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婚事》 真千金回来了 月色如水,凉意渐起。 京港洲际酒店后花园里正在举办一场浓重的生日宴。 宾客们言笑晏晏,推杯交盏。 季澜坐在化妆间里,望着坐在对面的季家人,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儿来。 邓宜哭的泪眼婆娑:“澜澜,不是我偏心,这些年,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女儿来对待,可现如今,我的孩子找到了。” “柔柔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养在乡下受尽委屈,如今人找回来了,我们想弥补她,希望你能理解理解妈妈。” 季澜叹息:“我理解。”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迟早会变成落魄千金。 季夫人当年在医院生产,被仇家报复,刚出生的孩子被人偷走,季家为了稳住局面在医院领养了一个被扔在门口的弃婴。 她自幼受季家教育,过的战战兢兢,活的谨小慎微。 端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蛋糕,想吃不能吃,又不敢摔了的心情,堪比太监逛青楼。 如今,正牌千金找回来了,她该得到解脱才是,可一时间,心里酸涩。 邓宜见她没纠缠,心中大喜:“妈妈就知道你最是明事理,今日本说给你过生日的,可今日,也是柔柔的生日………” 季澜懂了,她配不上了:“我回头就将礼服换下来。” “好好好,不愧是我亲自教养出来的澜澜,”邓宜连连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宴家那门亲事,原本也是给季家长女定的,澜澜,妈妈不是偏心,真是只是想弥补柔柔。” 季澜点头:“我明白,今日是柔柔跟宴庄的订婚宴。” 邓宜得到满意的答案,才起身出去, 季澜呆愣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有苦难言。 季柔柔没找回来时,她是季家人的精神寄托。 人找回来了,她也没用了。 钟许推门进来,端着蛋糕放在她跟前:“吃点儿。” 季澜摇了摇头:“没胃口。” “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今天你生日耶!” 季澜望着她,牵了牵唇角。 今日这场生日宴,压根儿就不是为她办的。 季家人指定早就知道季柔柔会回来了, 她不过是个借口和由头而已。 “怎么了?”钟许蹲在她跟前,跟只小狗似的,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我可是听说,宴庄今晚安排了好戏呢!” 宴庄? 季家替季家大小姐物色的未婚夫。 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是她的了。 “走吧!”季澜没多说什么,眼看宴会开始,提着裙摆出去。 “你的高定呢?身上这条裙子值几个钱?”钟许在门口拦住她,一脸的诧异。 季澜心想,还高定? 她马上就要吃不起饭了,二十年的养尊处优指不定喝西北的位置她都抢不赢人家。 “就这样吧!”太监人生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 少女一身裸粉色的抹胸连衣裙衬的皮肤更加洁白无瑕,惹得会场里一众少男少女频频侧眸。 衣服廉价,但这些年季家养出来的气质不廉价。 “澜澜,你也太美了吧?这皮肤,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 “澜澜,我羡慕了。” 邓宜在人群中乍见这一幕,眼皮子一跳,季澜这些年在季家,锦衣玉食,养的肤白貌美、身娇体软,若是平常倒也算了,可今日,是她亲生女儿的生日宴。 忍着情绪朝着季澜走过去:“澜澜。” “今日场合特殊,要不你回家等妈妈?” 季澜心里一咯噔,到底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喊了二十年的妈妈,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季家,有恩于她。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更勿论这些年,季家确实给了她优渥的生活。 季澜抿着唇,点了点头,回化妆间换回衣服,提着包准备离开。 恰好季柔柔穿着一身粉白色的高定化好妆进来。 “姐姐,”季柔柔佯装乖巧的喊了声:“妈妈说你出生比我早一个小时,叫姐姐没错吧?” “都行,”季澜假装没看见她的耀武扬威。 “姐姐,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后要靠姐姐多提点提点了。” 季澜心想,提点? 她没资格啊! 邓宜绝对会将她赶出家门的,指不定这些年给她买的名牌包,名牌衣服都会被季柔柔占为己有。 “季家是你家,你不会规矩,也没人敢说什么,我无心跟你争这些,你不用防着我,”季澜坦荡开口。 季柔柔原想给人一个下马威,结果哪儿成想,这人这么没出息。 ………… 季澜提着包,打车离开洲际酒店。 跟只孤魂野鬼似的坐着出租车晃荡着。 也说不出来该去哪儿。 目光扫到路边有家新开业的酒吧,喊司机停车,进去买醉。 酒吧新开业,人声鼎沸。 她钻过人群走到吧台点了酒。 几杯高度洋酒灌下去,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有些神志不清。 九点,放在手边的电话疯狂响起。 季澜不用看,都知道是她那些狐朋狗友打电话来问情况了。 这会儿邓宜应该跟宾客们介绍了季柔柔的身份。 二十年豪门生活,一朝破碎。 没谁比她更惨的了。 她看了眼吧台里的酒保,指了指自己的杯子:“再给我调杯酒,我去趟卫生间。” 酒保比了个ok的手势。 开业人多,生意火爆。 酒保调好酒放在台面上。 季澜上完洗手间回来,未曾多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买单准备离开时,突然觉得燥热难耐。 这酒…………. “美女,一个喝酒呀?” 身旁盯她许久的人悄无声息的凑上来围住她。 季澜强壮镇定的扶着吧台,防备望着眼前众人:“我老公也在。” “结婚了?”有人笑了声:“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季澜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身边路过的男人,侧了侧眸:“我老公。” 对面站着几个二流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男人天潢贵胄气质浑然,凝着他们没吱声儿,误以为真是。 夹着尾巴就跑了。 人一走,季澜体力不支,挂在男人胳膊上,面色酡红难耐轻颤。 “得!送上门的老婆!” 京港四九城的圈子,泾渭分明。 季澜他们那波,小打小闹,拿着家里给的生活费过着豪门浪荡子的生活。 饿不死,富不了。 而另一波,年纪轻轻,稳坐高台,翻云覆雨,动动指尖都能掀起金政两圈的狂风大浪。 季明宗低睨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女人,生疏清冷的将人推至一旁。 刚想抬步,人又跟美女蛇似的扒上来了。 好友揶揄:“带走呗!肤白貌美体态娇柔,是个美人儿。” 季明宗又推开人,冷淡丢出两个字:“犯法。” 身后有人笑着,说着混不吝的话:“在京港,季先生就是法度。” 这位爷刚落地,就被人盯上了? “先…….先生?”黑色的劳斯莱斯里,严会望着后座的人,有些结结巴巴的不敢开口。 这位爷刚落地,就被人盯上了? “去医院,”男人低哑着嗓子吩咐。 “帮帮我…………”季澜跟只千年蛇精似的缠上他。 季明宗伸手将她拨开,冷着脸催促严会:“快!” “马上马上,”严会握着方向盘冷汗涔涔,心想,这是在哪儿捡了个被下药的女青年。 下药就算了,长的还分外好看。 妥妥的妖孽啊! 一来一回,季澜扒着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季明宗被她挤到贴着门,几乎无处遁形。 严会眼神飘过来时,想起了西游记第十六集女儿国的那一幕。 女孩子哽咽着往他身上凑,抽抽搭搭的哀求着:“我想…….” “我劝你别想,”季明宗将人推开,让严会将车内冷风调到最大。 原以为能让她冷静几分,结果没想到,效果甚微。 身旁的女人,脸色绯红神志不清,理智被药物馋食殆尽只剩下满满的情欲在作祟。 肤白貌美体态娇软,一条裸色的薄纱连衣裙近乎跟白皙的肤色浑为一体。 让人遐想。 “停车,”后座男人硬邦邦的腔调传来,严会不敢耽误领导好事,靠边停车,自己走出数米远,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隐身。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给领导善后。 京港季家,枝繁叶茂,底下脉络错综复杂。 主宅的高门大院多的是人向往,原以为季家掌门人的另一半必然是豪门世家里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结果不曾想,被个妖女缠上了。 严会倚着树干,夹着烟,拿着手机随意的翻着。 朋友圈里有些之前加上的豪门子弟们正在爆出惊天大瓜。 看见季家两个字,严会点开。 「豪门真假千金的戏码没想到今天被我遇到了」 再看照片,严会指尖的烟吓的掉在了地上。 这女孩子………. 跟车上那位……… 坏了! “先生,”严会脚步急切,由走至跑的奔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后座车窗半放下,露出男人那双染着猩红的眸子。 女孩子气喘吁吁靠在他肩头,满车厢的旖旎挥散不去。 严会到了唇边的话瞬间止住了。 他来晚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季明宗见他不吱声儿,眉眼微凛冽:“有事?” “这位………好像是、季家人。” 季明宗骨子里的正牌老道接受不了这种不三不四的伦理关系,冷声呵斥严会:“一派胡言!” 严会忍着头皮发麻的劲头将手机递过去。 新闻、绯闻、朋友圈的消息铺天盖地。 季明宗拿着手机,眼神晦暗,朝着严会伸出手,食指和中指上扬,严会识相递上烟,俯身凑到窗边拢手点燃烟, 他深深吸了口烟,平复了情绪,有些庆幸,幸好不是季家的亲血脉,不然他成什么了? 所以这姑娘是豪门千金落入尘埃,心情不佳出门买醉被人下药? “几房的?” “大房的,说是当年在医院门口捡回来那位。” 季明宗侧眸看了眼裙摆散乱歪在车上的人,夹着烟的手缓缓揉了揉鬓角。 难以掩饰的头疼。 将烟叼进唇里,抽出门边的卫生纸疯狂擦着指尖。 男人情绪动荡,嗓音喑哑浑厚:“找个人送她回去。” ………… 季澜清醒的时候,正躺在季家的大床上,楼下客厅争吵鼎沸。 她抱着被子忍着头疼坐起来,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这么多年,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养女吗?” “这本就是柔柔的,我没有将她赶出去都是仁慈。” “在我季家生活这么多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享受最好的教育,我哪里对不起她了?” 季澜看着敞开的房门,心里若有所思,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故意将门打开的。 季家的佣人都知道她睡觉有关房门的习惯,不会明知故犯。 “姐姐听见了?”季柔柔穿着晚上的高定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倚着门望着她,得意洋洋的耀武扬威:“你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让位置了,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求回报,你总不能让他们为难是不是?” 季澜望着她,眼神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我有说不让吗?” 季柔柔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有些难看,她都要出去喝西北风了,不该着急吗? “妈说这些年给你买了不少名贵的珠宝首饰,我能进来看看吗?”询问如同摆设,季柔柔跟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似的,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翻着她的衣帽间。 “自便!”反正也不是她的。 她也没想霸占。 二十年来,邓宜每给她买一件东西都会提醒她。 这不是给她的,是先替季柔柔保管的,等她回来了,都要还给她。 她打小就干着管家的活儿。 “姐姐,这个我能拿走吗?” 季澜无所谓:“拿!” “姐姐,这条裙子,我想要。” 季澜:“拿。” “姐姐,你的房间我很喜欢。” 季澜:“给你。” 季柔柔:………… “柔柔?”邓宜跟季宏义争吵完,气冲冲的上楼找季柔柔,上楼才发现她在季澜房间里。 目光从季柔柔身上落到季澜身上,带着几分嫌恶:“醒了?” “嗯!”季澜淡淡回应。 “季家也不亏待你,柔柔回来了,我不要求你做什么,该你让出来的东西你让出来就行了。” 邓宜想到今晚生日宴上的场面,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原想着借机宣布宴家跟季家的婚事。 结果被宴庄当众拒绝,说出娶妻只取季澜这种话。 “宴家的那门亲事本就是定给季家长女的,你霸占了这么多年,现如今柔柔回来了,也该让出来了,宴庄那边,你找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 季澜压住心里的情绪,点了点头:“好。” “妈妈别生气了;我相信姐姐不会有怨言的,”季柔柔勾着邓宜的胳膊撒着娇:“姐姐这个房间采光比我的好呢!” 邓宜没有半分不忍,望着季澜下最后通牒:“明天上午让阿姨帮你们换房间,你收拾收拾搬出去。” “要衣服,要房间,要男人,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乖巧就留下 季显一下飞机就听说了家里的荒唐事儿。 急匆匆赶回家,就撞见这出好戏。 被偷走的女儿回来了,心疼不没问题,但也该有点脑子。 “哥.........哥哥!”季柔柔被吼了声,有些畏畏缩缩的往邓宜身后躲。 邓宜走上前一把将人护在身后:“季显,这是你妹妹,亲妹妹。” 季显目光从一言不发不争不抢的季澜身上移到季柔柔身上,冷呵了声:“那澜澜算什么?” “我从小就告诉过你,澜澜不过是我们季家看她可怜捡回来的孤儿。” 季显笑了,冷厉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温情可言:“你以前,宝贝女儿长宝贝女儿短的,都忘记了?找不到精神寄托的时候恨不得将人家捧在手掌心,找到亲生女儿了就巴不得一脚将人踹回娘胎里去?” “妈妈别跟哥哥吵了,是我出现的太突然了,我不想我的出现伤害大家感情,我走就是了。” 季柔柔含着眼泪茶言茶语。 季显打小就跟四九城里那些浪荡子混,婊子戏子没少见,那些女人为了凑到他跟前来,什么手段没使过?心情好时,装不懂陪她们玩玩儿,心情不好丢个滚字让他们滚蛋。 而今,季柔柔这绿茶样儿,可算是撞到他这个鉴婊专家手里了:“你不走我都瞧不起你。” 季柔柔一愣,呆滞的望着季显。 反应过来,抱着邓宜的胳膊放声大哭。 “都下来,”楼上的吵闹声传到楼下。 季宏义的怒喝声在楼下客厅传来。 季家别墅不大,三层楼再加地下室,使用面积三百来平,原来多余的一个套房在季柔柔被找回来之后也住上了人。 不算满满当当,但也绝对不算宽敞。 季宏义穿着一身中山装坐在梨花木沙发上,脸色阴沉,面露怒容。 见邓宜跟季柔柔坐在对面,火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怀着孕跟他闹别扭,跑回老家去待产,在县医院生下孩子就被人偷走了,因为这件事,闹了二十年。 人找回来,若是平平淡淡就够了,可偏偏,她带着季柔柔高调宣示主权还妄图让宴家跟季柔柔联姻。 无稽之谈...........季澜好歹是在豪门世家里用钱滋养出来的孩子,眼界学识待人接物的格局都在季柔柔之上。 季宏义烦躁的点了根雪茄:“澜澜,你有什么话说?” 季澜微微摇头:“没有。” “这件事情,是爸妈思虑不周,今天本来也是你的生日,你妈思女心切,你多包容包容。” 季显见季澜没吱声儿,气的用手肘拐了一下她的腰,愤愤不平:“怎么没见我妈多包容包容澜澜啊!生日宴的礼服给人扒了不说回家还让人挪窝。” “季显,少说一句你会烂醉?”邓宜冷厉的视线扫到儿子身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这季澜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的都喜欢围在她屁股后头晃悠。 “行了,不早了,都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季澜靠着门板,无奈叹了口气。 走到镜子跟前扒开自己内衣,看见上面的红痕时才知道自己的感觉不是错的。 她真跟人搞了? 跟酒吧里那三个烂人? 完了! 和稀泥的爸,疯癫的妈,绿茶妹妹,破碎的她? 弱冠之年的开局,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 京港季家,百年大业。 早年间先辈建功立业,传到现如今,构建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季家别墅坐落在京港金茂湾,环湖临水的别墅区。是整个京港赫赫有名的富人区。 沿着环湖盘山公路一路往上至山顶,是季家主宅。 新中式建筑的庄园,厚重的木门合上,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屏障。 院落里,老太太站在一株迎客松旁,看着园艺师修剪枝丫,季宏义站在身侧,姿态谦卑身形周正。 等着老太太问话。 “找回来那孩子,性子如何?” “小门小户里养了二十多年,到底不如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季宏义实话实说。 季柔柔目前来说,不如季澜。 “那就留在屋子里好好教教规矩再带出去,关起门来丢脸就算了,还想丢出去?” 季家家大业大,丢不起这个脸。 季宏义冷汗涔涔,道了声是。 一早就被老太太身边的人喊上主宅来挨骂。 四五十岁的人了,在亲娘跟前不敢造势半分。 “季澜你们准备如何处置?” 季宏义拿捏不定:“您指教。” 老太太接过一旁佣人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清茶:“你自己看着办吧!觉得乖巧就留下来,若是留在家里风雨不断,就让她搬出去。” “家宅不宁,影响运势。” “明白。” 季宏义从主宅下来,邓宜正等他吃早餐。 拉开椅子坐在首位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季澜。 季澜捕捉到他的视线,心里一紧。 季家规矩森严,老太太最注重血脉关系,自家人和外家人分得清清楚楚。 季宏义大清早的被喊上去问话,回来对她诸多打量,想来她的处境很危险。 “爸爸,我想搬出去住,”季澜先发制人。 季宏义心里一咯噔,这丫头.......能读心? “为什么?” “离公司近,省点通勤时间。” 季宏义装的情深义重:“住家里还是周全些。” 季澜顺着他的话开口:“家里住挺好的,但是交通不便。” 话说到这里,季澜顺水推舟避免他做恶人,他也不拿乔,点了点头,看了眼季显:“帮妹妹看套房子。” 季显目光有意无意扫到邓宜和季柔柔脸上,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豆浆问道:“买还是租啊?” 季澜一愕! 还得是季显这种马啊! 邓宜听见季显这话,脸色一变。 “买吧!” 季显搁下杯子,煞有其事道:“那得地段好点,不然她一个女孩子住也不安全。” 季宏义嗯了声:“你看着办,钱不是问题。” 京a:j9999 “多少?三千六百万,季显,你倒是会挑地方。” 让他去给季澜挑套房子,他直接奔着金茂府的顶级大平层去。 不贵不看是不是? 季显倒是不以为意,指尖夹着烟,尾指将烟灰缸勾过来点了点烟灰:“妈,这种时候事情做得不妥当,可是要落人口实的,外界的风言风语要是传到爷爷奶奶耳朵里了,你觉得爸爸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现如今亲妹妹找回来了,二十多年的戏都演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套房子的钱了。” 邓宜心疼:“你说得轻巧。” “那怎么着?”季显抽了口烟,白天对着季澜的那股子吊儿郎当收了回去,一本正经望着邓宜:“我去退了?回头让人家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过河拆桥,亲女儿回来了就将养女扫地出门?” 邓宜气得气息不稳。 季显跷着二郎腿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摆弄什么。 刚停好车的季澜看见手机有消息进来,点开看了眼:「出去、别进来」 她了然,拿着手机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站在季家院外,望着满墙的“天方夜谭”出神。 这株天方夜谭,还是她五岁时,邓宜命人移栽过来的,彼时她小,邓宜牵着她的手指着这株稀有月季问她:“澜澜知道这株花叫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邓宜告诉她:“这叫天方夜谭。” 幼年时的季澜很好奇地仰头望着她:“妈妈,什么叫天方夜谭?” 邓宜笑得一脸平和:“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现如今,季澜明白了,丑小鸭想过上白雪公主的生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四月初,正值月季花期。 满墙的月季开得红艳艳的。 季澜垂在身旁的指尖微微紧了紧,走到花墙跟前,将上面争相斗艳的花一朵朵地揪下来丢在地上。 像是泄愤。 ............. 严会驱车路过临湖别墅准备回季家庄园。 车子行驶在小区外围时,看见穿着白裙子的姑娘站在花圃前,泄愤似的揪着花。 “先生,这不是...........” 季明宗的目光随着严会的视线扫到窗外,乍见这妖女时,眉头微微颤抖。 白裙子,红月季,多少有点诡异。 后座,男人硬邦邦丢出三个字:“按喇叭!” 嘟嘟————急促的喇叭声响起,吓了季澜一跳。 转头的瞬间,一辆挂着京a:j9999的劳斯莱斯从跟前缓缓驶过。 这辆车是季家主宅的座驾,季澜即便没坐过,也知道这辆车对季家人意味着什么,季宏义做梦都想当上这辆车的主人。 它象征着的是季家话事人的身份。 也是整个京港难以撼动的地位。 权贵、上位者,无论是哪种身份都是一般人难以跨越的高山。 而季家当家人,是高山之外的存在。 “看什么?”季澜目光尚未来得及收回。 季显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什么,”她缓缓收回视线:“聊完了?” 季显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夹在指尖晃了晃:“没哥搞不定的事儿。” “带你出去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京港的酒吧、会所,没有季显不知道的,她带着季澜,开车沿路往城西盘山公路山顶去,露天的高尔夫球场门口豪车云集。 二人刚下车,头顶盘旋着的直升机落在顶楼。 季澜没多想,随着季显进去,球厅里,公子哥儿们穿着运动装拿着球杆懒懒散散地倚在一旁望着台前挥杆的俩人。 “哟、显哥来了?假妹妹也带来了?你看,徐公子正手把手教你那真妹妹挥球呢!” 先生贵姓? 围在一旁的众人听见声音缓缓地散开。 季澜一眼就看见了徐潜半搂着季柔柔手把手教她挥杆。 面色平静,反倒是季显哧了声:“徐公子这是山珍海味吃够了,想来点五谷杂粮?” 徐潜听见季显的揶揄声,松开季柔柔的手,缓缓直起身子望向他:“专家都说了,多吃点五谷杂粮强身健体。” 话至此,目光悠悠扫到季澜身上,带着轻蔑:“反倒是预制菜吃多了,伤身体。” “宴公子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宴庄目光落到季澜身上,定了四五秒,没有多余的回应。 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示意服务生放球,挥杆扬手,一杆进洞。 瞬间,现场掌声一片。 尖锐的暴鸣声冲破耳膜。 “姐姐,你前未婚夫很厉害呢!”季柔柔一边鼓掌一边凑到季澜身边来:“但是可惜啊!这么好的未婚夫,马上就要是我的了。” “听到了吗?昨天还被你的美貌惊艳到的男人们,今天嘲笑你是预制菜。” “被人惦记你很自豪?”季澜讥讽开口,淡漠的眸子扫过她时,带着无声的压迫,让季柔柔浑身一颤。 “总比被人嫌弃好吧?” “被垃圾惦记还不如被人嫌弃,物以类聚,”季澜嫌弃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跟季柔柔之间的距离。 后者恼羞成怒,拿起球杆想打她。 余光扫到四周,见大家都端着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强忍着怒火。 “走了,换衣服,”季显从那群公子哥儿中拨开人群出来,搂上季澜的肩膀带着她进更衣室。 二人在拐角分开,季澜刚想推开门进去。 胳膊被人擒住:“澜澜。” “宴公子,有事?” 宴庄望着她,一脸为难:“联姻对象我会努力争取的,你再等等我。” “等你劝通你父母?还是等你坐上宴家掌权人的位置?”季澜歪了歪脑袋望着他,弯弯的眉眼带着几分珠圆玉润的古典气质,但偏偏身形纤瘦。 身材凹凸有致,娇软可人。 宛如一幅上好的南海珍珠。 曾有人评价季澜长相,仅是两个字便得到在场人一致认同。 「富贵」 典型富家小姐的长相。 可偏偏大家都知道她是季家的养女,而季家这二十年未曾放弃过寻找真千金。 “宴公子一边让我等你,一边又跟季柔柔眉来眼去的,是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还是想享齐人之福?” 宴庄急得汗如雨注,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急切:“我最爱的是你,以前是你,以后也是你。” “爱我?爱我的人还是爱我身后的季家?我若是被季家赶出家门了,你还爱吗?” 季澜逼问他,丝毫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宴庄望着季澜一脸不可置信,眼前人压根儿就不是以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季澜:“难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都是家族的棋子,谈什么爱不爱的?”季澜说着,目光扫了眼他身后,勾着唇,笑意冷淡:“宴公子要不要回头看看?” 宴庄顺着季澜的视线回头,乍见站在门口的季柔柔时。 后背一麻。 “柔柔?” “没想到宴公子对我姐姐情深义重,要不我回去跟家里人说说?” 季澜双手抱胸倚着门,颇有些风情万种地点了点头:“宴公子想必很乐意。” 季柔柔听着季澜这话,仿佛被刺伤了般,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季澜脚边,怒瞪了宴庄,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宴庄想追上去,但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季澜。 季澜哧了声:“宴公子还是追上去吧!毕竟宴家可不能没季家这个大腿。” 二人一走,季澜扯了扯裙摆,看了眼自己流着血的小腿,爆了句粗口。 跛着脚推开一旁卫生间的门。 扯出纸巾准备捂住伤口时,身后一声低沉冷漠且万分熟悉的腔调传来:“腿不想要了?” 季澜赫然抬头,透过镜子望着站在身后的人,跟见鬼了似的。 男人背对着光,模样隐晦暗沉,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含着几分打量,抬手在垃圾桶上方的大理石台面上点了点烟灰,语气森然:“不认识了?” “手指大哥?”季澜脑海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所以昨晚的事情,是真的? 季明宗听这个形容词,夹着烟的手微微颤了颤,乌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压迫性十足:“跟我来。” 二人进了一处私人休息室,里面坐着四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像是来打球的,倒像是寻个方便的地方喝茶,见季明宗带着人进来,或停下看手机或停下抽烟,或停下喝茶,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季澜身上,带着探究与打量。 “让医生上来,”男人语气清冷,抬手抽了口烟,走到茶几旁,俯身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 服务生了然,赶忙带人进来。 季澜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打量自己的四人,二眼对八眼,一时间有些局促。 迫使自己找话题聊:“先生贵姓?” 季明宗俯身点烟灰的动作微微僵住,侧眸望向季澜,包厢里昏暗的射灯落下来,掩去了男人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谋算。 季澜只听他缓缓丢出一个字:“明。” “明先生。” “明宗,”男人纠正她的话。 被她这张脸勾的失了魂 季澜处理完伤口,很识相的没有久留。 看出他们有事情要聊,而自己在,气氛相对尴尬。 绯闻女主一走,赵嘉淮将手中熄灭了的烟重新点燃,吸了口,目光悠悠落到季明宗身上:“这不是昨晚酒吧扒上你的那个妖女吗?” “你跟人家一夜情缘了?” 季明宗抽了口烟,没吱声儿,微微弯曲的背脊在包厢顶灯的映衬下,颇有些孤寂。 赵嘉淮劝着他:“露水情缘,玩玩儿就算了,季家最近不太平,这种小姑娘帮不了你不说,指不定还会拖你后腿。” 季明宗笑了声,笑意清浅没什么情绪,尾指勾着烟灰缸到跟前,将还剩下半截香烟摁进去:“怕我输?” “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季明宗伸手脱掉身上黑色定制款西装,一边卷着衬衫袖子一边朝着一旁的茶桌去。 四月份的白毫银针,是清明茶中的珍品,冲泡后茶汤浅黄,毫香显露,甘醇清鲜。 季明宗修长的指尖在茶台上游走,单手拿着茶壶,单手撑在茶桌上,宽阔的背脊微微弯曲,带着几分上位者特有的慵懒倦意。 茶汤入杯,他端起杯子晃了晃。 赵嘉淮注视着他:“季明达手中的富源地产拿下了城西唯一的一块地,估计下一步就是要钱了。” 男人冷哼了声:“他倒是敢想。” 赵嘉淮眯着眼睛吸了口烟:“最近还有个怪事儿,邓宜联系恒立银行的信贷部经理,叮嘱他们不要给一家娱乐公司放贷。” 季明宗微垂眸子,漫不经心问:“叫什么?” “忘了,”赵嘉淮微眯着眼睛想了想:“一家小型娱乐公司,才出了一部比较火的小网剧,记不住。” 季明宗喝了口茶,低眸看了眼腕表:“季明达和季宏义那边,都盯紧点。” “恩,”赵嘉淮应道:“放心吧!” 十一点,季澜猜到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出去时,才发现人去楼空。 “季小姐没走?”服务生见她出来,一脸惊诧。 季澜眉头紧锁:“他们走了?” “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季澜被气笑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季柔柔的手段。 山顶高尔夫球场叫不到车,这处地方,出租车压根儿就上不来。 季澜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四月的山风,有些凉飕飕的跺了跺脚,拿出手机给徐影打电话。 “哪儿?山顶高尔夫球场?姐,我在影视城呢!开车过去两个半小时。” 季澜叹了口气。 徐影意识到不对:“不会是你那继妹算计你吧?” “什么继妹不继妹的,用错词了,人家是正牌千金。” “你真有出息..........”被个从山里找回来的千金欺负的直不起腰来。 “嘟嘟——————,”身后两声喇叭声响起,吓的季澜猛然一怔,回头望过去,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身侧,后座车窗放下,露出男人半张英挺侧颜。 季明宗情绪无波无澜:“有车吗?” 季澜摇头:“没有。” “司机来接?” 季澜又摇头:“没有。” “上车,”男人语气低沉,严会识相的解了车锁,吧嗒一声响,季澜离的近,很难听不到。 季澜没矜持,拿着手机上了车,那侧,徐影电话还没挂。 见怪不怪了,就季澜这张脸,什么千年老妖迷不倒? 她继续跟人聊着:“贷款的事情怎么样了?再没钱进账,我们就要喝西北方了。” 季澜微微叹了口气:“快了,晚点再给你回过去。” 车厢里,淡淡的茶香混着清浅的烟草香味传来,没那么好闻。 “劳烦了;”季澜侧了侧身子,路灯似暗非明的落在男人刀凿般的侧影上,跟招魂幡似的勾人心魄。 季澜一时间看失了神。 季明宗语气淡淡:“我还有事,送不了多远,山口将你放下。” “多谢明先生。” “刚刚听你电话,要贷款?” “恩,”季澜回应。 季明宗往日里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今日,见了季澜,被她这张脸勾的失了魂:“难下?” “有点,”季澜垂下眼眸,轻声叹了口气。 “名下有抵押资产的话应该不是难事,四大行要求严格可往私行去,还是说,有人刻意为难?” “算是吧!”邓宜私底下应该是打过招呼了,不想她混的太出色抢了季柔柔的风头。 她毕业跟朋友投资开了家小型娱乐公司,刚起色,随着季柔柔回来进入了难题。 她跟徐影俩人都被金融圈封杀了。 徐影手头一套价值千万的房摆在那里,都无人敢给他们放贷。 季澜有苦难言。 “恒立试过了吗?” “周五刚被拒。” 季明宗想说什么,西装口袋里手机在震动,大概是季家在召他回去。 他掏出看了眼,按灭屏幕,吩咐严会加速。 车子停在山口,季澜知道他有事要办,推门下车时生涩的憋出一句:“明先生,有缘再见。” 季明宗牵了牵唇角,直至离开季澜的视线范围之内,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着将手机丢在身侧:“回季宅。” 黑色的奔驰融入夜色里,严会将油门踩到八十码,一路直奔季家庄园。 厚重的铁门打开时,屋子里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老太太站在一楼套房前,看着护士跟医生围在床边,急的团团转。 见了季明宗跟见了主心骨似的,苍老的指尖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明宗啊!你爸爸他,怎么办呐!” “医生不是说了吗?好好养着,三五年不是问题,您放宽心。” 季明宗扶着老太太走到沙发旁坐下,轻声宽慰着她。 老太太杵着拐杖,佝偻着后背,深深叹了口气:“老头子一走,季家这天........估计要塌了。” “有我在,您就安心在家里摆弄您的花花草草就行了,别的不多想。” 豪门家族,少不了斗争。 季明宗从不觉得自己是特例。 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他一样都不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二点半,医生从房间里出来,摘下口罩时,狠狠松了口气:“老爷子身子不好,现如今已是靠钱吊着命,情绪起伏不宜太大,家里人说话还是要三思再三思。” “劳烦了,今日之事...........”季明宗送人出去,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季先生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对外传,季总也不会。” “多谢。” 男人姿态客气,谦卑有礼的像是在话本里走出来的豪门贵族似的。 可实际上,骨子里的阶层划分明确。 临走时,严会递过来一个礼品袋子,医生本不想接,可目光触及到季明宗深邃的视线时,不敢不接。 受惠于人便被人遏制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上位者需要的是一个他会闭嘴的保障。 那位季小姐又来了 季澜刚准备拦车,季显去而复返正好将车停在自己跟前。 接上了季澜,骂骂咧咧一路。 回到季家时,季柔柔正得意洋洋地跟邓宜分享她今日在高尔夫上学到的技巧。 听见院子外的车声响起,假模假样地迎出来。 “姐姐,你去哪儿了呀?大家都要走了也没见到你人。” 季显被气笑了:“装得跟十三幺似的是想干什么?农村里待久了没人教你什么叫家和万事兴是不是?” 临了目光落在邓宜身上:“在家里你纵容她作妖就算了,出去当着京港一众豪门子弟的面当场就给澜澜下脸子,我倒要看看丢的是家里的脸还是澜澜的脸。” 邓宜听见季显这话,悠悠目光扫到季柔柔身上,薄唇紧抿,微有些不悦。 季柔柔吓地一愕,望着邓宜后背有些发麻,支支吾吾开口:“妈..........” “你跟我进来,”厚重的书房门关上,季澜目光微微垂了垂,眼底的精明一闪而过。 季柔柔到底还是太单纯了,误以为她被人拐走二十年,再回来肯定会被季家人当成掌上明珠,却没想到,季家走到现如今这个位置,亲情不过是他们向上攀登的棋子和筹码而已。 仗着家里人对她的愧疚就作威作福,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周一。 季澜去了工作室,刚进去就看见财务张璠急匆匆地朝着她奔过来:“怎么样了?贷款有苗头了吗?” “还在谈,”季澜将包放在位置上,脸色阴云密布。 “这不是个事儿啊!我们拿了本子就得抢占先机,网站最近卖出几十本古言,万一被人抢了头筹,我们这翻身仗还怎么打?” “我知道,”季澜望着她:“再给我三天时间,你该筹备还是筹备。” 张璠知道季澜为难,但事情不是为难就可以不干的。 一群电影学院毕业的人凑到一起创业,靠一部小成本网剧赚了些钱,想踏进娱乐圈淌一淌,结果还没开始动陷进泥沼里了。 张璠无奈叹了口气:“实在为难就算了,现在停下来也不算输。” 季澜心想,输? 她没什么可输的。 下午,季澜去了趟恒立,信贷部的经理一见了她躲都躲不及。 季澜看出他的意图,眼见人躲进办公室关门之前,一手扒住了门板,阻止了他的动作。 “季小姐,您就放过我吧!这实在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啊!” “你不能做主,谁能做主?”季澜强硬扒开门进去,逼着人进了办公室:“手续,流程、不动产验证都是合法的,未必核验的时候没有问题,放贷的时候就有问题了?李经理,是不是有人压着你,不让你给我放贷?” 李开叫苦不迭,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豪门公子哥儿和小姐好端端地创什么业? 家里的钱是不够花了吗? 放着亿万家产不继承来为难他一个打工的客户经理。 “季小姐,”李开苦哈哈地望着她:“有些话我真的不能说,但事情确实如你所想,您要不回家求求支援?” 季澜无语,喉腔处发出一声无情冷笑:“是你们恒立不讲规矩还是所有私立银行都像你这么不讲规矩?”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贼喊捉贼了是不是?不是你为难我吗?”季澜语气不大,但压着的怒火无处迸发。 李开急地直跺脚,后面那位得罪不起,眼前这位也得罪不起。 一时间,二人僵持住了。 “那位季小姐又来了?她是不知道上头有人压着不让她贷吗?” “不知道,恒立银行被人打了招呼,其余银行估计也不会放过,她得罪谁了?” “这我哪儿知道?” 恒立银行城南分行三楼客户部的卫生间里,有人聊着此事。 语气淡定像是在聊家常似的,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 男厕门被拉开时,男人用帕子擦着手缓步而出,门外,候着的张应见人出来,踱步迎了上来:“银行高层都已经进会议室了,就等着您了。” 季明宗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张应接过,只听男人淡淡吩咐道:“让他们把三个月之内的贷款客户资料都拿进来。” 张应一惊:“这..........时间怕是不够。” “无碍,去办,”男人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临了吩咐一句:“放贷和拒贷分开放。” “明白,”张应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恒立银行城南分部会议室里,够格的经理和领导都上了会议桌。 季明宗点了点桌面,张应识相地将资料挪到他跟前。 经理站在一旁的演讲台上,指尖落在电脑的触控板上正准备放ppt,见老总有想看文件的想法,动作顿住了。 男人眼帘微掀开,望向台上的人,稳稳丢出五个字:“你汇报你的。” 经理一怔,开启了第一季度的汇报。 半小时过去,经理汇报结束,季明宗也在一沓文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贷款部门工作业务说了吗?” 经理点头:“说了,一季度贷款部门超额完成。” 季明宗点了点头,修长的指尖在文件夹上点了点:“因为超额完成所以拒绝了一些优质客户?” 经理一惊,望着季明宗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他手搭在文件上,漫不经心开口:“银行系统,财来财往,动则生,生则川流不息,这里头,凯越集团,澜影传媒都是优质客户,为什么会被拒贷?” 经理站在台上冷汗涔涔,这他哪儿知道啊?他是高层,又不是底下的经理,季度考核年度业绩过关就行了,这位爷怎么还一家一家阅览上了? 太上皇都没这么难伺候啊! 新来的董事是个细节怪啊! 一场会,开得触目惊心。 领导刚走,经理立马喊来客户经理让他们重审这两家企业。 李开接到电话时,凑到领导跟前说了季澜的情况。 被顶头上司无情轰炸出来:“邓女士重要还是你我的工作重要?问起来就说是上头查到了,赶紧放!” 不过数十分钟,李开去而复返,回办公室见季澜一改之前态度:“季小姐好运气,上头领导下来审查,正好查到了澜影传媒,我们这就给您安排放贷。” 季澜:............“领导是谁?” “这——我也没见过,据说是集团新下来的老总,年轻有为,手段高明。” 季澜没追问,办好手续从办公大楼出来时,远远的就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分行门口的花坛边,一手夹着烟,一手捏着电话。 身后停着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 跟季显车库里那些骚包车比起来,这辆黑色的glc实在不算起眼。 “季小姐?” 都是第一次! “明先生,好巧!” 季明宗将手机揣进兜里,朝着季澜而来,语气温温像是恰好遇见:“是挺巧,季小姐来办业务?” “是!明先生也是?” “恩,”男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视察也是工作业务中的一环,不算说谎。 “开车了吗?”季明宗问。 “没有。” “送你?” 季澜瞥了一眼身后的黑色glc:“会麻烦吗?” 季明宗走到车旁,反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望着季澜打起了直球:“有所求谋,就不算麻烦。” 季澜一怔:“明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要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个话题吗?”季明宗这人,豪门权势里熏陶出来的世家公子,最会拿捏人心。 望着季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按照她当下的心理活动来的。 顺着她的所想开口,给人一种坦荡不算计的错觉。 季澜虽说心眼也不算差,但在这千年老狐狸面前,多少有些技不如人。 黑色的glc刚驶出银行门口,季澜系好安全带望向他:“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明先生谋求的东西?” “季小姐,我前天晚上,是第一次!”男人面色平静,菲薄的唇瓣吐出的语句将季澜炸的乌漆嘛黑的。 靠着椅背僵在原地,望向他时,仿佛脖子都在咔咔作响。 “明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负责!” 男人听到这话,仓促笑了声,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侧眸对上季澜的视线:“季小姐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要是没记错的话,先生用的是手?”季澜回忆起前天晚上的场面:“明先生说的第一次,是整体的第一次,还是十指姑娘各自拥有的第一次?” 强词夺理! 巧舌如簧! 季明宗笑了,修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都是!” “季小姐,我被你玷污了!” “放屁!”季澜没忍住喷了出来,跟生怕被人讹上似的,火急火燎开口反驳:“成年人,得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我中了药神志不清有据可依,先生可是清醒的。” “千万种解决方法摆在眼前,先生却选了最低俗的一种,我能否理解为,是你甘愿沉沦?” 季澜这长篇大论的话丢下来,季明宗跟被炮轰了似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季澜脸上移至胸前:“季小姐,美色诱人,实难抵挡!” “明先生自己制止力不够,怪我咯?” .......... “季总是什么意思?”黑色的劳斯莱斯里,张应坐在副驾驶,盯着前面的那辆黑色glc,一脸疑惑。 严会握着方向盘,以四十码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四十来万的小破车:“钓女人的意思啊!还能是什么意思?” “钓女人开劳斯莱斯犯法?” 严会心想,可不是犯法吗?这骚包的车牌京港谁人不知是季家的?若是让小姑娘知道他是季家人,他还钓什么? 一句小叔直接给他按进道德墓碑里了。 “没听说先生有喜欢的女孩子啊?哪家的姑娘?” 严会瞥了眼张应,不敢说! “问你呢!”张应催促:“还不能说了?” 严会头顶乌云密布:“不敢说!” “未成年?” 严会:“比这恐怖!” “能有多恐怖?总不能是乱伦吧?”京港头部富亨家族里按照模板养出来的继承人总不会伦理道德都没有吧! 严会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紧了紧,跟女鬼似的目光悠悠然地扫到张应身上,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张应心如擂鼓:“你别告诉我,我说对了?” “是你猜对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这是他一个司机兼保镖能说的事儿吗? “沃日!”张应双手捧头,一脸难以置信:“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我能吃到一手瓜吗?” 严会撇了撇嘴:“你以为我不想吃吗?我俩连车都上不了,有二手的给你吃就不错了。” 黑色的glc一路停在创业园门口。 这片地,当初还是季家旗下的地产公司包下来建的,专门租给青年创业用。 没想到,一路跟人跟到了这里。 “在这儿上班?”张应打量着四周。 严会也是第一次来,四处张望着,模棱两可回应:“可能。” 季澜即便是季家的养女,季宏义若是有心抬举她,给她在cbd附近租一个写字楼也强过这种青年创业基地。 这摆明了就是装都不想装一下。 京港多的是二代打着创业的幌子租个门楼,装修得高档一点,请上几个人进去打杂就给自己冠上一个创二代的名号。 这季澜.............也是惨! 黑色的glc从创业基地驶出来,停在道路旁边的香樟树下。 严会跟张应识相下车。 男人从黑色奔驰上下来上了挂着季家车牌的劳斯莱斯。 张应坐在驾驶座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季总的脸色,才琢磨着这位爷的情绪开口:“木星咖啡的创始人已经到办公室了。” “恩,”季明宗淡淡回应,拿出手机看了眼,见没信息进来才将手机缓缓收进兜里。 “富源地产那边说地是拿下来了,但招商引资卡着了,估计今晚季二爷就会来找您。” “季宏义那边呢?新找回来的那个女儿如何?” 张应一愕:“这........暂且还没关注。” 谁会关心一个从村里找回来的真千金啊?没有利益往来又上不了什么大场面的。 “关注着!”季明达言简意赅。 张应有些小心翼翼询问:“季总是对季小姐,起了二心?” 季明宗听到张应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又是季总又是季小姐的,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你有意见??”季明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锋利得像一把利刃,直扎进张应心里。 张应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紧了紧,硬着头皮回应:“不敢,季总见谅。” 季明宗牵了牵唇瓣,唇角笑意森冷,男人从后座中控台上摸出烟点燃,夹在指尖浅抽了口:“张应,我给你年薪千万的工资,不是为了让你来指摘我的。” 离开季家,你什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会放贷?不是让你们压着吗?”李开电话拨给邓宜。 那侧正带着季柔柔在spa店做护理。 接到电话时,气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掀掉脸上的面膜,拿着手机一脸的不悦。 银行经理有些为难:“季夫人,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压啊!是今天领导下来视察,点出了问题,我们没办法。” “领导?什么领导?再大的领导能大过我们季家自己人?”邓宜火气升腾,被气得脸色擦青。 经理在那边叹了口气:“季家三爷,季明宗。” 邓宜一哽,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掀开身上的被子拿着手机出门,避开里面的工作人员。 老太太当年高龄产下一子,她嫁给季宏义时,这小崽子才几岁。 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想着是个老实的。 上头有两个成年的哥哥压着,他这个小老三只要不翻什么大风大浪,这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也算快活。 结果没想到,十来岁时老爷子将人送出国,一待就是十几年。 季明宗在季家的存在感不高。 只听说近期回国了,但不知这人具体动向。 没想到,直接进了恒立。 季家旗下三大巨头,茂生制药,富源地产,恒立银行。 而其中最大的巨头就是恒立银行,这么多年,季宏义对恒立银行虎视眈眈,想争一争,结果没想到,老爷子将这块最大的肥肉给了季明宗。 且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她的头上。 邓宜半分spa的心思都没有了。 收拾好东西,来不及喊上季柔柔直奔茂生制药。 秘书来不及通报,她推门而入。 入目的是年轻貌美的秘书站在季宏义身旁,一条短裙只在内裤往下一点点,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 “夫人!”秘书惊惶失措地低下头。 有些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出了门。 大门带上的瞬间,邓宜才将脸上的阴云拨开。 凝着季宏义走到办公桌前:“老爷子将恒立给了老三。” “没有的事,”季宏义将桌面上堆积的文件拨开,按了内线让秘书倒水。 “集团业务变更,会有内部文件下来,还没苗头的事情别自己吓自己。” “季明宗今天去了恒立银行城南分部视察。” “当真?”季宏义指尖按在桌面上微微泛白:“哪里来的消息?” 邓宜将季澜贷款的事情告诉他。 季宏义得知时,面色变了变:“亲女儿找回来了,你是演都不想演了。” “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季家的家业吗?还关心起季澜来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季宏义凝着邓宜,目光不善,且冒着怒火:“季澜留着好好对待,就是一颗上好的联姻棋子,妇人之仁,愚蠢至极!” 季宏义伸出食指指着邓宜,气得颤抖。 “这么多年我还没演够吗?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邓宜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眼他的衣领,上面沾染着微黄的粉渍:“任何隐忍都有爆发的一天,谁都不是圣人。” 季宏义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邓宜睨了他一眼,紧绷着脸,离开办公室。 ............. “贷款批了?” “批了,”季澜望着张璠:“安心了?” “安心了,安心了,瞬间就来底气了,赶紧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影。” 季澜嗯了声:“你来说。” “季澜。” 工作室不大,加起来不过也就十几个人而已,邓宜这声呼唤,从办公室的东头转到西头,足以让大家都将明晃晃打量的视线落过来。 “您怎么来了?”季澜望着邓宜,有些奇怪,她向来不管自己的事情。 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来了? 邓宜从进门开始就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们的办公区域,满脸掩不住的嫌弃。 临了进了季澜办公室,才忍着情绪开口:“我让你爸在公司给你安排个职位,这边别开了。” “娱乐圈是什么好地方?哪家大家闺秀会往里头钻的?” 季澜走到饮水机旁边给邓宜倒了杯水,放在她跟前时,漫不经心开口:“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你这是在控诉对我的不满?”邓宜怒目圆睁瞪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季澜很陌生,她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很听话,自从季柔柔找回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不敢,我只是在合理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 “我养你二十年,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合格?”季澜没忍住笑了:“养孩子是交答卷吗?” “邓女士,您亲女儿也找回来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四月的天,院外的鸟雀声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声响钻进半敞开的窗户里。 吵得人心乱如麻。 四目相对,邓宜扎进季澜满眼的疏离感里,有些意外,她以为,季澜会跟众多人的选择一样,会赖在季家。 结果没想到,她想走。 “你想清楚,离开季家,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拥有过什么吗?邓女士不是时常提醒我什么都别惦记吗?”她对季家又爱又恨,爱她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季家给的,恨邓宜时时刻刻地在她耳边提醒她忘了自己是个偷窃贼的身份。 现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 亲人,朋友,所享受的资源和教育,种种.......... 好似季柔柔当年被人抱走,是她的错似的。 而她明明也是受害者。 “我放你走你才能走,季澜,你记住,如果当年不是我跟你爸爸心善,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贫民窟里摇尾乞怜。” “更勿论过上这种荣华富贵的生活。” “这工作室你趁早关了,你想工作我让你爸爸将你安排进公司,顶着季家的姓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邓宜说完,提起包准备离开。 季澜被她几句话激得情绪起伏,目光倏然落在走到门口的邓宜身上:“我也可以不姓季。” “那你觉得你该姓什么?孙悟空都知道自己的来处,你呢?” 摆明了就是惦记你的脸 “那也不是我求你捡我回去,并非我所求你却一意孤行、想让我感谢你的大恩大德,邓女士是觉得我傻?对外装得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离了外人眼前,我什么都不配。” “开个公司,左右为难让人卡我贷款就算了,还想让我关了,是担心我真站起来了抢了季柔柔的风头?” “放肆,”邓宜赫然转身,眉目间怒火偾张,怒瞪着季澜:“我养你多年............” “开口闭口就是养我多年,我求你养了吗?”季澜怒喝回去,垂在身旁的指尖微微勾了勾:“利用我达到目的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不配?这些年,你们借着我这个养女的名头四处敛财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配不配?” 季家并不如表面光鲜亮丽,豪门世家,儿子多了,不是明争就是暗斗,长辈还在,彼此都还顾及脸面,没做出撕破脸的丑事儿。 可当着季家老爷子老太太的面不争,私底下并不见得。 争争抢抢也就罢了,最可恨,是她邓宜将她当成筹码送到各种场合去牟利。 临了还说她不配。 办公室里,气氛剑拔弩张,工作室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邓宜气得脸色煞白,怒狠狠地瞪着她:“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要走可以,季家的一分一毫你也别想带走,季显替你争取的那套房你也别想要。” “我凭什么不要?”季澜反问回去,眸色猩红染着愤怒:“那是我该得的。” “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什么才是你该得的你心里没点数吗?”邓宜冷笑了声,无情的讥讽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到了季澜身上。 不等人回应,猛地拉开办公室门出去。 门侧,张璠脚步往后退了退,见人走远,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 “该干嘛干吗去,都别围着了。” 张璠拉开季澜办公室门进去,见她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一脸颓废,倒了杯水给她,站在身侧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别多想了,事已至此,撕破脸也是好事。” 季澜背脊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颈部线条裸露在空气中,有些引人遐想。 “没多想,就是觉得委屈,”二十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但是在邓宜那里,她连条狗都不如。 人性复杂。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2010年四月中,京港天气温和,白日暖阳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到了晚间,温度下降。 温差拉大,让人倍感不适。 季澜裹着风衣开车到地方时,徐影已经候在店门口了。 “人来了吗?”季澜停好车下来问。 “来了,我爸已经在里面了,先进去,”徐影跟季澜一个专业,二人目光相同又合得来,毕了业就想着在前景大好的影视圈闯一闯。 两个小姑娘,原想着只是玩儿玩儿,结果没想到,玩儿出了成就。 将目光投到了影视圈。 徐家惯着徐影,倾力配合,替她铺桥搭路,好在一路还算是顺利,要不然就她们两个小姑娘早就被吃干抹净。 京港这座金融大都市,扼着全国经济命脉,往来商人络绎不绝,带财来,带财走,异常繁华。 而这座四九城里最不缺的是适合应酬的地方,路边不起眼的院子里,大门一关,院内院外两重天。 环境好,私密性高,任谁也想不通里面是做什么的。 包厢里,季澜端着杯子逐一给领导们斟酒。 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或打量、或放肆,没几个纯粹的。 长得美,身段好,肤白貌美一看就是钱堆里养出来的金丝雀。 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平常,高看一眼都是他们觊觎。 而今天,却跟他们混到了一张酒桌上。 也不知道是这位季小姐自降身价还是他们混得越发好了。 “季小姐要融资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里的商人?” “回去撒个娇投资不就来了吗?” 季澜唇边挂着一抹浅笑拉开椅子坐下去,目光直视对面开口的人:“蒋总有所不知,季家家规森严,规矩繁多,子女在外创业,他们能站在身后撑腰,但不会时时刻刻帮扶。” 蒋少丁听见季澜这话,笑意展开:“难怪京港季家,百年繁荣,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世家,连教育子女都跟别人不同。” 季澜端起杯子:“蒋总抬举,我敬您一杯。” 蒋少丁坐直身子,指尖捏起餐盘上的筷子,用筷头将季澜端起来的杯子压了下去:“季小姐,不急。” “酒这东西,缘分到了随时能喝,”蒋少丁搁下筷子,斜倚着身子望着季澜:“我听说,季小姐跟宴家的婚约取消了?” 季澜心里一咯噔,这人只怕是没那么好心关心她。 心里指不定在怎么敲着算盘。 眼下她在外还要靠着季家这棵大树,不然,就她这张脸,足以让她在京港寸步难行。 “是吗?”季澜佯装不知:“这事儿蒋总在哪儿听说的?” 蒋少丁见她装得一脸无辜,有些人被唬到,顺着她的话模棱两可开口:“难道是我记错了?” 徐影坐在对面笑着囫囵气氛:“我也没听说啊!蒋总这是哪儿来的八卦?我很好奇。” “徐小姐都说了是八卦了,还好奇什么?喝酒!”蒋少丁端起杯子朝着季澜举了举。 一场应酬,半两黄汤下肚,季澜送走人时,晕乎乎地靠在车边。 徐影去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过来,拧开递给她时气呼呼道:“这蒋贼,摆明了就是惦记你的脸,喝了一晚上一个有用的屁都没崩出来。” “红颜祸水!”季澜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脸色有些不好。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聊。” “你呢?”徐影问。 季澜指了指身后的大门:“店里叫了代驾,一会儿就来,我站这儿醒醒脑子。” “到家给我发消息。” 季澜点了点头:“安心。” 目送徐影离开,季澜绕过车头准备上副驾驶,刚拉开车门,一脚踩空从马路牙子上栽了一下。 瞬间,一只大手伸过来擒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 先生恋爱脑发达 “季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蒋总不是走了?” 季澜望着站在身后的蒋少丁,脸上颤意有些压不住。 去而复返,就凭蒋少丁在酒桌上对她的暗示,寓意何为再明显不过。 “担心季小姐孤身一人不好离开,想着回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我遇见了。” 季澜将胳膊从蒋少丁的手中抽出来:“我叫的代驾马上就到了,多谢蒋总关心。” “代驾?季家没给季小姐专门安排司机?不嫌弃的话?我送你?” “不劳烦蒋总了,”季澜拒绝。 蒋少丁淡笑了声:“季小姐不上车,我怎么跟季小姐聊融资的事情?” 季澜一愕! 这狗东西! 还真是会! “融资的事情哪里都能聊,不是吗?” “是,但季小姐应该能看出来我有所图才对,不然、区区一个季家养女,我凭什么给她投资?嘴里说着季家家规森严,实则、不就是季家没把你这个养女放在眼里吗?真若是把你当一家人了,怎么会让你出来抛头露面的应酬?” “京港高门大户里真正有钱人家的小姐,有几个人是去跟戏子打交道的?” 季澜算是听懂了:“蒋总瞧不上我,但又惦记我的脸,如果我能把你陪高兴了,也不是不能帮我一把,是这个意思吗?” 蒋少丁听见季澜这话,眉眼间的欣赏一闪而过:“都说季小姐是聪明人,果不其然。” “蒋总是觉得我这个聪明人会傻到用身体去换取一个并不牢固的利益吗?”季澜冷笑反问,看蒋少丁的目光跟看傻子似的:“蒋总下次记得,勾搭女孩子的时候大方点,拿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就想出来忽悠人,是觉得全世界的聪明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你了?” “季澜!”蒋少丁被季澜的几句话弄得脸色铁青,伸手想去抓她,季澜眼尖地往后退了一步。 蒋少丁紧追上来,眼见抓人不成,推了她一把。 季澜的后背撞在倒车镜上,疼得一麻!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蒋总,”马路对面一声突兀的声响响起。 张应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跨街道而来。 蒋少丁见来人气质不菲,停下跟季澜纠缠的心思,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你认识我?” “我是丰明资本的秘书长,我们老总想请蒋总一叙。” “丰明资本?”蒋少丁一怔,那是他能见到的人? 京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多的是商界大佬想一睹芳容,都未能得偿所愿的存在。 而今..........竟然出现在他跟前主动邀请他一叙? “蒋总不想见?”张应洞穿他的挣扎,毫不怜惜地一语戳破。 姿态没有半分降低的意思。 唬得蒋少丁一愣一愣的。 “自然想见,劳烦引荐,”蒋少丁走时,冷酷的目光从季澜身上一扫过。 人走街空,季澜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刚想拉开车门上车。 一只手越过她,替她拉开了车门。 季澜抬眼,目光落在车窗上。 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男人。 季明宗一件黑色西装懒懒散散地挂在胳膊上,白衬衫的领口松松散散的,身上沾染着烟酒味儿,不用问都知道刚从酒桌上下来。 “明先生?” “季小姐,巧!”季明宗温润点头,唇边挂着一抹弯弯的笑意。 “明先在附近应酬?” 季明宗扬了扬下巴:“街对面有家私房菜,刚从里面出来。” 季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目光微深了几分。 京港这地方,权贵扎堆,多的是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好巧不巧季明宗扬起下巴指的那家,据说是私人用来专门接待高官显贵的去处。 进不去的人,无论你有多少金银傍身都进不去。 季澜隐隐约约觉得,这位明先生,不是商界巨鳄就是政界大佬。 “季小姐?”季明宗见季澜盯着她打量,含笑喊了声。 “明总有车吗?”季澜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称呼无意中有所转变。 季明宗听见这句明总狭长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顺着季澜的话开口:“有司机,但没车。” 不等季澜问,又道:“车在来的时候跟人刮了,季小姐不介意的话,凑凑?” 季澜没意见,遇见他这种人比遇上蒋少丁那种人渣好太多。 黑色的c级奔驰,轴长不够,男人一米八多的个子坐进去稍显憋屈。 严会坐上驾驶座调了调位置,憋屈的环境让他修长的大腿无处安放,往后怕怼着老板,往前自己跟坐儿童版碰碰车似的,一时间不知道是吐槽季澜这个季家大小姐混得太差。 还是他们家先生恋爱脑发达。 “先送季小姐回去。” “不该是送明先生吗?” “送完我,司机还得再跑一个来回,太辛苦,”季明宗一番说辞有理有据,给人一种体贴下属的感觉。 季明宗混迹商场多年,惯会揣度人心,见季澜迟疑,又给人下了一剂定心药:“明早将车送你公司去,不耽误你出行。” “恩,”季澜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严会握着方向盘,心想,麻烦什么呀!借车还车就有两次见面的机会了。 这可都是谋划好的。 ................. “这是带我去哪儿?”蒋少丁看着车子一路驶出了绕城高速进了收费站,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不少有钱人喜欢在郊外搞别墅什么的,但这上高速,难不成是要出京港? “蒋总一会儿就知道了,”张应坐在副驾驶,连侧脸都没给他,回应的话,颇为无情。 “你这是.............” 蒋少丁刚想说什么,黑色的劳斯莱斯打着双闪缓缓停在了应急车道旁。 “蒋总,请下车。” 蒋少丁一愕,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你疯了吧?这是高速,这黑灯瞎火地让我下车你是想干嘛?你们到底是谁?” 张应坐在副驾驶没有动弹的意思,看了眼驾驶座的司机,后者了然。 解开安全带下车拎着蒋少丁的脖子将人提溜出来,还顺手摸走了他身上的手机,扬手丢下了高速。 “你们到底是谁?” 张应下车,隔着车身望着他,开口警告:“蒋总,往后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想清楚了。” 你这形容,怎么那么像小叔? “徐影送你回来的?”季显刚到家就看见季澜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恩,”季澜回应,目光落在季显身上:“我什么时候能搬走?” 季显望着季澜,有些无奈:“你想什么时候搬?” “尽早吧!邓女士今天去公司找我,我们撕破脸了,”这个家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寄人篱下二十年终于可以解脱了。 季显叹了口气:“我找人尽早帮你把家具弄好。” “先把床买了,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解决也行。” “恩,”季显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先进去,外面凉。” “对了,”季澜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京港有姓明的老总吗?” 季显问:“有什么特征?” “眉眼冷峭,身形修长,约莫三十岁,气质斐然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性。” “姓明的没有这么年轻的,不过你这形容,怎么那么像小叔?”季显虽然也只匆匆见过季明宗一面,但那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让他一眼就觉得料峭。 至今难忘! “小叔?”季澜不知道这回事儿。 季明宗十来岁的时候就被送出国了,那会儿她才几岁,兴许是没见过,兴许是见过了没印象。 而季显也不过是十几年后的一眼才让他知道季家还有如此惊为天人的存在。 “恩,没见过正常。”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邓宜见季澜进来,脸色不太好看:“我以为你很有骨气地不会再进季家大门了。” 季澜的自尊心像是被人拿着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鲜血横流。 季显听见这话,伸手拨开季澜将她挡在身后,望着邓宜视线冷飕飕的:“住不了几天了,妈你非得撕破脸是不是?” “装了二十年了,现在是目的达到了不装了?” “要不我登个报告知众人你跟季澜断绝母女关系了?” “季显,你胳膊肘往哪儿拐?”邓宜怒喝。 季显擒住季澜的胳膊推着她往楼梯口去:“你先上楼。” “这话不该我问您吗?”季显目光从邓宜身上扫到季柔柔身上:“一回家就拿着副卡去刷了几千万的奢侈品,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一夜暴富吗?” “这是我们欠妹妹的。” “是你欠,不是我欠,她丢了是我的责任吗?是澜澜的责任吗?妈你真可笑,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让一个不知情的事外人来承担你的怒火,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再有难听的话从你嘴里蹦到季澜耳朵里,我主动替你登报撇清这段母女关系。” “不想演就彻底不演。” 季显说完,遏制着怒火的眸子扫到季柔柔身上,带着恐吓:“你收敛点,天降抵不过竹马,我可不欠你的。” 季柔柔被季显威胁的眼神吓得后背一麻,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往下按了按。 待邓宜回过神来时,季柔柔坐在客厅沙发上无声掉眼泪。 “柔柔?怎么啦?” 季柔柔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望向邓宜,茶言茶语问:“妈妈,是我打扰了你们平静的生活吗?” “瞎说,怎么会,你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哪有哥哥不喜欢妹妹的,等过段时间你们相处久了他就喜欢你了。” .............. “昨晚蒋少丁又返回去找你了?”徐影一早来办公室就急匆匆地冲进来。 季澜嗯了声:“你怎么知道?” “我何止知道,还听说蒋少丁昨晚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扔在了高速上,两个公子哥儿从津州回来看见他惨兮兮地在高速上走,将人顺回来了。” 季澜:............... “澜姐,门口有人找你,说是来还车的。” 季澜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 转而目光落在徐影身上:“你帮我打听一下商场有没有什么姓明的老总,位置应该挺高的。” “多高?” “兴平街二十六号的主儿,”季澜说完,拉开门出去。 楼下,严会站在划线的停车位里,笑眯眯地望着她:“季小姐,我们先生让我给您送车来了。” “原本先生想自己来的,被些事情缠住了,走不开。” 严会一边解释一边打量着季澜的脸色,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确认一下到底是双向奔赴还是单相思。 季澜平静无波的接过车钥匙:“多谢。” “是我们该谢谢你,不然昨晚我们得打车回去了,”严会讪讪笑着。 季澜捏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心想,能从兴平街二十六号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打车离开? 说辞罢了。 她拿着钥匙进办公室,徐影见她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姓明的老总都五十多了,你问他们做什么?” 季澜心中诧异,压下面上的惊讶,牵了牵唇角:“可能我记错了。” 下午,季显打电话告诉季澜房子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带着徐影到季家搬家,除去邓宜买的华美礼服和高档的珠宝,她能带走的东西也就两个行李箱而已。 “你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能带走的东西就这么点?”徐影看着跟前的两个行李箱,和从公司开来的面包车有些无奈。 “又不是我家,邓宜不让我把这些年吃她的喝她的吐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季澜很有自知之明,这个家里,对于某些人来说她就是吸血鬼。 徐影爆了句粗口:“小垃圾!” 面包车开进金茂府的时候,徐影又无语到了:“你说他们大方吧!你生活了二十年,只有两个行李箱,你说他们抠吧!能给你买得起金茂府的房子,我爸都得垫垫脚才敢往上够的地方他们既然舍得给你买。” 季澜没接茬儿,打开门进去时,看见原本空荡荡的客厅摆上了沙发。 精装修的房子也不需要她花多余的时间布置。 随身东西规整完,二人去了一趟附近的会员商超买了点生活用品,一来一回,结束已经是十点的事情了。 累得徐影躺在沙发上嗷嗷喊累。 拉着季澜去了spa馆,刚站在门口换鞋就听见对面的冷嗤声传来:“季澜,这儿你还消费得起吗?” 明总不会是想顺路送我回家吧? 豪门之中,看碟下菜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季澜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毕竟打从她出席各大场合开始就已经有人盯着她,想看她跌下高台了。 只是没想到,当这一天到来时,她竟然异常平静。 望着站在对面的许家千金,牵了牵唇角:“我消费不起你请我吗?要是不请我就别瞎蛐蛐了,谁想听你讲话似的。” 季澜说完,越过她跟着工作人员准备直接进去,许幻一把擒住她的胳膊:“季澜,从云端跌下来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酸爽?” “想知道?”季澜伸手扒拉开她的狗爪子,冷笑了声:“想知道就自己试试啊!” “指不定风水轮流转就转到你头上了呢?” “你.............” “哎呀!”徐影走过来一把推开许幻:“季澜是你妈吗?粘着她是能给你奶喝?” “没断奶回去找你爸去,他在外头应该不缺正给他生孩子的小老婆。” 徐影不耐烦的腔调毫不掩藏,无视许幻的怒火上楼,气得她在楼下狂跺脚。 做完spa出来刚刚转点,二人在店门口分开。 看了眼乌沉的天空,随即决定走回去。 这里离金茂府不远,沿路走过去约莫三十分钟。 她沿着林荫小道一路七拐八拐进了金茂府附近的一条街。 路过一家饺子店,看见店主正站在炉子前捞饺子,弯身挑开帘子问老板:“老板,还有吃的吗?” 老板有些为难:“有是有,但不多了,剩下来的饺子馅儿都比较杂。” “没事儿,我不吃韭菜的,你看着给我下一碗就行了。” “唉,好的,”老板见人不计较,应得也极其爽快:“除去韭菜的还剩下十几个,我全给您下了,正好我也准备收摊儿了。” “多谢了,”季澜看了眼老板娘正在收拾,看了眼门口的小方桌子:“门口能坐吗?” “能。” 10年的京港,刚刚度过08年那场金融危机,扛不住的企业都破产了,扛过去的企业正趁着这波浪潮准备整顿江山。 比邻cbd商业区的住宅街,一直都有各种房屋出租出售,在季澜的印象中,这条街,在很早之前都是私人别墅群。 而现如今,梧桐树阴影下的宅门都摘去了私宅的门牌,用xx街xx号来代替。 神秘而隐蔽。 “饺子好了,”老板端来饺子,季澜目光缓缓收回。 低眸搅拌着,热腾腾的饺子进去,人都舒服了大半。 刚吃几口,电话进来,看见邓宜的名字赤裸裸地挂在手机屏幕上时,眉头紧了紧,选择性忽视。 “不接?” 身后突兀的声音响起,季澜仰头望过去,乍见人时,吓得筷子尖儿的饺子抖了一下,哐当砸进碗里,溅起的汤汁烫得她一惊! 季明宗眼疾手快地扯出桌面上的指尖摁在她手背上,语气急切:“抱歉,没想到会吓着你。” “明总这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附近?”季澜擦了擦手背的汤汁,看着坐到自己对面的男人。 “在附近应酬,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你了,想着过来打声招呼,”男人语气不卑不亢,怕季澜不相信,目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严会,和一位背对着她打电话的男士。 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一副精英范儿。 “晚上没吃饭?”季明宗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跟老友唠嗑儿似的。 语调平静,堪比四月的春风。 “恩,”季澜淡淡回应,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又问:“明总不急着回家?” “不急,”季明宗听见季澜这句试探性地询问,唇角牵了牵:“回去也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季澜:..........倒是挺直白。 “明总没女朋友?” “没有!”季明宗摇头。 “老婆?” “更没有,”季明宗含笑望着她,温润的笑意包裹着她:“季小姐放心,我单身,也未婚,没有感情纠葛,不会给你带来不良影响。” “明总这优越的条件,即便单身未婚也该有许多人惦记着,若是无人惦记,明总是...........”季澜说到此,话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另有隐情?” 季明宗起了玩弄的心思,从兜里掏出烟盒,夹在指尖转悠着:“比如?” “挺多!”季澜晒了晒。 “季小姐说得详细些,明某好针对性做出解答,”季明宗拢手点烟,印着某某会所logo的打火机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她面前。 季澜低眸扫了眼。 清明的眸子落在季明宗脸上,看着男人微眯着眼夹着烟,轻吐云雾,姿态闲散高贵。 不用细想都知道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拨人。 “难说!”季澜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饺子,热气升腾。 季明宗夹着烟隔空揿了揿烟灰,起身走到一旁的黑色奔驰旁打开副驾驶,再出来,手中多了个礼品袋。 再转身回来,将手中的礼品袋交给季澜。 她疑惑望着人。 对方语气平平解释:“合作商送的新茶,感谢季小姐昨晚让我拼车。” “举手之劳,明总不用这么客气,”季澜拒绝。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季小姐不收我心难安,”季澜默了默,没说话,心里掂量着眼前男人的分量。 脑海中想起徐影的一句话:能被你用的男人才能算得上男人,除此之外,都是其他人。 她在季家待了这么多年,人情往来,礼来礼去的,无非就是给对方搭建一个人际关系的桥梁。 眼前人主动将梯子递过来,她没有不收的道理。 “那就多谢明总了。” 季明宗见人接下,唇边笑意深了几分:“开车了吗?送你?” “住附近!不劳明总了。” “不住金茂湾了?” 季澜:“换了!” “看来季小姐房产挺多,”季明宗笑意悠悠回应,试图卸下季澜心中的防备。 “可不,多到四海为家,”季澜搁下手中的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唇瓣,望着季明宗,堵了他的路:“明总不会是想顺路送我回家吧?” 季明宗夹着烟的手一抖:.............. 季总,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 “我有这个荣幸吗?” 长街漫漫,灯火昏暗,季澜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仰头望着背光而站的男人。 左手指尖的星火忽明忽暗,低睨着她时,带着一股子沉淀过的上位者气息,稳重又凌厉。 眼前这人无论是外形还是周身气度都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强势霸道。 季澜在季家待了二十年,自己不是豪门,但好歹也见识了不少人性,一个气质非凡,身居高位运筹帷幄的男人突然凑到自己跟前示好,必然有所图。 她稳住心神:“不浪费明总时间。” 季明宗坦荡回应:“心甘情愿便不算浪费。” “明先生,我自己满身寒霜抖不掉,现在没心思去搞男女之情。” “季小姐跟别的男人也这么直白吗?”季明宗唇角笑意深了几分,继续追问:“还是说,仅对我如此?” ..............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明总什么来头?别不是什么野路子吧?三十来岁的老男人惦记你的容颜对你见色起意,你悠着点。” 那侧,徐影敷着面膜盘腿坐在椅子上回季澜电话。 季澜开着免提坐在沙发上,端着杯水回忆这人站在街头那简短的逼问。 “不像是野路子。” 徐影哧了句:“不是野路子怎么查无此人?听说城东最近在拆迁,涌出了好多暴发户,别不是那边的人吧?” “真有钱有权,开奔驰glc?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徐影分析得条条是道,还不忘叮嘱季澜:“你悠着点,宴庄好歹也算是个豪门了。” “知道了,”季澜无奈叹了口气:“早点睡,明天还要去见投资方。” 翌日清晨,季澜穿着一身米色西装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出门,到对方公司时,八点四十。 明明约好的九点,刚进去被对方秘书告知在接待贵客。 徐影拧了拧眉,看了眼季澜,后者捏了捏她的手臂准备进一旁的会客室:“等着吧!” “有求于人活该低人一等,等老娘来日站上行业巅峰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晾着我们。” 骂骂咧咧声刚刚落定,身旁办公室大门被拉开。 兴林广告的老总弯腰弓背,低头哈腰笑眯眯地将办公室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您请!” “您请!” 季澜听见声响,侧眸望去。 二人四目相对,前者惊颤,后者温润点头,礼貌绅士得像从世家大族里走出来的典范,浑身的每一处毛孔都透露着矜贵。 像远山般高不可攀。 徐兴林见季澜,点头交代了句:“季总稍等,我送送贵客。” 季澜沉沉点头,目光落在男人伟岸的背影上,直至对方进电梯,才缓缓收回。 “那人是谁?矜贵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徐影呆愣着收回视线。 “我去打听一下,”说着,不待季澜阻拦,她已经跟人套上近乎了。 ............. 电梯匀速下滑,狭小的空间里,气息逐渐逼仄,徐兴林被身旁男人无声的气场压得后背冷汗涔涔。 想着早点送走这尊大佛时,身旁低沉的腔调缓缓响起:“徐总,刚刚那位是?” 徐兴林见人感兴趣,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澜影传媒的季总和徐总,一个小公司,刚起来,想让我投广告来着。” “这样.........”季明宗缓缓点头:“看起来很青涩。” 徐兴林心里一咯噔,说人年轻跟说人青涩可不是一回事。 季澜跟徐影是得罪过这位爷? 一时间,徐兴林脑子里疯狂盘算着,斟酌着:“金融危机刚过,各大行业都在兴起,澜影传媒便是其中之一,我们最近确实是准备打响公司品牌,也有投广告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选哪家好,季总觉得澜影如何?” 季明宗眉眼微微低垂,垂在身旁的指尖缓缓磋磨着:“徐总自己决定就好。” 没有直指,就是不行........ 徐兴林心里了然,真认识,也就是开个口的小事儿。 季明宗上车,张应坐上副驾驶,正拉过安全带准备系上,后座冷沉无情的腔调传来:“去点点徐兴林,让他给季小姐,使使绊子。” 张应:..........真狗啊! “季总,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 驾驶座上,严会煞有其事点头:“我也觉得,先生这哪儿是追姑娘啊!这是要送姑娘上断头台啊!” 季明宗不以为意,从中控台拿起烟盒抖了抖,抽出支烟夹在指尖:“一个猴儿一个栓法。” 一个豪门弃女,若是傻就算了,偏偏猴儿精猴儿精的。 钱财色诱都会被她怀疑图谋不轨,尽管他确实是想图谋不轨。 但季澜这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防备之心,让他有些无机可乘。 “打!” 季明宗见张应呆坐不动,硬邦邦地丢出一个字、 张应无奈,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温和却颇有几分助纣为虐的硬气:“徐总,季总的意思,不知你可否明白。” 徐兴林在那侧拿着电话狠狠点头:“季总放心,我明白。” “年轻人,想创业是好事,毕竟世界是靠他们撑起来的,徐总把握好尺度。” 徐兴林站在电梯里,狠狠抹了把汗,都说君王难伴,这话一点都不假,让他收拾人家,又要把握好尺度,这意思,是晾着不管? 电梯门开,徐兴林按了负一楼,又下去了。 季澜跟徐影站在一旁看着电梯门开合,却没人下来。 还没回过神儿来,秘书走过来,道了声抱歉:“徐总临时有事出去了,今天怕是谈不成了。” 季澜:.......“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们可以等。” “这个.........”秘书有些为难:“我也不是很清楚。” 季澜点了点头:“麻烦了。” “徐总什么意思?不都约好了吗?”二人进电梯,徐影有些疑惑地问:“出了什么变故?” “不清楚,先下去,”季澜按了电梯。 徐影问:“真走啊?” “不走!”季澜看着电梯下滑的速度,看了眼手表:“刚刚电梯开门,里面却没人出来,徐兴林兴许就在电梯里,抓紧时间去停车场,指不定还能堵住人。” 一个池子里的王八 嗤———— 停车场里刹车声乍起,徐兴林握着方向盘猛踩刹车,望着站在车头前的季澜时,吓得嘴唇发白。 摇下车窗呵斥:“你不要命了?” 季澜绕过车头站在车窗旁望着徐兴林:“徐总临时变卦,是我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吗?” “季总,生意人谈生意要看时机,我跟季总时机未到,想换个时间谈,不行?”徐兴林反问。 季澜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搪塞人的一种说辞罢了:“我明白,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徐总方不方便留个时间,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我秘书会通知你的,”徐兴林不敢将事情做太绝。 毕竟那位的话摆在那里。 也猜不到这位季小姐得罪那位得罪到了什么程度。 俩人都姓季,万一有什么关联呢? 季澜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徐兴林的车子离开。 徐影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季澜,又看了眼离开的车子:“走了?说什么了?” “刚刚那位,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季澜微眯着眼收回视线。 “没有,秘书说是第一次见,”徐影脑海中闪过季明宗那双微垂的眸子,似神似妖,看不真切,但在跟季澜对视时,那一眼仿佛佛陀掀眸,深不可测:“你认识?”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明总。” “沃日!”徐影一句粗口爆出来,拉着季澜的胳膊上车:“万物不为我所有,但得为我所用,我看徐总对他点头哈腰的,必然是有求于人,请他当个中间人说句话胜过我俩跑断腿啊!” “那你觉得,他这样的人凭什么为我们说话?”季澜拉过安全带系上,淡淡的语调好似洞穿一切。 徐影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点了点:“也是。” “资本家也好,上位者也罢都不可能单纯地去做某件事情,”黑色的奔驰驶出地库,四月份的暖阳落在车头,让人有些恍惚:“但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一个池子里的王八,无非是几年和几百年的区别。” 车子一路驶回创业园,临下车时,徐影道:“晚上宴庄生日。” 季澜抿了抿唇:“我不想去。” 徐影看了她一眼:“你不去,你那个妹妹能在你头顶上拉屎撒尿,你必须去挫挫她的锐气,就过去坐着,什么都不干就行。” 自打季柔柔被找回来,就跟只发了情的老母鸡似的,恨不得仰着脖子扯着嗓子满世界告诉别人季澜是个养女,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一个骨瘦嶙峋的小黑皮,提着限量版的爱马仕,穿着五颜六色的在人群中打着季家的名头在外晃荡着。 季家也不管管。 晚上,徐影拿了件长裙给她,裸粉色的网纱露出肩膀完美的锁骨,掐腰的设计将她曲线体现得玲珑有致,粉色衬得她整个人粉白粉白的,配上这张脸,整个京港无人能比。 顶流城市从不缺有钱人吃喝玩乐的地方。 其中数京港会所最为有名。 几十年屹立不倒,入所年费高达七位数,每年一更新,这地方,年年有新人进,旧人出,更迭快速。 堪比京港金融圈,相当无情。 徐影报出包厢号和名字时,门口的服务生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季澜:“这位是?” “新来的?季家大小姐都不认识了?报身份证号码你去查一查会员资料?” “不......不用,”服务生有些结巴:“可是,几分钟之前已经有一位季大小姐进去了。” “你查人家资料了吗?”徐影脸色微沉,一副要干到底的架势。 “她跟徐潜徐少一起来的,”服务生知道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敢得罪。 徐影听到徐潜的名字,气得胸腔一抖:“老子今天跟姓徐的过不去了!” “别哔哔,对证件,”徐影接过季澜手中的包从里面抽出证件递给他。 对方低头看了眼,连连道歉,弯腰弓背地请人进去。 “这么说,刚刚上去的那位季小姐不是你们的会员?不将人请出来?”徐影一边将包递给季澜,一边冷意悠悠地反问。 “我这就去安排。” 二人一路往二十三层的包厢去,电梯里,季澜透过铮亮的电梯壁望着她。 徐影视线在空中跟她碰上:“看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在盘算着怎么收拾季柔柔?” 徐影哧了声:“收拾她还需要盘算?” 包厢里,开着大灯,众人或聊天或打牌,或看好戏。 服务生进去时,季柔柔正坐在牌桌上,徐潜坐在她身旁很暧昧地圈着她,在教她出牌。 “季小姐,您似乎还不是我们这边会员。”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有人充大头出来:“瞎了狗眼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季家大小姐,茂生制药老董的亲闺女。” 京港会所经理目光落在带头说话的人身上:“但这位女士的信息并没在我们的后台登录过。” 临了目光落在季柔柔身上:“会所有规矩,还请季小姐不要为难我。” “就是啊!”门口讥讽的腔调钻进众人的耳朵,徐影提着包扭着腰而来,目光落在季柔柔身上:“季小姐不会想为难这些打工仔吧?” 转而目光流转,望向徐潜:“也就几百万而已,要不徐公子英雄救美一下?” 徐潜目光一凛,紧锁着徐影,带着几分不悦。 徐影见此,乘胜追击:“我就奇了怪了,即将跟季家联姻的是宴家,怎么你那么上赶着跟人搞暧昧?搞暧昧就算了,能不能换个场合?这是人家准未婚夫的生日宴。” “徐公子这是想知三当三啊!” 徐潜怒目圆睁蹭地一下站起来,抓着徐影的胳膊想将人往外拖,路过季澜身边时,她眉头紧皱一把握住徐潜的手腕:“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季澜,你闲得是不是?”徐潜伸手,一把拨开季澜的胳膊:“我们家的家事儿,轮得到你来管吗?” 我在往下,踹的可是你的命根子...... “你说是家事就是家事?徐影同意了吗?”季澜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放手的意思。 徐潜呵了声:“你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养女,指不定再过不久,季家将你赶出家门,你连我们这个圈子都够不上。” 言罢,他一扬手想将季澜甩开。 却被季澜握得更紧,握着他手腕的指尖狠狠地摁在他的腕部经脉上,隐隐约约间,手腕发麻。 季澜凝着他,一字一句警告:“松开。” “我要是不呢?”徐潜语气不善。 “徐公子试试,”季澜松开他的手腕,走到门口去挡着包厢门。 徐潜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浪荡子,京港会所里的小姐,只要稍有姿色的没少被他沾染,往日里被人捧的高了,今天突然被人挑衅,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他走过去伸手准备去扒拉季澜。 后者微微侧身一个躲闪,擒住他的胳膊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嗷————徐潜捂着肚子微弯着身子惨叫了声,临了抬眸,凶狠的视线凝着她,一副想弄死她的凶狠样儿:“妈的.............” “徐潜,我再往下一点,踹的可就是你的命根子了,”季澜冷腔冷调开口提醒。 “姐姐,徐公子好歹也是............” “轮到你说话了吗?”徐影站在一旁揉着手腕,听见季柔柔娇滴滴的声音,没好气回头怼了一句。 “姐姐长姐姐短的,姐姐被人欺负了你不管,还说风凉话,村里是没人教你规矩吗?”徐影忍她很久了,按理说,她回来就回来了,毕竟邓宜是她亲妈,亲闺女跟亲妈,无可厚非。 气就气在当年明明是邓宜为了掩人耳目将季澜抱回去的,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了。 这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不当人。 季柔柔被吼了声,有些讪讪且小心翼翼地望着徐影:“我没有..............” “装什么碧螺春呢?”徐影不耐烦开口。 气氛逐渐紧绷,有人出来打圆场:“今天宴庄生日,大家都缓和点,别闹得脸上不好看。” 徐影扫了眼人:“你倒是会做人。” 人群中有人看不惯季柔柔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季小姐,办个会员呗,你也不想被赶出去是吧?” 季柔柔有些犹豫,不是没听过京港会所的名号,这里的会员她倒是想办,问题是大笔支出,必然会被邓宜询问用途。 季澜搬出去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好。 她不想再无端生事。 “我在,姐姐肯定会不开心的,等宴庄来了,我把礼物给他就走。” 徐影翻了个白眼。 装得跟十三幺似的。 不多时,宴庄姗姗来迟,推开门进来时,看见徐潜捂着肚子蜷缩在沙发上,瞪着季澜的目光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 “路上车跟人蹭了,来晚了,”宴庄解释了一圈,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澜澜。” “宴庄,生日快乐,”季柔柔见人来,急忙将礼物递过去,蓝丝绒的礼盒看起来高档又价值不菲。 季澜看见盒子时,眸子紧了几分。 这盒子............怎么那么眼熟? 宴庄看了眼季柔柔递过来的锦盒,有些不太想接,但到底两家是世交,季柔柔又是家里找回来的亲女儿。 迟疑了一番还是伸出了手:“谢谢柔柔。” “等会儿,”徐影走过来,接过宴庄手中的锦盒:“看起来价值不菲啊,是什么呀?” “手表,”季柔柔道。 “一只?哪个牌子的啊?”徐影端着盒子端详着,也没打开盒子的意思。 “手表还能几只?”季柔柔有些不耐烦地怼了一句。 “那也是,”徐影被怼了,也没什么情绪,反而是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你还没告诉我是哪个牌子的。” “徐小姐刚刚也说了,我刚从村里回来,自然不认识什么牌子不牌子的,只是觉得这款表很适合宴庄,就买了。” “不认识牌子,总该认识字吧?”徐影咄咄逼人追问。 “徐影,你这有点强词夺理了,人家送什么礼物那也是送礼人跟收礼人的事情啊!” 周围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旁人附和着:“是啊!知道你跟季澜关系好,但也犯不着为难人吧!” “万一这礼物是我们季柔柔小姐顺手牵羊的呢?”徐影说着,打开锦盒,里面是并排着的两块表,一男一女,很显然不是季柔柔口中所说的一只表。 锦盒打开的瞬间,季柔柔面上慌张一闪而过, 这个锦盒是邓宜给她的,确实没打开看过,只听邓宜说是手表就拿走了。 没想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季柔柔死鸭子嘴硬,用徐影的话来说,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下该如何说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我来解释吧!”季澜从门边走过来,一双清淡不争的眸子扫了眼季柔柔:“这表是我去年冬天从瑞士定制的,表带上刻了宴庄和我名字的首字母。” 季澜清明坦荡的眸子望向宴庄:“礼物不管是谁送的,宴公子收到了就行。” 她伸手拿走了锦盒里的女表:“但这女表,留给谁都不合适,我拿走了。” “生日快乐,宴庄。” “澜澜,”宴庄三五步追上季澜,将人堵在了天电梯里。 生怕季澜不听她说话,语调急切:“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个季柔柔,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但两家世交摆在这里,我得花时间去解决,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宴公子,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季澜拨开他捏着自己胳膊的手。 一个刚出校门连家族核心企业的门路都没摸进去的人,除了老老实实的接受家里人安排的相亲,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我们二十年青梅竹马之情就缘尽于此了吗?”宴庄低沉的嗓音含着点轻微的颤意。 像无力挣扎,又极度不甘............ 叮咚———— 电梯门缓缓拉开,停在十七楼。 门外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或长身而立,或被人搀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刚尽兴出来。 为首的男人微微低首,指尖夹着烟,下颌线紧绷的有些凌厉。 男人缓缓掀眸,四目相对........... 季小姐在点我? “日!”张应乍见人,后背一麻。 急忙侧身往旁人身后躲了躲,这若是季小姐看见了,岂不是穿帮了? 老板谈个恋爱弄得他们这些牛马心惊胆战的。 严会看见季澜时,心想,缘分啊!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京港这么大,这二人偶遇的几率实在是太频繁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季明宗按住了门边的开关。 随后,对身后的一众大佬轻道了句:“诸位留步!” 身后众人眼见季明宗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屏幕上的数字逐渐下行。 有人半懵半清醒:“张特助,季总这是何意?” 张应莫名其妙被q,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季总可能有事要忙。” 电梯里少男少女的拉扯暧昧感被季明宗打破。 他倚着电梯壁,一副神志不清醉醺醺的样子,宛如一只醉酒的醒狮。 表面给人一种对电梯里二人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感觉,实际上,微眯着眸子观察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 季澜自从季明宗进来,莫名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后背凉飕飕的,仿佛她在干什么不三不四的勾当。 偏偏宴庄还一副没有被任何人影响的样子,紧凝着季澜,迫切的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心:“澜澜,你再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长岛的雪.............” “嗤——”身旁一声突兀的笑声传来,宴庄目光恶狠狠的扫过去。 男人依靠着墙壁懒洋洋的眸子缓缓掀开:“抱歉,没忍住。” “但是..........长岛没有雪。” “地理知识都没学会就来女孩子跟前卖弄?万一人姑娘是个学霸呢?拆穿你不太礼貌,不拆穿你又会显得自己很弱智。” “与你何干?”宴庄恶狠狠开口,一副要上去撕扯对方的模样。 季明宗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丢出四个字:“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季澜站在一旁看着好戏,想起今晨徐兴林的那事儿,掸了掸自己的指甲。 学着季明宗开口:“明总想追我,也不至于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吧?” 季明宗深邃的眸子微微往下压了压。 这姑娘,不识好人心! 宴庄一愕,狼崽子似的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带着防备,想上手招呼但又不知道他是什么路子,能让一群大佬留步的人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低。 “明先生今年看起来也该三十好几了吧?老牛吃嫩草也不照照镜子?”宴庄伸手将季澜拨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 季明宗倒也不怒,浅勾着唇,上位者酒醉之后的疲倦慵懒让人移不开眼帘。 目光懒懒的扫过季澜,轻飘飘的:“我老不老,季小姐不是验证过?” 季明宗这话,格外暧昧。 季澜脸色有一瞬局促,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在车里的情景。 逼仄的空气里,薄荷味须后水的味道和旖旎味儿混在一起,缠绵胶着,浓稠到拨不开。 “澜澜?”宴庄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似乎在寻求真相。 季澜被气笑了,吊着一口气缓缓点头:“要不是明总提醒,我都忘了!” “金针菇擦壁而过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季明宗:............... 宴庄嗤笑了声,刚想找回场子,恰好电梯停在负一楼,季澜跨大步出去,无视身后二人。 季明宗先一步跟上,见宴庄有想法,宽厚的掌心落在他肩头,泛着杀气的目光紧锁着他,将人一寸寸的推进了电梯,伸手按了个三十楼。 “你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上去了?” 季明宗站在电梯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硬生生的堵住了他出来的路。 直至电梯门合上,数字逐渐上升。 季澜走到黑色的奔驰旁,刚拉开车门,身后一只大掌越过她的腰身将车门摁上。 姿态强势霸道。 半圈着她,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男人阴沉的语气擦着她的耳垂而过:“金针菇?” “明总,没人告诉你,当电灯泡很不礼貌吗?” 季明宗了然点头:“所以季小姐是在怪我打扰你的好事?” “怎么不算呢?” “没想到像季小姐这么聪明的人,别人给你画空饼,你也吃。” “都是饼,我为什么不吃点嫩的。”季澜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季明宗不可能听不出来。 “季小姐在点我?” “很明显吗?”季澜反问。 季先生缓缓点头:“鄙人不才,恰好能听出来。” 季澜目光缓缓向下,落在门边的大掌上,伸手将他扒拉开:“明总位高权重,还是别跟我这种豪门弃女勾搭在一起了,不合适。” “合不合适的另外再说,许得劳烦季小姐先送我回家。” 话语落地,不待季澜开口拒绝,男人拉开后座的门进去。 季澜一口气哽在喉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任劳任怨朝着季明宗给的地址开去,行驶过cbd金融区的大桥到了另一端的城区,临近终点,季澜透过后视镜频繁望向后座的男人。 男人显然醉的不轻,懒散的靠在后座,即便饮酒过量,他的姿态仍旧端庄板正,像是教科书里出来的典范,无论何时何地,都给人一种商场精英的既视感。 “季小姐想问就问,别用眼神杀我。” 季澜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红灯:“明总时常干这种让单身女孩子送你回家的事情?” 季明宗猝然失笑,没有多余的话语,反倒是认真回应季澜:“你是第一个。” “季小姐,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滥情的人?” 季澜一本正经回应:“像!” “男欢女爱,不是建立在长久的相处之上就是有所图,明先生是图我的脸,还是图我的身材?” 季明宗按开车窗,四月的冷风吹进来让他酒醒了片刻。 季澜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倒是车子一路驶进cbd附近的别墅区,停在门口。 季明宗颇为绅士的没有纠缠季澜,没有让她搀扶他下车。更没有什么言情小说的狗血戏码。 人下车,她毫不留情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只是,刚行驶进主干道,后座隐隐约约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季澜伸手去摸自己包里的手机,发现不是。 找了个公交站台停车查看。 摸出那只黑色手机时,一声粗口冷不丁的爆了出来。 刚想说没有言情小说的戏码,打脸来的太快。 找鸭子去了! 拿着手机,看着严会的名字大咧咧的躺在屏幕上。 季澜忍了忍,伸手接起:“你家先生手机落我车里了,我在长兴路公交站台,你过来取。” 严会拿着手机,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靠在别墅门口抽烟的男人,梗着脖子,努力平稳自己的嗓音:“季小姐,我还在送客,能否麻烦您送一趟。” “你也说了是麻烦了,”季澜不吃他那一套。 “那........”严会又看了眼身旁人,后者平静无波的眸子凝着他,含着几分压迫。 严会心想,先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去而复返将手机送回来! 他不能拖后腿。 “要不季小姐先将手机带回家?只是若是有工作电话进来还得劳烦季小姐接一下,以免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季澜:.............她是人家秘书吗? “算了,我给他送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他手机里有没有重要机密?回头闹出什么事情来,更加牵扯不清了。 “那就劳烦季小姐了。” 严会客客气气挂了电话,转头望着倚门而站的男人,将手中的解酒药递了过去。 “先生,解酒药。” 季明宗接过药,恩了声。 “老太太刚刚电话打我这里来了,说让您今晚务必回一趟季家。” “知道了,”男人揿了揿烟灰:“去查查宴庄跟季澜断清楚没有。” 严会一愕:“断没断清楚您不都跟人搞上了吗,在乎那点...........” 台阶上方,男人静静凝着他,不言不语,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高贵气息让人不敢忤逆。 严会嘀咕声嘎然而止,猛的点头:“明白,我这就去查。” 黑色的劳斯莱斯跟奔驰擦肩而过,一眼晃到那辆京a:j9999的车牌时,季澜有些疑惑。 季家人不都住在城南的金茂湾吗?车子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车子停在院前,季澜按了门铃,三五遍过去屋子里的人才打开门。 乍见季澜,季明宗似是有些惊讶:“季小姐?” “明总,”季澜将手机递过去:“下次这种掉手机的把戏还是别玩儿了,显得怪降智的。” 季明宗被拆穿,表面没有半分慌张,反倒是面色坦然,顺手接过手机的同时擒住季澜的胳膊将她扯进了屋子里。 刹那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屋子瞬间变的漆黑。 季澜心里慌张一闪而过:“明总这是何意?” 男人气息如游蛇般缠着她绯白的脖颈,惹得季澜侧首躲闪。 慌慌张张的想推开他,却被人反手剪在身后:“我和i季小姐之间有些误会需要解开。” 季澜不明所以:“什么误会?” “金针菇的误会。” 季澜:.............. “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季小姐干起来倒是得心应手,要我将车内监控调出来看看你那天是怎么上赶着凑上来贴住我,求我帮帮你的吗?” “明总,我被人下药了,神志不清.............” “恩,”男人语态散漫的嗯了声:“巧了,我今日喝多了,也神志不清............” “明...........唔!” 静谧的空气让荷尔蒙肆无忌惮的蔓延,季明宗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落在她的面庞上缓慢的抚摸着,粗粝的指尖所到之处惹得人频频颤栗。 他惯会掌控人心,由深至浅,由急至缓、一步步的带着季澜沦陷其中。 白色衬衫袖子卷起,露出青色血管,院外的路灯照进来,星点光亮落在男人背后,模糊了他的轮廓。 视觉上受到阻碍,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季澜坐在玄关柜上时,才赫然惊醒。 宛如被人当头一棒敲醒,挣扎着想往下跳。 却被人窟住腰抱到了沙发上。 耳侧凹陷下,男人弯腰弓背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丢在一旁.............. ................. “嗬——————”季澜梦中惊醒,抱着被子倏然坐起。 环顾四周,才发觉这一切不是梦。 满脑子都是上高山时男人那蛊惑人心的言语:“季小姐,有来有回,才是君子之交。” “别慌,我慢慢来.........” 操!!!!! 季澜抹了把脸,侧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大半夜的,她收拾东西落荒而逃。 抖着腿踩油门一路开车回家,刚打开门进去,看见徐影瘫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没换。 见她进来,瞬间惊醒:“你去哪儿了?这大半夜的。” “找鸭子去了!”季澜将手中东西丢到茶几上,叹了口气。 徐影一愕:“去哪儿找的?丢多少钱?” “两千,”季澜为了打发她,随口胡诌,倒了杯水猛灌了大半杯。 徐影一听这个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这么贵?下次我带你去找性价比高的,有钱也不能送到男人身上去啊!” 噗————————季澜一口水喷出来。 她俩谁有毛病?找鸭子是什么普罗大众都能接受的事情吗?还光明正大的讨论起性价比了? 徐影慌慌忙忙的扯出纸巾递给她:“你脏不脏啊!快擦擦。” “技术怎么样?” 季澜耳根子一红,那种被人钻摩的滋味,好受又不好受。 抛开黑心眼不谈,明宗这人,不失为一个好炮友。 “晚上从京港会所出来碰见蒋少丁了,”徐影放下手中的纸巾,目光略有些担忧:“听说上次应酬结束被人算计了,一直在找对方是谁。” “你担心他找到我头上?” 徐影没正面回应,但担忧的面容代表了一切。 “我有这本事还去求他?” “蒋少丁这人,这儿..........”徐影指了指脑子:“不太好。” 季家今晚不算太平。 老爷子身体时好时坏,医生常驻老宅,佣人之间口风不严实,将老爷子病重的消息散了出去。 季家两房得知消息,当晚就上了季家庄园,想见老爷子。 被老太太凭一己之力挡在门口。 凌晨一点半,季明宗从兰庭别墅出来直奔季家。 信步而来,脚步声中,打火机的砂轮声先入众人耳里。 “三弟姗姗来迟啊!” “才脱开身,大嫂见谅,”季明宗姿态谦卑,语气板正,没有丝毫想跟陈研对上的意思。 反倒是陈研这话一出,老太太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 季明达撇见老太太不悦的目光用手肘碰了碰陈研。 季小姐就是他们搞钱的工具人罢了 季家庄园里。 气氛诡异。 众人坐在一处,各有所思。 季宏义掌管茂生制药,从医药器材到医院投资和药品研发垄断了全国大半产业。 季明达手中的富源地产,是季家一开始的老牌地产公司,八几年成立,九几年转行,一直到零几年全国房地产行业兴起,富源地产依靠季家的恒立银行,成了全国顶顶有名的大头。 产业、楼盘,遍布全国。 但凡是带着富源二字的楼盘,无一例外的好卖。 而这二者,背靠季家恒立这棵大树,现如今,季宏义和季明达都各自握住了季家的产业。 只剩下季明宗了。 而季家,也只剩下恒立银行。 茂生制药和富源地产在恒立银行跟前,都是小打小闹的存在。 这块肥肉若是落在季明宗手里。 季宏义和季明达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沉默铺展开,众人都在等老太太发话。 却不曾想,数十分钟过去,老太太都没开口的意思,邓宜最先坐不住,探着身子望向老太太,小心翼翼开口:“妈,爸身体怎么样了?”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跟前的茶盏:“年纪大了,多少有些毛病,这么关心你爸,是怕他死的太突然?” 邓宜被吓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妈,我只是关心爸。” “你们也是?”老太太目光环视四周落在其余几人身上:“一个个的都说关心你爸,怎么没见你们谁进屋看看他?” 季家家规深严,老爷子当年上过前线,受了伤才转业回来,趁着手中有点钱下海创业,没想到脑子灵活,季家就此发展起来了。 老爷子当过兵,为人正直,手段干脆。 因此生的几个孩子都是实打实的棍棒底下出来的。 这种教育在平常人家,铁定是孝子,可唯独生在豪门,家产众多。 孝不孝的都是后话,财产摆在第一位才是首要的。 季明达被老太太的目光扫过,有些心虚的起身,想进去看看老爷子。 却被老太太开口喝止:“都坐下。”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我就不绕弯子了,只要我还在,你们就别想那么多,”老太太中气十足,目光扫了眼眼前几人,落在邓宜跟陈研身上时带着刀子似的割人:“兄不兄,家不家的,闹成这样是很有意思?” “家产,该你们的少不了,不该你们的,一分都别想惦记。” “舒文,送客。” 人一走,逼仄的空气散开。 季明宗扯了扯裤腿起身准备离开,被老太太冷着嗓子唤住:“你倒是沉得住气。” “儿子多了,总没那么好,您都气成这样了我还凑什么热闹?” 老太太也很后悔,当年不懂,觉得人是财,到年老才知道,儿孙多了压根儿就享不了福。 无奈的叹息声响起,有些悲凉。 “老太太,人都送走了,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不用管我,我坐会儿,你去给三爷收拾收拾房间..........” “不必了,”季明宗开口拒绝:“我还有事,得去处理。” 老太太望向季明宗,苍老的目光透着些许星星点点,有些难言之隐,又有些心痛难言,万般情绪糅杂在一起,换成了无声。 舒文送季明宗出去时,耐着性子规劝:“三爷,老太太这段时日时常提到当年送您出国之事,每每都是后悔不已,您要是得闲,还是多回来陪陪老太太!” 男人长身而立,站在凌晨的院落里,恩了声,没有直面答应也没有拒绝。 黑色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时,舒文站在院子里叹了口气,这位三爷,看起来谦谦君子,实则骨子里的冷血傲气不比老爷子少半分。 车内,季明宗撑着太阳穴揉着鬓角,眉眼间掩不去的烦躁。 “赵嘉淮最近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严会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兰庭别墅那边传来消息说季小姐开车走了。” 季明宗微阖着的眼眸微微掀开,仅是片刻间,又缓缓阖上:“让你查的东西查出来了吗?” “季小姐当年被人丢在了医院门口,被医院的医生护士抱了回去,又恰好二爷家刚出生的人小女儿被人偷走了,恰逢当年老爷子在京港商界上高位,老太太为了避免流言蜚语影响老爷子,就出此下策,让二爷家将季小姐抱了回去,这一养就是二十年。” “生父母不祥,身世不祥。” “也挺可怜的,邓宜对她并不好,打骂倒也没有,每个月给她微薄的生活费,没需要时从不记得有个女儿,后来二爷接手茂生制药,为了立人设才慢慢的开始带着季小姐出席各种活动,对外统一宣称是养女,好让慈善家的标签贴到自家身上。” “季小姐就是他们搞钱的工具人罢了。”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严会骂骂咧咧道。 .............. “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想将恒立银行交给老三?”季宏义的书房里,邓宜坐在茶桌一旁烧水泡茶。 陈研坐在太师椅上,烦躁的扒拉着头发。 “一个放养在外的小老三,哪有你们两个亲自教养出来的亲切?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小狼崽子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模样,实则手段狠着,前几日去恒立银行视察,开了两个业务部的经理。” “什么时候的事儿?”邓宜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走的内部流程,没闹大,我恰好过去办业务听到了,”陈研恶狠狠开口。 季明达坐在一旁,观察着季宏义的神色,提壶给人倒茶,试探性询问:“大哥怎么想?” 季宏义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神色晦暗不明,茶杯送至唇边时,眸色微微低垂,遮掩住了情绪:“老太太还在我们就没办法。”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茶壶烧水的声响。 四人端着茶杯,心里各有所思............... 送季澜去联姻 “你怎么想?”送走季明达夫妻,邓宜返回茶室,反手带上门站在门口望着季宏义:“老太太向来喜欢老三,这次要是老爷子出了事,恒立肯定是到老三手里了。” “一旦到了老三手里,我们往后再想从恒立走资金,可就难了。” 季宏义低垂眸,端着手中的茶杯玩转着:“你有什么想法?” “恒立ceo是不是还没结婚?”邓宜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老爷子许久之前就安排了人去接管恒立。 美国海归,三十六岁,极其有金融头脑,一回来就直接空降到恒立总行当副行长。 他们在季家庄园见过几次,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如果能拉拢他,相当于在内部打下了一钉子。 “让柔柔去联姻?” “柔柔?”邓宜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刚找回来的亲女儿哪儿舍得送她出去联姻?” “季澜?”季宏义问,紧接着道:“你都跟她撕破脸将她赶出家门了,她会同意?” “由不得她,”邓宜脸色冷怒:“季家养她二十年,不是白养的。” ............. “蒋少丁让人带话,喊我们过来准没好事儿,一会儿见机行事吧!”徐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侧眸望向穿着朴素的季澜:“你以后见这个老色批都跟今天一样,朴素点,别化妆,省的被人惦记。” “知道,”美貌跟任何一样东西加起来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死路一条。 京港会所一楼设有网球馆,蒋少丁据说前段时间迷上了国内某个网球冠军,请了老师教他打球。 为了泡妹花尽心思。 “蒋总,”谄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蒋少丁的网球拍子才缓缓落下。 站在球场里,掂量着手中的拍子望着站在门口的二人。 露骨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时,浅勾了勾唇角:“季小姐这是被季家赶出来,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了?” “临时接到蒋总的电话,怕蒋总等,来的匆忙,还请蒋总见谅,”季澜浅笑着将话头拨回去。 蒋少丁见自己找不成茬儿了,眸子眯了眯。 凝着季澜的眸子带着几分深意,他总觉得这个季澜,本事大着,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花瓶。 “我听说季小姐除了联系我之外,还联系了徐总?” “季小姐这是广撒网海捞鱼?” 季澜淡笑了声,姿态不卑不亢:“哪儿的话,找蒋总是想让蒋总当出品人,找徐总是看中广告投放了。” 蒋少丁微微点头,颠着手中的网球:“那我要是让你在我和徐总之间二选一呢?” 季澜:................ 一部作品的上映,投资方跟广告方都必不可少,蒋少丁说这话,排除跟徐兴林有仇怨,那就摆明了是刻意为难她。 让她无路可走。 “蒋总,不介绍一下?”球场里,突兀的询问声响起,打破了这份静谧。 季澜视线顺着声响望过去,乍见赵嘉淮时,稍有些惊讶。 原想着打个招呼,却见对方视线轻飘飘的从她身上移过,落在蒋少丁身上:“蒋总为难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蒋少丁笑了声,将紧绷的气氛一带而过:“这哪儿是为难?赵总可别乱说话。” “哪个创业的年轻人不走点这种路?我们可都是这么过来的。” “蒋总说的是,”赵嘉淮将拍子放在一旁:“可我怎么听说,兴林广告搭上了丰明资本这条路?” 蒋少丁面色一凛。 赵嘉淮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劝着:“这种话,蒋总还是少说,万一传到对方耳里了,就不好了。” 赵嘉淮目光落在蒋少丁变幻莫测的脸面上:“丰明资本的名号蒋总应该是听说过的,他送上市的企业比比皆是。” “看蒋总这眼神,不会是已经将人得罪了吧?” “赵总哪儿的话,”蒋少丁将里面上的诧异收回来:“我连人家面都没见着,谈何得罪。” 赵嘉淮笑着接过他的话茬儿:“蒋总聪慧过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自然不会干。” 临了收回视线时,目光望向季澜。 也不知道这姑娘知不知道他边儿上那男人是谁。 蒋少丁这种二等货色也值得她抱大腿! 真是............没眼见力。 “赵总,”赵嘉淮从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将装运动服的袋子递给司机,漫不经心的卷着衬衫袖子望着站在身旁的人。 “赵总口中说的丰明资本老总是明宗吗?”季澜问出心中疑惑。 上次在高尔夫球场见他跟明宗在一起,那次跟蒋少丁吃饭,有个自称是丰明资本特助的人带走了蒋少丁。 据说当晚蒋少丁被丢到了高速上。 而蒋少丁所言,面都没见上自然谈不上得罪。 可丰明资本分明收拾过他。 这些事情脉络串联起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明宗。 “季小姐?”赵嘉淮似是记不住她的名字,拧眉轻问。 “是!” “我是你的私人顾问吗?” 季澜一怔。 赵嘉淮目光轻飘飘的从她身上扫过:“季小姐连蒋总都搞不定还想越过他攀上我?” “攀?”季澜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季小姐,我们赵总是蒋总垫上脚尖才能够上的人。”一旁的司机开口,解决了季澜的疑惑。 言外之意,她等级不够。 京港豪门阶级森严到难以用言语表述,饭桌上吃饭,酒桌上敬酒,都极其讲究。 这些年,邓宜为了不让她在外面的场合丢脸,没少教她规矩。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宾客送什么礼,都是按照对方的身份来划分的。 徐影站在一旁,伸手落在季澜腰后拍了拍。 直至赵嘉淮离开。 “那位是赵氏集团的独子,赵嘉淮!很难招惹。” “赵氏集团?”季澜一愕。 “你不认识?”徐影诧异,随即一想:“也是,豪门里高档次的聚会邓宜那个老女人也不会带你去。” ............. “我听说,你收拾蒋少丁了?”赵嘉淮吊儿郎当的推开京港会所顶层包厢门,果不其然的,看见季明宗在。 他半靠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烟,正闭目养神。 “你猜我刚刚在楼下碰到谁了?” 季明宗直起身子,微微弓背伸手在茶几的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语调清浅:“季澜?” “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赵嘉淮扯了扯裤腿坐在他对面:“这你都能知道。” “能让你表情这么兴奋猥琐的,除了女人还能是什么?” 季明宗姿态恹恹,指尖的烟去了一根又一根,赵嘉淮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严会,后者识相带上门出去。 “老爷子要不行了?” “难说,”季明宗抬手抽了口烟:“蒋少丁干什么了?” “为难人姑娘呗!”赵嘉淮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杯子摇摇晃晃的:“你想管?” “也得有由头管,”他想要鸟儿飞向他。 这样才是猎者手段。 “这是看上了?”赵嘉淮来兴趣了:“倒是个美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季明宗牵了牵唇瓣,笑意深深:“用处大了。” 光是季家养女这个名头就已经是王炸般的存在了。 赵嘉淮目光落在季明宗脸面上,带着赤裸的打量。 眼前这人,而立之年握着丰明资本这座大山,现在又将目光落在季家的恒立银行上,不难说野心不大。 他正愁没办法将季家一举推翻时,来了个季澜.......... 有意思! 季小姐这是想用脸撞死我? 季澜从京港会所脱开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的事情了。 刚从楼上陪完蒋少丁,半醉半醒的进了电梯。 本也没那么快结束,徐影眼见力不错,找了个陪酒小姐给了点钱,让她务必尽早将蒋少丁带走, 这才有了他们脱身的功夫。 不然........这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是归期。 电梯门开,一群少男少女挤进电梯,听见身旁窃窃私语声,靠着电梯壁闭目养神的人缓缓掀开眼帘。 见昨晚给宴庄庆生的那群人站在身旁,对着她评头论足,恨不得将她贬的一无是处。 “季澜,你不会是被季家扫地出门之后,沦落到出来陪酒了吧?这满身的酒气看起来可没少喝。” 季澜眼皮微掀:“是啊,陪你爸喝的,准备去你家当你后妈。” “你...........”许幻被气的一哽:“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季澜饮酒过量,头晕脑胀不说窝一肚子火,恰好碰上送到跟前来的傻逼:“你有家教,你的家教就是教你在背后编排人家?” “看来你这家教也不怎么样。” “季澜,你以什么脸面这么跟我说话?”对方气焰高涨,向前一步想动手:“你别忘了,你只是个豪门弃女而已,我听说你跟徐影的工作室卡在投资上了,你别先帝创业未半,陪酒花光预算啊!” 四周闷笑声响起。 这群人中,也只有许幻敢跟她硬刚了。 季澜目光懒洋洋的扫了人一眼:“我陪酒花光预算也好过你拿着家里的生活费出来玩儿男人啊!” “许幻,真有本事,别让人养啊!出来玩儿个男人整的跟融资似的,整起了ab轮,看来你也没多大本事啊!” 电梯停在负一楼,季澜先一步拨开人群出去。 刚出电梯厅,一转角撞到了男人宽阔的后背上,疼的她眼冒金花,捂着鼻子直流眼泪。 “季小姐这是想用脸撞死我?” 明宗? 季澜听见声音,愕然抬头,半醉半醒的人瞬间被吓醒。 “你怎么在这里?” “应酬,”季明宗里里外外扫了人一圈:“季小姐也是?” “算是吧!”季澜微微侧开脸面,捂着鼻子的指尖有丝丝血迹蔓延开来。 季明宗伸手扒拉开她的掌心,入目的是两道鲜红的血迹顺着菲薄的唇而言,从下巴........至高领针织衫上。 男人心里一紧,掏出帕子一手捂住她的鼻子,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仰头。” 季澜有种淡淡的死感:“仰头会死!” “瞎说,”男人出声呵斥。 季澜挥开他的手,捂着帕子微微弯腰低头,实在不想死在他手上。 死在炮友手上比死在邓宜手上让她还难受。 季明宗:...........“所以,你有遗留性病史?” 不然怎么处理手法那么娴熟? “明总别想逃避肇事者的责任。” “你自己撞上来怪我?”季明宗被气笑了,见严会开车来,伸手拖住季澜的胳膊将人往车上带。 黑色的迈巴赫logo出现在眼前时,季澜侧眸睨了眼人。 所以那辆黑色的奔驰glc是他多辆车之一? 鼻血止住,她用帕子擦了擦脸面。 有些印记牢牢的扒在脸上擦不掉,她手中力度大到让整张脸都泛红。 身旁人看不过去,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回去洗,再擦就要掉皮了。” “明先生跟赵总是朋友?”季澜将手中沾了血的帕子叠好握在掌心。 季明宗估摸知道她想说什么。 却仍旧装不懂:“哪位赵总?” “赵嘉淮。” 男人后背靠在座椅上,姿态松散:“算是。” “那明先生应该听说我被人为难的事儿了吧?” “没有,”男人从门边摸出包烟,掀开烟盒抽了支出来:“季小姐说说。” 季澜打量着他,琢磨着这人口中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不知是这人演技高超,还是自己段位实在是太浅,看不出丝毫端倪。 别人说,他是顺手帮。 她说,像自己有求于他,意义完全不同。 但她现在,输不起。 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拉下脸又何妨? 季澜将蒋少丁的事情娓娓告知。 男人夹着根烟,要点不点的盘在手中玩弄着,待季澜说完,他极为绅士的点了点头,给出反应:“季小姐想让我帮忙?” “明先生要是没这个本事就算了,不为难。” 季澜这话一出,严会略一失神,马路上凹进去的井盖没避过去,底盘磕duang的一声响。 季澜好巧不巧的扫了他一眼。 将人眼神中的慌张捕捉进眼里。 这位司机,看姿态都知道不是普通地方出来的人,严谨至此还会出这种细微的差错,必然是有所分神。 “激将法?”季明宗趁着季澜转头望严会时,目光略寒了几分。 “明先生知晓的,我这人.........向来善解人意。” 季明宗叼着烟,正想点,听见季澜这话,点烟的动作半道而止:“善解人意?” 他清晨洗澡时,沐浴露沾上后背,疼得他倒抽凉气。 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后背宛如蜈蚣精过境,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这叫善解人意? “下车。”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在兰亭别墅门口。 季澜犹疑着,并不太想下车。 却见男人背影挺拔绕过车身走过来拉开她身侧的门。 一副请她下车的模样。 刚进屋,门廊处开着一盏壁灯,季明宗脱了身上衣服,又开始扯领带。 季澜见他如此,腿肚子酸软:“你想干什么?” “给季小姐看点好东西。” 白色衬衫纽扣一颗颗被解开,男人脱了衬衫按开灯,背对着她而站。 仅是瞬间。 季澜闭嘴了。 季明宗哧了声,穿好衬衫,一颗颗的系好纽扣:“季小姐善解人意?” 季澜:................. “季小姐昨晚半推半就半勾引的,就是为了蒋少丁的事儿?”男人走进玄关,弯腰打开门口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没拆包装的女士拖鞋出来。 修长的指尖勾住塑料袋的边缘,“嘶拉”一下扯开,将拖鞋摆好放在她脚边。 动作随意的好像他平常就是这般待人接物似的。 “谢谢,”季澜穿上拖鞋,回应他的问题:“是也不是!” 季明宗点了点头:“说说看。” 季小姐,我不缺....... “我处在这个位置上,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明先生既然接近我,就应该听说过我的故事,二十年的季家养女,往后运气好点是弃女,运气不好,是他们送出去的棋子,我可不想在男人都没玩儿过的年纪就被推进联姻的坟墓。” “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不是明先生就会是别人,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明先生,因为,老婆还是原配好,炮友还是固定好。” 季澜随着季明宗的脚步一路进厨房,见人按开灯,倒了杯水,继续道:“至于半推半就半勾引的,全靠老司机带得好。” 季明宗:...............“你倒是巧言善辩。” “实话,”季澜面色平静回应。 水杯摆在跟前,季澜端着杯子喝了口,望着一身白衬衫倚着西餐吧台而站的男人。 “这么说,季小姐是在挣扎中被我带下水了?”季明宗语气平缓,与季澜对视时,坦诚也真诚。 以至于季澜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算是!”季澜学着的模样点了点头,故作深沉道:“如果先生愿意施以援手的话,我可以做个水鬼。” 水鬼? 季明宗眉头微微紧了紧。 而季澜,平视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 成年男女,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就没那么纯粹了。 从季澜中药上了他的车开始,这段关系就不干净了,徐影说的对,万物不为我所有,但得为我所用,任何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她都该事先考虑这段关系能带给她什么。 季明宗对他有意思,她半推半就,要么是激发男人的征服欲,要么是让人知难而退。 若是知根知底就算了,但现如今,眼前这人段位不祥。 言语上利他,行为上利己。 睡一觉,说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她何必再去走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呢? 发生一次关系跟发生两次,并没有什么区别。 “季小姐的意思是..........情侣?还是长期炮友?” “长期炮友吧!”季澜做出选择,而后身子微微后靠,倚着餐桌:“情侣得为对方负责,明先生应该不想被女人粘着吧!” “你倒是挺会为我考虑的,”男人嗤笑了声,搁下手中的杯子,走到一楼的客房门口打开门。 一只看起来身价不菲的涅瓦色西伯利亚森林猫翘着尾巴从房间里哧溜出来,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走到季明宗脚下,低着头蹭他的脚背。 撒娇打滚,娇软可人。 男人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弯腰伸手准备摸它的脑袋,小猫极有眼见力的站起来蹭着他的掌心。 季澜看着,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细观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极其绅士,有着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沉稳,任何事情到了他身上,似乎都是极其简单的事。 平静无波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松弛感。 “256,打声招呼,”男人拍了拍猫头,直起身子望了眼季澜。 猫崽子四脚比齐蹲的板正板正的,仰着脸望着季澜“喵呜”了一声。 “为什么叫256?”季澜好奇,见猫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 男人淡淡丢出两个字:“身价!” 季澜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而后僵硬着缓缓收回。 摸不起! “我说的事情,明总能考虑?” “季小姐,我不缺炮友。” 季澜微愕,想了想,也是,气质绝尘身价不祥,就他这副皮囊都能让众多女人倒贴上去。 “只要明总能帮我,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任何要求?”季明宗唇角微微掀起,微眯的眸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带着浓稠的算计。 “是,”季澜认真回应。 “那就...............”季明宗伸脚拨开蹭过来的猫,语调漫不经心的丢出两个字:“情侣。” 季澜:.................. ................. “他真这么说的?做情侣?” “恩,”季澜回到家,倒了杯冰啤酒打算醒醒脑子。 电话开着免提丢在身侧的沙发上。 “到底什么来头啊?我回家问了我爸,他也没听说有什么姓明的啊!还有你今天说的丰明资本,我爸说了,丰明资本对外的接洽人姓孟,叫孟清河,三十六岁,已有家室,已婚未育。” “也不像是你形容的那人,至于赵嘉淮,人家那个圈子的人我还够不上,你也知道,京港多的是各种二代三代的,他们的圈子,玩儿的票子和权,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票子和权。” 徐影在那边骂骂咧咧的,手握着方向盘一路往安市开,公司一个小网剧在那边拍,男女演员产生冲突在片场打起来了。 导演打电话让她过去,以至于她这会儿,连夜在高速上狂奔。 当初跟季澜一起开工作室的时候就说好了,季澜主内,她主外。 结果现在好了,碰到的都是一些难伺候的姑奶奶。 “你怎么想?”徐影问。 季澜:“我答应了。” 徐影那侧有片刻沉默,临了叹息了声:“怪我没本事,我要有本事你也不用去给这种老男人出卖色相。” “跟你无关,我自愿的,季显说季家最近在上演争夺家产大战,邓宜有心思推我出去联姻,我得在这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她有什么abc脸?”徐影气的破口大骂:“你那个养母,我他妈都不想说了,真是鬼听见她的算盘声都得气的流眼泪。” “你好好开车,”季澜劝着她。 “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徐影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总觉得那老男人不简单,像是设局拉你进去,你中药,他出现,你遇到困境,他出现,赵嘉淮跟蒋少丁的关系看起来也并不怎样,却能将丰明资本的事情提点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点给我听的?” 二人花里胡哨地搞到一起去了 “你不觉得很像?”徐影握着方向盘,煞有其事地跟她分析这件事情。 “你刚知道季家要推你出去联姻,这人就将自己送到你跟前了。一切巧合得像是知道你的处境和困境似的。” “目的不纯,”徐影做出最后四字总结。 “大家都差不多,我也纯不到哪里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有本事,就当自己赌赢了,要是装阔绰,自己也不算输,毕竟随便拉个人出来也能让邓宜气几天。 徐影叹了口气:“也是,你都这么惨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电话挂断,季澜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酒杯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说荒芜不算荒芜,说圆满不算圆满。 你说她惨,她最起码还在季家弄了套全款的房子出来。 你说她过得好,邓宜这些年是真没把她当人看。 至于季宏义,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邓宜不太过分,他基本不管事儿。 季家人,唯利是图,极度利己主义者,邓宜跟季宏义做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奔着利益去的,所谓感情?不过都是她们掩饰自己虚伪的脸面而已。 季澜将手中的冰啤酒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搁在茶几上。 转身进了卧室。 翌日清晨,门铃声将她吵醒,她扒拉着松散的头发穿了一件蕾丝吊带裙去开门。 大门打开,严会站在门口,看着穿着睡衣的季澜,脸面“煞”的一下就红了:“季..........季小姐。” 季澜有些尴尬地往门后站了站,看了眼从脸红到脖子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有事?” “先.......先生让我给您送文件,这是兴林广告的合同,徐总已经签好字了,先生说,这是确定关系的第一份礼物,第二份礼物在来的路上。” 季澜一怔,接过合同翻了翻,果然啊!她累死累活求爷爷告奶奶都得不到的东西,某些人轻而易举就拿到手了。 “你...............”季澜抬头刚想说什么,却见门口空无一人:“人呢?” “跑那么快做什么?”严会刚上车,副驾驶的张应见人如此奇怪,问了句:“你脸怎么这么红?” 严会一边拉过安全带一边道:“没什么。” 这是能说的事儿吗? 正主还在后面呢! 也不知道这二人怎么就花里胡哨地搞到一起去了。 他台都没跳两人就跳过广告进入高潮了,愁死他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一路穿过市区驶往机场,停在vip区,季明宗乘电梯前往独立候机室。 张应一路走,一路同他汇报工作:“恒立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日一早,茂生制药和富源地产就送了贷款申请上去,且多份。” “让他们走流程,”季明宗站在电梯里,挺拔的身姿透着一股凌厉。 “已经交代下去了,”张应回应:“邓宜组织了一场慈善晚宴,为孤儿院捐款,我估计季澜小姐会出席此宴会,黎桢也收到了邀请函。” 电梯门开,季明宗跨大步出去,挺阔的背影散发出丝丝冷气:“她算盘倒是敲得响。” 张应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情绪,斟酌了会儿,继续道:“邓宜从昨日开始就在打听黎桢的事儿,似乎有意想撮合季小姐跟黎桢。” 男人前行脚步一顿,挺阔的背脊多了几分僵硬,语气低沉却格外压人:“谁?” “黎桢跟季澜季小姐。” 季明宗沉默片刻,似是忍无可忍,冷笑了声:“想套狼,却舍不得孩子,邓宜这小家子气的模样可真有意思。” “定的哪天?” “四月二十九号,”张应回应。 “去凑凑热闹,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 季澜刚换好衣服化好妆,拿着文件提着礼品拉开门准备出去。 大门刚一打开,就看见季柔柔站在门口,抬起手正准备按门铃。 “大小姐跟二小姐还真是心有灵犀呢!”家里阿姨提着袋子站在身后,笑眯眯地开口。 季澜没有回应,反倒是将目光落在季柔柔身上:“有事?” “妈让我给你送礼服来,这个周六,二十九号有场慈善晚宴需要你出席。” 又来? 她是找不到别的由头了是吧? “没时间。” 季澜说着准备越过人离开。 季柔柔侧步挡住她的去路。 “妈说了,你现在不管怎么说还跟季家姓,闹得太难看了对你也没好处,背靠着季家这座大山,你不会过得太差。” 季澜凝着季柔柔,见她挺着背,恨不得将锁骨顶到天上去,努力凹出一种气质很好的感觉,无语地牵了牵唇:“说完了吗?” “送完东西是不是还得去上礼仪课?回季家过得挺累的吧?礼仪、形体,茶道,艺术鉴赏这些课学起来是不是挺枯燥无味的?” 季柔柔脸色变了变:“跟你无关。” 她被人偷走之后,那人为了躲避季家的追捕,跑路时丢在了村里一户人家门口,那户人家普普通通的家庭,能给她读书都已经是踮起脚尖的事儿了。 过了二十年的缩衣节食的生活,原以为回到京港等着她的是荣华富贵。 没想到,是进了一座豪华的牢笼而已。 邓宜给她钱,给她买奢侈品,一条裙子的价格能在她原先生活的小镇上买一套房。 可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她给她很多很多爱,但也有很多规矩等着她。 季家家大业大,对子女的要求极其严格,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季澜学了二十年的东西,她现在正在一样一样的接触。 说不痛苦是假的。 “张妈,你避避,”季澜目光扫了眼站在身后的张妈,后者在季家待了很多年,也知道季澜的性格,没有多想,将手中的袋子放在玄关,去了楼梯间。 季澜面色冷肃,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字一句开口:“季柔柔,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豪门生活没你想得那么好过。” “你且记住了,我现如今走的每一步路,往后你都会紧追上来。” “季澜...........”季柔柔猛然回神,怒喝声出去时,季澜已经进了电梯。 她不甘心,紧追上去,趁着电梯刚刚准备合上,怒喊着:“我跟你不同,你是养女,我是亲生的。” 间隙中,季柔柔只见季澜缓缓抬头,唇角轻勾,笑容宛如阎罗,丢出两个字:“更惨。” 您怀疑季董是季家人? “徐总,实在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笑纳。” 季澜一早去兴林广告签完合同,对着徐兴林一阵弯腰弓背,临了将礼品送过去时,徐兴林脸色变了变。 “徐总?是有什么不妥吗?” 徐兴林扫了眼有点眼熟的礼品盒,心里压着浓厚的疑惑摇了摇头:“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很浮躁,季小姐这般冲劲,登上高峰,指日可待啊!” “借徐总吉言,澜影传媒不会让您失望,”季澜跟人寒暄着,临走时,一直盘在喉间的问题始终没问出来。 签完约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徐影电话过来询问是否顺利。 季澜道:“签完了。” “这么爽快?”徐影在那侧,端着咖啡拿着手机站在树荫底下看着前方的拍摄场地:“那明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季澜握着方向盘认真看路。 “你没问问?” “不问我还能装装逼,问了我不就穿帮了?自己都弄不清楚金主什么来头,万一人家拿捏我怎么办?”生意场上的人各个都跟千年老妖似的,她这种刚入场的小妖怪不得防着点人? “邓宜周六弄了个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徐影诧异:“不会又是拉着你过去卖惨募捐吧?” 这邓宜,二十年的套路了,变都懒得变。 季澜无所谓回应:“谁知道。” ............. “徐总。” 季澜刚走,徐兴林喊了秘书进办公室,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来,看看这个像不像我们上次送给季董的东西?” 秘书细细看了看:“好像就是,这东西怎么又回到您手里了?” “澜影传媒的季澜刚刚带过来的。” 秘书一愕:“都姓季?这二位是一家人?可季澜不是京港季家的养女吗?” “你去查查季家有没有三十来岁的人。” “您怀疑季董是季家人?”秘书疑惑。 “以防万一,”徐兴林斟酌了片刻:“季老有三个儿子,据说三子十几岁出国再也没回来,按照时间推算现在也该三十来岁了,若是季董是季家人,那来头大了,手握丰明资本,背靠季家这棵近百年的大树,京港商业霸主,迟早是他。” 古往今来,能赚到第一桶金的都是站在风口上的第一批人。 如果真是自己想得这样,他说什么都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傍晚,季澜刚在停车场停好车,接到季显电话,让她上去开门。 她急忙奔过去,就见季显站在门口,旁边放着的是大包小包礼品袋子。 她一边开门一边问:“什么东西?” “烟酒茶、人参鹿茸燕窝之类的东西,从库房里给你薅的,自己开始做生意了总会有点人情往来,省得你再操心去买。” 季澜心想,好家伙。 邓宜知道了要吐血。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季澜帮着季显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到空着的客房里。 弯腰摆放东西时,看见早上她原本整理好的礼品袋正正方方地摆在柜子上。 而原先,明宗送给她的茶叶不见了。 季澜心都一颤:“坏了!” 她还不知道明宗那个礼品袋里装的是什么。 万一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什么坏了?”季显搬东西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句。 季澜稳住心,岔开话题:“没什么。” 眼看时间还早,搬完东西,季澜拉着季显去了附近的商超囤了不少生活用品。 从生活区到蔬菜区,二人一路走一路聊着。 “最近家里不太平,你搬出来也是好事儿。” 季显接过季澜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肉放在推车上。 “季柔柔找回来了,不该一家人其乐融融吗?”季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爷爷身体出了问题,爸跟二叔手中都有产业了,三叔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季家就剩下一个恒立银行了,爸和二叔都盯着这块肉。” 季澜了然,季家最大的一块肉就是恒立银行了,老爷子当初将富源和茂生分出去,独独握住了恒立银行。 可见恒立的重要性。 而今老大跟老二都有了产业,就剩下老三了,偏偏好巧不巧的,就剩一个三儿子没产业了。 这结果,可想而知。 斗吧! 不斗算什么豪门? “你怎么想?”季澜漫不经心询问:“晚上呛生菜怎么样?” “可以,”季显接过生菜丢进推车里:“这是我怎么想就能解决的事儿?” “也是,”季澜接话。 季宏义如今五十岁,茂生制药版图逐渐扩大,野心也逐渐增长。 至于季明达,国家房地产正兴起的时候,恒立就是他挂在腰间的钱袋子,他自然不愿意将钱袋子交到别人手中。 超市人不多,排队结账的时候,季澜掏出钱包的手被季显摁住:“哥来。” 季澜站在身后,望着季显,眉眼间的温情如深渊般,险些溢出。 “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季显看了眼她,眼神晦暗不明:“不好。” “哪儿不好了?” 季显一本正经回应:“哪儿都不好。” 季澜搬到金茂府第一次开火做饭,她做饭,季显打下手。 一顿饭,完成得也快。 餐桌上,二人吃饱喝足,季显从带来的礼品里拆了套茶叶出来,泡了两杯茶。 “周六的鸿门宴不要去。” 季澜握着杯子,指尖一点点地擦着玻璃杯上的水汽:“我有选择?” “看似自由,实则戴着枷锁,”季澜无奈笑了声:“邓宜哪次让我抗争成功了?” 季显目光微微低垂,语气意味深长,翻涌的情绪被摁住:“再等等...........” 送季显下楼,在反身上来时,季澜看见餐桌上放着两张卡,一张超市的大额购物卡,一张银行卡。 刚想拿下去还给季显,手机短信进来:“密码是你生日,创业资金。” 二十九日上午,季澜正跟编剧看本子,造型师带着东西上门。 将她堵在公司里....... 季夫人不会是想卖了我吧? 季澜坐在办公室里,看见人时,转动椅子缓缓望向站在门口的人,一眼望去,眼皮轻掀带着些许藐视、懒散。 看得站在门口的化妆师微微愣住。 脑子里瞬间闪过四个字:貌比洛神。 “季小姐,我们是季夫人请的造型团队。” 季澜望着眼前人,有几分眼熟,但说不清在哪儿见过。 下午,徐影风尘仆仆地从安州回来,见到造型团队时,还颇有些意外:“这不是d家的造型团队吗?” 转而望向季澜:“你请的?” “我有这么大本事?” 徐影狐疑:“你别跟我说是你那个养母请的?” 季澜嗯了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什么时候对你那么大方过?”邓宜对季澜,也是表面功夫做得好,每次出席场合都是高定珠宝在身,而大多数情况,能租就租,租不起买回去了,穿一次也不会让她碰第二次。 至于珠宝,就更不可能落到季澜头上了。 这一次能把d家的化妆团队请来,也是花了大手笔的。 “还有衣服,”季澜指了指一旁挂着的礼服。 “让我摸摸真的假的,”徐影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高定的料子:“啧、穿完撕了它,别想要回去。” 七点半,季澜穿着一条白色抹胸缎面长裙,外面是飘逸的轻纱,脖子上戴着邓宜亲自挑选的绿宝石。 简约的礼服配上奢华的珠宝,风情万种中,带着些许高级的松弛感。 徐影望着姜澜有些呆滞,临了,许久才问出一句:“季澜,我要是男人你会嫁给我吗?” “不会,”季澜想也不想回应:“穷矮矬,你占了两样。” 徐影:................ 慈善晚宴定在季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二楼宴会厅,季澜刚将请柬交给门口的童生,就被季宏义的秘书迎住了。 “大小姐,夫人等您很久了。” “这么客气?”季澜提着裙摆慢悠悠地询问:“季夫人不会是想卖我吧?” 孙骆一颤,连忙笑着回应:“怎么会,大小姐别多想。” 嘴上如是说,但孙骆心里替季澜不值,旁人不知晓,身为季宏义的秘书他一清二楚,这些年,季家这夫妻二人没少在这种场合用季澜的身世来敛财,打造自己慈善家的名声,到头来她们名利双收,季澜却成了一颗被推出去联姻的棋子。 好事轮不到她,坏事她也跑不掉。 “很难不多想啊,孙秘书。” 宴会厅的大门被拉开,孙骆一路引着她去见邓宜和季宏义。 “澜澜,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黎桢,恒立银行的执行总裁。” 邓宜佛口蛇心笑颜如花地拉着季澜凑到黎桢跟前时,她约莫就猜到了这场鸿门宴的重点在哪儿。 让她来勾搭男人,所以才会这么用心地让人给她打扮。 “黎总!”季澜望着人微微颔首招呼。 “早就听说季小姐天姿国色,果然名不虚传,”黎桢夸赞。 邓宜听到天姿国色这四个字时,脸上的神色稍有些挂不住,忍了几许,推着季澜的腰向前:“澜澜,好好陪陪黎总,我跟你爸爸去门口迎客。” 不等季澜回应,邓宜挽着季宏义转身离开。 “黎总需要人陪吗?” 黎桢垂眸看她,眼神里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太需要,但如果季小姐走开的话,一会儿估计还会被送到我身边来。” 季澜微抬眸,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微动一闪一闪的,很灵动,可偏偏这一袭白色长裙又将她衬得清冷。 有些异样的美。 “黎总身不由己?” “算是,”黎桢缓缓点头,招呼童生过来从他托盘中取了杯果酒递给季澜:“恒立银行怎么说都是季家的产业,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惨一块儿去了,”季澜喝了口果酒,哧了声,邓宜估计是遇到困境了,不然不会这么急哄哄地将她推出去。 “黎总,难得见您参加这种宴会,”季澜还没想办法脱身,黎桢就被人围住了。 众人端着杯子与之推杯交盏,聊的是金融时事和银行贷款利率。 季澜在旁边听着,像是低头认真学习的小秘似的。 黎桢跟人交谈时,不忘将目光落在季澜身上。 意味深沉,看不明朗。 “感兴趣?”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季澜微微抬头:“有点。” “哪方面感兴趣?” “项目贷款,”季澜道。 黎桢愣了一下,而后笑了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季小姐,资本在权力跟前,不值一提,你有更好的办法。” 季家是京港的领头羊,商界的任何动荡她们都紧握在掌心,季澜身为季家人,有更多且更合适的办法去完成各项资金的进出,但她偏偏选了最愚钝的方法。 小姑娘年纪不大,有傲气是好事。 但再过些年就会知道,傲气是摧毁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更好的办法落不到我头上,黎总没了解过我的处境?” “姐姐............” 季澜还没得到黎桢的回答就被一阵娇滴滴的声响引去了视线,季柔柔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蓬蓬裙站在身侧,身上不知道是抹了多少粉,遮住了她原本黝黑的皮肤。 季柔柔目光越过季澜落在黎桢身上:“黎总,久仰大名。” 季澜看了看季柔柔,心思一转,挽着季柔柔的胳膊开始装模作样:“妹妹陪陪黎总?我去趟洗手间。” 季柔柔一愕:“姐姐...............” 季澜不听她开口,拍了拍她的手背:“交给妹妹了。” 见季澜走,季柔柔面上有一瞬间的慌张,邓宜提醒过她,让她不要到季澜身边晃悠,可她忍不住,看见她光鲜亮丽地进来,搭上全场气质最好的英年才俊,心里的妒火压不住。 “季家怎么回事?到底是想将谁送到黎总跟前?” “不会是让黎总二选一吧?” “万一呢?毕竟黎总是目前恒立的管事人。” 四周接头交耳声此起彼伏,黎桢看着季柔柔脸上神色变幻莫测,隐隐约约猜到了季澜为何会逃之夭夭。 季家的故事,他不是没听说过,外界传闻众说纷纭,有人说季澜命好,在季家过了二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 有人说她凄惨,豪门长女的位置转手就被人抢走了。 今日的宴会场,更是有人提醒他别掺和到纷争中去。 对季家来说,丢一个养女出来跟他联姻,能得到利益不说还能解决养女,也能在外界博一个给养女找了门好亲事的名声。 对于他而言,指不定是个麻烦。 想必眼前这位,就是季家找回来的亲女儿了。 “柔柔,你怎么跟黎总在一起?”邓宜在外面听到里面的议论声,急忙过来:“澜澜呢?” “姐姐有事去了,”季柔柔娇弱装委屈。 黎桢眸色暗了暗,扫了眼季柔柔,嫌热闹不够大似的搅和着:“我若是没记错,季澜刚刚跟你说过,她去趟洗手间,季二小姐这模棱两可的回应,多少有些不诚实了。” 季澜,你去死! “黎总见谅,小姑娘家家的,难免有些心思,”邓宜赔笑脸跟黎桢道歉。 “有心思是好事,但心思放在自家人身上..........”黎桢欲言又止,望着邓宜皮笑肉不笑道:“季夫人说呢?” “黎总说得对,”邓宜有求于人,自然会放低姿态。 这黎桢虽算不上京港豪门,但好歹是老爷子钦点的执行总裁,什么里子面子的,该丢的时候得丢。 只是邓宜没想到她都叮嘱季柔柔了,这人还傻不拉几地凑到季澜跟前去。 “我怎么叮嘱你的、说这些年没人教你,人情世故不懂,话也听不懂?”邓宜将季柔柔拉到阳台,冷着嗓子训斥她。 季柔柔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想找借口掩饰自己的行为:“妈妈,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季澜霸占了我的位置跟你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季澜在季家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而我在村里过得艰苦困难,看见她光彩照人地走进来,我实在忍不住。” 低低啜泣声在空旷的阳台响起,邓宜闷在胸腔里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伸手拍了拍季柔柔的肩膀:“柔柔,你的不甘心妈妈都能理解,但你记住了,在内,你如何跟季澜斗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但在外,无论如何我们跟季澜都是一家人,你的那些心思都收起来。” “季家是一个整体,从不是以个人为单位,今日的事情我不希望再见到第二次。” 邓宜冷着脸教训完人,转身离开,刚走到宴会厅门口,陈研的漫无目的走过来,妯娌情深地挽住她的胳膊:“大嫂,别人养出来的跟自己养出来的多少还是有区别的。” “你别往心里去。” 邓宜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她的话:“弟妹宽慰的是。” 角落里,季柔柔咬着牙气得浑身颤抖,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被人夸赞季澜的话,什么仪态端庄,貌美如花,气质优雅,这些词语落在她的耳朵里都是刀子,在刀刀地扎着她。 身旁一块绣着白色玉兰花的真丝帕子递过来,季柔柔一愕,顺着帕子望向主人,仅是瞬间,周身寒毛乍起:“季澜,看我笑话你舒服了?” 季澜依旧伸着手,微微点头:“舒服了。” 季柔柔恶狠狠地接走她递过来的帕子,怒火难消。 季澜看好戏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倚着栏杆吊儿郎当地望着她:“我说过,你会比我更惨。” 四月底的天,不冷不热,季澜这一身白色抹胸绸缎礼服被一楼泳池的波光潋滟照耀得更加妩媚动人。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层银色的光镀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 越是如此,季柔柔心里的妒恨便更深一层:“你少小人得志。” “季小姐,看来光补文艺鉴赏不行啊!文化课也得补补,小人得志可不是这么用的,”季澜挂着浅笑凝着她:“我听听就算了,说出去让别人听见了,丢的是季家的脸。” “季澜,你去死!”季柔柔气急败坏,上前扯住她的胳膊往阳台外推,及臀的铁艺栏杆只是一个装饰品。 季澜脚下不稳,歪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掉进了一楼泳池里............ “什么声音?”一楼落地窗旁,张应听见声响,吓的一抖。 赵嘉淮夹着烟,懒散的靠着一旁的斗柜,慢条斯理丢出六个字:“仙女下凡声。” 声响刚落地,身旁男人冷着脸绕过落地窗拉开一旁的玻璃门出去........... 前天晚上还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今晚就出来相亲了 哗啦——————季澜猛地从水中挣扎出来。 抬手抚掉眼帘上的水雾,入眼看到的是一身正统西装站在泳池边的男人,微眯着眼,垂首望着她,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 琥珀色清冷的眸子倒影出她狼狈的剪影:“季小姐的出场方式还真是新意不断。”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虽说泳池也是恒温,但到底不那么舒适,季澜悬在水中望着眼前如神只般的男人,心里想起徐影的那句话:「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救我。” “行,”男人微微弯腰,扯了扯裤腿蹲在泳池边平视她,言语中带着上位者的藐视:“求我。” 季澜一愕,望着男人的目光含着几分讶异与不解,前几日还上赶着的男人今日就变了? 到手就不珍惜了? 心里狠厉一闪而过,收了眼底的疑惑不解,抬起脸面仰头望向她,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她身后泛开,礼服上的白纱在水面上层层铺开,飘荡着、摇曳着。 衬的季澜宛如苏妲己般耀眼。 玲珑有致的身材,姣好的面容,无一不是男人所爱。 季澜面色平静朝他缓缓伸出手,语气娇软带着恳求:“求你。” 季明宗扯了扯唇瓣,伸手递给季澜,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像天神般,仿佛在施舍似的。 指尖相触。 季澜涂着白色指甲油的指尖一点点的勾住他,直至十指交握。 顷刻间,她身子后仰拼尽全力想将人拉下水,季明宗似是看出她的意图似的,松开她的指尖,瞬间擒住她的胳膊,单手将人从水池里拎出来。 季澜半个身子从水里抽离时,男人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屁股将人摁进了怀里。 冷腔冷调声从头顶传来:“年纪不大,心思不浅,敢拉我下水?” 季澜想直起腰身开口反驳,却被人摁的更紧。 直到进了楼上房间,一块浴巾从头顶盖下来她才有丝毫挣扎的机会。 “深不过明先生,前天晚上还说让我做你女朋友,今晚就让我求你。” 啪嚓.......打火机声响响起,季明宗将烟盒丢在套房的茶几上,叼着烟透过薄薄烟雾望着季澜,湿透了的缎面礼服贴在身上,将完美身材勾勒出来,引人遐想。 “不及季小姐,”男人指尖将唇边的烟取下来,似笑非笑开腔:“前天晚上还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今晚就出来相亲了。” 季澜擦着头发的手一顿,错愕的眸子望向季明宗:“你怎么知道?” “我不能知道?” “不至于,”季澜将手中半干不湿的毛巾丢在一旁沙发上,拖着湿漉漉的裙摆坐在季明宗身旁,指尖刚想落到男人肩头,被带着刀子的眸子扫了眼,老老实实收回。 “去洗澡,”季明宗起身站在沙发旁,低睨着她,语调中含着抹不去的嫌弃。 “没衣服。” “让人给你送,先去洗。” “明先生不会趁着我洗澡的功夫整个男人进来跟我来一场豪门捉奸戏码吧?” 这人来路不明,段位不详,好坏难辨,不得不防。 季明宗笑了,似是被气笑的。 男人五官深邃,气质内敛深沉,低睨着她时,即便一言不发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冷肃感:“季小姐,少点看言情小说。” 套房大门带上,季明宗出了房间脱了身上的外套丢给严会,顺带扯下脖子上的领带。 原本是一身正经西装在身的人顷刻间变成了白衬衫黑西裤的浪荡少年郎。 “没我的指令别让季小姐出来。” “明白,”严会点头,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位爷的心思。 刚谈恋爱,还没上头阶段? “我还以为今晚这事儿泡汤了,还得是季董,女人影响不了你的江山,”赵嘉淮正掂量着走还是留,季明宗去而复返,除了字面意思上的湿了个身,倒也没别的不同。 美女妖艳,也难让他下凡。 “话多,”季明宗睨了他一眼,今晚这事儿,季澜在场子里,他也会用手段将人送走。 只不过好巧不巧,季柔柔犯蠢帮了他一把。 宴会场上气氛高涨,季明宗跨步进去时,季家下人眼尖,喊了声:“三爷。” 不大不小的声响让四周的人微微回眸。 起先那一眼,是好奇。 乍见人时,是惊愕与震惊。 白色衬衫下包裹着挺拔身姿,衬衫领口微敞,不算端正严谨,可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周身的矜贵,和让人望尘莫及的疏离清冷感。 宴会厅入口处的骚动引起了邓宜跟季宏义的注意,顺着人流走过去才发现骚动的中心点是季明宗。 邓宜神情复杂。 妒恨,烦躁、慌张、种种情绪轮番上演。 还是季宏义沉得住气的喊了句:“三弟。” 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大哥,”季明宗微微颔首,姿态谦卑礼貌。 季宏义很吃季明宗这一套,将他故意做出来的客气当成他伏低做小的姿态,搂着季明宗的肩膀介绍:“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季家三子,季明宗。” “季三爷?不是一直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两个哥哥手中都有自己的产业,他再不回来,以后季家的钱他一分都拿不到,回来是对的。” “这气质,可远胜过他上头的两个哥哥。” 四周议论声纷纷扰扰,一个两个的声音小,但人多了,难免有些老师课堂上课的意思。 麻雀声不断,吵人烦扰。 陈研看见季明宗时,慌张的抓住季明达的胳膊:“他怎么来了?谁邀请的?” “兴许是老太太告知的?”季明达也很疑惑。 这种场合,他跟季宏义自然不会希望季明宗出现在这里。 “老太太偏心到这个地步就不怕她死了我们把她骨灰挖出来扬进海里?”陈研恨得牙痒痒。 季明达视线扫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听见才开口呵斥:“瞎说什么?” 季小姐刚刚把谁推下楼了? 季明宗的到来将这场宴会直接推入高潮。 赵嘉淮拿着请柬慢悠悠幌进去,越过层层人群,精准定位到季宏义身旁。 邓宜其人,对京港各大豪门的关系网都有一本自己的私人账,赵氏集团又恰好在她这些关系脉络中的顶层。 见人来,自然恨不得眼巴巴的贴上去。 “赵公子。” 赵嘉淮含笑回应,浅浅点头,目光略过季明宗,似是不认识:“季夫人。” “跟赵公子介绍一下,我女儿,季柔柔。” “柔柔,打声招呼,”邓宜推着季柔柔的后腰往前送,有意让她在京港的各大达官显贵跟前露脸。 “赵公子,”季柔柔温软点头,装的乖巧可人。 赵嘉淮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目光中的疑惑和不解,没有丝毫隐藏,临了还能装作什么都不清楚似的问了句:“这就是季总找回来的亲女儿?” “是,”季宏义脸上挂着淡笑回应:“家丑,让赵公子见笑了。” 赵嘉淮端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在杯面上起落了几回,闲散的像是个浪荡公子哥:“只怕不是家丑吧!” “赵公子这话是何意?”季宏义虽有心跟赵家攀结,赵嘉淮也确实能力不错,但远不到可以踩他脸面的段位。 赵嘉淮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酒:“问季小姐啊!刚刚把谁从二楼推下泳池了。” 季柔柔心里一颤,瞠目结舌的望着赵嘉淮。 段位浅的藏不住半分事。 季宏义甚至都无需多问就隐约知晓这事儿,冷肃的眸子扫到邓宜身上。 后者慌忙拉着人离开人群,进了宴会厅外的休息间。 “你把谁推下去了?” 季柔柔颤颤巍巍不敢开口。 邓宜难得呵斥她:“说话。” “季.........季澜...........” “你............”邓宜气的扬起手想抽她,千叮咛万嘱咐,她今日设这个局就是为了季澜跟黎桢设的,结果她倒好直接将女主角给送走了, 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邓宜嘴边挂了许久都没舍得落下来。 “不要出去了,待在这里好好反思反思。” 邓宜忍着怒火从休息间回到宴会场。 筹光交错间,季明宗身旁围满了人,寒暄间有人问起季明宗在哪儿高就,后者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一场宴会结束,邓宜竹篮打水一场空。 媒人没当成还给他人做嫁衣。 若是知晓季澜跟季明宗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只怕想杀他们的心都有了。 ............. “季小姐,先生让您在楼上等他。” 季澜收拾好准备下楼,拉开门被严会挡在了房间里。 “那劳烦你送我回去?”季澜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明知是鸿门宴,来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严会面上有些为难,斟酌了会儿才道:“季小姐进去等等?我请示一下。” 季澜了然,带上门进去。 不多时,严会敲开门:“季小姐,请。” 九点,季澜到家换好衣服卸完妆。 正拿起公司前段时间买的几个小版权准备看看,门铃响了。 季家的管家张姨站在门口脸色为难望着她“大小姐,夫人让我来请您回去。” “有事?”季澜问。 张姨有些难以启齿:“季家最近自从柔柔小姐回来之后就不太平,夫人这会儿喊你回去,估计是挨骂的。” “明知是回去挨骂的我还回去?”她是傻逼吗? “我...............”张姨无奈叹了口气,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见她这样多少有些不忍心。 而邓宜显然是知道张姨对她不错,季澜会念着旧情,所以每每都让她来请。 静谧的长廊里有瞬间的静默,季澜不想让她为难:“我跟你去。” 张姨在季家干了一辈子,没俩年就要退休了,一支命脉握在季家手里,被拿捏的死死的。 邓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季老爷子为人不错,季家出来的阿姨和管家拿的都是公司社保,最起码,养老方面不愁。 人家一辈子的饭碗,砸在她跟邓宜的恩怨纠葛中,划不来。 十点半,黑色的宝马停在季家门口。 季澜刚跨步进去,被客厅里冷沉的气息冻了一下,转而视线落在季宏义身上,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爸。” “坐!”季宏义将手中的雪茄搁在烟灰缸上,原本宴会上的黑色西装脱掉挂在沙发后背,端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黎桢你觉得如何?” 季澜明了,心里对季宏义的那点亲情在逐渐被抹杀:“他看不上我。” “他跟你说了?”季宏义诧异。 “麻省双学位的金融硕士,被爷爷高薪挖回来,这样的人必然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但凡他会权衡利弊也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养女,结交我,不能给他带去利益不说,兴许还会有源源不断地麻烦,爸,您教过我的,男女关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以肉换肉,以草换草,而今日,她们竟然想以草换肉。 而今日,她们竟然想以草换肉。 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觉得对方太傻? 季宏义被季澜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季澜愿意为这事儿就此作罢的时候,邓宜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男女关系的本质除了利益还有金钱和肉体的关系,季澜,不是黎总也会是别人。” 邓宜这话说的很赤裸,她没有选择,这是她必走的路。 “所以您当初把我捡回来,就是为了将我送到男人床上去的吗?”季澜坐在沙发上,背脊挺拔,侧脸紧绷望着邓宜。 眼里没有丝毫感情,全是愤恨。 “季澜,商人,从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季家给了你二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将你养的金尊玉贵,不是白养的。” 若说前几句话季澜还能忍,那这句话,就是爆发的根源。 二十年。 这二十年她就是这么被邓宜当成工具养大的,小时候用她凄惨可怜的身世敛财,长大了,想用她的美貌去换取利益。 可他们从未想过,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她捡回来培养成了工具,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而邓宜跟季宏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和言语表情都像是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季澜忍无可忍,蹭的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她:“我让你养了吗?” 相比于季澜的暴躁愤怒,邓宜似乎更能知晓如何平静的将让她颜面扫地:“你没让我养,但你走了吗?” “季澜,十八岁之前没有自主意识就算了,十八岁之后有了自主意识,你不也没彻底反抗过?” 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一记猛烈的耳光落下来,扇的季澜瞬间清醒。 邓宜仅用一句话就将她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变成了自私自利者。 她是忘了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跟外人接触,还是忘了动用关系将她在警局的寻亲信息抹掉? 季澜被气笑了,猩红着眼,倔强着望着她:“我反抗?” “你给我反抗的机会了吗?这京港,四通八达的地方有哪个是你没打过招呼的?小时候利用我敛财,现如今你女儿回来了你巴不得早点将我赶出去,但你这种人,不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背负骂名,要送我走,也是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送我走。” “所以才有了今晚的宴会,坏事做尽是你,名声博尽也是你,你恨不得榨干我最后一滴血。”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以诛心灭人欲?” “您多高尚,手上呃住我的咽喉,嘴上让我跑,让我反抗,让我挣扎,这种下贱又不要脸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然丝毫都不意外。” “在你眼里,我连季家的仆人都不如,仆人还拿着高工资享受五险一金,我就是个傀儡,不该有私人情欲也不该有任何要求,否则落在你眼里,就是反抗。” 啪——————邓宜抬手一巴掌扬在她的脸面上。 被一个养女踩踏尊严,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个仆人,上来就辱骂主子,还有没有尊卑了? “季澜,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邓宜怒狠狠望着她,凶狠的目光似是恨不得将她撕成一片一片的。 季澜心凉一劫,她早就不对季家抱有任何幻想了,歪着头冷笑了声,抬手擦了擦唇瓣上的血迹。 狼崽子似的目光落在邓宜身上,像一只拼尽全力做最后挣扎的猛兽,刚想抬手撕回去,却见季柔柔从二楼下来,她没有丝毫犹豫,疾步冲上前抓住季柔柔的头发站在楼梯上就是一顿猛扇........... 扇的季柔柔哇哇乱叫。 “季澜,你疯了?” “爸妈、救我。” “季澜................” 临了,她松手,季柔柔被扇的脑子发晕,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柔柔............”邓宜吓的面色惨白,冲过去扶起季柔柔,手落在她肿胀的面庞边,想摸不敢摸,刹那间,目光阴冷如毒蛇:“季澜,你敢在季家造反?” “你都要卖我了,我有何不敢的?我反正我孤儿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要是死,她...........”季澜秀指一抬,落在季柔柔身上:“也活不了。” “逆子..........”邓宜放下季柔柔,想上前收拾季澜。 伸出去的手距离人不过三五厘米,季家大门被人踹开,季显跨大步冲过来擒住邓宜的胳膊。 阴冷锐利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季显,你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季显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冷着嗓子反问:“自从季柔柔回来,家里就没太平过,也是给您忙的,白天想着怎么从三叔手中争家产,晚上想着回来收拾养女,就不能闲闲?” 季显说完,伸手甩开她的胳膊,三五步上前扯着季澜的胳膊拉着人准备出门。 邓宜在身后咆哮:“季显,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妈。” “亲妈?”季显眸色冷如寒潭:“你眼里除了季柔柔还有谁?” “爸?”季显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季宏义身上,对他颇为无语,他像一个世外高人似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默许邓宜的所作所为。 临了真发生什么事儿,他是绝对受利者。 其余人,都是施暴方。 季宏义目光落在季显跟季澜身上,下颌线紧绷:“送澜澜回去。” 四月底的天,变幻莫测。 她来时,还一片晴芳好,站在门口时,天雷滚滚从东到西。 带着洋洋洒洒的瓢泼大雨落下来。 “下次让你回来别回来,”季显车停在马路边,在门口找了把伞撑开:“我送你回去。” “我能不回来吗?京港有我的躲藏之处?”季澜反问,站在门廊下仰头望着她,暖黄的廊灯照不暖她惨白的面容。 波光潋滟的眸子蕴着水汽,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又没人帮扶的小孩儿似的。 季显心里难忍,举着伞的手缓缓垂下,另一只手从季澜身侧绕过去,缓缓的将她搂进怀里。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 沉重而又无奈....... ........... “先生?” 大雨瓢泼的别墅路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旁树荫下,闪电劈开天幕又合上,让车内男人的脸面忽明忽暗,宛如暗夜阎罗。 季明宗从宴会场脱开身时,季澜已经到家。 严会驱车往金茂府去,季家大房的车正好在停车场与他们擦肩而过。 一路跟过来,等了半小时,却看见如此一幕。 多少有些扎心了。 “按喇叭!” 严会见人心情不佳,不敢墨迹,迈巴赫清脆的喇叭声透过层层雨幕传到相拥的二人耳里。 季澜顺着声线望过来。 恰好闪电过境,随着车窗缓缓降下,她看见了季明宗那张紧绷冷硬的侧脸。 凤眸森冷,宛如阴间厉鬼。 冷肃的目光将她吓的一抖,伸手推开了季显。 “怎么了?” 她掩饰慌张:“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回去。” 季显没给她机会,握住她的掌心,撑着伞带着她往车边去:“我送你。” 道德?良知? 季澜自认为自己没有。 一个在邓宜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女孩子,即便有这两个东西也会被她摁下去。 跟明宗在一起,有欲望作祟,有利用。 唯独没有感情。 确定关系三天,见了一面,而今远远看他,竟然会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不该,实在是不该。 季显的宝马停在金茂府停车场。 正低头解开安全带时,目光扫了眼身后铮亮的迈巴赫:“后面那辆迈巴赫是你邻居?” 季澜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倒车镜,乍见那辆迈巴赫,吓的心头一抖:“不太清楚。” “我先上去了,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送你上去。” 二人身影消失在电梯间。 黑色迈巴赫里的男人气息冷肃了几分,严会坐在驾驶座,感觉后背有源源不断的冷气传来。 冻得他后背寒毛耸立。 “季显进了茂生制药?”逐渐逼仄的车厢里,被层层烟雾裹挟,后座男人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声询问。 让严会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会儿才道:“进了。” “什么位置?” 严会一愕,这他哪儿知道啊?他就是个司机。 “我问问张应。” 砰————关门声在停车场甩的震天响。 严会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电梯了。 季澜刚进家门,送走季显倒了杯酒还没来得及喝。 才阖上的门,又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平缓,并不急促,季澜以为季显去而复返。 赤脚过去拉开门,乍见站在门口的男人时,错愕尽显。 季明宗长身而立,眉目慵懒,语调硬邦邦:“见到我,季小姐很失望?” 季明宗见她不动,视线越过季澜落在她身后的屋内,阴阳怪气的腔调凭空而起:“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坐?” 季先生问:我们俩是什么奸夫淫妇吗? “明先生想进就进,还客气上了?”季澜侧开身子让季明宗进来,后者进屋,站在玄关处等着季澜拿拖鞋。 “赤脚,或者穿鞋进来,我不跟明先生似的,家里随时随地都备着没拆的女士拖鞋。” 季明宗夹着烟,低睨着她,唇角笑意深深,顺着季澜指桑骂槐的话道:“是啊!我家里备着的拖鞋还都是一对一按码子来的,季小姐回头好好学学。” 季澜扫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有些不悦:“学不来。” 言罢,她转身进屋端起刚刚倒好的那杯红酒,喝了小半。 视线低垂时,一双黑色袜子映入视线中。 她微怔。 眼前男人虽说身份地位不祥,但周身的气场和他处事的态度都能看出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矜贵人物,按阶级身份划分,他犯不着脱鞋进屋子,可这样一个人,偏就如此干了。 “被人打了?”季明宗站在身侧,视线刚瞥见她脸上热乎着的五指山。 季澜身子微微侧了侧,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小声的嗯了声。 “没打回去?” 季澜微讶,侧眸望去,这人站在身旁,挡住了灯光,大片阴影落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笼罩着她,压迫中带着几许安全感。 她缓缓收回视线,抿了口酒才道:“是长辈。” “傻!”男人抬起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伤害你的人一律按仇人来处理。” 季澜讶异望向他。 季明宗又道:“值得尊敬的长辈才算长辈。” “她养了我,没她我兴许早将就死了。” “哦?”季明宗牵了牵唇角,笑意深不可测,见指尖香烟要灭不灭的,抬手抽了口。 一口烟雾吐出来,烟灰竖起老高,他转动手腕,防止烟灰掉在地板上,手背朝上望向季澜,言外之意很明显,要烟灰缸。 季澜了然,挪开身子将水池跟前的位置让给他,伸手打开水龙头:“没烟灰缸。” 半截烟在水龙头下冲灭,这人扯出张纸巾包裹住烟头丢进垃圾桶。 生活细节被拉满,傲慢中溢出来的尊重给人一种致命的诱惑感。 让她微微沦陷........ 季澜缓缓收回目光,稳住自己一颗乱窜的心,徐影说的对,老男人套路多、 他随意做出来的任何一个举动对少女们都有着异样的魅力。 “你刚刚想说什么?”季澜想听听他的意见。 “兴许,她就是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才精准的拿捏了你,女孩子太听话,注定要沦为家族的牺牲品,”季明宗说到此,话语微顿,端详着她的神色,继续道:“更何况,你不是亲生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二人的谈话。 季澜一愕。 望向季明宗的视线带着些许的慌张。 “明先生躲躲?” “我见不得人?”男人故意跟她唱反调。 这个时候的敲门声,无需多想都知道是季显去而复返了。 季澜不想生事儿,拉着季明宗往自己主卧去:“躲躲。” “季小姐..........我们是什么奸夫淫妇吗?”季明宗倚着卧室门望着季澜,一手扒拉着卧室的门板,避免门被关上。 门外敲门声断了一阵儿,紧接着是她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 二人僵持不下,季澜没办法,走过去接电话。 “我在洗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买了点宵夜送过来。” 季澜见季明宗步步靠近,有些防范的捂着听筒走远了几步:“你放在门口?我一会儿洗完了出来拿!” “好。” “嗬————” “怎么了?澜澜?” 季澜刚想挂电话,身旁男人步步紧逼上来将她圈在沙发间,伸手捏了把她的后腰,疼的她一颤。 “没事儿,洗发水弄眼睛里了,我先挂了。” 电话刚挂,季明宗抽走她的手机,俯身擒住她的唇瓣。 宴会厅泳池时,他就隐约起了骚动,肤若凝脂、身材妙曼,湿身微露、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人沦陷。 但偏偏,他要事缠身。 眼下天时地利人和,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成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三言两语难以描述,季明宗见色起意,季澜有意沦陷,从半推半就到一拍即合,除了外界因素推动,自身欲望也功不可没。 沉沦间,她像一只搁浅在海滩的鲸鱼,挣扎着,嚎叫着,企图再回到海里去畅游,这种感觉,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 “哪个毛巾可以擦身子?” 季澜懒洋洋趴在床上,长发在后背散开,听见季明宗这话,有些疑惑问了句:“谁擦?” 季先生有些无语,但还是好脾气开口:“你。” “都行。” 男人无奈浅笑:“百无禁忌?” “我以后死了总不能头和脚分开火化吧!”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明先生今年多大?”季澜略微好奇。 “马上三十,”季明宗拿着毛巾过来,坐在床边撩开她后背的长发,一点点的从脖颈擦到下半身:“有什么感言?” “明先生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我可以给你推条路。” 季明宗不用想都知道不是好话:“做鸭?” “夸我技术好不用绕着弯儿来夸,”男人手中毛巾微凉,去卫生间热了一回又出来:“再说,凡事进了单位体系就该收费了,季小姐钱多的想往我身上送?免费的不香?” 季澜微微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神情娇软望向他:“便宜没好货,明先生该不会有大招等着我吧?” 季明宗手中动作一顿,长睫微微掀开,落在季澜身上,模棱两可,似笑非笑反问:“季小姐犯得着我用大招?” ............... 凌晨两点半,严会靠在驾驶座昏昏欲睡。 车窗半开透气。 “咚”的一声响,吓得他一激灵。 抬眸望去,季先生扬手将一袋还没拆开的外卖丢进了垃圾桶。 “下去清醒清醒,”季明宗卷起袖子,点了根烟,想去去身上的情欲味儿。 不多时,严会抽了根烟上车。 “季显在副总的位置,主要管器材销售这一块儿。” “但是据说,他近期跟茂生制药的老总们走的极近,要盯着点儿吗?” “不用,”季明宗漫不经心丢出两个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显想奋力上进是为了谁:“去丰明,让赵嘉淮过来。” 这个点? 严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眼时间,确定是凌晨两点半没错。 哪个好人会大半夜的将人喊到公司去啊? 都不活命了? 刚从温柔乡里出来? 三点半,环卫工人陆陆续续出来洒扫街面,黑色迈巴赫平稳驶进丰明资本停车场。 季明宗跨步上楼,让严会去休息。 进顶楼办公室的休息间简单冲了澡出来,白衬衫褪下换了身铁灰色针织衫。 周身冷肃的气场瞬间变淡。 咖啡机的磨豆声成了静谧环境里唯一的声响。 “三点半,鬼都回家睡觉了,我却被你喊出来,资本家的钱都是我们各种穷苦人民的血和泪换来的,”赵嘉淮打着哈欠推开门进来,接走了季明宗刚磨出来的咖啡。 一口热美式灌下去,三魂七魄回了大半。 季明宗又磨了杯,办公室里开着一盏大路灯,光线不如白天,给人一种昏暗的沉睡感,赵嘉淮走到落地窗边望了眼尚未清醒的金融大都市,又将目光落在站在咖啡机前的季明宗身上。 宽阔伟岸的背脊低弯着,一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一手夹着烟,懒散的像是一只吃饱喝足了的野兽。 “刚从温柔乡出来?” 男人浅咬着烟蒂,听见赵嘉淮的话,扒下唇边的烟:“这么明显?” “谁?”赵嘉淮问:“你那名义上的侄女?” 听见侄女两字,季明宗眉头微皱了皱,但仅是瞬间,在缥缈的烟雾中散开。 端着咖啡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扯开话题:“季宏义有什么动作?” 赵嘉淮点了根烟,抽了俩口才道;“跟宣发那边打了招呼,压住关于你的所有新闻。” “京港这些年只知晓季家有个三爷出国了,却不知其他任何消息,不就是季家两兄弟干的吗?你不回来,恒立银行最差他们二人一人一半,你回来他们兴许什么都得不到,眼下老爷子生病了,他们可不得处处防着你?” 季明宗将手中的烟摁在烟灰缸里,低眉的瞬间,想到了金茂府厨房里的一幕。 水龙头的哗哗声似乎一直从刚刚延续到现在,后劲极大。 瞬间的失神,让男人周身的气息略微冷了几分:“想捂?那就来点大的。” “你想怎么做?”赵嘉淮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来了兴致。 “为谁做的局,就用谁破局。” “不合适吧?刚从人床上下来就算计人家?”赵嘉淮心想,心这么黑的吗? 人姑娘碰上他也是倒大霉了。 “你真以为这场局是单纯为了一个养女设的?”季明宗喝了口咖啡,漫不经心反问。 赵嘉淮瞬间沉默了,季澜的名号他不是没听过,左右都不是好事儿,亲爹妈都不知道是谁, 被邓宜养在季家成了牟利的工具,外人眼里光鲜亮丽,实则,肮脏事儿没少经历。 “也是个倒霉鬼,”赵嘉淮抬手在烟灰缸上方点了点烟灰:“这都不跑?” “你薅着只免费羊了会让人跑?” “也是,”赵嘉淮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去办,包精彩的。” 季明宗微低头含了口咖啡,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 四月底,临近立夏,光亮撕破天幕的时间比往日早了几分。 季家别墅的佣人陆陆续续起身。 七点,季宏义起床洗漱。 邓宜将昨晚准备好的西装递给他,望着他将白衬衫套在身上:“新闻那边都压下来了?” “放心吧!我们不压,老二也会压,总不能让老三的风头胜过我们,”季宏义不急不缓回应,扣着纽扣的手不停。 邓宜点了点头:“那就好。” “电话拿给我,”夫妻二人的晨间对话尚未结束,季宏义放在床头柜的电话响起。 邓宜拿着手机递给他。 那侧,孙骆嗓音急切:“季总,柔柔小姐上新闻了。” “不知是谁拍到了柔柔小姐推澜小姐下楼的视频交给了报社,晨间娱乐新闻的电视板块和新闻板块全都爆出来了。” 孙骆拿着手机的手冷汗涔涔,一早收到这个消息,他魂儿都飞出去了,半梦半醒接电话的人瞬间被吓醒。 季家表面风光,内里暗潮汹涌。 只要老爷子一死,季家能瞬间被瓦解,京港顶尖豪门也就不复存在了。 拿着手机给季宏义打电话的功夫衣服都换好准备出门了。 季宏义目光幽深望了眼邓宜,脸色阴沉恐怖,交代孙骆:“封锁消息,看看是哪家娱报有这个胆子爆我季家的新闻。” “星火娱报,已经联系过了,对方高层似乎不知道这个事情,说正在火速处理。” “马上去公司,”季宏义收了电话,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路过邓宜身边时,面色不善,凝着她的目光更甚是有些阴狠。 吓得邓宜瞌睡全无:“怎么了?” “媒体拍到柔柔昨晚推季澜下楼的视频,上了晨间娱报新闻,邓宜,女儿找回来你高兴我能理解,但你该知道,商人重利,如果你教育不好她我不介意请人来教育或者送到老太太身边去学学规矩。” 邓宜一愕,再度反应过来时,季宏义已经跨大步下楼准备出门。 她三五步追上去:“我让季澜出面澄清此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季宏义呵斥她:“你现在该做的是让施暴者道歉,而不是受害者受委屈。” 八点,季澜刚到工作室。 张璠迎了上来,脸上喜悦之情挡不住:“我昨天和徐影去吃饭碰到了系里的老师,说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个圈子里的小导演,约了明晚碰面聊聊。” “兴林的广告拿下来了,我们最起码已经成功一半了,蒋少丁那边可以先放放,徐影的意思是先拍了再说,后面钱不够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季澜将手中的包放在位置上,望着张璠点了点头:“让他们来开会。” “你还是先躲躲吧!别开会了,”徐影一大清早风尘仆仆的赶来,将手中的一叠报纸丢在季澜办公桌上:“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拍了你被推下楼的视频,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替你声讨季家。” 季澜有些疑惑的拿起报纸,抖开才发现篇幅中央是季家两女不和的醒目标题。 徐影看了眼张璠,后者识相离开。 她走上前握住季澜的胳膊迫使她望向自己:“亲爱的,我们缺什么你还记得吗?” “钱!”季澜如实回答。 徐影拿起桌面上的报纸摊开放在她眼前,点了点新闻版面:“这是什么知道吗?” “机会!”季澜顺着徐影的话开口。 “我们现在还缺4000万,”徐影竖起四根手指在季澜跟前晃了晃:“有了这四千万,蒋少丁那种老色批我们可以让他滚蛋了。”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些年,邓宜利用你得到的,是这些的百倍,千倍不止。” “给她上一课,让那个老虔婆知道知道,什么叫兔子急了也咬人。” 四千万到手 徐影猜的没错。 邓宜来找她的速度远胜过记者来找她的速度。 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馆包厢里。 昨晚刚撕破脸的二人今天又坐在一起,季澜一言不发的凝着她,想看看她怎么演。 “澜澜.........”邓宜望着她欲言又止,放在平常她铁定拉不下这个脸。 可事关季家,脸没有利益重要。 好巧不巧,季澜电话适时响起,她拿起看了眼接起。 那侧,徐影的咆哮声在包厢里环绕:“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上午去拉投资的吗?赶紧回来。” “马上,”季澜看了眼邓宜,装模作样回应。 收了电话,没什么心思跟邓宜聊,起身准备离开。 邓宜见她要走,一怔:“澜澜?” “我还有事,先走了。” “先聊聊,不耽误你太久。” 季澜没吱声,将手机递到她跟前。 徐影的催命电话又进来了。 “季夫人,我约了人谈投资,没时间跟你掰扯。” 邓宜有求于她,且还是事关季家的大事,一早出门就上火的不行,这会儿见到人了话还没开始说就要终止。 满肚子的火瞬间迸发出来:“你那小..........” 一句你那小公司能有什么好投资的,到嘴边戛然而止。 “你工作室的事情,妈妈帮你解决,我们先聊聊,”邓宜温言软语的跟她画饼。 季澜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去:“先解决我的事情,再聊。” “多少?”邓宜咬着一口银牙磨牙切齿问。 “不多,”季澜道:“四千万而已,对季夫人来说是小数目。” 邓宜:............ “下午我让人给你打,今早新闻的事情.........” “现在就打,”季澜不给她浑水摸鱼的机会,摸了摸自己的脸:“昨晚邓女士那一巴掌,甩的我还挺疼的。” 邓宜窝着火,浑身被戾气填满,凝着季澜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 四千万,花在季澜身上她不甘心。 可四千万跟季家的声誉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件事情要是传到老太太耳里了,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邓宜阴沉着脸打了个电话给财务。 当着季澜的面,一句行话都不能说。 财务在那边不明所以问道:“邓总,现在就打还是?” “现在就打,”邓宜当着季澜的面开口,公司账务往来许多门道,快或者慢都能成为磋磨人心态的利刃,邓宜在这方面已经是老手。 财务跟她多年,对她的行事作风摸的一清二楚,这么问,也在季澜的意料之中。 十分钟后,手机短信进来,她这才悠悠然的靠在椅背上望着邓宜:“季夫人需要我如何做?” “出面澄清是意外。” “可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就是份内之事。 “答应的这么快?”邓宜但心季澜心里有小九九,提醒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季澜搅着咖啡,似笑非笑问了句:“我敢?” “季夫人的手段我可是见识过的,让我生就生,让我死我就得死,你放心,我没这个本事。” “你知道就好,”邓宜见她识相,收了警告她的心思:“下午会有人来接你,什么都不用干,跟柔柔一起喝个下午茶,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 包厢门被大力合上,季澜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 徐影从隔壁包间出来,抱着手臂倚着门望着她:“走吧!季总。” “蒋少丁那老东西还指着我们去舔他,老子现在有钱了,舔个鸡毛。” “谁会跟钱过不去?”季澜漫不经心反问:“邓宜的钱我要,蒋少丁的投资我也要。” 徐影讶异,侧眸望了眼她。 走到工作室门口没注意玻璃门,砰的一下就撞了上去:“嗷~~好疼。” .......... “新闻怎么回事?” 季家庄园里,老太太坐在后院树荫下,穿着一身白色修道中山装,摆弄着各种奇异花卉,拿着镊子将花盆里的残枝败柳一点点的夹出来。 季宏义站在一盘,端着方形木质托盘站在身侧,取代佣人的工作,跟老太太细聊着:“女儿家的小心思,已经在处理了。” “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就能让季家丢脸,若是心思大了,我季家的天是不是都能被翻了?”老太太语气平静,手中动作不停,弯腰平视自己养的一株黄杨:“知道这是株什么吗?” 季宏义瞧了眼老太太跟前的盆景:“黄杨。” “家有黄杨,必出栋梁,它象征着家族兴旺发达和子孙后代出类拔萃,”老太太将镊子放在托盘下,换了把剪刀:“初成型时,肆意生长是生命力旺盛,可若成型了,还肆意生长,是要被修剪的,一株黄杨能否买个好价,看的不光是它的枝干和叶子,而是它的整体。” 季宏义被老太太点的一颤。 端着托盘的指尖微微紧了紧:“亲生与否我不管,但季家的门庭不能败在任何人手里。” 季宏义汗涔涔的点头:“我明白。” “老太太,三爷回来了,”舒文声音在一旁响起,老太太平静的神色上稍起波澜。 看了眼季宏义,下了逐客令:“你去忙吧!” 季宏义微愕。 地位轻重,一目了然。 “我去跟三弟打声招呼?” “昨晚的事情,我不是没所耳闻,”老太太一双清明的眸子落在季宏义身上,带着洞穿世事的精明:“老大,做归做,别太明显。” 一句话,终止了季宏义的心思。 绕过前院,临上车时,季宏义忐忑难安问舒文:“昨晚之事?” “老太太让三爷去的,”舒文直言告知。 季宏义垂在身旁的指尖微微紧了紧,朝着舒文缓缓点头:“多谢。” 临了掏出一张卡递给舒文:“舒姨这些年,照顾老太太也算有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蒋总给条明路 季家庄园一楼房间里,季明宗站在门口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子。 “昨晚门口说你回来又走了,是有急事?”老太太温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有点私事要处理,老爷子身体怎么样?”季明宗语调平缓回应老太太的话。 身形微微转回,恰见舒文送走季宏义进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仅是一秒钟便移开了。 “还是那样,”老太太叹了口气,引着季明宗到沙发旁坐下:“我倒是希望他早点好转过来,一日不好转你们这兄弟之情就危险一日。” 兄弟之情? 季明宗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他跟季宏义和季明达之间可没什么兄弟之情。 国外这十几年的生涯,季宏义跟季明达二人没少对他使绊子,能活着都是他福大命大。 “明宗,要不.........”老太太欲言又止,斟酌了会儿还是说出口:“搬回来住吧!” “我会考虑,”男人端着茶杯轻抿了口,眸色低垂,叫人看不清神色。 二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浅聊了几句,临了季明宗搁下杯子:“我回来拿点东西,您坐。” 舒文见季明宗上楼,侧眸看了眼老太太,见老太太点头,这才疾步跟了上去。 三楼套房里还保留着他十几岁住过的模样,大开间里越过小型起居室右手边是书房,左手边是衣帽间,再往里走是偌大的主卧。 季明宗进书房拉开抽屉拿了支签字笔出来,见舒文进来,目光撇了眼,语调硬邦邦询问:“有事?” “大爷刚刚给了张卡我。”舒文说着将手中的卡递过去。 季明宗扫了眼:“给你就收着,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 舒文点了点头:“三爷不准备搬回来住?” 季明宗合上抽屉,语调清浅冷肃:“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 ............. “见了季澜,不管她说什么,你只要记住,自己是约她喝下午茶的就行,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沉得住气,可明白?” 停车场里,邓宜望着季柔柔,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跟昨晚一样头脑发热。 “再出事,我也保不了你,”邓宜一字一句告知:“豪门规矩多,你的一言一行兴许都会影响家族,奶奶最不喜晚辈在外面招摇,别犯傻。” 季柔柔心颤的厉害:“我明白。” 她以为这些事情是她跟季澜之间的小打小闹,却没想到仅是一晚上的功夫将就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到咖啡厅时,四周的人已经被清空了,除了季澜剩下的全部都是邓宜安排的记者。 姐妹二人坐在一起喝个咖啡,有说有笑的聊几句,这谣言算是不攻自破了。 咖啡厅里,季澜靠在座椅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望着季柔柔,唇边笑意深深,无声的炫耀在季柔柔的脑海里疯狂跳跃。 “我说什么来着?豪门不是那么好呆的,”季澜修长的指尖落在跟前的咖啡杯上,轻缓的点着,姿态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你也不算赢,不是吗?”季柔柔反问。 “我无所谓输赢啊!季柔柔,你想跟我斗,但不见得我想跟你斗,”季澜微微倾身望着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想要这个位置。” 季澜说着,伸出手:“握个手吧!毕竟季夫人花了四千万买我们之间的握手言和。” 季柔柔一颤,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你也配?” “配不配的,钱我都收到了,”季澜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似笑非笑的望着季柔柔,像是炫耀。 季柔柔隐忍着怒火,磨牙切齿的望着季澜近乎是忍无可忍的端起咖啡杯想泼到季澜脸面上,蹭的一下站起身,刚想动作,目光瞥见站在一侧的邓宜。 后者目光阴测测的望着她。 脑海中闪过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摁住情绪,缓缓的坐下去。 “季澜,你想激怒我看我出丑,我偏不如你所愿,”季柔柔正了正身子,望着季澜。 “既然这样,”季澜伸出手:“那就握手言和?” “我偏不,”季柔柔算是看出她的意图了:“你不就是不想跟我耗着吗?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季澜:.............. 七点半。 季澜才从咖啡厅脱身,原因无他,记者们都要下班了,没时间陪着两位大小姐耗着。 “她耗了你四个小时!”徐影坐在驾驶座睡了一觉又一觉,等着季澜从咖啡厅出来,硬生生的等了四个小时:“再等下去我脖子都要睡断了。” “我来开?”季澜看了她。 徐影叹了口气:“罢了,我来开,你脑子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对付蒋少丁这个老色批吧!” 今晚约了蒋少丁在京港会所谈合作。 这块陈年老腊肉,徐影想啃但是又嫌脏,但奈何人家手里的钱和资源,他们急切需要。 嫌弃也得忍着。 车子停在京港会所停车场,季澜下车,目光有意无意的撇了眼电梯附近的vip停车区。 “看什么?” “没什么,”季澜缓缓收回目光,总不好说是在看有没有熟悉的车牌吧! 二人一路往二楼的迪厅去,刚踏步进去蒋少丁的秘书就盯上他们了:“季小姐,蒋总在舞池里,我带您过去。” 徐影暗地里骂了一声。 想跟着季澜一起过去,却被人拦下:“徐小姐,蒋总只邀请了季小姐一人。” 季澜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舞池dj声不断,季澜刚找到蒋少丁就被人拉到了身边,肉挨肉的贴着。 蒋少丁扫了眼季澜,目光从她的脸面上流连到她的身材上:“季小姐真的不考虑考虑别的方法?” “比如?”季澜不明所以反问:“蒋总给条明路?” 蒋少丁半牵着唇角搂着季澜的肩膀往一旁的卡座去。 倒了杯酒递给她:“季小姐。” 季澜含笑接过酒杯:“蒋总倒酒,是我的荣幸。” “季小姐是明白人,跟你聊天,我很开心,”蒋少丁接过季澜手中的杯子又给她倒了杯酒,酒水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时,蒋少丁试探性询问:“赵总昨日还跟我提起你来着,季小姐跟她熟?” 脱一件一千万 试探她? 季澜了然。 商场鬼魅众多,因利来,因利散,蒋少丁玩弄她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工作室就跟玩弄一只蚂蚁似的,但若是身后有赵嘉淮撑腰,那便不一样了。 人啊!都会向上攀附。 “见过几次,”季澜模棱两可回应,没将话说的太死。 蒋少丁端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僵了僵,意有所思的眸子落在季澜身上。 “看来季小姐口中的见过几次,很精彩,”不然怎么能让赵嘉淮一晚上提起她多次。 季澜笑而不语。 刚想问蒋少丁合作的事情,身后一声不大不小的轻讽声传来:“这不是季大小姐吗?新闻上完了?” 许幻穿着一件黑色吊带摇曳而来,脸上烟熏妆化的妖娆,姿态魅丽。 “蒋总晨起没看新闻?我们季大小姐被季二小姐推下楼差点淹死呢!” 蒋少丁目光落在季澜身上带着讶异,他确实没看新闻。 看了眼身旁的小弟,后者打开手机,翻开网页新闻看了眼,才望着蒋少丁轻缓点头。 豪门里,有利可图和无利可图,都很明显。 蒋少丁跟季澜拉扯,而非一脚将她踹开,无非是看在她还是季家养女的份儿上。 盼着她能在季家多美言几句,好能混个脸熟。 可若是季澜成了季家的棋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都是投资,投季澜,不见得是个会回本的买卖。 许幻的一句话,让蒋少丁的心思就收回去了。 季澜知道许幻是故意来拆台的,学着她淡然的模样拆台:“许小姐不到养老院去陪老太太了?家产争到手了?” “不劳季小姐费心,”许幻脸色平静,目光越过她落在蒋少丁身上:“蒋总,我最近认识几个新姐妹还不错,一起玩玩儿?” “季小姐一起?”蒋少丁没了跟季澜好好谈的心思,去玩乐时还不忘薅着季澜一起。 毕竟她这张脸,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不用,带着长长脸也是好的。 “蒋总盛情邀请,我的荣幸。” 许幻听到季澜这谄媚的话,拨着指甲冷嗤了声,笑意带着讥讽:“真有意思,就该让季柔柔看看你这谄媚下贱的样儿。” “偷了她二十年人生的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偷?”季澜笑了声:“我要是偷,你是什么?卖?” “你............”许幻气急败坏,季澜走过来伸手捂住她的嘴,俯身在她耳边轻言:“混豪门的女孩子,但凡有点野心的,有几个是干净的?许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斗来斗去,便宜的不都是别人?” 季澜松开她的嘴,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副对她的所作所为都了然于心的模样。 气的许幻咬碎一口银牙。 是人都俗,有人俗在金钱,有人俗在名利,有人俗在一口气,许幻跟季澜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二人同龄,季澜是季家的养女,她是许家亲生的,按理说,该高人一等才是, 可偏偏她在学术上一直被季澜压着打。 许家长辈说她的时候总不忘拉出季澜来压她。 「你连季家那个养女都不如」之类的话,她从小听到大。 这仇恨,已经埋在心里了。 蒋少丁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玩咖,对于玩女人这事儿,更是得心应手。 有许幻在中间从中作梗,推波助澜。 兴头就更大了。 “季澜,蒋总也不是别人,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你们公司投资那事儿,指定是你没将蒋总陪好啊!” “蒋总你说是不是?”许幻娇媚的朝着蒋少丁抛了个媚眼。 惹得蒋少丁心花怒放,搂在女人身上的手一阵乱摸:“还是许小姐会看事儿啊!” 季澜蕴着怒火的眸子扫了眼许幻,含着浅笑朝着蒋少丁端起杯子:“蒋总,怪我没照顾周道。” “季澜,蒋总是没人陪喝酒吗?”许幻懒洋洋的靠着沙发煽风点火。 蒋少丁是个浪荡子,浪归浪,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得要点脸面,他觊觎季澜,人尽皆知,只是觊觎归觊觎,只要季澜装疯卖傻不往他这边靠,他就拿她没办法,这也是一直僵持着的原因。 今日有许幻当助攻,蒋少丁又对季澜重拾信心了。 “季澜,反正宴家也不会娶你了,不如跟了我?投资的事情一切好说。” “蒋总开玩笑了,我一个豪门弃女,跟您是丢您的脸,”季澜笑着寒暄过去。 许幻无视季澜扫过来警告的目光,意悠悠道:“跟而已,又不是结婚,莫不是季小姐心高气傲看不上蒋总?” 砰———— 许幻的煽风点火起了效果,蒋少丁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怒目圆睁望着季澜:“季澜,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么跟了我,要么今日脱光了从这里爬出去。” 季澜目光从许幻身上缓缓移到蒋少丁身上:“蒋总是不是喝多了?” “我还姓季呢!” “嘁——”许幻笑了声:“季柔柔把你推下楼都没人给你撑腰,你还姓季有什么用?” “这样吧!”许幻缓缓坐直身子望着蒋少丁:“蒋总,闹得太难看对您名声也不好,不如折中一下?” 许幻目光扫了眼季澜:“脱一件,一千万,如何?” 蒋少丁先是一愕,而后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 他在季澜身上屡屡受挫,总该找点场子回来。 “可行。” 陪在蒋少丁身边的女人隐隐约约都看出了其中的苗头,对季澜投去同情的目光。 季澜面色难堪,深知阶级、权利、是这世间难以跨越的鸿沟,此时,她若不是季家养女,而是亲生女儿,他蒋少丁还敢这么欺人太甚? 现在玩弄她,无非是她身后空无一物。。 “蒋总何必为难我?” 蒋少丁笑了声,尽是不屑:“季澜,位低于人,就该仰人鼻息,这是规矩。” 四周有片刻的静谧,季澜脸上挂着难堪,正当下不来台时,一道似笑非笑的询问声解了她的围。 “什么规矩啊?蒋总,” 我洗澡,季小姐也想跟着? “看什么呢?”三楼包厢单面玻璃前,男人望着楼下一幕,指尖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身侧人见他打量着什么,凑过来瞧了眼。 偌大的舞池除了肉体乐趣之外,并无其他乐子。 目光正准备收回时,瞧见什么,嘿了声:“那不是蒋少丁那浪荡子吗?站她跟前的是谁?” “季家养女,”男人轻吐烟雾,吐出四个字, “她啊!”陈松阳笑了声:“自打季家亲闺女找回来了,多的是人惦记她。” “惦记?”季明宗眉头微拧,侧眸望向陈松阳。 “你不觉得这姑娘貌比西施?”陈松阳问。 继续道:“好歹是季家培养出来的,肤白貌美身娇体软,季家这些年在京港势头如日中天,眼高于顶,季宏义跟季明达眼睛长在脑门儿上,从不正眼瞧人,旁人想攀附也找不到机会,这个季澜,处在季家养女的位置上,既尴尬又合理,攀上她的门槛儿可比攀上季家其他人的门槛低。” “在者,长的美,多多少少会有些人有那么些许歪心思的,”陈松阳扬了扬下巴,指了指楼下卡座里的情况:“这蒋少丁不就是其中之一。” 季明宗听见陈松阳这一番拆解分析,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分毫,反而越来越紧。 夹在指尖的烟,抬起的频率越来越快。 陈松阳摸出门道:“你不会是惦记上人姑娘了吧?那可是你侄女儿。” 季明宗冷飕飕的眸子抬起来觑了他一眼。 陈松阳瞠目结舌望着他,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沃!日!道德沦丧啊!季董。” “不是...........”陈松阳还想追问什么,赵嘉淮走过来捂住他的嘴巴,伸长脖子看了眼楼下僵持着的情况:“我去一趟?” 季明宗没有回应,但冷沉到拨不开的阴沉脸面给出了答案。 赵嘉淮拍了拍陈松阳的肩膀,转身下楼。 “赵总也在?”蒋少丁见了赵嘉淮,瞬间来兴趣了,推开身侧的女人站起身。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人见了赵嘉淮气质瞬间低了半截,有种伏低做小的做派。 赵嘉淮目光平静的从蒋少丁身上扫到季澜身上,微微颔首招呼:“季小姐也在?” “赵总,”季澜点头回应,摸不清楚赵嘉淮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次对她冷冷淡淡,这次却对她万般客气。 “蒋总,”赵嘉淮目光望向蒋少丁:“我跟季小姐有点私事要聊............” “赵总自便,正好跟季小姐聊完了,”蒋少丁狗腿子似的笑着。 季澜心里窝着火,见人故意伏低做小,起了想牟利的心思,临走时,清明的眸子带着算计落在蒋少丁身上:“那投资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带着合同去找蒋总?” 蒋少丁一愕,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一旁的许幻更是惊颤。 季澜什么时候认识赵家人了? 蒋少丁吃了个哑巴亏,刚想开口反驳,却见赵嘉淮站在身侧,一时间被季澜架着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等季小姐。” 季澜出卡座站在赵嘉淮身侧时,后者眼里擒着不明朗的笑意扫了她一眼,远离蒋少丁,才压着情绪开腔:“季小姐利用我?” “我不明白赵总在说什么,”季澜佯装不懂:“倒是赵总,明明看不起我,却三番两次的替我解围,让我很惊讶。” 赵嘉淮从西装裤兜里抽出手按电梯:“季小姐会惊讶是正常的,毕竟,我也很惊讶。” 圈层、阶级,向来是旁人越不过的高山。 赵嘉淮对季澜豪门养女的身份不感兴趣,对她这种小精明更看不上,会礼貌相待,无非就是看上她的人不一般。 但这话,赵嘉淮不好说。 季明宗有意隐瞒,他不能拆台。 “六楼游泳馆,季小姐请,”赵嘉淮请人进电梯。 季澜疑惑不解进去,心里大概猜到了游泳馆里的人是谁。 一路上六楼,会所的高级管家引着她进游泳馆。 阳光透过大面积的落地窗洒在泳池里,将纯白的泳池砖映的金光闪闪,池底的矫健身影婉若游龙似的从泳池的这头游到另一头。 季澜脱了脚上高跟鞋,赤着脚沿着泳池岸边追着那道身影。 刚走到下水区,池底的身影冒出头,男人光裸着上半身扶着栏杆站在池沿,扯掉泳帽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肩膀滑至腹肌,劲瘦的身材显出刚毅的男人味儿。 “被欺负了?” 严会眼疾手快的递了块毛巾给季澜。 季澜了然拿着毛巾走过去递给他。 男人仰头注视着她,视线一瞬不瞬的僵持着,没有接毛巾的意思,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不算,”季澜说:“赵总解围了。” “他不解围你准备怎么办?”季明宗从池底出来,接过季澜手中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脱光出去?” “他不配,”季澜不以为意,蒋少丁这种人,她不是没法子应付。 季明宗不冷不热的觑了眼她:“邓宜那四千万解不了你的燃眉之急?” 季澜一愕:“你怎么知道?” 紧接着她又追问:“视频是你放出去的?” “不然?”男人反问:“季小姐觉得还有谁会有这个闲心管你的事儿?” 季澜怔住,望着季明宗宽阔的背影有些失神:“你说的第二份礼物是邓宜?” “原本不是,”季明宗坦诚回应:“凑巧她凑了上来,我想季小姐应该想出口恶气。” 季澜赤脚跟着他去了换衣间,低头思忖着什么,一头撞到了男人后背上。 季明宗被撞的一颤,猛然回头,目光潜意识里盯着她的鼻子。 没见鲜红,才收回视线。 “我洗澡,季小姐也想跟着?” 季澜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去外面等你。” “就在这儿等,”季明宗心里窝着火,今晚约了陈松阳他们聊事情,酒局才开就看见她被人为难,遣了赵嘉淮下去救人。 好端端的局,就这么卡着不动了。 隔间里哗哗流水声响起,季澜脑子里情绪轮番闪过,想起什么,隔着帘子问道:“你跟赵总是朋友?” “有什么问题?”季明宗隔着帘子回她。 “他对我的态度很含糊。” 哗啦,帘子被掀开一角,季明宗的毛巾飞了出来,季澜伸手接过。 迎面而来的是一句话:“清明就该有问题了。” 三叔叫什么? 季明宗换了身黑色西装出来,白衬衫领口松散,给人几分懒散的感觉。 挑开帘子站在季澜跟前时,眼里含着浓稠的情绪。 她今日穿了条红色的雪纺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白洁的脖子上因过度消瘦显出骨节。 一双黑越越的眸子落到他身上时,带着些许邪性。 季明宗朝她伸出手。 季澜一愕:“什么?” “手机。” 季澜识相将手机递过去,后者在屏幕上按出一长串号码,递给她时,尾号四个九挂的有些触目惊心。 这手机号比她命都值钱。 “存好了,”季澜收了手机,仰着脖子望着眼前男人:“能随时打吗?” “依你,”季明宗抬步出去,恰见严会疾步进来,见了他,欲言又止。 男人脚步微顿,侧身觑了眼季澜:“怎么回去?” “徐影在楼下。” 季明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季澜见人要走,急忙追上:“明总,送佛送到西,蒋少丁的投资能否帮个忙?” “你不是已经给人架上了?”季明宗反问。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季澜眉头微拧:“蒋少丁那人跟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我架上了也得人家吃这一套啊!” 季明宗不清不淡的视线扫了眼季澜,语气平缓含着几分警告:“跟地痞流氓合作,代表着往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季总换条路比较合适。” 一声季总,算是给她戴了高帽了。 “明总,我这种小门小户,没有多余的路可选啊!” 蒋少丁已经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接触到的天花板了,她若身后还有季家,一切好说,可偏偏没有。 季明宗看不上的东西,对于季澜而言,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季澜眼看着电梯一路下行,即将到负一楼,心里擂起鼓,她总觉得赵嘉淮是他的下属,即便不是,跟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人都给人睡了,这条线要是争取不上,她死不瞑目。 叮咚————电梯停在负一楼,厚重的门缓缓拉开。 季明宗一言不发望着她,言外之意很明显。 请她出去。 肉体是肉体,利益是利益。 这段关系里,二人皆有所图,但季澜尚且还在弱方。 经年之后,当二人位置互换,季明宗才知道,感情里的王者随时都有战败的风险。 ............. “解决完了?”包厢里,赵嘉淮跟陈松阳正下着棋,棋盘中黑白子正厮杀的精彩。 季明宗走过去扫了眼,视线淡淡。 倒了杯酒才反身坐到主位上。 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杯,狭长的眸子落在棋盘上,浅浅淡淡的打量着二人的起落子。 “京港还有什么传媒板块的公司?”静谧的包厢里,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赵嘉淮僵了一下。 手中黑子不紧不慢的落在棋盘上:“挺多,但季澜攀得上的顶峰只有蒋家。” “这几年,传媒板块正在兴起,季澜眼光不错,盯准了这块肥肉,但到底是小门小户,”肥肉多的是人盯着,季澜有眼光抵不过人家有关系有票子, 说白了,孤军奋战在现如今这个人情社会,寸步难行。 季明宗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斟酌着旁枝末节的关系。 赵嘉淮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迟疑询问:“你想帮她?” 不待季明宗回答,赵嘉淮又道:“且不说世俗,就单单是季家那边都不会接受你跟季澜的这种关系,逢场作戏玩玩儿就算了,没必要动真格的。” 陈松阳听到赵嘉淮这话,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赵嘉淮身上:“世俗?按照世俗理念和家庭资产平均分配来看,恒立银行就该送到明宗跟前。” 赵嘉淮被怼的一哽:“男女关系和家产分配不同。” “瞧不起人姑娘就直说,”陈松阳语调淡淡:“季澜现在若是跟明宗平起平坐,能帮他平步青云你还会不会说什么世俗?” 白子落在棋盘上,陈松阳用一句话总结了这场道德沦丧的关系:“开心最重要。” ............ “爸,”季澜刚出电梯,正准备跨步出去电梯厅,季宏义跟季明达二人下了车朝这方来。 季宏义见到季澜,稍有些惊讶:“在这儿玩?” “约了蒋总一起吃饭,刚结束。” 季明达听见季澜这话,眉头一挑:“家里那么多孩子,就澜澜最有上进心。” 临了目光落在季宏义身上:“我跟你爸约了你三叔,一起去落个脸熟?” 三叔? 季家老三? 季澜目光落在季宏义身上,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季宏义对季澜这个养女,不说百分百满意,最起码是认可的,顾大局,识大体,有长辈在的场合会给足家人脸面。 无论是为人父的角度,还是男人的角度出发,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起去见见也好。” 刚出电梯的季澜,又跟着季宏义一起进了电梯。 三楼包厢门口,严会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抽烟。 耳麦里传来声响时,吓的指尖的烟一抖。 哐当一声,包厢大门开了又合,严会急切的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先生,大爷二爷带着季小姐一起来了。” “季澜?”季明宗眉头冷蹙询问。 “是,”严会沉沉点头。 赵嘉淮一愕:“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季明宗神色平静,微弯腰将手中的酒杯搁在桌面上:“京港就这么大。” 季澜跟着季宏义二人一路往三楼包厢去。 目光落在388的门牌号上时,目光有疑惑一闪而过。 季明达径直推门进去,原以为能见到人,结果扑了个空。 “人呢?”季明达望向季宏义:“不是说在这里?” 季澜跟着进去,站在包厢门口,目光越过落地窗看见下面舞池的灯光闪烁。 略有些好奇走过去。 脚步顿在窗边时,一眼就看到了二楼卡座的位置。 心里一颤:“爸,三叔叫什么?” 你有三叔照片吗? “季明宗,”季宏义告知:“怎么了?” 季明宗? 明宗? 这么像的名字,她还不怀疑就没天理了。 “没怎么,只是好奇而已,”季澜收回目光,她站的那个位置,能将二楼她刚刚呆过的那个卡座动态看的一清二楚。 赵嘉淮能及时出现解围,必然是有人授意,而授意人,得看见她受委屈了才行。 “三弟还真是不拿我们当一家人对待,”季明达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有些烦躁的望了眼季宏义:“油盐不进,你说如何?” 季宏义睨了他一眼:“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季明达这才想起来,季澜也在这里。 宽阔的电梯里,一时间静默无言。 “澜澜是回家还是?” “回家,”季澜回应。 季宏义又问:“金茂府?” 季澜点了点头。 季宏义对她的乖巧很是满意:“你妈心里总觉得亏欠柔柔,行事方面不妥当,你多包涵,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狐假虎威! 季澜心里门儿清,这些年在季家,邓宜对她是明目张胆的厌恶,季宏义是那个默不作声推动这一切的人,资本家的鲜血里都流着平民的尸体残渣。 季家对血肉至亲看的尤为重要,老太太口中一口一个本家人,外家人,就足以证明一切。 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她架在火上烤。 年少不懂,现如今还不懂那就是她蠢了。 季宏义跟邓宜不同,她不能在他跟前撕破脸,她越乖,季宏义才会在权衡利弊时多考虑她一分。 至于季柔柔? 她凭什么认为天降可以打破青梅? “我知道,爸你放心,”季澜乖巧点头:“前天跟妈吵架是我不对,我已经跟妈道过歉了。” 季宏义点了点头,恩了声:“你能理解就好。” 二人在停车场分别。 季明达目光从站在电梯口的季澜身上收回:“造化弄人,季澜要是亲生的,加以培养,日后绝对是把利刃。” “老太太对柔柔很是不满,你准备如何解决?” 季宏义没及时回应,拿起车门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浓茶:“你嫂子会解决。” 季明达当然知道邓宜会解决:“嫂子心疼女儿,自然是会护着,可就怕她在老太太跟前还护着,回头惹老太太不高兴了,会牵连到你。” 季宏义闻言,神色瞬间阴冷。 九点半,车子往金茂湾驶去,刚进去就见张姨站在楼下,焦灼的望着楼上。 “看什么?”季宏义沉稳平缓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张姨吓得一惊,急忙回身接过季宏义手中的公文包和外套:“柔柔小姐回来哭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夫人急的晚饭都没吃。” 季宏义眉眼间的嫌恶一闪而过,解着衬衫袖口往书房去。 一言不发,面容铁青。 季柔柔跟季澜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一个乖巧懂事,一个成天只知道哭哭啼啼。 “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来。” “好的,先生,”张姨放好他的物品,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三五分钟后,司机到了,季宏义跨步上楼站在季柔柔房间门口,看着邓宜坐在床边抱着人轻哄着。 绕来绕去就是那几句哄人的话。 他冷着脸,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刹那间,哽咽声止住,季柔柔泪眼婆娑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季宏义,颤颤巍巍的喊了声:“爸爸。” “衣服穿好,下楼,我给你三分钟时间。” 邓宜见季宏义脸色不善,松开季柔柔起身迎了出去:“怎么了?” “送她去老太太那里学学规矩,”季宏义阴沉着脸凝着邓宜:“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哭哭,她要是孟姜女,我这季家迟早得给她哭倒!矫揉做作的跟个弱智似的。” 邓宜难以置信,不相信这些话怎么会从季宏义嘴里说出来:“你说的是什么话?柔柔也是你女儿。” “正因为是我季宏义的女儿,我更无法忍受她这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性子,”季宏义怒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季明达的话:“在家里闹就算了,还闹出去丢人现眼,你是不知季家现在有多水深火热?上赶着送把柄到人家手上去?” 邓宜被吼的哑口无言。 季宏义的担忧她能理解,但是季柔柔她也想护着, 季家老太太八十来岁,是当年正统名门贵族出来的大家小姐,20世纪50年代的第一批大学生,骨子里的门第观念极其深厚,经历过动荡时期,辗转留洋归来。 历经过本家破产又跟着老爷子重整旗鼓创立了现如今的季家产业,季家在她手上被整顿的家规森严,无论是季宏义还是季明达都是她严肃手段下培养出来的孩子。 季柔柔要是落到了她手里,跟小燕子落到容嬷嬷手里没什么区别。 “规矩是慢慢教的,季澜跟季显学了二十年的东西怎么能妄图让柔柔两个月就学会,我会看着她的,规矩我也会慢慢教,你放心,”邓宜走过去捂住季宏义的胳膊。 人到中年,拼的都是强健的体魄,到了他们这一步,很多时候比的都是谁活的久了。 季宏义在悟透这一点时,就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运动,现如今即便五十来岁了,身段也甩同龄人几条街。 邓宜柔着嗓子哄着他:“我们几十年夫妻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放心。” “最好如此,”季宏义抚开她的手,径直下楼。 ............... 季澜归家,脱了鞋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搜索栏里敲出季明宗三个字。 却发现百度词条空空如也,并没有这个名字。 转而想起赵嘉淮说的丰明资本。 词条跳出来丰明资本的兴起历程。 2000年在西雅图成立,2007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2010年迁西雅图总部回z国京港,坐落于cbd商业区丰明大厦,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信息。 季澜握着鼠标,鼠标箭头从季明宗到丰明资本,一直来来回回的移动着............. 似是在琢磨什么。 良久,她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那侧,季显接起电话时,周边环境吵闹:“澜澜?” “在忙吗?”季澜问:“我晚点再给你打?” 季显拉开包厢门出去,拿着手机进了走廊:“不碍事,你说。” “你有三叔的照片吗?” 季显一愣:“三叔?” 季澜嗯了声:“季明宗。” “没有,”季显如实回应:“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今天好像见到了,有点好奇。” 季显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叮嘱季澜:“不是善类,离他远点。” 季明宗:出来! “季小姐,蒋总请您上去。” 翌日,季澜带着张璠上去了蒋氏,难得一路顺畅。 顺畅的张璠有些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搞定他的?” “你猜?”季澜反问。 “这我哪儿猜的出来?” 蒋少丁办公室里,蕴着茶香,一旁的茶桌上开水沸腾,透明水壶里的茶叶在壶里翻滚着。 季澜走进去时,笑容大方喊了句:“蒋总。” “季小姐,来来来,坐坐坐,”蒋少丁一改之前的冷嘲热讽,起身迎着季澜坐在沙发上,目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她:“季小姐真是,深藏不露啊!早说你跟赵总关系匪浅我们就不至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季小姐跟赵总何时认识的?”蒋少丁想攀附权贵,赵嘉淮便是其中之一,再往上,据说赵嘉淮跟丰明资本那位深居简出的老总关系深厚,他不是没动心思。 只是这赵嘉淮,他请十次,对方出来一次。 姿态端的高,他踮起脚都不见得够得上。 如今搭上季澜这条线,自然想巴结着。 “托蒋总的福,”季澜模棱两可回应。 蒋少丁一怔,这俩人别不是自己撮合上的吧?真要是如此,那他在赵嘉淮跟前,岂不是抬不起头来。 “哎呀,”蒋少丁一拍大腿,将自己摘的干净:“这........也是一言难尽,季小姐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接到了邓总电话,对方明里暗里的让我别插手你的事儿,不然我怎么会对你百般为难?” 蒋少丁这话不假,邓宜确实来找过他。 让他别管季澜的事儿。 只是中途,他见色起意又拉不下脸,想让季澜舔上来,原以为能抱得美人归,结果半路杀出个赵嘉淮。 搅乱了这趟浑水。 “难怪,”季澜笑了声:“我就说蒋总不是这种人。” 蒋少丁哈哈大笑,掩饰尴尬,顺着季澜给的台阶下来,弯腰给她倒茶。 磨了两个月的事情拿到合同时,季澜狠狠松了口气。 刚进电梯,张璠接过合同反反复复看着:“真签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能让那老色..........” 季澜一个冷眼扫过去,张璠识相闭嘴,忘记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了。 ............... 五一假期。 影视基地那边的短剧拍完,徐影带着公司艺人回了京港。 哀嚎着找季澜约spa。 二人刚躺在床上,徐影叫苦不迭:“太难了,我又当爹又当妈的,这年头的小姑娘性子真他妈倔。” “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啊!天天跟在人后头哄人家。” “我再修炼修炼,岂不是一只手可以玩十个男人?” 季澜没忍住笑出声儿,知道公司里新签的那两个艺人难搞:“辛苦你了。” “何止是辛苦,”徐寅撑着身子望着季澜,身上的薄被滑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雪白的肩头:“我需要找个男人慰藉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你得陪我去。” “去哪儿?”季澜问。 “找男模啊!”徐影嗷嗷叫:“蒋少丁的事儿搞定了,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了,假期过完就要累死累活的忙第二轮了,趁着这个空档我要补补血。” “你陪不陪我?” “陪陪陪,”季澜急忙回应。 二人从spa馆出来去京河边儿上找了家日料垫了俩口肚子,沿街转过弯,就是着名的酒吧一条街。 京港这座城市,只要你有钱,就多的是玩乐的地方。 五月的天,温度逐渐上升,季澜穿了件墨绿色雪纺长裙跟着徐影进去,找了个包间喊了经理。 不多时,数十个男人在包厢里排排站。 徐影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杯,慢条斯理的打量过去:“能外带吗?” “姐,我们这儿卖艺不卖身。” 徐影挑眉:“不卖身?” 经理讪讪回应:“是。” “姐有的是钱,”徐影腔调豪放:“卖吗?” “这————”经理为难的扫了眼身后众人:“看当事人的意思了。”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小年轻想挣钱他自然不会阻拦。 昏暗的包厢里,徐影勾着唇,嗤笑了声,纤纤玉手一抬:“就他了。” 临了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你呢?” .............. 顶楼包厢里。 季明宗斜斜靠在沙发上,衬衫袖子高高推起,指尖夹着烟,跟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丰明资本最近看上五环外的一块地,准备拿下建一个大型度假村。 最近一直在跟开发办的人斡旋。 商场人情,不是在酒桌上完成就是在声色场所完成。 包厢里气氛暗昧,陪酒小姐贴在对方身侧给人倒酒、喂水果,娇嗔的恨不得就地扒光了对方。 “季董,”张应从停车场取了礼品袋上来,俯身在季明宗耳边道:“季小姐在楼下。” 季明宗半垂着的长睫有了片刻闪动:“楼下?” “是,”张应点头。 季明宗:“干什么?” 张应不敢直说,反倒是目光往开发办的那几人身上扫去又收回。 意思明显。 季明宗平静无波的眉眼有了片刻的皲裂,抬手在烟灰缸上点了点烟灰,侧首示意张应入座。 拿出手机,修长的指尖在按键上游走一番。 临了跟包厢里的人打了声招呼,抬步出去了。 楼下,季澜刚在徐影的催促声中选好人,对方正坐在身边给自己倒酒。 手机短信进来。 小半个月没联系的男人来了通短信。 「出来。」 季澜一愕。 拿着手机起身准备出去。 “去哪儿?” “卫生间。” 徐影狐疑看着她:“包间里有卫生间!” 季澜抿了抿唇睨了她一眼:“拉屎,怕熏着你。” 徐影:............ 包厢门开了又合,季澜刚出包厢就看见站在昏暗过道里的男人,长身而立,宽阔的背脊在头顶射灯的照耀下显得伟岸。 中央空调的冷风带着他指尖香烟忽明忽暗。 一道沉甸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格外压人........... 季小姐是怪我履行责任的频率太低了? “应酬?” 走廊里,服务生端着托盘过去,路过季明宗时,被他矜贵气质吸引,侧眸瞧了眼。 恰逢这人冷涔涔目光落下来,吓得他一抖。 托盘上的酒杯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季明宗视线冷沉,薄唇下压,是不悦的前兆。 季澜跨步越过一地狼藉,往旁边侧身。 身后男人三五步跟上来拉着她的胳膊进了一间空着的包厢。 男人将她摁在门板上,气息从头顶落下来,黑沉沉的眸子审视着她。 “回答。” 季澜抬眸直视他,没什么刻意隐瞒:“消遣。” 她跟季明宗之间没有男女之情自然谈不上刻意隐瞒。 情欲之间只要对方没有变态占有欲,一切都会显得平常。 季明宗视线微压,目光深邃而犀利,仿佛能透过她的肉体直视她的灵魂:“你倒是会找乐子。” “明总呢?”季澜反问。 “应酬,”季明宗松开她,后退几步靠在包厢里的沙发背上,夹着烟望着靠在门边的季澜。 白衬衫包裹着健硕的身姿,儒雅沉稳中带着些许威严,昏暗无光的包厢里逼仄的压迫感从四周散开,又合上,逐渐挤压她的灵魂。 季澜在对方的审视中稳了稳心态,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的朝着人靠近,临近跟前时,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烟酒味儿。 “多久结束?”季明宗问。 “刚来。” “准备过夜?” 季澜站定,泛着光亮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同意吗?” 季明宗揿烟灰的动作一僵:“季小姐这是想遵循我的意见?” 撩他? 人生三十余载,混迹商场近十年。 名利场上玩阴谋阳谋的人不是没被女人撩过,但跟季澜这种又青涩又一本正经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合理吗?”季澜问:“论身份,明总在他们之上。” “身份?”季明宗揿了揿烟灰,唇角擒着一抹了玩味的笑意:“什么身份?” “炮友呀!”季澜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视线从他的脸面上到身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成为特征的地方。 “炮友?”季明宗玩味的重复季澜的话,而后视线低垂,空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摁在沙发靠背上:“我怎么记得,是男女朋友?” “难为明总还记得?”季澜伸手扒拉开身后的手,掌心落在季明宗胸膛将人推开。 “季小姐是怪我履行责任的频率太低了?”季明宗了然,用正经的腔调说着不正经的擦边话。 季澜耳根子微微泛红,刚想反驳回去。 静谧的包厢里手机震动声响起。 格外突兀。 男人神色平静抽离,拉开跟季澜的距离,这才接电话。 那侧不知道说了什么。 男人道了句:“知道了。” 声音虽轻,却不难听出威仪。 季澜一直觉得,季明宗是个很矛盾的人,骨子里渗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一颦一笑都带着上位者的矜贵,偶尔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给人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这样一个人,若是出于名门,在选女人这件事情上,该是万般谨慎才对。 可他平白无故的跟自己搞到一起去了。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算计的? 男人收了电话,睨了眼季澜,语调平缓下通牒:“别瞎玩。” 包厢门合上,季澜靠在沙发上,眉眼低垂间磋磨着圆润的指尖。 十一点,徐影兴致缺缺,推开身旁的男人提起包拉着季澜离开。 送完徐影回家,已经是转点的事情了。 金茂府电梯拉开,她低头从包里翻找钥匙,入目的是一双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目光缓缓上移,落在男人俊逸冷肃的面庞上。 季明宗脱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鞋柜上,颀长的身子靠坐在门口换鞋凳上。 男人乌沉的眸子落在她脸面上带着些许玩味。 入户大厅里蕴着浓厚的烟味儿,季澜走过去推开一旁的小窗:“等多久了?” 男人低眸看了眼腕表:“不久,两小时十一分钟。” 实则十分钟之前他才上楼。 季澜:.............. 开门进屋,季明宗站在门口凝着她。 一次没拖鞋,两次还没有,意味着季澜既没把他当客人,也没把他当人。 “忘记买了,”季澜硬着头皮开口:“要不你穿鞋进来?” 季明宗嗓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脱了皮鞋进屋。 黑色的袜子踩在地板上,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掐了烟,嗓音暗哑:“醒酒药有吗?” “有。” 季澜将醒酒药递给他,目光落在茶几烟蒂上。 她伸手,连着下方的卫生纸将烟蒂包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季澜,”男人搁下杯子,朝她伸出手:“来。” 成年人,到这一步,大多都心知肚明。 季澜脚步平缓走过去,被人一把拉到跟前,慌乱间,她踉跄一下。 季明宗擒着她的胳膊托住她的屁股将人带到身前,笑意深沉:“慌什么?” “谁慌了?” .............. “跟季澜厮混去了?” 徐影刚回徐家,客厅里传来一声狗叫声。 她扶着玄关柜脱了鞋,无视客厅的人径直进去。 徐潜嗓音在身后紧追上来:“你跟着季澜闹,闹不出什么名堂,邓宜在圈内打过一圈儿招呼了,季澜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徐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丢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我这是为你好,劝你识相。” “我们家有你一个识相不就够了?你加加油,努努力把季柔柔那个乡下女人娶回家,就够我们家得道升天的了,”徐影哼了声:“你也是够隐忍的,以前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那一挂的,现在变了,喜欢季柔柔这种小村妇了?” “徐影,你别听不出好赖话,”徐潜怒喝着站起来。 瞪着徐影,一副要生吞活吃了她的摸样。 徐影:“好话赖话你都自己留着,整的跟谁稀罕似的。” “你且等着看,京港豪门,季家为最,只要季柔柔还在,季家绝对不会允许季澜一个养女的风头胜过季柔柔,我看你能跟她挣扎到何时。” 季家家宴 一点半,季澜裹着被子坐起身,浴室里传来哗哗流水声。 季澜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黑色定制款手机上。 指尖微动,想拿起一看究竟。 倘若季明宗跟明宗是同一个人,那他们的这场关系,便有得说了。 法律层面没关系,但道德层面兴许会被人拎出来指摘。 季澜刚想伸出手,浴室的流水声嘎然而止。 “季澜,”季明宗隔着玻璃门喊她:“去门口拿衣服。” 季澜披上睡袍,系上带子,脚步虚软的打开大门。 严会提着袋子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将东西递给她:“季小姐,这是先生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季澜恩了声,伸手接过东西突兀开口:“你们家先生姓什么?” “季.............”严会近乎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季澜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呢?” 季澜眉头微挑:“姓季?” “姓明,我刚刚是问季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严会将自己的失误圆回来。 心里擂着鼓,突然觉得张应有句话说的很对「季澜这人,精明!」 季明宗收拾好自己穿戴整齐出来,修长的指尖一颗颗的扣着衬衫扣,季澜坐在卧室贵妃榻上望着他。 欣赏着男人的身段和容颜。 这人的每一帧动作都像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典范。 极具代表性。 “考不考虑搬到兰庭别墅?” 这是?同居的意思? “进度条太快了点,”季澜如实回应。 “怕什么?”男人漫不经心浅笑了声:“我会阴你?” “你不会?”季澜反问。 季明宗扯了扯唇瓣:“季澜,你有待成长。” 得跟他平起平坐才能担的上阴这个字,季澜? 呵———— ................. 黑色的迈巴赫一路驶出金茂府。 严会驱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冷汗涔涔,他抬手在裤缝上擦了把汗,看了眼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先生。” “季小姐刚刚试探性的问我,你姓什么。” 季明宗眼皮轻掀。 难怪! 难怪这人今晚主动撩她,原来是有所怀疑。 “防着点。” “是。” 车子一路开回丰明资本。 刚进办公室,张应拿着文件进来递给他:“这是恒立那边传来的数据,据说季二爷也看上了五环的那块地,正在动用关系。” “且向恒立那边投了贷款申请。” 季明宗接过文件,翻了翻,目光落在他们的数字上时,冷不丁笑了声:“130亿?” 张应点了点头:“是,他们准备向恒立银行要100个亿。” 也不知是说季明达心大还是说恒立将他们喂的胃口太大了。 这跟拿银行储户的钱出去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杠杆开那么大,万一赔了,兜底的又是谁? 真出了事儿,恒立银行第一个跑不掉。 “到是有本事,”季明宗冷肃的笑意泛着森冷的杀意:“跟黎桢说,周旋着。” “明白,”张应点头:“准备的礼物今晚都已经送到位了。” “周日母亲节............”张应欲言又止:“我需要定什么吗?” 季明宗跟季家人的关系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和谐,甚至是可以用仇人来诠释。 豪门里,儿子多了,难免会有顾及不暇的时候,而往往总有一个人要吃大亏。 而好巧不巧,季家吃大亏的就是季明宗。 老太太临近五十生下他,正事业起步阶段,从小阿姨带大,临了到读书阶段需要花费更多的心血去关注他的成长,可偏偏公司如日中天,无心关注,夫妻二人在经过漫长的争吵之后他成了牺牲品。 不征求他的意见,不关心他是否愿意,直接将他送出国。 无心力时送走他,如今人到老年,需要子孙绕膝颐养天年了又来亲近他。 他是什么血包吗? “订束花,超过一百块钱你自己贴。” 张应:.............一个身价千亿的富绅,属实有些践踏人了。 五月第一个周日,母亲节。 季澜原也不过这个节日,但下午临近下班时,季宏义秘书孙骆来接,说是老太太要求大家一起聚聚吃顿饭。 联络一下家人感情。 季澜望着眼前人,一时间有些错愕:“孙秘书确定,要请我上去?” “大小姐,季总让我来的,不会有错,”孙骆回应季澜的话。 说实在的,听到季宏义的话时,他也是震惊的,以前的这种家族聚餐,哪里会请季澜上去? 季老夫人骨子里带着传统思想,养女这种身份,连祖宅大门都进不去。 这次又怎么会破天荒的请她上去? 季澜心里盘算着,总觉得这是场鸿门宴:“我能不去吗?” “孙秘书就说没见到我人?” “这————”孙骆有些问难。 季澜这人,心里门清,不会傻到明知是鸿门宴还羊入虎口,微低头间隙,在抬眸时,眼珠子里波光潋滟:“孙秘书也知道,我在季家身份尴尬,这么些年,我连季家祖宅大门都没进去过,贸贸然让我回去.............” “大小姐,我也是有令在身,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啊!”孙骆见人低头示弱,心胸动荡。 “季总下了一定要将您带回去的命令,还说让您不要多想,就是一顿饭,吃不出什么花儿来,”孙骆将季宏义的话原封不动告知。 季澜心里存疑。 但这人不带走她誓不罢休。 无可奈何,上了车,一路往金茂湾的山顶庄园去。 六点半,季澜进庄园,邓宜带着季柔柔已经到了。 季柔柔见她来,娇俏着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跟她上演姐妹情深。 一口一个姐姐,喊的季澜一愣一愣的。 屋子里,老太太正端坐在沙发上,八十来岁的人了,一头半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画眉描红,宽松的旗袍在身,颇有一种上海大小姐的风情。 季澜望向人,礼貌打招呼:“老太太。” 老夫人听到这句老太太,落在拐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精明的眸子含着不悦:“不会叫奶奶?” 季澜乖巧改口:“奶奶。” “过来坐。” 舒文有眼见力的请季澜入座,且到了杯茶递给她。 季澜身姿挺拔坐在椅子上,目光从茶杯上移开,只听老太太问了句:“给老三打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季澜小姐今天也在庄园 “三爷,” 黑色的迈巴赫的行驶在前往金茂湾的路上,严会开车,副驾驶放着一捧廉价的粉色康乃馨。 10年外卖行业暂不发达,但京港这座城市,只要你有想法,依然会有人帮你实现。 这捧花,连跑腿带花价,加起来99块钱。 店家开价109,张应厚着脸皮砍到99。 据说店家将花送过来的时候,看见张应西装革履从丰明大厦出来,嘀嘀咕咕的骂了句资本家就是抠。 他全当没听见。 打工人的心酸泪,只有自己能尝出味儿来。 08年初,张应入丰明,季明宗开出300万年薪,已是天价,随着这两年公司发展稳步向前,张应工资只涨不降。 也算是打工界的顶流了,那种拿着100块钱精打细算的日子已经很多年没经历过了,偶然来这么一回,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老板要求,没办法。 季明宗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眉眼间带着上位者的疲倦。 严会喊了句三爷,就止住了,见人没回应反倒是将车速放的极慢。 季明宗这人,耐性不好。 公司运转耗了他大半耐心。 对旁人施舍不了半分。 “要我请你说?”男人冷沉的腔调在身后响起。 严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季澜小姐今天也在庄园。” 季明宗呼吸一凛,眼皮微微动了动:“掉头。” “是,”严会心想,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放慢了车速,不然眼下都要进庄园了。 .......... 七点半,季家人陆陆续续到齐。 舒文电话催了几遍。 直至七点四十五分,一个据说是花店的人送了捧粉色康乃馨上来。 舒文捧着花进来递给老太太,柔声细语告知:“三爷还是有心的,自己来不了还想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花,点了点:“是有心了。” 一屋子人包括季澜都能看出那捧花的廉价,撑死不过百来块,跟季宏义和季明达送的珠宝字画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可偏偏老太太喜欢。 “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过了一辈子奢华生活难道看不出来那捧花值几个钱吗?” 厨房里,邓宜跟陈研假模假样的帮着忙。 陈研一边洗着水果递给邓宜一边忍不住吐槽。 邓宜低头切水果,脸上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这个母亲节,季宏义花大心思买了一只翡翠手镯,结果还不如老三那捧不值钱的花。 “少说两句,这是老宅。” “我忍不住,”陈研不甘心:“这老太太也真有意思,少时不管,大了想把人捧在掌心,也得人家买账啊!” 邓宜不接话。 没法儿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榨汁机的声音响起时,陈研丢出一句话。 餐厅里,季澜正帮着舒文布餐,修长的指尖拿着公筷在餐盘上游走,低垂首的姿态给人一种世家大族出来的贵气感,仪态姿态都端的恰到好处。 老太太鲜少见她,当年抱回来近距离见过一次、 长达之后,远远的撇过一眼,若说近距离相处,二十年来这是头一遭。 早先听季明达提及她的名字都是遗憾。 而今一见,确实有让人遗憾的资本。 “你爸说你开了家工作室?” 季澜一愕,没想到老太太会问她,斟酌了一下才回应:“是。” “传媒?” “是,”老太太问一句,季澜答一句,恭敬生疏的令人不适。 “我会吃了你?”茶盖轻启。老太太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威仪。 “澜小姐不拘谨,”舒文在中间笑着打圆场:“老太太这是关心你。” 季澜不是没听过老太太的传言,这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不得不多想。 “谢奶奶关心,”季澜先是道谢,而后又乖巧道:“跟几个志同道合的大学同学办了家小型工作室,目前还在起步阶段,没做出什么成绩,但现在国外传媒影视行业正在起步,我相信国内爆火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感谢,现在,未来,季澜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老太太眼里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季明达对季澜,多有欣赏,借机夸赞了两句:“季澜这孩子,沉得住气,是干大事的人。” 邓宜跟陈研一出来就听见季明达的这句夸赞,唇角的笑意有几分挂不住。 “二弟在夸澜澜?” 季明达知道大房的那些弯弯绕绕,不好当着邓宜的面直说什么。 刚想转过话题,季显风尘仆仆的赶上来。 打了一圈儿招呼,坐落在季澜身侧,季家等级森明,大房二房顺次下来,季澜这种尴尬的身份只能坐在桌尾,舒文在季柔柔身边给季显留了位置。 这人不坐,偏拉着椅子往季澜身边贴。 舒文刚想提醒,被老太太抬手打断。 这顿饭,吃的各怀鬼胎。 季明宗没回来,老太太兴致也不高。 吃完饭,早早就散了。 一行人出院子,陈研没忍住嘀咕:“老太太哪儿是想跟我们一起吃饭啊,摆明了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见老三,老三没回来,她饭都没心思吃。” 其余人想法大致相同。 但没有像陈研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大家心里都在盘算着老太太现如今是什么意思。 “澜澜晚上回家住?”季宏义临上车时,目光望向季澜。 后者微愕,刚想开口拒绝,目光瞥见季柔柔脸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反倒是一口答应。 车子一路下山停在季家院子里。 季澜步态平稳的跟着季宏义朝着屋子去,不给邓宜阻止她的机会。 “张姨,收拾一下澜澜的房间。” “这————”张姨有些尴尬的望向季宏义:“澜澜小姐的房间...........” “怎么?”季宏义挑眉。 “澜澜平常回家住的少,那间房柔柔住进去了,”邓宜开口解释,而后目光落在佣人身上:“去把楼上空着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 张姨心里嘀咕,哪儿还有什么客房啊? 客房不都堆着杂物呢吗? 枭心鹤貌 季显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邓宜身上:“客房不都堆着季柔柔的杂物吗?收拾出来让澜澜睡地板?” “我就好奇了,你补偿亲闺女非得用别人来补偿?”季显见不惯季柔柔那矫揉做作的姿态,更见不惯邓宜那明目张胆的偏爱,明明是自己的原因非将过错按在季澜身上。 “别收拾了,假模假样的给谁看?” “季显,”邓宜怒斥他:“有你这么跟亲妈说话的吗?” “够了!”季宏义脸色一凛,怒瞪着邓宜,下出最后通牒:“家里被你闹得乌烟瘴气的。” 邓宜被吼的一颤。 不敢再吱声儿,反倒是望向季澜的目光越来越凶狠。 ............ “想什么?”季显开车送季澜回金茂府,一路上见人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季澜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身望向季显:“我对那个素未蒙面的三叔,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季显笑问:“爷爷奶奶生三叔的时候临近五十,没时间管他,三叔成长期正好是季家产业鼎盛时期,奶奶没时间管,就将人送出国了,在国外呆了十几年,年初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起吃了顿饭,看的出来,三叔跟奶奶不亲近。” 季澜心想,亲近就怪了。 这放古代不是被流放就是送出去当质子去了。 “奶奶现在是想挽回母子感情?” “算是吧!”季显握着方向盘,等红灯的间隙看了眼季澜:“奶奶想将恒立银行给三叔,以此来挽回母子亲情,但季家...........” 季显说到此,无奈笑了声:“儿子多了,没那么好。” 她想给,也得其余两个儿子愿意才是。 在者,季明宗这些年在国外,长的是正是歪,谁也不知道,恒立银行若是给他,他一举吞并其余两房怎么办? 老太太想给,但又怕,毕竟她还没摸清楚这个儿子的底细。 “三叔这个人怎样?” 季显:“枭心鹤貌。” 车子停在金茂府停车场,季澜进电梯时,满脑子都是枭心鹤貌四个字。 季明宗跟明宗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他找上自己是为什么? ........... “季董,季小姐回金茂府了。” 丰明资本顶楼办公室,季明宗未曾抬头,嗯了声。 “铭青集团的徐贺想见您,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让孟清河去,”季明宗头也不抬回应,他现在不宜在京港露面太多。 对外,外人只能知道他是季三爷。 他倒要看看,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将恒立银行送到他跟前来。 “孟总他..........”张应支支吾吾道:“还在住院。” 京港人情世故多,礼尚往来间,酒桌交际避不可免,孟清河从小国外长大,典型abc,对国内的人际交往颇有微词,但位居人下,老板要求,无法避免。 只是酒量实在不好,回来不到四个月,住院住了几次。 季明宗搁下手中的签字笔,抬眸望向张应,眼神晦暗不明:“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跟开发办的人吃饭他提前离席就进医院了。” 季明宗:............“推了,不见。” “备车,去医院。” 楼下,徐贺带着徐影在楼下候着,等着前台通报,等了许久才等到逐客令。 徐贺倒也不气,反倒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招呼徐影离开。 停车场里,徐影刚上车,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停在电梯间,随即,身形修长的男人跨步出电梯,冷硬的面庞带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隐藏着无尽故事。 “爸,那人是谁?”徐影呆滞的望向亲爹。 徐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抬眸望去:“季董!” “真是他,”近乎是顷刻间,徐贺解开安全带猛的推门下车。 想去跟人打招呼。 不曾想脚步还未靠近,黑色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副驾驶里,张应看着倒车镜里越来越小的影子,侧身颔首望向后座的男人:“季董,徐总在后面追。” “不管,”男人姿态冷沉。 张应又道:“赵总下午来电话,说蒋总那边的款已经拨给季小姐了。” “问是否还需要跟进。” 张应小心翼翼的端详着老板的面色,若是跟进,只能说季澜在他心里不一般。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得上点心。 若是不更近,证明事情该放一放了。 “盯着点。” 张应:“明白。” ......... “爸,季董好帅啊!”徐贺折身上车,徐影才从那男人的邪魅劲儿上回过神来。 徐贺一巴掌招呼在她脑袋上:“别做白日梦,他这般人,女人都是他权衡利弊拿捏在手中的武器。” 徐影嗷嗷着摸了摸脑袋:“丰明资本的ceo不是姓孟吗?” “你也说了是ceo,刚刚那位是董事。” “这么年轻?” “恩,”徐贺继续道:“心思手段无人能及。” 翌日清晨,季澜到公司,徐影提着早餐放在她桌子上。 “我昨天见到一个尤物,禁欲大佬,矜贵难言,太帅了。” “真霸总啊!一般人装都装不出来的那种。” 季澜笑着抬眸睨了她一眼:“多帅?” “超帅!贼有韵味,”徐影昨晚回去查了一晚上丰明资本的资料。 愣是没查到那个什么季董。 季澜情绪不高的附和她:“下次见到了记得拍照,让我也看看你眼里惊为天人的男人一般都长什么样。” “收收心,下午带人去拍摄,”季澜将安排好的拍摄地址给她。 徐影拿起看了眼,憋了憋嘴:“算了,这就是我的命,我又要给人当老妈子去了。” “发家致富的必经之路啊,徐总,”季澜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宴庄两个大字躺在屏幕上,徐影看了她一眼:“你们还有联系?” “基本没有。” “接接看,让姐看看他想干什么。” 季澜电话接起,宴庄嗓音平缓:“澜澜,有时间见面吗?” “有事?” “你还记得去年冬天你让我在五环买了个仓库放设备的事儿吗?” 季澜眉眼轻动:“记得,怎么了?” 最近甚至还有人打电话问她仓库卖不卖。 她没心思跟人纠缠,索性就拒绝了。 “有消息称那边要拆迁了。” 拆迁?季澜一愕。 当时买那个仓库花了不到八万块钱,现如今竟然要拆迁了? 二人对视了眼。 宴庄在那侧道:“见面聊吧!” 季董身上这杀气得收收了 京港这座四九城里。 白日茶楼,晚上酒吧,特别是这些豪门公子小姐,有自己的一套聚餐准则。 有些私密性极高的地方只对达官显贵开放,她跟宴庄也不算谈恋爱,只是两家人时常聚餐又说有婚约在身要多走动,以免生分,他们一来二去的见的次数多了,吃过几次饭,登过几次山,偶尔出国玩一趟,但都清清白白的,发乎于情止于礼。 逾越的事情一点没做。 至于宴庄,家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待人接物又极其有尺度,季澜对这种谦谦君子,难免会生出一些许好感,只是这好感不长。 她将车停在门口,随着服务生的引领一路进了茶楼的临湖包间。 推门进去时,宴庄已经等着了。 “来晚了,等久了吧!” 宴庄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下去,走过去拉开季澜的椅子伺候她坐下。 豪门里出来的公子哥儿,打小跟着爹妈出去见世面,小孩子上了酒桌不能喝酒,基本都是给长辈搞服务的,一来二去,这些人伺候人的本事都不差。 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会太蠢。 外界传的什么纨绔子弟,都是表面看起来纨绔,真若是利益当头,他们比谁都精明。 “我也刚到,”宴庄坐在季澜对面,卷起衬衫袖子给她倒茶。 “五环那边我听我爸说,你二叔准备收下建大型游乐度假村,已经在洽谈中了,你没听到风声?” 季澜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季家搬出来了。” “搬出来了?”宴庄一愕,似乎有些没想到:“季柔柔把你赶出来的?” 季澜扯了扯唇:“不说这个,说说拆迁的事儿。” “前几天有人打电话给我,问我卖不卖厂房。” 宴庄拨着茶盖,望着季澜,叮嘱她:“别卖。” “恩,”原先是不想为了十几万块钱浪费时间,现在想想,机缘巧合之下,这种想法是对的。 宴庄望着她,眼神炙热难耐,打小一起长大,都有感情了,若是不权衡利弊,在季澜跟季柔柔之间,他只会选择前者,只可惜,造化弄人。 季澜低垂首喝茶,无视他炙热的目光,反倒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当初那个厂房是你物色出的钱,我只是出个名字,你若是有想法,我现在可以过户给你。” “我约你出来不是这个意思,”宴庄急忙接过她的话:“澜澜,我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季澜好笑追问 什么这样那样的,不都一个样儿? 表面情深义重,真权衡利弊起来第一个丢的就是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女。 宴家这些时日没少在外人跟前编排她,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邓宜当初让她跟宴庄走的太近。 说什么早知道要换人,当初就不该走的那么亲近。 “我没那么小气,犯不着为了几万块钱就将你我多年的情意抹杀,”宴庄目光如炬,紧锁着季澜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澜澜,我幻想过跟你过一辈子的场景,我对你,也是认真的。” “之前吧?”季澜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眼帘低垂时,长长的睫毛在脸面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现在呢?还想跟我过一辈子吗?你要是想,我回去偷户口本。” 宴庄一愕,有些看不穿季澜的这番操作。 真让他跟季澜现在就领证结婚,他没这个勇气,但若是就这么放弃了,他也不甘心。 “澜澜?”宴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澜搁下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指尖把玩着茶盏,宴庄见她茶杯空了,提壶想给她续上,被季澜抬手挡住:“宴庄。” “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是你的最优选,娶我,你做不到,嫁给你,我也受不了这个委屈,往后见了面,若是还想做朋友,就好好聊,不然、就别见了。” 季澜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该进入主题了,她伸手从包里抽出一张a4纸,递了支钢笔给他:“既然五环的那个厂房你不要,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劳烦你写个声明。” 宴庄看着眼前纯白的a4纸,一时间,心里酸涩,少年青梅竹马,也能走到划清界限的地步。 “季澜,”宴庄语调低沉:“不必多此一举。” “还是写清楚比较好,”有些纠葛不断,指不定往后能成为劈开她的利刃,她不信什么青梅竹马更不信人心。 更何况是男人。 恋爱脑,死的早。 宴庄沉吟片刻,拿起季澜的钢笔在a4纸上写下声明,还签上自己的名字。 递给季澜时,她折叠整齐放在包里,边边角角对的齐齐整整的。 “钱我会打给你,也会注明资金原由,”季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五月中旬,夏日临近,夜幕拉的越来越长,黄昏逼近夜晚的时段越来越长,湖面夕阳倒映下来,美轮美奂。 季澜从茶馆二楼下去,路过前厅准备下台阶出院门。 余光瞥见中式庭院的草坪里,站了三五个男人,众人抽着烟,浅声交谈,一旁的服务生在布置桌面,将茶具茶盘一一搬到户外,一副精英聚会的场景。 赵嘉淮面对茶楼,一眼就看见了季澜。 眉头轻挑时,季明宗夹着烟缓缓转身,暮色四合,男人手中的香烟成了夜幕中唯一的动景。 深谙的视线越过宴庄落到她身上,沉甸甸的压人。 季澜下台阶时,一脚踩空,险些扑倒在地,宴庄眼疾手快的搀住她的胳膊将人半搂半抱的扶住,低声叮嘱她看路。 季澜慌张的收回手,恩了声,硬着头皮在男人注视的目光中走出了茶楼。 厚重的精雕铜门关上,茶楼跟主街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地点。 喧闹和宁静隔绝的死死的, 静谧的庭院里,一声轻笑声响起:“瞧给人姑娘吓的,季董身上这杀气,得收收了。” 季明宗没吱声儿,倒是陈松阳吃瓜似的开口:“不是说季家跟宴家的婚约换人了吗?换成新找回来的那个什么..........” “季柔柔,”张应在身侧提醒。 陈松阳连连点头:“对对对。” “怎么这俩人还在一起?我可是听说,宴家这小子对季澜钟情的很,为了这事儿,宴总家法都上了,打的120去家里拉人。” “情深义重,实在是情深义重。” 说起来,季澜还是你侄女 陈松阳这一句句的情深义重落在季明宗的耳里,就不那么好听了。 当事人没吱声儿,看好戏的人也不会嫌热闹大。 他们这群人里,陈松阳年岁最小,混得开,向上能玩儿向下能兼容,不跟季明宗似的,晚辈见他,都能被他压的死死的。 “这宴庄,在我们底下的那波公子哥儿里算是开悟早的,宴总打小带着他出去见世面搞服务,人情世故拿捏的准,再过几年,宴家也不是不会传到他手上,这季澜,虽说是个养女,也有些能力,要不是造化弄人,指不定往后是青梅竹马强强联合呢!” “年岁相当,都有野心,又是青梅竹马,二人结合,事业家庭妥妥双丰收啊!” 陈松阳说话的道儿,赵嘉淮和张应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季明宗身上,想打量,但又不敢太明显。 只见这人夹着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动静平静缓和,频率间隔并无波澜。 看不出来这人是动情了还是没动情, 你说动情,女方的艳闻摆在眼前,他浑不在意。 你说不动情,这人的眼烟一口接一口就没断过。 临了,服务员上了茶,打断了陈松阳的话,才见他抬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这么关心人家?” 陈松阳嗐了声:“我是八卦,不是关心。” 男人神情冷漠,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倦怠之色,淡漠的视线透着一股子无形的威势。 “说起来,季澜还是你侄女。” 陈松阳这句话,让茶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赵嘉淮端起的茶杯又缓缓放下,刚想开口打圆场,只听季明宗低沉的嗓音响起,携带着不经意的冰冷:“开发办那边的餐饮我给你留栋楼说相声?” 陈松阳喋喋不休的话,戛然而止。 ........... 夜幕铺天盖地而来,季澜开车回家将车停在停车场时,又反身出了小区,找了附近的一家馄饨摊子点了碗饺子。 香菇瘦肉馅儿的,沾着醋和辣椒下胃里,三魂六魄都在归拢。 她吃的聚神,没发现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身侧。 地段特殊,又正值周末,人流量大不好停车,季明宗下车,严会开着车走了,准备沿着附近绕一圈,避免了堵塞交通又能在领导需要用车时及时出现。 “好吃吗?”突兀冰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吓的季澜一抖,手中的饺子duang的一声砸进了碗里,油花溅在衣服上。 她紧忙抽出纸巾擦了擦。 “明总忙完了?”季澜漫不经心的跟人打招呼。 “前未婚夫不给你饭吃?”季明宗腔调冷飕飕的,眉间的凌厉压人。 季澜从茶楼压抑的环境中脱开身,胆子也肥了不少:“你都说了是前未婚夫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花钱请我吃饭?” “万一人家让我以身相许呢?” “你能坐吗?”季澜仰头看着他:“你站着跟座山似的,影响我吃饭。” 季明宗被气笑了,冷睨了眼她,昂贵的皮鞋勾住塑料凳子的下方拖出来,身姿挺拔坐在了对面。 路边摊环境不算好,来往车流卷起路边枯叶又落下,汽车尾气更是接连不断,可即便如此吗,也掩不住季明宗身上的光华,这人周身跟带着光似的,身上与生俱来的自信给人一种养尊处优的优越感。 浑然天成的气场掩住了周遭的一切脏乱。 “季澜,”男人不耐烦拧眉,唤她的腔调都带着烦躁。 在这种环境中等她吃饭已经是屈尊降贵了,她还磨磨唧唧的。 季澜回过神来,风卷云涌般解决了一碗饺子,喊来老板买单时,男人掏出皮夹,放了张红彤彤的毛爷爷在桌面上:“不用找了。” “先生,多了,”老板拿着钱望着俊男美女的背影喊着。 可前方人,充耳不闻。 季明宗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气息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好似上位者天生都不会为了百来块钱浪费唇舌。 二人过了一个红绿灯,严会恰好将车开到身侧。 季明宗拉开车门示意季澜上车。 刚上车,迈巴赫挡板升起来,季明宗从门侧取出湿巾擦了擦手,语调不清不浅:“你跟你那个前未婚夫,没断干净?” “得有才能断,我们又没什么,”季澜漫不经心回应。 季明宗呵了声:“没什么跟人见面?” “明先生这是要给我定罪?”季澜嘴皮子也利索,在他跟前,吃不了亏。 “见个面就给我定罪?我要是跟人上床,你不是要挖我祖坟?” “季澜,”呵斥声在不大的车厢里响起。 季明宗的怒火在理智边缘擦着边,车厢里气息瞬间逼仄。 “明先生,”季澜无视他的怒火,视线在空中跟人对上:“如果见面就算有什么,那我们这种关系怎么算?” 季澜眨巴着清明的眸子望着她,眼眸中的精光跟只小狐狸似的。 贼精贼精的。 上位者当久了,难免会将习惯带进生活里。 季澜大概是季明宗身旁唯一一个一身反骨的人。 夜幕昏暗,路旁的灯光散落下来,忽明忽暗,车子越往边缘开灯光越柔和。 季明宗面色冷沉掐着季澜的腰将他提到自己膝盖上,虎口掐着她的下巴,端详着这张精致的脸,深邃的眸子里染着似笑非笑的冷意:“你说,把你这张嘴拿去卖了,能值多少钱?” 季澜想扒拉开他的掌心,却被人禁锢的更紧,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脸比较值钱。” “闹脾气?”季明宗了然似是懂了:“我招惹你了?” 季澜不吱声儿,车子平稳的停在兰庭别墅的院子里,严会站在车旁敲了敲车窗。 以防自己贸贸然开门,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季明宗松开她的腰,宽厚的掌心在她后背拍了拍:“下车。” 它比我命都值钱 别墅里,开着几盏射灯,屋子不算明亮,不算昏暗,客厅的落地窗前拉着一层纱帘,隔绝开了外面的视线。 季明宗的棕色拖鞋摆在门庭里,一看就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做好了他归家的准备。 男人径直换鞋,拉开一旁的鞋柜将季澜的拖鞋放在她脚边,彰显主人的客套和随和。 “明先生家里有人打点好一切?”季澜旁敲侧击的问着。 “想问什么?”季明宗视线不冷不淡扫了她一眼:“有没有女人?” 季澜不做声,隐忍猜忌这种事情多少要带点感情才会干,她对眼前的男人,尚且还没到那一步,跟着季明宗的脚步一直往屋子里走。 到一楼客房门口,男人伸手推开门时冷不丁反问:“猫是母的算吗?” 季澜:........... 房门打开,一只鸡毛掸子明晃晃的跑出来,嘴里喵呜喵呜的叫着,蹭着季明宗的西装裤撒着脚。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猫头:“打声招呼。” 256跟听得懂人话似的仰着头望向季澜,夹着嗓子喵呜了声。 季澜心想,主人精明,猫也成精了。 “摸摸?” “不敢,”季澜站着不动:“它比我命都值钱。” 季明宗忍笑,觑了眼她。 256走到季澜跟前用大尾巴扫着她的脚踝,弄得痒痒的,季澜跺了跺脚躲开。 季先生问:“不喜欢猫?” “不至于,”季澜直言:“它掉根毛我赔不起。” 季明宗失笑出声,走到一旁西餐厨前倒了杯水,倚着吧台望着季澜跟只猫纠缠着。 她躲。 猫追。 一副不上手就不罢休的架势。 如此场景,他从未幻想过,但突然发生时,莫名觉得家里多了个人似乎也不错。 十几年国外生活,身旁往来的人不是同学就是下属,格外亲近的人倒也没有。 “先生,”严会的出现打断了片刻的美好。 隔得远,尚未看见季先生微微冷蹙的眉头。 “合作商送的礼品,后备箱放不下了,”严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保镖帮忙。 季明宗恩了身,微扬下巴:“送进来。” 五六个人提着东西连续搬了几趟才将东西送进一楼的房间里。 季澜在季家住了二十年,自然知道像他们这种往来各种场合有应酬需要的人家里都备着各色各样的礼品,包装精美,物品华贵,要么是旁人送他的,要么是他送旁人的。 季家的这些都是邓宜在打理,旁人插不进去手。 而季明宗的这些,显然是严会在代劳。 “想什么?”季明宗是打断了她的思绪,见季澜不弯腰不伸手,看着猫跳起来扒拉她也没摸的意思:“摸摸它就不缠着你了。” “这么粘人?”季澜有些不习惯:“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粘人的小妖精?” 季明宗:............. “季澜,”季明宗不轻不重的搁下手中杯子:“嘴不值钱,缝起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呢?” 季澜不吱声儿。 男人迈步去了一楼专门放礼品的屋子,再出来,手中多了一个木质盒子,五层高,外围雕着精美的花纹,看起来价值不菲。 季明宗将盒子放在茶几上,示意季澜过来:“打开看看。” 季澜掀开最上层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白釉茶盏,晶莹剔透,精美绝伦。 “买的?”季澜好奇。 “买不到,”季明宗脱了身上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扯领带的间隙同基兰介绍着:“一个朋友在景德镇包了座私窑,请大师烧制的。” 季澜翻转杯子看了眼杯底,果然,洁白一片,什么都没有,若是外面外的多少会带点特殊标记。 她搁下茶盏,试探性问:“明总朋友姓陈?” 今晚茶楼里那一波人,除了赵嘉淮,她一个都不认识。 倒是走的时候,宴庄提了一嘴,说了句陈松阳怎么也在。 突然询问,不过就是想试探试探他而已。 “哪位?”季明宗语调平常,平静的目光配上那副不明所以的神色给人一种他不认识陈松阳的感觉:“站第几?” “你的右手边。” “旁人带来的,不算认识。” 季明宗坐在沙发上端详着她,指尖有意无意的敲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时,如火如炬。 位高于人的人,骨子里多少带了几分霸道,爱不爱是其次的,看见她跟别的男人站在一起多少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陈松阳的那句“情深义重,”心里不适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他并不重欲,也从不放纵。 能走到现如今的位置,少不了有他经年累月印在骨子里的自律的功劳。 “明总............”季澜被人盯的发毛,感觉自己像是猎豹的盘中餐似的,在死前被人凝视。 而偏偏,季明宗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疲倦中带着占有欲。 刚想说什么,季明宗宽厚的掌心拉住她的手腕,翻转间,将人禁锢在沙发之间,灼热的吻落下来,让人无处可逃。 洁白的衬衫下包裹着一具火热的躯体,道貌岸然的像个隐忍克制的伪君子。 倦怠感撕开,露出他的本性,灼的她无处可逃。 临了,水到渠成,她躲闪着开口:“我不喜欢在沙发上。” 男人言简意赅不容置喙,强势霸道的不给她丝毫挣扎的机会:“听话,就在这..........” .................. “你干嘛去了?萎靡不振的。” 一早,季澜到工作室,张璠拿着新的招聘表进来:“这是这两天收到的简历。” “放着吧!”季澜开口,嗓音沙哑,有些难受的干咳了声。 张璠奇奇怪怪的看了她一眼,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昨晚k歌去了?嗓子哑成这样。” 季澜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找借口:“有点感冒。” “你出去吧!我看看简历。” “里面有个国外学导演回来的,可以着重关注一下。” 季澜点了点头。 张璠前脚走,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季澜电话响了。 她拿起,看见屏幕上躺着的名字,有些没好气开口:“有事?” “下楼,”男人腔调官方客气:“严会送了药过去。” “狐假虎威。” 以聚餐为借口的变相相亲 “季小姐,”严会将纸袋子递过去:“先生让我给您送的药。” “用药的时间和量.........” “我会看说明书,”严会的话被季澜打断,她拿着药脸色阴沉上楼。 严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 昨晚二人闹的动静极大,前半夜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后半夜的哭喊声接连不断。 不用想都知道战况有多精彩。 早上送季澜回金茂府时,这人脸沉的都想杀人了。 三十年的单身狗生涯一朝结束,克制不住也是正常。 只是苦了人女孩子了。 傍晚,季澜从剧本中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原着作者有什么想法?” “对方觉得挺好的,说很贴合原着。” 季澜点了点头:“经费有限,用新人吧!” “我联系学院的老师让他们给我们推?” “好,”季澜点了点头。 办公室门被带上,季澜放在桌面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侧眸瞧了眼,邓宜名字在上面跳动时,嫌恶的眼神瞬间压不住。 电话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反复几次之后归于平静, 傍晚,临近下班时间,孙骆电话进来,季澜稍有些诧异。 “孙秘书。” “季小姐,”孙骆一如既往的客气:“季总让我通知您晚上在火京港天地顶楼聚餐。” “跟谁?”季澜问。 孙骆在那侧如实回应:“季总没告诉我,很抱歉。” “知道了。” 京港天地在cbd金融区,相隔甚远。 收了电话没多久,季澜驱车前去。 一路前往顶楼餐厅,进去才知晓,这里环境优美的不像是一个平常聚餐的地方,反倒是像极了约会圣地。 季澜疑惑的脚步顿住。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一声季小姐闯进耳畔。 黎桢一身黑色西装坐在窗边,见她来,客气迎接。 “黎总?”季澜目光环顾四周又落在他身上:“这是?” “季总约我来的,”黎桢如实告知:“季小姐?” “我也是,”无疑,这是一场以家庭聚餐为借口的变相相亲。 二人一时间尴尬尽显,黎桢浅笑着无奈摊了摊手:“上来时在电梯里听人说这家餐厅很难约,季小姐要是没事的话,做个饭搭子?” 黎桢这人,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能在一个家族企业里混的如鱼得水,除了得有人撑腰之外,还得有足够的本事。 他们这种情况,一起吃个便饭和做个饭搭子,确实能传达出不同的意思。 “那我就不客气了。” 黎桢拉开对面的椅子,季澜抚了抚裙摆坐下去。 他招呼服务生介绍菜品,点完单,黎桢目光落在季澜身上:“季小姐回去没跟令尊讲清楚?” 季澜知道他说什么,端起杯子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黎总,我哪有这个本事?” “他们不压榨完我的最后一滴血我都谢天谢地了,”她顿了顿,望着黎桢又道:“到是黎总,没拒绝?” 黎桢浅笑:“打工人身不由己,恒立是家族企业,季家最近又不太平,三子夺嫡,届时花落谁家也不一定,黎某随时都有换顶头上司的风险,弄不好,饭碗就丢了,希望季小姐能理解。” 整个京港的人都在盯着季家。 想看看这场好戏到底在谁头上落幕。 恒立、茂盛、富源、这三个公司,随便一个单拆开都是行业巨头。 合在一起妥妥京港一霸。 他们分开,其余人还能吃上几口饭,合在一起垄断产业,大家喝口汤都得看季家人脸色。 .............. “柔柔,你来了呀?” 季柔柔刚进瑜伽馆,正上完课的几人坐在馆内大厅里聊着什么,见她来,笑眯眯的招呼她过去。 “怎么了?” “来来来,你看,”身旁人将手机递到她跟前:“你看这人是不是季澜?” 众人嘴里一边说着关心的话,眼睛却频频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一副旁观者看好戏的摸样。 季柔柔一眼就认出了相册里的女人是季澜,男人是宴庄。 众人就等着她说是季澜,然后再磋磨她了。 “不是,”季柔柔视线收回,语气淡淡回应。 对方一愕:“不是?” “我怎么看着很像啊?” “是吗?”季柔柔反问:“我觉得不是,你们玩儿我先上课了。” 季柔柔转身离开,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还以为她村里回来的,没什么心机呢!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的。” “没本事能把季澜赶出去?”有人附和。 “她刚刚那认真的语气让我险些怀疑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季澜了。” 议论声在身后消失,季柔柔浑身怒火。 下课回家时,恰好邓宜正跟季宏义秘书孙骆从礼品间出来,手中提着一个无任何logo的纯白色袋子,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下课了?” “恩,”季柔柔回应。 孙骆见季柔柔回来,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身后季柔柔声音响起:“妈妈,联姻一定要跟宴庄吗?” 孙骆脚步微顿,但仅是瞬间又稳步向前。 只是脚程慢了不止一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宴庄明明喜欢季澜啊,我嫁给他我们俩也不过是互相折磨,”季柔柔将今天瑜伽馆的事情告知邓宜。 后者听闻,眉目难以舒展:“你确定是季澜?” “我确定,”季柔柔万般肯定:“她的身形,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先沉住气,等她跟黎桢的事情成了,宴庄不还是你的。” “可宴庄不爱我啊?难道我还要嫁给他吗?” 邓宜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季家主母,有些事情无需多言就能一眼看穿:“你到底是觉得宴庄不爱你,你不想跟他联姻,还是觉得宴庄喜欢季澜你才不想跟他联姻的?” 季柔柔的小心思被人拆穿,眼底的窘迫一闪而过。 ............. “我送季小姐?”一顿便饭结束,黎桢买完单礼貌客气提出相送。 季澜看的出来,这人真情不多,随口一说的话带着疏远客气,有种我说归说,但你可别当真的感觉。 可偏偏,季澜不吃这一套,唇角一扬一口答应:“好啊!” 男人而已 “黎总不接电话?” 季澜坐在副驾驶,黑色的雷克萨斯越野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黎桢手机在中控台上疯狂震动。 季澜撑着脑袋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询问。 后者握着方向盘略了她一眼:“工作电话,晚点就晚点,先送季小姐。” “晚点就晚点?”季澜精明的眸子有精光一闪而过:“既然这样?那找个地方喝一杯?” 黎桢一愕,静默片刻,一阵轻蹙的笑声闪过:“季小姐故意为难我?” 季澜撩了撩头发,语调悠悠然:“也不算吧!” “黎总这么聪明,接到邀请时就该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聚餐,但碍于对方是季家人,且季家情况并不明朗,只能选择应邀,”季澜指尖点了点脑门儿:“你应邀,那我就得被你拖下水。” “而且,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季澜语气顿了一下:“给你打电话的是你女朋友吧?” 黎桢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压抑:“怎么说?” “黎总这样的段位,只要不是出去干什么机密的事儿,应该都会事先告诉秘书一声,下属知道你在跟季家人应酬,自然不会这么疯狂地给你来电话,黎总高知家庭出身,父母都通情达理,自然也不会如此,能这么肆无忌惮且一个接一个电话过来的,不是正牌女友,那就是外面的女人了。” 黎桢这人,季澜没了解过,但基本也能猜到,青年才俊,年薪千万,盯着他的女人大把大把的。 且这人,圆滑世故,会在浑浊的环境中选择于自己有利的立场,想来也是聪明人。 车厢里有片刻的沉默,黎桢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望向季澜。 目光中的探究难以掩藏。 静静地盯着她,意味深长。 临了,脚从刹车上抬起时,黎桢道了句:“季小姐很聪明。” “女人而已,”黎桢大方承认。 季澜但笑不语,猜到了。 在这个现实又肮脏的豪门圈子里,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了,他们这种精英男士,人生规划比法律文书还清晰,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预谋和算计之内。 如果是已确认的关系,他不会任由电话响这么长时间不接。 否则,人设立不住。 “我开下车窗。” 黎桢:“随意。” 五月的天,处在北方的京港夜晚还有些凉飕。 车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季澜舒服地眯了眯眼,刚想伸手感受夜风时,停在身侧等红灯的一辆黑色迈巴赫后座车窗缓缓放下来。 季明宗戏谑的视线落在季澜脸面上。 四目相对,后者猛然一惊! 身子坐正,指尖落在按键上,黑色车窗缓缓升上来......... “先生,那是?季小姐。”严会目瞪口呆,季小姐身边的男人换得比她的衣服还勤快啊! 昨天宴庄,今天黎桢,中间穿插着季明宗。 这算来算去,他们家先生都像是个见不得人的夜行者啊, “严会,”季明宗冷不丁开口,情绪不明朗:“你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严会猛然闭嘴。 季明宗在后座点了根烟,拿起手机拨通季澜电话,那侧许久无人接听。 三五个电话过去,她愣是一个没接。 临了,一只黑色定制款手机啪嗒一声丢在身旁的座椅上。 严会吓得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不敢吱声儿。 恨不得能立马隐身。 一边端详着后座人的脸色,一边放慢了车子行驶速度。 生怕原本准备去应酬的人临时起意去追女人。 “前面是有鬼拦路了?”季明宗窝着一肚子火,见严会开车磨磨唧唧的更是没什么好脾气。 冷不丁的腔调冒出来带着几分警告。 严会吓得一抖,立马踩油门往应酬点去。 另一侧,黎桢见季澜拿着手机不接电话,唇边笑意散开:“季小姐不接电话?” “跟黎总一样,”季澜将手机丢进包里:“男人而已。” 黎桢猝然失笑。 车子稳妥停在金茂府停车场,黎桢极其绅士的绕至一边打开车门。 季澜下车,刚想离开时,黎桢一声平稳的季小姐响起。 “你很有趣,”黎桢望着她继续道:“顶峰没你我会失望的。” 季家人才辈出,男女老少都精于算计,从小生活在季家的人做不到独善其身,即便远离,也会被拉入旋涡之中,季澜现如今的处境,躲不是办法。 入局搅乱这淌水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黎总,居心不良啊!”季澜似笑非笑地回应了一句,不给正面回应。 谁知道他是谁的人?不防着难道等着他将自己拉下水? 季澜进电梯,黎桢才缓缓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临上车时,目光再度落在电梯厅,莫名带着些许流连。 .......... 宴家别墅里,丁敏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脸色异常难看。 那侧不知说了句什么,莫名让人背脊都弯了办法。 “季夫人这话是不是不妥当了?当初定好的婚约,你们家一会儿继女一会儿养女的,我们家可什么都没说,怎么你还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宴庄跟季澜见面就一定是因为私情未断?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不能有点友情?还是说,季夫人想让他们当成不认识?草木拔起都带根,何况是人?” 丁敏语气温柔,但说出去的话不算好听,他们宴家确实是不如季家,但也不是任由谁都可以拿捏的。 季家一会儿搞进一会儿搞出,他们家就陪玩儿是吧? “季夫人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也不用特意打电话过来,毕竟两家联姻这件事情我们还算配合。” 丁敏说完,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怒火难消。 “怎么了?”宴山望着妻子,关心询问。 “问你儿子啊,”丁敏没好气开口:“季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私底下约季澜见面,约人就算了,屁股还擦不干净,偷吃没本事擦嘴,还敢出去偷。” 丁敏招呼佣人端来杯水,灌了大半:“邓宜也是好笑,一口一个季家嫡女,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穿到古代去当主母?那个季柔柔,哪哪儿我都看不上。” “消消气,”宴山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无奈叹了口气:“一会儿等宴庄回来我跟他聊聊。” 我现在对你,很上头 “你跟季澜私底下见面了?” “您怎么知道?”宴庄诧异。 宴山语气平静:“是还是不是。” “是,”宴庄没有丝毫隐瞒,大方承认:“但见个面而已,不能?” “见面能,但是落在别人眼里不能,季家三子夺嫡,谁也说不清楚下一任季家的当家人是谁,季柔柔既然已经找回来了,你跟季澜该断就断,别去掺和季家的这淌浑水。” “我看不上季柔柔,”宴庄直言:“不抨击长相和身材,也不吐槽她的学识,光是为人处世就差一大截,娶她是福是祸都说不定。” 宴山脸色稍沉:“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 “爸,”宴庄见宴山要走,急忙追上去:“就不能不跟季家联姻?” 宴山蓦然回首,质问的腔调直逼他:“你是不想跟季家联姻还是不想跟季柔柔联姻?宴庄,家族跟前,婚姻不能由你儿戏。” “我是人,不是物品,不是你维持地位的交易品........” 啪————巴掌声结束了这场交谈。 宴庄捂着脸,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宴山,后者语气冷硬怒斥他:“你记住,若不是我们宴家现如今的地位,你连季澜的衣摆都够不到。”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我给你荣华富贵生活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拒绝?轮到你为家族付出了就说搞起人权主义了?” “滚.........”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在书房门口响起。 ........... 十点半,季澜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拿着毛巾歪头擦头发,手机有短信进来。 熟悉的号码躺在屏幕上。 「淮安路24号,来接!」 季澜:「明总没司机?」 季明宗回消息速度很快,像是拿着手机等着她似的:「下岗了」 季澜:「?」 严会那身份,怎么看都不像会轻易被下岗的样子。 季明宗:「话多」 季澜:............ 十一点,黑色的奔驰停在淮安路24号时,入目的是一片私宅的大门,没有任何标识。 包厢里,季明宗靠在沙发上,唇角叼着烟,微眯着眼,姿态懒散得像是一只在酒缸里泡过的野兽。 包厢里昏暗的射灯落下来,照得他懒散随意,袅袅烟雾起了又散,醉意拨不开。 “季董,都送走了,”张应送完客人转身回包厢。 看见季明宗靠在沙发上,身旁坐着刚刚的陪酒小姐。 气氛不明。 “去外头等着,人来了告诉我。” 人?张应一怔,谁? 不明白,但又不敢多问。 男人微微起身,弯腰弓背伸手准备在烟灰缸上轻点烟灰,一旁的小姑娘眼见力极高地拿着烟灰缸递过来。 季明宗低垂眸望过去,莫名觉得这人侧颜,有那么几分像季澜。 “季董!”小姑娘桃花眼带着几分迷离,半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 季明宗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指尖轻点烟灰:“多大了?” “21。” “怎么干这个?”男人靠在沙发上,半隐在昏暗中望着她, “缺钱,”小姑娘耿直,没有弯弯绕绕的虚情假意,说是为了遇见你之类的话。 季明宗垂眸望了她一眼,指尖香烟星火微闪。 正当小姑娘以为今晚稳了时,男人放在身侧的手机有短信进来。 他拿起看了眼,掐了烟,起身离开了包厢。 “季董?”同行的人都将陪酒小姐带走了,就只剩下她被留在了包厢里。 她两三步追上去,想再争取一番,却被他的秘书无情地拦住:“小姐,季董不是你能沾染的人。” 院外,季澜坐在车里拿着手机,正愁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私宅大门被拉开,男人踩着虚浮的脚步从院子出来,臂弯间挂着西装外套, 径直拉开车门,坐进了季澜的副驾驶。 “洗澡了?” “你钻酒缸了?” 二人异口同声。 包厢里有了片刻的静默,季澜启动车子离开:“送你回家?” “去你那儿,”季明宗靠在座椅上,酒态尽显。 商务应酬,没几个是不能喝的,酒桌上的各项规定下来之后,明目张胆的应酬变成了小型聚餐,这种连门牌标识都没有的地方成了达官显贵们的流连之地。 饭桌上,茅台去了包装倒进醒酒器,年份长或者短,酒度高或者低,全都瞧不见,混着喝,来的杂,没几个是能清醒着脱身的。 季澜车子停在停车场,季明宗蹙着眉,靠着副驾驶闭目养神,修长的大腿在这辆小奔驰里伸展不开,看起来颇显局促。 “到了,”季澜伸手推了推他。 指尖刚碰上男人的胳膊,被人擒住,力度有瞬间的失控。 正当季澜错愕时,指尖被包进了温热的掌心里:“下车扶我。” “你刚怎么走出来的?”季澜嘀嘀咕咕下车,认命将人扶上楼。 “季澜,水!”季明宗靠在沙发里,醉醺醺地喊着她。 季澜倒了杯水过去递给他,白开水索然无味,压不下他的酒味儿,男人掀开眼帘:“醒酒药有吗?” “我去买。” 小区门口的药店,不远也不近,季澜提着醒酒药回来,这人不知在接谁的电话,虽听着,但没多少回应,兴致缺缺。 临了用一句“得空回来,您注意身体”结束了这通电话。 “家人?”季澜将醒酒药递给他。 “好奇?”季明宗就着她递过来的水吞了药。 “算不上,”季澜将水杯收走:“因为我知道,明总不会跟我说实话。” 何必自讨没趣? “我去放杯子,”她刚转身准备去厨房放杯子,步子尚未迈开一只宽厚的大手落在她腰间,摁着她往下带。 刹那间,烟酒味儿,香水味儿,扑鼻而来。 “看来明总今晚的生活丰富多彩,”季澜推着他的胸膛起身。 “应酬场所在所难免,但我没碰,”季明宗很诚实,他跟黎桢说白了是同一类人,只要是认定的关系,都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换言之,应酬场上的那些莺莺燕燕不配来破坏他们的关系。 “明总,”季澜语调平缓,很识相:“你可以不必给我解释。” “小澜,”男人半靠在沙发上,醉醺醺地眯着眼,指尖磋磨着她的后腰:“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对你,很上头。” 喝多了,走不了 男人身形贴上来时,季澜有瞬间的躲闪。 大抵是动作太明显,季明宗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沾着几分酒后猩红,宛如暗夜猛兽。 “这么上头?”季澜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明总吐点金币?” 季明宗微怔,随即一笑,也对,情爱男女,谈感情是死罪。 季澜这句话,将季明宗从酒后上头的状态中拉回来,清醒了几分。 刚刚还直起来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语调散漫:“缺钱了?” “不缺,但谁嫌钱多呢?”季澜勾着他的脖子凑近:“明总也知道,我随时都有破产的风险。” “趁你上头要点钱,才是明智之举,不是吗?” 季明宗不否认,微微点头,是聪明人的做法。 外面那些弯弯绕绕捧着一颗真心来的女人远不如季澜这种直白的性子吸引他。 “谈钱太伤生疏,换种方法,”季明宗给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你手上这部剧好好拍,上映我给你联系热门台的黄金档,如何?” 季澜懒散垂在他脑后的指尖微微紧了紧,凝着他的眸子带着打量,等在黄金台门口的人比比皆是,更别说黄金档这个时间了,是她在努力二十年都要踮起脚尖够一够的人,而眼前这个男人,语调轻飘飘的,好似这件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真?”季澜不信。 “骗你有什么好处?”季明宗含笑反问。 “季澜,”季明宗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后腰:“你走的每一步路我都走过,你现如今的处境,和往后兴许会面临的囧况,我都不陌生,我长你近十岁,无论是对你一见钟情还是有利可图接近你,都不会在你前行路上给你使绊子。” “因为我的段位不值得你动手,对吗?”季澜并不恋爱脑,被邓宜他们算计这么多年,揣度人心,斟酌话语的本事都是一绝。 她只是比季明宗小,不是比他傻。 过分直白的话落在季明宗这种上位者耳里,不太好听。 他正在品一杯上好陈酿,季澜非得打碎杯子告诉他,他喝的是假酒。 连沉沦的资格都不给他。 男人醉眸微醺,审视着她,迷离的桃花眼里布满季澜看不透的浓雾,浓稠到像是梅雨天的雨幕,拨不开,也拨不尽。 “季澜,听话点,”男人指尖从她腰侧抽开落在她后脑勺,摁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跟前凑。 唇齿交缠,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带着看不见的滚烫,热火朝天的包裹着她,从沙发一路进卧室。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季明宗的那句听话点,含义颇深。 二人最近的关系急速拉近,男人上头,女人得寸进尺,站在季明宗的角度,他只需要一个肉体跟自己契合的女人,并不需要一个能撕开他内心的对手。 所以这句深沉打量过后的听话点,是一句警告。 “别,我够了。” 辗转间,往往复复,季澜受不住伸手推搡着他,想抽身离开,却被人摁住腰身:“澜澜,我还没够。” “明先生........”季澜喘息急促,呼吸凌乱。 后者并未被影响,平稳进行,甚至兴头正浓时,还不忘戏谑她几分............ ................. “跟你爸较劲,你是何苦?”丁敏心疼儿子,拿着冰块上楼递给他。 宴庄没吱声儿,拿着冰块敷着脸,靠在沙发上无视丁敏的规劝。 “季澜在季家是什么处境你不是没看到,这种时候,明眼人都会选季柔柔,唯独你,反其道而行,”丁敏语气不善,说了几句见宴庄不吱声儿,刻意放柔了嗓子:“徐潜正盯着季柔柔,恨不得马上就将人拿下,宴庄,你不为了你爸,也该为了宴家考虑,你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家业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你读书的时候尚且都知道找个学习好的人当同桌,怎么到了婚姻大事这件事情上,反而犯迷糊了?” “结婚跟学习是一码事儿吗?”宴庄反驳:“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它很重要。” “正因为它很重要,所以更该谨慎选搭档,”丁敏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你该选的是于你有利,于家族有利的人,爱情?你现在爱季澜,你能确保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还爱她?” “宴庄,一辈子爱同一个人的人寥寥无几,但这辈子爱钱的人比比皆是,你考虑清楚。” 丁敏深深睨了眼他,转身离开。 招呼司机备车。 “夫人,我们去哪儿?” “季澜从季家搬出来了,知道在哪儿吗?”宴庄的脑子不好使,那会换条路走。 “据说是就金茂府。” “打听清楚。” 临近转点,季澜从床上翻了个身。 捞了被子盖在身上。 原以为季明宗走了,她刚将自己裹严实,身侧一句冷不丁的声调响起:“想冻死我?” 累的不清明的人瞬间醒了神:“不走?” “想我走?” “你以前都走。” 季明宗手腕搭在脸面上,自动忽略季澜并不善意的腔调:“喝多了,走不了,” 喝多了你还能睡女人? 季澜懒得跟他理论,掀开被子捞起睡袍披在身上去了趟卫生间,简单冲完澡, 浴室的哗哗流水声响起,门外的门铃声依次而起。 “季澜,”季明宗叹了口气唤她:“有人敲门。” 水流声戛然而止,季澜硬邦邦丢出一句话:“不管,能三更半夜敲我门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明宗:.........点他? 门外敲门声此起彼伏,浴室里的流水声汩汩流淌。 吵的躺在床上的人心浮气躁。 季明宗掀被子起身,行至门口,透过玄关处的可视门铃望着站在门口的妇人。 托陈松阳的福,门外的这位妇人他算认识。 某日应酬结束,陈松阳远远看见宴山携妻子应邀饭局,远远的指给他看,告诉他对方来路。 临了还评论了一句:「这丁敏,以前没少在外人跟前握着你侄女儿的手跟她上演婆媳情深的戏码」 “谁?”季澜浴室出来没见季明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他身边凑。 乍见门口站着的人时,脸色微微变了变。 “开?”季明宗倚着玄关睨着她。 季澜侧眸觑了他一眼:“累了,没劲跟他们周旋。” 言外之意,不想开。 约了唐家老友想给三叔说媒 屋外,丁敏见人久不开门,起了打电话的心思。 卧室里铃声大作,季澜骂骂咧咧的丢下手中的毛巾,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澜澜,我在你门口。” “宴夫人,我已经睡下了,”季澜语气不善,没什么好脾气,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觉得她好欺负,夜半三更的来找她,她就该接待? “我就跟你聊两句,不耽误多久,”丁敏语气尚算客气,对于季澜,她本就不讨厌,这姑娘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很有一套。 若非季柔柔突然回来.....思及此,丁敏叹了口气,只能说造化弄人。 “宴夫人,有什么事情白天是不能聊吗?” “还是说,您觉得,不管什么时候您来找我,我都要做好随时接待您的准备?” 温言软语的逼问跟把软刀子似的插进丁敏的耳里,并不好听。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季澜继续道:“夜半三更,正经人都该回家了。” “季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咄咄逼人呢?”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能装啊!”季柔柔没回来时,装的多喜欢她似的,季柔柔一回来恨不得光速将她踹出地球,外人将她跟宴庄绑在一起时,他嫌弃的眼神都懒得隐藏。 “您在外头污蔑我的事情我不是不知晓,宴夫人,您好歹也是长辈,不给我留脸,自己也不要脸吗?” 说到底,是谁更不是东西? 季澜挂了电话丢了手机,无视站在门口气的发狂的丁敏。 季明宗站在一旁全程都将季澜的神色收进眼里。 “撕的这么破,就不怕以后多个敌人?” 季澜将手机丢在床头柜,语调随意:“我有明总啊!你会罩着我的。” “你倒是会顺杆上。” .......... 翌日,季澜睁开眼,身旁已经没了季明宗的身影。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a4纸,穿透纸背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出差,兰亭别墅钥匙」 季澜拿起钥匙看了眼,叹了口气又放下去。 同居的意思? 罢了。 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狗窝了,再搬出去,没安全感。 五月底,徐影带着人扎根进剧组,季澜在京港大搞招聘,系里老师帮忙牵头,介绍了不少专业素质高的人过来,一部剧,用的都是新人。 导演本事大,有自己独到的审美。 整部剧从开机到现在没什么特别的典型发生。 春末进盛夏,京港昼夜温差大。 若是下雨,宛如一夜回春,冷风像是能吹进骨子里似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五月底,季澜约了系里的老师吃饭。 在京港一家不起眼的港式茶楼里,包厢古色古香,不算高档。 张璠出去一趟再进来,手中多了两个纯白色的醒酒器,放在酒桌中间,系领导看见这阵仗,含笑点着她:“季澜同学,这可别不是什么违禁品吧!” “哪儿的话,”季澜起身拿起醒酒器给人倒了杯酒:“安市那边盛产各种黄酒米酒,徐影在那边出差,特意带回来的,知道我今天约了您吃饭,特意叮嘱我让我带给您尝尝。” “您试试看,”季澜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有几分期颐。 后者端起杯子尝了口,脸色微变。 季澜顺势道:“如何?口感是不是不错?也只有这种酒才配得上您。” 说着,将酒给对方蓄满:“您放心,违规吃喝这种事儿,我不会干。” “你啊!”对方笑意渐深,望着季澜连连夸奖:“跟着你爸多少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 季澜笑而不语,好言好语的哄着对方,一顿饭从八点吃到十点半。 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请了代驾依次送人回家。 系主任醉酒嚷嚷着要骑车回去,季澜好劝歹劝才将人劝上车。 “都送走了,”张璠进卫生间找到季澜时,她刚吐完一波出来。 成斤的白酒灌下去,半条命都去了。 张璠满眼心疼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明明是茅台,怎么跟人家说是米酒?” “他要升了,多的是人盯着,”季澜漱了漱口,撑在洗漱台上透过镜子望着张璠:“我们有求于人,就该想办法将人哄好,这种场合你觉得是几瓶米酒就能搞定的?” “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手段,说什么话都有讲究,人情往来这种事情,你无求于人就简单,你有求于人,就该揣摩对方的喜好、处境、和立场。” 张璠刚出社会,职场经验为零,社会关系简单。 季澜将她带在身边,完全是因为她是个干事儿的人,而她恰好也缺这种人。 “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哥了。” “季显?” “恩,”张璠点了点头。 季澜提着包出门,下楼站在路边等车,视线撇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季显跟身旁人说了句什么,朝着她而来。 “喝了多少?”漫天的酒味儿冲到季显的鼻息间,让他蹙了蹙眉头。 “没多少,”季澜回应:“在这儿吃饭?” “奶奶约了唐家老友想给三叔说媒,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唐家?三叔?”季澜对这个三叔,颇感兴趣,大概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挠的她心痒痒,顺着季显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对面的人:“哪个是三叔?” “没来,说是堵路上了,”街道旁有少年骑着自行车过去,季显伸手揽住季澜的胳膊将她往台阶上带。 季澜觉得事儿不简单,好奇问了句:“真堵假堵啊?” “不好说,”季显短促笑了声:“三叔表面上跟奶奶关系好,实际上冷漠疏离,不见得会服从季家的安排。” “我送你回去?” 季澜没拒绝,本身也喝多了。 服务生将泊好的车开到季显跟前,季澜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时,手机响起。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街边的一辆黑色迈巴赫上,车窗半降又升起,似是怕人看到。 电话接起,男人硬邦邦的腔调在对面响起:“过来!” 季澜这张牌你准备什么时候用? “不是出差?” “是出差又不是离家出走,不希望我回来?”季明宗黑色手机随意丢在身旁。 季澜瞥了眼,伸手拨开:“京港又不姓季,我还有这个本事让你不回来?” 季明宗淡笑了声,揶揄她:“外界不都说半个京港都姓季?” “我跟他们不一样。” “谁们?”季明宗追问。 “季家人,”季澜直言,望着季明宗的目光带着深究:“说来奇怪,明总跟我三叔的名字就差了个姓。” 严会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后背爬上密密麻麻的蚂蚁,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 这是发现了? 他就说季澜精得跟个女鬼似的,不可能这么好忽悠。 “是吗?”季明宗漫不经心反问:“长得跟我像吗?” “我也想知道。” 季明宗了然:“这么说,季小姐跟自己三叔还没见过面,难不成怀疑我是你三叔?” 车辆中间的挡板缓缓升起,季明宗身子往身旁侧了侧,逼近她,烟草味儿和酒味儿交缠在一起,暧昧地拨不开:“季小姐喜欢玩禁忌之恋?” “晚上试试?” “老男人都像明总这么会玩儿吗?”季澜注视着他,后背紧紧贴着座椅。 无处可躲。 季明宗短促冷意的笑声在不大的车厢里响起。 随即,她身子一轻,被人掐着腰拎到了膝盖上。 “给你的号码是摆设?” “怕你忙。” 季明宗嗓音压抑:“是怕我忙还是不想打?” 季澜默不作声,莫名觉得这男人身上邪火很重。 然而季明宗并不打算放过她:“没看见我留给你的钥匙?” “看见了,”季澜回应。 他皱了皱眉头:“不想搬?” 她没吱声儿,但抬眸看向他的眼神说明一切? 季明宗对季澜上头了,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拥有她的心思比不想得到季家差半分,不然兰庭别墅的钥匙也不会出现在她的床头柜上。 成年人情欲上的肆意疯长一时间难以压制住。 他原以为季澜会顺杆下,在他出差回来时,人已经搬进别墅了,结果没想到,她忙着工作室招聘。全然没想起搬家这回事儿。 不搬就算了,也没联系他的意思。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反倒是他时不时地拿起电话的动作暴露了一颗躁动的心。 向来掌控一切洞察全局的人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错觉。 她像极了家里养的那只猫,你回家,黏你一下,你不回家,它睡它的大觉。 “我还没准备好。” “日”久生情给不了她半分安全感,同居更是豪赌。 她没这个精力去赌。 季明宗凝着她,逼仄狭窄的空间里,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像是一只猛兽在欣赏自己猎回来的食物,让她有种无处遁形的压迫感。 “也罢,”良久,他话锋一转:“依你。” 他有的是办法将她徐徐图之。 严会此时若是听到二人这番对话,指定会在心里替季澜捏上一把汗,千年老狐狸的这句也罢,可不是什么好词汇。 车子平稳停在兰庭别墅,二人刚下车,季明宗电话响起。 他拿着手机看了眼,随即掐断。 半搀半扶地架着季澜进屋子:“洗澡?” “我想回家。” “住这儿,”季明宗言简意赅。 “我大姨妈来了,”言外之意,今晚睡不成。 此话一出,季明宗先是有几秒愣怔,转而目光冷肃泛着寒光:“季澜,我没你想得那么脏。” “去洗澡,”男人拎着她进浴室,丢了套丝质睡衣给她。 季澜拿在手里看了眼,女士款,还是她的码子,且看起来颇为眼熟。 “你这————”她刚想问,男人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季明宗掐了电话,望向季澜:“怕季小姐阴阳我,照着你柜子里的睡衣买的同款。” “我是那样的人吗?”季澜撇了撇嘴,有些事情她可以干,但别人不能说。 “你.............”她话头起了又停,目光落在男人西装裤兜的手机上:“不接?” “你洗!” 男人转身出去,浴室门和房门重重被带上,她听不到丝毫声响。 半小时后,她吹完头发出去,走到床边欲要拉上窗帘时,目光瞥见站在院子里的二人。 赵嘉淮站在他身侧,不知聊了什么,季明宗手中的烟抬起落下的频率极高。 许是季澜目光太赤裸,赵嘉淮转眸的间隙望了二楼一眼,一眼就瞥见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转而望向季明宗:“老太太联系唐家许久,有意想撮合你跟唐之仪,今晚这局,组的够大,季明达和季宏义都去了,就差你了。” “安排我的人生,她倒是敢想。” 季明宗冷笑点了点烟灰。 老太太安排的这场相亲宴,不是临时起意,自打他落地京港的那一刻,她就开始筹备着了,试图用婚姻牵制住他,然而没想到的是,季明宗表面答应应邀,实际上玩起了手段。 好好的相亲宴,男主角没到场。 空谋一场。 春末初夏,刚下了一场雨,院子里湿漉漉的,身旁人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姿,指尖的香烟在明暗之间反复来回,别墅一楼落地窗前,256正跳着抓纱帘。 赵嘉淮收回目光:“你这番操作,只怕会让季明达跟季宏义抓住把柄,少不了在老太太跟前编排你。” “季澜这张牌你准备什么时候用?” 别墅院落里,一片静默。 初夏的蝉鸣鸟叫声刺耳又无情。 季明宗揿了揿烟灰:“五环那边,季明达走到哪一步了?” “正联络主任,最近频繁进出对方家里,估计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跟明主任说,给什么都收着。” 赵嘉淮点了点头,季明宗避开季澜的问题不回答,多少是有些牵扯了,这种时候多说无益。 季明宗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脚边,抬脚碾灭:“上次听你说跟京港台的台长关系不错?” “有安排?”赵嘉淮不解,平日里从不在媒体跟前露面的男人怎么突然问起传媒界的事儿了? “回头约出来见见。” 赵嘉淮有瞬间清明,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季澜,刚将蒋少丁送到跟前这会儿就安排京港台,季澜这顺风车的坐的妙啊。 猫和我二选一,你选谁? “我在去安市的路上,恩,临时有事。” 季明宗送走赵嘉淮,推门进去就看见季澜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跟那侧人的胡诌着。 而显然,对方是季显。 养女跟哥哥之间的情谊,半明半暗。 站在季澜的角度来看,季显对她只是纯粹的关心,但同为男人,对方眼里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季澜见人进来,找了个理由挂电话。 “赵总走了?” “恩,”季明宗回应:“醒酒药在楼下餐桌上,去吃。” “哦,”季澜懒懒回应,正想问季明宗为何不直接端上来,男人话语紧接着来:“陪256玩玩。” “我不敢,”季澜脚步顿在门口:“它掉根毛都能买我命了。” “胡说,”男人冷不丁呵斥她:“不能一概而论。” “明总,猫和我二选一,你选谁?”这个问题,在季明宗眼里,跟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选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季明宗将口袋里的手机和烟盒掏出来放在卧室里的斗柜上,慢条斯理地解着袖扣:“选你。” “算明总有良心。” 季明宗不深不浅地觑了她一眼:“猫聪明,丢出去会自己跑回来。” 季澜:............. 后半夜,季澜辗转反侧,强忍难受许久,忍无可忍才从床上翻身坐起。 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身侧空无一人。 按开灯,捂着肚子搀扶着下楼倒了杯热水,疼得冷汗涔涔,顺着餐边柜想蹲下去。 被人擒住胳膊捞了起来。 关心声在头顶响起:“怎么了?” “姨妈痛,”例假加上饮酒,痛得去了半条命。 季明宗将人抱到沙发上裹住毯子,弯腰弓背摸了摸她的脖颈,见一手的冷汗扯出纸巾擦拭着她的脖子:“布洛芬可以吗?” “可以。” 季明宗去而复返,手中多了杯温水和药。 缓释布洛芬胶囊起效慢,但好歹有点心理安慰,她歪倒在沙发上,紧绷的背脊难得松了几分。 男人蹲在身侧,搓了搓掌心钻进她衣摆,盖在她的肚子上缓缓地揉搓着。 “例假来了还喝酒?” 季澜喘息不定:“我也不愿意。”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季家这么多产业,你随便进家公司,下面的人不都得将你当祖宗捧着?” 季澜眸子掀了掀,有气无力开口:“那我这辈子就享年二十了。” 就邓宜那性子,她若是敢进家族企业分她儿子女儿的羹,弄死她是迟早的事儿。 “季澜,”季明宗轻唤她:“女孩子,骨头太硬是要吃亏的。” 季澜没吱声儿。 这些年,若不是自己还有几分硬骨头,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当下的她理解不了季明宗这句话的深意。 可经年之后,再回想这句话才发现真理所在。 站在27岁回望20岁的心里路程,每一步都在吃亏的边缘试探。 季明宗起身离开,再回来,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贴到肚皮上,季澜吓的一抖,猛然掀开眼帘望过去,见256乖乖巧巧地趴在自己身上,厚重的毛暖呼呼的跟个火炉似的,比男人的手好用多了。 季澜低眸瞧了它一眼,对上256的浅绿色瞳孔,小家伙喵了声。 “上楼?” 季明宗养猫,但从不让猫进卧室,今日难得破例。 256初进卧室,有些兴奋,想从季澜怀里挣扎出来,被季明宗伸手摁住脑袋拍了拍:“老实点。” 猫崽子跟听得懂人话似的,老老实实地趴在季澜身边不动弹。 药效起,季澜昏昏沉沉睡过去。 卧室门轻带上时,严会风尘仆仆地从一楼上来。 “老太太让人在查您最近的住处。” “查到哪儿了?” “洲际酒店,”严会望着人,心里不安。 若是以前就罢了,查归查,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现如今,身边多了个季澜,随时都有掉马的风险。 他也摸不准季澜这张牌,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出去。 是真上头,还是剧情需要。 若是真上头,还得从长计议。 “还有就是,”严会有些不敢说:“季小姐的合伙人徐影一直在四处打听您。” 季明宗眉头微蹙:“有事?” “可能是被您帅到了。” 要不然怎么远远地见过一面之后就开始四处打探呢? 季明宗:................ ............... “您别忧心,三爷不是说了吗?是堵车。” 老太太靠在沙发上,撑着脑袋,忧心忡忡:“你倒是信他。” “我现在就怕那十几年的国外生活让我们母子生分了,”想起当年的事,老太太也是追悔莫及:“若是当年,没将他送出去就好了。” “老三表面对我恭恭敬敬的,实则心里疏远着,舒文,将恒立给一个心不在季家的人手中,我实在是不放心,可若是不给,这儿子我估计是别想要了。” 舒文顺着老太太的背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太太的担忧说白了还是不够爱三爷。 若是够爱,哪有那么多因为所以。 撮合他跟唐家联姻不过就是想掌控他、 季家人,人人鬼鬼分不清,大家心里都在盘算着彼此的价值。 翌日,瓢泼大雨落下来,春雷滚滚,季明宗从别墅离开时顺带送季澜去公司。 车子停在露天停车场,严会从副驾驶抽出把伞准备下车开门。 被季澜阻止:“伞给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严会看了眼季明宗,得了默许,才敢将伞递过去。 甫一进大堂,徐影端着杯咖啡从楼下便利店钻出来,看了眼扬长而去的黑色迈巴赫:“谁送你来的?” “朋友。” “限量款迈巴赫,”徐影嘀咕了声:“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大佬了?” “徐潜想买这款车很久了,都弄不到手。” 季澜不明所以:“很值钱?” “限量发行,要验资,一般人不够格,”二人迈步进电梯。 徐影想起什么,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丰明资本老总也用的这款座驾。” “谁?”季澜脚步一顿。 几千年的妖精?能让你季老板忧愁 “丰明资本啊!”徐影有些疑惑:“上次不是跟你提起过?帅的人神共愤。” “你来,”季澜拉着徐影的手进办公室。 打开电脑在百度上搜索丰明资本,最先跳出来的是他们的ceo孟清河。 “你上次看到的是他?” “不是,”徐影摇头:“差远了,长相气质都不在一条线上。” “丰明资本老总姓什么?” “听我爸说,姓季。” “季明宗?” 徐影:“季明宗不是你三叔吗?你怀疑你三叔另起炉灶啊?” 季澜眉头紧蹙,脑子晕晕沉沉的,总感觉自己在坑里:“所以丰明资本老总是季家人?” “这我哪儿知道啊,只知道姓季,我问问我爸?” “现在问,”她很着急。 徐影疑惑的扫了她一眼,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一边奇怪道:“即便丰明资本真的是你三叔,那也不关你的事儿啊!” “季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好了,你又不在坑里,怕什么?” 季澜伸出掌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把脑子的浑浊拍清明一些:“我要是告诉你,我最近认识了个男人,怀疑他是我三叔呢?” “三叔就三叔啊!你又不跟人家上床,还怕别人说你乱伦啊!” 一把利刃精准的插进季澜的心里。 她缓缓的移开手掌,目光落在徐影脸面上,动作僵硬的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 办公室里有短暂的静谧,瞬间,一声卧槽凭空而起。 “你别告诉我你跟人睡了。” 季澜默不作声, 徐影越发癫狂,跟瓜田里的猹似的,上蹿下跳:“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季小澜,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啊!睡就睡了,季家不让你好过你也别让他们舒坦。” “他们让你的人生阴雨连绵,你就得让狂风暴雨席卷他们,千万别有负罪感,多睡几次,越多越好。” “你先问,”季澜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 催促着徐影打电话问。 一通电话,起也快,落也快。 “我爸说他不知道,只知道外人都称他为季董。” 徐影坐在季澜对面,越过桌子,托着下巴望着她:“你要是真想求证,拍个照片让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澜跟被人点醒了似的,三魂七魄都清明了。 是个办法。 说办就办。 季明宗电话存进她手机月余,终于有了第一通通话记录。 电话拨出去,那侧响起,被摁断。 没有任何接起的意思。 她等了几许,电话也没回过来的迹象。 临了一条短信过去:「忙?」 季明宗那侧回的也快:「急?」 「不急,晚上一起吃饭?」 季明宗:「难!有应酬」 季澜:「下班我去兰庭别墅等你」 那侧,季明宗坐在丰明资本会议室,底下老总正汇报工作,孟清河坐在身侧低头翻着文件,随着汇报人的话语流转目光。 “季董,我汇报完了。” 会议室里的话语声戛然而止,按理说这种时候季明宗多少会点评一两句。 可今日,并未有动作。 孟清河微微侧眸,视线落在身旁人身上,见他低垂首拿着手机,眉眼间沟壑难平。 极度专注思考什么。 张应在一侧探了探身:“季董。” 季明宗猛然回神,关了手机望向站在会议室尽头的人:“副总留下,其余人出去。” 身旁孟清河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季明宗轻飘飘的视线落过去。 后者停下动作,老实坐回椅子。 “五环度假村的评估报告到哪一步了?”季明宗翻着送上来的文件。 “还差拆迁那部分,预计这周五就可以出来,”站在对面的副总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回应。 季明宗抬眸睨了他一眼:“过来说,站那么远,怕我听到?” 君心难测,副总收拾东西战战兢兢的坐到季明宗身侧。 继续道:“但是富源地产那边动作最近很猛,似乎有想捷足先登的意思,我们这边是不是要采取点什么行动?” 毕竟富源是京港的老企业,许多人都认准这个牌子,有时候钱还是不如名声好使。 “不急,”季明宗合上手中的文件:“做好你手上的事情就行了。” 副总点了点头:“明白。” 从会议室出去,季明宗留住孟清河,二人进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合上,男人脱了身上外套随意搭在太师椅上,行至办公室旁的茶桌烧水泡茶。 热水沸腾,丢进茶饼,粗暴快速,彰显出他此时并不算平静的心情。 孟清河打量的视线从他脸面上缓缓扫过,走到茶桌旁接替了泡茶的工作:“暴殄天物。” “有烦心事儿?” 季明宗点了根烟:“不算。” “那就是有,”孟清河滤出茶汤。 端起茶海给他倒了杯茶:“公司目前算是稳妥,季家也在掌控之中,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心烦的?赵嘉淮说你最近桃花不错,因为女人?” 季明宗取烟的手一顿:“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提了一嘴,多的他也不敢说,”有求于人就会低人一等,他们这帮子人,利来利往的,都精明着。 季明宗倚着太师椅站着,伸手在桌面烟灰缸上揿了揿烟灰,姿态懒散却掩不住周身的华贵。 孟清河端着杯子端详着他:“几千年的妖精?能让你季老板忧愁。” “一把利刃。” 孟清河虽说没浪荡情场,但好歹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男女之间那点事情,没几个人摘的干净:“懂了!利刃变成桃花债了。” “若非倾城绝色,必然是声娇体软很符合你季老板的胃口,桃花债就桃花债了,多大点事,手上又不是没有王炸了。” 孟清河说的随意。 至此,他以为季明宗口中的女人不过是外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直到见到季澜........ 直到在季家见到季澜........ 道德沦丧四个字他恨不得刻到季明宗的墓志铭里去。 「此地长眠者,道德沦丧也」 季明宗:只做饭吗? 季澜信息久无人回复。 临了拨了通电话过去。 那侧倒是接的迅速。 “忙完了?”季澜等这通电话等的格外长久。 琢磨着时间点给人拨过去,就期盼着对方能接。 “暂时,”季明宗回应,看了眼身旁的孟清河,后者端起的茶杯还没来得及往唇边送,被人一个眼刀子丢过来, 老实转身出去,走之前还不忘薅走茶杯。 “晚上我去别墅等你?” “嗯!”男人淡淡回应:“我会回来很晚。” “很晚是多晚?”太晚她都睡了,还拍什么照? “难说,”季明宗回应直白。 “那要不,”季澜犹豫了一番:“我改天去?” “怎么?我回来晚你就没兴趣了?”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季澜满口胡诌。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季明宗一句反问将她摁进坑里。 傍晚,季澜早早收拾东西下班,临走时张璠将公司的财务报表送过来,她都没时间看,接过塞进包里就走了。 回兰亭别墅时不到七点半,屋子里开着恒温空调,温度适宜,季澜站在玄关处听见有轻微声响。 正想拿出手机给季明宗打电话。 一位穿着得体的夫人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见了她擦了擦手,笑脸盈盈的打招呼:“是季小姐吧?” “先生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您今晚会来。” 佣人? 季澜收了情绪,换了鞋往屋子里去。 “季小姐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留下来给您做饭。” “有菜?” “有的,先生偶尔会有需求,冰箱里随时都有新鲜的蔬菜。” 季澜了然,点了点头:“你下班吧!我自己来。” “这........”阿姨有些为难,下午接到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将人照顾好:“先生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明先生啊?”季澜弯腰放包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机满满的问了句。 好在阿姨也机灵,严会事先也打过招呼,不然指定穿帮。 季澜这话丢出去,见人一脸蒙圈的望着她,知道是套不出什么话了,也是,季明宗这样的黑心肝,身边人指定不会是傻白甜。 八点,她冲完澡换了身家居服出来打开冰箱,瓜果蔬菜和新鲜的肉塞满了上层,偶尔的需求就必须要时刻保证这些东西随时都有。 看的出来,季明宗不常住这里。 家里的卫生和256都是阿姨每天来收拾一下。 九点半,季明宗在应酬桌上与人推杯交盏,张应在身旁负责搞服务工作。 期间,严会进来,不知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男人眼眸低垂,眸子里的光亮一闪而过。 十点,这场应酬在季明宗的三言两语下结束,准备转场。 现如今的社会便是如此,清明时不好聊的事情,吃好喝好一切好说,饭后转场自然不会那么干净,张应带着众人到京港会所时。 将人送进包厢,刻意出去打了通电话再进来。 “诸位,季董车在路上跟人剐蹭了,可能得晚点才过来,咱们先尽兴?” “行行行,”京港会所这种地方,多的是人够不上,难得进来一次,自然不会有人浪费这难得的春宵。 “那我去安排,”张应笑着招呼,拉开门出去,心里嘀咕着,自打季董沾上女人,这车是一天到晚几次剐蹭。 这借口屡试不爽。 十点半,季明宗归心似箭。 推开家门闻到饭菜香时有瞬间的恍惚,256听见开门声,翘着大尾巴朝着他奔来,夹着嗓子撒着娇,男人低头换鞋的间隙敷衍的摸了把它的脑袋。 “回来了?” “吃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 季澜将盘在餐椅上的腿放下来,望着季明宗走过来,低头扫了眼桌上的四菜一汤:“自己做的?” “恩!” “给我添副碗筷。” 季澜疑惑:“不是应酬?” “光灌黄粱去了,”季明宗一边进厨房洗手,一边回应季澜的话,脱了西装外套解着袖扣进来,季澜碗筷已经摆好了。 四菜一汤,选了精美的餐盘,看起来花了不少心思。 季明宗夹了一筷子牛肉,话家常似的闲聊着:“学过做饭?” “自学成才。” “季家那么多保姆阿姨还需要你自学成才?”季明宗对她的成长环境很好奇。 虽说知道邓宜跟季宏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种表面功夫的事情他们还不至于傻到去落人口实。 “保姆阿姨也有放假的时候,”每每年关邓宜就会给家里的阿姨放假,往往过年,他们应酬交际最多的时候,她有时候一个人待家里一呆就一周。 不学会自己做饭,饿死是迟早的事儿。 季明宗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想过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得人家让啊!”季澜兴致缺缺回应,夹了个鸡翅丢进自己碗里时,没好气的堵住了他的话:“能不能聊点开心的?” “吃着我的饭,戳着我的伤疤,还有没有天理了?” 季明宗失笑:“我的错。” “季小姐厨艺不错,”他大方给出夸奖。 “难得做饭,我想拍个照留恋一下,”季澜说着,拿出手机准备动作。 季明宗动作随和,包裹住她的掌心将手机抽走:“吃的七七八八了,拍出来不是残羹冷饭?下次再拍。” “无所谓,我还嫌弃自己不成?”季澜想接过手机,被人摁着肩膀推回来。 冷着嗓音提醒:“先好好吃饭。” 男人舀了碗萝卜排骨汤,瓷勺在汤碗里碰撞擦边,带起温润的话语:“最近联系了京港台台长聊你们公司新剧的事情,跟公司里的艺人打好招呼,做人做事都稳妥些,以免出岔子。” 季澜一愕,效率这么快? 她以为,以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这人即便不是打嘴炮也会拖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速。 季明宗喝了半碗汤,见人呆愣着没吱声:“很为难?” “不.......不为难,”季澜拿起筷子给人夹菜,笑的一脸谄媚:“明总多吃点,回头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包好吃的。” 季明宗:............ 男人含笑的眸子扫了眼季澜,目光顺着她的筷子落到自己碗里:“只做菜吗?” “明总还想做什么?” 男人轻启薄唇,无声丢出一个字,季澜头皮一麻。 你不会是给人...... 「季小澜,十二个小时过去了,你的照片呢?」 浴室哗哗流水声传来,季澜收到了徐影的短信,吃瓜群众从未从一线下来过。 对于季澜新搞的男人是不是自己三叔这件事情,徐影比当事人还上头。 有种嗑乱伦cp磕到自己家门口的感觉。 季澜心痒痒,收了手机下楼,趁着季明宗洗澡的间隙从一楼寻到二楼都没寻到一张照片,临了脚步停在男人书房门口,斟酌着是否要推门而入。 从政也好,为商也罢,对自己的私人领地都极为看重,季澜深知这扇门不好推,推开进去了,若是没看到什么就罢了。 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轻则商业机密,重则性命攸关。 季澜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收回,心想:罢了。 管他是不是,睡都睡了,搞都搞了,还能怎么样? 须臾,她深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上来,赤裸的臂弯越过她的身子推开了这扇门。 直白,坦然的令人不适应:“想进就进、” 季澜吓的后背一麻。 头顶上,男人轻飘飘的嗓音裹挟着温热气息而来:“我没那么多秘密。” 季明宗站在卧室门口许久,将她的挣扎徘徊看在眼里,原以为她会义无反顾的推开门进去,谁曾想,这人在百般斟酌之后选择知难而退。 男人跟女人之间的追逐,很简单,有人上头就得有人丢心,不然这场游戏只剩下情欲,宛如空壳。 季明宗十几年国外生活摸爬滚打行至如今段位,用旁人的话来说,人人鬼鬼,都见过了。 他想谋季澜,不会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站在季澜的角度,她越是挣扎,他就该越大方坦荡。 不然拿什么谋她的心? “进,”男人下半身裹着浴巾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带进书房。 伸手按开门边的开关,明亮的灯光在头顶亮起时,季澜眼神有瞬间的躲闪。 “明总不怕我看见什么秘密?” “怕就不会带你回来,”季明宗语调坦然,倚着门,浑身上下都被上位者的松弛感包裹着。 在他跟前,自己像是一条在固定线路被设定好程序的困兽。 她在笼子里苦苦挣扎,他站在笼外跟她谈情说爱,凭借那点上头的情绪给她些许帮助。 无法将她从深渊拉出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这男人..........心思深沉。 说上头,无非是克制爱意,给她恰到好处的临界点。 上位者,连爱意都衡量。 “明总这是要拉我下水啊!”季澜若有所指。 季明宗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哪个水?” 季澜默不做声,视线凝着他没有丝毫的躲闪。 季明宗此人,从不是懦夫,他迈步朝着季澜来:“若说事业、利益,明某犯不着拉一个女人下水,但若说是情爱........” 季明宗语气微顿,凝着季澜,一字一句开口:“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总不能他逐渐上头,季澜还不为所动吧? 三番五次的邀请同居被拒绝,他已经窝着火了。 只是错不在她,不好将情落到她头上而已。 “每个人的情感阀值不一样,明总,你这是在为难我。” 男人眼神赤裸,逼视着她,让她无处遁形,季澜想躲。 男人看出他的意图,侧身堵住她的去路掐着她的腰将人拎到了书桌上。 薄唇倾覆而下,厮磨渐起,男人的吻从唇瓣而下。 行至腰窝时,季澜伸手挡住:“别,我大姨妈还在。” 男人嗓音暗哑回应:“知道。” 轻啃在腰侧凭空而起,季澜浑身一颤.......... 六月的天,燥热渐起,兰亭别墅周围绿化极佳,高大的树木挡住了楼与楼之间的空间,形成一个秘密的闭环。 楼下,严会跟保镖在院子走动着,临近后院书房地段,一声吟哦的惊叫声响起,吓得二人手一抖,指尖的烟掉在草坪上,星火散了一地。 二人对视了眼,不敢久留。 疾步离开。 ........... 六月中旬,端午节。 季家有规矩,每年过节必须齐聚一堂,往年这个时候邓宜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老太太注重家规,邓宜跟陈研二人自打嫁进季家,就包的一手好粽子。 且粽子的口味每年随着老爷子跟老太太的口味变化。 从采摘粽叶到起锅每一道工序都是二人亲手完成。 季家庄园地界宽阔,占据整个茂山山顶,俯瞰半座城的景色。 后院半山腰上,陈研穿着长袖戴着帽子剪粽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邓宜聊着:“我听说老太太让季澜也上来了?” “听说是,”邓宜淡淡回应。 “二十年都没在主宅见过她,现如今是怎么了?见过一次就留意上了?”陈研颇为好奇,养女登不了大雅之堂,老太太注重血脉亲缘,一般的家族聚会自然不会让季澜上。 只是这最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得防着点,柔柔说到底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老太太眼界又高,别让一个养女抢了风头。” 归庄园,老太太正从老爷子病房里出来,脸色凝重,舒文搀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宽慰着她。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走过去关心着老太太,被舒文一句“看见老先生这样,心里难受”给挡了回来。 二人想探究的心思就此止住。 一个老管家陪在老太太身旁几十年,远胜过她们这些逢年过节才见面的儿媳。 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 “你真有用啊!”徐影念叨一天了:“亏我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来公司等你,你给我来这死出。” “你说说你,来着大姨妈都能被人的磋磨的恹恹儿的,有没有出息了。” 徐影握着方向盘,越想越气。 吃瓜群众没吃到第一口瓜这比被人抢了男人还难受,季澜太不争气了。 “能别说了吗?”季澜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念叨一上午了,烦死了。” 昨晚那事儿,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掌心的温度,默不作声的抽出纸巾擦了擦掌心。 “你没出息还有脸烦?”徐影轻飘飘的怼回去,余光瞥见她在擦手:“你手上有屎啊?擦一路了。” “季小澜,你不会是给人搞硬件软化工程了吧?” 九年义务教育是没普及到你们村吗? “什么是硬件软化工程?”季澜不明所以。 徐影:“打飞机!” 季澜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耳根子瞬间红到后脖颈。 徐影有些无语的瞅了她一眼:“我就说老男人心机深沉。” “你连硬件软化工程是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就已经实践代表真理了。” “下车。” 车子停在商场楼下,徐影拉着季澜一路去店里,前些时日定了一套珠宝最近到货了,趁着端午节的间隙,拿回去送给亲妈。 季澜坐在一旁沙发上,拿着杂志随意的翻着。 抬眸间隙,远远的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半个月没见,季柔柔不知弄了多少美白产品盖住她那一身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乌黑,如今再见,有种强行将黑珍珠抹白的执念。 季澜看见季柔柔了,季柔柔自然也看到她了。 二人一个站在店门口,一个坐在店里隔空相望,相比于季澜的淡定从容,季柔柔每每见了她难有松弛的时候。 就如比今日,宴家跟季家的事情在圈子里散了几天。 两家家长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安排了一场别出心裁的“逛街。” 季柔柔见季澜时,刻意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宴庄的半边身子,有种隔空耀武扬威的感觉。 门外,宴庄见季澜坐在店里,气息瞬间低沉了几分。 跟季柔柔出来演戏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拉着季澜下水。 “走吧!” “走什么?”季柔柔喊住宴庄:“碰到熟人了,不进去打声招呼?” 宴庄眉头一蹙,看穿了季柔柔的那点小心思:“你别胡来。” “是你别胡来,万一周围有媒体在,你的避而不见不是给人送上话头?” 季柔柔不顾宴庄的意愿,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店里。 徐影转身回来,身后跟着导购,手中端着托盘摆在珠宝首饰,原想试给季澜看看,结果好巧不巧的季柔柔宴庄撞上了。 “干什么?”徐影起了玩味的心思:“这不是宴公子吗?” “带着新未婚妻来认前辈啊?” “季澜,”季柔柔无视徐影的耀武扬威,站在季澜跟前跟她叫嚣着:“季家从我回来开始,就没你的位置了,你若是识相,该当个合格的隐身人士才对,而不是三五不时的跑出来诈尸。” “不是.......”徐影气笑了:“诈什么尸啊?姐,你哪个村里来的啊?咋地啊?九年义务教育是没普及到你们村吗?你搞清楚没有?去京港问问,你是被人偷走的,季澜是被捡回去的,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有点儿你的悲惨处境是季澜造成似的?” “几个爹啊?敢说这种话。” “这跟你有关系吗?”季柔柔不甘示弱反怼回去。 “你跟宴庄的那点破事儿跟季澜又有关系吗?”徐影反怼:“我就奇了怪了,你们都是苍蝇吗?这辈子只会围着季澜转?” “宴庄,”徐影将目光落在宴庄身上:“她村里出来的不懂人情世故,你也不懂?怎么着?听这意思有你们的地方,季澜不能呼吸了呗。” “没有的事儿,”宴庄擒住季柔柔的胳膊将她外拉。 季柔柔恼火的甩开他的掌心:“宴庄,我才是你的联姻对象,给我脸就是给你自己脸。” “你还知道脸呢?”宴庄怒不可揭,对于季柔柔,他没半分情绪,虽然在权衡利弊之后仍旧选择她,但这跟情爱没有半毛钱关系:“京港这个圈子,迟早会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你把脸撕破了,以后是想让我寸步难行吗?” 背地里有多厌恶都没关系,但是明面儿上只要对方还在这个圈子,多少都会留几分薄面。 宴庄说完,转头就走,季柔柔三五步追上去:“你喜欢季澜对吧,你看她的眼神徘徊、纠结,痛苦、挣扎,就像在看一个不可得之物,宴庄,你装什么高尚纯洁?你喜欢季澜。但权衡利弊之后季澜是你丢掉的一颗棋子。” “说够了吗?”宴庄脚步猛然一顿,凶神恶煞怒瞪着她:“有本事你就去拂了这场联姻,看你能否挣扎出去。” “季柔柔,无情无爱就该奔着利益去,管我?你还不够资格。” “宴庄..........”气急败坏的呼唤声响起,季柔柔气红了眼。 ............ “走吧!” 徐影提了东西离开,挽着季澜的手出店里:“想什么?” “在想季柔柔跟宴庄的关系。” “想他们做什么?”徐影侧眸望向她:“你别还对宴庄念念不忘吧?” “长的确实是个东西,但你们这种情况,你只要敢进一步,邓宜就敢弄死你,翅膀还没硬,咱先低调点。” 站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事情。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脑袋送出去,确实不是明智之举,再者,宴庄现在也护不住她。 “你想多了,”季澜无语:“我只是在想,宴庄跟季柔柔最终会不会走进婚姻殿堂。” “赌一个?”徐影来了兴趣。 “赌什么?” “没想好,但我赌他们会。” 季澜:“我赌他们不会。” 傍晚,季澜开车回季家庄园,车子刚刚拐到主干道,就堵得水泄不通。 她百无聊赖的望着高楼大厦缝隙里的晚霞,像个偷窥者。 临了,放在副驾驶的手机亮起。 电话接起,男人沉稳嗓音在那侧响起:“回兰庭?” “回季家。” 那侧,季明宗按电梯的手僵了半秒:“回季家?吃饭?” “恩,”季澜握着方向盘随着车流一点点的往路口挤:“过端午,你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季明宗脚步一转,准备下楼的人又进了办公室。 孟清河见人脸色阴沉从电梯口回来,“嗳”了声:“你不是要回季家过端午吗?” 季明宗语气冷肃:“让五环项目的人上来,开会。” 孟清河:..........“你吃错药啦?今天端午,我要回家。” 在老宅,别乱说话 这场家宴,暗潮汹涌。 季澜到了没多久,季柔柔也到了,她拿出一个深蓝色绸缎盒子递给老太太说是精挑细选的端午节礼物。 临了还拿出一条手工款刺绣领带,说是给季家三爷的。 老太太过了一辈子的奢华生活,什么精品没见过?一只镯子而已,起不了半分波澜,可这条手工刺绣的领带拿出来时,老太太脸面上的神色显然不同。 送礼物送到了点子上。 这约莫是邓宜出的招儿,自打季柔柔找回来,老太太表现一直不温不火,且这段时间还拉着季澜进家宴,她再不想点法子出来。 亲女儿就要被养女比下去了。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想着外面的那些奢侈品三叔肯定见多了,就专门找人秀了一条,” 季澜扫了眼这条领带,深蓝色的底色金色秀线勾勒出建筑物。 正当季澜觉得这建筑物有些眼熟的时候。 季柔柔点着上面的图案道:“上面的勾勒出来的建筑物是季家庄园的主宅。” 老太太眼眸一亮,她素来觉得老三跟自己不亲,季柔柔的这个礼物,送的很合她心意。 连在一旁的舒文都多看了她几眼。 “有心了,我替你三叔收起来,”老太太点头,看了眼舒文:“去把我书房里那支钢笔拿出来,送给柔柔。” 舒文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只老牌镶钻派克笔。 上面印着克己复礼四个大字。 老太太拿着笔递给季柔柔:“这笔许多年了,是我跟你爷爷创立公司时买的第一只钢笔,它跟着我走过不少风雨,你收好它,既然回了季家,以前的生活该忘就忘,往后你是季家人,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季家,切记,克己复礼,谨言慎行。” 季柔柔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她费心思送的礼物出去,得到的是一句提点, 这钢笔她捧在手里跟烫手山芋似的。 心里不喜,但表面功夫还要维持:“谢谢奶奶。” 陈研从季柔柔送礼物开始就僵着一颗心,白日里跟邓宜一整天都待在老宅,也没听她提起这事儿,这是将她的军啊! 如今有这好机会,说什么都要装一把:“柔柔,奶奶这是认可你了。” 邓宜视线轻飘飘的从陈研身上掠过,不轻不重,却并不友善。 说好八点用餐,左等右等不见季家三爷的面。 舒文电话过去,转身进来告知老太太:“三爷说,路上撞车了,让我们先吃,别等了。” “三弟这车怎么老撞?”季明达有些硬邦邦的点了一句。 老太太面上挂不住,知道季明宗是不想回来,握着拐杖的手微微紧了紧:“罢了,我们先吃。” “再等等吧!”季宏义劝着:“往年三弟不在京港没办法,今年是他回来的第一个端午,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过。” 邓宜瞬间会意,柔着嗓子跟着规劝:“是呀!妈,再等等。” “等到八点半,人没来就不等了,”老太太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了沙发上,一家人边等边聊着。 席间,季澜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季显也跟了过来。 “三叔来不来?” 季显摇了摇头:“难。” “不来还等?”季澜问。 季显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嘱咐:“在老宅,别乱说话。” 老太太跟三叔之间的关系,是伤疤,旁人揭不得。 八点半,主角没到,众人上桌吃饭。 邓宜和季宏义抢先在老太太心里烙下一个疼爱小弟的名头,陈研跟季宏义自然也不甘示弱。 招呼来舒文装好些许粽子,说想给三爷送过去。 舒文看了眼老太太,后者点了点头。 陈研扳回一局,心里好受许多。 一顿饭,老太太兴致缺缺,众人心里各怀鬼胎。 九点,季明宗从文山会海中抬起头来,揉着僵硬的脖子,看了眼时间。 思忖着季家宴会也该结束了。 严会敲门进来告知老太太送了粽子去洲际酒店。 “是拿过来还是?” 男人语调平平:“丢了。” “是。” “备车,去会所。” 端午节夜晚的京港会所,人比往日多了几成,舞池里的人是平日里的几倍。 三楼包厢里,赵嘉淮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的熟男熟女。 语调漫不经心:“过节都不回家?” 陈松阳点了根烟,将打火机丢在大理石茶几上:“京港有几个人是有家的?” “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打拼,回到家里冷屋冷灶,还不如出来狂欢。” 季明宗靠在沙发上,眼帘低垂,听到冷屋冷灶几个字,颇有感受,底下那群人的状态不就是他早些年在国外的状态吗? 长久性居无定所,偶尔醉生梦死,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季明达在五环那边据说塞出去不少钱了,他在做两手准备,陈研的弟弟在大量收购五环附近的一些楼盘。” 季明宗挑眉:“等拆迁?” “恩。” “犯法,”男人指了指茶几上的烟盒,陈松光拿起丢给他,他稳妥接住:“政府公示一出来,房管局那边就该知道这种顶风作案的买卖不能放。”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有些事情看起来互为反面,但实际上是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的关系,那波人怕得罪人,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给过了。” “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又能巴结季明达,何乐而不为,”陈松阳抽了口烟:“就看你愿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了。” 季明宗嗤笑了声,情绪冷厉,俯身揿了揿烟灰:“陈研弟弟叫什么?” “陈旭,”赵嘉淮跟人有过几次照面:“不是什么好鸟,玩儿的五颜六色的,男女通吃。” “不过有点手段,舍得花钱,混得开,能跟那些人一起下海玩儿,豁出命的求别人信任。” “让他狂着,”季明宗语气平淡,却蕴着深意。 季先生心情不佳: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 “澜澜,听说你在五环有个仓库?”家宴结束,众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趁着天气微凉,感受最后一波清凉。 端午过,京港便再也没有这种好天了。 只是让季澜没想到的是,陈研竟然会主动提起她手中的这个仓库。 “是有一个,”季澜斟酌着对方的话回应。 “二婶娘家弟弟最近在搞工程,想找一个大点的地方放建筑材料,你那个仓库若是空着的话,卖给我们?” 季澜:............ 明白了,这是知道了什么风声,到她这儿来哄骗来了。 “二婶,那个仓库我们还在用,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来,”季澜婉拒。 “五环离你们很远呀!你们在那儿放东西方便吗?要不二婶拿市区的办公楼跟你换?” “二婶,仓库是我跟徐影一起买的,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季澜拉着徐影出来挡枪。 “这样啊!”陈研一脸遗憾:“我还想着你会看在二婶的面子上让我用几天呢!” 季澜扯了扯唇瓣,淡笑不语,没接话。 一旁季柔柔眼观鼻鼻观心看出陈研有别的意图,想架着季澜让出仓库:“姐,你们工作室在二环吧!仓库在五环确实是远了点,要不你跟二婶换换算了。” “没听澜澜说?”季显平日里默不作声,但碰上季柔柔犯贱,怼的比谁都快:“仓库不是她一个人的,做不了主,人话很难听懂吗?” 季柔柔被怼的面色一白,看了眼邓宜。 邓宜碍着老太太马上就出来了,横了眼季显,不敢明目张胆的教训。 “柔柔,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要我什么我没给你?二婶是自家人,要是方便我还需多言?仓库当时买的时候徐影出了大头,我只出了一部分,这种时候我若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仓库让出去了,岂不是成了过河拆桥了?做人,最起码得有最基本的诚信吧?” “柔柔也是惦念着你二婶是自家人,”邓宜开口解释,打着圆场:“好了,喝茶。” 季澜不依不饶:“二婶都说了是弟弟要用,柔柔是惦念二婶弟弟吧?” 邓宜脸上的云淡风轻稍有些挂不住,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些许凶狠, 而季澜万分清楚,今天不将事情闹大,陈研明日还能找到自己跟前。 “你们是姐妹,你怎么说这种话?” “是啊,我们是姐妹,妹妹还想让我受尽委屈,是不是过分了?” “吵什么?”舒文扶着老太太出来,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此止住。 老人家精明的眸子扫了眼在场的人,语气不高但怒意难掩:“好好的吃个饭,也能吵起来?乌烟瘴气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季显在边儿上把玩着茶盏,扫了眼陈研:“是没天理,二婶跟柔柔一唱一和的为难澜澜呢!奶奶,回头吃饭您别喊澜澜来了,这不是让人回来受委屈的吗?” “怎么回事?”老太太中气十足询问。 季显将刚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添油加醋也不煽风点火。 老太太一把年岁又历经风雨怎么会看不出陈研的算盘,没在人前落她的面子,一挥手,让众人散了。 好好的聚餐,以老太太冷脸为终。 二房夫妻一上车,季明达开始数落陈研:“你丧心病狂了?晚辈手中的东西你也盯着,二十岁的小姑娘你也不放过?” “那还不是她不低头?”陈研心里窝着火,周边那一片陈旭都收购完了,就剩下季澜那个破仓库拿不下。 “是你闺女吗?这么护着,季宏义都没心疼你心疼什么。” “闭嘴,”季明达呵斥她:“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 “她真跟你当面说了?” “恩,”季澜开车回家路上给徐影打了通电话。 那侧正吃完饭拿着手机站在院子里。 “真他妈丧心病狂啊,这件事情你推给我,让她来找我,你别跟她当面杠。” “陈旭那人你回头见着了,离他远点。” “知道了,”季澜回应, 徐影站在院子里拿着手机看了眼屋子:“不说了,家里长辈都在,我进去挨骂去了。” “你去。” 季澜收了电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无意中开车到了兰庭别墅,看着别墅大门时,心里有瞬间的恍惚。 说好不同居的,她现在跟同居有什么区别? 季明宗那样的男人想吃干抹净她是分分钟的事情,季澜思及此,心有余悸,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别墅安保亭近在眼前,出门左拐就是回金茂府的路, 可好巧不巧的,一辆黑色迈巴赫迎面驶来,兴许是看见了她还闪了两下远光。 季澜权当没看见,硬着头皮左拐。 不过数秒钟的功夫,身侧电话进来。 季澜想无视,看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车贴的及紧,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去哪儿?”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那侧传来,带着化不开的冰冷。 “回家啊!”季澜装作不知道他在身后。 “到别墅了又离开?这么不想跟我一起住?” “你怎么知道?”她佯装诧异。 “靠边停车,”季明宗心情不佳,不想隔着电话跟她掰扯。 车子停在路旁公交站台,季明宗下车拉开季澜副驾驶准备坐进去,一拉开车门,发现车座上堆满了东西,包包、文件、衣服,化妆品,口红..........应有尽有。 男人脸色瞬间擦黑,若非他素质良好,季澜很担心他会骂自己。 “坐后座?” “下车,”男人硬邦邦甩出两个字。 “我车怎么办?”季澜跟着他上了迈巴赫,看了眼自己停在公交站台旁边的车。 “丢了,”男人语气不善:“这么脏,留着也是碍眼。” 季澜:.............. 严会握着方向盘宽慰着她:“季小姐,我一会儿让人给您开上去,您放心。” 车子停在别墅院子里,季澜下车。 季明宗气息冷沉,一路进屋,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是季澜换鞋进去,跟在他身后阴阳怪气的嘀咕着:“我脏我的,你气什么?” “耗子进了你的车都得迷路。” 季澜暗戳戳怼回去:“那只能说耗子体积太大了。” “季澜!”季明宗阴火肆溢,忍着怒火喊她:“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 回头要是分手了,你不得打断我的腿? “你不在家。” “我不在家你就走?”季明宗气息低沉,腔调不稳。 “你不在家我留下来独守空房?”季澜觉得觉得男人的邪火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暂时不在家,不是永远不回来,”季澜这番强词夺理让人脸色更阴沉了。 她凝着人,一脸的难以言喻:“明总,这么上头呀?我来了又走你就受不了了,回头要是分手了,你不得打断我的腿?” 季澜一句话就打断了客厅里紧张的气氛。 他盯着她,眼神寸步不让,二人之间的拉锯战就这么凭空而起,他进一步,她泼一盆冷水。 星星之火始终难以燎原。 这小丫头片子,似是故意跟他做对似的。 季明宗倚着门,一门之隔,256叫得撕心裂肺,男人手腕搭在门把手上,一副要开不开的架势。 凝着季澜的目光从微怒到震惊,而后到平静无波从容:“季澜,你试试?” 这声试试,百转千回,婉转地钻进季澜的耳里,像是很期待似的。 季澜抿了抿唇,视线从他脸面上移开,转身离开客厅准备去倒杯水。 季明宗打开门,256翘着鸡毛掸子跑出来,一路跟着季明宗的脚步进了沙发处。 绕着他的腿求摸摸,夹着嗓子,娇软得不得了。 季澜倒了杯水出来,坐在餐桌上望着眼前一幕,总觉得不真实。 季明宗这人对旁人和下属没有多少耐心,但对动物,倒是格外厚爱。 端午佳节,为商为政基本都会停下工作回家陪家人。 好像成了商场统一的默契。 年节不应酬的传统,季澜早在季宏义身上就见识过了。 而季明宗临近十点归家,身上没有酒味儿,应酬的可能性不大,临了她转身,进了厨房将冰箱里的成品粽子拆开,丢进蒸锅里。 油烟机工作声在中厨响起时,季明宗落在猫头上的指尖微微一顿。 起身朝着厨房去:“煮什么?” “粽子,”季澜回应,而后兴许觉得这个回答太平平无奇,纠正道:“给你煮的。” 季明宗一愣,凝着季澜的背影恨不得将她洞穿,那种无形的占有欲在不大的厨房里被撕扯开。 随着蒸锅的雾气消散,向四周铺散。 热乎的粽子出锅时,她端上桌,剪开白线,一把洗得铮亮的叉子摆在盘边。 “坐呀!站着干嘛?” 季明宗很听话地拉开椅子坐下去,拿起叉子挑开粽叶,鲜肉红枣味的粽子送入唇间,甜腻腻的,宛如此刻。 “端午安康,明先生。” “端午安康,季小姐。” 季明宗的出生,宛如一场冬雨,可以下,但不太需要。 一对事业正在上升期且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夫妻,得到他,纯属意外。 他由保姆带大,没有得到太多父爱,亦没有太多母爱,整个童年生活实属平淡,能记起的,是二人匆匆的背影,和那印象深刻的一句:我们商量了一下,想送你出国接受更好的教育。 这一送,十几年,等夫妻二人从一线退到二线,年岁大了,无法长途奔波,去看他,更是指望不上。 他像是被季家流放出去的边缘人,直到二十多岁,老太太记起了他这个儿子,隔三岔五地电话联系想维系这破碎的母子之情。 可早就为时已晚。 任何国内节日于他而言,都极其陌生。 唯独今日,季澜的这句端午安康将他拉回了现实。 安抚住了他那颗躁动烦躁的心。 ........... 端午次日,仍在假期中。 傍晚时分,季澜开车去接徐影,对方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超短裙从别墅里出来。 一副准备出门,但还没彻底准备好的架势。 “不走?” “急什么?我买了条裙子,你上来试试。” 季澜迟疑,不太想进去。 “我一个人在家,”徐影看出她的顾虑,开口招呼她。 “太短了吧?”二人进卧室,徐影拿出一条红色雪纺连衣裙出来,季澜换上之后堪堪过大腿,走光的风险极大。 “姐,你别不是被老男人荼毒了吧?这裙子不正好配我们这个年纪吗?二十岁不穿超短裙能等六十岁再穿?”徐影嘀咕着。 “走走走,别墨迹,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去的,”徐影不给季澜墨迹的机会。 二人出门,直奔拍卖中心。 京港每年年节前后都会有大型拍卖会,深受一众京港富豪们的青睐。 季澜来过几次,每每都是陪着邓宜来。 她向来出手阔绰,在拍卖中心都有私人经理带进包厢伺候,想拍什么不用自己出手。 徐影这次来,带着徐家的任务来的,徐家虽说比不上季家,但也不差,服务生领着他们一路往包厢去,路过旋转楼梯,楼上是一间间的vip包厢,大型落地窗将底下的拍卖场一览无余。 “三爷,”季明宗这日也出席拍卖会,严会跟随,此时包厢里,季明宗正聊着事儿,严会缩着脖子推门进来,颤颤巍巍地附耳告知:“季小姐来了。” 严会说着,疾步走到窗边放下百叶帘。 生怕自家先生掉马。 季明宗微微侧首,轻声询问:“跟谁一起来的?” “徐小姐,”严会心想,这才危险。 毕竟徐影见过正主,且还对他颇感兴趣。 这要是认出来,穿帮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季明宗眉头微皱,眉眼间的不耐隐不住。 “季董是遇到难事儿了?”对方轻声询问。 季明宗稳住情绪,淡笑了声:“一些小事,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聊到有人非法收购的事情了。” 季明宗摆了摆指尖,示意严会出去,后者心想,心真大啊!这都能继续聊。 包厢门带上,严会靠在门边轻声叹息,走廊是连通的,若是季澜跟徐影心血来潮出来溜达,他被看见的几率很大。 严会略一斟酌,猫着腰进了男厕。 收拾季柔柔 “只要青瓷瓶?”季澜翻着手中的单子,目光落在徐影的任务上。 对方嗯了声:“只要这个。” “没拍到怎么办?”季澜问。 “回去被骂呗,”徐影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 她脸皮厚,骂就骂了,多大点事儿。 “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上说着男女平等,儿女都一样,真要是在我和徐潜之间做选择,你看他选谁,这么多年我早就看穿了,现在只想哄着他,从他口袋里多掏点钱出来。” 季澜点了点头,发表见解:“明智之举。” 这种拍卖会,多数人都跟徐影一样有目标而来,但往往大多时候,同一个东西多的是人盯着。 青瓷花瓶上来时,徐影便按捺不住了,几轮叫价下来,实力有些悬殊。 且对方跟她杠上了似的。 “三号包厢里是谁?”徐影招呼来经理问了句。 “据说是季家小姐,”经理面色有些难看,提了一句:“徐小姐,这种恶意加价到头来您要么拿不到东西,要么损失金钱,要不跟人商量一下?” 徐影看了眼季澜,气得磨牙切齿:“那个小黑皮.......心跟人一样黑。” 季澜无奈失笑,对于徐影层出不穷的骂人金句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评价。 “要不算了,那个花瓶不值500万,就当是赏给她的。” 徐影愤愤,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季澜的说法是对的。 若是早几年,她兴许会为了一口气跟季柔柔对上,自打自己开始创业,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两分花。 徐影兴致缺缺,摆了摆手示意经理不用加价了。 对面,季柔柔坐在包厢里,端着茶杯品着红茶,身侧站着孙骆。 脸面上的洋洋得意压都压不住。 「青花瓷瓶三号包厢,五百万,五百万还有没有加价?」 台上,主持人准备拎起锤子定价。 顷刻间。 一号包厢亮起了牌子:「一千万」 季柔柔挂在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猛地收住,错愕转首望向一旁的经理:“一号包厢是谁?” “这.........”经理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进拍卖会现场不都需要审核资料?你怎么会不清楚?”季柔柔质问。 “有些客人的名单都是上头审核,轮不到我们手上来,季小姐息怒,”经理弯腰走过来,蹲在桌旁,戴着白手套提起茶壶给她续茶。 季柔柔气得牙痒痒,原想给季澜一个下马威的,哪儿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加价,”她不能输。 孙骆在一旁微愕,轻声提醒:“季小姐,这个花瓶不值这个价。” “这是钱的事儿吗?”季柔柔怒喝回去,也不管孙骆是不是季宏义的特助。 今天这场拍卖会本来是邓宜跟她一起来的,结果邓宜临时被季宏义喊走,这才遣了孙骆来。 一个秘书而已。 季柔柔瞪了眼经理,后者举牌:「一千一百万」 对方显然不想陪她玩儿,直接开价两千万。 孙骆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两千万买一个价值不超过三百万的花瓶,这事儿要是落到季宏义耳里,只怕她嚣张不起来了。 季家家规森严,低调谦卑的家训近乎刻在季家人的骨子里,尽管兄弟之间隐有暗斗,但对外,表面功夫从不落下。 老爷子好着时,时常喊季宏义跟季明达上庄园挨训,三五不时地提点,让这兄弟二人老实得很。 至今,季宏义即便身价上千亿,偶尔也会穿着朴素的在镜头前露脸,最为响当当的,是他多年前去灾区做慈善时,脚上那双破了的布鞋。 彻底给他安上了慈善家,实业家的名头。 而今..........季柔柔对外从不收敛。 村里养大的孩子竟然口出狂言说出“这不是钱的事儿”的话。 几百万不是钱的事儿,几千万还不是? “季小姐,还跟吗?” “跟,”季柔柔昏了头。 自打她回来,处处被人拿着跟季澜比较,偏偏季澜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她有火无处发。 今日这口气,她咽不下。 「两千一百万」 另一方,季明宗淡笑不语,结束了这场追逐。 俯身拿起身侧圆几上的烟盒点了根烟,揿烟灰的间隙微眯着眼拿出手机给张应发了通消息。 “季董很喜欢那个花瓶?” 男人收了手机,指尖夹下唇边的烟:“一般,陪小孩儿玩玩儿而已。” 对方想巴结的心思被拦在半路。 打量着这位上位者的神色。 拍卖会尚未结束,季家大小姐拍卖会现场一掷千金的新闻就散出去了。 京港瞬间谣言四起。 打得季宏义一个措手不及。 收到消息时,他跟邓宜正在一家心脏病医院对接先天性心脏病的贫困儿童。 茂生制药涉及医疗制药行业,每年会有专门的金额拿出来拨给医疗基金会。 商人重利,每一分钱花出去都要见到成效。 大波媒体围着他们做采访,突然有人话锋一转,:「季总素来以务实为企业理念,对于子女在外一掷千金,会担心他们抹黑企业名声吗?」 季宏义素来敏锐,捕捉到了记者话语里的苗头,侧眸看了眼邓宜。 匆匆结束这场“作秀。” 到公司时,孙骆也回来,刚进办公室劈头盖脸地指责砸下来:“让你陪着你就是这么陪着的?” “我提醒过,但是效果甚微,”孙骆一本正经开口。 季宏义气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摆了摆手示意孙骆出去。 人一走,目光落在一旁的邓宜身上:“你说,怎么办?” “一而再,再而三,你觉得季柔柔这种举动多来几次,我们还有几分胜算?”季宏义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自然也算不上多喜欢,若是听话就留在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可偏偏,不听话。 “送出国待几年。” “刚找回来就送出国,你觉得合适吗?”邓宜舍不得。 “孩子教育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你少拿她跟季澜比,季澜在季家多少年?柔柔多少年?” “你开口是季澜,闭口是季澜,季澜你养在身边有细心教养吗?指不定还没季柔柔花的心思多吧?邓宜,我告诉你,老太太最近正是摇摆不定的时候,你这样,无异于玩火自焚。” “我们在前面铺路谋算,季柔柔在后面拖后腿,你是怕我们活太久?” 我看这几两薄布你能扯到哪儿去 拍卖会还没结束,徐影间隙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走廊里有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季柔柔的名字,她颇有些诧异地走过去听了墙角。 新闻,季柔柔,一掷千金这几个词汇连接到一起时,徐影约莫能猜出来出了什么事情。 拿着手机打开百度进搜索栏。 整面娱乐报新闻跳出来时,她诧异了番。 季柔柔这是得罪谁了? 对方这么牛逼。 新闻散得这么快。 “你看,”徐影将手机递给季澜。 她拿起看了眼。 “你说季柔柔得罪谁了?对方速度也太快了。” 季澜将手机递还给徐影:“会不会是一号包厢的人?” “谁啊?多大来头?敢得罪季家?” “这就不知道了。”季澜起身,提起沙发上的包:“走吧!” 八点,她们提前离开,一路往停车场去,黑色奔驰停在停车场里,头顶上的日光照下来,照得季澜的车油光锃亮的。 “你车送去翻新了?” 季澜这车,长期灰扑扑的不说,而且都快成了公司的业务车了,里头外头都脏。 来的时候没细看,这会儿徐影觉得..........不正常。 “没有,洗车了。” “哪儿洗的,这么干净?”徐影伸出指尖摸了摸车身,一尘不染。 “上车吧!”季澜岔开话题,总不好说是昨晚季明宗让严会带着人纯手洗的吧? 洗到一半她去阳台接电话还听见严会跟保镖吐槽她这车都包浆了。 洗不如换。 反正季明宗又不是没钱。 “我手机在你包里吗?” 季澜提着包翻了翻,没翻到:“是不是掉沙发上了?” “我去看一眼,你上车等我。” 徐影急匆匆乘电梯上楼,季澜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地行驶到她身旁,车窗半降,露出季明宗那双深邃的丹凤眼。 男人目光带着审视,从她脸面上一直缓缓移到她裙摆上,看得季澜无处遁形。 硬邦邦的腔调顺着车窗缝隙飘出来:“要我下车请你?” “我开车了,”季澜不自觉地并拢腿。 “季澜,”季先生语气不善:“你拒绝我拒绝上瘾了是不是?” 季澜一怔,磨蹭了几秒钟认命拉开车门上车。 上车之前拉开车门将车钥匙丢进驾驶座,打了通电话告诉徐影遇到熟人了,让她自己开车回去。 迈巴赫后座里,季明宗不疾不徐地点了根烟。 浅吸了口,迷离的眸子落在季澜白花花的大腿上,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能将她的腿千刀万剐。 季澜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想盖住自己的腿。 男人哧了声,伸手门边的烟灰缸上轻点烟灰:“扯,我看这几两薄布你能扯到哪儿去。” “你是变态吗?光盯着女孩子的腿看。” “我女朋友我还不能看了?” “那也没你这么看的,”季澜嘴硬怼回去。 季明宗被气笑了:“行,你嘴硬。” 男人伸手将后座通风口调了个位置,风口全都对准季澜:“空调调到最大,季小姐穿得这么凉快,想必是怕热。” 季澜:...........日!这老东西。 这是要冻死他? 心机婊! 空调冷风呼啦啦地吹到季澜腿上时,她隐约间看见自己腿上的寒毛正一根根地竖起来。 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硬着头皮瞪着季明宗,一时间,二人僵持不下,严会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哆嗦嗦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眼观鼻鼻观心,百般斟酌地劝了一句:“季小姐,冷的话您说一声,我关了。” 季澜识相,但拉不下脸,僵硬丢出两个字:“我冷。” 严会一怔,透过后视镜扫了眼季澜,心想,你跟我说没用啊!你得跟你边儿上那尊大佛说。 季明宗脸色阴沉,坐在身侧纹丝不动。 冷涔涔的视线觑着她。 等着她低头开口。 季澜是谁?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惯会揣度人心,若是一月之前,季明宗态度不明,她兴许还会低头。 可现如今……她占优势。 低头?不存在。 不趁着他上头的时候索要更多特权,难道等不爱了再来?? “停车!”季澜冷声开腔。 严会不愣,心想:不敢啊! “我让你停车,”季澜再度开腔,语调高涨了几分。 身侧,季明宗轻嗤了声:“你看他敢不敢。” “季澜!拿上乔了?”他声调轻,威仪难减:“我没什么耐心,在我这里,听话留着,不听话就踹了这种事情不存在,你尽管犟,我多的是法子收拾你。” “开车,去南海路。” 严会开车一路往南海路去,车速稳妥,穿越车流直接开进停车场,一栋独立建筑楼下的vip停车位里,西装革履的男人弯身迎接。 “下车。”男人先一步下车,见季澜坐在车里纹丝不动:“要我请你?” “明先生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女朋友的吗?” 男人语气不明:“很遗憾,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合该被你当下属对待?”季澜脸色不佳,心里盘算着季明宗那句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浑身不自在。 “下属若是跟你这么犟,不是滚蛋就是丢到非洲挖路去了,”男人落在车门上的手紧了几分:“季澜,最后一遍,下车。” 季澜认命下车,一路跟着季明宗往楼上去,从负一楼进去,入目的是偌大的服装店,整个店从里面锁住,并无其他顾客,店经理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季明宗走到一旁的展架上,挑了条及膝的裙子递给她:“去换上。” 季澜:…………所以?拉着脸是因为她的裙子短了? 季澜气笑了。 凝着季明宗半天憋出一句:“老男人就是事儿多。” 季明宗一愕,火气噌地一下冒上来了冷声怒喝:“季澜!” 老太太找上门 神仙打架,菩萨遭殃。 严会将后备箱的各种奢侈品袋子提进屋子里,刚放进衣帽间,被季澜甩的震天响的浴室门吓得一抖。 不敢多留,麻溜儿地下楼。 刚准备出去,见季明宗冷着脸吩咐他备车。 季老太太放着好好的庄园不待,这会儿正往洲际酒店去。 季明宗对外的住所是酒店顶楼套房,而此时,老太太去势汹汹,颇有种查岗的意思。 季澜洗完澡出来,拉开门时,见阿姨正在衣帽间收拾他们带回来的衣物, 见了她,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季小姐。 而后告知她明宗出去了。 季澜擦着头发的手一顿:“去哪儿了?” “说是工作上有事情,先离开了。” “什么时候回来?”季澜问。 阿姨摇了摇头:“不清楚。” 季澜微转身,若有所思地擦着头发,正想问什么时,一旁斗柜上的电话响起,季显电话进来,问她在哪儿。 “在外面,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那侧,季显语气平缓:“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有事找我?” “没事儿,在附近应酬,喝多了想来你这讨杯茶。” 季澜微愕:“那你等会儿,我现在回来?” “好。” 她麻溜收拾一番,让人送让她出门,门口保镖得知此事时,还请示了一番,而那侧,季明宗兴许在忙,破天荒地应允了。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金茂府楼下,保镖询问是否等她。 季澜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回。 楼上,季显听见电梯声掀开眼帘望向他,眉眼间的疲倦掩不住,扶着墙壁,踉跄着想要站起来时,季澜将人一把扶住。 距离极近,沐浴后的果香味儿传至鼻尖,与烟酒味儿混在一起,格外明显。 “洗过澡?” 季澜微愕,开门的动作未停:“恩,刚从拍卖会出来,去徐影哪里卸了个妆。” “进来吧!” “所以,你真的遇到季柔柔了?” 季澜嗯了声:“遇到了,你看见新闻了?” “我担心妈过来找你,就过来看看你,”季显看到新闻的第一瞬间就是担心季澜,毕竟邓宜那人,恨不得将季柔柔那个草包捧在掌心,出了这种事情,若不是媒体写明了季柔柔的名字,只怕她会推季澜出去挡灾。 也不知道季柔柔得罪了谁,对方要这么指名道姓的收拾她。 “她找我,也抹不掉季柔柔一掷千金的事实,”季澜走到厨房,拉开餐边柜取了醒酒药倒了杯温水递给季显:“醒酒药。” 季澜不用想都知道茂生制药的公关部现在指定焦头烂额,而邓宜现在还没打电话来骂她,估计是没抽出时间。 三个小时过去了,按照季家以往的实力,这新闻早该下了,而现如今还在挂着,想必对方来头不小。 “爸现在,估计没那么有心情听妈护着季柔柔,”季显将醒酒药丢进嘴里,靠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望着坐在一旁的季澜:“二婶最近找你了吗?” “还没有,”但她估计,跑不掉。 陈研这种人,不仗着季家儿媳的身份到她跟前来收拾她一番,估计难消心头之恨。 一如季澜所想,季宏义这会儿焦头烂额,邓宜待在公司陪着他解决问题,不敢有丝毫的分心,唯恐季宏义一个心狠,真的将季柔柔送出国。 孙骆急匆匆进来,拿着手机,身上的黑色西装早就不见了,衬衫袖子高高推起,额头上热汗滚滚地敲门进来:“季总,娱乐版那边开了六千万。” “多少?”季宏义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骆望着人沉沉开腔:“六千万。” 一个负面新闻,会影响公司各种运转,小到合作商,大到股票,处理不好损失惨重,季柔柔这事儿,他们主动联络人想下新闻。 而对方显然不买季家的账,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六千万的天价。 六千万,对于季宏义来说不算什么,但往常行使特权习惯了,乍见对方开口要求,伤及自尊。 “电话给我,我来谈。” 孙骆将手机递过去,电话拨过去,那侧很快接起。 “你好,我是茂生制药季宏义。” “季总,”对方似是等着这通电话,带着些许意料之中的平静。 “你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下个新闻六千万是不合理的要求。” 那侧哂笑了声:“季总,大家打开门做生意,都是明码标价,合不合理该由我说,毕竟,我是主动方,不是吗?” “你就不怕我季家跟你没完?” “怕啊!”对方意悠悠继续道:“但是........季家现在还是以前的季家吗?我听说,恒立银行都不给茂生和富源放款了,合则生,分则死,季总,时代在进步,季家也不会永远一家独大。” “六千万,我保留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就不是这个价了,我相信这点钱对季总而言已经是良心价了,季总今日这通电话,打的不是价格,是脸面吧!” 他这样的资本家,当然不会为了区区六千万去赌股价,唯一能说得通的,是脸面被人践踏了,以前的季家在京港,呼风唤雨。 而现如今...........呵.......... 砰————季宏义将手机丢给孙骆,怒火冲天:“这家娱报老总是谁?” “据说是新加坡人。” “好好好,”季宏义气地连连点头:“敢在我头上蹦跶,算是有胆子。” 孙骆望着季宏义,一时间不敢开口。 眼前,下新闻迫在眉睫,多挂一分钟对他们的影响都是致命的。 季宏义气得磨牙切齿:“给他打!” 夜晚被拉长,电梯缓缓从负一楼升到酒店总套时,门外的门铃声恰好响起。 季明宗将外套脱了丢在套房大床上,让张应将今日的报纸整理一下放在茶桌旁。 用意明显。 严会迎着老太太进来,季明宗的第一泡茶刚倒出来。 “大老远的,您怎么过来了。” “你忙着没时间回家,只能我来看你了,”老太太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舒文将手中的中式餐盒摆在茶桌上。 “老夫人担心三爷在外面吃不好,特意给您煲了汤带来。” 季明宗温温点头,语气平和:“有劳了。” 老太太望着季明宗,端详着他,表露关心:“最近在忙什么?” 季明宗提着茶壶续茶,听见老太太这声询问,手中动作一顿,茶水从杯中溢了出来。 瞬间,茶壶拉高。 他伸手拿起一旁毛巾盖在水渍上,动作太大,打散了一旁的报纸............. 舒文眼疾手快弯腰收拾,低头的瞬间,一张娱乐报上,季家的大篇幅映入眼帘。 “老太太..............” 情绪买断金 老太太看见报纸的瞬间,脸上神色瞬间从温慈的母亲变成了狠辣绝情的家族掌控人。 凶狠之意一闪而过。 季明宗权当没看见似的,拿着一块棕色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桌面上的水渍。 任由老太太坐在对面凭空煎熬。 出了这种事情,按照她的性子,这会儿该立马召季宏义到跟前问明情况。 可如今,她才到自己跟前来,母子情深的戏码还没上演, 留,心有不安。 走?不甘心。 季明宗不推她走,亦不挽留,端着茶杯压着心里的冷笑想看看老太太这次会做何种选择。 而这份选择,在某些人眼里,只是日常选择中的一种,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当套房门合上时,季明宗将手中的杯子搁在楠木桌面上,拿出烟盒,抖了根烟出来,叼在唇边点燃。 打火机丢在桌面上的声音显得空旷又清脆。 宽阔的背脊靠在太师椅上,孤寂又寂寥。 烟雾盘旋而起,又在空中消失,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时,男人轻促的笑声极其讽刺。 “舒文,我是不是不该走?”电梯里,老太太忧心忡忡:“我总觉得明宗刚刚看我的眼神,很冷漠。” 舒文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劝与不劝都昧着良心,而她知道,老太太这种性格的人,这会儿不见得想听规劝。 斟酌良久才来一句:“三爷年岁长了,会理解您的。” 老太太听到舒文这话,舒心了几分。 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了句:“但愿吧!” 一支烟散尽,季明宗喊来严会,目光扫了眼搁在一旁的保温桶:“丢了。” 严会不敢迟疑半分,提着保温桶出去。 丢在套房的垃圾桶里显然不合适,严会一路下楼,提着保温桶到负一楼,电梯间外,酒店的大型垃圾桶摆在角落里,严会站在电梯口,连电梯都没出,一扬手,“咚”的一声,保温桶进了垃圾桶。 吓得站在一旁等车的妇人一惊,潜意识里,老太太回眸望去,看见微微合上的电梯门里露出严会的身影。 心里有个声音迫使她往垃圾桶去,她抬步过去,看见绿色垃圾桶里躺着的保温桶时,指尖都抖了抖。 舒文站在一旁,微微不忍。 但也仅是片刻而已。 10年6月,老太太七十又九,临近八十,杖朝之年。 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旅程,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对社会和家庭都做出了重要贡献。这本该是一个重要的生命里程碑,标志着人生的新阶段。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中年时的冲动之举,注定会给她晚年生活带来狂风暴雨。 季明宗的心,她拉不拢了。 这日晚间,老太太无心管辖季家大房之事,在季家庄园客厅坐了整宿整宿。 而另一侧,季明宗烟盒见底。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才稍微清醒。 十几岁得不到的东西,到了三十岁也未必会握在手中,这就是人生。 十一点整,季明宗起身准备离开。 半路接到张应电话:“季董,季宏义的六千万已经到账了。” 男人了然:“出去转一圈再收进来。” “明白。” “慢着,”季明宗靠在后座,神色清冷:“打给季澜。” 本就是为她出头,这笔钱也合该到她账上。 资本家想让钱合理合法的到自己账上来,多的是方法。 不到两个小时,一笔合理合法的收入从某某国际娱乐场所的公账上到了季澜的账上。 送走季显,她站在门口,拿着手机看着突然到账的五千多万。 呆愣住了。 天降横财? 她买完彩票自己忘记了? 不然这笔钱从哪儿来的? 天降大财,她要不要报警?万一这钱来路不正怎么办? 季澜站在屋子里,脑子疯狂转动着,她想了千万种可能,都没想过这笔钱会是季明宗转给她的。 正当季澜内心的小人在经过疯狂的拉扯之后,指尖落在手机的拨号键上,110三个数已经显现在屏幕上,就差拨出去了。 季明宗的短信进来了,一如他本人,言简意赅,点明主旨:【收好】 季澜内心戏富足,千言万语在喉间打转,临了一个问号丢了出去。 季澜:【?】 季明宗:【情绪买断金】 季澜拿着手机笑得轻颤,拿着手机坐回沙发上,指尖在键盘上游走:【明先生大气】 这条短信过后,再无回音。 季澜始终觉得,她在季明宗这里,就是那只养在豪华别墅里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他上头,但却在某些时候,异常的冷静克制。 翌日清晨,邓宜大概是空出时间,有功夫收拾她了。 她刚进公司,张璠脸色难看等在一楼大厅,见她来,急匆匆地迎上来:“你那养母又来了,一早气势汹汹,我就奇了怪了,有钱人都不睡觉的吗?我们早八她早七,一早开门就见到她了。” 季澜前进脚步未停,侧眸扫了眼她:“这些话,你当着她的面说过吗?” 张璠一愕,有些不明所以:“当然没有!” “张璠,”季澜语气冷冷:“我建议你学学徐影,当着当事人的面喷。” 跟她吐槽,是觉得她还不够烦的? 张璠一怔,老实闭嘴。 季澜刚进去,邓宜手中的茶杯在自己脚边破碎。 季澜往后退了一步,抖了抖腿,将脚边上的玻璃碎片抖落。 “你就是砸死我,季柔柔该蠢还是蠢。” “季澜,你很得意?”邓宜怒火冲天,若是无对比就算了,可偏偏季澜这个鲜明的对比近在眼前,季宏义一边贬低自己亲生女儿时,一边将季澜推上高台。 让她无地自容。 “我得意什么?得意你的报应来了?”季澜很平静:“季柔柔一掷千金是我造成的?给家族抹黑是我造成的?” “我已经够可以了,在外,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过半分贬低季柔柔的话,她当着众人的面挑衅我,我也是能避就避,怎么到你这里,她的一切不好都是我造成的?” “邓女士,你年轻的时候自己意气用事,导致女儿被人偷走,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就罢了,还妄想我替你背锅?” “季澜,翅膀硬了?”邓宜冷笑了声:“你不过是个苦苦挣扎的蝼蚁而已,黎桢你看不上,那就换个人。” 澜妹妹,好久不见 “考虑一下搬办公楼吧!找个有门禁的地方,”邓宜一走,季澜就喊着张璠进来,让她开始物色此事。 张璠见季澜撑着脑子坐在椅子神色凝重,有些欲言又止地斟酌了一番:“我们经济很紧张。” “钱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先找地方,独栋最好,我们在五环的那个仓库不能用了,器材什么的都需要地方放。” “行,我去找,”张璠一口答应转身出去。 她一直以为,跟着季澜创业,虽然公司资金市场困难周转不开,但许多次都化险为夷。 张璠一直觉得季澜的这些化险为夷都是季家的功劳。 这日傍晚,季澜托了关系约了业界内资深编剧聊最近行业风向,在一家日料店里,聊得欢,喝了几瓶清酒,对方都有些上头之后才算是打开话匣子,半吹牛逼半告知地说了两个多小时。 送走人,她站在一旁狠狠叹了口气。 倚着车门,将手腕上衬衫袖子解开,正准备拉开车门进了后座。 身后一只大手越过她摁住了车门。 “澜妹妹,好久不见。” 季澜微微转身,身后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陈旭她见过,为数不多,但印象实在深刻,陈研就这么一个外甥,再加上家里老人都宠着惯着,她自然也上心,季家二房那边若是有什么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而季澜,对他印象深刻,说起来也颇戏剧性。 陈研四十岁生日,在洲际酒店大操大办,包了整座温泉度假村供大家玩乐。 而好巧不巧的,陈旭玩儿的花,被人撞破了。 而撞破的那个人就是她。 “陈公子,挺巧。” “不巧,我跟着你来的,”陈旭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季澜:“知道你在聊正事儿,一直在等着。” “这么看来,陈公子找我是有大事儿?”季澜装糊涂、 陈研既然已经开过口了,陈旭的目的和动机她自然清楚。 只是这种时候,大家都在向着利益出发,谁也不会傻到将自己手中的利益拱手让给其他人。 “找个地方坐着聊?”陈旭还算客气。 “就这儿吧!”季澜往后退了一步,靠着车身:“喝多了,散散酒气。” 陈旭凝着她,目光幽深。 不得不说,季澜生的美。 有种天人之外的美感,从小在季家长大,身上全然没有季家人身上的精明算计,反倒是有种圈外人的淡定随和, 见到她的第一眼,陈旭就被惊艳到了,时隔这么久再见。 这股子惊艳还是难以消散。 京港五一过后出台政策,为了节约能源,凡是高楼大厦的景观灯最迟十一点之前必须关闭,包括城市景观。 而今,四周大厦的霓虹灯渐渐关闭,只留下几盏昏黄的路灯点亮着这座城市的光明。 梧桐大道路旁,婆娑树影落在季澜身上。 美得有些虚幻。 “我最近在五环外搞你拆迁,澜妹妹手中的那个仓库,若是可以的话,卖给我?” “可以,”季澜一口答应,而后伸出手,纤细的五指大大张开:“这个数。” 五百万? 陈旭一愕,随后猝然失笑:“澜妹妹在说笑?我打听过了,你那一片的仓库最贵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你开这个数是不是有点漫天要价了?” 季澜推了推衬衫袖子,倚着车门的身子微微侧了侧,迎着光的脸色往黑暗中藏了半分:“仓库那边要拆迁了,对吧?已经很多人联系过我了。” “五百万,还是友情价,”季澜语调轻浅,继续道:“陈公子应该听过,我缺钱,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肯定是想捞一笔的,你考虑考虑?” 陈旭不是没听过季澜的事儿,陈研说她骨头硬,好好的季家不待,非要跑出去创业。 她这辈子夹着尾巴在季家好好做人,再凭着这张脸谋个好人家,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是普通人达不到的天花板。 可偏偏,她不认命。 “这个数,”陈旭竖起一根手指:“是我能给的最高价。” 季澜迷离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一百万?” 六月份的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手将柔顺的发丝勾至耳后:“解不了燃眉之急啊,陈少。” “澜妹妹,”陈旭无奈喊了声人:“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啊,就你刚刚说的五百万,回头去庙里求求比较靠谱。” 陈旭见人不吱声儿,也没有松口的意思,装模作样地给她出谋划策:“城外的城隍庙还挺灵的,我认识里面的师傅,回头带你去拜拜?” 季澜微低头看了眼脚尖,浅笑在脸面上散开:“陈少,聊不下去了。” 陈旭也不慌。 哂笑了声:“行,那等澜妹妹清醒了我们再聊。” “您好,女士,是您叫的代驾吗?”代驾师傅穿着马甲出现在车旁。 季澜回眸看了眼,指了指车子:“钥匙在里面。” 代驾师傅这种场合见多了,摆明了对方是有事情聊,他拉开驾驶座进去,将空间给车外的二人。 “香饽饽也好,肥肉也罢,都不缺人盯着,陈少应该也知道,好物不愁卖的道理。” 陈旭目送季澜上车,黑色的奔驰缓缓驶出街头。 陈旭手机响起,看了眼号码接起,那侧陈研询问聊得如何。 陈旭道:“不如何。” “回头再说。” 夜风温热,陈旭扯掉脖子上的领带丢进副驾驶,要不是为了见季澜,让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正常生意人,这大夏天的领带,他是万万不会打的。 此时,安市某私房菜包厢里,季明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西装、领带搭在椅背上,领口大开,袖子推起,露出精壮的臂弯,浑身上下被酒气浸染。 赵嘉淮坐在对面,手肘落在桌面上撑着脑袋,弯腰弓背,并不清醒。 看得出来,今晚的这场酒局,状况很惨。 季明宗酒量素来很好,赵嘉淮虽不如他,但也算是中等。 而今日,被灌得去了大半条命。 “先生————”严会送走客人转身回来。 迎着他的,是赵嘉淮猛地弯腰,一脑袋扎在桌侧,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一旁的椅子,连卫生间都来不及去,狂吐不止.......... “说,”季明宗抬手抽了口烟,微微回神。 “陈旭找到季小姐跟前去了。” 陈旭追过季小姐 “找她做什么?” “据说季小姐在五环有个仓库,” 季明达这个两手准备做得确实是有些意思,一面跟五环那边的拆迁办周旋,一面让陈旭去搞收购,到时候成不成,开发项目落不落的到他头上,他都不亏,要不怎么说是资本家呢! 季明宗黑沉沉的眸子往下压了压,让人看不清思绪。 临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的询问声响起:“酒店找好了吗?” “找好了。” “送赵总过去,”男人伸手在盘子里掐了烟灰:“让张应留下来照顾。” 严会一愕:“您要回去?” “恩,”清茶入口,从不散酒味,季明宗指尖抚摸着茶杯:“备直升机。” “安市飞京港要一个小时,您今晚喝这么多............” “去备,”季明宗开口打断严会的关心,阻断了他的絮叨,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压迫性。 严会无奈转身,去备机。 送赵嘉淮去酒店,他直接在酒店顶楼乘直升机离开。 轰隆声在顶楼响起,张应送二人上去,频繁朝着严会使眼神。 询问怎么回事? 往常也不是没有应酬喝多的情况,往往只要第二日上午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多半留宿休息了。 可今日...........凌晨往京港飞? 出事了? 一点半,飞机落在距离金茂府一江之隔的洲际酒店顶楼。 严会先行下机,正准备伸手扶人时,后者跨步下来,脚步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吓得严会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季董。” 男人摆了摆手:“无碍,备车。” “金茂府。” 严会:............. 大老远飞回来是为了女人? 平常也没看出来他是个恋爱脑啊! 初夏的夜晚,车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后座车窗大开,男人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酒味儿在车厢里绕了一圈又飞出去。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下来,季明宗酒醒了大半。 “我送您上去。” “不用,下班吧!” 严会目送季明宗上电梯,站在电梯厅里看着电梯数字停在二十楼才放心离开。 凌晨两点。 季澜正在睡梦中,隐隐约约间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瞬间惊醒,“嗬”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是我,”季明宗语气微沉:“吓着你了?” “你是鬼吗?”季澜吓得脸色煞白,伸手按开床头灯:“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吓唬我?” “抱歉,”他开口道歉,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季澜半夜被吓醒,脾气正上头,床头一盏昏暗的灯堪堪照亮卧室,让季明宗的脸面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看不清真切。 她正想僵着,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味儿,心思蔫儿了半分。 深更半夜跟一个酒鬼计较,对她没好处。 “喝多了?” “恩,”季明宗温温回应。 “我给你拿药,”季澜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侧准备穿鞋。 季明宗撑着床,大手一捞将人摁进怀里,紧随而来的是急促且压迫的吻如山似的压下来,季澜想拒绝,却被季明宗圈在火热的胸膛间无处遁形。 浓厚的酒气包裹着她,催促着烈火转明。 季明宗一直在吊着一口清醒劲儿,他喝得不比赵嘉淮少,酒桌上有求于人,喝起来不至于来者不拒,但白酒、啤酒、红酒混着来,太伤人。 他不如旁人洒脱。 醉酒之后蒙头大睡这种事情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骨子里的紧绷感被他藏的极深,只偶尔扼制不住露出来。 醉酒欢情。 比往常更加强势霸道且炙热。 季澜被他丢进海里捞起来,反反复复数次。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情绪贯穿大脑直击灵魂。 临近最后,她像一条渴死的鱼无力挣扎。 .............. “你别碰我,”季澜哑着嗓子,红着眼睛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拍开男人的胳膊。 酒饱饭足之后的人格外有耐心,轻哄着她:“好,不碰。” “擦擦,舒服点好睡觉。” 言语上哄着她,行动上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我喊不要了你听不到吗?”季澜委屈。 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忍笑:“澜澜,会憋坏的。” 季澜火气旺盛,一掀被子蒙住自己。 厚重的被子罩下来时,情欲味儿、酒味儿串在一起,实在上头........ 猛地拨开被子,还不待她发话,大手扯走被子,毯子落了下来。 五点,严会接到季明宗电话时,有些怀疑人生。 五点半,迈巴赫停在金茂府楼下,驶出停车场,一路平稳朝着丰明资本去。 严会开着车,脑子混沌。 视线频繁落到后座,心想,两点到金茂府,他就不信,干柴烈火不烧一把,收拾完怎么着也得三点。 五点给他打电话。 也就是说,应酬喝多回去打了一炮睡了不到两小时又起床上班? 猝不死吗? 好想给老板买保险啊,老板要是死了,他就暴富了。 嘤嘤嘤—————— 严会的痛苦对于张应来说,不值一提,昨晚酒桌上喝酒搞服务,原以为上午可以休息,七点不到接到秘书办同事电话说季董要文件。 而此时,他还在安市酒店大床上,照顾了一晚上的醉鬼,清晨还得爬回去上班。 苦瓜都没他命苦。 “让你准备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张应吊着一口气回应:“陈旭那边的收购只要到位了,我们就可以送出去了。” “只是.............”张应欲言又止:“我们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起头人。” “很难?”季明宗头也不抬问。 “陈家不足为惧,但是背靠季家,许多人都不敢,”张应说到这里,沉吟了会儿,小心翼翼道:“季小姐倒是很合适。” 季明宗的签字笔猛地一顿,缓缓抬头望向他,视线冰冷无情。 张应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季小姐跟陈旭早年间还有些渊源,陈旭追过季小姐,被季显打了一顿给挡回去了,如果此次陈家这件事情由季家人出面解决,指定能让季家二房元气大伤,还能让大房跟二房反目为敌。” 季董到哪一步了?走肾还是走心? 季明宗缓慢的搁下手中的钢笔,将笔帽阖上。 轻缓的放在桌面上,临了颇为赞同的点头:“是个好办法。” 男人靠着椅背,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接着说。” 张应一愕。 季明宗又道:“你既然想出了这个办法解决问题,难道没想过事后对于季澜而言会有什么后果?” 办公室里,气氛瞬间静谧。 张应站在办公桌前,心如擂鼓。 他说错什么话了? 季董一开始找上季小姐难道不是奔着弄季家去的? 动情了? 这颗棋子弃了?不能用了? “还是张特助觉得,我季明宗需要推女人去送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我没考虑周全,季董见谅,”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应立马开口道歉:“我再去想办法。” 带上办公室门出去时,他后背热汗滚滚,短短三五分钟,上千种可能在他脑子里闪过, 动情了?爱上了?这季澜这么大本事? 张应一边扯脖子上的领带,一边脱西装外套,路过自己办公室时,推开门,将手中的领带和外套丢了进去,也不管是否丢到了地上。 直奔负一楼的休息室,大力推开门进去将正在补觉的严会拉起来。 “怎么了?”严会一脸懵逼。 张应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点了根烟递给严会:“抽几口清醒清醒。” “你要被开了?” “呸呸呸,”张应踹了他一脚:“说说季澜。” “季澜怎么了?” “跟季董到哪一步了?走肾还是走心?”身为领导特助,秘书办一把手,他得时刻关注老板身旁的人际关系,必要时候及时作出反应,以免闹出乌龙,影响自己仕途。 季澜他原先是知道的,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两月............ 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他看不懂的地步了。 这个问题,让严会有些无法回答。 母胎单身,无恋爱经验,应该不怪他见识短,主要是君心难测。 “难说。” “你说,我分析,”张应一本正经回应。 “你说走心吧!先生对她能做到出差一周不闻不问,你说不走心,昨夜醉酒连夜从安市飞回来去了金茂府。” 完了! 忽远忽近最上头。 这种挣扎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去见面的模样,跟情窦初开要爱又死要面子的少年有何区别? 季董只怕是动心了。 张应点了根烟,抽得心事重重。 只怕以后自己要多伺候一个对象了。 聊天尚未结束,秘书办一通电话打过来,张应匆匆离去。 ................. “澜澜?” 季澜从药店出来,被身侧人喊着。 “舒姨,”季澜乖巧打招呼。 舒文看了眼她身后的药店:“生病了?” 季澜心里一揪,该说不说,她刚刚进去是去买避孕药的,昨晚季明宗太疯狂,来回数次,她很怕闹出人命,做了措施也得来补救一下。 眼下碰到舒文,有种做了错事被抓包的感觉。 “没有,工作室同事手伤了,我路过正好带点药回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舒姨怎么在这儿?” “老太太在隔壁药房扎针灸。” “奶奶生病了?”她佯装关心、并不走心。 “受寒了,”舒文答。 “我方便进去看看?”这是一句客套话,在季澜的印象中老太太这人,精明利己,一双苍老的眸子像是探视灯,打量你的时候能将你的里里外外都扒拉得清清楚楚的。 “自然,”舒文点头:“老太太会很高兴的,” 季澜原以为这人会拒绝。 没想到她反倒是一口答应了。 舒文带着她一路上中医馆二楼,推开房门里面放了一扇屏风,只可见隐隐约约的影子。 “老夫人,季澜来了。” “奶奶。”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似是有些惊讶。 “在附近,正好碰到舒姨了。” “临近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好。” 十一点整,老太太从屏风外绕出来,季澜正在接张璠的电话,那侧在说办公楼的事情。 “再看看,这地方太偏了。” “行。” 这家医馆底下有中药膳食堂,专门给人调理身体的,舒文安排了包厢,带着二人进去。 “准备换场地?”老太太端着一杯荞麦茶喝了口,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季澜轻微点头:“换办公场所。” “找到合适了的吗?” “还在物色。” “这种事情找你二叔不是很好解决?自家做房地产生意的还让家里人出去跑这些?” 季澜微垂首,没吱声儿。 心想,轮得到她? “你在季家生活这么多年,季家早就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何故非得要那口气?回家低个头这些事情都好解决。” “奶奶说得是,”季澜老老实实开口回应。 “先吃饭,回去我跟你二叔说一声。” 这顿饭,吃得季澜有些莫名其妙, 老太太素来瞧不上她,二十年来,她去季家庄园不过两次,跟老太太同桌吃饭更是宛如梦境,而今,这人关心自己的程度让她觉得不安好心。 季澜站在医馆台阶上望着黑色保姆车离开。 车内,舒文拿起毯子盖在老太太腿上,将空调风口往别处调了调:“老太太怎么突然对大房的养女上心上了?” “唐家不能丢。” 季明宗看不上唐家姑娘,那她就该想别的办法确定这层关系。 原本这种事情轮不到季澜,但目前为止,季家上得了台面的女孩子,就只有这个养女。 舒文坐在一旁,心里一颤。 难怪!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家的任何人在老太太这里,都是棋子。 只要有需要,就会丢出去。 “给三爷打个电话,想办法让他回家。” “好,”舒文一口答应,刚想拿出手机拨电话。 老太太又叮嘱:“别明说。” “明白的。” 中午,季明宗正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身后,张应带着人将食堂带上来的饭菜一一地摆在茶桌上。 “季董,饭菜摆好。” 季明宗微微转身:“让孟总来。” 他刚转身,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舒文的名字大咧咧地摆在屏幕上。 “三爷。” “医生说老先生情况有些动荡。” 一个养女,让她嫁入豪门那是抬举她 孟清河刚进来,季明宗恰好收电话。 他洗了手扯出纸巾擦干手中水渍,见男人面色平平有些好奇:“谁的电话?” “季家的。” 孟清河了然:“那难怪。” 季明宗跟季家的关系,很难评,当年送他出国,说是换个环境,出国时季家还安排了私人管家和司机,结果到头来发现,司机二房的人,私人管家是大房的人。 将他盯得死死地毫无退路可言。 这种事情,但凡是当爹妈的上点心,也不会发生。 十几年的不闻不问,现在年岁大了,知道关系了?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车撞树上知道拐了。 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 “五环那边约了明天签合同?”孟清河一边兜汤递给季明宗,一边道:“唐家最近在南城最近风头正盛,南城比邻港口,进出口贸易势头正好,也难怪老太太想拉拢。” “虽然你这个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得不说,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家族大统上,远见又精明。” 季老爷子当年能成功,离不开老太太的功劳,毕竟季家这位老佛爷,心思缜密又有远见,走的每一步都踩在家族命脉上。 就拿唐家这件事情来说,只要跟唐家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茂生制药的进出口业务能得到极大的便利,富源地产的海外项目也能得到拓展。 只要这两个产业运作起来了,恒立银行不愁没钱进。 瞧瞧,这一波拉拢,多合适? “我看唐之仪也不算丑,要不你接触接触?拉拢唐家,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季明宗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真愿意啊?”孟清河惊了一下。 “你比较合适,”季明宗觑着他:“考虑一下?” “不考虑,”孟清河一口回绝:“我卖艺不卖身。” “不卖身,逢场做戏一把,这个数,”季明宗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万就想打发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季明宗含笑望着他,竖起来的指尖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孟清河有些不可置信:“两个亿?” “考虑吗?” 孟清河:............真诱人! 妈的! 他斟酌了番,想了想:“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这钱是我该得的。” “是的,”季明宗一本正经点头:“你该得。” “立字据,”他了解季明宗,这人不会干倒贴的事儿,机会摆在眼前,抓不住就是他没本事了。 ............. “由不得她,季家养她这么多年,精心培养,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见最高的世面,都不是白给的。” 傍晚,季明宗回季家。 刚进庄园,老太太不大的声响在屋子里传来,带着些许位高于人的冷肃。 他敛了神色进屋,门口佣人见他,刚想喊人。 被季明宗抬手打断。 “什么事情扰着您了,”季明宗温和嗓音传至老太太耳内。 后者听见声响,面上一喜。 笑颜如花起身迎着他:“我还以为你会稍晚些。” “得闲,就早了些,打扰您了?”季明宗抻了抻裤腿坐在一侧沙发上。 舒文识相去倒茶。 老太太面上笑容不减:“说的哪里话,当母亲的怎么会嫌儿子打扰。” 季明宗俯身端杯子,隐去唇边的笑意,若不是自己心知肚明,差点就要被老太太这一脸正经的回答给糊弄住了。 “这是自然,”他岔开话题:“刚听您说精心培养,季家出逆子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倒也不算逆子。” 季明宗喝了口清茶,等着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南城临海,唐家占据着南城大半码头,又恰好你爸跟唐老爷子有些交情,我就想着稳固这层关系,国家正在大力搞进出口贸易,未来这会是必然趋势,陆运和火车运输成本太大,若是往后季家进出口业务能走海面会大大节约成本。” “原想撮合你跟唐之仪,你既看不上,我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季明宗不接她的前半句话,反倒是问:“看上谁了?” “能有谁?”老太太喝了口茶:“整个季家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季家大房那个养女。” 季明宗脑子里的琴弦猛地一紧。 弯腰放杯子的动作狠狠僵住。 瞄上季澜了? 这是收拾他不成,转头看上他的女人了? 怼着他们薅? 老太太没注意到季明宗僵硬的神色,自顾自道:“但这姑娘,有性子,我担心她不会那么听话。” 舒文站在一旁,将季明宗的神色收进眼里。 心里琢磨着这位爷跟季澜的关系。 “若是不听话呢?”季明宗问。 “一个养女,让她嫁入豪门那是抬举她。” “确实,”季明宗压住心里的狂风暴雨:“抬举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 他对季家的感情,很难言说。 不喜不爱,偏偏他生于季家。 这辈子,行至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上心的女人,却也被季家惦记上了。 季明宗心烦,很心烦。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当着老太太的面点燃,熟稔的姿势像是一个多年老烟民。 老太太止了跟他聊季澜的心思,诧异开口:“何时开始抽烟的?” 季明宗深吸了口烟,看了眼舒文,后者识相地递了个烟灰缸过来,男人轻点烟灰:“十几岁。” 老太太心一揪:“明宗。” “是我对你关心少了,”老人家满脸心痛。 这种时候,但凡他有些顾忌的心思,都会说一句客套话,比如:「这是个人喜好,与您无关」 再比如,宽慰她两句。 可今日,季明宗心里压着火,老太太的手都伸到季澜跟前了,惦记上他的人了,他凭何要让人好过? 就怕自己捅的刀子不够深,痛不到她心上。 他说:“习惯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你确实对我关心不够,但也不是一次两次,我习惯了。 “明宗,你怪我吗?” 季明宗轻吐烟雾,薄薄的丝雾拉开挡住他眼神里的鄙夷。 “您别多想。” 话语落地,他掐了烟:“我去看看老爷子。” 宽阔的背脊消失在眼前,老太太靠在沙发上抚着额头,一脸悲痛。 踹陈旭...... “澜妹妹,又见面了。” 季澜刚从公司出来,就见陈旭吊儿郎当地靠在车旁望着她。 “陈公子,您这是何必呢?” “这不是想发点小财吗?澜妹妹成全一番?” “我也想发财,要不陈公子成全一番?”季澜学着他的话开口。 陈旭笑意悠悠地挡住她的去路:“我倒是想成全,只是澜妹妹属实有点狮子大开口了,让我很为难。” “陈公子,你也让我很为难啊!” “要不让让?我赶时间,”季澜越过他准备开车离开。 陈旭倒是很识相,侧步让季澜上车,而后一路跟着她去了一京港会所。 说来奇怪,蒋少丁最近不知抽得哪门子风,竟然有意替她拓宽人脉。 今日下午接到电话,说约了电视台台长吃饭,问她是否一起。 季澜自然不会推辞。 以她现如今的段位,见这些台长还够一冒。 人到包厢时,站在门口尚未来得及进去,里面的谈笑声传来。 季澜刚进去,蒋少丁见了人眼睛一亮,急忙迎过来:“来来来,跟诸位介绍一下,澜影传媒的季总,前段时间有部很多的小短剧,就是她们公司的。” “季总跟屈台长还有些渊源。” 被点到的人眼睛一亮:“哦?怎么说?” “茂生制药季总的女儿,我可记得茂生制药每年在您那儿投广告一年都上千万了吧?” 屈台长眸子一惊,笑靥如花地邀请季澜入座。 包厢里的氛围因为“茂生制药季总女儿”的加入,气氛瞬间拉到了顶峰。 一群人,从见面开始到结束。 喝得五花八门的。 临了屈台长拉着季澜的手诉衷情:“我跟你父亲,那是多年合作关系了,每年台里的年终奖什么的,可都靠着你父亲。” 季澜也识相,在酒桌上混得开,端起杯子道:“我替我父亲跟屈台长喝一个。” “嗳!好。” 十点半,应酬结束。 季澜跟着蒋少丁将人送上车,只能在停车场里收回目光,望向身旁人:“蒋总,你这么忽悠人家,回头穿帮了怎么办?” 蒋少丁嗤笑了声,吸了口烟,散漫点了点烟灰:“季澜,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怕穿帮?”蒋少丁吸了口烟,继续道:“即便屈台长将今日事情说到季总跟前,季总也只能硬着头皮认。” “哑巴亏这个东西,别人不吃,你就得吃。” 蒋少丁转身进电梯间,空调的冷气吹过来时,舒坦了半分。 “蒋总为何帮我?” “赵总刻意叮嘱,不然我也不爱带你玩儿,”电梯将至,蒋少丁将手中的烟丢进垃圾桶:“季澜,只要你在边儿上,就会显得我精心找来的女人都是劣质品。” “散了吧!别跟着我上来了。” 蒋少丁进电梯,没有让季澜进去的意思。 电梯门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爬升,季澜才从蒋少丁的那句话中回过神儿来。 赵嘉淮的刻意叮嘱? 难道是季明宗吩咐的?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仅凭她跟赵嘉淮的关系,这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澜妹妹,忙完了我们就聊聊?” 季澜刚准备上车,陈旭又凑了上来。 她喝了酒,没什么好脾气,侧眸望向人的眼神并不友善:“陈公子,非得这么追着我不放吗?” 陈旭这么一来二回地试探,大概也知道了季澜是什么意思。 正常卖,不可能。 除非出高价。 但这高价,他不见得能赚回来。 “你手中的这个仓库,最高不会超过一百万,季澜,你诚心为难我,是吧?” “陈公子发现了啊?”季澜不装了:“卖倒是能卖,但我这人是个硬骨头,你们先兵后礼,就别怪我不给脸面。” 季澜伸手抚开人的手,准备拉开车门上车。 陈旭在身后一把将车门摁回去:“季澜,你不会还把自己当成季家大小姐了吧?季柔柔回来了,你连个屁都不是。” “我客客气气地来找你,你就该知道我已经算是在给你脸面了。” “季澜,你去京港访访,谁还把你当成季家人。” “一个继女,真以为季家是喜欢你才养着你的呢?季家大房不过是看中你的价值,能利用你做慈善才让你一直留在季家的。” “关你屁事?”季澜冷声反问,作势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你干什么?”陈旭意识到不对,看了眼季澜拨出去的电话。 伸手接过来摁断。 庆幸的是,季宏义那边还没接通。 “当我软柿子呢?”季澜笑了,脸上的那点虚伪都被她丢得远远地。 季家人骑到她头上就算了,毕竟这些年,季家确实养了她。 区区一个陈旭面,竟也敢踩到她头上来。 “季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滚,”季澜伸手拨开他。 陈旭被刺激得恼羞成怒,三五步跨步上来摁着季澜的肩膀狠狠撞到了车上。 砰的一声,砸响了车子的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在停车场骤然响起。 季澜被砸得有些蒙圈,丢了手中的包,手肘狠狠捅到陈旭腹部,趁着人痛到弯腰时,转身,高跟鞋一脚踹到了他的命根子上。 刹那间,惨叫声混着警报声在停车场里响起。 陈旭捂着命根子弯腰跪在地上,痛得哀嚎。 季澜并没有放过他,摁着他的头准备撞到隔壁车上,视线音乐扫到法拉利的车标,担心自己赔不起。 薅着人的头发将人丢开。 上去又补了一脚,踹在了他捂着命根子的手背上。 .......... “沃日!” “真狠,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上去补一脚的,”对面黑色的劳斯莱斯里,陈松阳跟赵嘉淮正准备开车离开。 恰见这二人拉拉扯扯的。 顺便目睹了这场好戏。 季澜第二脚补上去时,二人都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真狠! “你不是混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不知道这姑娘狠不狠?”赵嘉淮握着方向盘问。 “前二十年,季家这养女深居简出的,季家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将人带出来,我见过,但不熟啊!” 赵嘉淮一边启动车子离开,一边漫不经心丢出三个字:“有人熟。” 陈松阳好奇:“谁啊?” 你侄女儿,有意思吧? 季明宗从季家庄园脱身出来时,老太太依依不舍的送他到门口, 留宿的话说了几遍,都被季明宗巧妙的拨了回来。 对她的感情始终淡淡的,像是飘忽在天上的云,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十点半,京港临湖茶楼里,陈松阳正拿着手机跟人打听季澜这号人物。 对方给出八字评价:「美若天仙,实力不详」 陈松阳将手机递到赵嘉淮跟前:“你说这评价,高不高?” “高,”赵嘉淮扫了眼屏幕,提壶倒了杯茶。 “什么高?”季明宗推门进来,就听见赵嘉淮这句话,后者睨了眼陈松阳。 陈松阳收到赵嘉淮给的眼神示意,侧了侧身子,望着坐在身侧的季明宗:“今晚看了出好戏。” “什么好戏?”季明宗漫不经心的卷着袖子,将口袋里的烟盒掏出来放在桌面上,语调散漫,看的出来心情不差。 “季家二房的外甥被人踹了命根子,估摸着的废。” 男人掀眸,兴致平平:“谁?” 赵嘉淮烫好茶杯摆在他跟前,提壶倒茶:“季澜。” 男人眉头猛的一皱。 “你侄女儿,有意思吧?”陈松阳紧接着道:“这姑娘下手贼狠,踹了一脚不够再补第二脚。” “因为什么?”季明宗拿起烟盒抖了根烟出来。 神色浑不在意,但心里却紧绷着根弦。 “隔得太远没听见,但是,是陈旭先动的手,”陈松阳喝了口茶,悠悠叹了口气:“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季明宗顺着他的话嗯了声,宽阔的后背靠在太师椅上,白衬衫将他健硕的身材包裹的恰到好处,他叼着烟,也不点, 反倒是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一番。 坐在对面的赵嘉淮莫名觉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找了个借口出去。 点开手机,季明宗的短信躺在屏幕上:「去看看」 言简意赅,无名无姓。 但他知道,说的是什么。 赵嘉淮一时间,摸不清季明宗对季澜到底是利用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另一侧,陈旭被送到了医院,季澜还颇为好心的跟了过去,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去,陈研也会找上门,若是让她抢占先机颠倒黑白,自己真是吃了哑巴亏了。 蒋少丁说的对,哑巴亏这个东西。 别人不吃,就得她吃。 医院急诊科走廊里,闹哄哄的,一旁的护士望着远处的季家人,无一人敢出来阻止。 季宏义手中的茂生制药,握着医院大头股份。 打工的牛马,没本事说领导。 “季澜,陈旭是我陈家唯一的命脉,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让你不得好死,”陈研怒目圆睁的瞪着她,一副恨不得让她马上死的摸样。 “二婶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二婶觉得我这个自家养出来的人不如陈旭重要?即便他想侵犯我,我也该跟个妓女一样躺着让他侵犯?” 季澜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人听到。 陈研一惊,邓宜虽说不喜欢季澜,但若是真的出现了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冷眼旁观。 更何况,季宏义在外更是认可他这个养女。 “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显站在一旁,脸色冷沉:“陈旭又骚扰你了?” 这个“又”说来话长,早在十几岁时,陈旭见色起意,对季澜就做过一些不干净的事情,当时被季显带着几个豪门公子哥儿抓了个正着,他气不过,将陈旭打的满脸是血。 当时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还是老太太出来才平息了此事。 而今,几年过去,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不是陈旭死性不改,就是背后有人指使了。 “一派胡言,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陈研不信,抓住季澜话里的漏洞就要证据。 “好啊!”季澜冷笑了声,望了眼季宏义:“爸,我有证据。” 季宏义面色阴冷,望着二房的目光并不友善:“拿出来。” “算了,大哥,小孩子们不懂事,这事儿过去了,”季明达担心季澜手中真有什么证据,陈家还得靠着季家,真闹得难看,他往后跟季宏义见面都抬不起头来。 季澜乖巧懂事的看了眼季宏义。 一副全听他的模样。 陈研自是知道季明达这声算了是什么意思。 噤了声。 季家三房斗的厉害,他们现在还得靠着大房这边。 而一旁的陈家人不乐意了,哭嚷着不能就这么算了:“明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旭是我们陈家唯一的命脉啊!医生都说了情况有些严重,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们陈家怎么办?” 临了话头一转,怒目圆睁的指着季澜:“都是你,肯定是你这个狐媚子,长的一副勾栏样儿,勾引我儿子。” “闭上你的狗嘴,”季显怒喝,指着陈家人怒火喷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儿子长什么狗样。” “混账,”陈夫人听到这话,一时间难以接受,冲过来就想收拾撕扯季显。 拉扯间,季宏义压着怒火吼了声:“够了。” “陈旭不是初犯,当年的事情若不是老太太压着,我季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看在二弟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还真当是自家了?” 季宏义是老太太一手带大长子,无论是规矩还是身上傲气与老太太最为相像,这些年老太太深居简出,他担着季家长子的责任把关着整个家庭。 季明达也尊重这个大哥,四五十年来相安无事。 而今,若是因为一个陈旭闹得难堪,对她们而言未必不是损失。 “大哥带着澜澜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季宏义冷涔涔的觑了眼陈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起什么心思,你谋些旁门左道的钱路子我管不着,但你若是把手伸到我这里来,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陈旭和澜澜比起来,谁轻谁重,你掂量掂量。” “她季澜不过就是个养女,你以为京港旁人不知道吗?你们养着她,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不就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牟利吗?季宏义,你装什么好父亲?” 季明宗问:我不能有? 陈夫人对季家的事情不说百分百知道,百分之九十是有的。 陈研每每回娘家总会说些关于季家的事情,一来二去之下她也算是知晓那么些许。 而今日,她怒火攻心这番话一吼出来,整个走廊都静谧了, 季宏义不可置信的眸子落在陈夫人身上,而后目光缓缓移开,落在陈研身上,冷笑声从胸腔深处发出来,带着讥讽:“我倒是不知道,季家的事情什么时候旁人这般一清二楚了。” “弟妹是不是要给个解释?” 陈研心如擂鼓,不敢吱声儿,后背热汗一茬茬的冒出来。 连季明达站在身侧都有些不可置信。 季家家规森严,老太太治家这些年,最忌讳的就是家中晚辈在外口无遮拦,忌讳高调行事。 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季宏义跟邓宜这些年对季澜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从陈家人嘴里蹦出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陈研转身怒喝,瞪着陈夫人:“外头的风言风语你都敢拿到当事人跟前来说,将就不怕季家这碗饭你吃不下?” 陈研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陈家这些年的产业有大部分都是靠着季家这棵大树发展起来的,既然寄人篱下,就该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该斟酌清楚。 陈研一开始还耀武扬威想要收拾季澜,可眼下季宏义站在季澜身边替她撑腰时,她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可陈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哪儿听得进陈研说的这番话? 不知悔改就算了还变本加厉的叫嚣着:“难道不是吗?装什么?她季澜不过就是你们养在季家牟利的工具。” 季宏义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宛如冬季暴雨来临之前,乌黑一片。 “明达,”季宏义望着季明达,语气不善:“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往后陈家的所有事情你都不必拿到我跟前来说半句。” 想在他手底下喝汤吃肉,更别想。 季宏义一走,季明达硬邦邦的视线压在陈研头上。 后者颤颤巍巍的想开口:“明达...........” 季明达扬手一巴掌甩在陈研的脸面上,语气不大但异常凶狠:“你倒是有本事,带着陈家人吃我的喝我的,还在后头捅我刀子?” “她明芳这么清楚我们季家的事情,你功不可没。” “季明达,你为了季澜打我?”陈研猩红着眼眶,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 “为了季澜?”季明达气笑了,伸手指着站在一侧被吓住的明芳:“家丑不可外扬,你既然这么喜欢出去编排季家,回头我们俩行夫妻之事时,是不是得请她来观礼?” 季明达这话,让陈研脸上一片燥热。 望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侧过道里,铁灰色的身影隐没进了电梯,赵嘉淮心想,季明宗实在是多此一举,这小丫头的本事大着。 全程不过三两句话就刺激的季家兄弟反目。 哪儿需要他保驾护航啊? 小野猫的爪子锋利着。 挠人必见血 “回家?”停车场里,季宏义临上车前望向季澜。 后者摇了摇头:“不了,我回金茂府。” 季宏义深深叹了口气:“陈旭何时找上你的?” “有几天了。” “不跟我说也不跟你哥说?”季宏义这话带着几分压迫。 季澜低头默不作声,倒也不是不说,是知道季宏义吃她这一套,她越乖,他越是能站在自己这边。 “罢了,”季宏义叹了口气:“七月初茂生制药旗下的星凡药业上市,会有一场宴会活动,你记得来参加,我带你认认人。” 季显站在一旁,眸色一紧,顺着季宏义的话开口:“也是,不然谁都能欺负到澜澜头上。” “谢谢爸,”季澜软糯的回应他。 季宏义睨了眼季显:“送妹妹回去。” 临近十一点,季显的黑色宝马穿梭在市区繁华街道,季澜坐在副驾驶手扣着安全带,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什么。 季显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扫了她一眼:“后座有个文件夹,拿过来。” 季澜侧身看了眼后座,解开安全带俯身将后座上的文件捞过来。 “翻开。” 季澜听话翻开,看见上面的人物信息表时,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晚宴名单,什么行业、身价、爱好,家庭配比,都写的一清二楚,拿回去好好看,”季显提醒她:“翻到27页,赵青海,广告公司老总,这些年茂茂生制药旗下所有的广告都出自他之手,收拾了他,我就能说服爸爸将公司广告都交给你做。” 茂生制药旗下的所有投放广告和产品广告,每年上亿份额,季澜很难不心动。 “知道了,我留意着。” “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爸爸既然有意给你撑腰,那就要想办法将他手中的人脉资源捞过来。” 季显忙着在茂生制药站稳脚跟,时常神龙见尾不见首,送她到楼下接了通下属的电话便匆匆走了。 .............. 另一方,赵嘉淮电话进来时,季明宗起身接听,那侧大致说了情况,季明宗吊了一晚上的心微微平稳了些。 临了收了手机推开包厢门跟陈松阳道了句:“散了!” “你们都有事儿啊?就我一个闲人?” 季明宗捞起一侧的外套,深邃的眸子觑了他一眼:“缺事儿干?” “怎么会,”陈松阳立马反应过来,他们若是资本家,季明宗就是周扒皮啊! 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闲。 “开车了?”季明宗问。 “开了。” 后者点了点头,没多问,严会一路驱车往金茂府去。 季澜泡完澡出来,穿着一套真丝吊带睡袍靠在床上,浑身绯红,有些晕沉沉的。 俯身关灯刚想掀开被子躺下去,听见屋外门板响动声。 她诧异起身,拉开房门出去,视线好巧不巧的跟季明宗对上。 “你怎么会有钥匙?” 季明宗自顾自站在玄关换鞋,语调不明,抬头望向她时,视线低沉压人:“我不能有?” 搬到兰庭去 季澜端详着季明宗的神色,见人眉眼间透着黑压压的阴沉。 没继续跟人犟。 “准备睡了?” “恩,”季澜淡淡回应:“累了。” “打人打累了?”季先生轻飘飘的话落到季澜耳里,后者一愕。 “明总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未必在我边儿上安插了眼线?” 男人呵了声:“你倒是敢想。” “还安插眼线?怎么不说我在你身上按了监控?”男人越过她进卧室:“京港会所这种地方你都敢明目张胆的收拾人?就不怕事儿捂下来了,风言风语摁不住?” “我真怕风言风语就不会动他。” “季澜,当场收拾人只能逞一时之快,”季明宗站在年长者的角度帮她分析今晚之事:“即便这件事情到头来陈家表面忍下去了,背地里也会对你使手段,你觉得仅凭你手中的那个小工作室,有几分能力是能跟人抗衡的?” 男人一脸正色,大有说教的意思。 季澜虽然知晓,但这种时候却偏不顺着他的意,眉眼微微动了动,娇俏的耸了耸肩:“无所谓,我有明总。” “明总不会看着别人欺负我吧?” 季明宗一愕,回眸望向她,季澜厚着脸皮凑过来扒拉住他的胳膊,撒着娇,眉眼弯弯,乖巧的像只小白兔,让人起了蹂躏的心思。 男人神色逐渐晦暗。 深沉的眸子凝着季澜,像是一汪春水紧锁着她,带着她沦陷。 “季澜,”季明宗扒拉开她的胳膊,推着她的肩膀靠到一侧的衣柜门上,擒着她的下巴缓缓的磨搓着:“你该知道,我护着你,是有代价的。” “比如?”季澜歪了歪脑袋。 “我出几分真心,你还我几分爱意,少一分都不行。” 季澜问:“若是少了呢?” “那便………”季明宗不急着开口,粗粝的大指搓磨着她的脸面,淡淡然然的:“直到你还上为止。” 季明宗这人,从不良善。 十几岁的年岁就设计将跟着他出国的管家和司机,让他们永远的留在海外,再也无法踏上这片故土。 二十出头,挤身进金融行业,一路摸爬滚打至今,血汗一点点的铺满了回家之路。 而立之年的人生,但凡他想要的,都已牢牢握在手中。 金钱、权利、事业,而今是女人。 四目相对,季明宗坦荡的视线紧锁住她时,她有些慌神,想逃避,但又觉得太露怯。 “明总想跟我结婚?” “结婚?”季明宗薄唇轻勾:“你真以为,一纸婚约,一玺印章就能稳固婚姻的关系?” “最起码,它合法。” 季明宗凝着她,淡薄的我目光似乎能钻进她的骨子里:“合法?” 男人慢条斯理往后退了一步,伸手一颗颗的解开衬衫纽扣,深邃的眸子压着她:“季家领养你也合法。” “在一起,领证结婚,不是对这段感情最基本的尊重吗?明总不会想让我当小三儿吧?” 季澜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谈情还能聊两句,但若是谈婚姻,都将其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聊这个话题,倒也不是真的想跟他领证结婚。 就是想占主导权而已。 男人一扬手,白衬衫丢在季澜身上,她伸手接住。 回应她的,是季明宗高高在上的冷厉:“善良和尊重就像内裤,每个人都穿在里面,如果有人套在头上,那一定别有用心。” 季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季澜目送人进浴室,琢磨着季明宗的话,良久,猝尔失笑:老男人说话永远都这么一针见血。 她将手中衬衫丢进脏衣篓里,刚进卧室,听见门铃声。 严会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个楠木盒子递给她:“季小姐,先生让我送过来的。” 季澜没多想,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问:“你家先生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先生配了一把。” 季澜:............ 严会瞅见季澜冷飕飕的眸子,砸了砸舌,完了,他又说错话了。 他脑子飞速运转,想找补:“先生也是关心您,想..............砰!” 门被大力合上。 季明宗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正好见季澜抱着黑子放在客厅茶几上。 “严会送过来的。” 季明宗随手将毛巾搭在餐椅背上:“给你的。” “打开看看。” 他倒了杯水,手肘搭在椅背上,懒散望着季澜。 后者打开盒子,一只淡粉色花瓶,釉面材质。 季澜目光从花瓶身上移到季明宗身上,轻启薄唇:“粉红釉玉壶春瓶,雍正年间制品。” “真?假?”季澜有些不可知悉,这男人金币吐的有点频繁了。 “季澜!”季明宗眸色沉了沉,像是被气笑了:“你在怀疑我的实力。” “倒不是怀疑明总实力,是我对自己的位置有深刻认知,”季澜说着,拿着一旁的手套套在手上,仔细端详着花瓶。 上千万的东西,很难不爱。 “怎么突然想到送花瓶给我。” “家里有,就不会出去跟人抢了。” 季澜抿了抿唇,知道他说的是季柔柔那事儿:“你都知道了?” “很难不知道,”季明宗搁下杯子望着她。 季家两女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不过季柔柔似乎在季澜手上,屡战屡败。 “说起这事儿,我还想知道那天是谁对季柔柔下狠手,”季澜放下瓶子,摘了手套望着他:“明总,不会是你吧?” 她从包厢离开的时候车子刚好行驶到身侧,且今日送来花瓶,若说前者是巧合,那这花瓶总不该也是巧合。 季明宗笑而不语,唇角笑意深深。 “季小姐的反射弧有点长。” “蒋少丁那边也是你安排的?”季澜又问。 后者简短恩了声,好似这件事情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明总又是铺路又是送钱的,就不怕以后我赖着你不走了?” “真想赖,就搬到兰庭去,”季明宗直白开口,不给季澜拒绝的机会。 而后者,收了吊儿郎当的调调,不拒绝也不回应:“我考虑考虑。” “三个月了,季小姐,”季明宗神色不明,硬邦邦的语调甩出来时,压在季澜头顶让人难以喘息。 我猝死,你发财? “季先生,寄人篱下的生活我过够了。” 二十年,人生前半场的寄人篱下让她每天都过的如履薄冰,生怕什么事情没做好,什么话没说对,被人指责,怒骂。 更怕那一句句的滚出去。 年幼时埋在心里的阴影,将会是一辈子的潮湿。 她剖白自己的内心,将那颗布满恐惧和不安的心脏掏出来给季明宗看,何尝不是另一种爱意。 季澜摸不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短暂的情欲上头,还是占了那么几分真情。 尽管这段感情,她有所怀疑,但不得不承认,季明宗给她的安全感是她在季家从未得到过的。 只是幸好,她清醒,且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段位,不跟尘世间大多数缺爱的女孩子一样,一个面包就能被人骗走。 否则,碰上季明宗这样的男人,他抽身离开之日,便是她尸骨无存之日。 客厅有片刻静默,季明宗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手从一开始的懒散下垂,缓缓的握成了拳头。 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似是在做极力挣扎:“兰庭也是你家。” “不一样,”没写上她的名字就会有随时被赶出去的风险,她不想过那种没安全感的生活。 季明宗凝着她,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拍了拍季澜的肩膀:“先睡觉。” “明早要飞新加坡。” 季澜收了刚刚溢满而出的低沉情绪,也是,她从不奢求有男人能站在她的立场能理解她的苦难。 毕竟,这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普通人尚且都做不到,她怎么敢强求一个上位者的理解。 收了失望的情绪,望着男人进卧室的背影,有些好奇,无论在金茂府还是兰庭别墅她都极少看见人留宿:“你每天几点起来?” “或早或晚,”季先生掀开被子躺上床。 季澜追问:“多早?多晚?” “最晚五点,最早不定。” 季澜怔住:“凌晨睡完我洗个澡就起床?” 她眸光微动,闪耀着流光溢彩,脱了鞋子手脚并用爬上床:“明先生,我给你买保险,受益人可以写我的名字吗?” 季明宗看见她放在床头的资料,随手拿起:“我猝死,你发财?” “一举两得,不是吗?” 男人眉头微皱:“一举两得是这么用的吗?” 季澜一头扎进被面,脸面正好落在他腹部,季明宗低眸瞧着她,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顺滑又毛茸茸的发丝,跟256的手感完全不同。 “你是不是在想256?”季澜感觉到了什么,她观察过季明宗摸256的手法,大掌覆盖在它的脑门儿上,摸的时候还会稍微斜一点顺带拢拢256的耳朵。 这不是一模一样是什么? 季先生尴尬的收回手,不动声色的翻开文件夹,看见上面的个人简介时,愣怔了一番,全都是上市公司老总和行业内的精英,莫不是季宏义月初的上市宴会? “这是什么?” “星凡药业上市宴会,宾客名单。” 得!季先生心想,还真是被他猜到了。 谈个恋爱跟打地道战似的。 季明宗收了文件搁在床头柜上:“要去?” “季宏义好不容易愿意给我铺路,当然要去。” 季明宗点了点头,没吱声儿,恐怕不是季宏义愿意给她铺路,而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 星凡药业上市,季宏义手底下的上市公司又多了一家,这种时候,形象、人设都不能崩。 一点微末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否则就是灾难。 “如果他让你去茂生制药,会考虑吗?” “不会,”季澜没有任何思考:“我好不容易逃离季家,怎么可能又回去。” 男人收了眼帘深处的若有所思,拍了拍季澜的后背:“睡吧!” 大灯关上,卧室陷入沉浸。 季澜翻身到另一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季明宗伸手一捞没捞到人,掀开眼帘就着微弱的光亮扫了一眼,诺大的床,非得贴边,男人微叹息了声:“季澜,过来点。” 季澜被子一裹,丢出两个字:“你热。” ............. 翌日,季澜起来照常没见季明宗人。 有了昨晚的那句或早或晚,季澜不觉得自己的作息时间能跟他同频,毕竟,什么都不如命重要, 要是前二十年寄人篱下,刚逃出生天就没命了,还怎么实现自己大好人生? 更别提追求了。 “季小姐,先生让我送份文件过来让您签个字。” 季澜刚收拾好准备出门,严会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见她来,笔直站起来,抽条儿似的,没有半分歪斜。 “你当过兵?” “是的,”严会回应:“十几年的特种兵专业。” “不该分配吗?怎么当人司机了?” “先生给的工资太诱人了,无法拒绝,”严会一边跟她闲聊着一边将文件递给她。 季澜接过:“什么东西?” “您看看就知道了。” 她将手中的包搁在一旁,伸手翻开文件,是一封房屋转让协议,而房屋所在地正是目前季明宗所住的兰庭别墅。 季澜一愕,脑子里盘旋着昨晚的那句:「兰庭也是你家」 严会见季澜愣住,适时开口:“先生说,您签完字再给他送过去。” “他在哪儿?” “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季小姐放心,先生回来会签的,”严会肯定开口, 季明宗对人大方,身边人尤胜,犯不着为了一套房子毁了在季澜心目中的形象。 季澜没吱声儿,沉吟了片刻。 严会也摸不准她到底是何想法,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签字笔递给她:“季小姐。” “我签了是不是得立马搬过去?” 不然她实在想不到,这大清早的送套房子来是什么意思。 “先生说这是两码事儿,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向您证明他昨晚说的话,至于何时搬,他期待,但不强求。” 季澜听闻这番话,默了默,挥手写下自己的名字将签字笔递还给严会。 后者看了眼,才合上文件。 “季小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先生不是好人,但也不会为难女人,这点您大可放心。” 季澜,我在位一日,便护你一日 “我吃了一晚上的瓜,吃到最后发现是我姐妹。” “你太勇了,”徐影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来办公室,扒拉着季澜的胳膊一脸敬佩:“我听说陈旭这次凶多吉少,你以后见了他记得防着点。” “放心,”季澜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有分寸。” “大快人心,妈的,”徐影感叹:“陈旭那个狗东西,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肮脏货,这回要是能让他直接断了命根子,倒也是为民除害了。” “不说这个了,”季澜不想将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开口打断她的话:“收尾工作做好了就该送审了。” “差不多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徐影走到办公室门口,带上门,且还防备心极重的看了眼外面,确认没人才开口:“时安怀孕了。” 季澜端起来的咖啡缓缓放下,拧眉望着徐影:“我没听错?” “你没听错,”徐影点头, “谁的?”十九岁的小姑娘刚进大二,因为长的好看专业能力强被系里的老师推荐到他们这儿来,拍了一部小短剧也算是有些小粉丝了,就等着这部古言复仇正剧出去打江山。 结果搞出人命来了? “男朋友的,对方也是传媒的学生,大三。”徐影无奈。 “有解决方法了吗?” “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 季澜撑着脑袋有些头疼,她跟徐影也才二十出头。 年纪轻轻就要操心着别人打胎不打胎的事儿了。 简直就是造孽。 季澜抬手喝了口咖啡,一口热美式猛的下去,冰的她人都清醒了。 公司正在起步,时安是他们手上唯一拿的出手的艺人,可以说是跟公司共成长,一旦他们有了放弃她的苗头,外面绝对有大把的公司来挖。 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不仅要管,还要管的不留后患。 季澜思虑半天,思考不出所以然来。 打胎,对她太残忍,对孩子也残忍。 不打,后续工作无法展开对他们是损失,毕竟投了很多钱去捧她。 而目前阶段,时安也赔不出违约金。 “你先出去,我想想,先别声张。” 徐影恩了声,催促她:“尽快!我们时间不多,提审之后只要有苗头就该路演了。” “我知道。” 季澜狠狠叹了口气。 半晌,一杯冰美式见底,季澜拿出手机试探性的拨了通电话出去。 明知那侧兴许在飞机上。 她以为会无人接听。 却不想,电话通了,那侧,季明宗语气平缓伴随着轻微的吵杂声传来:“澜澜。” “不是出差?” “私人飞机,能通话,”季明宗解释,复而又问:“想我了?还是有事?” “遇到点棘手的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季明宗眉头微拧,有些错愕。没想到季澜会在这种时候想到他,男人回首望了眼,私人飞机的小型会议室里,孟清河正因为国外的一个投资案跟几位老总争的面红耳赤。 季澜见他不曾回应,有些许紧张:“方便吗?” “方便,”他拿着手机走到最后方,坐在沙发上:“你说。” 季澜将时安的情况告知他,季明宗淡笑了声,轻言细语告诉她:“澜澜,别人的软肋就是你的利刃,送上门的机会。” “什么意思?”季澜不解,她深知,比起段位,自己不如季明宗。 “你现在纠结的点在于无法下手带她去打胎,那是因为,你站在了一个同龄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十九岁还没毕业的小姑娘搞出人命,放在学校确实是挺惊世骇俗,但澜澜,你不仅是她的同龄人,你现在是老板,是生意人,往后也有可能是资本家。” 季明宗招呼空姐要了杯温水,紧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投身商海,临近起步却血本无亏吗?” “有人釜底抽薪?”季澜隐约懂了。 “聪明,”季明宗毫不吝啬夸奖:“握住这把利刃,将她圈在身边,榨干她最后一滴血,这才是生意人该做的事情。” “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季澜,做生意最忌讳的是同理心。” 季澜心中略有些震撼。 震撼季明宗的思维和他狠厉的手段。 不得不说,男人用平缓的语气说出榨干她最后一滴血时,她是震惊的。 “明总,怎样才能像你这样?” “很简单,抽筋断骨,死而复生,生而又死,如此循环,但这条路........”男人微顿:“太苦,你不必走。” “季澜,我在位一日,便护你一日。” “万一哪天我们散了呢?” “没有这个万一,即便有,我也会将你托举上去再松手。” 季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一个位高于你的男人,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眼界学识都远在你之上。 从对方护着你向前开始,这段关系便是不公平的。 有人高便有人低。 季澜一开始进入这段关系,对季明宗存在利用。 利用他来堵住相亲之路。 利用他的学识远见帮自己解决问题。 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可越是赌对,越是沦陷。 “明...........” “季董..........”二人聊着,季明宗那则的一句季董堵住了季澜想说的话。 底下老总的一句季董出来,季明宗脸色暗了几分,一派怡然瞬间被狠厉取代,吓得老总呆愣住,顷刻间,只见季董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侧,季澜起了疑心:“季董?” “恩,合作商。” “京港的?”季澜追问,京港姓季且还能被喊董的,没几人。 “南州的,澜澜,我得挂了,”季明宗这人,深谙谈话之道,此时若是不回答季澜的问题,她必然疑心肆起。 只得回应,而后结束这通电话。 季澜稳住心思没再追问。 道了句一路平安便收了电话。 ................ 季澜挂了电话,喊徐影进来。 将解决方法告诉她,后者听着,瞠目结舌:“当真要如此?” “只能如此,时安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王牌,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她焊在公司里,等着她功成名就飞出牢笼吗?” “还有,防止时安这个男友出什么幺蛾子,把他喊来一起解决,三个人坐在一起,尽量将他往深情路上引,到时候他爆出什么,我们也好有底牌。” 徐影伸出大拇指:“高。” “我这就去安排。” 黎总昨晚怎么会跟姐姐在一起? 事实证明。 季澜的做法是正确的,多年之后,澜影传媒成了业界翘楚,时安也成了当红小花,三十不到的年纪背着几部大票房,红遍大江南北时。 这位前男友出来,拿着她当初的堕胎证明出来敲诈勒索,被季澜一纸诉讼告上了法庭。 直接社会性死亡。 傍晚,季澜跟徐影处理好此事,徐影立马买机票带着时安去国外做人流,季澜送二人去机场返程的路上,接到金茂府物业电话,说是有人想强闯,叫嚣着要找她,问怎么办。 季澜握着方向盘冷冷淡淡回应:“怎么办应该是你们物业该想的事情,我交物业费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不是等着你们来问我怎么办的。” 那侧一愕,似乎没想到这小姑娘气场这么强大,愣了半秒才讪讪点头:“我知道了。” “季小姐若是在回来的路上,稍晚点是最好的。” “知道了。” 季澜收了电话,看了眼沿路的情况,眼见就要到大学城附近了,靠边停车准备去找些吃的。 六月底,大学生们大多都已返家,商户们随着学校开学放假时间做生意。 她到时,除了几家连锁小吃店还开着,其余私人小摊贩大部分都关了。 临了,季澜进店里点了碗面。 刚坐下,身侧一个身影也随之坐下,她侧眸望去,眸中惊愕难掩:“黎总?” “你怎么在这儿?” “爷爷奶奶住这边,过来看看老人家,没想到准备走时看见了季小姐,进来打声招呼。” “大学老师?”季澜问,能住这附近的也只有这种情况了。 大学城附近交通苦不堪言,每日拥堵不说,开学放假季更是灾难。 一般上班族受不了。 “恩,”黎桢点了点头:“也只敢在学生放假之后来看看,平日里怕进来。” 季澜笑了声:“也是。” 二人闲聊着,服务员面送上来,黎桢看了眼:“就吃这个?” “随便垫一口,”季澜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一碗面结束,她看了眼时间,临近十一点,想来也差不多了,付钱准备离开。 黎桢倒是自来熟,起身跟着季澜一起出去:“顺我一程?” “黎总没车?” “没开车来。” 季澜不信,但又不好点明,想着他在恒立银行,日后指不定能有用的上的地方,人家送上门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车子一路往cbd商务区附近开,黎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一些琐碎,让季澜对他的印象又有了另一番改观。 “送黎总回去还是黎总在住所附近打车?” “打车吧!”黎桢回应:“多谢......……砰。” 后面几个字尚未出来,金茂府附近路口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冲出来,直奔季澜的奔驰。 黎桢慌忙抓住扶手才避免整个人被撞到季澜身上。 而季澜就没那么好运了,整个身子被撞到车门上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肋的肋骨生疼。 她握着方向盘摇了摇混沌的脑袋。 黎桢手背鲜血淋漓,顾不上伤口,反倒是握住季澜的胳膊将她从方向盘上拉起来:“没事儿吧?” “季澜?你怎么样?” 季澜摇了摇头:“没事。” 她侧眸望去,恰见身侧黑色卡迪拉克的车门被人拉开。 暗夜中,有人拎着一根钢管朝他们靠近。 季澜看清来人时,一句卧槽在唇边擦了出来,黎桢见她神情惊愕,刚想回头看。 被季澜摁住头压下去。 砰的一声,身侧的玻璃被钢管破开。 季澜来不及多想,猛的拉开车门下车,抽走明芳手中的钢管,扬手砸在她肩头。 “季澜,我要杀了你,”明芳捂着肩膀连连后退,唇边叫嚣声不断:“你个婊子,敢伤我儿子...........” 季澜视若无睹,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让黎桢下来。 “陈夫人?”黎桢看清人时,愣怔了一番。 季澜并不惊讶他认识明芳,毕竟恒立是私人银行,认识些京港的达官显贵和高层是他们的工作。 “报警,请媒体,给我爸打电话,立刻。” 黎桢惊讶于季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头脑清晰,但确实也意识到了,季澜给出的确定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很出人意料的,媒体来的最快。 其次是警察,再而后是季宏义。 季澜远远的就看见季宏义的车子从对面车道掉头过来,眸色微深,将握在手中的钢管丢在地上。 近乎是刹那间,明芳趁着警察不注意,捡起地上的钢管朝着季澜去。 而与此同时,站在车旁的黎桢看见这一幕刚想抬手握住明芳挥舞过来的钢管,刚抬起手,却被季澜摁住。 砰的一声,钢管落在季澜肩头的同时,季宏义推门下车,一脚踹在了明芳腰上。 而季澜,扶着黎桢的手缓缓的滑倒在地。 任由男人错愕望着她。 一时间,季家成了美谈。 豪门世家聊及就算了,平民百姓也在议论纷纷。 豪门难呆四个字在大街小巷流传。 明芳被警察带走,季澜被送进医院。 黎桢去警局录口供。 折腾到天亮才罢休。 从警局返程去医院时,医院套房客厅里气氛紧绷的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让人难以喘息。 “季总,我来看看季小姐。” 季宏义点了点头,收了脸上的乌云密布,起身望着黎桢:“家里丑事,让黎总受惊了。” “季总言重了,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黎总昨晚怎么会跟姐姐在一起?”季柔柔装作乖巧的问了一句,她甚至在想,昨晚若是没有黎桢,季澜指不定就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这件事情,说来也遗憾。 季澜若是死了,季家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养女去出头的,毕竟公司上市在即,要注意影响。 可偏偏,她只是受了点伤,且媒体、警察、外界都知道了,季宏义这种时候若是不替她出头,慈善家的名头不是自动被扒下了? 站在邓宜和季柔柔的角度,他们被逼上梁山了。 明芳这一钢管,直接将他们架上去了。 “碰巧遇到了,搭了个便车,季小姐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 “季小姐这种时候不关心姐姐伤势,却关注我的存在,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季柔柔的虚情假意被黎桢无情撕开,脸上有些挂不住。 黎桢不等她回答,反倒是点了点头,推开病房门进去,季澜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副陷入昏迷的模样,唯独黎桢知道..........是假的。 “没别人。” “别装了。” 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这都是我应得的 “季小姐这局布的不小啊!” 他搭个便车而已就被迫拉上了贼船。 上上不得,下下不去。 只得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不至于为了她跟季家反目,但说什么都不能让季澜孤身奋战。 “瞎说,”季澜掀开眼帘回应:“纯属将计就计,明芳想弄死我,我总不能白受这个苦!” “所以喊了媒体警察将事情闹大,还让我住手?” 明芳那一钢管砸过来,他面对着人,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接住那根钢管,而好巧不巧,季澜似乎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摁住他的掌心,硬生生接了那一下。 媒体在现场,救护车呼啸而来将人拉走。 可谓惊心动魄。 光看季宏义刚刚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闹的不小,需要花心思去解决。 而季澜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自然不会主动要求,只等着他将解决成果送到自己跟前来。 既解决了明芳,又能让季宏义表态,一箭双雕。 季澜这脑子,有点东西。 “黎总应该知道,商场人情,利来利往,没人脉在加上没人撑腰就是死路一条,”外界传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到过,自打从季家搬出来这几个月,她在酒桌上受的冷眼不少,这些人无非就是看碟下菜,觉得她身后没有季家支撑了。 今日之前,她尚且还想着要远离季家,要独立,要强大。 自打季明宗的那句榨干她最后一滴血出来,她突然意识到,站在强者的角度,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季宏义跟邓宜利用她的凄惨身世来牟利,她何尝不能利用季家的身份来牟利?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想利用季家站起来?” “这话说的,”季澜呵斥:“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这都是我应得的,怎么能说是利用?” 黎桢愣怔,被季澜这话给逗笑了,无奈点了点头:“季小姐说的是,那就.........祝你达成所愿。” “借黎总吉言。” 黎桢起身离开,毕竟在外人眼里,季澜尚在昏迷中,他多留,一来会穿帮,二来会引人怀疑。 拉开门离开时,季明达正带着陈研进来。 他客气打了声招呼,拉开病房门出去,房门刚刚阖上,里面拍桌而起的怒喝声传来:“她明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敢踩在季家头上耀武扬威?”季宏义说这话时,怒目圆睁,落在茶几上的手砸的哐哐响。 陈研吓的面色煞白,不自觉的往季明达身侧躲了躲。 季明达本不想护,但碍于夫妻情分摆在这里,搂着人的肩膀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大哥,澜澜怎么样?” “二伯,姐姐还在昏迷,”季柔柔软着嗓子回应,原想着能缓和一下气氛,结果没想到,季明达并不领情。 他这话问出来,是想让季宏义提及季澜能稳稳心情,结果没想到被季柔柔捷足先登了。 “澜澜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季明达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季宏义身上,在季柔柔即将开口之前,继续道:“陈家那边我去解决,会给大哥一个交代。” “想捧自家人,无可厚非,自古以来,臣子小贪,不危及江山社稷,上位者皆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但若是太过猖狂且目无王法,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老太太那边你去解释清楚,”季宏义心情不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想维持了:“闹出这种丑闻,我多说一句都唯恐担心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 季家大房跟二房关系素来上尚可。 但现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关系不睦,三子夺嫡,而老太太,从小便对他们耳提面命,一个家族若想长远,谦卑低调是必须品,无论内在如何,但对外,不可高调猖狂半分。 翌日晚间,季澜“悠悠”转醒,醒来时,外界新闻已被处理,但人们口头的风言风语却还在飘荡。 七月二日,迈入夏日高温,艳阳高照落在皮肤上灼热难耐。 季澜穿着病服站在床边接电话,徐影在那侧同她汇报进度。 事儿办完了,人在酒店,修养几天回京港。 季澜嗯了声:“注意安全,安抚好她的情绪。” “放心,”徐影宽慰她:“我有数。” 季澜捏着手机想说说什么,目光看见玻璃窗里的倒影,说了句挂了,便收了电话。 季显风尘仆仆站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在身上揉的皱巴巴的。 “怎么回事?”季显急切走过来抓住季澜的胳膊将她左右看了看:“明芳干的?” “恩,”季澜点头,宽慰他:“我没事。” 四目相对,季澜眼中的神色不像是为了让他安心说出来的安慰之言。 季显了然,提在嗓子眼的心狠狠落了下去,他最近掌管旗下公司,正在开拓市场,每日天南海北的跑。 待在京港的时间不算多。 远在外省听见家里的事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飞机倒高铁,高铁倒汽车,一路折腾回来。 “你有事儿,你还有大事儿,”季显纠正她的话。 眼神示意季澜稍等,临了走到病房门口关上门,压低嗓音道:“爸最近正在物色星凡的掌管者,有意让自家人上高位,你考不考虑?” “我的传媒公司怎么办?” 季显回:“兼管。” “坐上星凡药业的副总之位,利用季家的资源打开澜影的市场,一举两得。” 季显继续劝:“左右爸都不会让你掌实权,无非是挂名将军,用来遏制那帮子老总,但只要你进了季家产业,对外,你还是季家长女,可以利用季家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总好过你自己摸索来的强。” 季澜听闻,默了默。 她很心动。 但这不是能轻而易举做决定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 “不急,在星凡上市晚宴之前决定,还有几天时间。” 翌日,季宏义跟邓宜亲自过来接她出院,乍见二人时,季澜便知晓,楼下必然有重头戏。 三人其乐融融的下楼,门口记者蜂拥而至,季宏义身旁的保镖瞬间围上来阻挡住记者的长枪短炮。簇拥着他们上车。 黑色的保姆车驶离医院门口时,邓宜僵硬的背脊微微松了几分,侧眸望向季澜,眼神里的不满压不住:“回季家庄园。” 收编季澜 “季董,徐总的女儿。” 洛杉矶某高档酒店,张应先一步从电梯出来,站在挑空走廊接电话,视线下移时,恰见徐影站在前台办理入住。 身侧还跟着一个捂得严实的女孩儿。 季明宗顺着张应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徐影身上而后又扫到她身侧的女孩子身上。 大致了然,想必是带着人到国外打胎来了。 倒也是个教的会的,男人移步乘电梯上楼,恰好孟清河收拾完自己从房间出来,拿着手机递到季明宗跟前:“你家着了。” “什么着了?”季明宗微拧眉接过手机看了眼。 「季家大房与二房决裂」 季明宗浑不在意将手机还给他:“狗咬狗,不是很好?” “那你猜,这风波是谁挑起来的?”孟清河卖关子。 “谁?” “大房养女,”孟清河找了个帖子出来,复又将手机递给他:“你看,精彩程度堪比电视连续剧。” 季明宗见到季澜的身影出现在帖子里时,瞳孔猛的一紧,在往下翻,评论区有人将事情经过描述的清清楚楚。 「陈旭调戏季澜,被人打进了医院,明芳护子心切找上门,开车撞季澜」 「黎桢为什么在?」 「据说是偶遇」 「不是说季家有意撮合季澜跟黎桢?这二人不会是好事将近吧?不然实在想不通」 「看图,二人若是没关系不至于这么亲密」 图片里,黎桢一手拖着季澜的手肘,一手扶着季澜的肩膀,低眸瞧着她,眼神中震惊微微显露出来。 像极了看到心爱女生受伤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张图,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暧昧难掩。 “精彩吗?黎桢这小子有福了,季家这养女虽说身份上不台面,但这脸、这身材,京港独一份啊!” 张应站在一侧,听着孟清河这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回头殃及自己。 这么敢说?不要命啦? 季明宗没吱声儿,下颌线紧绷冷硬,将手机递还给他。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们狗咬狗你不该开心吗?” 张应在身侧疯狂用眼神示意他,想让他别说了。 而孟清河俨然看不懂,还紧跟着季明宗补刀子:“这姑娘,有点本事,你要不将她收编了?倒时她在里头搅弄风云你在外头坐拥渔翁之利,多完美。” 季明宗前行脚步猛地一顿,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声止住:“孟清河。” “dr集团的文件你是不是该在去审一审?” 孟清河不解:“飞机上不都审过了吗?” “再审一遍!”季明宗言简意赅,话语里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不是............”孟清河有些难以理解。 张应在一侧,眼疾手快的过来薅着人的胳膊就走。 后者骂骂咧咧的想挣脱他:“你拉我干什么?” “那文件我都能背来了,还让我去审,这不是无用功吗?” “你快闭嘴吧!”张应一把捂住孟清河的嘴,眼看着季明宗进了房间,才送开人:“没看季董情绪不佳?” “为什么情绪不佳?我说错了?”孟清河不解:“收编季澜让她搅弄风云不合适?” 张应心想,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不仅合适,季先生还这么干了。 收编了季澜,而现如今唯一脱离掌控的是这位上位者动情了。 一旦动情就不是收编那么简单了。 “季董有自己的分寸。” 孟清河不依不饶:“他不会还惦记着那位吧!” 张应不敢接话。 有些事,多说一句唯恐出错。 季明宗回套房给季澜拨了通电话过去,而此时,季澜刚下车,正准备进季家庄园。 看见季明宗的号码躺在屏幕上,随手挂断。 临了一条短信过去:「稍等」 而季明宗这一等,就是三小时。 不过年不过节的,季家庄园难得见到如此景象,大房二房皆在,老太太坐在首位双手交叠落在拐杖上,脸色阴云密布,连带着端茶倒水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出。 放杯子动作稍重了些,被舒文瞪了眼,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 舒文半蹲在茶几前布完茶,凑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道:“老夫人,大爷他们来了。” 老太太眼帘微掀,带着些许倦意的目光落在季澜脸上。 沉甸甸的目光压着她:“丫头有什么话要说?” 季澜略微知道老太太是何想法,这种情况不过问当事人,却问她,摆明了就是想压着她低头。 实在可笑。 “没什么要说的,”季澜装不懂,低着头,姿态放的极低。 老太太见此,在心里酝酿盘算了许久的话就此止住,握着拐杖的手缓缓的转了几圈。 隐着不悦。 一个养女,闹得家里数家公司股票下跌。 说没本事,是假的。 可偏偏这种时候,她站在受害方,有些话不好说。 这就好比一脚踢到棉花身上,软弱无力。 老太太视线平移,冷邦邦的眸子泛着冰碴儿落在陈研身上:“老二媳妇有什么要说的?” “母亲,这次是我没管教好自家人,给家里添麻烦了。” “你何止是这次没管教好自家人?”老太太怒声呵斥:“陈旭干的那些事儿,你真以为大家都失忆了?” “溺子如害子,你们陈家人,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家子气,我原以为这么多年你也该看清他们了,结果没想到还在暗地里给他们输送利益。” “一个陈旭,害的家里几家公司股票下跌,要我跟你算算股市这几日送出去多少钱吗?” 陈研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 身旁季明达丝毫没有开口掉下打圆场的意思。 客厅气氛低沉,宛如暴雨来临之前,乌云浓稠到拨不开。 “您消消气,”舒文适时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将冰封的客厅破开了一道小口子。 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陈研才稍稍得以喘息:“母亲,这件事情怪我太心慈,往后我保证会跟明芳他们保持距离。” “哼!”老太太手中拐杖狠狠落地:“你的保证何时能出点新意。” “勇于认错,死性不改?” 陈研低头不敢吱声儿,老太太见她如此,目光一转,冷沉视线又压到邓宜头上:“大房别觉得自己能逃离关系,若不是你一碗水端不平给了外人这丫头不是我们季家人的错觉,外人岂敢欺负到她头上?” 已经有男朋友了 “一个家里,长辈心若不慈,过分偏颇,少不了会有人来给你上课,”邓宜这些年做的事情老太太不是不知晓,是知晓,只因没出什么损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懒得管。 而今,一个陈旭,弄的满城风雨,旁人将他们季家当成了看台上的戏子来看待。 让季家颜面无存。 “母亲教训的是,”邓宜认了这个罪名。 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老太太微阖了阖眼,扫了圈众人:“其他人散了,澜丫头留下。” 众人听闻这话,微愕,莫说是旁人了,就是季澜都愣住了。 老太太留着自己,有何居心? 从上次药房外遇见,季澜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正在往她猜不到的方向发展。 老太太的突然靠近,让她觉得有一张庞大的网正朝自己盖下来。 一行人出了院子,众人离开的脚步纷纷止住。 陈研目光落在邓宜身上。 万千疑惑急切的宣之于口,但碍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不美妙,就止住了。 大房在老太太心目中素来位份高。 且季宏义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不说还深得老太太真传。 “老太太为什么会留下季澜?”陈研忍不住开口询问。 话语一出来,邓宜面色黑了几分:“不清楚。” 邓宜的这声不清楚在陈研看来就是刻意隐瞒,本就压着情绪的人这会儿有些绷不住了,语气凉飕飕的带着冰刀子:“大嫂往后还是对季澜好些吧,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姑娘,若不是大嫂做的太偏颇,旁人即便想欺负也得看在季家的面子上。” “陈研,”邓宜脸色一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的好像我对季澜好点,你那个外甥能像个东西似的。” “邓宜,”陈研怒目圆睁瞪着她:“那还不是因为季澜长了一张狐媚子脸?” “长的好看就是狐媚子,那陈旭那种叫什么?”邓宜笑了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嗓音开腔:“癞蛤蟆?” 身后,季宏义跟季明达二人脚步跟上来,邓宜收了脸上厌恶神色,跟陈研站在一起还是一副好妯娌的模样。 四人各自上车离开,陈研坐在车里气的脑子发蒙。 怒火在胸里盘旋许久,最终难忍:“邓宜简直蛇蝎心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当着老太太的面认下这些,背地里指不定会怎么磋磨季澜。” 季明达听到这番话,侧眸睨了她一眼:“旁人好歹在外知道顾及脸面,遇到事情关起门来解决,你呢?” “你好好跟大嫂学学该如何在关键时刻稳住自己的脸面。” “季明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你以为大哥没盯着恒立这块肉?大嫂再不济对外表面功夫做的到位,老太太看在眼里,而你呢?端午聚餐逼迫晚辈就罢了,临了还当着大哥的面编排季澜,你这跟亲手往他手中送把柄有何区别?” “陈研,你跟陈家亲近,无可厚非,拿着我的钱去养那家子吸血鬼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别忘了,你跟谁是利益共同体,帮着陈家人欺负自家人.........” 陈研被训的面红耳赤,听闻季明达这话,极不甘心开口反驳:“季澜一个养女,是自家人吗?” “那也改变不了她姓季的事实!”季明达开口呵斥。 结束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夫妻对话。 ............ 庄园里。 季澜看着舒文扶着老太太到一旁窗边的贵妃榻上。 老太太盖着薄毯,靠坐着望着她,难得的,跟她叙起了旧情:“想当年在医院门口看见你的时候,还小小的一个,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是呢!”舒文笑着回应:“我还记得清楚,澜小姐当日,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背心,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一眨眼,”老太太叹息了声:“二十年就过去了。” 忆往昔之后该谈正事儿了,季澜心想。 果不其然,老太太话锋一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人了。” “听你爸说,读大学时很多人追你?” 季澜心想,这是要送她去联姻还是要给她介绍对象? “是的。” 舒文站在一旁,抬眸瞧了眼季澜:这姑娘怎么老不按常理出牌?这种时候,都不知晓谦卑一下? “有看上的吗?” “有,”季澜如实点头:“已经是男朋友了。” 她承认的极快,防止老太太接下来会有什么骚操作。 老太太一愕,目光微微眯了眯,苍老的容颜下连带着脸上的沟沟壑壑都带着威严,铺好的路被季澜一句已经是男朋友了给堵在了半截。 说不气恼是假的。 “是吗?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季澜如实回应:“京港的,父母双亡,自己做点小生意。” 舒文在一旁看了眼季澜,不走心的劝着:“因何去世?” “事故,”她瞎掰。 “倒是可惜了,”舒文看了眼老太太的神色,感叹了声:“何时有时间带回家看看?大爷眼光高,让他替你把把关。” “好,”季澜一口答应:“有合适的机会我就带回来。” 十点半,距离季明宗的那通电话过去四十分钟,那侧似是忍无可忍,又拨了通电话过来,季澜拿出手机看了眼,顺手掐断电话。 老太太见此,佯装关心问了句:“男朋友?” “是。” “不留你了,”老太太言罢,看了眼舒文,后者识相跨步过来:“澜小姐,我送您出去。” 舒文送走季澜,去而复返。 刚进屋就见老太太坐起身子,侧靠在塌上,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去查查,她口中的男朋友是谁。” “老太太是担心澜小姐随便杜撰了个人出来骗您?” “不是没这个可能,”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丫头,精明着,大房找回来那丫头,再过十年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会不会是黎桢?”舒文有些试探性开口:“我听说大爷似乎刻意想撮合澜小姐跟黎桢,且前几日的事情,黎桢似乎也在现场,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很难听。” 这跟祝他家破人亡又有何区别? “哼!”老太太猛拍扶手:“大房倒是异想天开,我还没松口的事情,他再如何另辟蹊径也无用。” “可那黎桢,似乎对澜小姐有些意思,”舒文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必然会让老太太觉得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 可偏偏,这话是从舒文嘴里说出来。 她跟了自己近二十年。 忠心耿耿,甚至比她的儿子们还亲密。 “名利场上,有点意思算的了什么?”老太太作为家族掌权人这么多年,无比清楚,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在利益跟前都不值一提。 多的是生死相随的夫妻因为几两碎银而分崩离析。 最亲密的人也能成为捅刀子最狠的仇人。 季澜归家。 拨了通电话过去,那侧,电话接起的速度有些出人意料的快。 “舍得宠幸我了?” “宠幸?”季澜低头换鞋进屋:“明总这玩笑开的我可不敢接。” “我不在的日子,季小姐的生活丰富多彩啊!”季明宗话语凉飕飕的,阴阳怪气的刺啦着她。 季澜倒也不气:“可不是吗?男朋友在就陪男朋友,男朋友不在就收拾仇家,你看我这时间分配的多好?” “神仙来了都得夸我一句时间管理大师啊!” “可不,神仙来了都得拜你为师,毕竟神仙都没你命多。” 怼她? 季澜啧了声,脱了鞋子躺在沙发上,开饿了免提将手机搁在胸口:“明总,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问你了。” “问,”男人言简意赅。 “你有爹妈吗?” “没有,”季明宗一本正经回应:“我石头里蹦出来的。” 季澜:...........“我的意思是,你父母还在世吗?” “怎么?”季明宗隐约觉得季澜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你让他们不在世了?” “今天有人问我你是干什么的,我说你父母双亡,做点小生意。” “谁问?” 季澜:“季老太太。” 季明宗:............... 多好,找个老婆,父母双亡做点小生意,这跟祝他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季澜见那侧静默,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开口解释:“人家问我,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别..............” “他们可以不在世。” “啊?”季澜愣住。 季明宗拿着烟盒去了酒店阳台,点了根烟:“她为什么问你这些?” “想给我介绍对象?或者想推我出去联姻?” 季明宗心想,果然是她。 几十年过去,半截身子入土了,算计人,谋略人的本事仍旧不减当年。 任何人在她眼中都是棋子,碍眼的送走,有用的拉入棋局。 一切都得掌握在她手上。 “谁家?” “不清楚,”季澜懒懒回应。 “在躺着?”季明宗听出她嗓音里的瓮声瓮气。 “恩。” “休息吧!”季明宗听见敲门声,走过去拉开门,见张应站在门口。 转身回套房拿起一旁的外套,叮嘱季澜:“有事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找严会。” “好。” 季明宗收了电话,行至电梯口时突然想起什么:“南州唐家有什么适婚男青年?” 张应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想了想道:“有一个,今年二十六岁,财经大学毕业,现在在南州唐运集团财务部。” “据说长得一表人才。” 季明宗听到一表人才几个字冷飕飕的视线落到张应身上:“一表人才?张特助对他感兴趣?” 张应一怔,随即哭丧着脸开口:“老板,我结婚了,性取向正常。” 季明宗瞥了他一眼。 结束这场话题。 ............. 季家关系网庞大,办事效率自然也极高。 “没查出澜小姐有男友。” 老太太哼了声,心想,她就知道。 “舒文,手机拿给我,安排饭局,明日让大房带着季澜上来吃饭。” “明白。” 南州唐家,掌管进出口贸易,手中货船每日往来输送各种货物到各大港口,交通四通八达,利益关系网错综复杂,老太太在很早之前就盯上他们家了,但奈何两家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亲上加亲。 现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说什么都不会就此放过季澜。 男朋友? 只要没步入婚姻殿堂,她的棋子就该稳妥的待在棋盘上。 季澜深知,老太太单独将她留下,无论有没有说什么重要事情,邓宜和季宏义都不会简单的放过她,上午十点回金茂府,她一直在等,等这夫妻二人来找自己,直到下午四点半,孙骆出现在金茂府门口。 “季小姐,季总让我来接您去饭局。” “什么饭局?”季澜不明所以。 “季总跟几位商场好友约了在青山顶打高尔夫,顺带户外烧烤聚餐,让我来接您过去认认人。” 孙骆听到季宏义的吩咐时,多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季家的事情,开本言情小说都能写几千万字,就单独是季澜这个养女视角便不得了。 “稍等,我收拾一下。” 季澜刚想随手关门,想起什么,抬眸望向孙骆:“进来等?” “季小姐客气了,我在楼下停车场等您,五点半的饭局,麻烦您抓紧。” 孙骆知道,客气之言不可当真。 五点二十八分,季澜到高尔夫球场,远远便见季宏义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正挥舞着球杆。 身旁站着几位季澜见过的行业大佬,她刚走近,便听见这群人闲散的对话:“丰明资本最近来势汹汹,一举拿下五环的项目,据说安城影视城的项目也在逐步跟进中,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不是跟人吃过饭?” “孟清河一个执行ceo而已,背后大佬是谁我连门都没摸到。” 有人看了眼季宏义的身影笑了声:“管他是什么来头,我们身后有季总顶着,他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也是!”众人哄堂大笑,临了有人目光一转落到迈步而来的季澜这方,笑着转回目光跟季宏义打招呼:“难得见季总带季小姐出门应酬。” “各位总们好。”季澜这日,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百褶裙底下是白花花的大腿,身形修长,气质傲然挺立,一副豪门中滋养出来的做派。 我生是季家的人,死是季家的鬼 “我前几日听我家那小子说,小澜可是干了件大事,”有人笑着揶揄。 “要我说,干的漂亮,近几年国家金融崛起,京港涌进来不少伪豪门和新贵,空有其表,而无其里,行事作风堪比暴发户粗俗无礼,目中无人,不教训教训,京港金融圈的生态环境怕都要被他们搞臭了。” 季宏义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撑在高尔夫球杆上,望着季澜,眉眼间的温慈让人有种季澜是他亲生女儿的错觉:“晚辈的事儿,就该用晚辈的方法处理。” 随即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澜澜,来。” “元和信托,吴总。” “吴叔叔好。” “维合建投,华总。” “华叔叔好。” ………… “谁说不是呢!” 季澜一番招呼打完,有人接住话题:“孩子们的事情一旦大人插手,那味道就变了,谁家还没几个大人撑腰了。” 陈家这些年,逐渐式微,若不是靠着陈研偶尔给点小项目支撑着,公司早就垮了,如今连个二流豪门都算不上。 吃拿卡要人家,还伤着人家的孩子,多少有点没天理了。 “来,打一把,”季宏义将手中的球杆递给季澜。 她伸手接过,走到一旁,收紧核心微微弯身,视线在球和洞之间来回数次,而后一扬手,一杆进洞。 近乎是刹那间,四周一片静谧,四五秒钟之后,以季宏义为首带头鼓掌。 现场夸赞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虎父无犬女啊!上次见到一杆进洞还是季总年轻的时候。” 季宏义脸面大涨,走过去拍了拍季澜的肩膀,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伸手招呼来孙骆:“来,给小费,见者有份。” “今晚可得好好喝一杯,”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季澜深知季宏义的点在哪里,脸面这种东西某些人看的比命都重要,这些年,她一直没被季家抛弃,无外乎自己长相出众,又识时务,出门在外尽量给他们挣脸面。 这点,也深得季宏义认可。 这场局,临近十点半才结束,季澜在酒桌上搞了一晚上服务,倒酒,布菜,捧场,一晚上下来烟酒不沾,但弄的一身的烟酒味儿。 与各位老总告别,坐上季宏义的凯迪拉克。 沉默在车厢里拉开。 直到季宏义掏出雪茄,想点,似是想起什么又放下:“人都认全了吗?” “认全了,”季澜点头回应,从门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季宏义眼尾上扬,露出半点欣赏:“商场人情,看的都是利益往来,一次见面代表不了什么,但若你能将人记住,往后遇见再在人家跟前露脸就容易多了。” “我明白,谢谢爸爸。” “恩!”季宏义手中的矿泉水落下,季澜接过,盖紧盖子复又放回了门边。 “季家表面看起来枝繁叶茂,受人敬仰,实则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若是从内里先垮给了人可乘之机,那季家可真就完了。” 季宏义酒桌上了不少,白的红的混着来,这会儿靠着后座闭目养神,可即便如此,仍旧不忘敲打季澜。 他这话,无疑是提点她,让她知道自己的位置。 季家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季宏义作为长子,想要掌家大权,季明达紧随其后,虽不至于野心勃勃,但暗地里小心思也不少。 至于老太太,既想要长子二子听话,又想挽回跟三子的感情。 鱼和熊掌皆想得。 临了,季宏义迷蒙的眸子微微掀开了些许,睨了眼季澜:“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父亲放心,我生是季家的人,死是季家的鬼。” 表忠心而已,谁不会? 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相信自己,这是成本最低的事情了。 十一点半,季澜送季宏义回季家,刚想让司机送自己离开。 季宏义扶着墙醉醺醺的转身回眸望向她:“今晚在家留宿。” “这不合适,爸爸。” “有什么不合适的?”季宏义嗓音里的强势霸道难以掩藏:“这是你家,你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 季澜跟着季宏义进去,客厅里,季柔柔满脸委屈,见季澜跟季宏义进来,脸面上的神色来不及收回。 “喝多了?”邓宜见季宏义脚步虚浮进来,一把扶住。 转而苛责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你也不知道劝劝。” 季宏义伸手拨开邓宜,脱了身上西装:“酒桌上的事情是她一个小姑娘劝得住的?” “房间收拾好了?” 邓宜抿唇点头,压住心头的不悦:“收拾好了。” 季家出了这档子丑闻,得做戏给外界看。 季澜回来住是必然,即便是短暂的,但也不能给外人一点言语的机会。 季宏义恩了声,目光落在季柔柔身上,连基本的温情都懒的装,道了句我去洗漱就离开了。 季澜上楼,看着被季柔柔折腾过的房间又复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他们也只有在追逐利益的时候才会对自己有几分仁慈之心。 她双手抱胸,靠在梳妆台上环顾着卧室里的摆设,跟她之前的房间一模一样。 “季澜,你也只是暂时回来而已,别天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暂时回来也是回来了,”季澜微微转眸望向站在门口的季柔柔:“这是不是就能说明,你即便是亲生的,在这个家里,混得也不怎么样。” “口舌之快谁不会逞?” “我说错了吗?”季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要真坐稳了季大小姐的位置,这个房间,我一辈子都进不来。” “如今我进来了,就证明你........”季澜说着,摇了摇头:“确实不怎么样。” 季柔柔背脊猛的僵住,不想承认,但似乎事实就是如此。 “季澜,季家给你这些小恩小惠,就让你觉得这是认可了?”季柔柔回季家的这几个月,人情往来之间也看透了不少事情,血缘亲情,在利益跟前都得往后摆。 任何人,都是物品。 “成长了啊?说的话都开始有深度了,”季澜浑不在意的掸了掸指甲:“季柔柔,季家呆几个月就让你悟透了这个道理,你猜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知不知道这些?” 你不干他,就得有人干我们俩 豪门世家,情爱是最低等的物品,他们需要的是利益,是金钱,是权利去铺垫这漫长的一生。 有钱,有权,有势,大把的人跪到你跟前跟你谈情说爱,但你若是一无所有,路过的乞丐都得嫌你寒酸。 而如今,季柔柔才回季家几个月? 季澜低头笑了声,视线落在拖鞋上,而后勾着唇,缓缓侧眸,似是警告开口:“季柔柔,慢点成长。” 一旦你成为一个合格的豪门千金,就要面临着被当做棋子送出去的命运。 情不情、爱不爱,都不重要,重要是能为家族牟利。 她从不认为季老太太会看的上她,会替她谋一门好姻缘,无非就是季家没有适龄女青年了,而她现在又迫切的需要跟对方巩固关系。 所以才会想到自己。 她想谋江山,就会利用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 “疯逼!”季柔柔站在门口,季澜深意且带着阴狠的眸子落到她身上时,让她狠狠一颤。 那眼神,像是午夜女鬼,自己溺水而亡,站在岸边劝她不要下水。 阴测测,森冷无常。 季柔柔猛地转身离开,阖上对面房门时才狠狠松了口气。 外面那群人说的对,季澜这种在季家的算计和利用下长大的人,骨子里都是黑的,只不过现如今年虽小,又被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倘若有朝一日,她站起来了,手段不会比邓宜差半分。 而她现如今走的路,都是季澜小时候走过的路。 捏骨塑魂,年岁小,尚且还好。 年岁越大,便越痛。 季澜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躺了很久,总觉得床上有虫子似的。 又或许是因为这张床季柔柔躺过了,她觉得膈应的慌。 凌晨一点半,季家进入休眠状态。 季澜起身下楼准备倒杯红酒。 路过季柔柔房门口时,里面一声压抑的低喝声传来:“不是不让你给我打电话吗?” 季澜脚步一顿,脚步往季柔柔房门处靠了靠。 “你以为我的日子好过吗?” “不知道,别问了。” 电话被挂断,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季澜跨步下楼。 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出去。 ............... “老板,严会打电话来说,季老太太安排了唐家人上季家庄园,好像是准备安排季小姐跟唐少相亲。” 国内时间七月六日凌晨两点半,一行人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奔赴谈判桌,为时三十六个小时的谈判在一轮轮的杀价中尘埃落定,众人满身疲惫,连带着精力旺盛的季明宗脸面上都挂着倦意。 张应早就想告知了,但奈何数位老总在。 不好开口。 直至老板进了自己的套房,懒散靠在沙发上,闭眼扯着脖子上的领带,像是一头雄狮回到自己的领地,终于有些些许安全感。 身上倦意像是洋葱的外壳,被剥下一层。 难得展露出来。 男人丢领带的动作微微缓慢了几分,掀开眼帘落在张应身上,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掩不住的倦意:“什么时候?” “说是国内时间,7号上午。” 季明宗冷嗤了声,手中领带丢在沙发上:“她倒是会选时候。” “备机,我先回国。” “我去安排。” 张应心想,这哪儿是上头这么简单? 连轴转了四五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这种时候按照他往常的操作定然会多留一日,即便自己不休息,也要顾忌公司高层老总的身体。 可今日.........刚停下来,竟然想连夜回国。 “孟总那边?” “让他们多留一天,先送我,再安排来接他们。” 得!资本家还是有点良心的。 七号上午,季澜一早起来就看见佣人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件浅色旗袍,缎面材质,看起来雍容华贵,价值不菲。 “大小姐,夫人说让您穿这个。” 季澜打量着衣服,目光落在阿姨身上:“一定要穿?” 阿姨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季澜,在这个家里呆久了的佣人都知道,当季家开始打扮她,必然是要将她送出去了。 至于是牟利,还是谋名声,另外再说。 “大小姐,您别为难我,我也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办事。” 季澜抿了抿唇,不吱声儿,默了半晌接过阿姨手中的衣服,进了衣帽间,八点准时下楼,一身得体旗袍和精致的妆容颇得邓宜和季宏义的心。 邓宜见了她,假模假样的走过来理了理她的衣服:“老太太做事有讲究,看了时辰,九点过后跟你们属相不合,让我们九点之前过去。” 季家规矩繁琐,其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老太太带来的,高门大院里的主母,白日里唯物主义,晚上求神拜佛。 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我都可以,”季澜乖巧回应。 邓宜偏就不爱她这副乖巧,当着她的面张牙舞爪,当着季宏义的面乖巧可人,天生的戏子。 如此想着,她伸手狠狠的拧在季澜的胳膊上。 后者也不忍,“啊”了声:“妈,你掐我干嘛?” 靠着餐椅的季宏义听闻这话,眉头深了几分,邓宜知晓此时在装没有是不行的,立马快速的揉了揉季澜的胳膊:“怪我,没注意。” 季澜笑容可人:“没事,我知道您不是有意的,我上楼拿手机然后就出发。” 一转身,季澜冷沉的眸子扫了眼自己的胳膊,进房间时,伸手在刚刚邓宜拧过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还用热水揉了揉,故意让绯红变成青紫。 一行人准备出发去庄园,路过季宏义胳膊时,后者看见那抹青紫,脸色一变。 沉沉视线压在邓宜身上,呵斥她:“你留着,不用去了。” 邓宜一愕,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季宏义,而后者,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她。 直至季澜上车时,按开车窗,将自己的胳膊垂下来,她才明了,气的啐了口。 ........... “会哥,这是季家的地盘,合适吗?” “怂啊?”严会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十字路口。 “有点。” “怂也得干,你不干他,就得有人干我们俩...........” 他居心不良,你何苦动情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儿,严会还是头一次。 要不怎么说老男人开了荤就不一样了呢?若是往常,他们家先生哪儿会管这些事情? “可是............”身侧人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严会冷飕飕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可是什么?” “没什么,”对方收了心思。 不敢再说。 严会掐了手中的烟:“人来了。” 八点三十五,季澜到庄园,老太太见了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欣赏难以掩饰,不得不说,季澜这皮囊,生的极好。 季家无人能与之聘比。 光是站着便别有一番风味。 “澜小姐真标致,这若是出门在外,大街上的小伙子只怕都要移不开眼了,”舒文含笑说着。 眼神里里外外的将季澜打量了一遍,这难得的阿谀奉承与夸奖,让季澜有种进了红楼梦大观园的感觉。 屋子里的主子,婢子各个戴着面具来套近乎。 季老太太这人,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会做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 外人跟自己人,在她这里,泾渭分明。 可今日,大抵是临要卖了她,难得的装起来了,破了戒。 “我季家的姑娘,不一般!”老太太发出赞赏。 季宏义在一旁望着几人,眼神中笑意难减。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圈,视线移到她胳膊上,假意关心:“手怎么了?” 季澜一愕,目光平移时落到季宏义身上,见后者眉毛往下压了压,望着她的视线带着些许的深意。 季澜识相开口:“磕了一下。” 季澜话一出来,季宏义眉头松了几分。 若是实话实说,必然会让老太太对大房不满。 家产大戏无声上演,谁都不想往自己身上多沾上半分污点。 老太太也只是例行一问,并非真的关心:“回头记得弄点药膏抹一抹。” “谢谢奶奶关心。” 与唐家约的九点之前,而老太太八点半就开始演戏,假意关心,嘘寒问暖,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一旦演起来来了,大家都是戏子。 老太太这么做,无非是怕唐家人来,看出什么名堂觉得季澜是个不受宠的养女,生出异心。 她算盘敲尽,却抵不过有人不想让这场联姻发生, 八点五十二分,舒文接到电话,拿着手机匆匆进来:“老太太,唐家小少爷在山脚下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老太太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脸怒容:“是谁胆子这么肥?” “交警还在查。” “去看看,”老太太慌慌张张起身,看了眼季宏义,后者会意,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季澜走了三五步想跟上,被老太太喊住:“你今日就罢了。” 原本是个相亲局,出了事儿还带着季澜去看他,会让唐家人怀疑目的不纯。 季澜脚步顿住,心想,求之不得。 一行人离开,她喊了司机送自己下山,季家都懒得回了,直奔公司。 刚到时,就看见徐影带着人回来,时安全副武装跟在她身后,整个人消瘦苍白。 徐影刚进办公室,脸拉的老长,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澜姐,”时安柔弱呼唤她。 季澜嗯了声,拉开椅子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时安抬眸的瞬间被季澜惊艳住了:“澜姐,你们家很有钱吧?” “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这件旗袍片场的一个女明星穿过,据说几十万,”小姑娘说这话时眼里泛着精光。 季澜轻扯唇瓣:“喜欢?” “我穿不起。” “你穿的起,”季澜否定她对自己的认知,她花在她身上的钱,数百件旗袍都有了,若是以后她连一件旗袍都穿不起,自己岂不是白混了? “你若是喜欢,下个月生日我送你一件。” 季澜这话一出来,倚在一侧看手机的徐影视线轻飘飘的扫到了季澜身上。 知晓季澜这样说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声儿都没吱。 “真的吗?” “当然,”季澜点头,哄着她:“我带着你,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的,不是为了让你跟着我吃苦。” “澜姐,你真好,”时安到底是单纯,刚出校门,又因为从小长的漂亮,学习好,在别人的夸赞中一路成长,人世间的险恶一点都没经历过。 “不让你这声姐白喊。” “澜姐,我能不能,多招个助理进来?” 徐影听到这话,坐在季澜办公桌前的会客椅上翻了个白眼,终于是没忍住:“她想将男朋友招进来。” 这傻姑娘,知不知道她的前途有多重要啊? 跟个男人睡一觉就觉得对方是自己这一生的归属了? 说她单纯都诠释不了,该说她智障。 季澜睨了眼徐影,望着时安,柔声细语问:“你很喜欢他?” “他对我很好,”小姑娘一提起这事儿,眼眶瞬间就红了,徐影收了手机撑着脑袋转过头,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没眼看。 妈的!恋爱脑! “我在安市拍戏,有时候他会开三个小时的车去见我,第二天再开车回学校。” “这就是好?”季澜有些无语。 “这不好吗?”时安问。 “他没工作,所以没有所谓的时间成本,那我们来算算金钱成本,从学校开车去安市影视城295公里,来回油费八毛钱一公里,核算下来472,在加上过路费,来回330,合起来802。” “你知道,按照现如今京港小姐市场来看,找个像你这么大的十九岁女大学生,那些富商出钱都是万起步吗?他不过是起了想上床的欲望,觉得你年轻漂亮又干净,高速费油费加起来比找鸡便宜而已。”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时安不信。 望着季澜连连摇头。 季澜乘胜追击,蹲在她跟前,握住时安的手:“他如果不是,怎么会让你怀孕?你才十九岁,但凡有点责任心的男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季澜这话一出,时安瞬间安静。 望着季澜的目光有些呆滞,季澜拍了拍她的手背,压低嗓音温柔道:“他知道你的梦想对吗?你想当明星,如果你的好朋友想考研,你会去导师跟前说她坏话吗?不会,对吧?因为这样会阻碍她实现梦想,可这个男人,明知你想当明星,还让你怀孕,就是在阻碍你实现梦想啊。” “他居心不良,你何苦动情。” “真的是这样吗?”时安喃喃,还是不信。 季澜也不慌:“来日方长,你还年轻,不必及时作出选择,你仍旧可以跟他谈恋爱,但是心里要记住我说的话。” 老男人都像你这么嘴毒吗? “还得是你啊!” 时安一走,季澜走过去倒了杯水狠狠灌了几口,徐影坐在椅子上望着她一脸佩服:“你知不知道,我劝了她几天?” “从我们出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给她做思想工作,这姑娘,就是个犟种,死倔死倔的!” “还是你有办法,”徐影佩服。 季澜搁下手中杯子,狠狠叹了口气,累死她了,说的口干舌燥。 “穿成这样,晚上是有活动?” “没有,”季澜回应:“早上回季家了,老太太安排我相亲来着,结果相亲对象出车祸了。” “你克他?” 季澜:...........“是,我克他,我克不死他!” 巴不得全天下的狗东西都被她克死都是好的,她绕过办公桌走到对面坐下,屁股刚刚沾上椅子,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号码,伸手掐断。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晚点再说,聊聊时安,”没什么比她的摇钱树更重要:“看紧她,一定要看紧,不能出任何岔子,至于她那个男朋友,用点手段吧!” 她不能让自己的摇钱树有一点点危险成分存在,一定要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什么手段?”徐影问。 季澜想了想:“设个嫖娼局,让他进去呆着。” 徐影错愕,从时安到她那男朋友,季澜的每一步都设计的相当完美,让时安签下卖身契,留住跟她男朋友谈话的证据,以防经年之后,时安爆红弃他们而去,一旦她如此做了,季澜握在手中的东西足以毁了她。 资本家的冷血无情,在季澜身上已经显现出来了。 “虽然心狠手辣,但却稳妥,”徐影做出评价。 季澜嗯了声,手机短信进来,她看了眼。 将手机合上:“你去看着时安,我出去一趟。” “有事?” “找财神爷帮我们上黄金档。” 徐影:“我爱财神爷。” ........... 十二点半,季澜下楼,正准备打车时,严会开着黑色迈巴赫停在楼下。 车窗摇下来,喊了声季小姐。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会知道他问的是季明宗:“刚刚到家。” “这么急着喊我,是有事儿?”不然她也想不到季明宗用「速回」两个字是意义何在。 严会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季澜:“这个我不清楚。” “你不是他的左膀右臂?” 严会憋了憋嘴:“季小姐,我只是老板的左膀右臂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季澜:............ 车子一路往兰庭别墅去,季澜刚推门进屋,尚未见人,鼻息间的浓厚烟味儿优先传来, 大概是听见开门声,256翘着尾巴迎上来,在她脚边打着转,季澜刚想伸手摸它。 客厅里,一声平淡呼唤响起:“256。” “喵呜...........”256翘着尾巴跑了过去,季澜收回落在半空的手。 嘀咕着:成精了!!!! “不是说后天回来?”季澜换好鞋子进去,见季明宗靠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烟灰缸里布满烟头。 显然等候多时。 “怎么?”季先生腔调冷冷:“我回来打扰到你相亲了?” 季澜一怔,望着季明宗的视线跟看着智障似的:“我招你了?” “没招我我就不能说?” 季澜笑了,被气笑了,刚在公司哄完小的,哄的口干舌燥,眼下老的又来了,还阴阳怪气的。 她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 “我要改名字了,叫什么季澜啊,我就叫季哄哄,成天排着队哄人。” 季澜说完,256翘着尾巴绕着她的腿蹭着,低眸瞧了它一眼,怒喝:“喵什么喵?再喵阉了你。” “256,过来,”季明宗凝了她一眼,招呼着猫过去。 “相亲对象如何?风度翩翩还是一表人才?” 季澜轻飘飘的视线扫了眼他,往他身上扎着刀子:“不知道,据说比你年轻,没你这么老。” 季明宗:..........“你还挺感兴趣?” “二十出头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等我浪够了,我就买座小岛,带上几十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去岛上隐姓埋名开始新生活。” 季明宗俯身点了点烟灰,哼笑了声:“一般有你这种想法的人,身上都背了不少命案。” 季澜:............ 季明宗老谋深算,上头归上头,但不至于理智全无,若是被季澜几句话就牵着跑,他多活的十来年是白活了。 “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没捋明白,还想买岛?买岛埋你?” “都要被人卖了,还在这异想天开,真被人卖出去了,别说岛了,骨灰能给你撒海里都是对你的仁慈。” “老男人都像你这么嘴毒吗?” “不清楚,”季明宗慢条斯理揿烟灰:“要不你出去问问?” 季澜被气着了,连连点头,好好好,人她掰头不赢,猫总能欺负吧? 她三五步走过去,抓着256的脖子提起来气势汹汹的往卫生间去:“喜欢喵喵喵是吧?不把你的脑袋塞进马桶里,我跟你爸姓。” 季明宗:...........本来就跟他姓。 “喵呜..........” “喵呜...........” 季澜怒火中烧,提着猫进卫生间,季明宗无奈叹了口气,累及倦及的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救走了她手中的猫。 “你..............唔..........” 季澜的话止在了唇边。 男人厚重湿润的吻落下来,像是将她关进了密封的地下室,潮湿而浓稠,浓厚到拨不开。 季澜喘息间,伸手推开他,二人视线拉开,男人静静凝视她,带着倦意的眼神一下撞进季澜眼里,上位者的疲倦感好似将他撕扯开来。 露出点星斑,闪烁晃眼。 “没休息好?” “恩,”季明宗低头蹭着她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像只狗似的,在用湿润的鼻子温柔的蹭着主人:“托季小姐的福。” “从何说起?” “我以为,相亲这件事情你该有办法推开。” 季澜诧异:“所以你是因为我要相亲所以才回来的?” “不然呢?”季明宗冷笑反问:“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连夜赶回来?” “明先生,”季澜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相亲对象的车祸似乎并不简单。 季澜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后者噙着笑,等着她的询问。 “是你吗?” “什么是我?” 季澜:“车祸!” “什么车祸?” “相亲对象的车祸。” “人都没见到就开始关心上了?” 五十岁绝经的年龄搞出人命的也不是我 季明宗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路从一楼盥洗室辗转到二楼卧室,光天化日,艳阳高照,季澜提不起半分欲望。 半推着季明宗:“你看起来很累,该去休息” 男人语气微沉:“不急,先做。” “白日宣淫不利于身心健康。” “及时行乐才是人生大事。” 季澜:“你会猝死。” “不是正合你意?” 季澜叹了口气,掌心摁在他肩头,指尖在他后背来回,撩拨着他,娇俏尽显:“那得晚点,明总先帮我把黄金档搞定再说。” 季明宗微微撑起身子,单手落在她耳侧,另一只手不慌不忙的解开衬衫扣子,平视着她:“拍完了?” “审了吗?” “正在。” “有数,”衬衫丢在地上,男人俯身而下............ ............ “说是大货车停在路边,他们拐弯没看见直接撞上去了。” “自己撞上的?”老太太有些不信,她混迹豪门多年又是多年商场女强人,见过的手段和用过的手段都不计其数,怎么可能相信这只是单纯的车祸。 “是,”舒文点头:“说是唐家的司机疲劳驾驶。” “那辆货车为什么停在那里?” “说是政府工程施工,等着放行。” 老太太脸色冷沉,落在拐杖上的手反反复复的转了转,眼神里闪着精光。 像是在谋算什么。 “去查,事情不简单。” 有些事情越是查不出来,底下越是惊涛骇浪。 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暗潮汹涌。 “老夫人,三爷回来了。” 傍晚,季明宗迈着闲适的步子从院外跨步进来,初夏的夜晚,热浪滚滚,季家庄园一到天黑就会开水闸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此时正蒸发着滚滚热浪。 “快迎进来,”老太太心里谋算瞬间落空,着急忙慌的撑着拐杖站起身。 迈着急切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舒文眼疾手快的过来扶住她,轻笑着提醒:“您慢点。” 季明宗甫一进屋,就看见老太太神色欢喜的迎上来。 “快进来,热不热?用过餐了吗?” “用过了,回来看看您,”季明宗进屋,空调冷风袭来,身上薄汗瞬间被吸收。 “喝茶,”老太太牵着人的手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的寒暄着。 “这几天回美国了?” “恩,”季明宗淡淡回应,知道瞒不住也没瞒的意思,老太太见不到他,必然会用手段去查。 “处理事情?” “朋友订婚,”季明宗胡诌了个理由,胡诌就罢了,还说的像模像样的,像话家常似的,继续道:“七年长跑,难得订婚就约着聚了聚。” “现如今这时代,确实难得,”老太太回应,继续道:“你们年轻人多聚聚是好事,不然像我跟你爸这个年岁了,老友去的去,瘫旳瘫,想见一面,难上加难。” 季明宗不吱声儿,见果盘上有苹果,拿起在手里胖了盘,问舒文要了把水果刀,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皮,难得有闲情雅致的跟老太太话家常:“听说二哥那边闹出丑闻了?” “你都听说了?” “恩,”季明宗目光微抬:“跟赵嘉淮他们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聊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太太叹息了声。 季明宗手中的果皮一顺溜的放在了一旁的果盘上,没有丝毫折断之处,临了起刀切苹果,递了一块给老太太。 后者一愕,愣怔了数秒,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望着季明宗的目光布满水汽,俨然一副被这微小举动给感动到了。 老太太伸手接过苹果,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甜滋滋的味儿布满口腔,眸光里的泪水收回几许:“我以为,你我母子之间再也不可能有这般温情时刻了。” 季明宗凝着老太太,眼神平静无波,牵了牵唇角:“来日方长。” “明宗,我八十岁了,人生终结,一瞬罢了。” 季明宗动作娴熟的将苹果分块装在盘子里,微微起身,一手压在腹部一手端着盘子递给老太太:“您长命百岁。” “人生若有遗憾,长命百岁又有何用?” “长命百岁就是用来弥补遗憾的,”不然多活那么多年意义何在? 季明宗意有所指,一边希望他能回来常伴左右,一边吊着恒立不给,嘴里拿他当儿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利益。 季宏义掌着茂生制药,季明达握着富源地产,唯独他,一无所有。 嘴里说着对他有所亏欠,实际什么行动都没有, 无非就是不想趁着自己活着的时候将手中的权放出来。 只要恒立在她手中,季宏义跟季明达就得乖乖来听她的话,到她跟前来尽孝。 倘若是这块肥肉落到他手中,季明达跟季宏义只怕是没那么好了。 季明宗心里冷笑了声,面上神色不改:“这是您教我的道理。” “你怪我?” 季明宗不吱声儿,不回应算是回应了。 而老太太注视着他,似乎迫切的想得到答案,后者,只是要了块热毛巾擦了擦手中的果渍。 “我先走了。” 季明宗起身,没有丝毫留恋,俨然不想聊这个问题。 老太太急了,急切起身了连拐杖都没拿,开口唤住他:“明宗,我当年将你送出国,一来是力不从心,二来是你那两位哥哥都已成家立业,留你在身边唯恐他们踩压你,对你成长有害。” “送你出去,是我权衡利弊之后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季明宗脚尖微动,微微转身望向老太太:“那您知道,我当年出国,身边的管家和司机都是大哥二哥的人吗?你以为送我出国我就安全了?不过是换种死法而已,您的权衡利弊、力不从心,都不该是我来买单。” “毕竟,五十岁绝经的年龄搞出人命的也不是我。” 季明宗今日回来,本就不是为了让老太太好过的。。 连夜飞回来,跟季澜翻云覆雨之后睡了两了个小时,心中怒火难消。 回了季家庄园。 不给她闹点事情来,不拿刀子捅捅她,怕她闲的一天到晚的给她的女人安排相亲。 不受宠的少爷和假千金 “你是这么想我的?”老太太满面错愕望着他。 风光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在这一刻像是被自己的亲儿子判了死刑。 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不是我这么想您的,是事实本就如此,我三十岁了,不是未成年,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我既然心里还有那么点情分在,回来看您,您就受着,实在没必要一见了我,就话里话外的透露出一副身不由己的表象,好似你才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当初说只要我回来,回来之后想让我原谅您,”季明宗的腔调并没有因为大篇幅的话而有半分情绪起伏。 反倒是面色平静:“明明身不由己、没有任何选择权的是我,怎么到如今,反倒是您成了受害者了?您是八十岁了,难道是因为我,您才八十岁的吗?” “未必因为您八十岁了,我就该平端原谅您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生而不养,枉为人母。” “三爷,”老太太被气的面色苍白,舒文见了,心里慌张,走过去扶住人,恳求的喊了声他。 试图让他别说了。 季明宗并不准备就此罢休,这点怒火,远不足以宣泄他得知这个老虔婆给季澜安排联姻来的强烈,凝着她:“我以为您喊我回来,是为了端平这碗水的,原来是为了填满自己的亏欠。” “明宗,你是我儿子,我难道会害你吗?” “你不会害我,不是因为你有多善良,而是道德和法律不允许你这样做,你是不会害我,但你爱我吗?” “我如何不爱你?”老太太话语急切,每说一句话,心头就颤一分。 “那您爱我吗?”季明宗追问。 “你是我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肉,我怎么会不爱你。” “何必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您只回答,爱还是不爱。” “爱,”老太太被季明宗牵着鼻子走,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带着这位老谋深算老年妇人入了坑。 老太太的这个爱字一出来。 季明宗淡然笑了声:“爱我?那就把恒立给我。” 近乎是瞬间,你来我往的高声争吵瞬间止住。 连带着舒文在身旁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母子二人剑拔弩张的态度让四周空气都凝固住了。 密稠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你来我往之间的刀光剑影都是带着血的,但这血,都是老太太的。 老太太倏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被季明宗压着情绪走,淡淡的抚开舒文的手。 回了神。 “你回来是为了恒立?” “当然不是,”季明宗回她:“是为了跟你维持这母子亲情,但奈何,您每每见了我不是在权衡就是在试探,权衡你这三个儿子之间的平衡点,试探我对季家的忠诚程度。” “累吗?”季明宗轻声询问。 临了,不等老太太回答,讽刺的笑声在静谧的客厅短促响起。 一双锐目紧攫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沉寂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累了,往后别试探了,无非就是我什么都不要罢了。” 言罢,季明宗跨大步离开,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响起时,老太太浑身的筋骨像是被人尽数抽去,倒在了沙发上。 从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 舒文跟了她几十年,从未见这位精致端庄的老人有过如此模样。 母子之间撕破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是我亲儿子啊,怎么能说出如此狠心的话。” 舒文蹲在沙发旁安慰着她:“三爷兴许是今日心情不好,散了这口气就好了,您别放在心上。” “家庭聚会从不回来,往日来看我也不留宿,在他心里,季家早就不是家了。” .............. “你不是在美国吗?”季明宗出现在京港会所时,赵嘉淮跟见鬼了似的。 从沙发上坐起来。 目光落在他脸面上时,吓了一跳,阴云密布的能吓死人:“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有酒吗?” “别喝了吧,孟清河刚给我打完电话,说你们在美国连轴转了一周,喝点茶,养养胃。” 赵嘉淮走到茶桌旁,放水烧茶,季明宗拧眉靠在太师椅上,面色紧绷,幽暗的眼底蕴着惊涛骇浪,静谧的办公室里只听得见烧水壶的工作声。 赵嘉淮拿出烟,叼在唇边,见季明宗如此,连打火机都不敢擦。 “去查查唐家人在哪家医院。” “南州唐家?”赵嘉淮问。 “恩。” “我听说你们家老太太最近盯上唐家这块肥肉了,是真的?使唤不动你,她还想使唤谁?”赵嘉淮点了烟,吸了口,将打火机放在桌面上。 季明宗轻启薄唇,轻叹了口气,语气冷淡回应他:“季澜。” 咳咳咳咳————赵嘉淮一口烟被呛着了,半弯着腰猛的咳嗽声。 “造孽,你别说,你俩这难兄难弟的还挺配。” “一个豪门不受宠的少爷一个豪门假千金,言情小说经典搭配。” 季明宗一个冷眼扫过去,赵嘉淮讪讪。 摸了摸鼻子继续道:“该说不说,你俩都挺惨。” ................ 季澜一觉睡醒,身旁已经没季明宗的身影了。 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她揉着睡懵了的脑袋起来,下楼时见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你们家先生呢?” “我来的时候没看到先生。” 季澜点了点头,倒了杯水灌了几口才稍微清醒了些。 刚进客厅沙发坐下,256翘着尾巴跳上来趴在她的大腿上。 季澜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正摸着,余光瞥见自己包里的一份文件,时安男友的背景调查。 她想了想,留着无用不说,万一明日不小心带到公司去让人看见了,徒增麻烦。 起身拿着资料走到院子里问保镖要了打火机。 点燃、烧尽。 星火散开,季明宗的车子从院子里驶进来,远远的就见季澜在烧什么。 男人推门下车,扫到了a4纸的边边角角。 “烧什么?” “文件。”季澜老实回应。 季先生冷不丁开腔:“污染环境!” 季澜悠悠扫了他一眼:“纸醉金迷不带我,污染环境全赖我?” 你有时候也挺好欺负的 “吃炸药了?”季明宗觑了她一眼,神色冷冷清清。 季澜目光凝着脚边的烧的差不多的灰烬。 别墅大门微微敞开,256猫着身子溜达到季澜跟前。 余光扫到此,季澜起了坏心思,招了招手:“256,来。” 季澜这声温言软语的来让季先生心里一咯噔。 刚转身,见季澜抱着猫,揪着它的尾巴往灰烬里送:“来,帮我试试烧干净没。” 季先生眉头一跳,忍不住大喝:“季澜!” 三五步过去将256解救出来,小家伙像是知道自己差点没毛了似的,骂骂咧咧的,哧溜一下跑的极快。 男人顺手将季澜的胳膊提溜起来进了屋子,凉快的空调风吹来,让人清醒了几分。 “非得欺负256?” “它好欺负啊!”季澜不以为意开口,娇俏的容颜配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滴溜溜的转着,跟只小狐狸似的。 季明宗觑着她,冷静了半晌,猝然失笑:“这么说,以后我能欺负季小姐了。” “我好欺负?” “好欺负,”季先生点了点头,换鞋进屋,趁着季澜跟上来的时候,将人圈在沙发前:“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季澜:............这个老色批。 这日晚间,二人难得坐在一处用餐,席间季明宗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餐。 不紧不慢的姿态优雅的像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模板,季澜凝着他时,脑海中闪过季老太太的身影,二人抬筷子的高度,和低头喝汤微微弯曲的脖颈,就这么莫名重合在一起。 惊的季澜心里狠狠一咯噔。 拿在手中的汤勺砰的一声掉进了碗里。 “怎么了?”男人搁下筷子,朝着身旁伸出手,一旁阿姨递了块洁白的帕子过来,他擦完唇角,折叠放在一旁。 礼仪高的像是这顿普普通通的晚餐是一场宫廷晚宴。 “手滑,”季澜淡淡回应,看他搁下的筷子:“你吃好了?” “恩,”季明宗端着杯清茶往嘴里送了几口,望着她,温言软语开口:“不急,你慢慢吃。” 季澜搁下去的碗距离桌面还差两厘米,落头也不是,抬也不是。 “拿双公筷来,”季明宗侧眸看了眼阿姨。 接过筷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人一走,季澜自在了许多:“你平日吃饭,也有人在边儿上伺候着?” 季先生给她布菜,一筷子牛肉进来她碗里:“算是。” “在外秘书,在内佣人。” “生活习惯?”季澜问。 季先生淡笑,望着季澜像是一个认真给晚辈科普的长辈:“工作习惯。” “吃饭对于你而言是工作?” “在工作时间之内吃的饭,算是。” 季澜了然:“所以季先生跟我一起吃的这顿饭也算是工作时间之内?” “不否认,”季先生点头:“但不必把你加进来,我所说的工作,是我一会儿还有视频会议。” 季明宗堵住了季澜那些小心思,防止季澜说出什么原来跟我吃饭是工作之类的话。 季澜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说起来,你干什么行业的,我还不知道。” “你不是说了吗?做点小生意,”季先生含笑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诙谐。 “我那是搪塞别人的说辞,”季澜不悦的扫了人一眼:“一把年纪了,怎么心眼儿这么小。” “我都要入土了,还那么大方干吗?” 季澜:............“明先生,我突然发现,这三个月的相处时间下来,我对你竟然一无所知。” “比如?”季先生耐心很好,最起码在季澜跟前是的,面对她的旁敲侧击,多面试探,他都能耐着性子陪她玩儿。 “家中几口人?” “就我自己,”季先生回应。 季澜吓住:“真父母双亡啊?” 季先生搁下手中的公筷,端着茶杯浅啄了口:“不算,但相处不融洽,有些难解之题,故而断绝了关系。” 故而断绝了关系!!!!! 旁人眼中的道德伦理问题就这么水灵灵的从他嘴里说了出来,说不震惊是假的。 “产业呢?” 季明宗这回但是没刻意隐藏:“投资人。”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季先生肯定开腔。 九点半,季明宗手机响起,他拿起看了眼又挂断,目光落在季澜身上,后者了然:“你去吧!” 季明宗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温柔柔的道了句:“乖女孩!”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季明宗在季澜身上沦陷的原因有许多,季澜身上的张扬,肆意,和努力挣扎,让他看到看了自己的影子,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出国而是选择留在国内,是不是也会跟季澜现如今一样。 沦为季家的棋子,在各方阻拦中苦苦挣扎。 但最重要的,是她的乖巧。 他不需要一个随时张扬,肆意,但却过分跳脱的女孩子待在身边,而季澜,刚好把握住了这个尺度,他闲时,她能娇软撒娇,他忙时,她亦能乖巧一个人呆着。 进退有度,从不过分要求。 季先生临上楼时,叮嘱她:“别欺负256.” “明总就这么爱它?” 季明宗曲起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它两个月大的时候我接回来拉扯大,你说呢?” “我嫉妒,”季澜硬邦邦的丢出三个字。 季先生闷声失笑,不急着上楼,反倒是牵起季澜的手往一旁的沙发处带,招呼着正在自娱自乐的256过来。 “来,卖个萌,保平安,” 256跟成精了似的,听得懂人话,身子一软,板鸭似的躺在茶几上,扭着妖娆的身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季澜,萌的人心都软了。 九点三十六分,季明宗进书房开了额电脑。 赵嘉淮电话进来:“人民医院vip病房,断了个腿而已,并无大碍。” “知道了,”季明宗淡淡回应。 “需要我做什么?” “不必。” 翌日清晨,季澜刚睡醒,徐影电话进来,火急火燎的。 “局里有人打电话给过来,说大领导的指示,我们的片子被卡着了。” “谁干的?” “我猜是贺丰,他们公司的那部古言马上也要拍完了,卡着我们,抢先我们上市赚第一桶金。” 季澜位置特殊 “怎么办?”徐影急切。 “不急,我想办法,”季澜掀开被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洗漱好下楼时,磨了杯黑咖,倚着桌边喝着,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思考着中间能走的关系。 临了,一个电话拨给了季显。 那侧接起,嗓音迷蒙,似是还没睡醒。 “吵到你了?” “还好,怎么了?”季显嗓音沙哑。 季澜在这侧听见了翻身而起的窸窸窣窣声。 “工作室有部片子送审,被人使袢子卡住了,想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可以给我用用。” “广电的?” “恩,”季澜回应。 季显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番,昨晚应酬到三点多,陪着那群合作商在乌烟瘴气的商k呆了几个小时,这会儿人都是懵的。 “我问问爸。” “要不我去问?我会好开口些,回头爸又说你什么事儿都瞎操心,”季澜试探性开口,毕竟是自己的事情。 而且,季宏义对季显事事都帮她这件事,颇有不满,他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 季显默了默:“当面问吧,我先安排。” 季澜嗯了声,收了电话,半小时之后,季显电话进来:“爸今晚有饭局,在淮南路11号,约个饭,偶遇一下。” “好,”季澜面上一喜。 季宏义这人,最爱面子,倘若是私底下说,兴许会被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但若是外人在,这事儿必须成。 傍晚,季澜收拾妥当出门,季显提前订了淮南路十一号的位置,洋房小院儿,院落里散养着几只流浪猫,屋子里,佣人端着托盘在走廊隔板窗口传菜。 来这儿应酬的人,非富即贵,包厢里坐的是何等高人,服务员一概不知。 传菜布菜这种包厢里搞服务的事情一般都由他们自己人完成。 外人连门都进不去。 私密性高是一回事,众人的防范之心重又是另一回事。 二楼小包里,季显点完菜望着坐在对面的季澜,见季澜倚着栏杆望着底下院子里的猫儿,懒散问了句:“喜欢猫了?” “一般般,只是觉得有趣。” 季显目光从楼下的猫儿身上收回到季澜身上:“难得听你说有趣儿。” 以往京港有段时间,豪门圈子里流行养猫猫狗狗的,季显有意想让季澜也养一只。 彼时她如何说的来着? 「自己都寄人篱下,还拉着个畜生跟我一起看人脸色?」 「我能将自己养活就不错了」 「跟着我也是造孽」 而今,季柔柔一回来,她脱离季家,境随心转,想法有了极大的改变。 “喜欢就买一只。” “已经有一只了,”季澜随口回应。 “在哪儿,”季显一怔,不清楚季澜何时养猫了。 季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话锋一转:“公司里,有流浪猫。” 季显笑了声,撑着脑袋揉了揉鬓角,歪斜着头时,金丝边眼睛在顶灯的照射下反着光,与季明宗的霸道生硬不同,季显身上总有一种柔和的光芒。 让人有稳稳的安心。 二人闲聊着,一顿饭堪堪结束,出包厢时,季澜问前台工作人员要了点猫咪零食,蹲在院子里喂小猫。 季显远远站在一侧,拿着手机接电话。 季宏义从洋房里出来时,孙骆眼见先看见季澜,这女子,一身白色长裙铺在草地上,跟院子里的几只野猫玩儿着。 似仙似神,美的不切实际。 “季总,澜小姐。” 季宏义顺着孙骆的目光望过去,刚想喊人,右方的一声爸传来。 “小显也在?” “跟澜澜一起吃了个饭,爸在这儿应酬?” “恩,”季宏义温温点头。 季澜似是听见声响,回首观望,见季宏义在,有些隐约的诧异,迈步前来。 乖巧打了声招呼。 “怎么想着在这儿吃饭?”季宏义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有些疑惑。 “约了几个广电的领导在这儿吃饭,对方临时来不了,恰好哥哥在这附近,我便喊他过来了。” 季澜这番话,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明白了。 季宏义身侧的人顺嘴接了一句:“哪个领导啊?这么大面子,敢放季家的鸽子。” 季澜眼神低垂,心里一笑,心想,这老总能处,他接着一句,无疑是给自己送了真清风。 “官场人情,利益往来,总有合适和不合适的时候,怪我自己没本事。” 她装腔作势放低姿态。 身后一群人见季澜这般,脑海中的想法千奇百怪,望向她的眼神,或同情或打量。 而无论是同情还是打量,都离不开看戏二字。 豪门世家,谁家的经书拿起来,不是几尺厚? 季宏义脸色微沉,望了眼孙骆:“去访访。” “明白,季总。” 孙骆回应时,目光从季澜身上扫过,莫名觉得,这又是季澜捅出来的柔弱刀子。 临了散场,季宏义安排众人离开,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时,后者抢先开口:“让孙秘书顺我回去吧!我要是没记错,孙秘书家跟金茂府在一条线上。” “是,”孙骆回应:“我送澜小姐回去。” 季宏义随口叮嘱:“注意安全。” 京港夜浓,八点整,正是交通繁忙的时候,从淮南路开回金茂府,全程十九公里,但车程却不抵于四十分钟。 季澜坐在副驾驶,撑着脑袋,一言不发。 孙骆握着方向盘的手冷汗冒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直觉告诉他,季澜不可能仅仅是让他送他回家而已。 家族产业,总归逃不掉这些人情往来,而身为老总特秘的他,该如何处理这其中的关系也是一门学问。 季澜这人,在季家虽说不受宠,但位置特殊,她牵动季宏义的直接利益,受宠跟不受宠,在各种境遇中随意转变。 若是上,她一句话,能让自己的位置坐不稳。 若是下,他也可以当人不存在。 “孙秘书结婚了吗?”突兀的话语声打破了车厢里的静谧。 “结婚了,孩子上幼儿园了。” “孙秘书结婚很早?” “是,二十五结的婚,”孙骆如实回应。 “孩子上哪个幼儿园?” “家附近的公立。” “京港国际幼儿园有兴趣吗?” 心思都用在搞男人身上了? “澜小姐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吩咐。” “孙特助,”季澜见人直白开口,没有丝毫官场人情之间的暗潮汹涌,有些诧异:“你这样,会让我很没安全感。” “信任该建立在利益之上,不是吗?” 孙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季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复杂两个字都解释不了,三子夺嫡,大房跟二房表面上关系和和睦睦,实则私底下都对彼此诸多防范。 季宏义跟邓宜在外是模范夫妻,离开人群,二人不见得说的上一句话。 至于季家大房跟季澜的关系,更是理不尽。 季澜开口,必然是有事相求,他得了人家的好处留不留把柄不说,光是防着季家人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澜小姐的意思我懂,但季家关系错综复杂,我得了您的利益,对您,对我,都未必是件好事。” 孙骆位置过高,在季宏义身边多年,深得他心。 没人比他更清楚季宏义的行程,邓宜想巴结,二房想巴结,季澜同样。 “是吗?”季澜撑着脑袋望向他:“孙特助目前吃了几家饭了?” 孙骆很直白:“都吃。” “胃口这么大的吗?” “有些人是季总要求,而有些人是心甘情愿,”季宏义知道他的处境,多的是人想通过他的手得到什么,也明确告诉他,哪些人的好处他可以拿。 他夹在各种斗争中间传递消息,半真半假,跟季宏义做了许多场真真假假的戏。 有人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不过是这棋盘中众多棋子的一颗而已。 “那我呢?” “后者,”孙骆回应:“我很看好澜小姐,也很同情澜小姐的遭遇。” “只要不触及我的切身利益,澜小姐往后有什么想问的我保证知无不尽。” ................... 车子一路行驶到金茂府停车场,季澜推门下车,迈步进电梯厅。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拉开。 徐影电话进来,季澜接起,那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逐渐消失:“来浪。” “在哪儿?” “沿河路酒吧街。” 季澜到地方时,京港酒吧一条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她顺着徐影给的地址走去。 一家古色古香的院子里,爬满了藤蔓。 复古清吧装潢,季澜进去便见徐影撑着脑袋坐在吧台上,指尖盘着手中的酒杯。 “来了?”见她来,往身边挪了个位置:“喝点什么?” 季澜扫了眼清吧菜单:“跟她一样。” “出去聊,”酒上来,徐影拉着季澜去了清吧院子。 天气炎热,蚊虫乱飞,院子里没人坐。 季澜知道徐影找自己有事儿,忍着环境硬着头皮坐下去,喊来清吧的服务生点了根蚊香,也算是接地气了一回。 “怎么样?” 徐影面色焦急,眼巴巴的望着季澜等着她回应。 “在解决了。” “稳妥吗?” “稳,”季澜沉沉点头,必须稳妥,她比徐影更在乎这件事情是否能成。 徐影狠狠叹了口气,望着季澜一脸欲言又止:“有件事情我不知该不该说。” “想说就说。” “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不是贺丰干的?” “那是谁?” .......... 沿河茶馆里,赵嘉淮站在窗旁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身后的茶桌上,季明宗修长的指尖游走在茶具上,不多时,一杯泛着茉莉香的清茶从茶盏中倒出来。 片刻静谧过后,赵嘉淮微微转身,倚着窗望着他:“这点事情都需要你铺路,你这是为人家好还是害人家啊?” 跟伦理道德沾边的情爱关系,必然不能长久,他现在事事巨细的替人铺路,往后若是抽身离开,这跟扒人家姑娘一层皮有何区别? “季澜处在季家,听话就罢了,季家若是良心发现替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凭着她自己的这点聪明劲儿,这辈子荣华富贵不成问题,可偏偏,她野心勃勃又手段不高..........” 季明宗慢悠悠打断他的话:“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想让她手段有多高?” 赵嘉淮哽住,这是..........护上了??? “即便手段不高,想混迹商场,这点事情总该自己能解决吧?” “没人护着?”季明宗淡悠悠的扫了赵嘉淮一眼。 “行行行,”赵嘉淮算是懂了,季明宗这头上的有点大。 “赵总,蒋总来了,”包厢外,张应敲了敲门进来告知。 赵嘉淮将手中半截烟摁在烟灰缸里。 “托季董的福,我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包厢隔壁,赵嘉淮推门进去,坐在椅子上的蒋少丁见人来,识相站起来迎接,赵嘉淮伸手在空中摁了摁,示意他坐。 “我长话短说,”赵嘉直入主题:“澜影传媒的片子被人压住了,蒋总身为投资方,是不是该去周旋一番?” 压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蒋少丁诧异望向赵嘉淮:“冒昧问一句,赵总对季澜这么关心,是?” 什么关系四个字蒋少丁没说出来,但赵嘉淮明了。 “蒋总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旁的,无须过多操心。” 这声提点,不轻不重。 但足以让蒋少丁上心。 二人从茶楼分别,蒋少丁离开,司机开车走了不过数百米,他撑着脑袋有些头疼望向窗外,这一看.........瞬间清醒。 “停车。” 一声轻喝让司机一脚刹车猛的踩下去,还没问所以然,蒋少丁推门下车,越过马路进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 季澜此时正跟徐影聊着,身后黑云压顶罩下来。 她诧异回望,见蒋少丁一脸阴沉站在身后。 “蒋总,有事?” 蒋少丁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去,凝着季澜的目光赤裸裸的:“片子被人压了?” “蒋总消息这么灵通?” “很难不灵通,”毕竟你大腿抱的好。 京港这波豪门公子哥儿,顶流以赵嘉淮为主,凑到他身边的,都是想搞事业或者正在搞事业的,另一波吃喝玩乐的连他们的边都够不上。 可季澜好巧不巧的,抱住了赵嘉淮这个大腿。 蒋少丁招呼服务员要了杯酒,望着季澜,一脸沉重:“季澜,我瞧着你也不是个傻的,心思都用在搞男人身上了?” 这种场合,季家三爷会出面吧? “蒋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澜有些不明所以。 服务员上酒来,蒋少丁端着酒杯狠狠喝了口酒,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些许无奈,心想,算了,她有资本让男人替她摆平一切。 “没事儿,当我放屁,”蒋少丁放下手中杯子,睨了眼季澜:“等我电话。” “蒋...........”徐影还没回过神儿来,蒋少丁起身离开,来去匆匆,气呼呼的。 “他怎么回事?”徐影见他来时,莫名有些心慌,毕竟蒋少丁是投资爸爸,他们现在也算是出问题了。 真要处理不好,蒋少丁岂不是要跟他们没完? 原以为他是来问责的,结果人家恨铁不成钢的丢下一句等他电话,转身就走了。 就走了???? “走吧!”季澜起身招呼徐影离开。 翌日清晨,季澜刚进公司,蒋少丁电话就进来了。 “晚上上城山高尔夫球场,别穿高跟鞋,我们是去打架的。” 季澜:............ 蒋少丁这人,京港多的是人不看好,二流子、痞子、不学无术之类的词汇就像是永久标签贴在他身上。 更甚是有人嘲笑他,这辈子只要他不创业,蒋家的财产能保他几辈子荣华富贵,可偏偏,这人非不信邪。 傍晚,季澜换了身运动装去高尔夫球场。 刚到,蒋少丁的车子紧随其后开进来。 一身黑色polo衫配着一身长裤。 “贺丰约了广电的人在这儿吃饭,进去凑一脚。” 季澜紧跟着他:“这么流氓的吗?” “他抢你饭碗不流氓了?”蒋少丁睨了他一眼:“我也是造孽,原想当个甲方爸爸,结果甲方没当上,爸爸倒是差不离了。” “季宏义铺路都没扑到我这个地步吧?” 季澜摸了摸鼻子,别说!还真别说! 京港传媒公司就这么几家,正在崛起中的,除了季澜有点名头就是贺丰了。 这二人,往日里并不怎么联系,甚至说是水火不容。 季澜年初拿下几部古言剧本,从清宫到架空,手中握着的本子不下十来本,而贺丰有样学样,跟在季澜后头,也捞了一波。 好巧不巧的,二人投入拍摄时间差不多。 季澜杀青比他早半个月而已。 若是各凭本事吃饭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显摆上了。 高尔夫球场里,蒋少丁身影出现时,原本跟贺丰说话的几个领导目光纷纷移过来,跟蒋少丁打着招呼。 “蒋总一个人?跟我们一起?” 蒋少丁笑了声:“约了人,一会儿就到。” “谁啊?”有人好奇询问。 广电这些高层领导,说白了都是被各大集团的广告投资养着,京港大集团的高层领导,他们摸的比谁都准。 不摸准点,他们每年的福利从哪儿出来? 蒋家在京港搞传统纸媒起家的,跟他们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便不巴结,但也不能不套近乎。 这声谁一起出来,蒋少丁目光往身侧看了眼,季澜穿着一身白色百褶裙出来,扎着高马尾,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 仅那么一瞬间,蒋少丁心里按下去的那点色批子劲儿又起来了。 但脑子里有声音在告诉他,季澜身后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犯不着为了个女人,将自己的前途搭进去了。 “季总?”有人认出季澜,目光落到台长身上,联想到今天贺丰组的这个局,现场氛围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 炎热的空气好像透过高尔夫球场的玻璃往众人脸面上扑鼻而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澜拿着球杆站在原地,腰身挺拔,面含浅笑望着众人,不吱声儿,不开口,任由逼仄紧绷的气氛在四周发酵。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无非就是觉得她身后没人撑腰才敢压着她的片子。 如今一个蒋少丁都能让他们愁眉不展,若是换成了季家,只怕是够喝几壶的了。 七月初,京港热浪滚滚。 一群人在空调大开的屋子里打着室内高尔夫却冷汗涔涔。 贺丰站在边儿上,目光从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到季澜身上:“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蒋总跟季总,一起玩儿?” 一句客套话。 现场气氛尴尬,识相的人都会拒绝。 但偏偏,季澜不识相啊! 旁人都来砸她的饭碗了,她还识相给谁看? 眉头一挑,轻笑了声,一口答应:“好啊!” 贺丰一怔。 一场高尔夫,蒋少丁全程站在一旁捧场子,姿态端的足足的,主打一个给季澜撑腰。 临了散场,蒋少丁望着贺丰,意有所指道:“听说贺总台球打的不错,若是得空,改日我在京港会所组个局,切磋切磋?” “蒋总别嫌弃我球技不精就行了。” “球技不精没问题,人品行就行了,”暗讽的腔调一落出来,贺丰脸上神色不太明朗,蒋少丁权当没看见似的,目光一转,落到一旁人身上:“林台长说呢?” 被问到的人,额头冷汗直冒。 说是得罪人,说不是也得罪人。 十一点,散场离去。 蒋少丁将手中烟丢在地上,抬脚碾灭,而后嫌恶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你是真没用啊!这种菜鸡都搞不定。” “蒋总,有没有可能,人家畏惧的是你,踩的就是我这种孤寡女性。” “孤寡?”蒋少丁笑了:“季家那么大的一棵树在你身后都罩不住你?你头是真大啊!” “季澜,要脸的人都成不了大事,”季家这人脉关系她现在不利用,难道等进土里了才想起来这事儿? “把搞男人的心思拿出来搞事业,你这辈子迟早得道升天。” ............. 七月十二日,季家旗下星凡药业在港区敲钟上市,当晚,季家包下豪华游轮邀请京港达官显贵同行庆祝。 七层豪华游轮从一号码头缓缓驶入海面,整个游轮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季澜穿着一件白色露肩纱裙缓缓迈入人群时,身旁交头接耳声传来。 “这种场合,季家三爷会出面吧?” “不好说,不是说三子夺嫡吗?” “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季总场面弄的这么大,连季家老太太都出席了,季三爷不会不来。” 我死了你记得给我多烧点钱 “三叔今天会来?” “不清楚,”季显端着酒杯颔首与人打招呼,回应季澜话语时又有些意外:“你格外关注三叔。” 季澜一愕,温温颔首:“很感兴趣。” “你对三叔感兴趣这件事情别让爸妈知道,”季显轻声提醒,三叔现在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以后反目成仇的几率极大。 季澜懒散嗯了声。 季显又道:“不一定来,他素来不参加家族活动,爸爸的请柬送过去了,但对方不见得会卖面子。” “奶奶不是也来了?” “那又如何?伦理道德约束不了一个长期在外漂泊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扎进季澜的心里。 倘若季家三爷是一个在外漂泊的孤魂野鬼,那她呢?一个活在季家屋檐下的孤魂野鬼。 她跟那个素未蒙面的季家三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人生经历复杂又奇怪。 拿不出手又上不了台面。 季澜提着裙摆的手微微放下,望着季显的目光有些湿润,但仅是瞬间,微低眸,再抬起时,一切都变了。 “怎么了?”季显意识到季澜没跟上,转身回眸望了眼。 季澜微微摇头:“没什么。” 季显宠她,护着她,但终究是站在胜利者的姿态,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的东西是对方一生下来就带在身上且引以为傲的资本。 好归好,但有些路,难得有同行人。 这日,季澜和季显跟在季宏义身后应酬,来往宾客但凡是跟季宏义有所交集的人,不等季宏义介绍,季澜都能喊出对方的名字,跟人浅声交谈时,无论是姿态,学识,还是聊天时轻缓的语调,让人颇感舒服。 临了少不了一顿夸赞。 季宏义在外人一声声夸赞中对季澜投去赞赏的眼神。 “我听说,季小姐进了传媒行业?”有人询问。 季澜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对方继续道:“不愧是季总的女儿,有眼光,这些年传媒行业正在兴起,假以时日季小姐必然会名震四方,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刘董过誉了,”季澜谦卑回应。 她表现的越是得体,站在身侧的邓宜面色越是难看。 见季澜跟人推杯交盏聊着时政、金融,以及各种入流的喜好和全球时事。 总觉得她是故意在霸占季柔柔的风头。 几度想开口打断,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临了,宴会临近开场,季宏义准备上台致辞。 看了眼孙骆,后者点了点头,似是在告知他一切准备妥当。 季宏义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正准备迈步上台,舒文行近,与他耳语了几句。 季宏义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与之周旋着什么,临了,季澜见人讲话筒递给了主持人,复又转身回来。 “怎么了?” “老太太让在等等,”季宏义脸色不佳回应。 “等谁?”邓宜问,而后想起什么,压低声调开口:“不会是等老三吧?” 季宏义嗯了声。 邓宜瞠目结舌,千言万语到最后变成一句粗口爆出来。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 季澜端着杯子颇为好奇的注视着这一幕。 趁着空档端着杯子找到二楼宴会厅老太太的休息室,尚未走近,就听见舒文的规劝声隐隐约约传来。 “三爷兴许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他大抵是不会来了,”老太太轻叹。 舒文劝着:“您跟三爷到底是分开了这么多年,母子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的,您对三爷的好假以时日三爷都会感受到的。” “你没听他那日的说辞吗?要恒立,那副模样摆明了就是告诉我,恒立若是不给他,往后就不要聊什么母子亲情了,”老太太语调低沉,且隐有悲鸣:“可恒立,我如何能给他,这孩子心不在季家,我将恒立给他,岂不是将季家的命脉送到一个外心人手里?” “你在...............” 季澜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徐影见她过来从宴会厅里跟过来,乍见人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刚想开口询问,季澜快步过来捂住她的嘴直接将她拖进了男厕。 近乎是瞬间,舒文从休息室出来、 防备性的扫了眼走廊。 “谁?”休息室里,老太太沉声问。 “没见到人,兴许是客人走错了。” “找人守着,”老太太怒沉开口,人数上百,形形色色,谁知道这偌大的游轮里,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舒文喊了保镖过来,老太太又想起什么,问道:“附近有什么藏身之所?” ............ “我坏事儿了?”男厕隔间里,徐影注视着季澜紧张的神色,压低嗓音询问。 季澜没听见有人追进来,僵硬的背脊狠狠松了几分。 “不算是,”季澜压低声音回应:“一会儿我先出去,你在里头待着。” 徐影愣愣点头:“我刚刚听外面的人说季家三爷........” “先别管什么三爷不三爷了,”季澜阻止徐影的话:“我刚刚站的地方是老太太的休息室。” “你听到什么了?”徐影有些震惊。 季澜微叹了口气,抿唇望向她:“我死了你会给我收尸吗?” “会。” “记得给我多烧点钱,我过不了穷日子。” “豪宅别墅男模我都给你安排上,”徐影正色回应。 季家老太太年轻时,是个狠角色,季家当年能在众多豪门世家中脱颖而出,且多年屹立不倒,离不开老太太的果断与狠厉。 据说老爷子当年在京港有不少风流韵事,却没任何绯闻传出来,不是消息捂的严实,是京港但凡有本事敢报道的报社最终都只有一条路。 而今,八十来岁,季家三子夺嫡斗的水深火热,却也只是传闻而已,只要老太太压着一日,季家就散不了。 也无人敢散。 “我先出去,”季澜稳了稳心神,手落在隔间门锁上,指尖卷曲、伸开,反复数次才下定决心推门而出。 倘若让季老太太知道站在门口的是她,莫说是留在季家,留在这个世上都是奢侈。 嘎吱——隔间门推开。 季澜跨步出去,白色纱裙落在卫生间地砖上的瞬间。 眼神与站在便池前的男人猛的撞在一起.......... 我吓到它了? 若说男女构造不同,季澜是知道的,即便在与季明宗发生关系之前,上学时的生物课上老师也讲到过。 男女本质不同的区分无非在下半身的三两肉上。 象征性、且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总是能给人乍一眼的感官,是以今日,当她的身影出现在男厕时,站在小便池前的黎桢吓的浑身一颤,季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点象征性的东西软了下去。 潺潺流水声戛然而止。 近乎是瞬间,二人同时转身,黎桢慌张拉上裤子拉链。 季澜吓的浑身布满薄汗。 男厕外,有声响由远及近,季澜身形一闪,推开隔间门进去,正当黎桢疑惑时,男厕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进来。 见了他,客客气气的喊了声黎总。 “黎总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进来吗?” 黎桢了然,季澜怕不是走投无路钻进来了,而眼前站着的几个保镖他在季家庄园见过。 想来,是老太太的人。 “没有,”黎桢回应:“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季家注重隐私,保镖口风极严,也问不出什么来。 见人离开,黎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前,确定是安全的才走过去扣了扣隔间门板,低声轻嗤:“出来。” 季澜坐在马桶上打开门望着站在门口的黎桢,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用他来解自己的困境:“黎总,送佛送到西?” “季小姐,”黎桢压着声音喊她:“你得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季澜轻飘飘的目光如幽灵似的扫到黎桢下半身:“我吓坏它了?” 简短的一句话,并无任何声调起伏,可听在黎桢的耳里,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灼的他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不安着。 男人目光凝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逼仄的隔间里,充斥着过浓的香薰味儿,让彼此都心神不宁。 感情这种事情,有人在日常细水长流中滋生出来,有人在某一瞬间猛然迸发出来。 黎桢看季澜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的不同。 季家的家长里短恩怨纠缠他并不想参与,恒立最终花落谁手,于他而言无非是换个领导的事儿。 可两次见季澜,都将他从圈外拉进了圈内。 送佛送到西? 佛是那么好送的? 一旦他答应帮季澜这个忙,往后季家的事情,他难以脱身。 拒绝? 任何男人倘若此时站在他的位置上,只怕都不忍拒绝。 季澜一身白色纱裙,坐在马桶上,红着一张眼,神情不安的请求他的帮助。 似妖精,似女鬼,唯独不像这存在这世间的人。 尽管黎桢知道,这只是季澜万千计谋中的一环而已。 可他仍旧不忍拒绝。 沉默无声拉开,正当季澜以为这位旁观者会选择抽身离开时。 黎桢侧身往身旁去了一步,一瞬不瞬的凝着她,做出了选择。 经年后,当她从一场破败的关系中抽身离开时,黎桢成了压在季明宗手中的筹码,她才惊觉,这一切,都在2010年7月12日的这个盛夏被拉开。 她走或他死,是季明宗给她的选择。 黎桢让季澜藏在门后,他拉开厕所门看了眼,见无人过往,才招了招手让季澜跟着出去,刚拐弯。 舒文撞了上来,黎桢潜意识里搂着季澜的肩膀往怀里带。 “黎先生,澜小姐,”舒文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客气打招呼。 黎桢搂着季澜的肩头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淡淡回应:“舒管家。” “二位这是?”舒文目光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似是想打量出什么。 却不想黎桢淡淡回应:“抱歉,不便说。” 这声不便说,止住了舒文的话,却将她的疑虑拉扯开。 黎桢与季澜相拥而出的消息在整个游轮传开。 季家这位养女的故事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远处的人群中,陈松阳跟赵嘉淮端着杯子望着这方。 陈松阳倚着台面侧了身同赵嘉淮道:“你说这二人,到了能不能修成正果?” 赵嘉淮睨了他一眼,神情不明,意味深长询问:“你觉得呢?” “百分之八十。” 八十?赵嘉淮心里冷笑了声,那有得等。 等季明宗玩儿够了才行。 以这黑心肝儿目前的形势来看,没个三年五载的,季澜逃不出去。 “你笑什么?”陈松阳捕捉到赵嘉淮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 赵嘉淮觑了他一眼:“季澜有男人了。” “脚踏两只船啊?”陈松阳震惊:“吾辈楷模啊!卧槽!” “若是陈慈长她这样,别说脚踏两只船了,不来十八只船都是对不起这张脸。” 绯闻如同细菌,蔓延快,滋生也快。 游轮尚未靠岸,岸上的人就已经听闻了。 季澜跟季家人分别,见人一一离开,狠狠松了口气。 季老太太这晚虽在游轮上,前半场露了脸,但后半场未曾出面,。 想来是因为季家三爷未曾出席今晚宴,伤心过度,无心与人应酬。 夏季深夜,热风来袭,季澜穿着一身长裙坐在黎桢身侧,车子停在金茂府楼下时,她伸手想推门下车。 想起什么,转眸望向黎桢:“多谢黎总今晚解围。” “只是口头感谢?”黎桢反问。 “倒是有过别的想法,”季澜如实回应:“但想着黎总似乎不太愿意牵扯进来,就.............” “季澜,”黎桢仓促打断她的话:“我不愿意,你也没放过我,不是吗?” 车厢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司机识相推门下车。 季澜收回落在门把上的手:“我承认我对黎总有利用之情,但黎总也不算无辜啊!上次与二房的事情是黎总自己凑上来的,黎总在大学城见到我时,想必也别有用心,倘若没有,怎会明知我深陷泥泞却还凑上来?” “而这次,我说是意外,黎总信吗?”季澜望着他,见男人脸色紧绷,继续道:“以我当下的处境,如果是别人,我同样会做出如此选择。” “下车,”季澜的这声如果是别人,我同样会做出如此选择像是根刺扎进了黎桢的关节里。 她被赶下了车,目送司机上车,驱车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提着裙摆准备进电梯厅。 忽而,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身侧冲出来直逼她小腿.......... 娇滴滴的一头扑进他怀里 盛夏七月,季澜刚从一场提心吊胆的晚宴中抽身离开。 原以为到家能放松些许情绪,却不想等着她的是另一场动乱。 车子停在距离她数厘米的地方,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直至看清来人时,背脊骨像是被人抽走了似的,发软无力靠在身后的玻璃门上。 后座车门微微推开,季明宗修长的大腿刚刚占地,季澜一声怒喝响彻停车场:“你发什么狗疯?” 男人静站车旁,冷肃无情的眸子一瞬不瞬凝着她,像是一只醒狮正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静默无声,却足以让季澜浑身怒火骤然止住。 七月十二日,季澜清晨出门看了眼万年历,小暑刚过,临近初伏正是一年中燥热正起的时候,停车场里密不透风,闷热气息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停在二人之间。 可偏就这六月三伏天,季澜总觉得四肢百骸正在被冰刀子凌迟。 季明宗这人,是长在豪门世家里的独行者,骨子里的劣性根在十几岁被激发出来,一直到现如今,愈演愈烈。 无论是家族还是利益,本质上,他都是猎人。 谋略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季澜则是这条谋略之路上出现的意外。 原以为是只乖巧听话的小白兔,可她却在逐渐脱离掌控。 疑惑着说,季明宗在逐渐脱离自己的原始目的。 无声怒火在停车场被拉开,男人微微侧身,站在车旁,目光紧锁着季澜,反手拉开车门。 姿态明显,让她上车。 季澜挣扎着不愿意。 视线触及季明宗时,仿佛一头扎进隐身的怒海中,惊的她一抖。 厚重的车门关上,季明宗绕至一旁上车。 仅是瞬间的功夫,刚刚还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不知去向,只留一身白衬衫。 迈巴赫挡板缓缓升起,男人修长的指尖将袖扣寸寸卷起。 空气逼仄的令人无法呼吸。 正当季澜觉得自己无处可逃时,身侧手机响了,给了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男人接起,语气低沉:“有事?” “老太太的人到酒店了。” “所以呢?”季明宗语气冷肃,继而反问:“需要我去接客?” “那……”孟清河斟酌了一番,拿捏不准该如何处理:“我该怎么做?” “我请你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这种时候该我问你,你该怎么做!”季明宗语气冷肃,眉眼间黑压压的透着低沉。 季澜坐在身侧连喘气声都微弱了几分。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车子停在兰庭别墅门口,男人先行下车,不待季澜站稳,牵着她的手,半拖半抱的将人拉进了一楼盥洗室。 佣人见此,紧张兮兮的跟上。 刚想开口,被严会捂住嘴拖了出去,轻声呵斥她:“别多嘴。” “可是…………”佣人有些担心。 严会又道:“没有可是,在其位谋其职,先生请你回来是照顾饮食起居的,不是让你指点江山的。” 严会话一落地,佣人瞬间缄言。 一楼盥洗室里,开着一盏昏黄的氛围灯,落在意式岩板上,给人一种清冷孤独感。 “你干什么?”热水溅在手背上,吓得季澜浑身一颤,想逃走被人摁着腰推回了洗漱盆前。 “明宗?”季澜努力缩回自己的手:“烫!” “你疯了?我是人,不是死猪。” “明宗!!!!!!” 季明宗冷飕飕的视线觑着她,压着怒火,用为数不多的清醒同季澜说出了第一句话:“自己洗还是我动手。” 季澜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下这种时候跟他纠缠只会让自己处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她乖巧按了洗手液,努力搓着指尖。 三五分钟过去,手背微红,抬眸小心翼翼看了眼季明宗,那眼神好似在问:“可以了吗?” “说说今晚!”男人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烟盒,点了根烟出来,低头点燃。 吞云吐雾之间,眸光微眯,落在季澜身上格外压人。 “我偷听老太太讲话险些被她抓住,躲进男厕恰好碰见黎总,才有了后面那些事情。” “哪些?”他抬手吸烟,颇感兴趣。 “就谣传的那些。” “哪些?”季明宗再问,而这一句,显然不如上一句平和,耐心正在逐渐消散。 “我跟黎总好事将近?”季澜心想,她哪儿知道具体,无非就是这些。 季先生抬手抽烟,视线冷沉:“你在问我?” 季澜不干了,憋了憋嘴,望向季明宗可怜兮兮开口:“那我不知道嘛!未必我还去问人家在外头说了什么关于我的风言风语?” “那我不成智障了?” “明总?”季澜小心翼翼的望向人,试探性的往他身前凑了凑,见人没吱声儿,才敢娇滴滴的一头扑进他怀里。 “明总吃醋啦?” “这么爱我呀?” 季先生低头觑着她,视线宛如回南天的湿润空气,浓稠到拨不开,转瞬间,男人手中香烟丢进水盆里,托着季澜的腰坐在洗漱盆上。 急躁且沉重的吻压下来,数秒之后见季澜没挣扎的意思才稍稍温柔了下来。 辗转反侧之间,视线拉开,男人乌黑的眸子抬起,落在她身上缴着她,让人迷离失神。 深海沉浮,狂风骇浪席卷着季澜魂神分离,让她的灵魂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屋外,佣人候在门口,不敢进屋,热浪袭来让她热汗直淌。 一门之隔,尖叫声,惨叫声,似痛似享受的传来。 让她这个过来人只觉得面红耳燥。 ………… “不要了,好累!” 季澜坐在台面上,趴在人肩头撒着娇。 季先生低声呵斥:“没出息。” 男人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抽出纸巾清理着二人,临了,电话拨给严会,让阿姨送浴袍进来。 三五分钟,季澜的水蓝色浴袍从门缝里递进来,季先生将人裹住抱上楼,临了叮嘱佣人:“清理干净,衣服丢了。” “哎……”季澜一愣,这条裙子三十多万,就丢了? 她刚想吱声儿,男人视线压下来,她瞬间沉默。 明知人忌讳还上赶着开口,不是聪明人所为。 浴室里,一片狼藉,阿姨闷头收拾。 临了拿起地上的礼服,薄纱碎成一片片的……战况惨烈。 明总跟季老太太有深仇大恨? “家里有药吗?” 季明宗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一身铁灰色的衬衫在身,袖子高推,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季澜又问:“要出去?” “恩!”季先生淡淡回应,回归问题:“要什么药?” “避孕药,你刚刚没做措施。” 季明宗行至床边的脚步顿住,嘴角轻扬的弧度缓缓放平,酒足饭饱之后的那点愉悦因为季澜这句话瞬间消散。 二人关系如此,不具备法律效应,彼此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内忧外患尚且还未解决,且季澜年岁小,无论从何种角度来分析,都不适合弄出人命。 明明一切摆在明面上,他合该接受。 可莫名的,心里堵得慌。 临了,男人神色冷然丢下一句知道了,转身离开。 房门被带上的瞬间,阻住了季澜的视线。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季明宗到达洲际酒店套房,难得且意外的,老太太坐在套房会客室里,姿态挺拔,双手落在拐杖上,闭目养神。 听闻脚步声,眼神抬起的瞬间,疲倦和惊喜接踵而来。 候了数个时辰的张应见季明宗来,狠狠松了口气,这季家老太太,跟个老精怪似的,旁敲侧击问了许多,他光是与人周旋都出了一层薄汗。 张应下楼,拉开车门进去,要了瓶水灌了大半瓶,才觉得灵魂舒爽了些。 “那老妖婆磋磨你了?”严会启动车子送他离开。 张应靠在副驾驶,侧眸望了眼他:“说来惭愧,我觉得那老东西比先生难搞。” “不难搞也生不出先生这种黑心肝啊!”严会吐槽着,将车停在路边,进了家药店,再出来时手中多了盒避孕药。 张应扫了眼:“给季小姐?” “恩!” “先生到底如何想的?”张应还是难以理解。 若说动情,这避孕药如何解释? 主动买?怕季澜母凭子贵以此要挟? “帝王心,哪是我们这种俗人猜的透的?” “但看得出来,先生上心了,今晚季家晚宴上,黎桢跟季小姐绯闻传到先生耳里,应酬过半将一众老总甩下,自己直升机飞了回来。” “若没上心,利益当前,这点小情小爱的怎能让他半道离开?” 季明宗这种一路在家人的阴谋诡计中爬出来的狠角色,人生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计谋之内,而季澜,显然在这之外,不受管控。 两点整,季澜在睡梦中听闻开门声,迷蒙着眼望过去,阿姨推门进来了将一盒药和水果放在床头。 瞬间,神智清醒过半,她按开床头灯就着水吃药,阿姨在一旁劝着:“这种药还是少吃为好。” 季澜未曾回应:“去休息吧!” 两点三十五分,洲际酒店套房里散着浓厚的咖啡味儿,热美式苦的让人清醒,老太太目光落在季明宗手中咖啡杯上,欲言又止,斟酌许久才道了句:“少喝些。” 季明宗视线冷冷觑了她一眼:“您不来,我也不会喝。” “我只是.........”老太太话语微微哽咽:“想见见你。” 想见他? 季明宗心中苦涩盛开,原来,她也有这天。 “那年隆冬,我突起高烧,家中佣人打电话告知您,您如何说的,还记得吗?” “您说,您不是医生,我若要死,您即便是回来了,我也活不了。” “明宗..........”老太太呃住。 半天难有一言。 “都说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可我在您身上从未感受到半分母爱,而您似乎也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您如今这般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在为了前程往事赎罪?” 老太太微微弯着身子,捂住胸口,似是心痛到难以喘息,反观季明宗端着咖啡杯,眼神冰冷无丝毫感情,仿若多年前老太太望着他时的神情。 年幼时,每每老太太在事业上要做什么抉择时,他总能看到那种冷漠且责怪的目光,虽未曾有过分的话语,可那种潮湿阴冷的目光贯穿了他整个年幼时光。 就好似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一场罪过。 盛夏的夜晚,沉闷无风,季明宗离开洲际酒店前往兰庭别墅时,严会驱车。 临近下车时接了通电话,附耳前来告知他:“医生上季家庄园了。” “知道了,”季明宗跨步进屋:“去休息。” 四点半,别墅一片静谧。 季明宗就着昏暗的廊灯将一楼客卧门打开,256伸着懒腰翘着尾巴朝着他而来,在他腿边打着转儿,男人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 动作温柔且细心,望着256的目光有种难得的平静感。 很难想象他刚与人拉扯完归家。 这夜,季澜做了场梦,梦里老太太变成血盆大口的野兽张口就要吞了她,她吓的一惊,瞬间清醒。 尚未回过神来,窗边一身温柔浅淡的关心声响起:“做梦了?” 季明宗以为自己嗓音够温柔了,可落在季澜耳里,还是够吓人的。 一魂未归,一魂又离。 季澜确定身后人是季明宗才松了口气:“还没走?” 清晨能见到他人的时候,不多。 “你希望我走?”季明宗邪火很旺,凝着季澜的目光阴测测的。 季澜不知他这邪火哪儿来的,沉默了片刻,醒了醒神才敢开口:“没有,以为你忙。” “做梦了?”男人身上冷肃气息散了些许下去,坐在身侧,将指尖的烟掐在床头烟灰缸里。 季澜恩了声,似幼兽般扑进他怀里。 季明宗伸手揽住她的后背,扯着被子盖在她腰侧:“梦见什么了?” 季澜抬起素净的面庞:“梦见季老太太变成猛兽要吃我。” “傻,”季明宗点了点她的眉心:“不会有这一天。” “为什么?”她仰头望着她,刚惊出一身汗,这会儿面颊红扑扑的,格外动人。 季先生低头亲了亲她的薄唇,温言软语道:“因为在她变成猛兽之前,我就会杀了她。” “杀了她?”季澜问:“而不是替我杀了她,明总跟季老太太有深仇大恨?” 睡到了极品 季家宴会结束,还不等大房高兴。 季家庄园传来消息,老太太病了。 一家人急匆匆赶到庄园。 乍见老太太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急忙询问医生,被告知的是一句:“累着了。” 众人神色不明,未有过多言语。 临了邓宜跟陈研送医生下山,陈研嘴里藏不住事儿念叨着:“母亲到底是年岁大了,家族大业这些繁琐的事情就该让大嫂来管,自己好好歇歇。” “以免累出个好歹来。” 陈研这人,心思玲珑,一句话三个坑,邓宜也不傻,这么多年的交锋自然也知道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 彼此面上看着亲近,实则心里防的紧。 屋子里,季宏义正问着舒文:“老太太从船上下来没有回家休息?” “去了洲际酒店见了个老朋友,聊了一会儿才回来。”舒文刻意隐瞒,此时倘若让他们知道是去见三爷了,这季家三子必然又能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什么老朋友?” 舒文摇了摇头:“大爷您也知道,老太太为人谨慎。” 季宏义当然知道,临了叹了口气,心想,罢了。 事已至此,追问也无用。 陈研进来,恰好听见这声叹息,意有所指的嘀咕了一句:“这老三也是的,家庭活动不参加就罢了,母亲如今病了也不见人影。” 此话一出,舒文眼帘不动声色的闪了闪。 七月十五日,季澜被卡着的片子审核出来了,蒋少丁得知季澜有意上黄金档,自然乐意帮忙从中周旋,毕竟自己是投资人之一。 十六日晚,季澜定了一处私密性极高的会所,大门一关,数台监控对着门,只放行登记车牌。 包厢里,蒋少丁聊起此事,对季澜的夸赞不绝于口,直夸她做事情滴水不漏。 10年,互联网并不发达,但纸媒为了博饭碗,猖狂不说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近来许多豪门少爷,商场老总都在这上面吃了亏。 如今季澜行事作风谨慎,众人这顿饭,也吃的心安。 顺着蒋少丁的夸奖,季澜端起杯子敬酒:“小心驶得万年船,身为晚辈,我得为前辈们分忧啊!” 应酬一事,季澜最拿手。 一个长的漂亮的女人,若是能放得开,酒桌上混的如鱼得水是迟早的事儿。 季澜存了心思宴请,就没有让话语落地的理由,一顿饭下来,酒桌氛围高涨,一帮人从时事政治,聊到娱乐圈八卦,由夸夸其谈转到放声歌唱。 酒过三巡,有人喝懵了,端起酒杯握着季澜的手晕乎乎开口:“要我说,这季家啊!就是暴殄天物。” “季总这是顶顶好的生意人料子。” “季家人啊!就是太刻板了,一板一眼的像是从条规里走出来的,要我..........” 高谈阔论声戛然而止,圆桌上十来个人,都是圈内的,六人定律摆在眼前,指不定他今日酒后说的醉话明日会被添油加醋的送到季宏义的耳朵里。 大抵是心里盘算出了什么,他一栽,倒在了酒桌上。 这场局,因此散场,十一点半,季澜将人送上车。 蒋少丁醉醺醺的扶着车门望着季澜,眸中的打量赤裸裸且直白。 “有话说?” “季澜,”蒋少丁轻声呼唤她:“我先前对你多有为难,你以后发家了,不会第一个搞死我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商场人情,无非是利益往来,蒋少丁送了利,但这利夹杂了多少心不甘情不愿季澜不去细数。 话是玩笑说出来的,可二人心里的盘算一分不少。 安顿好众人,季澜倚着墙壁等人,张璠开着车过来,将她扶上车。 一路送她回公寓。 “我留下来照顾你?” 季澜喝多了,但脑子还算清醒,摆了摆手,示意她走。 季明宗今晚会过来。 这人出差三天,忙的见不着人,偏就下午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夜归港。 若是去了兰庭别墅没见到人,自然会找过来。 凌晨一点半,季明宗浑身烟味儿进公寓,与季澜浑身酒味儿撞到一块儿。 醉的神志不清的酒鬼,跟万分清醒的烟鬼共处一室,照顾人的是谁不用说。 “回了?”季澜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掀开迷蒙的眸子望了眼人,昏暗灯光下,男人精致的侧脸像是电视剧里的偶像。 耀眼,又让人想入非非。 季澜伸手,指尖勾勒着他的眉眼:“明先生,人类果然是有参差的。” 季先生将她放在床上,接着她的话:“怎么说?” “有人二十出头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我却睡到了极品。” 季先生:............. “我该夸奖你吗?” 季澜歪着脑袋,眼神迷离:“不该吗?” “该!”季先生磨牙切齿开口,脱了她身上的衣服换上睡裙:“季小姐实乃女性楷模。” “那你不该亲亲女性楷模吗?” 季明宗猝然失笑,依着她的小性子亲了亲她的面颊。 “这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季澜含糊回应。 季先生追问:“没多少是多少?” “十个人,八瓶白酒,我占四分之一。” “这么自豪?等着我夸你?”季明宗有时候觉得,季澜真的是天生进商场的料子,能喝,会见风使舵,能屈能伸,又因着常年久居人下惯会揣测人心,看人脸色。 最难能可贵的,是心里窝着一口一定要脱离季家的气。 “嗯,”季澜狠狠点头:“要你夸我。” 不等季明宗回应,她又道:“等我以后发达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蒋少丁那个狗男人。” “不等发达也能收拾他。” “你帮我吗?”季澜问,醉酒后的性子跟个小孩儿似的,脸色绯红,望着他时,说的每一句话好像自带粉色泡泡,可爱不说,勾的人心难受。 “不好?”季先生笑意渐浓,伸手拨开她吃进嘴里的发丝。 “好,”季澜点头,继而又道:“求之不得。” “明先生,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护着我的感觉,我这辈子从来没享受过这么明目张胆的爱意。” 明目张胆的爱意?季明宗看着她倒在床上,粗粝的指尖勾着她的发丝缠绕着,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 卧室里一声清浅,且呢喃的话语声响起:“好巧啊!我也没享受过。” 怕我偷你们先生钱财? 翌日,季澜转醒,头疼欲裂的靠在床头,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了鞭炮似的,哔哩啪啦的炸开。 抱着被子栽在床上,挣扎着起不来。 幸而清晨季明宗喊了阿姨过来。 一碗醒酒汤递过来,她喝了大半又躺了半小时才算好转。 “季小姐,先生让我给您备了早餐,一些素食和清淡小菜。” “明宗让你来的?”季澜拉开椅子坐下去,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眼神柔和了半分。 “是,”阿姨柔声回应,又道:“先生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您。” 这语气,谄媚不说,有些刻意而为之,季澜端着粥碗挑眉看了眼她:“你跟着他几年了?” “四五年了,”阿姨道:“先生在国外一直是我照顾饮食起居,回来跟着回国。” 心腹! 季澜如是想。 临了漫不经心的跟人闲话家常:“看的出来,他很信任你。” 阿姨官方回应:“得先生厚爱。” “先生父母在京港吗?” “在..........吧!”阿姨顺口而出的话猛地止住,脑海中响起严会的叮嘱。 「少言讷行,季小姐精的跟女鬼似的,防着些」 在吧? 季澜心中了然,往往顺口而出的话都比较有可信度。 这男人,藏的深就算了,身边人的防范心都极重。 瓷勺与碗碰在一起发出轻微响声,季澜靠着座位眉眼舒展望着她:“这么防着我?” “我是什么捞女吗?怕我偷你们先生钱财?” 阿姨脸色寡白,望着季澜嗫喏着不敢开口。 临了,在季澜强势的视线中被逼的节节败退,低下头来,双手在身前交叠,一言不敢发。 季先生对身旁人要求极高,眼见力够是一回事,专业强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年,从美国辗转英国又回到京港,身旁人换了又换,长久留下来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而今,京港于他而言,是在洪流中冲出一条路,选在身边的人更是万分谨慎。 稍有不慎,被送回去是一回事,坏了他的大事是另一回事。 七月二十日,老太太身子转好,期间季明宗未曾露面,季宏义身为大哥,数通电话过去均是无人接听,更奇怪的是让人出面去找,都没找到。 好似京港压根儿就没有这个人,杳无音信。 七月二十一日,京港入伏,热浪滔天,季澜一早到办公室徐影就已经在了,端着杯冰咖啡往嘴里送,见了季澜来,叫苦不迭。 “女民工都没我这么惨啊!我早上四点钟就起来陪着时安去拍广告,这才七点半,你能想象我已经结束一天的工作了吗?” “我这脸都瘦了,”徐影摸着自己的脸,寡黄无神,黑眼圈跟熬了几个大夜似的。 季澜俯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张spa卡递给她:“去放松一下,晚上京港会所聚餐,喊上公司的艺人一起。” “算你有良心,”徐影接过卡,哼了哼,靠在椅背上望着季澜:“我听说季宏义旗下最近刚上市的星凡药业正在闹内斗,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季澜淡淡回应。 季显不止一次跟她提起过让她抓住星凡药业。 以她现在在季宏义心目中的印象在加上最近他身侧无人可用的情况,眼下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可一旦插手,她再难飞出季家。 “季显想让我过去。” 徐影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坐直身子望着季澜,一脸诧异:“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季澜点了点头:“嗯。” “那这里怎么办?”徐影有些忧愁:“正起步的阶段就这么放弃,你舍得?” 无疑,季澜舍不得。 “我不太想,”季澜拉开椅子坐下去,深深叹了口气:“但是季家这颗大树我暂时不能不靠。” 道理徐影都懂,京港这座城市,皇城脚下,金融大都,掌控着全国命脉,钱、劝、本事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人脉。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想要拨开这繁花柳绿,还得有人撑腰才行,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潜规则和商海中的各种不公。 利来利往,都是故事。 “闲职?” “自然,季宏义眼下只是无人可用,一旦他有心腹了,哪儿还有我的份儿?” 徐影斟酌了番,轻声询问:“那.........试试?” “再考虑考虑。” 六点半,澜影传媒正剧上映在即,季澜组织工作室的人去了京港顶尖会所,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cbd商业区对岸的一栋大楼耸立云端,彩色霓虹灯照亮半边天,光看外形建筑就知道这地方,平常人进不去。 会所里,一顿饭结束,季澜说了两句,让众人自己去玩儿,唯独她跟徐影坐在包厢里,染了一身烟酒味儿,隔着圆桌遥遥相望,深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徐影问。 季澜端起杯子喝了口冷茶:“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我也是,”徐影调整了番坐姿:“玩儿够了,这些灯红酒绿的生活吸引不了我了,我现在只想过那种每天下班回家,有八块腹肌的男模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给我做饭的日子。” 门口有人进来听见徐影这话,打趣了声儿:“徐总,要求挺高啊,男的、八块腹肌,会做饭,还得是男模,能让他们见面吗?” “去去去,烦人,”徐影横了人一眼。 “我刚刚从楼下上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极品,乘vip电梯直奔顶楼,那气度,雍容华贵帝王将相,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比徐总的口中的男模给力。” “有照片吗?”徐影来兴趣了。 原以为没有,结果哪儿曾想,这人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还真有。 10年,智能机尚未普及,翻盖手机的像素不怎么样,但仅是这个轮廓,徐影一眼便认出了人,指着手机一阵惊讶:“这不是?” “徐总认识?” “我看看,”季澜坐直身子伸出手准备接手机.............. 差点掉马了吧? 哐———— 包厢里瞬间黑暗,正伸手要手机的季澜掌心缓缓收回。 “不是顶尖会所吗?不是一年会费几百万吗?还停电?” “行不行啊?” 抱怨声接踵而至。 “季总,验资吗?”有人问。 季澜点了点头:“验!” 话语刚落地,包厢里的电又来了,楼层经理推门进来望着包厢里的人一脸歉意:“实在抱歉,走廊发生事故有人打闹蹭到电箱导致跳闸了,季小姐,徐小姐,为了表示歉意,今日这桌饭会所免单。” “得!整的跟我们家老旧居民楼似的,”有人揶揄。 经理笑的一脸歉意。 弯腰弓背姿态放的极低,毕竟能来比地的不是大关达官就是显贵,而眼前这位季小姐,位置更是特殊,老董亲自下令照顾的人。 伺候不好,饭碗丢了是小事,得罪了人是大事。 季澜看了眼包厢,酒足饭饱之后狼藉一片,坐在这里等他们玩,不是长久之计,但又因为包厢定的晚,没订到茶房。 清冷的视线扫到经理身上,懒洋洋的,有些凭空而起、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鄙夷:“免单就罢了,茶房还有吗?” “有的,”经理连连点头:“我这边带您过去?” “走吧!”季澜起身,看了眼众人,大家知道要换地方了,纷纷收拾东西。 经理眼见力极高,主动帮着大家拿包。 临了转身时,不知是谁脚下一闪,撞到了桌子,刚刚还拿出来让大家欣赏绝世容颜的手机摔进了一侧的垃圾桶里。 原本干净的桶因着今晚的应酬,盛了不少酒水、汤渍。 手机哐当掉进去的瞬间。 众人心中一惊! “我的手机!”女孩子惊喝声骤然响起。 经理不嫌脏的将手机从桶里拾起来,朝着门口服务生要了块干净的毛巾,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净,拿在手中按了按,发现开不了机。 “贵客若是不赶时间的话,我拿到楼下让人看看?” 小姑娘没有主意的望了眼季澜,季澜微微颔首,后者才讷讷的点了点头。 京港会所,能开在这四九城里,自有自己的本事,她曾听季显说过,达官显贵为何都喜欢将人往这里来,因为这里,能让人没有秘密。 这栋楼里,卧虎藏龙。 一行人转至包间。 而原先说着要送去给人看看的手机,到了季明宗手中,。 黑色的翻盖手机摆在茶几上,底下垫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相隔甚远,赵嘉淮都闻到了一股子泔水味儿。 梗着脖子往后扬了扬:“差点掉马了吧?” “整的跟间谍过家家似的,我这京港会所的名声今儿算是毁在你手上了,人家形容我这跟老旧居民楼似的,”赵嘉淮觉得季明宗脑子不太清明,为了一个季澜。 若是是动心了,真有意思,挑明了又能如何? 若说没意思,眼下这种情况有更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可偏偏,他畏畏缩缩的,选了一种最不干脆的。 “东躲西藏,何时是个头,”自己没出息就算了带着一帮子人帮他捂马甲。 好好的日子过成了地道战。 “手机还能开?”季明宗无视赵嘉淮,转头望向一侧的经理。 后者点了点头:“能。” “相册删了,其余不动,”他吩咐。 经理应了声,出门办此事。 赵嘉淮抿了抿唇,总觉得鼻息间的泔水味挥散不去,走到一旁茶桌点了根香插在佛陀香插上,淡淡檀木香传来时,他才隐约觉得那股子味道被盖住。 “度假村的项目若是开动,你必然要在媒体跟前露脸,届时,瞒不住。” 东躲西藏,用尽手段,到头来也不可能彻底藏住。 季明宗眉眼低垂,焚了支烟,时而向后靠,时而伸手轻点烟灰,姿态不似以往轻松,紧皱的眉眼间是拨不开的算计。 赵嘉淮跟他多年,从美国辗转回京港替他探路,一路得了不少好处,也见识了不少人心,赵家利用季明宗打开国外市场,季明宗用季家的手在京港铺了一条康庄大道,属于各取所需。 原本该是平等的关系,可这人,少年成名,手段阴辣,周身帝王将相的气息浑然天成,任何人到他跟前都能被压一头。 赵嘉淮端详着他。 斟酌又道:“星凡药业内部斗争水深火热,季宏义拨不开身,正寻自己人进去压场子,放眼季家,现如今能上的了台面有点手段又好管控的人,只剩下季澜了,这颗棋子,你现如今不用,往后必然会成为掣肘你的一把利刃。” 男人点烟灰的手僵住。 赵嘉淮又道:“感情这种事情,你若是动了心,就要做好有了软肋的准备。” 季明宗不搭腔,深吸了口烟,将剩下半截烟蒂摁进烟灰缸里:“我有数。” 他有数! 是赵嘉淮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以往,这句话是定心丸,而今…… 难说! 九点半,季澜坐在茶室跟徐影聊着,无非就是行业八卦和豪门绯闻。 京港这个圈子,连六人定律都用不上,三人之内必有熟人。 “季家跟宴家的婚约我估计要提上日程了,季柔柔最近据说很用功,清晨五点半起来到凌晨才下课,各种老师排着队进季家拿钱,邓宜花了心思想将人砸出来。” “不砸出来,宴家那么好忽悠?”季澜摇晃着手中茶杯,漫不经心回应。 “邓宜现在估摸着也愁,季宏义正是用人的时候,得顾着公司还得管着季柔柔。” 季澜淡笑了声,愁?这不是她求的吗。 临近十点,零零散散散场,徐影连轴转了几日,也没多留,嚷嚷着年纪大了要回去补觉。 季澜这边,关系通畅就等着排上暑假档上剧,具体日期没定,她心下难安。 十点半,回到兰庭别墅时,阿姨起身迎接,告知季明宗今晚不归,让她早些休息。 季澜嗯了声,转身上楼,带上了猫。 她从不信季明宗口里的做点小生意,他的行程堪比千亿大佬,要么晚归身上沾着浓厚的烟酒味儿,刚从酒桌上下来,要么不归。 用严会的话来说: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季澜,求菩萨不如求我 洗完澡出来,长毛猫瘫在床上四仰八叉敞着肚皮睡的豪放。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上环顾这间卧室,总觉得她也好,季明宗也罢,在这栋别墅里的存在感极低,低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临了敲门声响起,阿姨推门进来,乍一见坐在床尾的季澜,瞳孔中的经验一闪而过。 刚刚洗漱完的她,穿了件淡紫色丝绸睡裙,吊带的款式,露出洁白皮肤,嫌弃的腰肢看起来一盈而握,半干不湿的头发散在身侧,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心想,她若是个男人,也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季澜这人,气质清冷,眉眼间带着疏离冷漠,可偏就身娇体软。 佣人收了收神轻声告知:“严会电话过来让我帮先生收拾一下行李。” “出差?”季澜微微挑眉。 阿姨微微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是一回事,不愿多说又是另一回事,季澜了然,不过多追问。 季明宗身侧的这些人,口风严实。 她如何追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问了。 电视剧临近上映,季澜心里不稳,起了求神拜佛的心思。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自我调节方式。 求神拜佛这事儿,宜早不宜晚,且京港灵验的庙宇皆在城外,避开早高峰过去才是聪明人所为,五点半,夏日天刚蒙蒙亮且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雾蒙蒙的,她洗漱完穿了件套宽松的休闲装准备出门。 然而好巧不巧的,在这夜合明开雾蒙蒙的清晨拉开门的瞬间一头撞进了季先生的怀里。 季明宗近来事物繁忙,以赵嘉淮所言,他如今位置尴尬,因着对棋盘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动了心,是以不得不变动。 昨夜,度假村项目敲定最终事宜,确定八月初动工,意味着,他只有半个月时间去处理季家之事。 一旦游乐场动工,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丰明资本董事长姓季,且是季家的季。 彼时、对季家,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都需要他细细斟酌。 昨晚连轴转,清晨四点半才散会,丰明资本一众老总离家近的归家,住得远的办公室补觉。 而他,思忖许久之后选择回兰庭。 却不巧,好巧不巧的碰见季澜准备出门。 男人身上浓厚的烟味儿熏得季澜连连后退。 “要出门?” “才结束?” 二人异口同声,季明宗事先开口回应:“刚下会,回来修整一番,要出去?” 下会?意思是昨夜未归不是应酬? 季澜嗯了声:“想去趟庙里。” “求神拜佛?”季明宗低问,临了心想,也是,季家老太太惯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季家其他人很难不信。 “恩!” “哪个庙?”季先生问。 “城外老城隍庙。” “还有新的?”季先生不解,一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一手握住季澜的手腕往屋子里带,又问:“有什么区别?” “老的更灵验。” 季先生眼神有些微愕,望着季澜的目光有种侮辱人的感觉。 而偏偏好巧不巧的,季澜一头撞了进去。 夏日,气温升高屋子里长期开着冷气,季明宗凝着季澜,似是在斟酌,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健硕的身躯,视线在季澜身上来回一遭:“等我,陪你去。” “你不............”不是不信这些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上楼的背影。 约莫十五分钟,季明宗浑身清爽下来,身上浓厚的酒味儿被洗去,白衬衫换成了黑色polo衫,牵着季澜的手上车。 车门刚刚关上,严会驱车直往城外去,出三环上绕城高速不走市区,倒也极快,原定四十分钟的路程只开了二十五分钟。 六点半,寺庙宾客聚集,汇聚门口等着寺庙开门。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停车场,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掀开眼帘,语气微讽:“菩萨都没上班,季小澜,你打扰人家睡觉了。” “下车,”男人言简意赅,季澜跟着人下车,任由他牵着手绕着寺庙东南方向去,角落里,一道红漆侧门大开,寺庙主持候在门后,等着他们到来。 “不是没开门?”季澜错愕。 “季澜,”季明宗淡淡觑了她一眼:“倘若求佛有用,普通人连门都进不来。” 季明宗勘破事实,但在季澜跟前,却从不高高在上,反倒是愿意陪着她在走一遭。 “你做了什么?” “捐了点款而已,”他直白告知。 六点四十,寺庙大门紧闭,而季澜却跪在了大殿蒲团中,双手合十,仰望神明,低声呢喃,语气轻缓传入站在门侧抽烟的男人耳里。 “事业顺遂”四个字钻进季明宗耳里时,男人轻声浅笑。 心中鄙夷,却未曾打断她的虔诚求拜。 信仰这种东西,于有些人而言,是死水,于有些人而言又是光明。 他何必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撕掉当下人的伞。 晴转阴、阴转小雨、小雨转大雨,这是人生顺序,他不能站在为季澜好的角度让她直接从晴到暴雨,这不符合实际。 季澜起身,往功德箱里塞了些钱,这才转身出大殿,跨腿迈过门槛时,入眼就是站在门侧的季明宗,男人见她出来,微眯着眼将唇边的烟扒下。 视线在她和大殿菩萨身上来回:“季澜,求它不如求我。” “我比它有用。” “不合适,”季澜摇头回应,跨步下台阶时又道:“有些事情只能求神明。” “比如?”季明宗跨步跟上。 寺院幽静,晨钟暮鼓,林木楼宇之间季澜脚步顿住,背对晨阳望向她,朝阳落在她后背,给她清瘦的身子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季明宗笑意半真半假,凝着季澜的目光始终泛着几分不真实,然而,季澜轻启薄唇道出一句话之后。 男人身上的虚伪、真真假假的面具被撕开,视线逐渐皲裂。 她说:“求你平安。” 10年盛夏,季明宗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百年寺庙里被重新塑造了一番,季家人伪善、狡诈,母子不是母子,兄弟不是兄弟,他在这场关系中被猜疑、被算计,被追杀,从未得到过半分爱意。 年少时差点葬身国外,成年之后,小有成就,多的是前辈捧着满心的算计来套近乎,成名之后,身旁人都是利来利往,关系从不纯粹, 而唯独季澜.......... 唯独季澜.............. 她说:求他平安。 你跟季老太太很像 “那不是三弟?” “他旁边的女孩子是谁?” 清晨,陈研跟邓宜打着替老太太祈福的名头来了城隍庙。 京港季家,方丈自然知晓,往常来都是迎着人进偏殿直接进去烧香,而唯独今日拒绝了他们。 拒绝的原由是:贵客来访。 在京港,比季家还贵的贵客屈指可数。 人脉,权利都是手中的利刃,可以创造财富,唯独阶层,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可偏偏,他们今天在这佛门净地被上了一课。 陈研跟邓宜站在门口还没想出所以然来,结果余光一撇,看见季明宗扶着一个女子的腰,轻拢着送她上车,车门合上自己绕至一旁。 那护着的姿态远看就很稀罕。 “我怎么看着那么像季澜?”陈研微眯着眼打量着远端的人。 邓宜眸色微紧,转头冷了脸:“弟妹,这话能乱说?” 季明宗跟季澜。那是道德沦丧,是伦理不容。 但凡这二人要点脸面,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走吧!”邓宜收回目光:“进去。” 七月,艳阳高照,车内空调可以降下来温度,但挡不住太阳,黑色迈巴赫从寺庙离开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去了外环的一家酒店。 季明宗牵着她直上顶楼,上了一架直升机。 季澜愕然,望着男人的目光带着点邪性:“明总气派。” 季明宗指尖勾住安全带系上,语调漫不经心:“想堵车?” “不想!” 直升机轰隆声响起,她微微侧眸,见人靠着闭目养神,半空中,太阳落在他侧脸,半明半暗,一面光彩照人,一面隐在阴影处。 看不真切。 盛夏的早晨来的早,白昼被拉长,直升机停在兰庭别墅空旷的草坪上,季明宗先一步下车,朝着机内的季澜伸出手,十指交合的瞬间,干燥宽厚的掌心将她包裹住,不多时,一层水雾爬上手掌。 她低眸瞧了眼二人的交合处。 动了动指尖,季明宗像是感受到她掌心的潮湿。 恰好走到别墅门口,掌心落在她腰后推着她进屋,冷气袭来,季澜狠狠叹了口气。 早起、燥热,浑身大汗,哪一条都不太好受。 “去冲个凉,”季先生轻声叮嘱,走到一旁猫房里打开门,想将猫放出来。 结果,门一开,空荡荡的。 瞬间,冷沉且蕴着怒火的呼唤声在别墅里响起:“曼茵。” 正上楼的季澜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冷冽吓的脚下一空,险些栽在楼梯上。 刚回首,见曼茵擦着手从厨房急匆匆出来:“先生。” “猫呢?”男人神情肃然冷漠。 季澜心下一抖,不待曼茵开口,磕磕碰碰开腔:“在........楼上。” “我这就抱下来,”季澜揉着膝盖扶着楼梯起来,急切上楼将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猫提溜起来。 行至楼梯拐角将猫放下,256见了亲爹喵呜了声,翘着尾巴去找他。 唯独季澜站在二楼拐角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心想,果然啊! 不管是猫儿子还是狗儿子都是儿子,想当年,徐影养了只狗寿终正寝,她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 不仅如此,还将狗火化了买了块风水极好的墓地葬进去。 她不喜猫猫狗狗,也不养,但能理解某些人对动物的舔犊之情。 季澜简单冲完澡下来,蔓英正将准备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见了季澜,有些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季小姐往后还是别将猫抱上楼了。” 先生很少直呼其名,这是第一次。 季明宗这人从出生就带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让他将阶级化的很分明 主子是主子,佣人是佣人。 出了这间屋子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她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好,”她倒了杯水,应得极快。 十点,季明宗下楼,黑色的polo衫又换成了白衬衫,领口散开没有要穿西装的意思,一条黑色的西装裤将他修长的腿型包裹的恰到好处,松散间隐约能窥见笔直的腿部线条。 二人坐在餐桌上,季澜讨好的接过蔓英手中的咖啡杯递给他:“消消气。” 季先生视线缓缓抬起,落在季澜脸面上露出浅笑:“消什么气?” “256.” “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你那么大声的呵斥.........” “呵斥你了?”季明宗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意悠悠浅问,临了目光扫了眼蔓英,后者识相离开。 “我呵斥人家你道歉,这么喜欢道歉?” “那也是因为我将猫抱上楼你回来没看见猫,才..........” “你是我恋人,将猫抱上楼不至于让我有情绪,但身为家里阿姨,没有在我回来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告知256的去向就是她的问题,”季明宗一字一句告知,虽语气不大,但可就是这平静的情绪让季澜有种无地自容感。 “拿人钱财,忠人之事。” “季澜,永远别替下属道歉,这是身为一个管理者最基本的常识。” “但若是事因我起呢?”季澜的这点小聪明在季明宗眼里,上不了台面。 但幸而,他上头,季澜也知道看人脸色揣度人心,一步步的试探着让他教自己。 “没在事出之前提醒你,这不算过错吗?”过水、又撒上胡椒粉的西蓝花被季明宗送进嘴里。 即便二人正在聊天,也不影响这男人慢条斯理的咀嚼。 优雅的尽头是没有人情味儿的冷漠。 季澜指尖始终落在杯面上,望着季明宗,打量着他,觑着他:“明总,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季先生心情不错,淡淡反问:“谁?” “季老太太。” 季明宗心里一颤。 莫名的,一股无名之火从腹腔爬上来直冲脑门,唇角刚起的几分笑意微微往下压了压,他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唇瓣。 语气低沉,听不出情绪:“哪里像?” “为人处世的手段,和那种傲慢到骨子里的姿态,像是天生的掌权者,阶层的鄙夷感会从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 季明宗后背缓缓后靠,指尖搭在桌面上,臂弯微屈,赤裸裸且毫不掩饰的冷肃直朝着季澜逼近。 压着情绪皱眉问:“原来我在季小姐心里,是这种人?” 动了情的男人最易被拿捏 季先生很恼火。 他生在季家并非他所愿,这些年一直竭尽全力的想脱离季家掌控。 原以为马上就要成功了,可季澜今日的这番话又将他拉进了深渊。 像季老太太? 这跟侮辱他有何区别? 有些东西即便你自认为逃掉了,可在外人眼里,还是会有痕迹在。 “随口楼一说罢了,或许是我的错觉,”季澜淡淡回应。 并不走心的回应安抚不了季明宗内心的潮湿,男人淡笑了声,没了用餐的心思。 起身离开,交代了句晚上不回。 黑色迈巴赫驶离兰庭别墅,严会握着方向盘,鼻息间传来烟味儿,控制不住的抬眼望向后座。 要不怎么说是上头了呢? 开了整晚的会,放着丰明资本大厦顶层套房不修整非得回兰庭别墅,回就回了,还陪着人去了趟城隍庙。 说到底,还是嘴硬。 这都快处成正牌夫人了。 不眠不休的拖着疲倦的身躯也要陪着佳人走一遭。 等红灯间隙,严会踩着刹车握着方向盘琢磨着老板的心思。 还没等他磋磨个所以然来,后座冷然话语声响起,似是在询问他人:“季澜黄金档的事情没定下来?” 那侧,赵嘉淮刚睡醒,三魂六魄刚刚归位,脑子还没开始上班就被季明宗问了这么一句,无奈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定了,月底上。” “有变动?”赵嘉淮问。 然而,此话一出,等着他的是无边沉寂。 季明宗这人,骨子里阶层分明。 当权者和下属之间即便能畅所欲言,但说到底还是矮人一截,赵嘉淮深吸了口烟,看了眼时间:“我去问问情况,一会儿给你回复。” 挂了季明宗电话,他联系蒋少丁。 那侧尚未转醒,接电话时光听语气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赵嘉淮跟人聊了两句,临了蒋少丁揣摩出他的来意,直言道:“黄金档是稳了,但数据不见得能稳,季澜有所担心也是正常。” 赵嘉淮心想,得! 丰明资本只怕是又有的忙了。 七月二十四日,临近上映,季澜带着时安等人路演,京港的某些地方季澜能跟则跟,不能跟的交给徐影,往往回家时,身上的汗干了几轮。 季明宗最近似乎也很忙,二人数日没联系。 这日下午,京港淮安路段因商演活动封路,季澜砸了大钱造数据。 整个街面被围的水泄不通,真粉假粉,围在一起嘶声力竭的喊着时安的名字,疯狂的将路边的保安挤的动弹不得。 围在一旁的记者早就写好了通稿就等着活动开始拍了照片开始往外发。 而好巧不巧的,一街之隔,是京港有名的老旧别墅区。 上世纪的豪宅流传到现如今已经成了各种私人会所。 震耳欲聋的呼唤声传到包厢里时,坐在圆桌上的男人们谈笑风生的聊着此事。 “这阵仗,不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追天王差啊!” “现如今的这些小年轻,长的好,演技好,公司再稍微包装一下人设,送到明面儿上就是摇钱树,多的是粉丝买单。” “要我说,传媒行业未来十年里,是畅销通道。” 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 “是哪家公司?” 一侧,候在一旁伺候的秘书告知:“据说是一家小公司,叫澜影传媒?茂生制药季总养女开的。” 圆桌主位,夹着烟的男人指尖微微抖了抖。 微微侧身,露了一个凌厉的下颌线给一旁的张应,后者了然,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张特助怎么走了?”包厢里有人注意到张应的离去,好事问了句。 季明宗淡笑,伸手在烟灰缸上轻点烟灰:“家中有事,出去打个电话。” “张特助已婚?” “已婚,”季明宗回应,而后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听说林书记儿子学金融的,马上要毕业了?有心仪的公司吗?” 2010年,金融行业来势凶猛,丰明资本一入驻京港就拿下多个投资大案,且国内外双管齐下,多的是人盯着。 更多的是人想搭上线。 季明宗作为资深投资人,眼光毒辣,虽身份不详,但周身气度不难看出矜贵,不像是后天用钱堆出来的,反倒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气度。 光是静坐,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他这声询问,无疑是给人抛出橄榄枝了。 但这橄榄枝,当着众人的面不能明面儿上接:“我那儿子,好高骛远,心思不定,我这个当父亲的也琢磨不透。” “男孩子,心思活络是好事,”季明宗打着官腔回应。 临了,饭局散场,季明宗站在院子里跟众人浅聊告别,往往各自上车之前,都要聊上几句。 半刻钟的功夫,他散了半包烟。 张应匆匆赶回来,送走了人。 黑色迈巴赫越过街区趁着黄昏的夕阳挤到另一条道上时,见面会正好散场。 季明宗远远看着徐影带着人上车,季澜留下收拾现场。 半小时后,街面交通恢复,季先生坐在车里给季澜拨了通电话。 拿着手机的人透过漆黑的玻璃窗望向站在街边正跟下属说什么的季澜,原以为她会接电话,结果这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季明宗勾起唇角冷笑了声。 冷腔冷调吩咐严会:“按喇叭。” 嘟嘟————两声短促的喇叭声响起,季澜侧眸看了眼。 季明宗似是知道她会望过来,车窗半降,露出半张脸,望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夜幕将至,季澜提着包上车,身上汗津津的,白衬衫沾着后背,狼狈不堪。 “挂我电话?”季明宗凝着她,语气阴测发寒。 “在跟人交代事情,”季澜淡淡回应。 她这人,兴许是跟成长环境有关,六亲缘浅,离了身边的人可以做到许久不联系,无论对谁,皆是如此。 季明宗没出现这几日,她一个电话也没有。 更别说关心问候了。 动了情的男人最易被拿捏。 季澜这么不远不近的吊着他,让他心里不好受不说,还不能发作。 严会意识到情绪不对,升起挡板。 然而挡板刚过半,季明宗伸手摁住季澜汗津津的脖子往跟前带,薄唇盖上来的瞬间,季澜微微躲闪推开他:“别,有汗。” 然而这推搡,落在季明宗耳里无非是找借口拒绝他。 呼吸顿了片刻之后,男人越发疯狂吻着她,沉重,急切,隐着怒火的吻就这么压下来.............. 想我不联系我? 熟男熟女,在情欲拉扯上的速度赛过小年轻。 季明宗近来事务繁忙,五环那方人际关系正在铺展,酒桌饭局、洗浴中心,各种文化活动轮着来。 男人多的地方自然会有女人调剂氛围情绪,他处在局中,说不沾染胭脂俗粉,是假象,若说脏,倒也没有。 从始至终,他只有季澜一个女人。 空挡几日,生理空虚,在加上心里压着季澜不联系自己还拒绝他的那把火,烧起来就更旺了。 车子距离兰庭别墅还剩下几公里的距离,季明宗第一轮火卸完,季澜喘息着趴在他的肩头,热汗一层层上来,一愣愣冷却,后背凉冰凉凉的,很不好受。 “想过我吗?”浑厚声响在她耳侧响起。 季澜懒洋洋的嗯了声,倦意明显。 “想我不联系我?”季先生没准备就这么放过她。 菩萨面前求他平安,转头几天不联系。 季澜这半真半假的情谊,让人抓不住。 空调太大,吹的她后背汗毛耸立,打了个喷嚏,俯身在季明宗肩头蹭了蹭痒呼呼的鼻子:“忙啊,明总。” “这种事情,徐影不能做?”季明宗睨了她一眼,宽厚粗粝的掌心在她后背来回,俯身关了后座空调。 “能做,但不看着,我不安心,毕竟这是我的命脉,”这部剧要是起不来,她倾家荡产不说,估计连火葬场都去不起。 季澜难受的动了动身子,语气娇软:“你先出。” 男人摁住她的腰身:“缓缓。” 季澜微叹了口气,也不挣扎了由着他来。 七点,残阳西斜,落在兰庭别墅草坪上,绿草仿若金黄黄的,晃眼又刺目。 季明宗抱着人上楼,曼茵迎上来急切询问:“季小姐怎么了?” “去放水。” 懒散的身子泡上热水,季澜身上那股子透入骨子里的寒气才舒缓了些。 浴缸边沿,季先生低睨着她:“瘦了。” “没好好吃饭?” “天热,没胃口,”她将脖子往水里去了去。 头发漂浮在水面上,似妖精。 看的季明宗眸色深了深,眼里情绪翻涌不断。 “为了数据?” “恩,造星,”演艺公司靠艺人活命,艺人混得好不好跟他们有直接关系:“培养摇钱树。” “棋盘中若是只有一颗棋子,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季明宗嗓音闲散,出去倒了杯水,再进来倚着洗漱台望着她:“落在别人身上百分之一的概率,落在你头上,百分之百。” 季澜略微沉默:“明总,道理我都懂,但我现在缺钱啊。” “上次给的用完了?” “不多了,”季明宗上次打的五千多万,所剩不多。 公司第二部剧已经投入拍摄中,等着大把的砸钱。 “我说了,求神没用,”季明宗将一杯温水搁在季澜身侧小几上:“泡完记得喝。” “你去哪儿?”季澜见人要走,扬着脖子追着他问,临了喊了句:“我们俩这种关系,还需用求字吗?” 季明宗刚在一楼沙发坐下,正俯身摸着256,见季澜穿这身睡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楼上追下来。 男人一眼望过去,目光一沉,硬邦邦的话语丢进她的耳里:“收拾妥当了再出来。” 季澜不以为意:“先聊。” 趁热打铁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都聊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让季明宗吐点金币说的过去吗? “不听话,没得聊。” 季明宗官腔重,往来跟那些人打招呼染上的陋习,在加上平日里身居高位,习惯下达命令,久而久之,傲慢浸入周身每一个毛孔。 季澜担心惹他不痛快,转身上楼快速卸妆洗漱,拿着吹风机,穿着一身丝绸吊带睡衣下来,米白色的款,上面绣着几只展翅蝴蝶。 精致中带着点俏皮,惹人浮想联翩。 熟门熟路的走到季明宗跟前,用脚拨开了256的位置,跟只猫儿似的蹲在他膝间。 将吹风机递给他。 季明宗愕然,随后,短促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季澜,拒绝我,和使唤我,你都挺顺手的。” “不愿?”季澜蹲坐在地毯上的身姿准备起来,被季明宗摁住肩头。 “你晚上最好能让我舒心,否则...........” 车里一战,空间不够,局限性大,要爽不爽。 季明宗并未尽兴,见季澜疲倦,原想着罢了,哪儿曾想她穿着身吊带下来就这么明晃晃的跟只猫似的霸占了256的位置。 怕是诚心惹她磋磨。 “先生,我来吧!”曼茵端着热汤出来,见此吓了一跳。 季明宗视线移到她身上,丢了句不用。 头发吹完,一碗热汤温度刚好,季明宗催促她喝了。 季澜老实端着汤喝着。 八点整,严会敲门进来将一把车钥匙递给他, 季明宗倚着玄关凝着她,似是等着她干完“大事”,不言不语的,冷飕飕的眸子无声催促着她小鸡啄米似的进食。 “吃完就过来。” 季澜跟着季明宗从楼梯进负二楼停车场。 停车场里,数十辆豪车摆放整齐,擦的油光锃亮,正玄关口,放着一辆崭新的最新款宾利,黑色线条流畅,大气磅礴。 季明宗将车钥匙递给她:“试试看?” “给我的?” 男人嗯了声。 “我有车。” “车是脸面,季小姐,你开着那辆破奔驰去跟人谈业务,谁会信你是季家人?” “学会包装自己,也是商场必修课。” 季澜接了钥匙,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季明宗电话响起,男人拿出手机时,眉头紧锁,浓稠的不悦挥散不开。 季澜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工作电话,”男人告知,又嘱咐她:“自己试试。” 临了转身上楼。 季宏义的这通电话格外执着,久到季明宗进书房接起,他都没挂断的意思。 “大哥。” “三弟最近在忙?” 季明宗没有直面回应:“大哥找我有事?” “老太太生病了,念叨着想你,得空回来看看,”季宏义此时正坐在老太太的卧室,语气平缓但心里不好受,他每日忙的脚底冒烟,推了所有应酬下班回来陪人,结果老太太一心一意念着的,只有这个三儿子。 三弟是谈恋爱了? “打完电话了?”邓宜端着水杯进来,柔声询问,如何看都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老太太靠在床头,面容不如之前苍白,但到底年岁大了,病了一场,多少有些精力不足。 季澜停好车从停车场上来时,见季明宗简单冲了澡,换了身休闲装准备出门。 诧异问了句:“有公事?” “恩,晚点回。” “真回?”季澜问,心想,事儿都没开始谈人就要走?这不是闹眼子吗? “不希望我回?”季明宗阴火直冒,好不容易休息一日,结果被人闹这一出,放着家里的温香软玉不陪,被迫去陪个死老太太。 浪费时间不说,磋磨他心态。 季澜见人语气不善,联想到季明宗刚刚接的那通电话,往前凑了一步,修长的指尖落在他健硕的臂弯上,语气温温和和,带着些许关心:“怎么了?工作上出事儿了?” 虽说没有直面回应,但她这句话,确实让季明宗脸色好了几分。 “去吃饭,”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腰,催促她去餐厅,紧绷的下颌线看的出来,不是他愿意多聊的事情。 “你呢?” “吃过了,”酒桌上下来,说没吃是假的,只是酒进的比饭多罢了。 季明宗一走,季澜盘着腿坐在餐椅上拿着手机看消息,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季澜挥了挥手让曼茵下去。 “季小姐,那猫............”显然,上次的事让曼茵心有余悸,季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躺在地毯上舔爪子的256。 “我一会儿将它关进去。” “麻烦季小姐了,”曼茵稳了稳心神,确定完毕才敢离开。 偌大的别墅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季澜盘腿坐在餐桌上回众人的消息。 临了,徐影一通电话过来。 她顺手接起。 “聚餐都不来?” “有更重要的事情办,”季澜淡淡回应。 徐影顺嘴接话:“办男人啊?什么极品啊!值得你跑回家。” “刚到手的宾利最新款,值不值得?” 季澜的话,让徐影沉默了片刻,那车她知道,她亲爹都舍不得给她买。 “季小澜,你怕不是找了个爹。” “差不多了,”季明宗确实比菩萨灵验,有求必应,无求也各种爆金币,比季宏义好使多了。 不跟外面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大道理,要点钱就跟要噶他腰子似的男人一样,最起码季明宗这人,出钱大方。 ............ “三弟回来啦?老太太念你很久了,”邓宜远远就听见外面汽车引擎声,端着一副慈爱的面容迎了上去,温言软语的关心着。 季明宗朝着她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老太太。” “去吧!”季明宗对邓宜,招不招呼,全凭心情,这声大嫂若无外人在,邓宜配不上。 而后者,虽心里有怨气,但到底不敢吱声儿,谁让他是老太太心头的人儿。 季明宗身影在客厅消失,季柔柔嘀嘀咕咕念叨了句:“三叔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妈你都迎上去了,他连人都不喊。” 邓宜转头呵斥:“别乱说话。” 季柔柔为她打抱不平:“我哪儿乱说了?这不是事实嘛?” “没人教吗?” “柔小姐,”舒文端着托盘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恰好听见这一句,沉声呵斥:“慎言。” “小孩子口无遮拦,舒管家见谅,”邓宜讨好似的笑着将季柔柔往身后带了带。 舒文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来回一遭,望着邓宜语气客气:“大夫人,这种话,你我听到到还好,若是老太太听到了...........” 邓宜当然懂。 老太太当年意外得三子,站在她自己的立场,高龄产妇,并不想生,但彼时季家不太平,不生就相当于少了个筹码,她憋着一口将老三生下来。 却并不待见他,年少时没得到多少爱,忍了近十年,临近六十岁,季家事业迈入第二高峰期,她更无心管辖,可偏偏人在眼前不能不管,于是狠了心将人送出去。 这一走,十几年。 如今老太太年岁大了,杖朝之年,想享儿孙之福了,却不想,儿子压根儿就不认她这个妈了,这老三跟老太太的感情,比纸还薄。 而偏偏老太太想拉拢他。 舒文一走,邓宜泛着冷光的目光落在季柔柔身上,黑越越的压人:“柔柔,季家不是你以前生活的村子,有些事情我提点了你就该上心。” 邓宜的冷声呵斥让季柔柔一颤,临了忍着俱意点了点头。 不敢再吱声儿。 季明宗的到来直接让老太太屋子里成了一个小型的聚会场所,季宏义跟季明达坐在椅子上,邓宜和陈研站在二人身后,季明宗坐在另一侧。 如此齐聚一堂的时候,少见。 “孩子们呢?”老太太问。 “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都回来,”老太太这声询问,邓宜做出了顶级理解。 “罢了,”老太太开口阻止邓宜:“年轻人该以事业为重。” 转而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温软随和:“用过餐了吗?” 季明宗似是“后知后觉,”望着老太太的目光有些怪惊奇,反应慢半拍的点了点头:“用过了。” 一侧,陈研存了心思想让季明宗是落入凡尘,温着嗓子关心道:“三弟是谈恋爱了?前几日我跟大嫂去城隍庙为老太太祈福,见你搂着一姑娘出来。” 话语落地,卧室刹那安静,季宏义跟季明达心里绷着一根弦,生怕季明宗攀上哪家高门之女,多了筹码跟他们争抢恒立。 老太太心中一喜,与季宏义与季明达恰好相反,她巴不得季明宗手中多点筹码。 “哪家的姑娘?” “确定是我?”季明宗身子微微侧了侧,清冷肃然的目光落在陈研身上,温温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却格外压人。 “是吧!”陈研有些迟疑:“晨光耀眼,离得远,但看身形该是三弟没错啊,难道我跟大嫂看错了?” 季明宗唇角轻勾,身子正了正,指尖落在膝盖上微微点了点,不回应不回绝:“二嫂说是就是。” 看看老三最近跟哪家的姑娘走的近 季明宗模棱两可不正面回应的一句话,让卧室再次陷入沉默,他对季家,有种无所谓的松弛感。 而偏偏,老太太最不愿看到如此。 季家是根,显然,现如今的季明宗想拔掉这根,与季家决断。 豪门里,儿子多了,算计便多了,邓宜目光来来回回间,见老太太没说话,心下了然。 含笑将眼前静默无声给打破:“兴许是看错了,三弟若是谈了恋爱,合该带回来给母亲看才是。” 一句话,解了当前困局,却将季明宗推到了另一种境地。 合该带给老太太看看,但却没带回来,这话,无疑是悄无声息的撕开了老太太跟季明宗之间的遮羞布。 母子不是母子的遮羞布。 而反观季明宗,明知老太太在试探他,吊着他,能回来陪他们演戏已经是起了仁慈之心了,可眼下,陈研跟邓宜这一来一回的将他推到不孝不亲的处境上,他也没了演戏的心思了。 放着家里的小白兔不调戏跟这群老东西斗智斗勇,他没这个心情。 男人低垂眸,视线落在指尖上,食指大指交叠放在一起的搓动着,若是张应在,眼下会闭嘴。 经年来的习惯在某些特殊时刻总是习惯上演。 沉默无声拉扯开,屋子里中央空调的工作声显得刺耳,临了,季明宗缓缓起身,周身清冷像是淬了冰似的,冷硬的生人勿进:“我还有事,先走了。” “明宗,”老太太急了,苛责的目光落在邓宜身上,冷涔涔的斥她:“都出去。” 老太未威严还在,其余四人不敢不从,依次离开。 卧室瞬间安静,季明宗半推开窗,点了根烟,就着屋外的滚滚热浪抽着。 “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出国那年,”季明宗专挑钻心的回答丢出去。 “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算计多了对脑子也不好,”他伸手在窗柩旁点了点烟灰,讽刺声针针刺耳。 “明宗,你能理解理解我吗?你大哥二哥对恒立虎视眈眈,你父亲现在昏迷不醒,恒立若是交到你手中,必然会让他们不服..........” “嗤!”冷蹙的轻嗤声打断老太太的话。 “你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怕人不服?这种弱智的说辞往后少说。” 季明宗倚着窗,抽了根烟。 星火逐渐散尽他的耐心,他见不得老太太在他跟前哭哭啼啼的狐假虎威,一如当年,他哭着说不愿出去,最终还是被送走的景象。 年少时的潮湿伴随了他大半人生,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站在弱者那方,企图对他进行道德绑架。 数次交锋。 老太太已经摸清楚了季明宗的性子,不敢再顺着恒立的话题聊。 努力做出一副好母亲的表象关心着他的个人问题:“若是谈恋爱了,带回家看看,哪家姑娘都无所谓,你自己中意就行。” 自己中意就行? 不日之后,中秋家宴,季明宗在卫生间压着季澜耳鬓厮磨,将老太太气的当场进了医院。 醒来恨不得拿刀劈了季澜。 口口声声的骂她狐媚子。 而季明宗却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怒火,他说:“不是你说的?我自己中意就行?” 大逆不道,违背伦理道德几个大字贴在季明宗额头上时,她仿若看见了他那一身逆骨。 这些后话,暂且不表。 季明宗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时,客厅里的几人端详着他的面色,以季宏义为首,起身喊住了他,二人行至院子,聊了几句。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国外,心有怨恨正常,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母亲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 季明宗就着热风点了点烟灰轻讽回去:“老的能折腾死,小的就折腾不死?大哥...........” 季明宗话语止住,凝着季宏义的目光宛如暗夜野狼,眸子里泛着绿光,压着他,让他无法喘息。 季宏义如今五十岁,用旁人的话来说,早婚早育都能生出他了,可偏就这个小他近两个轮回的幼崽,让他后背有瞬间的发麻。 凝着他的目光似人似鬼。 良久,季明宗薄唇轻启,杀伐之气遏制不住:“你确定二哥不想要恒立吗?” 季明达表面一切听他的,想着联手将他除掉,可这世界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还少了? 这夜,不欢而散。 季宏义离开庄园时,脸色阴沉骇人,吓的坐在副驾驶的季柔柔连喘息都不敢。 直至季宏义下车,孙骆进季家,这场无声的压迫好似撕开了一个口子。 “去查,看看老三最近跟哪家的姑娘走的近,”季宏义神色焦急,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动了手脚,无疑是撕破了脸面,都如此了,他还扮演什么兄弟情深? 眼下得不遗余力的防着恒立落到他手中。 至于季明达……呵…… “切忌,查清楚!”季宏义再度叮嘱。 这日,季明宗归家时,看不出心情好坏,身上沾染着淡淡的烟草味儿,甫一进卧室,见季澜趴在床上伸手摸着256的爪子,一人一猫玩儿的正欢。 “回了?” “喵呜........” 招呼声同时响起,男人嗯了声,进浴室洗完手出来,一手摸了摸256的脑袋,一手擒住季澜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提留起来。 离得近,季明宗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 季澜跟只小狗似的,在他身上嗅了嗅:“去季家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沾染着的檀香味儿,平常人用不起,而迄今为止我只见季老太太用过,且常年不断。” 季明宗惊叹于季澜的精明。 尽管数次被人猜到点子上,他依旧能平静无波的挡回去:“小姑娘,目光局限很正常。” 轻飘飘的一句话挡住了季澜的猜疑,无形中被人摁着头教育了一顿,仿若她的目光这辈子就困在季家了。 此事之后,季澜相隔数日去京港会所时,去了趟卫生间,在卫生间里闻到了这支私人调制出来的檀香。 彼时,她脑海中闪过了季明宗当时的眼神。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 季家定制的香薰,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了厕所。 像是一种新制度对旧制度的推翻,亦是某些人无声的反抗。 翌日一早,季澜尚未转醒,接到一通电话。 “季总,没打扰你休息吧?” 这声音,颇为耳熟,季澜试探性开口:“林台长。”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对方爽朗笑出声:“季总好耳力,台里原定的一趟采访类节目因为某些原因取消了,黄金档的时间可以往前推几天,我们想将季总公司片子的上映时间往前挪到明天,不知季总这边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季澜瞬间清醒,暑期黄金档早一天,数据便大不同,宜早不宜晚,若是大结局正赶上假期结束,影响收视率。 二人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对方望着坐在对面的赵嘉淮,掌心在裤缝里擦了擦,抹去了一层薄汗。 “赵总您看?” 赵嘉淮抽了口烟,清醒了几分:“林台长爽快人,赵家今年的所有广告都由你们来出,这是合同,您看看。” “是是是,我这边确认无误了,联系赵总签合同。” 电视台这种产业,说白了,上到台长下到工作人员都有业务在身,拉广告,拉赞助…… 他看赵嘉淮跟看财神爷似的。 赵嘉淮点了点头:“不打扰。” 他忍着困意进电梯,身侧秘书有些疑惑询问:“赵总为何不找一把手屈台?” “屈台是季家的人,跟邓宜是老同学了,找他,等着给那位爷添堵?”赵嘉淮也是难做人,跟在季明宗屁股后头捡钱也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除了要帮他摆平他不便出面的事情,还得琢磨季家那庞大的关系网。 如今……又多了个女人。 澜影传媒旗下的「清澜记」提前上映,在一众正剧中,一部穿越宫斗剧杀出重围,上映第三天就霸占了榜单,有飞升之势。 直至一周结束,稳坐榜单前一。 蒋少丁得知消息时,送了花篮去季澜工作室,而恰逢这日,新办公楼打扫工作结束,他们正在整装搬家。 他大咧咧的来时,季澜正穿着一身短裙,踩着高跟鞋弯腰将一箱子文件从地上搬起来,他这人,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打小就是被人捧着的存在。 见季澜吭哧吭哧搬东西,磨磨蹭蹭想装一把绅士来着,结果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箱子,哐当一声,一箱子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他讪讪收回手。 “季总舍得挪窝了?” “什么风把蒋总吹来了?”她行至一旁,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正在搬家,设备都打包了,凑合凑合。” “搬哪儿去了?” “cbd和风大厦。” 那地方,跟丰明资本隔了两栋楼,距离季宏义的茂生制药也不过数公里。 这寸土寸金的京港,季澜都租得起cbd的楼了?这部剧看来是要爆啊。 “你发财了?” “这不正在发财的路上吗?”季澜意悠悠回应。 “发点小财就租cbd大厦?季澜,够狂的啊!” 季澜耸了耸肩,越过办公桌将里面的一些细小东西丢进箱子里:“言语压君子,罗衣真应该镇小人,蒋总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整点精致的外表来包装自己,连摇钱树都骗不进来。” 蒋少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季澜知道还敢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受高人指点了?” “算是吧!”季澜点头回应。 “谁?”蒋少丁问:“我认识吗?” “你猜?” 古语有云,七月不搬家。 八月初,季澜择了良辰吉日搬家,新公司开门那日,门口花篮堵住了通道,原本通畅的过道被堵得仅一人侧身可过。 徐影站在公司门口,双手抱胸一行行的看过去:“谁能想到我们有今天。” 她说着,拎起花篮上的条子看了眼,朝着季澜那方扯了扯:“许幻?这狗东西!平常见了我们不踩两句就不错了,还送花篮?” “这又是谁?”徐影看了眼祝福语:“黎桢?” “季小澜,黎桢耶!” “季总在吗?有您的礼品,”二人正站在过道里,门口有小哥穿着制服进来,手中拿着单子。 “季澜吗?我是。” “我们是拍卖行,有人给您定了一尊福禄。” 话语落地,门外有人捧着檀木盒子进来,盒子里放着金丝勾勒琉璃彩釉葫芦,看起来价值不菲。 “有卡片,”徐影将卡片抽出来递给季澜。 她随手翻开,铿锵有力的字体近乎穿透纸背上,与门口的那些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不同。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谁送的?” 徐影看了眼贺词,爹味浓厚:“你爸?” 季澜抿了抿唇,收了卡片跟工作人员道谢,抱着匣子回了办公室。 “你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琉璃福禄葫芦我刚刚打开他们官网查了一下,你猜多少钱?” “多少?”季澜好奇。 “这个数,”徐影摊开大指与食指:“八百万。” 季澜撑着脑袋点了点额头,徐影打开匣子端详着这只色彩鲜明的葫芦:“你那老男人送的?” 季澜啧了声:“什么老男人不老男人的。” “送葫芦,有招财纳福、财运亨通的意思,可卡片写的却是对你的期许,一来,开业祝福有了,二来,愿君更上一层楼的意思也有了,事情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要么段位在我们之上,要么存了巴结我们的心思想讨好。” 徐影指了指门外:“那些花篮,都是日常中的笼络关系,给花店打个电话花点小钱,自然有人安排妥当,唯独这个不同,既花钱又花心思。” 季澜没吱声,心中琢磨着徐影的话。 季明宗这人,做事情确实滴水不漏。 他说过,会托举她,是真真切切的托举,不是画饼,不是谎言,更不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 这样一个成熟有魅力,温文尔雅,站在权利巅峰且平等尊重你的男人,很难不让人动心。 季澜心想,她完了! 这日开业,季澜包了场子供大家玩乐,京港会所对他们而言是新鲜的,对自己而言差点意思,人安顿完,季澜去了趟卫生间,闻到熟悉的檀香味儿,有一瞬间的晃神。 随即拉住楼层经理:“你们这儿厕所的熏香什么时候换了?” “有几天了。” “专门换的?”季澜问。 “不清楚,说是有个老总过来,觉得我们卫生间味道不好闻,我们老板就给换了。” 季澜松开人,牵了牵唇角,让人离开。 走心又走肾 澜影二战成名,掀起了古言宫斗剧的大风浪,众多人盯住了这块肉。 影视公司,只要你有钱就能入场,季澜当初跟徐影入这行时,京港从同辈到长辈多的是人踩踏他们,瞧不上他们。 说他们放着好好的豪门小姐不当跟一群戏子打打闹闹。 而今,多的是人见了她们,远远的过来打声招呼。 一部剧,投入和回收成本破了十倍,这对某些人而言是天文数字。 包厢里,有人端着手机百无聊赖的刷着,临了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季澜跟徐影手中的那部剧,破十亿了。” “这么赚钱?” “能不赚吗?他们工作室都搬到cbd去了。” “我还听说有人想紧跟潮流来着,结果下市场调研的时候发现季澜收购了市面上大部分古言热门小说,直接将他们财路挡住了。” 包厢里一阵静默。 有人感叹:“这季澜,真有两把刷子,靠这部剧名声打出去了,往后拿在手中的版权也能卖出天价,两头通吃,这跟拦路打劫让人交保护费有什么区别?” “要不怎么说是季家出来的呢!” “果然啊!钱财在手,天下我有,以前你们这群人坐在一起可鄙夷人家了,豪门养女上不了台面,跟戏子厮混之类的话也没少说,怎么这会儿都夸起来了?” 角落里,有人轻讽了声,瞬间,包厢里一阵静谧。 脸皮被人撕开,众人脸上都挂不住。 有人认出声响来源,嗤笑了声:“宴庄,你不会还惦念着季澜吧?” “你可是要娶真千金的人。” 众人目光移到角落里的宴庄身上,后者讥讽笑了声:“是我说的话太赤裸了,所以你们才抽出这把生了锈的利刃想砍我?” 宴庄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沉默,紧接着众人听他继续讽刺道:“要不找点别的套路?” 季澜在京港是一股清流,一个豪门养女在这座金融大都里杀出一条血路,开启了他们同辈创业的先河,无疑是让他们这群混吃等死的啃老族颜面无光。 起先见了,时不时的踩踏几下,讽刺两声。 而今............ 季澜一转身,将他们甩下十万八千里。 “讽刺我们?宴庄,我们最多也就打打嘴炮,你们宴家可就大有不同了,放着季澜这个潜力股瞧不上要了真千金,大家都半斤八两,别装什么清高。” “就是啊!”瞬间,附和声连成一片,宴庄转身就走。 “宴公子要走啊!别不是恼羞成怒吧?我要是你们宴家,我都后悔死了,宴公子不会是躲着哭鼻子去吧!” 叙然间,宴庄目光一冷,扭头朝着刚刚风言风语的男人去,扭打成一团。 .............. “赵总,三楼有人打起来;”顶层办公室里,赵嘉淮泡着茶,指尖游走在茶盘之间,对面,季明宗懒散靠着椅背,即便是闭目养神也不难看出浑身凌然气质,指尖香烟被空调冷风带走了大半。 “谁吃了豹子胆?”赵嘉淮语调漫不经心询问。 “据说是宴家公子跟圈子里的几个公子哥儿起了口角,扭打成一团,拉都拉不开。” 陈松阳目光落在手机上,听闻这话,来了兴趣,侧眸望向站在一侧的经理:“因为什么?” 经理如实回应:“据说是因为季小姐。” “季澜?”赵嘉淮慢条斯理泡茶的动作瞬间僵住,目光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上,果然,见人眼帘缓缓掀开........... 眼底猩红的红血丝层层爬上来,是掩不住的疲惫。 “是,”经理点头:“说是聊到季小姐这次大火扯到宴公子身上去了,言语不和就打起来了。” “这宴庄跟季澜还有联系呢?”陈松阳这个吃瓜群众来了兴趣,觉得自己的瓜没吃到点子上还有些诧异的补充了一句:“不对啊!宴家跟季家的婚约不是已经最终敲定了吗?难不成有变动?” 赵嘉淮余光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季明宗。 心想,陈松阳果然是不怕死啊! 季明宗为人铺路都铺到这个份儿上了,必然是走肾又走心了,他这句话丢出来,不跟戳人心窝子似的。 “损失合计出来让他们带回家,闹得若是太厉害了,将他们从会所名单上拉黑。” “明白,”经理点头出去办事儿。 陈松阳琢磨半天才琢磨出个屁来:“不对啊!我刚刚刷网页看到季澜他们今天也在这里聚餐。” 话语落地,季明宗伸手将指尖的烟掐在烟灰缸里。 俨然坐不住。 “先走了,”男人冷腔冷调的丢出三个字,让陈松阳八卦的心思瞬间止住。 而这方,季澜待了会儿,找了个借口离开,电梯缓缓下降,即将到底时,偏偏好巧不巧的停在三楼。 银色电梯门缓缓拉开,她抬眸之间,看见宴庄用毛巾捂着额头站在门口,狼狈不堪。 见她时,眸中诧异压不住。 “在这儿吃饭?”四目相对,宴庄自然而然进电梯,似朋友般寒暄了起来。 季澜目光扫到他捂着额头的白色毛巾上:“头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恩,”宴庄不自然回应:“起了一些口角。” “去医院?”季澜随口一问,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送他? 她不敢。 宴庄只要上了她的车,第二天邓宜绝对会找上门,她好不容易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电梯停在负一楼,季澜先一步出去,宴庄见人身形孤傲准备跨步离开,三五步追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澜澜,能送我去医院吗?” “要不,你打电话给季柔柔?”季澜出着主意问。 “我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季澜点了点头,似是了然,招呼来一旁的门童,指了指宴庄:“客人受伤了,送他去医院。” 临了怕门童拒绝,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毛爷爷递给他。 散的丝毫不心疼。 “季澜...........”宴庄见此,心里难受,家族原因不能选择季澜,并非他对季澜思想清白,说到底,是曾经放在心上的人。 如今这般,叫人难受。 “我们之间,只能如此吗?” 脚腕被人握住 “宴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之间距离越远越好,”季澜站在停车场里,微微正了正身子,当着门童的门直言道:“我身份尴尬,你我之间离得近,不说对你有何影响,就我而言。” “都是无尽的麻烦,季家两女若都跟你纠缠不清,你猜到时候季家弃谁保谁?” 宴庄心里清楚,无论何时何地,季澜都是被弃的那一方。 季澜将他眼神变化收进眼里,漫不经心勾唇笑了声:“你很清楚。” “去请上来,”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越野车里。 沉稳腔调响起。 孙骆自觉推门下车走到季澜跟前,将她请上了车。 这里会遇到季宏义是她没想到的,能在她转身之际就请她上车,就证明刚刚与宴庄那一幕,他看的清楚。 后座中控台放下,中间放着季宏义的保温杯,上面印着茂生制药四个大字,仿若是集团统一发放的杯子,曾几何时季澜还在宴会上听人谈论过这个杯子。 只道季宏义为人勤俭,有老一派实业家的做派。 “爸,”季澜乖巧喊人。 “应酬?”季宏义问。 “搬了新办公楼同事们一起来吃个饭。” 新办公楼?季宏义眉头微微紧皱,最近忙着收拾星凡药业那边,偶尔听闻别人提起季澜的名字,擦身而过时,也没细听,半月不见,办公楼都搬了? 副驾驶的孙骆听见这话,后背一麻。 思忖片刻转身望向季澜,官方客气询问:“季总惦记着澜小姐,一早就让我送了花篮过去,澜小姐可还喜欢?” 花篮? 得!知道了!孙骆这是没关注此事,如今她跟季宏义聊到了,怕老板问责。 临时有了这句话。 季澜温温点头:“收到了,很喜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某些时候能被快速推进,就如她跟孙骆之间,季澜知道,经此一事,她跟孙骆之间的屏障撕开,往后再聊什么,就容易多了。 “听说你公司的那部剧,很红火。” “还算不错。” “黄金档那边下了点功夫,找了认识的人?”季宏义看似闲聊,实则每一句都是试探。 多的是人盯着的肉,季澜竟然能吃到嘴。 说不惊讶是假的。外界传闻季家在身后推波助澜,但实则他没跟任何人开这个口。 “是,”季澜点了点头:“屈台长跟母亲是同学,给了几分薄面。” 季澜将高帽戴在邓宜头上,她在季家跟前只能藏拙,若是风头太盛,难保会被他们当成棋子摆在棋盘上。 季宏义万分清楚,邓宜这关系,她用不上,即便用上了也是拦路石。 而今季澜说这句话,深意不浅。 季宏义正苦于季家无人可用,季澜一部影视剧直接从京港影视圈杀出来,近几天,圈内都是关于她的传闻。 多的是人眼红,盯上了这个赛道。 “想在影视圈扎根下去?”季宏义慢条斯理询问着,侧身将一旁的保温杯拿起来。 “恩,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爸最近缺自家人用,考不考虑进家族企业?”季宏义拧开保温杯喝了口。 季澜听闻这句话,心中微颤。 听季显提过数次让她去争取,而今,没想到的是季宏义将橄榄枝抛出来了。 “妈那边............”季澜摸不准季宏义的想法,只能暂时将问题抛出去。 “公司的事情,你妈没话语权,你只管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 季宏义没多追问,送季澜回金茂府,凯迪拉克掉头离开。 孙骆跟着司机送季宏义回家,半路上,收到了一则短信,他打开看了眼,仅是数秒钟按了删除键。 临了,语气稀松平常的跟季宏义聊着:“澜小姐最近在圈子里风头很盛,有人猜测她这部剧的收入能超过数十亿。” “这么火?”季宏义没想到。 孙骆点了点头:“是,蒋家蒋大公子是投资人,据说最近喜笑颜开,四处撒钱,兴林广告的徐总也在极力为澜小姐打广告。” 孙骆说着,透过后视镜试探着看了眼季宏义的脸色,继续道:“澜小姐只怕不会愿意去星凡。” 季宏义低眸敛声,未曾顺着孙骆的话开腔。 吩咐司机,找个地方将他放下,让他打车回家。 先行下班。 九点,季澜回金茂府,屋门合上的瞬间,她连灯都没开脱了鞋子打着赤脚抹黑往屋子里走,刚将自己丢在沙发上,甩下去的脚腕子被只温厚的掌心握着,吓得季澜瞬间清醒。 “明宗?” “你属鬼的吗?” “喜欢摸黑坐人家家里。” 季澜的暴躁声在季明宗寸寸收紧的掌心里止住。 她想抽回脚被人捏的更紧:“季宏义送你回来的?” “你看到了?”季澜语气平平,她跟季明宗,一周未见,上次见面还是在清晨的兰庭别墅,她早上急匆匆出门,季明宗浑身倦意归家。 二人聊了几句,交代各自都有事要忙,便分开了。 这一分,便是一周。 “何止,”男人冷涔涔丢出两个字,语气不明。 “看到宴庄了?”能让他这么阴阳怪气的,就只有宴庄了。 她坐起身子,按开沙发旁边一盏青花瓷底座的台灯,另一只手握住男人的胳膊,轻缓的捏了捏将自己的脚腕拯救了出来。 调整了下姿势,娇俏的跪坐在季明宗的腿上。 深叹了口气,跟只猫儿似的趴在他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 男人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落在她后背上轻缓抚摸着:“累了?” “恩,一周都没好好休息了。” “可以歇歇了,”季先生温软规劝。 季澜调整了下姿势,面朝他的脖颈,鼻尖距离他毫米之隔,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子上,勾人的紧。 “剧不播完,我心难安。” “季宏义想让我进星凡药业。” 季明宗落在她腰后轻缓抚摸着的手微微顿住,低睨着季澜:“你如何想?” “拿不定主意,你帮我分析分析。” 进星凡?回头他跟季宏义在商场上提刀相见时,季澜站在何处? 季先生:笑你傻 “季家将来必然会有一番权力更迭的斗争戏码,谁生谁死,都是未知数,倘若世界倾覆,诺亚方舟位置有限,你觉得他们会带你走吗?” “千古年来的国家战争,死的最早的往往都是守城门的那批人,季澜……”季明宗慢条斯理的语调隐着暗森森的恐吓:“在季家,你能入腹地吗?” 季明宗的意思很明显,季澜此时入季家,替人当枪使就罢了,指不定还得成炮灰。 男人见她不吱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腰:“49年入国军啊!季总!” 季澜:………… “收拾东西回兰庭。” 季明宗已经摸透了季澜的心思了,但凡有人送她,亦或是碰到什么熟人了,回金茂府是必然,临了回不回兰庭全凭心情。 赵嘉淮说的对,他们跟地道战似的,见个面还得虚晃一枪。 麻痹敌人。 季澜收拾完,换了鞋子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门外门铃声响起。 落在门把手上的指尖瞬间僵住,侧眸望向猫眼,见季显风尘仆仆站在门口。 平稳的敲门声静了又响起,没有急切的意思,但也没停止的架势。 往常季显来,敲门无人应答必然会打电话,而今日,手机没响,就证明季显知道她在家。 季澜背脊微微僵了僵,一门之隔,季显堵在门口,身后,季明宗低睨着她,平静无波的视线落在她后背跟座大山似的,沉甸甸的压着她。 季澜稳了稳心神,牵起唇角,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乖巧的笑容:“明总!” 季先生了然,顺着她的话开口:“让我躲躲?” “也不是躲躲,就是..........”她望着人斟酌着话语开口:“避避。” “有何区别?”季明宗冷厉反问,眉眼中的不悦压不住。 “总不好让人家看见...........”季澜的解释声显得没底气。 “季澜,”季明宗这日从酒桌上下来,原定是与赵嘉淮他们聊些正事的,听闻季澜跟宴庄的风言风语,临时离开,想着一周未见,能温存,不曾想,又来这一出。 “明总.........”温柔的掌心落在季明宗臂弯上,想着撒着娇安抚安抚他。 结果被人冷邦邦的视线盯在了木板上,沾染着怒火的反问从头顶压下来:“有完没完了?” 男人火气很重。 这夜,敲门声起了又落,直至无声。 门外,季显拿着手机拨打季澜电话,哪儿接起,嗓音嗡嗡的含着些许破碎:“澜澜?你在干嘛?” “刚睡着了,有事吗?” 季澜拿着手机坐在餐桌上,望着将她圈在怀里的男人,强势霸道的埋首在她胸前,进行那一亩三分地的攻略。 心头颤的跟筛子似的,语气却得稳住,不敢让季显听出端倪。 “我打扰到你了?” 季澜小腹一紧,一手落在男人额头上挡住他俯身的动作,身子微微后仰了几分,迫切的想结束这通电话:“有些,我很困。” “那你好好休息,”季显嗓音有些没落:“我明天都在京港,中午一起吃饭?” “好。” 电话挂断,季澜被迫躺在餐桌上,忍不住的阴哦声响起。 季明宗这人,身上总有种气定神闲的松弛感,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慢慢做。 即便极其赶时间,即便当下处境危险。 他那身位居人上的气场给人一种泰山崩顶都有他顶着的感觉。 临了,季明宗掌心落在她腰后,将她从餐桌上捞起来,抱着人进卧室时,口吻霸道,不容置喙:“离季显远点。” “他对我很好,” 季明宗伸脚踢开卧室门:“不纯粹。” 季澜像是听了什么大逆不道,违背伦理道德的话似的,原本趴在他肩头的人倏然直起身子,轻声呵斥:“你在说什么?” “明先生,我这人虽然缺德,但礼义廉耻还是要的,这种话以后别说。” 礼义廉耻? 季明宗嗤笑了声,将人放在床上。 “你笑什么?” “笑你傻。” 话说太早的傻。 ............... “季总,没查出来三爷跟哪家姑娘走的近,”夜晚十一点整,派出去的人跟孙骆汇报完情况之后,他将消息转达给季明宗。 不得不说,季明宗私人行程太私密。 能查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用他们的话来说,开车跟着人好好的,原以为稳了,却不知从哪里冲出几辆平平无奇的车将他们直接堵在马路上。 再回首时,人已经不见了。 亦或者,得知他今晚行程,人到时,却早已人去楼空。 他身侧的人嘴风更是严谨,探不出丝毫机密。 “接着查,我就不信,无风会起浪。” 季宏义最近焦头烂额,星凡刚刚上市,爆了两次雷,内部斗争在大树底下私密拉扯开,等一回过神儿来时,头目研究专家带着团队整个跳槽到了对家公司。 不仅如此,公司里的高层他暂且动不得,只能寻个自己人过去压着。 偏偏他选来选去,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是外忧。 至于内患,据说季明宗逼老太太已经逼到悬崖边儿上了,要么断绝关系,要么将恒立给他。 以他对老太太的了解,只要她觉得季明宗不可掌控,这恒立就落不到他手上。 可谁能保证,这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此时的心境会不会跟之前不同。 季宏义掐了手中的烟随手丢在草坪里,转身进屋子。 不远处,舒文拿着老太太的包裹进来,弯腰将烟头捡起......... “谁的电话?”沙发上,老太太穿着一身绵绸中式长裙。 银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盘起,干净利落,身上无半点垂暮之气。 “秘书的,说了些分公司的事儿,”季宏义近来忙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下班回来陪老太太。 原本工作繁忙,还要操心家族斗争之事。 “还没解决?”老太太拨着跟前的茶具问。 “解决简单,自己人难找。” “我听说,季澜近来在京港一战成名了?”老太太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时,季宏义有些愕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消息比他灵通。 “母亲知道?” “唐家昨天打电话来问,听说季澜此事,有意想将联姻提上日程。” 季小姐,你在人民之上 豪门中,形形色色,人人鬼鬼,图的都是价值和利益。 唐家自上次之后对联姻一事并不上心,近来季澜自己争气,一战成名,出了名让人给惦记上了。 如此,两家人你情我愿的一场联姻,恰好水到渠成的展开。 茶叶入沸水,翻腾了一波又落下去。 老太太弯着的身子微微直起,伸手准备放工具时,季宏义眼疾手快的接过,摆在一旁。 “雄鸡展翅之前都会剪翅,如此一来,它才不会想着飞出牢笼,向山而去,养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些回报。” 老太太这话,意有所指。 不用细想都知道说的是季澜。 季宏义对季澜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乖巧,懂事,事事都能做到最好,且在外会给家人脸面,如此送出去,多少有些不舍。 但老太太话都说出来了,他不能忤逆。 在眼前时,得顺着。 “安排安排,两家人见面吃个饭将事情定下来。” 季宏义:“这是要越过俩人相看?” “毫无意义,对家族有益,不管俩人愿意与否都不能拒绝,”水壶里的水停止沸腾,老太太端起玻璃壶,倒了杯花茶到杯子里,手指了指桌面,示意季宏义随意。 “在季家创造出来的利益,万不能让人带走。” 舒文进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将手中的包裹交给老太太,转身进了厨房盯着晚餐。 “母亲的意思是?季澜手中的传媒公司.............” 后者低眉喝茶嗯了声。 ................... 八月,临近七夕。 传统意义上的节日在京港这座城市大受欢迎,特别是近几年来,国家经济好转,各大商家为了挣钱大力推广做活动。 整个京港提前一周进入了七夕, 季澜跟徐影带着公司艺人参加活动出来,路过商场时,看见门口摆着大型牛郎织女相会的kt板,有些诧异:“七夕了?” “七夕就七夕了,七夕了国家也不可能给我发对象。” 徐影靠在后座连眼帘都没掀。 “怨气这么大?”季澜含笑觑了她一眼。 徐影没好气的撇了眼季澜,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临了将人送回公司,季澜拉着她出了门。 公司附近的商场里,二人坐在露天咖啡厅里。 “遇到烦心事儿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徐影说着,将手机递给她,信息界面上是一则跟人聊天的短信,最上面是三个字。 「帮帮忙!」 “谁?”季澜问。 徐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学传媒出来的,想进我们公司。” 季澜无所谓,端起水杯喝了口清水:“进啊!最近不是在招人?” “她以前说我,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去跟戏子厮混,”徐影心里窝着火。 季澜淡笑了声:“那更改招进来啊!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你是如何磋她儿子的,实在不行,让她儿子天天跟戏子待一起啊,这仇多的是方法报。” 徐影:............“还得是你啊!最近跟老男人待久了,功力见长啊!你什么时候把你那没血缘的爹带给我看看?” “还不是时候。” “搞地下恋啊?人家别不是已婚吧?”徐影很担心,总有种自己家姑娘被老男人骗的架势。 “没有,单身,”季澜毫无疑问的回应。 “单身,又不公开,”徐影琢磨出什么:“别不是你不想公开吧?” “公开做什么?我一不结婚二不求名分,公开只会阻挡我搞钱的步伐。” 徐影了然,也是。 “你说人家万一知道你这个想法了,不对你爆金币了怎么办?”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呢?” 傍晚,季澜回兰庭别墅,刚进门,256翘着尾巴迎了上来。 通人性似的,蹭着她的脚脖子。 蔓英笑脸盈盈的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包:“季小姐回来啦,先生刚到家。” 季澜微微挑眉,难得见他这么早回来。 上二楼,正准备进卧室时,见一旁的斗柜上放着一封邀请函,且封面及其眼神,像极了她今日收到的这份。 季澜刚伸手准备打开。 红色封面邀请函被人抽走,随手丢到了一旁斗柜上。 季澜仰头望过去,见人正穿衣服:“要出门?” “恩,”季明宗慢条斯理的扣着衬衫扣子:“一起去。” “我也去?”季澜诧异,她何时跟季明宗一起出去过?以往不觉得,今日细细想来,二人确实跟地下情似的。 “不想?” “没有,只是很好奇,明总从未带我出过门。” “季小姐不也是?”他悠悠反问。 摁住了季澜的心思。 二人坐上车,严会驱车一路往目的地去。 出别墅区,往沿江大道去,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巷子,车子进院子时,七八台摄像头对着车身,门口保安出来核对车牌再加人名才放行。 “什么地方?整的跟总统大院似的,”季澜好奇。 车子停稳,季明宗牵着人下车往沿江阁楼去。 此时,季澜才知道这是哪儿。 京港有处地标,极其有名,因古代诗人到此一游并题诗一首而远近闻名,但此处不对外开放,游客若是想参观,也只能远远的在江岸观望。 而今,季明宗带着她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不仅进来了,且定了包厢在上头用餐。 “明总神通广大呀!”季澜感叹权利的威力。 季明宗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这点能力都没有,坐上这个位置是为什么?” “造福人民啊!”季澜随口回应。 她微微弯身,伸手人推着椅子向里,顺着她彻底坐下的动作而止住。 一声淡笑声响起,男人坐在对面抖开餐桌上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姿态闲散,深邃眼神落在她身上:“季小姐,你在人民之上。” 一句你在人民之上让季澜彻底失了心神。 面对季明宗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男人,她很难不动心。 一句:希君生羽翼。 一句:你在人民至上。 都足以将她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摁在板子上,无法动弹。 季澜稳住一颗疯狂跳动的心,清明的眸子含着娇俏望向他:“明总,我若是爱上你了,怎么办?” 提前过七夕 季明宗坐在对面闲散烫餐具。 手中动作不停,没有因为季澜的这声询问而有半分情绪。 反倒是问:“爱上我?和怎么办?是该一起问的问题吗?” 他沦陷已久,而季澜显然还在飘忽,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消息不算好,又能怎么办?季澜这颗心,他要定了。 “爱情这东西,爱到最后不都得脱层皮?” “分人,”季明宗将烫好的餐具摆在她跟前,季澜低眸瞧了眼。 “明总.........” “换个话题,”季明宗强势打断了她的话题,显然,不想多聊爱不爱之间的事情。 包厢里有片刻静默,只剩下季明宗手中筷子在瓷碗里碰撞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这里吃饭了?” “提前过七夕。” 季澜:“提前?季总当天是排不过来班?” 男人眼神一冷,手腕微动,刚刚烫好的筷子在手腕间翻转,筷尾敲在她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响。 痛的季澜脖子一缩,“啊”了一声。 刚想控诉,被人冷着眼逼退。 “煞风景。” ............... 严会将人送到折回兰庭别墅,一路上楼将原先放在斗柜上的请柬收走,走到后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给烧了。 这玩意儿,翻开页面里面印着三个烫金大字。 「季明宗」 若是被季澜翻开,他们家先生岂不是要掉马? 严会用脚踢了踢灰烬,临了狠狠叹了口气,心想,多来几回他心脏病都能整出来。 季澜跟自家先生的地道战比他当初在亚马逊丛林里玩儿的都刺激。 一顿晚餐结束,季澜懒懒靠在椅子上,目光望向窗外,精致的雕花窗柩,望出去,是京港两岸cbd的高楼大厦。 繁华、壮观。 这些大楼,堆砌起京港的经济命脉。 而丰明资本四个字在对岸闪着耀眼的光芒。 “先生。” 严会中途进来,手中提了一个白色袋子,洁白一片,没有任何logo。 与他往常带出去的茶叶烟酒一样的包装。 季明宗将手中袋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 季明宗不吱声儿,浅含笑意望着季澜,后者伸手打开包装,蓝色丝绒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副珠宝,从手链、耳环、到项链。 钻石中间镶嵌着绿宝石,熠熠生辉。 “七夕礼物。” 季澜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清澈温和,顾盼生辉间直勾勾的盯着季明宗,眼帘笑意盛开:“明先生,我已经开始忧伤了。” “忧伤什么?”季明宗问。 “若是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这么好的下家?” 季明宗笑而不答,下家? 挺敢想! 八月十六,七夕节。 季明宗一早离开,她起来时,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纸。 季澜伸手拿起,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引入眼帘:“季小姐,愿你快乐,不止今日。” 季澜有时会想,季明宗对她,到底是情谊渐浓还是站在岸边做了一场爱她的戏。 一个上位者,用心至此,她不信。 见惯了权利和利益都在女人之上的男人,乍然来个情种,她很难不怀疑。 这日,京港商会举办了一场七夕晚宴,说是晚宴,无非是给京港众达官显贵们铺了一条方便联姻的路, 季澜本不想去,但奈何徐影声声切切要求她必须要去。 “必须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们看看,咱有多厉害。” 果然,季澜身影出现,那些素来瞧不起她这个豪门养女身份的大家闺秀们纷纷贴了上来。 一口一个澜澜,喊的真切。 “有奶就是娘啊!季总,”徐影站在身侧,讽刺声响起,四周的人脸面或多或少有些挂不住,唯许幻为首。 可徐影偏就不放过她,装模作样的凑到她跟前:“许小姐,你说我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二人素来不对付。 明面上说几句就算了,有时候弄起火来了,阴手段也不是没有过。 如今季澜他们翻身起来,许幻这段时日没少听见各种风言风语在她耳根子旁边晃荡。 污秽不堪就罢了,还极其扎心。 “一朝翻身做主而已,值得这么猖狂吗?”许幻轻哂了声:“就不怕风水又转回去了?” 季澜听闻这话,眉头微挑,修长的身姿微微转身,那姿态……宛如后宫皇后鄙夷上不了台面的妃子般。 “怕呀!”她柔腔柔调回应:“正因为怕,所以要趁站着的时候踩踏你啊!” “你…………”许幻一梗。 季澜在圈子里素来温柔,大抵是这么多年寄人篱下有关,她惯会柔着嗓子在外面装的一副知书达理样。 可私底下,阴狠手段不比他们差半分。 “季澜,不过是抱了个不错的大腿而已,人家养你也只是一时的,你真以为自己能当一辈子的金丝雀啊!” 赤裸裸的话丢出来,周遭看好戏的人瞬间接头交耳声响起。 “季澜被人包养了?谁啊?” 吃瓜群众一片混乱。 徐影气的面红耳赤,刚想上前,被季澜伸手挡住。 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啊!最起码我还能被人包养,我听说许小姐都把自己送到蒋总床上了,人家也看不上你呢!要不我帮你问问蒋总看不上你哪儿了?” “你也好针对性的改改!” “季澜……”许幻怒喝着,伸手准备招呼季澜。 “许小姐,”身侧,一声突兀的呼唤声响起,许幻的手腕被人抓住。 黎桢一身得体西装在身,姿态挺拔迈步过来将季澜挡在身后。 目光乌沉沉的压在许幻身上:“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合适吗?” “合不合适的关黎总什么事儿?”黎桢这种身份在一众世家跟前压根儿就上不了台面,但奈何,这人能力突出,入驻恒立两年,整个京港大半的商人都跟他有所交集。 一跃成了新贵。 “确实不关我的事儿,”黎桢顺着她的话开口,临了目光望向慢悠悠而来的蒋少丁身上:“蒋总的烂桃花,自己解决?” “许幻,”会场人多,蒋少丁近来在季澜这里挣了大钱,心里起了扩展江山版图的意思,江山扩展必然少不了金钱支撑,而恒立成了他接近的对象:“我对你也算不错,带你吃喝玩乐见世面的,你怎么能动我的摇钱树呢?” “少丁哥,明明是季澜……” 蒋少丁没心情听女人的这这那那,阴着嗓子哄她:“乖,道个歉。” 遭太多人惦记 “凭什么?”许幻难以理解,错愕望着蒋少丁:“明明是季澜,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她暂时走了狗屎运发了财,能保证她以后一直如此吗?我们许家还够不上她了?” 人多眼杂,今日这场宴会,商会举办,一二三楼都被包下来了,动动脚跟能让京港颤一颤的人基本都在三楼,旁人难沾染,二楼商场及企业,至于一楼,攻这些豪门公子小姐们玩乐的地方。 说是玩乐,实则都是带着家族目的性来的。 谁都不纯粹。 毕竟,政商结合,强强联手这种事情谁都想遇上。 蒋少丁也是人精,踩地捧高,极有眼见力,许幻这话一出来,他没忍住笑了声:“许家跟季澜比起来,确实是许家更胜一筹。” “但是许小姐是不明白吗?季澜手中的资产,她有百分百支配权,而许家的资产,你能支配的又有几分?” “乖,别让我说第三遍,道歉,” 蒋少丁一番话出来,四周鸦雀无声,在场的人似乎都被他这番云淡风轻的话给震慑住了,豪门中,尤其是女孩子,想在家族中有一席之地,堪比登天,更别说有多少资产是可供他们支配的了。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众人跟前时,往往最难接受。 许幻被蒋少丁无声的视线逼得节节败退,不得不弯腰:“对不起。” 季澜轻嗤了声,讥讽道:“许小姐也有今天。” 讽刺完,她转身离开。 季澜这日,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裙,一头长发盘起,露出美丽的天鹅颈,脖子上空无一物,全身上下素的找不出一件首饰,跟刚刚那群光彩照人的大小姐们比,她算是低调。 可即便低调,也挡不住周身芳华。 红气养人,季澜最近在京港的红火程度,近乎家喻户晓,以至于大家现在看她,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 “黎总跟蒋总?”越过人群,季澜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黎桢在身后慢悠悠跟上来。 将站定,恰好听见这句话。 “业务往来,”黎桢道。 季澜了然,点了点头。 “开业花篮收到了?” “收到了。” “我以为你会办个答谢宴什么的,”这是商场一贯作风,趁着风头大的时候将名声打出去,而季澜显然没这个想法。 “树大招风啊,黎总,身后无山可靠,我不敢太猖狂。” 季澜无奈的耸了耸肩,眉头灵动的像只精灵,黎桢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季小姐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 “路漫漫其修远兮!” “指日可待,”二人聊了几句,黎桢电话响起,似是那侧有人在催促他,他拿起看了眼随手挂断:“一起上楼转转?楼上都是京港企业家,你的请柬应该也是二楼的。” “你先,我站这儿炫耀会儿,”都是一群原先瞧不上她的人,这会儿被她踩在脚底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他们聚在一起了,不得瑟不是她的风格。 “还得是季总。” ........... “幻幻,你别哭了,季澜站起来只是暂时的,京港这座金融大都,每年来来往往的商人何其多,你看有几个是能彻底站稳脚跟的。” “这仇,你迟早能报。” 花园里,许幻坐在角落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她气季澜,但是更气蒋少丁。 他竟然逼着自己跟季澜道歉,这是何等的耻辱? “我忍不到那时候,”许幻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撕掉季澜,一秒钟都不想多等。 身侧安抚她的人似是有些为难,季澜现在风头正盛,不如以往好收拾,正准备再劝时,目光扫到一楼落地窗处的身影。 “我有办法了。” 约莫半小时,季澜倚着窗户回完了消息,见徐影朝着自己走来,站直了身子,端了杯酒等着她一起上楼。 “走吧!上二楼。” 徐影搁下手中酒杯:“稍等,我去趟卫生间。” 临了,徐影回来,二人一起上楼。 二楼跟一楼不同,大厅之外还有些许包厢供人私聊。 季澜刚一上去,蒋少丁带着几位媒体行业的老总就凑过来了,笑着让她讲讲经,是如何一炮而红的,季澜笑着将帽子戴到蒋少丁头上,在人前给足了他面子。 哄的蒋少丁一杯接一杯的跟人干酒。 而这一幕,尽数被三楼的人尽收眼底。 陈松阳夹着烟倚着窗边望着楼下这一幕,不免感叹:“不愧是季家出来的,你说这手段,哄人哄的一套的,蒋少丁只怕现在为了季澜去死的心都有了。” 季明宗默不作声。 陈松阳目光从季澜身上移到季明宗身上,如此来回数次,大手一拍:“你不是缺个对外公关经理吗?你看季澜是不是很合适?” 季明宗冷飕飕的目光移到他身上:“闭嘴是要交钱吗?” “唉.........我就这么一说,”陈松阳还想说什么,见人出了包厢,跟了几步:“去哪儿啊?” “卫生间,”季明宗连正脸都没给他,又问:“要一同去观礼吗?” 陈松阳:“...............” 季明宗今日,心情不佳,大抵是养的鸟儿成了凤凰,遭太多人惦记了,见季澜端着酒杯站在一群男人中间浅笑嫣然的推杯交盏。 他心里,莫名堵得慌。 但又深知,这是必须要走的历程。 男人唇边叼着烟,拉上拉链,洗完手推门出卫生间,正准备回包厢,听见楼道里响起一声轻嗤。 “陈旭,你真是不长记性啊!” 这清冷又肃然的腔调不是季澜是谁。 “季澜,记性这东西不该是你长吗?”陈旭上次吃了亏,也不跟季澜废话了,伸手扯住她的肩膀就将她往消防通道门上撞。 一副要弄死她的凶狠样儿。 眼看着季澜的肩膀距离墙壁一寸之隔,一只大手伸进她的后背与墙缝之间................ 季董跟季小姐? 季明宗叼着烟,将人捞进怀里,另一只手反手扣住陈旭摁着他的肩膀将人一脚踹下了楼。 大面积的落地窗被撞破,玻璃裹着人全都掉进了楼下泳池。 动静大的楼下的惊叫声瞬间响起。 而季明宗,搂着季澜的腰拐进了二楼包厢,厚重的木门合上,挡住了门外的惊叫声和惊慌声。 “你怎么在这儿?这就是明先生要提前过七夕的理由?” “我不能在?”季明宗眉心冷然,隐着不悦。 “我没这个意思,”季澜抿了抿唇,见人心情不佳,问道:“我招惹你了?” “你说呢?”季明宗掌心落在季澜腰间,纤细腰肢一盈而握,仿若他稍微动动指尖就能将其捏断。 “我没有,”季澜开口否认。 季明宗如墨般的眸子幽深压着她,视线从她脸面上落到空无一物的脖子上:“给你买的礼物都不喜欢?” 季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脖子:“今日的场合配不上你给我的礼物。” 季明宗情绪有片刻的翻涌,俯身亲了亲她的脖子,蛊惑人心的语气弄的季澜面红耳赤。 他说:“晚上等我回家再换衣服。” “明宗!”季澜从见到人开始,内心便百转千回,摁住他的胳膊注视着他:“请柬带了吗?我看看。” “带了!”季先生凝着眼前这只小狐狸,推着她的好奇心往前:“跟我上去拿?” 上去? 三楼? 季先生反客为主,半搂着季澜的腰,准备带着她出门。 季澜哪儿敢,底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好戏,她若是跟季明宗下楼,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不用到明日,必得满城风雨。 “不去?”季先生颇为好心的提醒:“不去我可走了。” 季澜:………… 包厢门拉开,季明宗一眼撞进了黎桢惊愕的视线里。 他拿着手机僵在原地,似是被什么东西惊吓住。 “季董跟季小姐?” 他自然认识眼前的男人,季家三子,沉稳低调且实力难辨。 季家几房斗争一直在暗地里进行,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实际上三人都在暗中操作。 季宏义跟季明达的套路还能摸得清楚,唯独这个季明宗……难以捉摸。 “自家人,”季明宗视线在他身上走了一遭:“黎总这么惊讶做什么?” 楼下声音鼎沸,陈旭被人从池子里捞起来之后,高声大骂季澜。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动静闹的太大,一楼二楼的人都站出来看热闹。 陈旭水淋淋的坐在泳池旁边的椅子上,会所经理拿着浴巾裹着他。 见了季澜,他伸手拨开经理朝着她走来,怒狠狠望着她:“是谁?” “问我?”季澜挑眉:“陈公子既然问我,那就证明刚刚不是我踹你下楼的咯,你这骂骂咧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季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我本就有仇,你这声跟我脱不了干系,没几个人会信。” “再者.........”陈旭刚想说什么,季澜话头一起摁住他即将吐口而出的话:“陈公子又不是警察,没资格给人定罪。” “要不,你报个警?” 季澜这话一出,陈旭脸色有些挂不住,报警? 那个男人从三楼下来,非富即贵,谁都知道今日会所三楼都是踩在京港大动脉上的人,动动腿,京港圈子都能颤一颤,不是他招惹的起的。 若是以往,富源地产在身后站着,他兴许还能挺直腰板跟人叫叫板,可如今,季明达显然不太想管他们。 他们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季澜,你个贱人。” 陈旭面子搁不住,不敢找人,但绝不想就这么算了,不然往后他在京港圈子里还怎么混,狠话落地,陈旭向前准备动手, 季澜静站不动,冷淡的眸子从他脸面上移到他的下半身,踩着高跟鞋的脚跟微微抬起来了…… 就这么阴测测的让陈旭的脚步狠狠顿住了。 “陈公子,我们家澜澜一直都在反思上次的脚力不够精准呢!你来的正好,”徐影双手抱胸靠在一侧,笑脸盈盈的望着他,煽风点火的阴阳着。 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句:“季澜,你也太过分了,好歹也是人家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怎么?”徐影顺着声音猛回身:“传你们家的宗接你们家的代吗?这么上赶着当好人,他命根子废了你是要守活寡吗?” 霎时间,看好戏的众人一片静谧。 徐影接着开口骂:“有些人就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看明白吗?人家陈公子得罪人被人踹下楼了,又不是季澜干的,这狗东西在这儿欺软怕硬的,还有人同情他,这么喜欢当妈啊?干脆把他带回家栓着喊你妈呗,放出来也是影响社会和谐。” “刚刚是谁这么好心?站出来让我认认脸。” 不远处,陈松阳夹着烟扬着脖子站在楼梯处,听到这段怒骂,颇为好奇用手肘拐了拐身侧人:“谁啊?嘴皮子在哪个庙里开的光?” “徐影,徐家的女儿,”赵嘉淮回应。 “徐家能养出这种泼皮?”谁不知道徐家一直稳中求胜?这些年在商场上虽然没有大突破,但在这座人来人往的金融大都也屹立多年了, 如此沉稳的家风能养出徐影这种叛逆的性子? 陈松阳好奇。 赵嘉淮睨了他一眼,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转身上楼。 一楼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季澜微微转身回眸时,看见上楼的赵嘉淮。 眼神中有些许的疑惑一闪而过。 临了抓住徐影的胳膊,低声耳语:“能想办法帮我搞到三楼的名单吗?” 徐影:“我能有这本事?” “三楼有什么你认识的人?” “兴许。” “我去勾搭一下会所的人,试试看。” 徐影这方动作才起,商会会长的消息就送到了季明宗耳里。 说徐影在四处打听三楼的名单,估摸着是冲着他来的。 季明宗端着茶杯,脸上阴云密布,神情浓稠的像是四月天的阴雨,拨不开,化不散。 黎总知道什么? “季澜。” 宴会散场,季澜刚出会所,被身后急切的嗓音喊住,黎桢迈步前来,脚步不稳,急匆匆的样子似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跟她讲。 “黎总,有事?” “聊聊?”黎桢思来想去,季澜如今处境危险,倘若季宏义得知她跟季明宗走的近,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上车聊?”季澜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宾利:“外面热。” 二人前后上车,季澜点火启动车子正往大道上去。 黎桢坐在副驾驶微微侧了侧身子望向她:“你知不知道季.............砰!” 大力撞击直接将季澜的黑色宾利撞到了对面车道,她紧握方向盘猛踩刹车才防止车子翻下桥。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天际,柏油路面拖出一道道长长的黑印。 季澜惊魂甫定,提着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捂着被安全带拉扯红的肩头,怒气冲冲下车,见赵嘉淮从后面那辆黑色奔驰中气定神闲下来。 一脸歉意望着她:“季小姐,没事儿吧?我刚刚捡手机去了。” 滔天怒火瞬间被呃住。 赵嘉淮撞他,无论是真捡手机去了,还是借口,背后指定都跟明宗脱不了关系。 “赵总,我的命不值钱吗?” 赵嘉淮见人冷脸,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落了几分:“季小姐这话严重了,人命关天,没有不值钱的,我都道歉了,不是吗?” 数次交锋下来,季澜也看清楚了,赵嘉淮这人,明宗在场和不在场对她的态度天壤之别,前者客气有加,后者淡漠疏离甚至带着些许隐隐约约的高贵感。 阶层的疏离感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似她是一个用特殊手段非得挤进他们圈层的女人似的。 “赵总的道歉还挺走心。” “我就当季小姐是夸奖了,”赵嘉淮浑不在意,他也是听人吩咐办事儿,事成了就行,临了目光落到后一步推车门下来的黎桢身上,语调深意很浓:“黎总每每坐季小姐的车总出意外,怕不是克季小姐。” 赵嘉淮话说完,行至副驾驶反手拉开车门,面含浅笑目光逼视黎桢:“黎总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嘴上说着若是不介意,实则拉开车门的动作强势霸道让人无法拒绝。 黎桢静站不动,目光从金丝边眼镜后方露出来带着审视,不出三五秒钟功夫就将这一切都捋明白了,赵嘉淮是季明宗的人,而季明宗不想让季澜知道他的身份。 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倘若有朝一日摆在明面上受伤的绝对是女人。 “赵总这样,合适吗?” 赵嘉淮抬眸瞥了他一眼,嗓音淡淡:“合不合适的,关你我什么事儿吗?” “未必黎总能百分百肯定这种事情不是你情我愿的?”赵嘉淮点到即止,催促黎桢:“上车吧!黎总。” 季澜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一遭,隐约觉得这哑谜跟自己有关。 行至黎桢身旁指尖回握拉住他的手臂:“黎总知道什么?” 赵嘉淮声调不大,语气温温:“黎总!再不走就给京港交通添堵了。” 黎桢凝了眼季澜,满腔话语欲言又止,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万分纠结。 “回头再聊。” 黎桢上车,赵嘉淮扬长而去。 季澜站在车旁,看了眼凹进去的车屁股,气的一脚踹上去。 怒火滔天开车回别墅,车子停在兰庭别墅院子里,季澜气冲冲推门进去。 “明宗!” “明宗!” 曼茵听闻这怒气冲天的声响急忙迎出来:“季小姐,先生在负一楼泳池。” 季澜疾步下楼,脚步声咚咚咚的踩在了楼梯上,一声比一声急速。 她推开泳池玻璃门进去,恰好季明宗哗啦一声从水池里钻进来。 “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是不是我干的?”季先生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季澜绕过泳池朝着他走去,停在他身前,低睨着他:“让赵嘉淮开车撞我。” “是、”男人供认不讳。 “为什么?”季澜不悦。 季先生:“黎桢对你动机不纯。” 季澜被气笑了:“季显对我冬季不纯,黎桢对我动机不纯,就你是个好东西?” “季澜!”男人无端沉声,沾着水汽的眸子沉甸甸的压着她:“慎言!” 季澜怒火有一瞬间被摁下去,但大抵是知道季明宗对自己上了头,总觉得自己站在了爱情的制高点上,可以踩踏他了。 这压下去的怒火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爬起来了。 “我说的不对吗?即便黎总对我动机不纯你也不该开车撞我,我的命不是命吗?” 季明宗扶着泳池栏杆,跨步上来,严会候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浴袍递过去。 他走上前,季澜才知道这人一直隐在角落里,瞬间,耳后根一麻,有种第三者在场的窘迫感。 她想忍,可偏季明宗看出来了她这片刻的窘迫:“敢跟我吵,不敢让人知道?” “你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季澜开口反问。 “你我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就能让人惦记了?”季明宗神情有几分严肃。 训季澜的时候就跟训下属似的,任由季澜有千百种理由和借口他都能不费丝毫之力的挡回去。 “混淆视听,黎桢惦记我那也只是意识,形态尚未形成,你让赵嘉淮开车撞我是实实在在的不拿我的命当命。” “你出事儿了吗?”泳池边儿搁着一杯温茶,茶叶在玻璃杯里起起伏伏,绿色的牙尖儿泡发之后显得有几分可爱。 季明宗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那淡然的语调让季澜心里火气更重,伸手将自己的黑色肩带扒拉下来,肩头被安全带勒出来的红痕显露出来。 男人坐下去的动作微微僵住,两秒钟的功夫,复又直起身子:“过来。” 季澜心里窝着火,见人逗猫似的调调,心里火气更大,入了心,乱起来总是能要人命的。 季明宗见她不动,又道了句:“季澜,过来。” 她气性大,撅起来跟只驴似的。 也不管季明宗了,扭头就走。 上楼梯的脚步比下楼梯更急更乱。 越一层上二楼,蔓英正端着汤出来想喊她,回应她的是一个冷厉的背影和砰的一声关门声。 季澜,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在闹什么情绪?” “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在人民之上,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还不是可以不顾我的安危将我置于危险境地?”季澜疯狂输出。 面对季明宗冷腔冷调的压迫性询问,更恼火。 “季澜,说重点,”季明宗反手带上门,将争吵声隔绝在起居室里。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总觉得季明宗今晚出现会场不对劲,黎桢见了她摆明有事要说,却偏偏碰上赵嘉淮,更不对劲。 “比如?”季明宗反问。 “你瞒着我,我如何知道?” “所以呢?我该配合你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容忍你的无名怒火?” 季明宗年长她近十岁,而偏偏,这十年是用血泪拉开的距离,他站在权利巅峰俯瞰众生时,季澜若不是以美貌入局,此时也该是众多蝼蚁中的一个而已。 他想拿捏她,想踩踏她,只是秒秒钟的事情。 “下来吃饭。” “季澜,别让我说第二遍。” ............. “赵总跟季董设这个局,也是用心良苦了,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用美男计,将她推到孤立无援的位置,不怕遭天谴?” 赵嘉淮握着方向盘,听闻黎桢这话,不急着反驳,反倒是按开中控台递了包烟给他:“来一根?” “不必,”黎桢拒绝。 赵嘉淮也不客气:“那你拆开,我抽一根。” 黎总觑了他一眼,指尖扣开塑料膜,打开盖子,赵嘉淮等红灯的间隙抽了根烟出来点燃。 夏季闷热,车里开着空调,他打开循环换气。 抽了口烟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是美男计,不是美人计?你又怎么知道季澜一定会孤立无援,黎总既然惦记人家,该对人家有所了解才是啊!” “换句话来说,不管如何,都是他们季家的事儿,黎总操这个心干嘛?难道是想站队了?” 赵嘉淮跟黎桢关系不算远,早些年认识,又因为都是商场精英行列,时常开会能遇到。 后来跟季明宗搭上线了,替季明宗旁敲侧击点过黎桢几次,但每每,黎桢给的答案都很刚正。 不站队。 今日为了季澜,倒是掺和起季家的事儿了? “黎总,季董跟季澜真是那种关系你该担心了,一个男人只要开始惦记一个女人,就多的是方法和手段被人对付,最起码,季董没这么干,不是吗?” 黎桢对季澜有心思,这心思也能成为利刃。 季明宗真不是东西,跟季宏义一般推着季澜出去,黎桢逃不掉。 “要不考虑一下,站三爷这边来?”都这种事情了,赵嘉淮还不忘策反他。 黎桢不信:“赵总,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很像骗鬼的吗?恰好是因为我对季澜有所了解,更加知道她不会站在季家三爷身旁。” 赵嘉淮单手握着方向盘,顺着沿江大道一直往前开,准备送黎桢回住所。 听闻黎桢这话,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且脸面上带着些许瞧不真切的鄙夷:“黎总,即便当真如此,季澜也不亏,你以为她这一战成名是怎么来的?” “靠实力?还是靠运气?她有点小实力不假,但多少有点小实力没人脉的才子才女被淹没了一辈子?运气?运气真这么好早该找着亲爹妈回去当人亲闺女了,季澜精的跟女鬼似的,你以为她真的没有察觉?无非是想得些什么罢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番话,现实又赤裸裸。 说的黎桢哑口无言。 临了到住所门口,赵嘉淮语重心长告诫:“黎总,若是不想站队,别瞎掺和。” “吃人饭,忠人事,季家的碗不好端。” “烫手是小事,丢命是大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且都在名利场上挣扎的人,黎桢也好,赵嘉淮也罢,都是京港年轻一派的佼佼者。 点到为止就够了。 别墅里,季澜坐在餐桌上,桌面上放着排骨红枣汤,底下煨着火,冒着热气,季明宗越过餐桌拿起季澜跟前的碗,舀了碗汤递给她。 “特意给你熬的,多喝点。” “再生气,饭也得吃,听话,”季先生耐着性子哄着她。 这顿饭,吃的不是很愉快。 大抵是心里火气没降,深夜二人耳鬓厮磨时,季澜反应淡淡,不如以往配合,饶是季明宗如何作弄她,她都兴致缺缺。 以至于这人凌晨起床,浴火难消,又折腾了她一番才作罢。 这日之后,季澜忙于工作,带着底下艺人参加各种活动与各大影视公司谈版权之事,忙的水深火热的。 而季明宗似乎也很忙,一句出差,便没了下文。 季明宗不回别墅,季澜往往回金茂府。 颇有种金主爸爸不在家,做回自我的自在感。 临近中元节,街面行人渐少,京港这座城市人文历史跟现代金融并驾齐驱。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混迹酒吧的浪荡公子哥儿都不出门了,家里窝着。 每年这种时候,季澜觉得好笑,平日里作恶多端的人竟然也怕鬼。 季澜这日跟徐影从spa馆出来。 二人闲聊着。 “我听我爸说五环那块地被丰明资本的人拿下了,季家都没搞过他。” 季澜握着方向盘看着路,淡淡回应:“这么大本事?” “可不是,大家都在惊叹,往往这种地皮竞争只要季家在场,其余人基本陪跑,哪儿曾想今年杀出个丰明资本。” “这种土地项目,中间穿针引线人极其重要,季家这些年跟政府一把手都混成拜把子的交情了,瓜分核心标段本质上就是替某些人打理利益流程,季家这大护卫的位置要么是坐不稳了,要么是丰明资本有更硬的后台。” “我好奇!”徐影愤愤开口:“上次远远见过一次,丰明资本大佬年轻有为,人间绝色啊!” 季澜刚想开口,电话声响起,她皱眉看了眼来电显示。 “邓宜给你打电话干嘛?能有什么好事儿?” “我先接。” 电话接起,邓宜在那侧言简意赅,告知她中元节回季家。 季澜想开口拒绝,邓宜似是看出她的意图:“我说话不好使就让你爸亲自给你打。” 一句话,将她的询问声堵在了喉间。 明总要收了季家让我去当掌权人? 季家的规矩板正的每一次节日都要按照教科书来执行。 即便是中元节这种节日,高位上站久了的人,很难再做一个唯物主义者。 早些年,老先生跟老太太去两广地界出差,遇到些事情,各种奔波无果,最终还是靠玄学解决。 自此之后,老太太便信这些了。 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本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自那之后,季家每年进来的风水师傅,算命师傅不计其数。 庄园里,季澜穿着一身黑色短裙半蹲在路边烧纸。 身后,舒文见此轻声提醒了句:“澜小姐,烧纸不能半蹲着烧。” 规规矩矩的,季澜记不住,但也改了。 蹲在地上烧纸,烟熏火燎的让她热汗直冒。 临了进屋子时,听见老太太清浅的嗓音响起:“七月不说媒,定在八月中秋吧!” 季澜微愕,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目光落在季显身上,后者跟季澜错开身子,笑容散漫走过去,漫不经心询问:“奶奶要给我说媒吗?” “想的你,”邓宜轻嗤了句:“先立业,再成家,才有更多可选性。” 季显拉开椅子坐下去,招呼佣人倒了杯茶:“那你要跟谁说媒?柔柔已经有宴家了,又不是我,澜澜?” “怎么说来说去的,都是我们家这这边的人?二叔家的堂弟妹就不管了?” 语调随意,但话语却不那么好听。 季宏义冷着眸子扫了眼他,示意他闭嘴。 反倒是老太太笑了声:“小子,奶奶是在为你铺路,你看不出来吗?” “用女性的幸福去为我铺路?”季显问,目光扫了眼老太太:“奶奶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季宏义听闻这话,一愕,抬腿就要踹他:“说什么疯话。” 脚还没触碰到人,被老太太抬手制止:“年轻人有逆反之心是好事。” “我不是这样,因为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有家族支撑,小显,身在豪门,如果不想沦为交易品,靠自己努力和靠父母疼爱,缺一不可。” 这夜,散场。 舒文送走了人折身回来伺候老太太洗漱。 扶着人躺在床上时,有些好奇问了句:“老太太为什么跟小显说这些?” “说给季澜听的,”老太太意悠悠开腔:“这澜丫头心机不浅,每每有什么事情都是季显替她出面询问。” “您都看到啦?” “还需要看?”老太太哼了声:“季显这小子对季澜有不法之心,只是碍于家族的颜面没有拿到明面儿上来讲罢了,真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九点半,季澜回到金茂府。 刚熄火准备下车,电话响起。 曼茵在那侧告知:“季小姐,先生回来了,让您回别墅。” 季澜闻了闻自己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叹了口气:“我洗个澡就过来。” 曼茵有些迟疑,不敢瞎开口,反倒是目光落在一侧摸猫的季明宗身上。 后者见她目光落过来,伸出手,曼茵识相的将手机递过去。 “兰庭没水给你洗澡?” “去兰庭洗澡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想洗,”季澜懒懒回应。 那侧,季明宗情绪不明,连着几天都在外应酬,回家空无一人就算了,这会儿还被人拒绝,心情自然不太好:“回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电话丢到曼茵身上,后者憋着一口气接住。 见季明宗跨步上楼,拿着还未挂断的手机小心翼翼同季澜开腔:“季小姐还是快些回来吧!” 七月半,深夜寂寥。 兰庭别墅在山上,大道上去走辅路进小区,小区门禁打开盘山公路一直蜿蜒而上,依山而建的别墅群,平日里季澜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今日走在这条路上,慎得慌。 拐进第二道弯时,别墅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在路边散开,季澜提着一口气看路,临了停在小区道路旁的黑色迈巴赫闪了闪大灯,跟在她身后蜿蜒而上。 季澜知道,那是季明宗的座驾。 车子停在院子里,严会跟她一前一后下车。 “在山下等我?” “先生说今日日子特殊,怕您害怕,让我下去接接,” 季澜心头一颤,这老男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踩在她的点上。 顶着热浪进屋,季澜刚站定,季明宗从楼上下来,路过她时,眉头蹙了蹙:“去庙里了?” 季澜喝水动作不停,侧了侧身子一脸哀怨的扫了他一眼。 “难怪季小姐说现在就想洗澡,我上去给您放水、” 季澜不悦,睨了眼洗完澡下来神清气爽的季明宗,坏心思乍起,搁下杯子想去蹭他,后者似是看出她的意图,一闪身,季澜扑空了。 “季澜!我刚洗完澡。” “再洗一个!” “明总,拿我当外人是吧?”季澜学着他的腔调开口。 “先去洗澡!” “你抱我上去。” “自己去。” “那就不洗,我一会儿就去床上打滚,每个床上我都滚一遍,”季澜愤愤开腔。 不让她洗澡的是他,嫌弃自己的也是她。 “要不是你催我回家,我这会儿已经是香喷喷的季小澜了。” 季先生眉眼紧皱:“我催你回家有错?” “我想洗澡又有什么错?”季澜反问,犟的跟头驴似的僵着,季明宗凝着她,视线无声压迫着她,试图让季澜知难而退。 而这人,显然没退的意思。 良久,一声无奈叹息声响起,男人一手落在季澜腋下,一手托住她的屁股,跟抱小孩似的,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 抱着人上楼。 “你是活祖宗。” “那你今天该出去给我烧纸,还得蹲下去烧,不能半蹲着。” 季澜气呼呼的话让季明宗侧眸扫了她一眼:“回季家了?” “恩,”季澜愤愤:“规矩多。” “以后这规矩你来改。” “我能有这本事?”老太太即便死了,还有邓宜跟季宏义这座大山压着。 “你有,”季先生万分肯定:“我说你有你就有。” “怎么?明总要收了季家让我去当掌权人?” 哄孩子的稚气 季澜进卫生间。 流水声潺潺响起时,季明宗拨了通电话出去:“去查,季澜今晚回季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严会电话进来:“说是老太太还没将唐家的事情放下。” 贼心不死了这是。 书房里,打火机声响响起,“啪擦”声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刺耳。 男人指尖起起落落,深吸了几口烟之后,吐出一段漫长的烟圈。 “这么闲,给她找点事情做。” 中元节次日,京港大雨,夏雷闷过天际将这座要醒不醒的城市撕开一道残破的口子。 大雨倾盆而下,吓得季澜浑身一抖,混沌着抱着被子坐起身,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明宗?” “怎么了?”男人低沉嗓音从衣帽间传来。 季澜抬手抹了把脸:“要走了吗?” “准备,”男人温声回应,侧身出来望向季澜,见她神情低迷情绪不明,又道:“但大雨拦路,不见得能走。” “没睡好就再睡会儿,”他按开衣帽间的壁灯,微弱的光亮照进卧室,白色纱帘外是乌沉沉的天和倾盆大雨。 季先生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季澜的后背,安抚着她,见人恹恹儿的,行至窗旁拉上了窗帘,厚重的亚麻遮光窗帘拉上,将雨势隔绝在外。 只听得见天空闪过的闷雷,看不见其他。 “我跟你一起走吧!” “五点半,你确定?”季明宗好笑,但又不表露出来。 面上无任何情绪,但心里知道,她怕打雷下雨。 一个人呆着睡不着,只得起来。 刚刚跪坐起来的人屁股又缓缓压向了脚后跟。 有些颓废的抓了抓脑袋。 “怕打雷?” “不怕,但不喜欢,”季澜丧丧开口。 她自尊心重,喜欢跟不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完美的藏住,大抵是年少时在邓宜那里受了伤,她越是喜欢一件东西,那件东西便越危险,越是将自己的弱势展现在别人眼前,就越会被伤害。 六七岁时,邓宜跟季宏义有过一段蛮长时间的争吵,夫妻二人伤心,她伤身。 滂沱大雨天,季宏义怒气冲冲摔门而出,幼年季澜已经有了寄人篱下的危机感,每每这种时候都会躲的远远的,可好巧不巧的是,今日恰好被她撞见了。 邓宜心中烦闷,怒火冲天,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提着她的衣领将她丢在了院子里,任由闷雷在她头顶闪过,滂沱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自那以后,她便不爱下雨天。 嘴上说着不爱,实则是怕,那场雨,落进她的身心,潮湿贯穿她的人生。 “那我去跟雷公电母商量商量,让他们别打雷了,”季明宗微微弯身扶着季澜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跟前。 微微上扬的唇瓣有几分哄孩子的稚气。 季澜没忍住推搡他:“你去。” “真舍得我去?”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二人贴的近,温热身躯裹在一处,清晨静谧的卧室里,不说话时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交织而起,又缓缓落下。 天雷滚滚,雨幕纷飞,卧室里情欲交织。 生生死死,沉沉浮浮。 直至八点半,季明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他正进行最后一场博弈,随手掐断,没有接听的意思。 .............. “别打了,指定不会接,”别墅大门门廊下,张应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去喊喊?” 严会往旁侧了一步,避之不及:“要去你去,别拉着我。” “孟总带人在会议室里从六点等到现在,”张应五点半就到办公室了,准备晨会示意,虽说清晨下了场滂沱大雨,但按照季先生守时的性子,兴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来。 可哪儿想,他想错了。 一众老总从六点等到八点,声声催促他季董何时来。 将他一个秘书逼得在公司待不下去了,只好来接人。 原想着,他来了,也能接到人。 结果........... 结果.......... 美人误了英雄路啊! 张应没忍住淬了句:“红颜祸水。” .............. 天幕撕开,季澜趴在男人身上喘息着,热汗贴着他的胸膛滑落。 季明宗掐了一把她的后腰,她轻颤了一下。 “要起来了。” “累了,不想起来。” “不该是我说累?”季先生忍笑反问。 “我也累,”季澜嗓音嗡嗡,不愿意起身。 季明宗很忙,今早大会他没去,张应现在指定焦头烂额被孟清河那帮子人逼得想跳楼了,再磋磨下去,不合适。 他摁住季澜的腰,翻转身子将她放在床上,抽身而起捞起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 “继续睡。” “你呢?” “我得走,”男人嗓音沉沉:“澜澜。” 九点,季明宗准时拉开别墅大门,门口屋檐下,一层层的烟头交叠着,张应见了人,哭丧着脸喊了句:“季董。” “走了。” “消息散出去了?” “散出去了,房管局那边已经去富源地产了。” 这日,京港四处湿漉漉的,连带着被淋湿的还有季明达。 五环度假村一事,有人在政府红头文件下来之后暗中收购各大住宅想从中牟利,没成想,丰明资本近期内部文件公示出来,消息不胫而走,有人跳出来举报。 上头的人顺藤摸瓜,只一晚上的功夫就摸到了季明达头上。 娱乐记者、财经记者闻风而动,若是换成平常,关于季家的事情大家散播消息都要掂量掂量,可此事跟政府挂钩。 无形中给人一种后头有人撑腰的感觉。 消息一出,富源地产股票绿了好几个点,惊动了季老太太。 八十来岁的人冲到到季明达公司时,季明达刚送走检查组的人,这会儿正劈头盖脸怒骂陈研。 “我都说了陈旭烂泥扶不上墙,你平日里给点小钱吊着他们也就罢了,眼下是想将我们自己都搭进去?” 陈研哭哭滴滴抹眼泪,知道事态严重性。 原想着跟季明达解释,不曾想老太太推门而入,她瞬间惊慌:“妈。” 老人家鹰隼般的目光落到陈研身上,沉甸甸的压着她:“吃亏了?能老实了吗?” 这孟清河,背后必有高人 陈研低着头,不敢吱声儿。 老太太又道:“做人做事,自己能立得住别人才能扶你,你陈家那个侄儿是什么性子想必你也清楚,百般提醒你不听,如今吃了亏,该长长记性了。” “蒙蔽别人容易,蒙蔽自己难。” 陈研被老太太说的无地自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陈旭烂泥扶不上墙,可到底是自家人,没办法。 总不能不管。 而今这事儿一出,她是有苦难言。 “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推动?” 季明达看了眼陈研,后者识相出去。 他叹了口气:“兴许是丰明资本。” “什么来头?” “一个国外的投资企业,去年才入京港,今年彻底站稳脚跟,前后投了几个大产业,手中握着许多上市公司的股份,资历雄厚。” 听闻资历雄厚四个字,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赛过季家?” “他手中流动资金占大头,”上市估值跟现金流比起来,后者是王炸。 季家再根深蒂固,这些年四处开疆扩土能拿出的现金不多。 若非恒立银行在跟前立着,他们资金运转都是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恒立的原因。 握住恒立等于握住了命脉。 “来者不善必然是有需求没得到满足,约人出来见见。” 季明达一脸为难:“丰明现任ceo姓孟,但身后的董事另有其人,至今京港无人见过。” “来头还挺大,”老太太哼了声,手中拐杖落在地板上敲的砰砰响:“我去会会。” ............... “季董,季老太太来了,说要见你,”张应敲门进办公室时,面色凝重。 有些不敢说,但那老太太在楼下摆谱,弄得底下的人没法儿工作,不得已才往上报。 “你妈?”孟清河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拆了鼻间的眼镜望着季明宗。 后者撩了他一眼,视线不悦落在张应身上:“不见。” “季董...........”张应欲言又止:“老太太不是个善茬儿,在楼底下横行霸道的,很扎人眼球。” “怎么?”季明宗将手中的签字笔盖上丢在桌面上,语气压人:“这么多人连个快入土的老东西都解决不了?我养着你们是享清福的?” 孟清河侧身,目光在张应跟季明宗身上来回一遭,看戏姿态尽显,临了摆了摆手:“别气别气,我去会会,看看是什么千年老妖,属于哪门哪派。” 老太太被请进办公室时,孟清河从文山会海中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引着人坐在茶桌上。 “孟总掌着丰明资本这么大的集团,事务很繁忙吧!” 孟清河似是没听出她语调中的阴阳,提壶倒茶,瓷杯递到老太太跟前:“不闲,但季老太太来,晚辈得接见。” “老年季老先生跟太太迎难而上亲自带队将物资运到地震区的故事,至今都有所耳闻。” 季家在京港,先是慈善家,后是商人。 无论是不是做戏,在立人设这方面,京港无人能及。 “难得你们这些小辈还关注这些,”老太太笑着抿了口茶,装的温慈:“听说孟总不是京港人?” “我母亲是京港的,年少时他们二人离婚,我跟父亲去了国外。” “回来见过了吗?”老太太问。 孟清河笑了声,指尖在杯子上盘旋:“没有,只生不养的母亲不要也罢。” “世人向来只要求为人子女要孝顺,要侍奉双亲,可却无人要求为人父母者,要宽厚、慈爱、不偏颇。” 孟清河意有所指,软刀子扎进老太太的心里,但其人,历经风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只要不在季明宗跟前,任何人的刀子都入不了她的心。 “想来孟总童年不快。” “有失有得,”孟清河见老太太杯子空了,提杯倒茶:“若非我母亲的功劳,我今日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老太太话家常。” 权利、阶层,都是拦路石。 以季家在京港的地位,普通人即便是见了,也只有瞻仰的份儿。 更何况老太太这种将阶层看的极高的人。更不可能与平民百姓为伍。 表面做戏,背地里嫌弃是常有之事。 世家大族里出来的高门贵女又凭借自己打下了江山,她有傲气的资本。 “孟总年轻有为,想必你母亲见了会很欣慰。” “但愿,”孟清河跟人天南海北的聊着,就是不聊正事儿,到他的地盘上还端着,想让他俯身舔?这跟痴人说梦有何区别? 真以为京港还是季家的天下呢? 半小时的拉锯战一闪即过,孟清河没了跟人玩儿的心思,桌子底下的手机拨了张应的电话,响了两秒又挂断。 不到三五分钟的功夫,张应进来催促他开会。 这逐客令异常明显。 孟清河稍有些歉意的望向老太太。 “孟总既然忙,那老身长话短说,五环一事,烦请高抬贵手。” 孟清河无奈笑了声:“五环一事与我们无关,陈家跟季家的关系晚辈早就有所耳闻,若真想动手,不至于到今日才下手。” “孟总的意思是,不是你们干的?”老太太显然不信,但眼前这人脸上神色太过认真,看不出丝毫说谎的意思。 孟清河再度开口:“不是。” “丰明资本立于京港,只做些投资小生意,尽管五环一事跟季二爷撞到一处了,那也是秉承着各凭本事的理念,未曾动过丝毫手段。” 做些投资小生意? 他真敢说。 丰明资本上十亿的投资额比比皆是。 这种规模的投资集团,全球都找不出几个。 “孟总过谦了,既然事情说开了,那就不打扰孟总了。” 孟清河一路送老太太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二人脸上的虚伪客气被层层撕下,舒文在一旁浅声询问:“孟总说不是他们。” “你信?”老太太冷笑了声。 “这孟清河,背后必有高人。”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就奈何不了他,政府那边自然不会承认这件事情是他们的内部失误,去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丰明资本在京港一家独大,与之为敌,更不是明智之举。 季先生:受委屈了? “架子挺大。” 人送走,孟清河站在茶桌前将茶盏里的水倒进一旁的茶海里。 余光撇了眼推开休息室出来的人:“我算是知道你身上这股子傲然气质像谁了。” 季明宗一个冷眼扫过去,孟清河闭嘴,犯不着明知道对方不喜欢什么还上赶着说。 “季明达一出事儿她就找来了,当年你在国外病的要死了也没见她去看你一眼,说到底...........”孟清河摇了摇头,有些话不说也罢,陈年往事每提一次就是扎一次心:“不是东西。” 八月底,京港交通繁忙,拥堵从早到晚。 炎热的空气裹挟着汽车尾气传来时,热的人神魂颠倒,季澜的车子被堵在距离公司一公里处,而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汽车尾灯。 她赶时间回公司面试,自从一炮而红,公司规模正在无限扩大,进了更多新人,也跟更多公司有了合作。 人手不够,招聘自然就起来了。 “季总,前方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开车的小伙子望着一眼望不到头,堵了半小时没动过的车流,有些无奈开口。 季澜伸长脖子看了眼,叹了口气,cbd就是这点烦人。 “车里有遮阳伞吗?” “有。” “给我,我走过去。” 三十八九度的天,季澜提着包踩着高跟鞋在不见人影的马路上前行。 临近公司,路过红绿灯时,恰巧走到丰明资本对面。 她抬眸之间,一辆熟悉的迈巴赫从丰明资本停车场缓缓驶出,阳光刺眼,但也明亮,落进挡风玻璃时,她看见了严会的身影。 近乎是刹那间,季澜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发给徐影。 对方信息来的极快:「这大热天的,你在外面烤红薯?」 「丰明资本老董的车,上次见过」 季澜站在大马路上,热汗直流,看见徐影的那通短信时,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匪夷所思。 绿灯起,她过马路回公司,空调冷风袭来时,浑浊的脑子似是注入一汪清泉,清醒了几分。 “季总,这是面试最终名单,最底下的那个人要格外注意,对方父母都是政府高层。” 季澜放下手中的包,嗯了声:“知道了。” “您........”张璠见她她满头大汗,有些支支吾吾:“走回来的?” 季澜随口回应:“堵车。” “你上次说,丰明资本的老总你拍到过照片,还在吗?” 张璠耸了耸肩:“手机掉水里之后相册就出问题了,我后来又换了个新手机,估计找不到了。” “知道了,”季澜应得漫不经心:“出去吧!徐总呢?” “徐总送时安去拍广告去了。” 季澜拉开椅子坐下,望着眼前的一摞应聘资料,心绪不宁,如果季明宗真的是丰明资本的老总? 她该如何? 季澜素来是个行动派,想时,电话就已经拨出去了。 而那侧,季明宗正跟孟清河奔赴饭局,看见季澜的电话,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手掐断。 反倒是孟清河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狂蜂浪蝶?” 季明宗没吱声儿,眉眼间压着不明情绪,孟清河自觉将它归类到季老太太身上,没多问。 刚放下的手机又亮起,季澜短信进来:「忙?」 季明宗这人,日理万机,平日里连吃饭时兴许都会与各位老总们来一场早餐会,工作事宜安排张应下达,生活琐事严会解决,私人电话往来的都是一些合作商和投资人,极少见到他有发短信的时候。 键盘上游走的那点时间,于他而言,三五件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可今日,孟清河开眼了。 百年难得一见的,见他发起了短信。 「有事?」 季澜:「想你了,能见面吗?」 季先生拿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抬起,顿了几秒,察觉到季澜话语里的不正常:「受委屈了?」 季澜:「没有,日常想」 「晚上」季明宗言简意赅,聊到这里季澜该识相才是,可今日疑心四起,这通短信过去的本就不单纯。 「现在不行?」 「忙,尽量早归,」这日,季明宗在五环与政府办的人应酬,cbd中心区去五环,走绕城高速不堵车一个小时,若是堵车,遥遥无期。 七点上酒桌,十一点结束,返程到公司已是凌晨之后的事情,次日若是早起开会,往常这种时候,他大多回公司顶楼套房。 而今日,难得因为季澜的一句想你,选择尽早归家。 聊天结束,季澜丢了手机放在桌面上。 抚着脸,叹了口气。 她完了! 她完了!!! ............... “挣了钱还愁眉不展的?” “不是你说的?位置越高苦难越多,”季澜坐在副驾驶看了眼握着方向盘的季显。 后者无奈笑了声:“还有什么苦难比的过你寄人篱下时的苦难?” “也是,”回想这二十多年一路走来,此时的处境是她经历过最好的处境了。 不用寄人篱下,不用逢场作戏,不用苦苦哀求别人。 眼前这日子,已经是她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天花板了。 七点半,一家粤式茶餐厅里,季显要了包厢,二人推门进去,一锅竹荪鸡汤端上来,冒着滚滚热气。 汤汁沸腾升上灯罩处盘旋着消失。 季显打量着季澜,眼帘处复杂情绪随着热气升腾又消失。 包厢里冷气大开,将屋外的热浪隔绝。 “我听说你最近在扩大规模?” “恩!”季澜回应:“准备双管齐下,影视和培养艺人。” “自己想出来的?”季显问。 这段时间的季澜成长的太快,无论是收购市面上大部分热销古言还是眼前的双管齐下,熟稔的都像是一个在商场上混了十来年的老手。 “有朋友指点。” “对方很厉害?” 季澜脑子里闪过季明宗说的做点小生意,牵了牵唇:“做点小生意。” 男人对女人一但牵扯进了感情,就无法纯粹。季澜这一笑,季显危机重重:“男的?” “恩,”季澜直白回应,临了觉得季显这声询问压着情绪,抬眸瞧了他一眼:“有问题?” “我认识吗?” 二人异口同声响起,前者的无所谓和后者的计较比起来,确实冷漠的有些不像是一家人。 我该喊你明总还是该喊你季董? 季显对季澜,胜过兄妹之情,大抵是从小就知道她不是季家人,心里防线自然没有平常人那般严谨。 无论是少时的拥护,还是长大之后的同行,每一帧都像是在既定路线里做着非法勾当。 他不纯粹,心中杂念随着年岁渐长愈演愈烈,这半年来,顶了茂生制药半边天,长期各地出差来回,酒桌应酬,酒色财气的场所没少参加。 来来往往见多了人心险恶,越发惦记这种少年时的纯粹。 季家这些年在京港向来是被人捧着的存在,如众星拱月般,让人活在虚假的谎言中。 “澜澜,你还年轻,商场沉浮间利来利往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都要摸清楚。” “我知道,”季澜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聊这些:“锅开了。” 这顿饭,开头不美满,过程平淡,结束也匆匆。 临告别时,季显叮嘱她:“近期少回季家。” 她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回兰庭别墅,刚好十点,别墅落地钟敲出恢弘的声响。 她换鞋进去,256翘着尾巴朝着她跑来,行至她脚边时还伸了个懒腰。 “季小姐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季澜淡淡回应:“不用宵夜,你休息吧!” “季先生...........” “我等就是了,” 蔓英的话还没说完,季澜就顺嘴挡了回去。 洗完澡出来,特意在衣帽间里挑了件真丝吊带,外袍一披,只知其外不知其里。 临了还颇有闲情雅致的去西餐厅的酒柜里晃悠了一圈,挑了瓶最贵的红酒,起酒,拿出杯子,提着红酒倒了大半瓶进马桶按水冲走。 季明宗回来时,季澜端着酒杯,晕乎乎的靠在沙发上,一手拖着杯托一手抱着256,活脱脱一个醉鬼。 男人接走她手中的杯子,眉眼间不悦掩不住:“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 季先生提起酒瓶看了眼:“是不多,半瓶而已。” 西服哗啦丢在一旁沙发上,男人俯身瞬间,季澜伸出洁白的莲臂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嗓音响起时,浓厚的酒味儿混着呼吸传到他的脖颈间。 几十万一瓶的红酒,出自欧洲私人酒庄,酒味醇厚香甜,与此时的季澜,颇为般配。 又甜又醉人。 站在季明宗的角度,一人清醒,一人沉沦,不是交谈的好时候。 而显然,季澜今日“醉态”失常,话语颇多。 她先是聊起工作上的事儿,暗叹招人难,招得力助手更难。 临了又说起今晚跟季显吃饭,俩人去吃了一家不错的粤式茶餐厅,回头想带他一起去。 季明宗不喜她跟季显走的近,但此时没法儿跟个酒鬼聊什么。 临了将人放到床上时,季澜嘀咕了句:“丰明资本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季先生放人的手顿了顿:“怎么说?” “这么感兴趣做什么?”季澜醉意朦胧望着他:“难道你也是?” “我今天见到你了,”季澜勾着男人的脖子,指尖在他衬衫领口来回磨搓。 季明宗深沉老道,人生和情绪一样刻板,任何靠近他的人都得在他的线上规规矩矩的走着。 稍有差池,出局是小事,丢命是大事。 他会宠着她,惯着她,会处心积虑给她铺路助她成长,也会在情绪不佳时用上位者姿态压着她低头。 今晚这场戏,不得已而为之。 她如今得靠着这颗大树,不好得罪,但又急切需要知道真相。 若真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明早推到醉酒身上,她也好开脱。 演戏归演戏,但脑子要清醒,尤其跟季明宗这样的男人玩儿心眼,她要保持十二分警惕。 季明宗思及季澜电话来的时间,下午三点整,他准备离开丰明大厦,季澜的电话,三点十二进来。 心中已有答案,但面上神色却平静无波。 “在哪儿?” “丰明资本大厦,我该喊你明总还是该喊你季董?” 这是一句试探。 季明宗洞察人心的本事已深入骨髓,季澜眉眼间的这些小聪小慧,他心情好时,便捧着她夸奖几句。 若如今日一般,莫说捧着了,不踩下去都是上位者对平民百姓的仁慈。 男人将磨搓自己衣领的指尖握住,不轻不重的拉下来放在掌心缓缓的揉搓着:“你想喊什么?” “明总。” “那就喊明总,”话语宠溺,可握着她指尖的力道却不轻,季澜洗过澡,身上沐浴露清香难以挥散,季明宗握着她的肩头将人摁在床上,已经是最后的耐心:“睡觉。” 季澜不依:“我觉得你是你就是吗?” “你觉得我是难道不够吗?季小澜,”男人摸着她的侧脸,指尖顺势滑进她的后脖颈将人往跟前带了带:“眼看,心听,胜过外界任何狂风浪语。” “倘若眼不明,心不净呢?” 季明宗凝着她,深邃视线宛如暗夜修罗,不要你的命,但却能让你情绪逐渐溃不成军。 季澜在他的注视中逐渐土崩瓦解。 追根究底的心思也逐渐溃散。 良久,卧室里一阵短促的淡笑声响起,修长的指尖从她后脑勺抽走。 回首时,季明宗站在床旁解着衬衫纽扣,姿态散漫的像是刚刚那场谈话只是漫漫长夜中的一个小插曲。 人生行至三十余载,历经十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才坐上如今高位,这期间,苦乐参半,血泪拌饭是常有之事。 一步步爬上山巅的人对山下的人会有怜惜之意,但不多。 而那些丝毫的怜惜之情在利益和权利跟前,更是一文不值。 诚然,他对季澜见色起意,日久生情,而能维系这段感情四个月之久,最重要的是季澜听话、懂事、且知进退。 然而今日,她借着醉态逼问,多少有些逾越。 连日来的繁忙和应酬,让他无心陪她玩这种猜忌的戏码。 季明宗深夜洗完澡离家。 车子引擎声响起时,季澜站在窗边挑开纱帘看了眼。 不多时,也换了衣服离开了兰庭别墅。 他不留。 她自然不会留下来做金丝雀。 “先生,季小姐也走了。” 后座,男人眼帘微微掀开,幽深冷光迸发出来:“掉头。” “拦住她。” 我们的关系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季澜车子尚未驶出兰庭别墅地界。 远远的,便见黑色的迈巴赫横在马路中间,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挡住了她的去路, 10年八月底,季澜跟季明宗的纠缠逐渐清明。 男欢女爱,情来情往,是这二人人生信条中不存在的东西,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和一个被流放到异国他乡的男士,前者求活不求心,后者亦是如此。 季澜也好,季明宗也罢,都是可以隐忍蛰伏数十年而达到自己人生目标的人。 真情假意?装着装着连自己都骗了。 季澜口口声声说自己完了,季明宗口口声说自己上头了,可这二人若是情绪相左,拉扯起来,无一人低头,只会两败俱伤。 感情这场戏,总得有人先拔自己的刺。 迈巴赫黑色车窗下放,男人侧首望着她,四周漆黑低气压透过车窗落到季澜身上,沉甸甸的压人…… 让人无法喘息。 挺拔背脊隐匿在夜色中,冷硬的面庞半明半暗。 昏暗路灯下,长夜漫漫交替而过, 上位者霸道的气息逼得人无处遁形,季明宗只需静坐那里,什么都不做,便能让直视他的人溃不成军。 当权者无声的碾压,赛过千言万语提点。 “季小姐,先生让您上车。” 严会感觉二人情绪不对,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谨慎了些。 “非得下去?”季澜视线从挡风玻璃前移开,与季明宗无声的拉锯战就此结束。 严会低了低头:“季小姐,先生今晚从酒桌上脱身已是十一点过,若是往常必然就地留宿了,心里想着您才连夜赶回来。” 怎么回来就吵架? 还不如不回来! 严会只敢想不敢说,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些许恳求:“季小姐行行好,毕竟我们也需要休息。” 大半夜的折腾来折腾去,他们这些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 车门开了又合,严会开车将人送上兰庭别墅,又招呼人下去将季澜的车开上来,折腾完这一轮,临近两点。 而卧室里,季明宗冷硬着脸望着季澜,气压低沉的让人无法喘息。 一个掌控者,在女人这里频频破戒,不是好事。 “准备耗到天亮?” 季澜压了压唇,抬眸扫了眼男人,气呼呼的脱掉身上宽松罩衫,穿着身浅紫色吊带钻进了被窝里。 就此!季明宗看的火气一冒。 她就准备这么出门?连内衣都不穿,睡裙之外套个若有若无的罩衫就行了? 身旁位置凹陷,季澜往床边去了去,临近床沿,男人大手一捞将人带进怀里。 正当季澜以为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争吵时,这人轻叹了口气,温厚的掌心从她臂弯一直下来与她十指交扣:“睡吧!明早有会。” “你可以不用回来。” “答应了你。”男人嗓音擦着她的耳畔过去,痒痒的,让人无处可躲。 季澜缩写脖子往下蹭了蹭:“回来不也走了?” “你没良心,”男人大掌落了巧劲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我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被你吵,还不能有情绪了?” “还不是你有事瞒着我?” “何事瞒着你?”季先生浅笑反问:“莫须有的猜测一旦埋下了种子,便会在时不时的迸发出来,季澜,我们之间的关系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这是一句温言软语,男人平铺直叙的语调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相反还带着些许上位者度对众生的仁慈,可偏偏就如此,季澜听出了提点的意思。 他们的关系经不起推敲。 四个月的相处,你来我往间的情欲作祟让他们在这场拉锯战中丢了几分真心,但这几分真心还不至于让双方达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九月,澜影传媒进了不少新人,徐影在影视城厮混那么多日,也算有点作用,挖了几位经纪人过来,完成了从影视公司到经纪公司的过渡。 与此同时,应酬在所难免。 更勿论影视剧拉出历史新高,季澜每日要面对上头的各种检查还要面对同行的各种邀请。 九月十日,教师节。 氛围并不浓烈,但胜在日子好记,季澜出门前招呼张璠去看看后备箱的礼品。 不多时,张璠回来告知她:“只有烟酒,没有茶叶,但今晚酒局有女性。” 季澜嗯了声,吩咐她去买。 张璠面露为难:“季总,我不太懂这些。” 她不是季澜的秘书,财务专业跟着季澜进来的,对人情世故礼尚往来这些东西不如对数字敏感。 让她去干这些事情,干不好不说,兴许还会犯忌讳。 酒桌人情往来,送什么礼,出什么价都有讲究,依照身份对应不同的方案,以前公司只是工作室的时候都是季澜亲力亲为,如今规模大了,她自然也没精力了。 张璠迟疑着提议了声:“要不,您找个秘书吧!” 季澜目光从眼前的a4纸上移开,缓缓落到张璠身上,这日的季澜,一身黑色雪纺衬衫,半透明的材质里是一件抹胸吊带,若隐若现引人遐想时带着几分勾人。 若是以往,她定然会感叹一声尤物。 可这半年来,随着澜影传媒工作室向澜影传媒责任有限公司并进,季澜身上的青涩早已被冷厉肃杀取而代之,身上上位者气息愈来愈浓烈。 抬眸之间,非良善之人的淡漠感被无限拉开。 季澜曾用十六字箴言教过她: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义不行商,情不立事。 而今,她自己正一步步的向着这条路靠近。 静默无声拉开,季澜话语微启:“有什么好的建议?” 张璠敛了敛心神才道:“上次的招聘有个男孩子很合适。” 季澜言简意赅:“多合适?” “港大金融研究生毕业,父母都是京港有头有脸的人物,面试时能看出对方待人接物都很上道,若是当秘书,是个不错的选择。” “港大金融毕业,父母地位不低,他该有更好的选择,你没问人家为什么到我们这儿来?” 季澜一句话点明要害。 张璠一愕。 季澜凝着她,心想,罢了,要求她这些都不如能好好守住财务这道门:“出去吧!既然你这么推荐,约个时间我见见。” 季董,季小姐在停车场 十日当晚,蒋少丁组局,将亦师亦友的名头挂在电视台的那波人上。 季澜的剧出名了,给他们带来了高利润,当初看不起她的这群人现如今见了她都跟见了财神爷似的。 一个个的提着酒杯轮番敬酒。 金钱这座山,谁都爬不过去。 而偏巧,季澜这座山头人不多,他们更是铆足了劲儿攀登。 十点半,闷热天空一场大雨倒下来,季澜坐在窗边,急促的雨点打在她的后背,像是一场痛哭流涕的诉说。 众人刚想离桌的脚步就此顿住,cbd商业区的中式餐厅里,远眺出去是京港有名的五件套。 其中,以丰明资本大厦最为经典,利刃似的外形,沿江而立,似是要将这京港的江山硬生生辟出一条路来。 “不愧是丰明资本啊,这个点了,灯火全明。” 广电有领导在感叹。 季澜似是颇感兴趣的转身回眸,她对季明宗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能知晓这人的行事作风,如果他与丰明资本没关系,在她第一次疑心四起的时候就该明确告知她不是了。 连续数次,将她的话驳了回来。 自那夜二人吵了一番之后,一周未见。 这一周,对于她而言,有些难熬。 “怎么说?”季澜问。 蒋少丁听闻她这句话,眉眼间有些许轻颤。 以赵嘉淮跟丰明资本的关系,她会不知道?这声怎么说,掩饰的倒是极好。 “季总跟赵总走的近,不清楚丰明资本的厉害?” 外人似是都觉得她理应知道。 而显然,这件华贵的外衣她披在身上蒙骗了所有人,季澜淡笑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五环项目运作巧如天工,丰明资本在京港一众本土企业中杀出重围,不仅如此,且摁住媒体新闻将一切内部消息消化,闷得富源地产一个........” “咳咳.......”有人轻声咳嗽打断了对方激昂的腔调,后者讪讪然回神,这才意识到季澜也是季家人。 剩下的话,吞咽入腹。 「闷得富源地产一个措手不及」剩下的话,他们不说,季澜也能猜到。 季显说了,季家近来不太平,季宏义上市公司整个内部斗争,原以为是良性的,便放任没管,结果企业上市第二日有人挖走了他们整个精英团队。 至于季明达那边,便是富源地产落空五环项目的事情了,前期投资几千万全都打了水漂。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说出去,无人能信,京港谁敢与季家争锋? 这四九城里屹立多年的家族,上可通天庭下可达地府,除非有人格外了解他们的运作规模,亦知晓他们手中有哪些牌。 十一点,雨势渐小,众人散去。 商场门口,季澜目送大家离去,唯独蒋少丁留下,夹着烟站在一旁有一口每一口的抽着。 商场禁烟,一场饭局数小时,对于烟鬼来说,确实比较难忍。 “蒋总司机呢?” “来的路上,”蒋少丁漫不经心的伸手在垃圾桶上方点了点烟灰。 商场旋转大门转动不停,季澜站在另一侧,蒋少丁为了将人看清,眯了眯眼:“你真不知道丰明资本的来头?” “蒋总为什么这么问?” 蒋少丁直言:“赵嘉淮为了让你上黄金档亲自找到台长跟前送出赵家近一年的广告投放,而赵嘉淮跟的......” 他话语停顿,抽了口烟,继续道:“就是丰明资本。” “季澜,”有些话,蒋少丁不愿意说,毕竟得罪人,但对季澜,他有种得不到的惋惜。 男人本质上都是爱当爹的,位高于他们的女人,他们敬而远之,位低于他们的,喜欢好为人师助人成长,在若干年之后再来一局,当年要是没我.......... “你身后的人如果不是赵嘉淮,那就是丰明资本了,而丰明资本能使唤得动赵嘉淮的,只有一人。” 话说到这里,季澜大概明了。 “叫什么?” “外界人称季董,至于全称,不清楚。” “多谢蒋总提点,”她话语平静,似是对这并不感兴趣。 蒋少丁夹着烟的手凭空顿住,望着季澜有些错愕:“你无所谓?” “我得利就行了,”她笑的恣意:“所不所谓的,重要吗?” “.......” 雨势由强转弱,直至无声,只剩下水珠从玻璃上滑落,顶层办公室的玻璃窗被这场来势汹汹的雨洗刷的干净。 “季董,这是财经频道的采访目录,您过目。” 季明宗正伏案写材料,张应将手中的a4纸递过去时,恰见他落笔在“医者仁心,术业专攻”八个字上。 张应心里一惊,上位者打出去的每一张牌不是谋心便是牟利,季明宗更胜。 “定在什么时候?” “中秋下午。” 季明宗恩了声:“你可以下班了。” “谢谢季董,”张应感激涕零,已婚男士昨天收到老婆短信,再不回家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 这半月来,常驻五环,与项目组对接和开发办确认方案,连轴转的人都要麻木了,每天睡觉做梦都在跟人洽谈商务事宜。 而今,老总的一句可以下班了,简直如仙乐入耳。 张应接过采访目录准备走人时,临了迟疑了句:“感谢信我让秘书办的人交个初稿上来?” “不必。” 五环整体开发,这位野心勃勃的企业家盯着的自然不可能是度假村这块地,周边的配套设施他也不会放过,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到嘴。 以季明宗本人手中送出去的这封感谢信,在不日之后会送到茂生制药死对头宏安医疗当家人的手上。 季明宗若是帮着宏安医撕开了京港医疗界的口子,季宏义怕是有的忙了。 他的布局,像是围绕着季家画了一个圆,而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徐徐图之的对象。 十一点半,张应离开丰明资本。 去停车场开车时,恰见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进来,这辆车,从型号到车牌他无比熟悉,因为是他一手操办的。 张应愣了几秒,一个电话拨给了季明宗:“季董,季小姐在停车场。” 你说,我是你第几个妈 蒋少丁的一句话,让季澜纠结了许久的情绪突然落地。 她得利就行了,是谁?不重要。 季明宗跟丰明资本什么关系于她而言,只要到手的实质性东西不变,本质上没任何区别。 总不能前行之路上遇到点情情爱爱就忘记自己的目的吧? 至于季明宗为何避而不谈这件事情,她不做过多解读。 解读到最后人财两空,对她而言,太划不来了。 十一点四十分,季先生臂弯间挂着西服从私人电梯出来,季澜靠在驾驶座,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男人修长挺阔的身姿朝着自己漫步而来,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松弛感,宛如帝王在巡视自己的江山。 随着人走近,季澜缓缓放下车窗。 男人行至车旁,俯身望着她,端详着她的面部神色,唇边挂着一抹胜利者的浅笑。 “来接我?” “赏脸吗?” 男人忍笑点头:“自然。” 副驾驶门开了又关,宾利驶出丰明资本,季明宗闻到她身上淡淡得到酒味:“喝酒了?” “别人的,我没喝,”酒桌应酬喝酒本是常态,但今日她不太想喝,找了个理由圆过去,只是苦了跟她一起上酒桌的同事们了。 “有出息了?”季明宗话语清浅,以前求人办事,现如今上了酒桌都能做到滴酒不沾了? 季澜悠悠扫了他一眼:“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燕子学飞行。” 黑色宾利消失在停车场。 张应才敢从楼梯间走出来。 严会见此,临跟上去时摇下车窗淬了句:“没出息。” “你有出息,有本事东窗事发的时候站直了挨打,”张应总觉得季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家老板性格强势霸道,上位者的猜忌、多疑如江水涛涛,这样一个人,季澜却能搞定。 除了那一身美貌之外,必然还有别的东西。 他从不认为季董是个单纯的会见色起意的人,色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季澜若无长处空有皮囊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四个月之久。 季家事情本早该收网,他一次次推迟在京港露面的时间,不就是为了不让季澜受到刺激吗? 走了心的人,到最后是否是正牌太太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张应这话让严会后脖子凉飕飕的。 京港夜间的拥堵向来是难解之题,车子行驶在京港大道准备转进沿江大道时,恰逢右拐车道发生了剐蹭,两条道堵成一条,季澜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方向盘缓慢的挤进去。 情绪低沉的就差唉声叹气了。 季明宗侧身望向她,见她愁眉不展,沉声宽慰:“放宽心。” 间隙,季澜看了他一眼,一晃神的功夫身侧一辆黑色雪佛兰强行挤了进来,不守交叉行驶的规矩,想强行插进去。 季明宗一口气提上来:“看路。” 季澜回神望过去,对方放下车窗虎视眈眈的望着她,嘴里污言秽语的骂着她不看路,她最烦堵车,索性车子一横,不让了。 对方被卡的不上不下的,强行过去,发生剐蹭他肯定全责,原想着是个女人想欺负欺负,结果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叫嚣着下车猛拍季澜车门。 季明宗见她跟人杠上了,眉头紧蹙拨出一通电话,那侧接起,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句季先生。 男人将事发地点告诉他,让他带人来处理交通。 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交警骑着摩托车蜂拥而至。 见人发狠叫嚣,反手将人摁在了车门上,同行同事上车开走了雪佛兰,黑色宾利在拥挤中顺畅出去。 季澜心中戚戚然,权利是毒药亦是春药,人人向往,却不少人死于此处,季明宗一个电话赛过普通人跑断腿。 车子停在兰庭别墅院子里,季先生才敢开口跟季澜说话,但开口的语气却不大好听:“明天给你配个司机。” “不要,”她开口拒绝:“我养不起。” “我养,”季先生一锤定音:“你用就行。” “京港金融行业欣欣向荣,北上求财的人一茬儿接一茬儿,往后交通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缝上堵车就心浮气躁,真出了事上阎王爷跟前哭去?” 季澜闷头换鞋,无视256的讨好,闷声闷气回应:“到你跟前哭。” “我是阎王爷?” 季澜嘀咕:“你胜过阎王爷!” 季明宗气笑了,将手中西服丢在沙发上:“那正好,我让你每次轮回都栽我手上。” 季澜:.........他在狗叫什么? “256,过来,”男人行至餐桌旁屈指敲了敲桌面,256喵呜叫着,跳上椅子上餐桌,蹭着男主人的掌心,娇软的让人有扑倒的欲望。 一人一猫玩儿的不亦乐乎,唯独季澜沉浸在季明宗那句让她每次轮回都轮回到他手上。 气呼呼上前,扯着256的腿,迫使它望向自己,双手捧着它的脑袋将猫头拉长,找茬儿的欺负着它:“256,你说,我是你第几个妈。” 季先生:.......第几个妈? 男人品味着这四个字,良久,无奈笑了声。 “说啊!我是你第几个妈,不说我就阉了你。” 256:“喵呜.......” 季澜:“别喵,我听不懂,说人话。” 季先生:.......“澜澜,它若是真开口了,不觉得挺吓人的吗?” 季澜无视他的话,玩儿不过季明宗,她还欺负不了一只猫了? 季澜捧着256的脑袋疯狂摇着:“说不说?” “澜澜!”季先生无奈喊了声。 季澜:“说不说?” “澜澜,”季明宗看不过眼,将256从她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猫崽子喵呜一声跳下桌,兴许是被摇昏了脑袋,跳下椅子时还腿滑了一下。 季澜不甘心,转身想抓它,被男人搂着腰摁进怀里,轻声哄着:“好了,放过它。” “你都不放过我。” “我是爱你,才不愿放过你。” “我也是爱256啊!” 季先生:“它的灵魂都要被你晃出来了。” “我的灵魂也被你吓出来了。” “让你世世轮回跟着我就这么吓人?”季明宗暂且将季澜的不愿意归结为不爱,是以脸色并不好看。 “吓人,”季小姐诚恳点头:“万一你下辈子是个穷鬼呢?” 见不惯某些男人欺负小姑娘罢了 季明宗说她心浮气躁,季澜是承认的。 公司转型,事压肩头。 应酬、交涉、招人,每日连轴转,转到这日大姨妈来了都不知晓。 公司步入正轨,自然会跟银行对接,她联系黎桢时,是一个艳阳天的午后。 黎桢见了她,很诧异,但也在预料之中。 二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点好菜,包厢门合上时,季澜端起杯子准备给他倒酒,被黎桢抬手拦住:“自己人,就不喝了。” 季澜伸出去的手顿住,随即猝然一笑:“还是黎总会疼人啊!” 这是一句玩笑话,黎桢自然知晓。 招呼服务员上壶温水,给季澜倒上:“不用想都知道你最近时常上酒桌。” “澜影传媒一炮而红,商场好几个版面的大型广告都换上了你们公司的时安,想来你最近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季澜撑着鬓角,望着黎桢一言不发的笑着, 这淡淡笑意,让黎桢后背微凉。 “黎总,我有事求你。” “缺钱?”黎桢一眼看破。 季澜诚恳点头:“大缺。” “昨晚跟徐影提起说我缺钱,她让我去嫁给银行算了,嫁银行的本事我没有,找银行的本事我还是够的上的。” “我是银行?”黎桢笑了声,服务生上菜时,他指了指对面让人往季澜跟前放,一锅山药老鸭汤端上来放在他对面,他极其自然的舀了碗汤,起身时,一手压着腹部,一手隔桌递给季澜。 “养胃生津。” 季澜道谢接过,将自己的空碗递给他与之交换,一旁的服务生见此,极有眼见力的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新碗。 “你不就是银行吗?” 黎桢纠正她的话:“我是给银行打工的。” “那也算是半个银行人了。” 黎桢默不作声的觑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猜上完,他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出去,黎桢转动转盘,示意季澜先吃。 “先填饱肚子再聊事情。” 二人都是酒桌上的常客,多的是饭局,几瓶酒下去了,一桌子菜没动,如此最伤胃。 没有旁人,不讲究资本家那一套,二人自在些。 一顿饭过半,季澜五分饱时放慢了动作,见黎桢还在吃不好听筷子。 拿了双公筷给他布菜,一条新鲜的我红烧鲫鱼她挑起鱼鳃最嫩的那块,剃了多余的鱼刺放在干净的盘子里,递给黎桢。 后者见此,微愕。 抬眸望向季澜,顺口丢出一句话:“季小姐的男朋友有这个待遇吗?” 男朋友? 他知道? 四目相对,黎桢点明主旨,季澜也不好再藏着掖着:“没有,黎总是第一个。” “我很荣幸,”黎桢动筷子吃掉那块鱼肉。 对于季澜,他有些不忍看见季家三爷利用她,但在当权者跟前,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 用赵嘉淮的话来说,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事,干了,就是死路一条。 “黎总跟我男朋友很熟?” “不算,”黎桢认真回应:“你缺多少钱?” “几个亿吧!越多越好。” “玩儿股票吗?我给你指条明路。” “你说!” 黎桢:“去买丰明资本股票,再想办法透露给赵嘉淮。” 季澜微愣。 黎桢靠着椅背,修长的臂弯搭在桌面上,含笑望着她,眉眼间含着只有季澜才能看懂的蔫儿坏。 买丰明资本的股票,透露给赵嘉淮,季明宗自然也会知晓,重仓进去,若是赚了,就是顺手的事儿,一不用贷款,二不用求男人,凭本事赚钱。 若是输了,季明宗也不会不管她。 这就好比小孩儿学走路,摔到亲爹跟前去了,亲爹不会冷眼旁观。 “还是黎总厉害。” 黎桢端起茶杯朝着季澜来,二人碰杯,他道了句:“过奖。” 见不惯某些男人欺负小姑娘罢了。 十二点半,二人从餐厅离开,黎桢买单时微转身,乍见季澜裙摆时,骇的面色一白,随即猛的脱掉西服抖开拦在季澜腰间。 “例假来了?” “没吧!”她不确定。 “你裙子脏了。” 季澜:....... “拦一下,先上车再说,”黎桢接过她手中的包,季澜拿着西服挡在腰间,脸色有些不自然。 上了车,她提在胸口的气狠狠松下去。 黎桢站在车边将包递给她。 “你的衣服,我回头洗干净了给你。” “好,”黎桢回应。 “能开车回去?需要我送吗?” “不用,很近,”季澜回绝,又道:“今天,谢谢黎总。” “举手之劳,”黎桢看了眼停车场出口方向:“你先走。” 黑色宾利隐入车流,季明宗今早安排司机给她时,她嫌身边多个人,烦,冷着脸跟人吵了几句便出门了。 未曾想,突发状况来的这么快。 腹部隐隐作痛时,她从中控台上翻出布洛芬干吞下去,正下咽时,一不留神,闯了个红灯........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时,她潜意识里抱住头护住自己。 两点,丰明资本顶层会议室正召开五环度假村项目开发预案,严会急匆匆拿着手机进来,附耳在季明宗耳边说了句什么。 男人神色一凛,双手撑桌起身,煞气烈烈朝着会议室外走去。 严会疾步跟上:“交警队昨日处理交通堵塞时留意了一下季小姐的车牌,以为是您的座驾,领导刚刚电话过来关心。” 季明宗沉稳又冷肃的容颜随着电梯下降逐渐加深。 而会议室里,众人大眼瞪小眼,目光纷纷落在张应跟前,后者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情况。 站起身吩咐:“接下来的会议由孟总主持,秘书办做好会议记录。” 别说是老总们了,孟清河也一愣一愣的。 临了会议结束,抓着张应问:“是女人?” “季董的私事,我不清楚。” “你是他特助,你能不清楚?”孟清河不信。 张应无奈回怼:“孟总会让秘书参与到私生活中吗?” 孟清河:........... 警局里,季澜双手撑头等着交警下责任书,她全责,负责给对方修车,还要支付堵塞交通的罚款,京港的交通法素来严苛无情,她理解,不做挣扎。 只是这责任书未免下的有点慢,她抬眼望着对方,无声催促....... 拿去烧了 “很复杂吗?”她温声询问。 对方冷汗涔涔:“不算复杂。” “我认全责,不挣扎,应当很快,”她控诉他们工作效率慢。 工作人员一个头两个大,领导在后方告诉她这女人来头不小,不能得罪,等人来处理。 原想着还要拉扯一番,结果人家上来就认罚, 合该着直接对接保险公司交罚款就走人的啊! “马上。” “季小姐,”严会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时,季澜错愕抬头。 “你怎么来了?” “先生在门口等您,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怎么知道? 季澜叹了口气,撑着桌子起身,姨妈来了又惊吓一场这会儿人都是虚的,下车匆忙哪里还记得自己裙子脏了的事儿,她起身时,严会看见裙摆开出的红色花儿,张了张嘴,想喊住。 但却生涩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拉开车门上车,季明宗冷涔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压着怒火,带着不满。 季澜闷闷的,知道要挨训,先发制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跟只猫儿似的,供着他,软乎乎的,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季明宗长吁了口怒气,扶着她的腰将人扳正:“还知道害怕?” “怕啊!怕死了,他撞我那下我差点见太奶。” 季明宗的火气被她诙谐的语气拨散了几分:“司机还要不要?” “要要要,”季澜顺着他的毛:“你给我安排什么我都要。” 严会留下来处理事务,附近一辆黑色不起眼的沃尔沃里下来一个人,钻进了季明宗的座驾。 男人吩咐开车回兰庭别墅。 一路上,季澜坐立不安,时不时的调整坐姿,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舒服。” 季澜抿了抿唇:“大姨妈来了,怕弄脏你的车。” 男人了然,安抚她:“车脏了可以洗,好好坐。” “不是洗的事儿,可能会腌入味儿......”她越说声音越小,季先生低眸望过去时,看见她裙边的血迹。 视线落在她脸面上,让人靠边停车,去后备箱里取了件干净西装出来,垫在她屁股下。 “安心坐。” “车里还配着衣服?是防止有什么不时之需吗?” 这声询问,深意浓浓,带着点商务范儿,打小跟着季宏义他们出席各种场合,见过不少家里有老婆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 事儿办完之后,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推开家门进去又是一副好老公好爸爸的模样。 其实在外面,玩儿的又凶又狠,花样百出,特殊癖好单拎一件出来都是可以上刑法的人。 “别多想,”季先生解释:“应酬醉酒难免失态,偶尔需要连轴转时要确保外在形象。” “哦,”季澜淡淡回应。 回兰庭别墅时,下午三点,她洗完澡清清爽爽出来,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 下楼刚想喊人。 曼茵臂弯间挂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进来递给季明宗:“先生,严会说您的外套落季小姐车里了,让我送进来。” 季澜心里一惊!完了。 季明宗眉头微皱:“什么外套?” 蔓英将衣服抖开。 季明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他的衣服,是谁的,只能季澜来回答。 男人冷脸侧眸望过来,冷腔冷调询问:“谁的衣服?” “朋友的......” “什么朋友?”季澜话还没说完,男人开口截断,强势霸道的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季澜不正面回应,遮遮掩掩的解释事情经过:“约了吃饭聊事情,恰好大姨妈来弄脏了裙子,问人家借了衣服。” “什么朋友?”季明宗又问,对她的经过不感兴趣。 季澜不吱声儿。 总觉得说出来了,这件衣服就遭殃了。 “不说?”男人眉眼冷肃,落在曼茵身上带着无声的压迫:“既然无主,就拿去丢了。” “别!”季澜紧急开口:“我答应了要还给人家。” “左一个人家右一个人家,不说清楚是谁就将衣服丢掉,”季明宗邪火旺盛,他半道从项目大会离开,换来的是她的遮遮掩掩? 季澜抿了抿唇,被他黑沉沉的视线压的没办法了,小声开口:“黎桢。” 季明宗似是没听清,眉头拧的很重:“谁?” 季澜大了点声:“黎桢。” 空气有片刻静谧,突然,男人一声轻促的笑声响起,指使蔓英:“拿去丢了。” 季澜大骇...... “不对,”兴许是觉得不够解气,他又重复道:“拿去烧了。” “烧干净。” “明宗?”季澜不可置信望着他,见男人跨步向自己走来,语气急促:“人家好心好意。” “你干什么?”季明宗听不得她口中那个好心好意的男人,拉着季澜的胳膊进了起居室。 厚重的木门半掩着,不多时。 蔓英烧了衣服进来,只听见楼上传来声声破碎的吟哦声。 又痛又爽的感觉擦着她的耳畔过去。 季明宗窝了一肚子火,他不好受,自然也不让季澜好过。 男女情事,不碰危险地带也多的是磋磨之道。 季澜宛如粘板上的鱼肉被人摁着磋磨,越是挣扎越受伤。 四个月的相处,季澜也摸透了这人的性子, 情到浓时,她越是跟人僵着这人便越是持久精悍。 反倒是顺着他,自己才能舒服。 她在季明宗身上,学会了示弱。 今日也不例外。 男人情绪被安抚好,抬眸望向她:“跟黎桢见面聊什么了?” “贷款的事。” “仅此而已?”季明宗蹙眉询问。 季澜认真点头:“仅此而已。” 季明宗信她,但也深知花花世界诱惑太多,更何况她如今是红人:“季澜,强势霸道又独断,你好好的。” 五环项目推动,季明宗又入了另一轮繁忙中,这日下午,季澜睡着时,他离家,叮嘱蔓英照看好人。 细心伺候,有问题及时电话。 曼茵不敢含糊,连连点头。 直至傍晚,季澜起身时,夕阳沉沉,她揉着脑袋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眼,一条短信躺在屏幕里。 「查出来了,邮箱」 她掀开被子起身进书房拿出笔记本,看见上面的文件时,有些惊住.......... 那结婚吧! “看见了?” 对方电话进时,季澜刚好看完邮箱里的东西。 “要不怎么说豪门世界千奇百怪呢?这季柔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道你那养母要是知道人家这么吃里扒外,会不会气的当场血溅三尺。” 对方兴致极高,显然也知道邓宜做过的那些事儿。 季澜指尖的鼠标箭头随着文档中的名字随意游走:“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谁说不是呢!” 八点半,季明宗从丰明资本顶楼下来准备上车,孟清河三五步紧跟上来,拉开出门坐到他身侧。 “顺一程。” “司机呢?” “老婆要生了,放了他几天假,”虽说资本无情,但人性使然,这种时候不能过分压榨员工。 “秘书也不在?” 孟清河听出季明宗话语里的嫌弃,有些不乐意了:“干嘛呀?蹭个车就这么嫌弃?” “家里有温柔乡等着你回去宠幸?”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严会忍不住抬眸望过来,仅是这一眼,便被孟清河捕捉到了。 大家都是人精。 你来我往的试探逃不过众人眼帘。 季明宗素来专断,公事私事,分得清楚,孟清河虽说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但能涉及的地方也有限,季明宗身旁这些年,除了严会能窥探住他私生活一角,他也好,赵嘉淮也罢,都是边缘人。 黑色迈巴赫里,气息逼仄的只听得见空调风的工作声,良久,男人从身侧中控台里拿出包烟,抽了根限量版1916出来衔到唇边,点烟时,含糊不清:“想问什么?” “想问是何方神圣。” 季先生吸了口烟:“然后呢?” “清河,”他不轻不重的唤他:“什么时候我的私生活都得跟你交底了?” 这声提点,不轻不重,但足以让孟清河后背一凉。 季明宗这人,说白了,骨子里的劣性根埋得深,永远都去不掉。阶层感在他这里是一座难以攀越的高山。 他讨厌季家,想推翻季家,但却改变不了自己就是季家人的事实。 车子停在cbd商业区的主干道上。孟清河拿着西装外套呆愣着站在原地,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尾灯。 头痛的抓了抓脑袋。 京港会所里,赵嘉淮坐在茶桌上泡了杯茶递给他。 见人愁眉不展,默然询问:“遇到烦心事儿了?” “老季有女人了你知道吗?” 赵嘉淮一愕,随即点了点头:“知道。” “谁啊?” 赵嘉淮善意提醒:“我劝你别问。” “上不了台面?”不然为什么不能问? 赵嘉淮的话止于此,有些事情他不敢说。 任由孟清河想破头都没用。 季明宗这日到家时,难得身上没有沾染烟酒味儿,季澜坐在地毯上,笔记本搁在茶几上,正回着邮箱的采购文件。 见人回来目光落在他身上,撑着茶几有想起身的动作。 男人语气专断:“坐。” 刚刚抬起的屁股又缓缓的落下去。 季明宗坐在身后沙发上,蔓英递了块热毛巾过来,后者接过擦了擦手。 目光落在季澜的电脑文档上,浅声问:“设备采购清单?” “嗯!” “这种小事还要你过目?” 专人专事,她好歹也是个“总”了。 季澜有些无奈:“原也不是我的事儿,人红是非多,负责采购的人收了人红包没给人办事儿,闹到公司来了。” “怎么解决的?”季先生身子后仰,翘着二郎腿,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闲散。 “开了,”季澜丢出两个字。 “仅此而已?”季先生问。 “不够?”她转了转身子,坐在地毯上仰头望着人,一个位高于她的人愿意给她传授知识,她该高兴。 季明宗握住落在自己膝盖上的指尖,缓缓揉搓着,颇有闲情雅致的教着她上位者的处事手段:“她跟你很久?” “从学校里带出来的,”不然也不仅仅只是开了这么简单。 “季澜,人数上百,形形色色,上百人的公司和上千人的企业,有着不同的管理方法,你觉得你们之间有情谊,可从她从中牟利并且将锅甩到你跟前来开始。你们之间就没有情谊了。” “让我猜猜,设备公司的人是不是以此要挟你,并且开出了比市面上其他公司更高的价格?” “是,”卖的一手好惨。 “这本该是下属跟对方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你头上来了?身为掌权人,你要的只有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告下属,让他自己承担后果且告知设备商,拒绝合作?” 季明宗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问你,倘若你手中有两块饼,但圈子里有三个人,你该怎么分?” “讲公平?讲正义?公平正义不会带给你金钱,如此情况,你该做的是自己吃一块,剩下一块丢出去,让他们去争去抢,去撕咬,然后将你想要的送到你跟前来。” “先生,晚餐好了,”恰逢其时,蔓英前来告知。 男人伸手托住季澜的臂弯将人从地毯上扶起来,季澜坐久了,腿麻,刚站起来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季先生稳稳的托住她的腰将人摁进自己怀里。 蔓英见此,心都一跳,连忙转身消失。 “勾我?” “我有这本事?”她见过季明宗的手段了,来大姨妈的时候勾他只会让自己死的更惨。 “知道就好,”季澜坐在沙发上,男人捞起她的腿搁在自己膝盖上,轻缓的揉捏着。 季澜望着他,心神荡漾。 他这般人,本该在商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不该陷入儿女情长中。 “想什么?”小姑娘藏不住心思,赤裸的打量无处躲闪。 “你会不要我吗?” “没给你安全感?”季先生神色平静反问。 “差点,”季澜直白回应。 “差哪儿?我补给你。” 补给她? 无非是金钱和权利,这些东西对于季明宗而言信手拈来,没有什么有特殊意义。 明知二人界线摆在这里,可季澜起了歪心思。 身子往前凑了凑是一本正经望着季明宗:“什么都补?” “你说说看。” “那结婚吧!” 结婚?想清楚了? 10年九月初。 季明宗三十而立。 季澜二十出头。 单从年龄和发展前途来看,都不是结婚的最佳时机,可今日,季澜却当面提出了结婚二字。 无论是试探还是玩笑,都有是旁敲侧击的意思。 季明宗人生行至如此,妖魔鬼怪见过的数不胜数,更何况季澜这种明目张胆且万事表于面的性子。 他很难看不透。 男人唇角微微掀起,含笑的目光望着她,像是一汪深泉要将她溺亡:“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你就愿意?” “自然。”季先生缓缓点头:“但有些事情,我得事先跟你敲好警钟,我明宗这辈子,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男人语气温和,继续平铺直叙开口:“如果是因为爱,我求之不得,但世间情爱易变,真心亦是难得,你我结婚,我不会防着你,更不会做出阴阳合同让你成为我的共同负债人,这些手段,用在女人身上,我不齿。” “唯独一点,我对你敞开心扉,你便不要妄想能从我的人生和事业中抽身而退,”季明宗问候的掌心游走在她的后腰:“澜澜,你该知道,离婚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很现实,很赤裸的问题。 季澜有时候会想,如果她跟季明宗彻彻底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了,这样她会用各种方法和手段逼的季明宗低头,谦让。 可偏偏她不是,豪门离婚,搞不好对方会带走你的半壁江山。 莫说是季明宗了,就单单从她现如今的角度出发,她也无法接受。 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一旦摆在明面儿上,撕下那层外衣,就没那么美好了。 季澜溃不成军,将腿从男人手中抽回来,淡淡启唇:“先吃饭。” 翌日清晨,季澜出门时,难得见季明宗还在,男人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望着山林间的薄雾,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袖黑色长裤的男人。 季澜见人时,下楼的脚步有些疑惑。 “来,”季明宗透过玻璃倒影见人下楼。 招手让她过去。 下巴扬了扬示意她看对面:“秦昌,司机。” 季澜:......... 昨天的乖巧听话烟消云散,季澜眼神里难得有些抗拒。 “季小姐,”秦昌望着人,微微颔首。 季澜恩了声,目光落到季明宗身上,后者挥了挥指尖示意他出去。 “只是司机?” “你还想让他是什么?”季先生慢条斯理问,见人眉头紧锁一眼看穿她的所思所想:“怕我用人监视你?” 季澜面上一红:“我可没说。” 季先生忍笑,掌心落在她身后带着人去餐桌:“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澜澜,我很忙,没时间去玩那些言情小说里的霸总戏码,秦昌只是司机,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让他保护你的安全。” 季澜知道,季明宗不会随便找个七老八十的人来给自己当司机,能入他眼的,大多都有点真本事。 “严会说他工资很高,秦昌呢?” “不低,”季先生回应。 “不低是多少?” “七位数。” 七位数???百万?一个司机。 年薪比她命都贵! “先吃饭,这半个月我不常在京港,”餐桌上摆着中式早餐,唯独二人手边的那杯咖啡有些中西结合的意思。 “那我回金茂府住?” 季明宗狭长的眸子轻飘飘的从她身上掠过去,没有过多停留。 临了丢出两个字:“依你。” 季先生一走,季澜有种似鸟归山林的亲切感。 用徐影的话来说,就是脱缰的野马回归草原了。 这日傍晚,徐影拉着季澜去spa,二人刚进电梯,徐影视线还没来得及从手机上移开,电梯外进来一西装革履的男人。 赵嘉淮他们这波人,大家都知道但不熟,京港的鄙视圈素来严重,临近三十搞事业的人看不上他们这波二十出头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平日里见面看在对方家长的面子上会点头寒暄一两句,但也仅止步于此。 “赵总,好巧。” 赵嘉淮目光从季澜身上掠过,淡淡点头回应:“巧。” “赵总来这儿?”徐影收了手机,靠着电梯壁有些八卦的心思。 后者倒是坦然:“接人。” 这栋楼都是美容院的地盘,从一楼到五楼,面护、身体和各种造型设计,专门服务于有钱人,入会费没有但是价格昂贵到普通人望而却步。 还有一个特点,百分之九十五的客户都是女性。 徐影的疑惑还没被解决,电梯门缓缓拉开,站在电梯口的贵妇人见了赵嘉淮,惊喜一闪而过,急忙跨步上前挽着赵嘉淮的胳膊:“我还以为你小子是骗我的。” “哪儿能天天骗你,”赵嘉淮弯身接过贵妇人手中的包,二人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季澜清晰的看见了他眼底的轻蔑和不屑。 “赵嘉淮他妈真年轻啊!”护理房里徐影换上睡袍,季澜坐在床沿缓缓躺下去。 “是年轻。” “能不年轻吗?豪门里有钱的贵太太本就比普通人会保养,再加上赵家干净,赵嘉淮他爹身边没那么多莺莺燕燕的,也没有婆媳关系要处理。” “他奶死了?”季澜顺着话问。 “断绝关系了,”徐影扯了扯被子盖住肚子:“听我妈说过一嘴,赵嘉淮他妈当年被他奶奶摧残的厉害,俩人关系闹得很僵,几度到了要离婚的地步,最后还是赵嘉淮他爸表示往后不跟本家人来往,这段婚姻才保住。” “不然,以赵嘉淮他爸的本事,他们家不该在季家之下。” “商政两圈,自己有本事是立足之本,家里有依靠便是如虎添翼。” 交谈声就此止住,季澜不爱八卦,偶尔能听但若是让她主动去聊,几率很小。 十点半,二人从spa馆离开,京港街头人满为患,夜生活刚刚开场,九月的天,热的人头顶冒烟,夜晚的风都是热的。 “去喝一杯?晚上我懒得回去了,去你那儿蹭一晚?” “行!”季澜点头:“回家喝吧!” 她那边最近有何动向? 这方,赵嘉淮坐在后座,黑色的凯迪拉克缓慢的行驶在京港大道上。 “刚刚那个姑娘是季家养女吗?” 听亲妈提起季澜,赵嘉淮有些诧异:“你认识?” “不认识,但最近听她的八卦倒是听到不少,说她绝地反杀,冲出一条血路,将季家的脸面踩到了地底下。” “前段时间邓宜找回亲女儿在圈子里可豪横了,带着那个小黑皮参加各种高档场所和宴会,圈子里不少人吐槽她的乡土气息盖过了商场里的高级香水,这段时间,倒是没见他们出来活动了。” 赵嘉淮玩弄着手中镶着金边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回应:“不还是个养女?” “不以出身论人品,人家指不定也不想当养女呢!”刘女士教育他,侧身望了眼自家儿子,正了正神色:“我倒是觉得那姑娘,我喜欢的紧,你试试?” 啪————赵嘉淮手中的打火机猛的掉地。 他试试? 试试就逝世是吧? 就季明宗那护犊子的样儿,他敢惦记季澜,用不了几天赵家就能被他玩儿死。 “我不喜欢这一挂的。” “那你喜欢哪一挂的?”让他跟季澜试试是假的,刘女士担心他的个人大事是真的。 赵嘉淮眼见自己中计,叹了口气,捡起打火机:“最近没心思,娶个姑娘回家,我忙着搞事业,把人晾家里呆着,您觉得合适?” “你搞事业带着她一起啊!” “然后呢?”赵嘉淮问:“让人家看着我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混迹商场的,酒桌饭局连轴转的,让人家跟着我去感受着乌烟瘴气的环境,我真这么干了,跟把人骗进婚姻里来杀掉有何区别?” “过几年再说。” “还过几年?”刘女士大惊:“过几年你都三十五了,专家都说了,三十五岁之后男人的精子质量大不如前,你这么蠢就是因为你爸当初生你生的晚了。” 赵嘉淮:........非得这么聊天? 他靠着后座撑着脑袋踢了踢驾驶座,无声催促司机快点。 ........ 十一点整,金茂府的大门被人打开。 廊灯按开,季澜跟徐影提着小菜进屋子。 她偶尔回来住一次,也算干净。 但人气不足,多少会有些空荡荡的味道。 徐影低头换鞋:“你搬过去跟人同居了?” “同居了我还回来?” 难得闲暇,二人坐在客厅地毯上聊到凌晨,从行业发展再到私人感情,跨度大到一般人难以招架。 一点半,徐影进卫生间洗澡,季澜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短信时,反倒上次跟季明宗的消息。 心血来潮,发了个晚安过去。 原以为不会有人回应,不曾想,不过数秒钟的功夫,电话进来了。 恰好此时,徐影穿着短裙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问她要吹风机。 季澜随手掐断电话,去客卫拿吹风机递给她。 再回来,手机屏幕上躺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问号:「?」 季澜:「徐影在」 季先生:「我见不得人?」 「虐狗犯法,国家提倡保护小动物」 季先生:「什么动物?」 「单身狗也是狗啊!明总」 那侧,丰明资本顶层,会议室里气氛凝重,五环度假村的方案被驳回数次,每次理由都不相同,而最近一次,驳回的理由是没有人文情怀,不符合当地民风民俗。 显然,有人从中作梗。 这人是谁,不言自明。 负责项目的老总跟开发办的人在酒桌周旋数次,均被挡了回来。 项目进度卡在这里,如鲠在喉。 身为老董的季明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下属。 凌晨一点半的会议室里,大家熬鹰似的僵着。 本想着今夜就如此了,结果季澜的这通电话,简直就是众人的救星。 男人唇角微微上提半分,会议室里逼仄压迫的气息像是被撕开一道无声的口子。 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 “去问林副总,想不想升总,”礼不成,就只能用手段了。 先礼后兵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项目经理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立马去执行。 众人先后离开会议室,张应刚站定,身侧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到一侧,低声询问:“季董谈恋爱了?” “不清楚。” “刚刚明显是在跟女孩子发短信。” 张应面露为难,无言无语望着对方。 只听人继续道:“谈恋爱了都不回家陪女朋友的?我们这些牛马的命不是命了?” 张应:........还是不敢吱声儿。 ........... 季家在五环项目上吃了亏,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敢得罪季家,但也不敢做出其他决定,只能动点手段卡着丰明资本的进度。 好让季家好过。 但显然,他们低估了丰明资本当家人的手段。 九月十六日,中秋节前夕。 五环项目办遭人举报,与陈家里应外合,在动迁前夕提前套取内部消息违法收购大量房屋等拆迁赔偿款。 消息一出,卖房卖地皮的人不知从哪得知消息,一窝蜂的冲到他们办公楼底下,闹出了不小动静,惊动了京港上层。 当日,上令下达,成立调查组调查此事。 季明宗从中推波助澜,一封律师函出去,表明会追究责任,扞卫自己的利益与权益。 九月十七日,事情被推上高潮,开发办的人停职调查。 有空位,自然有人觊觎。 事情到了这一步,丰明资本项目组老总知晓该如何做了,九月20日,临近中秋节前夕,此事尘埃落定。 五环度假村项目正式启动。 “季董,季家庄园那边来电话说希望您中秋节可以回家吃饭。”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不仅是老总们,季明宗也连日里住在办公室里。 脱不开身。 男人伸手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眉头微紧,气质冷厉:“不去。” “那我去回了?” “不必,”季明宗开口:“晾着就行了。” “今夜跟宏安医疗的饭局定在了沿河街26号,晚上八点我再来提醒您。” 季明宗嗯了声,兴致缺缺,挥了挥手示意张应出去。 后者了然,转身离开,正准备伸手拉门时,身后清浅声响似呢喃似询问:“她那边最近有何动向?” 被季明宗挂电话 她? 季澜? 张应想不出来能让一个上位者累的靠烟提神的时候,还能分神想的其余女人是谁。 资本的世界,大家喜欢刺激,赛马场上挥金如土是刺激,斗兽场中一掷千金是刺激,可唯独不喜欢身边的女人给自己带来刺激。 赵嘉淮他们这波人,三十而立正是立业的时候,每日忙于应酬和开发资本,压根儿就没时间去找女人,然而情欲难以抵挡,在外面包个干净且听话的女人,以备不时之需,每月用钱滋养着他们。 各取所需的维护着这段金主和金丝雀的利益关系。 张应觉得,季明宗应该如此,也理应如此,三十多岁在外养个女人,不动心不动情,满足生理需求,事业稳固需要成家时,再找个年轻貌美家境不错的女孩子结婚,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 可以谈钱,谈利益,唯独不会谈感情走心。 而季澜,以这种方式进来,却不是这种方式特定的结尾。 张应知道,季先生落入凡尘了,情爱沾身,总会有取舍。 “季小姐那边没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倒是听说电视台的中秋晚会有她的名单。” 中秋晚宴? 那就是不会回季家了? 季明宗摆了摆指尖,示意张应出去。 男人目光落向窗外,幽深且凝重,视线越过一栋栋高楼大厦落在斜对角的那栋楼上。 轻微叹了口气,五个月了。 “叹什么气啊?”陈松阳大咧咧推门进来,就听见这声微弱的轻叹声。 临了不等季明宗回答,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她:“你大哥家的故事放在几年前,能拍五百集台湾家庭剧。” 季明宗拆开看了眼,眼神平静略过,无波无澜,似是早就有所耳闻,让陈松阳去查不过是想确定而已。 “晚上有时间吗?” 陈松阳瘫在椅子上望着他:“你有安排?” “应酬,酒量如何?” 陈松阳想了想:“还行吧!” 二人难得在酒桌上见面,见了面大多也是茶局,至于酒量从未亲自验证过。 陈松阳的这句还行,季明宗回头想起来时,颇为头疼。 这夜,宏安医疗的饭局约在沿河街26号,厚重木门一关,整栋楼是他们的地盘,从包厢眺望出去是整片波光粼粼映着城市倒影的江面。 宏安医疗当年从京港发家,后因京港世家大族大权在握,众人团结一致,将他们逼得退让三舍,不得已离开,也幸而当家人足智多谋有远见,在外省也挑起了城市经济重担,做到了龙头企业。 否则今日,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是别人。 季明宗踩着时间点到地点,一同下车的还有陈松阳。 包厢里,张应和负责招商的老总已经将场子热起来了,直至季明宗进去达到高潮。 对方带了女伴,原想着人到了,去门口迎接,直至见季明宗从容迈步而来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优雅与气场让她呆愣在原地。 季明宗从她身侧走过,无任何眼神怜悯,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平等的鄙夷每一个人。 “梁总,久仰大名。” “季董,得见真人啊!” 二人握手寒暄。 梁宏安感叹:“早就听闻丰明资本当家人年轻有为,如今一见,名不虚传,你看我这秘书被季董迷得五迷三道的。” 梁宏安的嗓音响起,站在一侧的杜佳脸色瞬间一红。 恢复正经姿态:“梁总还是别取笑我了。” “季董气度惊为天人,我一时周身,自罚一杯。” 提杯自罚,酒局打开。 这场初见,以四个人五瓶白酒告终,张应偶尔喝一杯主要在包厢里搞服务,喝的不多,而陈松阳原是带来挡酒的,结果好巧不巧,成了季明宗给他挡酒。 季明宗送人离开,与梁宏安站在院子里回首告别。 杜佳拉开车门示意老板上车,车门阖上的瞬间,女人微微转身,短发随风飞扬:“千禧年,季董在西班牙?” 季明宗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酒桌饭局,忌讳借情生事,不管他是否在西班牙,梁宏安的秘书说出这话,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兆头。 “杜秘书兴许是认错人了。” 杜佳歉意颔首:“抱歉。” 00年深夜,杜佳在西班牙街头见到一个男生,仅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那人却让她久久难忘。 送走人,张应恰好扶着陈松阳出来。 行至他身侧,扶着车身“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季明宗:........ 这就是还行的酒量? 男人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招呼来严会去附近开房送人去休息。 一切交代完,手机适时响起。 沿河街头,季明宗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眉头紧皱,舒展不开。 目送严会开车离去,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随手掐断,没接的意思。 而马路对面,季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抿了抿薄唇,面色平静,没有推门下车的打算。 只吩咐秦昌:“走吧!” 黑色的宾利从路面缓缓驶过,张应眼尖看见了车牌:“季董,季小姐的车。” 季明宗顺着张应的视线望过去,阴沉的脸色更深了几分。 男人掏烟的手改成拿手机。 季澜接到电话时,车子正停在路口等红绿灯。 男人语气不容置喙:“掉头,来接我。” “不远,季总走一段?”季澜喝了酒,虽说没多,但到底也有些上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电话被人挂断,情绪不少。 “季澜,需要我给秦昌打电话?” 秦昌? 呵! 发工资的人才是爸爸,季明宗这话摆明了就是告诉她,秦昌是他的人。 季澜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在身侧:“掉头,去接你老板。” 车厢里气氛凝重,季明宗上车之后更甚了几分。 二人无言,车子一路往兰庭别墅去。 季明宗今日彻底失算,原想着陈松阳是个酒量好的,没曾想,是个菜鸟。 喝多了,再加上被季澜晾着,情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刚进屋,男人怒沉嗓音喊住即将上楼的季澜:“站住。” 季澜不听,上楼的脚步踩的咚咚响,恨不得将楼梯踩垮。 “季小澜,”男人怒喝声响起,无端怒火炸开:“你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出不了门?” 季先生进医院 季澜脚步猛的一顿,回首望向男人时,怒火不小:“你猫尿喝多了,拿我撒气?” “你挂我电话还有理了?” “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风水轮流转,以往都是季明宗问,今日是季澜问了。 严会拿着东西进来时,恰好碰见这场面,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是进还是退。 季明宗怒火膨胀,冷肃的视线落在季澜身上,带着沉重的压迫。 似是想逼她低头,奈何季澜倔脾气上来了,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的跟他僵着。 严会屏息凝神,静了几息,觉得此地硝烟弥漫,不是久留之地,正准备离开。 屋子里一声怒喝唤住她的脚步:“滚进来。” 严会硬着头皮上前,将手中东西递给他:“老板,梁董送的礼品。” “说是鹿茸党参之类温补的药材......” “补什么?嫌我火气不够大?”阴测测的语调在身侧响起,严会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开口,更不敢吱声儿。 求饶似的看了眼站在楼梯上的季澜。 眼神落过去时,恰好看见季澜冷促笑了声,严会原想着自己有救了。 不曾想,季澜话语脱口而出:“补脑子啊!” 严会:.......... 季明宗:............ 客厅气氛紧绷的近乎一触即发,季明宗一肚子火不全来自于季澜的冷嘲热讽,大部分来源于今晚应酬的不得心。 严会处在中间,被夹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壮着胆子趁着二人眼神厮杀时想退出去。 立在客厅里的男人面色有瞬间惨白,随即、一楼盥洗室的门被推开,呕吐声急促传来。 季澜紧绷僵硬的后背随着男人的动作有片刻的松懈,严会紧跟上去递纸递水,蔓英在岛台附近寻药。 药刚递过去。 季澜只听见严会说了句:“不行,备车去医院。” 不过是三五分钟的功夫,严会惨扶着人从盥洗室出来直奔医院。 这夜,季明宗因饮酒过量进医院。 季澜随后到时,尚未走近被张应拦住:“季小姐,有媒体记者。” “哪儿来的风声?”季澜冷脸问。 张应似是有些头疼:“一言难尽,但绝对没有对您不尊重的意思,如果可以,麻烦季小姐避避。” “先生这边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安心。” 季澜脸色不佳,微叹了口气,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知道了,转身离开。 张应来不及深究季澜这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近来丰明资本风头正盛,五环那边进进出出的手段早已引人注目,盯他们最狠的恐怕是季明达了。 说来也巧,孟清河刚从公司出来接到季明宗进医院的电话,急匆匆奔来,没多久,记者蜂拥而至。 谁抖出去的,无需多言。 商场战斗,素来见不到丝毫硝烟。 病房里,季明宗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手背上挂着点滴,孟清河眉头紧锁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浑身阴霾拨不开:“梁宏安多能喝?将他都给喝进来了。” 季明宗酒量素来很好,酒桌斡旋他是主力军,可没想到,主力军也有进医院的一天。 张应无奈:“季董今晚带着陈总一起去,原想着能挡挡酒,分担分担,结果哪儿曾想,陈总酒量太差,季董帮着他挡酒去了。” “陈松阳?”孟清河问。 张应点了点头。 “这小趴菜...........” 2010年9月22日,中秋佳节。 万年历所言,诸事不宜。 季澜晨间醒来,揉了揉脸,刚从沙发上坐起来,门口传来响动声,蔓英推门而入。 见她浑身倦意坐在沙发上,有些惊愕:“季小姐昨晚睡的沙发?” “恩。”她淡淡回应,又问:“你家先生如何?” “医生说饮酒过量,没什么大问题。” “喝酒喝进医院了还不是大问题?” “先生以往也有过,”蔓英如实回应:“企业大了,商务应酬各种酒局兼顾着人情往来,推不掉也无法推,先生以往说过,有些事情,清醒着没法儿谈,喝多了才能撕开些许口子。” 季澜抿唇不言。 她赞同这番话。 但丰明资本家大业大,季明宗何须自己下场?底下的老总拉几个出去陪酒,他如何也喝不进医院的。 “我去洗漱一下,打电话问问严会,我能否去看看他。” “是。” 十点半,季澜洗漱完下楼,用了些遮瑕膏都没遮住眼底的乌青。 靠在餐椅上端着咖啡杯时,蔓英拿着手机过来,脸色有些为难。 季澜懂了,这是不让。 一杯咖啡过半,季澜拎着包出门。 刚进公司停车场,碰见徐影拿着文件急匆匆出来,乍见季澜,吓了一跳:“中秋,不放假你来这儿干嘛?” “你去干嘛?” “时安参加中秋晚宴啊姐妹,我得去盯着她。” “你休息吧!我替你去盯着。” 徐影望着她一脸诧异:“你哪根筋搭错了?” 季澜有些不悦的牵了牵嘴角,徐影猜疑肆起:“你那养母又烦你了?” “还是你那后妹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总不能是你男人出问题了吧?” 季澜没吱声儿,徐影刚想松口带着她一起去,远远的,便见邓宜从车上下来朝着他们而来。 来势汹汹,一脸不悦。 直奔主题:“今晚回家吃饭。” 季澜微微站定身子:“这种事情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邓宜冷笑了声,说的她愿意来似的,老太太最近不知抽的是哪门子的疯,对季澜处处上心,门第观念深厚的人竟然说出来养女也是女儿这种话。 令人匪夷所思。 今日一早,舒文下山找到季家,带来老太太的嘱咐,让她务必带季澜回庄园吃饭。 不是告知,而是命令。 “你以为我想来?”邓宜沉声反问。 徐影听闻这话,笑了声:“不想来您不也来了?谁逼你来的你找谁去啊,找我们澜澜甩脸子算什么?怎么?玩儿后宫压榨戏码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长皱纹都不长脑子的?” “徐影,”邓宜素来不喜徐影,而偏偏季澜跟人走的近:“你们徐家都不教你规矩的?” “教的,但是规矩只对人啊,跟畜生讲规矩,别人觉得我有毛病怎么办?” 怕你死了 邓宜在京港素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随着季家这些年地位的高涨,无论是京港政圈还是金融圈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谁见了她不得尊称一声季夫人。 而今,被一个毛头用这等污言秽语恶骂。 邓宜满面怒火上前想收拾徐影,还不待她反应过来。 季澜面色微沉,轻声开腔止住了邓宜的动作:“有监控。” “少跟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往来,”这话,邓宜呵斥的是季澜,临了目光一转落到徐影身上:“徐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家里的父兄,他们知道你四处为敌吗?” “我若是没记错,徐家手中最大的经销合同是季家吧?” 徐影目光一愕,跨步向前刚想开口,被季澜伸手不轻不重的挡了回去:“是季家没错,但我没记错,是二伯那边吧?二伯现在自身难保,应该没功夫去替你做些什么。” 京港最近,好不热闹。 季家二房官商勾结的事情闹的如火如荼,被人追着尾巴踩,老太太只怕这段时间寝食难安。 季明达在陈旭这件事情上还是没吃够亏,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档子事儿。 一个五环项目,阴谋阳谋都被人揪住了尾巴。 “七点半,”邓宜丢下时间,不悦的眼神落到季澜脸面上:“你最好别玩儿什么花花肠子,老太太不是我,可没那么仁慈的会放你一马。” 人一走,季澜不深不浅的叹了口气。 徐影转身望向她,眼神里带着防范:“中秋佳节,以往聚餐都没你的份儿,今儿还特意来请你,鸿门宴?” 季澜无奈的点了点头:“估计是。” “那你还去?” “我能不去?”她反问:“季老太太心狠手辣,早年经过战乱的女人能活下来且将家族发扬光大,她的手段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徐影气的站在原地跺脚:“草!” 临近中午,季明宗悠悠转醒,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光芒有些刺眼的恰好落在他眼帘上。 男人抬手挡住光,嗓音喑哑喊了声:“严会。” “先生。” “几点了。” “上午十一点零二分,”多年来的工作习惯让严会能准确的将时间精准到分秒。 对于季明宗而言,十一点整和十一点过两分是有区别的。 “上午的会?” “孟总去开了,”严会轻声告知,又道:“先生,陈公子也在这里住院。” “陈松阳?”男人搭在眼帘上的手背微微移开了几分。 “是。” “为什么?” “跟您一样,饮酒过量。” 季明宗:............ 无语的气息铺过包厢向着走廊涌去,严会心想,陈松阳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跟季明宗上酒桌的机会了。 这样一个酒坛子,昨晚硬生生的被陈松阳这个菜鸟拉下神坛。 多恐怖? “季澜呢?”男人问,语气不悦又道了句:“没来?” “季小姐昨晚来医院了,但媒体记者在场,张应将人劝回去了,”严会透过微弱的光端详着大佬的神色,见人紧皱的眉头有几分舒展,又道:“听蔓英说,季小姐昨晚回去之后担心您,在客厅沙发睡了一晚。” “早上打电话过来询问能否来看您,张应接的电话,说楼下狗仔还没走,就此作罢了。” 季明宗恩了声,情绪平稳,少了刚醒时的阴霾。 “蔓英说季小姐得知不能来看您,似乎不太高兴,早餐都没吃就出门了,大过节的去公司了。” 季明宗微叹了口气,将手背从眼帘上扒拉开:“窗帘拉开,手机给我。” 严会起身拉开窗帘,见门口人影微动,猜到是医生:“先生,医生来查房了。” “让他们进来。” 十一点半,季澜坐在办公室里,眼前放着一份盒饭,张璠坐在对面正跟她聊着设备采购超出预算的事儿。 “对方掐着我们的把柄一直喊着自己是受害者冤枉,说什么都不愿意再降价格了。” “去请律师,告采购部经理。” 张璠一愕:“这........合适吗?” “不合适吗?”季澜反问:“从学校里出来我出钱她出力,本质上是雇佣关系,我若是心慈念着同学情分,多开点工资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我惦念着这微薄的情分是为了让她在我后面捅刀子的吗?” “她拿回扣,为什么要让我们来买单?” 张璠一哽,这话也不假,从始至终季澜都放心的将采购交给对方去做,没想到,东西没见到,惹一身骚不说可能还要倒贴钱去帮她摆平这个烂摊子。 “我明白,那............” 张璠话语过半,季澜放在桌面上的电话响起。 后者扫了眼屏幕,神色顿了顿,挥了挥手示意张璠出去。 “醒了?感觉如何?” “让秦昌送你过来,”那侧,季明宗语气平缓,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季澜顺嘴反问:“不是不能来?” 一句询问换来的是男人漫长的沉默。 季澜叹了口气,道了声知道了就收了电话。 临近一点,她才到医院,也不是堵车,主要是因为磨蹭,经过三番五次的被拒绝,她已然没了昨晚那种惊心动魄的急切,更多的是平淡无所谓,好似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知道对方什么尿性且死不了一样。 她跟季明宗,在清醒着沉沦,又在沉沦中疯狂挣扎。 以至于在忽远忽近的关系中极端拉扯。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鸟。 她推开病房门进去,男人靠在病床上,眼前的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清汤寡水的看起来没什么食欲,但养胃。 “季小姐吃饭了吗?” “吃过了。” 蔓英收拾完东西转身出去,季澜拉开椅子坐到床边。 在季明宗目光的压迫中硬着头皮坐下去。 “这么看着我干嘛?” “还在生气?”二人异口同声,皆是询问。 季澜微微摇头,开口回应:“没有。” “醉酒心情不好,不想让你承担情绪,所以才挂了电话,”上位者能解释这么一句,已是不易。 季澜顺杆下:“我知道,能理解。” “能理解还给我甩脸子?”她的神色,不像是能理解的样子。 “没睡好。” 季先生:“睡了一晚上沙发?” “恩。” “担心我?” “怕你死了,”季澜闷闷回应,提不起多大兴致。 季先生:......... 季明宗稳住情绪,刚想开口,季澜抬起眸子一本正经的望着他:“您要是挂了,我离破产就不远了。” “买了?” 季澜诚恳点头:“重仓!” 季先生冷呵了声:“那确实该怕。” 鸿门宴 季明宗这顿午饭,胃口不佳。 临了让季澜收拾东西时,还剩大半。 季澜凝了眼餐盘上的饭菜,有些忧心:“不多吃些?” “没胃口,撤了。” 男人语气强势,季澜不做挣扎,有种过分自觉的感觉。 “季澜,”她放完东西洗完手进来,季明宗如鹰似虎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盯着她,让人无法挣扎。 “来。”男人伸出手。 季澜将掌心递过去。 后者用了巧劲,直接将她扯到了病床边:“陪我躺会儿。” “这是医院,”要不要注意影响了? “怕什么?”季先生顺嘴问:“又不干什么荤事儿。” 季澜被人勾着腰躺上床,知道自己挣扎不开,索性踢掉鞋子躺在人身侧。 昨晚没睡好,脑子浑浑噩噩的,需要补觉。 呼吸逐渐匀称落在季先生胸膛时,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按了按,温和的询问声在她头顶响起:“怎么想起来买股票了?” “缺钱了。” “缺钱还买股票?”这是什么脑回路? “搏一搏,万一单车变摩托了呢?” “不怕被套?” “左右我买的是丰明资本的股票,被套了你也不会不管我死活。” 男人闷声失笑,他很吃季澜这种小性子,大抵是刻板人生中难得遇到一个满身逆骨的人:“万一我不管呢?” “大不了穷的没饭吃了,我拿个破碗天天去你公司门口敲。” 季先生笑意爽朗:“倒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 “澜澜,”呼吸相近,交错而起,季澜明显感觉到了季明宗身上的滚烫,撅着屁股想往后挪挪,被人摁着腰拉近。 且低沉问她:“例假走了吗?” “明总,这是医院。” “恩,我知道。” “知道你还想?” “不想,但是需求需要解决。”季先生握住她的掌心钻进被子里。 近乎是瞬间,季澜瞌睡全无。 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人摁住肩头,轻哄着干了一场大事。 病房里的新风系统吹不散满屋子的情欲味儿,季澜羞于脸面,怕稍后进来的人知道,连滚带爬的起来开了窗。 问医生要了消毒水,满屋子洒了一遭。 下午三点,严会带着医生进来安排季明宗出院事宜。 季澜惊讶于这人来去匆匆:“痊愈了?不多住几天?” “忙。” “忙也没命重要啊!” 严会颇为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显然,他也这么想,但不敢说。 季明宗拔了手背上的白色胶带,背对着季澜往身上套衬衫,见季澜眉头紧锁一副要较真儿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得努力工作啊,这样季小姐的单车才能变摩托。” “你比摩托重要,”季澜接话。 季明宗一愕,望着季澜的目光定了几秒,正了正身子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轻吻着她:“澜澜,情话张口就来?” 季澜抿了抿唇,不吱声儿。 季先生半哄半劝:“下午约了访谈,不能推。” ............. “如何?”季家庄园里,舒文一早就带着佣人忙碌着。 九月中秋,天色渐凉,山顶上温度比山下要低几度。 贵客来访,从屋子到院子无一处不是精心布置过的,可见老太太对今夜的重视。 “说过了,会来。” “明宗呢?”老太太问。 舒文闻言,有些为难的望了眼老太太:“三爷没接电话。” “住处也没人?” “去过了,说是搬走了。” 老太太神情一紧,情绪瞬间紧绷:“搬去哪儿了?” 舒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季家关系行至这个地步,多半是要撕一两张牌的,老太太掌权把控着恒立,不给三爷,往后就相当于没了这个儿子。 可若真这么没了,老太太心有不甘。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心里多少是惦念着的。 “这老三,一点家族情义都不念。” 舒文不敢吱声儿。 七点,季家人陆陆续续上山,连带着来的,还有宴家。 季澜车子停在庄园院子里时,余光瞥见熟悉的车牌号,眼神微微压了压。 宴庄也在? 老太太今晚唱的是哪出? 舒文喜笑颜开的将她引进去,身影出现在客厅时,屋子谈笑风生的众人瞬间止住言语,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行起了注目礼。 众人都在无声告诉她身份的尴尬。 唯独老太太佛口蛇心的朝着她招了招手:“澜澜,来。” 老太太发话,众人有意见也不敢说。 谈笑间还得抽出时间来夸她一两句。 七点半整,唐家人上山,四五辆车停在院子里,辉煌气派,为首下来的是唐家老爷子,杵着拐杖,精神烁烁,全然看不出八十来岁了。 人迎进客厅,季澜知道了。 这场鸿门宴,什么来头。 宴庄担忧神色在季澜身上一闪而过。 后者屏息凝神在思考着出路。 “澜澜,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南城唐公子,唐越。” 季澜被点名,稳住心神抚了抚裙摆缓缓站起身,仅是转身的功夫,唐越眼中的惊艳便难以掩饰。 季澜这日,一身素白裙子在身,粉黛略施,转动身子间跟天仙似的。 后者无视对方眼中的惊艳,望着人缓缓点头:“唐公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这近乎,套的没什么水平。 以至于逃过了老太太的火眼金睛。 “这么有缘份?”老太太有意撮合,自然会多言语两句。 “是,”季澜乖巧点头:“跟我男朋友很像。” 刹那间,客厅一片静谧。 老太太眼神中的肃杀一闪而过。 唐越的尴尬近乎浮于脸面。 唯独唐老似笑非笑的问了句:“丫头有男朋友?” “有的。” “今日来了吗?” “家族聚餐,不太方便。” “年轻人,多几段恋情是好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合适自己的?”老太太收了脸上肃杀之气,打着圆场。 目光落在邓宜身上,后者笑眯眯的牵着季澜的手,找了个借口去餐室。 “驳人脸面,谁给你的本事?” 定亲宴 事到如今,众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家这根线她不想丢,也不会丢。 不是老三就是季澜,总该推一个人出去。 原以为季澜寄人篱下是个好掌控的,却不曾想.......一身逆骨,干了满屋子人都不敢干的事儿。 “你知不知道当众驳了客人面子意味着什么?” 季澜甩开邓宜的手,冷嗤了声:“意味着你们卖不了我了。” “你......”邓宜被气的一哽:“季澜,季家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你那个传媒公司,只要我们不想,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懂事点,”邓宜意有所指的威胁她:“今日唐家,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是你亲闺女,即便我跟唐越真搞上了,也不会做出对季家半分有利的事情。” 把她送出去当棋子,也得她听话才行。“季澜,唐家的事情,你做不了决定。” 邓宜推着季澜出餐室,转身的功夫又换了副面孔。 唐家,宴家、季家,这种场面无异于姻亲见面。 老太太无非是想成就一个合作共享的场面。 给宴家和唐家吃一颗定心丸。 断了宴庄跟她的念想,也能长季柔柔的脸面。 却不曾想,季澜很不给面子。 “季小姐的澜影传媒在行业内名声大噪,”唐老似乎很满意她,见她坐下伊始,目光未曾在她身上离开过。 季澜出于礼貌:“运气好而已,小打小闹让唐老见笑了。” 老人家闻言,摆了摆手:“传统纸媒时代即将过去,未来你们这个行业前途大好,能在这么多创业公司里站出来,运气有,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这种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夸她,没安什么好心,季澜心知肚明,没接茬的意思,偏偏老太太见唐老感兴趣,难得的夸赞她,言语间都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儿似的。 更甚是来了一句:“季家这些晚辈中,数季澜最盛。” 一句话,让在场的大部分人脸面都阴了几分。 宴家人面色不悦。 季澜最盛,那他们将联姻对象从季澜换成季柔柔又算什么? 为了给唐家让位? 客厅里,无声硝烟四起。 季澜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冷意。 俯身放茶杯时,身侧的季柔柔似是无意间伸出手,与她撞到了一起。 季澜索性就顺了季柔柔的意,手腕一松,茶杯掉在了她裙摆上,洁白的裙子湿了大片。 舒文见此起先是想用毛巾替她擦拭,临了发现擦不干净,才道了句:“澜小姐带备用衣服了吗?” “没有,”季澜回应。 老太太精着,有了刚刚那一遭,时时刻刻防着季澜:“差人下山去拿,柔柔去。” 留下季澜,遣走季柔柔,这手段怎能说不好? 季澜刚刚抬起几分的屁股又缓缓落下去,唯独季柔柔,将委屈的目光落在邓宜脸面上,后者给了她一个别惹事儿的眼神。 这种场合,老太太发话了,谁救得了她? 九月金秋,季家庄园里景色优美,昨夜下了场雨,浇开了金桂,飘着隐隐约约的香气,餐室里,佣人正在忙碌着布餐。 客厅里,以老太太为首的闲话家常没有落地的时候,季柔柔拿着裙子上来递给季澜时,她想趁换衣服的间隙给季显打求救电话。 今日这种场合,众人齐聚一堂,而他不在,摆明了是老太太不想让他在。 “管家准备盯着我换衣服?” 季澜拿着衣服进了一楼盥洗室,舒文紧随进来,似是没有出去的意思。 对她严防死守。 “澜小姐快些换才好,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舒管家有女儿吗?自家姑娘要是被人逼着联姻,会是什么感觉?”季澜眼见这人软硬不吃,开始打温情牌。 奈何舒文这人,跟着老太太的年岁实在是太久了。 深知在深宅大院里待着的规矩,面对季澜的温情牌,她选择闭口不答。 换完衣服,众人陆续往餐厅去。 唐越见季澜从盥洗室出来,极其绅士的迎上来。 季澜脚步微微侧开,与之拉开距离。 “季小姐心有所属?” “恩,”季澜点头回应:“非他不可。” “即便对方是个穷光蛋。” 季澜侧眸看了他一眼,视线淡淡收回,用三毛的一句话将他的询问挡了回去:“如果我不爱他,他是百万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爱他,他是千万富翁我也嫁。” “季小姐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家族,选择是妄想,”众人陆续落座,季澜的位置被安排在唐越对面,宴庄的斜对面。 众人带着目地来,自然也知说什么话才能达成所愿,这张桌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推季澜出去好让他们梦想成真。 一旦季家跟唐家达成联姻关系,季明达和季宏义是最直接的受益者,至于宴家,连带着喝点汤不值一提,但是能将季澜这个“前未婚妻”丢出去。 也算是解了他们的心头之患了。 宴庄对她有情,现如今还能靠家族利益压着,保不齐有压不住的一天。 季澜今日......无路可逃 十几个高门显贵织就了一张网就是为了套住她。 ........... “什么时候结束?” “你很急?”办公室里,摄影师和主持人等多方人都在。 季明宗的财经专访将将过半,严会接了通电话进来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 “我不急,但季小姐急啊!” “出什么事儿了?”张应从椅子上站起来拧眉望着他。 “中秋家宴,季老太太在家里设局宴请唐家人,说是宴请实则是联姻定亲宴,”严会说着,将裤兜里的报纸抽出来抖开递给张应:“你看,新闻都出来了。” 「京港季家与南城唐家定亲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季澜跟季董不是有一腿儿吗? 这订婚新闻都出来了? “季小姐同意了?” “她不同意季老太太就会放过她?”严会急不可耐:“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结束。” “这老虔婆真他娘的心狠手辣,先是算计先生现在又是算计季小姐,逮着这两口子薅羊毛呢?” 她的齐天大圣来了? “我问问,”张应不敢迟疑,季董对季澜正上头的时候,若是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强行摁着去联姻,估计没什么好脸色给人看。 旁人就算了,偏偏是季老太太。 八点半,张应估算着时间,拍了拍导演的肩膀示意他稍微暂停。 临了走过去,附耳同季明宗说了句什么,现场工作人员都以为是工作问题,不曾想,季董听闻张应的话,眉头紧锁的像是即将来临的暴雨天。 低气压弥漫整间屋子,临了起身,杀气烈烈的离开了采访间。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张应走过来打着官腔开口:“不好意思,季董有急事要处理,采访我们回头再约时间。” “张特助,这不合适。”导演面露为难:“我们跟财经频道定好了播出时间的。” “您放心,季董心中有数,丰明资本在京港台的广告今年再追加一千万,不让导演难办,您看如何?”张应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也深知打工人的不易,导演上头还有更大的领导。 如今因为季董的私事儿让他完不成工作,兴许回去会挨批。 但若是带着投资回去就不一样了。 功过相抵。 也算是护住了他的脸面。 导演脸上的哀愁还没尽显出来,便被这一千万的广告费砸蒙了头,呆愣在原地,还是身侧的副导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堪堪回神。 “多谢张特助。” “谢季董就行,”张应招呼秘书办的人来盯着他们收设备,临走前又道了句:“那我们再约时间。” ............... “什么时候上山的?” “七点半,”严会回应。 季明宗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三十五,一个小时的功夫,新闻都出来了,可见老太太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管季澜愿不愿意,唐家跟季家必须要联姻。 “电话还是打不通?” “打不通,”张应坐在副驾驶微微摇头。 心想,老太太多狠啊,不愧是建立季家帝国的女人,信号屏蔽仪都用上了,回头宅子里的人吃完饭下来,京港满城风雨漫天飞扬,季澜跟唐越订婚的帽子会被牢牢的扣在头上、 严会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坐在后座的人。 只见人冷笑了声,被气的连连点头:“好好好,季家祖坟该有她的位置了。” 严会一路猛踩方向盘上山,盘山道上,远远的只看见明晃晃的车灯各种盘旋而上。 静寂的暗林里,这是唯一一道通往山顶的光.......... 这条路,像极了季澜和季明宗这短暂的二三十余年,起点和终点必然光明,而中间的黑暗也会随着二人的努力逐渐缩短。 “澜澜,蟹肉。” 唐越对季澜似是很满意,不管季澜找什么理由和借口,如何当着众人的面驳他,他都能笑颜如花极其绅士的照顾她的感受。 一盘子蟹肉被剔好摆在眼前。 季澜低眸扫了眼:“谢谢。” “澜澜不尝尝?”季老太太有意撮合,面含浅笑压迫着季澜动筷子。 季澜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奶奶,我螃蟹过敏,吃了会死。” 老太太伸出去的脸似是被季澜一巴掌抽回来,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澜丫头什么时候过敏了?以前不也吃了吗?” “我听说人的身体机能会逐渐变化,小时候不过敏的东西长大吃会过敏,反之亦然,是有这回事吗?”丁敏身为外人,开了金口,也掺和到这场角逐中来。 季澜冷厉的眸子凭空落到丁敏身上。 季家压她就算了,毕竟她确实吃了人的饭,穿了人的衣,而丁敏,何德何能? 不让她好过是吧? 那就把水搅浑! 当事情对你有利就强调事实,规则对你有利就强调规则,都对你无利时,把事情搅混就对了。 季澜端起跟前的螃蟹递给宴庄:“我记得宴庄打小就爱吃。” “丁姨不会不让他吃的对吧?唐先生都剔好了,不吃岂不是浪费?” 丁敏冷蹙,凝着季澜的目光泛着杀气。 季澜将她架在火上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宴庆明坐在对面看出事态不对,含糊不清开口:“年轻人,关系好是好事,只要唐公子不介意,宴庄该感谢澜澜才是。” “宴总说的哪里话,我跟宴少有缘,以后指不定能成为连襟。” “宴少,”唐越朝着宴庄端起杯子,后者不情不愿的提杯跟人碰了个杯。 霎时间,不知是谁笑了声,将这浑浊的关系又转回了正道上。 这局、季澜输。 季柔柔视线扫过来跟她碰上时,眼神中的鄙夷和幸灾乐祸难以掩饰。 得意洋洋的模样好似在告诉季澜,你今日啊!在劫难逃。 翻来覆去不就如此? 季澜忍着掀桌子的冲动,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往下按了按。 对面宴庄关切的视线落过来,想离开桌子,破了这场密不透风的局,却被身侧的丁敏看出意图,狠狠掐住他的大腿。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突兀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老太太最先侧身。 季澜紧绷的背脊有片刻的松动,这声音..........她的齐天大圣来了? “三爷回来了?老太太盼着您呢!”舒文喜吟吟迎到客厅。 季明宗恩了声,挺阔的身影迈着步子出现在餐厅,有种上位者巡视的高傲感。 砰———— 季澜手中的筷子猛的掉在地上,望着季明宗的眼神错愕尽显。 三爷? 她三叔? 跟她睡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的男人是她三叔? “回来了?快,备碗筷,”老太太见了季明宗,跟见了心头肉似的,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环视了一圈餐桌,思考着让他坐哪里合适。 “随意坐,”季明宗扫了眼餐桌,看了眼季澜身侧:“那儿就挺好。” “这怎么行!”老太太不依,家族地位,门第观念刻在骨子里的人连吃顿饭都要细细讲究。 “无碍,我用过餐了,”季明宗径直过过去,拉开季澜身旁的椅子:“打您电话一直处在无信号中,担心您出事儿,上来看看。” “三弟在说笑?诺大的季宅总不能都没信号吧?”陈研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看见手机上的显示时,唇角笑意寸寸垮了下去........... 季家三爷 沉默被无声拉开,餐室里的气氛又降至冰点。 宴庄有心帮季澜挡住这场狂风暴雨,见陈研面色难看,拿出手机瞧了眼:“确实没信号。” 老太太这个局,行至这里,季明宗不来,百分百成。 可他来……难说。 “信号出问题了?” 季明宗听闻宴庄这声询问,靠着椅背,姿态闲散的将目光移到一旁的舒文身上。 赤裸裸逼视着她,让人无处遁形,舒文只得梗着脖子开口:“我去看看。” 舒文一走,餐室气氛归于平静。 季澜一颗疯狂跳动的心随着季明宗的插入有了片刻停歇。 俯身捡筷子时,男人落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抬起来去端桌面的水杯。 季澜起身的瞬间,恰好撞到季明宗的胳膊,一杯茶水倾头而下。 浇的她透心凉不说,脖子上还挂着茶叶片。 狼狈不堪。 她错愕抬眸,视线与季明宗平静的眸子对上,内心的挣扎声疯狂叫嚣着。 餐室静谧无声,众人端详着这一幕,心里各自画着谱。 除季家之外的人都在摸索着三爷的来路。 唯独季明宗,身在局中似是局外人的瞅了眼季宏义:“大哥养女?” “确实比不上亲女儿端庄,”季明宗意有所指开口,老太太见人嫌弃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眼神示意一旁佣人带季澜出去洗漱。 盥洗室门关上瞬间,季澜站在里头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如果季明宗是她三叔,他们这种关系是什么? 乱伦???? 这若是搁在往年,是要被浸猪笼的。 她跟季明宗搞到一起去了,到底是道德沦丧还是丧尽天良? 季宏义和老太太要是知道他们搞到一起去了,不弄死她都是大发慈悲。 季家这趟水,她千防万防不想涉入太深,未曾想一早就被拉进去了。 看季明宗这模样,早便知晓她的身份了。 狗男人心机深沉,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控中。 恒立银行老太太把控在手中要给不给的吊着他,让外界众人浮想联翩猜想着恒立的去向。 却未曾想到,人季明宗压根儿就不稀罕。 一个丰明资本,抵得过上百个恒立。 他三五不时的跳出来,就是想将季家这趟子浑水搅的稀巴烂。 倘若回头老太太知道这一切,弄不死季明宗,让他来背锅不是轻而易举? 前有狼后有虎。 季澜深知自己处境堪忧。 她勉强清理干净,正准备出门。 一通短信进来,对方言简意赅丢出两个字:【呆着】 餐厅氛围随着季澜离开被推上正轨,老太太对这个三子素来有怜爱之情,一心想将他拉入家族正轨,但奈何这孩子,心不在季家。 难得今日他愿意出席家族聚餐,自然少不了跟大家介绍一番。 言辞间的夸赞让人不得不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季家三个孩子,若说长相身段,季明宗当属第一,即便季宏义和季明达年轻的时候也比不上, 俊朗面容,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仅是静坐对面,周身的帝王气息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与季宏义和季明达从小所受的儒家谦卑不同,季明达身上气息连带着毛孔都带着凌厉与凶狠。 像地狱阎罗,让人畏惧。 “季三爷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颇为相像。”唐老爷子目光从季明宗身上掠过,最终回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笑颜如花,见了季明宗完全忘记季澜这回事儿了,含笑点头。 望着季明宗的眼眸好像在看一件得意的作品。 佣人给季明宗换了杯茶,后者指尖摩挲着茶杯,视线浅浅的从众人身上扫过:“今日是?中秋家宴?” “唐总跟宴总都是自家人,”老太太开口道。 季明宗了然点头,眼帘微微低垂,没有深究的意思,对季家的任何事都是淡淡的,抬眸瞬间,唐老爷子手机响起,那侧电话来势汹汹,没有挂断的意思。 2010年中秋夜,唐家码头被人放了把火,烧的不是别的,正是季宏义准备发到国外的一批出口药物。 损失高达上亿。 事情一出,餐桌上大半人慌乱成一团。 季明宗稳稳坐在餐椅上,手中茶水尚未凉透,众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剩下季明宗跟季家二房在庄园里。 “大哥这批货会不会是被人盯上了?怎么会突然来的如此邪门儿?” “还专挑今日。” 中秋三天假期,码头属于特殊工种,紧锣密鼓的只能放一天假,而今日,好巧不巧的,大半工作人员放假,只剩下几个轮班值守的。 发现这场火时,已经来不及扑救了。 现场火势过大,波及到了他人货物,有唐家忙的了。 联姻? 定亲? 半年之后再说吧! “别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今儿情况特殊,故意放的这把火吧?”陈研意有所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季明宗身上。 一侧,季明宗伸手捞过餐桌上的餐蝶,燃了根烟浅抽了口:“二嫂这意思,觉得这事儿是我干的?” “三弟,”陈研大骇,趁着老太太面露怒色时赶紧开口:“我可没说这话。” 男人在餐蝶上点了点烟灰,语气冷涔涔的:“那就收好你那双三白眼。” “三弟!” “够了!”季明达呵斥:“出了事情该一心对外,还没个苗头就开始对着自家人针锋相对,谁教你的?” 陈研面露难堪,她跟季明宗接触不多,按理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事关利益,老太太对外摆明了就更稀罕他,这让他们这些做大哥大嫂的心里如何好受? 上有季宏义在压着,下有季明宗在夺宠,唯独季明达这个老二夹在中间不受宠。 这碗水,老太太从没想过要端平。 季明宗叼着烟,拿出手机在键盘上游走了几秒,姿态闲散随意的压根儿就不将这把火放在心上,随即将手机随意丢在身侧:“若说别有用心,屏蔽信号的人不该更甚一筹?家庭聚餐还将信号屏蔽了,是何居心?” “怕消息进不来?” 你要是知道睡你的人是你三婶儿,你跑不跑? 九点零五分,季澜拉开一楼盥洗室的门出来。 不曾想,她进去之前还热闹非凡的餐室如今只剩季明宗跟季明达夫妇二人,而老太太正在舒文的搀扶下杵着拐杖进来。 见季澜出来,冷声淬了句:“扫把星,唐家每每接近你总会出事。” 上次车祸,这次着火。 这让信佛且信因果关系的老人家不得不多想。 季澜被骂的顿住脚步,望着人的目光带着隐忍。 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季明宗身上飘,见人纹丝不动,想起他那句父母双亡做点小生意。 以及那句:有些鸿沟难以跨越。 季家的事,他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闲的无聊来看个热闹。 “我要真是扫把星,就该克死他们啊。” “放肆,”老太太还没说话,陈研火气十足蹭的一下站起来,想将刚刚在季明宗身上吃的闷亏撒到季澜身上。 迈步过去扬手就要收拾季澜。 偏巧,看热闹的人开了金口:“陈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啊,当年我出国时,你说过什么来着?” 陈研面色一白,扬起的手微微弯曲着落下,视线落在季明宗宽阔冷厉的后背上。 只见他将手中半截烟掐在烟灰缸里,起身望向她,目光沉甸甸的压着她,似是抽走了四周的空气,让她一时间无法喘息。 “欺负年轻人让你很有成就感?” “明宗,你别里外不分,”陈研开口警告他,当年季明宗出国时,无论是季宏义跟邓宜,还是他跟季明达,都不希望他再回来,能死在国外是最好的, 其余三人只是所想,唯独她说出了口。 起初那几年,季明达跟季宏义也派出不少人去解决他。 但奈何,屡屡失手,到最后,彻底找不到人了。 原打算会死在外面的人突然活着回来了。 且记得年少时的事情。 她多少有些心虚。 “里外不分?”季明宗猝然冷笑,目光落到老太太身上:“我当初跟您说的事儿,您想必也没解决,既然如此,今日我自己来?” “明宗........”老太太心头微颤,悲悯开口试图阻止他。 不曾想,话语落地,季明宗抬脚踹在陈研腹部,一脚将她从餐厅踹到客厅。 陈研疼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起身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一脚,半点仁慈都没有。 “季明宗,你疯了?陈研是你二嫂。” 季明达走过去扶起人,冷声呵斥。 季明宗冷幽幽的视线落在季明达身上,泛着杀气反问他:“她想杀我,没你的份?” “未必二哥二嫂想杀我,还要我分里外?你们买凶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是自家人呢?” “空口无凭的事情,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人我还关着,能说能写的,二哥若是愿意,也不是不能引渡回来,”季明宗这人,做事情滴水不漏。 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季明达想要,他不是不能给。 “本想念及家人情谊的,二嫂讽刺怀疑在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客厅气氛紧绷,季澜身为唯一的一个外人,在现场目睹了这场家族大战。 听过季明宗的许多传闻,但大多都是站在邓宜和季宏义的角度看待事情。 今日站在季明宗这个当事人的角度。 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局面。 男人转身时,目光落到季澜身上,古井无波的眸子像是沼泽地,裹着她,拉着她往下沉沦。 大戏过后,季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猛的抬腿,脚步急切且踉跄的冲出了院子。 倚着车门抽烟的严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开车扬长而去,掉头时,因为太过急切,车屁股撞倒了院子里一棵几十年的银杏树。 “哐当”一声砸下来时,吓的严会猛的缩了缩脖子。 “刚刚那是........季小姐?” “是!”张应点了点头,回应他。 “她跑什么?” “你要是知道睡你的人是你三婶儿,你跑不跑?”张应意悠悠的怼他。 季澜也是惨。 但凡有些道德和良知的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是自己三叔,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膈应的慌啊。 何况,还是一心想着卖她的季家人。 站在她的角度,这跟躺在一只大灰狼身边有何区别? 季澜一路驱车下山,想开车回金茂府。 思来想去,以季明宗的性子,金茂府未必安全。 十字路口时方向盘一转,开车去找徐影去了。 今晚电视台中秋晚宴,徐影代替她参加,这会儿应该散场了。 十点整,季澜敲开酒店房门,徐影卸妆卸到一半出来将她迎进去。 “你干吗了?那是酒,你少喝点。” 季澜一拉开门,奔到套房最里头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出来猛灌。 连续两罐啤酒下去,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才稳了几分。 她望着徐影,一脸欲言又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徐影站在门口,摊着手,掌心洗面奶都摊干了也没等来季澜的下半句话。 “你有毛病?你不说我信什么?” 季澜张了张嘴,难以启齿,如鲠在喉。 这种道德沦丧的关系她到底该怎么说出口。 徐影洗了把脸出来,拿着毛巾擦干手朝着季澜走过去:“你先说说关于哪方面的事儿。” “男人?” 季澜叹了口气,瘫坐在地毯上,双手撑着脑袋一脸哀愁。 指尖在头发间穿梭时,揪下来一缕缕的头发。 “我可能要没金主爸爸了。” 徐影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着:“金主爸爸没了还能再找,头发没了,不一定能长的回来。” 半晌,徐影电话响起。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安在附近跟圈子里的几个人喝酒,我去接一下,你能行?” “你去。” 徐影换了身休闲装出门。 房门关了又开,脚步声踩在地毯上朝着自己而来。 发出闷响声。 季澜以为徐影什么东西忘带了,猛一抬头。 男人单手插兜,修长挺括的身影站在跟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眼眸中的冷肃溢出表面。 季澜吓的一惊,撑着地板起来想跑。 她的急切逃离跟身后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截然不同。 大门将近,严会带着两个保镖挡住了门口。 毕恭毕敬的喊了句:“季小姐。” 季澜:............ 我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季家养女,”这是一句肯定,不是询问。 这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联想起来前几次回季家,众人等他用餐,临近时间说撞车。 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推辞。 指不定是知晓她也在,不便出席。 多次试探均被人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来。 季澜很难不怀疑他在通过自己谋算着什么。 “是不是?”问出去的话没得到回应,季澜情绪有些难以遏制。 季明宗不紧不慢掏出烟,刚想点,想起这里不是季澜的住所,罢了手:“是。” “也不是。” “季小姐第一次上我车玷污我时,我并不知你是季家养女。” “后面呢?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为时已晚,睡一次和睡一万次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季明宗将烟丢进垃圾桶里,起身朝着站在门口的季澜而去。 语气霸道强势:“回家聊。” “我不回。” “季澜!”男人沉声唤她,眉头紧锁,显然没什么耐心。 “我接受不了我们这种乱伦的关系。” 季明宗耐着性子跟她辩驳:“乱伦是建立在有血缘关系的基础上,我们有吗?” 季澜犟脾气上来了,梗在原地,跟头牛似的劝不动。 季明宗来时还在想着,小姑娘,道德尚未沦丧,有良知有脸皮是好事,不能吼不能凶,可这会儿见季澜犟的跟头牛似的,好脾气也没了。 “澜澜,”季先生狠狠叹了口气:“一会儿徐影回来,你确定想让她看见我们这般?” 无疑,她不想。 真想让徐影知道他们这道德沦丧的关系,她刚刚就说了。 季明宗惯会揣测人心,一句话直击季澜心脏。 他盘弄她跟盘弄256似的。 ........ “老太太,三爷在这家酒店。” 季家宴会不欢而散,季澜见鬼似的逃走没多久,季明宗跟季明达发生冲突,也闹的个不欢而散。 二子夹在中间,三子气的离家。 老太太沉吟了番让舒文备车追着季明宗的车出去。 二人乘电梯直上酒店,寻到酒店套房时。 屋子里的争吵声传入耳内,男人低哄声听起来异常温柔。 舒文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三爷? 何时见他这般温柔过? 可这温柔不过瞬间,女子的破碎叫嚣声又凶又悍。 “你也在利用我,你接近我的目的就跟饭桌上的那群人一样,都想借着我的手得利。” 套房里,季澜怒喝声不断。 伸手推开挡在眼前的男人钻进套房里唯一有门锁的地方。 她前脚进卫生间,季明宗后脚紧跟上来,宽厚的掌心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将她压在洗漱台上狠狠撕磨着。 令人窒息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季澜躲闪着却被人擒住下颌骨迫使她靠近。 这场强迫性的耳鬓厮磨,在季澜的叫嚣声中嘎然而止。 她尚未挣脱开季明宗的桎梏。 套房里“砰”的一声传来。 吓的她没了声响。 季明宗动作瞬间止住,落在她下颌骨的指尖顺着脸侧移到脑后,将她摁进胸膛。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在耳侧响起。 季澜尚未来得及深究,季明宗松开她,出了浴室。 且带上了门,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木门后。 “三.......三爷。” 舒文见人目光冷沉,如阎王般审视着自己,吓的有些结巴。 想扶起老太太的动作行至半道不敢再继续。 季明宗这人,心又狠又冷,即便今日,老太太当着他的面晕倒在地,这人也没有半分搀扶的意思。 冷眼旁观看着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挪到沙发上。 这夜,季家乱成一团,老太太被送进医院。 季澜被送进了兰庭别墅。 夜半,老太太转醒,昏暗的病房里,季明宗坐在床边沙发上,背脊微松,姿态懒散随意,好似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他亲妈。 “明宗,为什么?” 老太太悠悠转醒,连医生护士都来不及喊。 迫切的想知道季明宗的答案。 而后者,似是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季澜?”老太太怒声质问:“上次陈妍跟邓宜说看见你跟一个女孩子进寺庙,是不是也是季澜?” “不是你说的,只要我喜欢,谁都无所谓?” 老太太气的一哽。 “男欢女爱,我选谁不都正常?”季明宗坐在沙发上,伸长手按开一侧的开关,病房瞬间明亮。 明晃晃的光亮逼的老太太睁不开眼。 尽管如此,她仍旧不死心:“你选谁都正常,但唯独不能是季澜,你知不知道外人若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是会戳着你们的脊梁骨骂的。” “你怕的不是外人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怕的是外人戳着季家的脊梁骨骂吧?”季明宗一语道破。 没什么跟她纠缠的心思。 抻了抻裤腿起身,三点半的京港,夜生活正上高潮。 但丝毫影响不了病房里的低气压。 季明宗单手插兜,唇角牵起一抹不真实的笑意:“如果季澜不是季家人,我兴许还看不上,但她偏偏是。” “你恨季家?” “这还需要问?”季明宗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总该有人干不是?你舍不得老大老二,我送上门,免得你一把年纪做艰难选择。” “季明宗!”怒喝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疯狂的咳嗽声,老太太拼尽全力撑在床沿:“你这是大逆不道,有违伦理,道德沦丧。” 行至门口的人缓缓转身,男人瞳孔比夜色还浓,薄唇轻启丢出几个字:“也不看我是谁生的。” 季明宗离开医院归家。 兰庭别墅灯火通明。 季澜的生活作息向来规律,应酬多半不会超过十二点,每晚睡得早,起得早。 像这种凌晨三点半还亮着灯日子,屈指可数。 大门打开,季明宗刚跨步进去,一只杯子从茶几上飞过来在他脚边开了花。 碎的七零八落的,一旁256被吓的嗷嗷叫,四处逃窜,脚丫子估计是踩到了玻璃碎片,走一步一个脚印。 “先生,”蔓英侯了多时,眼见客厅入眼所及的东西被砸的差不多了,季小姐的火气还是没消。 男人鞋也懒得换了,径直走进去屈指点了点玄关柜,256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男人弯腰搂起它翻开它的脚丫子看了眼,将上面的玻璃碎片拔出来将它交给蔓英,让带下去处理。 临了才朝着季澜走去,抻了抻裤腿坐在她身侧....... 被囚禁..... 当阴暗处的东西被丢到光明之下,所有东西都会被赤裸裸的剖析出原本的面目。 客厅里的气氛诡异又奇怪,季澜凝着季明宗,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在做最后的反抗。 “你明知我是季家的养女,也明知我是你名义上的侄女儿,却还接近我,见色起意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你想用此来反抗季家的规矩,你明知它沉稳,森严,却偏想打破它的规矩和桎梏,想将整个季家拉下神坛,以此来反抗它,忤逆它,好向季家人证明你跟他们不同。” 这短短几个小时,她在兰庭别墅想通了一切,然而事实越想越残酷,季明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被众人知晓,于她而言是多残酷的事情。 可偏偏……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其中倘若于他无利,像他这般得道高手,怎么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他跟季家之间夹杂着千丝万缕难以言明的关系,少年缺爱,成年被丢在国外,被亲哥哥追杀都没能换来亲妈的关心,偏偏他成年了,事业有成了,那个当初将他放养出去的女人又口口声声的以母子亲情威胁他,想唤醒他的道德和良知。 一个被亲妈流放的人看中了一个没妈的人。 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们谁更可怜一点。 “是吗?” 午夜客厅,季澜这声平静的质问声无人回应。 季明宗起身走到一侧的餐边柜里,拿出包烟,点了根:“是!” “畜生!”季澜蹭的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季明宗:“你跟他们有何区别,甚至比他们更残忍,他们站在平地上杀我,而你…………” 季澜指着他,气的浑身颤抖:“将我架到高处,让我崇拜你,仰慕你,好更大阵仗的将我杀给众人看。” “季澜,你该知道,成年人得到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季明宗抽了口烟,吞云吐雾时漫不经心的凝着她:“你对我难道不是有利可图?” “未必因为我手段比你高超,你就破防了?” 一句话,让季澜呆愣在原地。 似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让人猛地清醒。 是啊! 大家都是有利可图,她凭什么站在制高点的角度指责季明宗对自己的算计? 客厅瞬间没了声响,只余下季明宗手中的香烟在冒着袅袅烟雾。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被现实敲打的七零八碎。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人瞬间就枯萎下去了。 季明宗深叹了口气,猛吸了口烟,不忍看见这样的季澜。 男人夹着烟走过去,轻拢住她的肩背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叹息声在她头顶响起:“我没想过将你拖到高处杀掉,我若真想这么干,早便该如此,今日我若不去季家,你现今的处境只会更差。” 季明宗喊来严会,将指尖的烟叼到唇边,抖开手中的报纸递到季澜跟前。 “来,看看。” 季澜低头,订婚宴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瞬间意识到为什么上面没信号,这老虔婆想做的的事情,就没有失败的时候。 “你跟唐佳订婚的消息只要散出去了,这辈子就别想脱离季家的掌控了,季澜,我真想将你拖到高处杀掉。你今日见不到我。” 季明宗直白开腔:“我若真想借你的手来颠覆季家,眼睁睁的看着你跟唐家联姻,然后帮着你反手杀回季家,站在内部抖出季家的肮脏不堪,我坐在山后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我今日之所以出现在季家阻止这一切,”季明宗缓缓推开季季澜的肩膀,弯腰弓背平视她,粗粝的指尖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开:“是因为我对你有情。” “澜澜,成年人的相处少不了利益往来,你该透过现象看看这利益往来中,我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你跟别人当然有不同之处了,”季澜目光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别人只求利,而你,季董,你求利求情还妄想让我站在你的身侧跟你反抗世俗,违背道德。” “去做遗臭万年的事。” “你想过如果季老太太和季宏义他们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我的处境会如何吗?我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叛徒,他们会杀了我。” 季明宗沉声开腔:“他们没这个本事。” “你会护着我?”季澜万般清醒,直接反问:“旁人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好,你护着我,总有万一的一天,而我现如今无法跟他们反抗。” “只要他们撕破脸,将你我的关系公之于众,我在京港就会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寄人篱下,被季家赡养长大,勾搭三叔干起了乱伦之事,媒体手中的笔墨能将我戳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季澜!”季明宗被她这番话刺激的情绪高涨,落在她腰后的手抬起摁在她的后背。 震怒的面容沾染着极致压迫。 而季澜这日,心里难过,但脑子却清醒。 趁着季明宗开口之前,语气高涨堵住了他的话:“你是男人,你当然不在乎,自古哪个帝王败了不得往女人身上泼一盆脏水,你真对我有情,就该让我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侧,而不是让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从心灵到身体都在躲躲藏藏。” “你说对吗?三叔!” 争吵被推上顶峰。 季明宗平静的凝着她,眼神如同薄刃,无声的切割着四周的空气,将季澜推到窒息的山头,漆黑的眼眸像是化不开的浓墨,紧紧锁着她。 他原想着,不争不吵,能有个好结果。 但如今看来,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惊弓之鸟般的季澜显然不适合心平气和的交谈。 良久,男人幽冷的眸子微微移开,抬手将几欲熄灭的烟送到唇边,狠狠吸了口。 语气又平又冷:“季澜,丰明资本的资源,不是那么好用的。” “你冷静清楚了联系我。” “你什么意思?”季澜意识到不对,紧追上转身离开的季明宗:“季明宗,你什么意思?” 砰————回应她的是一声干脆冷怒的关门声。 季先生急了 “季明宗。” “你把门打开,”季澜站在玄关后,拉着厚重的大门,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拍门声从里传到外。 9月23日,传统节日的秋分。 这日凌晨四点,兰庭别墅的山林间起了一层薄雾,给这座别墅平添了一丝沉暗朦胧。 院子里,男主人长身而立,指尖香烟一根接一根落地。 满身沉郁的气场仿若融入了这场夏日的薄雾中,诡异又清冷。 “看着,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去。” 严会欲言又止,有些话不敢说也不能说,微微颔首,吩咐其余保镖。 再回首时,脚边一地烟头,门口疯狂叫嚣着的人似是累了,没了声响。 兰庭的夜,漫长又危险,二人的关系被撕裂开,无论是摊在阳光下还是月光下,阴或者阳,都有人难以接受。 烟头落地,季明宗抬脚碾灭,眉眼间的疲倦掩不住:“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当年县里前后一个月生过小孩儿的产妇总共两万三千人,现在查了一万二,还剩一些。” “加大力度,”季明宗嗓音低沉:“尽快。” 严会点头,他知道,先生这是急了。 这事儿吩咐下去两个月,一直稳步进行,怎地今日季家这一遭出来,他就开始慌了? 无非是想帮季澜脱了季家这层华贵的外衣,替她找到亲生父母。 好让他们这种道德沦丧的关系恢复正常。 天色蒙蒙亮,蔓英处理好猫,小心翼翼上楼,见季澜穿着一身白色裙子,脚心血迹干涸,披散着凌乱的长发靠在门口,整个人宛如被抽走了魂魄。 小心翼翼走近才发现,她靠在门口睡着了。 迟疑片刻,轻轻伸手握住季澜的胳膊,想将人挪到屋内,不曾想。 指尖刚碰到人,坐在地上的人如惊弓之鸟般清醒,伸手猛拉屋门。 试图打开门,却发现徒劳。 “季明宗呢?我要见他,”季澜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你跟他们都是一伙儿的,织了一张大网将我困住,看我在里面挣扎,而你们站在外面当看客。” 蔓英被骂的低垂首,眼帘散了点水花出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季小姐,我只知道先生姓季,别的就不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生不让说,”蔓英回应,无奈开口:“季小姐,我只是个照顾人的阿姨。” 季澜靠着玄关,一脸颓废。 是啊!她只是个阿姨。 而她,只是个摇尾乞怜抱大腿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季明宗跟前叫嚣。 怪她,傻! 求财就求财,管他三叔四叔五叔的。 可人一旦动了情,理智崩塌起来如山倾倒,她实在难以控制。 季明宗做事,又绝又狠,让她呆着反省就绝不会给她联系外界的机会,收走了她的手机,屋子里的通信都被他掐断了。 9月24日,季宏义跟邓宜随唐家在南城处理事务,未归。 老太太在医院。 季澜躺在兰庭别墅滴水未进。 这日,京港从财经报到娱乐报的新闻版面全是季宏义出口药起火灾之事和季老太太住院一事,至于季澜跟唐家,市面上半点风声都没有。 夜晚,京港沿江茶楼里,季明宗夹着烟站在阳台面江而立,江面赫赫寒风吹过,将他贴身的衬衫吹起弧度。 “看新闻了吗?这季家是不是要凉了?” “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还有恒立吗?季老太太那般狠角色,只要不是昏迷不醒或是死了,季家永远都有翻盘的机会,我可是听说,她这些年手中握着不少显赫的把柄。” “你说,季家要是垮了,季澜是不是就自由了?” “她现在不也是自由的?” “自由什么啊!”女人反驳:“我听季柔柔说,季家想推她出去联姻,还是南城那种地方,对方即便是南城权贵,跟京港对比起来,那也是流放啊,季家真为了她好,怎么着都该在京港给她寻门亲事。” “留在京港,宴庄、她、季柔柔,你想想合适吗?不说邓宜容不容得下她,就是宴夫人也会想办法收拾她,都开公司了,为难她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儿?” “上头嗒嗒嘴,下头跑断腿,跑着跑着公司就垮了。” 包厢之间被风干的竹子拦住,形成了一道屏障。 季明宗屏息凝神听着身侧阳台的对话。 一根烟,被风吹完。 赵嘉淮推门进来时,见人身形萧索,颇有些落寞,疑惑的眼神落到严会身上,后者无声启唇,丢出三个字:“季小姐。” 赵嘉淮放轻脚步凑到严会身侧,轻声询问:“掉马了?” 严会一脸沉重点了点头。 “我就说,迟早的事儿,他忧愁什么?” “季小姐无法接受。” 赵嘉淮点了点头,心想,搁谁谁能接受睡在自己身侧的人是自己三叔? “真当所有人跟他一样强大到变态呢?” “叨叨我的时候不能避着点?”阳台上,季先生缓缓转身,幽沉冷肃的眸子落在赵嘉淮身上:“陈松阳呢?” “家里呢!” “怕是酒局,没来,他最近一直跟我念叨说你太能喝了。” 赵嘉淮拉开太师椅坐下去:“我告诉他,季董的江山就是在酒桌上喝开始的。” “南城那边如何?”季明宗没跟他闲话家常的心思,开门见山直接问。 “盯着呢!这批货烧的及时,据说季宏义为了拿下出口这笔单子花了大心思,跟人签订的合同也很偏向对方,这一烧就有意思了,让梁宏安从中去做点工作,未必不能将这块肥肉拉到自己嘴里来。” 季宏义伤筋动骨来这一波,缓过劲儿来得几个月啊! “得看梁总自己的本事了。”季明宗尾指勾着烟灰缸到自己跟前,点了点烟灰。 “撕破脸了?底牌丢出来了吗?” “还没有,”季明宗淡淡回应:“随时。” 季家若是知道他是丰明资本背后大佬,翘了季明达盯准的项目还拉着梁宏安入场,只怕是要气疯。 你不想着跑就有自由 静谧无声的病房里,老太太在舒文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短短一夜,昨日还精神烁烁的老人家仿若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她弯腰弓背杵着拐杖坐在沙发上,低垂首,疲态尽显。 “老夫人,消息说有人压住了新闻。” 舒文收到消息进来,小心翼翼告知消息,刚一开口,闭目养神的老人家阴孑的眸子瞬间睁开,杀气腾腾的目光移到舒文身上:“谁干的?” “暂时还不清楚。” “去查,”老太太气的直敲拐杖:“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季家的头上耀武扬威,咳咳咳.........” “您消消气,”舒文连忙走过来安抚着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惨白,伸手抚开舒文:“老三那边如何了?” “三爷那边没听到什么风声。” “季澜不能留,不是唐家,她也绝对不能再留在京港,此等丑事传出去,我季家几十年的名声就要毁在她头上。” 舒文心一跳,从昨夜的情况来看,季澜似乎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老太太这是要杀人灭口? “三爷万一来真的,此时在动澜小......”一句澜小姐哽在喉间尚未出来,老太太如鹰似虎的眸子带着警告落到舒文脸上,后者紧忙转腔调:“此时在动季澜,会不会跟三爷的关系越推越远?” “他何时跟我们关系近过?” 舒文抿了抿唇,没吱声儿,对于三爷,她是同情的。 如果在季明宗和家族名誉之间做选择,她会选择后者,她这一生,生了三子,这三子,远不及季家带给她的殊荣厚重。 这是她一辈子的脸面。 丢不掉,抛不开。 困于此,无法挣扎。 “他年少出国,多年未曾回来,中间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对季家,早就没感情了。” “他怪我,恨我,却还想扮猪吃老虎让我将恒立给他,倘若真给他了,季家江山岂不是要毁在他手上?” 她字字呕心沥血责怪三子的狼子野心,却句句不提自己偏颇。 舒文不敢接话,蹲在一侧静静听着她的抱怨。 临了孙骆进来,步态匆忙,手中拿着今日晨间报纸。 “老太太,季总让我来找您。” “进来说,”她微微侧身,舒文起身捞了张毯子盖在她的腿上,拿出口红递给她,她稍稍抹了一层,增了些气色。 一切妥当,孙骆才走近,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面上:“老太太,这是今日新闻,今日开盘茂生制药和富源地产的股票都跌了很多,我联系季总,季总让我来找您。” 乍见新闻,老太太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上下不来:“哪家报社?联系他们撤新闻了吗?” “联系了,对方打官腔,说收了钱,签了合同,赔不起违约金,”一般这么说的,后面都有更大的山在压着,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京港能压住季家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老太太眉头紧锁,脑海中闪过丰明资本几个大字:“丰明资本的背后人知道是谁吗?” “对方藏的很深,极少在人前露面,二爷当时也查过,无果,”孙骆面色沉凝,一个城市里的资源就这么多,王位也只有一个,横空冒出一个能力手段都在自己之上的对手,且还不知道对手姓甚名谁,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孙骆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们派出去的人,时常见到赵家长子赵嘉淮进出丰明资本。” 老太太面色凝重,落在拐杖上的掌心微微动了动:“约赵总一起吃个饭。” “我去安排。” .......... 赵嘉淮从茶楼离开,难得驱车回家。 进家门时,见亲爹赵达源站在客厅接电话,语气随和带着些许客气,有那么些谦卑的调调,来了兴趣,停住脚步坐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 “谁的电话?” “季老太太,”赵达源收了手机走过来:“我估摸着是冲着丰明资本来的,有意无意的提起你,约我吃饭让我带你出席。” “不来就不是她的风格了。”赵嘉淮提壶给亲爹倒了杯茶:“季家最近损失惨重,茂生制药为了国外市场连日奔波许久,好不容易就等货出港了,结果一把大火烧的个精光不说,还波及到了政府的一批援助耗材,他这段时间估摸着得在南城呆着了。” “你们年轻人做事情,这么不留情面?”赵达源听着眉头微蹙。 “情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这可是您教我的道理,” 赵达源微微叹气:“到底是亲人。” “这种话您在我跟前说说行,可别到季董跟前说。”赵嘉淮轻声提醒。 季明宗跟季家的关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倘若当初老太太一碗水端平将恒立银行给他,他兴许还会念着几分旧情。 当妈的都不将儿子当儿子的,他何必自作多情给他们留活路? 这夜,季明宗归家。 见蔓英在楼下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打着转,见他回来跟见了救星似的:“先生,季小姐一天都没用餐。” 季明宗眉头微蹙,薄唇紧抿上楼,推开卧室门时没见到人,唤了声蔓英。 后者急切上来告知:“季小姐在客房。” 好好好,都开始远离他了? “季澜。” 客房里,季澜躺在床上听见声音抄起被子捂在自己头上,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季明宗伸手将她脑袋上的被子扒拉下来:“起来吃饭。” “我不饿。” “哪有人一天不吃不饿的?” “我不是人,”季澜瓮声瓮气开口。 季先生忍笑:“那你是什么?” “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算什么人?” “你不想着跑就有自由,”季先生循循善诱哄着她。 “我疯了吗?我们都乱伦了我还不跑,”季澜猛的掀开被子坐起身,动作弧度大的险些闪到床下,季明宗无声伸手护住她的腰。 “没有血缘关系,不算乱伦,”他耐着性子解释。 “外人不这么想。” “季澜,不喜你的人,你再循规蹈矩他们也能挑出刺耳来,相反的,你什么都不在乎,谁也奈何不了你,条条框框是用来约束别人的,不是用来约束自己。” 他哄她:改明儿去把姓改了 季明宗很现实。 上头是感情问题,但他跟季澜现如今的情况是现实问题。 有问题,总该解决。 “澜澜,你觉得这段关系中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 “你我思维的不同在于,我想让你认清这段关系是正常的,努力解决问题,而你一心想着怎么解决我。”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季澜觉得季明宗这种老狐狸,巧言善辩就算了,还混淆视听:“季先生,关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跟季家所有人一样,都想榨干我最后一滴血。” “我若真想榨干你最后一滴血,澜影传媒工作室,成不了公司。” “季澜,”季明宗掌心落在她腰侧缓缓的揉着:“你没良心吗?” “我托举你到这个高度光是打通关系就花了上亿,还不算各种投资铺路,一个男人,如果单是利用人,只会为她花钱,托举她?呵........”季明宗冷笑了声,结束了这场不算愉快的谈话,拉着季澜的胳膊起身:“下楼吃饭。” “我不吃。” 季先生眉眼一冷,没了刚刚的半分柔情:“不吃就继续关着,关到你吃为止。” 怒喝声在眼前响起,男人泛着凶狠杀气的眸子沉甸甸的压着她。 压的季澜眼眶瞬间就红了,一汪泪包在眼眸中要掉不掉的,倔强又破碎。 二人僵持不下,季澜死犟。 季明宗拿她无可奈何,凶归凶,也不能真将她怎么办。 教教不会,丢丢不了。 有种亲爹带女儿的无奈感。 客卧房门正对二楼栏杆。 季澜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哭的抽抽搭搭的,季明宗站在栏杆处,压着浑身怒火,指尖香烟频繁抬起往唇边送,时而抽一口,时而转眸望向季澜,眉头未曾舒展过,一根接一根的烟头丢进阳台旁的千年木花盆里。 别墅气氛低沉压迫,让人无法喘息。 蔓英站在门口,无奈抬头望天,严会接到赵嘉淮电话正准备进屋时,见站在门口的人,止住了动作。 “吵架中?” 蔓英微微点头:“估计是。” “这季小姐,怎么跟驴似的?求财得财,管他是几叔呢!” 蔓英不可置否,但又觉得季澜可怜,从未享受过爱意的小姑娘遇见自己的白马王子,原以为上天对自己还有仁慈之心,转头发现,他跟那些伤害她的人们是一伙儿的。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年纪轻,又动了情,难免会被围困住。” 围困这两个字,形容此时的季澜再精准不过。 她跟季明宗之间的感情,像是一张网,套住了她。 而这张网,有一个名字——道德。 季明宗站在阳台,眼见人的哭泣声逐渐微弱,坐在床上的人也坐不住了,一天没吃东西,再哭这一遭,估计没多少力气了。 她犟,自己也跟着不好受。 季家错综复杂,她自幼寄人篱下,有想挣脱的心思也正常,谁让他本质上也是季家人? 跟一个小姑娘僵着,实在是有失风度。 她还小......... 男人掐掉最后一根烟丢进花盆里,耐着性子走过去将人从床上抱到一侧的沙发上,搂着她往自己怀里摁:“澜澜,你想怎么办?” “放我出去,”季澜哽咽开口。 “可以,”男人一口答应,惊得季澜抬眸望向他:“还会回来吗?” “你希望我回来?” “自然,”季明宗沉沉点头,语气不可置否:“我希望你回来。” 季澜挂着泪,抿唇不言,季先生伸出粗粝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 她微微侧首躲过去:“可我一见到你,就想到你是季家人。” “那我明儿去把姓改了?”季先生一本正经回应:“澜澜说我姓什么?姓孙好不好?” 季澜:........ 这男人揶揄她? 不如直接说他亲爹是孙悟空来的实在。 季澜微微偏头,犟的直挺挺的背脊松了几分,季明宗顺势将人往前带了带,俯身吻住她的唇,轻缓、温柔的撕磨着,跟往日的大开大合截然不同。 “在家待几天,等我解决老太太就放你出去。” “我现在就想出去。” “不妥,”季先生告知:“老太太知道你我的关系必然会让人收拾你,将你丢出国外是小事,要你命是大事。” “那也是因为你..........” “我承认,季总消消气,”季先生勇于认错,抱着人的手又紧了几分:“先吃饭?” “饿死你了,我怎么办?” 季澜火气上头,跟着徐影学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你去死啊,你怎么办,饿死我了你是没奶喝吗?” 刹那间,卧室里的小温小情瞬间消失。 季明宗轻缓抚摸着她后背的手止住了动作。 深沉的眸子凝着季澜,如深泉幽谷。 他传统,正派,表面看起来可以接受一切新鲜事物,但骨子里套住的东西难以改变、 正当季澜以为这个刻板的男人会如以往一样呵斥她时,后者只是轻笑了声:“得!我也不用姓孙了,跟你姓季也一样。” “.............” 这夜,九点半,季明宗伺候季澜吃完饭,说是伺候,是逼着她一点点的解决掉餐桌上的食物。 如大佛般压着季澜,让她无法抗拒,无法拒绝。 临了,晚餐将近,季明宗唤来蔓英去放洗澡水。 这才放过季澜,抽出纸巾递给她,无声告知她可以停筷了。 十点,季澜上楼洗漱。 严会进来告知老太太联系赵家一事。 季明宗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毛尖在杯子里缓缓沉浮又落底。 男人低垂眸,眼神略微不屑的嗯了声。 又道:“让景禾过来。” 严会一怔,了然点头:“明白。” 蔓英在京港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 显然,先生对她不满。 “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说是周五。” 季明宗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神色冷冷嗯了声:“去徐家走一趟,告诉徐影,季澜这段时间休假,公司让她把着点。” “是。” 这上心的程度就跟教亲闺女似的,就差手把手的替她解决事情了。 季明宗强势霸道是一回事,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能统观全局又是另一回事,俩人现如今闹的水深火热的,他还有心思叮嘱别人管好公司。 你爹不是个东西,还有你陪着我守活寡 翌日,季澜清醒时,身边没了季明宗身影。 今日倒比昨日强,最起码手机给她了,且下面压着一张a4纸,苍劲有力的一行字映入眼帘:「已告知徐影你休假」 季澜拿着手机下楼,正准备找蔓英,却见客厅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系着蓝白色围裙的管家,她愣怔了片刻。 对方倒是大方介绍:“季小姐好,我是景禾,季先生安排我来照顾您。” “蔓英呢?” “蔓英家中有事,要休长假,先生让我来照顾您。” 说辞官方,但季澜隐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季明宗这人,权贵手段深入骨髓,蔓英若是得他心,即便家中有事,他也有手段将人留下。 怕就怕,蔓英不得他心。 季澜恩了声,没多说,径直走到沙发上。 景禾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您先喝杯温水,早餐十分钟之后就能好。” “先生说您想联系外界就自行联系,但建议您不要随便出门,公司那边先生也吩咐徐小姐照看了,让您安心。” 这通话,说的温和且让人安心。 季澜看得出,这位景禾在季明宗身侧,份量不轻。 蔓英若是佣人,她是管家? 上午,季澜给徐影打了通电话。 那侧火急火燎的接起。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候:“度假?你还有心思去度假?你跟男人快活就不管姐妹死活了是不是?公司没你比我没妈还恐怖,你先告诉我你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季澜被喷的不敢轻易吱声儿,默了默:“去传媒大学路演。” “时安?” “恩!” “你最好安排的是下午,上午这姑奶奶一般都起不来。” “是下午,”季澜无奈叹了口气:“徐影......” “挂了,别影响我踩风火轮,”徐影火急火燎,季澜去度假她又不能将人薅回来,只得连轴转着完成本该属于季澜的工作。 哪有什么心思听她继续说什么。 电话被挂断,季澜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深叹了口气。 “喵呜.......” 身侧猫叫声响起,季澜低头望过去,见256拖着长长的尾巴朝着自己走来,前脚掌上绑着纱布走起来一瘸一拐的,颇为滑稽。 季澜想起前夜的疯狂,心一软,扯了扯裙摆蹲下去,朝着它招了招手:“来!” 256前进的步伐站定,望着季澜默了几秒,随即扭头就走。 季澜:....... 连只猫都欺负她? “256,你信不信我阉了你?” “给我过来,”她伸手薅住猫脖子将它提溜起来。 景禾候在一处,见季澜将猫提溜起来,脚步微动想上前制止。 刚启唇,见人另一手托着猫的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唇边话语止住。 若是不爱猫不会跟猫相处的人,是不会用手托的。 “真好,你爹不是个东西,还有你陪着我守活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你第几个妈?” “喵呜........” “别喵,说人话,我听不懂。” “喵呜呜呜呜呜......” “闭嘴吧你,”季澜气不过,捂住猫头不想听它叫。 ......... 南城, 洲际酒店里,季宏义躺在床上没有起身的迹象,邓宜站在床边脱了他的外套和鞋子,泡了杯蜂蜜水给他。 “把孙秘书喊来吧!你这样怎么受得了。” 南城码头出了事儿,殃及政府的一批援助物资,从商的,关系四通八达,可以留人情,但不能留仇恨,更何况,茂生制药的货物以后还得从南城走。 若是此时得罪了他们,往后指不定会被他们使袢子。 季宏义最近要处理这批货物的问题,还得腆着脸去酒桌上跟那群显贵道歉。 连日里喝得七荤八素的回来。 吐的昏天暗地。 偏偏那群人还没松口的意思。 “京港离不开人,”季宏义侧身趴在床边喝了杯蜂蜜水。 一杯水刚刚灌下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幸好邓宜早做准备。 满屋子的污秽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邓宜忍住脸面上的嫌恶,强忍着收拾,进卫生间狠狠洗了几遍手才作罢。 “京港离不开人,你难道想喝死在南城?” “下手的人无非是想拖着你,你现在盯着南城这一块肉,指不定会丢到某些利益,我总觉得对方不仅是冲着你来,反而像是冲着季家。” “谁有这本事?”吐完的人清醒了几分。 “季明宗?老三不如表面那般听话,陈研发消息来说季明宗当着老太太的面动了手,一脚下去将家族之间的情谊都踢碎了。” 季宏义抬手拧了拧眉头:“你没问陈研说了什么?” “她那张嘴,迟早有要出事的一天。” 邓宜默不作声,说什么她倒是没问,但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些不好听的话惹怒了老三,在季家老宅只要老太太还在,说话就要万般注意。 而陈研,这些年没少阴阳怪气。 “我现在就担心有人从中挑拨离间,让唐家疏远我们,届时我们若是再想找人合作,于我们不利。” 南城是距离京港最近的一个大型贸易港口,再往下,隔着几百公里,从货物运输这块,便是大难题。 药物不比日化,需要冷链的东西极多,稍有不慎,闹出人命。 “老太太怀疑是丰明资本背后的人在运作这一切,说是约了赵家聊及此事,先等等,别乱阵脚。” ........ 京港进了九月,夜就开始凉了。 入夜起了小风,带动衣衫时有些凉飕飕的,季澜站在窗边望着天边晚霞随风移走,起了心思。 “我想去院子里呆会儿。” “可以的,”景禾一口答应,拿来披肩递给她,还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软绵的拖鞋放在她脚边。 “夜凉,季小姐披着,以免受凉。” 一天相处下来,景禾这人,客气、疏远、专业,确实符合一个合格管家的身份,也难怪是季明宗身侧的人。 “你不怕我跑了?” “怕,”景禾正经点头:“但是季小姐想,我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应允您的需求。” “季明宗给你特权了?”不然一个管家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说这种话? 别爱不爱的,这没有意义 景禾在季明宗身侧的作用,堪比严会。 这些跟着他从国外杀出来的人都已经是心腹级别的存在了。 存在自然比蔓英这种单纯的佣人高。 兰庭别墅的院子外是高耸的香樟树和各种四季长春的树木。 从外围看,私密性高! 却丝毫不影响采光,季澜打量着院子周围,大门紧闭,没见保镖。 山林间只听得见各种鸟叫声,不见人声。 混着凉飕飕的秋夜,有种静谧萧瑟感。 七点半,夜幕笼盖下来,季澜窝在廊下的椅子上,周身气息颓废的像个孤家寡人。 景禾看了眼时间,见天色不早,站在身侧柔着嗓子轻声规劝:“季小姐,天凉了。” “我不冷。” 景禾沉吟了会儿,继续劝:“秋夜入寒湿气重,对女孩子不好。” 眯眼瘫在椅子上的人缓缓掀开眼帘望向她,目光逼视的让人喘息困难:“季明宗给你下任务了?” “没有,”景禾又道:“我只是担心季小姐若是受凉了,先生就又多了一个光明正大不让你出去的理由。” 她想出去,景禾知晓。 说这话,有点古代皇帝身边奸臣的意思了。 但景禾也清楚,季明宗换掉蔓英的原因是她没照顾好人。 一个阿姨在家里,吃饭伺候人这种事情如果需要主人家亲力亲为的话,那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暂不清楚季小姐是何来历,但能看出季先生对她动了心。 否则也不会派专机将她从千里迢迢的大洋彼岸接过来。 无疑,季澜觉得景禾这话,也算言之有理,动了起身的念头。 景禾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想深入时,季澜挥了挥手示意不用。 二人刚进屋,院子里的车灯晃进来,撕开了沉寂夜色的口子,让静寂的院子里多了一丝生机,季澜靠在沙发上望着屋外,季明宗下车时,严会站在身侧同他说了句什么,兴许消息不算好。 男人眉头紧皱,眼底浓厚阴郁拨不开。 临了摆了摆手,示意严会下去。 待再进屋时,那副浓郁之气散去,只剩下往日里季澜熟悉的意气风发和松弛优雅。 “用过餐了吗?” “季小姐说想等先生一起用餐,”男人询问声传来,景禾替她回应。 撑着脑袋低垂首的人目光压了压。 她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男人脱下外套,景禾顺手接过,离开客厅。 季明宗心情似是不错,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掌心轻缓的柔着,语调平缓:“听说你们公司有个广告想上cbd大荧幕?” 季澜微微侧首望向他,眼神微微错愕,她确实想上,但自己没这个本事,那块大荧幕位置好,多的是人盯着,这些年来放的都是高端房地产和各种金融版面。 娱乐圈是挤不进去的。 季明宗今日这么问........ “我帮你上,你消消气,”季先生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你在哄我?” 季先生纠正她的话:“在讨好你。” “丰明资本老董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季澜话中带刺:“还是说对于季董而言,我有什么与众不同?” 这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一番话说的极其明显了,季明宗倒也不气。 淡笑了声:“的确与众不同,像季小姐这种年纪不大,骨头挺硬的女孩子挺难找。” 季澜怒瞪着他,季明宗起身拎起季澜,让人坐在自己大腿上。温厚的掌心一路由上至下,起了燎原之势。 季澜躲闪着,被人摁的更紧。 “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被气进医院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要脸面,顾及家族声誉不敢声张,毕竟、你一个养女,我一个流放出去的儿子,这么违背伦理道德的搞到一起去了,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教养。”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季澜直挺挺的坐在他怀里,在他圈禁的范围之内,努力跟人拉开距离。 “你不想?”季明宗笑意不减:“不是一心想着要逃离季家的掌控翻身做主人?” “我想,但我不想成为你的棋子。” “我也是你的棋子,”季先生纠正她的话:“一段好的关系必然是有共同目标跟利益挂钩的,季澜,抛开三叔跟侄女儿的身份不谈,你我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目标相同,仇恨相同,仇人也相同。” “季先生,事情的本质是你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将我拉下水,你拿着剧本提前预知一切,而我一路淌水过来丢身丢心,到了发现这不过就是你布下的一场阴谋,最可恨的,是你如今嬉皮笑脸的妄想用三言两语和一些小恩小惠让我打消对你的怨恨。” “你爱我?”季先生领着她解决问题:“一开始你接近我,是因为爱吗?” “不是,”季明宗不等季澜回应肯定开腔:“季澜,本质上,我们俩接近对方都是带着目的的,你图利,我图人,你我之间各取所需,但奈何相处过程中互相吸引,动身之余拨动了情丝,情情爱爱,难言难控,你爱我或者我爱你,不乏欲望或者荷尔蒙从中作祟。” “但若是因为动心起念而忘记来时的路,是否算是忘了根本?” “季澜,别研究我爱不爱你,这很难判断,爱可以装可以演,但唯独我对你有用,这是装不出来的,你喜欢我什么,就多享受什么,我有钱就用我的钱,我有人脉就用我的人脉,你觉得跟我做舒服,那就用我的身体,爱不爱的,没有意义。” “换言之,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而我从未将你摆在下位者的位置上。” 这场交谈,以季澜的沉默告终。 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微微佝偻的背脊像是被季明宗这现实又赤裸的语言压弯了腰。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尽管季明宗在教她,尽管这些话确实有道理。 多年之后,当季澜站上高位,再度与季先生相遇时。 季先生在漫漫追妻之路中,季澜将这句话还给了他:“别爱不爱的,这没有意义。” 彼时她才知道,同一句话站在不同位置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他能护一时,能护一世? 九月底,金桂盛开。 季澜被季明宗关住的第六日,她站在二楼主卧阳台上查看着四周的动向。 想跑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而另一侧,季老太太从医院离开,带走了医生护士。 她怕死,也格外惜命。 特别是时代逐渐向好, 季家疆土越扩越大。 流芳百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生命长度的延长。 晨间,医生给老太太把完脉,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见舒文脸色沉重进来,才退了出来。 老太太坐在中式黑檀木沙发上,伸手将袖子扯下来:“有事?” “我们派出去的人都说许多天没见到季澜。” “没见到?”老太太眉头微微拧起:“公司也没有?” 舒文摇了摇头:“没有。” 冷哼声凭空响起,老太太端起杯子浅啄了口:“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挺有本事。” “会不会是三爷将人护起来了?” “他能护一时,能护一世?” 对季明宗,她是失望的,季家三个孩子她原以为都是板正家族里出来的掌权者,克己复礼知道为家族大业做贡献,却没想到,季明宗一身反骨,偏要反其道而行。 谁不好,非得是季澜。 顶着季家的名头,什么女人没有? “季澜那边继续让人盯着,先紧着赵家的事情,让人盯着老三,看看他最近出没哪里。” 既然护着人,定然是将人圈起来了,只要是圈起来了,就好找。 这日傍晚,赵嘉淮回赵家时,赵达源正对镜子整理仪容,黑色西装搭在沙发上,正在整理衬衫领口。 “跟个老太婆吃顿饭整的比跟我妈出去约会还正式。” “就是!”刘雅在身侧紧跟着赵嘉淮吐槽。 赵达源撇了眼他:“这是对人的基本尊重。” “这种老太婆给她脸她就能上天,”赵嘉淮双手抱胸倚着门继续道:“我劝你别给她尊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让她抓住苗头,她能跟无头苍蝇似的缠上来。” “老东西一把年纪了,缠着我们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担不起。” “儿子说的没错,你清醒点。” “我心里有数,”赵达源点头回应。 季家的关系,难说,站在各自的角度都有各自的说辞,但受害者只有一位。 一个家里如果乱了,定然是长期吃亏的人不愿再吃亏了。 七点,京郊的一处中式庭院外,黑色的凯迪拉克缓缓泊进停车位。 赵嘉淮靠在后座昏昏欲睡,扫了眼四周,这地儿离季家近,离赵家远,明明是老太太有求于他们,却选了这么个鬼地方吃饭,一点有求于人的意识都没有。 “这到底是我们求她还是她求我们?” 赵达源撇了眼他:“你这典型就是看一个人不顺眼,人家呼吸你都能挑出错来。” 赵嘉淮哧了声:“她还需要我挑错?” 就她这样的人,土都埋不住她身上的污脏。 季家一路走到现在,多少东西是不能在人前露出来的? 院子里,竹影散动。 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候在院子里,八十来岁的人,花白的头发微卷,戴着品质上乘的珍珠耳环,优雅高贵。 见赵家父子来,老太太跨步迎上去,含笑与之握手寒暄。 将人引进包厢才开口解释:“原想订市区地方的,但临近国庆假期,交通堵塞,便定的稍远了些,还望赵总莫要见怪。” “老太太说的哪里说,吃饭的人哪有怪罪请客之人的道理。” 这日的饭局,拉开序幕、 若论人情世故,这张桌子里老太太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无论是年岁还是社会经验,她的阅历都在这二人之上,而恰好,赵家父子知道她此行的目的,难得极有默契的装傻。 只要老太太不往点儿上去,他们就不开口。 以至于饭局过半,商场见闻和金融风向聊的差不多了,正事儿还没开始。 临了从饭桌转移到茶桌上,舒文坐在一侧烫茶具泡茶时,老太太才直奔主题开腔:“我此番来,有事求于赵总。” 赵达源客气寒暄:“您是长辈,哪有求不求的道理,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老太太您尽管开口。” “那我就直言了,”虚情假意的寒暄她似是看不见:“想让赵总帮我引荐丰明资本的当家人。” “孟清河?”赵嘉淮近乎脱口而出:“老太太要见他还需我们引荐?” “自然不是孟总。” “那是?”赵嘉淮似是不明所以。 老太太面含浅笑端详着赵嘉淮的神情,想从他脸面上找出些许不同。 可后者藏的深,徒劳、 “赵家跟丰明资本确实有些来往,但来往交涉的人都是孟总,至于老太太说的其余人,我们尚未接触过。” “丰明资本跟赵家有业务往来?” “赵家准备上市,丰明资本恰好是这方面的领头军,有来往很正常,”赵达源给出的解释官方又客套。 没有多余有用的信息,这顿饭结束。 分道扬镳时,舒文听见身侧老太太道:“赵家这小子,不简单。” “他是丰明资本那边的人?” “恩,”一顿饭,几句交谈,就看出了端倪。 “赵家最近在京港有什么项目?” 舒文沉吟片刻想了想:“说是跟电力有关。” “让老二上来找我。” ........ “先生,赵总电话。” 城郊包厢里,季明宗带着丰明老总跟开发办的人应酬,确定十一动土事宜。 包厢里除了双方人还有孟清河请来的所谓“大师。” 大师给了个良辰吉日的时间,说是根据五行八卦推算出来的,利他。 季明宗素来不信这些,但成年人,世界并非非黑即白,他不信但接受。 席间严会拿着电话进来时,季明宗看了眼张应,后者识相出去。 “季董业务繁忙啊!”有人揶揄。 “公司里的小事儿,”季明宗指尖夹着烟,淡笑回应,随即目光转到大师身上,半询问半试探开口:“大师能看命理吗?” “能看,季董想看哪方面?” “认识一个人,出生就跟生父生母分开了,找了几十年未果,想算算对方还在不在。” 云雾消散之际,我爱你人尽皆知 一个曾在大殿上说出求他不如求我这种话的上位者,而今因为多方寻求未果,起了心动了念,更甚是想试一试这位大师有何本事。 走到门口严会和张应听到这句话时,一时间不知道当权者是动情至深还是想借着消遣的由头来试探试探这个所谓的大师。 包厢里有片刻的静谧。 唯独大师一身中山装坐在圆桌的左客位正儿八经的回应季明宗的话:“需得季董带她来见我。” 季明宗修长的臂弯夹着烟随意搁在桌面上,唇角微压,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好。” 临了应酬结束,严会开车,孟清河坐在后座,视线频繁的落在季明宗身上,有什么问题急切的想问,但是到嘴边的话被身旁人的气场压的死死的。 直至车子逼近他住所,孟清河没忍住开腔:“你替谁寻?” “女人?”他的潜意识里是女人,不然有谁能让季明宗亲自开这个口? 一个不信佛不拜教的人能坐到那张桌子上已然是不易。 开这个金口更是难得。 季明宗闭目养神,丢了句辨不出情绪的话来:“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要不带你回家看看?” “我这不是好奇吗!” “我劝你别好奇,” 站在孟清河的角度,对季明宗养的那个金丝雀简直要好奇死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个一心搞事业的男人动了情。 “我劝你一句,贫瘠之地长出一朵艳丽的花,她一定有毒。” 孟清河这话到最后一语成谶,爱情这种东西,纠缠到最后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 人这辈子,会因为许多事情起心动念,少年时的一双鞋,一次考试成绩,成年之后的每一次选择,阶梯式的跨步到最后登上顶峰,又落入悬崖,临了回归海纳百川的沉稳。 这条路,是绝大多数人的路。 而季明宗不同,他落入悬崖被困在海底数年才勉强挣扎出来。 黑色迈巴赫平稳行驶在马路上。 车载电台响起滋滋声,临了后车传来告知声,说他们被人跟踪了。 季明宗眼帘微掀:“甩掉。” “会不会是老太太的人?”严会跟身后两辆车打配合,拐进路口时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将跟着他们的车子堵在闹市里。 外人觉得季明宗出行只有一辆车。 实则不然,一个二十出头就被自家亲人追杀过的上位者,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人身安全暴露在太阳之下。 季明宗的防范之心,胜过常人。 “无疑,”男人惜字如金。 “季小姐公司楼下的人说最近时常看到有人在底下盘旋,” 季明宗拧紧的眉头难以舒展,侧首靠在车窗上,车子缓缓驶进兰庭别墅地界时,男人沉重叹了口气:“让赵嘉淮来一趟。” 十一点半,季明宗进屋,季澜躺在沙发上不知从哪儿找了本小说出来,躺在沙发上开着一盏阅读灯,沙发小几旁放着一杯热红酒,刚煮出来,还冒着热气。 256趴在她的肚子上甩着尾巴。 惬意又松弛。 “在看什么?”男人走近,询问声轻轻响起。 “喵呜.......” 256永远比季澜热情,后者每每回应他的话总要回应一两秒,有种智者对弈的防备之心。 256单纯又傻还没心眼儿,见了人只知道讨好。 季澜将封面合上递给他看了眼,爱情故事四个大字摆在封面上。 “哪儿来的?” “你书架上翻出来的,”季澜淡淡回应:“还是别人送给你的。” 她说着,很淡定的从书里抽了张精美卡片出来,上面写着用是一行英文。 字体娟细,宛如这行话般蜿蜒缠绵。 「zong,as the clouds and mist dissipate, i loveyou and everyone knows it」 季明宗指尖拿着卡片,看见这段话时,晒笑了声,随手丢在茶几上。 “云雾消散之际,我爱你人尽皆知,季总是当了负心汉?” 季明宗晒笑了声:“瞎说。” “这怎么是瞎说?”季澜合上书,俯身准备拿起那张被她端详过数十次的卡片再认真看看,被季先生揽住腰身摁回了沙发上。 顺手抱着人坐在自己身上。 低头蹭着她的额头,缓缓将人摁进自己胸膛。 心跳相接而起,客厅里静谧的只听得见256的呼噜声。 “想我吗?” “我该如何回答?”季澜问:“说实话,不敢想,把你把我关更久。” “说假话,”季先生打断她的话. 季澜倒是乖巧点了点头:“想。” “恩,我也想你。” 他喝多了。 这是季澜的初始想法。 自打知道他是丰明资本老董之后,对于他应酬多这件事儿,也能理解了。 初入京港,各方关系需要打通,有些酒局,能推给下属的想必早就推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都是推不掉的。 男人的叹息声在她耳畔响起,滚烫火热擦着她耳垂过去。 “晚上用过餐了?” “恩,用过了,”不敢不用,景禾比蔓英有本事,最起码在照顾人这方面上,有她在,季明宗确实不用多操心。 换做蔓英,只会焦急等着季明宗回来跟他说明事实,再慌张的问一句如何是好。 而景禾........有本事的很。 “吃饱了吗?” “嗯!” 季明宗宽厚的掌心钻进他的发丝,抚着她的下颌线将人从自己眼前微微推开,视线沉溺,胶着着她,宛如一碗汤里倒了包淀粉进去,黏糊糊的,浓稠又缠绕。 分外勾人。 “我饿了,怎么办?” “干点正事,”男人言罢,抱着她跨大步上楼。 临进卧室时,男人用脚带上房门,将准备跟进来的256隔绝在门外,爪子挠着门,嗷嗷叫着。 “256在门外。” “不管,景禾会带走。” “我想让它进来。” 季先生撑在她耳侧,视线裹着她沉沦时,似笑非笑丢出一句:“年纪不大,口味挺重。” 耳鬓厮磨结束,大战一触即发,季澜做了临终逃兵。 男人拉开抽屉寻武器时,得到喘息的人瞬间清晰。 她侧身裹着浴袍慌张逃进起居室。 半撑着身子的季先生看见这一幕,仿若天雷滚滚,刚刚还布满情欲的眼帘霎时染上层层冷霜........ 给季澜改个姓 男人压着浑身怒火,情欲到了顶端,等着泻火时被人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饶是谁都不好受。 三五分钟后,似是忍无可忍,伸手砰的一声关上床头柜。 手中的套子被丢在地上。 “你好样的。” “季小澜。” “你是好样的。” 季澜静站不动,紧咬薄唇望着男人,犟的直挺挺的。 跟头驴似的。 气的季明宗七窍生烟。 大床上的人浑身怒火翻身而起,赤脚跨步进浴室,怒火滔天带上门。 响动声震天。 宣泄着他的怒火。 季明宗觉得自己完了;一时间不知道说季澜道德感太重,还是自己太疯逼。 半小时的冷水澡卸去火气,再出来时,见人抱着膝盖靠在床头,脸面埋在膝盖间,跟只鸵鸟似的。 听闻他出来的声响,还小心翼翼的抬起脸面看了他一眼。 季明宗裹着浴巾,头发半干不干的站在床侧。 望着季澜,起先是无奈。 随即是火大,且刚降下去的火越来越大,越来越盛...... 他这人,素来强势霸道惯了,在季澜跟前似长者,似是领导者,气势汹汹跨步行至季澜身侧,后者反应过来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季明宗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回来。 直奔主题........ 他站,她坐。 他畅汗淋漓,她僵硬恐慌...... ....... 季明宗这人,包容心大,脾气也大。 会为她谋划,也会为了一些小事气到上头。 就好比此时,上一秒还浑身怒火的人,这会儿拿着毛巾坐在床侧轻抚着她。 语气温和像是对待爱人似的:“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季澜不吱声儿。 季明宗知道她情绪上来了,揉着她后腰,动作轻柔且平缓:“你亲生父母那边我在下功夫帮你找,但是时间久远,且当年县城落后,医院又历经搬迁等事情,当年的档案都已丢失,找起来需要费一番功夫、” 季澜情绪有了些许变化,翻了个身望着他。 “季家那边老太太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为了季家脸面肯定会想除掉你,我这边帮你安排人弄个认亲仪式,你趁机先脱离季家,如何?” “找人假扮我的父母?” “谁?”季澜问。 “我来安排,”季明宗语气掷地有声,莫名给人安全感。 季澜翻身而起:“如果季家人深究呢?” “深究什么?深究这些年是怎么推你出去牟利的?还是怎么推你出去联姻的?”季明宗语气强势:“让他们开个价,养你二十年花了多少钱,我替你赎身。” 季澜:.......... “季家是青楼吗?” “它还不如青楼,青楼还有人文关怀,利益和培养是挂钩的,”季明宗脸色很冷。 提及季家,他心里的怨恨一点都不比季澜少。 季澜憋了憋唇:“季总,你脾气再好点我会更爱你。” “脾气太好的男人是撑不起你的人生的,宝贝,”季明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电话,伸手拍了拍季澜的后腰:“早点睡。” “你呢?” “又不给我吃,还想跟我睡?” “这是两码事,”季澜嘀嘀咕咕开口。 “呵........”男人冷嗤了声,拿着手机下楼。 楼下,赵嘉淮有些困顿的靠在廊下凉意上,抽着烟,手边放着一杯浓茶。 见季明宗穿着睡衣下楼,眼神哀怨拦不住:“资本无情啊!” “见了老太太了?” “见了,”赵嘉淮坐直身子:“旁敲侧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上次说,有对亚裔夫妻在国外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找到了吗?” “问这个干嘛?”赵嘉淮有些疑惑。 “给季澜改个姓。” 卧槽? 赵嘉淮整个人都愣住了,呆愣着望着赵嘉淮,以至于手中的烟灰掉在指尖他都没反应过来。 被烫的灵魂一颤时,他才抬起手甩了甩。 “你疯了还是季澜疯了?” “那也不能随便改啊!” “先脱离季家再说。” 赵嘉淮:........得! 赵嘉淮:“你想怎么安排?” 季明宗:“让对方来京港住一段时间,要求他们随便提。” “我先试试,对方不一定愿意。” 季明宗嗯了声:“尽快。” 晚了他怕自己憋死。 一想到季澜的性子,他便忍不住想叹气。 赵嘉淮离开兰庭别墅时,心思沉沉,一时间,他摸不清季明宗对季澜是何用意,当棋子?还是当爱人? 倘若没有季明宗,季澜是挣脱不出季家的,这些年季家没有给她找亲生父母的意思。 众人都看得很明白,起先养着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牟利还能避税。 而如今,养大了,便又有了另外的用途。 推一个养女出去联姻,能给家族带来不少利益。 季家的算盘,敲的叮咚响。 光凭季澜,是脱不下这层枷锁的。 季明宗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往后即便不能在一起,季澜也不亏。 季老太太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均是无果。 季明宗手段狠,让人送进去不少人。 倒也不弄死,就进局子里待着,这场博弈,在十一黄金周五环项目动工仪式上推入高潮。 季明宗身影一出现,丰明资本被推上顶峰,随之而来的是财经频道的专访。 他身着一身黑色定制西装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谈金融走向,谈对京港金融市场的期待,聊及自己的成功时,他的回答惹人遐想。 他说,跟自己十几岁就开始独立生活有关。 聊及如何独立。 季明宗是用云淡风轻的语调谈起当年在国外被管家下毒被司机谋杀之类的事情。 而这些丑闻丢到大荧幕上时,季家人彻底坐不住了。 季明宗无疑是当众跟季家撕破了脸面,他的一番话,直接在季家和他之间哗啦出了一道鸿沟。 无法跨越。 当日同时倾覆下来的,是一则登报认亲新闻。 一对华裔夫妇怀疑季澜就是他们当年丢失的孩子,要季家给出一个说法。 为什么他们领养孩子这么多年,国家数据库的信息都没季澜的消息,是否是他们有心不让季澜找到自己亲生父母。 质问声铺天盖地而来。 如山倾倒。 五环剪彩仪式结束,丰明资本在京港洲际酒店办了一场答谢宴,现场媒体商人不计其数....... 口头关心却又没实际行动 酒会推杯交盏,孟清河带着一众老总在场子里笑颜如花,人逢喜事精神爽,五环项目一动工,便响彻全国。 无论是对他们自身还是对公司,都极大利好。 十月,京港秋意渐浓,洲际酒店的宴会厅正中央,插着一捧花,红紫搭配,贵不可言。 宴会厅处在二楼,落地窗推开,夜风吹过时带着阵阵花香。 “季家 妄子脸上满是寒霜,右手竟被李知尘一剑刺穿,元力一动,伤囗便已愈合。一掌又度拍去。 周围的宾客纷纷鼓掌,林栋和艾米丽向他们微笑致意,然后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上官婉儿闻言,心里感动不已,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家师妹顶用。 那人一脸的哭相,还没等他回应,就听到咣的一声开门声,那个瘦瘦的黑人探出头问下面出了什么事,刚才的叫喊声是什么。 五云楼里乐瞳提醒,连瑞帝都看不透这位二皇子,故而今天,陆启安看向陆启元的眼神多了份忌惮。 她的唇瓣微微开启,透露出一丝焦急,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那副急于求解的模样,显得分外诱人。 翟逸虽然很出色,但他还不足以代表卡莱尔就带着他去接受记者采访。 金天泽碰了一软一硬两个钉子,只觉面上无光,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强邀。 菲菲轻轻笑了笑,而手却很不自然的抬起来假意在耳边动了动,这一动作自然不会逃过龙剑飞的眼光。 “那你是因为什么手痒想切磋”陆景蜷着双腿窝在椅子上。 他过去的人生观开始不断崩塌,他努力想去修补,结果越补,倒塌地越多,尤其是张远最后说的那段话,字字戳心,时时回荡脑海,简直是在毁他的三观。 “可是我却不知道,我居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她哑着嗓子说道。 没有什么可说的,安若然是这般觉得,只需要跟冷殿宸说清楚就好。 我握住手机,重复按着他的电话号码,但始终都没有拨打过去,因为我不敢。 但我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大姨妈来了,但我总觉得不是,如果那时候我知道她是因为给我输血才会这样,我肯定会不知所措。 中午叶寒声安排人过来收拾屋子的,宋仿说她想回去待着,我不放心就没准。 话音落下,苏南这才打开手机,发现就在今天他们宣布节目的时候,因为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居然是有着三个不认识的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以及宇智波带土的三个未接来电。 果然进入社会还是要强势一些好,这样被动的开除,怎么都觉得心中憋得慌。 车子停在巷口,两人步行往巷子里走,临行的时候乔安明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杜箬神情疲惫,他也没有忍心再说,只是又开始碎碎念,各种医嘱,那段时间,估计是乔安明人生里最聒噪罗嗦的岁月。 坂田银时摇了摇头,松开了扯住那名男子的手,一瞬间,左手抓住了那名踹来的男子的脚踝。 蔡东无奈的笑笑,叹了口气,便夹着碗里的面,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们两个对攻,拳拳到肉的声响极大,一般拳手哪里能扛得住,一早就后退了。但是我和林昱谁都没有后退,依旧是顶在一起,就这么对攻。 于是乎,在明里、暗里两重努力下,北城采石场,也是转到了卓君的名下,被卓君接手。 季家买凶杀人 趁着季明宗喝多了,季澜跑了。 一溜烟儿的狂奔出去,趁着严会的车子没熄火,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严会听闻景禾急切的呼喊声,脚步不稳从楼上直冲下来,冲进院子里只看见一个车屁股。 “完了完了,我完了。” 严会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打转,双手叉腰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个劲儿的念 “不不不,我不是要全面的学习魔法,实际上我只想学一个魔法而已。”萨温连忙解释道。 苏月娥听到我的声音,把我拉到了另外的一边,我就奇怪了,问苏月娥究竟是怎么了,苏月娥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骨雾安抚好安妮后,向大光头投去挑衅的目光,然后提着烟斗径直走向躺在远处的阿信。 业心水见少延的攻势不断,剑法贯通,丝毫没有一丝破绽,微微皱眉,业心水原本打算今日不使出真正的本事,此刻,被少延接连不断的剑法,已经在业心水的衣衫之上,横七竖八的划破数十处。 依旧十二章,中下午更新剩下,今天肚子很疼,超级无敌疼,你们懂得。 不知道在很多的事情前面,怎么能够说的清楚什么,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是了。 别说梁栋因为受到处分的事情不愿意抚养袁薇,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愿意。 所以,对此颇有怨气的四大亚人族,暗地里都很嫉妒清闲度日、还经常看不起四大亚人族的吸血鬼。 “韵,你知道你脚下的这条路是什么吗”月没有再逼问我,而是看向我,幽幽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竹剑尊瞬间灵识而动,唤出童子,将老道抚进大殿之内,寻一蒲团也比起在石阶之上要舒服的紧,倏尔竹剑尊看向与剑尊傀儡对招的少延。 说着,叶青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马良才,他早就想了很多求饶的话,可惜一句还未说出,便被叶青手中灵力聚成的利刃,斩下了头颅。 铃声如天簌,即便相距无尽遥远,其音都传到了大地上,让人神魂出窍。 关于他身体抱恙的事情,他没敢跟于晨光说,生怕他承受不住一连串的打击,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面容又沉寂下去。 张牧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的胸口被顾云影的一脚踹得生疼,仿佛胸口的骨头都给踹碎了。 说话的这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斜着穿越了整个脸颊,让他细长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布满阴霾。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潜艇的密封性也遭到破坏,潜水已经涌入潜艇之中,潜艇大部分的舱室已经被海水淹没。 叶青神识在族长院中又探了几探,不单是叶寒,另外两个族长的得意门生也各自在偏舍中修行。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传来,方大龙摸了摸肚皮,去冰箱里拿出两包泡面,四个鸡蛋和是根火腿肠,打开煤气灶,开始准备自己的方便面大餐了。 地狱道佩恩伸手一招,方大龙在百日特训中练出来的查克拉操物术发动,嗜血大砍刀自动飞回了他的手中,进而消失在地狱道佩恩的手里。 boss也看到了红皇后的举动,她那张水银脸上终于出现了害怕的神情,她直接向着红皇后这边窜来,想要阻止红皇后的魔法。 崛井正美想到基里艾洛德人操控那位电视台主持人发出自大狂妄话语时的情景,就十分不满地说道。 我没有买凶杀女朋友的癖好 季澜背后若是没有高人指点,老太太不信。 窥见季明宗跟季澜的那种乱伦关系,她现在能百分百确定她背后的人是谁了。 一个公司想迅速在行业内崛起,必然有强大的资本做支撑。 “邓宜明里暗里没少打压季澜,她却还能冲出来,你真以为是她运气,还是她有本事?季澜的心早就不在季家了,那丫头精明,未必看不出来你们做的事情。” “在你跟前装的乖巧,在邓宜跟前必然是另一幅脸面,”老太太将她剖析的完整,临了下最后通牒:“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季澜不能留,趁着姓宋的还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早点斩草除根,把对自己亲弟弟的手段用上去。”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重。 季宏义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 老太太这般做任何事情都以家族荣誉为先的性子,只怕当初季明宗死在国外就死在国外了。 她最多也是说他们两句,不会因为死了个儿子就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倘若此时季明宗不是丰明资本的领头人。 老太太也不会将他们当初干过的那些肮脏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说。 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本该看透事实之后怀着一颗慈爱之心颐享天年,可她却未曾如此。 反而是年岁越大,手段越狠。 “我明白,”季宏义淡淡回应。 舒文送人离开时,院落里脚步声止住:“舒管家可知这中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大爷放心,老太太对您向来厚爱,”舒文宽慰着他。 季宏义听到厚爱二字,无奈笑了声。 厚爱? 不见得,老太太这辈子只厚爱自己和季家的殊荣,除此之外,儿子儿媳妇都是她的棋子和刀剑。 谁都拿不到她半分真心。 即便自己的丈夫现如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每日医生进进出出的也没见她表露过多少关心,反倒是家族动向她摸得一清二楚。 季宏义回到家,邓宜焦急的步伐迎上来,二人进书房关上厚重的门一声“如何”落地。 “你自己看。” “这是?”邓宜看见新闻版面上的大标题有些愣住了,下意识里开口解释:“这不是我干的。” 季宏义烧水准备泡茶:“我知道。” “谁干的?老二?” “这事儿跟老二有什么关系?我们大房的事情他犯不着插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手。” “那是谁?”邓宜疑惑,季宏义乌沉的眸子落到她身上,带着无奈,邓宜瞬间了然:“老太太干的?” “她为什么要杀季澜?即便季澜的亲生父母找上来对我们会有些许不利那也不该痛下杀手啊?” 按照老太太以往的套路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实在是太多了,两家人坐在一起握手言和,保住脸面还能获得好名声,即便对方不愿意,他们给出一个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如今却用了最危险的办法。 “不清楚,有所隐瞒,”季宏义烦躁的脱掉身上的外套丢在椅子上。 眉眼难以舒展。 “强调不能留季澜。” “...........”邓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倒不是怕,更不是觉得季澜该留,而是不值得为了一个养女脏了自己的手。 ........... “玻璃碎片插的有些凌乱,用不了麻药了,强拔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急诊室里,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看季澜胳膊上的伤。 “恩。”她淡淡应了声。 医生拉过一侧的椅子:“坐椅子上,疼的话还能靠靠床沿。” 她很听话的从床边下来坐在椅子上。 医生拿着镊子开始时,拧紧眉头难耐的忍着不吱声儿,落在床沿的手微微抖了抖,紧抓着床单。 “换只手。” 一只手的玻璃挑完,季澜狠狠松了口气,换了边身子背对着床。 消毒水落到伤口上,她轻颤了颤,背脊紧绷强吊着一口气时,一手大手摁在她的后脑勺强迫她贴到了自己身上。 滚烫的温度比浑身酒味儿先一步而来。 季澜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只是没想到的是,醉的不清醒的人这会儿竟然能出现在医院。 这夜,对于季澜而言,医生的动作远不如季明宗落在自己头上的掌心令人颤动。 临了,三五分钟后,一声劳烦了从头顶响起。 医生护士道了句应该的,收拾东西离开时,频频回头观望这气质卓然的男人。 长相出众,气质冷厉又客气的资本家让人浮想联翩。 幻想着诊室里二人的关系。 百万字的言情小说在他们脑海中铺展开。 季澜后背汗哒哒的靠在季明宗腹部,疼意还没消散,尚未回过神儿来,医生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两盒药。 递给季明宗,嘱咐他消炎药和止疼药的用法。 医生一一叮嘱,男人一一牢记,临了一句谢谢送出去。 直至人走,季澜才缓缓坐直身子,低垂首看不清神色。 季明宗抻了抻裤腿蹲在她跟前,含笑望着她,眼神中的宠溺和坏笑同时起:“老实了?” “还跑不跑?” 季澜想起那辆黑色奥迪:“你装醉?” “我不装醉你怎么敢跑?” “一心想飞的鸟儿我是拦不住的,与其你成天惦记着想飞出牢笼不如就让你出去看看外面花花世界有多险恶。” 他成日忙,忙也就罢了,满脑子想着季澜不安分,一颗心半吊在公司,半吊在季澜身上,这种滋味,很是不好受。 不如干脆利落的让她吃够亏。 丢出去让人打一顿,也好老老实实的回到他身边来。 “人是你安排的?” 季明宗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我没有买凶杀女朋友的癖好。” “先生,”严会拿着毯子进来。 季明宗刚好起身,伸手接过毯子裹在季澜身上,将药递给严会。 “回家,”毯子落在她身上将人裹住,季明宗避开她的伤口将人拖起来抱进怀里。 金主爸爸是我三叔 一路往停车场去,避开了堵在医院门口的记者。 刚回兰庭别墅,景禾还未休息,迎着人上楼掀开被子看着季明宗将人放在床上。 “你倒是心急,家居服都不换。” 十月份的京港,秋意渐浓,夜风吹起来不冻人,但也凉飕飕的。 “你囚禁我,我能不急着跑吗?” “还嘴硬?”季先生冷不丁怼住她:“我是囚禁你还是为了护住你的命?” “你真想护住我,就去干你妈啊!” 干你妈? 什么虎狼之词。 “让她去找她爹重造一回?”季明宗怼的季澜哑口无言,景禾拧了块热毛巾出来递给季明宗,后者握住她的胳膊轻轻擦拭着,伤口不能碰,但是黑熏熏的地方得擦一擦。 “今晚给我点好脸色,明天就让你出去。” “..........真的?”季澜不信。 “我何时骗过你?”季明宗冷不丁的反问她,紧接着道:“不信我?那就罢了。” “信!季董最好了。” “我囚禁你还好?” “瞎说,”季澜学着他的口吻堵住他的话:“明明是为我好。” “我干完我妈再放你出去?” 季澜:“母子一场,干来干去的多伤感情?” 季澜眼见力高,娇滴滴的蹭到季明宗跟前,扬起脖子亲了亲他的薄唇,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勾的他的魂儿一颤一颤的。 让人忍不住想磋磨。 毛巾丢在床头柜上的同时,季明宗伸手摁住她的脖子往自己跟前带。 冗长的吻堵下来,喘息不定。 “放你走,还回来吗?” “回。” “不回怎么办?”季先生又问:“打断腿行不行?” 男人说着,粗粝的指尖朝着她的小腿去,摸得季澜浑身轻颤,一路顺延往上,往未知地带探索。 “季小澜啊!”季明宗深深叹了口气:“真想打断你的腿将你圈在身边。” “犯法,季董,”季澜善意提醒。 “法律是用来约束平民的,季小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傻,”季明宗敲了敲她的脑袋:“给我吗?” “可以不给吗?” “难,”男人一本正经开腔:“再忍下去,我耐心耗尽了,你也别想出去了。” 季澜如临大敌,猛点头急切开腔:“给。” 退一步开阔天空,没什么是不能给的,能出去最重要。 ......... 十月三日,季澜在长达十日的消失之后回到了大众视野。 刚进公司,就听见了徐影的呵斥声。 大概是骂手下的人办事不利。 季澜穿着一身黑色雪纺长裙进去时,推开办公室的门,低气压的办公室像是被撕裂,见季澜,徐影脸上怒意消散了几分,挥了挥手让人都散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招的这批新人,真的是......”徐影比划了一番,觉得无法形容,丢了一句:“我头都要炸了。” “呆愣愣的,一个个的每天来跟没睡醒一样。” “消消气,”季澜将她的咖啡递给她。 徐影端起来喝了口,吐到了垃圾桶里:“凉了的美式比我心都苦。” “我给你磨杯热的。” 二人进季澜办公室,乍见桌面上堆积的文件时,她愣了一下,回眸望向徐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是这么给我办公的? “看我做什么?本质上你是我上级,我俩分工不同,我要是能越俎代庖做你的决定就是动摇你在公司里的江山,无论是从风水学的角度还是从公司发展角度来看,都不明智。” “你倒是会找借口,”季澜无奈。 徐影紧跟上去:“这是我跟我爸取的经,你不在这几天我没少回去跟他聊天,父女感情直线上升,我爸都夸我长大了。” 徐影跟她爹关系这些年一直不好不坏,说不上来的味道。 见了面可以黏糊糊的撒着娇,但她心里清楚,在她爹跟前,给她买车买房只是为了安抚她不跟儿子争夺家产罢了。 用些小恩小惠骗住她而已。 “那你保持?” “保持个鸡毛。” 季澜站在咖啡机旁操作机器,徐影双手抱胸靠在一侧端详着她,目光扫到她脖子上的血痕:“你不是去度假去了吧?茂生制药最近出了事儿,你所谓的亲爹妈又出来蹦跶,你昨晚出车祸,季家买凶杀人的新闻满天飞。” “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个底?”徐影问。 “以后出了事儿我该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虽然知道你这次没危险,但我不想以后真遇到事儿了,求路无门。” “找季明宗,”季澜道:“以后我要是出了事儿,就去找季明宗。” “你三叔?”徐影问。 “不只是三叔,”季澜磨好一杯咖啡递给她,叹了口气:“他就是我金主爸爸。” 砰———— “操!” “嗷......好烫好烫好烫。” 徐影被吓住了,一杯刚磨出来的热美式没端稳掉在了自己脚背上,烫的她将鞋都甩出去了。 即便如此还不忘扶着柜子望着季澜,一脸不可置信。 “可以啊,季大澜,你长本事了,都搞起禁忌恋了?” “季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不得杀了你?” “她确实想杀了我,”季澜抽出纸巾递给她。 “那你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条绳上的蚂蚱,离了季明宗我分分钟能被季家弄死,先丰满自己的羽翼再说。” “所以你昨晚出车祸真是季家人干的?” “恩!”季澜回应。 徐影喝了半杯咖啡,才想起来:“季明宗是丰明资本老董?” “是。” “所以我们现在背靠丰明资本这棵大树?” 季澜拉开椅子坐下去:“是这么回事。” “你勾搭上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你三叔?” 季澜冷飕飕的眸子落在徐影身上,后者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道德沦丧的人,那老男人总该知道吧?知道你是他名义上的侄女儿还跟你搞在一起,不会是想拉拢你对付季家吧?” “难说,但不妨碍他有私心,事已至此,我也跑不掉了。” 季明宗不会放过她的。 她也挣脱不开这段关系。 “你现在什么想法?”徐影忧心忡忡:“你们这段关系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会成为一把刺向你的利刃。” “先搞钱,”她目标明确:“至于是不是利刃,也不能阻挡我搞钱的步伐。” 白天利用他的资源牟利,晚上利用他的身体获得愉悦。 亲生父母 下午,季澜正扎堆在文件中抽不开身。 接到警局那边电话,昨晚处理事情的警察在那侧告知有自称是她亲生父母的人找到警局闹事,且带来了大量媒体记者。 问她能否出面解决一趟。 季澜迟疑。 并未及时回应,道了句考虑一下。 临了一个电话拨给季明宗,那侧似是在忙,挂断时,来了通短信。 简短两个字『开会』 「警局来电,说有亲生父母闹过去了,让我过去」 季明宗那则消息回的很快:「可去,记得演戏」 信息过来没多久,似是不放心:「带上秦昌」 季澜默了默,此时的她,选择听季明宗的别无他法,她很清楚,自己段位就在这里,远不及季明宗深谋远虑更不及他有能力手段。 四点半,季澜到警局时,刚下车,闪光灯疯狂亮起,她抬手挡住眼帘。 厅内警察见此冲出来呵斥他们,给她挡了条路出来。 她刚进去,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响起:“澜澜........” 季澜被吓得一愣。 萧萌握住她的手,左看右看的,视线落在她脖子的伤口上,眼神一定:“车祸伤的?” 季澜讪讪点头。 萧萌闻言,乍然转身怒瞪着一旁的警察:“警察同志是不是该给我们家属一个交代?既然说是买凶杀人,对方是谁,你们查出来了吗?” “还在调查取证当中,”警察回应官方又客套。 “那正好,既然在调查取证,那我也报个警两个案子一起办了,我怀疑有人拐卖儿童。” 警察一愣:“什么儿童?” “二十年前,我女儿在阳县医院丢失,而季家恰好在那年抱回来一个女婴,且并未报警替女婴寻找亲生父母,我是不是有权怀疑季家抱回来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我女儿?” “年代久远,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好办。” “不好办?也不是不能办!我这边需要一个见证人跟我们去医院做亲子证明,谁去都不合适,找你们应该可以吧?” 萧萌似是早就想好了事情的解决方法,言辞强悍的推着警察往前走。 对方无法拒绝,到鉴定中心时,目光还频频落在季澜身上。 带着打量,这季家养女的新闻他不是没听过,闹得沸沸扬扬的,亲爹妈找上门,发现季家这二十多年没有任何要帮人家找亲爹妈的迹象。 晚七点,一行人一直等在鉴定中心,萧萌拉着季澜的手嘘寒问暖的,问的问题都极其有针对性,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最近喜好哪个牌子的衣服和珠宝之类的。 季澜也都乖巧的一一回答,看的萧萌心里直软乎。 握着季澜的手,含着泪拍了拍,睹人思人,想起了自己的亲女儿,要是不丢也有这么大了:“她要是还在,也该你这么大了。” 季澜了解过宋家夫妇的来头,未吱声儿,抿了抿唇搂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她。 同是天涯沦落人。 亲子鉴定出来,宋家夫妇将亲子鉴定结果丢到了报纸上,随后扬言准备开场记者会来说明此事,事关季家,多的是人闻着味儿来了。 翌日八点,季宏义收到消息时,正在会议室里跟公司高层老总们商量解决方案。 如何在最快时间内集齐这批货运出去。 孙骆拿着报纸敲门进来时,踌躇了片刻,才拿着东西走过去。 “季总,新闻。” 说着,孙骆弯身将报纸抖开,坐在会议室里的人低头瞧了眼,乍见标题,眼中杀气肆起。 会议结束,季宏义冷脸跨步进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关上瞬间,季宏义恼火的扯下领带:“想办法约他们见个面,这对夫妇什么来头?” “据说是华侨投资人,专门投资教育和旅游板块的,身价不菲。” “已经约过了,对方来意很简单,让我们开记者会澄清与季澜的关系,并表示以后不会有任何关联。” 季宏义觉得事情反常:“仅此而已?” “是,”孙骆回应:“对方是这个诉求。” “先约,”季宏义稳住心神,刚抽根烟出来想点上。 秘书室的人敲门告知,老太太来了,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又放下。 九点过两分,老太太临进来时,秘书办的人急匆匆进来,言语急切:“季总,股票开盘,跌停了。” 季宏义:......... “富源地产那边波动也大。” “都出去,”季宏义硬邦邦丢出一句话。 老太太拄着拐杖进门,神色不明朗,拐杖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祸害,简直就是祸害。” “这是今晨的报纸,亲子鉴定结果被登上去了,”季宏义将东西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看了眼,眸色深了深:“还真是?消息可靠?” “说是带着警察一起去做的,可不可靠还有待查证。”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情都只能私底下解决,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议论。 关乎季家利益。 “对方这是要紧咬我们不放了?” “兴许。” 季宏义很烦躁。 没多久,孙骆去而复返:“季总,楼下围满了记者。” 宋家夫妇来势汹汹,不差钱,背后又有靠山,掀风起浪的本事极大。 逼得季家节节败退。 当晚,季家庄园不再是一片和谐,陈研冷嘲热讽的话丢在邓宜耳里连带着标点符号都是刺。 控诉大房遭殃,连带着他们也殃及了,好端端的股票开门绿到底,损失惨重。 邓宜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发火。 “一家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老太太沉声质问。 陈研像是等着这句话似的,正了正身子望向老太太:“您老偏心,我们不是看不出来,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二房,您绝对不会是现如今这个态度,季澜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大哥大嫂不当人,若是对季澜好些,莫说是当女儿了,就是当成半个家人来对待,人家亲爹妈也不会这般生气。” “多少次慈善晚宴大嫂都当着众人的面说要筹钱帮那些孤儿亲生父母,可真的做到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怒难平,这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京港上层的利益,还有许多民众。” 季澜跟三弟怎么会同时掀杆而起? 邓宜这些年各种拉季澜出去牟利。 得到的利到底用哪里去了,现场的人人尽皆知。 利益是大房的,苦难二房跑不掉,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研气愤难平,季明达坐在一侧没开口的意思,显然也认同陈研的说法。 老太太目光从二人身上流转结束,沉冷开腔:“这意思,是要分家?” 陈研直了直背脊,冷硬回怼:“我没这意思,但老太太愿意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砰————老太太手中的茶盏猛的甩在茶几上,玻璃碎片在紫檀木的茶几上横飞,邓宜下意识里将脸躲过去,还是没逃过碎片划破大腿的下场。 她扯了扯裙摆盖住伤口,动作还未停止,老太太冷怒的警告声传来:“只要我还没死,谁也别想着分家这个念头,季家在我手上起来的,要散也只能等我死了再散。” “拿着我的劳动成果当了几天老总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不是我,你们能过上现如今的好日子?” “都滚。” 四人做鸟兽散。 舒文蹲在一旁无声收拾残局,临了给老太太倒了杯热茶:“您消消气。” “每日面对这群逆子叫我如何消气?内忧外患之日他们还想着分家,季家是我跟着老爷子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为了她我付出多少?如今将公司分到他们手上,他们当了几天老总,就想着分家?” 老太太怒火滔天,愤恨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 能无声的置人于死地。 记者会迫在眉睫,季家为了缩小影响,多次约见,终于见到了宋家夫妇。 幽静的茶室里,邓宜跟季宏义坐在二人对面。 四人无声打量着对方。 临了,萧萌先一步开口:“久仰大名啊,季夫人。” “希望是好的名声,”邓宜皮笑肉不笑开口回应。 “季夫人心知肚明的事儿何必再多这一句嘴呢?” “找到亲生女儿就不将养女当人,京港关于你的传闻我随便听两句就能将你拉下神坛。” 邓宜这些年对季澜做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连未婚夫都抢给了自己亲闺女,养女创业不支持就算了,还百般打压。 “宋夫人想如何?”季宏义问:“给条明路。” “开记者会,登报,澄清关系,以后季澜不跟你们季家姓。” 萧萌说的直白,身侧男人握住她的掌心轻轻捏了捏,温文尔雅开口:“季家最近似乎不太平,我们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当日事当日毕,我们保证不再借媒体的势起风浪。” “季总应该知道,季家三子夺嫡,三子跳出家族这种丑闻在京港有多厉害,我相信现在有很多媒体等着看你们的好戏,也很乐意配合我们造势。” “威胁我?”季宏义冷嗤了声,什么时候季家在京港这么好欺负了?一个外来华侨也敢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我若是不呢?” “商量,”宋修能纠正季宏义的话:“丰明资本站在季家的头上,季总不会还以为季家是当年的季家吧?一个家族里出了逆子,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一山难容二虎,多个敌人对你没好处。” “你们是季明宗那边的?” “不算,”宋修能回应:“但季董确实找过我们。” 一个季总,一个季董,显而易见。 宋修能看了眼时间,拍了拍妻子的胳膊起身,眼前茶盏里的茶一口未沾:“最迟明晚八点,季总自己斟酌,我们在京港无权无势,寻亲之路若是过于坎坷也不是不会寻求帮助。” 言外之意,明晚八点若是再不给答复,就别怪他们去投靠季明宗了。 届时..........事情就难办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季宏义跟邓宜有种在被人逼着一步步走向绝境似的。 公司,家里。 每一方都离不开人。 一旦有一方掉以轻心,损名折利同时倾覆而下。 对季家影响至深。 这日离开茶室,邓宜跟季宏义都沉默不言,静谧的车厢里被诡异的气氛包围,季宏义在思考这一连串事情的中间点在哪儿,季澜跟季明宗为何会同时出事。 而邓宜,眼帘低垂,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悔恨,没有在季澜还有价值的时候榨干她最后一滴血。 以至于让她有了翻身的机会去兴风作浪。 车子往季家庄园去,季宏义吩咐司机先送邓宜回去。 他只身前往别墅跟老太太汇报进度。 无疑,又是一场怒火。 季澜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季家第一个翻天的人。 踩在他们的脸面上疯狂践踏他们的尊严。 将季家从神坛上拉下来。 与世俗同流合污。 临近结束,季宏义有些不明所以:“我始终不明白,季澜跟三弟怎么会同时掀杆而起,公司之事是外患,季澜一事是内忧。” “季澜在内里动本根,三弟在外撕破我们的遮羞布,二人像是事先商量过似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老太太火气瞬间冲上头? 为何?他们都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还能为何? 但有些话不能说。 季家经不起更大的丑闻。 这二人既然能搞到一起去,自然也不要什么脸面,什么伦理道德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 面对季宏义的询问,老太太只能隐瞒。 “家门不幸。” “丢一个季澜能稳住的话,那就稳住,对外就说恭喜季澜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送些东西让她体面的走,也给季家留个体面。” “切记,东西送出去也该是长自家的脸。” “是!” 事已至此,季家的脸面更重要。 翌日上午九点,以茂生制药为首召开记者会专门回应季澜一事。 公共部拟好的稿子完美的解释了季澜的信息没能出现在了官方网站上一事,又公布了茂生制药这些年的慈善资金流向,主要往孤儿院,成立各种疾病医疗基金为主。 在贫困地区建立医院。 且都有资金流水和实物。 最后,季家为了恭喜养女找到亲生父母,以季澜名字命名,成立“澜基金”专为寻亲提供援助。 打出“天使回家”的名号。 戏子进大楼,闹的全是眼子 “你说季宏义,真会做人啊!用季澜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还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到了受益人不还是自己吗?这么漂亮的做法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昏暗的包厢里,染着茶香,沸腾的水将茶叶卷起来又落下去,季明宗懒散靠在太师椅上,指甲夹着烟,也不往嘴里送,望着烟头上的星火出神。 高深莫测的让人琢磨不透。 陈松阳一番豪言壮语的点评结束没听见人吱声儿,抬眸瞧了他一眼,这人才堪堪回神,抬手揿了揿烟灰:“季宏义没这个手段,老太太的功劳。” 陈松阳紧接着道:“要不怎么说是千年老妖呢?这也太尼玛恐怖了,总觉得这老妖婆能将家族利益精细到一分一毫,什么亏都不肯吃。” “自然,”赵嘉淮附和:“不然人家一个女人是怎么将季家带上这山顶之巅的?” 没点手段,在一众男人掌权的商场,她能厮杀出一条血路?能成为京港第一个坐上商会会长位置的女人? 有手段就罢了,还命硬,跟她同期的人早就隐居二线了,唯独她,掌控家族屹立不倒。 “那以后不得喊季澜宋澜了?” “你这侄女还挺会找,宋家在百家姓中都比季家排名高。” 赵嘉淮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掩住自己心里的笑意,目光悠悠的扫到季明宗身上。 “可算是来了,”包厢气氛被孟清河打破。 他推门而入时,也懒得喝茶了,拧了瓶矿泉水就往唇边送,灌了大半瓶才道:“堵死我了,我真是服了现在的小年轻了,一块商业广告屏也值得他们打卡。” “哪儿的商业广告屏?” “金融街啊,”孟清河回应:“还能是哪儿?原先放股市新闻的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了明星,戏子进政府大楼,闹的全是眼子。” 好好好,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吐槽季明宗。 偏偏只有他一个知情人,也不好开口。 赵嘉淮不敢接茬儿。 那块牌子能被明星占,还不是季明宗的锅? 孟清河刚坐下,聊了几句季家的事儿,季明宗掐了烟,起身准备走。 孟清河一愕:“干嘛啊?我刚来你就要走?” “我碍你眼了?” “累了,聊不动公事儿。” 陈松阳:“这不简单?会所别的没有解语花多的是。” 赵嘉淮听不下去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在作死的边缘蹦跶。 他借口上厕所,拿着烟盒去了卫生间,以防季明宗的怒火落到自己头上。 陈松阳见赵嘉淮进卫生间,目光落到季明宗身上:“整几个?” “你整。” “你不要?” “嫌脏!”男人言简意赅。 ......... cdb金融区素来只有在上班和下班的时候最热闹。 高楼大厦的写字楼里叠起来的人只要不平铺出来,整个金融区都是安静的,偶尔能见车流,但绝不会有人挤人的时候。 唯独今日。 大有不同。 远处高楼上,季澜双手抱胸站在床边,望着眼下人山人海的景象,唇边露出难得的笑意。 徐影找了全公司想让时安拍张广告,找来找去就季澜办公室落地窗的位置最醒目。 她敲门进来时,季澜微微转身望向站在门口的人:“有事?” “想借你这个风水宝地拍一组隔空合影。” 季澜恩了声,让了位置:“尽快。” 徐影抓紧时间招呼摄影师和化好妆的时安过去。 自己则找到了一旁的会客室。 “你是怎么拿下这块广告屏的?”cbd金融区的这块电子屏不是没人肖想过,但一直都没人拿到手,如今他们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圈子里都炸锅了。 “我今天光接电话都接了几十个,大家都在问怎么上的。” “大腿抱的好。” “你三叔啊?”徐影脱口而出。 季澜恩了声。 “这也太强了吧?” “大腿别放了。” 九点整,人群未散。 四周的警力又增加了一倍。 季澜靠在办公椅上看着电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心里有些异样。 对于自己要改姓这件事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心塞。 一切都是假的。 唯独利益是真的。 无论是季家还是宋家夫妇,朝她来都是奔着钱来的。 季明宗的缓兵之计,砸了许多钱进去。 为了掰正他们之间这场不伦不类的关系,也为了让她脱离季家。斥巨资做了这场戏。 十点,人群渐散。 徐影用时安的社交账号编辑一通消息发出去,临下班时见季澜还在办公室。 凑近问了句:“不走?” “走。” “宵夜?” “行,”cbd金融区的商场到点下班,且附近确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二人绕到老城区找了家烧烤店。 闹市区这个点,人也少了些。 二人点完菜坐下,大排档摆在路边,徐影靠在胶质太师椅上,双手薅了薅头发,初秋凉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她抬头望天,城市中央的霓虹灯关掉之后,这座金融大都才有了些许人情味儿。 不至于让人融不进来。 “这半年,跟做梦一样,”徐影感叹。 季澜叹了口气,问老板要了瓶汽水,几块钱的橙色汽水被递到徐影跟前时,她想起了什么,跟季澜讲起了段子。 “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喝这些啊?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让喝,这种几块钱一瓶的汽水送进嘴里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就跟要了他们命似的,而今........” “谁还能管的了我们?以前我很不屑一句话,金钱决定话语权,我现在信了。” 人只有独立了,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季澜将吸管扭了扭丢进瓶子里,低头吸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可不就是,”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板陆陆续续的将东西送过来。 徐影撇开一次性的筷子交叠在一起刷了刷毛刺,正准备动筷子时,余光瞥见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一身黑色西装,步态微摇,身后跟着三五人,似是刚吃饭结束。 “嗳——”徐影示意季澜看。 后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黎桢站在明暗交接处,兴许是看到他们了,黑沉沉的目光落过来。 老房子能烧的东西也不多了 “巧。” “黎总,巧,应酬?”徐影含笑跟人打招呼,起身给黎桢拉了把椅子过来。 后座倒是熟门熟路的坐下去。 “恩,”黎桢回应,扫了眼桌上的烧烤:“我凑一个?” “酒桌上没饭吃?”季澜问。 黎桢自顾自的拿起筷子拆开包装:“酒桌上有饭没饭不好说,但是黄粱挺多的,季总发家了,连饭都不给我这种打工人吃了?” “.......我不让黎总吃,黎总就不吃了?”你那筷子起的比谁都利索啊。 黎桢笑了声:“自然不。” 酒局上,除了推杯交盏还有阿谀奉承谁能正儿八经的吃口饭的? 季澜见他这样,没多想。 招呼服务员要了砂锅粥,接走黎桢手中的烤串。 “黎总还是吃点保命的东西吧!” 黎桢看着空了的掌心,抬眸望向季澜,乌沉的眸子带着浓厚的千言万语,婉转之余所有的情绪近乎宣泄而出:“季总平日里也是这么关心季董的吗?” “...........” “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直白了,”有些事情压在心里久了,总觉得对不起她。 尽管她的处境不是自己造成的,尽管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 可每每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她的孤苦无依和被算计。 “所以,黎总上次上我的车,对我欲言又止是一早就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系。” 黎桢直言:“是。” “那为什么上次不直接说出来?” “我担心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关系没到那个份儿上,许多话无法明说,若真是她自己的选择,说出来多冒犯啊! “撞车是季明宗安排的?”季澜明知故问,即便事已至此追究这些毫无意义。 但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恰好此时,老板上了一锅粥,黎桢招呼他放在自己身侧,拿着勺子缓缓的搅动着,散着滚烫的热气:“明知故问啊!” “那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黎桢坦荡的毫无顾忌:“我不看好季明宗,就如同我知道这锅粥不见得好吃一样,季澜,一个优于你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你跟前,只顾着谈情说爱,你信吗?” “跟老男人坠入爱河误以为他老房子着火了?别傻了,老房子确实可能着火,但老房子能烧的东西也不多了,你人生经历再坎坷、再绝望,装的老成,但灵魂很新,你可以烧的东西还很多,你的爱,你的青春,你的激情、冲动,恨意,季明宗不是,他是一幢老房子,这些年风吹日晒早就不剩下什么了,即便到时候烧起来了,他也只会在旁边看着他烧。” “然后告诉你,烧呗,能怎样?” 季澜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屈了屈,靠在椅背上的背脊因为他的这段话一寸寸僵硬。 她当然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她这一生,行至如此,早已没别的办法了。 临了,稳了稳心神,含笑望向他,姿态随意无所谓:“求名得名,求利得利,他有价值,能让我富足,甚至让我跨阶层,我赔点感情陪他玩玩儿也不亏啊!” “只是黎总,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上次的秘而不告让你觉得亏欠我,所以今天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大大方方的来充当我的人生导师了?” 黎桢苦笑了声:“姑且是吧!” “大可不必。” 这顿饭,吃的不愉快。 散场时,徐影拉了拉季澜的袖子,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好似在说,她觉得黎桢说的有道理。 季澜微微垂了垂眼,无视她的小眼神:“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车。” 季澜嗯了声,轻声叮嘱:“路上小心。” 二人分别,临上车时,街对面,黎桢夹着烟靠着车身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透过烟雾望着她,许久之后她在回首这日时,猛然发现,黎桢有句话说的很对。 火势弥漫,烧毁了她的灵魂。 而季明宗,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烧。 她眼中的大火弥漫,在季明宗眼里是他年少时走过的一段小路而已。 十月份的京港,白日温度高,夜晚凉风袭来,有些凉飕飕的。 穿堂风吹过,季澜拉开车门上车。 秦昌喊了声:“宋小姐,回兰庭吗?” “什么宋小姐?”季澜问。 “季先生让我们这么喊您的。” 季澜:............. “回!” 车程过半,季澜接到季显电话,约她见面。 她看了眼时间,略有斟酌还是答应。 “去秦海路。” “宋小姐,先生已经打电话催过了。” 秦昌轻声提醒,十分钟之前他就接到了景禾的电话,问他人在哪儿。 何时归家,他告知地址,说明缘由道了句准备散场,那侧才挂了电话。 “催你回去?”季澜明知故问:“那你停下来,我打车。” 秦昌:.......... 十点半,季澜到地方。 季显急匆匆赶来,见她下车,越过斑马线朝着她冲过来时,将人拥进怀里,仅是一秒钟,克制又隐忍的将人松开:“没事吧?” “没事!” “不是在国外?” “连夜飞回来了,”季显牵着她的手进茶楼:“怕你受委屈。” 刚进包厢,季显让服务生下去,拉开椅子示意季澜坐下去:“也好,脱离季家你才能自由。” “恩,”季澜撑着下巴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季显下巴的胡茬上:“事情很棘手?” “不算好,”季显如实回应:“宏安医疗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风声已经开始接触对方了,我们这趟走的很艰难。” “宏安医疗不是外地的?” 季显无奈笑了声,对家族里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三叔接下五环的开发,邀请宏安医疗入驻,在度假村附近空了块地出来让宏安医疗做国际私人医院,专门为有钱人服务。” “往后京港人口增多,有钱人为了不排队会倾向多花钱解决事情,这一块,三叔眼光确实长远。” 季澜抿了抿唇,从不怀疑季明宗的脑子不好。 二人聊到十一点,季澜电话响起,看了眼号码,随手挂断,那侧又拨进来,来势汹汹.......... 感觉回家像自首 季明宗火气很大。 难得早回家,季澜不在家就算了,先是跟人约烧烤,又是约人喝茶。 “没完没了了?走了一个又一个?” “我要不要放几个号出去让他们排队?” 季澜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听着那侧阴测测的话,微叹了口气:“准备结束了。” 季先生看了眼时间,核算出从秦海路过来要多久,给出准确时间:“十一点四十五,我要见到人。” 季澜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无奈轻叹。 刚转身,见季显站在身后眼神幽深望着她,而这抹幽深,在季澜转身时被迅速收了回来:“男朋友?” “徐影,催我回去,”季澜隐瞒。 “是不早了;”季显莫名松了口气,回包厢拿起季澜的包和外套:“我送你回去。” “有司机。” 季显微怔:“那你送我。” “我们澜澜长大了,”当初那个苦苦挣扎的女孩子现如今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老总了。 季澜没有拒绝,季显上车时,秦昌摆明也接到了兰庭别墅的电话,视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欲言又止。 季澜在他开口之前丢出地址,没给他言语一二的机会。 十二点半,黑色的宾利停在兰庭别墅停车场,夜色微凉,停车场里能避开外面的凉风。 季澜拿着包下车,景禾急切迎了上来:“宋小姐回来啦!” 季澜:...... “先生等您多时了。” 书房里烟雾缭绕,季明宗指尖夹着烟,目光落在电脑屏幕文件上,眉头紧锁,情绪不佳。 季澜站在门口闻到浓厚的烟味儿,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屋内的人显然早就知晓她站在门口了。 见人久不进来,压低了嗓子冷腔冷调开口:“要我请你进来。” 季澜稳了稳心神抬步进去,杵在门口望着季明宗,男人一手落在鼠标上,一手夹着烟,手边的烟灰缸上堆满了烟头。 四目相对,隔着层层烟雾交织在一起。 像是一场无声的斗争拉开帷幕,撕扯着彼此的尊严与傲娇。 季明宗久居高位,强势霸道的性子深入骨髓,对季澜除了爱意还有上位者不露自威的掌控欲在其中。 而偏巧,季澜从一开始就深知这一点,无法跟他纠结。 临了,一声叹息声在门口响起。 谈的季明宗燥火肆起,抬手在烟灰缸上点了点烟灰:“怎么?让你回家还委屈上了?” “没有。” “没有你叹什么气?”男人追问:“杵在门口不进来怕我吃了你?” 季澜无奈叹息:“每次晚归总觉得回家像是自首。” 自首? 季明宗琢磨着这两个字,哂了声:“你还知道自己犯法了?” “我没犯法,但你回回给我一种审犯人的感觉。” 季澜走近,贴到男人座椅身子抱着膝盖蹲了下去,与桌子底下的256平视。 伸手想扯它的胡子,256哼哼唧唧的叫着跑开。 季明宗低睨着她,见她乖,不跟自己犟,情绪平了几分,伸手穿过人的腋下将她提起来,让人坐在自己大腿上。 揿了烟,视线落在桌面的文件袋上:“拿起来看看。” “什么?” 季澜拆开,里面是一整摞证件,从身份证到公司股权法人变更证明,整整十来本。 这些证件统一告诉她一点,她这辈子彻底跟季这个姓不沾边了。 “宋澜?” “不喜欢?” “干脆彻底改了多好。” “想改成什么?” “没想好,”季澜搁下手中东西,转身望向季明宗,琢磨了会儿:“宋知季?” “宋思季?” 季明宗无奈失笑,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前送:“你倒是会取名。” 季澜再想了想:“要不257算了,,,多搭!” “澜澜!”这声澜澜,喊的百转千回,婉转着直接钻进季澜的心里。 她凝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滚动着让人能一眼看穿的爱意。 「老房子能烧的东西本就不多」 「你以为那是爱意,实则只是他的心血来潮」 二人悬殊。 他推着她摆脱季家。 这是爱吗? 兴许。 季明宗看似在推自己,实则是在推当年的自己。 推着他的二十岁向前。 “明宗!” “我会坠入深渊吗?” “不会,”季明宗没有丝毫思考,反应快速。 “做一次吧!”季澜迫切的想要感受他的爱意,想被填满被温暖,好借由他的身体赶走黎桢那一番现实又赤裸的话。 季明宗诧异她的主动,但却认同,抱着人往卧室去时,季澜勾着他的脖子开腔:“在这儿。” 怕他不听,她又腔调了一遍:“就在这儿。” 初秋的爱意来的汹涌澎湃。 院子里的秋风卷走了树上枯拜的树叶。 让他们归于泥土,又将本该归于泥土的树叶卷起,带向天空,忽高忽低的飘着。 发出瑟瑟响声。 让人浮想联翩,又想沉沦。 临近两点,季澜浑身大汗的趴在沙发上,跪坐在沙发上,脑袋搁在沙发靠背双手下垂,没有丝毫多余的力气。 临了,书房门开了又合,季明宗接过门口景禾递进来的浴袍将人裹住抱进了浴室。 “累了?” “恩。” “得卸妆。” 她叹了口气恩了声:“我自己来。” 三点整,二人上床,季先生调整姿势将人搂进怀里,暗夜中,一声询问响起:“做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是吗?”男人浅笑反问,掌心落在她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温软且深情。 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有让季澜睡觉的意思。 不声不响的跟她耗着。 季澜无奈,仰头望向隐隐约约的轮廓:“我珍惜每一次跟你做的机会。” “要跟我分手了?” 季澜:“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我就是不敢,”季澜瓮声瓮气开口,扒拉下脑袋上的手:“你要是赋予我敢的权利的话,我可以敢。” “你倒是敢想,”男人情绪不明:“黎桢跟你说什么了,还是季显跟你说什么了?” “你怕他们跟我说什么?” “与其说我怕他们跟你说什么,不如说我怕你情绪不好,澜澜,我从不畏惧任何事物,与你相关之事除外。” 我现在这种身份能拿到遗产吗? 昨夜下了场大雨,京港彻底入了秋,晨间出门,即便是晴天,季澜也觉得凉飕飕的。 刚坐在餐椅上,景禾端着早餐出来,轻声提醒她:“先生出门之前特意交代了,说天凉了,让您记得添衣。” “恩,”季澜温温回应:“几点走的?” “六点。” 季澜咬三明治的动作一僵,三点睡,六点起,墙上挂着他自己。 “你说你家先生要是突然猝死了,我现在这种身份能拿到遗产吗?” 景禾一怔,没有诚惶诚恐反而正儿八经回应:“国内法律似乎拿不到,除非您二人是婚姻关系。” “那我跟他结个婚?” 季澜不等景禾回应,又问:“你觉得他会跟我结婚吗?” “我不知道,宋小姐。” “嗳.......资本无情,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满嘴跑火车。 纯粹心情好。 但这些话传到季明宗耳里时是另一番味道。 十月十二日,宋家包下洲际酒店顶楼宴会厅,大摆宴席,庆祝找回女儿。 以赵家为首出席,紧接着是圈内说得上名的人,风光大办了一场,这中间,徐影号召娱乐圈大半有头脸的明星帮着宣传。 一时间,整个京港都知道,季澜改姓宋了。 宴会厅现场,宋家夫妇带着季澜在场子里游走,行至赵嘉淮跟前时,季澜驻足望着他,唇边笑意深了又深:“我才知道,赵总的那句我也不愿意是什么意思。” “也不晚,”赵嘉淮扬了扬手中杯子,隔空与季澜碰杯:“宋小姐。” 赵嘉淮看不上她,但因为季明宗不得不跟她纠缠。 中间夹杂着利益,多少有那么一些身不由己。 季澜回应他的起杯,喝了口薄酒。 季明宗在她跟前捂得严严实实的,少不了赵嘉淮在中间的掩护。 说句主仆情深也不为过啊。 “你跟赵嘉淮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赵家跟丰明资本关系很近?”季澜跟徐影的询问声同时起。 徐影回应季澜的话:“靠丰明资本吃饭呢!不然赵家能起的这么快?” “据说早两年丰明资本对国内的所有事务都赵家负责的,这回,丰明资本拿下五环开发项目,地产这一块就交给了赵家去了。” “这么大一块肥肉多的是人盯着,赵家却能稳稳的接住,可见得了不少利。” 季澜静静听着徐影的话,临了点了点头。 今日的场子里,人们口中的那声宋小姐将季家从季澜身上彻底扒开了。 新闻沸沸扬扬,人们口口相传,许多话落到邓宜口中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季家最近并不太平,二房大房之间虽说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到底已经将楚河划出来了,没有老三在二人之间当敌人,恒立银行不是季明达的就是季宏义的。 谁都想拿到这块肥肉,谁也不想松口。 邓宜靠在咖啡厅的椅子上,跟京港几位官太太一起喝下午茶,对方聊及此事,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要我说,季夫人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些年,季家对季澜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吧?” “咱们养过孩子的都知道,培养一个孩子耗费的心力可比生孩子是受苦受难多了,更何况是这种豪门教育,高尔夫,马场,各国语言,每一样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哪一样不烧钱的?” “就是啊!”有人附和。 “要我说就该跟那宋家算算养育费,好让他们心里清楚清楚,不说别的,季澜若是生在村里,她能积累这么大的阅历?初入高档场合,名牌包包,衣服,见过的人脉,哪一样不是她前行路上的垫脚石?” “你看看生在村里她还能不能创立这个澜影传媒。” 邓宜坐在这群人跟前,明知大家好嘴坏心,却也无法反驳,谁让他们地位都不低呢? 谁让季家与他们的丈夫深交呢? 有些话,只能硬着头皮听人说。 这顿下午茶,喝的她憋屈。 七点,一行人用晚餐各自回家。 刚到家,邓宜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下来,刚想泡杯茶缓缓怒火,季柔柔拿着手机火急火燎的冲上前,告知她宋家大摆宴席,恭喜自己找回女儿。 “妈,你看姐姐这是不是过分了?” “这跟当众打我们的脸有何区别?” “季家这些年对她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要不是季家,她兴许早就冻死在外面了。” 季柔柔喋喋不休的话接连而起,邓宜望着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乌黑压迫的眸子让季柔柔有些不敢继续吱声儿。 颤颤巍巍的喊了句:“妈.......” “柔柔,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不清楚吗?”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我当然知道有人打我脸,但我并不想直观看见,你好像生怕我看不见似的,兴冲冲的到我跟前告诉我有人抽我脸。” 邓宜语气不重,但听在季柔柔耳里,并不好受。 妈妈,对不起,没人教我这些,我......”季柔柔有些后怕,哽咽着继续开口,低垂首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儿模样:“我以后注意。” 邓宜提着口气,不上不下。 季柔柔这会儿若是让她骂两句她还能好受些,偏偏,她装淡淡柔弱什么都不懂,又想拉起她的愧疚心,更让她恼火。 “罢了,”准备下楼的人脚步一转,又上去了,上楼之前,喊阿姨泡壶茶给她端到卧室来。 九点半,季宏义归家,楼下未曾见到邓宜身影,稍有些奇怪。 上楼见她坐在卧室窗台边的单人沙发上喝着茶,有些奇怪:“怎么在卧室喝茶。” “烦心事太多,”邓宜淡淡开腔,又问:“季显最近还在国外?许久都不见他了。” “恩,”季宏义脱了身上外套随意搭在一侧。 朝着邓宜走过去,后者就着她的杯子给他倒了杯茶:“柔柔跟宴家的婚事能不能往前提?” “不是舍不得。” 邓宜叹了口气:“烦心事太多,无暇顾及,想早点解决。” 季宏义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事儿总有解决的一天,恒立必然是我们的,二房那边让他们闹去,至于柔柔的事情,你若是想,就看着办。” 季显差点亲上去 这夜,宋家为季澜办了场归宁宴。 宴席间,未曾见到季明宗的身影。 季澜端着杯子与人周旋许久,饮酒过量,送走客人时,靠在车身上有些神志不清。 萧萌从车里拿了条披肩落在她肩头,轻轻拢住,柔声询问:“去家里?” “不好劳烦您,”季澜真心实意,望着萧萌的眼光万分诚恳:“您跟宋先生能出手帮我脱离季家已是感激不尽。” “你这孩子.........”萧萌哽咽:“我是真心喜欢。” “劳烦了,”十点整,季澜上车准备,秦昌驱车往兰庭别墅去,刚拐出洲际酒店大门。 一辆黑色宝马拦住他的去路。 季澜靠在后座微微睁眼,见到熟悉的车牌,吩咐秦昌靠边停。 季澜放下车窗看着季显跨步而来,语气温软:“来了怎么不进去?” “怕对你有影响,”季显早就来了,从宴会开始一直等到宴会散场才等到她。 季澜能脱离季家,他替她感到高兴,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干拖后腿的事情。 “上来?”季澜看了眼自己身侧空着的位置。 季显看了眼开车的秦昌:“我送你?” 季澜略一思忖,微微点头:“也行。” 初秋,夜色朦胧,这座城市从入秋开始,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拨不开,看不清,万般魅惑。 季显握着方向盘,稳稳的行驶在城市道路中。 路上二人闲聊着,不涉及季家,最近的一些琐碎和工作中的事情。 行程过半,季显透过后视镜看见那辆黑色的宾利还在不远不近的跟着,余光收回,轻声询问季澜:“司机不是自己人?” 季澜一愕,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自己人。” “不像,”他说。 “部队出来的,警惕心重,”季澜随意开口解释。 从洲际酒店到金茂府,不堵车也要半小时,何况这日,车流不少,高架上不至于堵得水泄不通,可平均车速也超不过四十码。 季澜这日,饮酒过量。 车里暖和,二人聊着,困倦来袭。 后半程近乎睡过去。 另一侧,严会电话过来询问何时到家,秦昌告知人被季显接走了。 季明宗听闻这话时,眉眼间的不悦藏不住。 严会不敢多嘴,驱车去金茂府候着。 停车场里,静谧无声,黑色宝马驶进来停在单元口稳妥的倒进车位。 季显侧眸望着季澜,于无人之下,闷在胸口的爱意叫嚣着想挣脱出来。 像个疯子,四处乱撞。 撞的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轻颤。 夜色四合,停车场灯光昏暗。 季澜睡颜乖巧。 车厢里萦绕着淡淡的酒气,熏得人醉醺醺的。 季显稳了稳心神,解解开安全带侧身朝着季澜靠近,呼吸相近时,疯狂的爱意与这夜色搅合在一起,胶着着人叫嚣着让他犯罪。 “嘟嘟————” 清脆急切的喇叭声响起,惊醒了季澜,让季显理智回笼了几分。 她悠悠转醒,有些朦胧的眼神落在季显身上:“怎么了?” “见你睡着了,想解开安全带你睡得会舒服点。” 说着,指尖轻按,啪嗒一声,安全带解开。 “我上楼吧!” “我送你,”季显想紧跟着下楼。 “不用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季澜拒绝,又道:“我很累,上去就想休息,你跟我一起上去,若是不请你进去坐坐,我会觉得不安。” 季显轻笑,温温点头:“好。” 目送季澜进电梯厅,余光瞥见正对面停着的一辆迈巴赫上,看见车牌时,隐约觉得熟悉,且很多次他送季澜回家时,这辆车就停在对面。 压住心中困惑,季显驱车离开。 而此时,黑色迈巴赫里,严会靠在驾驶座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车厢内明明开着空气循环,可他始终觉得有人正在一点点的剥离四周的氧气,近乎让他窒息。 太可怕了。 名义上的叔叔跟侄女儿。 名义上的哥哥跟妹妹。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谁道德沦丧,违背天良。 喇叭声再晚那么两秒钟,季显就该亲上去了。 季先生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能忍得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人玷污,季显不死都难。 后座杀气难掩,季明宗点了根烟,猛抽了几口。 半根烟去了,季澜才拉开车门上车。 浓厚的烟味儿传至鼻尖呛的她直咳嗽。 严会识相升起挡板,季澜开了窗散散烟味儿。 季明宗点了点烟灰,冷邦邦启唇:“车窗开这么大,不怕你那好哥哥去而复返?” 季澜落在门边上的指尖微微屈了屈,望着季明宗有些不明所以。 但诚然,她也担心季显会发现她跟季明宗这段关系,又将车窗合上。 如此举动,不声不响,但足以让季明宗气的肝疼。 男人猝然冷笑了声,阴阳怪气的腔调让季澜打起了精神应对,他说:“宋小姐真是好样的。” “我招惹你了?” 季明宗不答。 冷嘘嘘的凝着她。 季澜又问:“我哪儿做错了,你说,我改。” 他依旧不言。 直至车子停在兰庭别墅停车场,季明宗手边的烟灰缸堆满了小山头。 男人甩了车门先行离开。 季澜提着包,忍着头疼喊了声严会:“我招惹他了?” 严会欲言又止:“我不敢说。” “行!不说,”季澜连连点头,跟季明宗待久了,身上也染着些他的习惯:“回头我把他哄好了,万一想起今日之事,吹了几句枕边风什么的,你可别怪我。” 严会:........牛马的命就不是命了? 打工人就不是人了? “刚刚季公子在停车场欲要对您行不轨之事,恰好被先生看见了。” “所以他生气了?”季澜问。 严会点了点头。 季澜笑了声,语气飘忽:“那不也是跟他学的,若说不轨,谁能比得过你家先生?” 严会大骇,瞪大眼睛望着季澜不敢吱声儿。 而后者,微微朝着门厅转身,见季明宗夹着烟站在楼梯口,视线浓稠,凝着她,排山倒海的怒气压不住,裹着火气向他而来。 澜澜,我有情绪 他临近上楼,见季澜没跟上,担心她喝多了不便,又去而复返,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句话。 四目相对,无声怒火在二人之间撕扯开。 严会识相,早就跑没影儿了。 徒留一个醉鬼跟一个怒火滔天的人待在停车场无声撕扯。 季明宗这日,被气的不轻。 三十岁,财阀大佬,京港老派家族杀出来立业的新贵,自小生活在季家,骨子里的板正思想已经腌入骨髓。 可偏偏,他一心脱离家族,有些东西从骨子里剥不掉,只能在表面装出来。 他道貌昂然标新立异,但实际骨子里,压着狠。 季澜今日这番话,私底下说也就罢了,他可以当成她的小性子,但当着严会的面说,无疑是在下属跟前折辱他的面子。 人尽皆知是一回事,被拉到台面上来凌迟又是一回事。 季明宗低头揿烟灰,情绪不明,夹着冷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季澜,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对你迁让忍耐?” 这夜,不欢而散。 景禾立在不远处将事情听了个大概,见季澜立在停车场不动,拿着披肩过来将人裹住。 边将人往屋子里带时,边轻声提醒:“宋小姐,在下属跟前揭主人家的短,是大忌。” 大忌! 是啊! 她当然知道。 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有上下尊卑之分。 深夜,季澜洗漱完,酒醒大半。 坐在卫生间马桶上撑着脑袋。 思考她跟季明宗的关系,本质上他们从就不是平等关系,之所以表面看起来平等是因为她乖巧,听话,在床笫之间能给他愉悦,让他得到精神上的快感。 实际上,她的存在跟赵嘉淮等人没什么区别。 季明宗是高山,是顶峰。 是俯瞰众人的存在。 良久,她无奈叹了口气,起身拉开卫生间门出去,正迎上准备敲门的季明宗。 男人手僵在半空,一时间要下不下。 四目相对,季澜退了一步,大概是醒了酒,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要进去?” “洗完了?”男人问。 季澜恩了声。 男人端详着她的面色:“生气了?” “没有啊!”季澜抬头望向他,神色有些茫然,装的倒是极像。 像的险些连季明宗也要骗过去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视线将她逼至山峰:“嘴上说着没有,心里给我打负分?” 季澜抬眸望着人,晒笑了声:“季董,你的负分还需要我打?” “对我很不满?” “我不敢说,”季澜学着严会的话开腔,有些话说出来,她觉得没什么,但落在季明宗这种等级分明的人耳朵里,是另一番景象。 也难怪赵嘉淮对他唯命是从,偶尔是兄弟偶尔是上下级,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万分谨慎。 有些话,重了,轻了,都能影响他在季明宗这里的牟利情况。 她该学学。 将季明宗当老板,兴许要容易许多。 至于情情爱爱的,自己藏着就好了。 “你敢,”季明宗收了性子,实则刚刚凶完她,见季澜落寞的样子,他便有些后悔了。 只是情绪上头,难以绕过弯儿来。 眼下见她装的乖巧,不想二人关系降至冰点,想开口缓和。 “我不敢,季董。” “澜澜,”男人微微弯腰,伸手扶住她的肩头,视线与之平视:“我有情绪。” “季显对你存了不轨之心,且有逾越之行,你不正视你们之间的关系远离他就罢了,还将我拉上去跟他比较,跟我学的?学我什么?学我乱伦?还是学我将你扶上高位?学我给你造桥铺路?学我让你成长?” “你似乎没有发现,”季明宗语气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纵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你,我除了利用之外也给了你同样的报酬。” “但在你心里,我的过远比不上我的功,甚至连季显那个窝囊废也不如。” 季澜听到窝囊废这三个字,脑子一嗡:“他不是窝囊废。” “怎么不是?”季明宗见季澜护着人,火气瞬间上来:“身处你身侧,与你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多年,没有救你出困境,亦没有给你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在你受苦受难的时候安慰你几句就是好人了?这些话,你想听,我可以请十个八个男人每天轮番给你说。” “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那一声声宽慰,他真对你好,就该为你奋起反击,将你拉出困境,而不是无可奈何的告诉你,他也没办法。” “几岁没办法,十几岁没办法,二十几岁还没办法?这么信任他,要不要等到他三十几岁时再来解救你?季澜......”季明宗逼近她,狠狠叹了口气,忍了忍情绪:“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中秋家宴一事若非我从中放了把火,你现在已经在唐家了,你等得起吗?” “你有你存在的价值,季显也有季显存在的必要,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情,我没必要对一个正在苦苦挣扎的人给予任何厚望,”季澜回应他,语气铿锵:“我确实等不起,但我没必要因为自己等不起而将过错怪罪到别人身上,我的处境不是他造成的。” “行!”季明宗被气的狠狠点头:“季显百事不做,你念着他的好,我为你搭桥铺路都没见你有半分感激。” “我感激,”季澜急忙开口,生怕季明宗不当人,一怒之下断了她的资源。 “你感激什么?口头感激我?实际跟季显不清不楚?” “我冤枉。” 季澜低垂首,丧不拉几的伸手扯住季明宗的衬衫衣摆,将原本掩进西装裤的衣摆拉扯了出来。 男人低眸扫了眼,见季澜没松手的意思:“怎么?要脱光我让我出去裸奔,” 季澜没忍住轻笑出声,肩膀微抖着一头扎进季明宗怀里:“我能有这本事?” “你低估自己能力了,季澜。”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什么定位?” “表面女朋友,实际是下属,是情妇的定位。” “啊!!!疼,”季澜话一出来,季明宗落在她后背上的手狠狠捏了把她的腰........ 乖澜澜..... “抬头,望着我。” “再说一遍,”季先生语气冷的像蛇似的缠着她,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男人眸子里寒意渐浓,季澜不敢跟人叫板,识相低头:“我错了。” 季明宗虎口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向自己:“澜澜,没有任何情妇、下属能让我花心思去为她铺路,为她牟利。” “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意和感激,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澜影传媒,季家,宋家,这一路走来,我为你散了多少钱,动了多少人脉你无法想象。” “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我为你花心思,讨你开心,丢掉自己的生活习惯来迁就你,就换来一句情妇、下属?” 季澜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他的怒火。 想后退却被人摁着腰往跟前带:“我有几分真情,你就该留几分心。” “只要真,不要假。” 季澜心腔颤了颤。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屈了屈,刚想侧首,季明宗落在她下巴上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骨擦过去,落在她耳后想将她摁到自己胸前。 季澜这日,本就喝多了,洗完澡清醒了几分也只是脑子清醒,身体的不适还没回过神儿来。 被季明宗掐着下巴往前拉扯了几分,引得她的胃部唱起了山歌。 近乎是瞬间,她大力推开季明宗。 刚想冲进卫生间,被人一把扯住胳膊。 季明宗以为她想跑。 实则、她是想吐。 半只脚刚刚踏进卫生间,季澜“哇”的一声吐了...... 浑浊的酒味儿在卧室里冲出来,并不好闻。 男人拉着她胳膊的手缓慢移到她的腰肢上,微弯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 轻柔的拍着,紧皱的眉眼不难看出担忧。 一轮吐完,季澜靠着浴室门,颓的只剩下半条命。 景禾上来,递了醒酒药过来,带着佣人收拾残局。 季明宗抱着人放到床上递了杯水给她漱口。 一系列结束,卧室味道大,二人辗转去了客房。 “好受些了吗?” 季澜不吱声儿,拉了拉被子想蒙住自己。 “澜澜,”季明宗轻叹息着轻唤她,侧身躺在她身侧将人搂进怀里。 下巴搁在她头顶缓慢的蹭着:“我错了,我道歉,你别跟我置气了,嗯?” “我没跟你置气,是你跟我置气。” “我混,我改,”季先生勇于认错,他像是一棵肆意生长的树,枝丫横长,本该顶天立地的活着,遇到季澜,时不时的得修剪修剪枝丫。 防止季澜受伤。 二人在反复试探中逐渐靠近,在拉扯中确定自己心意。 这夜,季澜不好受。 季先生整晚没睡。 临近两点半,二人在躺在客房一米八的床上,不算拥挤,但季澜却频频往他身前靠,紧贴着他,大汗淋漓。 弯腰弓背缩成一团,浑身热汗滚滚。 惊得人瞬间清醒:“澜澜?” “澜澜?” 夜半惊魂,凌晨三点一群医生呼啸而至,连中医带西医将卧室围的满满当当。 严会站在卧室外围,一脸焦灼。 目光落在张应身上,见他穿着家居服,身外是一件薄薄的呢子外套。 有些没睡醒似的抱着胸靠在墙上。 递了根烟过去。 张应低眸瞧了眼,摆了摆手:“戒烟。” “为什么?” “老婆想要孩子了。” 严会:.......... 张应英年早婚,他们都知道,站在同龄人的角度拿着千万年薪也算年轻有为,工作中也多的是人盯着,即便职位只是个秘书,年薪过了百万都是某些群体伺机而动的对象。 结婚三年,暂时没要孩子。 以往在国外,说是不方便,家属不在,老婆怀孕没人照顾。 如今回京港才不过半年,就将此事提上日程了。 严会将烟夹在指尖玩弄着,目光撇了眼张应,丢出两个字:“真烦。” “你烦什么?未婚未育是男人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有对象你就知道什么叫烦了,”张应说着,目光看了眼身侧的门。 这意思很明显,看看季董。 当爹似的给人铺路,当妈似的照顾人家。 不出意外,天一亮他要去安城谈影视城的项目,白天开会晚上应酬,今晚不睡,再睡觉是明夜十一点之后的事情了。 铁人这么熬下去也有散架的一天。 没有季澜之前,他们不是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但大多数时候,睡眠能保证。 自打有了季澜,前两个月还好,随着季董对这段感情逐渐上心,二百公里之外,回家是必然,无论多晚。 凌晨两点回家,早上六点能准时出现在会议室开会。 丰明好几个老总都熬进了医院,最惨的是孟清河,都快成医院vip了。 一如张应所说,季明宗清晨出了门。 季澜醒来时,身侧没了人。 并不抱有任何指望,倒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反倒是景禾,见她醒了,一个劲儿的宣扬季明宗昨晚是如何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来了多少医生,呆了多久才走。 晨间先生出门是如何一步三回头的叮嘱她要好好照顾人的。 生怕季澜不知晓他的不易。 她说着,手机里传来季明宗的声响,那侧,男人似是正在闭目养神,嗓音有些疲倦:“醒了?” “恩!”季澜开口,嗓音破碎沙哑。 “不急,先喝点水,”季先生在那侧轻声叮嘱,景禾端着杯子递给她。 喝了半杯水才重新开口:“去哪儿了?” “安城,聊项目,推不了,”季明宗解释,又道:“我尽量早点回来,今天还去公司吗?” “去,约了广告要聊,”也推不了。 季明宗微叹了口气,靠在后座的人揉着眉眼:“能推吗?你昨晚很吓人。” “担心你身体状况。” “难!”季澜半趴在床上,拿着手机额头抵在枕头上,显然还没没回过神儿来。 那侧,季明宗沉默了片刻,做了退让:“带景禾一起去。” “不合适。” “不参与你工作,只在办公室等着你,听话,嗯?” 季澜翻了翻身,窸窸窣窣声传到季明宗耳里,以为是在闹性子,又劝道:“乖澜澜,让我安心,好吗?” 让我早早回家独守空房? “你怎么了?不舒服?” 季澜刚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徐影急匆匆寻了进来。 “昨晚喝多了,”季澜放下包回应。 “我是见你喝不少,”徐影顺着她的话开口,刚想说什么,目光瞥见站在一侧的景禾身上:“这是?” “家里阿姨,”季澜随口回应,喊来秘书将景禾安排进会客室, “哪个家?”徐影见人走才敢追问:“宋家?还是季明宗家?” 季澜轻飘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觉得呢?” “得!知道了,”这又是一尊大佛,别的不说,季澜算是被季明宗吃的死死得了。 “聊完合同你就回去休息,你垮了我可怎么办。” 上午十点,季澜进会议室,再出来已经是十二点的事情了,甲方过来聊合作,身为乙方,于情于理都该请对方吃顿饭,上了酒桌,季澜找了个借口,滴酒未沾,徐影跟几个经纪人陪酒,喝得七荤八素的。 季明宗中间电话进来时,季澜正在热场子,看了眼来电显示随手掐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景禾接起电话,告知季澜正在应酬。 问起喝没喝酒,景禾有些为难回应:“宋小姐不让我进去。” 季明宗沉默着挂断电话。 十二点半,饭局过半。 服务生端着一碗清汤过来,身后跟着俩人托盘中放着价值不菲的红酒。 目光落在季澜身上,轻声开口:“宋总,赵总知道您也在,让我给您送两瓶红酒来。” 徐影一时间有些纳闷儿:“哪个赵总?” “赵嘉淮,赵总。” 包厢里瞬间静谧,赵家在京港也算是赫赫有名,处在食物链的人都有想巴结的人或者被人巴结的时候,好巧不巧,季澜今天接触的这家公司正跟赵嘉淮有业务往来。 “宋总跟赵总认识?” 季澜点了点头:“认识,林总跟赵总有业务往来?” “有想法,但是赵总公司规格太高,我们还没够上。” 徐影算是看出所以然,目光在季澜和合作商之间来回。 “回头遇上了,定帮林总美言几句。” “那就多谢宋总了。” 应酬散场,徐影带着几位经纪人送人离开。 季澜出包厢,正准备回季明宗电话时,远远的看见赵嘉淮从走廊尽头的包厢出来。 见了她,微微颔首。 本没靠近的意思,余光瞥见候在门侧的景禾时,男人终究是跨着迟疑的步伐前来。 季澜见此,微微挑眉。 赵嘉淮这人啊!瞧不上她,但又不得不靠近她,想来也是憋屈。 “赵先生,”显然,景禾认识他,见人来,颔首招呼。 “景管家何时回的京港?” “有一段时日了,”景禾回应,看了眼季澜:“二位聊。” 说完转身将走廊位置让给他们。 她以为赵嘉淮跟季澜有事聊,实则.......赵嘉淮的目的兴许是她,不是自己。 季澜很识相,没有耽误赵嘉淮的意思。 “多谢赵总的红酒,不打扰。” 赵嘉淮没吱声儿,目送季澜进电梯。 目光收回时给季明宗发了通短信过去。 那侧,季明宗正在跟安城这方的人从场地考察完回来,十月,京港深秋,安城气温尚高。 男人脱了外套随意挂在臂弯,收到季澜信息时没多想,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不曾想,又被人挂断。 男人眉头紧锁,不悦尽显。 发了个问号过去。 带着情绪。 三五分钟后,季澜上车,景禾坐在副驾驶,秦昌开车往兰庭别墅去。 她才得空回了通电话过去。 “很忙?”季先生情绪不佳,心里挂念着人,结果被人频繁挂电话。 “刚刚在跟人道别,”季澜开口解释:“不方便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晚上。” 季澜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你晚上回来,让我早早回家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季先生在那侧微微挑眉,临近饭店门口,挥了挥手示意张应先进去,他拿着手机站在影视城周边的宫墙下,白墙红瓦映衬的他周身气度更加轩昂:“天地良心,宋小澜,我哪日不是尽量早归?” “是倒是是,”季澜意悠悠:“但你吼我的时候也是正儿八经的吼,我还清楚记得我昨晚想吐,你拉着我不让我吐。” “一派胡言,”季先生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昨晚纯属意外,他以为季澜想跑,情绪上头没没忍住:“我犯不着专横到这地步,连吐都不让你吐。” “你就是,”季澜回忆昨晚的细节:“我距离洗漱台不过一步之遥。” “纯属意外,”季先生无奈,又道:“好好好,我的错,宋总给个表现的机会。” “那得看你表现了,”季澜懒洋洋的调整好姿势。 二人聊至过半,季澜吩咐秦昌就近去趟商场。 季明宗闻言,询问去意。 季澜如实告知,表示定了礼物要去取。 至于是何礼物,季明宗未曾深问。 酒桌上,乙方都已坐定,就等着他开席,不好多留,叮嘱两句就挂了电话。 京港不缺商圈,但季澜熟悉的,也就cbd那两个而已。 她订了两件黑色大衣,一件男士一件女士,很普通的情侣装,唯一不同的是大衣商标处有不显眼的刺绣。 这件大衣,说来也巧。 当初定时,只想给自己买,临了付款时销售说了句还有件男款可以当情侣装,季澜略一思忖,起了讨好季明宗的心思,好期望他多吐点金币。 这件事,发生在中秋之前。 “季澜?”她站在店里等着店员折衣服时,身后一声轻唤响起:“哦不,现在该喊你宋澜了吧?” “亲爹妈有季家有钱吗?说认就认回去了?” “许幻,你是季家的狗吗?缝上季家的事儿你就出来咬两句,怎么?季家给你钱了?” “季澜,你说话客气点,”许幻怒目圆睁走近。 季澜冷笑了声:“那我是真客气不了,要不你自己离我远点吧!” 恰逢此时,店员提着袋子将包好的衣服递给季澜。 许幻上前抢先一步接过,她是这家店的常客,也知道这家店男士衣服跟女士衣服的包装用黑白色区分开。 季澜今日摆明了买了男装....... 真当我没脾气? 纸袋子在二人拉扯之间破碎。 黑色大衣散落在地上。 许幻想也没想,上前一步想抬脚踩上去,季澜来了火,抬脚踹在她肚子上,将人踹出几米远。 疼的许幻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真当我没脾气?”季澜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衣递给店员,示意他们再去包一下。 好好一个奢侈品店,遇到这种事情,路过的人难免驻足想看看究竟。 季澜寸寸逼近,伸手揪住许幻套装的领子:“许幻,我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你真觉得我能一直让你?” “离了季家,你以为你是什么?”许幻强忍着痛撑着地板望着季澜。 “我不是什么,”季澜回应她,接着道:“照样不妨碍我收拾你。” 她伸手将许幻推倒在地,抬脚狠狠踩在她的脚腕上,嘎吱一声,脚腕与脚掌错了节,惨叫声在店里响起。 许幻捂着腿,疼的冷汗涔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季澜了?我现如今的位置不需要季家不需要宋家,照样能让你付出代价,”季澜脚尖微动,不给许幻丝毫挣扎的机会。 有了蒋少丁的前车之鉴,还不长记性,这不是摆明了找死? “你以为季家会放过你?季家早就........” “许幻,你在瞎说什么?姐姐找回亲生父母家里人都很高兴,什么时候我们家的事情你这么清楚了?挑拨离间,你到底是何居心?” 许幻怒气上头,愤恨的话即将脱口而出,被季柔柔突兀打断,急匆匆的样子迫切的恨不得下一秒就捂住许幻的嘴。 近乎是瞬间,许幻猛然清醒。 有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合适不说,兴许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季澜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了然,这许幻估计是被人当枪使了,季柔柔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姐姐,我替许幻向你道歉,”季柔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起许幻,望着季澜的目光装起了柔弱:“幻幻也是替我打抱不平。” “季小姐这话说的,跟我欺负了你似的,”季澜目光环视四周,最终落到季柔柔身上:“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是受害者,要打抱不平也该是我身边的人打抱不平,季小姐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我一时口快......” “一时口快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被你这番话带偏了思路,我这个受害者岂不是要变成加害者?季小姐这样的人往后万不可去干公检法的工作,不然,这世间要多多少冤魂?” 季澜咄咄逼人将人怼的哑口无言,这日的她,一身得体倒装,大衣随意的搭在沙发上。 季澜自从出了季家迈入职场之后,穿的衣物也好,妆容也罢,都给人一种职场女精英的感觉。 与季柔柔等人的是俏皮可爱对比起来,她显得成熟冷沉。 倒也不是她所愿,只是言语压君子,罗衣震小人。 “季澜,当了几天老总,就学会咄咄逼人了?柔柔的爸妈好歹将你养大,即便没有生恩也有养恩。” 许幻将她往不知好歹的路上推,想以此来呃住季澜的高傲。 可她不知,季澜生平最恨的就是旁人口中的这句没有生恩也有养恩。 恩情这东西,诚心给的才算。 收养一个孩子是为了利用她牟利,哪里的恩情可言? “许幻,这么替季家打抱不平,要不给你安排个记者会你上去说几句?” 与此同时,店员包好衣服提着礼品袋重新出来,怕再有意外还特意套了层袋子。 “宋小姐。” 季澜侧眸瞧了眼,接过袋子,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走人。 正路过季柔柔身侧时,被她一把拉住胳膊:“姐姐,爸妈都很想你。” 季澜睨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狗爪子:“季小姐难道就没想过,你这个亲生女儿在家,他们还想我,兴许是你做得不够?” “还是你想告诉大家,在季家人心里,你这个亲女儿不如我这个外人更得他们欢心?” 季澜冷着脸将自己的胳膊扒拉出来,眉眼间的不悦压不住。 见季柔柔没有放弃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贴近她,用仅是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开腔:“再惹我,你信不信我将你那几个穷亲戚拉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警告威胁的话将一丢出来,季柔柔浑身一颤,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惊愕。 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是,除非己莫为、季柔柔,你真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呢?” 季柔柔被吓得愣在原地,回过神儿来时,见季澜已经走远,追了三五步出去想拉住她:“季澜.........” 景禾见季澜没跟他们纠缠的心思,一个闪身出来拦住她:“季小姐,自重!” “你是谁?”季柔柔望着泾河拧眉询问。 这妇人,气度不凡。 难道是宋家人? “跟季小姐无关,”景禾冷声回应,见季澜进了电梯,才转身离开。 主人翁离去,闹剧几近散场。 季柔柔心里吊着一口气,忐忑不安,满脑子都是季澜口中的穷亲戚三个字。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抖了抖,许幻捂着肚子凑到身侧来握住她的胳膊。 手刚碰到人,季柔柔条件反射性似的躲开,吓得许幻一抖。 许幻一愕:“怎么了?” “没怎么,”季柔柔回过神来:“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 傍晚,季柔柔回季家。 刚进去,见邓宜正在会客,她以为是客人,原想着避避,未曾想刚走近,就见邓宜朝着她招手:“柔柔,来。” “妈妈。” 邓宜将一套册子推到她跟前,随手翻开:“来,看看喜欢什么风格的。” “这是什么?”季柔柔疑惑。 “婚礼风格图,你跟宴庄的婚事两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年后就定下来,年前这些东西都要准备好。” “不是说明年年底吗?”季柔柔诧异,说提前就提前?为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被人问了这么一声,邓宜面子有些挂不住。 强忍着面上的不悦开口解释:“合了你们的八字,明年年底没有合适你们二人的日子。” 同流、不合污 “可是,妈妈........” “今日先聊到这里,确定好了我再通知赵经理,”邓宜打断季柔柔的话,目光落在婚庆公司的人身上。 后者识相,连忙收拾东西离开,将册子留了下来。 邓宜对季柔柔这种不合时宜什么话都开口的性子没了一开始的包容,比起季澜跟季显,她确实不算是个有眼见力的孩子。 迟钝,没有眼见力。 这些事情即便她正在慢慢改正,可总是不尽人意。 “柔柔,妈妈希望你明白,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不是不分场合不顾在场有何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以前在村里长大,那些陋习能改就改。” “我知道,”季柔柔抿了抿唇,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我会努力改的。” “可是宴庄根本就没娶我的意思,我不想跟他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步入婚姻,”嫁进宴家,邓宜绝对不会这么纵容她了,曾几何时她偶然间听到邓宜跟季宏义的对话,明里暗里挑明只要她结婚,季家对她的投资就该结束了。 最多日常给些钱维持生活,不会有任何大手大脚的消费。 豪门里,一张卡多张卡还是有区别的。 没了季家的支撑,她很快就会坠入泥潭。 “感情慢慢培养,”邓宜一口否决,将册子又往她跟前推了推:“看看喜欢什么风格。” 季柔柔静站不动,姿态僵硬:“妈妈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没有姐姐那般圆滑世故,也不能像哥哥那样替家族分忧,将我留在季家,不能为季家做任何事情就罢了,还要你分心来照顾我。” “别提季澜,”邓宜打断她的话冷声呵斥:“真若是觉得你是个累赘我不会带你回来,跟宴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或早或晚都得结。” “我不想刚跟爸妈团聚就结婚离开季家,”季柔柔坚持。 往日里,邓宜若是冷脸望着她,她早就妥协伏低做小装柔弱了,可今日,她不能。 她不能离开季家。 “结婚是多个家,不是少个家,”邓宜耐着性子哄着她:“柔柔,爸妈替你做的决定都是最好的,不然宴庄这桩婚事也落不到你头上来。” 邓宜心里火大,将册子合起来推到季柔柔跟前:“你今晚好好看看,最迟明晚给我答复,我跟你爸要上去陪奶奶,你自己在家吃饭、” “妈.......” 邓宜无视身后的呼唤声,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大衣,穿上出门。 屋子里,季柔柔坐在沙发上,有些颓废的望着眼前的册子,如坠冰窖般通体冰寒,脑子里想起季澜的那句话:“你以为季家大小姐的位置那么好坐?” “大少爷回来啦!”门口传来响动声,阿姨迎出去。 接过季显手中的行李箱。 “爸妈呢?” “先生和夫人去庄园陪老太太去了。” 季显嗯了声,一边脱外套一边进玄关。 刚进客厅,见季柔柔坐在沙发上,神情萎靡愣愣的坐着。 目光在她身上扫了番又收回,径直上楼。 “季显,你从来就没把我当过你妹妹,”季柔柔心里窝着火,又委屈又难受。 见季显不搭理她,更是忍不住怒火,站起来朝着上楼的人吼着。 楼梯上,季显缓缓转身望向她,语气肃杀:“你发什么狗疯?” “我是你妹妹,你亲妹妹,你凭什么对季澜比对我好?” “凭什么?”季显冷笑了声:“季柔柔,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凭空出现能打破我跟澜澜二十年的朝夕相处?” “天降是打不过青梅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季显完全不担心季柔柔听到这番话会有多难受。 “但凡你进家门时,是个柔和的性子,不那么耀武扬威喧宾夺主,我都不至于这般厌恶你,可偏偏你季柔柔心术不正,不怪罪当初将你弄丢的人却怪罪一个无辜之人,你不是挺盛气凌人的吗?怎么豪横不起来了?” 季显下楼,拿起茶几上的册子,看见策划公司几个字不用翻开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拿在手中抖了抖:“婚礼册子啊?” “端多大碗吃多少饭,真以为季家大小姐的位置是白让你坐的?” “你在季家,穿的每一件名牌,去的每一次高档场所都是事先透资,透资你的价值,让这些名牌衣服包包包装出你华贵的外表,好将你拉到台面上去谈价格,” 啪————季柔柔将季显手中的册子打掉,疯狂叫嚣着:“你闭嘴。” 季显冷笑了声,看着她抓狂。 ........ “宋小姐,先生打电话让秦昌送您去京郊跑马场。” “去那儿做什么?” “我不清楚,”景禾如实回应:“先生说在户外,让您多穿些。” 季澜到跑马场时,空旷的停车场里四周停满了豪车。 这模样,不用细想都知道有活动。 秦昌领着她一路顶楼,露天花园里能俯瞰整个马场,底下看台上的人正聊得火热。 季明宗站在栏杆处,指尖夹着烟目光落在场地里。 周身姿态闲散的像是在自家院子里喝茶似的。 季澜走近,这人尚未转身,似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回过神来,迎了两步过来握住她的掌心捏了捏:“冷不冷?” “不冷。” 季明宗视线扫了眼严会,后者将手中的口罩拆了递过来。 “口罩带上。” 季澜视线疑惑,但手中动作没停,极其听话的将口罩带上。 “应酬,跟安城几个领导来玩儿,对方都喊了女伴。” 商场应酬,说来也无奈,大家都狼藉花丛,你独身自好会让对方很没安全感。 同流合污是拉拢人人最快捷的方法。 季澜懂,微微颔首:“需要我怎么做?” “人来就行,同流,不合污。” 商场应酬,财来财往,他给人送钱赚,同流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至于合污,他们还不配,一个安城而已,他想投的项目,换个地点照样能投,只是安城占了一个还不错的地理位置而已,并非独一无二。 季明宗,你这是大逆不道 露天花园陆续有人上来,众人见季明宗面对栏杆而立,身前站着女人,都颇为好奇,走近时眼神带着浓厚的打量。 “我说季董怎么拒绝我们呢?原来是有佳人在侧啊!” 身后揶揄声传来,季明宗搂着季澜的腰缓缓转身。 众人一见,有人笑了声:“季董,不厚道啊,人在眼前,却不让我们见庐山真面目。” 季明宗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几分,笑着解释:“彭总说笑了,昨晚发烧,才从医院出来,怕将病气过给诸位。” 季澜在身侧,很配合的咳嗽了几下,边咳嗽边往季明宗胸膛靠,男人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移动她后背上,轻缓的抚摸着。 做戏做足,不让人有微词的余地。 “还是季董会疼人!” 跑马场这种地方,素来不是什么干净之地,但凡跟金钱沾边都离不开权色,而权色之间的利益往来,夹杂的门道太多。 这日,季明宗是打着送钱的幌子来的。 开了几场对赌局,局局输,对面几位“总”高兴的合不拢嘴,端着酒杯对这季明宗一口一个季董迁让了。 商场应酬,许多人的身份特殊不能单独拿到台面上来说。 对外统一称为“总”,至于是什么“总”,不能多问。 季澜假借上卫生间时拿出手机搜了一番,看见挂在百度百科上的名字时,有些唏嘘。 跑马结束,一行人移步楼下包厢,饭局之后开了场牌局。 本就是一场送财的局,季明宗今日的“手气”确实不佳。 季澜坐在一侧看着人出牌,成顺的麻将马上就要糊了,他却能从中抽一张出来放水。 这牌打的,豪不费心。 半道,男人手机响起,他拿起看了眼随手挂断。 而对方,似是不依不饶。 季明宗眉眼微微沉了沉,侧眸瞧了眼季澜:“小澜陪着彭总玩几局,我去接个电话。” 对面男人笑着叮嘱:“季董快去快回啊!” “彭总安心。” 电话那侧,舒文嗓音平稳,告知老爷子生命体征不稳,让他速回。 季明宗夹着烟,抽了俩口散了散酒气,平铺直叙险的话没有丝毫感情:“舒管家要不想想,这是第几次了?” “三爷,”舒文语气坚定:“这次是真的。” 舒文说着,拿着电话靠近老爷子的病房,里面的恸哭声撕心裂肺的传来。 季明宗拿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紧了紧。 心中烦闷情绪压不住,像是病菌似的快速发酵出来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心颤。 对于这个父亲,他无法言明自己的情绪,他没有特别爱他,也没有特别恨他。 在自己的人生中,他扮演着一个传统父亲的形象,给他钱,不让他饿死,没有对他倾注任何感情,兴许是儿子太多了,又兴许他的父爱都给了季明达和季宏义二人。 到他这里,所剩无几。 他宽容,大度,且有那么几分慈悲。 在老太太对他恶语相向时,会开口打那么一两句圆场,拉走他的妻子,但不会宽慰他。 以至于,他在自己的人生中,可有可无。 季明宗抽了几根烟,醒了神,严会拿着手机急匆匆赶回来,喊了句先生,后面的话被季明宗堵住了。 他说:“我知道。” “那.......”严会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明宗又道:“葬礼时间告诉我就行。” 言罢,他进包厢。 几轮牌局,季澜似是掌握了他今晚的精髓,牌桌上的筹码所剩无几,众人离开,已经是十一点之后的事情了。 送走人,季明宗又接了个电话,吩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才准备上车,季澜先一步拉开车门,正准备上去。 身后一声三弟凭空响起,惊得她一颤。 这声音.......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季宏义。 季澜未曾多想,弯腰背对着二人上了车,隔着漆黑的车窗望着窗外二人,心脏跳的砰砰砰的,擂鼓似的。 车外,季宏义目光扫了眼车,视线隔空对上,季澜心虚的浑身冒着冷汗。 连带着严会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刺激。 小叔子跟侄女不伦,撞上人爹了。 “既然遇到了,一起回家吧!” 季宏义想必也接到了家里电话,急匆匆赶出来时,秘书跟司机都被甩在了身后。 “大哥先回,”季明宗语气沉稳开腔,算是客气。 “三弟,”季宏义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样,父亲永远都是我们的父亲。” “大哥有时间教育我不如早点回家,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庭宗,高门世家,争夺家产戏码经久不衰,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忘了根本,”季宏义被季明宗凉薄的话刺激到了,疾言怒色望着他:“老爷子危在旦夕,生为子女,送最后一程是最基本的礼教。” 季明宗低笑了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怎么?”抬手间,清冷的眸色中隐含逼视:“大哥想绑我回去?” “你.........” “脸都撕破了还在乎礼教不礼教的?我回来是为了争家产的,可不是为了给他送终的,这么在乎礼教,把恒立送给我啊!” “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我?”季明宗讥讽他:“受益者的话,当然好听了。” 季明宗夹着烟,冷冰冰的眸子从他身上睨过去,绕至另一旁上车。 季宏义定了几秒,心中闷着火。 见人上车,伸手拉开这侧的车门想跟他辩驳。 不曾想,这侧是季澜。 她坐在后座盯着车外的情况,季宏义拉开车门的瞬间,她捂着脸一头扎进季明宗怀里,后者顺势搂住她,掌心落在她后脑勺死死护着。 沉冷的视线泛着冰刀子裹着杀气朝着季宏义射过去。 冷肃声叙然响起:“严会、” 严会拉开季宏义,关上车门、 季明宗火气升腾,下车朝着季宏义走去。 没有二话,抬腿就是一脚落在他腹部。 将人踹到停车场一辆黑色的福特越野身上,车子的警报声刺耳响起。 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真当我没脾气?” “季明宗,你这是大逆不道。” 三十岁跟五十岁的差距不仅是在年龄上,身体机能的鸿沟是金钱改变不了的,季明宗俯身拎住季宏义的衣领:“你让人杀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是不是大逆不道?” 当初没弄死我,会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违背道义不要脸面的事情你干得,别人干不得?季宏义,你还真是婊子挂贞节牌坊啊!里面一套外面一套。” 砰——————季明宗伸手将人丢出去,季宏义后背撞到车后视镜,疼的他脸色一白,强忍着痛才没有哼出声儿。 严会帝递过帕子,季明宗伸手接过擦了擦手,丢在季宏义身上:“当初没弄死我,会成为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季明宗!”季宏义的怒喝声响起,而回应他的是沉闷的关门声,跑马场里显贵众多,季家的瓜京港无人不吃。 原本还在猜测季家三爷跟季家不和的原因。 如今这短短几分钟,众人也将事情捋明白了。 季宏义当初想杀了季明宗,却未得手,而今季明宗反杀回来收拾季家了。 这大男主的豪门戏份一传出去,整个京港都在议论纷纷。 连带着季家老爷子弥留的消息传出去,季家在风雨中飘摇的近乎立不住脚跟。 而季家人忙着老爷子的事情,无暇顾及山下流言蜚语是如何满天飞的。 季明宗上车,季澜还没回过神儿来,脸上口罩已经摘掉,她靠在座椅上背脊紧绷,带着防范之心。 男人伸手将人抱到自己膝盖上,轻声安抚着:“吓着了?” 季澜深吸了口气,仰头望向季明宗,男人拍了拍她的背脊,摸到湿漉漉一片,指尖探进大衣里,白色高领羊毛衫湿了一片。 汗哒哒的黏在身上。 男人睨了她一眼,抽出纸巾探入她后背擦着汗,还不忘数落她:“没用。” 她是没用,季宏义拉开车门的瞬间,她只觉得灵魂都飞出来了,在空中飘荡着至今还没回过神儿来。 季澜软乎乎的靠在季明宗身上,脸面蹭到他的脖子上,任由他擦着自己后背。 靠着他,熟悉的烟草味儿传来,她才定了定神。 车子一路往了兰庭别墅去,临近院落,季明宗吩咐严会将车开进停车场。 又让景禾拿了毯子来。 “我不冷,”季澜看着他手中的毯子,有些不愿。 “披上,”季先生语气强势:“出了汗,回头吹风感冒了,伺候你的还是我。” “你可以让景禾伺候我,”季澜嘀嘀咕咕的。 男人眉眼一紧:“又没良心了?” 景禾见人犟,在一旁轻声劝着:“宋小姐还是披着吧!深秋夜凉,生病了您难受,先生也不好受。” 她柔柔弱弱的规劝着比季明宗的强势好用。 说到底,季澜这人,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而偏偏,季明宗多年来禹禹独行,早就忘了该如何温柔的去对待一个人。 任何东西都可以短暂的伪装,但长久..........难! 季澜进屋,景禾倒了杯热水递给她,让她先喝杯水暖暖身子,自己上楼去帮她放泡澡水。 她无异议,点了点头,端着杯子去了客厅。 半杯水下去,徐影电话进来,聊了几句公事还带来一些公司艺人里的秘闻,说是秘闻,无非就是时下新鲜八卦,但不同的是,这八卦是自己公司艺人的,以至于徐影一句话三句娘。 临了狠狠叹了口气:“我他妈真的服了现在的年轻姑娘了,一个两个都他妈是恋爱脑,狗都不吃的东西他们长了一脑子。” 季澜顺着她的毛:“你消消气。” “我消不了气,你见过十二点陪着人在医院打胎的老板吗?” 季澜温温回应:“见过。” “谁?说来我听听。” “你啊!” “宋小澜...........” 砰———— 徐影声音落地,杯子破碎声在身后响起,吓得季澜一回头,见256站在茶几上,水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季澜无奈抿了抿唇,拿着手机走过去,弯腰弓背想收拾残局。 指尖刚刚伸出去,一道阴影压下去握住她的掌心将她拉起来。 “什么声音?”徐影在那侧问。 季澜回应:“杯子摔了,我去清理一下。” 收了电话,季澜将垃圾桶拿过来递给他。 抽出纸巾刚想帮着一起清理,被人伸手隔开,目光扫过她光溜溜的脚丫子:“去穿鞋。” 季澜穿上鞋,季明宗收拾的差不多了,玻璃碎片裹着纸巾进了垃圾桶,男人喊了声256. 猫崽子翘着大尾巴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季明宗抱起它,关进了猫房。 季澜站在身后望着他,未曾有半句言语。 对季明宗,她的情绪总是很怪异。 爱或者不爱,都说不完整。 他太过鲜明,宠着你的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你觉得像是在照顾婴孩,可强势霸道起来仅是无声望着你,都能将你压的抬不起头来。 他像长辈,带你前行,规范你言行。 给你宠爱,却不溺爱。 就好比今日,他素来阶层分明,对赵嘉淮等人可以有往来,但往来间容不得人逾越,可今日这等小事,按照他的性子,景禾可以解决,她自己可以解决,可偏偏,他选择蹲下去,弯腰自己解决。 他高高在上,又与你同行。 时而在九天,时而在身边。 那种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坠入凡尘,即便让人碰了、摸了,也像是虚幻。 “伤着了?”男人突兀的声响将季澜思绪拉了回来。 她摇了摇头:“没有。” “不舒服?”季明宗见人情绪不高,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见温度尚好,才收了手。 不待季澜回应,又问:“徐影跟你聊什么?” “聊打胎的事情,”季澜直言。 季明宗眉头一挑,眼尾下压,似是不喜听打胎二字。 季澜开口解释:“公司签的女艺人怀孕了。” “恩,”男人神色淡淡,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恰好此时,景禾下楼告知水放好了,季明宗指尖落在她后腰上轻轻拍了拍:“去泡个澡。” “你陪我。” “鸳鸯浴?”季先生揶揄她。 “不是,就是陪我,”她娇嗔,转身贴着季明宗,想pua他:“不是你磨蹭着非得接那个电话,我也不至于被吓出一身冷汗。” 季明宗无奈,惯着她似的点了点头:“行,陪你。” 季家老太太来了 二楼衣帽间,季澜拿了睡衣准备进浴室。 余光瞥见自己放在台柜旁的购物袋,弯腰拿起袋子将里面的大衣拿出来,递给季明宗:“试试?” “给我买的?”季先生挑眉轻问。 “恩,”季澜微点头。 衣服上身,肩膀和腰身极其合适,像是量身定制出来的尺码,穿在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气派。 季明宗自幼生长环境原因,在一个没有任何感情温度的家里出生,少年被丢出国,一直到而立之年都没享受过任何家庭的温暖。 这些年,身旁人来人往,不是没有女人贴近过,也并非没人送温暖,可这些,带着利益和目的而来的情谊多少都有几分虚情假意。 唯独季澜,她的小恩小谊落在他头上时,像是一阵清风,扫去了落在他头上的尘埃。 那十几年的尘埃,近乎掩埋他。 可偏偏,遇到了季澜。 这夜衣帽间里,季明宗穿着季澜买的大衣,倚着岛台而立,头顶射灯落下来照的他的脸面越发俊逸。 他朝她伸出手,面含浅笑,温软开腔:“来。” 季明宗这人,季澜也算是摸透了。 他若是心情好,这声来,百转千回柔情万分,无尽的宠爱溺着你,让你沦陷。 他若是心情不佳,这声来,含着怒火、似是高山似的压在你头顶。 而这日,显然是前者。 季澜走近,贴紧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钻进她的耳侧,给了她几分安全感。 紧绷了一路的背脊微微松了几分,一声微弱的叹息声传来。 季先生安抚着她,柔声轻问:“叹什么气?” 季澜答非所问:“你跟他........” 这个他,让季澜有些难以启齿:“吵什么?” 季明宗不问也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他是谁。 但偏就装不懂:“谁?” “你说呢?” “我说没用,得你亲口说。” 季明宗追着她的话头问:“他是谁?” 季澜仰头望向他,嗫喏着开口:“季宏义。” 男人落在她腰后的手微微压了压,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他怕,怕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季澜面对季宏义时还能喊出一句“爸”。 那他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又成什么了? “老爷子估计要不行了。” 季澜错愕抬眸望向他:“那你不回去?” “死不了,”老太太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只要季老爷子一死,季家现在必定会陷入混乱中。 换言之,他可以死,但不能是现在死。 即便要死了,她也能想办法让他吊着一口气。 人走到一定位置,想死也是一种奢侈。 如季明宗所言,季老爷子没死,一夜动荡,医生在季家庄园进进出出,换来的是老爷子仍旧昏迷不醒的消息。 没有其他。 客厅里,邓宜面如死灰的靠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神情萎靡,像是经历过什么非人的阵仗似的。 而那些阵仗,足以让她心神俱疲。 高门大院里多的是荒唐事,男人,女人,权利、金钱,利益种种交织在一起都是一本又一本的戏本子。 这些事情,她即便未曾经历过,也在近五十年的人生里听过不少。 唯独昨夜,老爷子已至弥留,医生说了寿命已至,无力回天,且老爷子在病床上抽搐,口吐白沫,极尽挣扎。 她以为......... 她以为.......... 人也该去了,痛苦如此,活着本就是磨难。 可老太太不许,她站在她丈夫床边,说了一句:“现在不是他该死的时候。” 医生为难,告知她已经没了医治的必要。 老太太又道:“不医治,但他不能死。” 不能死! 人这辈子,生不能自己做主,死也不能,多可悲? 她留在病房里,看着医生用近乎残忍的手段吊着老爷子一口气。 将她这个五十来岁近乎步入老年的人吓的神魂分家。 “大夫人,喝茶,”舒文端着玫瑰花茶递过来。 邓宜伸手准备接时,看见上面绯红的液体,没忍住,呕了一声,捂着嘴冲进了一楼盥洗室。 狂吐不止......... 而老太太,经历了跟她一样的事情,却面色平静坐在沙发上。 似是昨夜的血和凄惨的嚎叫声不足以让她有半分慌乱。 “查到三爷住哪里了吗?” “查到了,在兰亭别墅,可是三爷身侧警卫森严,我们接近不了。” “我亲自去,”老太太起了要将季明宗拉回来的心思。 丰明资本如日中天,季家内乱不断。 不求他靠到家族,最起码不能再对季家下狠手。 ........... 这日清晨。 季明宗先行下楼,臂弯间挂着季澜昨日买的那件大衣,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在交谈着,兴许是工作电话,他交代了句去找张应,便收了电话。 见景禾目光落在大衣上,问了句:“怎么了?” “宋小姐昨日去拿这件大衣时,还跟人起了冲突,闹得很难看。” 季明宗转动着咖啡杯的杯耳,眉眼深了几分:“跟谁?” “许家的姑娘,季小姐也在,还动了手。” 季明宗眉头微微拧起,喝了口咖啡才问:“伤着了吗?” “没有。” 季明宗恩了声,没有多余的话,临行前交代景禾:“今晚应酬,照顾好人。” 八点,季澜下楼,季明宗用完餐离开,景禾正在收拾餐具。 见她下来,热情打了声招呼。 端着早餐上来时告知她:“先生说今晚应酬不能回家吃饭,叮嘱我要照顾好您。” “宋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 季澜摇了摇头:“没有。” 她心想,季明宗这种惜字如的人断不可能说这么多话,这景禾传话的功夫一绝。 “那我让厨房看着做?” 季澜不急不缓开口:“不一定回来,先不急。” 八点半,季澜搁下杯子提着包准备出门。 刚起身,院外保镖进来告知季家老太太来了,扬言要见季先生。 季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要出门的时候来? “打电话给你家先生。” 景禾想了想:“不若我去解决?” 季澜不是瞧不上她,但事实是,这老虔婆一般人解决不了:“你解决不了。” “打吧!他不会怪你,”季澜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景禾这才敢拿起手机拨电话。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喊你妈 季明宗这日,原定行程是去五环视察项目。 晨间开完会,刚准备出发,景禾电话过来。 他刚离开家没多久就来电话,自然是有事,且景禾这人小事不会贸然给他打电话。 “有事?” “先生,季老太太堵到家门口了。” “不管,”季明宗丢出两个字。 景禾有些迟疑,目光瞥了眼季澜:“宋小姐正准备出门。” 言外之意,出不去了。 “电话给她,”男人语气强势。 景禾将电话递给季澜时,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季明宗一句「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丢出来。 “我能干?” “你想干就干,”季明宗道:“不用有任何顾虑,气死她我给你颁奖。” “我不要奖,”季澜一本正经开口,虚头巴脑的东西要了也没用。 “那你说,要什么?” “钱!” 季明宗行至电梯口,听见季澜言简意赅的丢出一个字,脚步微顿,一众跟着他前行的老总有些没刹住车,险些撞成一团。 正纳闷儿,只听得老板无奈笑了声、 道了句:“行。” 季澜收了电话不过两三分钟,银行卡短信有进账消息进来。 500万的转账消息,附带两个字:“定金。” 季澜望着短信晒笑了声,指尖在键盘游走,给他发了通消息过去:“少了。” 10年,银行转账尚且还没那么便捷,大额转账支出通过手机无法操作,只能让人安排。 走公账,不合适。 走私账,可行,但对于季明宗这种事事都有人解决的人来说,需要点时间。 他回复季澜:“稍等。” 九点整,季老太太被人迎了进去。 她原以为会见到季明宗,却不曾想,眼前人是季澜。 偌大的客厅里,生活气息浓厚,无论是沙发上的盖毯还是摆在客厅矮几上的百合花,亦或者是季澜随手搁在沙发上的包,无一不在彰显出一个事实。 这个屋子里,有女主人。 季澜这日,端着一杯咖啡立在落地窗前,身前是略显青黄的草坪。 与外面的深秋比起来,兰庭别墅的秋天似乎要晚些。 艳阳透过院子钻进落地窗,照在季澜的脸面上,映的她原本就好看的侧脸越发耀眼夺目。 像个狐媚子似的,勾人魂,夺人魄。 初见季澜时,她尚年少,外出回庄园路过季宏义山下别墅时,远远的瞥见她背着书包出门。 仅是那一眼,她便惊艳住了,这姑娘,假以时日必然惊艳绝伦。 而如今,却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太美,美的勾引到了自己的三叔。 “老太太,”季澜定了定身子,勾着唇打了声招呼。 “连奶奶都不喊了?”老太太径直进屋,朝着沙发走过去。 话语里的强势霸道跟季明宗如出一辙, 上来就是上位者的压迫。 可她忘了,季澜早就跟季家没关系了,犯不着别人想卖她,她还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喊奶奶生疏了点,”季澜抿了口咖啡,漫不经心呛她:“您若是愿意,我可以喊妈。” “放肆,”正准备坐下的人听见季澜这大逆不道的话,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她,眼神似恶龙般喷着火。 “你不知廉耻就够了,连教养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年季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只学会了这些下三滥的勾栏活儿?” “是啊!”季澜正面回应:“毕竟也没人认真教过我,你们养着我,不就是想将我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吗?” “只不过我自己争气,爬上了你儿子的床而已,”季澜捡着难听的说。 老太太被气的不轻,她是个狠角色,可再狠的角色碰到不软硬不吃死不要脸的,都得头疼一番。 “澜小姐,季家这些年对你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毕竟当初喊过老太太一声奶奶,您如今这些话,过分了些。” 舒文在一旁为老太太打抱不平,望着季澜的目光带着责怪。 “养恩?养着我去牟利?要不我帮你们算算季宏义跟邓宜这些年带着我出席各种慈善场合,套了多少钱又捐了多少钱出去?这本账一旦被拉出来,你觉得茂生制药的牌子还立得住?” “你们口中的那套说辞,用在季柔柔身上都比用在我身上强,何必拿着养恩说话?怕是您自己也知道,季家在我这里,除了个养恩没别的可说了。” “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外面,”老太太怒火喷张,手中的拐杖落在地板上咚咚作响,望着季澜:“宋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额做娼做妓的女儿?” 做娼做妓? 季澜握着咖啡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景禾候在一侧,听闻这话,眉眼狠狠一蹙。 上一秒还说好歹还是长辈,下一秒就做娼做妓上了? “我到还是头一次听到长辈这么说晚辈的,”景禾在一侧插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长辈,就是这么做人长辈的?” “姑娘养在你们家二十年,即便是做娼做妓也是你们培养出来的,难道是你们季家有这个风俗习惯?” “你是哪里的葱蒜?轮得到你说话?”老太太一进屋就注意到她了,见人穿着制服候在一侧,想来是佣人。 只是没成想,一个佣人也敢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轮不到我说话,那便更轮不到你了,”景禾讥讽了声,走到季澜身侧站定。 “我是这屋子主人的母亲。” “先生跟我说,他父母双亡,”景禾一本正经回应。 季先生从不在外人跟前提及自己原生家庭,即便是提及也是一句年岁久远,忘记了。 真将她当母亲,这兰庭别墅她不会进不来。 老太太颤抖着指尖指着他们,菲薄的唇气的直抖。 一身得体旗袍的人被气的没了来时的冷静。 凶狠肆意的眸子落在季澜身上,泛着滔天怒火:“季澜,早知如此,我便不该留你在这人世间。” “你不过是被季明宗当成对付季家的棋子而已,给了你几分脸色便让你误以为这是爱了?他护着你,恰好是你有用而已,一旦季家他收入麾下,你就是弃子?” 三爷说了,不赔就打官司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跟季明宗的故事,开头并不美好,二人都带着极重的心思接近彼此,又岂能求人纯粹? 只是........老太太不知道其中门道罢了。 “我成为弃子的前提是季家被他收入麾下,也不亏,”她伸手,站在一侧的景禾走过来接走她手中的咖啡杯。 “生儿不养和养而不教,都是罪孽,您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景禾,送客。” 砰——老太太气急败坏,抄起一侧的杯子砸向季澜,潜意识里,她闪身,杯子砸在了季澜身侧的花瓶上,粉白色的青瓷瓶,据说价值不菲。 四分五裂落向地板时,季澜面上闪过一丝看好戏的表情。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我好歹也是季明宗他亲妈。” “那不好意思,我还是他亲儿子的亲娘,”季澜娇媚的眸子微微闪着,狡黠又带着些许古怪机灵。 “小人得势,伥鬼,你就是个伥鬼,”老太太骂骂咧咧被人请出去。 景禾在回来时,见季澜拿起沙发上的包准备出门,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向她肚子。 季澜见此,淡笑了声:“怕我怀孕啊?” “不是........”被人揭穿,景禾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放心!怀了我也不会生。” 她跟季明宗,不适合弄出第三个人出来纠缠。 “当真这么说?”五环项目基地,季明宗背对秋阳而立,头戴白色安全帽站在工地土方上。 听闻景禾话,男人眉头紧拧,周身气场寸寸寒凉。 “是,”景禾不敢多言。 那侧,有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临了,一声冷嗤响起:“花瓶账单找出来让人送到季家庄园去,不赔就送律师函。” 他有火气了。 不管这火气是来自季澜还是来自老太太,总归都不愉快。 男人收了目光,视线缓缓平移,掠过一层地基时,眉眼深了几分。 五环项目问题众多,诺大的一块肉,从设计师到材料商及现场运土方的私人老板,都盯的死死的。 季明宗行至一块钢板前,昂贵的皮鞋在上方跺了跺,让人拿开、 身侧工程老总汗如雨下:“季董........这.........” “拿开,”季明宗言简意赅,沉冷的语气如山似的压着人。 工程老总还想僵持,张应看出什么,招呼身侧几人过来将东西移开。 诺大的一条污水管横穿眼前。 张应错愕的目光落在管道上,又移至老总脸面上。 季明宗抬手点了根烟,语调沉沉听不出喜怒:“贾总想挣钱,我不拦着,但你若是敢在工程上偷工减料做手脚,你信不信,我让你有命挣钱,没命花?” “季董放心,我一定整改到位,一定,”贾松汗如雨下,弯腰弓背站在跟前瑟瑟发抖。 十一月的天,秋阳高照,京港已是半只脚跨进冬天。 季明宗隔空点了点烟灰,腔调格外压人:“贾总最好识相。” 数十亿的项目,且经过上头层层审批才动的工,从招商引资到材料选定,每一步都被人盯的死死的,工程老总手上随便漏点缝隙都足以让下面的人少奋斗十几年。 有些钱,你挣,无可厚非。 若是能将事情办好,老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可怕就怕,拿着买山珍海味的钱去买豆腐青菜,给他整出豆腐渣工程,回头过不了审。 一众工作人员目送季明宗上车,男人叼着烟,纯白色的湿巾在指尖走了几个来回被丢进垃圾桶里。 “让赵嘉淮去办公室等着。” 张应心想,有人要遭殃了。 老总们的往来,都是利益第一,情面第二,有钱带着他们一起挣的前提是.........他们足够听话。 ................. “你说什么?” 老太太刚回家,季明宗那侧的账单就送过来了,拍卖行的发票被送到跟前时,老太太气的差点破口大骂。 舒文不敢吱声儿,老太太一把掀过账单,看见上面一串零,彻底忍不住了。 “逆子,畜生,我生他养他,还生出个白眼狼来了。” “您消消气,大爷他们还在,”舒文小声提醒。 卧室里的怒骂声瞬间止住,老太太坐在老虎椅上,抚着额头将支票丢在地上:“不给,让他滚。” “三爷说了,不给就打官司,” “你再说一遍?”老太太怒不可揭:“打官司?为了一个花瓶他就想跟我对铺公堂?” 老太太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短短十几年间就比陌生人还冷漠。 一个万事万物都以家族为主的人,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这么自私。 这场角逐,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落幕。 十一月,京港逐渐入冬。 晨间出门时还好好的,傍晚时分一场倾盆大雨倒下来,又寒又凉,冻的人直哆嗦。 雨水顺着高层玻璃蜿蜒而下,隐入黑夜中。 季澜刚从会议室进办公室,张璠推门进来,语气急切:“徐影刚打电话来说,影视城那边被人使了绊子,设备全都泡水了。” “怎么回事?” “说是人为恶意破坏,”张璠头疼,人红是非多,他们现在多的是人盯着,以前大家还会顾及季家的姓,虽然瞧不起,但是表面上还会给季家几分薄面,现如今,季澜姓都改了,盯着她的人自然就按捺不住了。 恰好这几年,影视项目崛起,多的是人盯着这块肥肉。 他们好巧不巧成了影视行业新贵,本事大,根基不稳,想看来惨和的人如过江之卿。 “让人调一批设备出来,我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九点,雨势渐大,季澜换了身薄款羽绒服带着人跟着送设备的车去了影视城。 安城影视城距离京港走高速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全程高速直通,唯一不好的是京港绕城高速车流多,走起来极其费时。 又恰逢今日大雨天,路况不明,车速缓慢。 临近十二点,车子正准备在安城收费站下高速时,身后一辆黑色小皮卡因为车速太快没刹住车直直撞上来。 一声巨响响起,季澜的车子被撞到了收费亭处,挡风玻璃碎成渣落下来............. 我是她男人,你跟我说不合适? “宋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季澜撑着副驾驶,手腕微抖,越过副驾驶拍了拍前座的林渡:“没事儿吧?” 林渡将拦在脸面上的胳膊拿下来,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儿。 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来的就是这么合时宜,巧的让人不得不深思。 季澜推开车门下去,将后面那辆黑色皮卡反反复复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男人的脸面上。 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布满沟壑,像是历经岁月风霜的跑车者,与众多卡车司机一样,左边脸面的法令纹比右边深上几分。 见了她,一个劲儿的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走神,才没看清。” 季澜抿唇不言,看了眼自己的车屁股,惨不忍睹,修起来只怕是一笔惊天费用。 雨势不小,好在收费站的顶端有雨棚,不至于让他们狼狈的站在雨中解决事情。 季澜招呼秦昌过来,低声耳语:“查清楚,有意为之就解决,若是无意,让他走!” 秦昌错愕,看了眼季澜又看了看损失惨重的车屁股。 修车费估计都得十几万,就这么让人走? “您怎么过去?” “跟着后面的货车过去,”季澜回应:“你留下来解决。”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车祸,逼近临城的收费站堵成一团,季澜跛着腿爬上高高的货车,到影视城时,已经是十二点半的光景。 雨夜冰冷,一群人忙着将设备卸下来,徐影见她跛着腿,接过她手中的防水箱子:“腿怎么了?” “来的时候出车祸,撞了一下,不碍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争取到个上热门综艺的机会,想重新拍点花絮都能被人算计,真他妈操蛋,我给蒋少丁打电话了,让他去查查对方什么路子。” 徐影骂骂咧咧,嘴皮子不停,东西搬完,已经是凌晨一点的事情了,林渡从角落里拖来一个箱子放在她身后:“宋总,坐会儿。” 徐影见她僵硬着坐下去,没忍住走过来掀开她的裤腿看了眼,一片红肿还伴着血丝,像是玻璃擦伤似的。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儿?” “林渡,送她去医院,附近有人民医院分院,直接过去就行。” .............. 一点半,季明宗沾着满身酒气进屋,脱下身上大衣递给景禾,后者接过,脸上带着些许忧心:“先生,宋小姐还没回来。” 季明宗解袖扣的手一顿:“几点了?” “一点四十五。” “来电话了吗?忙什么去了?” 景禾摇了摇头,挂好衣服将事先准备好的热毛巾递给他擦手:“没有,打过电话也无人接。” “联系秦昌。” 不多时,景禾进来,身后跟着严会。 “先生,秦昌说宋小姐送设备去影视城遇到车祸,耽搁了,这会儿应该在影视城卸设备。” 季明宗神情冷肃,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今晚的酒局,并不舒心。 原想着到家也该洗洗睡了,却又惦念着季澜:“伤着了吗?” “秦昌说不确定,”严会将秦昌传过来的视频打开,递给他。 男人未接,只低眸瞧着吗,眸色翻转间有些情绪挥散不开,分不清是担忧还是无所谓。 “手机、” 电话拨过去,那侧接起的速度倒是快。 他问了声在哪儿,还不待季澜说话,那侧医院广播叫号声响起。 本是靠在沙发闭目养神的人“蹭”的一下坐起来,神色紧张,语气急速:“在医院?伤着了?” “没有,”季澜解释:“可能是扭着脚了,不严重。” “哪家医院?” “影视城附近的人民医院,”季澜如实回应。 刚想说什么,一声季总响起,林渡拿着单子过来:“我扶您进去。” “先挂了,”季澜挂了电话,也没等季明宗回应。 而此时,兰庭别墅里,气氛凝重。 自己的女朋友,夜半三更进医院身边还陪着别的男人,不管是下属还是什么,只要是个雌性,都足以给人造成危机。 季明宗坐不住了。 这夜,季澜脚肿成包子,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 开了些药,无需住院,二人回到影视城附近酒店,徐影通大宵不能回来,照顾她成了新秘书林渡的事儿。 开好房,要了冰块烧了热水,忙前忙后伺候的井井有条。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季澜遣人走,看了眼时间:“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不用去上班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林渡有些不放心。 季澜还没来得及回应,门铃响起。 林渡起身开门,乍见站在门口的人时微微愣怔,男人长身而立,一身黑色风衣在身,压不住他的帝王之气,身侧站在酒店经理,对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季董的喊着。 季明宗目光越过林渡,落在靠坐在床上的季澜身上,无视站在门口的小年轻,径直跨大步进去。 林渡反应过来,疾步过来拦住他:“先生。” “您这样不合适。” 季明宗杀气烈烈,应酬,饮酒过量又坐了两个半小时的车来安城,情绪已然到了极限,现在被个毛头小子拦住去路,跟他说不合适。 男人脸色阴沉默不作声的审视他:“我是她男人,你跟我说不合适?” “我没听.........” “没完了?我们俩谈个恋爱还得经过你的审批?”季明宗堵住他的话,深沉的眸子中含着逼视。 对旁人,他素来没多少耐心。 “林渡,你先出去,”季澜开口打断二人之间的无声厮杀。 林渡想挣扎,刚一抬眸,就撞见男人深邃的眸子里,目光锐利如箭,让人不敢直视。 浑然天成的气场即便不言语,也有分量。 林渡一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季明宗的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 男人走近看了眼她的伤势,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看了眼,瞥见软组织挫伤几个字,心里稳了稳。 “你怎么...........唔..........” 辗转反侧且厚重的吻落下来让季澜无法喘息,揪着他的衣领微微颤了颤,男人指尖挑开她针织衫下摆钻进来时,凉的她一抖,仅是瞬间,男人的手又抽了回去。 “出事了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爱情这苦,他们老板可是吃定了 “怕你忙。” “我是忙,不是死了,”季明宗神色不悦:“未必我女人出事了,我能不管她死活。” 季明宗劈头盖脸的怒火压下来,压的季澜憋了憋嘴,闷着头往他怀里钻:“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就行行好,别说我了。” 她识相服软,季明宗这性子,软的比硬的好使。 男人落在她腰后的手微微紧了紧,轻叹了声,将人摁进怀里。 似是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澜澜,你要我命。” 季澜享受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这种独一无二不偏不倚的爱无论何时都拿的出手。 她在季明宗身上沉沦,挣扎,又在挣扎中反复确认自己已经爱上他的事实。 这场沾染着伦理道德的关系终究在一次次的偏爱中沦陷。 深秋跨入冬季时,京港天气不算好,狂风大作带起枯败残叶,卷入空中,隐没在黑夜中,无论他们如何飞舞,如何扑腾,都逃不离这数百米高的高楼大厦。 而季明宗是大厦,她是被风卷起的枯叶。 客房灯光昏暗,季明宗脱了大衣躺在她身侧,将人搂入怀间,滚烫的身贴近时,季澜迫切的想做些坏事。 想归想,她也如此做了。 指尖落在男人喉结上时,被人伸手握住,昏暗的房间里,男人忍着情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笼罩着她,裹着她。 “你累吗?” “想要,”男人嗓音暗哑,低声询问。 季澜恩了声,反手握住季明宗的掌心,拖着肿胀的腿压在他上方。 反被动为主动。 季明宗担心她二次受伤,掌心落在她侧腰微微将人护住:“怕伤着你。” 季澜不管不顾,窝进人肩头。 滚烫的呼吸擦在男人耳畔吗,如同干柴碰到烈火............ .................. 她如鹰似鸟,像是盛夏中遇到了一场台风。 钻进了风眼里,被裹挟着上,被推着下,反反复复沉沦中,拼了命的想钻出来,偏就不得愿。 任由她如何嘶鸣都无人能解救它。 直至台风停,她才被人从水中捞起来。 彼时的她,奄奄一息。 季明宗始终觉得,她是罂粟,沾上就没了灵魂。 理智全失。 天色渐明,季澜被人从浴室里抱出来,换上新的衣服,抱着她一路下楼。 趁着清晨天色蒙蒙亮,离开了安城。 季澜一路睡的昏昏沉沉,季明宗抱着人眯了一路,偶尔听见她的咳嗽声会轻掀眼帘拢紧盖在她身上的大衣。 细心的程度不亚于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严会说不震惊,都是假的。 有些人,怒火喷张时能要你命。 宠溺爱你时,同样也能要你命。 归兰庭别墅时,七点半。 季明宗将人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季澜瞬间惊醒,惊颤中醒来猛的伸直了腿,扯到伤处时,疼的她人都清醒了几分。 惊吓尚未落地,季明宗弯腰弓背将人拖起摁回了胸膛。 掌心游走在她后背,轻缓安抚着。 “怎么了?嗯?”轻软的话语,让候在一旁的景禾不自觉的将呼吸都放轻了。 季澜眉头紧拧,嘤咛开腔:“腿疼。” “我看看,”季先生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掀开被子,查看了番她的伤势:“消肿了,比昨日好些了。” “恩,”她懒洋洋的蹭着人,熬了个大夜,这会儿神智还没归笼,粘人的紧。 “睡会儿?” “你呢?” “我得去公司,澜澜。” 他也不好过,饮酒过量在加上一晚没睡,来回奔波两遭,这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睡会儿再去,”季澜往旁边去了去,空出了大半位置给他。 见季明宗不动,继续道:“季董,你英年早逝了,我怎么办?” 季先生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 “瞎说,”季澜学着他的腔调开口。 “怀了也会打掉,”季明宗将她昨日的话一字不改的道出来,落在她脑后的手不停:“澜澜,听到这话,我很难过。” 季澜不吱声儿,抓着被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季明宗凝着她,眉宇间的光华流转没有因为季澜的避而不言就放过她。 季澜被盯的无处躲藏,斟酌了许久才找到一句说辞:“我.............” “往后这种伤人的话,别说.........” 季明宗不想听到任何解释,逼她妥协?太残忍,他也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 被她拒绝?更难过, 这若是以前,他哪里会顾及季澜的感受?哪里会想如此之多?他上头也沦陷。 不比季澜好到哪里去。 季澜恩了声,瓮声瓮气,软软糯糯的跟256小时候似的。 “睡会儿吗?” “陪你,”季明宗点头松口。 躺在季澜身侧将她搂进怀里。 后者很自然的将腿搭在他身上。 找好姿势窝了进去。 .......... “梁总,季董今日要事缠身,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让我跟您说声抱歉。” “今日会面怕是得延期了。” 季明宗今日约了梁宏安聊事情,对方知晓季明宗作息时间,六点半就在公司候着了,一直等到临近八点,才被张应告知今日会面取消。 对方得知,倒也不气。 临了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起身离开。 张应送人离开时,心想,他们季董是彻底沦陷了,向来守时守约的人今日竟然放人鸽子里,妖精魔力大涨啊。 爱情这苦,他们老板可是吃定了。 人一旦沾染上感情这条路,好的,厮守终生,坏的,死路一条。 这日,季明宗索性休假。 陪着季澜在家里待了一天。 临近下午,季澜无聊,招呼景禾去买了些花材来,起兴插起了花。 季明宗从楼上下来时,远远的,就见季澜正修剪花枝,一束粉色系的花在她手中面世。 “学过?”季明宗坐在对面,端详着她插花时的模样。 季澜抬眸,漫不经心恩了声:“必学课程。” “学校?” 季澜撇了撇嘴:“季家。” 季明宗一顿,同在一个家族里出来,他多少知道些许什么,季家培养男孩子跟女孩子截然不同,女生从生下来开始似乎都在为了往后嫁人做准备,大清亡了多少年了,而季老太太骨子里的思想却没有丝毫改变。 临了,男人冷哼了声,丢出四个字:“奇技淫巧。” 他说:我伺候你的时候还少了? “先生,这是庄园那边送过来的,”严会拿着文件袋进来。 季明宗将文件袋递给季澜:“拆开看看。” “什么东西?” “看了就知道了。” 她疑惑拆开,抽出里面的千万支票时,有些愣怔,千万支票没什么,可千万支票从季家庄园里送出来,就有意思了。 “这是?花瓶的钱?” “恩,”季先生淡淡回应。 “值这个价?”总觉得是在坑人。 季明宗听见季澜这话,身子往后靠了靠,屈指敲了敲跟前的桌面,256从地上跳上桌子蹲在他跟前,男人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说它值它就值。” “能让老太太低头,你用了什么办法?”那老虔婆怎么可能出这笔钱? “无他,告诉她不赔就对铺公堂。” “还得是季董啊!”季澜放下手中的支票,摘下手套托着下巴望着男人:“老太太要脸,季家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荣耀,她怎么可能让外人看见他们的家族丑闻。” “喜欢什么,就会被什么困住,”季明宗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256,心情好时还能捏捏它的爪子:“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逃不出自己画的囚牢。” 这夜,二人未在家用餐。 丰明资本在京港大红大紫,多的是人想攀附权贵,更勿论,近期传出丰明资本背后大佬是季家人,一颗参天大树背后长出的巨石,有多稳固,言语难以说明。 季明宗对于某些人而言,是神明,是阎王,掌管他们生和死。 若这人跟季家关系好也就罢了,可偏偏,传出不和的传闻,季家这些年扎根京港,又一心打着慈善的幌子开展各种活动,多数人都能见上一面,能攀上个橄榄枝。 可这季三爷,与季家不和且神秘莫测,除了五环项目启动仪式上那短暂的采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流传出来。 让人望而不及,高不可攀。 这夜,小雨淅沥,季明宗带着季澜进了家日式烤肉店,服务员上完菜,刚想帮忙动手,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用徐影的话来说,想吃服务就去那种死贵死贵的店,保准有人给你喂到嘴边。 她以为,就季明宗这种人,即便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而今,还能让她看见如此一幕,实在难得。 “笑什么?” “笑自己很荣幸,外人求而不见的季董既然会为我服务。” 季先生将牛肉放在烤盘上,吸烟机将烟雾卷走,未有半分溢出,男人漫不经心挑眉撇了她一眼:“我伺候你的时候还少了?” “你指哪方面?”季澜托着下巴问。 季先生反问:“你说呢?” 季澜抿唇不语,话没说破,她就装不懂,总不可能这老男人还给他列举出123来。 季澜到底是低估了季明宗的腹黑,他倒也不说123,反倒是慢条斯理开腔,丢出一句:“从白天到黑夜。” 着重咬紧了黑夜二字。 季澜老脸一红,努力找补:“季董说笑了,昨晚就没被你伺候。” 季先生翻着烤盘上的肉,一本正经点头:“今晚补上。” 二人难得闲聊,一顿饭结束, 为时尚早,往常这种时候,二人不是在应酬就是没下班。 临离开前,季澜接到徐影电话,那侧说综艺上主持人既然问了关于艺人老板也就是她的事情。 提及季家,更提及前段时间的寻女风波。 幸好,艺人脑子灵光,道了句:“父母本该回到孩子身旁。” “我想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跟大众的看法没什么区别,国家法律都支持他们寻亲,我能有什么看法?” 季澜握着手机,轻笑了声,抿了抿唇:“谁?” “新人?” “唐越,” “他啊!”季澜对他印象很深,昨夜影视城卸货,旁人画着精致的妆容,站在一侧畏畏缩缩的,想搬但又怕弄脏衣服,唯独他,一言不发像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似的扛东西。 “好好培养,”季澜丢了句:“明天是不是要休假了?” “是啊!宋总想怎么弥补我这颗受伤的小心灵啊?” “泡温泉去?”想了很多年,每次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取消,看看这次能不能成。 “苍天保佑,”徐影道:“希望我们从十八岁说到二十二岁的事情能实现。” 二人离开烤肉店,刚出院子,尚未来得及上车,一声季董在身侧响起。 季澜侧眸望去,一短发女子穿着黑色大衣踩着高跟靴子气质卓然的朝他们而来。 前行几步路对方望着她的视线充满了打量与窥探。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季董,”杜佳今日跟梁宏安去公司没见到人,没成想晚上在此处见到了。 “巧,”季明宗气质凛然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到季澜身上:“介绍一下,宏安医疗梁董秘书,澜影传媒总裁宋澜。” 杜佳一怔,不是没听过澜影传媒的事情,想必眼前这沉鱼落雁的女子便是绯闻女主了。 “宋总,”杜佳伸手跟人打招呼。 “你好,”季澜回应。 季明宗这人,心思深又护短,一个宏安医疗董事秘书和一个总裁,这番介绍,高下立见。 上午未曾跟人会面,他找了个有事难脱身的理由,即便一天过去了,杜佳见了他也该当做没看见,而不是这般大大咧咧的过来打招呼。 此举,是想打自家老板的脸,还是抹了他的面子。 刚刚那番介绍,不带名字,也是刻意为之。 寒暄了几句,杜佳目送二人上车,多年后,季明宗出席各大场所聊及自己爱人时,眉眼间的爱意与宠溺难以掩饰,众人纷纷猜测所谓的宋澜到底是何许人时,唯独她知道。 宋澜便是季澜。 是那个从他而立之年贯穿到他不惑之年的女子,她丢掉了季家,堂堂正正的站在了他身侧。 “你真不记得人家叫什么?” 车里,季澜盘弄着他的指尖,低声询问。 “记得又何妨?”季先生坦然。 “我看人家看你的眼神,很赤裸,像是认识多年不见的老友在窥探你的私生活。” 季董看我看这么紧? 杜佳初见季明宗,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 她家境优渥,父母爷爷那辈都是高知,在他们那个体系内,她是最早出国喝汤吃肉的那批人。 00年,英国冬令时来袭,潮湿,冰冷。 她孤身一人待在那座城市里,像是一个罪犯被丢进了死牢,压抑,抑郁,难以喘息。 因着家境优越,身旁好友皆在国内奋斗高考,唯独她,成了遥遥领先的那人。 情绪潮湿的像是国内两广的回南天,她找不到人诉说自己的伤,只得独自隐忍舔伤口。 那日六点不到,英国的黑夜来袭,她下课回寄宿家庭的路上,闷头护住自己的背包前行。 偶然间,听见一句熟悉的中文。 夹杂着一些京港地区特有的脏话。 伴随着打斗声传来,她踌躇着,一直等着打斗声停止,才敢上前。 漆黑的巷子里,血腥味儿传来。 目光适应光线时,才看清是何景象,一个断了腿的女人和一个浑身沾染着鲜血的少年。 女人躺在地上捂着腿,奄奄一息的喘息声。 少年背靠着墙壁,拿出一块帕子擦着脸面上的血迹,见了她,如鹰似虎的眸子似是能将她凌迟。 大抵是看出她的亚洲面孔,用中文丢出一句:“不走?” 仅是瞬间,她转身逃离。 这是初见。 直至前几日,季家丑闻被爆出来时,她才知道,那人是照顾了他十几年的管家。 试图在英国冬令时的起始日,结束他的生命。 豪门之中的恩怨纠葛从就不是你死我活那么简单,死就是死,活就是活,最怕的是在死和活之间,苟且偷生的苟延残喘着。 京港初见,她不敢认。 但也壮着胆子认了。 但对方似是不记得她了。 也是。 对于她而言,是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谋杀案。 对于季明宗而言,是人生中多了一个过客而已。 .......... 季澜的这番话,让季明宗思绪陷入冷沉。 他记得杜佳,那个雨夜惊慌失措闯进巷子里目睹他解决管家的女孩子,彼时的她,看起来不大,十七?或者十八? 像是一只淋了雨的鹌鹑,湿了羽毛又没了自己的思考能力。呆愣的站在巷子口,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 数十年过去,京港再度相见,她成了梁宏安的秘书。 私企做到百亿身家,梁宏安是有本事的,但他的这位秘书,他不是很看得上。 初见,她认出了自己,眼神赤裸带着打量,似乎恨不得将当年的事情脱口而出。 可她大抵是忘了,这尘世间,没有任何拼尽全力爬上高处的人会回首去看自己的不堪。 如同为何那么多男人会抛弃糟糠之妻一样。 因为糟糠之妻知道他的所有软肋和不堪。 而此时的他们,光鲜亮丽,手握重权。 这姑娘...........呵。 “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生活总是充满向往,”季明宗淡淡回应季澜。 车子一路往兰庭别墅开,季澜思及徐影刚刚那通电话。 “我明晚不回来。” “约徐影泡温泉?”他刚刚听见了,但还是问了嘴:“去哪儿泡?” “安山吧!近,”京港五环有座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以温泉闻名,市区开车过去一个半小时,不远不近。 季明宗侧眸望了眼季澜,语调清浅:“这么近都不回家?” “晚上去,懒得折腾了。” “季董看我看这么紧?”季澜笑着贴到他身前,呢喃问:“怕我被人拐跑了吗?” 季明宗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跟前来:“怕你被人卖了。” “我又不傻。” 十一月的京港,迈入冬季,潮湿阴冷的天气让人浑身骨头刺冷,凛冬肆虐的季节,薄薄的雾给兰庭别墅添上一层朦胧。 兰庭别墅的园林道上,景禾正指挥人打扫院子里的残枝败叶。 季明宗端着一杯热美式站在一楼落地窗前,256蹲在他身侧舔着毛,张应站在一旁同他汇报工作,季澜迈步下楼,听得如此一句话:“那位贾总,这几日在托关系想到您跟前来赔礼道歉。” “谁找的人?”季明宗浅酌咖啡,漫不经心问。 “赵总那边的裙带关系。” 季明宗抿唇不言,另一只手抬起来,托住杯底缓缓的转着,神色冷沉,泛着让人看不清的怒沉。 “让赵嘉淮自己解决。” 季澜下楼时,张应听闻脚步声,转身喊了声宋小姐、 后者缓缓点头,未曾打扰二人谈事,进了餐室倒了杯水。 没来得及坐下,季明宗进来。 “大雾难行?” “恩,”雾太大,城区堵的水泄不通,这会儿下山也是苦等。 “去公司?” “去的,”季澜回应,捧着一杯温水喝了大半杯。 季明宗坐在对面端详着她,这日清晨的季澜穿了身薄款羊绒毛衣,披散着一头长发,毛茸茸的,看起来又乖巧又可口。 像是这晨间的大雾给外面的树叶添上了一层薄霜似的,引人伸手触碰。 屋外昏暗不明,屋内暖黄的射灯落下来,昏黄又暖融融。 季明宗很讨厌这样的天气,英国进入冬令时开始,这种天气异常多,潮湿的天气像是带着翅膀似的钻进你的胸腔里,干扰你的情绪,让人万般压抑,无法喘息。 “怎么了?”许是季明宗的视线太赤裸,季澜没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 “来,”男人语调温柔,朝身侧张开手,示意季澜过来。 “我懒得动,”倒也不是拒绝,是真的懒得动。 季先生这日心情似是不错,撑着桌子起身,笑意不减:“那我动。” 数秒钟的功夫,季澜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男人在身后圈着他,高挺的鼻梁蹭着她洁白的脖颈,痒呼呼的,惹人轻颤。 季澜想躲,却被人摁着无法躲。 餐厅气氛暧昧,季澜被人磋磨的几近沦陷。 二人耳鬓厮磨的程度就差脱衣去物、 玄关处传来景禾的声响时,季澜躲开季明宗的薄唇从他腿上下来,撑着脑袋侧脸躲闪着,生怕让人瞧出端倪。 “先生,季家送来的请柬。” 什么时候让季明宗转正 “又是慈善晚宴?” 季澜坐在身侧看着淡蓝色系着细带的请柬被季明宗缓缓打开。 男人瞧了眼,不动声色的将请柬递给她。 且侧身过来,注视着她的面色,目光紧锁着她,似是不想放过她脸面上的任何表情。 请柬被打开,季澜看见上面婚宴二字时,有片刻的诧异。 宴庄跟季柔柔的婚期提前了? 季家倒也是心急,季柔柔才找回来多久?这就想把人推出去,关键是宴家也接? 宴庄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季柔柔步入婚姻? “嘶.........”季澜正想着,腰侧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她痛的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回眸望向身侧人。 后者面色平平,腔调却冷涔涔的:“想什么?” “没想什么。” “想你的前未婚夫?”季先生语气阴测测的。 带着几分吃味。 季澜合上请柬放至一旁:“季董这就不讲道理了。” “本质上,我们俩没有订婚,算不上前未婚夫,再者,请柬是季董给我看的,又给我乱扣帽子说我想人家,我可不可以理解,季董在挖坑给我跳?”季澜点了点桌面上的请柬:“兴许这请柬也是假的的” “你倒是挺敢想,”季先生淡笑了声:“是真是假,到时候一起出席去探探究竟就是了。” ........... “你听说了吗?季柔柔跟宴庄的婚礼提前了,”一大早,徐影风似的冲进办公室,昨晚还在嚷嚷着今天要好好休息的人。 闻到八卦气息,冲的比谁都快。 “你不是累了?要休息?” “累归累,但是八卦我还是要吃的。” 她给自己磨了杯咖啡,坐在季澜对面托着下巴摆弄着手机,在各大论坛里上蹿下跳的吃瓜,约莫半小时。 望着季澜进行了总结性发言:“说是季家人觉得季柔柔烦了,想将她推出去,” “谁说的?”季澜问,季家人段不会在人前表露出这些事情,都是高段位玩家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细究之后的考量。 这种在人前显露家长里短的事情,不会做。 “肯定是季家自己人啊!”徐影一锤定音,没有丝毫多余的考量:“你真以为季家是之前的那个季家呢?原先季宏义跟季明达团结对外是因为有季三爷这个不明因素摆在二人对面,彼此都有共同的敌人。” “而如今,季明宗搅浑了水,表现出一副看不上恒立的模样,那最终对决,只有大房跟二房了,没了共同利益,谁都想将彼此拉下神坛。这种事情,不是邓宜说的,自然会有人说。” 季澜想了想,这确实,很像陈研的作风。 “季明宗这招坐山观虎斗真高,难怪能一路引着我们上行业巅峰,布局谋略和眼光都是你我加起来再活几十年都难以企及的程度,你什么时候让人家转正啊?” 徐影趴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季澜。 “转正?” “恩,带给我见啊!”徐影点头:“娘家人不见,这跟小三儿有何区别?” “你想见?” “可想了,”徐影猛点头:“我想见见这位被外界传的神乎其乎的季三爷。” 季澜温温点头:“我找个时间,蒋少丁回你了吗?” “回了,你猜是谁?” “谁?”季澜问。 他们最近被人盯着,总有些许小问题在关键时刻冒出来,对方好似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他们的所有行程都了如执掌。 “京港台台长的儿子,林合。” “他爹林台长是邓宜同学,我知道,”季澜没少被人家为难,早先创业的时候,即便没有交集,只是偶遇,这林台长都能找到跟前来踩踏她,敲打一番。 一口一个我跟你妈妈是老同学不会害你,实际上,没少拿邓宜的好处打压她。 只是没想到,他儿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对家。 “难怪人家能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总能在关键时刻让我们掉链子,那晚要不是你设备送的及时,艺人状态都不错,我们第二天的综艺不见的能上。” 徐影坐直了身子望着季澜:“如此想来,电视台主持人挖坑给艺人跳,也是他们的手笔了。” 季澜神色不明,指尖的笔帽开开合合,似是在思考什么。 徐影也不慌,托着腮帮子,啄着咖啡等着她。 “问问蒋少丁,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们不经意的会会他。” “我去问。” 不多时,徐影拿着手机进来,冲着季澜得意的笑了笑:“搞定,今晚安山温泉。” 下午四点,二人避开高峰期去了安山,秦昌开车,二人一路聊着工作之事。 到时,刚好五点半。 安山在京港赫赫有名,据说此处当年是皇家温泉,每年慕名而来的人不下少数。 地界大,却被上层社会的人喜爱,只因这里,一道院墙之隔,隔开的是普通人和资本差距。 阶层分明。 私人别墅里带着套房和汤泉,一体化的专人服务。 大门关上,无人知晓里面会发生什么。 七点半,秦昌坐在院子里抽烟。 隐约间,听闻院门口有引擎声传来。 定睛望去,却见蒋少丁带着几人匆匆而来,进了别墅。 秦昌夹着烟的手微微僵住,这..........告不告诉先生? 屋内,徐影正从池子里起来,裹着睡袍擦着沾了水的头发,望着来人,哟了声:“蒋总,带的人有点多啊!” 蒋少丁无视她的装腔:“人多才好玩儿啊,我们俩有什么好玩的。” “你们说是吧?” 身后人跟着起哄。 徐影啧了声:“话都被蒋总说了,不介绍一下?” 蒋少丁一一介绍过去,身侧两男两女,女的是带出来的夜场小姐,男的是林合和她小弟。 “林总跟你们还是同行,京港台林台长儿子。” 徐影似是不知,眉眼一亮,伸手跟人招呼:“林总。” “徐总,久仰!” “久仰?”徐影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徐总跟季总.......”说到此,林合一愣,急忙改口:“不对,应该是宋总,徐总跟宋总在京港影视圈可谓是鼎鼎有名。” “林总过奖了,鼎鼎有名算不上,运气好罢了。” 季先生,我很爱你 季澜从楼上下来时,众人正聊得欢。 林合乍见她,眉眼间诧异一闪而过, 外界对季澜的传言,数之不尽,有好有坏,众人提及她的倾城容颜,多数人是叹息,少数人是可惜。 曾几何时,他听他父亲如此说过:“长相太过出众,不见得是好事。” “美貌有家世背景加持是王炸,若没有,只会是她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一个养女,功高盖主,必然会惹人生厌。” 彼时他在想,多美才能让一干人等相继惋惜? 直至今日初见庐山真面目,精致的面庞上泛着清冷寒霜,给人一种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感。 宛如初秋的那场霜降,不冻人,但却让人有种原来已是冬天的错觉和恍惚。 季澜走近,蒋少丁勾着他的脖子凑过来:“林总,被美到了?” “我们宋总这颜值放那儿都是惊为天人的,你醒醒,收收口水,”蒋少丁的揶揄被他撞进耳里。 收回视线时敛了心神。 季澜这日,一身白色纱裙在身,因着要泡温泉,外面披了一件同色系的丝绸外披,不透,但却能勾勒出她妙曼身姿。 一番寒暄,季澜坐定。 一群人玩儿着的间隙,季澜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随手掐断。 “蒋总最近在投什么项目?”季澜漫不经心的跟人浅聊着。 蒋少丁端着酒浅酌着:“我跟个收破烂的似的,哪儿有好东西钻哪儿,宋总最近要是有好项目,可别忘了我。” 现如今的季澜,早已不是当年到他跟前苦苦哀求的人了。 人家仅凭一部剧翻了身,又收了大量版权,将影视公司直接扩展成经纪公司。 手中艺人众多,版权无数。 栽了一棵又一棵的摇钱树。 别提多风光了。 “蒋总放心,有好事我肯定第一个想着你。” 闲聊着,正题都没钻进去,季澜电话又响起。 季明宗明知她今晚在安山温泉,却连续两个电话过来,让季澜不得不多想。 她接起,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 身后,蒋少丁跟个妹子闹起来了,将人推到了温泉池里,闹哄哄的,笑声爽朗。 “不是泡温泉?”男人听闻声,硬邦邦腔调在那侧传来。 季澜如实回应:“正在。” “有男人?” “临时来的,我没下水,”季澜开口解释。 “季澜,”男人沉声喊她,压着情绪:“我放你自由的前提是,你够乖。” “我能接受你跟徐影在外面彻夜不归,不见得能接受你跟别的男人一起彻夜不归。” “是你自己回来还是我亲自来接你?” 季澜温温叹了口气,走远了些,轻哄着他:“季董,我犯不着放着你这种金大腿不要去搞蒋少丁那种二世祖,谁是爹谁是孙子我还是分的清楚的,你该相信自己的魅力,也该相信我的眼光。” 季明宗气息顺了些,但还是蕴着火。 季澜再接再厉:“季先生,我很爱你。” 这声我很爱你,让季明宗心一揪,拿着电话的手背瞬间青筋直爆。 京港会所顶层露台上,季明宗身形萧索,初冬的天,他穿了件薄薄的衬衫,应当是冷的。 可因着季澜的这句我很爱你,让他觉得,冬季的风迎面吹来时,都是温暖的。 带着温度,划开了所有扑向他的寒风。 “季先生?” 那侧久久没有声响,季澜轻声喊了句。 “我在!”男人语气沉沉。 “我先挂了?”这种时候斩断温情不是明智之举,她该趁热打铁才是,可偏偏,她怕,怕自己忍不住问出那句你爱我吗? 跟上位者谈爱,是忌讳。 得到满意的答案还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她太难堪。 “澜澜,”季明宗语气隐忍,轻唤她。 季澜浅浅恩了声。 季明宗迎着寒风,微微启唇,喉结滚动间到唇边的话似是难以启齿,斟酌许久,所有的挣扎都化成了一个字。 他说:“好。” 爱意即将宣之于口时,被他的理智遏制住。 三十来岁的他无法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般不顾一切的沉沦下去。 他太理智了。 直至挂了电话,季明宗还在懊悔。 他比季澜多活近十年,都不如她勇敢, 直至多年后,季澜站在跟前说起这年冬天,很坦然的告诉他:「我坦荡爱过,没什么好后悔的」 「自古以来,唯有英雄不问出处,偏就谨小慎微的人每走一步都在后悔」 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季董,在感情里,是个胆小鬼。 这夜。 一直到十二点,众人玩乐之后陆续散场。 而季明宗,坐在京港会所顶楼露台,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推搡,懊悔在脑海中反复盘绕。 ........... 自公司成立起来之后,徐影在江对面买了套平层,距离金茂府不远,开车不过数十分钟的距离。 二人到家时,近凌晨一点。 徐影进主卧洗漱,她在客卫。 站在镜子前,思及季明宗的欲言又止,她拿出手机,指尖落在屏幕上,想拨通季明宗的电话。 挣扎了许久,这通电话还没拨出去。 这夜,季澜与徐影促膝长谈,聊及自己在感情上的沦陷。 徐影喝了口酒,回了句:“处在你这个位置上,谁能不沦陷?” “自幼缺爱,无人可依,季明宗扶你上青云,为你铺路为你撑腰,给你的东西是你前半生竭尽全力都求不来的,这样一个为你遮风挡雨又给你递伞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爱上。” “他亦师亦友,是你的贵人。” 季澜又问:“倘若我沦陷太深,无法自拔怎么办?” 徐影淡笑了声:“情伤这种东西,二十岁不受三十岁跑不掉,三十岁逃脱了四十岁必然会遇到死路,宜早不宜晚。” 她的二十岁。 季明宗的三十岁。 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京港入冬,寒风肆虐,好天气不多,季澜不爱冬天。 吃不饱穿不暖在冬天随便哪一条都足以致命。 十一月九日,京港到处张灯结彩,打着光棍节的旗号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而自那日温泉之后,季澜再也未曾见过季明宗。 他或应酬留宿在外,或留宿公司顶层。 行动规范的像是没遇到季澜之前,让张应跟严会纷纷猜疑。 因为他没有! 茶水间里,张应正接水泡茶。 严会悄摸摸凑上来低声询问:“吵架了?” 张应缓缓摇头:“不清楚。” “不吵架不可能那么久不回家啊?”严会不明所以。 张应睨着保温杯里的滚滚热气,心里却有些思绪,十一月三日的京港会所顶楼,那寒风中一根根的烟头丢下来,丢的是他的隐忍与克制。 一个上位者的爱,从不纯粹,也无法纯粹。 能从暴风雨中走来的人,靠的从来不是伞。 梧桐虽立,其心已空。 待发于春,实藏于冬。 季董很清楚,他的爱跟季澜的爱不可能是纯粹的对等关系,有些东西,他想给,却无法给。 他教季澜为人处世,替她铺路,送她上高台,让她成为行业领头羊,这些........季先生都可以做。 因为这是他一路走来的人生经验, 可唯独爱.......他没经验。 没被人爱过也从未给过别人爱。 当季澜奔涌的爱意朝着他席卷而来时,他也会畏缩。 男女都会有的情绪罢了。 能理解。 “想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啊!”严会最烦他们这些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一点都不直白。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所思所想? 人生短短万余天,多想一天便少一天。 “没法儿说啊!”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法儿说?”严会追问。 张应正了正身子,关了水,将保温杯放在台面上望着严会:“我问你,如果对方问你要一个东西,你没有呢?” “没有就去挣啊!”严会答:“过人还能被尿憋死?” 张应一时语塞,怪他,没说清楚:“我要是让你有子宫呢?” 严会:“你他妈有病吧?” “你看.......”张应端起杯子:“季小姐想要先生的爱,但一个从出生就不被待见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的爱意,接近他的人,为名为利,他都可以招架,唯独要爱,他没办法。” 张应一字一句开口:“因为他没有。” 说完,他端着杯子回办公室,拉开抽屉丢了两片西洋参进去。 “可是.........”严会紧跟着进来,乍见他往杯子里丢东西,愣了下:“你在泡什么?” “西洋参。” “年纪轻轻的你碰这玩意儿干啥?” 张应淡定回应:“补肾。” “备孕备过火了?” 张应:......... 严会:“还没怀上?你是不是不行啊!” “什么不行?”办公室大门敞开,身后一声突如其来的询问响起。 严会还没来得及回头,张应直坑他:“严会担心您。” 季明宗站在门口,脸色瞬间擦黑,凝着严会的目光泛着冷肃阴沉的光,吓得严会瑟瑟发抖。 “我不是,我没有,”他嘴笨,不如张应这种高智商心腹。 脑子转的跟火箭似的! “闲的?”季明宗硬邦邦的话丢下来,压的严会不敢抬头。 “准备去五环。” 距离视察一周过去,上次问题百出,季明宗今日未曾通知任何人,贸贸然前去,有点微服私访的意思。 到项目部时,尚未进去,就看见门口运管道的车正在卸货,严会走近看了眼,转身回来:“还是上次的那个合作商。” 拿着优质价格的报表用劣质材料,发现问题还屡教不改。 季明宗坐在后座上,交叠着腿,夹着烟,语气不明:“知会过赵嘉淮了?” “知会过了,”张应想,有人要完了。 赵嘉淮这些时日,只怕是不好过了。 上百亿的项目,承起转和之间多的是人盯着,稍有不慎,停工是小事,闹出人命是大事,京港最后一批棚户区的拆迁改革,四方的人都盯着,等着项目完成好分一杯羹。 结果,赵嘉淮推进来的人,还没等到项目完成就先下手为强了。 下午,张应将文件送到季明宗跟前:“查过了,这个贾总,这段时间频繁与各种合作商应酬,且银行账号中来往的回扣金额高达上千万。” 吃里扒外。 端着碗吃丰明资本的,拿着碗吃外面的。 季明宗翻着文件,阅至最后一声冷笑声传来:“赵嘉淮到哪儿了?” “说是堵在路上了,最近临近过节,京港交通繁忙。” 季明宗眼帘轻掀,让张应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不怒自威的肃杀让她缄口不言。 四点半,赵嘉淮在张应的一声声催促声中弃车转地铁又跑了几百米,气喘吁吁赶来。 “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张应将手中的a4纸递给他:“季董火气很大,给过人机会了,今日微服私访发现对方屡教不改,送上门的机会被他这么弃了。” 赵嘉淮翻着东西,越翻心越颤:“这蠢货。” “提醒赵总一句,赵总这些年打下来的江山若是因为一个外人而垮了台……”后面的话不说也罢。 临近办公室门口,张应屈指扣门,听闻里面的声响,推开门,请赵嘉淮进去。 办公室里,季明宗视线从电脑中移开,落在赵嘉淮脸面上,沉甸甸的视线带着上位者的无声压迫。 季明宗打量着他,视线落在他身上如同冬季阴暗潮湿的风似的,钻入骨髓。 “你解决还是我解决?”所有无声打量到最后换成这么一句话。 “我解决,”赵嘉淮不敢大意。 ………… 从季明宗办公室出来,他联系贾科,让人到京港会所。 傍晚时分的京港会所尚未到热闹的时候,赵嘉淮夹着烟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可怖,贾科进来时,笑颜如花的喊了句:“嘉淮。” “坐,”赵嘉淮将指间的烟送进唇边,打开酒壶给他倒了杯酒。 “嘉淮找我有事儿?” “事儿不小,”赵嘉淮扒下烟吸了口:“偷工减料?以次换好?还让你这么干的?” 赵嘉淮语气不算阴狠,到底是碍于面子。 可贾科不以为意,他喝了口酒笑了声:“大家都这么干的,预算是预算,文件是文件,只要不是太次的残次品,埋下去最低都能管个七八年,谁能看出端倪?有端倪那也是十来年之后的事情了,这都已经成了行业里大家都默认的规则了。” 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建筑行业,水太深。 伸手探下去,浑浊是小事,烂手也是常事。 贾科这话说的没错,只要短期内不出问题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到了丰明资本这儿就上纲上线的恨不得拿着放大镜看问题了? 10年,房地产行业兴起。 季明宗手中握着几个大楼盘项目,分布京港以及周边一线城市中心地段。 数座楼盘几乎同时动工,以五环度假村为中心,附近的各大设施都紧握在手。 度假村不只是度假村这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利益纠葛中最重要的纽带。 显然,贾科没看到事情本质。 赵嘉淮没有跟他多说半句废话的意思,在烟灰缸上方点了点烟灰:“你手中的事物会有人来接手,做好交接的准备。” “不是........”贾科愣怔住:“嘉淮,这就上纲上线了,这个项目我左右人情遍地开花,现在让我撤,我散出去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你当我傻,”赵嘉淮眉眼轻掀,如鹰似虎的盯着他:“你散出去的那些人情往来比得过你这段时间在丰明捞的油水?” 说着,他将银行流水甩到贾科的脸上:“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人家只要将这些东西送上法庭,你这辈子基本就没指望了,若不是我在中间夹着,还能让季董给我几分薄面,现在坐在你对面的不是丰明资本的顶尖律师团队就是调查组的人。” 贾科一张张的捡起地上的a4纸,看见上面的流水时,有瞬间的哑然........ 怎么会? 他明明换了许多账户进行。 涉及国外多个账户运作,他怎么会查到? 贾科脸面诧异难以掩饰,斟酌了许久才抬眸望向赵嘉淮:“嘉淮........” “给过你机会,”赵嘉淮打断贾科的话,一字一句问他:“不是吗?” “我带你挣钱,你总不能连带着我都拉下水吧?” 季明宗阶级分明,与他平起平坐的人自然能获得特例,但他深知,他也好,赵家也罢,不过都是依附着他的菟丝花。 他们折腾不起。丢了这棵大树,还能替他们遮挡狂风暴雨? 贾科不甘心就这么退出,百亿项目,多少人几辈子都遇不到一个,这段时间他打着丰明资本的名头在外畅通无阻,如鱼得水。 捞的好处数不尽数。 他怎甘心就如此放弃? “嘉淮,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你帮帮我,我就等着丰明资本这个项目翻身了。” 赵嘉淮强力隐忍,语气冷肃:“帮不了。” “你就这么怂他?”贾科见人在三拒绝,火气瞬间上来:“区区一个丰明资本,一个季明宗而已,都跟季家断绝关系了,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在你头上........” 砰————贾科的话尚未说完,赵嘉淮一脚将他踹进了沙发上,昂贵的皮鞋踩在他脖子上,跟碾压畜生似的:“慎言!” “嘉......嘉淮,”贾科被人骇住,刚刚还隐忍的人不过是数分钟的功夫就跟野兽似的,凝着他的视线恨不得吞噬他。 “何话当说,何话不当说,你最好清楚,不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赵嘉淮将皮鞋从他脖子上移开,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拉到跟前:“贾科,你最好识相点。” “敢拖我下水,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去见你外婆?” 贾家跟赵家有那么些许关系,但这关系远。 放在旁人身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放在贾家,赵家的这个大腿得抱,这些年连亲近带舔的往赵家跟前凑,两家走的算近。 原想着也算是半个亲人,贾科这人做事也算稳妥,搞工程这么多年也没暴雷。 没想到.......不是没暴雷,而是以前的雷都太小了。不值得他暴。 十万二十万的他当然看不上,可是一两千万,就不同了。 人性本贪,狗改不了吃屎。 ........... “谁啊?长不长眼?” 徐影这日,约了圈子里几个人在京港会所玩乐,刚从包厢出来被一个大老爷们儿撞了一下,力道极大,直接将她撞到了墙壁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站住,撞了人你就想这么走?” 男人猛的抬手,徐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蒋少丁听到动静从包厢里出来一把扶住她:“算了。” “谁啊?这么豪横?” “据说是赵家的人,最近跟丰明资本季董扯上了点关系,在圈子里很火。” “多火?” 蒋少丁见徐影站稳,才开口:“散财童子算吗?” “能比你蒋公子还散财?”蒋少丁在京港可是出了名的散财童子,多的是女人费尽心机的想往他跟前凑,不图别的,被他用钱砸一砸也是好的。 蒋少丁哧了声:“那我可比不上他,人家搞工程的,来钱快,一晚上散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放在自己账上不算大数目,但若是散出去,便不同了。 豪门出来的,有几个是蠢的?人际交往大多都是权衡利弊,在什么人身上花多少钱,心里都有一本账。 能给不相干的人散千万出去。确实牛逼。 “叫什么?” “人称贾公子,我没接触过。” “还有你蒋公子没接触的人?” “我八爪鱼呢?是个人都得去接触一番?”蒋少丁没好气的撇了人徐影一眼。 后者耸了耸肩,转身进包厢。 六点半,季澜提前收到徐影电话让来接。 她恰好跟品牌聊完合作之事正好在附近,想着来接人。 聊事时,茶喝多了,秦昌刚停好车,她推门下车准备去卫生间。 京港会所的卫生间,从二楼起始,她乘坐电梯上去解决完需求下来时,刚进电梯,恰好遇见顶着脚印的贾科。 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脖子上,刚想移开,还没来得及动作。 贾科怒火冲天,趁她不备勒住她的脖子将她砸在了电梯壁上。 “谁让你看老子的?” “你算哪根葱?敢用那种眼神看老子。” 电梯门开,季澜捂着脑袋喊了声秦昌。 正倚着车门抽烟的人听见季澜这声呼唤,丢下烟想也不想的朝着电梯间冲去。 脑子里有东西撞掉了 “先生,秦昌打电话过来说宋小姐在京港会所被人打了。” 严会接到电话时,心颤的发抖,也不知道说好笑还是可悲,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人打了,这事儿传出去,他们季董往后还怎么做人? 京港会所里,秦昌赶过去的第一时间就将人制服住了,死死摁在地上让人无法动弹。 偏贾科胆儿肥,叫嚣声大,在加上最近在京港会所当了几回散财童子让人记住了脸面。 有人一窝蜂的围上来三言两语的开始攻击他。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贾工资啊!」 「得罪他,你可是得罪丰明资本的人了」 ........ 这此起彼伏的声响让秦昌不得不一个电话打给严会。 无疑,只因季澜听见对方是丰明资本的人,脸色难看,阴沉如水。 赵嘉淮还没从阴沉情绪中回过神儿来,听闻楼下事迹,爆了句粗口认命下楼。 刚至电梯间,看见被秦昌摁在地上的贾科和站在一旁捂着脑袋的季澜时,腿肚子微微打颤。 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时,他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赵总认识?” 秦昌自然认识赵嘉淮,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人一脸阴寒,开口问了句。 “上楼说吧!”赵嘉淮喊来安保散了围观的人,行到季澜身侧准备扶她:“宋总没事儿吧?” “有事儿,事儿还不小,”季澜抬眸望向他,眼神不悦:“我劝赵总最好去看看监控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上楼,赵嘉淮喊来会所经理调出监控,又拿了冰块用毛巾包好递给季澜。 恰好此时,经理将监控记录送上来了。 一分钟的视频,看完之后,赵嘉淮都不忍看季澜。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贾科这疯逼在他这里受了气,下楼遇见季澜,人家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旦季明宗知道这事儿,莫说贾科了,就连他都不好过。 贾科是他带进来的人,京港会所他在掌着。 不说季澜现在是不是正牌季太太,就她现在跟季明宗的男女朋友关系,都能让他喝一壶了。 赵嘉淮忍无可忍,走过去扒拉开秦昌,一脚踹在贾科身上,怒火喷张拎着人的衣领摁着他的脑袋砸在茶几上,砰的一声,茶几钢化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瞬间,鲜血直流。 “你胆儿肥了?给我闹事儿?我好好说话是给你脸,不是让你踩踏的。”赵嘉淮将人丢到角落里,怕脏了季澜的眼,关了办公室里的灯。 贾科被打的疯狂惨叫。 赵嘉淮扯下脖子上领带捏着他的下颌骨塞进他的嘴巴里,堵住他的连连惨叫。 季明宗来时,恰见此景。 目光越过正泻火的赵嘉淮,径直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季澜而去。 伸手想扒拉开她拿着冰块的手,被人躲闪开。 “躲什么?”季先生语气不悦:“我看看。” “你的人把我打了,”季澜窝着火,她走路上都能被人打,这他妈纯属倒霉到家了,原想着遇见疯逼了,结果哪儿曾想,疯逼还是季明宗的人。 “不是我的人,”季先生耐着性子就解释,担忧目光未曾有半分减少,西装革履弯腰弓背站在她身侧,再度轻哄:“先让我看看伤,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嗯?” 季澜仍旧不依,侧首躲开。 季明宗邪火肆意,挣扎着近一周没见人,好不容易见到了,闹出这种事情。 “赵嘉淮,”男人怒喝声响起。 赵嘉淮激灵的一颤,站直身子转身望向季澜:“宋总放心,贾科不是季董的人。” 他还没这个本事够上。 “不是季董的人也跟季董脱不了干系,毕竟钱壮男人胆,他没胆子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对我动手。” 季澜脑子里还留着刚刚看好戏的那群人说的话。 丰明资本的人。 得罪他就是得罪丰明资本。 这算什么? 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被季明宗遇到了,说句操蛋不为过。 办公室里,气氛有瞬间的凝重,季澜性子上来了,跟他犟着。 严会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将目光落在赵嘉淮身上,走过去薅起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贾科。 带着众人离开,将包厢留给季澜跟季明宗二人。 季明宗凝着她,几日不见,她一没电话,二没信息,家都不回了,较劲了几日,最终还是自己败下阵来,一时间,不知意义何在。 这段关系中,二人都在各自撕扯挣扎。 良久,一声叹息声在头顶响起,季明宗抻了抻裤腿蹲在季澜身前,一手落在她腰侧,一手落在她拿着冰块的手背上。 “听话,先让我看看,看清楚了伤势我才好对症下药去收拾人。” 季澜犟的直挺挺的:“不是你的人?” “这种蠢人,还不配成为我的人。”季先生趁着她松口的劲道,将她手拿开。 看见额头红肿一片,心下一颤。 “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脑子还好吗?” “好着,”季明宗沉沉点头。 “脑子当然是好的,只是撞掉了一些东西,”季澜顺嘴开口。 “什么东西撞掉了?” “你!” 男人忍俊不禁,笑意轻扯:“瞎说。” “是真的。” “真的也得是假的,”男人不给她大打嘴炮的机会。 站起身时,指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吩咐:“等我。” “别出来。” 走廊里,严会目光落在贾科身上,打量了翻,转而移到赵嘉淮身上。 “你完了。” “多完?”赵嘉淮拿捏不准季明宗对季澜到哪一步了。 真到了上头上的要死要活的阶段,他今儿确实是完了。 “难说,”严会摇了摇头,俩人不知是吵架了还是正在冷战中,数日没回家,真若是心里没人就算了,偏每天还让秦昌汇报情况。 又要脸又要舔的,说句又当又立不为过。 赵嘉淮叹了口气。 情绪难忍,上前一脚踹在贾科身上。 不多时,办公室门被拉开,季明宗一身黑色大衣立在门口,神色冷沉且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目光落在赵嘉淮身上,如泰山压顶似的,让人无法喘息:“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撒海里 季明宗良善吗? 自然不。 季澜不知晓,但赵嘉淮一清二楚,否则他在季明宗跟前,不会如此谨小慎微,也不会如此界限分明,曾几何时,他见识过季明宗的所有\b残忍手段,对背叛自己的人,对与自己为敌的人。 从二十三到二十八岁这五年间,他宛如阎罗,站在丰明资本的前行路上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手中沾染着无数人创业者的鲜血。 当年陪着他出国的季家管家和司机,现如今都“好好的”活在英国某个庄园里,死不能,生不快。 受尽折磨。 过着非人的日子。 此生无望。 是以今日,当季明宗的那句“你就是这么解决的”冒出来时,赵嘉淮后背冷汗一茬茬的往外冒。 一个自幼被家族抛弃被亲妈流放丢出去的人,心又狠又冷,无论他跟陈松阳等人跟随他多久,站在他的位置上,听话,才是首要。 毫无感情可言。 京港会所顶楼的专属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季澜窝在季明宗怀里,刚想开口,走廊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骨头崩断的声音传来。 “你............” “胳膊没用就帮他处理了,”季明宗语气淡淡,平淡的像是问她晨间喝什么咖啡似的。 归兰庭别墅,黑色的迈巴赫刚拐进小区一道门,正准备进二道门时,严会告知老太太在别墅门口,扬言要见他。 季澜眉眼微抬,侧眸看了眼季明宗,脑海中想起老太太那句“为娼做妓”。 唇角轻勾,冷不丁晒了声。 季明宗目光落在她身上,尚未来得及询问,见季澜丢下冰袋翻身坐在他腿上,伸手按下车窗,捧着他的脸压了下来。 一改往日的矜持,又野又霸道。 像是开在黄泉路上的罂粟花,让人如生如死。 车子缓缓驶到门口,舒文站在老太太身侧道了句三爷来了。 她微微转身,刚想上前拦车,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后座厮磨的景象。 二人肌肤相贴,季澜长发披散,发丝像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网似的盘绕交织在季明宗身上。 妖娆暧昧。 此情此景,在老太太眼里却堪比大型乱伦现场,尽管有了被气进医院的经验,可这一次,也没好到哪里去。 别墅大门合上,老太太猛然回神,站在兰庭别墅门口,气的破口大骂。 婊子、妓女、道德沦丧等等词汇顺势而出.......... “调皮,”停车场里,季明宗拉好她肩头的衣服,伸手拍了拍她后腰:“把人气死了我还得花时间埋她。” 季澜埋首在他肩头缓缓蹭了蹭,男人指尖将她发丝归拢,初冬的静电饶是谁都逃不掉,合拢间,那一阵阵的电流声此起彼伏响起,像是她跳动的心脏,正被一丝丝拨动。 “你亲妈,埋她的时候记得选个风水宝地。” “得花钱,”季先生笑道,言外之意,摆明了不想为老太太花一分钱。 “我赞助,正好公司最近拍了一个保护海洋的广告,给她出个赞助位。” “撒海里啊?”季先生问? 又似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勉强接受。” “我不开心,”季澜嘟囔着开口,思及上次老太太骂她,跟季先生倒苦水:“她骂我,骂我为娼做妓。” 男人落在她后腰上的手顿住,没了刚刚的懒散随意,顿了两秒。 心下狠厉一闪而过,轻拢着人往自己身前靠了靠,跟哄孩子似的轻声开腔:“我给你报仇。” 这日,老太太连门都未进,打道回府下山时又碰上车胎扎了钉子,司机站在一侧打电话求助,发现电话拨不出去,整个兰庭别墅都没信号。 而沿路来往车辆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小区一道门岗亭,才勉强联系上人。 司机带着人返回接老太太,刚走近,见舒文跟老太太二人被洒水车洒了一身水,落汤鸡似的站在路边。 老人家脸色阴沉,浑身怒火喷张的让人不敢开口言语。 晚九点,京港娱乐报收到了照片,八卦新闻媒体在九点节目上播了这张照片。 且标题醒目:「疑似季老太太与人争锋」 “混账!” “简直就是混账!” “我当初就不该留他,就该在他尚未成型时就弄死他!”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电视机的指尖哆嗦不止。 忍无可忍抄起茶几上的茶杯朝着电视机砸去,近乎是瞬间,屏幕四分五裂,连火花带闪电的将整个庄园的电路都整跳闸了。 一刹间,老爷子病房里的护工们乱作一团,呼吸机和各种仪器罢工引发的一系列问题直接让老爷子的生命体征骤然下降。 本就是吊着一口气,此举,无疑直接拔管。 这夜的季家庄园,慌乱成一团。 季宏义穿着睡衣赶上来时,医生将人拉到一旁,语气卑微夹着哀求:“季先生,让人走算了,这般吊着一口气无异于是折磨。” “损耗人力物力财力的同时让病人每日活在苦痛中,何必呢?” 季宏义站在病房门口看了眼老爷子,不忍进去,但家族利益摆在眼前,老爷子现在,还不能死。 “家里情况特殊,麻烦您再想想办法。” “这不是想不想办法的事情,”医生脸上情绪不佳:“季先生,这已经是超出人道主义之内的事情了。” 人命此刻在他们季家人的眼里,恐怕连畜生都不如。 季宏义凝着医生,似是洞察一切,掏出一张支票递给他:“你再想想办法。” 瞬间,客厅里气氛戛然而止,医生脸面上的情绪变化莫测。 再度回病房,护士低声叱骂:“这家人有钱有什么用?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们的亲人,父亲,丈夫,可你看看现在,他就像是一块肉被人放在粘板上............” “好了.........”医生开口呵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改变不了他们的主意。”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此被堵住。 庄园消息传到季明宗耳里时,正好十一点半,他尚未松开季澜,二人一轮博弈刚刚结束,第二轮尚未开始。 季澜喘息着窝在他身前,男人靠在床头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拉了拉被子盖住她肩头。 担忧她染上风寒............. 连带着我脱光了也一起送过去 那边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季明宗道了句知道了,挂了电话。 季澜蹭了蹭他的腰窝,嗓音微哑询问:“怎么了?” “老爷子求死不得,”季明宗淡然回应,拿着手机给张应发了通消息。 “你得洗澡,澜澜,”季明宗掌心游走在她后背,一茬茬的冷汗尚未散去。 “洗过了。” “再洗一遍!” “不想!” “听话!”他素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时,季澜已经在他臂弯间了。 这日,季明宗想法落地成真,十一月九日,季澜鼻塞,季先生晨间运动完上楼便听见艰难的擤鼻涕声。 推门进去时,季澜手中的纸团子来不及藏。 “感冒了?” “有点鼻塞。” 季先生洗了手出来,摸了摸季澜额头,见人不烧心思才落定。 晨间的早餐混着感冒药送到跟前时,季先生叮嘱她今晨不要去公司。 季澜拒绝:“有合作要谈。” 船破偏遇顶头风,十一月九日,她感冒,忙碌一天头重脚轻归家缝上大姨妈,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加上血流成河,是个好人也得去半条命。 这夜,季先生在外解决事务,赵家父子坐在临江茶楼包厢里端详着他的神色,字斟句酌的开口将贾科的事情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临了道了句是他们识人不清。 希望季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季明宗未言,静谧的包厢里除了水壶的工作声再无其他,无声的压迫逼着赵家父子而去, 让他们紧张的难以言语。 季明宗惯会用沉默将人逼至绝境,若他一无所长就罢了,可偏偏.........他身居高位,财富这座大山从头顶压下来,笼罩得四周密不透风。让你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赵叔这么说,见外了”,男人端起茶杯给他续茶,语气沉稳:“我既然选了赵叔,自然是将赵叔当自己人。” “犯不着为了一个贾科,伤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赵家父子心如明镜,季明宗如此,已然是在给他们台阶下了,后者连连点头:“季董放心,我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赵叔为人,我很放心。” 包厢里气氛因为这三两句话松快了几分。 但赵达源知道,此时尚未翻篇。 先礼后兵,上位者给你甜枣在之后必然跟着巴掌。 杀鸡儆猴的手段季先生用的炉火纯青。 否则这些年,众人不会如此畏惧他。 季明宗指尖从素雅白瓷杯上绕过去,复又端起,送至唇边浅酌时,聊起最近京港娱乐风向,影视行业兴起必然带动了一系列的产业,而其中,京港会所便是其中之一。 好则好,坏则坏。 无法全好或全坏。 继而聊到能源开发项目上,丰明资本盯着这块肥肉许久了,国内此处资源尚未被开发,多的是机会,但因着丰明资本是外资,国内对此处的审核异常严格。 难保受限制。 临了,季明宗清茶见底,语气温和,目光落在赵嘉淮身上额:“嘉淮感兴趣吗?” 季明宗的这声感兴趣吗的背后是将他踢出五环度假村项目。 明升暗降。 赵嘉淮别无选择。 他从不认为季明宗当真会仁慈放过他。 贾科跟季澜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严会说的那句完了,并不假。 一个男人在情欲上挣扎时,是容不得旁人伤害自己爱人半分的。 他犯了大忌,自然也逃不掉相应的惩罚。 “季董,景禾电话过来说宋小姐生病了,”季明宗刚上车,张应迈步前来告知。 男人上车动作一顿,嗯了声,吩咐严会开车。 “贾科现在人民医院养伤,需要再追加吗?” “不必,”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随手丢在身侧:“养了猫岂有自己抓老鼠的道理?” 贾科........ 赵嘉淮自然会收拾。 他将赵嘉淮丢出五环项目,已是挑起矛盾。 贾科不死,也不会好过。 动季澜? 他也配? 季明宗步步为营,走的任何一步都在自己的谋算之内。 赵嘉淮离开茶室,连夜去了医院。 再出来时,拳头上染了血。 夜半归家,赵达源目光落在他拳头上,无声拿出药箱处理他手背上的伤口。 “事已至此,你放宽心,” “赵家毁在我们自己手里我无话可说,可毁在贾科手里,我心有不甘,”碘伏碰到伤口时,他疼的一收缩。 “利益跟前,人心难测,贾科到底还是目光短浅了些。” 季明宗的这番敲打,让他们心颤,但也不得不谨记。 人家带你挣钱是因为你听话,而非是喜欢你带给他的麻烦。 九点半,季明宗归家。 临行至门口时,张应将公文包递给他:“孟总今晚从英国返程,是送他来您这儿还是让他明日再说?” “明日再说,”季明宗接过公文包转身进屋。 往常都是下了飞机直接来汇报,而今,到底是不一样了。 季明宗之所以说明日再说,是因为家里还有个病患。 季澜吃了止痛药,已经睡了一觉。 这会儿正抱着256拿着手机跟人聊今日洽谈广告项目。 季明宗推门进来时,256见了人,眼睛一亮,喵了声想离开季澜凑近他。 被季澜一把摁住。 他走近摸了摸季澜才将指尖落在猫儿身上。 坐在床边颇有耐心等着她电话结束。 那侧不知是问什么。 她脸色一凛:“送,连带着我脱光了也一起送过去,你看行吗?” “好好的一个经纪公司成他们资本家的怡红院了?” 对面讪讪挂了电话。 季澜略抬眸,撞上了季明宗韩含笑的眸子:“谁的怡红院?” “多的是,”季澜嘀咕了句:“聊点投资就聊到公司艺人身上去了,色眯眯的眼神恨不得将人扒光了立马拖上床。” “比如?”季先生问。 季澜报了几个名字,男人恩了声,轻抚着她后背:“消消气。” “吃药了吗?” “吃过了,”季澜回应,怕人念叨又补了一句:“按时吃的。” “只是赶巧,碰上大姨妈来了。” 景禾端着晚餐上楼,季明宗将人抱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在茶几上布餐,伺候着她吃了顿简便的晚餐。 他不会是想拉着你逃婚吧? 次日清晨。 十一月十一日,京港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大街小巷的一首单身情歌让许多人陷入忧思,缅怀前男友亦或者前女友的人不下少数。 徐影拉着她出来凑热闹,二人裹着大衣站在街头观察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手中的一杯热奶茶逐渐转凉时,徐影灵魂发问:“你说,站在这里听单身情歌的人,有没有已婚人士?” 季澜抿了口奶茶,10年,各大奶茶品牌尚未涌进来,但京港这座四九城里,向来走在世界前沿。 这年流行港式丝袜奶茶,从对岸传来,风靡京港,近乎人手一杯。 浓稠,甜腻,许多人爱不释手, 唯独季澜不好这一口,一杯奶茶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还剩下四分之三。 她握着杯子回应徐影:“这还需要问?” “你跟季董在一起时,会缅怀宴庄吗?” “你问这个合适吗?”季澜眉头轻挑:“论身家、样貌、身材,气度,财力,宴庄拿什么跟季先生比?” 这句季先生,季澜说的轻飘飘。 一句季先生,不值一提。 唯独让人诧异的,是那一句句的夸赞。 季明宗无论是身家、样貌、还是身材、气度、财力都是季澜实打实认可的优点。 “宋小澜啊!”徐影望着她面含笑意啧啧摇头:“你沦陷咯。” 季澜心想,沦陷?何止? 半年的纠缠,早已不是沦陷的事情了。 “宴家人,没这个福气......”徐影对宴庄并不厌恶,相反的,在平等的圈子里相比起那群二世祖,她觉得宴庄是个较好的联姻对象。 沉稳,努力,脚踏实地,只是面对家族的重担,以他这个年纪,无法挣脱出来。 他只能在羽翼未丰时接受家族安排,别无他法。 娶了季柔柔,是站在家族的角度最好的选择,但他本人未必。 世家子弟,只要未来继承家族大业的,没几个是有自主选择权的。 生下来便会认命。 “你说.......要是宴夫人知道季柔柔一直以来补........”徐影的话语声嘎然而止,目光落在季澜身后的商场大门处。 季澜微微回身,见宴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且看这景象,等候多时了。 “宴公子,巧啊!”徐影见人走近大大方方打招呼。 宴庄微微颔首:“巧,你们在这里是?” “晒月亮,”徐影接茬儿:“顺带精进一下人类面相学文化。” “什么意思?” 徐影唇角扯开,笑的尴尬:“猜哪些是渣男,哪些是渣女。” 宴庄:.......... “不冷吗?”十一月的京港,已入尾秋,兴许某日大风大雨下来,就能入冬了。 “我们心热,”徐影跟人打着嘴炮,闲话家常似的也不避讳:“跟季柔柔的婚事提前了?” 宴庄背脊一僵,徐影刚刚油嘴滑舌拉上来的松弛瞬间消失,目光从坐在石凳上的季澜一扫而过,“恩”了声。 “也没给我请柬啊!” “怕你不乐意来。” “只要宴少夫人乐意,我没什么乐不乐意的。” 宴庄:“改日我亲自送上。” “那我可就候着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如季柔柔尚未找回来之前,季家家风严,季澜是养女,邓宜更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对她的言行吹毛求疵到旁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每每他晚间想约季澜出来玩儿,总会带上徐影,让她夹在中间打掩护,他原以为这种时日不会太长久,毕竟季澜生日宴在即,他们订婚近在眼前。 可万万没想到........ 横空杀出一个季柔柔。 那场订婚宴........堪比他人生中的顶尖暴风雨,兵荒马乱到让他至今尚未回过神来。 商场前的单身情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料峭寒风吹过,带走了树上仅剩的几片残叶,擦着宴庄的脸面而过落在季澜的大衣上。 潜意识里,宴庄俯身伸手摘掉了那片枯黄的叶子。 仅是瞬间,他抬眸时,眼里难忍的爱意像是狂风暴雨席卷着她而来,想将她拉下神坛跟他共沉沦。 宴家婚约定在12月12日,距离今日,仅剩一月。 而宴庄,在此等关键时刻做最后的挣扎。 他望着季澜,眉目间颤抖近乎溢出。 “澜澜,我们........” “宴庄!”季澜开口打断他的话,有些话,只能想,不能说。 说了,连见面都不必了。 “我在这里趴下,在这里站起来,我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也在这座城市,我恨某些事物,但不得不借助某些事物成为自己,找回自己的名字,拥有自己的人生。” “重头来过那种苦,我不想再受了。” “抱歉!”宴庄这日,落荒而逃。 直至人影消失,徐影才回过神儿来:“卧槽,他不会是想拉着你逃婚吧?” “不清楚,”季澜神色恹恹,将手中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走吧!” “让他们盯着新闻,有消息记得及时撤下来。” 干媒体行业的,这点嗅觉还是有的,徐影环顾四周:“被人拍下来了?” “恩!” “拍就拍呗,公司需要造势抬高知名度,老板的热度也是热度,黑红也是红。” 徐影的说法,季澜不否认。 但她忘了,她不仅有公司,还有季明宗这座大佛在身后压着。 安城某处古色古香的庭院里,季明宗跟孟清河在与人推杯交盏,陈松阳取代张应的位置在搞服务工作。 说来,季董也心善。 得知张应夫妻备孕,酒局未曾让他上过桌。 严会得知此事,催促他尽快,接下来一句就是:“别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不行。” 张应压力很大。 与工作无关。 实在是季董的这个特殊照顾像是一把利刃悬在他头上,每每见了半月未见的商场老总,对方总要问上一句,怀了没有。 都恨不得将目光往他肚子上移。 得益于季董的照顾,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张特助跟妻子正在备孕。 偶尔午餐之后天台放风,同事们散烟,散到他这里来戛然而止。 有也不给。 问就是不能给他们老张家的家族大业拖后腿。 每每被人问的烦了,他恨不得写个报告群发公司邮件,让他们知晓流程,别再多问了。 酒不沾,烟不碰,但事儿还得办。 好比这日,他坐在庭院里吹风,收到秦昌的信息。 点开一看,一句好家伙近乎脱口而出。 你跟宴庄的绯闻都能盖到我坟头上了 少年少女一坐一立,照片角度清奇,将宴庄眼神里求而不得的爱意和无法开口的恳求拍的一清二楚。 求不得,爱别离,人生八苦这张照片就见了两苦,在加上宴庄那痛彻心扉的爱眼神,说句三苦也不为过。 张应心想,完了! 季澜要完了! 季明宗近段时日,商业布局迅猛,忙的抽不开身,尽管如此,商场之事能推就推。 与季澜相处的时间日渐增多。 资本家!时间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今日的这场应酬,颇为重要,来安城之前听说季明达正带人围堵安城领导,季先生虚晃一枪将他们骗至别处。 这才有了今日的应酬,否则,季明达凑上来,还怎么玩儿? 三个人,在哪儿都是拥挤的. 应酬重要,但季澜的事情似乎也不容小觑,张应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将手机递给严会:“说不说?” 严会看见照片,卧槽了声:“说啊!还等什么?” 照片递到季明宗眼前时,孟清河正在引出《三国演义》里的江东孙氏隐喻丰明资本与安城之间的关系,巩固然重要,但守也是一门学问。 丰明资本善于开辟江山,安城领导善守,强强结合。 生意人在酒桌上少不了高谈阔论的时候,但张应记得清楚,这日孟清河的高谈阔论,极为醒目。 醒目到就季明宗手中的杯子碎裂都没有停下来。 一桌子的人都被孟清河那句,我攻你守吸引去。 功在当代,有人将好处送到你跟前来为你的人生政绩添砖加瓦,想必没人不感兴趣。 季明宗低调离席,站在走廊里拿出手机给季澜拨了通电话。 那侧没接。 再打、仍旧无人接听。 联系景禾,说尚未归家。 不怪季明宗反应大,确实是宴庄眼里那茂盛的爱意挡不住。 一个男人,站在昔日的恋人跟前,泪眼婆娑满面哀求,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这种时候,无论提任何要求,想必都会换来对方的几分心慈。 而季明宗,担忧的就是季澜心慈。 十点半,应酬结束。 孟清河等人准备转场。 张应进来告知季董家中急事,先行离开。 孟清河疑惑,家中? 他哪里的家?别说是季家。 孟清河送人上车,间隙拉住张应胳膊:“出什么事儿了?” “季董家中急事。” “什么急事?”孟清河追问。 “他爹要死了,”张应如实回应。 这话,还是季董让他说的,他事先问起若是有人追问如何,季董平悠悠道了句:“就说老东西要死了。” 谁都知道季家老爷子长期卧床不起,这要死了,也许是真的。 十一点半,京港夜生活刚刚开始。 季澜在在spa房里醒来时,抬手伸了个懒腰,葱白似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时,浑身的疲倦都扫去了。 二人下楼正商量着夜宵时,季澜抬眸瞬间,见季明宗那辆黑色座驾行至跟前停稳,后座车窗放下,露出男人菱角分明的面庞。 季澜一愕,微微蹲下身子柔声询问:“不是在安城吗?” “上车,”季明宗言简意赅。 她转身回眸望向徐影,徐影岂敢拦? 当权者的强势霸道仅是两个字就足以让她领略。 季明宗摆明情绪不佳她哪里敢往上凑? 大抵是这日的季明宗神色看起来太过骇人,徐影握着季澜的手交代:“他要是打你,记得让我去救你,” “不至于。” “你看他那神色.......”这还不至于? “他一贯如此!”季澜轻声回应。 徐影转念一想:“不会是听见什么流言蜚语了吧?我搜搜。” 说是迟那是快,徐影光速打开手机,偏停车场信号不好,还没等她搜出什么来,严会下车拉开车门,无声催促她。 季明宗这人,直升机从安城飞回来,又从丰明资本乘车至此。 一路上,火气升腾,让人不敢靠近半分,严会坐在身侧,战战兢兢冷汗涔涔。 这种无声怒火直至见到季澜跟徐影一起从电梯出来才稍微消散了些。 他想,幸好。 幸好季澜眼下不是跟任何男人在一起,不然....... 后果难料。 “不是在安城吗?”刚上车,季澜又问。 “临时决定回来,”季明宗握着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盘弄着,粗粝的拇指搓着她的指尖一个个的过去。 动作散漫却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惹得季澜心下微颤。 季明宗这人,如高山,心思难测。 只要他不愿意,谁也看不透。 “今天都干什么了?” “上班,吃饭,spa,”季澜如实回应。 季先生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磋磨着她指尖的动作未曾有停下来的意思。 惹的季澜有些心颤:“碰到了宴庄?” “问我?” “就因为这个让你大老远的从安城赶回来啊?”季澜凑近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身上淡淡的精油香味传到季明宗鼻息间。 季澜不爱甜腻腻的东西,往日里用的香水大多都是清淡素雅的味道,这点,倒是颇得他心。 “不够?”季明宗反问:“我再晚回来点,你跟宴庄的绯闻都能盖到我坟头上了。” “瞎说,”季澜捂住他的嘴:“他不配,我也不会。” 对宴庄,见面时聊两句已是极限。 季明宗深邃的眉眼落在季澜脸面上,唇边笑意荡漾,握住季澜的掌心送到唇边。 温热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二人视线拉扯间唇齿交缠。 你来我往,相互追逐间,季明宗松开她,二人额头相抵,男人轻声询问:“第几天了?” 季澜趴在他肩头微微喘息着,急促时,还带出来两声咳嗽。 季明宗顺着她的后背,轻拍着的间隙,季澜回应:“第二天。” 男人指尖一僵,深叹了口气,将人带至胸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要我命。” .......... 安城这边,季明达仍旧没有放弃围堵孟清河他们的机会,一行人兜兜转转找到他们时,他们的专场刚刚开始。 季明达急匆匆带着人到会所时,被季明宗的人拦在了包厢外,孟清河听见得知消息出来,恰见季明达叫嚣着自己是季明宗亲哥的事情。 “孟总这么对我,就不怕你们季董知道?” 怕季明宗知道?他就怕季明宗不知道。 孟清河大手一挥,一侧的保安上前将季明达等人悉数摁在地上........ 打的就是亲哥 “孟清河你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季家人,是季明宗他亲哥,”走廊里,三五个保镖将季明达摁在地上让他不得动弹。 他带来的那群老总被人盯着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孟清河笑了声,漫不经心的捏了捏耳垂:“季总,不怕你伤心,我还担心你不是季董亲哥呢!” “是亲哥就好说了,”打的就是亲哥。 孟清河眼神落在保镖身上,而后微微转身,似是懒得看身后惨况。 季明达刚想叫嚣,一块抹布塞进他嘴里,随即他被人拖到消防通道里,三五人围住他,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约莫三五分钟,闷叫声止住,孟清河夹着烟走进消防通道,示意人将他嘴巴上的抹布扯下来。 “孟清河,你别落在我手里。” 孟清河嗤笑了声:“落你手里啊?我很期待呢!” “季董最近正愁找不到理由对付你们,”孟清河抻了抻裤腿蹲下去,抽了口烟,轻吐云雾间,用夹着烟的手扯了扯季明达的衣领,似是闲话家常:“你说,陈研要是知道你把秘书搞怀孕了,会如何?” 季明达脸色瞬间一变,尚未开口,孟清河继续道:“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就别老想着弄死这个弄死那个了,在季家你是万年老二,未必出了季家,你就是老大了?一个连家门都混不出去的人还妄想出来耀武扬威?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季总,”孟清河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季明达:“你该相信,我们手中捏着的把柄远比你想象中的更能要你命。” 孟清河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下去,抬脚碾灭:“与兽同行,必死无疑,我劝你识相。” 季明宗的手段远在季家众人所想之上,更甚的是,他从季家出来,万分清楚他们所走的每一步路。 无论是留在季家的眼线,还是对季家人的熟稔程度。 一个做了万全准备反杀回来的人怎么会允许敌人在自己眼前过多蹦跶呢? 季明达被人丢出会所,灰败的像是打了败仗的将军,头都抬不起来。 孟清河电话拨给季明宗时,那侧正在回兰庭别墅的路上。 他的吐槽声不小,以至于季澜坐在身侧听的一清二楚。 “这季明达难怪是个万年老二,随便吓唬吓唬就跟鹌鹑似的不敢动了,拿出秘书怀孕的消息就给吓呆了,再拿出点别的出来不是命都没了?” “这种草包竟然是我们对手,拉低我们档次。” 季澜坐在身侧,竖着耳朵听着,约莫整清楚了事情的脉络,见人挂了电话:“你把季明达打了?” “我可没隔空打人的本事。” 季澜抿了抿唇,资本家都这么抠字眼的吗? “为什么打他?” 季明宗将手机放回西装内口袋,语气随意:“想打就打了,还需要理由?” “下车。” 初冬的寒风在山林间肆虐,季澜往常会出席一些场合,干了媒体这一行,得时时刻刻谨防自己被新闻媒体拍到糟糕的一面,自澜影传媒越来越壮大,她在衣着方面越来越下功夫。 季先生时常在清晨即将出门之前看着她的黑丝欲言又止。 无论多冷的天她的妆容永远都是精致的,从发型到衣服挑不出任何缺陷。 有利有弊。 利就是豪华的罗衣给她带来了不少资源。 弊就是得捱冻。 这数九寒冬的天,严会将车停在院子里,季明宗刚拉开车门一阵凉风吹进来冻的她骨头都在叫嚣。 伸出去的腿又缓缓缩了回来。 “不下?” “冷!” “冷就多穿点,寒冬腊月的谁跟你一样整天穿条黑丝出门?” “那我还不是为了形象好?你不也每天西装革履的吗?”季澜不服气怼回去。 季明宗被气笑了,一边伸手脱大衣一边回应她:“我是男人,抗冻,你能跟我一样?” “回头姨妈痛别喊。” 带着体温的大衣盖在她大腿上,季明宗弯腰钻进车里将人抱出来,季澜坐在他臂弯上抱着他的胳膊嘀嘀咕咕的:“就喊。” “烦死你。” “每天只是到教育我,我又不缺爹。” “你想让我当你爹我还不乐意了,犟的跟驴似的,是我姑娘都长不大,”季明宗落在她腰后的手捏了把她的侧腰。 “你等着吧!迟早有人收拾你。” “怎么?生个女儿出来收拾我?”季明宗好笑反问。 这声无心的话,在多年后得以应验。 季澜犟,生了个孩子更犟。 犟的季先生数次将道德素质丢到一边,没少收拾孩子。 凛冬肆虐,京港被寒气笼罩其中,兰庭别墅的院落里每每晨间都会陇上一层薄雾,阴沉沉的,惹人心烦。 大抵是年少时在国外有过不好的经历,季明宗不喜这样的环境,十一月中旬,提议搬离兰庭。 季澜不明所以,碍于搬家麻烦,行动上有些不愿。 二人因此有过些许商量,但都无疾而终。 临了,季先生做了最后的退让。 护住了季澜那点动荡不安的心思。 她少时无家,离开季家搬到金茂府没多久就被他薅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兰庭别墅成了她生活气息最浓的地方。 她不愿,也在情理之中。 十一月初伊始,季明宗开展手段围猎季家。 季家动乱不断,季明达手中好几个项目都莫名其妙被撬,即便不是季明宗也会是别人,总之都少不了季明宗在身后推波助澜或者拿他已经板上钉钉的资源去做人情。 最为狠厉的,是他百转千回找到邓家人,让人在身后推波助澜将季明达看好的一块地送到邓宜娘家人手中,挑起了大房和二房的矛盾。 这件事情,理应邓家退一步。 但无奈,2010年,上头对房地产项目扶持太大,是人都想伸一脚进去,在绝对的利益跟前,什么兄弟情深,什么家族信条,在顷刻之间都土崩瓦解。 直至11月十五日,闹上新闻,老太太将二人喊到季家庄园一顿训斥。 邓宜当众驳了老太太的面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娘家一个刚出来的小毛头都能抢了二弟手中的资源,我是否能认为,这是二弟看不上的东西,否则,别说是一个小孩儿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得能在二弟手中抢东西啊!” “莫不是二弟故意设局让我娘家人去碰,就等着今日到老太太跟前来对铺公堂了?” 三弟怎么跟澜澜在一起? “外界风言风语传的神乎其乎,说二弟在外面放狠话绝对会拿到恒立,二弟若是想撕破脸就直接说,没必要牵扯个小孩儿进来。” 砰————陈研怒竭,摔了手中杯子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邓宜:“大嫂这帽子戴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商场规矩懂的都懂,怎么到了大嫂口中就是我们故意的了?真若是故意的我们会花那么多心思去维护?” “大嫂说我们在外面放狠话?从哪儿听来的?” 邓宜:“自然是有人说。” “能说到大嫂耳里想必也是大嫂认识的人吧?是谁?打个电话将人喊来,”陈研不依不饶:“否则大嫂就是在空口无凭的污蔑我们了。” “需要我们的时候拉着我们站队结盟,如今老三看不上恒立不跟你们争了,你们就想着将我们踢出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商场事故拿来对付自家人?未免太让人寒心了,长嫂如母,juic亏我们这些奶奶对大嫂事事顺从,结果换来的是大嫂险恶卸磨杀驴?” “陈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大嫂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家里只要没了共同利益,想成为一盘散沙,极其容易,老爷子躺在身后病房里苟延残喘,二人争吵不断。 老太太忍无可忍,拍桌而起,怒喝声凭空响起:“再因为这点小事争吵,恒立谁都别想要。” “妈,”陈研赶紧抓住话头,蹲在老太太身侧娇嗔开口:“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们一直以大哥唯首是瞻,大哥大嫂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将大嫂当长辈,大嫂因为别人的一点风言风语就对我们恶语相向,这不是欺负我们吗?” “你..........”邓宜不甘心,火气上头的瞬间想上前跟陈研理论。 结果目光刚落到陈研身上,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被老太太无声制止。 “我还没死呢!就想着争夺遗产了?” 客厅里紧绷的气氛因为老太太这句话,瞬间沉默。 一行人从庄园离开,陈研上车前视线落在邓宜身上,带着浓厚的挑衅和讥讽。 刚上车,季明达便开口叮嘱她:“往后别在老太太跟前耍小聪明。” “不耍等着被欺负?”陈研掸了掸指甲:“老太太向来偏心大哥,她若是真想将恒立送出去,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送给老大,我们拿到手的几率微乎其微,现在忍了,等回头东窗事发之后悔不当初?” “吃不到肉我也要将锅给掀了。” 陈研跟邓宜身为妯娌,表面上和和美美,实际上斗智斗勇许多年了,背地里一直在较劲儿。 明知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她何必要忍着? 夫妻二人从庄园出来,就近找了家商场准备进去逛逛。 季家一直以来都很看重面子工程,在老太太跟老爷子的影响下,已经成了家族文化。 商场一楼,陈研正在店里给季明达挑选领带。 抬眸间,见季柔柔提着包匆匆而过,像是去赶时间似的。 陈研拧眉,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季柔柔刚进电梯,接到陈研电话时心跳漏了一拍::“二婶儿。” “柔柔啊!我在商场看见你了,要一起来逛逛吗?” 季柔柔看了眼站在身侧的男人,唇角微微压了压:“好,二婶儿等我,我还在电梯里。” “谁?”季柔柔刚收电话,身侧男人询问声响起:“爸妈都在的等你呢!” “季家二婶儿。” “不去不行?” “我不乖乖听话,你们的车和房都怎么来的?真以为我回到季家是享清福的?”季柔柔看着眼前人,年少时疼爱她的哥哥,现如今在她眼中就是个吸血鬼,专门吸取她的血肉。 来铸造自己的堡垒。 一点点的榨干她的价值去供养他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身侧男孩子开口解释,季柔柔听都不想听,伸手摁电梯出门。 到店里时,陈研正拿着两条领带比对。 季明达站在一侧接电话。 见了她抬手招呼:“帮二婶儿选选哪条领带适合你二叔。” 季柔柔仔细看了看,端详着,伸手指了指左侧:“这条吧!很符合二叔气质。” “那就这条,”陈研当即递给服务员让人包下,拉着季柔柔的手在四周看了看,指了一只稀有皮的粉色包包:“这个很适合柔柔,拿下来看看。” 季柔柔提着试了一番,这家店,不用看价格她都知道贵的离谱。 “如何?是不是很不错?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就好了,”陈研望着有种追忆往昔的神情, 还不等季柔柔说什么,招呼服务员将包抱起来。 “二婶儿?”季柔柔吓得一颤:“这太贵重了。” “二婶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的紧,自家人讲什么贵重不贵重的,”陈研语重心长的拍着季柔柔的手背,望着她一脸怜惜,那视线跟看亲闺女似的。 拿人的手短,陈研拉着季柔柔逛街时,聊起宴家的彩礼和季家的陪嫁,说的可谓是一清二楚,毕竟当初她结婚时,这些都是豪门家族里的标配,而今二十年过去了,这份额之多不少,况且还是季家的姑娘,出门在外不能丢了脸。 季柔柔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那不是季澜?” “旁边不是.........” 二人从商场离开,正准备上车,余光瞥见电梯厅里出来的人,季澜这日,一身黑色大衣在身,里面是一套粉红色的西装,职业且有气质,妥妥的商场女强人。 而身侧的季明宗,姿态闲散,光是长身而立便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场。 仅是瞬间,陈研脑子里冒出来八个字:强强联手,天作之合。 “姐姐,”季柔柔行动赛过脑子,紧追几步拦上去时,季澜提着包的手一紧。 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幸好,她刚刚吃饭时跟季明宗吵了两句,这会儿还在气头上,没有过分亲密举动。 “三弟怎么跟澜澜在一起?” 收拾陈研 人的关注点在哪儿,脑子就在哪儿。 站在季柔柔的角度,她跟季澜水火不相容。 站在陈研的角度,季明宗不是善茬。 八目相对,其中三人各有盘算,唯独季明宗,臂弯间挂着大衣,姿态闲散的完全没将眼前人放在眼里。 “我跟谁在一起,还得跟季二夫人做报告?” 陈研被季明宗当着小辈的面怼,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关心关心三弟而已。” 季明宗低声轻嗤,冷笑难以掩饰,伸出手的间隙严会走过来将他外套拿走。 臂弯一空,季明宗冷声开腔:“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儿季二夫人干起来还挺得心应手,这么闲?我瞧着京港最近挺冷的,季二夫人不若上去给地球按个空凋?” 咳咳————季澜没忍住笑出声儿,但又想着不好太猖狂,愣生生忍住了。 “你........”陈研被怼的脸色青白交接,看着季澜侧眸忍笑,更是气愤:“三弟,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如此争锋相对吧?” “我姓季,你姓陈,谁跟你自家人?登月碰瓷?” 噗————严会站在一侧没忍住,单方面虐杀的气氛被打破,他抬手求饶:“抱歉,你们继续。” 陈研凑上来,纯粹自讨没趣。 晚间用餐接了几通工作电话,惹了季澜不快,一顿饭夹着电话会议吃完,吃的上不上,下不下的。 刚收了工作,被季澜扔了筷子,这顿饭,吃了的不消化,没吃的饿着肚子。 他正恼火,陈研凑上来了,这不是找不痛快? “三弟当年被送走不是我的错,怎么见了我这么大火气?” 季明宗视线从她身上略过,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想抽烟,看见季澜的冷眼,动嘴顿住:“季二夫人有闲心跟我话家常,不若去公司多看看,省的回头孩子生下来了,你还得费心思安顿。” “什么意思?”陈研愣住。 “季总把秘书搞怀孕了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季澜故作震惊望着陈研:“季二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陈研心头一颤。 望着一唱一和的季明宗跟季澜,心下有些怪异。 对他们的话,想信不敢信。 “三弟什么时候跟澜澜关系这么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太太这都没教你?”季明宗将烟盒揣回兜里,神情冷肃,视线如山似的压着陈研,警告他:“季二夫人往后见了我,还是离我远点,我不是不打女人。” “三弟,你这是大逆不道......” 季明宗唇角微勾,狭长的眸子泛着丝丝冷光,抬腿一脚踹在陈研肚子上,将她踹到身后的车身上。 霎那间,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刺耳又响亮。 吵得季澜有些心慌的往后退了一步。 季明宗潜意识里伸手扶了她一把。 幸好季柔柔顾着陈研去了,没将心思放在他们这边。 “大逆不道这种词,季二夫人还是少说,小心这辈子都开不了口,”季明宗开口警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生的呢!” “放肆,你们简直就是放肆。”陈研靠在车身捂着肚子叫嚣着。 男人三五步走上去一脚踹在陈研肩头:“放肆的是你,一母同胞,买凶杀人,枉顾律法。” “你有什么脸面叫嚣?”季明宗笑了声:“未必你能杀人越货,旁人就该等着被杀?” “你........啊!” 陈研想开口,季明宗抬脚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面露凶狠:“说。” “接着说。” 陈研趴在地上试图将自己的掌心从他的鞋底下抽出来。 男人静站不动,季柔柔吓的浑身轻颤,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绕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心狠手辣至此。 “你起来,”季柔柔推开季明宗,后者在她手碰到自己之前往后退了一步。 季柔柔来不及多想,将陈研从地上搀扶起来:“二婶儿,你没事儿吧?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陈研一把挥开季柔柔的手。 “报警吧!” “报,”季明宗硬邦邦的丢出一个字:“就怕你们不报警。” “报个警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如今这京港是谁的天下。” “喝了几年狗尿就不知道抛出所大门朝哪边开了?” ............ 这厢,季柔柔归家时,手中提着陈研买的包,明晃晃的袋子只要是买过这个牌子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去购物去了?”邓宜正端坐在客厅里整理账目,见季柔柔回来,跟人寒暄了一番。 季柔柔恩了声:“逛街的时候遇到二婶儿了,她给我买了个包。” 邓宜手中动作一顿,视线从公司文件上移开,落在季柔柔身上,带着些许无语:“家里是没有吗?你去收别人的东西?” 她刚跟陈研争吵完,就差撕破脸了,季柔柔就上赶着收人家的礼物,这是蠢还是傻? “柔柔,我不要求你有玲珑心,最起码能分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邓宜的呵斥声不小,屋子里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直至人离开。 窃窃私语声像是毒药似的钻进季柔柔的耳里。 “以前澜小姐可没做过这种傻事,谁不知道大房跟二房只是表面交好啊?” “二小姐这么做,夫人的脸往哪里搁?” “算了,村里出来的人情世故总归是差了些。” “这何止是差了些啊!” 季家这段时日,不算太平,就连在外出差许久的季显也都知晓。 半月未曾归家,今日归家,便见如此场景。 看了眼站在客厅里浑身颤栗的季柔柔,冷肃无情的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掠过。 将手中行李交给阿姨,上楼找邓宜去了。 季家枝繁叶茂,家业庞大,若是这辈,只有一个继承人也就罢了,偏偏有三个。 大家都在维持表面交好,背地里指不定在干什么非法勾当。 邓宜见了季显,老母亲见到优秀儿子的表情难以自控。 对着一阵嘘寒问暖,与季柔柔的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消消气,都要嫁人了,犯不着伤肝动气,”季显拿起茶壶给邓宜倒了杯茶。 邓宜趁此将抽屉里的嫁妆单子拿出来递给他:“你看看,这些东西够不够。” 宋澜的澜,是拦路打劫的拦? 季显低头睨了眼,房、车,现金,应有尽有。 “自古以来聘礼和嫁妆都属于对等关系,宴家给多少聘礼,我们就出多少嫁妆。” “柔柔的这份礼单,已算是丰厚,”季显将手中的单子放下,他不否认自己有私心,对于季柔柔他从就不喜爱。甚至有些厌恶。 与她霸占了季澜的位置无关。 厌恶的是她得势张扬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傲慢。 明明季澜也是受害者,而她每每见了季澜总能如同一只高傲孔雀似的,昂着高傲的下巴恨不得将季澜踩进泥土。 “罢了,”邓宜似是心累,叹了口气:“如今家里内忧外患,二叔跟我们剑拔弩张,一边哄着老太太,一边还得防着你二叔,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铺展什么。” “您辛苦了,”季显走到书桌身后,伸手揉着邓宜的鬓角。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母慈子孝。 刺伤了站在门口之人的眼。 季柔柔回到房间,看着礼品袋,气的一挥手将你这包打翻在地。 亏她还帮着她站在三叔的对立面。 她竟然算计她,利用她。 陈研说要送包的时候,她尚且还疑惑,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更不是第一次在商场遇见,往日里没见她出手这么大方,而今,到底是怎么了? 不曾想,在这里等着她.......... 都欺负她是乡下来的?都欺负她是农村来的,不懂人情世故。 不知道豪门斗争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季柔柔气的浑身颤抖,拉开房门径直往邓宜书房去,恰好遇见季显从里面出来。 “去哪儿?” 季柔柔无视他。 “季柔柔!” “妈妈,”季柔柔省略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里,邓宜拿着手机似是在接电话,见季柔柔鲁莽推门进来,拿着手机的手狠狠一紧。 眉眼紧蹙望着她带着不悦:“先出去。” 季柔柔静站不动:“我有重要的事情说。” “看不见我在接电话?” 电话那侧的人许是听出了什么苗头,收了电话。 “我今日在商场遇到二婶准备离开时,恰好碰见了三叔和姐姐。” “季澜跟季明宗?”邓宜拧眉,心头一紧,这二人竟然搞到一起去了? 是想联手对付他们? “二婶口出狂言被三叔打了,还说,二叔在外面的女人怀孕了。” 砰————邓宜手边的杯子被打翻。 仅是瞬间,她猛站起身,慌张的抽出纸巾盖着水渍。 “当真?” 季柔柔学聪明了,话不能说太满,不然回头承担罪责的是她:“我不确定,但三叔就是这么说的。” 邓宜眉目紧锁,低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略一抬眸间隙,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季显身上。 后者了然.......... ............ “你打完季明达打陈研?他们家排着队送你跟前被你收拾?” “心疼?”季明宗冷不丁的调调擦着季澜耳边响起,让她有片刻的愣怔。 随即一想,自己还生着气呢? 挪了挪身子往车门那边靠了靠,拉开与他的距离。 “这么想躲,下车走去!” “凭什么?”季澜反问。 季明宗被气笑了,凭什么?这是他的车,她说凭什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有些话不能说。以季澜这种没安全感的性子,一旦他说出“这是我的车,你说凭什么”这种话,她保准能下去真走。 一个小姑娘,自幼寄人篱下,对自己的所属物格外敏感。 季明宗有意护住她,让她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生活。 便该规避一切可能引起她对心颤的话题。 “凭爷有钱,够不够?” 季澜不吱声儿,浑身上下竖着尖刺,二人数日未见,第四季度已经逼近年关,无论是秦明宗还是她都逐渐陷入繁忙当中。 二人聚少离多,每每归家不是有一方睡了,就是有一方醉了。 季澜开展事业版图的同时免不了上酒桌与人厮杀。 张应彼时说过如此一句话。 只要季董愿意,宋总在酒桌上可以滴酒不沾。 那日,季先生是如何回应的? 他反问张应:“何必?” 又道:“扶她上青云和送她上青云,前者是保驾护航,后者是替她行走。” “你觉得,她需要哪种?” 那日的张应,是震惊的,他跟随季先生多年,从英给你国辗转到美国,再回到国内。 他印象中的这个男人强势霸道,手握重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走的每一步路。都踩在对方的脊梁骨上,又精准又狠,这样一个多年来以自身利益为先的男人,如今竟然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对季澜.......是爱,爱到可以心甘情愿去托举一个人,宛如父母对孩子。 他允许季澜在安全范围之内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让她飞,又护她安全。 何其伟大? 十一月十八日,澜影传媒的古风宫斗剧上线第一周就突破亿播放量。 一时间,震惊整个影视圈。 季澜跟徐影二人的名字挂上了青年财富榜。 短短半年,她们从一穷二白连银行贷款都批不来的穷光蛋,成了人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商场女强人。 一跃成为传奇,公司扩大规模自然少不了要签署艺人,传媒学院出来,手中不缺资源。 前行路上,踩他们的,不少。 但施以援手的,他们都记着。 这夜,京港狂风大作,由初冬到深冬就在今夜这场风中度过。 二人刚下车,一阵凉风吹来,徐影伸手搂住大衣,忍不住念叨:“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这家小馆子是救过他的命吗?” “离学校近,又是学生开的,肯定要光顾,”季澜回应。 二人顶着冷风推门而入,她一头扎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仅是片刻,抽身离开,略一抬头,乍见黎桢低头浅笑望着她。 “宋澜的澜,是拦路打劫的拦?” “放.......” “儿子,这是?”季澜一句粗口没爆出来。 被身旁人的一句儿子打断。 朋友之间嘴没正经行,在父母长辈跟前得有所收敛。 “介绍一下,我父母。” “这是澜影传媒的宋总,宋澜.......” 等季澜分手就是了 “百闻不如一见啊,时常听到有老师提起澜影传媒,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没成想这么年轻。” “是,”黎桢回应:“宋总年轻有为。” “年轻有为的人也是会冻死的,黎总让个路?”什么话?非得站门口说,进去不能说? 这寒冬腊月的风跟冰刀子似的削过来,她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跟人寒暄。 黎桢见她冻的跺了跺脚,没忍住笑出声儿,嘴不讨喜,但动作没停,脱了大衣披在她肩头。 “多穿点不犯法。” “家穷!” “买不起衣服也可以用别人的,我若是没记错,我的衣服宋总还没还我。” 季澜:.......还不了一点,都被季明宗烧了,她去问阎王爷要回来? “不巧,掉了,”季澜面不改色撒谎:“黎总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会,”黎桢不按套路出牌,随即目光落在一侧的亲妈身上:“那件西装是我参加工作我母亲给我买的第一件西装,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季澜:...........她造孽了?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衣服被季明宗给烧了。 不对。 要造孽也是季明宗造孽。 不大的中庭里,被他们五人堵的严严实实的。 季澜脸上神情变化莫测,大概是与成长环境有关,从小没有亲妈,虽然未曾感受过在子女人生岔路口母亲送出去的东西分量有多重,但她知晓。 人这辈子,无非是活几个瞬间罢了。 能让黎桢这么清楚的记着这件西装的来历,于他而言,必然是极其有纪念意义的。 她眉头紧锁,在自责、难堪和小心翼翼间反复挣扎, 临了,鼓起勇气面对黎桢母亲:“阿姨..........” 啪! 林老师一巴掌抽在黎桢胳膊上,没好气的凶他:“一件衣服而已,掉了就掉了,回头我再给你买新的就是了。” 季澜吓得动了动肩膀。 “小澜,你别上心,这混子就是嘴皮子痒,”林老师一转头,凶神恶煞的目光瞬间收回,温柔可人的望着季澜,一脸亲切:“是来这儿吃饭吗?” “约了系里的老师,”季澜如实回应。 “那你快去,让人久等了不好。” 季澜与之寒暄了两句,才上楼,临近包厢时回眸相望,与黎桢视线胶着在一起...........撕扯开。 “儿子,小澜有男朋友了吗?” 黎桢脑海中想起那冷厉肃杀的面孔,点了点头:“有。” “那也没事儿,你们年轻人现在谈恋爱,分分合合的很正常,等她分手就是了。” 黎桢嘴角抽了抽,亲妈啊!这话以后可不能当着季董的面说,他怕自己活不久。 “您别瞎说,这跟咒人家有何区别?” “区别大着!”林老师道:“咒人家是希望人家结婚生子,我不一样,我希望她谈恋爱就够了!” 女孩子,找了个不是良人的人结婚生子,是这世间最大的悲哀。 反之,谈恋爱成本就要小很多。 “老黎,你说是不是?” “有理,”黎老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黎桢身上:“你也一把年纪了,再过几年都成老男人了,光有钱有什么用?人生大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小澜不行,我看她旁边那个女孩子也挺好的。” 黎桢:..........“给你们厉害的,都开始选上了。” 季澜跟徐影的名声在京港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 俩人加在一起强强联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游刃有余。 这样的女孩子,在年轻时就体验到了权利和金钱带给自己的快乐,除非是恋爱脑,否则不可能轻易步入婚姻殿堂。 这日,季澜从酒桌上下来已经是十一点的光景了,一桌子的老师学生难得没沾几滴酒。 二人返程时,徐影靠在车门旁,撑着脑袋有搭没一搭的跟季澜聊着:“难怪都说权利是最好的春药,你看看今日酒桌上的氛围,你一句大姨妈来了,大家酒都不喝了。” “人人唾弃铜臭臭,却无人不爱它。” “没了它,寸步难行。” 徐影想起什么,侧了侧身子望向季澜:“你跟黎桢到哪一步了?” 徐影这话问季澜眉头一挑,连带着开车的秦昌都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徐影身上。 “什么哪一步了?” “我总觉得他对你,不那么简单。” “看你的眼神,像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单纯且世俗的占有欲,藏都藏不住,不过有一说一,黎总那样的家庭,是许多普通女孩子一辈子都想搭上的天花板了。” 季澜没接话,不敢接。 秦昌是季明宗的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有可能传到对方耳里。 到时候,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十一月二十日,季宏义手中的几个医疗项目被人捷足先登,等着他的还有宏安医疗入驻五环度假村的消息。 且丰明资本极其高调的将项目签约仪式登了报纸,此举,无疑是告诉大家,他是他,季家是季家。 季家的利益与丰明资本没有直接挂钩关系。 季明宗的围猎,被拉到了台面上。 季宏义得知消息时气的在办公室破口大骂,一扫往日的儒雅风范。 孙骆站在门口,拿着文件的指尖微微紧了紧,等着里面的怒喝声结束才敢抬步进去。 “季总,研发部门送来新药品研发上市的签署令。” 孙骆将文件打开正面递给他,季宏义看了眼,目光在条款中过去,见无端倪,才抬手签字。 “人民医院的院长约了吗?” “约了,今晚在青山阁定了包厢。” 晚八点,季宏义准时出现在青山阁包厢里,刚推门进去,见梁宏安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见了他还装模作样的来一句:“原来徐院长约的人是季总啊!” “梁总怎么在这儿?”季宏义见到梁宏安,脸上神情有些难以掩饰, 梁宏安淡笑了声:“来跟徐院长聊点事情。” “应该没占用季总的时间吧?” 这句装模作样的询问并没多少真情在。 相反从梁宏安嘴里问出来,还有些挑衅。 二人擦肩而过时,视线在空中碰撞,交织、拉扯在一起又撕开。 整个过程短短数秒,却将对方在自己心中凌迟了千百遍。 老太太上门威胁 “季总,”徐院长合上季宏义递过来的文件:“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我就直说了。” “近几年医疗改革,医患关系紧张,国家交通发展便利越来越多的线下城市病人到京港来看病,那些人中,有的是贫困户,有的是低保户,他们辗转北上求医为了保命,但同时也没有多余的余钱去支撑他们用昂贵的药物。” “季家这些年做慈善,但慈善,救的只能是一部分人,大部分人,也需要维持更长的生命,得到更多的机会。” “徐院长的意思是?”季宏义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梁总刚刚来带来了他们的研发药物,跟季总的有百分之九十的相像之处,但价格是季总的百分之三十。” 轰隆————季宏义听见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 茂生制药的研发团队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宏安医疗怎么可能研发出跟他们相同的药物? 难道是研发团队里出了内鬼? “季总,处在我这个位置上该做什么抉择,我相信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徐院长将文件顺着桌面推回去。 “只要徐院长愿意,我们这边可以再让两个点。” 谈到这里,就差将回扣二字贴在桌面上说了, “我很心动,但有些事情,心动之余还要承担责任。” “我与季总多年好友,季总应该了解我的为人,能,我一定会优先与你,但此事........” 对方缓缓摇头。 话已至此,多说无意。 二人心里都有了基本答案。 有些事情不是谁多退让半分的问题,而是双方段位不匹配,谁高攀谁委屈求全,都不合适。 季宏义从青山阁离开,直接杀到茂生制药的研发中心,将研发主任到经理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整个研发工厂弥漫着浓雾,惨淡的拨不开。 而季宏义不知道的是,打他从青山阁离开,杜佳带着人事经理就候在了附近。 就等着人出来他们好上去策反。 季家不太平的风,季澜原以为自己能躲过,结果还是吹到了季澜身上, 这日上午,她到公司时就看见季老太太坐在一楼大厅,似是在等她。 老太太开门见山,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将一摞照片丢到季澜跟前。 言语间的威胁没有半分掩饰:“你也不想让媒体知道你跟自己三叔在乱伦吧?” “三叔?”季澜俯身捡起桌面上的照片,一张张的拿在手中翻过去,不得不说,照片拍摄角度还挺好的。 每一张都极有氛围感,暧昧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拉扯,似是下一秒钟就要爆发。 “我姓宋,他姓季,哪门子的三叔?莫不是季明宗不是老太太亲儿子?还是说老太太不是季老爷子亲儿子?” 老太太见识过季澜的嘴皮子了,今日被她这么怼倒也是不气。 “季澜,事实如何,是媒体来书写的,你我说的都不算数,你跟明宗算不算乱伦,不是你我说了算,是大众说了算。” 季澜将照片摞整齐丢进包里:“老太太费这么一番功夫是有事情求我?” “求?” “你太高看自己了,”老太太轻哂了声:“是交易。” “你说说看,”季澜翘着二郎腿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姿态高雅且丝毫不将老太太放在眼里。 在季家,畏惧她是因为自己寄人篱下,得仰人鼻息的活着。 如今她脱离了季家,这老东西不会对自己有丝毫威胁。 “让明宗对季家收手。” “你自己儿子你都管不了,我能管?”季澜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端起杯子喝了口白开水:“您不会觉得我有这本事吧?” “你有。” “我还真没有,”季澜耸了耸肩。 “季董是什么性子,想必你这个亲妈比我更了解才对啊!求我,算是求到猴尾巴上了。” 季澜没心思跟人纠缠,转动了一下手间的腕表。 刚想站起身,季老太太冷硬的腔调响起:“宋家不是你亲生父母,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在哪儿?” “我不明白老太太在说什么,”季澜面不改色转身。 “你明白,”老太太见她神色平静,继续道:“季澜,你很聪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将来注定不平凡。” “你能为了活下去在季家忍气吞声,也能在人生最关键时刻选择搬离季家,能抱着季明宗的大腿让她助你上青云,你人生中走的每一步都是旁人意想不到又不敢付诸行动的结果。” “你太聪明了,以至于聪明到可以不去看最终结果,但你能保证,季明宗到头来会娶你吗?” “两个亿,劝季明宗收手。” 老太太直接开价。 季澜内心百转千回,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可奈何,自古以来,价值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对等的,你处在什么位置上值多少钱,大家暗地里都给你标上了价格。 季家多年来对她实施打压,踩踏, 处处阻拦,当初她创业求路无门,季家对她四处围堵,如今……因为季明宗开出了两个亿天价。 她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啊! 嗤…………季澜低头笑了声,抬头瞬间,冬日暖阳从落地窗外钻进来,落在她的脸面上,一刹那间,光华璀璨。 老太太脑海中瞬间闪过四个字:红颜祸水! “12个亿。”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老太太赫然上火,腮帮子咬紧所有怒火好似都集中在了眼眸中。 “你不就是开银行的?”季澜笑意斐然:“我这也算是精准提诉求了吧?” “你…………” “谈不拢?”季澜没心思听她叫嚣,喊来人送客。 “季澜……” “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的亲生父母?” ………… “那老虔婆怎么来了?” 张璠见老太太来,着急忙慌的跑去找她,生怕季澜吃亏。 没想到刚来战斗就结束了。 “找骂来了,”季澜随口回应:“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呀?一会儿要开项目会。” 季澜脚步匆匆:“去拜拜财神爷。” 徐影:………… 课本教育一大推,实战教育为零 “季董,宋总来了,在停车场。” 偌大的会议室里,季明宗坐在首位,垂眸听着底下老总带着项目部和规划部的人正在就安城影视城一事做报告。 这场会,从八点半进会议室,一直临近十点半都没过半。 期间,季澜的两通电话过来都被挂断了。 直至张应电话响起,他出门接听之后附耳告知。 季明宗眸色微沉,略抬眸的瞬间眼神中带着询问。 张应会意,打开手机将通话记录摆在他眼前。 季先生这才信。 会议过半,男人屈指敲了敲桌面:“休息二十分钟。” 老板走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底下汇报工作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得将目光落在张应身上:“张特助,这是?” “季董有事,先休息二十分钟,缓口气。” “是我们的方案不太行?” “别多想,”张应出声宽慰,他也是难,管老板还得安慰同事,处在特助这个位置上都可以去做半个情感专家了。 楼下,季澜将车停在季明宗的专属位置上,歇了火爬上后座。 身侧车门被人拉开时,随着人进来还有声响钻进耳内:“长话短说,只有二十分钟。” 季澜倒也没说话。 可不说话比说话时更加勾人。 “不说,先亲........”季澜勾着他的脖子送上唇瓣,裸色的口红味泛着清浅的香气,似迷魂药似的,勾着季先生的情欲在躁动。 想在车里就将人给办了。 但关键时刻,他忍住了,虎口落在她下颌线将人推开:“澜澜,我一会儿得开会。” “哦!”季澜撇了撇嘴:“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说,”季明宗猜到了,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来了必然是有事情。 “你妈出两个亿让你收手。” “季家?”季明宗俯身在中控台上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自己唇瓣,将唇脂擦掉。 “恩!” “你想要这笔钱?” “不要白不要,季董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季先生将手中的纸巾团成一团:“所以?需要我配合?” “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听?” 那倒不会,现如今的她,不缺钱,只是想在季家得到些什么罢了,她卖了这么多年的脸面,去了那么多慈善场合拿着话筒讲述自己的悲惨身世,还得口口声声感谢拿她牟利的养父母。 总该拿回点什么、 季明宗见她乖巧,亲了亲她的鼻梁,轻声宠溺低斥:“小狐狸。” “缺钱找我,”他未曾直面开口拒绝,但这四个字已然是给了答案。 季明宗临上楼前让她等等。 不到十分钟,张应下来,递了张支票给她。 上面挂着一串触目惊心的零。 季澜无功而返。 十一月二十一日,京港夜间下起了雪。 细细密密的雪点从夜空中飘落下来,落地就消失了。 季澜加班完提着包准备离开。 徐影恰好推门而入。 “喝一杯?” 10年金融行业大好,京港一片繁华,外来务工的,迁进来的各种公司络绎不绝。 日式小酒馆里,徐影点了两杯清酒,刚温上。 外头一阵喧哗声响起,似是有人喝多了,放出一定要在京港混下去的豪言壮语。 “今晚收留我一下?” “不回家?”季澜问。 “无家可归了,”徐影唉声叹气:“我爸让我去相亲,据说对方一把年纪了,大我大半轮。” “他都快三十了,我才二十出头,我他妈都怀疑这种老男人能不能维持性生活,嫁给这种人,我守活寡吗?” 季澜:........她想到了季明宗! “季小澜,你在想什么?”徐影见人眼神有瞬间的躲闪,直觉告诉她季澜没想什么正经东西。 “在想人类起源史的初始历程。” 徐影嘁了声:“直接说做a呗!整那么弯弯绕绕的,想到你们家那个老男人了?” “话说........”徐影双手撑着脑袋望着季澜:“你们俩性生活如何?和谐吗?老男人还能跟上咱这些小年轻的步伐吗?” “徐影.......”季澜脸皮薄。 “还跟我扭捏上了?读书的时候我俩躲被子底下拿着手电筒看黄漫的日子你忘了?” “你骗我是言情小说。” “yellow言情就不是言情了?” 徐影在季澜人生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她的前半生,寄人篱下谨小慎微,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只是遇到了徐影。 她叛逆,不服管教,打架斗殴骂人,从不屈服。 遇到她之前,自己是暴风雨下小心翼翼的成长的红花,遇到她之后是,直接成了小黄花。 她时常上课拿着一本漫画翻着,翻了几天,季澜觉得奇怪,问她是什么。 结果中午午休时,她“好心好意”的拉着自己钻进了她的被窝。 书一翻开........... 某湾某泰的露骨漫画直接给她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节x教育课。 季澜吓的惊呼,徐影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的威胁:“你敢喊,我就跟老师说是你送给我的书。” 自那以后.........二人奇奇怪怪的友谊就这么发展起来了。 就因为一本黄.漫。 “你说你有什么意思?课本教育一大堆,实战教育为零,乐趣在哪儿?” “你懂什么?这种事情,没尝试的时候才是最大的乐趣,”徐影喝了口酒,继续道:“古代富庶人家结婚之前还得看个避火图呢!我不能越过回去了啊!” “再说了,我白天在公司任劳任怨的给你打工,人生就这点癖好你都不能满足我了?” “满足满足,你想干什么我都满足。” “真的什么都满足?”徐影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鬼精鬼精的、 又娇又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数不尽的风情万种。 “真的,”她肯定点头。 “走.........” 半小时后,季澜站在店门口看着头顶的牌子,有些疑惑。 “富婆办事处?什么店?” “去了就知道了,”徐影挽着她的胳膊兴冲冲的往里去:“保证让你惊艳。” “合法?” “不合法能开在这寸土寸金的四九城里?天子脚下,想什么呢?” 门口服务生迎着他们去包厢。 “二人喜欢什么样儿的?” 徐影大手一挥:“都来。” 宋小姐在鸭店 不多时。 一排排的小奶狗顺着包厢门进来。 清纯的,成熟的,身高从175到188依次排开。 季澜震惊的目光落到徐影身上,凑到她身侧:“鸭店?” “说好听点,人家是富婆办事处。” “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本质上的区别就跟男人胯下那三两肉似的,看似没区别,实则区别大了,”徐影用手肘捅了捅季澜:“选一个。” “我嫌脏。” “事儿多,”徐影横了她一眼,随手一指:“就你了,来伺候她。” “年轻版季董那一挂的,如何?” 季澜望着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影一把伸手摁住她:“你行行好,就当是陪我,你忍心看着我这辈子连男人都没玩儿过就被推出去联姻了吗?” “姐妹这辈子难道就这样了?” “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这么点乐趣都不配吗?” “配配配,你最配了,你天仙配,你配她八百个来回不带转弯的,”季澜无可奈何,看了眼身侧的人,指使他给自己泡杯茶来。 “姐姐喝茶?” “没有?”季澜问,大抵是跟季明宗待久了,莫名染上了一些他的习惯,除了酒桌上,平日里能不沾酒尽量不沾,一来为了身体健康,二来往日里喝多了,对这些东西早已祛魅。 徐影在一侧跟人打的火热,就差贴上了。季澜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邮件。 却发现,没信号。 “你们这儿没信号?” “是的,这是我们店的店规。” 季澜有被无语到,就这还说是正经地方?正经地方怎么会连个信号都没有? 十点半,季明宗归家,站在门廊里脱了大衣递给景禾,去了一身寒气。 进盥洗室洗手时,见屋子里空荡荡。 “她没回来?”季先生口中的这个她是谁,即便不说景禾也知道。 “宋小姐还没回来。” “打电话了吗?”哗哗流水声中,洗手液沾染上温水被冲散。 “暂时还没,”景禾回应。 暂时还没和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在豪门工作这么多年,深谙言语的艺术。 对季明宗跟季澜的关系,早就揣摩清楚。 “电话给我,”男人扯过一旁的帕子擦干水渍,接过季澜递过来的手机。 电话拨出去时,那侧显示的是正在服务区。 转而拨给秦昌。 秦昌如实告知:“宋小姐在明港路21号。” 季明宗迈步朝着猫房去,打开门将256放出来:“干什么?跟谁一起?” “跟徐小姐一起,”秦昌避重就轻,坐在车里抬眸看了眼门头,这名字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经地方。 秦昌的答而不满让季先生捕捉到了异样,弯腰坐在沙发的人嗓音淡淡沉沉:“秦昌,主次不分,你可知是何等大罪?” 浓沉的敲打像是直接一棍子敲到了秦昌的心脏,他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抖了抖:“先生,我不敢说。” “无碍,你说,”季明宗弯腰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对于下属的避重就轻,难得有了片刻好脾气。 “好像是家鸭店!” 啪————瓷杯落地摔成了碎片,季明宗愣了两秒,移了移脚尖,往旁边侧了侧。 “什么店?”男人语气沉沉,与刚刚的低声警告不同,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秦昌硬着头皮再度开腔:“鸭店。” 男人脸色瞬间煞白,256翘着尾巴过来蹭时,他冷着脸将人踢开,临了让景禾拿来衣服,备车出门。 ........... “明港路门面都是你们家的?”陈松阳这日难得接到季明宗电话。 “是,怎么了?” “什么店都能开?”陈松阳听出季明宗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拿着筷子的手缓缓搁下,扯出纸巾擦了擦唇瓣,拿着手机离开了餐桌:“怎么了?” “明港路21号,是你让他们歇业还是我让他们歇业?” “你等会儿,我问问情况。” 陈家大楼早就租出去了,谁还管的了对方开什么店啊? 明港路21号是什么店他都摸不清楚,更弄不清楚好好的一家店怎么就得罪季明宗了。 陈松阳问了一番,听到富婆办事处时,约莫知道是什么店了。 辗转联系老板,让他们赶紧歇业。 对方不明所以:“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得罪人了,我都惹不起的人,你说是什么意思?” “不想彻底关门就赶紧歇业。” 经理不敢大意,毕竟陈松阳在京港虽说不算高调,但家底门楣摆在那里。 他都得罪不起的人,可想而知对方段位有多高。 他赶紧招呼经理将电闸拉了。 这厢,包厢里,徐影正跟人打的火热,都快贴上了,哐当一声。 包厢里一片漆黑。 不过三五秒钟的功夫,店里人拿着手电筒推开包厢门、 又是弯腰鞠躬又是道歉:“实在抱歉,线路烧了,今晚得提前歇业。” “搞什么?”徐影骂骂咧咧站起来:“没有备用路线你开什么店?” 季澜走过去勾住她的胳膊往外带:“这都是命。” “你这辈子行善积德也逃不过这个命。” “季小澜,冷水这么泼?就不怕姐妹当不下去?” “乖,店不行不代表男人不行,今天先回去,改明儿在挑选挑选。” “那你得陪我。” “陪你陪你,指定陪你.......”季澜硬着头皮答应。 二人刚出店门,季澜正低头拢风衣的间隙。 街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声。 “嘟嘟”两声,气促清脆。 “那不是.........” 徐影呆愣的视线落在季澜身上,满脸都是你要完了的表情。 这逆天的车牌,静刚独一份,不是季明宗是谁? 季澜自然也看见了。 身后夜店里,客人陆陆续续出来,即便隔着玻璃,她也能感受到这人沉甸甸的视线压在自己身上。 兴许是她太磨叽,季明宗按下车窗露出半截脸面,冷肃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泛着冷凝。 车窗升起的瞬间,季澜无奈叹了口气:“我完了。” “我想着也是该完了,”徐影煞有其事的配合她点了点头。 你调查我? 十一点半,雪停。 京港的初雪只是意思了一下,便急匆匆收手。 路边的灌木丛里除了有些湿漉漉的,看不出下雪的痕迹。 黑色宾利里,季明宗熟悉而压迫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男人缓缓侧了侧身子,低沉嗓音袭来“开心吗?” “一般!” “不满意?”季明宗在中控台上方点了点烟灰:“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说,我给你物色物色。” 他似是心情不错,能理解她外出寻乐子的心情。 还颇为好心的提起要替她物色。 但季澜知道,季明宗表面上的心平气和都是迷惑人心的假象。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地盘作威作福,包括物品。 而她,很早之前就被季明宗归拢到所属品的行列中,自然更是不能让人沾染办法。 可偏偏,季澜芳心暗动,时不时的闹出点什么意外来。 “你这样的!”季澜顺着季明宗的话回应,凑到他跟前,脸贴着他的胳膊跟只猫儿似的蹭着。 二十出头的季澜,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一颦一笑都带着青春靓丽的朝气。 让人移不开眼帘。 她生的极好,漂亮,精致,以至于见多了世面的老太太都忍不住说她是个狐媚子。 季明宗知晓,这是表象罢了。 她是不倒翁,无论底下如何摇摆,姿态永远都是挺直的。 进退合宜,从不将脸面看的过重。 就宛如此时此刻,她知道示弱。 一种另类的乖巧懂事。 她眨巴着水淋淋的眸子,紧盯着她,漆黑的眼珠子里能看见他的剪影。 清晰又旖旎。 “澜澜!”季明宗微微侧身,掌心从她侧脸滑至耳后。指尖回勾摁着她的后脑勺向自己靠近。 “我念你年岁小,对这世间万物充满好奇心,才多出这一分包容,但这一分包容也有耗尽的时候。” 前有季显、黎桢,后有鸭店! 她到底是年轻貌美,性格有大方爽朗,才会惹得身侧的那些男人对她流连忘返。 季明宗今日在外应酬,酒桌上有几个大学校长,聊天间隙,有人提起黎桢,不知怎地话题一转,说起黎桢的父亲黎老师对澜影传媒的宋总颇为青睐。 且其夫人一直在同京港大学的老师打听季澜的各种喜好和事迹。 放出豪言壮语:等她跟男友分手就正好接盘,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黎桢的家庭,是平常人眼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家庭。 父母恩爱,高知家族,位置不算太高,不会有豪门里的勾心斗角,也不低,但学识渊博通情达理家境丰厚,婆媳矛盾不会存在。 季明宗听着时,有人道了句:“黎老师夫妇,难得的清明人。” 多妙的一句夸赞,难得的清明人。 彼时他甚至想过,季澜如果跟黎桢在一起了会过上何种日子。 她缺失的那些家庭温暖,指不定对方都能给她。 越想越窝火,席间几杯薄酒下去,便找了个借口撤了,丢下几位老总自行应付。 一路上,严会开车回兰庭别墅,他心里窝着的火在百转千回中缓缓回落。 从愤怒到罢了,这一路的心理路程无人知晓。 季明宗觉得自己是病了,她将一颗蒙尘明珠擦亮,让她足够耀眼夺目。 可到了,却嫌弃她太惹人耳目。 这对季澜来说,不公平且残忍。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在百转千回中将自己劝好了才走进家门。 结果等来的是季澜进鸭店的消息。 说不气,是假的。 “季明宗,你干什么?” 卧室大灯叙然熄灭,季澜还没反应过来,漆黑的影子便压了下来。 他蕴着火,并不温柔。 季澜被人反复压榨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又凶又狠的将她每一寸都标记上记号。 身居高位的男人,心思冷静缜密,又沉的可怕。 她每每想躲想闪,都能被人精准的掐着腰拉回来......... 约莫半小时,严会将车开进停车场里准备清洗,拉开后座车门时看见一条丝巾落在了后座。 捡起来送进主屋交代景禾转交。 后者拿着丝巾上楼敲响了门。 兰庭别墅的隔音极好,主卧和书房都专门做了隔音。 是以大门一关,只要不留缝隙不大声怒喝,屋外的人是听不见里头声响的。 屋内,季明宗腥红着眼耕耘。 听闻不断的敲门声。 本就到顶的怒火瞬间攀爬上来,一声怒喝隔着门板丢出来:“滚。” 景禾吓得抬起的手一抖,没有片刻耽搁,急急转身离开。 ........... 卧室里。 打火机的啪擦声和床上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就着昏暗的光亮,季明宗见床上的人翻身而起,下床时还坐在床沿上缓了会儿才敢起身。 可想而知,今晚的战况有多惨烈, 往里里不是没有急色过,小别胜新婚,他出差几日在回来时,每每都没让季澜太好过, 跟甚至不比今日差的时日多的去了。 但往常,季澜被做狠了,会撒娇会求饶,像眼前这般需要下床的时刻,说什么都要磨着他抱去。 而今............ 季明宗理智归拢,无奈叹息响起时,手已经落在她身侧了。 刚碰到人就被人拍开了。 季澜火气不小,他欺人太甚。 没有丝毫言语。 她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 “你别碰我。” “不让我碰让谁碰?”季明宗刚消下去的怒火瞬间起了。 “季显还是黎桢?” 季澜听见二人名字,瞬间炸毛,季明宗这话比侮辱她还难受:“你得狂犬病了?诺如病毒攻击你脑子了?” “你自己发颠还得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季澜气的蔓延通红。 被他磋磨都不如他刚刚那句话的杀伤力来的大。 说句杀人诛心也不为过。 “你跟黎桢没纠葛?” “警察定罪尚且讲究证据,季董全凭一张嘴就想让我认罪?” 哗啦! 季明宗从起居室的斗柜抽屉里抽出一摞照片甩到季澜身上。 塑边的相片边缘顺着她的脖子过去擦出道道血痕。 季澜顾不上疼痛,低眸瞧着那些照片,心凉如水:“你调查我?” “还需要我调查?你的事迹多的是人传到我耳里送到我跟前。” 滚了就别再回来 澜影宋总。 赫赫有名。 季澜最近在京港的名声不比他差半分。 脱离季家,在季家的打压中找回翻身而起,找到身价不菲的亲生父母, 这故事堪比爽文言情小说,成了一众梦男梦女们幻想的对象。 长相出众,气质高雅,白手起家在家族的压迫下仍旧做到行业第一,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站在吃瓜群众的位置上,季澜的人生已然到了巅峰。 人怕出名猪怕壮。 人红是非多。 更勿论中间还夹着那么几个心思不纯的人想让他们断了关系。 这些东西,季明宗没少收到。 类似于季澜跟黎桢巧合一撞。 他往日里并不将这些照片放在心上,大抵是因为自己年长她几岁,见多了这些肮脏手段。 便不想因为一些琐碎小事影响自己跟季澜的感情。 而今日.......纯粹因为火气上头。 才起了这番争吵。 季澜胸脯起伏不定,事后仅裹了条浴巾,白花花的胸脯起伏之间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季董,你很可怕,你知道吗?” “你心思缜密,沉稳冷漠,无论我以何种姿态站在你身前,你看我的眼神都像是我在裸奔,无论是宠溺、无奈,还是如此时此刻的轻讽,我在你眼前,像是透明的,从头到脚连根骨都被你看的透透的。” 早就收到了,往日里不告诉她。 等着吵架的时候拿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黎桢说的对,季明宗这种一路在血海深渊里杀出来的男人,不可能对任何人倾注百分百的信任,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积攒了许许多多刀刃,在这关键事情全都捅向她。 他太残忍了。 季澜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挑了几张她跟黎桢的亲密接触:“十月的,十一月的,九月的,你存了多少?” “还有吗?要不要都拿出来?” “季董在商场大刀阔斧手刃仇人习惯了,连带着用这些手段来对付我?存下所有证据,然后呢?”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平常存着这些东西,一旦哪天我触及到你利益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律师手里?或者法庭上?” 季澜气的眼眶通红,他不信她,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唯一难接受的,是他间接性的收集这些东西。 季澜扬手,将手中的照片甩到季明宗脸上。 进衣帽间换了身衣服,越过季明宗准备出去,被人擒住胳膊一把拦住,男人沉声怒喝:“季澜!” “季董喊我是怕我跑了还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了?” “我事先不告知,是因为我年岁长你,不该拿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破坏俩人感情,再者,你未曾做出任何越界之事,我没必要将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让你忧心。” “所以是认定我今天做了越界之事了?”季澜扣住字眼,都是当上老总的人了,即便不是季明宗这种老狐狸的对手,她也不至于会被人摁着打压。 “我越什么界了?不忠?不洁?还说干什么违反乱纪损害家国安危的事儿了?季董去商k被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是应酬,我去商k喝个茶就是越界?国内是针对男女友不同的律法还是伦理道德只用来约束女人对你们男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砰————一侧斗柜上的花瓶应声落地。 季澜怒火冲天,望着季明宗气的浑身发抖。 她怒火难以遏制,穿着拖鞋一步步的朝着季明宗走去,也不管是不是踩着玻璃而去。 行至季明宗跟前,她含着泪,哽咽着,没有声嘶力竭,反倒是咬牙切齿且颤抖着开口,一字一句道:“你宠我,爱我,都是建立在我听话的基础上,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人,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所属品。” “我喊疼你不罢手,我求饶你充耳不闻,只顾自己发泄怒火,季老太太骂我娼妓,而你.......” 季澜气的难以自控:“季明宗,你将我当成了娼妓。” 「而你将我当成了娼妓?」 “你再说一遍,”季明宗伸手呃住她的脖颈,眸色幽深且冷。 “七个月,即便是养只猫猫狗狗也该知道我的心意。” 他倾注为数不多的真心给季澜。 扶她上高位,教她成长,让她从苟延残喘的处境挣脱出来长成参天大树,却不想,这参天大树想捅破天。 呼风唤雨的掌权者,被人践踏。 这对于季明宗而言,无疑是赤裸的挑衅。 “季澜,娼妓值得我为她倾注心血,扶她上青云?娼妓值得我花数个亿为她铺路?” “你口口声声说我将你当成娼妓,你有娼妓的觉悟吗?几个亿,若真将你当成娼妓,我要你几条命你都得给我,何况只是折腾你。” 他粗蛮的将人擒到跟前:“享受我带给你的好处,走着我为你铺的路,撑着我给你的伞,拿我的,吃我的,喝我的,却端着碗骂我?季澜,又当又立是不是?” 本质上,人性都是黑暗的、 季澜跟赵嘉淮是同一种人。 赵嘉淮唯一的好处是识相,知道界线。 而季澜,仗着他们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造势。 巴结他,依附他,却又嫌弃他、 多可笑? “滚,”男人伸手将季澜推开。 她踉跄几步跌在地毯上,碎片划破掌心。 来不及呼痛,只听季明宗漫天怒火压下来:“滚了就别再回来。” ........... “宋小姐,先生说了,兰庭别墅的草木您都不能带走一分。” 听见严会这话,季澜拿着车钥匙的手一顿。 寒冬腊月,她穿了件大衣就出来了,季明宗不让她开车走。 想让她走下山? 这一瞬间的窘迫,让她想起了还在季家的时候。 送车的是他,不让他开车走的也是他。 说她既要又要,他何尝不是站在高位上乞怜她? 季澜将钥匙交给严会,裹了裹身上大衣准备离开。 严会见她光着腿,睡衣外面就套了件大衣,有些不忍:“宋小姐不若跟先生服个软,先生会松口的。” 去查监控,看看被谁接走了 “不用了!我走下去就是了。” 严会听见这话,心里一抖,这哪儿行啊! 拦住她的去路:“宋小姐,先生这些年翻山越岭,禹禹独行行至如今,身旁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性格难免会强势霸道些,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这几个月为了给您铺路,先生没少在酒桌上与人推杯交盏,他素来不喜这些,可愿意为了您做这些。” “他孤僻,不会爱人,与他少时成长环境有关,但对于您,他已然将他那所剩不多的爱意悉数都给你了。” “宋小姐,情情爱爱,分分合合,您何必为了一点情绪跟先生闹不愉快呢?” 季明宗睚眦必报,且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季澜今日敢下山,他绝对会收走送给季澜的资源,当然…… 这些话他不能说。 但他急! 但也不是别的,就是不想看见季澜就这么败了,二人在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应该是越来越好的,怎滴成了现在这样? “严会,你是他的什么?”季澜问的突兀。 严会略微沉默还是如实回应:“下属。” “那你觉得我是他的什么?” 严会未曾回应,在思考其中的千丝万缕,不是女朋友?不是另一半? 直至季澜道:“本质上,我们俩是同事?” 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这句话季澜从小就知道了。 这些年,在季家一直将这四个字摆在眼前,不敢有丝毫松懈。直至遇见季明宗,她有了片刻松懈。 他将她拉出深渊,给她宠爱为她铺路,递给她伞让她遮风挡雨,可到头来亲手撕碎这把伞的也是他。 寒冬腊月,北风像怒兽一样呼啸而过,季澜在一众保镖的诧异目光中跨步出门。 有人紧追上来询问,尚未来得及开口,耳麦那侧兴许是说了什么。让他伸出来的手缓缓顿住。 季澜冷笑了声,迫切的接受自己窘迫的处境。 兰庭别墅这条路,与她前二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相比,实在不算漫长。 好在也并非难以接受,季明宗这人,不算完美,她曾经静心思考过二人的关系,身份位置的转变会带来一些不明朗的客观因素导致二人关系逐渐紧绷。 一只苟延残喘到近乎一命呜呼的鸟儿,被人养好了,且给了她自由飞翔的能力,转头却又因为她的自由而发生争吵! 人总是在矛盾中生存、过活。 既要又要的何止是她一人? 兰庭别墅里,书房里乌烟瘴气,景禾战战兢兢候在门口不敢吱声儿,严会刚拐上来,视线在空中与景禾相撞,仅是瞬间没有只言片语,二人心领神会。 严会心想! 完了! 他们都得完了! 季明宗那句别想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实际上就是一句拉不下面子的挽留。 可偏偏,季澜性子倔。 挽留无用。 人走了,他还在,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今日少不了被收拾。 冬夜的凌晨,夜又深又静。 季明宗透过漆黑的玻璃望着孤身站在门口的严会。 一瞬间,怒火冲击大脑,男人猛的抄起一侧的烟灰缸朝门口砸去,砰的一声,烟灰缸在门边四分五裂。 实木门框砸出了洞。 伴随而来的是季明宗的滔天怒火:“人呢?” “宋小姐走了。” “开车?” “走下山的。” 走下山的??! 好好好,非常好,一个两个的都来气他? 犟的死犟,蠢的死蠢。 明知他是拉不下脸挽留人,事儿没办成就算了。还让人走下山。 “滚,”季明宗跨大步出门,临近跟前一脚踹在严会腹部,脚步匆匆下楼。 景禾快步跟上喊住他:“先生,天寒地冻的带件衣服。” 随着季明宗的大衣递过去的还有季澜的羽绒服。 无疑,在这座宅子里,论人情世故,景禾更甚一筹。 她懂男主人的心理,也能摸透这中间情愫。 男主人离去,景禾扶起严会,轻声数落他:“你啊!没有眼见力,明知先生只是想留住宋小姐,即便留不住人也该将钥匙给人家啊!这天寒地冻的,走下山,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女孩子。” “你祈祷宋小姐安然无恙最好,若是伤了病了,你这红人的位置只怕坐不稳了。” 先生放进心里的人。 如何都不愿意看见对方不好。 严会捂着腹部,疼的面色煞白。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这厢,季明宗一路巡下山都没看见季澜的身影,短短数十分钟,走下山是万万不可能的,被人接走了? “去查监控,看看被谁接走了。” 监控查下来,一串车牌号报了出来。 一侧的秦昌开口告知:“先生,这好像是黎先生的车牌。” 这夜。季明宗漫天怒火难以消散,听闻是黎桢的车牌时更是忍无可忍一拳头砸在引擎盖上,近千万的车,就这么被砸出了洞。 2010年初冬,季明宗跟季澜在撕扯中逐渐找不到方向。 进的想更进一步,退的想再退一步。 占有欲强的人不愿放人自由。 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对方对方一句话心就碎了大半。 真正将她踩进谷底的,不是照片,不是争吵,而是那一句,滚了就别再回来。 她经历过太多这种日子了。 太多太多! 多到数不清。 她的少年时光近乎被邓宜的这句话霸占。 每每做了什么不如邓宜意的事情,这句话总是能不分场合的出现。 原以为季明宗是救赎。 毕竟他确实也曾小心翼翼的呵护过她的不安和破碎。 谁知道.......... “你怎么在这附近?”黑色的宝马里,季澜收回思绪侧眸望向开车的黎桢。 后者手握方向盘,听见她的话,淡笑了声:“我以为你会一直不说话。” “跟国行的领导应酬,他喝瘫了,送他回来。” “你没喝?”季澜怀疑他的理由。 黎桢没解释,伸手捞起袖子将手臂露出来,上面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小臂贯穿到肘关节,看起来触目惊心,很吓人。 “前几天打球,手伤了,偶尔一次也能被大家理解接受。” 季澜没吱声儿,兴致不高。 黎桢不动声色的将车内空调调到最大,且将所有的出风口都对着副驾驶的位置。 临了等红绿灯的间隙,解开安全带将自己身上大衣脱下来搭在季澜膝盖上。 似是朋友般询问:“吵架了?” 咱孤男寡女的也不合适 季澜不吱声儿,侧眸望向车窗,靠在副驾驶上的人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 黎桢目光落在车窗上,隐约间,看见她眼帘里的波光。 似受伤的小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送你回家?” “我没家!”季澜突兀开口,腔调里的委屈藏不住。 “宋家?或者金茂府?”黎桢给出提议。 季澜不吱声儿,周身拢着乌云,浑身上下在冒着黑色泡泡。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回家吧?咱孤男寡女的也不合适,况且我这人本身就对你图谋不轨,你跟我一起就是羊入虎口啊!” 车子启动,漫无目的的行驶在主干道上,因着车速太慢,黎桢还贴心的打开了双闪,示意后车。 京港的冬天,对于某些人而言是难熬的。 曾有人戏言,一到冬天,京港街头的乞讨者都少了。 假穷的怕冻死都回家了。 唯独真穷的还在维持这点生计。 北方的风吹起来刺骨的疼。 而这么冷的天,她光着腿就出来了。 可想而知,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有这个勇气一路走下山。 黎桢很矛盾,深知她是季明宗的人又明知季澜钟情于他,不想去参合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得不到好处还惹一身骚的事情不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会做的事情。 他早已过了青春年少的时候了。 男人一到而立之年,权衡利弊的不只有事业,还有感情。 爱不爱的,在理智跟前,都是其次的。 他上山时,就见她了。 送人回家,帮着对方爱人将人扶上楼,数十分钟下去,再下来时,她仍旧在,不同的是,寒风吹干了她的泪水。 只剩下干枯的泪痕。 远远见到季澜身影时,他便在纠结,是停车,还是开走。 可最终,权衡利弊在感情面前溃不成军。 他停车,她上车,不过数秒钟的功夫。 午夜车里,黎桢不吱声儿,打开车载音频上放着音乐。 季澜坐在身侧一言不发,无声流泪。 像是浮萍,无依无靠,无人能诉说此时的处境。 一点三十五分,黎桢手机响起,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拿起电话看了眼,看见上面的名字时,斟酌片刻才告知季澜:“季董电话,接吗?” “不接!”季澜瓮声瓮气开口。 “行,”黎桢当着她的面挂了电话:“那就不接。” 车子行至路旁,一家24小时便利店亮着,黎桢停车解开安全带出去。 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杯热乎乎的原味香飘飘。 “暖暖。” “谢谢,”季澜接过。 车门合上的瞬间,黎桢准备绕至一侧上车,手机响起。 赵嘉淮的号码躺在屏幕上,他拧眉接起,咆哮声传进耳里:“你疯了是不是?带走季澜,你不要命了?” “不带走让她冻死在外面?”黎桢反问。 “那你也不能带走季明宗的女人,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你去插手算什么?上赶着当小三?” “赶紧将人送回去,”赵嘉淮觉得自己人都不好了,不知道自己造的是什么孽。 两个姓季的吵架,黎桢还好巧不巧把人捡走了,捡走就算了不接电话,季明宗气的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找不到人拿他撒气,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理由?”黎桢反问。 “你薅走别人女朋友再送回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还需要理由?” 黎桢了然,点了点头,道了句稍等,拉开车门望向季澜:“我送你回兰庭别墅?” “不!”季澜一口回绝,还不待她有后话,黎桢关上车门。 与赵嘉淮开启了长达数分钟的骂战。 “听见了?” “她任性有任性的资本,你呢?黎桢,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什么事情之前该权衡利弊,你觉得季明宗抓到你们俩了,死的会是你还是季澜?” “你站在人家的伞下就该想想这把伞,会不会一直罩着你。” “赵总,你搞错了,这把伞,我不想要了,随时都可以换,至于你说的权衡利弊,如果季澜是你亲妹妹呢?你还说这些话呢?赵嘉淮,跪久了都站不起来了?” “正常男人是不会天寒地冻的让一个女孩子光着腿走下山的,更何况站在季董那个年纪,季澜还是个孩子啊!无论是年龄还是名义上都是他的晚辈。” “不是吗?” “黎桢........” “喂?喂?”赵嘉淮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操了声,狠狠的爆了句粗口。 “都颠,都他妈颠,没伦理道德死不要脸的一群人都聚到一起去了,惦记侄女儿的惦记侄女儿,惦记人对象的惦记人对象,都他妈不正常,”赵嘉淮骂骂咧咧的从床上爬起来,凌晨一点半的光景,大冬天的,这群疯子带着他玩儿这种激情戏码。 “谁的电话?”半杯热奶茶下去,季澜人都舒爽了。 黎桢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赵嘉淮,让我把你送回去。” “我说你拒绝了,并且顺带问候了一下他祖宗十八代。” 季澜微叹了口气:“你送我回金茂府吧!” “不是不想回去?” “季明宗很记仇,”她不想牵扯到无辜之人进来。 “怕他报复我?”黎桢问,不等季澜回应又道:“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回去就行了。” “本质不想,但我........” “不想就行了,”黎桢启动车子,往高速路口开。 车速极快。 季澜望着眼前景象,微微诧异:“去哪儿?” “去看海。” 京港附近最近的海,驱车过去也要两小时,凌晨一点半往那边开,临近四点到。 车子停在海岸线边上时,季澜都没回过神儿来,自己为何会跟着黎桢连夜奔袭两小时到了海边。 2010年11月18日,时隔多年之后,季澜每每想起这个夜晚都会心颤。 黎桢的那句「不想就行了」带给了她无尽的希望,而这希望,随着海岸线上的曙光缓缓升起。 冬日的日出总是来的晚些。 五点四十五分,海岸线上聚集许多看日出的人,季澜穿着黎桢的大衣混迹在人群中,在一阵阵惊呼中,看见天幕被撕扯开。 看着日出挣扎出海面时,一整晚的阴霾和压抑一扫而空。 她随着人群高兴而高兴,转头想同黎桢分享时。 乍一入眼的,是追来的季明宗摁着黎桢的肩头猛的撞在了引擎盖上。 砰的一声响....... 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季董,你输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慌的喊声,想凑近更清晰的观看。 脚尖刚动,尚未凑近,却见不远处数量车上下来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将那辆黑色的宝马彻底围住。 人头攒动却无一人能看清楚里面是何近况。 而季澜站在人群之外,透过层层安保的缝隙看见黎桢被季明宗摁住脑袋压在引擎盖上。 四周人声鼎沸,议论声层出不穷。 身后的海浪一浪又一浪的扑过来,浪花像是打在她脑子里似的,让人无法喘气。 不过片刻。季明宗不知是吩咐了什么,层层安保中,正对着她的那一人,偏了偏身子让她彻彻底底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一怒一笑。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桢在困境当中朝着她牵了牵唇角,而季明宗望着她的眼神,如同火焰山喷发似的。 恨不得将她烧亡。 “季董,你输了。” 黎桢笑意急促,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从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你在季澜那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季董很优秀,也很厉害,无论是谋人还是谋利都魔高一丈,可你忘了,有些人是人,利是利,因利结合的两个人,即便日后走到了一起,也不会对彼此付出百分百的真心,而你和季澜,缺的就是安全感。” “你也好,季澜也罢,都在感情当中极度缺乏安全感,需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保证、向你确认,她是百分百爱你,她对你的爱毫无杂质。” “可是,季董做的到吗?” 黎桢没有半分挣扎,可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刀子似的狠狠地扎进季明宗的内心深处。 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季澜身上,即便离得远,也能看清她眼里的震惊和恐慌。 以及,那寸寸皲裂的爱意。 “我输了,你也不会有机会,” “无所谓!你赢不了就行了。”黎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 “你无所谓,黎老师呢?”季明宗拎着黎桢的衣领将他丢在地上。 严会走过来摁着黎桢塞进黑色宝马的后座。 他向来不是仁慈之人,对人对己都如此。 黎桢这种踩在自己头上疯狂蹦跶的人,他断然不会放过。 “宋小姐,”景禾拿着羽绒服朝着她走来,无声剥掉她肩头的黑色大衣。 大衣落地瞬间,季澜潜意识里伸手去接了一下。 即将碰到之前,景禾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掌心,轻轻的捏了捏:“宋小姐眼下要为自己做打算。” 黑色大衣落地,无一人在注意到。 言外之意,不管她今晚跟黎桢有没有发生什么,她都保不住他。 海岸线上,寒风阵阵,季明宗跨步而来越过层层人群行至季澜跟前。 英俊冷肃的面庞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季澜听见身后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天,好帅。” “风度翩翩,气质卓然貌比潘安啊!” “这是豪门追妻戏码吗?妻子跟相好的出来看日出被正宫抓包了?” 各种离奇的词汇从人群中冒出来。 砸到季澜耳里。 可她却没有丝毫动容。 “回家,”男人掌心落在她腰后,准备带着她离开。 季澜纹丝不动。 季明宗忍着火气,算是柔声相劝:“想闹得人尽皆知?” “澜澜!” 临近上车,徐影急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季澜才有了些许神绪:“你怎么来了?” 徐影目光略过季明宗又回到她身上:“天冷,先上车吧!” 她为何会来? 季明宗惊动的何止是她? 二十三辆车,浩浩荡荡的从京港主城区一路开往这里,一路上,赵嘉淮胆战心惊的与各方人马联系,确保黎桢的车确确实实是往这个目的地开。 张应则与整个相关部门做对接,确保路上不会堵车。 徐影这夜,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季明宗的财力。 他在京港,跺跺脚都能让整个金融圈颤几颤。 若非没点实力,怎能让人管控沿路来的高速路口? 10年11月,是季澜人生中跌宕起伏的一年,得财、得利,得人、却也看清了某些事物的本质。 季明宗大动干戈的遣动了各路人马,仅仅是为了抓她回去罢了。 她多重要的。 该高兴还是该可悲? 让她滚,又让她插翅难逃。 “你是不是脑子被狗吃了?你跟谁玩儿速度激情不好你跟季澜玩儿?人家名花有主你不知道吗?季明宗睚眦必报你不知道吗?黎桢,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前途,合适吗?” 宝马后座上,保镖开车,赵嘉淮对着黎桢破口大骂:“我实在是想不通,你眉毛底下那两个窟窿眼儿是用来喘气的吗?大马路上那么多女人你不去捡,你偏偏去捡季澜,你捡到就算了,你还带着她跨城飙车来看海。” “玩儿什么呢?玩儿浪漫呢?你都三十了,是十八岁的小年轻吗?什么人该喜欢,什么人不该喜欢?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之前你不该都权衡利弊一番吗?” 天寒地冻的,给他气出一身热汗,他脱了身上大衣丢在身侧,望着一言不发的黎桢:“哑巴了?说话啊!你跟季澜不是挺能聊的?”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黎桢言简意赅。 “我对智障也不感兴趣,但我现在不耐着性子在跟你聊吗?” “你是在骂我!” “我骂你那是想救你,赵嘉淮又开始了语言攻击:“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捡走季澜。” “她可怜,”黎桢言简意赅。 赵嘉淮:............ “.............她可怜?”她哪里可怜了?可怜的是他们这些牛马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薅起来陪着资本家和他女朋友玩儿速度与激情好吗? “她可怜?”赵嘉淮又问了一遍,显然是被气笑了:“巴黎圣母院垮了你是没地方去吗?” “你要不要去跟南海观音商量商量,让她起来,你去坐她的莲花台?干脆再让她教你一些治病救人,普度众生的本事。你好大发慈悲的救救这些恋爱脑们。” “黎桢,高知家庭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吗?” “赵总,”黎桢开了口,睨了他一眼:“嘴闲就去舔马桶,别在我这儿叭叭。” 放了黎桢,求你...... “冷不冷?”车内,季明宗将保温杯递给她,语气尚算温软,与刚刚压着黎桢的狠厉不同,此时的季明宗似是又回到了宠溺她的时候。 季澜视线从保温杯上移开,不想接。 但她知道,她此时越是忤逆他,黎桢便会越危险。 季明宗这人,阴晴不定且防范之心异于常人,现如今的稳定不过是表面装出来的罢了。 季澜接过保温杯握在手里没有喝的意思。 “什么时候遇到黎桢的?” “下山的时候。” “他让你上车的?” “我自愿的,”季澜直言。 “好,累了一晚上了,喝点水暖暖身子睡会儿,到家了我喊你。” 就如此? 季澜疑惑的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胶着着,带着难以眼神的打量:“季明宗,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季明宗浅笑反问,眼里是窥不到的深意:“还是说,你想我干什么?” 季澜没吱声儿,不敢随便开口,怕自己正好跳进季明宗给自己挖的坑里。 这男人,心思太深了,她玩儿不过。 “听话,暖暖身子,到了我喊你。” 季明宗搂着她的后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摸得季澜心惊胆战脑子疯狂转动。 临了,僵持败阵。 季澜喝了口热水,准备搁下杯子时,男人贴心伸手过来将保温杯接过去。 她拢了拢身上羽绒服,窝进车门与后座的角落闭目养神。 说是闭目养神,实则是想静下心来思考该如何应对季明宗的手段。 ................ “澜澜?” “澜澜?” “季澜?” “季小澜.........” 季澜在一阵阵呼唤中昏昏沉沉醒来,刚睁眼,入目的是徐影的脸面。 “快别睡了,警察把黎桢带走了,说他非法绑架,季明宗出动了整个丰明资本的律师团势必要将他送进去。” “怎么会!”她惊呼着想起身,却发现身子软乎乎的,脑海中闪过季明宗递过来的那个保温杯:“几点了?” “下午四点半。” 她睡了快十二个小时了! 季澜强撑着让徐影扶着自己起来。 脚丫子刚踩在地毯上,厚重的卧室木门被人推开,季明宗一身白衬衫行来,发型一丝不苟一如往日般风采卓绝。 “醒了?”男人气度一派从容。 “黎桢呢?”季澜怒声质问。 卧室里的气氛因为季澜这句话瞬间降至冰点,好似窗外的寒风吹到屋子里似的。 季明宗深不可测的眸子落在徐影身上,她不敢多留,转身出去。 临走时,担忧的目光落在季澜身上,也不怕当事人听见:“他要是动手,你记得喊。” “我就在门口。” “徐小姐,我不打自己女人,”季明宗冷不丁插话。 徐影梗着脖子横了他一眼,你是不打女人,你那高高在上的手段压迫还不如打人家一顿算了。 起居室的门合上,季澜又问:“黎桢呢?” “穿鞋,”他慢条斯理走到床边拿起拖鞋摆在她脚下。 季澜不动,季明宗盯着她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季澜败阵,穿上拖鞋,才等来季明宗的后话:“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哪儿?”季澜追问:“监狱还是看守所?” “我只是行使公民应该行使的权利,至于最终去向由法官定夺。” “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你,没有半分坏心,”季明宗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半晌,景禾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摆着清粥小菜。 “先吃点东西。” “我不吃。” “不吃就没什么好聊的,”季明宗隐忍情绪,听不得从她口中冒出黎桢的名字,更勿论是因为黎桢的事情跟他争吵了。 而季澜怒火攻心,自己跟季明宗的事情扯上黎桢。 是对无辜之人的伤害。 “你从来不过问我的心情和感受,只知道一味站在上位者的位置压迫我,逼我低头,逼我就范,让我匍匐在你脚下当你的附属品,是,我在你身上得利,可从某种角度而言,你见色起意,我为利献身,你我本质上是公平的。” 季明宗坐在沙发上,沉着脸,眉眼阴桀盯着季澜。 他们的关系在这一坐一站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说够了就过来吃饭。” 砰——————季澜伸手掀翻了托盘,清粥小菜散了一地,有些溅到了季明宗的脸面上。 烫的男人微微闭了闭眼。 他下颌紧绷,怒火再难隐忍:“张应。” “季董,”承受了一整晚高压的人战战兢兢出现在门口。 “跟看守所的人打声招呼.......”男人语气顿住,目光落在季澜刚刚掀翻托盘的那只手上:“断了黎桢右胳膊。” 季澜浑身一颤,刚刚掀翻托盘的手似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是............”张应心惊胆战退出去。 目光落在季澜身上,有些话想说但找不到时机说。 “景禾,再端份餐食上来,”男人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着脸上的污渍,声响从一侧的内线上传到楼下。 “小澜,我舍不得动你,但不见的舍不得动别人。” 人被气到了一定程度,是会无声的。 季澜呼吸急促望着他,看着眼前人,似魔似鬼。 他用最温慈的腔调说出最无情的话。 “放了黎桢,”季澜在男人的无声注视中弯了腰,她不是季明宗的对手,无论是站在爱情的角度还是站在商人的角度。 这个年长她十岁的男人能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看穿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他走过她走过的路,她的年岁,她的路途,所有的一切他都经历过。 三十岁的季明宗看着二十出头的她,像是长辈看着在打打闹闹的晚辈。 临近十年的光景,是年龄的差距,是眼界的认知,是令人窒息的霸道和对万事万物的掌控,是看似温柔的陷阱里却处处是无情。 她慕强,成了大众眼中的强者。 可强中自有强中手,扶她起来的人足以压她一辈子。 “我求你。”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求他? 季明宗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语,季澜性子死犟,不轻易为别的事情低头,这些年在季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至多只是小心翼翼的苟延残喘着,也不曾轻易开口求过邓宜什么,而今天为了一个黎桢。 说不可悲是假的。都说君子论迹不论性,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都不如黎桢说的那一两句话。 季明宗心里五味杂陈。 凝着季澜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的根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起居室里静谧的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景禾端着晚餐上来放在茶几上。 他在百转千回之际,道了声:“好。” “先吃饭,”男人语气算是温和。 但季澜跟他相处久了,摸清楚了他的性子,这声好背后藏着各种难言的情绪。 楼下,徐影急的团团转。 见赵嘉淮倚着墙壁抽烟,走过去一把扯下他叼在唇边的烟:“你还有心思抽烟?” “不然?”赵嘉淮冷声反问:“我进去让他们打快点?” “季董打女人?”他不是说不打? 赵嘉淮重新掏了根烟出来点上:“看季澜识不识相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依附一个男人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想依靠这个男人成长。要想得到他的尊重,理解和爱,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更勿论是季明宗这种商业霸主,想跪在他脚边舔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而季澜处在他女伴的这个位置上,除了长得漂亮点,有点本事,还有什么?” “她不够听话,不够体贴,不够善解人意,不够温柔。而仅凭她的这张脸和她的能力能让这段感情维持多久呢?比她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而能力?站在季明宗这个位置上,他不需要一个女人多有能力。” “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本身就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此时显然季澜想要更多。” “你觉得,一个人的耐心能有多少?” 赵嘉淮望着徐影,反问她。 “因利结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若是细水长流温存下去也就罢了,时不时的惊心动魄一番,谁受得了?” “要我说,”赵嘉淮吸了口烟:“求名得名,求利得利,他们就应该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分道扬镳,给彼此留一个体面。” “感情的事情若是能像你说的这样分的清清楚楚,那就不叫感情了。”徐影强行解释。 她不否认赵嘉淮说的有道理,但此时此刻,如果连她都不维护季澜,还有谁维护? 本质上,他们俩这么多年的友情。 即便季澜杀了人,她都得说是对方该死。 赵嘉淮冷笑了声,烟雾散尽,露出他的脸面:“扪心自问,你信你说的这句话。” “不是所有上位者都是无情的。” “但也不是所有上位者都是有情的,徐影,身为朋友,你现在该做的是劝季澜清醒点,别犟。” “你出去找份工作,你老板7个月给你花几个亿,他让你跪下来舔他,你都得舔,让你喊爹,你都得喊,怎么到了季澜身上就既要又要了?”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行的正才能坐的端,季澜正吗?” “这年头的年轻姑娘都幻想着找个有钱男人来为自己这遮风挡雨送自己上高台,有钱人是有钱,不是有病,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是不会让你享受他的财富的。” 错位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按照赵嘉淮说的,他们双方就该在达到目的之后分道扬镳,才能给彼此留住体面。 再琢磨,不过就是互相伤害。 楼上,季澜很听话的吃完了一顿饭,季明宗按了内线让人上来清理餐盘。 临了,伸手扶着季澜坐在对面沙发上。 他端详着她,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打量着她。 眼神中的权衡都懒得掩饰了。 季明宗很理智,他像一只清醒的猛兽在端详着沉沦混沌的季澜。 “你想让我怎么放过黎桢?” 男人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掏了盒烟出来,叼在唇边拢手点燃。 “今晚的事情与他无关。” “还有呢?”季先生追问。 “没了,”她跟黎桢行的正坐得端没什么其他的。 “那我若是告诉你,他进去是我对付恒立最重要的一环呢?” “澜澜,我把选择权放在你手上,放了他,让老太太再蹦跶几年,不放,我顺着这条线收了恒立,你选。” 季澜错愕,惊恐的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 放?她对不起季明宗,他禹禹独行十几年爬到现如今的位置就是为了收拾季家。 不放?黎桢这事因她而起,她对不住黎桢。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于她而言都是艰难的抉择。 “我选你,”季澜急促回应:“可是.........” “小澜,”季明宗抬手抽了口烟打断她的话:“三心二意的坚定,我不要,放不下黎桢你就选黎桢。” “我没有放不下他,只是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他不无辜,”季明宗话语高涨,怒火撕碎了平静的情绪:“从他不接我电话开始,他就不无辜了。” “是我不让他接的。” “你不让他接他就不接?正常的成年人,但凡三观够正就该知道情侣之间吵架闹脾气分分合合离家出走都是正常现象,他该做的是送你回家,退一万步而言,即便不送你回家也不该带着你横跨两市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海。” “玩儿什么?玩儿浪漫?你是名花有主的人,需要他越俎代庖干这种狗事儿?” “君子论迹不论心,小人论心不论迹,我对你千好万好为你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都不如黎桢带你去看回海是不是?” “黎桢给你什么了?你在他手中拿到过什么实际有用的东西吗?你创业初期一个连贷款都不给你批的人,帮着季家人压你踩你的日子你忘了?季澜,人最忌讳的,就是忘记来时的路。” 砰——————书房的争吵戛然而止。 季明宗夹着烟下楼,路过起居室随手抄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跨大步离去。 直至他下楼,季澜才恍然大悟。 赤脚追了出来。 “明宗.........” “季明宗........” “宋小姐.......”景禾上楼拦住她的去路:“先生说让您在家好好休养。” 你不会怀了吧? “您何必呢?人这辈子只有两只手,哪儿能事事都抓在手里。” “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惹先生不快,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景禾耐着性子劝她。 “是他让我滚的,”季澜情绪难平:“我寄人篱下二十年,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原以为这辈子在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可谁能想到?他拉我出苦海也将我踢入深渊。” 景禾安抚着她,扯出纸巾擦了擦她脸面上的泪:“你啊!还是太年轻,先生疼你惯着你都不像是演的,他在气头上说出一两句气话,你跑出去是正确的,但不对的是,你不该上黎先生的车。” “男人的宠和爱都不如男人的愧疚来的更深刻,先生将你赶出去去,心中定然有不忍和愧疚,您下山和她出门不过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的冷,换来一个男人半辈子的愧疚,也算是值了,可你........” 景禾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年虽小,太信情爱了。 情爱一事,神仙碰上了都得掉层皮。 .......... “老太太,恒立的黎总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了,” 凌晨,消息才传到季家。 舒文将房门推开些许缝隙站在门口告知老太太此事时,对方眼神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黎桢?” “是!” “他怎么会贪污受贿?”老太太不信,老爷子当年亲自选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小利而断了自己的人生路? “千真万确,公检法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收礼被人举报,后备箱里放着别人送的名贵字画和百万现金。” “去把大爷和二爷喊上来。” 季明达和季宏义上来时,老太太正歪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容颜难以舒展。 “母亲。” “黎桢不能留,”老太太没有过多言语,直接放狠话:“让人去将他父母带走,告诉黎桢情况,让他识相点别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季宏义回到家,见陈研坐在沙发上等她。 问了句怎么还没睡。 陈研关心季家情况:“老太天那边怎么吩咐?” “想让黎桢彻底闭嘴。” “若说金刚手段,还得是老太太,从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当初用的时候有多稀罕,现在就有多恨不得能立马弄死他。 一个聪明的下属就该担心他有反击回来的一天。 看守所里,黎桢躺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的那套衣衫,唯一不同的是外套早已不知去向。 京港供暖,但看守所这种地方,暖气向来都要吝啬些。 铁门响动,他侧眸望去,看见张应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黎总,我们季董但心您感冒了,让我给您送件衣服来。” “说吧!”黎桢坐起身望着张应:“想让我怎么死。” 张应淡笑了声:“黎总是明白人、” 他从羽绒服下方抽出一份文件递给黎桢:“黎总只要签了这份文件,季董能保你不死,最主要的还有伴你父母。” 黎桢注视着张应,不得不说,能让季明宗带在身边多年的特助并非没点本事。 简短的一句话透露出两层消息,有人想让他死,还想动他父母。 此时,他没有任何选择,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旦季明宗还是动恒立,他迟早会面对这天。 黎桢翻开文件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连看都看,速度快的让张应有些咋舌。 但仅的是瞬间,便了然。 能从一众职业经理人中杀出重围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弱者? 黎桢是高手。 藏的深罢了。 “季澜怎么样?” 张应将羽绒服放在一侧的长椅上,收了文件:“不劳黎总挂心,宋小姐毕竟是我们季董的女朋友,季董不会亏待他。” “倒是黎总........”张应意悠悠的望着他:“既然利用了人家就不要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了,正主不在场,你演给谁看?” 黎桢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往下压了压,靠着墙,望着张应的目光深了几许:“我不明白张特助的话。” “黎总是聪明人,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你的才华能让季董对你有几分手软,但你能保证,东窗事发时,宋小姐会像季董这般温柔吗?” 有些人即便要死,也得让他心甘情愿的死。 特别是大慧之人。 这是季董的一贯做法。 片刻的幸福,得用千倍的痛苦来还。 黎桢很聪明,季董跟季家的斗争一日不终结,他就一日卡在那个位置下不来。 进不得,退不得。 留着没意思,想走走不掉。 就好似被人摁在了牢笼里。 而恰好,季董跟季澜的争吵给他送上了机会,带走季澜,激怒季明宗将他送进去。 从而对恒立拉开攻击。 他在看守所里呆着,等他出去时,天下太平自己也没任何危险。 一举多得。 只是苦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了,误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这日晚间,季澜没有见到季明宗,一连多日。 只是第三日傍晚,徐影来了,手中提着些辣味,刚进屋,辛辣的味儿传到她的鼻尖。 季澜一抬眸见她在门口换鞋:“你怎么来了?” “季董让我来的,不然我连山都上不了,”徐影走进来将卤味放在茶几上。 让景禾拿了两瓶啤酒来。 她蹲在季澜身侧地毯上解开塑料袋:“大学城附近那家,今天路过恰好看见了,想着我们俩很久没..........” “呕——————” 辣味袭来,季澜捂着唇冲进了卫生间。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呕吐声。 徐影摘了手中一次性手套手忙脚乱的跑过去。 站在她身侧轻缓顺着她的后背。 “澜澜,”徐影眼神凝重望着她:“你不会是......” 怀了吧? “不会,”季澜回应:“他很谨慎。” 话语落地,门口的身影才抬步进来给她递了杯水。 “我书房第一个抽屉里有药,去拿给我。” 景禾半信半疑去拿药,拉开抽屉果然看见上面放着一盒药。 刚起了的疑心被这盒药压下去大半........... 季澜是黎桢的投名状? “我听赵嘉淮说,黎桢被查出贪污受贿,后备箱里放着千万字画和上百万的现金,现在已经被检察院立案调查了,恒立上午发了声明,说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情况,配合公检法部门的一切检查。” 季澜拿纸巾擦了擦唇瓣,冷笑了声:“他们摘的还挺快。” “毕竟是老太太在坐镇,只要她还在,大家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季家在京港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当年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壮举至今都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平辈,长辈,晚辈多少都听过一些。 “摘的干净也跑不掉,季明宗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狼崽子最能知道母狼痛在哪里,”季澜撑着台面起身,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 视线落在一侧的落地钟上。 “你跟季董?”徐影有些欲言又止。 “他联系你让你过来的?” “准确的说是张应联系我让我过来的。”张应让她过来劝劝季澜,至于怎么劝,那些话徐影说不出口。 索性也就不说了,感情这种事情,如果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那就不叫感情了。 “还跟你说什么了?”季澜总觉得徐影的欲言又止里还带着话。 “他能跟我说什么?”徐影耸了耸肩:“我俩可是对家。” “他伺候季明宗,站在他的角度,当然是向着他老板了,我伺候你,他说什么我都当放屁。” 季澜没忍住轻笑,笑着笑着便止住了,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徐影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没见景禾身影才敢凑近询问:“你真没事儿?” 没事儿? 说不好! 每个月例假一向不准时,有的往前推个三五天,有的往后推十天半个月。自从入了商场,每日酒桌应酬少不了,酒喝多了多少会有些副作用。 她从没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她拿不定主意。 如果…… 如果真的怀上了,她也不会生。 自己漂泊无依生个孩子来跟自己尝这人间百苦? “季小澜,真整出人命了你怎么办?”徐影望着她的目光,忧愁尽显,感情这种事情实在是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清道明。 可事实摆在这里,她也好,季明宗也罢感觉都没有到要小孩儿的时候,真怀了,留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季明宗这座山太高了,高到别人难以攀越。 季澜跟他一起,永远都不可能处在一个公平对等的位置上。 受利于人就要受制于人。 她现在处于弱势方。 “听天由命,”季澜回应的模棱两可。 没给徐影具体的答案。 季明宗这人手段高深,枝干通天,倘若她此时跟徐影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回头若是弄出什么来,季明宗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兴许还会牵连徐影。 ………… “季董,徐小姐到兰庭了。” “恩!”会议室里,男人指尖夹着烟,微微抬起示意他下去。 张应正准备坐下,临了电话响起,起身拉开会议室大门,那侧不知说了什么,张应眸色一深,会议室大门开了又合。 “季董!看守所那边来消息说老太太买通了人想灭口。” 男人平视前方的眸子微微深了几分,挺括的背脊微微往后靠了靠,侧眸望向张应:“让陈松阳去解决。” ………… 陈家在京港属于独一份,陈老爷子即便高位退下来,用众人的话来说,人退了,精神永存。 迄今为止,各大型事物门楼都挂着他说的话。 其影响深度、纵度,京港再难出第二个人。 陈松阳到看守所时,直奔领导办公室,跟人套近乎时一口一个叔,喊得人心花怒放的。 “陈公子这是?要参和季家的事儿?” 陈松阳翘着二郎腿夹着烟哂笑了声:“季家的事儿我才没劲儿管,我管的是丰明资本的事儿。” “陈公子跟丰明资本?”对方有意试探。 陈松阳大方回应:“季董啊?我发小!我俩一条裤子长大的,后来他穿裤子跑路了害我还裸奔了一阵子,如今人回来了我不能不护着?你说是不是这个了理儿?” 对方冷汗涔涔,还有这层关系? 他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这陈松阳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私底下却是个什么都摸得透透的。 京港各种关系,人情世故,谁跟谁的利益牵扯中又夹着相同的敌人,他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季董真跟他有这层关系,即便离开京港十几年,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是是是!”对方点头哈腰。 “行,”陈松阳掐了烟:“那我不打扰叔了,我去看看黎桢?” “我给你带路!” “别,”陈松阳一把拦住人:“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什么世家公子的纨绔权贵呢!” “陈公子说的哪里话,您若是权贵其他人可怎么活呀?” 二人寒暄着,陈松阳朝着黎桢的地盘去。 刚进去,就看见黎桢双手交叠在脑后悠闲自在的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身上盖着一件运动款羽绒服。 这悠闲自在的模样就差给他倒杯茶了。 “黎总还挺悠闲。” 黎桢侧眸,见陈松阳站在门口,淡笑了声,还真是托季明宗的福,他这两天算是把圈子里的人都见完了。 “季董仁慈。” “是挺仁慈的,”陈松阳微微点头,隔着栏杆望着黎桢:“黎总该庆幸自己的脑子还算聪明,不然你这种人,早去见祖宗了。” “陈公子来找我是为了训我的?” “那倒不是,”陈松阳笑的一派从容:“我来看你笑话的,刚跟人领导打声招呼,别那么护着你,黎总睡觉最好睁着眼睛。” “小心稍一闭眼就被人噶了!” “子债父偿,父债子偿在现如今的社会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黎总这么悠闲自在,想过自己亲爹妈吗?” ………… “从哪儿来?”京港会所顶楼,赵嘉淮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落地窗外的阳光钻进来,恰好落在他脸面上,又温暖又刺眼。 让他眉头紧促,近乎睁不开。 “看守所来。” 去买个岛我俩把孩子养大 陈松阳将手中的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走到一侧茶桌烧水准备泡茶,临了看见有冷却的茶水,想也没想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别..............”赵嘉淮出口想阻止。 陈松阳端着空杯子揶揄他:“怎么?季董不给你大头挣了,你连茶都舍不得给我喝了?” 刚准备坐起来的赵嘉淮一听这话,有些乐了,随即躺下去:“你喝,多喝点。” “喝不死你丫的!” “什么意思?”陈松阳有些不祥的看了眼茶杯。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大头挣了,一壶茶也得喝个两三天。” “沃日!呸呸呸..........”陈松阳拧了瓶矿泉水猛往嘴里送:“我就烦你这种事儿不说透的性子。” “跟季明宗待久了,别的没学到就这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本事学的透亮。” 赵嘉淮一扯西装盖在自己脸上准备补觉。 “干嘛呀?昨晚在温柔乡里待久了?”陈松阳站在身侧挡住他脸上的阳光,伸手扯掉外套。 “还温柔乡?我最近连个女人都难见,”新项目整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酒桌上呆着,当然,有些话他不能说,说出来传到季明宗耳里就不同了。 行业起始的阶段总归是忙的。 “要我说,你就是没眼见力,”陈松阳瘫坐在对面沙发上,双手张开跟个大爷似的:“季明宗这人,只要你听话就够了,至于人生哲理,他匍匐十几年流血流泪走到现在,还需要你这种温室里意见?” “他很现实,位低于他的人是不配在他面前谈意见的。” 人最忌讳的是太把自己当人,太把别人不当人。 而显然,赵嘉淮犯了这条原则。 “恒立那边到哪一步了?”赵嘉淮扯开话题,有些事情知道也已经晚了。 “检查组已经入驻了;黎桢留了一手,牺牲他帮季明宗牟利,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跟季明宗谈判,这样一来,他能从这要死不活的困境中挣脱出去,也能让季明宗保他不死。” 陈松阳弯腰从茶几上捞起赵嘉淮的烟盒,拢手点了根烟:“也难怪老季一直想将他拉到阵营里来,这种聪明人不多了。” 毕竟他若是走老太太绝对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季家现在风雨飘摇,出半点负面新闻都有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经济,一旦他跟老太太请辞。 等着他的很有可能是某场车祸凭空降临。 让他永离人世。 “想什么呢?”陈松阳抽了两口烟,见赵嘉淮呆愣不动。 赵嘉淮神色缓缓收回,望着陈松阳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所以?这一切都兴许是季明宗跟黎桢很早之前就达成的协议,而季澜夹在中间,只是成了二人的棋子? 两个加起来半截入土的男人,将一个小姑娘夹在这中间进退不得。 他到底该说季明宗是爱季澜的,还是爱自己利益的? “这是明宗跟黎桢一早就达成的协议?” “想什么呢?”陈松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烟灰:“你觉得老季这种人会跟黎桢达成共识?俩人都不在一个段位上。” “黎桢事先找过老季说想让他帮忙。” “然后呢?”赵嘉淮似乎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关心。 “老季说了,他不信空口无凭,要投名状,”陈松阳吸了口烟:“至于用什么投名状那是了黎桢的事情了。” 所以?黎桢的投名状是利用季澜牵动季明宗的怒火将他送进最安全的地方? 等他出来时,恒立已经易主,季家已经被压下去了。 他也安全了? 思及此,赵嘉淮心里的难言,一时间难以掩饰。 他抹了把脸从沙发上坐起来,朝着陈松阳伸出手:“给我根烟。” “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嘉淮没回应他的话,而是闷头抽烟,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季澜说的那般不识相。 结果,她成了受害者? 赵嘉淮心颤。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谁更不是东西。 “干嘛啊你?见鬼了?”陈松阳见赵嘉淮颤抖着手,有些好笑。 ........... “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季澜裹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院子里,目送徐影上车。 “公司最近就交给你了。” “你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反正我不可能让公司垮掉,”若是往常,徐影早就叫苦连天了。 现在..........没办法。 “辛苦你了。” “季小澜.........”徐影临近上车前有些欲言又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怀孕了,我们把公司卖了,去国外买个岛我俩把孩子养大过着没有男人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季澜目光上上下下的将徐影打量了一番,有些一言难尽:“你搞基?” “放屁...........” “你拒绝你爸的联姻要求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吧?” “你放屁,”徐影怒喝:“闭嘴吧您,亏我还心疼你。” “你行行好,别让我破产就是对我最大的心疼了。” 送走徐影,季澜在院子里站了站许久,刚想上楼时,景禾拿着手机出来递给她。 “宋小姐,先生电话。” 季澜有些迟疑伸手接过电话。 那侧,季明宗语气平缓:“我书房第一个人抽屉最上方有一份关于达斯银行内推涵文,帮我送过来。” “哪儿?” “丰明资本,”季明宗言简意赅。 说完就收了电话。 季澜上楼推开他的书房门,找到文件,也懒得收拾自己的,戴上口罩帽子出门。 将素颜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丁点儿。 九点,冬夜的京港仍旧处于交通繁忙之时。 季澜到丰明资本楼下,秦昌将宾利停到了季明宗车旁。 她刚想推门下车,张应从电梯厅出来。 季澜很识相的将手中文件递过去。 “宋总,季董让我来接您上去、” “不怕人看见了?”季澜反问。 张应面露为难:“您别为难我了,这些事情哪儿是我能清楚的。” 季澜没僵持,跟着张应的步伐一路上楼,行至办公室门口尚未进去,就见丰明资本数位老总从他办公室出来。 她微微侧身,路过的老总们视线略过她身上时,带着好奇与打量。 门口,张应身在身侧推开门,示意季澜进去。 她刚跨步进去,见季明宗坐在茶几上打开饭盒。 简单的四菜一汤,看起来很健康。 “晚餐吃过了吗?” “吃过了,”季澜淡淡回应。 “杵着干什么?坐!”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对面。 “我先吃饭,你看手中的内推函。” 季澜顺着他的话,将文件袋拆开,抽出里面的资料,是一份简历和季明宗手写的一封信件。 而信件的最后一行字,刺目又虐心:推荐黎桢先生任命达斯银行副总。 做个了断 这份内荐函,看的季澜触目惊心。 拿着文件的指尖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文件信息,写的是一周之前,而季明宗的手写推荐信落款时间也是一周之前。 只是,迟迟没有寄出去。 而这份迟迟没有寄出去的文件今日出现在她眼前。 意味着什么? 是否意味着,黎桢早就跟季明宗达成共识要去谋略某件事情? 而她? 季澜心颤许久,盯着季明宗的视线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衬衫,外面是一款黑色马甲,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弯腰吃饭。 姿态绅士且高雅。 带着宫廷出来的贵族绅士范儿。 眼前的四菜一汤似是有些冷却,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冷油。 他的筷子只在四个菜上移走,始终都没有落到那份汤上。 慢条斯理的动作似是一点都不急切。 与她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至半小时后,男人漫不经心的搁下手中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唇瓣。 “看完了?” “什么意思?”季澜问。 “就是你猜的那样,”季明宗起身行至办公桌前按了内线让人送茶进来。 而后,背靠着办公桌双手抱胸望着季澜,语气平缓,娓娓道来的将事情的经过铺展开:“半个月之前,黎桢找到我,想让我帮他解决眼前的困境,恒立发展前景不容乐观,于他的职业生涯而言不会有任何帮助,他想离开,但是依季家目前的情况而言,恒立总裁辞职这一爆炸性新闻必然会给季家带来灾难,他请辞,老太太不会同意、” “更甚至依照老太太的心思,只要黎桢开了口被她认定生了二心,他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所以你答应了他?”季澜追问。 “没有,”张应送茶进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茶杯递到季明宗手上,他转身时,视线落在季澜手中被打开了的文件上,了然了。 两个人的游戏被拉了第三个人进来,且还是个女人,季澜夹在这个中间,多少有些无辜了。 “我告诉他,他不配让我出手相助,除非他给我递投名状。” “他想让我帮他,想进入我的阵营就该带着诚意来,这诚意无论是什么,只要对我有利即可。” 季澜不忍直白开口,但还是没忍住:“所以我是他的投名状?” 如果她真的是黎桢的投名状,那她替他开口求人又是什么? 季明宗未曾回应,端起茶杯淡淡喝了口清茶。 不急不缓的姿态显然没将她的急切放在眼里。 季澜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继续追问:“是不是?” 季明宗目光从张应身上掠过,后者会意,开口解释:“宋总,是与不是,您心里都有答案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牟利,黎桢固然对她有些心动,但这心动远不及自己的利益重要。 他有别的方法递投名状。 但显然,只有季澜是最快速最精准的。 他等不及了。 季明宗一旦收拾恒立,恒立在他还在位时垮台了,那他这么多年付出一切做精化的人生简历便得从头来过。 “那你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告诉我?” “你的帽子扣的又狠又稳,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杯清茶见底,季明宗反手搁下茶杯,让张应下去备车。 “走!”季澜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儿来,季明宗行至眼前牵住她的掌心。 “去哪儿?” “去看看你声声切切护着的人,看看你为了他开口求人的那人现如今过着怎样悠哉的生活。” 看守所门口,季明宗将文件重新装好递给季澜。 “给你二十分钟,进去将文件送给黎桢。” “做个了断。” 季澜不接,季明宗却没有松口的意思。 二人在后座僵持着,直至严会拉开车门,冷风倒灌进来,冻的季澜微微颤了颤。 看守所里,黎桢人不能出去,但这一天天的见的人不比工作时间少。 铁门被打开时,他仍旧躺在椅子上,身形未动,眼帘也未曾有掀开的意思。 整个人懒洋洋,完全没有进看守所的局促和慌张。 直至一阵微弱的风从门口飘进来,熟悉的淡柠檬香让他神思一颤。 乍然间掀开眼帘,微一侧眸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看守所灯光昏暗,落在季澜身后像是远山的雾,朦胧又看不真切。 一身黑色大衣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手中的黄色文件袋异常耀眼夺目。 而黎桢隐约能猜到,这是他的定罪书。 看守所里,空间不大,空气不如外界流通,四目相对之间,二人身上的隐忍与沉默被无限放大。 良久,季澜走近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他身侧的凉椅上:“恭喜黎总了,达成所愿。”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能为黎总的利益出一份力。” “我没想过利用你,让你上车和带你去看海都是我抛开利益本身想带你去做的事情。” “但是呢?阴差阳错成就了你?”季澜反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黎桢,你坦荡点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她以为,黎桢跟他们不同。 实则,哪有什么同不同的? 男人的本性都是利益为先,而黎桢跟季明宗的区别就在于,人在高位,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扶她直上青云。 而黎桢,首先要保住的是自己。 人只有自己什么都有了,才能去施舍别人。 自己尚且处在温饱阶段,拿什么去拯救他人? 季澜冷肃的眸子从他脸面上一扫而过,转身准备离开。 黎桢急匆匆起身,临近门口一把擒住季澜的胳膊,言辞急切表明真心: “季澜,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从未想过用你去当投名状。” 从未想过,但是还是用了,这表明什么? 季澜猛的转身,扬手一巴掌甩在黎桢脸面上。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再抬手,又是一巴掌。 一连三巴掌下去。 她腥红着眼怒目圆睁瞪着黎桢:“黎桢,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动手打你。” 为了上位 京港看守所坐立在郊区,四周荒无人烟,偶有车辆路过,带起一阵雾气。 四周荒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立着,像电影里七八十年代的浓雾清晨。 厚重的铁门打开,季澜裹着大衣从里面跨步出来时,见季明宗看着车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烟。 烟雾在空中与薄雾混为一体,胶着,缠绵着,分不清彼此。 季澜脚步顿住,抬眸望向季明宗,四目在空中相汇时。 季明宗目光坦荡无畏。 季澜眼神略微躲闪。 她刚想侧眸躲过,寒风吹过带起她一缕发丝,拦住了她的目光,将二人胶着的眼神撕碎,护住她那点仅剩的尊严与倔强。 而季明宗,静站不动。 幽深而平静的眸子似是在等浪够了回家的小猫。 季澜就像是打开笼子偷跑出去的小家伙。 面对季明宗时,无地自容难以躲藏。 蹑手蹑脚的难以前行。 而偏偏季明宗静站不动,凝视着她,等着她。 “不冷?”男人的话语声裹着寒风飘过来。 季澜硬着头皮前行。 刚想绕过车身,被人抓住胳膊摁在与车门之间,男人夹着烟的手落在她脑后摁着她的薄唇贴向自己。 季澜这日,穿了一双平底靴,不算矮的净身高在季明宗这种极具身高优势的男人跟前,逼得对方弯腰弓背。 季明宗这人,是矛盾的。 自幼的成长环境和后来的人生经历都告知世人,他不是一个会怜悯同情下位者的人。 阶级刻在骨子里的同时他又愿意当你的指引者领着你向前。 以至于,季澜依赖他又觉得他难以攀越。 忽远忽近,无法掌控的爱情令人没有安全感。 “宋总,跟男朋友接吻的时候要专心。” “我冷。” “受着,冻冻你才能清醒,”话是这么说,但搂她入怀的动作却没慢半分。 “一定要在这么不吉利的地方接吻吗?” “我也不想,”季先生语气幽幽:“我在等宋总开金口。” “对不起,”季澜很识相,都到这一步了再僵着不合适。 “不是这句。” “我错了?” 呵…………轻笑声在头顶传来,寒风被季明宗挡了大半。 但腿还是冷的。 季先生没想放过她,而是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急,我今日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 季澜:………… 这是耗着了。 撒个娇吧!多大点事儿! 她惯会哄人,这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太难过不就是凭这一身好本事吗? 夜幕薄雾起,季澜清明的眸子泛着水雾,仰头望向季明宗时,水光潋滟的,跟只狐狸似的,勾魂夺魄。 季先生噙着笑望着她,想看看这丫头能使出什么本事逃过一劫。 目光流转之间,季澜软若无骨的指尖一路向下,滑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大衣遮掩,除了季明宗的实际感受无人知道季澜在干什么。 良久,男人擒住季澜的掌心握住:“胆大包天!” 这夜,季澜欲生欲死。 从看守所回到兰庭别墅,一路的安抚温存拉到了巅峰。 因着季澜的一句不想在车里,季先生生生忍了一路。 进卧室时。 情到浓时,她声声求饶,那一句句的我不要了在季明宗耳侧环绕到后半夜。 家族斗争从就不是腥风血雨四个字能简单诠释的,季明宗越是对季家赶尽杀绝,老太太便越会另谋出路。 生死一线之间,慌不择路的人很多,不择手段的人更多。 无论是知子莫若母还是知母莫若子,都是双方握在手中的底牌。 翌日,徐影尚且还在睡梦中,昨晚回徐家吃饭,跟亲爹搞上了,吵架吵到后半夜直接留宿了。 躺在徐家大床上,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越想越气。 别人吵架都是离家出走,她怎么还睡上了? 大半夜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气的睡不着又不敢半夜跑路,徐家这屋子,在老旧别墅区,绿化极好,且物业脑子不算正经,一到晚上各种红的绿的园林灯亮起来,跟地府似的吓人。 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下去,刚睡安稳。 电话响起。 张璠在那侧火急火燎:“有娱报放出季澜的绯闻,说她为了上位跟自己小叔搞到一起去了。” “放屁,什么小叔?有血缘关系吗?”徐影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想也不想就开骂。 张璠拿着手机一脸无奈:“你跟我说没用啊,看大众信不信了。” “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了?让他们信有个鸡毛用?”她顶着黑眼圈翻身而起, 五点,冬季的清晨要亮不亮的,徐影连妆都没化。 “你现在就去,将季澜是宋家人的消息往外散,搞清楚,什么小叔不小叔的?正经恋爱只要没有血缘关系法律都约束不了的事儿,还能让几个吃瓜群众约束了?” “联系合作的律所,让他们立马起来拟合同起诉报社,一个都别放过。” “我这就去。” “散新闻的力度要大,实在不行,搞点季家的丑闻丢出去盖一盖,就他们手中有料是不是?” 徐影一路开车往公司去,心想,还是季明宗老谋深算眼光长远,老早就想起来了季家会从季澜身上找突破口。 老早就让他们盯着了,不然这天都没亮,她怎么有本事知道这个新闻。 “什么意思?”邓宜拿着手中报纸,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三弟跟澜澜?”娱乐报纸大篇幅里,二人站在车旁相拥而立。 似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髓。 “那个贱人,竟然如此不顾伦理道德,跟自己三叔搞到一块儿去了。” “这新闻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不得气疯了?” “枉季家养她二十年,就是养出这么个贱种?” 季宏义穿着睡衣坐在卧室沙发上,脸色沉郁,盯着报纸的目光恨不得将里面的二人盯出个洞来。 如此丑闻,放出去,对他们季家是致命的伤害。 不论季澜现在是不是季家人。 不论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媒体这个明晃晃的标题就足以让他们头疼几天了。 季显,一跃成为你三叔母啊! 家里两个逆子搞到一起去了,这种丑闻说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自古以来,高门大户最重名声,如今他们因为这二人成人们口口相传的笑柄。 邓宜气的头都要炸了。 季家这段时日本就不太平,树大招风,又出了内乱,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都是好的。结果闹这一出。 岂不是将他们丢到太阳底下让人去围观? 虽说季澜现在对外已经跟季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外界的人可不管你的事迹情况,恨不得一个两个的都能来踩你一脚,让你清醒。 “逆子!!!!当初就不该留她。” 昨夜,季显与人应酬,醉酒被人送回了季家。 清晨还在睡梦中被人扔了一摞报纸砸醒,猛一睁眼就看见季柔柔站在床侧,一脸幸灾乐祸且讥讽的望着他:“季显,你隐忍克制,到头来,自然有不顾伦理道德比你勇敢的人夺走这一切。” “勇敢者先享受世界,更会先享受你的爱人,好好看看你的好妹妹干了什么事儿。” 季柔柔高兴坏了,她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报复回去。 自打回到季家,季显对她一直都很冷淡,甚至有时候冷嘲热讽的。 天道好轮回。 这个隐忍克制的好哥哥。 即将被人撕碎。 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妹妹终有一日被人摘取,而他什么都得不到。 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季柔柔笑的猖狂,看着季显拿着报纸满脸的不可置信,更是笑的都直不起腰来。 “你们这个家里的人,装的装,演的演,成天戴着虚伪的面具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实际上最丧尽天良,最缺德的人就是你们。” 季柔柔恨啊! 如果邓宜不将她找回来就罢了。 偏偏将她找回来,又将她推没出去,推出去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懂人情世故,不会说漂亮话,不会与人周旋。 就差将她蠢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了。 若是这辈子都在泥沼中也就罢了,毕竟过了20年,再过20年又何妨?可偏偏他们将她拉上天堂,又将她踹下地狱。 冠冕堂皇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实际上就是想将她这个麻烦推出去。 二十年的人生缺席,换来的就是那几百万的嫁妆而已。 而这点钱,连邓宜的一件礼服都买不到。 多可悲。 现如今看着季显不好受,她瞬间觉得没那么难受的。 深渊里的人何止她一个? 季显摊开报纸的瞬间,看见上面偌大醒目的标题。 满目震惊,昨夜宿醉的混沌似是被人往脑子里倒了一桶冰水。 瞬间清醒。 “发够颠了?”季显颤抖着指尖将报纸叠好丢在床头柜上,冷目望着季柔柔:“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二十年的感情仅凭这一张报纸就能打回原形?” “打不打回原形的,重要吗?季澜从你妹妹的位置一跃成为你三叔母啊!都跨辈了。” “多刺激?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季柔柔笑声爽朗的转身出去,那姿态像是大仇得报似的,别提多畅快了。 卧室里,季显掀开被子去洗了把冷水脸。 清醒了片刻,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季澜电话。 他原以为会无人接听或者打不通,却没想到,通了也有人接了。 那侧,沉沉呼吸声传来时,季显试探性的喊出了句:“三叔?” “有事?”显然,季明宗是知道这个侄儿的,且不陌生。 大清早的见季澜手机响,本意是想收走关机,不让外界的纷纷扰扰传到她这里来。 可看见季显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时,他起了坏心。 “为什么是澜澜?”季显忍着心颤问。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名义上的侄女? 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会接触季澜?到底是因为爱她还是想利用她?这些话季显都想问。 他迫切的想知道季澜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二人这照片,如何看都像是陷入深恋的恋人。 这半年,为何未曾听季澜提起过半分? 季明宗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促地笑了声:“不是季澜也不可能是你,三叔对男人不感兴趣。” 季显一哽,想再说什么时,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卡住了。 再回过神儿来,电话被挂断了。 “几点了?”季明宗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季澜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没睡醒的人有些迷迷糊糊的。 “七点半。” “去公司吗?” “不去,”季明宗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腰:“要起来了。” “去哪儿?” “京港太冷了,带你去海岛度个假,” 季澜清醒了些:“你有时间?” “三天,不能再多了,”季明宗到也实诚。 这日九点,二人乘季明宗的私人飞机去了国内一处海岛,季明宗包了一处独栋度假酒店。 远离京港喧嚣。 而留在京港收拾烂摊子的人叫苦不迭。 陈松阳拿着报纸找到赵嘉淮时,这人刚起来,还没清醒。 “所以,季明宗一直藏着红颜知己是自己侄女儿?” 赵嘉淮漫不经心反问:“你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 何止!赵嘉淮心想,没他这俩人还成不了,他到底也算半个参与者了。 他抬眸望向陈松阳的眼神儿一言难尽,后者更是丢出四个字来开口概括:“道德沦丧。” “丧尽天良。” “你不阻止他?”陈松阳叫嚣着:“不管季澜现在跟季家有没有血缘关系,毕竟都在季家长大,绯闻一旦传出去了,对他的名声百害而无一利,届时..........光是吃瓜群众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季董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别人劝得动过?” 他们这些人,劝不动他。 陈松阳张了张嘴,到了唇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半天丢出七个字:“真他妈一言难尽。” 还嫌自己不够浪呢? 觉得一言难尽就罢了,还得帮着季明宗收拾这烂摊子。 他屁股一拍两手一挥带着小仙女去海岛度假去了。 留着他们这些人处理这些事儿, 季家的斗争,斗的从不就是利益,还有各种伦理道德。 感情牌和王炸比起来谁生谁死是必然。 只是这戏,不能以季明宗和季澜大逆不道为终结。 陈松阳不理解季明宗的做法,但又觉得季澜这张脸,实在长的出众,且这些年邓宜养着她,本就有些丧尽天良的想法,想将她送出去牟利。 既然是一开始就打算送出去的东西,按照季家的性子,送出手的必然得是上层品才行。 论内在,季显这些年享受过什么豪门教育,季澜一样不落。 论外在,季澜舍得在她这方面下功夫,将她养的娇软玉嫩的。 怎能不是尤物。 外表白嫩柔弱的娇美人,骨子里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就这腔调,什么男人拿捏不下? 季明宗这也算是千年老妖遇上下来渡劫的小仙了。 栽的不冤。 “爷,查出来了,季家二爷的人。” 陈松阳夹着烟坐在京港会所窗边等消息,愁眉不展的抽了半盒子烟才接到电话。 “确定?” “确定,人就在我们手上。” “控着,等我电话。” 那侧,季明宗刚安顿好季澜,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到私人沙滩上,才不急不慌的坐在沙滩椅上接电话。 陈松阳开口就是一句:“你真行,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连侄女都敢搞。”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陈公子不会不懂吧?” 陈松阳抽了口烟,笑的有些无语:“季董,从生物学角度而言,您这种物种应该叫拟人吧?” 季明宗牵了牵唇角,目光落在季澜身上,她赤脚踩在沙滩上。 脚丫子跟树根似的努力往沙子里扎根。 似想以此来寻找安全感。 “说正事儿。” “人找到了,季宏义安排的,怎么处理?” “留条命,丢到季家庄园去,让他到老太太跟前说实话,”季明宗言简意赅,平铺直叙的腔调似是早在心里推演过事情的程序。 不值得他有半分半毫的惊讶。 “你在哪儿?”陈松阳应了声好,正准备收电话,听见那边的水声,奇怪问了嘴。 季明宗没掩瞒,顺势开腔:“海岛。” “还嫌自己不够浪呢?” 说完麻溜儿收了电话,不敢等着季明宗收拾自己。 “谁的电话?”季澜转身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他拿着手机笑的一脸荡漾了。 在一起这么久了,鲜少见他有这副面孔。 哪怕是跟赵嘉淮他们在一起,也不曾见过。 “陈松阳,”季明宗如实告知。 “工作?” “算是,吩咐他解决去了,”季明宗说着,将手机放在身侧,躺在沙滩椅上朝着季澜伸出手。 她乖巧的将手落在男人掌心,后者半搂半护着她贴到自己身上。 海风掠过,带起她丝丝缕缕发丝,季先生伸手勾着她的发丝别至耳后,温言细语问:“沙子好玩儿吗?” “还不错。” “哪儿好玩?” 季澜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轻笑:“跟某些人的人心一样,不实。” “点我?” “不敢,”季澜摇头回应:“季董气场强大,时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也是你气我在先,”季明宗指尖掠过她的后腰,带起阵阵痒意, 季澜反手将他掌心推开。 刚回首男人的吻落下来,追着她难以喘息。 躲闪瞬间,她咬在他胸前。 牙尖故意略过,惹得季明宗浑身一颤。 “别咬!” “听话。” ........... 傍晚,夜幕余晖彻底从天空消失。 季家庄园昏黄的灯光依次亮起。 一座有时代感的建筑仿若披上一层薄纱。 客厅里,中医正给老太太号脉,说着注意事项。 而老太太心思不在此处,听是听了,听进去多少是个未知数。 季家丑闻满天飞。 够她头疼的,只是没想到,她原想用季澜拿捏季明宗。 这张牌,还没想好怎么用就被人撕的稀巴烂。 利益最大化这四个字在此时像极了笑话。 舒文急匆匆进来时,望着老太太的视线带着焦急难安。 “劳烦你了,”目光落在候在一旁的司机身上:“送医生下山。” 客厅暂无他人时,舒文走进,附耳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句:“有人将浑身是血的人丢在了院子门口。” “谁丢的?” “监控室那边说是陈家的车。” “陈家?”老太太错愕,京港陈家混的不是他们这个圈子,也鲜少插手这些事儿。 “去看看。” 舒文扶着老太太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保镖将麻布袋子里的人拉出来,一桶冷水将人泼醒。 “老太太救我,救我........” “这是二爷的人,”舒文在身侧惊呼。 老太太拧眉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冷声询问:“怎么回事?” “二爷让我去偷拍三爷,没想到拍到了澜小姐跟三爷在一起的场面,就将消息散出去了,三爷查过来了,想弄死我,是陈公子路过救了我一命。” “蠢货!!!!!”老太太暴跳如雷:“蠢货!!!!!” 季明达这个蠢货。 一张王炸的牌被他就这么轻而易举丢出去了。 “让他上来。” ............ “老太太这个点喊你上去难道是老大那边做什么了?” “不清楚,”季明达换下身上的睡衣:“但三弟跟季澜弄出这种事情,老太太总不可能还偏心大房吧?” “真如此,我们可真心寒了,”陈研拿了件大衣递给他:“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用了,我先上去探探情况。” 季明达急匆匆赶上去。 脚步急切进客厅,刚想喊人,被老太太抬手一巴掌抽在脸上。 “蠢货,你简直就是蠢货。”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季明达有些不明所以。 “季澜跟老三的事情是你放出去的?” 季明达眼神有些躲闪:“我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老太太看了眼身旁,有人将人丢在季明达脚边。 “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打小就教你顾大局,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担心我将恒立给老大了,你不想想,此时季家丑闻满天飞,恒立股票一跌再跌,毁了信誉和名声,届时你拿到手也只是个空壳,还得花时间精力去填补空虚。” “你当真以为将明宗和季澜的事情丢出去,你就是赢家了?” 老太太不能留了 “自古帝王浴血而生,你有心思我能理解,但明达,你亏就亏在不如老大会做人,不如老大那般体面,急功近利盯着眼前的利益目光难以长远,这是你最大的不如之处。” 他急功近利? 怎么不说是老太太偏心太严重? 自小老大什么事情都压他一头,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资源享受,他们之间虽然只隔着三岁,可这三岁足以拉开差距。 人不是生下来就开悟的,而是在某一天或者某一年突然意识到权利和资本对自己的重要性,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季家所有的资源都被第一时间用在了季宏义身上,外界的人们知道季家有几个孩子,而能随口说出的名字,只有季宏义。 第一个出场的总归是有些许常人无法撼动的优势。 于是这些年,他长期听话,偶尔闹一闹来表达自己的需求,而老太太只有在他要强烈表明自己不愿意的时候才会偶尔给出一点好处,但这好处并不足以满足他的野心。 于是造就了现如今的局面。 以前,还有季明宗夹在二人中间,三选二自然好选,可二选一的时候,他不会是那个一。 季明达冷蹙笑了声,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时带着浓厚的恨意:“体面?母亲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不就是想将自己摆在一个一视同仁的位置上吗?你跟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说体面?偏心的爱和财从未落到过他的身上,他拿什么去维持这些体面?” “拿一腔热血吗?还是拿你这明目张胆却从不敢承认的偏心,我快五十岁了,不是五岁三岁,你用这些说辞稳了我几十年,当真以为是你的说辞起了作用吗?” “是我为了维护家族而选择退步,但母亲,你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一直吃亏,明宗是,我也是,你当初送明宗出国是为什么,心里一清二楚。” “用些花言巧语稳住我,然后背地里告诉大哥制衡之术,教他帝王之术让他掌控家族,对于我,你永远都只有甜言蜜语。” “明达,你放肆,”老太太难以置信向来好说话的季明达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俨然不敢相信眼前人是自己亲儿子:“这些年,无论你大哥如何对你,我都处处护着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揣测我。” “你护着我不是因为爱我,只是不想让大哥多一个敌人而已,”季明达一清二楚:“你扪心自问,对我有几分爱意。” “你不爱任何人,包括父亲,你自私自利残忍无情,对待跟自己过了几十年夫妻生活的丈夫没有丝毫感情可言,连他死你都不让,在你眼里,只有家族大义,只有你年轻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我们这些子女,都是你的棋子,听话,你就留着,能给你脸面的,你就让他上高位,至于不听话的且不给你脸面的,连家族核心圈层都进不去,明宗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们,实则,只是不想让你的江山帝国受到伤害罢了,”季明达冷笑了声,望着老太太也不管能不能接受,一字一句扎着她的心:“你真的爱我们,怎么会忍心看着我们互相残杀?” 啪——————老太太怒不可揭一巴掌甩在季明达脸上。 力度极大,甩的季明达脸面歪斜。 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笑了声:“恼羞成怒了?” “难道是因为我说到点子上了?戳破了你这么多年的伪装?”季明达一步步的朝着老太太走近,避开佣人压低声音轻声道:“一个家里不和谐了,必然是长期吃亏的人不愿意吃亏了,母亲就没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吗?” “我有什么过错?我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们生下来,让你们享受良好的教育,含着金汤匙长大,在那个遍地吃不饱饭横尸遍野的年代,我让你们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让你们从根源上就甩了人家几代人,我还有错了?” “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反过身来质问我为何?”老太太横眉怒目,瞪着季明达:“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得利于人就得受制于人,我用自己的血肉将你们喂养大,让你们站在巅峰,让你们享受别人的朝拜,这些都是你们本该感谢我的,我呕心沥血打下江山让你们站上山巅,而你们,既然因为我年岁大了,就想脱离我的掌控独自飞翔,惦记我手中的财产还敢恶言相向?” “凭什么?我生你们,你们就该感恩戴德。” “季明达,你哪来的脸问我要这一切,我的资本,我的财产,想给谁就给谁,未必因为你是我儿子我就该将一切都送到你手上?不公?不正?何为公?何为正?” “我生你养你你不算,我手中的财产你算的比谁都清楚。” ............. 如何?”陈研自打季明达离开,就一直没睡。 见人回来急忙迎上去,廊灯照耀下,看见他脸面上的痕迹时,心头一颤:“老太太打你了?” “为什么?你跟他撕破脸了?” 季明达脱了身上大衣:“差不多。” “你怎么会..........”陈研诧异:“要撕破脸也该我来啊!你跟她是母子,撕破脸之后你们往后还相处什么?” 客厅里,季明达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无奈叹了口气:“老太太不能留了。” 陈研一颤,虽说他们都在心里设想过这个事情,但是今日头一次从季明达嘴里说出来。 她多少有些震惊。 而显然,季明达下了决心了,否则他不会轻易将这句话说出来。 “她在,我们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她死了,最起码打官司还能平分,即便是三分之一也好过没有。” “老太太不会轻而易举的让恒立解体,恒立是她的心血,她从就没考虑过我们。” 老太太爱权利胜过爱他们,于她而言,恒立才是她的亲儿子。 他们这些人,不如恒立重要。 陈研指尖微微颤了颤,心里异样一闪而过:“你想怎么做?” 你不想知道跟徐影联姻的老男人是谁? “我们在等什么?” 澜影传媒里,徐影坐在办公室里,背靠着宽大的办公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闭目养神。 张璠拿着盒饭进来放在她跟前:“让公关部的人下班?” “不急,”徐影淡淡回应。 “大家熬了两个通宵了,”自打季澜那事儿出来,大家两天都没回家了,每天就盯着电脑屏幕移不开眼,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老板的那点绯闻传出来惊心动魄的。 谈恋爱没什么,找老男人也没什么,问题最大的是有人谣传找到了自己三叔,这简直就是天理难容的存在。 季澜不到一年时间就站上如此高度,背后少不了有高人指点铺路,只是大家没想到背后这人竟然是丰明资本的巨佬。 不用想都知道现如今的京港到底在流传着什么传闻。 “加班费加倍之外再另外给他们一人三千的补助,”徐影开口豪放,张璠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遇到一个大方给钱的老板不容易。 消息传达下去,刚刚还叫苦不迭的人丧不拉几的人瞬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璠去而复返,坐在徐影对面,一边打开盒饭的盖子一边好奇问:“我很好奇,季澜跟季董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徐影低眸扒拉饭,眼神都未曾抬起过:“我劝你别好奇。” “还有,称季董为季董,称宋总全名,是上下级之分在你这里不明显还是你眼里压根儿就没看得起过宋澜?” 徐影将宋澜二字咬的极重。 清明的眸子里带着难以忽视的警告。 张璠为之一颤,突然明白,昔日同桌早已在权力中与她拉远了距离。 他们之间从成为上下属开始就已经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管季澜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还是靠别人起势。 都改变不了她是自己上司的事实。 “徐总,茂生制药发声明了。” 徐影停下手中吃饭的动作,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报纸。 简短的一行字:「祝福,亲上加亲」 他们做好了准备与季家拉开长久战的,结果这通声明直接将战争止住了。 徐影看着报纸上的新闻,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 “这声明,有意思,”京港会所里,陈松阳端着茶杯把玩着,看着报纸上的声明时还伸出指尖将东西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赵嘉淮目光掠过,瞅了眼:“一看就是老东西的手笔。” “她最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来将自己利益最大化,”季家这些年能一直繁荣昌盛靠的可不就是这个老妖婆的脑子吗? 京港这座金融大都市,多少人来来往往没,创业又破产的。 而季家能屹立不倒,老太太起了关键性作用,且圈子里不少人在猜测,没了老太太,季家不见得能撑到何时。 “要不怎么说是老妖婆呢?”陈松阳将杯子里的水倒在一侧,看了眼时间:“老季是不是要回来了?” 赵嘉淮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说是三天。” “走吧!”陈松阳搁下茶杯,拍了拍裤腿起身。 “去哪儿?” “去看看季老板养的猫儿。” 晚上七点,季明宗的座驾停在兰庭别墅门口,尚未下车,景禾带着人将行李拿上楼。 季澜上楼间隙拿着手机疑惑看了眼,她出去三天,徐影竟然没有叫苦连天的电话进来。 不正常。 七点过十分,季澜拨了通电话出去,那侧接起倒是快。 “回了?” “刚到,”季澜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这几天怎么样?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季董说了,让我别打扰你们度假,”徐影随口将锅丢到季明宗身上。 还不待她说什么,那侧继续道:“刚到家就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收了电话,季澜洗完澡已经快九点了。 她穿了身棉质家居服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有话语声传来,且声响不算熟悉。 她探头看了眼,乍入眼的,是站在楼下的赵嘉淮和陈松阳。 仅是瞬间,毛茸茸的脑袋消失在楼梯口。 楼下,陈松阳啧了声:“楼上养猫了?” 季明宗挑眉。 陈松阳继续道:“这猫不行啊,胆儿这么小,怕生人?” 季明宗睨了人一眼,抻了抻裤腿起身时,开口警告他:“少说。” “没办法,嘴长在我自己身上,你管不着。” 季澜趴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消息,季明宗上楼,见她露着胳膊披着一头半干不湿的头发慵懒且随意。 起了些许微弱的心思。 走过去时,宽厚的掌心落在她腰后一直向上裹住她肩头:“下楼打声招呼?” “能不去吗?” “都见过。” “见过,但不熟,”季澜如实回应,季明宗身旁的那些朋友阶级太明显。 交谈起来劳心伤神。 “跟赵嘉淮也不熟?”季先生耐着性子询问,腔调软的一塌糊涂。 季澜侧首望向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在床上望着他,腔调了一遍:“我不太想。” “你不想知道跟徐影联姻的老男人是谁?” “你知道?” 季明宗凝着她,眼神中笑意不减,见她感兴趣也不卖关子,反而是大大方方告知:“陈松阳。” 日????? 季澜不信:“你没骗我?” “除非徐家临时换对象了,不然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对于季澜,除了隐瞒身份这件事情,他素来坦荡。 兴许因为二人段位不在一个层面上。 上位者何须对下位者说半句假话? 不屑,也懒得如此。 季澜跟着季明宗下楼时,陈松阳打量她的眼神张扬又毫不掩饰,正当季澜觉得尴尬时,他开了金口,目光落在季明宗身上:“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下雨天我去季家庄园找你,跟你说我在山下见到一个女孩子,站在滂沱雨幕中连伞都没撑?” 听到此,季明宗大概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孩子是谁了。 而季澜显然也想起了什么。 当年,她被邓宜丢到门口罚站,。 原本到了晚饭时间也该进去了,结果就是因为陈松阳给她递了把伞,她又多站了两小时。 别提多惨了.......... 动了情才能安顿 “我很好奇,你们俩谁先搞谁,”陈松阳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望着季澜跟季明宗的眼神带着浓厚的打量。 这眼神就像是在赤裸裸的询问二人,谁更道德沦丧些,谁更丧尽天良些。 季澜微微侧了侧身子,她对陈松阳,有淋雨之恩啊! “不如直接问你是先有爸还是先有妈?” “我去!”陈松阳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季澜:“澜妹妹,你这就没良心了,我们俩虽说没有怎么正面接触,但当年好歹也有一一个递伞之恩啊!” “托你的福,你递给我那把破伞让我多站了两小时。” 年日太久远的事情都不见得能记得了,但大概还是记得的。 “流浪猫不会因为好心人丢的食物少了而饿死,要怪你该怪邓宜啊!” “这不是你找上门了吗?”季澜浑不在意的拨了拨指尖。 侧眸时,见景禾打开猫房的门,256一边嗷嗷叫着一边翘着尾巴跳到了季明宗身上,拿软乎乎的脑袋拱着他。 粘人的很。 而季明宗似是习惯了,在256伸着猫脑袋过来时,抬手兜住猫头,摁着狠狠蹂躏了一番。 季澜淡然的目光从猫身上移开。 几人聊了几句,陈松阳提出接风洗尘、 出去度了几天假,晒了几天太阳,接哪门子的风?洗哪门子的尘? 季明宗没吱声儿,季澜自然不好开口,上楼换衣服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想去?”季澜在他跟前向来懒得藏心思,身旁人道行高深,她也藏不住。 季澜往身上套毛衣时恩了声:“能不去吗?有点累。” “吃个饭就回来,”季明宗耐着性子哄她,伸手扯了扯她的毛衣下摆,粗粝的掌心移到她侧腰时,惊的季澜一抖。 直往他身上贴。 季明宗享受她的娇软听话,每每她贴上来时,总会接住人。 今日也不例外。 安抚动作随之而起,伴随而来的是季明宗的轻笑声:“越来越粘人了。” “不好?”季澜站直身子:“那我改。” “故意的?”季明宗点了点她的鼻子,从衣柜里取了件黑色大衣出来,又指使季澜拿了条围巾。 牵着她的手下楼。 临出起居室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让徐影也来?” “干什么?”季澜跟惊弓之鸟似的,瞬间防备之心肆起。 “我能干什么?”季明宗反问:“无非是让她提前见见自己的联姻对象。” “有什么好见的?” 季先生拧眉:“看不上陈松阳?” “我没资格看不上,这是他们俩的事情,你别多手,”季澜说着,挣脱开季明宗的掌心,将手中围巾换了个位置,意思明显,拒绝跟她牵手。 车子一路往淮海路别苑去,这个点,第一波高峰期已经过了,不算堵,但车也不算少。 车内开着暖气,吹的季澜昏昏沉沉的撑着脑袋。 “京港能将托起徐影的人不多,最起码,徐家人在找联姻对象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陈松阳对于徐影而言,不算太差。” 季明宗见人不吱声儿,揣掇了一下她的心思,温温开口解释。 季澜侧眸望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你看不上他哪儿?”季明宗一本正经询问。 “轮不到我看不上,这是徐影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多说一句话去影响她即将要做的决定,我自认为好的于她而言不见得是好的,你也别想让我在中间牵线搭桥,我不干,也干不来。” 季明宗端详着季澜的神情,很决绝。 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谈话到此为止。 临拐进淮海路时季明宗电话响起,兴许是合作好友,聊了几句什么,车子停在淮海路店门口时,男人收了电话。 四人下车,进了包厢。 一家楚菜馆,地方运过来的粉藕炖汤,香味四溢又暖胃养人。 这顿饭,起初还好,三个男人还有所克制。 到了后面,聊起事儿来,手上烟没断过。 季澜坐着,很不好受。 洗完澡出来的人这会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发丝都沾染着浓厚的烟味儿。 她找了个借口起身出门。 短暂的逃离了烟雾环绕的包厢。 包厢里,木门关上的瞬间,陈松阳脸面上的吊儿郎当消失不见。 望着季明宗的眼神带着赤裸的打量:“来真的?” 后者靠在椅背上,未曾直面回应陈松阳的话,抬手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之际,看不清他的神色。 “人这辈子,有些标签一旦烙下了,很难再撕下。” 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季明宗跟季澜的这种叔侄关系,玩玩儿还行,等到了时间,推开人说是利益合作关系,撇开一段乱伦的关系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可若是真一起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尽管季明宗找了宋家给她铺路,但只要季澜还在京港,只要季家还在,侄女的这件外衣便脱不掉。 季明宗不止一次斟酌过这个问题,但在情欲跟前,许多事情太难言明。 帝王尚且都难逃此劫........ 何况他只是个凡人。 “国外那位如果真的需要你跟她走完订婚仪式,想好如何安顿季澜了吗?” “动了情才能安顿,”季明宗伸手点了点烟灰,微眯着眼,让人窥不见眼底的情绪。 门口,季澜修长的指尖落在门把手上,浑身冰凉。 这寒冬腊月的风像是一阵阵的吹进她的脑子,让她清醒。 动了情才能安顿? 那她现如今的身份算什么? 难怪他身旁的人对她,客气且疏离。 换成她,若是徐影带了一个男人到她跟前,且她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跟徐影步入婚姻殿堂,在不久之后就会分道扬镳,想必她也会跟赵嘉淮他们一样。 怪不得别人。 要怪就怪他们之间本就有鸿沟。 上位者的爱情,哪儿是那么好拿的。 她得了利想得爱,在赵嘉淮他们眼里,只怕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澜澜?”一声微弱的呼唤声在身后响起。 季澜微微转身,见季显站在一侧。 清明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收敛了破败的情绪努力掩饰自己。 “哥。” “怎么在这儿?”季显被她这声哥喊得心颤。 你怀孕了 “约了朋友,”季澜淡淡回应。 “澜澜,你跟三叔?”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季澜如实回应。 “他并非你的良人,”季明宗这人无论哪方面都在季澜之上,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就跟她在一起? 一个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老狐狸遇到季澜这样鸟儿。 能有几分真情? 并非良人? 她知道啊! 怎能不知道? 论身价段位,她都不配站在季明宗身侧。 若是以前还能肖想肖想,可现如今?哪儿还敢啊? 季澜牵了牵唇瓣,微微颔了颔首:“我知道。” “你既然..........” 啪嗒!身后木门被拉开,季明宗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门把手上,隔着季澜与季显遥遥相望。 瞬间,走廊里怪异的气氛无限膨胀开。 季澜夹在二人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寒风过境,将一切都冻住了似的。 许久,季明宗冷蹙声响传来:“不会喊人了?” 季显当然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可.......他不甘心啊! “喊什么?喊妹夫还是喊三叔?” “卧槽!”陈松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凑到门边去瞧了眼季显。 拉了拉赵嘉淮的胳膊:“你别说,季显这话给我爽到了。” 赵嘉淮将自己胳膊从陈松阳手中解救出来:“这么爽你去舔他啊!” “你有毛病?”陈松阳跟看傻子似的觑了眼赵嘉淮。 季明宗牵了牵唇角:“喊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懦夫的事实,小显,我离开十几年回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用。” 季明宗说完,落在门把手上的指尖握住季澜的胳膊,将人带进了包厢。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 季澜僵硬着背脊没有回身的意思。 如此举动,看的季明宗火气旺盛:“这么舍不得,我把门打开让你们叙叙旧情?” 季澜微微转身望向他,眼底忍着的情绪瞬间就爆炸在季明宗跟前。 她不解释,而是顺着他的话开口:“好啊!把门打开。” “季澜!”怒喝声响起,包厢里看戏的二人不敢再吱声儿。 “你除了站在高位上讽刺我还会干什么?”季澜冷睨着他:“季显喊我的时候你就站在门后了,听了半天才打开门,是想捉奸吗?没捉成让你失望了吗?” 陈松阳眉头一挑,这季澜,还挺警觉。 季澜眉眼冷沉,越过季明宗伸手捞起椅子上的大衣和围巾。 丢了句你们继续就离开了。 人一走,陈松阳嗳了声:“你说她会不会听见我们刚刚的话了?不然这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季明宗冷肃的俊脸上有了丝丝皲裂,抄起一侧的衣服紧追了出去。 俩人一走,包厢瞬间就空了。 赵嘉淮睨了眼陈松阳:“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看老季紧张人家就跟看神仙下凡历情劫似的,多有意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迟早有这天。” “我会碰爱情这种毒药?”陈松阳冷笑了声:“笑谈。” “不乖不听话的我可不会带回家磋磨自己。” ......... 兰庭别墅里。 季澜回家就钻进了了浴室洗头洗澡,在里头磨蹭完出来已经快凌晨了。 季明宗躺在床上等她,见她拿着吹风机出来。 顺手接过去,取代了她的工作。 季澜很平静的坐在梳妆台上任由季明宗替自己吹头发。 男人修长的指尖游走在头顶时,她低着头,没有丝毫言语。 深夜,季明宗有些讨好她的意思。 温言软语层出不穷,哄着她伺候着她。 他像是开垦荒地的农民,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总担心有人来偷来抢。 抱着自己的粮食在麦垛上翻滚,任由风儿吹走月亮带来春雨。 季澜并不配合,但总有人有法子收拾她。 他用一句今晚是我态度不好就想将这一切翻篇。 于季澜而言,难以接受。 一个连安顿都懒得安顿她的人。 她如何去接受这一切? 至次日清晨。 季明宗晨起离开,不过七点。 听闻院子里殷勤响动声,季澜也匆匆起身。 紧随着季明宗离开。 脚步匆匆的连景禾追出来都没赶上。 七点半,公司有艺人要上节目。 徐影早上来公司去了趟化妆间叮嘱了几句,在上楼时,见季澜办公室的灯亮着。 冬日的七点半,缝上阴雨天,便不太明朗。 “这么早?” “吃早饭了吗?”徐影见到人有些诧异。 “还没有。” “下去吃还是让人送?” 季澜看了眼眼前的文件,沉吟了片刻:“让人送吧!” 不多时,京港的特色早餐送上来,徐影将包装袋一一打开。 昨晚没睡好的人,晨起闻到荤味儿,鼻尖动了动。 稳了稳冲上来的酸意。 没忍住,冲到卫生间狂吐不止。 一阵接一阵儿的干呕声让她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吓得徐影有些手足无措:“你不会真怀孕了吧?去看了吗?” 季澜吐的眼泪横飞,缓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 “趁着还没吃,去看看,空腹抽血出结果很快,”徐影轻车熟路。 自打干了经纪人这一行,她除了没自己上过手术台其他的都经历一遍了,她找了家附近的医院,带着季澜挂号抽血,流程极快。 因着清早没什么人,结果出的快。 尚未拿给医生看,徐影都能百分百确定,这检查数值,百分百是怀了。 她忧愁的看了眼季澜。 “怀孕了,”医生一锤定音给出结果:“上次例假什么时候?” “上个月十五号。” 医生略一估算:“快五周了。” 季澜心头一颤,有感觉,但不敢面对,如今被医生轻飘飘的说出来,她竟然觉得这不是事儿的感觉。 她觉得难以承受的疼痛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件很随意又或者轻飘飘的事情。 人生哪有那么多难以承受之痛? 觉得痛,都是因为给自己戴的枷锁太沉了。 丢掉这些,什么都不是。 “能约人流吗?” 季澜话语问出来时,徐影瞳孔一紧。 倒也不是惊讶季澜的不想要,而是她的话出来的太随意。 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原来可以随意到这种地步? “孩子爸爸呢?同意吗?” “他嫖!娼被抓了,”季澜满口胡诌。 想留下来吗? “你老这么频繁的看我干什么?” 黑色的宾利里,徐影握着方向盘等红灯的间隙目光频频落在季澜身上,带着打量和欲言又止。 “我想问,真不打算留下来?” 季澜牵了牵唇角:“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很明显,但是..........”徐影有些欲言又止:“季董会同意吗?” “不同意就生下来做私生子咯,”季澜随意,一个孩子而已,她这辈子兴许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成不了唯一,也压不住她。 徐影咂了咂舌,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从未想过季明宗跟季澜的这段感情会步入婚姻殿堂,倒也不是季澜。 反而是因为季明宗这种人,位置太高,阶级感太过分明,他扶着季澜一路上高位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托举,至于情爱,反倒是没多少。 又或者说,爱归爱,但绝对没有爱到不顾利益的地步。 “你们不会结婚?” “不会,”若是换做以前她兴许还会幻想一番,可昨夜之后,那些盘绕在自己心里的纠结瞬间都理清了。 “季董也是这个意思?” “这话还需要问?” 徐影:............ “打胎伤身体。” “不打我这辈子就完了,出了狼窝又进虎穴。” 傍晚,季澜故意留在公司临近十点才回去,期间景禾询问归家时间,她告知加班。 归兰庭别墅时,冬夜星辰高挂,让人视觉上有些恍惚。 她甫一进去,景禾就迎了出来。 “还没睡?” “宋小姐跟先生都没回来,我不好睡,”景禾一边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一边问:“我煲了汤,宋小姐要不要暖暖身子?” “好,我去换身衣服下来。” 二楼起居室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二人的生活气息布满了整间屋子,与一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倒也不是因为她带了多少私人物品进来,是季明宗极其有本事的让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他很舍得为她花钱。 珠宝,礼服,各种名贵衣物数不胜数。 一句先敬罗衣后敬人成了他给自己置办衣物时开口的解释。 季澜换好衣服下楼,256从猫房里钻了出来,见了人就贴。 季明宗不在,她或者景禾是它的选择。 选择性的碰一碰你,然后希望你不要打扰它独乐乐,跟它爹一样,像极了渣男。 “先生,”十一点半,季明宗浑身沾着烟酒味儿下车,刚准备越过停车场的楼梯步行上去。 秦昌见了他,从一侧的休息间里出来,手中拿着单子。 “宋小姐今天去医院了。” 男人低头扯领带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秦昌,眼神里的担心难以掩饰:“生病了?” 秦昌将手中单子递过去,季明宗再不懂,也能看见宫内妊娠几个字。 怀孕了? 这么大的事儿不跟他说? “不舒服才去的?” 秦昌摇了摇头:“不清楚。” 季明宗恩了声,挥了挥手示意秦昌下去,沿路上楼时将手中单子折叠好放进大衣口袋里。 直至人消失不见,楼下,严会跟秦昌视线在空中碰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上午去的?”严会问。 秦昌恩了声:“宋小姐没跟先生说?” 不然先生看见检查单子也不至于这么诧异。 严会摇头:“算了,不是我们能看得透的。” 季明宗跟季澜的感情成分太复杂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开始的太过目的性,以至于到现在,总觉得双方的感情都对自己夹着利益的成分,不信任对方至此,也不知道这会儿来个小生命是好是坏。 感情这东西,就是毒药。 得了身,想要心。 得了利,想要爱。 给了爱的,想要对方乖巧忠诚又听话。 得了爱的,想要平等尊重。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愁啊!” “你愁什么?又不是你老婆怀孕了。” 严会抽烟的动作一顿:“你说张应要是知道宋小姐怀孕了,会不会气到去看男科?” 有人备孕备了大半年没怀上,有人意外就整上了。 “张特助压力大,”秦昌随意开口回应。 “看来你也知道张应跟他老婆在备孕啊!” 秦昌无语翻了个白眼:“整个丰明体系里的人都知道。” 靠备孕出名。 真是好样的。 这都小半年过去了,先生在外头也没让人碰烟碰酒,每每自己跟几个老总喝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张应要是再不给力,估计季董没那么好心了。 ........... 一楼餐室,季澜随手将长发扎起来,露出洁白的脖颈和额头,端着碗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256蹲在她身侧椅子上,观赏着她。 昏黄的射灯落下来让她浑身镀上一层薄薄的暖光。 脚步声渐近,季澜也没停下碗去迎接的心思。 反倒季明宗脱了大衣穿着身白衬衫,进了盥洗室洗完手走来。 “在喝什么?” 一句明知故问开启了今晚的话题。 季澜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不打算解释但还是开了口:“排骨山药汤。” “今天去医院了?”男人挥散是景禾,倒了杯水转身椅着吧台,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唇边浅笑散开,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季澜短短嗯了声。 “病了?还是不舒服?” “你不是知道?”季澜不明白他的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从她进医院到出来都没想过瞒着,即便她瞒着,秦昌也会告诉他。 说到底,想瞒瞒不住,不做无用之功。 “我想听你亲口说。” 季澜平静的视线落在季明宗身上,薄唇微抿,似是不太想说,低头继续喝汤。 “澜澜,”季明宗被她的不言不语弄得焦心,端着杯子走过来拨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喵呜...........” “恩!”男人敷衍的看了眼256。 “不开心?”男人见她情绪不高,低声询问、 季澜随口胡诌:“累了。” “回头早点回家休息。” “好,”她淡淡回应。 季明宗坐在对面端详着她,细细密密的视线似是恨不得钻入她的骨髓看透她。 临了,一句试探性的询问脱口而出:“想留下来吗?” 都要打胎了,你急什么? “你呢?”季澜反问。 季明宗不假思索,沉沉点头:“想。” “澜澜呢?”季明宗耐着性子问。 “我听你的,”季澜顺着他的话开口,别提多乖巧了。 显然,这句话让人愉悦,男人臂弯随手搭在桌面上,露出完美的健身线条。 “这么乖?”季先生这话带着百转千回的笑意。 临了起身想靠近季澜,被人开口阻止:“能离我远点吗?你身上的烟酒味儿让我不适。” 季明宗一愕,随即明白,点头道了句:“好好好,听你的。” “景禾,”男人唤了景禾上来:“照顾好人。” 吩咐完人,他转身上楼洗澡。 人影消失,季澜挺拔的背脊微微松了几分,随手将手中汤勺丢进碗里。 深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有些烦躁且无助。 “宋小姐怀孕了?” “恩!” “您不想要吧!”景禾轻声询问。 一个真期待孩子到来的母亲这会儿即便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也该是愉悦的。 而并非像现在这样满脸烦躁且唉声叹气。 “谁说的?”季澜淡淡反问。 景禾也是季明宗的人,这点季澜从未忘记过。 有些话,无法说。 “抱歉,是我过度揣测了。” “怎么了?”季明宗反身下楼拿东西时,乍听见景禾这声致歉,站在餐室门口问了句。 还不待景禾开口,季澜淡淡回应:“没什么。” 季明宗上楼时,目光在季澜身上流连。 她太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季明宗上楼步伐顿住,停留在楼梯上。 静站不动。 而餐室里,季澜屈腿坐在餐椅上,明显听见了未曾到头又未曾响起的脚步声,二人都在无声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或许说,都在等。 而景禾不愧是季明宗的人,目睹这一切之后,含笑开口:“宋小姐跟先生的孩子以后一定长的很漂亮。” 季澜低垂的眸子轻飘飘抬起来落在景禾身上,带着压迫隐忍的怒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忘回一句:“自然!” 话语落地,楼梯上的脚步声复又重新起来。 “景禾,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能理解,那你猜,我现在上去撒个娇卖个萌,这里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 次日清晨,季澜下楼时,难得见季明宗还在,男人负手而立站在院子里,望着正在外面草坪上撒野的256,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季澜下楼时,乍见这一幕竟然莫名会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兴许是季澜的眼神太赤裸,季明缓缓回眸,见人扶着楼梯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季澜心一颤,脚下踩空踉跄了一下。 惊得进屋子的人跨大步行来伸手拖住她。 “下楼也走神?” 季澜堪堪站稳,伸手抚开季明宗的掌心:“今天休息?” “陪你吃完早饭再送你去公司。” “不是有秦昌?” 男人掌心落在她身侧:“不让我送?” “不敢,”季澜憋了憋嘴。 “你敢的很,”男人话语落地,季澜浑身一颤....... 他知道了? 二人坐在餐桌上,季澜见季明宗没有接着说,才稳了稳心神。 “中午想吃什么,让景禾给你送.” “我这算是?”季澜眉头轻挑:“母凭子贵?” 季明宗刚拿起筷子的手微微僵住:“我以前对你不好?” “好,但没这么细心,”季澜如实回应。 “怪我,那宋总希望我如何做?” “跟以前一样就行了,”季澜很直白告知。 “尽量,”男人话语平和,但低眸的瞬间藏了些许不悦。 季明宗送人去公司,刚进停车场,季澜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临推开门前:“五点半过来接你。” “我估计还没下班。” “尽早,身体重要。” 季澜没反驳,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推门下车进电梯间里,连个多余的回眸都没给他,背影决绝的似是恨不得下一秒就能从他眼前消失。 直至人消失在电梯间,季明宗视线才缓缓收回:“你留下,让秦昌送我去公司。” 车子里再无第二个人,严会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道了声是。 ............. “走吧!”徐影一早就等在公司里了。 见季澜来,提起包准备离开。 “先不急,你先下去看看秦昌在不在,”她总觉得季明宗今日态度很奇怪,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说真的,我挺担心你自作主张季董知道后跟你没完的,”她昨晚回去思考良久,倒也不是说该不该合适不适合,只是担心季澜受伤害。 “没完也不能留。” “你先下去看,”季澜催促她。 意已决的事情任何人再多说一句,都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做决定。 上午九点半,季澜刚到公司又转身离开。 为了避免被秦昌跟着,还特意从一楼离开。 开了公司同事的车,将那辆宾利留在了公司停车场。 她算准了避开一切,却没算准季明宗会将严会留下来。 而严会,十几年的军旅生活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季澜跟徐影的车一出来,他便盯上了。 京港车流如织,只要不是什么豪车,扔到车流里不细心看,压根儿就看不出来。 直至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严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怀孕了? 来医院? 做检查? 还是做人流? 外人都觉得不合适的孩子,未必当事人发觉不了,季澜这是要堕胎? 严会不敢耽搁,电话拨给季明宗说明情况。 兴许是料到了什么,季明宗这日心神不宁,秦昌开车都到公司了,这人却坐在停车场里未曾有上楼的意思。 直至挂了电话。 脸色冷沉肃杀丢出几个字:“去人民医院,尽快。” 季澜正拿着单子在人流中排队时,电话响起。 季明宗三个大字躺在屏幕上刺眼又惊心动魄。 她焦急的伸长脖子看了眼前面的队伍。 心生一计,从包里拿出钱包给前面排队的人散钱,让他们准许自己插队。 “你这么急吗?” “都要打胎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啊!” “我急,”季澜一脸诚恳望着对方:“我老公家暴我,我要打胎离婚,我怕他赶过来抓我,我这辈子就完了。” “啊?” 你又囚禁我? 真敢说啊! 好好一个千亿大佬,在她嘴里又是嫖娼又是家暴的,就差不是人了。 季澜插上队,徐影在一侧无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慌什么?人都到医院了,都排上号了,难不成会有变数?” 季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季明宗这人猜疑心重,清晨出门时她隐约觉得不对劲。 速战速决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季明宗疑心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担心瞒不住他。” “不至于,我们做的还算隐蔽。” 季澜靠在冰凉的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但愿。” 人流时间不算长,但这短短的半小时,等的季澜分外煎熬。 电话接连不断进来,震得她手心冷汗涔涔。 直至手术门开,护士喊下一个做准备,季澜近乎是一秒钟都等不及,蹭的一下站起来。 坐久了起来时,腿麻了一阵儿,徐影急忙伸手扶住她。 季澜全然不当回事的抚开她的手,想抓紧时间进去。 “宋澜?你的号不是排在后面的吗?”护士拿起她手里的单子看了眼、 季澜回眸看了眼身后的人,开口解释:“我跟前面的人换了,她们都同意了。” 护士侧眸瞧了眼,看了眼大家手中红彤彤的票子,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人家人傻钱多,她没必要阻止。 “进来吧!” 护士让开身子,季澜刚准备跨步进去。 走廊尽头,纷乱且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带头的是一身白大褂的院长,紧随在后的是一身西装革履满脸冷沉肃杀的季明宗。 越过层层人群,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阎罗殿里的黑白无常似的。让人浑身冰凉。 止不住的轻颤。 “徐主任.........” 季澜脚步一颤,想立马进去。 “徐主任,”院长又喊。 “稍等,”院长走近,拉着主任到一旁,轻声耳语了句什么,后者诧异的眼神落在季澜身上。 转而望向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时,肃杀嗜血的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他不言不语盯着眼前的女孩子,沉甸甸的视线宛如大山压的对面的人节节败退。 脸色惨白的如同孤魂野鬼见到了阎王爷。 这场追逐,以季澜败退而终结。 兰庭别墅里。 季澜低垂首坐在沙发上,不敢直视季明宗的怒火。 男人站在她身前,狠厉的眸子泛着几丝隐忍,死死的盯着她。 让她无处可逃。 眼神恣雎,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澜明知故问,抬起眸时,目光倔强隐忍。 “不要的理由是什么?” “怕你不好做抉择,”季澜无视男人怒火,继续扎心道:“留下来,你还得想好怎么安顿我们俩。” 季明宗背脊一麻,刚刚还挺拔僵硬的背脊有了片刻的松散:“你听见了?” “很难不听见,”季澜冷嘲热讽开腔:“季董既然另有隐情我身为你女朋友合该为你考虑才是,以免到时候你左右为难。” 季明宗语气阴沉:“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不必了,”季澜移开眼眸。 十几年翻山越岭的生活,早已让他麻木,得与失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情罢了。 他的情绪,大部分被埋进了深渊。 而剩下的这小部分,全都落在了季澜身上。 季明宗盯着她倔强的神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像是进了死胡同,没退路,也没前路。 晨间出门时,他隐约觉得不安。 季澜太听话了。 在未婚的阶段来了个小生命,任何人都会慌张急切,而季澜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经历过许多次这种事情似的。 “那晚的那些话,只是朋友之间闲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没想不要这个孩子。” “你想没想要是你的事情,但我不想要。” “为什么不要?”季明宗漆黑的眸子蓦地沉下来。 季澜不甘示弱怼回去:“我自己的子宫,应该有选择权吧?” “你的选择权就是不要他?” “不能吗?”她太无情,在对于孩子去留这件事情上,她冷静的像是一个毫无情欲的神仙。 平常的小事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唯独到了这件事情,好似挑不起她半分情绪。 “不能,”季明宗怒喝:“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告知你我的决定,”季澜蹭的一下起身,越过季明宗朝着门口去。 伸手拉门时,发现纹丝不动。 她懂了。 “你又囚禁我。” “放你出去堕胎?” “你不放我出去,我也有办法让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无非你是想损一条命还是两条命罢了,”季澜愤怒转身,上二楼卧室时大力关上门。 甩的震天响的木门让楼下的三人浑身一颤。 景禾跟严会面面相窥。 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 成年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一旦夹上了无辜的生命,就会变得冷漠。 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爱意在这瞬间都会变成恨意的刀子射向对方。 秦昌很不解:“先生家财万贯,也没有别的女人,私生活干净,且花钱大方,算不上温柔体贴但也不至于毫无优点,宋小姐为什么不想生?” 景禾抿了抿唇,身为下属妄自议论主人家的是是非非,是大忌。 但这种时候也忍无可忍的开口替季澜说了句公道话:“没名没分怎么生?” “名分就这么重要?外面那些有钱男人,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上贴,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奉子成婚。” “秦昌,没有和有是两回事,你不会懂的。” 换句话而言,季澜如果真是外面那些没有伦理道德不顾礼义廉耻的男人,季先生不会看得上。 他看上一个姑娘的正经,此时却无声的将人逼上那些女孩子的道路。 怎不是另一种悲哀? 楼上,季澜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听闻脚步声,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住。 床边凹陷传来时,季澜背脊浑身紧绷。 男人温厚的掌心落在她的腰侧,缓缓的抚摸着:“澜澜,我们心平气和的聊聊。” 我不会给你机会打掉它 季澜不为所动。 躺在床上没有翻身而起的意思。 季明宗微叹了口气,头疼欲裂! 他这会儿本该坐在丰明资本的会议室里开高层会议的。 “你先说说,为什么不想要?” “你在外面有女人,”季澜蒙着被子回应。 季先生:“冤枉!” 话语落地,见季澜被子捂的更紧了,季先生耐着性子哄着,循循善诱道:“你先出来,回头闷坏了。” “不用了,就这么聊。” 季明宗见她松动,没给她继续捂着自己的机会,手从侧边伸进去一把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趁着季澜要发火之前赶紧停下手中动作。 松开了她。 望着人一本正经开口解释:“陈松阳说的那个女人,是合作对象,在认识你之前我们曾经因为合作达成过某项交易,在双方单身的情况下,对方如果有联姻的需求,需无条件支持。” “但这个交易永远不会实现。” 季澜没吱声儿,等着他继续说:“她有喜欢的人,只是家族上不了台面,这些年也一直在挣扎反抗。”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真的达成协议表面成就彼此,背地里也是各自安家去了,所以你说的女人,不存在,也不会存在。” “你若不信,我让她来见你,行吗?”他难得卑微。 往日里他说行吗?带着宠溺。 唯独这日不同,好似对季澜没了别的办法。 这声行吗?带着些许低低的哀求。 季明宗深邃的视线落在季澜身上,见她额边碎发飘荡,伸手想触碰。 却被季澜避开。 男人举到半空中的手落下来。 “澜澜,我希望它能生下来。” “我没考虑过,也没想过,我照顾不好它。” “你生,我来照顾!” 季澜清明眸子落在他脸面上,带着清浅的委屈:“请个阿姨丢在一个宅子里这也是照顾?”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了!” “澜澜…………” “我不想谈这个,”季澜打断他的话,态度坚决强硬。 一轮告捷。 无输无赢。 季明宗第一次在某一件事情上感受到无可奈何。 季澜不留的决定没有丝毫松动。 这年的冬日,漫长又无止境。 季家的斗争并未结束,季明宗的线已经埋下去了,收尾只是时间问题。 他原以为,这个冬日,一如既往的平稳。 未曾想到的是一个小生命的到来,直接打乱了他的节奏。 让他跟季澜的关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翌日,季澜收拾整齐下楼时,季明宗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似是在等她。 见她下楼,平静道早安。 季澜低声回应。 “去公司?” “恩!” 季澜在门口低头换鞋,季明宗收了手中报纸顺势起身,紧随其后下楼。 “我送你!” 季澜脚步顿住,回眸望向他,语气平静:“不是送我去医院就别送了。” “送你去医院不可能,季澜,我还是坚持留下来。” “那我还是坚持打掉,”她也很坚决。 “你的顾虑在哪儿?” 顾虑? 太多了…… 多到难以言说,她怕自己说出来会有人觉得她矫情。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而言,季明宗而立之年,身家不菲,坐拥的商业帝国前途无量,舍得散财愿意为她铺路,已经是优选中的优选了。 可这些,都不是让一个无辜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和原因。 电梯间里,季澜僵硬的背脊有了片刻放松:“我们俩都算是从不幸家庭中挣脱出来的人,你觉得以我们二人现如今的关系和状态,弄个孩子出来,合适吗?” “退一万步而言,季先生,你连爱我都不会,如何去爱一个孩子?” “我连爱你都不会?”季明宗微愕,琢磨着季澜的这句话:“所以,你一直觉得我对你的好,不是爱?” 拉她出深渊,替她铺路,这种种在季澜眼里原来都不是爱? “最起码不是我想要的爱,”季澜眼神有些躲闪。 “你想要的爱?”季明宗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要的什么爱?要一个年长你的男人事无巨细的扶着你上山巅还要对方给你百分百细心的爱,要对方位高于你还要对方温柔体贴?” “季澜!”季明宗话语还未说完。 “我要的是平等,是尊重..........” “我们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平等和尊重存在,没有男人会平白无故的低头去讨好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的女孩子,你我之间,接近对方的目的都不单纯,退一万步而言,在靠近彼此之前我们都该深究过对方是什么人。” 季澜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说的话当然有道理,有道理到令人无法反驳。 可如今,她需要的不是道理,也不想站在情情爱爱的角度去跟眼前人讲当初,讲曾经。 毫无意义。 “我深究过,也很清楚你是什么人,所以我决定不要,季先生,要我说多少遍?” 季澜视线凝重,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今日的她格外倔。 “我不要它,”她一字一句开口,唯恐季明宗听不清:“是我的态度不够坚决吗?还是我的哪句话哪个表情给了你错觉?” “好好好,很好,那我也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机会打掉它。” ........... “楼下的车?”一早,徐影提心吊胆的进公司。 看见大楼下停着几辆黑色大众,严会拿着手机靠在车身上在玩儿小游戏。 见了她还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徐影暗道不好,急忙上楼。 乍一推开门,果然见季澜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颓丧难掩。 “季明宗安排的。” “你们俩没谈拢?”徐影问。 “谈不拢。” “也是,季明宗也不小了而立之年才来这么个孩子,他想要很正常。” “而且,”徐影斟酌了一番才开口:“他跟季家这种情况,显然没有将季家任何人当成亲人,兴许........” 徐影看了眼季澜的肚子:“在他眼中,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他的第一个亲人。” “你不想生是因为没安全感?”徐影问。 季澜没回应。 “没安全感结婚不就好了?结婚证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挺神奇的,没它不行。” 老板要当爹了? “宋总、有位叫陈研的女士在楼下说想见您。” 陈研? 季澜缓缓抬眸,额头从掌心抽开时,眉头微微紧锁。 “有事?”徐影开口询问。 “陈女士说她手上有些东西,宋总会想要。” 徐影望了眼季澜,轻声询问:“我去会会?” “不用了,让她进来。” “我听我爸说,季家大房跟二房只是明面上看着兄弟同心,实则早就闹掰了,二人都在盯着恒立银行那块肥肉,陈研来找你,不会是来找你结盟的吧?” “兴许........” 陈研被秘书带进来时,打量着澜影传媒,一个公司是否繁荣,看规模的同时还得看员工们的忙碌程度。 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地方,谁也没有多余的空闲。 “什么风把季二夫人吹来了,”徐影刚从季澜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的就见陈研提着包走来。 那高傲的姿态,知道的知道她是来找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视察的。 “徐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有成见。” 徐影耸了耸肩:“算不上成见吧!毕竟我们也没多少交集,顶多算是觉得你这人不行而已。” 陈研面含浅笑,姿态松散随意:“我再不行,也没干过什么卖季澜求荣的事情,不是吗?” “你没干过是因为你本身就不想干吗?是你没机会没立场而已,”徐影挡在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挡住了她的去路。 陈研倒也不气,人都进来了,没必要逞这一会儿的口舌之快。 现如今谁不知道,季澜身后是季明宗? 丰明资本在京港独霸一方,多的是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他们现在明里暗里的都在跟季宏义做斗争,拉拢季明宗是最佳选择。 “徐小姐这么说,我也不否认,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徐影,”门口,季澜的声音悠悠传来:“让她进来。” 诺大的办公室里,季澜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是他们公司近期正在热播的一部剧,正在无声的放着。 陈研视线从屏幕上一扫而过,而后目光落在季澜身上。 要不怎么说财气养人呢? 现如今的季澜跟年前的季澜,截然不同。 自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成功女士的泰然自若。 “季二夫人找我有事?” “想跟宋总聊聊合作,”陈研说着,很识相的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顺着桌面推到季澜跟前。 季澜低眸扫了眼,眼睫微微煽动,抬眸望向陈研时,目光带着疑惑。 “你会感兴趣的。” “季二夫人想要什么?” “想要一个跟季董会面的机会,宋总能做到吧!”陈研说着,将桌面上的u盘往前推了推:“只要宋总愿意帮忙,这种东西我还有很多。” 陈研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季澜打开u盘插到电脑上,里面是一段模糊的影像。 而影像的主角是她和邓宜。 那年盛秋,她不知做错了何事,被邓宜拉到院子里,跪在青石板上,被她拿着藤条抽。 抽的她浑身鲜血肆意。 而她倔强的一声不吭,不肯开口认错。 她错了嘛? 自然没有! 她在季家有太多的欲加之罪,而这些欲加之罪,无论她如何解释,都不会有半分作用。 邓宜对她的施暴,不会有任何缘由。 ………… “她会同意吗?” “会的,”陈研胸有成竹:“年少的伤痛不愈合,就永远有块丑陋的疤痕附在脸面上,她无论飞的多高,这块疤痕永远都会提醒她来路的苦痛。” “你们男人会抛弃糟糠之妻,不想讨论那段贫穷的过往,女人又何尝不是。” 陈研的话,季明达一时间无法反驳。 真理永远都是粗俗丑陋的。 人性这种东西,大差不差! ………… “季董,四季度的财务报表已经.........” 张应敲办公室的门始终未曾听到有人回应。 壮着胆子推开门进去,话还没落地,就止住了。 素来精力旺盛的男人躺在沙发上,健硕的臂弯搭着眼帘,像是累及,倦极。 搬去兰庭别墅之前,季明宗时常留宿公司,休息间里都备着换洗衣物和毯子。 张应放低脚步声朝着休息间去,想拿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刚拿起,抖落一层灰。 果然,很久没用的东西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张应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刚抖开准备落下时。 男人手背微微抬起。 暗哑低沉的嗓音响起:“几点了??” “十点四十。” 季明宗翻身而起,低垂首捏了捏眉心。 “泡杯咖啡给我。” 张应去而复返,端了杯黑咖递给他:“第四季度的财报已经放在您桌子上了。” “看看附近有什么比较合适的店,定个包厢。” “应酬吗?” “午餐,跟季澜。” “明白。” “张应.......” 张应刚转身准备离开,被男人开口唤住:“你爱人怀孕了吗?” 张应:.........一定要问吗?最近公司里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老婆怀上没,弄的他都想去看男科了。 每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会被人问候,他的男性尊严都塌没了。 每天回去交作业,铁柱都磨成针了。 就是没成果,他能怎么办? “暂时还没有,季董。” “你会期待做父亲这件事情吗?” 张应:......老板要当爹了? 不是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老板要是当爹了,他无言面对丰明父老! “会期待,但是责任会大于期待,”张应回应。 “为什么?” “我跟我爱人,青梅竹马,从异地到异国,两个人感情长达十年,中间分分合合的次数不计其数,婚后第一年因为俩人没有经验还流了一个,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们之间的遗憾,用我爱人的话来说,人生就是一个修补遗憾的过程,人都是一样的,不是补这里就是补那里。” “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愿意和你修补同一处地方的人,于我们,生孩子是人生必要流程,也是公序良俗,是为了婚姻和家庭添砖加瓦。” “我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我父亲有句至理名言,他说,妻子妻子,有妻有子才算家。” 我们结婚?可以吗? “季澜怀孕了,但她不想要,我很苦恼。” 大多时候,都是下属跟老板聊及这些,而今日,季明宗身为老板却开口跟他聊起了私事。 张应心里一抖。 抖的原因除了老板开口用询问和征求的语气跟自己聊私事之外,更多的是季澜怀孕这件事情。 他心想,真造孽啊! 这叫什么? 一个不知如何低头的上位者和一个长期寄人篱下的孤儿搞出了人命。 一个傲慢,一个没安全感。 哄的不愿意哄,退的不愿意退。 到头来受伤的还是无辜的孩子。 “宋总不是不讲理的人,季董跟她好好聊过了吗?” 季明宗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稍有些颓废的靠在沙发上,下颌线紧绷,喉结滚动间带着克制隐忍。 季明宗这人,太狠,对自己,对旁人皆是如此。 这数年间,张应跟着他一路厮杀出来,见过他流血断骨,却唯独没见过他颓废无奈过。 一个运筹帷幄的上位者,而今被感情的事情逼进了死胡同。 他说:“谈过,她很坚决,很强硬。” 张应微微正了正身子,壮着胆子道:“有研究表明过,动物在没有安全感时会减少生育,以保护自己和后代。” “站在宋小姐的角度,这个孩子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一个自幼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忍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过跟自己一样的生活的,季董,名不正言不顺,宋总不愿意我能理解。” 季明宗似是被人点到了似的,倏然睁开眼帘,正了正身子望着张应。 张应壮了壮胆子继续开口:“去年我们搬回京港,我老婆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无聊,于是,瞒着我去买了只小猫,恰好那日我应酬喝了酒,回到家时,她抱着新买的小猫向我介绍它的名字,很开心,但那天,我实在喝太多了;没有给她任何正向反馈。” “至今为止,她一直觉得我不喜欢她的猫,小猫时常搞破坏,有天打翻杯子浸湿了我的资料,我很生气的吼它,我老婆哭着跟我大吵,说我不爱她的猫,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觉得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她心里一直都在。” “我在事后做出的任何解释,都不如我当时给的一句正向反馈让她开心。” “季董,兴许您的态度也让宋总觉得,您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 季明宗感觉有根棍子在头顶上闷下来。 让他瞬间清明。 他不是不想,恰反,他很想。 季家在他心里早就不是家人了,得知季澜怀孕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有一个算得上是亲人的人了, 可季澜太决绝,决绝的让他找不到任何出路。 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张应的这番话出来。 .......... “宋......宋总.....季董来了。” 季明宗? 季澜视线从文件上离开,刚一抬头就看见季明宗站在办公室门口,长身而立,器宇轩昂。 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赛过任何一个当红明星。 饶是他们这种见多了明星的影视公司,都摁不住一颗躁动的心。 随着季明宗的脚步,身后多的是人拿着手机偷拍他。 直至办公室门合上....... 走廊里的各种心花怒放声接连响起:“好帅啊!” “这要是拉出来拍电视剧,不得杀到影帝级别的?” “想什么呢?人家是资本,怎么可能出来当明星。” “宋总吃的太好了,能不能让她起开让我也吃两口啊!” “宋总同意,也得季董看得上你啊!” “下本剧本就照着季董这模样改男主!” ......... “你怎么来了?” “想来你这儿蹭个饭,”季明宗打量着季澜的办公室,很日常的装修风格,比起丰明资本顶楼,不算大,但胜在光线极佳。 “丰明资本要倒闭了?饭都没得吃了?” “快了,”季明宗顺着季澜的话回应:“老板无心上班,倒闭是迟早的事儿。” 季澜抬眸,季明宗视线正好落过来捕捉住。 她尴尬的移开眼目。 “陈研今天来找我了。” “有事?” “估计是想跟你结盟。” “有什么作为交换?”季明宗问。 “邓宜的把柄,”季澜说着,点开桌面上的文件将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便于季明宗看见。 视频内容一出来时,男人脸面瞬间阴沉。 杀气烈烈的气场瞬间冒出来。 天杀的,就如此,季澜竟然觉得还有些过分的安全熟悉。 这才是季明宗该有的气势。 “关了!”男人言简意赅。 “好的,季董!”季澜很识相。 近乎是瞬间,季明宗便清醒了。 季澜的这声季董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日中午,二人就近选了一处湘菜馆。 开在商场顶楼,为数不多的小包被他们定下,季明宗将菜单递给季澜。 后者顺手接过,点了几个素菜。 不甚好看。 二人都是长期混迹商场的老手了,不会不知道餐桌上点菜的技巧,如今这番操作,是懒得上心罢了。 季明宗未曾多言。 一顿饭,吃的尚算平静,没有因为清晨的事情发生任何争执。 但季明宗知晓,季澜的决定未曾有半分改变。 夜晚归家,季澜难得见季明宗坐在客厅且换上了家居服。 客厅中央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同他汇报什么。 见季澜进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晚上想吃什么,让景禾做。” “不太想吃,行吗?”询问的话语里带着浓厚的抗拒。 季澜这是知道季明宗掌控欲强,故意而为之。 就想让他不痛快。 “行!”季先生无奈回应:“你是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明宗,”季澜侧眸望向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有,”男人一本正经回应:“我很认真的思考过我们的相处模式,在试着做出改变。” 季澜:.........不如说自己吃错药了呢! “澜澜,”季明宗牵着她的掌心带着人到书房,他的书房从桌面上到一侧的茶几上平铺展开不少文件,整整齐齐,像是刻意整理出来的。 “公司资产,个人资产,房产,以及这些年的投资和丰明资本近五年的财报都在这里。” “什么意思?”季澜不明所以。 “意思是,我们结婚?可以吗?” 季澜故意整治他 结婚?? 奉子成婚? 季澜目光从书房各种文件中收回,望向季明宗时,眼神中的窥探难以掩饰:“季董的这声结婚,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想要这个孩子?” “澜澜,这是同一件事情,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是建立在我爱你的前提下,而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是因为我爱你,我想结婚,本质上是因为我爱你,但不否认是因为你怀孕推快了进度。” 季澜从不否认季明宗爱她。 如徐影所言,这年头但凡有点钱的男人都很难将真心捧出来,功力,自私,利己,权衡利弊是他们的人生课题,且永远无法分离。 季明宗这样一个资本家,铺路给钱,扶着她上位,除了利用还有爱意加持。 他看着自己,似乎在看着二十岁正在奋力挣脱的自己。 有怜爱,也有同情。 但这些情绪在碰到肉体之后都被情欲占满。 他上头。 连带着她沦陷。 “我得承认,我不太会站在你的角度去爱你,这些年身边没有多余的女性出没,偶尔有需要女伴陪同的场合也是花钱让张应去解决,以至于我在这方面的经验近乎为零,” “我以为的爱,是付出价值给与帮助,是让你上高位让你成就自己,季澜,我的感情世界很贫瘠,贫瘠的让我觉得你二十多岁想要的与我当年是一样的。” 他的来路太艰辛,而季澜现如今站在他来时的岔路口,让他觉得,她需要的是自己当时所缺的。 以至于他们在交汇点越走越远。 “我用我来时的路去爱你,确实是我的错。” “我不该以过来人的经验强行霸道的将我的所思所想摁在你头上,你觉得不适,我改。” “我也并没有不期待它的到来。” “你本就没有多期待,有了就生就结婚…………”难得!在面对季明宗这些诚心诚意的解释下。 她还能保持理性。 “澜澜,是你,所以才能有了就生,”男人轻叹声在身后响起:“而这一切都是基于我爱你的前提,你若说我多期待,我承认,我确实没想过会有孩子,但我接受它的到来,生下来,是因为我相信自己能承担起照顾你或者你们的责任,如果我哪句话哪个表情给了你我不期待它的感觉,我道歉。”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不期待,但接受?” “我对任何事情都不敢抱有期待,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这样,而是因为我本性如此,你不能因此就给我定下罪名。” 季澜沉闷不言语,眉眼低垂的瞬间,有些躲闪。 “我需要时间考虑。” “好,不急。”男人一口答应,语气中难掩喜悦:“多久我都等。” 只要不打掉,他愿意等。 临了,转念一想,季明宗脑子里有根弦瞬间崩紧。 想起什么,僵硬的背脊微微弯了几分,平视她,语气又沉又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做出决定了,告诉我,我陪你去。” 季澜越来越能忍了,她想要达到目的时,会悄无声息的做决定,给他致命一击。 当面哄着他,顺着他,背地里做出决定,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不得不防。 “好!”季澜点头答应。 “我约了徐影吃饭。” 现在????季明宗心里讶异一闪而过。 若是换作往常,他会制止,且有理有据的堵住她的想法,他难得没应酬早回家,希望她能留在家里陪他。 而今………… 他不敢。 前脚说了要改。 若是后脚就阻止她。 等着他的又是吵架。 他也深知,季澜故意整治他。 “好!” ………… “酒吧喝茶这跟尼姑进鸭店有何区别?” 徐影看着坐在对面的季澜,一脸无语:“我都回家了,坐上桌子了就等着动筷子了,你喊我出来就是让我看你emo的?” “季明宗说要结婚。”季澜目光从茶杯上抬起来。 “结呗!”徐影拉了拉自己的毛衣袖子:“不结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当私生子啊?” “而且像他们这种人说要结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这种深思熟虑,是他确定自己能接受婚姻或者家庭带给自己的一切苦难和后果,好的坏的,都在他的承担范围之内。” “你看着轻飘飘的一句话,指不定他们已经经过百转千回的挣扎,和无数次对结果的推演了。” “如果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只当个单亲妈妈,那就不考虑,如果迟早要结婚,干嘛不找个有钱男人?给我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找个有钱的亲爹?” “我们读大学的时候,穷酸又惦记着女孩子家底的男人你还见少了?与其你去扶贫别人,不如别人来扶贫你,咱都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好坏还分不清楚吗?” 徐影要了杯酒,漫不经心喝了口:“现实点。” “跟你联姻的对象家底也不错,你为什么不考虑?”季澜有些不明所以。 “他老!” “季明宗也老!” “貔貅越老越吃香,他帅,还有钱,吐金币大方,我联姻对象要是能做到,别说联姻了,舔他我都愿意。” “别的不说,季董扶你这事儿,一般人做不出来。” 季澜想到了陈松阳,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似乎都不是对女人会抠搜的人:“万一呢?” “婚姻啊!能用万一去赌概率吗?”徐影托着下巴望着她:“不说别的,就说我哥吧!男人这种生物好像生下来就会权衡利弊似的,对于有利自己的事情他们总是嗅觉灵敏的跟只狗一样。” “他从来不会做出对自己无利的事情,除非他蠢,做错了决定。” 徐影想到了黎桢:“看守所里蹲着的那位不也是如此吗?” “你收季明宗钱了?这么替他说好话。” “这是钱的事儿吗?”徐影啧了声:“你看不清,是因为你动了情,我不一样,老娘水泥封心,不谈情爱,只看现实。” “那你也.........” 砰————隔间的小玻璃门猛地被人推开,惊得四周的人纷纷将目光落过来。 徐影近乎是潜意识里起身越到季澜那边护住她。 看清来人之后,一声卧槽凭空响起。 割腕 “季柔柔,想丢人自己回去关起门来丢不好吗?” 季柔柔这日跟几个朋友在这里喝酒,席间聊起她跟宴庄的婚事,有人冷嘲热讽的嗤笑着。 这不是第一次了,也就罢了。 可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宴庄来了之后面对旁人的冷嘲热讽和挖苦,他没有半分想帮她的意思,窝囊的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对她何其残忍。 好似跟她联姻这件事情是她拿着刀子落在他脖子上逼迫他似的。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你不是爱季澜吗?现在人就在你跟前,你跟她说啊!亲口告诉她你爱她。爱到无法自拔,爱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把你的一颗真心捧出来给她看看,指不定她会为了你放弃季明宗呢?” “季柔柔?你发什么狗疯?你们俩要打就给我滚远点,”徐影算是看出来了。 这俩人吵架了正巧看见他们在,闹到了他们跟前来。 季柔柔眼眶猩红,满脑子都是宴庄的懦弱,无能、和事不关己的态度。 “宴庄,你有多窝囊你知道吗?反抗不了家族,又不敢告诉对方你的心意,高不成低不就,进不得退不得,你只能认命跟我联姻,你以为任由你身边的朋友踩底我,践踏我,你就能跟你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吗?” “你这样的孬种,这辈子只能成为家族的牺牲品,不管站在你对面的人是季澜,李澜,王澜,你这辈子也只能爱而不得。” “难怪她宁愿去跟别人干那些道德沦丧的勾当也不选你。” 啪——————宴庄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季柔柔脸上。 怒瞪着她,怒目圆睁的恨不得能撕碎她。 满脸隐忍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想杀又不能杀的敌人。 “你打我?”季柔柔诧异,捂着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转而,她扬手一巴掌甩了回去,趁着宴庄没动手,又是一巴掌甩出去。 混乱间有人拿着手机录像。 而徐影跟季澜站在一侧,目瞪口呆。 毫发无伤分逼没给的看了场豪门大戏。 直至有所谓的朋友冲过来,将站在隔间门口的二人推进去,带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看好戏的目光。 “宴小二,”徐影望着宴庄的堂弟,有些讥讽的牵了牵唇角:“这是我定的包厢,你怕不是忘了我姐们儿跟这二位是什么关系。” 宴小二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的看着徐影:“影姐消消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看这二人闹得厉害了,肯定会牵连到澜姐名声的,包容一下,包容一下。” “我是包子吗?什么都得容一下?让他们滚,不然别逼我不给脸。” “影姐,你行行好,”宴小二一直以来都在圈子里混着,算是宴庄的半个跟屁虫,对这一溜人他熟悉的很。 这么久了,家世不怎么样却能被大家带着玩儿,证明还是有点本事的。 一口一个姐,姿态低的就快跪到地上了。 包厢里气氛诡异,季澜手扶着椅背目光在宴庄和季柔柔身上流连。 说来也好笑,他们俩闹的天翻地覆的。 将她这个外人的名声给丢到地上了。 道德沦丧都用来形容她了。 勾当? 她这么好欺负的吗? 临了,一声不走心的轻促笑声响起,季澜开口轻唤:“季柔柔。” 季柔柔回首,还没来得及开口。 季澜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谁准许你在外面污蔑我名声的?” “道德沦丧?勾当?你倒是说说,我干了什么道德沦丧的勾当了。” 徐影见季澜发怒,清明的眸子瞬间亮堂。 要不说这季柔柔也是倒霉呢? 季澜这几天摆明了窝心的很,她不知死活的凑上来,不就是想让人撒气的? 抽不了季明宗还抽不了季柔柔了? “要不我把你那些勾当说出来让大家评评谁更加道德沦丧?” 季澜话一出来,季柔柔面色一白,捂着脸瞪着她,却不敢有半分声响出来。 “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年冬日,从四月初走过来,半年之久。 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宴庄每一次见季澜总有不一样的变化,她从怯懦不敢言变成了现如今有手段的商人。 起初他惊讶于季澜的成长之快。 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季明宗在身后给她的底气。 她越来越像季明宗了,无论是行事作风,为人处世,还是说话的口气。 都带着上位者的影子。 季家三爷,在京港赫赫有名,有名到他的父亲接连叮嘱他,让他别去招惹季澜,唯恐得罪季明宗。 宴庄不甘,可又如季柔柔所言,面对家族他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这日,他站在季澜跟前,眼眶猩红,泪水无声下落时,连声季澜他都不敢喊出来。 黎桢也好,季明宗也罢,都比他强。 不甘,无奈,毫无解决之道。 可他又觉得人生实在无趣。 这糟糕透顶的一生就此了结也罢。 他嗫喏着,鼓起万般勇气开口:“澜澜。” 羸弱的两个字,似是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宴庄,慎言,”季澜目光沉沉盯着他,吐出四个字。 后者轻扯唇角,淡笑了声,侧眸间隙余光瞥见果盘上的水果刀,仅是眨眼之间,冰冷的刀子顺着他的手动脉过去。 接连三刀,鲜血喷涌而出。 包厢不大,正方形小桌子摆着四把椅子,昏暗的一盏氛围灯落在桌面上,渲染喝酒的氛围。 “宴庄?” “大哥!” “宴庄......” 接连几声呼唤声响起,季柔柔离得近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夺走了他手中的水果刀。 其次是宴小二冲过去摁住挣扎中的宴庄。 一时间,兵荒马乱。 ........... “先生,酒吧里好像出事了,宴庄浑身是血的被人搀扶了出来。” 严会靠在车身抽烟时,看见这慌乱的一幕,紧张的连烟都没掐断直接拉开了后座车门。 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听闻这话,眼帘猛然掀开,跨大步下车,脚步急切朝着酒吧去。 拨开重重人群进包厢时,徐影正拿着纸巾擦着季澜脸上的血。 “宴庄那个疯逼,他要死死远点啊!在你跟前割腕,她妈的傻逼!” 季柔柔撕邓宜 “澜澜?”季明宗声响响起。 徐颖识相退开身子。 刚走到门口想拉开包厢,身后急促的呕吐声传来。 她撑着桌面弯腰时,朝着她而来的季明宗来不及躲闪,见人要蹲下去,搂着她的腰贴到自己肩头,让她借力站稳。 血腥味儿溅到她脸上,那种铁锈味儿实在难忍。 季澜扒着季明宗肩头又吐了一次。 晚上没吃东西,吐到最后没东西可吐,直冒酸水。 待她吐完好受些了,季明宗才打横将人抱起。 越过层层人群,肃杀着,跨大步而去。 “那是........丰明资本季明宗?” “是吧!这气场,太强大了。” “季澜这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孤儿进了季家,又找了个在权力巅峰的男人,” “这二人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八卦新闻。” “季家都出来祝好了,假的可能性不大。” ………… “怎么回事?”邓宜收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医院,见季柔柔弯着腰垂首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焦急的搓着自己的指尖。 见她来,面上紧张被惊喜取而代之,好似能给她撑腰做主的人来了似的。 “妈妈,我跟宴庄发生争执,他当着季澜的面割腕了。” 邓宜心头一颤,望着季柔柔的目光有些许冷沉。 季柔柔这些年在农村里养出来一身坏毛病,在外不顾及自己脸面也没不会给对方脸面,随心所欲有仇就报的性格放在京港这个圈子里。 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情,怕不简单。 “你跟宴庄吵架,季澜怎么会在场?” 季柔柔神情有些躲闪。 邓宜继续追问:“说实话!当着我的面不说实话,你难道想宴家人来了掌握主动权?” 季柔柔不敢隐瞒,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 气的邓宜当场无言。 这日,她穿着一身米色高领毛衣。静养出来的阔太即便五十来岁了,脸上依然平整光滑。 季家这个摊子,她也算是半掌在手里了,这些年,从季显到季澜,多少也算是跟孩子们接触过,聪明的,坏的,心思不良的,接触过太多。 可唯独蠢的! 她第一次见。 季柔柔这智商到底是研究了谁? 她跟季宏义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蠢成如此? “妈妈!”季柔柔见邓宜无言,有些紧张。 “柔柔,”邓宜微微正了正身子,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平静的冷漠:“你跟宴庄闹成这样,最终诉求是什么?” 季柔柔不敢回,她不甘心嫁给宴庄。 季澜不要的东西塞到她手上却还要她感恩戴德,她做不到。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很清楚,她在季家,只剩下联姻这一个用处了,她跟季澜本质上的区别只剩下是否是亲生的,其余的没有半分差距。 在季家这样一个家族里,最终利益决定一切。 是男是女,从出生起就被定好了道路。 邓宜跟季宏义二人现实的可怕。 把他们的心剖开来看,没有半分能入的了人眼的。 诉求? 她哪敢说啊。 站在邓宜的角度只要她开口了,等着她的便是各种侮辱和提点。 直至如今,她早就懂了季澜的那句,日子还长是什么意思。 在季家的日子还长,甚至是太长了。 从她兴高采烈的进了家门开始,她这一生早就定型了。 季柔柔眸光里的隐忍难言百转千回,直至最后,一句“不知道”丢了出来。 “不知道?”邓宜琢磨她这三个字。 10年,季家动荡不堪。 季明宗满腹野心的反杀回来冲着要他们的命布局,搅和的季家没有半分好命活。 陈研跟季明达夹在中间时不时的给他们捅几刀,虽不致命,但恶心人的本事也不小。 走了一个季澜又来了一个季柔柔。 季家三房都没一个好东西。 各有各的算计。 而老太太稳坐高台不让位不松口,让他们这些人一边算计一边筹谋,这半年,过的邓宜心力交瘁。 结婚二十多年,从未如此过。 此时,医院的长廊里,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神色匆匆来来往往,她望着季柔柔,有种好言难劝该死鬼的无力感。 即便是她女儿,她也觉得自己没本事解救她半分。 “闹得惊天动地,你到头来就是一句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季柔柔这日,难得硬气一回,面对邓宜冷言训斥,不服输的抬起头来:“不敢说。” “你有何不敢说的?” 邓宜一声怒喝,让周遭来往的人脚步顿住,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找了间空病房拉着季柔柔进去。 “你跟宴庄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没结婚就闹成如此,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拉着她去季澜跟前,既然知道他对季澜余情未了,就该避着,避免他跟季澜的见面。” “将宴庄拉到跟前,让他正式自己的心意?然后呢?他能挣脱家族解决这场联姻吗?不能!” “柔柔!这种事情你以后..........” “没有以后了,”季柔柔壮着胆子打断邓宜的话:“跟宴庄在一起从就不是我的选择,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苦痛,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步入婚姻不过是两个苦命鸳鸯在苦苦挣扎相互折磨,我不会跟他结婚。” “由不得你、” “那我就去死,行吗?”季柔柔平静反问:“够吗?” 啪————邓宜被气的理智全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我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将你生下来,找了你二十年,你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去死的话?” 这一巴掌,可谓是拼尽全力。 季柔柔唇角鲜血直流。 她侧着脸,冷笑了声,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难怪季澜拼死也要离开季家,也要脱离你的掌控,是我,我也不愿意。” “你本质上从就没有将女儿当成女儿,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首先考虑的是对方能给你带来多少利益,你爱我吗?不见得,你真爱我,就该让我一辈子在家里当小公主,而不是明知对方不爱我,却还想把我塞进婚姻里受苦。”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我的自由,我的婚姻,我对亲人的渴望都不如你的脸面重要,你私自提前我跟宴庄的婚约,不过是想将我这个丢脸的人踢出去。” 季董:要甩我了? “邓宜,难怪我会丢掉。” “因为你根本不配为人母,老天知道,所以要收走你的孩子。” “季柔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邓宜气的脸色啡青,提着包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怒瞪着她,似是不相信这番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我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你放我走吧!我宁愿去过苦日子,我宁愿回到村里去过平凡普通的生活,也不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棋子送出去。” “逆子!” 邓宜怒骂着她,放她走? 花了二十年功夫找回来的亲生女儿放她走?外人会怎么想季家,怎么想她? 思及此,邓宜浑身颤抖不止。 伸手想抓住季柔柔的胳膊,被人挥开。 她后退一步,红着眼转身离开。 拉开病房门口准备出去时,抬眼撞进季显的眼眸中。 他视线凝重,紧锁着她。 带着难掩的情绪和莫名的心疼。 这种眼神,她只有在季显望着季澜的时候才看到过。 她正准备越过他,季显递了个口罩过来。 无声望着她。 季柔柔迟疑了一番,接过口罩准备离开。 恰好此时,宴家人急匆匆赶过来。 丁敏见了季柔柔,想也不想,一巴掌抽过来,季显眼疾手快擒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后拉。 这一巴掌偏了半分,落在季柔柔肩头。 “你到底要闹到时候什么?你跟宴庄还没闹够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跟季澜联姻算了,外界说的没错,你不如季澜半分。” “宴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怪我闹?你怎么不怪他明知自己订婚了还跟季澜藕断丝连?他自己受不了季澜心有所属当着人的面割腕,怪我?” “怪我什么?怪我非要跟他联姻?怪我让季澜不爱他?不选择他?” “他就是孬种,选不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人,挣脱不了自己的家族,就是个窝囊废!” “季柔柔,”丁敏被她这几句话喊的眼里冒着金星。 气冲冲的过来想撕掉她的脸面。 刚走两步,季显肃着脸挡在他们二人跟前:“宴夫人真担心儿子,来的第一时间应该是去看宴庄,而不是找季家人算账。” “季柔柔实则也没说错,宴庄就是不敢挣脱家族的窝囊废啊!” 季显强硬的姿态替她挡住了丁敏的虎爪。 季柔柔抬眸望向他伟岸的背脊时,有些心酸。 看,等她看清真面目了,季家人才冒出来护着她。 早干嘛去了? “宴夫人,”丁敏刚进去,医生处理好他的伤口摘下口罩望着人:“借一步说话。” 走廊里,众人都在,医生无奈叹了口气:“我就直说了。” “你说。” “宴公子该去看心理医生。” “你什么意思?”丁敏难以置信,难不成她儿子心理有问题? “宴公子这状态估计是抑郁症,宴夫人还是带着人去看看为好,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刹那间,走廊里一片静谧。 刚刚还在斥责宴庄的人似乎对他冲动的行为有了半分理解。 10年十一月末,宴庄被诊断出中度抑郁。 宴家和季家婚约推后。 放出消息来时,徐影第一个跟季澜打了电话。 午夜,她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流水声,徐影在那边一脸歉意的忏悔:“我真该死,说他神经病,我不该说出让他要死死远点这种话。” “人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后悔,由此可见,我也是个人是不是?我不是畜生吧!” 季澜拿着手机扶了扶额头:“拟人。” “拟人也算可以了,只要不是畜生,”徐影抱着被子叹了口气:“我心疼宴庄。” “说实话,圈子里打小被保护的太好没有接触人性邪恶的人,听话是真听话,但是也容易抑郁啊,所以,人就该一身反骨,别人可以不爽,我不能不爽。” “幸好咱俩打小就叛逆,才能心理健康的长大,不然就邓宜那老虔婆,早就把你整抑郁了。” 季澜心是,谁说不是呢? 她想过很多种情况,但宴庄抑郁是她没想到的。 “好些了吗?” 浴室水流声止住,季澜放下手中电话:“好些了。” 见人迈步进衣帽间,想起刚刚回来时,在车里吐了他一身,望着季明宗歉意开口:“抱歉!” 开放式衣帽间里,季明宗捞了套丝质睡衣往身上套,听见季澜这声抱歉,心里一颤,停下动作回眸望向她,目光又沉又怕:“要甩我了?” 季澜:..........“我什么时候说要甩你了?” “好端端你道什么歉?” “我吐你一身,不该道歉吗?” 季明宗见人没这个心思,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你会吐的起因,应该是在你怀孕这件事情上,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所以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道歉。” 季澜没吱声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季董对我越包容,我越会觉得自己母凭子贵!” 季明宗无奈:“两个人姑且算是情侣或者彼此,但婚姻也好,家庭也罢,一但涉及子女,我们承担的责任就会扩大,至于你说的包容,我相信每一个做父亲或者做丈夫的都知道,妻子怀孕之后该如何做。” “季澜,在这方面,我应该不算优等生,拿的只是一个标准答案而已,我还有进步的空间,你争取慢慢习惯,嗯?” 他话变多了。 这是季澜最直白的感官。 以前的季明宗哪儿会有这么多的闲情跟她聊这些? 当然,偶尔心情好也有。 但现如今............ “要是习惯不了呢?”季澜跟他唱反调。 “你习惯不了,我也会做,不然你又该指责我控诉我对孩子不期待,对你不够爱了。” 季明宗说着,拨了通电话出去,不等那方接起就挂断。 不多时,景禾端着晚餐上来。 改良版的四菜一汤,没多少油看起来也算清爽可口。 但这日,她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 “跟徐影吃过了?”季明宗明知故问,他们进去没多久就发生了宴庄的事儿,包厢里连个盘子都没有,吃过的可能性不大。 但没办法,他现在跟季澜的每一句对话都得建立在她的情绪之上。 强行开口,只会让二人关系紧绷。 他在讨好季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