,又不轻不重踢上她的脸去。 “你什么伎俩,也不是我徐家的种,我若是将你一棒子打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你喊什么,自己的身份都是偷来的东西,此刻还在做着自己的三皇子妃梦?” 地上的人呜咽着,浓浓的血水大滩大滩地流了一地。 徐闵意轻笑着,她掩着面,脸上却一点笑意全无。 “你瞧你,这眼睛也给人剜了,舌头也被我给拔了,算不算你多嘴多舌目中无人的报应?” 她拿上桌上的茶壶,手掌轻放在外表探了探温度,啧啧着满意极了。 滚烫的茶水浇在地上蜷缩的人脸上,她又似乎觉得不痛快,一个眼神给丫鬟掰开徐闵林的嘴。 如此血腥又重味堪称修罗场,她就这样面含微笑做了这一切。 “你当初替她回来时安分点也就算了,这三皇子妃的位置我也不屑和你争,怪就怪你太心急,你好像分不清大小王,手脚动到我头上。” “可是你啊,千不该万不该将谢大人拖下水来,你可知她那时是有多恨我,我至今回忆起来心窝子都是痛啊……” “你这人就是天生的贱命,你看看谢锦,被你顶替了的身份人家也不稀罕。” “下贱的东西,你可别想着一求解脱,你真正灿烂的人生可才刚刚开始呢。” 她好像是在对徐闵林说,但这种喃喃自语却又不像。 徐闵林早就跟她说过了,她说谢锦才是真正的徐家老二。 这一切都是在知晓徐迎忠根本不管她身份如何,只用嫁入三皇子府上巩固势力罢了。 既然如此,她也要跳出来隔应徐闵意,一番也是想要挑起徐闵意和谢锦对立起来。 而徐闵意脑回路也是异常通透,既然不管谁嫁过去,徐家女总归是要比一个外来的冒牌货好很多的吧。 那她也就付诸行动了。 就算父亲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她的手段都是跟着他们学来的。 如果要问刘长垣的话更不用说,那个贱人早就想踢掉徐闵林这个烂东西了,他的正妃怎么可以是个残疾的呢。 那也可以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养的东西,都是腌臜货,大家凑一堆便也算有个照应。 或许刘长垣还会更加感激她呢。 只是想起来他倒是改口要娶她,徐闵意就恶心得慌,下三滥的东西,生在天家也算是皇陵坍塌了。 徐闵意忽然一阵倒胃,她似乎觉得折磨地上的徐闵林也没了兴致。 “谢大人对谢锦只有兄妹之情,不会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更何况她已经同周全订了亲。” ……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的,你就是在挑拨我和她的情谊。” “又或者,你想要我引起事端,和谢大人彻底沦为仇人,让我被她一生所敌视。” 徐闵林聪明,徐闵意也不笨。 道理她都知道的,她也能够想明白的。 “你说我那日没给你的答案,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徐闵林说不出话了,她被徐闵意亲手拔掉的舌头,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在屋里梳妆打扮。 “贱人,是你欺人太甚。” 第105章 外室 谢太熙还不知道,自己远在外面,原本已经交代好的事就这么被麾下一员猛将直接来了一波偷梁换柱,搞得他们措手不及的。 在发现新娘正妃居然能看得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弄错人了,可其他两位侧妃早就被抬进了三皇子府。 那剩下的这位当真就是徐御史的二女啊,怎么她还能有眼睛看得见? 事出有变,他们立刻将人送回三皇子府。 传言三皇子妃半路被人劫走,不到半刻钟便又稳稳当当坐在婚房的床头,这一波操作可谓是让人开了眼。 刘长垣发怒,他的威严岂可让人如此挑衅! 下令命人去追查此事,也无心一个早就不在他心上的徐闵林。 这便是连三皇子妃的盖头也不曾掀开,径直去了薛凝房间。 这波属实冤枉,这等偷梁换柱的事不是他们干的啊,到时候这责任已经推到他们“逆贼”身上来。 原在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在三皇子府的探子先传出声来,一切并无大碍。 第二日发现正妃不是徐闵林的时候,刘长垣仅仅只是懵逼又震惊了一小会,他逼问着这个冒充徐闵林的陌生女子。 “家父徐迎忠。” …… 后就是徐迎忠回家看到此情此景,老脸一垮直接挂不住,而御史夫人则是冷眼旁观,时不时恶狠狠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女人同她身后的孩子。 这是徐迎忠在外头养的外室,当初原想着睡就睡了,大不了带回来纳个妾。 天不遂人愿,这女人不同意。 他也懒得管理此等琐碎之事,不愿进就不进吧,左右他抽个空去外面睡个觉罢了。 后来孩子也有了,这女人还是不肯进。 生了个女儿名唤徐茵。 他也不在意,只想着一个女儿罢了,她要个孩子陪伴她也无所谓,可最后又生了个儿子。 他倒是真真切切给他取了名字,徐闵棋。 徐迎忠此生只有三个孩子,府上其他的姨娘都皆无所出,谁曾想养在外面这个还一下子生了两个呢。 可这个外室硬生生不让孩子们进门,说是怕夫人看他们母子不顺眼活不下去。 他又转念一想也是,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徐闵棋也算是他另一个儿子,自然是不能让人多加毒害的。 凡事以利益为重,徐迎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却不曾去深究这其中的精妙之处。 “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 这个老登先发制人,徐茵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哭哭啼啼连声哀道,“我也不知为何就被送到三皇子府了,父亲明鉴。” 昨日三皇子妃被截胡的花轿还让众百姓们津津乐道,听说不到半刻钟新娘子直接出现在三皇子府了。 哟,这速度还挺快。 这哪里是劫亲啊,这分明就是大好人帮人一步到位啊。 啊?你要问我新娘子的清白?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才半刻钟,总不该是这么快的吧,来来回回可要花不少功夫呢。 上京已经传疯了! 更甚者还有另外几个版本,一是刘长垣自导自演,他根本就不想要这瞎眼皇妃。 二是徐家觉得要送个身体健全的过去。 无论如何,这已经是违抗圣上下旨赐婚的了,货不对板! 徐迎忠也是咬着牙,他怎么也没料到好端端的徐闵林就变成了徐茵。 皇上追责下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三皇子这蠢驴脑袋里当真是包不住屎,发生这种事不会藏着掖着点,还大摇大摆上来兴师问罪。 当真是蠢的让人七窍生烟。 徐茵见昨日有意外突发,索性就推得一干二净,直接让徐闵意摘除嫌疑,可这并不重要。 现在来看,三皇子妃之位只要还是徐家女,那是谁也没那么重要了。 可外头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徐迎忠不满圣旨肆意换人,这可是对天家的大不敬! 刘长垣挟以此事,可抓住了徐迎忠好大一根辫子。 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要紧,重要的是这蚂蚱有无二心,想不想要跳。 既是如此,刘长垣自顾自笑得意味深长,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这样也算是变相得到了徐家的帮助。 徐闵意波澜不惊,看吧,她早就知道这个局面无论是对于父亲还是刘长垣来说,都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只是他老人家脸上挂不住喽,那么大的私生子和私生女养在外头,是怕母亲对他们下手不成? 她可管不得了,都在阻碍她都想利用她,她也不会让众人好过。 这日子过得稀巴烂就是了,那人都已经从朝堂辞官了,还是从御史台这方递上去的,说是没有半点关系她却打死也不相信的。 徐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认下了这母子三人,当要去给徐闵棋上宗簿时徐夫人这才发现,好大个东西,这小子的名字早就在上面了! 徐迎忠自知理亏,索性双耳一捂,腆着个脸说了句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你这样是善妒!犯了七出直接休了便是。 恼羞成怒的男人最为可笑,他们会为了自己一摊子烂事而找诸多借口狡辩,说不过又拿自己的身份位权压人。 自古以来没有不是这样的。 只有徐夫人和徐闵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而徐闵林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徐迎忠和刘长垣也并没有派人多加寻找,有些心口不宣的事被别人做了也就认了。 徐闵意又觉得可笑至极,这样的家人心里算计总是第一位,自己得到了何种殊荣地位终究有一天也是需要还回来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明白的呢? 在徐闵林不是徐闵林的时候? 又或者更早,在徐闵林出生时不足几岁被发现不能说话的时候,在她不能说话被送去江泾的时候,在她因为一些可笑的传言而被送回来作为联姻工具的时候,在因为徐闵林心生嫉妒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而父亲只是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时候。 在徐闵林不是徐闵林全家上下都默认的时候! 她忽然就觉得很可悲,虽说早已知道世家大族之间利益总归是大于亲情的,可她依旧抱有希望。 你看吧,她亲自替父亲带回来了外面的母子三人,如今受伤的人就只有母亲了,自己和哥哥心中也再无其他,只是会暗叹父亲一个御史何苦这样。 这不是丢了他最爱的脸面吗? 自己的脸面自己不好好爱惜珍重,更妄想他人替你尊重。 第106章 踪信 此等丑事虽说闹得大了去,可到底是打了自己的脸,皇上非常生气,定是要刘长垣携带着真正的三皇子妃进宫觐见。 徐闵林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三皇子府,刘长垣为此大发雷霆,什么贼人当他三皇子府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呵,不管了,先把徐闵林带去皇宫再说,要追究的话晚点有的是时间。 讲真的,在看到不仅瞎了眼还哑了嘴的徐闵林时皇上的内心是极度无语的。 这个儿媳妇命是真的苦,但也是真的硬。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大难不死百折不挠坚毅不拔的美好品质的确很适合做他皇家的儿媳妇,皇帝总觉得老三太狠了,想当初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这才不过几月的光景,皇妃已经不成人样了。 为此他得出一个结论,老三克妻。 “让人猝不及防。” 皇上也只是宽慰了二人,赏赐了诸多就让二人拜见皇后去了。 人家老大媳妇还过得好好的,这个刚娶进门就这副模样,也难怪他看着二人都喜欢不起来。 罢了,这女子看起来命苦,他还是不要插一脚得了。 …… 他倒是有为数不多的良心,另一边的皇后娘娘可就是哭天喊地说自己儿命苦,从决定要娶这个女人就不得安生。 徐闵林…… 有谁管过她的死活。 被徐闵意釜底抽薪偷梁换柱给摆了一道,如今又被丢回来受尽白眼,这老泼妇还在颠三倒四说自己害了她儿子! 她没有舌头,只得咬紧了牙。 “你这种毒妇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倒不如死得干净点……” 刘长垣连忙出手制止,“母后息怒,莫要气着自己,如今父皇已经开恩,她暂且留着还有用处。”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徐闵林实属心烦,自古以来谁家的太子妃谁家的皇后是又哑又瞎的!这女人就是扫把星,专程来克她儿子的,正妃的位置怎么就落到她头上去了? “害我儿前程。” “母后莫气,待局势稳定下来孩儿寻个由头让她暴毙便是,如今这样倒是可以寻得父皇怜惜,倒不如留着她。” 倒是想得美。 我什么下场你们也别想好过。 在这种漏洞百出状态下,无人过问她的死活,不曾有人追究,她早就知道的,从徐家不追究她买凶杀人一事,再到如今无人追究她莫名被替换又被割舌之事。 看的也足够明白了。 徐闵林不再乖张,如今还要依附他人生存,之前是她太过自负了。 可如今她还有什么呢? 除了皇上的一纸赐婚,她再无别的可能。 三皇子府可还有个如狼似虎的徐茵,她又该如何是好。 “哑了?” 刘长宣拍案而起,这简直就是妙啊,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一看就很像谢大人的风格啊,一点都不光彩,非常符合她的人物个性。 听半天的万书雁面上挂不住,殿下此举实在是不雅,极其不端庄。 周全跟着点点头,“此事不知是谁做的,但陛下并没有怪罪下来。” “这有什么可怪罪的,刘长垣那东西没本事护着自己的妻,怪得了谁?算报应。” 他讲这话时还不自觉瞟了万书雁一眼,突然想到若是有人利用万书雁来威胁他怎么办?他是有实力护住自己的,可万书雁呢? 一时间刘长宣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压力最大。 他此刻呲大牙幸灾乐祸些什么呢,居安思危。 刘长宣的大牙又收了回来。 “阿锦如今住在何处?” “丞相府里。” “你二人如今也是定亲了的,想必问题不大,对了,她知道谢太熙是怎么想的么?总归不能还对自己疼爱的妹子半句都不言吧。” 周全闻言却是皱了眉,“阿锦这两月再无收到一封书信。” 竟然是书信一封都不给谢锦,这根本就不是谢太熙的风格啊,她分明将谢锦放在心上的,出一趟破门就变得六亲不认了?哪来的道理?别是一个人悄悄死在外边了吧。 可怀仁哥的书信说她人可是潇洒得很活的好好的,奇了怪了,被夺舍了? 丞相府可是快马加鞭派人去将她绑回来了,这点他们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难绷。 周全这几日得知谢锦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早就猜到事情绝不简单,连谢锦都不要了。 可才消了几日,赵屹回来了。 这可算让殿下有些慰藉,还好不是所有人都一时间走掉的,他经不起这个打击啊。 “我在奉下遇到过谢大人,她让我对各位道声安好。” 那日酒楼之中她们向下望去的人便是赵屹,原想着就这样擦肩而过也是无妨的,架不住谢释之想要与他相认的决心。 毕竟是隔壁的邻居,在这山高水长之处还能碰的上也算缘分。 三人简单打了个照面,谢太熙告知她已写了辞呈递了回去,赵屹也再无多说些什么。 只是道一声珍重,即可便启程赶回上京来。 “她那时不像受了何种创伤的模样,殿下放心。” “放心?就这我还放心?我的千秋霸业都要毁在她手中了!” …… 殿下,那是你自己的霸业,根本就没有握在她手里,这么大一口锅谢大人一个人可背不下啊。 “受创伤的是本宫,别再为她狡辩了,有本事跑得远远的没本事亲口当着本宫面说。” 刘长宣气得心口疼,赵屹还不如不回来,这一番话他还不如不听。 沉默不语,赵屹久久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他若是也提出来辞官这事,恐怕此刻就能够被殿下亲手撕成碎片。 “你唯唯诺诺做甚?难不成你也想跑?” 仿佛洞穿他的心思一般,刘长宣锐利的眸光折射过来,让赵屹觉得颇为刺眼。 “下官还要在大邺好好生根发芽的!跑能跑到哪里去呢,殿下哪里话哟……” 刘长宣嗤之以鼻,“你当然能跑了,你跑回你的大齐可远了,比谢太熙还要远上十分。” “做个闲散世子哪能够比得上在这里为殿下当差,殿下还是多虑了。” 二人一言一语,其中不乏轻松之意。 谢太熙要休养就休养着吧,左右人都要回来的,她断不可能在外逍遥一世。 或许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呢?谁要禁锢她在此不得动了,这也不是刘长宣的作风。 第107章 坦白 谢太熙是在得到有关谢乘翎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坚定了要出来的决心,至于辞官,也纯属是因为自己不配。 她现在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不配做大邺司法的官了,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更何谈去管制别人。 就怕她严刑拷打第一个就是要扒了自己的皮。 不得不说这种严苛的心理活动如今就只有祁刃一人洞悉,换做别人只会认为她是好日子过舒心了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拜见父母亲后,她又要出发去贡淇,再不去见一面万一师父归天了怎么办。 谢乘翎,有传言说他早就死了…… 朝廷和谢家派人多加寻找无果,竟也是默认了。 她倒不是很关心哈,当时就只是顺便让人追查下去了,如今得到了消息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也是在大邺和大齐边境处,他既然无事为何不肯回京呢? 她手中捏着来自京城的信函,这一封却是来自云迟之手的。 对外只道云迟是独生子,却曾想他当真有个胞姐。 二人生的相似万分,但云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龙劲又是什么人呢?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有才从不远处过来,眼见着自家公子支棱着下巴望着前方茂密的树荫,他到还是出言提醒了。 “去屋内叫四叔吧。” 有才得令后进屋,谢释之午睡的梦才刚刚醒。 “老三,我们要回去了吗?” 谢太熙闻言嗤笑道,“你肯定是回不去了,他们将你养老的任务交给我了。” “那我还能够见乘良吗?” “能见着他的。” 如此也行,跟着老三也没有什么的,谢释之一下子就放心起来。 说到谢乘良,谢太熙难免会想起来谢锦,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无论是在她这里的角度看是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弥补亏欠,还是从谢锦那里觉得受到非亲非故的好最终又被无缘无故的疏远,实属都令人不齿。 不过令人不齿的都是她谢太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孽出来的问题。 她一直以来没什么可信奉的,顶多就是为国为民这种所谓的家国大义,听起来很虚,可她也是实实在在尽力去做了的。 但当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配,甚至还犯下杀人偿命的大祸时,她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了。 倘若她杀的都是一些该死之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可怜的无辜之人呢? ……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一些事,向来只知道自己狠辣,却不曾想竟丧心病狂至此。 自己年少时周游别国,她亦是砍了人头埋在大齐黄沙土内,因为那些都是不折不扣的强盗匪徒之人。 她杀了和谢锦一样的女子,她每每想起来心生愧疚,焦躁不安。 这足以证明错就在她。 可是要说现在面对谢锦,她好像还做不到。 谢太熙无法面对的谢锦这段时日自然是伤透了心,日日抑郁寡欢,看到别人也只能扯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脸。 自从谢太熙告别出门后,她们那时都未见最后一面,到六月,如今她和周全订亲,兄长竟然是一封书信都未曾送来。 人好像是从无到有,一时间拥有的太多就无法适应自己忽然被冷落。 她原本就当自己是个孤女,被人算计卖到牙行也算是认命了,可她遇到了谢太熙。 一个无任何算计不求回报对她珍之重之的人,她好不容易逐渐鼓足勇气想像她袒露自己就是徐家的二女,也就是真正的徐闵林。 谢太熙让她无需多言,她已经知道了。 是在责怪自己不肯亲口说出来吗,可她根本就不会说话啊。 哎哟不是。 是责怪她不肯事先说明白吗? 那时谢婉刚死,她已经得到了谢太熙莫大的关怀与怜爱,饶是这份情谊,她也应该主动和她说清楚。 可往往事与愿违,谢太熙早一步调查清楚她了,就是这样的身份背景,她却还能够待在她身边,甚至代替谢婉承欢膝下。 就在兄长出门后一切都变了。 谢锦的心好慌,她好害怕。 她好像失去了这一生中很重要的东西了。 倒是尚书夫人心疼坏了,眼见着谢锦日渐消瘦,原本就不丰腴的脸颊此刻却被削下去了一样,前两日订亲时都缺乏生气,此刻却像大病一场了。 “我的儿,你倒是吃些东西啊,如此下去将身体拖垮了可怎么是好……” 尚书夫人小心地端着稀粥,看着已经水米不进的谢锦心疼不已。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生病了呢,六月天里食欲不振,竟然硬生生憋出毛病来。 心中想的太多太杂了人就会抑郁成疾,她心中牵挂着谢太熙而干着急着。 周全不忍心,早就修书一封去了奉下,可如今谢太熙人早已离开了那地方,这封书信也怕是到不了她手中。 谢锦强颜欢笑,她望着尚书夫人竟然呆呆流出泪来。 口不能述,就连声音也发不出一点来,如此默然流泪半天,身上衣领口早已打湿个遍。 尚书夫人看着是干着急却毫无办法,谢锦的手语她又看不太懂,只得让人拿纸笔来。 “我不是兄长亲生的妹子,我是徐家的徐闵林。” 她提笔写下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即使谢婉的死和她毫无半分干系,可假的徐闵林也是借着她的身份做事,这一点她就愧疚得要死。 如今她生活在谢家,还是在谢婉父母身边,这种突如其来的鸠占鹊巢之感更加浓烈。 她好像陷入了深深的自省和恐惧,唯恐谢家人发现她真实的身份,可这样终究让人心慌,特别是在感觉到谢太熙的疏远过后而更加害怕。 谢锦被自己折磨疯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好像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但所有的事好像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叔母,我对不住你们……” 她身上流的是徐家人的血,这一点无可厚非,甚至是谢锦认为最耻辱的,她如今不姓徐,却始终惶惶不可终日。 原就给她带来枷锁桎梏身份困住她前半生,如今还要吞噬着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想着得过且过罢了…… 就连这点摆烂的生活都不愿意给她! 第108章 明言 尚书夫人看着谢锦有气无力的字沉默半晌,谢锦不是老三家亲生的他们是知道的,至于和徐家有关系,那可真是未曾调查过。 若是擅自作主调查谢太熙身边的人这又算什么道理? “你就是因这而……自责?” 她缓缓开口道,在看到的第一眼尚书夫人的心好似水潭中扔进了一颗小石子,要是说波澜不惊也是假的。 是谢太熙不让她说的吗? 还是谢太熙本人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把谢锦看在眼里,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她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若是拿身世来讲,她似乎更要艰难万分。 徐家自打小送出去了不会说话的徐闵林,或许每个家族的观念都不同,他们认为这是耻辱的不祥之征。 既然如此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没有几天是生活在徐家的,自然也就沾不上徐家人的卑劣性子。 尚书夫人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固然心痛,可这并不是能够迁怒谢锦的理由。 “你可知她为你取这名字的用意?” 世间美好的字何其之多,谢太熙一个读书人在这方面更为严谨细致,以“锦”为名,最珍重之。 谢某:倒也不是此意。 “与其担心她厌烦你倒不如好好想想若是她知道你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将自己变成这个模样的后果。” 尚书夫人说了一连串的话,谢锦听得出来其中不乏宽慰。 “阿锦,如今的你和徐家没有半分的关系,至于婉儿的意外你也无需自责,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未曾伤害任何人。” “自己尚是受害的一方又何来的亏欠之说,莫要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过错,那不叫勇毅和担责。” 她看着谢锦一字一句道,“脊梁挺得再高再直的人,终究会有被压弯的一天。” 揽下别人做的孽,这本就是不应该的事。 尚书夫人两手抚上谢锦的脸,用了些力道揩去她满脸的泪水,“好孩子,叔母不怪你的,你兄长也是……” 谢锦最终还是忍不住崩溃起来,她的眼泪被擦去之后又汹涌出来更多,也许是放下了心里一直压着自己的石头,竟然有些畅快。 这么久以来她小心翼翼做人做事,想了太多被发现真实身份而被谢家的人冷眼相看的情景,却没有一刻是这样的。 发不出声音的人就是这样,她只觉得喉头哽住,要忍住涌出来的泪水和咽下去胸膛的翻滚,拼命抓住这宽恕自己的曙光。 是啊,她十五年来什么都没有做错,自己已经遭遇很多的不公了,为何还要将别人的所作所为强加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被重视和爱包围的人,怎么能轻易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等到她哭的累了沉沉睡去,尚书夫人安抚过后便离去了。 她的步子依旧典雅端庄,可语气中竟是不由分说的火大。 “一家子的烂鱼烂虾,捡了个不知名的东西回去祸害别人。” 她唤来谢庭之,又让他调来一些暗卫。 “查!查他个徐家!” 谢庭之莫名屏住呼吸,难道是因为阿锦的事让夫人火大了? 和徐家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看着她想到了去世的婉儿吗? 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既然如此那便去查吧,虽说已经知道当初答案如何。 徐闵意要递给谢锦的帖子被人特意扣留下来,偏偏这个时候撞在枪口之上,尚书夫人简直就是无处发泄的火气立刻点燃了这封来自徐家女手中的拜帖。 这里面竟然还问候到谢太熙! 简直是不知廉耻! 这种情况竟不如生而不养的谢锦! 一家子的烂鱼烂虾找回去的祸害也是臭味相投的! “我谢家儿女断然不会与他徐家扯上半点关系!就算是有也从谢锦这里给我断了。” 她看得火大,即刻修书回帖。 为女子,望好自为之。 莫做一些有损世家大族的脸面。 眼看着徐闵意只单问候两句便提到了谢太熙,尚书夫人只当她应该是不知道谢锦的真实身份,也就避重就轻。 不知道最好! 你们若是知道了恐怕还会更加恶心膈应人, 回忆起她和谢锦在梅花宴上看到的徐闵意,她的心里打一阵恶感,这女子肖想着自己的亲侄儿,一个女儿家竟是不要脸面至此,置家族于此地步, 也是个拎不清的。 她对徐闵意的反感已然达到了顶峰,速速让人送回去。 阿锦和她是没有来往的,所以只是单方面收到却不做出任何的回应了,此刻送回去的,是出自长辈之手。 原以为这次谢锦能够同她说话,可没想到这竟然是尚书夫人差人送来的,小辈接到长辈的回帖更应注意。 徐闵意小心翼翼地打开,脸色却突然间涨的通红,她又气又恼,竟是一巴掌将这帖子推倒地上去,看着不解气又踩了一脚反复摩擦。 她竟然让谢家的长辈出面,这是在告示她自己在谢家的身份地位有多高吗? 暗地里嘲讽自己是跳梁小丑吗不知天高地厚?自己配不上谢太熙而来折辱徐家的脸面。 谢锦如此张狂,徐闵意牙齿浸涩了一地! 她移开脚,又蹲下将回帖捡起来,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又重新读了出来。 看不起她,看不上她。 是的,谢家有这个资格,可她谢锦凭什么! 谢家人还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徐闵林吧,既然如此看不起徐家的人,那就告诉他们谢锦就是真正的徐闵林吧! 看他们是否还能义正严辞地说徐家人如何! 徐闵意拿着回帖一时间又笑了出来,是人让人不痛快,是人创造的一切枷锁和阻碍,她这些时日早就不想要管家中人的死活了。 她此刻已经跟疯子无异了,被关在家中这么久的她早就在每个日日夜夜都在挑战自己原来受的教育和规训,她只知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父亲那样的人。 摇摆不定,为权所屈。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就被父亲冠上不要脸不检点的标签,被关在家中只等着自己服软承认错误才能走出来。 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才知道那人已经离开了上京这个鬼地方,她甚至不在上京为官,不知道天涯海角到了何处去。 徐闵意就觉得很心酸,就像此刻收到的回帖,她甚至也视为侮辱嘲讽。 第109章 旧事 徐闵意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揭发了谢锦固然解气,可若是谢太熙知道了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真心实意为那个人着想,也不知为何就偏偏满心满眼都是她。 一见误终生,更何况那个时候处于生死攸关之际,她若是因此爱慕上也情有可原。 是的,情有可原。 当初上京传得沸沸扬扬,徐家大小姐和薛家的小姐都为谢大人神魂颠倒,她那时倒是不知道谢太熙和薛保月何时哪里来的关联。 如今薛保月好生待着,她因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仔细想起来却也认为徐家养的女儿终究是不大如薛家的。 嫁个皇子还用庶女,哪怕富贵权势他们似乎不会委屈薛保月去保全一切,她们果真有太多不同。 人如若有了相似条件的对照,形成的苦难会越发鲜明。 从前因徐家带来的锦衣玉食地位显赫,都应该成为家族的助力,不可罔顾自己。 可薛保月似乎不会有她这样的苦恼,同为世家大族的女儿,为什么有的人就应该背负得更多。 …… 那闹剧还是薛凝回来时描述的绘声绘色,刘长垣当日去了她房中就寝,是第二日才发现正妃不是徐闵林。 可见在此中入三皇子府的几人瞧的见薛凝如今的地位,那柳娉虽说有些手段,可相比薛凝出身薛家,她可不要低级得太多。 读书人家教出来的,想媚又放不下身段,自己又装作矜持,竟然还假心假意推却协理中馈权。 薛凝可不会放过机会,所以,她拿到了三皇子府名义上的管家权,处处可压得过柳娉。 “她们三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薛保月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发问。 “哪里,那徐闵林还想摆正妃的架子,让徐茵一句同殿下拜天地的才是她给压了一头。” “那这怎么算?她们二人谁才是正妃呢?” 薛凝润了下喉,“一个无名分却是徐家上赶着送来的,另一个眼不能看口不能言,这对比之下谁也不是威胁。” 薛保月悟了,“这么说就是你一人的天下了?” “府上姬妾众多,不安分的更有甚者。” 但好在她背后有薛家撑着,一时间也算是风光无量。 至于柳娉?她好好防备着就是了,这一切都是薛凝自己挣来的荣光地位,她可是比谁都更在意。 “若是没有子嗣,你抓紧即可。” 薛保月说的确是大实话,如今那个地方几乎无人能与薛凝抗衡,她背后还靠着薛家,几人中皇后也自当是看一家人比较器重,若是再添个孩子,薛凝的身份便不同往日,甚至还要盖过徐闵林去。 薛凝嗤笑,看着还在往嘴里塞些吃食零嘴的薛保月道,“也难为你说出这话来。” “我脑子可不傻。” 至于徐闵林和徐茵的身份如何,对外只道徐闵林是正妃,身体不适已经多加休息,而徐茵,看刘长垣的样子那是丝毫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看在徐家的面子上抬了个贵妾,这下子明面上彻底没有什么纷争了,柳娉心中气急不过,却又被薛凝打压的死死的。 …… 谢润之接到信函后才明白了执意离去的谢太熙有何含义,上面有关谢乘翎的踪迹跃然纸上,让他不禁心头一颤。 还提到大理寺云迟家中简况,云迟有胞姐怎会嫁到那等地方去? 又让人查龙劲当初入军营的消息,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让他双眉紧皱,仔细想当初让谢乘翎待着圣上的指令出去时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回信他写得洋洋洒洒,只到最后问道她身在何处何时回来,释之是否安好。 又将刘长垣大婚的荒唐闹剧呈现纸上,皇子间的争斗中他好像势力更为雄厚,可此人好似烂泥扶不上墙。 谢润之觉得薛峥看向刘长垣的时候都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这位殿下向来只听好的,哪怕需要倚仗着薛家,他也只会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说话。 倒是薛峥,该觐言就觐言,说不通就闭嘴,谢润之似乎觉得他的立场也不是那么坚定。 “此子差矣。” 他真心实意的评价。 他倒是能理解薛峥,同为家族中掌权者,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希望家族能够经久不衰,最起码也不能够毁在自己手里。 薛峥更没有把身家性命放在刘长垣身上。 同为掌权者的直觉,三殿下若是争得那个皇位还好,可若是多了个心眼的人应该能查觉到皇上的心思放在哪里。 太子殿下的大位始终无人能及啊,先皇后在时陛下可是情根深种,以待逝去后才不得已立了如今的皇后。 谢润之又想起逝去先皇后的面容,他们这一辈也算是自小就相见过,以是他深知自己未来要扛起家族重任,以辅助君主为自己的毕生之职。 就像现在的太子殿下和谢太熙的关系一般。 谁年少时不是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有着深厚的情谊。 他神色如常,又不自觉想起已逝的先皇后,当初的那个女子,明动京城,当选为太子妃,又母仪天下。 陛下少时对先皇后的情谊他们瞧的真真切切,如今宫里面多了一个和她相似的李贵妃也不难看出。 他心中至始至终最属意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罢了,可又不愿意看见他们兄弟相残。 三殿下倒是觉得自己能够争一争,早在多年前就大肆拉帮结派,也成了如今的三皇子党。 外头人看不清,他们几个的心思可谓是清楚得很。 皇上要谢太熙辅佐太子,那便由谢太熙辅佐太子,谢家基业未来也应该交付到下一任掌权者手中。 如果没有失踪的谢乘翎和谢太熙,未来靠着谢乘韫也是难如登天,那孩子心性不如前面两个。 谢润之又心想,自己怎么就没个一儿半女。 当初皇上可是比他还更着急,一直追着问是不是他不行。 连个孩子都没有,真的很没用。 皇上的千秋大业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好在谢庭之争气,只可惜送谢乘翎到皇上手中,却不幸。 他总说着将就着用吧。 毕竟谢家和他家一个样,都是继承制的。 第110章 八卦 “他这行为罔顾天意,民意不通,和烧杀抢掠的强盗也没什么不同了。” 这话听的赵屹和周全连连皱眉,这疯批想做什么,大邺和大齐不管就是了,连同自己内部统治都是如此的糟糕。 “赫连七里被大创,如今赫连家族只剩他一支。” 听着赵屹这段时日的遭遇,刘长宣突然面露疑惑地扯了扯脸,“你是不是有的事还没说清。” 没说清? 周全即刻将目光盯到他身上去。 “你对殿下有所隐瞒?” …… 大无语。 赵屹更为用力瞪回去。 “臣没有什么隐瞒的,要是说有一点,也是个人的私事。” 和你的千秋霸业无关。 周全笑了,他笑的让人窒息。 “你能有什么私事,你的事就是殿下的事,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除非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可告人?你才有好吧。” 周全又横着脖子不说话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听怀仁哥说你把沈江溶扔进瘟疫堆去了?你不怕你们大齐皇帝追究啊。” 话说回来,当初祁刃说贡淇的瘟疫和大齐有关,赵屹就进行了一整个将人丢进去的大动作,沈江溶原本还想要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 赵屹不讲道理。 罔顾人命的沈江溶他才不管是什么身份,就算是赵岚的话也他也认了,反正不知者无罪,若是日后他要提起这件事,赵屹就打死不认。 “他要是日后坐了那个位置再来处置我也不迟。” 赵屹扭头想了想,他没什么怕的。 一个常年和他一样混在外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大位置也还有其他有才的皇子虎视眈眈,再说了,赵岚真的当了皇帝了,这不还需要兵权那边的支持? 赵屹虽只空有一个世子身份,但是他爹娘兄长有权有势,未必会怕了。 “你腰杆挺的直啊……” 刘长宣似笑非笑,眼皮半抬着漫不经心说,怪不得呢。 人家背后有权有势。 “大齐皇上当真无意于九皇子吗?” 这话却是从周全的口中问出来的,可才出声就被刘长宣打断。 “属意与否不重要,最终结果摆在那里才能让人信服。” 周全眼神微动,他附和着点点头,似乎认同刘长宣的话。 “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如今他一举一动都受广陵王牵制,在大邺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赵屹得意说道,他那时一听,瘟疫竟然和这个人有关,二话不说直接将人丢进死人堆里。 直到后面沈江溶自曝身份说赵屹以下犯上,来日必定要他偿还。 要说二人同在大邺,天高海阔,大齐的手能伸得有多长? 赵屹是抱到太子大腿不肯撒手了,沈江溶呢?居然在三皇子手底下,也是能选。 周全面色如常,可却抬眼望了房顶。 一个白眼就这样被掩饰过去。 危险总是和自己擦肩而过。 大齐的孩子喜欢散养,谁不认识都是正常的。 “话说,三皇子妃怎么还是徐二女啊?我还以为以三殿下的尿性会直接将人甩了的?” 他一回来这些人有的订亲,有的成亲了了,才几月就感到了物是人非。 “这我知道……” 周全和赵屹默默离刘长宣近了些,刘长宣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将他知道的不为人知的事慢慢道来。 才没一会,就听到有宫人传报。 “太子妃到!” 周全倒是没什么,反而是赵屹忙不迭站起身来,准备向太子妃行礼。 万书雁让宫女奉上吃食,瓜子点心样样摆上,赵屹还不明白是何种意思,只有周全和刘长宣已经拉好位置和摆好姿势了。 下午茶时间到,正好有人过嘴瘾,这是在好不过的。 半晌,一切说的七七八八了,也是吃的有些撑,万书雁又叫人送来茶水。 原来周全每天在东宫过的是这种好日子啊,赵屹心想自己几个月在外面风餐露宿莫名有些难过。 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过得比自己滋润。 如今周全倒是成了谢太熙的妹夫了,羡慕不来的,谢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妹子,要不然他也要当谢大人的妹夫。 “殿下,阿锦的事……” “本宫早就知晓,你以为谢太熙还真的什么都藏着掖着。” …… 话说回来,周全是如何知晓的呢。 在谢锦因迟迟不得谢太熙踪信和回信的时候大病一场,他作为准夫婿自然也没少探望。 看得他是心焦如焚却束手无措,谢锦意志消沉,仿佛心死。 她又口不能言,每日以泪洗面,整个人都消瘦一大圈,更加病态。 谢锦意识崩溃,反反复复写了不知多少次。 此后心结才打开,日渐休养。 周全没什么话好说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保证自己和其他人不会对她有什么看法,她也是受害人,她前半生已经过的不容易,如今的生活就是她自己的,不用担心任何人来打扰。 他心想,有时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同样的话希望她能够信服,可当真想到自己,又觉得二者出入都不小。 他见过的女人不少,可让他心爱之人却独独只有这么一个。 有时候缘分就是很奇妙,他第一眼里的她或许不是那么惊艳,可就是圣洁的。 出了宫门,这二人一同回住处。 “你去过大齐吗?” 冷不丁听到赵屹问这一嘴,周全侧脸望去,二人目光直直对上,半分不见闪躲。 “去过。” 赵屹若有所思,“你和我相貌还是有些相似的,有没有发现?” 相似? 周全不信,赵屹这张脸放在这里,从大齐到大邺都是无人能敌的,就连着谢太熙也不行,他怎么可能和他相似。 赵屹这边的相似可就不是什么所谓的相似了,他是生的让一般人无人能比,可这样的样貌还是遗传下来的。 大齐皇室样貌都不差。 无论是堂表兄弟之间共同点都还挺多的。 比如他如今仔细端详了周全的鼻子和唇型。 典型中的典型。 “你想表达些什么?” 听到旁边的人如此反问,周全表现得好像有些恼火。 “表达虽我们有相似之处,可我还是高人一等。” 周全:你倘若再自信一点的话也可以说高人好几等,也不会有人反驳的。 而且,你怎么用的成语? 高人一等? 略胜一筹,略胜几筹。 第111章 师伯 谢太熙这一路游山玩水,带着谢释之和有志一路慢行,磨磨蹭蹭才到贡淇。 而其中最欢喜的莫过于谢释之了,三十余载,他从小就被养在四方天地。 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郊外的祭祀,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侍郎府和尚书府,此外一直有人看管。 李秦淮在山下等候多时,看到谢释之时也问候声叔父。 谢释之心想,他就是叔父,除了家中哥哥们,其他人都会叫他叔父,谢乘韫也是,乘良也是。 别人也都这么喊,那就是对的了。 “接下来我们需要自己走上去了,没有马车了喔。” 谢释之闻言点点头,走路就走路吧,他能走的,虽然抬头好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天梯,但是没关系。 他悄悄扫了旁边的有志一眼,他好像很有力气的样子。 她抬头望向上头,阶梯双侧绿树成荫,只一眼看向这繁茂郁色的连山,每一处都有着她生活的回忆。 赵崇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一身白衣随着几人向上的步伐而消失在茂林中。 “还……有多久到……” 谢释之实在坚持不住,他两腿颤颤,衣衫下隐藏了抖动的弧度,实则膝盖骨早就要断了。 是他唐突了。 谢太熙听得好笑,她此刻仿佛就和这样的环境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老三你和家中的一幅画特别像。” 谢释之好似想起来什么,因着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想起来。 “难得你能想出什么画?” “道士。” 谢太熙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她虽然平日酷爱装逼,但是也没有想往人家道士去沾边啊。 “不如今日你就去继承师父的衣钵,做个小道童给他看。” 李秦淮闻言接话,他一边注意着谢释之的情况,另一边又看了眼谢太熙。 光阴荏苒,那个顽皮的小孩子窜天窜地,如今这般轻飘飘的沉稳,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除了赵崇,长到现在心智好似还不全。 所以,他如今不用回来。 “小道童?”谢太熙睥睨一眼,不见昨夜,不见万古长天。“我若是做的了,祖师爷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 欺师灭祖啊。 谢释之不想听,他甚至觉得这二人废话连篇,老三怎么能去当道士呢,给人算命开坛做法吗? 他有点坚持不住的。 李秦淮忽而停下来,将他们引到山腰的凉亭。 “你们在此稍作歇息,有志照顾好叔父,师兄,师弟先行一步了。” 她如劲松,如生命不息的清风消失在山林里。 脚尖轻踏在树梢上,她似乎没有用什么气力行走在各个地方,待看到竹林丛时,方知此次目的何处。 并不幽静,甚至还能听到虫鸟此起彼伏的声音,可其中并不急促。 谢太熙放轻手脚,她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得一句:徒儿来了,让你开开眼。 他知道,师父听得出她。 好似风声会传达消息,无论她怎么敛着气息还能让师父认出来。 门窗小开,在堂屋中有对流清风穿梭其中,不知所措,来者不是客。 “师父,不肖徒弟来看您了。” 她大步向里,穿过门一片身影跪在一个白发老者旁侧,低头不看任何人,青丝垂在衣衫上滑落在地。 她贯小就喜欢趴在师父腿边的。 赵崇与她,一人一侧。 “起身见过你师伯。” 谢太熙又站起身,同时还有师傅轻轻的搀扶,生怕跪这一下能给她幌下去。 “师伯。” 这二人好似身份互换一样,与其说这人是师父的师兄,也就是她的师伯,可他竟然没有一丝白发! 反观自己的师父早就白发苍苍,虽看起来还精神奕奕,可却也比不得她这位师伯。 “你这女娃子?怎的想跑过来做小尼姑?” 师伯说话也不太好听,不中听。 谢太熙闭着嘴巴不说话,人家一眼看出她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 看破不说破,江湖规矩懂不懂。 “你这徒儿个性倒是大得很。” “论个性师侄远远比不上师伯。” 哟,空山真人放下茶杯,嘴上说着不和小辈计较的话但下一刻杯子却不知怎的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不经意间要垂落到地上去了。 谢太熙虽闷不吭声了,可还是迅速地接在手中,又恭敬地递给他。 “师侄的茶水我也就勉强接受了吧,瞧这孩子懂事的……” 谢太熙:我的母语是无语。 她退回到师父身旁,这副乖巧的模样倒是让师父多看了两眼,以前那么一个皮猴现在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她的话此刻又不多了,令人陌生。 那另一个呢?另一个也未曾见到了,也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你小时候我还……”空山真人刚找到机会开口,可却被更快的谢太熙堵住了。 “我是半路出家……” …… 无趣的小童。 倒是她的师父,心中也只叹恐怕是遭受外面的毒打了,这回来都不吭声,难道被打的遍体鳞伤了? 自家人总是看不清自己孩子的实力,总是认为孩子在外头吃苦受难被人搓磨,殊不知那外面的洪水猛兽才是她。 师父慈爱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乖徒,一个女子,在外面的世道本就不容易了,如今她还做了朝廷的高官,那真真了不得。 心中又有些自豪,都是从他这里出去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非常优秀的。 赵崇? 他也优秀,也令他自豪。 听说这小子是真的有金山银山。 他的身份不想承认就不认了。 一点都不讨喜,在空山真人这里看来这女娃子清秀俊逸,但是话也不会说,对他就显得冷冰冰的。 “你小徒弟呢?” “他过几月空闲便回。” “你们二人在一处?” “前些日子在。” “为何二人不一同前来?” “他家有事。” “他家能有什么事大得过来拜见你师伯我……” 谢太熙忍无可忍了,“师伯可曾听闻过大邺徐家二女有凤命的传言?” …… 空山真人不说话了,他噤声一笑,又端起早就没有茶水的茶杯仔细摩挲。 “刘长垣那个蠢货也是在到处寻找你的踪影呢,师伯这就迫不及待回宗门啦?” 第112章 会面 “师伯不妨再算上一卦,那个有凤命的女子如今如何?” 空山真人不说话,还特意抿着嘴唇扭头看向另一处,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放空,他想,是他怕那个三皇子吗? 徐家二女确实有凤命,可那个混账玩意可没有帝王之相啊,一点都认不清自己! 他怎么会卜那一卦? 还不是被提起来丢到他面前去的? …… 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了,不中用了,算不准了……” “假的,我不信。” …… 谢太熙笑得人畜无害,一副我很崇拜你你快点算个命吧。 “少说笑话,会长皱纹。”空山真人这下子真的很严肃了,浅浅蕴藏着些假怒,这女娃子真的爱拆台。 “怪不得师伯如此年轻,那师侄也该好好学上一学。” 不苟言笑能够年轻的话,不笑也没关系的,有些人天生就不爱笑。 “又中听了……” 谢太熙将师父杯盏里的旧茶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整个过程让人如沐春风,行云流水丝滑不止。 所有东西都放在原处,她不用仔细去回忆也能够轻而易举找到,似乎一切的东西和人都在停滞不前,只有她经过万事归来时仍旧封于尘土。 师父以前的胡须是没有这么白的,头发也没有如此花白,让人一看心酸不止。 “这次回来住几天,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师父接过茶,眼中止不住的满意和欣慰。 “是,我定然是要好好陪陪师父。” 不多久赶在后面的一行人就回来了,谢释之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劳累,反而是有志似乎有些微喘,看样子是花了些力气。 “师父,人带到了。” 李秦淮指引着剩下的二人入座,此刻才算齐聚起来。 谢释之挪动着挨着谢太熙,眼睛也是止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我见过你的。”谢释之忽而看到空山真人坐在那处,这个人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便脱口而出。 “谢小弟别来无恙。” 再见就是二十多载,谢释之也从那时的少年孩童成长到如今中年,似乎空山真人永远不会变,而他如今也止步于此。 从长辈的距离似乎变成了平辈。 “我见过三哥了。” “不远千里过来看玉之了?” “还有嫂嫂。” 这倒是不害怕,人的坟头草都不知几丈高了,见坟如见人。 空山真人也就不说话了。 他和谢释之见过的,二十多年前谢玉之要离开谢家的时候,那时只看得见有个人影趴在地上拖着谢玉之的裤腿死活不撒手。 空山真人忍不住出声,“既然如此就带上你兄弟去吧,又何必放他一人在这。” “此番不算得上好事,不必拖他去受累,而且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地上的谢释之一下子就拖着他的裤腿坐了起来,那力道大得可怕,险些将他裤子拽下来。 谢玉之紧紧提住裤腰。 “父亲会同意,我去和他说。”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谢释之扯着他衣角鼻涕眼泪一把擦,控制不住的眼泪一茬又一茬,这阀门好像关不了一样。 “你同父亲说的时候是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你骗我……” …… 忘记了他虽然有些痴傻,可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谢玉之一时间头疼。 “我骗的是父亲,三哥怎么会骗你呢?从小到大三哥对你好不好?” “三哥对我好,可是三哥也会骗我。” “三哥不骗你,以前那是诓人,不算骗。” 诓不算骗? 谢释之又信了。 他最后挥手目送三哥从正大门走出去,那片身影只回头看过他一眼便不见了。 他也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谢释之也不知道,也不会问。 他说会回来就回来了,应该不用追问太多。 空山真人又开始联想他以前见到谢释之鼻涕眼泪一抹的时候,这惊人又该死的记忆力,想着也将那记忆和目前这位儒雅良善的年轻人放在一起。 …… “师伯,你笑什么?” 他笑了,空山真人想着想着笑了,毫无意识的嘴角抽搐,眉间微皱应该是在回忆细节。 “我笑了?” “难不成是我笑了?” …… 笑而不自知,你就说致命不致命。 他立刻正经危坐,脸上挂上高人的无畏。 太无语,以前知道自己有个师伯,但不知道是这种样子,长相年纪不符合也就算了,人也就这么算了。 下午晚饭时间,原本清淡的饭菜一下子就丰盛起来,他们心中有道之人不食荤腥,可也不忍让俗家人跟着他们食之无味。 于是乎就是一桌子的丰盛的蔬菜。 这菜还是谢太熙亲自去菜园子摘的,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自然做起事来也毫不手生。 菜园子中原本只有她一人勤勤恳恳挑挑拣拣要对哪一颗菜下手,只能说有一个不速之客立于高处就这样看着她。 “来都来了,留下用饭吧。” “这饭不是谢大人亲手做的我不吃。”声音传来隐约有些愉悦,这话听的谢太熙不住抬眼。 “我已经不是谢大人了。” “谢厨神。” “少戴高帽。” 祁刃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众人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之色,反而倒是空山真人笑哈哈搂着他介绍道这是他忘年交拜把子的好兄弟。 怪不得这么熟悉这条路,这个地方,感情他们二人还颇有些渊源。 “加辈分了?” “无妨,也不是直系,你不必叫我师叔。” 他到是笑的自然开心,可超级加辈的是他,不是谢太熙。 谢太熙心想,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她和师伯也不亲的,他的朋友不一定是她的长辈,如此想着倒是宽慰自己。 饭后二人在林间散步消食,祁刃这才问道,“为何辞官?那折子还递去御史台又惹得殿下心中不快。” “怕他舍不得放我走。” “也对,若是他的话肯定要扣着,你回去还要挨一顿。” 傍晚的光穿梭在树林之间,有阴影和柔和的光形影交错,上空直直投过缝隙落在二人身上。 “祁刃,我们之前见过吧?” “见过,怎么想着问这个来?” “见过就行。” 第113章 装死 “你在哪里见的我?” “这里,上京……” “还有呢?” 祁刃稍作思索,“多年前有个叫谢嘉的家伙横闯大齐,不知道是不是你。” …… 你别思考了,你就知道是我,可是你不说。 “游牧民还分散四处未曾被统一时,谢嘉已经踏遍那些地界,直直往大齐去,大齐晋阳侯一府上无人生还。” “然而一直未能结案,凶手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有趣的是,那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谢太熙心想:我倒也是没那么有趣。 她讪讪,连忙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祁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此刻她又觉得自己也狡辩不出些什么。 即使能有什么缘故,可屠别人满门终究不是什么能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光彩的事。 谢太熙悻悻笑笑,“我也曾跟你说过之前在大齐一些小作小为……” 她当时怎么说的?动她的人在大齐境坟头草都几丈了,她可自豪骄傲…… 但她也只记得这一点,这些和她真正想问的都不是一个事,那些宵小之徒也不用提及,浪费口舌。 “哦,你想问大齐晋阳侯府灭门一事?” 对!就是这个! 谢太熙听着不住扭头看去,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无论是当初一开始在大司马府的案桌上看到的书里那字迹跟她只能说一模一样,还是现如今亲口听他说出这些事。 他们早早就见过了,又或者说祁刃那时候单方面见过她,但并不熟念。 “你之前在这里住过?” 因为祁刃看起来也是轻车熟路,哪条道该不该走都未曾选错过。 “小住过几日。” “哦~所以就将书阁中的书拿走了?” “我也没见过有人还在公用书上做批注的。” “总比你还把公用书自己私自带回去好太多了吧。” 那书怎么会出现在你书房,你怎么不说呢?你还比我高尚好多哟。 祁刃哑言,二人相争这种问题也可笑的很,毫无意义可言。 晋阳侯府一事在当年可谓是沸沸扬扬,无论是女子地下水牢、妙龄女子精血酒池、细腻冰凉的人皮壁画、雕刻成艺术的人体骨哨…… 大奸大恶之人竟在皇家勋贵里。 后不知何种原因落得个灭门,上面追究也颇为假意,抓不到人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看到真相的知情人有身份地位的威胁封口,其余的借口派遣贬到偏远地区,里面的奴仆打死,众人闭口不谈。 因为皇室有人也参与其中,这对天家的威严和涣散的民心更是巨大的挑战。 谢太熙竟然不记得了,祁刃倒是最好奇这点,因为哪怕她平时惯爱装模作样,这不清楚的样子倒不像假的。 “你为何全无印象?” 旁边的人神色如常,她微微仰着头,看向最后的日暮里,“我不知道,知道了也就不问你了。” “那赵崇清楚吗?” …… 赵崇这里呢?他那个时候早就在大齐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不知道,更何况他的好师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不清楚才有鬼吧。 “他未曾问过我。” “当真是师兄弟感情好。” “也不怎么好。”谢太熙淡淡地反驳。 “假的,我不信。” …… 有些时候人真的很无力,言语一时间仿佛被困在萎缩的小脑里,周身空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谢太熙莫名感觉空气都让祁刃一把抽走,对方想让她窒息而死。 “王爷还是个不信男哈。” “这话本王不爱听。” 没趣。 谢太熙加快脚步,很快就和祁刃拉出一段距离,后面的人倒也并不恼怒,仿佛前面那人的习性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们之间倒也不是很熟。 清汤寡水稀稀拉拉的几面罢了,也算不得生死兄弟,更不必为她而多心什么。 祁刃倒是觉得谢太熙这性子着实怪异,她似乎总能让别人打破对她的刻板印象,如此又让他感觉到对方是个鲜活的人。 人是不定性的,坚实的方向大不相差,可人的情绪总归是要有的。 即使他神机妙算,即使他只手可翻云覆雨,他让人坚信不疑。 也可言而无信,更甚者如她一般,当个年少恶人。 “你不做官之后想做什么?” 闻着风动,后面的身影映入眼帘。 谢太熙半躺头靠在凉亭柱旁,此间逍遥自在之事,偌大灿烂自由的人世之间,她不应该被束缚。 谢家后继有人,哪能需得依靠她。 她继续默不作声,似乎睡的沉稳。 年少做了高官踏入朝堂,她也算尽职尽忠,不枉费那时的真切要奉献自己的心。 如今看似简单赌气离开上京,可这些所谓的决定却是真切按照她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到现在的。 事在人为。 当初想奉献自己如今不想了,理由千奇百怪。 她不想当大邺司法的官了,感觉道德败坏、德不配位似的。 “你想去调查晋阳侯府一事吗?” 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气息,谢太熙还是不睁眼,好像耳朵癞了。 她心中默默想着,若要调查这事她倒也不惧,能沾她手上的人命鲜少有正道之风的,去查她又有何畏惧。 只是那个和谢锦如此相像的女子她每每费力想起来只当是心如刀绞哀痛难言,自那次落水后便不再有关那女子的梦境了。 仿佛刻意让她褪去这段难熬的回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遗忘这些事,想要追究什么却也只这么想,总归认为是无用的。 谢太熙甚至觉得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缩头乌龟想法也情有可原,没有谁能够一直都勇敢。 她心悸,不想追究自己。 可祁刃哪里能懂读心术,他眼见天色渐暗,月下只照得些微弱的光看出眼前的路,还有不知真睡假睡的人影。 “你似乎喜欢有事就装死。” 祁刃不信习武之人连这么点声音都听不见。 人影一动不动,只有似有似无的清风微微撩动那人的衣摆。 “你似乎没有自知之明。” 她依旧不动,似乎一切平静。 祁刃扯着嘴角,“所以谢氏你不管了?” “用不着我。” “如果谢乘良性命攸关危在旦夕呢?” 谢太熙蓦然睁开眼,“这是何意?” 第114章 不管 “我见你不再忧愁谢氏,还以为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够了!” 谢太熙一股子站起身来,她望着祁刃的方向活动了脖颈和手腕,夜色正浓,虚掩住了她眼中的狠意。 是人是狼都还不定性呢,又何必再装作和善的样子。 祁刃听她言语不善,也不再有玩笑的心思。 是他没有把握好分寸,逾越了。 “今日来时捷报才赶上的,谢家应该还未来得及有时间告知你,谢乘良半月前被人推入湖中撞到假山石昏迷不醒,现不知如何了,那时候谢氏众说纷纭,指责谢丞相只顾着嫡支一脉,反正都是过继孩子,倒不如在家族中挑选天资聪颖的继承,也好为丞相分忧……” “不要脸的东西,就这么勾结外人吃里扒外毒害族人,也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 谢太熙听得恼怒,干脆放开声音,“只顾着嫡支?这时候到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 她知道,族中有才干的谢润之均帮扶其在朝中做事,就算再有不济者也给了银钱和法子让他们安身立命,家族昌盛是他作为族长应该肩负的使命,可到底人是不知足的。 天资聪颖的孩子们哪个世家大族会不重视教育,就算不是亲自带着教育也是集中在一处由人教学,谢乘良原也是这样的,只是谢释之实在与他感情深厚,他才被单独带出来。 “人总是贪心的,也是最盲目的,看不清自己,总觉得自己要是在那个高位定会做的比别人要好。” “这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这样的人坐上了高位也只会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心眼犹如绣花针又如何能够容得下别人?”谢太熙心口发闷,乘良那孩子心性纯良,如此无妄之灾属实不该。 “你气恼,却又不肯回去。” “我……” 她回去吗?回去就不仅仅是刑部侍郎的事了,接手如今看似分崩离析的谢氏,所以谢润之早就看得出这败坏的内部。 他给她留了这堆烂摊子,那他是否也料到乘良会有此一遭,他有作为了吗? 甚至谢太熙觉得他闭眼了,有这一出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 她不禁认为这是谢润之默不作声的手段之一,让她看着谢氏如此模样,换个方式逼她做决定。 是的,在她没有出现之前,谢乘良就是他培养的接班人,谢润之尽心尽力培养。 谢氏气数已尽吗? 还是说无人可用,她一个女子都成了中流砥柱。 这不应该。 乘良应该没那么严重,但这种为权夺势的争斗却是令人发指。 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参与其中没有还手之力属实难堪。 她的态度又软了下来,好像刚才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和她无关紧要。 “丞相他有自己的思量。”谢太熙忽然想明白了一点,心下一松,谢润之还没死,这家就不会散,若是用这种方法逼她回去倒不如威胁要把二狗煮了吃了。 “你却不顺着?” “未必要我出手。” “他在逼你出手。” 谢太熙心想,这人听不懂好赖话。 看来只能窝囊一点,不然没完没了。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很脆弱的,听不得这种明晃晃的话。” “你真奇怪,现在倒是说笑了。” “因为我是人,人就是什么情绪都会有的,你们不会是见我生得这副模样就理所应当认为我是个不形于色的人吧。” 总是在外貌上让太多人有误解,有时候她也苦恼。 这些人都是觉得她是不用吃饭的。 祁刃笑了,她总是这样,看起来很假不像真人,说话做事却真实无比。 会逃避,会做作,很虚伪。 可这些并不是缺点,相反,恰恰就是因为这样,人才应该是鲜活的,无论是虚伪的谢大人还是逃避的谢太熙,卑鄙到私底下让人痛揍不顺眼之人,这都是一个人。 “你还有个优点,就是实诚。” “慧眼识珠。” …… 人有时候就挺无助的,他们二人有一种说翻脸就跳过的本事。 祁刃心中的谢太熙并不是完人,反倒是有着太多人因该有的或者不应该有的缺陷,这让他感到困惑又真实。 对了,他似乎在这人的身上花了太多的时间,可转念一想,旁人也应该会和他一样。 人之常情。 可他却想错了,女子对谢太熙的兴致可要远远高于他。(夫君不是一种性别,夫君是一种态度) “我不回去。” “不回去就算了。” “这么容易妥协?不再劝劝我?” “那你回去。” “不去。” 滚呐,有多远滚多远。 谢太熙目前没有回去的想法,乘良生命无忧才是最好的,相信不出两日她就能接到消息。 谢润之自己解决吧,她目前天高皇帝远无人能管,想道德绑架她没办法的。 她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那你打算让谢四叔就一直在这边了?” “王爷,你好像很闲,你出来到处乱跑陛下不说你的吗?” “陛下不会介意的,倒是你。”祁刃顿了顿,“殿下可是介意极了。” 想起刘长宣的嘴脸,她又不禁想起万书雁,似乎离开一处后各种人都能轻而易举勾出她的回忆。 除了谢锦。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或者说有更重要的人让她无法忽视,她决心探究和追逐。 这么想好像自己又辜负冷落了谢锦,站在谢锦的角度来看,这很莫名其妙。 谢太熙并不知道谢锦因这小事而胡思乱想以至于大病一场,祁刃也没说,不知道是怎么,竟也不曾向她提到这事。 “殿下说你是太子妃义兄?你怎的到处都是妹妹,还不是亲的。” 死渣男。 “我们自幼相识,万尚书多年前就将我认作义子,只是后来进入官场就不怎么在人前往来了。” 谢太熙和万家还颇有些渊源,只不过当初谨记男女大防,怕万成疆误会她对万书雁有什么心思,她便是同万书雁也不熟的。 “又不是想造反,怕什么。” “怕你耳聪目明上报陛下说我结党营私。” 呵呵,祁刃思考一番。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若你不是太子党的,以这样来看就是他的重点监察对象了。 “那你带着谢四叔好生在这,此后若有消息传来你可第一时间能知道。” “王爷的探子和暗卫可真不一般,不像我,十天半月都收不到消息。” “那是你穷。” 有钱了就是啥都能养了,还得要养的好。 第115章 反思 丞相府里今日进出的人多了,瞧着都是近亲些带着自家孩子,脸上已是止不住的得意。 族长下令了,让族中除襁褓之外的孩子都带过来考核,有望成为下一个谢乘良,那可是过继给丞相,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是姑娘就认作女儿,以后的亲事也是高嫁,前途一片光明。 “谢乘良那小子没这福气,我的儿啊你可千万要把握住。” 这妇人也是不知收敛,脚踏进别家土地可谓是比自己家都自在,嘴上没个把门的,那轻狂的样子令人看了都要叹一句上不得台面。 在她身后的少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也没有分半个给那絮絮叨叨的妇人,他华贵的衣袍合身又得体,却和他整体阴郁的气质格格不入。 “让你机灵点!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这样怎么能竞争的过别人。”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直叫少年听得心烦,有这么让人高兴吗? 将自己的儿子费心费力送给别人就这么令她高兴吗? “不说话?之前交代你的都喂狗了?再这么不吭声回家就把那条狗卖去作肉食,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她伸出手想揪住少年的耳朵,却被他歪头偏过。 “不耐烦的样子给我看呢?小兔崽子……”她一手拉过少年,对方只是微微踉跄一下就稳住身形了,脸上更多的是淡漠。 “前方何人在此喧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妇人又气又恼,这一声喝止仿佛令她倍感扭捏,脸臊得慌。 “各位夫人和公子请耐心等待,丞相下朝之后自会过来,莫要在此处大声交谈和随意走动,以免冲撞到各位。” 掌事的嬷嬷说完后又让丫鬟们纷纷前去奉茶,又看了眼刚来的母子,只叫人带着看座。 冲撞到昏迷不醒的乘良少爷可就是罪过了,一堆上赶来的看样子都巴不得谢乘良醒不过来,甚至还觉得推他的人下手也太轻了,怎么不干脆一了百了让他死了。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众人都想得到能够过继孩子给丞相的机会,万万不可在此时就惹得相府的人不快。 奴才也就是现在忍了,等到他们儿子继承这份偌大的家业,届时发卖了这些奴才也无人敢说不。 好一个痴心妄想,此等丑相也配来此叫嚣。 听着外面又开始唧唧歪歪的声音,谢乘韫简直是心烦意乱,他不明白伯父此时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乘良还有气呢就如此大肆重新考虑过继的事,实在是令人心寒。 偏偏他还要在此等候听着结果,倒不如直接过继他,知根知底的,只可惜他年岁算是大了,不然哪能轮到这些人。 误推乘良下水的是谢鑫家的小儿子谢骏,只当是孩子间的玩闹下手不知轻重,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也万万不可一命换一命。 谢鑫的子女都不得参与这次的过继,可是让他好一阵不服,只在心中哀悼自己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当时若是仔细点弄死他不让人发现,现如今你也不会连丞相府大门都够不着,没出息,既然选择了下手就稳着,不然就自己好好藏着。” 谢骏别过脸,他原本就看谢乘良不顺眼,为了去相府竟然甘愿和痴傻的堂叔待在一起,他心中不屑。 可好处也远远就显露出来了,他的老师竟然是状元周全! 隔些日子谢乘良就要回谢氏的书塾接受夫子们的考察,他如今竟然能变得这样巧思构新,课业和辩答都让夫子赞不绝口。 实在是令人心生厌恶。 谢骏可是记得他父亲在谢婉的灵堂前被人狠狠罚跪祭拜,谢婉是谢乘良的亲姐姐,新仇旧恨,也难怪他一时气急下手推了他一下。 谢乘良活该的! 那能够好处都让他一人占尽了,下去浮水吧你,令所有人骄傲自豪的谢乘良变成落汤鸡去吧! 大邺的人有哪个不会浮水的! 就算是女子也都在幼年时就学过的,所以谢骏认为问题不大,谢乘良到时候自己爬上来就好了。 可他进去一下子就没有动静,连一点呼叫声都没有,还是有人目睹了全过程,见二人争吵不休去寻了夫子。 那沉闷的撞在假山石上的声音被他选择性忽略不计,湖水很快就吞没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也就一时间,夫子过来只见谢骏望着湖里发愣,巡视周围的确没有谢乘良的身影,心中大惊。 只道是哪里不妙,一头扎进湖中。 好在时水尚且不深,他竟然真的拉住了谢乘良的脚。 可怜这一把老骨头,救人上来时也是感染风寒,心中却在挂念着乘良有无大碍。 谢润之大怒,亲自问谢骏是不是受人指使。 谢骏承受不了上位者的施压,却也只说了自己就是看谢乘良不爽,背后无人教他。 他虽跪在地上,可心中竟毫无悔改之意,面上也显露出来,实在是让人大为恼火。 谢润之罚了他族中板子,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让他现在都只能趴在床上还要听谢鑫的冷言冷语。 就连自己的姐姐也说他阻挡了她飞升的路,发生这种事竟然不允许她也去参加! 谢骏不理解,难道当丞相的儿子女儿是什么天大的福气吗?就连姐姐也在怨他,父亲竟然也说此事。 谢骏一贯叫嚣,可挨了一顿板子之后想的就更多了,从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面的接受都是他趴在床上想明白的。 丞相权势滔天,每个人都对他极尽谄媚,只为了继承他的位置。 他替多少人做了他们一直想做的事,如今这局面也全是自己活该的。 谢骏突然之间就很想去看看谢乘良,他当时只是太上火了,并不是想要谢乘良死的。 但如今他只能趴在床上,那也去不了。 他仔细听着周围人都在议论丞相府浩大的声势,难免有一些愧疚。 他希望谢乘良快点醒来,哪怕让他推回去一次也就认了。 热闹的丞相府之中许多的人却不是这样的想法,他们一心盼望谢乘良赶快下去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谢氏未来的掌权人。 这个时候的孩子都坏的不彻底。 亦如他此刻只想着去看望昏迷不醒的谢乘良,也不关心丞相府过继谁。 嫉妒就是嫉妒,他谢骏就承认起了从以前他就看谢乘良太开心而不爽,就是这么简单。 第116章 世安 谢世安的年岁算不得小,过了端午就进十四岁,如此他本不用像这些十岁不到的孩子们来参加。 来丞相府的大多数都是欢天喜地的,像他这样板这张脸的实在不多见。 他挨着自己的母亲,眼中却并无半分喜意。 “你倒是说些话。” 这下妇人的声音倒是压得极低,这莫大的福气可不能在她手中溜走,不然就是家里的罪人了。 “他们不会要我的。” 意思就是你别白费心了,人家能还看不清我们的骨头几两重吗? “你这不知道争取的……”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婢女便快到跟前,她这才好作罢。 “传谢世安。” 谢世安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位丞相了,每年家族中重大的事件或者节日祭日都能看到他最为首的身形。 他规矩站在外室,等里面的发话了才推开门进去。 丞相大人就这样坐在案首前,倒是让他跟着坐下。 谢世安手心微热,胸腔突然突然开始没有规律地起伏跳动,他不自觉往衣衫处擦拭两下手心的细汗。 位高权重者,不怒自威。 “哪家的孩子?” 谢润之命人端了杯茶奉上,谢世安立即伸出双手去接稳,末了道声谢丞相大人。 “回丞相,家父谢钦。” 谢润之自是知道的,谢钦家两个儿子,分别唤做平和安二字,谢世平在谢润之手底下做事,他自然记得。 少年郎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上头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年岁几许?” “回丞相,过端午就进十四了。” 谢润之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笔却未停过,仿佛在记录着些什么。 “年岁是大了些。” …… 谢世安听到此话,心中骤然一紧。 果然还是他的年纪是个问题,谁家过继孩子能要年岁大了的,他早就知道的。 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他心中又难免有些失落。 母亲如此看重,他应不应该争取一下。 “课业如何?” “夫子只评中。” “这错在夫子身上了?” “不,不是……夫子评的不错。” “届时拿过来让新的先生看看。” 新的先生? 谢世安不可置信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吃惊做什么,莫非是太差了拿不出手?怕新先生罚你板子?“ “不,我……” “还是说你不愿意?” 这一下倒是将他问住了,他不愿意吗?可他的内心分明就是激动的,欣喜万分的,可他早早就做好了不被选择的准备。 “丞相,我有一事不明。” “废话无需再多,你且速速回话。” …… 丞相是个急性子。 可是真的太莫名其妙了,谢世安并不觉得自己能是这么个天之骄子。 “我……” 愿意两个字好像很难说出口,可他内心又是真正的渴望。 谢世安渴望被父亲和母亲认同,渴望能够在大哥的影子下活出自己的样子,可这并不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当儿子。 谢润之表现的不紧不慢,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否决。 他似乎能够感受得到眼前人的局促和焦急,却仍旧在催促。 “你可是不愿意?” “是的,我是不愿意被送进来当别人的孩子的。” 这话听的谢润之倒是一愣了,这孩子说话欠缺艺术,不像谢太熙,惯会装腔作势。 “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过两日收拾好行李带上课业,莫要以为这样你就能逃过,要知道有的事,命中带定。” 比如你的课业。 他不是看不懂丞相若有若无的笑,他是真的不理解,带上行李打包到哪里去? 谢世安一头雾水。 “快快出去。” 这是,又被莫名其妙下了逐客令吗? 但他丝毫不敢懈怠,直至起身行过礼便退出房门,哪怕心中疑惑也不敢再多问,这是礼数。 待回到母亲身边时,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特别是面对母亲殷切期盼的眼神,仿佛他真的承载了太多,可终究只有他心里有数,这份期望的目的。 “如何?丞相有没有说什么……” 谢世安一下子就失去了分享的欲望,他几乎瞬间平复方才的喜悦,只用酸涩的声音回答道,“丞相唤我过两日收拾东西过来。” “过来?” 还不等妇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侍从跟在他们后面了。 “公子,丞相让属下好生带你相看相府,来日你也可快尽量熟悉。” 事发突然,谢世安被架着离开了,他们母子甚至都忘记开口说话。 破天的富贵一头砸在妇人脑上,过好半晌才喃喃问身边的丫鬟,“这意思是……” “回夫人,公子以后就生活在相府了,此后饮食起居会有专人照看,你请不必太过忧心。” “好好好,不忧心,那我就先回去……”她好似脚下生风,生怕对面反悔一样,可才提起脚就让人打断。 “现在是丞相让公子们在相府熟悉一番,过不久就回去过两日再回来。” 妇人到底是被大饼砸的头昏眼花,竟是没听全何来的“公子们”,一心只想着我儿飞黄腾达了,想着赶快回家去报喜。 “不用过两日如此麻烦,现在就速速回去将他的东西打包带过来。” 于是乎,她微微撇过嬷嬷和丫鬟们径直离去了,还有的小丫头低声示意旁边的人,暗暗说着谢世安母亲竟是个不知礼数的。 “笑什么?仔细你们的仪态。” 突然间被嬷嬷一声呵斥,个别姑娘们都立刻噤声,实在是不敢触霉头。 “那是主子,若是还这副作派倒不如去别处罢,相府可容不得奴大欺主的货色。” 闻言方才那几个偷笑的小丫头立即跪了下去,只齐齐在口中说着再也不敢,请求嬷嬷饶恕。 “谨言慎行,做好本分。” “是。” 远远望去,众人只觉得好一番作派,丞相府里的下人都能有如此气势,更加叫人不敢忽视自己的言行举止。 若子女真有如此福分,在此能有大造化也就知足了,只怕是谢氏祖坟冒了青烟托梦让丞相大人好好看看族中的孩子呢。 既然谢乘良能行,那他们的孩子也可以。 每个人都对自家孩子的未来充满期待。 第117章 陛下的眼睛们 丞相大人说初步挑出来的这些孩子还要经过其他的试炼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对此众人倒没有什么异议。 男孩是需得麻烦些,可女孩却不是那么复杂了。 常年闭门不出的丞相夫人亲自选了个少女,却是要求她和原来的家人断绝来往,若是一心只想做丞相府的小姐就要舍弃。 求之不得。 而谢庭之夫人身边也多了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小脸可谓是圆润,让她每每看到只觉得心生欢喜,亲近异常。 谢氏嫡支一脉好像多了些不寻常的人。 就连皇上都参不懂这其中奥义,私底下书信一封质问谢润之在耍什么把戏。 “做陛下双目,为陛下之刃。” 开心极了,他就知道老弟弟们还是有良心的。 皇上大手一挥,既然如此各个世家都给朕挑些明珠利刃来吧,除了谢氏能表忠心,不问问其他家岂不是太见外了。 世家子弟凡是有资格的佼佼者,均可进入谢氏开设的学堂,丞相大人家的学堂,没有不去的理由。 更何况陛下还派了一些宫中翰林院的老师们和军营中闲暇的将军去谢氏学堂,这波不去就是亏了。 这一股子不同寻常之风就这么开始了,谢氏新扩建的学舍原本就不大,增加了这些外来之客此刻却显得拥挤无比。 都是些八九岁的娃娃,也不怕给谢氏带偏了。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当陛下的眼睛。 谢乘良身体有所好转,他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往新开的学舍扎堆,常常在房间内看着窗外发呆。 这会子的天气是真真切切热起来,午后的空气中已经有热浪翻滚的迹象,灼灼燃烧。 谢锦敲了门,没一会乘良就开了,跟在锦姐姐身边的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少女。 “锦姐姐做了解暑的绿豆沙,放了捣碎的冰块的,保准你会喜欢。” 谢乘良一边笑着将两人迎进去,一边又忙不迭接过谢锦手上的瓷盅,双手捧住只觉得凉意袭来。 “龙溪,这是你和锦姐姐一起做的?” “只是冰块是我捣碎的了,我哪里会做这么精细的东西。” 龙溪笑吟吟坐下,又忙不迭将瓷盅里的冰沙分了三碗,一把推到谢乘良跟前。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甜食,锦姐姐就不放了,若是爱吃甜这里的蜜饯你拿去就着吃吧。” 乘良看着龙溪的样子,只觉得说不清的亲近。 龙溪十岁,还要大他两岁多,想着自己应该有个姐姐样。 “我留了点等龙飞下了学再说” 知道她小心思的谢锦笑的更为灿烂了,不管如何这份心思总归是好的。 乘良捧着瓷碗感受着冰凉,就在这大暑天看着也就心静下来了,更何况入口。 他醒了有几日,当听见丞相已经着手选了其他人时竟然是舒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落。 他从谢庭之这里过继到谢润之处,从始至终大人们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就去了丞相府,此后只能叫自己的亲生父母亲为二叔和叔母,年幼时不懂事,从小养在谢润之身边还陪伴着四叔父谢释之。 他也并无不快。 两家原本就来往密切,他总是侃侃自己有三个家。 丞相府为一处,尚书府又是一处,就连谢太熙的侍郎府也成为了他的常驻之地。 谢乘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成这副局面,他跟在谢润之后面也见过了很多,增长的见识并不是左眼进右眼出,他觉得自己成了弃子。 没什么不开心的。 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也很好。 他醒来第二日就请求丞相要回尚书府休养几日,谢润之准了。 他上马车的时候心里却不是滋味,看了眼丞相府大门上的门匾鼻头控制不住的酸,他仿佛像个别人不要的物件。 丞相大人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父亲了,他又会像当年一样,还会有其他代替他的孩子。 八九岁的孩子现在只觉得郁郁不得志,就连回到叔母身边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没人告诉他这样的身份以后是要撑起整个谢氏来的,他只是后来知道听丞相父亲的话要协助谢太熙,说她很不容易。 能撑住这份家业的人不应该是他谢乘良,如果对方是谢太熙,他反而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龙飞是谁,长什么样子,和你像不像?” “忘记告诉你了,他是我哥。” 谢乘良醒来这两天不愿意去外面走走看看,只窝在房间里不出声,好在有谢锦和龙溪在,让他不至于感到孤寂。 龙溪这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问起来也只说是谢太熙送进来的,其余的一问三不知。 不过既然是谢太熙送来的人就没有不要的道理,尚书夫人很爽快将这丫头留在自己的身边。 龙溪这里好办,过的逍遥快活,龙飞那里上的强度可不是一般的了。 此时在谢氏新的学舍内,少年身着大家统一的学服,却独独被夫子叫起来,所有问题回答不出一二三,众人隐隐着笑,暗地里实在是想看好戏。 站起来的这人也是谢家的,终于有看到谢家人吃瘪的时候,特别是在谢氏的地盘上。 “谢龙飞,你是答不答。” 龙飞攥紧袖口,面上也只是火辣辣的疼,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答些什么,感觉他以前读的书和这些世家子弟的不通用啊。 转学生龙飞原就成绩不怎么课业不如何,他又不是要考取功名,觉得识得字就足够了,没必要再去浪费教育资源。 好的,这是以前的想法。 如今在这种世家各立的地方,他倒是带着谢氏的脸丢了个干干净净。 “徐闵棋,你来答。” 瘦弱的身型在众目睽睽下颤巍巍站起,“回先生,我也不会……” …… “哈哈哈哈哈,上不得台面的就是这样的。”这下倒是有人坐不住了,竟是不管不顾说出声来。 谢、徐两家的废物东西实在是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欢乐啊,丞相和御史大夫可谓文官之最,家中还出了此等有才之人。 长脸,实在是长脸。 私生子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货色,实在是太长脸了,眼看着薛家的人笑得张狂放肆,徐家的人倒是没有吱一声,却只有谢氏的个别坐不住了。 “薛昭,你笑什么!” “笑你们啊,难道回答不上先生的话就不准人笑了?你们谢家果真如此霸道。” 第118章 洗眼睛 “这不是在薛家,你莫要猖狂。” “那我收敛就是了。” …… 这一操作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能屈能伸。 薛昭看着跳脚的谢家人笑意更甚,人才啊,他就是喜欢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无论是在谁的地盘,明面上可不能为家族丢人蒙羞。 原以为谢氏这波能吃个哑巴亏,可突兀的又站起来一个人,他们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八九岁的豆丁中显得格外高大魁梧。 “霸道是必然的,薛家也不遑多让,若有条件你也可以,怎么你们是不想吗?有什么心事呢这位朋友?是太尉大人不喜欢吗?” 谢世安此刻的身影特别高大伟岸,更何况他从身型要高出这些豆丁一大截,气势上来说就不容让人忽视。 他冷漠的脸上动着嘴笑却说出如此冰冷的话,一时间竟弄的薛昭不知所以。 “是我的不是了,不该戳人伤疤,还请薛兄谅涵,不要与我计较才是。” 接着又向上方的先生行了个礼。 “大家都已经知错了,先生可以责罚了。” !? 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玩意。 “谢世安你倒打一耙!”薛昭拍案弹跳而起,好大的架势竟是无人上去阻拦,他们十多岁的孩子心血来潮给拉架的小豆丁一人一拳就够受的了,反正是没必要上前去挨揍。 “好耍的卑鄙小人。” “先生你管不管!” 有人这才意识到有问题还是得找老师,怕场面控制不住又是大声询问。 而前方的苍先生可无半点波澜,神情漠然看着眼下荒唐的闹剧,最终又有人提到他的存在这才点头。 很好,几乎说话的都是些年岁较大的孩子,能受得了苦。 苍鹤一副看热闹的形态得以收敛,还知道有老师呢?争吵的时候这几人有哪些眼里是有他的? “回答不上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人非圣贤。” 苍鹤觉得自己这番话正确极了,他又不是奉命来为难这些孩子的。 “先生也不和稀泥,各位将今日的所作所为写上案卷便是今日课业内容,不过还是要温馨提示各位,若课业实际内容与我的对标不上可是不行的,届时各位不仅在家中受气受罚,到这来还有逃不脱的一顿,望周知。” 望周知,你们的所作所为代表着自己对家族的看法和姿态。 苍先生是个年轻人,他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夫子可不一样,没什么可插手的,只要不伤不死,在这地方就随意他们闹腾。 若是不满意的自行离去,原本就不是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孩子而来的。 “说谎没有好处,奉劝各位还是诚实一点,别让各家看笑话。” 原以为选定的都是些世家的精英。未曾想精英他还没见识到,不长眼的牛马倒是很多。 不过话说回来,徐闵棋这小子送进来他也是服御史大人的,都这么大的官位怎么还会偷摸养外室,朝中也没有传言御史夫人善妒啊。 那或许是自己想找刺激吧,人嘛,千人千面,万一徐御史就好这一口也未尝不可。 “我不服!” “学生明白。” 不服的是薛昭,他咬牙切齿,“回答不上问题的又不是我,凭什么……” 苍先生闻言点点头,“你是没错,有错的是我,我本不应该提问的。” 他又皱眉,“你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不想和稀泥的,他们听话与否与他何干。 自古以来就没有和老师顶撞的道理,或许是他看起来不像上了年岁的夫子那般,所以这些孩子眼中也无所忌惮。 谢世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的气势,实在是太过于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先生好像不应该是文臣,他们事先都没有摸清楚这个年轻先生的底细,这里面除了谢氏的老师之外就是宫中派来的了,家中又不可能事先料到。 他的掌风和本人温煦的模样不同,凌厉又霸道的精准劈在后方薛昭的案桌上,上面的书卷缓缓一分为二,就连案桌也是两侧朝中间倾斜下去。 “现在能够好好和我说话了吗?” …… 无人发出一点子声响,外头突然闯进来个别巡视的武将,看到先生也只是行礼问候。 “苍将军可有什么不便?” “无事,在为陛下洗洗眼。” “将军无事便好,告退。” …… 神来的将军无事便好,他们是看到薛昭一分为二的案桌集体后退一步,该散就散了,苍将军的教学他们不想看。 谁知道进来就是苍鹤的课上,哪个不长眼的小子要让他洗洗眼睛。 话说看到站起来蛮多人的,不会是这些公子们组团欺压到苍鹤将军头上了吧。 薛昭默不作声,他听过苍鹤。 他想不到这人来了谢氏也就算了,来了还不做武将老师也就罢了,做什么教书先生? “老师,学生知错。” 能屈能伸也是一种态度,他薛昭还真的有这个本事。 今天的这个好是没有讨到,不过丢脸的又不只是他薛家,秉承着大家都一起丢人的原则,回家挨骂也能轻些。 默不作声的才是王八呢。 苍鹤满意了,“这课可算是让你上明白了。” “谢龙飞,散学留下。”苍先生背过身,留下的这几个字令人发畏,众人却只长舒一口气,不让苍先生盯上就是最好的了,只看薛昭听到他身份的模样众人就可知此人来头不小,不然外头的将军们也不会逃遁得如此迅速。 要知道,外头的是将军,不是随意找来看护院子的。 这点眼色他们要是没有的话就是家族教育问题了,不过很多时候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明哲保身,每个人想法不一、信奉家族为重的程度不同,小辈中像薛昭和谢世安的人好似不多见了。 “算了,有福同享,薛昭、谢世安、谢旭也留下。” 所有人的心高高悬起又重重放下,只是被点到名的三个人心中连连暗道惨了特别是龙飞,他可是一开始连先生提的问题都没答上来。 罪加一等。 谢旭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在谢氏的地盘上三个姓谢的还弄不起他薛昭一个人吗? 薛昭被后面的人看到脊背发凉,散学不走留下来给他们谢家人揍个半死啊! 还有,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出声! 都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只想着回家去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出头吗? 他真的服了。 第119章 哪来的家伙 苍鹤是万万想不到谢龙飞被养成这个死动静的,他兴致冲冲为这个故人之子而来,看了几日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原以为这孩子是到了陌生环境还在藏拙。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发问了之后,才发觉这孩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脑空空。 只在文学上称得上一个识字的文盲,武艺算得上勉勉强强,比同龄人要出色一点。 苍鹤记得当初谢乘翎学问可是一等一的,怎么养的儿子成这副熊样。 四人被先生单独留课本就心惊,薛昭又害怕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另外三个人痛下杀手,一路上跟着都默不出声。 不太对付的家族之间就喜欢落井下石,早早就清楚最大的三家之间存在的问题,一时嘴快那不怎么样,换作是薛家处在下风剩下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这辈孩子的默不成文的规矩。 谢旭的目光倒是没有再淬了毒,原本二人认识时就不太美好,他迟早要收拾了这小子。 谢世安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可实在是看不得自家在外头将脸送上别人脚底下踩,兄长时刻教育他出门在外谢氏的人就是一体,不可无所作为受人折辱。 龙飞没想到被阿爹让人送过来完成个小任务就在第一关上成为了个笑话,他还以为只是充当劳动力进来混混日子有事就上无事就耍。 原以为自己终究是有了用武之地,却不曾想到自家竟这般不堪重用。 “眼睛往哪瞟呢?说的就是你谢龙飞!” 龙飞身形一怔,立刻低头不再左顾右盼。 这上京的老师怎么都这样厉害?眼睛像是长后脑勺了似的。 四人成排,不知被苍鹤带到什么地方总之就是出了谢氏学舍。 好在阴云遍布,如此看来天不炎热,倒是适合外出踏勘。 他们身处高处,随着老师的指示向远下望去竟看到了军营中军队在操练。 几人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看到那处没有?” “看到了。” 苍鹤转过身,看着四个年岁相仿的少年,他不像是冷脸,努力做出为人师表的模样。 薛昭看得心里别扭,他是听过苍鹤这号人的,可看其他三人这还不知接下来是何种情形的模样,又不禁想他们是不知道还是不害怕。 高山仰止,俯瞰尽收。 “大家竟然有空吵嘴,想必也有空操练操练,今老师就做主了,你们四个明日起就去那……”苍鹤又抬手指了远处,“明日起这个时辰就到。” 加餐了这属于是。 龙飞心中欢喜,这个地方才更适合他啊,读什么书遭老罪了。 剩下的三人却并不这么想,他们原来就有武将负责这方面的,此刻被苍鹤横插一手,难不成一个人还得练两份功? “老师……” “你又有高见要发表了?” 薛昭立刻闭嘴,两份功就两份功吧,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身边的三个大傻逼倒是什么也不问一嘴,以为日子好过得很呢,特别是那个叫谢龙飞的家伙,牙花都收不回去。 不过话说谢氏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号人物,具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真奇怪,若是不进谢氏学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奇怪的操作。 贴心的苍鹤老师哪里会想这么多,安排好这些喜欢无事生非的孩子就放他们自行回去了。 谢旭和谢世安走一处,薛昭紧紧跟在二人身后,龙飞则在最末尾。 “哎,你们知不知道那家伙的来历……” 话音未落,前面的两人齐齐停下,倒是让薛昭也紧急刹住,生怕撞上这两位。 谢旭看着在后面慢悠悠的龙飞,他的确是有话要问,谢世安话不多,但心里总归是在意龙飞的身份的。 “你家是哪里的?”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龙飞的思绪,只得下意识答道,“尚书府。” 还在想着龙溪在尚书府过得怎么样,要不要紧,是否和他一样煎熬。 “尚书府?你撒谎也不提前打探清楚,尚书府只有谢乘韫哥哥,最不济也有个谢乘良,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旭说的隐隐发怒,这人开口竟没一句实话。 谢世安也皱眉,嫡支实在是人丁稀少,撒谎的痕迹也太严重了,况且实在是没有听说过尚书府还有这号人。 “我哄你做什么?” 龙飞这才上前,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今日我就不回相府了,你们记得替我说声。” “你要去哪里?” “尚书府啊!不回家还能去哪?” 眼见为实,龙飞这一举动倒是让他们都不再吭声,万万想不到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直接要来个现身说法了。 薛昭也想知道,虽说这三人都不待见他,可好歹都没有要揍他的意思,那他也得亲眼看看是否煞有其事。 被丞相选出来的孩子日常起居都被安排在了丞相府的厢房中,其中这三个姓谢的都是。 龙飞今日不回去也是需要报备的。 “走呗,看着我做甚,我脸上有字啊?” 谢旭见不得这个陌生的家伙无拘无束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就是上脚,可却扑了个空。 “你打不过我的。” “未必!” 龙飞在乡下喜欢摸鱼抓虾是没错,可自己的父亲曾经可是上过战场杀敌人,自己的一身功夫也不是虚传的,对付这些请老师来教武体的公子哥轻松多了。 “哈哈哈哈,走吧走吧,晚些再切磋。” 薛昭一个人又被晾在了后头,真该死啊,他们三个就是一家子来的,都不管管他。 尚书府前,已经将近黄昏,龙飞这时候还是如约看到了从里头飞奔而来的龙溪,后头还跟着谢乘良。 门卫对龙飞请示后才又问好后面的二谢,“公子今日回来住可告知丞相那边了?” “他们回去便会说清的,今日回来也是听得乘良醒了过来看看。” !? 谢龙飞当真是尚书府的? 谢旭卧了个大槽,哪来的家伙深藏不露啊,不行,他也要回家去问问是不是家里头还有啥没说清楚的。 谢世安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太奇怪了,他要问问哥哥。 薛昭倒是不太清楚,只觉得谢氏的人真是能藏,这么一个大活人……是两个,竟然能隐姓埋名这样久,世家中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就连他们本族人好像也不知道。 而且居然不止一个人? 第二个人就是飞奔而来的龙溪,她依旧圆润肆意,无忧无虑的笑容显得她过得很好。 一看就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你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又圆了不少……” “死龙飞!” 龙溪恼羞一拳到肉,龙飞被锤得往后退了两步。 后面三人默默倒吸一口气,又轻轻往后挪了点。 第120章 季笙 龙飞这事谢太熙完全不晓得,谢乘良事发突然,她又不会未卜先知如何能提前那样久让这兄妹二人来上京,更何况她从哪里来的立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被借用名义的谢太熙此刻算是老老实实侍奉在师父左右,这些日子也是平淡如水,温馨如初。 “怎么真的打算要一直赖在这不走了?” 谢太熙慢慢擦拭着各种精致的摆件,时不时拿起来透过光亮看了又看,又朝上面哈上两口气,似乎要擦拭掉所有的灰尘擦掉不堪似的。 “要孝敬师父。” “你仔细点,别没个手劲把老三的东西弄坏了。”师父站在后面的长廊上,烈日当头,这孩子把老三的东西都翻出来摆弄半天。 “他不会知道是我弄的,再说了,他不回来连个影都见不到的。” 她似乎干得很起劲,仿佛自己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回去实现理想抱负了?总在这也不是个事啊。” “啊?”谢太熙放下东西,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师父,“您这是嫌弃我了,觉得我在这浪费了粮食对不?” 她故作痛心,摇摇欲坠的演技显得十分作假。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遇到了。” “看样子这是没解决啊,整日愁眉苦脸的。” “师父,我解决不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子暗哑了,那几分涩意都让她张不开嘴,仿佛到嘴边的话就应该咽下去埋在肚里。 师父至终站在长廊的阴影里,他就这么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早知她心中有刺,却始终不愿开口。 “你尝试过了吗?可别脑子没动手也不伸就张着嘴说解决不了,不顶事的。” 所有的事一定要有人有所行为,她若是连个实际行动也没有也是枉费。 “尝试不了,那人死了。” “你害的?” 谢太熙顿感丢人,师父说的一字不差,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辩解,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辩解,做了就是做了,事实就是这样。 “徒弟亲手杀的。” “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手无寸铁,身世悲凉。”末了她似乎有所迟顿,“待我极好。” 她手中依旧拿着精致的摆件,手指下意识用力摩挲着,就觉得自己才应该找个阴暗的角落缩着,此刻却站在光里下着雨。 “何时的事,怎么变成小白眼狼了?” “大概在六七年前,我却也是好多都记不得。” 谢太熙去过大齐,那时只觉得自己一身本领能撑着她走遍每一寸土地,更何况她身形不差,甚至还要盖过同龄少年,加上多年来男扮女装,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气质。 她第一次遇到季笙的时候还是那个熟悉的桥段,少女跪在雨中不肯抬头看一眼来自四面八方肆无忌惮的打量。 季笙面前盖着白布的是她的母亲,旁边是一块写着歪歪扭扭的“卖身葬母”的立牌。 这种桥段谢太熙在大邺就见得不少了,却不曾想这天底下的伎俩都是这样的,哪里的民生都一个样,富有相通的玩法,穷又都是千篇一律的潦草。 她不想出手的,更何况也没有修得菩萨心肠。 或许是因为初次到大齐的缘故,大齐的黄沙里埋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她对大齐人的印象极差。 连男人都不放过!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熊心豹子胆的东西,她自认为替天行道不算犯下杀戮。 她也跟在人群中漠然的看着一切,只是在下雨后又让有志新买把伞扔到少女脚边。 但是卖身的人哪能够在这时候捡起一把伞来撑着? 没有的规矩。 谢太熙见她不捡也只是看看,她只是想知道何种缘故落得个卖身葬母的下场,家中无良田可变卖吗? 少年心中的疑问可笑至极,颇有“何不食肉糜?” 她这时候甚至都不太明白这世道里女子的艰难,也许是得益于谢玉之的缘故,让她从小女扮男装拜师学艺,以至于她的思考方式和普通男子并无不同,优秀更甚。 她没有普通女子艰难的处境,自然就不会感同身受。 不过大齐的人相比大邺来更加的……不知羞耻,粗鄙不堪。 彼时谢太熙信奉的话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看来是有几分道理的,特别是游牧民族那边的,简直不想用言语来描述。 季笙披麻戴孝,周遭还淋着雨,耳边全是各种男人的污言秽语。 大齐京城的环境还是乱的很。 勋贵们更荒唐无比。 谢太熙示意有志将银钱递给少女,不买她,权当送她母亲安葬。 季笙抬头,看到的是有志的脸,仿佛木讷。 “多谢公子,可否留下姓名地址,小女安葬好母亲后便回来侍奉公子……” 有志摇摇头,“你且好好安身立命,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善意,无需你还。” 季笙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公子若是不要我就请将银钱收回去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已经有现成的钱够用了,还要上赶着做人家的丫鬟作贱自己,好好的良民非要成贱籍。 糟蹋自己。 “公子……”有志面露难色,似乎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走吧。”谢太熙撑着伞,最后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少女,是挺倔强的,淋着雨把身体搞垮了谁还买她? 似乎此刻的声音格外清晰,季笙抬起头来才看到自己不远处的少年注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一高一低,谢太熙眼底的目光好像没有温度,她好像不在乎一切,包括眼前的少女。 她才转身便看到了前方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听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似乎有人认出来是晋阳侯府的马车。 谢太熙并不清楚,但还是为此驻足,只见有人上前去问何事,待弄清缘由后便回到马车前请示,大概是经过里面掌权之人的同意,那下人留下银钱,只看到季笙磕了几个头便离去了。 “贱籍就贱籍吧,若能有安稳的日子这样也不错。”谢太熙心想着,更何况她若是带着个女子终归也是不方便的。 可谁都不知道,这些才是厄运的开始。 她见到季笙的第一面已经是少女此生最清白的时候了,为奴为婢原也不打紧,可进了虎口狼窝只得说是生死有命。 但是,她的命不应该在谢太熙手上。 第121章 相救 人这一生注定是要遇到不计胜数的人,若只是仅有擦肩而过的缘分倒也不值得拿出来说。 谢太熙在几乎相同的际遇下最初的不同选择令她闷头,哪怕是极为相似的脸,原来她一开始便是冷心的人,因为她有的是男子一样的思维,一样的生活。 她只身在异乡,做不到随便放一个陌生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最大的善意便是送些银钱解她急用。 这些都没什么的。 算不上。 谢太熙第二次遇到季笙是内力尽失落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她只听得一群女子嘈杂的声响,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她原只是藏在水缸后面,虽说极力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可偏偏就有不长眼的踩住了她的衣角,胆小又驱使着自己的好奇心弯下身看下来。 丫鬟蓦然大叫一声,谢太熙憋着一口气上前一手刀劈了下去。 最先发现谢太熙的人不是季笙,院子里做杂活的丫鬟有不少,可被谢太熙打晕过去的人那一声尖叫引来了其他人的动静。 “当真是运气背到极致。” 谢太熙咬咬牙,啐了口黑血,才准备起身便撞上了推门而开的少女。 她此刻可谓是狼狈至极,脸上也有不少暗伤,但就算是现在这种模样,季笙也认得出来。 季笙愣了愣,而眼前人也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眼睛,相顾无言。 “柴房有动静吗?” “没有,倒像是去了前院,去仔细看看。” 季笙扯着嗓子回应外头人的话,随即迅速关上房门,这才转过身好好看着谢太熙。 相比之下谢太熙身形修长,比同龄的少女高了半个头不止,她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径直靠着缸滑了下去。 “看样子她过得还算不错……” 哪怕她是突然之间意识涣散的,可脑海里依旧能有控制不住跳脱出来的想法,既然是遇到了季笙,上天就没有要收她命的道理。 一个能够在艰苦的环境之下都不肯接受嗟来之食的人,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季笙还未同她询问什么,却想不到眼前人却倒下了,她慌了一瞬,连忙向前只求稳住谢太熙的身体。 等会就会有人来的,这里不能久待。 她又注意到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侍女,想来方才应该是受了惊吓所致。 完全没想过是谢太熙动手打晕的人。 好在季笙的住处离得不远,虽说她只是个做粗活的丫头,可到底是来得迟,住的屋子都是另安排的,没有其他人同住。 现下倒是方便,能解决不少麻烦。 费些力气安置好谢太熙,她又才折返回柴房,这又看到已经有不少的人往柴房方向去了。 “季笙?你刚刚不是去过柴房了吗?” “去过了,还没进去呢就听到有人说好像去了前院,我也就没推门了,方才后知后觉想着声音该是那里传出来的,就又折回来了。” 她解释的有理有据,神色自若,倒也没有引起同行丫鬟的怀疑。 “小心点,主君那边派护卫过来了,说是以防有刺客混进来。” 季笙接着跟着惊讶起来,“刺客?” 话音刚落,整齐又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季笙和其他丫鬟们纷纷退至两侧,各个低头噤声。 “可有见到可疑人物?” “不曾见到,只听得有女声惊叫的声喊。” 带头的护卫统领让所有人把头抬起来,就算是丫鬟也不能放过。 视线落到季笙身上的时候明显顿了顿,“新来的?怎么这样面生?” 这样的样貌更是不至于在后院里头做粗使丫头,尤其是在众多丫鬟里头算得上是头筹。 清秀有清秀的美,或许是季笙常年跟着母亲在屋内绣帕子做针线不见日光的缘故,她生的又算是白皙,在大齐这受够黄土漫天劳作的人们之中显得秀气不少。 火把和灯笼柔和的光映射在季笙的脸上,因着有微风轻轻浮动,光影不定向的跳跃着,让人看的真切又朦胧。 “回大人的话,是前些日子新来的。” 季笙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因为言多必失,她只想着安安稳稳过下去就行,别无他求。 大人? 听起来有点好笑,果然是新来的,就连什么人也都叫大人。 护卫统领摆摆手,“你们不要乱走,若发现可疑人物就立即上报,现在各自回去院子,今晚就不必再出来了。” “是。” 季笙才要随着众人回去,突然间就被叫住,“新来的那个丫头,你唤作何名?” 她心中咯噔片刻,险些站不稳,“回大人的话,奴婢叫季笙。” “哪个季、哪个笙?” 追问的真令人心烦! “回大人的话,四季的季,芦笙的笙。” 一口一个大人,护卫统领只在心中记下了,他压下些声响,“快些回去。” 不是你把我叫停的吗? 季笙行礼后便走了,步子极快,生怕后面的人又让她停下来问东问西,她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些的。 新来的被问到也正常,晋阳侯府虽常常添人,可也是查得极严,来这里约有了个月,她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转念一想这些应该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人就不应该多言多语,她也没有要追究什么的本事,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 季笙此刻就想着回去照看谢太熙,她是记得那个少年的,即便那算不得一场正式的见面,眼下看来也不是正确认识的时机。 有志递给她的钱她没有接受,虽说知道他们是好心,可到底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那人看了眼这位公子说话时,季笙就猜到了这位才应该是帮助她的人。 如此恩德,感激不尽。 她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不知那日一别如今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 她竟然觉得这样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烟火的人并不应该有此磨难。 有的人一旦在别人的心底里留下的痕迹是触不可及无法匹及的,那么他所经历的磨难都将令对方心疼。 就像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失去武功在集市叫卖,像一个富家子弟突然间一贫如洗去沿街乞讨。 像谢太熙这样不染世俗沦落至此,全然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好像有的人天生见不得。 季笙应该是如此。 那个公子是遭受了什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也不知有没有生命之忧,她要怎么样才能弄的药材为他治病…… 可是她想多了,现如今主要是怎么把人藏好不被发现,这些护卫查的又是这么严。 季笙越想越急,步子也愈发加大。 ilwxs.com 第122章 讨债 这第三次算是堂堂正正的见面,至少季笙是这么认为的,她不算局促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带着稍许探究。 二人的距离可谓是不近,季笙又觉得自己很有分寸。 她不敢逾矩,轻轻擦拭谢太熙过谢太熙肉眼可见的脏处,只叹此人样貌实在是惊为天人。 大齐的风沙养不出这样的人。 季笙心下了然,这段时日她在这个地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身份显赫非富即贵的人,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公子的。 她眼里的迷惑在此刻的谢太熙看来却颇有不解,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清醒的人此刻也同样在探究着她。 “你醒了?”季笙忽而如梦初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谢谢你。” 谢太熙嗓子干涸,一张口只觉得是胸闷气短,好似千年不曾开过口的尸体一样,一股干沉的气流横冲直撞进到她的肺腑,这又不得不让她加剧咳嗽。 “你身上有伤,我这里实在是没法子了……” 谢太熙刚想翻身,可竟然不受控制地滚下床去。 竟是着了那帮狗的道,让她养好身体出去非得将他们每个人的狗头砍下来不可。 也不知道有志脱离困境没有,不过大多数伤害都是她扛下来的,那家伙再菜也不至于会丢了性命。 “我叫谢嘉。” …… 少年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了大齐,以致在后来短暂的时光中留下一片倒塌埋藏多人性命的废墟。 “你那时带伤了?” 师父的话打断了谢太熙的思绪,也难怪听到自己的孩子在外头流落受伤,未免令人心疼。 “大齐人的人品和长相一样卑鄙,用些不入流的手段,那时我功力尽失,强行运功差点筋脉尽断。” “也难怪上次你师兄看望你时隐隐觉得不对,好似筋脉重塑过一般,轻微的毒症诱发陈年旧病。” 二人的对话就这么心照不宣停在此处,再多说下去,唯恐她想起季笙,有的人活在最初的记忆里就够了。 谢太熙过不去,她越是提及就越头痛欲裂,她知道事情真相的走向,可具体是真的模糊不清了。 有志那时更是后面才找到的她,要清楚的自然也就是后面的事,与她所了解到的相差无几,没什么好问的。 可祁刃当真知道内情,他甚至不曾开口相问过,只当她是寻常结交的友人。 “叔父在此处也倒是清净。”那么谢氏在朝堂上的纷争就不会波及到他,山高水远,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伤害到他。 她越想越觉得沉闷,自己应该这么做,自己本就是要这么做。 某种异样的决心就这么埋下。 她踏出师父院门,捋开衣摆转身朝着敞开的大门跪下磕头,也就仅仅一次,起身只看得到她已经远去的背影。 祁刃只得马不停蹄的跟上,可是对方似乎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他此刻当然不知道对方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手中拿着远方传来的捷讯还未送到她手中,那个人以迅雷之势消失在自己的身前。 他这些日子算是与谢太熙同吃同住,二人就在这么一个地方倒也落得逍遥自在,可对方心底里埋藏的不算秘密的秘密肉眼可见的困扰了她许久。 祁刃早就该知道她会再次去一趟大齐,为了她曾经说过自己亏欠的少女,如此想来这么多年她逃避了太多,不知道是什么迫使谢太熙忘记了那个叫季笙的人。 那样杀人不眨眼、意气风发的谢大人如今自内省,不知道那个脑子竟然反思到了何处,这下是连自己的职责也不管了,就自己的官职也不要了,为此,远在千里的太子殿下大发雷霆。 按道理来说,这不应该是她为人处世的风格,可就现如今的局面来看,这一步是没有道理的。 又或许更多的是他对谢太熙的了解根本就不够。 好像没有人能够一直活在别人的印象里,包括他印象中自以为是的谢太熙。 祁刃自认为倘若这事发生到自己身上,当初的自己想的明白些就不会有现在的祸端,此刻的自己能够看的开一些,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就好像她仅仅只是在庸人自扰,因为没有人逼迫她,也没有人对她的任何行为做出谴责,甚至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的立场。 向来是这种铺天盖地的关心与通情达理太过浓厚的令谢太熙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高贵些什么? 谁也都不敢想,一个人竟然能够手刃恩人,恩将仇报。 此等狼心狗肺之事……想都不敢想。 是个人做了也不承认。 别人只会劝慰道斯人已逝,当时的情形也是身不由己,若是误杀未免也太过可惜,但倒不必过于耿耿于怀从前的事,日子都是向前看的,没有人会永远回头,没有人能够永远留在当时。 哦。 谢太熙不想反驳,借口找得千奇百怪,她现在有良心了接受不了,这也不是很惊奇。 临水自照,觉得没问题的都是多多少少做过亏心事的,有些时候别人的建议也不用听的太过用心。 什么都听只会害了自己。 她一人孤身再次去大齐,只不过这一次要绞杀中的名单稳在心中,要清算的恩怨尚存于世。 赵崇说的当今大齐的宣武将军,当初晋阳侯府的漏网之鱼,她当时怎么就漏过这么个玩意。 要不是他季笙就不会被那脏东西发现!她就能安稳在后院做着杂活等谢太熙养好伤后带她离开。 谢太熙就算是以死谢罪也要砍下这些东西的狗头,当初参与其中的人被杀个七七八八,可都是些身在府中赴宴的人,那正好没来的人可就漏掉了。 也许多年前的他们沾沾自喜,灭顶之灾只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命好逃过一劫,现如今当初的祸患穷凶极恶,恐怕在安逸的日子下早已被人忘却。 甚至,这世上还有诸多的“晋阳侯府”,有更多的饿鬼混在其中。 她回大齐讨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