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水仙》 零.序 吴山脚下,陈宝古村。 清晨时分,在不停歇的鸡鸣狗吠之中,镇上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而在村东一户人家中,却是气氛沉闷,火药味尚未散去。 正房东屋,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已是年逾花甲,平日里不管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现在却一脸寒霜,眉眼之中满是怒火。 他敲敲手中的拐杖,看向小儿子,努力心平气和道:“你那媳妇如何了?” “吃了些汤药,已经睡沉了。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才好,我王家也是书香门第,平日里与人为善,怎么出了这种事情?啊,你们一个个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纷纷垂下了头,他们心中也是一片糊涂,自家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也家风严谨,没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谁知却出现了这种怪事!难道真是小人作祟? “成德公那里,可请人去问了吗?” “张庙祝不在,说是上山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那就在这干等着吧,人没来,今天就什么都别做!” 面对父亲的呵斥,王老爷低下了头,不敢答话,房中空气再度沉闷起来。 屋外,几个婢女聚在一出,满脸八卦神色。 “少爷究竟是什么问题啊?老爷他们都被老太爷从三更天骂到现在了!” “我跟你们说啊,这事没人比我更清楚,昨夜夫人生产,我就在外面候着呢!” “快说快说!” “昨晚子正末快要丑初左右吧,夫人刚生下小少爷,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我在外面抬头一看,什么都没发现。但接着啊,就听见那几个稳婆叫开了。听她们说,巨响过后,白白胖胖的小少爷浑身都变成了黑蓝色,身上还有鱼鳍一样的东西呢!” “呀,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那几个稳婆吓得直叫‘孽胎,孽胎’呢!嘴里嚷嚷着是什么妖魔转世了!” “难怪老太爷发了那么大的火,唯一的亲孙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让他怎么办啊。” “嘘,别聊了,来人了。” 几个婢女连忙分开,各归各处。紧接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跑了进来,闯入东屋,对王老太爷道: “老太爷,张庙祝来了!” 听闻此言,王老太爷赶紧拄拐出门,身后跟着一大帮人,前去迎接。 王家大门处,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和一位庙祝打扮的老者站在一起,身上毫无半点风尘。 见到自家多年好友来了,王老太爷当即上前,抓住庙祝的双手,恳请道: “老弟,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王家四世单传,可就指望我这孙子传宗接代了!” 张庙祝拍拍老爷子的手,安慰道:“老哥,别慌,我这不是来了嘛,让我看看再说。” 将王老太爷让给一边的人搀扶,庙祝看向道士,道:“牛鼻子,一起?”说着便往东厢房走去。 “那就一起。”老道士轻笑一声,紧跟其后,走进厢房之中。 甫一进入房中,二人都惊咦一声,看向了床榻一边的襁褓。 对视一眼,张庙祝回头看向王老太爷,问道:“老哥,你这孙儿是什么时辰生的啊?” “子时!卯日子时!” 庙祝心中有数,转而拉着一脸不舍的老道士往外走。出了房门,才没好气的看向老道:“怎么,又惦记上了?” “什么叫又惦记?”老道轻咳一声,“我身为玄德洞天的长老,见到这等良才美玉哪有放过的道理?” “可惜这良才美玉体质特殊,怕是和你家功法不合!” “你!”老道当即就想发火,却被庙祝推开,看向了王老太爷。 “老哥啊,恭喜你了!你这孙子可是有仙缘的人啊!” “仙缘?老弟,你给我详细讲讲,我咋听不懂呢?” 王老太爷听了话语,心中有一个想法冒出,但还是不敢肯定,遂出言求证。 张庙祝微微一笑,已然明白了王老太爷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并不揭穿,而是笑道: “老哥你看,我和这牛鼻子老道大清早从山上下来,什么都没吃,饿的前胸贴后背,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好,好,秋月,你去吩咐一声,摆一桌素宴,快点!” “知道了。”一个婢女转身离去,不敢有半点耽搁。 ………… ………… 片刻后,饭厅之内,王老太爷屏退了外人,只将自己的儿子王老爷留在此间。 无视了自斟自饮的老道士,老太爷一脸探究地看向张庙祝:“老弟,你看?” 张庙祝放下筷子,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杯茶漱口,这才道: “老哥,我给你说,你这孙儿命格奇异,日后是要修道的啊!” “这,这怎么奇异了?” “老哥,若我没算错,你孙儿的生辰八字当是己卯,癸酉,丁卯,庚子吧?” 王老太爷心中算了一阵,才出言肯定:“对,是这个没错,我看这也没啥特别的啊?” “一般说来是没错,但要是配合日子来看呢?” “日子,八月初三?” “对,说实话,你这孙儿要是晚生一会儿,等到丑时,那就是八字纯阴了!” “那现在呢?” “现在也不差,三阴一阳,命中金水多,又是子时生人,还是八月初三的大潮日子,活脱脱一个天生的水仙啊!” “我说你这老家伙,”一旁喝酒的老道士终于听不下去了,“什么叫天生的水仙?你怎么不算算紫微命盘呢? “你也说了他八字当中金水多,而且还是武曲七杀同宫,又出生在这西镇脚下,有吴山和太白山灵气滋润,明明是一副剑仙的好料子。不如跟我入了洞天,去学《太白剑典》!” “你们这些剑仙个个争勇好斗,活不长久,哪有走上善水道的路子来的逍遥?” “嘿我说你个老庙祝,你又不是我们仙道的人,你怎么知道长不长久?”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 “好了好了,听我说一句,说一句!”王老太爷看着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人,连忙劝阻道。 他一脸无奈,看了看两人,纠结道:“这位道长,还有张老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别让我这孙儿去学道?” “不去学道?”张庙祝还没说什么,老道士先跳了起来,“王老太爷是吧?你可想好,凭你这孙儿资质,只要无病无灾,肯定能修到真人,到时候飞升上界,位列仙班,长生久视!这么好的天资,你不让他去学道?” “停停停!”张庙祝拉着老道士的袖子,把他按在座位上,给王老太爷倒了杯茶,这才道: “老哥,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你家四代单传,要传承香火!” “对。”王老太爷见心中所想暴露,干脆实话实说,“我老王家从我祖父那辈起,就只有一个男丁。我有四个姐妹,俱都嫁给外人,平日里也少往来。 “而我生了三胎女儿后,这才有了儿子,当时我老父亲激动的一宿没睡,现在还能想起他当时的表情。 “天可怜见,我都没想过还能活着看到孙子,但我儿争气,这第一胎就是男儿!总之,我老王家就指望他传承香火呢!” 见王老太爷感情真切,老道士也不闹腾了,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似是想起了什么。 张庙祝脸带难色,看向王老太爷,道: “老哥,我给你交个底吧,你那孙儿身上的异象你也看到了,那关系到一件前古宝物。天下高人绝不会让他泯然众人,这不仅是为了他好,也关系到你们一家的性命啊!” “啊?这、这……”王老太爷回想起孙儿身上的异象,u看书.ukanshu一时间呐呐无言。 “要我说,你还是另想办法,再生一个吧。”说着,张庙祝看向一旁沉默的王老爷,“我看你儿子身康体健,无甚疾病,再生一个也来得及!” 这时,王老爷终于开口道:“张伯,那我这儿子难道就再也见不了面了吗?” “这倒不是,毕竟天下无不孝的神仙嘛!如果你们同意,我会把他带回山上,每年可以让他下山探望你们一次,但等到十二岁之后,你们就不能见面了。” 听了张庙祝的话,王老太爷和他儿子沉默不语。张庙祝见此,贴心地给了他们思考的时间,但他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是为了这一方百姓,自己也不能放任这孩子留在这里! 半晌,王老太爷苦涩道:“老弟,真没办法了?” “真没了,他身上的情况需要十二年来改善。如果留在这里,很容易出现问题,到那时,牵扯到就不止你们一家了,镇上的百姓都有可能被卷进去啊!” “……那就这样吧。”王老太爷无力的吐出几个字,瘫软在椅上,王老爷扶住父亲的身子,也只是沉默着。 张庙祝识趣的不去打扰,捅了捅老道士,把红脸让给了他。 老道士从回忆中惊醒,无奈地看了一眼张庙祝,咳嗽一声,道: “那,你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也算是份念想。” 看着父子二人猛然亮起的双眼,他补充道: “如果这孩子去的门派不严的话,他还是能用俗家姓名的。” “那,那就叫王珝吧……” 一.下山 吴山,灵应峰。 灵应峰位于吴山主峰镇西峰之右,会仙峰之北,乃是吴山五峰之一。 此峰高峻清秀,森密林茂,虽然现已近初秋,但仍然遍山滴翠,景色迷人。 山间有飞瀑落下,在峰底汇作小池,常年不枯。值岁天旱,乡民常在此祈祷雨水,每每灵验,灵应峰也因此而名。 潭边一块青石之上,正有一个少年在其上打坐。少年生得清秀俊俏,若在普通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冰人上门说媒。 少年盘膝而坐,随着悠长的吐纳,汇聚在水潭上的氤氲灵气不断被他吸入体内,流经全身后归于腹下丹田。 功行一个周天之后,王珝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小池。水潭上的灵气已经被他吐纳一空,要待明日才能恢复。 “多亏这座灵潭,否则我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完成真气积蓄,圆满后天功行。” 王珝跳下青石,沿着被前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向着主峰行去。 ………… ………… 镇西峰,又名笔架峰,位于其它四峰之中,卑而独秀,诸峰列峙,被视为吴山主峰,历代帝王赐封吴山之号,即为此峰。 半山腰一处平缓地带,一座吴岳庙巍峨屹立。庙前有铁铸旗杆一对,高约三丈,上悬铁吊牌两面,右书“万古英灵生北斗”;左书“五峰浩气镇西天”。 王珝一路行来,不见半点疲惫之色,显然是炼气之功。他熟门熟路的绕过正殿,在后殿古松下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前恭敬道: “张爷爷,我回来了。” 张庙祝有些费劲的抬起头,王珝连忙搀扶他从软榻上坐起,并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十六年过去,昔年脚步稳健,行走如风的庙祝也垂垂老矣,但眼中仍然有着明亮的光。张庙祝看向王惊澜,和蔼道: “小珝,你功行进度如何?” “张爷爷,我今日已经蓄气大成,只等突破先天了!” “不错,它还有异动吗?” 听老人问起,王珝握了握拳,身上好似起了什么变化,露在外面的脖颈有花纹缠绕而上,周身空气湿润不少,虚空中隐隐有海潮声起伏。 王珝活动了一下,自觉无恙,才认真答道:“没有,安安分分的,还是原来那样,不见半点动作。”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安心道:“既然你马上突破先天都不见它动作,想来是真的彻底无事了。这样也好,我也能安心让你下山了。” “下山?张爷爷,你要我去哪?” “当年我从山下把你抱回来,是因为你出生时有一件前古宝物出世,自发投入你身中,想褪去宝体,转世成人。 “但幸亏被我和周老头发现的早,及时将它封印在你身上,又把你拘在山上一十六年,连你爷爷逝世也不放你下山,才让它平息下来。 “如今你后天圆满,正要寻找机缘感悟天地法意,突破先天以构架自身内景。这便是入世行走的功夫了,我也不能再圈着你。今日起,你便下山入世去吧。” 老人到底年事已高,说完这一大段话便气喘吁吁。王珝连忙端来茶水,伺候老人喝下,见老人气息平静下来,这才发问: “可是张爷爷,我下山又要做些什么?” “随你,不管是出将入相,还是降妖除魔都任你心意。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老人突地抓住王珝衣袖,语气严厉,“你既然为人族修士,断不可做那残害生灵之举,当以护持人族延续为己任!” “我王珝以本心发誓,此生修行,绝不行残害生灵之事,必以护持人族为己任。如违此誓,必让我道心沉沦,走火入魔而死!” 见老人说得激动,再次咳嗽起来,王珝连忙赌咒发誓,保证不违背今日所言。老人这才松手,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缓缓道: “小珝,莫怪我激动。当年我在宗门的时候,曾有一位师兄,和你一样也是天资聪颖,不到二十就已经突破先天,成为炼师。宗门长辈都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能突破到真人,续行飞升之事。 “但他下山入世之时,不知怎地爱上了一只狐妖。倘若如此,那倒也无碍,毕竟如今妖族衰微,非我人族心腹大患,人妖结合甚为常见。 “但他为了和爱人长相厮守,竟然屠杀无辜百姓,以魔门血祭之术来助那妖狐增长功行,妄想一同飞升!最终惹得天怒人怨,被楼观道那位天师亲自出手击毙,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如此种种,你不可不以之为鉴啊!” 老人话语恳切,听得王珝连连点头。 “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定恪守戒律,绝不残害百姓!” “嗯,这就行了,你且下山去吧。uu看书 .uukashucm 对了,你突破先天后记得去一趟太白剑宗,此去三百余里便是。我和周老头约好,让他带你去东海剑宗见识一下。毕竟以你体质来说,还是那里的功法适合你。” 老人说完,挥手让王珝离去,望着古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珝给老人续了杯茶,这才悄悄离去。背着包袱走出庙门,他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知道,这一走,便再难见到老人了。 张庙祝乃是西镇吴山山神成德公的主祭,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那是在以前。 千年之前,天地大变,超脱之道从此凋敝。一夜之间,那些驻留人世的真人、真君纷纷消失不见,传闻皆已飞升上界。从此,修出法相的天师便成了人间绝顶。 不仅如此,那些神道大能,如川君河伯、山公岳王等等也纷纷陷入沉睡。只有香火神域中的一缕念头自发运转,勉强能让庙祝巫女借用神力,但也无力彰显其他神迹了。 这种情况下,张庙祝这样的主祭即使还能保持同等于法师的神通,但也无法延长自身天寿,宛若凡人。 因此,王珝这一走,几可以说是永别了。 “幸好张爷爷逝世后,魂魄会在成德公神域内长留,我若修至天师,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王珝早知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不可避免,但他若能勤修不辍,或许还有机会改善这种状况。 “张爷爷天寿未尽,我若能寻到什么灵丹妙药,还可为其延寿。” 想到自家的那份机缘,王珝信心百倍,拭去心头的那份担忧,往山外走去。 二.遇鬼 吴山虽然是天下五镇之一,历代帝王在此多有封禅祭祀,但如今神灵不显,名声衰落,也就渐渐少有人往来了。 走在略有荒废的山路上,王珝心下不断盘算。依老人所言,此次下山,他有两件要事。 一是感悟天地法意,吐尽身中浊气,复返先天,成为一名炼师。二是往太白剑宗一行,跟随周爷爷去往东海剑宗,求取适合自身的功法。 而感悟法意,最好要贴合自身体质,才能为以后的修炼之途打下坚实基础。当然,不乏一些人偏要反其道而行,虽然也获得了强大的战力,但最终却不得长久。 “张爷爷有讲,我的体质偏向金水之属,再考虑到那件前古遗宝,我参悟的法意估计是离不开飞瀑、江河、沧海之类了。” 王珝大致考虑清楚,便加快了步伐,准备前往古村探望一下父母,然后便外出寻找感悟法意的机会。 山路延绵,但架不住王珝已经蓄气大成,体内真气自成循环,初步超出了凡人之列。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他便行至山底,来到了村口。 十六年过去,陈宝村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副古朴破旧的样子。顶多便是添了几间房屋,多了几户人口,可能是分家或者外嫁而来的。 但对自幼在山上长大的王珝来说,这已经足够新鲜了,除了在那份“机缘”中之外,他还未曾见过这么多的人。而且那份“机缘”之中,人间风情也非这般模样。 王珝走入村子,此时已过午时,不少人已用过午饭,在屋外闲谈,顺便做些农活,打理下门口的一小块菜地。 因为是陌生人的缘故,他受到了不少的目光洗礼。但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庙祝打扮,也可能是王珝生的俊秀,总之并没有人来盘问他,都是打量两眼便继续各干各事,不时谈笑两声。 王珝朝着一个露出头来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看着躲回门后的羞红小脸,他咧了咧嘴,颇为得意: “看来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还是一样的嘛,成天在山上憋着,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审美是什么样的。” 确定了自己的颜值在这个世界也算中上,王珝心情大好,哼唱着小曲来到了村子东头。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年,也不知父母他们如今过的怎样。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无法下山,未能尽到长孙义务,这次一定要补上。” 他按照父母当年所言来到了王家所在,但抬头一看便愣在了这里。 “张宅?怎么名字都变了?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出,王珝略有不安,连忙上前扣响了门环。 “来了,他二舅今天来这么早吗?”一个年青妇人打开了门,看见王珝,愣了一下,“你是干什么的?” “劳驾问一下,原先在这里的王家去哪里了?” “你说王老太爷他们家啊?三年前王老太爷去世后,他们家就搬到村南头了,你是他们家什么人啊?” “在下是山神庙的人,替庙祝来问候一下。” “哦,村南头那座最大的房子就是他们家。诶对了,你多大了?家里都有谁?我有一个远房侄女……” 王珝很快落荒而逃,万万没想到,差不多十年之后他竟然还能听到这熟悉的话语。 “扛不住,扛不住,当年那些亲戚给我的心里阴影太重了。” 王珝摇摇头,忘掉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此时,走在路上的他远远已经看见了村南那座气派的大院。 来到大门前,叫喊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看着紧锁的房门,王珝心下疑惑。见四周无人,他扒着墙头,三下五除二便翻入了院子。 来到院中,王珝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了蹊跷。 “听张爷爷讲,当年我们家也是大户人家,管家奴婢皆有,但现在却没有下人活动的痕迹。而且……” 王珝走到正厅,轻轻拂过窗上镂刻的花纹,看向手指上的褐红色颗粒。 “……竟然还有血迹。” 王珝在空无一人的屋中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疑点。院中明明有下房存在,却没有下人居住的样子。 正厅和厢房中很多地方都重新粉刷过,但还是能在角角落落看到血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王珝察觉到了一丝极淡的鬼气。 “冤魂索命?厉鬼害人?果然还是后者概率更大一些吧!” 王珝复又翻出院子,准备探查,在没搞清具体情况之前,他不打算和家人正式接触。 ………… ………… “大娘,您知道三年前王老太爷怎么去世的吗?” “诶呦,好俊的后生!你有没有媳妇啊?要不大娘我给你介绍一个?啊,你问王老太爷啊,我不记得了。诶诶,你别走,我有一个远房孙女,年方十四……” …… “大爷,您知道王家出了什么事吗?” “王家……两年前好像出了啥事,uu看书 .uukahu.co 死了不少人,他家把干活的人都赶走了!然后就不知道了。” “谢谢您啊,大爷!” …… “这位姑娘,你知道王家出了什么事吗?哦,你刚嫁过来,不清楚啊。什么,大哥不在,让我去你家歇会?不用了,多谢嫂子好意……” ………… ………… 告别了“热情”的村民,王珝躲在村外一颗古树之下,放下包袱,沉思起来。 刨除那些没甚大用的话语,经过一下午的打探,王珝得到了几个重要的信息: 一、大概三年前,王老太爷寿考而终。老太爷去后不久,屋中常有诡异响动,似是恶鬼作乱。王家人不堪其扰,只好搬离了老屋,迁到村南。 二、搬至村南不满一年,又有猛兽闯入家中,咬死咬伤数人。有人建议去神庙求助,却被王老爷臭骂一通。 三、两年前出了那档子事,王老爷遣散了大部分仆役,只留下一个管事操持家务,自己则是带着妻儿去了城里久居,逢年过节也不见回来。 “所以说,果然是鬼魂作祟吗?而且那些遣散的下人去了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更没人见过他们。这般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王珝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罗列出种种条件,望着满地文字沉思一会,抹掉了痕迹,隐入山林之中。 “要想除去恶鬼,我还要做些准备,话说沾有妇人月事的布也太恶心了,哪里有黑狗啊?让我找找,也不知道把狗涂黑了行不行……” 三.符箓 自打确定了有厉鬼作祟后,王珝便盘算着除去这鬼魂,除了为表孝意外,还有的便是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了。 但有一说一,以王珝现在的实力,并不能对鬼魂造成任何伤害。 此世修行,大都自“开脉”而始,搬运真气,强身健体。而“开脉”之后,便是“蓄气”,所谓积蓄真气,开辟丹田。最终真气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放在凡间,便是所谓的武林高手。 等到蓄气大成之后,吐尽身中浊气,复返先天,修炼胸中五气,打磨天生九窍,这就是“炼师”之境了。 到这一步的修行人士,除了肉身更强大外,还能略略施展一些术法,来达到降妖除魔的目的。 而王珝才刚刚蓄气大成,还未突破到先天之境,自身根本无有手段伤害到鬼魂。 幸好,对于这些修为低下的弟子,此世高人想出了一种简单易行的手段来提升其战力,那便是符箓。 “多亏早些时候学了几手,不然我就真抓瞎了。” 如今初秋将至,但天气还算炎热,即使夜色已显,村民们仍尚未歇息,还在屋外闲谈纳凉。 王珝折回村子,讨了些水,又出钱买下一只黑犬,取了些血后又把黑犬送还了主人家,在主人家看神经病的眼光中出了村子。 他来到村外大路旁,此处有一块青石,来往行人常在此歇脚,如今已被磨的光滑平坦。 王珝扫去石上灰尘,将包袱放于其上,然后打开。可以看见,除了一些零碎外,包袱中只剩下一叠黄纸,一块朱砂,笔墨砚台与一柄桃木剑。 “当年实验过,那个世界学来的符箓在此世也可以正常使用。但那些仪轨中所提到的神明这里并非全部存在,也不知道那些画符前的繁琐仪式到底有没有效果。” 王珝有一桩隐秘,从未对人提起。他六岁那年,清晨上山玩耍,无意中碰见一个穿着破烂的老道。 他见老道可怜,便为其送去山果泉水。老道自言受了他的供奉,当要给与他一些好处,于是王珝只觉困顿,当时便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王珝来到了一方世界,那方世界奇异无比,任何超凡之力都不显踪迹,只能从故纸堆中见到一鳞半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科技的东西,亦可以叫凡人拥有种种神奇手段,延年益寿、千里传音、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等等不在话下。 而王珝在红尘之中摸爬打滚,经过了二十余年方才离去。醒来后那老道早已消失不见,唯有一柄紫木如意留在地上,他回到庙中,才知道午饭尚未做好。 这次奇遇,不仅让王珝童年时就养成了独立的三观,在外人看来颇为老成,更坚定了他超凡脱俗、逍遥自在的心念。 而这次王珝所画的符箓,就是他在那方世界所学到的“驱鬼符”,此符威力不算太大,方便王珝对鬼魂的拷问。 王珝打开火折子,点燃烛火照明,又将纸缯铺好,把朱砂混入化开的墨中。他抬头看天,发现离子时尚早,于是便在原地打坐入静。 刚入子时,王珝立身而起,执笔在手,将三净咒和三祝真言俱都念诵完毕。 为材料点灵成功后,他运笔纸上,将【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字真言以顺时针方向连贯写成圆形,并在中间写上了诛邪二字,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 王珝指腹轻触符头,只觉一股热流涌出,知道这次画符已经成功,他不再耽搁,继续提笔画符。 到墨汁枯竭时,他已经成功画出了五张驱鬼符以及三张护体符,当然,受限于低微的成功率,也有不少符纸失败报废。 感受着略微酸软的手腕,王珝对突破到先天更添一份期待。炼师之境,能觉醒体内血脉,有概率激发出异能,画符也不必进行这些繁琐仪轨,可挥笔而就,即写即用。 届时有了玄妙神通傍身,修道之人才能与那些凡间武夫区别开来。 王珝整理好物品,将符箓收在袖中,确保可以随时用出,又把桃木剑负在身后,便朝着村南走去。 “就让我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 ………… 丑寅之交,村落一片漆黑,安静无比,只有忠心守门的家犬警觉的四处张望,偶尔轻吠几声,警惕着不速之客。 王珝站在大宅之外,看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条淡淡鬼气痕迹,思索一阵,跟了上去。 白昼大日之下,阴邪鬼魅不显,若非王珝心细,不能发现那淡淡的鬼气。 此时已是深夜,阴气上升,阳气回落。鬼气便变得分明起来,宛如一条黑色薄纱在空中来回飘荡,不时隐入空中,难辨踪迹。 王珝跟丢数次,来回兜了好几个圈子,终于跟着黑线来到了一处山坳。uu看书ww.uukansh 视野中,一座大院灯火通明,还有戏曲之声隐隐传来。 见此情形,王珝心下冷笑,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设下幻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果然是鬼物害人的常见把戏。 “感谢那些演义话本、传奇小说开拓了我的眼界,不然以普通村民的见识,还真容易上了这些恶鬼的当。” 王珝执剑在手,感受着袖中的符箓,正要上前踹门,却惊讶的发现一个身影正站在门口,扣响了门环。 “真是见鬼了,还真有人上当?难道我拿的是是兰若寺的剧本,我可不要当燕大胡子!” 王珝连忙上前,扯住那位道人影。人影顺势回头,却把王珝吓了一跳。 只见此人肤色青白,双眼紧闭,鼻息不存,而且手掌接触到的地方冰凉一片,分明是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受此惊吓,王珝不假思索地一脚踢出,踹得尸体向后跌去。腐朽的木门被后仰的尸体一下撞碎,散落一地,门内的声音也突然停止,周围一片寂静,教人不寒而栗。 王珝扭头看向后方,不出意料地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灌木杂草丛生,掩盖住了一切。 “到让我看看,苦心积虑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 王珝不再犹豫,走入院中。 院中一座戏台高搭,看不清正厅与厢房所在。戏台上大幕落下,遮掩住舞台,幕布殷红艳丽,甚至还有血腥味传来。 “装神弄鬼!”少年冷哼一声,便登上戏台,要上前撩开幕布,找出幕后之人。 四.诛邪 入夜天西见,蛾眉冷素光。 天边一钩新月高悬,淡淡月光洒下,照在少年修长的手指上,反衬得幕布颜色更加鲜活,宛若血液流动,院中情形显得愈加诡异。 手指刚刚触碰到幕布,心中警铃声大作,王珝猛地后退,躲开了伸出的一只幽绿尸爪。 似乎是为没抓到王珝而感到遗憾,干枯瘦爪猛然收回,从幕布后钻出了数十具尸体,一个个身体关节僵硬,张牙舞爪,如同傀儡一般。 看着这些尸傀的穿着打扮,王珝声音冷硬下来,十分不悦: “这就是那些被遣返的侍女仆人吧?残害无辜百姓,当诛!” 手中木剑挽出剑花,少年便冲入了尸群之中。 手中木剑挥洒开来,真气灌注下硬若精钢,轻而易举的切开了这些死去多年的尸身,如断朽木。 间或有尸傀手臂穿过剑幕,抓向王珝,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淡黄光幕阻挡下来,不得寸进。 原来在进院前,为保险起见,王珝便激活了一张护体符,给自己增添了一层防御。 而实际上,这些尸傀动作迟缓、四肢僵劲,除了吓人以及带有尸毒外没有任何优点,只要克服心中恐惧,躲闪恰当,寻常百姓也能打倒三五个。 并且尸傀们也无法破坏这层可以抗下炼师一击的光幕,只能引颈待戮,被王珝一一清扫干净。 或许是见到自己的“家产”被破坏,幕后的存在再也忍不下去。一阵尖啸传出,震得王珝头脑发晕,手中长剑松弛下来。 尖啸声毕,一具“品相”还算完好的尸体忽地浑身一颤,眼中亮起两点幽绿鬼火,身体略微膨胀,张开大手抓向王珝。 知道这恶鬼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下场附体尸傀,少年心中暗喜。他躲开袭击,加快手上动作,快速清理完其余干尸后,才与这可以称为尸王的尸傀纠缠起来。 这具尸傀应是新死不久,还未彻底腐烂,在鬼魂附身下力大无比,拳脚往来间尸水四溅,风声呼啸,激起少年黑发飘飞。 王珝手中桃木剑常年供奉在神庙中,受香火沾染,自有一份灵性。剑锋划过尸身,与其上的阴邪之气互相冲突,噼啪声接连作响,让尸傀怒吼连连。 如此几个回合,王珝以护体符破碎为代价硬抗一击,终于诱得尸傀出现破绽。他身子一纵,将一张驱鬼符按在了尸傀头顶百会穴之上! 百会穴为百脉之会,贯达全身。是各经脉气会聚之处,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 这鬼魂附身尸体,便是从百会而下,占据人死之后阴阳失调的身体。如今百会被封,它无法脱身,硬是被堵在了这尸体之中! 通常来说,驱鬼符只有惊退邪物的效果,但这尸傀被少年用符纸封住百会,就变相达成了一个封印的作用。其中鬼魂便如同笼中之鸟、案上鱼肉,只得任人宰割。 见此情形,尸傀仰天怒吼,眼中幽绿鬼火暴涨,身形也涨大了几分。且身上隐隐有黑雾升腾,头上的符纸无风自动,哗啦作响,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王珝刚刚一击即退,正要给自己身上补一张护体符,看见尸傀动作,心知不好,若是被这恶鬼逃掉,他可没第二次机会把它封入尸体了。 念及此处,王珝手上动作加快,一边补符一边冲上前去。身形矫健,趁着尸傀“读条开大”的时机,在其前心、后心、额头、腹下各贴了一张驱鬼符。 这一番高强度操作后,王珝也是气喘吁吁,他撤到院子角落,看着僵住不动的尸傀,心下防备仍未放落。 鬼魂本想将自身鬼力灌入这具尸体,加快尸气诞生,操纵尸气来毙杀王珝。但这个步骤还未完成,便被少年及时打断。 荒野大宅,院中散落遍地尸体残块。尸王站在一处空地上,身上五张符箓光芒隐隐,压制住了蔓延到全身的鬼力。 一些腐烂伤口经受不住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来回征战,于是绽裂开来,股股腥臭黄水落下。 看见这般景象,王珝右眼皮一跳,喃喃自语:“该不是,要炸了吧?” 少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情形跟那些话本小说中反派临死前的自爆很像,不敢怠慢,连忙鼓起余力翻过院墙。 “轰!” 他刚刚沿着墙壁滑落下来,就听得背后一声巨响传来,墙壁被震得簌簌发抖,土灰不住洒落下来。 静待一会,见再无响动,少年将最后一张护体符捏在手中,小心翼翼的从门口探头望去。 巨响过后,院中糊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血肉,腥臭难闻,已无法分辨原来的样子。 爆炸中央,一个淡薄的女子魂体正缓慢散去。见少年探头,鬼魂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还有恶毒的神色,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飘入天空,不知去往何方。 王珝嫌弃院中污物,u看书ww.ukans 没有入院,而是就这么站在大门口沉思,尝试解开心中疑惑。 “这鬼魂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甘我可以理解,恶毒呢?难道它还有后手? “而且这爆炸威力超出了我的估计,要想有这种效果,这鬼魂不可能那么弱,起码也得有炼师的实力才行。莫非……” 想到这么多的尸体,以及不合常理的爆炸,王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是它把那些魂魄一口气都吞了吧?” 王珝心下好笑,原来这还是个吃撑导致消化不良的恶鬼,难怪那股不甘过于明显。 若是将这些魂魄全部消化,这鬼魂怕是能突破到等同炼师的境界,届时胜败如何,还未可知。 心中疑惑消去,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疲惫。王珝转过身子,看着重新出现的道路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手脚,走入林中。 “等去往县城见过父母后,就寻找机缘突破先天吧!我所练的功法已经跟不上进度了,还得去东海一趟……” 王珝走在林间,盘算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正当他因为困顿打了个哈欠时,身后突然一阵恶风袭来! 少年下意识俯身闪避,却被一道黑影抽中肩膀,整个人顿时横飞出去,身上光幕闪烁一阵,最终无力破碎,化作稀碎光斑消失不见。 王珝滚出去老远,直到撞到树干,这才停下势头。 他坐起身子,看向来敌,月光照入林间空地,洒落在黄黑相间的皮毛之上。少年惊讶发现,这竟然是一头身形庞大的吊眼白额虎! 五.除妖,惊变 “原来如此,是伥鬼吗?我明白了……” 见到这头巨兽,王珝心中疑虑顿如雪消,明白了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不知何时,一头虎妖流窜到这方地界。许是年久成精,恶虎并未随意下山伤人,而是打起了引诱猎物自投罗网的主意。 恰好三年前王老太爷逝世,被这妖物瞅准时机,控制伥鬼在家中引发异动,引诱王家来山上神庙求援,它好在半路截杀。 但阴差阳错,王老爷并未按恶虎所想行事,反倒是带着全家搬到了南村。 恶虎按捺不住,便闯入家中咬死数人,又操纵伥鬼变化成王老太爷模样,托梦让王老爷去神庙求援。 但王老太爷当年逝世后,张庙祝曾亲自下山,主持葬礼,安抚魂灵。王老爷知道自家老父不可能显灵,明白定是有诈。 于是他没有听伥鬼所言,而是遣散了家中仆役,自己则开始深居简出,避免卷入灾祸。 可惜这些仆役在回家途中又被伥鬼骗到荒凉之处,纷纷命丧虎口。 许是开了灵智的缘故,这恶虎竟然知道不能涸泽而渔。它并未吃掉这些猎物,而是以伥鬼间接操控尸体,在这荒山野地建起了大宅,引诱过往行人送上门来。 看这孽畜油光水滑的皮毛,不知道活的有多快活! “幸好当年祖父去世,张爷爷曾下山看过,引起了它的忌惮,不敢对父母下手,不然怕也要成了这畜生的伥鬼。” 想到此处,王珝一阵后怕。虽然他自幼长于深山,又经历过黄粱之事,对家人感情称不上浓厚,但总归也有血缘关系。倘若自家父母幼弟真成了这恶虎伥鬼,他委实不知能否下得去手。 心中思绪不断,手上动作不停。激活了最后一张护体符,王珝抽出木剑,防备起对面恶虎。 此时情形和除鬼时截然不同。先前王珝神完气足,却无法对伥鬼造成伤害,只得把它封入尸体中才能消灭。 而现在王珝虽然可以对妖虎造成杀伤,但他身心疲惫,状态大不如从前,这恶虎也是窥见他虚弱之处,才敢暗中偷袭。 双方对视一阵,恶虎当先发动攻击。它仰头咆哮,纵身一跃,巨大的爪子拍击过来,庞大的风压迎面而来,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风从虎”! 面对疾风与巨爪,王珝来不及起身,只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险险避开攻击。 “砰——咔嚓!” 一声巨响,虎爪落空,扣在了古树之上,树干被挤压破裂,绽出条条裂缝,绿叶如雨般落下。 虎妖一击未曾得手,却没有转身追杀王珝,而是痛吼出声! 不知何时,一柄木剑狠狠钉在了虎妖脖颈之处,剑身深深刺入大半,足见其用力之大。 木剑脱手,王珝并未趁机远去,而是一掌拍在剑柄,推动木剑更深入几分。 虽然妖虎体型约有丈许,头大如斗,但仍然抵不住王珝手中四尺长剑。 木剑从妖虎脖颈左侧刺入,贯穿而出,伤口周围血流如注。 吃痛的巨兽在林地中来回打滚,不时撞倒几颗古树,惹得地面烟尘四起,震动连连。 眼看妖虎再无活命之机,王珝仍不敢大意,远远避至一旁,心下咋舌: “不愧是山林之王,人类在这方面根本无法与其相比,纵然只是垂死挣扎,竟也有这般声势。” 等到挣扎的妖虎渐渐平息下来,他才小心翼翼上前,一掌拍在了鼻口仍有起伏的虎头之上,结果了这妖物作恶多端的一生。 确保巨虎身死,王珝才松了一口气,他平日里哪经历过这些事情,今夜其实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战斗。 本来想着只是几个鬼魂,凭借符箓之功定然手到擒来,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状况。 幸好凭借梦中“博览群书”的经验,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 王珝靠在虎尸上,准备略做休息便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么大一头巨兽尸体搁在这里,不知道会吸引多少猛兽。 感受毛茸茸的皮毛传来的触感,控制不住自身疲惫的少年很快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失去意识前,王珝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幸好身上护体符效力还在,即使遇到什么猛兽袭击,也能再坚持一会……” ………… ………… “直娘贼,竟真敢来!”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怒喝出声,王珝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他自打炼气以来,身强体健,精力充沛,熬上一两次夜并无大碍。 但今夜连逢突变,战后他只觉头脑困顿,才不自觉地睡了过去,而后就被人吵醒。 看向声音传来方向,王珝心下诧异,一片白玉广场之上,一个褐衣大汉正举刀劈向一个小沙弥,一旁边还有二男一女围观。 “啊!”王珝扭头,看见一个藕色长裙的秀气少女失声尖叫,一旁的少妇拔下头上银钗,u看书 .uukanhu.om 环顾四周,满脸警惕。 “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王珝心下惊疑不定,自己一觉醒来,周身环境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改换,怕是只有修成法相的高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时,那沙弥已经闪过刀锋,用刀背把褐衣男子抽了个踉跄。他轻喝一声,止住男子动作。 见二人停歇,王珝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小师傅,这里是什么地方?” 沙弥目光先是从他和另外三人面上扫过,方道: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了吧,贫僧真定,与你们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早一段时间来到这个‘轮回世界’。” “真定?轮回世界?”王珝失声叫道。 沙弥真定还以为他为这个地方而感到惊讶,于是便把“六道轮回之主”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孰不知王珝完全没有听进去,心里全是惊涛骇浪,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回荡。 “真定、六道轮回空间,这是《一世之尊》!我梦中看过的话本小说难道都是真的吗,那个老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我是被所谓的‘六道轮回之主’拉进来的,难道我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吗?” 先前不觉得,现在得知自己可能是《一世之尊》世界的土著,王珝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开脉、蓄气、炼师、法师、天师、真人,这和真实界的筑基、蓄气、开窍、外景、法身简直一模一样!难道九州就是诸天万界、宙光碎片之一?” 六.任务 这边真定已经介绍完了大概情况,那汉子前去玉柱查看兑换页面,一个少女正在安慰那个秀气少女,而王珝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看出他不在状态,穿着八卦道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上前安慰道: “这位小兄弟,不要担心,只要活下去,我们迟早能离开这方世界。” “无妨,在下只是还未缓过神罢了。对了,还未请教阁下名号。”面对好意,王珝只得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转移了话题。 “在下真武派张远山,小兄弟若是不嫌弃,称我张师兄便是。那边是……” 张远山话语未毕,周围环境已开始转换,有自然景物渐渐从虚空中生出。光影错落间,扭曲文字缓缓浮现。 “北蛮入主中原,倒行逆施,屠戮百姓……。 “……众多高手和大军前往少华山,灭掉少林。” “……有义士牺牲性命,传出了此消息。 “主线任务一:兵分两路,突破朵儿察所派高手拦截,将内奸名单送至少林,限时三日,逾期未至者,扣除五十善功,到轮回任务结束,善功不够者,抹杀!若成功抵达,入寺者每人奖励五十善功。” “主线任务二:主线任务一完成之后发布。 王珝只来得及大概一扫,连世界背景都看不清,勉强记下了任务内容,便感觉眼前一花,出现在一条山路旁边。 他看向身侧,发现周围是张远山和身着缃黄长裙的少女以及妩媚少妇,沙弥真定和其他三人已不见踪迹。 “看来真定师弟和齐师弟在另一路中。”察觉到他的动作,张远山出言解释,“队伍中有两位新人,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远山,真武弟子,已经开了眼窍。 “这位是洗剑阁江芷微,同样开了眼窍。”少女按住腰间长剑,正警惕周围动静,闻言向几人点了点头,顾盼之间,明艳大方。 “妾身柯碧君,比不过两位俊杰,只得蓄气小成。”妩媚少妇略有不安,勉强吹捧道,“两位都是名门大派弟子,实力高强,还请多多照顾。” 张远山点了点头,看向王珝,等待他的发言。 王珝心下电转,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来自六道的关注,他放弃了胡诌的念头,语气诚恳道: “在下王珝,吴山人士,尚未突破先天。而且……在下从未听说过真武派、洗剑阁之名。” “嗯?”听闻此言,张远山和江芷微都惊讶地看向少年。 作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不知道自家宗门的人,而且看王珝言语分明有条理,不像是没有见识的山野村夫。 王珝装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话语中隐带不解: “我只知道楼观道、东海剑宗、太白剑宗这样的宗门,确实没听说过洗剑阁。 “而真武派,我倒是知道一个武当派,供奉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哦,王师弟,能不能详细说说你所在的世界?说不定,我们并非出身同一世界。” 因为第一次任务的见闻,张远山和江芷微已经初步认知到了不同世界的存在,很快从王珝的话中联想到了这一点。 而柯碧君则是一副宛若听天书的表情,不明觉厉地看着几人。 “在下出身九州,据说上古时期仙神众多,但经历一场大变后,元神以上俱都飞升上界,现在天下以修出法相的天师为绝顶高手…… “世间正派修行以昆仑山、楼观道、东海剑宗为首,此外人间王朝和魔道也有高手留存…… “我们修炼自开脉而始,复返先天,打磨肉身,练就胸中五气,沟通外界天地,最终修成真人飞升而去……” 王珝略做叙述,大概描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 张远山和江芷微皱起眉头,一边听一边尝试着作出有用的猜测。待王珝讲完,张远山细细思量一阵,方道: “听王师弟所言,两个世界的境界划分十分相似,连神话传说也十分相似,而且我们这方世界也是很久之前许多大人物莫名消失,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讲至此处,张远山突然想起身处轮回世界,不是谈论此事的好时机。他干咳一声,把话题导回正规: “……咳,这些事闲暇时候再谈,我们还是关注一下任务吧!六道轮回之主要求我们三天之内把情报送至少林,但是我们却不知道方向道路!” “那就只能向他人打听了,也不知道周围是否有人烟存在。” 王珝看了一下脚下荒凉的路面,放弃了在这里等人的想法,转而提出建议。 “我看不必如此。”江芷微转过头,语气轻快,“正好有行人路过!” 随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的确,几个小点渐渐出现在视线尽头。 “看他们打扮,像是普通路人。”张远山眺望一下,肯定了江芷微猜测。 由于不像他二人开了眼窍,王珝实在看不清楚,只好沉默着等待来人靠近。uu看书 .uukanshu 不一会,三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骑马到了不远处。看见堵住去路的四人,他们缓缓放慢马速,脸带警惕。 一男子背负长剑,高声叫道:“尔等何人,阻拦我等又为了何事?” 四人对视一眼,决定由年龄较大的柯碧君出面。 妩媚妖娆的少妇款款走出,来到马前,微微施了一礼: “几位壮士,不知去少华山的路怎么走?” 眼里闪过一丝迷醉,审视良久,见这二男二女不像是拦路劫道之人,三人之中背着大弓、箭壶的打头汉子才出声言道: “沿着这条山路走下去,便是关河镇,到了关河镇再从官道走上一阵,便是少华山了,总计也不过一天半的路程!” “多谢壮士告知。”柯碧君对他微微一笑,走了回去。 四人正要出发,却听得后方有声音传来。 “还请几位留步!” 王珝转过头去,看见那黑衣汉子下了马,走到跟前抱拳道:“在下张振宇,恰好便是关河镇人士,不如由在下为几位带路?” 几人看他双眼不断瞟向柯碧君,便知道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张远山忍住笑,以眼色征求了柯碧君的同意,才出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张兄了!” “哈哈,好说,好说!最近这条小路上剪径贼人不少。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实力不算强,和我们一起走也算是有个照应。” 见不是妩媚少妇出来道谢,张振宇心下略有遗憾,但还是出言应付起张远山来。 七.堵截 荒山野岭之中,一条山路蜿蜒曲折,马蹄踏过,激起遍地烟尘。 不知道为什么,张振宇似乎是对柯碧君一见钟情,围着她大献殷勤,甚至不惜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和她走到一起。 柯碧君对这种人倒是见识得多了,应对经验丰富。面对张振宇,她巧笑嫣然,三言两语就哄得其转不过弯来,谈论之间不知泄露了多少情报信息,被跟在后面的张远山听了个一干二净。 江芷微走在一行人中间,身边就是王珝,看着二人互动,她面色古怪: “我没想到柯夫人还有这种本领,简直就是……”她本来想说些卖弄风骚之类的话,但还是咽了回去。 王珝低笑一声,微微摇头:“每人出身境遇各有不同,谁又知道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做出选择呢? “再说,既入这方神秘之地,便不问前尘,日后只要能做到互相帮扶,那便是值得信赖的队友了。” 江芷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稍稍回头,看了缀在背后的两人,嘴唇微动,低低传音: “王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三人不太对劲。” “当然,他们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我相信不只是你,张师兄也应该有所察觉。”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各自有了防备,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在队伍中央。 如此走了半日,天色已晚,众人便在路旁林下升起两堆篝火,略做休息,准备吃些干粮休息一晚后再赶路。 张振宇亲自去野地里抓了几只兔子,为示诚心,他并没有进行烹饪,仅仅剥皮拔毛后便送了过来。 几人接过兔子后道了声谢,待张振宇走远后才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便纷纷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王珝看着火上逐渐变得焦黄的兔子,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膝盖,挑起了话题: “我觉得这几人言语间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貌似并无歹意。” “嗯,我也发现了。还有,每当张兄说到在北方建立朝廷的蛮族时,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脸汉子就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压抑自身怒气。”江芷微出言附和道。 “这么说来,他们跟我们算是同路人?”张远山若有所思,猜想道。 “无法确定,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珝微微摇头,“总之,不能向其透露我们的任务。” “唉,也不知道齐师兄和小和尚那边怎样了。”江芷微突然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担心。 “齐师弟为人谨慎细心,真定师弟多有急智,他们二人在一起,还有两个新人帮衬,当无大碍。”张远山想了一下,出言安抚江芷微。 柯碧君因为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不好出言,而王珝则心下吐槽: “是无大碍,也就是问路被袭击、赶路被埋伏、队友被调包这些小麻烦而已,实在是没有‘大’碍!” 说来也是奇怪,那场黄粱之梦明明已经过去近十年了,但梦中所见所闻依然清晰,毫无消退迹象。 王珝隐蔽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那柄紫木如意所化的图案就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处。 “我身上奇怪的东西也太多了吧,感觉就像是一群不付房租还强行住进来的租客!” 心里波涛汹涌,思绪万千,而表面上王珝没有泄露出任何异常来。 他略有些沉默地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向其他几人说了一声,便靠着树干闭目打坐,补上今日迟迟未进行的功课。 为防引起张振宇三人怀疑,他们不能连夜赶路,只好尽可能起得早一点,天色蒙蒙亮时出发,故而其他人也早早歇息,保证精力充沛,只留两人守夜。 ………… ………… 次日,金乌冒首,暗淡晨光渐次铺开,给山脊镀上一层金边。 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许是快到家了,张振宇心情明显不错,他指着视线尽处笑道: “过了前面那个岭,山脚下便是我出身的关河镇,而出了镇子,再走几个时辰就是少华山。待会到了我家,便请你们尝尝本地美食!” 张远山微微要头,拒绝了张振宇的提议:“张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身有要事,实在不好耽搁。” “也行,那你们办完事记得来我家,我一定备上好酒好菜!” 一行人说说笑笑,脚下不停,很快翻过了山岭,来到了山脚小镇。 由于离少林不远,小镇一片繁华景象,镇口游商众多,来来往往尽是吆喝之声。 一行人穿过人群,往前行去。江芷微手搭在腰间长剑之上,来回警惕周围行人。 柯碧君和张振宇有说有笑,张远山和王珝互相交谈,而负剑男子和黑脸汉子依然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但行走之间隐隐配合,显然是多年习惯经验。 眼看一行人就要平安无事的进入小镇,突然人群中传来骚动。 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手持钢刀利剑冲了上来,将王珝他们围在了中间。 脚步声传来,一位发须花白,面相和蔼的老人走了出来。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脸上笑意吟吟: “张镇,uu看书 .uukashu.co 张统领!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哈!” 张振宇面色阴沉,推开拦住他的黑脸汉子走了出来,恨声道: “‘镇河洛’关浩然,没想到竟然是你!你身为先天高手,天下绝顶之一,竟然投靠蛮族,对同胞举起屠刀,你难道就不感到羞耻吗?” “羞耻,怎么可能?先天高手就能保证子孙富贵,家族永延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但浩荡的富贵、煊赫的权势可以!” 关浩然面色不屑,似乎很是看不起武功,而醉心于权势富贵。他语气转缓,劝说道: “你若是交出那份名单,投降朝廷,我还可替你美言,毕竟你身为后天绝巅,也算是个人才。” “想都别想!我张镇一生行事,俯仰无愧!只是连累了自家兄弟和这几位刚认识的朋友,今日怕是要陪我共赴黄泉了。” 张振宇,或者说张镇,面上大义凛然,言语铿锵,一身浩然正气引人心折。身边两个汉子纷纷出言: “大哥,都是兄弟,还说这些干什么,跟他们拼了!” “对,反正我妻儿老母尽皆丧命于这群蛮狗之手,若是能跟这走狗同归于尽,正好一家人团圆!” 孰不知,就在他们身后,王珝等人正互相递眼色,一脸尴尬。 “我们这,算不算暴露了?” “不算吧,毕竟他们对付的是张兄不是我们。” “你确定他们会放过我们?” “那必然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想这么一走了之。” “那出手?” “出手!” 八.突围 关河镇口,一片狼藉。 因为突发的变故,游商和镇上居民都远远避入了镇子,不想参合进来。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从窗口往外偷看,也被家中大人一巴掌扇了回去,闭紧门窗,只有一双眼睛透过细缝露出。 镇口外的道路上,黑衣人将张镇等人团团围住。包围圈外关浩然洋洋自得,而张镇背后的江芷微则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之意。 “既然你冥顽不悟,休怪我狠心了!动手,一个都不要放过!” 见张镇誓死不从,关浩然一挥手,前排的黑衣人们纷纷冲了上来,手中兵刃寒光闪闪,看其沉稳有力的步伐,显然并非弱手。 两方人马冲杀到一起,张远山身形翩翩,脚踏八卦步伐,几步就冲出人群,向着关浩然攻去。 “张师兄好生心急,我都没来及,对手就被他抢去了。”江芷微长剑出鞘,几朵梨花浮现,数人当场倒毙。 王珝笑而不答,几日接触,他已经看清了这个舍剑之外再无他物的少女,知道她是因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而失落。 他侧身让开刺来的一剑,劈手夺下敌人武器,反手一剑重伤对方,又抢来一把厚背长刀扔给柯碧君,这才笑道: “若是张师兄力有不逮,江师妹你再上去助阵也来得及。” 江芷微看见王珝每每出招并不杀人,只是让一个个对手失去战力,心下略感诧异,但并不点破,而是接着话题道: “我看所谓‘先天’的关浩然,也不过是开窍罢了,张师兄一人足以,我就不多凑热闹了。” 他们二人在这里悠然自得,伤敌之时还有闲心聊天打趣,看得张镇几人惊诧无比,未曾想到偶然结识的路人竟然是少见的高手! 而这边关浩然更是震惊,方才刚一交手,他就感觉不对,这个撑死不过二十的年轻小道士竟然和自己能拼个旗鼓相当,教人惊骇欲绝。 他一时不察,被张远山一剑刺中肩膀。捂着伤口退出战圈,关浩然惊恐道: “你,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武功?” “高深?”张远山微哂,摇头不答,手上长剑如灵蛇游转,将关浩然再次圈了进来。 关浩然眼角瞥到场中的其他几个年轻人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甚至连外围的弓手都清理干净,正在收兵入鞘,站在一旁观望。 他更是被吓得心惊胆战,手上招式略微变形。 关浩然突破先天已有二十余载,年老体衰,加之他大惊之下心气已失,招式之间错漏频出。 面对出身名门大派,武功精妙的张远山,他只能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知晓若是不做些改变,今日怕是就要身死当场。关浩然手上突然用力,暂时将张远山逼退几步,口中长啸。 啸声连绵不绝,绕梁悠远,引得众人纷纷戒备,怕他使出什么搏命之法。 正当张远山长剑改为守式,整个人气势同玄龟一般沉稳时,他却发现关浩然的身影已缩小,渐渐远去,这天下绝顶的先天高手竟然就这么逃了,逃了。 “……” 场上一片寂静,张远山下意识伸手去拦,但怎么能拦得住? 关浩然向着镇口一旁的密林逃去。脚下步伐加快,眼看就要冲入林子,逃出生天,他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等我逃出去,一定要禀报将军大人。这几个年轻人武功高强,偏偏与我等为敌,若不尽早除之,必是日后朝廷心腹大,呃……” 忽然身前一阵剧痛传来,关浩然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一支白羽长箭穿胸而过,毫无声息。 “是了,张镇曾是南方军中有名的神箭手,所用箭支都是特制,号称箭过无声……” 关浩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最终被赶上来的张远山一剑枭首。 尸首上血液流出,在地上扭曲成行: “支线任务一: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镇河洛’,张远山奖励五十善功。 “支线任务描述: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参与者根据任务难度、实力对比、出力程度获得相应善功奖励。 “支线任务二开启:杀死大将军朵儿察,参与者根据贡献,奖励五十到两百善功不等!” 这时王珝等人也已经赶了上来,都看见了地上的血迹,不等他们说出心中疑惑,随后而来的张镇便抱拳道谢: “多谢几位朋友了,否则我身死事小,耽搁少林事大啊!” “哦?不知道这关浩然为何要追杀张大哥你呢?”王珝心中一动,发问道。 “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前些日子,我从军中回乡看望老娘,却在路旁无意发现了一个重伤之人。他挣扎着交给我一份名单,我才知道北方朝廷竟然要屠灭少林,那名单所记就是少林内奸。 “北蛮入主中原尚未三年,南方正统仍在,他们就倒行逆施,屠戮百姓。各地起义之事接连而起,其中多有少林僧众身影。对于他们,我一向是佩服的紧。 “知道了这个消息,我才与两位兄弟昼夜星驰,赶赴少林送上消息。不曾想还是泄露行踪,被这关老贼追了上来,堵在镇口! “说实话,先前遇到几位小兄弟,uu看书 uukanshu.cm 我心里还有些疑虑,害怕是陷阱埋伏,话中也多有隐瞒,还请几位原谅。” 张镇语带愧意,俯身行礼。几人对视一眼,解开了心中疑惑。 他们先前还在考虑,如果没有轮回者的插手,这方世界会是怎样的走向。现在看来,或许便要落在这张镇身上。 “实不相瞒,我们也得到了一份内奸名单,与张兄你目的一样。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同去少林?”张远山发出邀请。 “算了,我在军中效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杀孽,不好打扰佛门清净。而且关浩然这老贼既然追了上来,我还要带着我老娘换个地方居住,以免再出些什么祸端。” 张镇摆摆手,拒绝了张远山好意。 见此,张远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面色郑重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劳烦张兄你了,张兄放心,我们一定把情报送到!” “山高水长,日后江湖再见!” 张镇笑着挥手远去,背后负剑男子与黑脸汉子对他们点头示意,一同转身离去。 望着张镇远去的背影,柯碧君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嫁给这样的男人虽然遭罪,但还是有些自豪啊!” “怎么,柯姐姐你心动了?”江芷微笑着打趣。 “毕竟身为女子,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呢?可惜没有久居下来的办法,不然……” 柯碧君话语中未尽之意十分明显,江芷微轻轻摇头,明显不认同她关于女子嫁人的言论,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几人看了一会,转身向着少林方向行去。 九.1至少林寺 从关河镇出去,许是知道关浩然身死的消息,一路上便再无大敌出现。 只是偶尔有一轮羽箭远远抛射过来,稍微骚扰一下,随后转身便走,不给王珝等人半点衔尾追杀的机会。 如此行了一会,众人都是一副狼狈模样,眼里火气隐隐。但随着到了少华山地界,终于再无埋伏出现,他们也能稍微缓口气,清理一下衣衫。 王珝轻拂头冠,拭去其上树叶灰尘。他和那虎妖打完后未曾收拾便被拉入轮回,再加上一路奔波,身上早已是狼狈不堪。 “早知道刚才在镇上应该换洗一下衣物的。” “任务为重,还是等到了少林再说吧。” 见王珝嘀咕,张远山出言安抚后,一行人便向着少林山门外的迎客僧走去。 ………… ………… 此时天色将晚,山道上的山门处只得两三位黄衣僧人,周围的客栈也早早点起了灯,灯笼在简陋的门前随风摇摆,平添一份荒凉意境。 “这山门有些眼熟……”张远山微微皱眉。 “和我们世界的少林寺的确很像,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江芷微也有些疑虑。 王珝虽然知道其中原因,但不好暴露,只能略略点了一句: “听你们转述六道轮回之主所言,轮回世界多如漫天星斗,或许同出一源也说不定。张师兄的门派和我所知的武当派便有些相像不是吗?” 这些天,他早已和众人交流过自己世界的概况。 听闻王珝所言,几人脸上都有沉思神色浮现,不知想到了什么。 加快步伐,四人很快来到了守山僧人面前。微施一礼,张远山沉稳开口道: “大师,我等有要事求见贵派方丈。”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要事?如今时局紧张,本门不敢随意放任闲杂人士上山。”守山僧人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说不清楚,妄图编个借口就想随意入山,那还是请回吧。 “我等无意间得到一份情报,知晓大将军朵儿察欲率军围剿贵派,且在少林内藏有奸细,因此不敢怠慢,前来通传。还望大师速速禀报贵派方丈。” “阿弥陀佛。”守山僧人面色一变,手中念珠微颤,“小僧这就禀报方丈,还请几位施主稍待。” 他给其他几人交代两句,便匆匆离去,身形隐入山道不见。 几人略作等待,很快被请入寺中拜见方丈。 山路蜿蜒曲折,虽然天黑看不太分明,但张远山等人还是惊讶发现,一路行来,不管是山道小路旁的模糊景物,还是广场禅房的大概布置都与自身所在世界的少林寺一模一样! “这……简直就是一副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张远山喃喃自语。 江芷微朝着他摇了摇头,提醒不要暴露。幸好带路之人只是普通僧众,武功低微,听不清张远山低语。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大雄宝殿之内,此时殿内僧人坐满,俱都将目光转向了刚刚入门的他们。 在众僧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柯碧君双腿微颤,王珝面无表情,江芷微调整了一下腰间长剑位置。 而张远山脸色古井无波,从衣中掏出名单,递给了一旁的僧人,请他转交。 名单离手,殿中烛火窜起,在高大佛像的掩映下于空中跳跃,灼出一个个文字: “内奸名单送至少林,主线任务一完成,入寺者每人奖励五十善功。 “主线任务二开启:坚守少林至最后一刻,不得提前逃走,成功奖励一百善功,失败则扣除一百善功。” 火花寥落,转眼消失不见,但张远山等人心中都落下了一块大石,长舒口气。 少林方丈心寂大师着黄色僧衣,身披红色袈裟。虽然白眉稀疏、皮肤松弛满是皱纹,但双眼清明,不见半点浑浊。 心寂面色慈和,接过名单,细细翻看一遍,眉头低垂,默然无语,转手交给了身后各位首座长老。 长老们接过名单,相互传阅,看着看着便面色大变,其中几人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其他人一齐出手拿下,压至后殿关押起来。 心寂轻轻转动手中念珠,喟叹一声: “阿弥陀佛,让几位施主见笑了,没成想连在座的首座长老中都有朵儿察的内奸。若非几位施主冒险而来,救我寺于水火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丈客气了,苍生有难,我等无法置身事外,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张远山诚恳道。 “不知几位施主师从何门何派?说不得老衲还和尔等长辈有那么几分交情。” “家师苏无名,未曾开派而是隐居深山之中。据家师所言,他老人家昔年有个名号唤作天外神剑,不知方丈可曾听闻?” 江芷微笑着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见江芷微又拿出这套说法,张远山嘴角勾起。 他曾听真定说起过上次任务一行人分头行动后的详情,面对那方世界的武林高手,江芷微当时也是这么一番说辞,叫那些人信以为真。 王珝面上不动分毫,心中却在沉思: “说起来,江师妹在轮回世界中到处宣扬其师名号,若是被人记载下来,uu看书 .ukanu.m 流传出去。等到苏无名前辈神游诸天万界,知晓了相关传说,不知作何感想? “可惜苏前辈走的是点化他我的路子,若是像孟奇、陆大先生那样割裂所有他我,只求真我的话,说不定这种方法还有助于他们形成事迹流传,以此替代他我。 “如果我有幸修到那种境界,倒可以尝试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效果。” 少年心中胡思乱想,很快便被方丈的话语打断。 “说来惭愧,”心寂大师沉思一会,摇头道,“老衲实在没有听说过这等名号,许是哪位老朋友与前尘了断,易名改姓了吧。不然,便可能是隐世高人了。 “也罢,不说这些了,不知几位施主这一路行来具体情况如何,可否让老衲听听?” “我们此番过来,除了碰见一位先天高手外,都谈不上危险……” 张远山开始详细叙述起赶路过程,尽量打消方丈心中疑虑。 “原来如此,”心寂老僧双手合十,“听施主所言,你们还有一路同伴?” “正是。” “既然如此,那几位施主可以先下山等候,等汇合之后可再来寻老衲。届时,说不定还有重任要委托给几位施主。” “……也好,那我们就不叨扰方丈了。” 张远山背后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动,行礼谢过心寂,带领众人走出大殿。 出得殿门,柯碧君回头看去,正看到殿中烛火跃动下方丈脸上光影错乱,眼中幽暗难明。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忙跟上其他人往山下行去。 一十.汇合 见王珝等人离开,一位首座出列,双掌合十,微微躬身问道: “方丈,朵儿察势大,我们该如何是好?” 心寂沉默良久,手中念珠不住转动,最终缓缓道: “目前还不能确认张施主等人是否可信,其所言是否真实。你们想方法从内奸处拷问来情报,再派弟子下山探查朵儿察行踪,两相对照之后再做决定。”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好让其他武林势力知晓?” “我少林自身难保,又怎好将他人拖入地狱?”心寂摇了摇头,反对此人提议。 “方丈,若是我少林不存,这天下还能有谁起来反抗北蛮呢?我们少林如今可是正道的脊梁啊!” “这,唉……”心寂哑口,随后闭目,不再言语。 见方丈似是默认,这首座面露喜色,连忙招呼其他人外出安排具体事宜。 大雄宝殿中的各位首座长老依次退去,只留方丈一人坐在拈花微笑的金色佛像之下,口中默诵真经。 一遍消业灭罪、忏罪解冤的《金刚萨埵心咒》念完,心寂手中念珠缓缓转动,口中微不可闻的低语道:“罪过,罪过……” ………… ………… 众人出了大殿,沿着山路往山下走去,一路上气氛沉默,没有人言语。 等到出了山门,护送的少林僧人离去后,四人才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柯碧君不满道:“这里的少林寺好大的威风!我们辛辛苦苦闯过重重截杀,给他们送上情报,他们竟然明里暗里防着我们,连食宿都不给人安排!” 张远山摆摆手,宽慰道:“他们如今身处危险境地,不免想得深了些,对我们有所提防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江芷微拍拍腰间长剑,笑道:“反正我向来不在意这些,只要手中有剑便心下无惧!” 张远山见王珝一直沉默,便不解问道:“王师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师兄,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你们说,这心寂方丈是何修为?” “方丈没有动手,我不好估量,但看其气息沉稳悠长,至少开了六窍,甚至九窍齐开也说不定。” “那手下有四大先天,让少林僧人闻之色变,江湖人士畏之如虎的朵儿察呢?” “……至少九窍齐开,或许更高。” “嘶!”柯碧君听得吸了口气,这种实力的人放在自家世界,起码也是一城名宿,甚至还可能登上过人榜,在一些小家族里都是家主、长老一辈的人物了! “那我们如何对敌,正面一战还是迂回躲藏?”王珝再次发问。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江师妹,你有把握吗?” “若是九窍齐开,在张师兄你帮助下我未毕会输,但朵儿察要是半步外景的话……” 江芷微话未说尽,但几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这么说来,”王珝揉着自己下巴,“看来我得想点办法了。” “哦,王师弟,难道说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讲来。”张远山眼前一亮,催促道。 “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但各位放心,我这底牌用出来,就算无法对朵儿察造成伤害,起码能保大家无虞!” “希望王师弟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不然为兄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张远山心情大好之下,竟然开起了玩笑。 几人谈笑着进入山脚下的破旧客栈,然后开了两间客房,洗漱过后便各自歇去。 第二日清晨,客栈三楼的一间客房。 有些耀目的阳光穿过旧窗洒在闭目打坐的少年身上,空中有灰尘漂浮,显得安然静谧。但很快,窗外传来的吵嚷声破坏了这一方宁静。 完成今日功课之后,王珝睁开眼睛,一道略带灰色的气流被他缓缓吐出。 “体内真气越发活泼灵动了,等到任务做完,我就可以尝试突破。” 少年从床榻上跃下,满意地审视了一下自身状态。 “也不知道张师兄去哪里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王珝走出房门,下到二楼楼梯口,惊讶地看着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堂。 大堂之中,人声吵嚷。各种打扮的男女老少汇聚一堂,各自发表议论,口若悬河。重重声音汇聚在一起,简直让人不敢上前一步。 王珝皱了皱眉头,趁着无人注意撤身回到三楼,敲开了一扇房门。 房门打开,露出江芷微英气勃勃的面庞,她腰间长剑略微出鞘,以防备是否有敌人诱骗。见是王珝,江芷微笑着打招呼道: “王师兄,你醒来了?” “嗯,今日功课完成,醒来却发现外面跟换了个环境一样,所以过来问问你们是否知道其中内情。” 江芷微迎他入内,见外面无人窥探,这才闭上了房门。 屋中柯碧君坐在桌边,见王珝进来稍稍点头示意,接着转过头去,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风景。 “我们今早方起,就发现外面人声吵杂,来了许多江湖侠客,甚至现在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 “于是张师兄自告奋勇地下去探查,发现是朵儿察围剿少林的消息不知怎地传了出去,uu看书 ukanshuco 整个河洛地区的武林都被惊动了。 “张师兄想着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于是他现在和几个人在一楼交流,我不耐应酬,于是就没下去。” “原来如此。”王珝恍然道,“那真定法师他们还没到吗?”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快了。” 几人交谈间,房门再次响了起来。王珝回身开门,发现正是张远山和浑身狼狈的孟奇等人。 少年招呼道:“原来是张师兄和真定法师,我们刚刚才说到你们,谁知你们这就出现了。” 张远山笑道:“我也是在一楼碰上了真定师弟他们,才把他们带上来。这位是王珝王师弟,来历有些奇异,稍后给你们详细介绍。” 后一句,他是对着孟奇说的。 江芷微见了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孟奇,不由得取笑道: “小和尚,你们倒是过得精彩。我就无趣了,好不容易有个对手,却被张师兄抢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柯碧君柯夫人,有着蓄气小成的实力,一路行来多亏有她帮助,不然绝不可能这么轻松。” 孟奇闻言,眨了眨眼,不明白江芷微话中含义,而张远山和王珝则笑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对着柯碧君大献殷勤的张镇。 “这些话闲时再谈也来得及。”张远山打断道,“真定师弟,你们可曾拜见少林方丈了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 “那你们且收拾一下,换洗衣物已经备好,等会我们便上山拜见心寂大师,毕竟你们的任务时间不多了。” 一十一.2上少林寺 见孟奇等人随着张远山去了隔壁洗澡,王珝心中思量。 他虽然有办法可以在朵儿察手底保得众人一命,但底牌还是尽量不动用为好,至少在不能完全掌控之前,少年并不想过多强行催动它。 “如果心寂大师未曾受伤,估计能在朵儿察手下多支撑一会?这样的话,那个易容成向辉的百变书生就得尽早除去。 “可是我只是凭借着先知先觉才知道向辉已经被替换,也没有证据来证实这一点。我甚至不知道向辉是否真的死去,我脑中的记忆又是否可信。” 少年站在三楼一角,看向浴室方向,目光幽深。 “罢了,既然心下有了防备,等他偷袭时我便可以直接出手拿下,总不能真让他偷袭成功,顺带还杀死了柯夫人。” 心中思量落定,王珝便不再多想,静待众人洗漱完毕,准备出发。 ………… …… 众人正准备再次上山拜访,却刚好有守山僧人过来通晓,经孟奇介绍,张远山四人才知道这位僧人名为德光。 八人随着德光上山,孟奇乃是第一次入山,乍然见到此方少林寺,惊讶之下难免面上有些奇异,险些露了马脚。 幸好张远山在一旁发言吸引了德光的注意力,这才没有暴露。 再次踏入大雄宝殿,心寂仍然端坐佛像之下,高大的佛像与瘦小的僧人相互衬托,自有一份隽永禅意弥漫。 心寂背后的首座长老与上次相比,少了不少人,略有些稀疏。至于他们干什么去了,不问便知。 “先前怠慢了几位施主,老衲颇为过意不去,在此先赔个不是。”心寂先对王珝等人点头示意,又看向几个新面庞。 “这就是张施主的几位师弟了吧,不惜千里,救我少林于水火之中,果然俱都是少年英才。” “多谢方丈夸赞,蛮族凶恶,乃天下公敌,贫僧与几位师兄不过略尽绵力,保我佛门净土。” 孟奇如今披着沙弥的皮,与少林僧人对话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于是他自告奋勇,与心寂说起了场面话。 两方寒暄几句,孟奇便交出手中情报。 心寂大略扫过一眼,知与昨日那份并无不同,便收入怀中,与刚刚看完六道轮回之主给出的任务完成的提示的孟奇继续谈起话来。 王珝自打入了大殿,心思便都放在向辉身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即使百变书生易容本领高强,号称千变万化、远遁千里,但在少年细细观察下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这头,心寂话语也已近尾声。他先是表达了自己欲以衰朽之躯镇压朵儿察的意愿,又如同先前与张远山谈话一般,细细问过孟奇几人的经历,似乎还是有所担忧。 “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怪癖,感谢几位满足老衲的好奇。”问询完众人,心寂脸上笑意不变,扭头看向身后僧侣,“安排几位施主……”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从孟奇等人中窜了出来。 第一道影子快如鬼魅,恍若轻烟,一掌当前按向猝不及防地心寂胸膛。 第二道影子只略慢他一步,见其速度甚快,恐怕有些赶之不及。他手腕使力,射出手中利器。 长剑穿过空中,发出破空声响,直直插入前面身影后心。 受身后沛然大力击打,前者一口鲜血喷出,洒了心寂满头满脸。 黑影尚未击中目标便翻倒在地,但手中招式去力不止,最终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心寂鼓动垂落袖袍挡下。 见此情景,众人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少林僧人护住方丈后退,张远山等人则纷纷拔剑出鞘,空中气氛一时间陡然紧张起来。 众人看向场中两人,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正是身材彪悍却胆小如鼠的向辉。 而一脚踩在他身上,拔出长剑收回鞘中的,不是王珝还能是谁? “王师弟,你这是?” 张远山满脸疑惑不解,向辉与王珝的实力都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从刚才短暂的交手来看,向辉起码是等同于先天的开窍实力,而王珝就算比不过向辉,也差不到哪儿去。 少年全身发力,脚下生根一般牢牢踩住脚下之人不让他有半点挣扎,这才看向张远山等人。 目光从一脸惊恐,泫然欲泣的少女小紫身上划过,王珝这才解释道: “张师兄,此人并非向辉,若是我所料不错,他正是那‘百变书生’邝承望!” “什么?” 张远山尚未发言,心寂背后一白眉老僧当即叫道,随后便走出人群,进入场中。 向王珝点头示意后,他搬起向辉头颅,在他脖颈处稍稍摸索一下,便撕下了一层薄薄的皮膜,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原来还真有人皮面具啊……”见到这种神奇景象,孟奇感叹出声,但想到自己竟然毫无所觉地与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呆了好几天,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应该是那次埋伏后向辉便被替换了,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孟奇略做回忆,很快想到了可以下手的时机。 他看向张远山,与其对视一眼,偷偷告诉了几人,得到了众人的肯定。 心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挥退众僧人,来到王珝身前,uu看书ww..om 红色袈裟拂过,封闭了邝承望全身所有穴道。 王珝见百变书生已经再无逃跑可能,对心寂略施一礼,转身走入人群。 “南无阿弥陀佛,邝施主别来无恙?十年未见,老衲却是走了眼,未能认出施主。” “哈,方丈大师你已经老眼昏花,不复当年盛况了吧?若非这小子横插一手,大师你岂不是要当场重伤? “可惜啊!计划未能照常进行,若是方丈你被我所伤,那少林便再无苟延残喘之机,千年基业,便就此毁于一旦,可惜,可惜啊!” 邝承望说到最后,面色狰狞,似有不甘。 “确实,老衲若毫无防备硬接你一掌,的确会无力抵抗朵儿察,最终不甘身亡。 “但如今这样也并无不同,老衲心中早存舍生之念,甲子苦修,不过一死便是。” “方丈!” “师兄,不可!” “何至于此啊方丈!” 心寂语气平淡,毫无波澜。但话语甫一出口,殿中僧人便纷纷大惊,急忙劝阻起方丈大师。 “这些先不必再提,且送几位贵客下去歇息。”心寂转头看向王珝等人,“如今多谢几位小友了,待稍后事毕,老衲还有重礼相送。” 见是少林内部纠纷,王珝等人也不好围观。一行人只得随着德光往客房行去,且稍作歇息,等会再来拜见方丈。 踏出大殿的那一刻,王珝似有所觉。 回头看去,少年正看见枯瘦手掌拂过邝承望头顶,如同拭去衣物上的灰尘一般轻柔,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一十二.小桑 随着“百变书生”邝承望身形一顿,软软瘫倒在地,六道轮回之主的提示在众人耳边响起: “支线任务一: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百变书生’,王珝奖励五十善功。” 几人身形稍停,但并未出言,继续随着德光向客房走去。 待到了客房,几人借口要去山下客栈拿行李包袱等物品,谢绝了德光带路的好意,自行下山。 走在山道上,孟奇语气轻快: “没成想那心寂大师竟然还会痛下杀手,我原以为他最多废去百变书生武功,在什么思过崖之类的地方关上几年呢!” 经过几人介绍,他已经知道了触发支线任务的条件和奖励。 听闻孟奇发言,张远山笑着开口: “如今少林即将迎来战事,大战将起,哪里有人手再去看守关押之人。 “再说,既然身为敌对阵营,那自然要有相应的觉悟,我相信心寂大师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小和尚,你们佛家不也是有句话吗:佛有慈悲心肠,亦有金刚怒目。”江芷微也笑着对孟奇说道。 接着,她话锋一变,把目标转向了王珝。 “王师兄,没想到你竟然隐瞒了实力,单独击败先天高手,简直跟张师兄差不多了 “要不你我二人切磋一下?我看你也是将剑作为兵器,还不知道你造诣如何。” 王珝摇摇头,解释道: “并非如此,两个世界的境界划分虽然很像,但还是略有不同,直到阳神,也就是你们的法身之后才归于一道,在此之前,只能大致对比。 “况且我身上略有神异,不能以普通后天弟子视之,而且邝承望身上优缺点明显,我也是以己之长攻其之短,这才能重伤他。 “总体来说,我还是比不上你和张师兄的境界。实际上,如果不是心寂方丈杀死邝承望而是我出手的话,估计善功还能更高一些,这也说明六道轮回之主认为我比张师兄要弱。” 见孟奇和齐正言一头雾水,张远山低声解释道: “王师弟出身并非我们这方世界,而是另一方世界。” “另一方世界……”二人只觉眼界都开阔了些许,而孟奇更是心下沉思: “那我前世所在的世界会不会也是另一方截然不同的世界,我这辈子还有没有再回家的机会?” 想到记忆中父母熟悉的面庞,他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张远山倒是没有注意到孟奇异状,他、齐正言和江芷微的注意完全被王珝讲述的话语吸引走了,甚至就连不太明白的柯碧君和少女小紫也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那方世界据说远古之时曾有神圣创造人族,乃是调和众多血脉而成,虽然先天实力低下,但潜力深厚,不可小觑。 “所以当我们突破到先天后,视体中血脉浓度,有一定几率激活远古传承,获得种种神奇的异能。 “而等到内天地基本成形后后,还能修炼种种契合内景架构的术法,这就被叫做神通,这个境界的人也被叫做法师。最后内外天地勾连,能借用天地之间的磅礴元气了,就是我们所谓的天师。” “果然神奇。”江芷微感叹一声,“看来这轮回世界还有一个好处。” “让我猜猜,江姑娘你是不是认为能与各种不同的敌人交手,比下山游历好多了是吧?” 孟奇装成没事人的样子,笑嘻嘻地参与到话题中来。 “此话不假,而且六道轮回之主处还有种种神功异法、灵丹妙药能助我们提升功行。只可惜危险太高,而且身不由己,容易被控制,否则我真想……” 沉默寡言的齐正言也开口道,话中似有未尽之意。 见客栈已经出现在视野当中,张远山出言道: “这些话日后再说,反正我们目前还无法从此地脱身,不如先想想如何抵挡即将来临的朵儿察吧。虽然王师弟表示可以护卫我们周全,但我们也得有自立之心……” 几人谈笑间已经进入客栈,但迎面而来的悲痛与恐惧气氛却是让人一愣。 看向闻声转头望来的粗豪大汉,孟奇招呼道: “魏大侠,这是怎么一回事?” 魏无忌快步走了过来,看向众人,通红的双目中还有一抹化不开的惊恐: “张公子、真定法师,林少掌门他,他遇害了!” “什么?” 张远山震惊出声,要知道,在孟奇等人刚刚抵达客栈之时,他还在与林少掌门品茶论酒。怎么不过半日功夫,这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真的,据林少掌门书童交代,林少掌门与你们分别之后,就独自回房打坐调息了。据说是为了防备朵儿察手下高手突袭,要养好精神。 “林少掌门平日里打坐调息时间不算太长,今日过了很久还不见他身影,书童感到奇怪,这才推门去问。 “谁知林少掌门已经死在了床上,而且、而且死相恐怖啊!” 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魏无忌高大的身形微微发抖,像是遇见了厉鬼,连话语都不太利索。 张远山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沉声道: “带我们过去看看。” 一些江湖人士满含敬畏地看着他们上楼,私下里纷纷议论起来: “林少掌门的尸身你看了吗?” “当然看了,好家伙,那样子也太恐怖了,我估计今晚要做噩梦。” “你说林少掌门是不是碰见什么邪祟了?不然……” “说不定是朵儿察大将军有异人相助,与其作对的都要……” “嘶,uu看书 ww.uuksu这……” 几个混杂在人群中的武林人士嘴角微勾,见话题已经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偏转,便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惹人注意的走出了客栈,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进入房门,几人向着床上看去。洛河门少掌门林别雪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见其死相,王珝、孟奇、齐正言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别雪四肢身体都已萎缩、发黄干枯,如同一具品相完好的干尸。但他脖颈之上的头颅却栩栩如生,甚至仍有血色残留。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林别雪表情静谧祥和,嘴角略略勾起,如同微笑一般,整个人的面部表情散发出一股游子归家的安宁喜乐之意。 配合着他干瘦缺水、皮肤紧贴骨骼的身体来看,两相对比之下,更教人不寒而栗。 “这种死法,莫非是他们?不对,还有点差异,又不太像……” 张远山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江芷微,发现她也是类似感受。 “是她!她来了!是小桑来了!” 门口突然传来尖叫,几人回头看去,发现气质纤弱的少女小紫现在却如同癫狂一般不断喊叫,整个人连连后退,躲到了房间角落。 即使这样,她还是还不断缩起身子,头埋在两腿之间,不敢抬头,似乎已被无形的恶鬼围绕起来。 “小桑,是小桑!她来了,她来杀我来了……” 喊了一会,小紫又突然不再发狂,而是如同梦呓一般开始喃喃自语。 低语如同恶鬼呢喃,传到众人耳里,让他们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十三.敌至 “这……小桑是谁?” 魏无忌愣愣发言,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看这女孩惊恐模样,莫非是什么厉鬼诅咒,还是赫赫有名的左道魔头?转眼之间,他就想了很多。 “小桑,可是顾小桑?” 张远山和江芷微同时抬头,一脸震惊,看向墙角的少女。 “顾小桑?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小紫提起过。” 孟奇有些讶然,他转头看去,发现除了王珝之外,齐正言和柯碧君都有些震动,不能自已。 “难道顾小桑是主世界的什么大人物,赫赫有名的那种?否则张师兄他们不会一脸如雷贯耳的样子。 “那这么说来,顾小桑也是轮回者了?但是六道也没有给出敌对阵营轮回者的提示啊,难道要我们自己去发觉?” 孟奇胡思乱想,而江芷微正准备私下传音入密,向孟奇和王珝解释,变故突生。 “呜——” 苍凉深远的号角声忽地响起,声调高昂,壮怀激烈。 紧随其后的是如惊涛拍岸一般的马蹄声,地面也随之有隐隐的震感传来。 声音连绵不绝,由小变大,可以猜出来者速度究竟有多快,人数又有多少。 “铁狼兵!是朵儿察来了!” 魏无忌大惊失色,全身颤抖,紧接着就往楼下冲去,边跑边大声喊道: “各位朋友,朵儿察已率铁狼兵大军来袭,我们快躲入少林,依靠山中关隘险处守卫!” 山脚附近地势平坦,障碍物少,尤其适合大军冲杀。他们若是不躲入少华山中,万一朵儿察派人追杀,那便是自寻死路。 当然,大军若是围困少林,步步推进,稳扎稳打,他们下场也不会太好,就如同那笼中之鸟、案板鱼肉一般。 不过看朵儿察之势,怕是打算大军突袭,毕其功于一役。这样只要躲过最开始的围杀,那便还有存活的可能。 楼下众人听闻魏无忌喊叫,脑子清楚的人在电光火石间已然想明白了这些事,纷纷冲出客栈,向着山上涌去,同时还在叫喊道: “魏大侠言之有理!” “我等快去山门!” “结团自保,三五一伙!” 而那些脑子不太灵光的江湖侠客浑浑噩噩,迷茫之间便从众而去,准备冲击少林山门。 顷刻之间,客栈中的侠士们尽数散去,大厅空空荡荡,只留一片桌椅狼藉景象,而王珝一行人还站在林别雪房间门口,大眼对小眼。 “我们该如何做?” 江芷微拔剑在手,看向窗外。 只见一条黑线浩浩荡荡,由远及近而来,背后是扬飞而起的满天尘土。 随着黑线变大,众人已经看清铁狼兵军容。 一马当先的正是大将军朵儿察,他身形魁梧,足足比其他兵士高出大半个人来。 粗略看来,即使他站在地上,恐怕也如普通的骑兵一样高大。 而他背后骑兵皆身着玄黑重铠,铁甲敷面,只有一双猩红的眼子露在外面,如同从地狱之中杀出来的恶鬼一般。 朵儿察远远翻身下马,手提独脚铜人缓缓靠近,声音低沉,浑厚有力: “手中兵刃扔掉,不杀跪地投降者,剩下不留活口!” 话语冷酷无情,似有血腥气息传来。 此时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江湖大侠已经冲至山门口,在守山僧面前臃成一团。 “快快开门!朵儿察已经来了!” “你们少林是想死嘛!赶紧让我们进去!” 虽然朵儿察还有几百步远,但他的脚步却如同重鼓一般擂在众人胸口,直教众侠士面色苍白,开始推搡起少林僧人。 “哼,外战怯懦,内斗勇敢,中原之人,天生低贱。” 朵儿察用词古怪,似乎不习惯说汉话,或者是不屑于说。 随着他不断靠近,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狂风顿起,还有惊雷炸响,让人头皮一紧。 一些离他较近的人感觉口鼻之间似是被泼了一盆腐血,尽是恶臭与血腥混杂后的味道,不由得向后退缩,给拦住少林山门处的僧人带来更大的压力。 张远山等人身处客栈二楼,较为靠近,自然也闻到了这尸山血海一般的气味。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朵儿察是半步外景!” 张远山低喝一声,江芷微轻弹长剑,共同惊醒了其他人。 王珝从幻境中回过神来,面色苍白: “略微改变天象,通过气息压制、精神交感从而造成幻境,这已经是法师级数的手段了。” 孟奇同样也是面色惨白,背后衣衫打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疑惑问道: “看这样子,我们能打败他吗?” “多亏了王师弟先前所为,如今心寂大师安然无恙,若有江师妹配合,我等可能还有那么几分希望斩杀朵儿察。 “再不济,王师弟还有底牌,可以护住我们。诶,小紫姑娘呢?” 众人纷纷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躲在墙角的少女小紫已经消失无踪。 “刚才铁狼兵来了,就没关注她了,说不定是自己跑了。”孟奇回忆道。 “现在没时间管了!”张远山语气略微有些急促,他发觉朵儿察似乎有些不耐烦,“趁待会儿场面混乱之际,我们准备下楼。” 众人点头,没有出声反对。柯碧君也不敢发言,她还指望其他人能保护她,江芷微和齐正言在门派中经受过相关教育,uu看书.ukanhu.cm明白当断则断的道理。 至于孟奇和王珝,一个知道小紫的真实身份,故而不太在意,另一个有自己的理念,同时也受限于自身能力。 众人俯下身子,不敢暴露在窗口,轻手轻脚地走向客栈出口。 刚走到门口准备观察形势,正巧看见朵儿察一步落下,天空雷声乍起,江湖侠士随之崩溃的样子。 在冲击少林山门第一线的魏无忌像是忍不了这种可怖的氛围,双眼瞪大,眼角似有血红,大喊道: “这帮秃驴心肠歹毒,想让我们送死,大家杀进去!” 说完便一掌拍落,将被雷音震撼无法行动的德光一下劈死,速度之快,连张远山和江芷微都没反应过来。 “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莫不是纤细?”张远山低语。 磅礴雨水终于落下,顷刻之间便聚成水洼,和少林僧人的鲜血混杂在一起,颜色有些奇怪。 众人面色有些难看,大雨天中作战,视野不好,脚下还易打滑,危险度急剧上升。 只有王珝感受着空气中骤然充沛起来的水汽,长舒了一口气。 倾盆大雨打在朵儿察以及赶上来的铁狼兵身上,又顺着坚甲滑落。 兵士们停下脚步,站成一片,没有丝毫响动,沉稳如山。 “五十人留下,鸡犬不留,其余人,随我上山。”朵儿察的汉话流利了不少,但声音还是冷硬如铁。 铁狼兵分出五十人,看向周围乱做一团的武林侠士,沉默着驾马、举刀、冲刺、劈砍。 霎那间,血流成河。 一十四.3入少林寺 大雨倾盆,视线模糊,只能看见一滩滩血色在地上弥漫开来。 铁狼兵骑着高头大马,人借马力,手中又是利于劈砍的重型长刀,再加之身上都是铁甲,武林人士难以对其造成伤害,场中顿时朝着一边倒的局势发展。 往往骑兵身影掠过,只能看见被斩成两半的人影散落在地上,满是不甘,鲜血四溅。 这些平日里光鲜亮丽,只会互相吹嘘的“大侠”们纵然有提气纵身的轻功傍身,在平地上也难逃骑兵砍杀。 故而一个个惨叫连连,惊慌失措,毫无斗志。若非人数太多,五十名骑兵来不及杀,估计早已全部覆没。 王珝跳下战马,从一个铁狼兵眼中拔出长剑,回头望去。 见那些人已经四散奔逃,引得铁狼兵开始“正常”追杀,不再有先前屠杀之举,他这才微舒一口气: “希望能多活下来几个人。可惜无人组织反抗,各个只图自保,不然何至于此啊!” 少年扫视场中情形。江芷微身姿曼妙,穿花绕树之间就有数人倒下;张远山剑法严谨,以守御为主,亦无大碍。 齐正言发挥自身兑换而来的剑法特点,专攻敌人双眼要害;孟奇也领悟了“震字决”,自保无忧。 王珝这才放心,但转眼又看见了柯碧君的尸体,心头顿时一紧。 “我改变了所谓的‘剧情’,从邝承望手下救得她一命,但她现在却又死在此处……巧合,命运?” 心情有些闷闷不乐,王珝选定了一个目标,持剑奔去,想要发泄一番。 那铁狼兵刚一刀劈死一个白衫文士打扮的侠客,正举起长刀,眼中掠过一丝嗜血之意。 发现王珝奔来,他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驾马后退几步,留出余地,旋即起步冲锋,手中长刀也已举起,只等少年靠近,便要当头劈落,给自身再添一份军功。 但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先前的同僚是如何死的。见载着黑甲骑兵的高头大马直冲过来,身影朝自己笼罩而下,王珝哂笑一声,双足点地,朝着一旁躲开。 待骑兵从身侧经过,少年先是矮身一避,闪过紧接而来的刀锋。随即一按马腹,整个人纵身而起,跃到了马背之上。 铁狼兵知晓危险,赶紧低头护住双眼,又扔掉手中大刀,还想转身擒抱少年。 却不料站在他身后的王珝调转手中兵刃,反手便是一剑,朝着这坚硬的铁盔砸了下去。 剑首落下,发出“铛”的一声,清脆无比,但铁狼兵只觉头脑“咚”的一下,跟着就是耳旁嗡嗡作响,眼前一黑,手上力气先泄了三分。 少年这才轻轻松松地挣脱控制,掰过铁狼兵的脑袋,一剑从眼眶插入,了结了他的性命。 见鲜血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组成的液体漫出,王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所幸刚才见识了朵儿察的精神幻境,而这铁狼兵又尸身完整,没有太多污物留存。他这才轻易缓过来,压下了心中的恶心感觉,又提剑向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五人在场中不断拼杀,而留在此处的铁狼兵总计才五十人,又分散不少前去追杀分开逃跑的侠士。因此剩下的铁狼兵很快便被清扫一空,场中顿时空荡起来。 几人汇合到一处,齐正言突然发声,指着地面道:“那是什么?” 众人看去,泥泞的地面上道道痕迹构成了模糊难辨的字样: “一盏茶内进入山门,否则主线任务二失败。” 字迹很快消失,地表坑坑洼洼,一如往常。 “这行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要是朵儿察分兵之时就有这行字,时间还来得及吗?”孟奇不无忧虑的问道。 张远山心中估算时间,边往山门走去边说道: “幸好只是要求进入山门,时间上还来得及。” 几人脚下用力,纵身闪入山门,顺着山道往寺内而去。也得亏战场便是在山门之外,不然忽略六道提示的他们说不定就要因任务失败而葬身于此。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空中便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视野顿时清楚了许多。 虽然大雨已经停歇,但是乌云尚未散去,仍有狂风呼啸,山道两旁的树木不住摇摆,落叶在空中狂舞。 一蓬落叶飞过众人眼前,飘散间又构成了一行大字: “进入少林范围,坚守至最后一刻。不得离开少林实际范围,躲入深山。并尽快入寺。” 几人见六道给出后续提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孟奇玩笑道: “是不是刚才因为我们没看见,六道这次才弄得这么瞩目!” 江芷微嘴角弯弯,提醒道: “前方就是朵儿察他们了,大家注意自身安全。” 其余四人点头,看向了前方情形。 山路之上,伏尸遍地,血流成河。这些尸体既有少林僧人的,也有江湖侠客的。甚至还有一两具铁狼兵的尸体夹杂其中,但也只有一两具。 山道尽头,乌云低垂,如同盖在山顶一般。 朵儿察站在人群中央,周围环绕着众多铁狼兵,正在屠戮坚守此处的少林僧人。 周围剩下的寥寥几位江湖侠客非但没有帮助少林一方抵抗铁狼兵,甚至还助纣为虐,反而对少林僧人下起狠手,uu看书 ww.ukanshu其中就有魏无忌。 “果然是奸细。”张远山冷哼一声,紧握手中长剑。 孟奇见熟悉寺庙场景之中的僧人一个个倒下,衣衫已被鲜血染红,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门派,声音略微低沉: “张师兄、江姑娘,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江芷微长剑一扬,尚未答话,山顶的朵儿察已经冷冷看向这边,冷漠道: “还有先天。” 话音刚落,朵儿察便迈步向这边走来,气势雄浑,宛若高山。 正当众人戒备之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中紧握一串佛珠,狠狠打向朵儿察。 这只手干枯瘦小,斑纹遍布,是最常见不过的老人手掌,但每个人都感觉这只手是对着自己而来,充塞了所有人视野。 佛珠上金色梵文微亮,有淡淡的檀香味飘出,叫人一闻便心生安宁喜乐之意。 但是那些铁狼兵却不这么想,在朵儿察周遭的他们自然也处于这只手覆盖的范围之下。 一个个当即跌下马来,双手紧抱住头颅,口中咆哮连连,发出不似人声的喊叫。 朵儿察眼神冰冷,手中独脚铜人猛然挥起,掀起狂风,似乎乌云都被狂风聚拢在一处,一时间连天光都黯淡下来。 “轰——” 雷声之下隐藏的是沉闷低响,借着划过天边的银白电光,王珝看得分明,那枯瘦手掌与独脚铜人只是微微一触便立即分开,但铜人上已经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掌纹路。 雨滴飘落,刚刚转小的雨势似乎又有变大的趋向。 一十五.强敌,暂退 人影飘然落地,红色的袈裟被狂风卷动,在空中猎猎作响。 见心寂到了,张远山微微松口气,但随即又把刚刚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他看得分明,心寂方丈脸色枯黄,显然状态不佳。 与心寂对峙的朵儿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操着流利了不少的汉话古怪笑道: “老秃驴,你伤得不轻。看来邝承望也算是发挥了作用,不至于死后都是个废物。” 他没问百变书生现在如何,少林寺显然不会放过他。 “阿弥陀佛。”心寂低喧佛号,“邝施主并未达成所愿,老衲是被一位女施主所伤,看其功法,似乎与我佛门还有些干系。” 听闻此言,张远山一行人心沉了下去,若心寂方丈状态不佳,那朵儿察凶威怕是无人可制。 王珝眉头紧皱,显然没想到心寂还是落了个重伤的下场。 至于到底是谁击伤了心寂,少年心下对此也有了一定猜测,除了顾小桑这位出身罗教的圣女外,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不管他们这群围观之人在想些什么,朵儿察只是冷笑道: “邝承望那个废物也好,你胡诌的什么女子也罢。总之,心寂,今天你绝对是拦不住我的。” “阿弥陀佛,舍身降魔,乃我辈所愿。”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还能榨出几两油!” 朵儿察再度挥舞手中独脚铜人而上,心寂则掌成淡金,有龙虎之声。 二人交手之处,劲风四溢,周围铁狼兵纷纷挣扎着远离。至于那些靠得太近的,纷纷都瘫倒在地,盔甲之内已尽数化为血肉烂泥。 心寂与朵儿察纠缠在一处,难以分开,虽然看上去旗鼓相当,但眼力出众的几人都发现心寂动起手来略显急躁,似乎不耐久战。 既然张远山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那朵儿察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他脚下生根,沉稳如山,一招一式间都充满巨力,从不主动追击,显然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久战想法。 每当心寂有暂且撤退的势头时,他便朝着少林僧人方向走去,逼迫心寂回援,再度和他战在一处,消耗其体力。 江芷微贝齿轻扣下唇,忽然道: “我想去相助心寂大师,若是杀了朵儿察,主线任务定能完成!” 张远山想要反对,王珝已经言明有可以让他们自保无恙的手段,心性略微保守的他自然不想与朵儿察硬拼。 但看着少女灼灼的眼神,他心下忽然有所触动,似是想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王珝: “王师弟,若有不测,就靠你了!” “没问题!” 见王珝应下,张远山拔出长剑,豪爽道: “既然如此,那就上吧!” 五人便纷纷出动,赶向战场之中。 江芷微和张远山前去相助心寂大师,剩下三人则去解少林僧人之困。 王珝脚下轻点,快速来到坚守待援的武僧身旁。 感受身体中快速流转的真气,他手中长剑洒下剑光,如同水银泄地,罩向了一脸惊恐的魏无忌。 魏无忌好歹是北蛮内奸,自然会打探消息,他知道张远山凭一己之力击败关浩然,那么和他同行的几人自然也不可小觑。 或许他还想着与没有突破先天的王珝单独放对,但见少年剑光繁复,看不清落点所在。魏无忌直接放弃了这个打算,想都不想便直接懒驴打滚,妄图逃避这一剑。 未曾想王珝手中长剑忽的一收,直直停在他翻滚的轨迹上面,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罢如江海凝清光’,王师兄这招倒是让我想起了这句古诗。” 一旁的孟奇不禁赞叹道,又看向齐正言:“齐师兄,你们浣花剑派有没有类似招式啊?” 齐正言面无表情:“我只是普通弟子,不太清楚,想必是有的。”对于自家祖师的穷酸文人风气,他也有些无语。 谈笑间,朵儿察之处忽然传来佛音禅唱,众人连忙回头,正看见心寂炸开手上念珠,双掌金黄,打穿独脚铜人,按向朵儿察胸膛。 朵儿察那伤痕密布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只见他弃掉手中铜人,直直一拳打出。 一道银白电光劈下,缠绕在他手上,随之击向心寂。 金掌银拳对撞,时间好似凝固,雨水停止,狂风暂息。 “轰隆——!” 似是过了良久,雷声才迟迟到来。 然后,拳掌交接之处劲风四溢,地面被划出道道深沟。 心寂口中喷血,倒飞出去,朵儿察脸上一白,旋即恢复过来,迈步赶上,就要了结这多年大敌的性命! 忽然,一道剑光乍起,如同天外惊鸿,好似所有光线都吸附其上,占据了视野中的一切。 “剑出无我”! 《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之一! “啊!该死!” 一剑闪过,朵儿察发出惨叫,怒吼连连。 江芷微的白虹贯日剑直直刺入他左眼,被他左手抓住,任凭鲜血横流也要卡住不让长剑动弹。 朵儿察左手与江芷微僵住,右手便狠狠拍在白虹贯日剑剑身,欲要击断长剑,好让自己脱身。 可惜白虹贯日剑质地优良,未能折断,只是弯曲,但如此也让剑尖挑破眼眶,从而脱出。 朵儿察眼眶破裂,奇怪液体从其中流出,整个人如同疯魔,将握住长剑不松手的江芷微拽至身前,一掌拍下,要让她身死当场! “铮!” 奇怪声音响起,朵儿察猛地仰头,uu看书ww.ukansh 额前黑发飘散,直接被削去一截,手下动作便稍慢一步。 此时,又是一道剑光,朦胧中寒星闪闪,刺入朵儿察肋下,再次让他闷哼一声。 朵儿察头颅还未归位,但还是扬起袖袍,凭感觉击打张远山所在方位,想要抽碎这小贼胸膛。 “铮——” 奇怪声音再响,朵儿察袖袍割断飘落,赤裸的手臂上一道伤痕浮现,深可见骨。 趁此时机,江芷微、张远山二人已经撤回,与孟奇、齐正言护卫在刚从地上坐起的心寂身侧。 朵儿察怒气勃发,用独眼看向王珝,只见少年立在众人之前,右手五指虚按,看向自己。 “好,好,好!”朵儿察连道三声,话语间隐隐颤抖,显然是控制不了自身怒火。 “一个半残的秃驴,两个刚刚突破到先天的小辈,还有一个后天的渣滓。我竟然会伤在你们手上! “我朵儿察此仇不报,誓不回朝!无论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们全部杀死,尤其是你!” 最后一句,他看着少年狠狠说道。 王珝面色苍白,背后衣衫湿透,显然强行催动那件底牌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还是怼道: “有本事你现在就来,小爷我会记着明年今天给你烧纸钱的!” 朵儿察双拳微微握住,却看到心寂掌上又浮起金色。 他眼睛微眯,打量了王珝好一会,似是要把少年刻在心底,然后不发一声,转身就走。 朵儿察离去,铁狼兵也如潮水般退去,场中只剩下少林的残兵败将,和满地尸体。 一十六.后山 “阿弥陀佛,朵儿察伤势并无大碍,想必不久后便会卷土重来,几位小友还是趁此远去吧!” 朵儿察离开后,心寂沉默良久,见其并无回返之意,这才委顿在地,声音干哑道。 “方丈不必再提。” 王珝身形踉跄,被张远山扶住,缓缓走近。 “我们几人已经被朵儿察记住了,反正无法逃离,不如就此一搏。倒是方丈您,伤势如何?” 心寂撩起衣衫,腰间有一道深深的指痕。痕迹周围似是失去了水分,枯黄干瘦,死意弥漫。只是在老僧身上,并不算太明显。 “老衲听闻朵儿察入山,连忙赶来阻挡,谁知路上被一位白衣女施主阻拦,硬生生挨了她一指。如今看来,怕是活不了多长啦。” 话语最后,心寂语气轻快,洒脱无比。 “是‘无生指’,可以确定是顾小桑了。” 江芷微嘴唇微动,低低传音给其他人。 “事到如今,老衲唯一挂念的就是少林基业了……也罢,几位施主且去后山暂歇,老衲安排好后事便来相聚。” 心寂不知下了什么决定,招来一旁的少林僧人,给王珝等人指出方向道路,便被搀扶着向大殿走去。 看着心寂远去的背影,一行人略微沉默,他们看出心寂已经心生死志,怕是要以身死为代价庇护少林僧人安全离开。 “王师兄,你情况如何?” 孟奇看向王珝,担忧问道。刚才若非王珝发现得快,横插一手,江芷微与张远山情况如何还不好说。 但看王珝现在这走路都需要有人帮助的模样,很难让人不为他担忧。 “有些麻烦,身体只是脱力而已,稍微歇息便好;但体内真气已经消耗殆净,只能缓慢恢复。” 涉及到众人性命,王珝对自身状况没有半点隐瞒,如实相告。 先前心寂留待一旁的僧人德空听闻,立即说道: “我少林寺中有一种丸散,名曰小还丹,能增补真气、止血消痛。我这便向长老们去讨,几位施主在此稍后,小僧去去便来。” 见德空离去,孟奇当即问道:“江姑娘,我看你们都在谈论顾小桑,这顾小桑究竟是谁啊?” “顾小桑,乃是邪魔九道中‘罗教’的圣女,据闻乃是其教中信奉的上古神灵‘无生老母’转世,没想到她也会在轮回空间……” 江芷微声音低沉,似乎对六道之能有些忌惮。 “那她实力如何?”孟奇赶紧追问,因为目前来看,顾小桑显然站在自己一方的对立面。 “人榜第四,已经开了八窍,每次出手都是越阶杀敌。” 江芷微双眼微闭,语气平静,但了解她的一行人都知道她心中绝对是跃跃欲试。 看见去而复返的德空,孟奇连忙把剩下的话语咽回了独自里,迎了上去。 “诸位施主,这是小还丹,长老还寻我有事,不能把各位送到后山了,十分抱歉。” 德光匆匆跑来,把药往孟奇手中一塞,就转身离去,不给他客套的机会。 “这……” “好了,真定师弟,我们赶紧动身吧。看样子,少林已经开始撤退了,我们也该去后山等待心寂方丈了。”张远山扶着王珝,出声道。 王珝看向大殿方向,心中低语:“希望心寂能依照其所言,到后山来吧……” ………… …… 片刻之前,大雄宝殿。 见方丈回归,白眉老僧心禅连忙问起情况: “方丈,情势如何,朵儿察可是已经退去了?” 言谈之间,也不看好心寂能击杀朵儿察。 心寂面色疲惫,被人搀扶进来,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 “老衲一时不备,遭人偷袭,已不是朵儿察对手。幸得那几位施主相助,才勉强将他逼退。 “本来老衲若是无恙,我少林倒还有几分希望挡住朵儿察,如今看来……你等快快收拾经文及祖师金身舍利,下山逃命去吧!对了,记得从密道走,咳,咳咳……” 话语最后,心寂似是剧痛难忍,一阵猛咳,撕心裂肺。 “师父!” 一中年僧人悲痛出声,话还未出口,却被心寂用眼神看退。咳嗽几声,老僧继续道: “至于老衲,便以这残躯陪我少林走到最后吧……” “……” 过了一会,心禅勉强想起了张远山一行人,问道:“那几位施主呢?” “我观他们战中用命,显然并非奸细,又不好让外人陪我身亡,就把他们安排到后山了。 “对了,我回来时德光来寻,说想讨些小还丹助几位施主恢复气力,你去拿给他。” 心寂指了指一旁侍立的德光,心禅低声应下,取来药散,递给德光,嘱咐道: “速去速回,不要透露消息。” 德光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而去。 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众僧人,心寂缓缓坐下,似乎牵扯到了伤处,面庞一阵抽动。 安抚了靠上来的僧人,他低声道: “你们去吧,让我在这里迎接朵儿察。” 众僧人沉默无言,各自散去,临走前又不忍地回头看了一眼殿中,觉得那高大佛像与其下的瘦小身影竟是如此相衬。 ………… …… 少林后山,两侧崖壁对立,一条狭窄小路横铺其间,弯弯曲曲,延伸进山谷,周围皆是茂密森林。 众人行至谷口,便站住脚,王珝经过歇息,已经能正常行走,他出声道: “按那些僧人指点,u看书 ukanshu.om 此处已经是后山外围,内里便是舍利塔所在,供奉先人遗骨,我们不好进去,就在这里等待心寂大师吧。” “那就这样吧,但我觉得还是要打探一下周围环境,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建议分头寻找,但不要离得太远,你们觉得如何?” 张远山出声发言,见几人应允,只有孟奇愣愣出神,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真定师弟?你在想些什么?” “啊!这个……” 孟奇心里纠结,他一到后山山道就发现这和自己世界的少林寺后山地形一模一样。 虽然前面江芷微早已经提醒过他,但看到来过不久且印象深刻的后山,他还是有些出神。 “大家听我说,我可能知道一条密道。” 孟奇心中电转,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说出这个消息。 一是他也不确定自己世界的密道在这方世界是否存在。 二来若是因为他的犹豫而导致几人重伤甚至身死,那他就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那刚好……”张远山刚要说出众人一起去探查的话语,却发现来路风雷之声响起。 “朵儿察来了,真定师弟、齐师弟,你二人去那条密道处查探一番。若有,就进去不要出来;若无,便另寻地方躲避。” 见齐正言张嘴要拒绝提议,他连忙补充一句: “若是我三人都重伤难以移动,到时候就靠你了……” 齐正言闻言,面色沉重,但还是点了点头,与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孟奇向着右侧树林而去。 一十七.圆寂 见二人离去,王珝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少年盘膝坐下运气,借着吞服小还丹动作的掩饰,他低声朝一旁的江芷微道: “江师妹,你快些给齐师兄传音,朵儿察手下四大先天高手还有两人没有出现,小心他们躲在一旁偷袭。让他们警醒些。” 江芷微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传音给齐正言二人。 一旁同样听见王珝低语的张远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闭目打坐,养足精神,但心下已有防备。 齐正言跟在孟奇身后刚走出不远,脚下步伐便稍稍一顿,又再度跟上,没有半点异动。 见他已经知晓,江芷微松了口气,声音细若蚊蝇: “齐师兄虽然不良于言,但心中亦有丘壑,当无大碍。而我们也得小心,以免被人偷袭。” 少年头颅轻点,似乎听进去了她所说的话,却又像是因为疲惫而有些困顿。 江芷微见二人都闭目养神恢复体内真气,也盘膝而坐,将腰间长剑横放膝上,以便能随时拔出。 周围于是安静下来,只有远方不断靠近的风雷之声更加明显。 ………… …… 少林寺,大雄宝殿。 心寂坐于蒲团之上,凝视着面前的老旧木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轰隆隆——” 忽然,外面雷声顿起。似乎被惊扰到,心寂缓缓抬头,看向了风雨之中突显出来的高大人影。 虽然来者已至殿门,但老僧视线的焦点却并不在他身上,而像是透过了其身体,正看向远方。 朵儿察踏进殿门,此时的他身披黑袍,露出了精壮而又遍布伤疤的肉体。左目没有闭着而是怒张开来,空荡荡的,教人有些害怕。 雨水从衣角滑落,很快在地上聚成一摊。朵儿察看着平静的心寂方丈,闭口不语,似乎在等待他先开口。 终于,心寂注意力转移回来,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 “施主……” 未待他话语说完,朵儿察一拳击出,狂风四溢,吹灭了殿中的烛火,撕裂了地上的石板,向着心寂席卷而去。 狂风近身,心寂不为所动,周身淡淡佛光亮起,轻而易举地消弭了风刃。 佛光越来越亮,逐渐将心寂周身染上金色,宛若一尊佛陀金身塑像。 朵儿察低低笑道:“老和尚,你果然做好准备了。” “阿弥陀佛,施主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心寂面色慈和,一掌拍出,佛光汇聚在手,随之而上。 朵儿察不闪不避,又是一拳击出,银白闪电再从天上劈落,缠绕在手上。 金掌银拳的对撞二度上演,但这次心寂却未曾一触即分,两人拳掌紧紧贴合在一起,僵持不动。 时间缓缓流逝,老僧面如淡金,一滴滴汗水滑落,口不能言,显然情况不妙。 而朵儿察虽然也有伤在身,却充满自信,比拼之时犹能开口出声: “老和尚,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和拥有舍利子作为底牌的你硬生生碰上吗?” 见心寂面色一变,朵儿察露起一个凶残狰狞的笑容: “我也是有帮手的啊!” 突然,一位白裙少女从后殿窜出,衣袂飘忽不定,如神似仙。 少女嘴角挂着笑意,纤白秀指点中僧人后脑,指尖附近水分蒸发、死意弥漫,让心寂嘴角有金色液体流出。 前狼后虎,面对此种危局,身处险境又再度重伤的心寂却闭上了眼,而后又猛然睁开! 白裙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指力微吐,一戳心寂后脑,如同鬼魅一般,轻飘飘打了个转,又退了回去。 朵儿察见此也心生退意,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寂周身佛光如同大日一般耀眼,然后猛然内缩,接着膨胀开来。 “轰——” 巨声响起,说不清是天边雷声还是大殿坍塌的声音,亦或是两者都有。 朵儿察单手用力,借助倒塌的杂物,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跳出,身上鲜血横流,伤势惨不忍睹,几乎算是残废。 虽然伤势惨重,但朵儿察凶威仍在,他环视四周,冷哼一声: “出来!” 话语出口,却有两处响动传来。 废墟中一块屋檐砖瓦塌落,显现出心寂的身影。一道白裙飞来,在一旁站住了脚。 少女,或者说顾小桑看着身形虚幻,佛光如风中烛火一般不住晃动的心寂,笑吟吟道: “不愧是心寂大和尚,都接我两记无生指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不知道大将军你能不能做到呢?” 言谈之间,她不住地看向朵儿察,似乎跃跃欲试。 男人面无表情:“你我之间的约定还没达成,你就想要出手吗?” “诶呀~只是单纯的口头协定而已,当然了,我还是很有诚信的,不会做出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的~” “哼……”朵儿察冷哼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阿弥陀佛!”心寂看着自己愈加淡薄的身体,问出了心底深埋已久的疑惑,“这位女施主,若我没猜错,你应该便是那少女小紫了吧?” “所以呢?”顾小桑笑吟吟开口,不肯定也不反对。 “你既然是张施主一方的,为何又跟朵儿察施主同流合污?” 见老僧身形淡薄得只剩一点影子,顾小桑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其实一开始我并无此意,只是想等大将军和他们两败俱伤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毕竟我并非大将军对手。” 她毫不掩盖地说出了原本意图,引得心寂侧目,朵儿察再次冷哼一声。 “可是我发现剧本好像出了些问题。uu看书 uukanuom ”少女笑意盈盈,但眉眼幽深,“好像有不速之客混进来了,所以我临时改变了心中计划。” 不管心寂能否听得懂,少女继续说道: “既然原来的计划不能完成,而我又因为一些缘故不能亲自出手。那我只好去寻了这位大将军,约好帮他把你杀死,再让他帮我达成目的,可惜……” “是很可惜。” 心寂听懂了顾小桑的未尽之言,双手合十,缓缓道: “我观施主善心未泯,还望能早日放下屠刀,立地成……” 话语未落,便被顾小桑挥动袖袍,卷起一阵风沙打在身上。 顿了顿,心寂虚幻身形彻底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也难为这位大和尚了,拼着用尽了寺中所有前辈的舍利子,才能把一点执念留存于世,没想到竟然说了些废话。” 许是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顾小桑沉默一会,才出声说道,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一旁的朵儿察听。 “心寂已经死了,大将军,你该履行承诺了吧。” 朵儿察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伤势,他左目失明,右臂整个消失,左肩塌陷,只有双腿还算完好。 “怎么,大将军该不是想要反悔吧?” 小桑眯起眼睛,话语中有危险之意流露。 “……头前带路。” 朵儿察思考一阵,最终还是发言。 “呵呵,希望大将军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顾小桑双足轻点,向着后山方向飘去,朵儿察光着膀子,不发一言,默默跟上。 一十八.危机 少林后山,峡谷入口处。 听得大雄宝殿方向传来的惊响,王珝收功站起,看向同样被惊动的张远山和江芷微: “心寂大师怕是已经和朵儿察交上手了,我们在这里干等也没什么用,不如赶紧找到真定师弟他们,大家汇合后再讨论下一步。” “这倒没问题,不过王师弟你身体状况如何?”张远山担忧问道。 “无妨,正常活动不成问题。” 见少年这般说法,张远山和江芷微点了点头,三人便结伴向右边森林走去。 少华山海拔较高,此处气候寒冷,灌木丛生,松柏摩天,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松针,叫人难以分辨。 幸好不久前有大雨冲刷,湿漉漉的地面被踩过以后留下了尚且清晰的痕迹。 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小心翼翼地跟随脚印慢慢前行,最终抵达了一处战场。 此地位于林间,地方较为狭窄,身手很难施展开来,可以想象出当时情况有多危险。 地面上脚步凌乱,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打斗,一摊血迹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不远的树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孔洞,甚至还有光从对面透过。 转过另一边,地面上散落着一根根牛毛细针,正是在树上留下痕迹的罪魁祸首。 随着血迹和脚步的方向,他们继续前行,又发现了一处战场,此处倒没有先前那般凌乱,但两棵古松之间,却横躺着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具尸体虽然皮肤略有黝黑,但是五官端正,也可称一句剑眉星目、年轻帅气,不过那是生前。 现在他衣衫上有道道被刀砍出的痕迹,下身血肉模糊,右手被洞穿,胸口还插着一只奇形黑镖。 尸体旁边,是一道逐渐向外延伸的血线,旁边则是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从中可以看出脚步主人是如何惊慌失措。 三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担忧浮现,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孟、齐二人还能有谁?看这一路而来的出血量,显然有一人身负重伤。 “有练过横练功夫的迹象,死因是受到大威力暗器穿心而死,这黑镖打穿了他用来护身的右手后才刺入心脏致死。另外,身上还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张远山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尸体后肯定地说道。 “奇怪,看样子齐师弟和小和尚碰见敌人了,但为什么我们没有察觉到,他们不知道求援吗?” 江芷微眉头紧皱,无法理解。 三人加快脚步,沿着另外二人先前留下的痕迹穿过树林,视野陡然开阔。 只见此处位于悬崖边缘,左侧是他们来时的树林,前方崖壁上有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外有一块赤色的巨石。 而齐正言就半靠在洞口处,全身沾染血迹,尤以左侧为重。 他衣衫已经被染红,手臂上有着与树干痕迹如出一辙的伤口,那一路上洒落的鲜血正是从其中流出。其人面色苍白,显然失血过多,全身无力,无法行走。 虽然身上有伤,但齐正言还是那副面瘫模样,看见三人过来,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右手虚握着的长剑。 张远山连忙赶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青碧丹丸,递给齐正言。 齐正言没有客气,接过丹药一口服下:“‘草木生生丸’在止血疗伤这方面比我所带的丹药效果好多了,张师兄,多谢了。” “齐师弟,你和真定师弟碰见敌人,为何不大声呼救?而且负伤以后你俩也未原路返回,难道有什么变故吗?” 见齐正言语言条理分明,神智清楚,张远山松了一口气,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我和真定师弟入林不久,便被一人偷袭,他从树后朝着我们发射了暗器。不过因为银针被树干挡住,真定师弟毫发无损,我只是左臂负伤。 “见偷袭失败,他从树后跳出来和真定师弟交手,我们边战边退,最终他被我用兑换的‘子母离魂镖’击杀。” 说到这里,齐正言抿了抿嘴,继续道: “其实我有些奇怪,那人出手时始终沉默不发一言,而且招式散乱没有杀意,倒像是要把我和真定师弟逼到这个地方。 “我原以为他在这里藏有埋伏,害怕会牵连到你们,这才顺势过来,谁知这只是一处普通的悬崖峭壁。 “而且真定师弟还恰好发现了一处密道……” 齐正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孟奇对此的奇怪熟悉感。 “的确有些奇怪。”张远山点了点头,“所以真定师弟去密道中探查了?” “没错,我无力行走,就在这里望风,打算等他出来再设法通知你们。” 张远山饶有深意地看了齐正言一眼,对着江芷微道: “江师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等待少林沦陷,任务完成后自动回归。” 江芷微有心找朵儿察论剑,但她明晓是非,知道这时候做什么最为恰当,于是点了点头: “我没有意见,王师兄呢?” “我看他也没有,但是我有。” 王珝还未答话,背后传来了一个笑嘻嘻的女子声音。 “!” 几人纷纷一惊,各自拔剑出鞘,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只见一位少女身着白裙,脸上充满笑意,旁边跟着一个身材远超常人,赤裸上身且右臂残缺的男子。二人就静悄悄地站在树林一侧,而他们毫无所觉。 “朵儿察……”江芷微眯起眼睛,又看向出言的少女,“小紫?” “我可不是小紫。”少女眼波流转,“我叫顾小桑。” 看见下意识后退的江芷微与张远山,她嘴角勾起一抹古灵精怪的笑意,笑嘻嘻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那位真定‘大师’他人在哪里?” “咦,uu看书 ww.uukansh 江姑娘、张师兄,你们也在这里?我好像还听见了小紫的声音?” 顾小桑话音刚落,孟奇从密道中就探出头来,看着四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有些发愣。 “怎……怎么了,你们摆出这么一副表情?” “呵呵,看来我和‘大师’还真是有缘呢!” 顾小桑脸上笑意更盛。 “大将军,那就麻烦你帮我把那个小和尚杀了吧!” “啊!?” 孟奇一脸惊诧,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出现的少女“小紫”就要杀了自己,而且她还能指使得动朵儿察! 朵儿察闻言,跨前一步,抬起左手,紧握拳头,摆出蓄力姿势,似乎随时就能出招击向众人。 看见其动作,王珝双眼眯起,右手张开,似乎按在了什么上面。而张远山和江芷微踏步上前,护住了孟奇和齐正言。 “朵儿察失去一臂,实力必然大跌,纵使没有心寂大师相助,我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江芷微低低出言,估算双方胜率。 “不错,但也要注意顾小桑,她的实力可以说是目前最高的。王师弟,你的底牌能不能拦下她?”张远山提醒道,随后又向王珝发问。 “可以试试,不过看样子顾小桑也是轮回者,六道轮回之主对轮回者之间的自相残杀估计有着相关戒律和惩罚,不然她不必借朵儿察之手。” 王珝心中估算了一下,点头同意,但也忍不住发表了自身观点。 “希望如此。” 一十九.1波3折 见五人互相商量,而朵儿察却始终不出手,顾小桑便有些不满: “好了,想必你们商量差不多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无力的挣扎吧!” 她掩口轻笑,眉眼之中却毫无笑意,出言催促道: “大将军,还不快点动手?” “不用你多话。” 朵儿察冷哼一声,旋即一拳击出。 朵儿察身为此界先天巅峰,只差半步便晋入仙真也就是外景的存在,纵然身负重伤,但一身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他一式直拳击出,破空之声猎猎作响,教人头皮一紧,似乎能想象出这一拳击在自己身上的后果。 江芷微下意识执剑上前,但脸上表情接着一变,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拳到中途,朵儿察身子却是猛然一转,去势不止,打向了正在侧后方观望的顾小桑! 白裙少女见状,眉头一挑,朝后跃出,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击。 朵儿察一拳打出,也不看成效如何,便身形调转,朝着林中狂奔而去。 他深知,自己眼下身受重伤,不是场中任意一方的对手,先前也是无奈之下只好与这妖女虚与委蛇。不过现在那妖女已经找寻到了目标,他正可趁机离开! 真不愧是北蛮大将军,思路清晰,说逃就逃! 可顾小桑嘴角弯弯,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身影缥缈如仙,诡秘似魔,不知怎地就拦在了朵儿察面前。 只见她伸出纤纤素手,食指、中指骈成剑状,悠然点向朵儿察眉心。 同时,她秀口微张,念念有词,周围忽然有缥缈之声降临: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 “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面对当头点来的素白指尖,听着既像祝福,又像诅咒的颂言,朵儿察心知不好,马上调转身形改换方向,想避开这一指。 但在他眉心元神感应中,只觉周围的空间似是寸寸塌陷,身后空气好像都沉重无比,“推动”着他不断靠前,主动迎接这散发出无穷吸力的一指。 眼看芊芊玉手就要点中朵儿察眉心,而他却如同失了魂一般不闪不避径直迎上。王珝不再犹豫,右手在空中一抹一拨,发出凄然悲切,如同金铁交击的声音。 “铮——” 顾小桑指尖前端空气微微扭曲,似乎有锋利的透明刀锋划过。 她眼睛眯起,收回右指,左手迅速拍出,一掌按在朵儿察胸腹。 沛然大力之下,大将军口鼻之中鲜血四溢,远远倒飞出去,落在泥泞的地上,不省人事。 “铮——” 又是一道音波划过,无形的扭曲波动快速划过战场,直直朝着昏迷的朵儿察而去。 “够了!” 顾小桑轻斥一声,白色衣袖猛然伸长抖开,挡在了音刃的途径中。 “嗤——” 音刃锋锐,轻微的撕裂声过后,一段素绢白绸缓缓飘落。 “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们这支小队里竟然还藏着你这么一位高手。” 顾小桑笑意不改,但语调微微转冷,显然对于王珝举动很是不喜。 少年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反噬颇重,他接过身旁江芷微递出的药丸一口吞下,这才轻咳一声,提高声音道: “小桑姑娘过誉了,在下尚未突破先天,算不得什么高手。” “实力虽然不强,但架不住你身怀重宝啊!让我猜猜,刚才那道琴声应该是一架宝兵级数的古琴所发吧? “不对,能让你这个蓄气弟子以微小的代价激发它,只有灵性更高一筹,而且温养已久的神兵才能做到! “六道竟然允许你一个新人携带这种级数的法宝进入,莫非祂转性了?” 听闻此言,孟奇还不觉得怎样,但张、江、齐三人俱都是一惊。 他们虽然有些怀疑,但真没想到王珝的底牌竟然是这个,只以为是一件能多次激发的秘宝。 要知道,宝兵若是完全激发,便相当于一位普通外景,毁城断山或许略有难事,但灭掉在场所有人却不在话下。 而神兵更不得了,当今主世界那些声名在外的武道大宗,大多也只有一件神兵镇压而已。 若是王珝真的身怀一件神兵,不管是什么级别,都可谓是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实在引人注目。 面对身边队友惊疑不定的眼光,少年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只是一件妖王遗物罢了,不算什么。” “好大的口气。”顾小桑面带笑意,玩笑道,“法身神兵竟然对你都不算什么,那么把它送给我如何?” “我要是真送给你,小桑姑娘能否就此退去呢?反正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不如让我们杀掉朵儿察,完成主线任务,静待回归如何?” 面对似乎有些忌惮的少女,王珝心下微松,顺着她的话语,提出了一个貌似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但很可惜,顾小桑显然没有当真: “可惜,我更喜欢自己动手来取呢!”她环顾众人一眼,目光特别留意了江芷微和孟奇,“既除去了几个正道天才弟子,又能白赚一件神兵,这么好的事我上哪里去找?” 面对咄咄逼人的少女,王珝只好用话术拖延,给自己争取恢复的时间: “难道六道轮回之主会对轮回者这种自相残杀的行为坐视不理?” “并非如此,只是另有代价罢了。恰好,我身上的善功刚好可以支付一个人的性命。而且……” 顾小桑浅笑嫣然,手上突然露出一把短匕,轻轻一抖,便钉在了仍然昏迷的朵儿察心口,鲜血缓缓流出。 “你瞧,马上就要有杀两个人的善功了!” 见到少女言笑晏晏之间忽然杀人的场景,uu看书 .ukansuom 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江芷微轻啐一口:“不愧是魔道中人。” 王珝面沉如水,缓缓道: “朵儿察马上就要身死,我们届时便能提前回归,你竟然有自信短时间内将我杀死?” “那我们来试试吧。”顾小桑似乎没有发现少年拖延时间的打算。她停住脚步不动,随口说道。 “朵儿察纵然生命力强盛,也只能坚持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让我……!” 话音未落,她头颅一偏,躲过了王珝再次激发的一道音刃。 她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众人往后一退,躲入了密道之中,石门落下,封死了出入口。 而张远山临走之前还一剑削断了赤色巨石的机关,从外部锁死了入口。 怔怔地看着沉重的石门,顾小桑不见愤怒急躁,反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少女志得意满地走向远处地面上的朵儿察,俯下身子,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只见朵儿察身体猛然膨胀起来,而后又骤然干枯,一道道血光突然从全身显现,流经头部,汇于眉心,最终涌入了顾小桑的手指。 随着血光进入身体,少女光洁的脸庞也愈发娇嫩,好像能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感受着体内陡然充盈起来的内力与气血,气质有些妖艳的少女满意一笑,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微不可闻的低语: “虽然出了些差错,但大体上还是按照计划来的。不过这个王珝,罢了,以后再试探吧……” 余音模糊不清,不能辨识。 二十.回归 密道深邃黑暗,昏黄的火光在其中闪耀,在石壁上映出张牙舞爪的妖魔身影。 孟奇守在洞口,待其他四人全部退回后,他狠狠一刀砍下,劈毁了内部的机关。 众人沉默地注视着石门,似乎背后是洪水猛兽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门始终没有传来动静,孟奇才松了一口气,软软靠着墙壁坐下。 接着先前进入密道时点燃的火折子,他打量起众人的表情来。 江芷微、张远山都是面色警惕,似乎还对门外的顾小桑有些担忧,齐正言面无表情,但不时因为手臂上的伤口而轻皱眉头。 至于出力最大的王珝,他半靠在石壁的凹陷处,光影交错显得面色晦明不定,看不清具体表情。 孟奇想了想,主动挑起了话题:“江姑娘,顾小桑到底想干什么,她和小紫又是什么关系啊?” 江芷微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也搞不清她是怎么想的,但感觉她身上的杀意并不浓厚。” “而且,”张远山补充道,“顾小桑应该和小紫是同一个人,她应该用了什么手段,掩盖了自身异常,表现的毫无武功根底,才让我们都看走了眼。 “而她身上的情况,倒是跟传闻中的‘离魂症’这种诡异的病情比较相似。” “离魂症?” 孟奇疑惑出声,莫非这就是精神分裂的不同说法? 张远山缓缓点头,正要详细解释,忽然密道轻轻颤抖,不断有从石壁上剥离的土石灰尘落下,构成了一行行字样: “大将军朵儿察身亡,支线任务二完成,奖励顾小桑两百善功,江芷微一百善功,张远山、王珝各五十善功。 “朵儿察身亡,少林沦陷,主线任务二提前完成,各奖励一百善功。 “即刻回归。” 随着字迹出现,孟奇手上的火折子无风自灭,密道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旋即光芒亮起,仙家福地般的白玉广场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主线任务完成,免费治疗开始。” 六道轮回之主恢宏淡漠的声音传来,众人便被一道道乳白色的光柱包裹起来。 处在光柱之中,王珝只觉酸软的身体、亏空的精血真气都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恢复起来,整个人迅速回复到了最佳状态。 光芒消失,少年试着活动了下手脚,只觉浑身清爽,再无先前的疲惫之感。 “若不是知道六道大能,我才不会损耗精血动用神兵。” 王珝舒了口气,由于自身蕴含血脉,九州界的修炼之人体内会有精血存在,乃是一身功力精华所凝,牵扯到日后道途。 一般来讲,但凡有所损耗,都得花费许久才能弥补,不过王珝有六道帮助,才能毫无顾忌地接连动用底牌。 王珝打量起其他四道光柱,正好看见乳白光芒散去,人影落下。 “任务评价,王珝、张远山、江芷微、齐正言‘中等’,各自奖励二十善功,真定‘良好’,除了奖励三十善功外,还获得摇签的机会。摇签范围,外景以下所有事物。” 六道轮回之主恰时地给出了任务评价。 “摇签?”江芷微看向孟奇,似乎很有兴趣观摩一番。 “希望能摇出什么好东西,否则就白高兴一场了。”孟奇咽下要说的话,打算先试自己的运气。 “总归是额外奖励、意外之财,反正不亏。” 见其他几人都有围观孟奇摇签的意思,王珝也跟了过去,正好听见孟奇的话语,于是出言安慰。 “就是,真定师弟你是僧人,摇签应当是你的擅长,说不定能摇出来什么好东西。” 张远山也鼓励道,似乎已经调整好了自身心境。 “那我试试吧。”孟奇拿起签筒,用力摇动,筒口光影变幻,最终停在了三个青白瓷瓶上面。 “灵芝补气丸……” 孟奇语气有些失望,他还希望摇到剑法之类的事物呢。不过这三瓶丹药倒也符合他目前的状况,不算太亏。 “好了,小和尚摇出这些也算是节省了不少善功。”江芷微拍拍手掌,吸引众人注意力,“我们来讨论一下兑换什么吧!” “先等一下!”孟奇想起了密道之中的见闻,“先前我在密道之中得到了一式刀法传承!” 他说出了自身所得奇遇,打算示之以诚,为将来众人的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刀法传承?大概什么级别的?” 江芷微不太在意的开口,张远山、齐正言也是同样态度。作为大派弟子,普通的奇遇还无法让他们动容。 而王珝则是默默观望,想通过确认众人态度来决定要不要透露出一些自己的情报。 “是阿难破戒刀法!” 孟奇语气郑重,这可是价值九千善功的外景巅峰刀法! 而他没有说清的是,那还是真意传承,能时时揣摩,还能教授给他人的那种! “阿难破戒刀法?”江芷微猛然转头看来,显然受到了极大震动,“是我们世界的那门刀法?” 她担心孟奇把两个世界名字相同的刀法搞混了。 看着其他几人都一脸惊讶的表情,孟奇心中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出言确认: “我只得到了第一刀的残式,但从描述来看,应该没错!” “残式倒也无妨,”江芷微轻笑道,“我记得六道轮回之主处有补全功法的条目,残缺越少,花费越低,而且小和尚你只要补全第一刀,估计应该在一百个善功左右。” 她结合自身见识和对这门刀法的了解,很快给出了大概所需费用。 “那我马上就可以补全了!”孟奇兴奋道,uu看书 wwuukanshu 这下自己也算是有了一招杀手锏。 “其实真定师弟,你没必要透露自身秘密的。”见他不自知的样子,张远山出言提醒,“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隐藏,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像王师弟的底牌,我们都不知道。” 话语最后,他看向王珝,开了个玩笑。 王珝笑了笑,并未从话中听出试探的意思,于是出言道: “真定师弟,如果你担心隐瞒底牌会导致将来对敌谋划时害怕出了什么意外,那也不必如此。 “你只要事先说出你的实力可以对付什么级别的敌人,那我们心下便自有认知,能做出相应的安排。 “你要是大大咧咧地说出自家详细情报,万一有人对你起了谋害之心怎么办?须知,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全一片心啊!” “不错,”一向沉默寡言的齐正言也赞同王珝的说法,“而且有时候,知晓你的底牌会让同伴心中有底气,无法欺瞒敌人。”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觉着既然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那互相之间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孟奇挠挠头,听出了齐正言的言外之意,那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情经过。 当时齐正言也是出其不意,突然拿出“子母离魂镖”,这才轻易杀死了那名无名的先天高手。 不再回想那些事情,孟奇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在里面发现了一扇石门,上写一行小字……” 他将密道之中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出,希望从他人处能得知什么线索。 二十一.兑换 “‘情义善仁,莫入此门’……没有听过。” 张远山思索一阵,出言否认。 “负心薄幸者……这和少林应该牵扯不到吧?”江芷微也是一头雾水。 “焚天火光、黑气、尸山血海妖魔鬼怪的幻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王珝的话语甫一出口,就引来了众人注目。 “王师兄,那记载是什么?”孟奇兴奋问道。 “别急,让我回忆一下,”王珝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在心中盘算起来。 由于害怕可能存在的六道轮回之主的关注,少年不愿意暴露过多隐秘。 最终,王珝决定只说一个孟奇迟早能接触到,而且在一些势力中可以说是公开的消息。 要是这样六道还怀疑的话,那就让祂去找那个给与王珝黄粱一梦的神秘老道士吧! “我在翻阅山上藏书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本游记,不知是何人所做。其内容荒诞恣肆,记载闻所未闻,我献给长辈,被认为是痴人妄语、无用之谈。 “其中有一篇就讲到,传闻曾经有位妖族圣者,对佛陀弟子一见倾心,爱到痴狂。 “而那位佛陀弟子也破戒而去,和妖族圣者结下良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佛陀弟子回归净土,而妖族圣者坐化,留下了遗言:凡是得到那位佛陀弟子传承的人,妖妖得而杀之!” 讲到这里,王珝停了下来,看向孟奇,眼含深意。 孟奇被看得头皮发麻,身子一缩道: “那个佛陀弟子是阿难?只有他有破戒的记载流传下来。” “我也不清楚,或许那本书所记的都是虚妄之论呢?毕竟在我的世界里我从未听过什么妖族圣者的名字。”王珝笑着安慰道。 但很显然,孟奇并没有听进去,眉头轻皱,陷入了沉思。 “莫非......那扇门背后和那妖族圣者有关?那我岂不是稀里糊涂地就成为妖族追杀的目标?” 孟奇心中愁苦,他只是一个蓄气境界的小小少林僧人,怎么就和那高高在上的佛陀弟子以及妖族圣者牵扯上关系了呢? “真定师弟,你不要着急,王师弟所言还有待考证,并不一定就是真实。” “没错,再说,如果小和尚你真的成为了妖族追杀的目标,那么你现在更应该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 张远山和江芷微也先后出言安慰他,而江芷微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就是,孟奇作为少林弟子,身处人族疆域腹地,哪来那么多妖族来让他遇到。 况且少林传承久远,习练阿难破戒刀法的僧人显然不止他一个,那么多都活得好好地,怎么会在他身上出事? 只是为了激励孟奇用功,不生懈怠之心,江芷微才故意隐瞒下了这些结论。当然,张远山、齐正言怕也已经和她想到了一处,估计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才没有出言挑破。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兑换些什么吧!大家彼此合计一下,再相互弥补一下,争取每个人都能兑换到自己所需要的的东西。” 张远山见孟奇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只好出言转移话题。同时,也是在给不知道“规矩”的“新人”王珝进行讲解。 因为有王珝的参与,在击杀百变书生时其他几人没有插手,导致众人所得善功与原著相比少了不少。 五人都完成了两个主线任务,基础的一百五十善功已经全部拿到,在此基础上浮动,几人的善功数目最终如下: 孟奇:二百三十善功,比原著少了二十善功。 江芷微:二百七十善功,少了五十善功。 齐正言:二百七十善功,少十个善功。 张远山:二百七十善功,少四十。 而王珝则也是二百七十善功,和江、齐、张三人善功数目相同。 “唔,希望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他们几人前期发展跟不上速度,最终死在轮回任务中,那我可就罪过了。” 王珝心算出几人善功数目,和记忆中的剧情做了个对比,心下暗自惭愧。 “实在不行,可以考虑拆借一些出去嘛,这样才不会让我的良心隐隐作痛。” 少年转眼之间想好了办法,心下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看着其他几人互相讨论。 此时,江芷微已经道出了自身想要兑换《风云》世界里赫赫有名的《圣灵剑法》剑廿三的目的,引得孟奇出言反对,但最终在她解释下安下了心,再无异议。 江芷微还了张远山二十善功,然后拿着玉册(兑换光柱的副本,可以查阅物品目录),走到了光柱之前,将自身的白虹贯日剑放了进去,花三十善功修复了它。而后兑换了《圣灵剑法》前十八式即有情部分,又舍去了二百善功。 “还有二十个善功,我打算留作积累,日后再说。下一个你们谁来?”江芷微拿着灰扑扑的秘籍,爱不释手,珍而重之地把它们收好,这才发问。 “那就张师兄你来吧,张师兄打算兑换些什么?”孟奇心中对于自己所需要的已经有数,他看齐正言、王珝二人并无争抢意思,于是看向张远山。 张远山沉吟道:“我个人一贯信奉专心之道,不喜武功太杂,而我的剑法当前也算够用。所以,我只打算兑换洞开耳窍所需的天聪丸,剩下的善功我便不知道做些什么了。” 孟奇在上次任务结束后已经知道了天聪丸需要一百一十个善功,兑换完之后张远山还有一百八十个善功无处可用,但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想起原著中孟奇给张远山的建议,又想到先前一路上他对自己这个“新人”的看顾,王珝于是出声道:“张师兄,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可不可行?” “什么建议?”张远山疑惑问道。 “说来有些冒犯,我看任务中张师兄你和江师妹都有出手,但你的招式间似乎少了些精义韵味,不如江师妹那般灵动,不知我可有看错?” 张远山微微沉默,旋即苦笑道:“倒是让王师弟你看出来了,uu看书.uuansuco 那为兄也就不隐瞒了。 “我作为真武派张家这代弟子中的重点培养对象,其实武道天赋远不如其他几人。那阳泰、阳和,还有姚家兄弟,其实都比我强。 “哪像我,不管《真武七截经》还是《太极神功》,在观看蓄气篇功法传承时都没有领悟其中真意。只是行事比较谨慎,讨长辈欢心而已。” “张师兄......”孟奇呐呐出声,没想到外在表现沉稳干练的张师兄也有着自身的烦恼忧愁。 “所以此时便是你的机会了!”王珝抚掌而笑,“六道轮回之主伟力不可思议。张师兄你大可以直接兑换‘修炼’你所主修功法的蓄气篇,由六道轮回之主灌输。 “因为张师兄你本身已经完成了这个阶段,所以再兑换修炼就不会基础不稳,反而能借此对照,互相印证,参悟出真意,摸索出自身问题,从而弥补隐患。” 他说得众人一愣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听闻此言,张远山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双掌拍在一起,兴奋道:“这样似乎真的可行。” 他看向王珝,一脸郑重,“王师弟,大恩不言谢,日后只要是不违背我自身原则的事,你尽管说来!” “张师兄不必如此,”王珝微笑道,“任务中多亏你照顾了,我不过投桃报李而已,张师兄你且去兑换吧,若是善功不够,尽管开口!” “惭愧!”张远山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最终只是道了一声惭愧,接着难耐内心急切地快步走入了光柱,开始兑换。 二十二.继续兑换 见张远山已经找寻到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孟奇也心中喜悦,他看向王珝和齐正言,问道: “王师兄、齐师兄,接下来你们两个谁来?” 王珝摇了摇头:“我还不急,真定师弟你要是已经有了腹稿,那就你先来吧!” 再看向齐正言,见他也是这个意思,孟奇笑嘻嘻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余光瞥见张远山已经从兑换光柱中走出,一脸志得意满之色,孟奇便暂且住口,等张远山走到跟前这才发言: “我觉得吧,作为一个小队,我们应该面面俱到,尽量争取各个方面的队员都要有。比如张师兄长于太极守势,江姑娘剑法凌厉,彼此互为补充。 “而这次兑换,张师兄和江姑娘也都是在这个方向上的强化,所以,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尽量不要重复。” “那不知道真定师弟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王珝饶有兴趣的出言问道。 孟奇差点就要说是白衣飘飘、遗世独立的绝代剑客了。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实际情况,他黑了黑脸,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目前,嗯,是目前!我的定位是用横练功夫吸引敌人攻击,帮你们找到攻击机会。” 他在“目前”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强调将来一定不会是这样。 王珝想到未来的“莽金刚”与“雷刀狂僧”,差点乐出声来,而其他三人也听出了孟奇话里隐含的意思,俱都是眉眼弯弯,这才让他不显得奇怪。 少年咳嗽一声,稳住声调:“咳,既然这样,你就需要一门高深的横练功夫了,最好是能修炼到阳神的。” 孟奇知道王珝所言阳神便是自家世界的法身,因此出言道: “上次任务结束,我在六道轮回之主这里兑换修炼了‘铁布衫’,可以升华到我们世界的‘金钟罩’,最终可以证得‘金刚法身’,目前这便是我的主修功法了。对了!” 他惊叫一声,引得众人注意:“我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忘了给你们说。” 江芷微无奈道:“一次少林寺地形建筑相同,一次得到阿难破戒刀法传承。小和尚,这次又是什么?” 孟奇有些尴尬,因为这些事都和他有关,而且根源相同,尤其是刀法传承之事,和他现在要说的事情简直是一体两面的关系。这之所以忘了说明,显然是他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缘故。 不过毕竟都是生死之交,也不需要在意这些小事,他便假装没听到江芷微话语,将密道、真观和菩提院奖励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竟然还有此事,难怪当时你一下就打开了那条密道。”齐正言惊愕莫名。 “也许,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张远山缓缓道,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能不止这两个世界,王师兄的世界说不定和我们世界也有关系。隐皇堡那个世界我们没有时间探索,不知道具体情况,有些可惜。”江芷微做出了更为大胆的推测。 王珝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已经大概描绘出了诸天万界的面貌,于是笑着建议道: “既然如此,以后再进行轮回任务就可以留点心了,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正是。”其他四人一齐出言赞同道。 “好了,话收回来。”张远山把话题导回正轨,“依少林旧例,菩提院的奖励当是让你挑选七十二绝技中非招式类的蓄气篇,你可以直接选金钟罩或金刚不坏神功了,所以无需再兑换别的横练功夫的蓄气篇。” “既然如此,”孟奇出言道,“那我先补全‘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然后将我从敌人手上缴获的暗器补全。 “此外,我感觉‘神行八步’已经不够用了,看能不能花费善功,升华到‘神行百变’,若还余下善功,再挑一门不错的刀法。” “想得很周全,都是目前你所需要的,若是善功不够,你可以向我借,只要九出十三归就行。” 江芷微出言打趣。 “可惜我的善功已经用尽了,再无剩余,否则也可以借给真定师弟你。”张远山不无遗憾道。 在众人的调笑中,孟奇落荒而逃,来到光柱之处,花费了一百六十个善功补全了刀法和暗器,接着发起愁来。 他现在还有七十个善功,而兑换神行百变需要一百个善功,即使他已经有了它的简化版神行八步,那也需要八十个善功,还差十个善功。 “江姑娘,我来打秋风了。”无奈,孟奇只好向江芷微求助。 “哦,小和尚,你还差多少善功,或许我可以给你补满。” 王珝见孟奇出言,心下咯噔一声,想起了孟奇被自家坏去的一桩机缘。 原著中,孟奇在对战‘百变书生’邝承望时,对轻功步法有所领悟,在升华自身轻功时被六道削减了他的花费,只需要四十个善功。 而现在王珝一人便杀死了邝承望,导致孟奇善功不足,对后来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 “孟奇要是因为善功不足,便换不了刀法,别的不说,那他下次的单人任务就有可能完不成。这一个个错漏累积起来,以后的发展就不知道会拐到什么方向去了,我也就失去了所谓的先知优势。” 无奈,少年只好出言:“真定师弟,若你不嫌弃,我这里也有不少善功,够你兑换了。” 孟奇自然不知道王珝内心的纠结,只当他为人豪爽大方,便感激道: “多谢王师兄,不然你们先兑换吧,等最后我再向手中富余的人拆借一点。” “也好,”王珝故作老成地点头,看向了齐正言,“齐师兄,那我先来?” “无妨,你先。”齐正言言简意赅。 少年打开玉册,一边在上面翻找,一边向其他几人解释道: “我马上就要突破先天了,uu看书 ww.ukanhu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需要兑换功法、兵器和丹药,但却需要一些修炼资源。” “修炼资源?”其他几人不免有些疑问。江芷微想了想,发问道: “可是外景修炼所需的那种天材地宝?” “虽不中亦不远矣,那些天材地宝要价何其贵,我怎么能换的起?我要换的是这种东西。” 王珝找到了目标,向众人展示。 “水煞之气?” 几人不知这是何物,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孟奇也想不出来。 “‘水煞之气’是一种特殊的天地元气,若是历经时光冲刷,有可能从中诞生一些水属性的天材地宝,不过如今却正合我用。” 王珝见找到了目标,也十分高兴,于是出言向众人解释。 “等我突破到先天后,便要修炼胸中五气,此时便需要一种元气作为引子来推动五行运转。 “在数十种水属性元气中,‘水煞之气’是适合我所用而且花费不多的唯一一种。” 孟奇好奇的看了看王珝手中玉册,发现其他元气都需要成百上千的善功才能换到,不免有些咋舌: “我原以为王师兄他们那种偏向修仙的路子所需极少,没想到光是吐纳所要的元气就值这么多善功。” 王珝走进光柱,花费了二百善功,再出来时便捧着一个透明琉璃珠,其中有缕缕玄色气流扭动。 “品质很高,配得上这个价钱,而且六道还附赠了一个纳气珠,日后采气也有了工具。好了,齐师兄,接下来该你了。” 二十三.雍州 闲话少叙,在齐正言决定改换根本功法并花费二百四十善功兑换了《浑天宝鉴》前两层和灵芝补气丸和天聪丸后,他还剩三十个善功。 由于齐正言要积攒善功兑换后面的功法,因此由王珝和江芷微借出了身上的所有善功,配合孟奇自身的七十善功,共计一百六十善功,为他兑换了“神行百变”和《连城诀》世界里的《血刀刀法》,把善功花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再和原著相比,除了齐正言少了十个善功以外,其他人都是和原著相同,两袖空空,无钱一身轻。颠颠倒倒、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接着,孟奇又从江芷微处知道了自己基本没有可能立即下山的事情,不免有些丧气。却又得知了天榜和黑榜的相关事宜,重新鼓起了勇气,决心一定要尽快下山闯荡江湖。 随后众人分别,约好下次任务再见。 ............ ...... 眼前一黑一亮,王珝睁开眼睛,又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唔...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摸着身后尚且温热的虎尸,少年感叹出声,“还真是充实的一晚啊!若是把这些天的经历写成话本小说传颂,起码也有三、四万字了吧。” 由于体感时间与现实时间之间的差异,王珝略略有些缓不过劲,于是他又在虎尸上靠了一会,这才腰腹用力,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从尸体上拔出被遗忘了十八章的桃木剑,看着庞大的老虎身体,王珝感叹一声: “可惜我身上没有储物器具,这么大的妖虎尸体就白白扔在这里,不知道最终会便宜了什么野兽。”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少年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剥下了一张还算完整的虎皮。 把从虎身上削下的几块肉和几根骨头包了起来,背在身上,王珝这才辨明方向,朝着来路行去。 只留一具被他祸害得坑坑洼洼,但仍然身形庞大的虎尸留在原处,散发着诱惑山间野兽的鲜血气息。 话说王珝自下山以后,先是回乡探望亲人无果,然后无意间发现鬼魂踪迹,接着跑去灭鬼,又马不停蹄地除妖,最终再被卷入六道轮回空间,在其中摸爬滚打了一阵。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上不过是发生在王珝下山的一天当中,按照历法来看,正是七月月末,王珝连十六岁的生日还有几天才到。 “张爷爷也真是的,都不把我留下来庆生,就让我下山游历,好狠的心啊~” 少年拖长语调,故作搞怪,向着太白山方向而去。 “等见了周爷爷,我一定要他给我补一件生日礼物。他作为太白剑宗的长老,想必手中家底丰厚,且容我去打个秋风。” 少年身形挺拔,如同一棵勃勃生长的小树,渐渐消失在天边的晨熹之中。 ............ ...... 吴山位于雍州城西北处,关中平原最西端的崇山峻岭之中,而太白山则位于雍州城的东南处,两山相距数百里,正成对角之势。 因此,想从吴山去往太白山,除非能飞天遁地,那么雍州城便是一处绕不开的所在。 雍州城,乃是千古名城。上古姬姓圣王建立王朝之时,便将此处作为都邑。后来一统天下的秦岭天帝,其混一九州之前的都城也在此地,故而雍州城几可以说是一块风水宝地了。 到了如今,虽然人间天子远居幽燕之地,但因为雍州城西南处的散宜关乃是兵家重镇,因此天子在此处也驻有军队,人来人往之下,雍州城便依旧是那副繁华模样,历经风霜打磨,未曾失色。 这一日,雍州城西门外。 日过中天,城门口车水马龙,人员来往,好一幅繁华模样。 城门口的士兵正在检查出入人员,顺便收取入城税费。 “一千钱再加八百文,磨蹭什么,快点!” 从最后一个畏畏缩缩掏钱的行商手中拽过两贯钱,也不把剩下的几百文还回去,李二便把那商人一推,正想回去歇息,却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于是他心不在焉地扫了来人一眼,大概看清相貌便喊道: “路引拿出来给我看看,是商人的话记得交商税。记好了,‘每两税钱四百五十文足,如无邻州公引,则倍税之。’切莫想着偷奸耍滑,你李大爷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 “这位军爷,我是吴山的庙祝,不是什么商人。” 听到这句话,李二才抬起头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不看还好,这一看去,他便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喝了声采。 只见来人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六七,风尘仆仆,肩上挎着一个包袱,背后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虎皮包裹,难怪李二把他错认成行商。 但少年肤色白净、细皮嫩肉,且生就了一幅清秀俊俏的好相貌。若不是他已经道出自家来历,李二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户公子出来游玩。 “庙祝?那也算是道士了,请把你的度牒文书给我检查一下。”见王珝形表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李二不敢大意,索要身份证明时也多了几分谨慎。 “好说好说。”王珝只当听不出他的小心翼翼,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素绢制成的度牒递了过去。 李二先看这素绢,心下就信了几分。当今圣上崇佛尚道,曾下令给僧道的度牒一律用绢制成,惹得好一阵风波,不少大臣都上书进言,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什么差漏,这才把度牒还给少年,说道: “既然你是出家人,蒙圣上恩典,”说着他向天边拱了拱手,“就不收你的入城税了,快些入城去吧。” “等一下,这位军爷。”王珝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李二,u看书 .uuanshu “我记得朝廷有令,‘凡商贾之赋,小贾即门征之,大贾输于务。’我看先前那位大哥的税钱已经够上大贾的标准了,怎么还是在城门口交钱,不去城中商税院啊?” “你管那么多你管得着吗你?”李二心里愤愤吐槽,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这么没有眼色。 但看在他是出家人的份上,想到自家信道的老娘,又加之心底深处的那一点不满,李二还是勉强解释道: “虽然朝廷有这样的诏令,但是大贾送到商税院的税钱最终还是算到城门税中,只是不用我们花费运输税钱的体力罢了。 “而且城内商税院的那些老爷讨厌一天到晚各种商人打扰他们喝茶看书,因此又私底下提高了标准。只有大队人马才会去他们那里缴税,单独的一两个商人即使税钱上了千,那还是在我们城门处上缴。” 李二越说越觉得心头牢骚挺多,又见这少年不像是多话的人,便忍不住倒起苦水来。 “要我说,就是那群官老爷太懒,一个个尽想着办法减轻自身负担,还不给我们这群卖力气的一点好处,逼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捞钱。要不是我姐夫就是商税院的文书吏,我也会被他们蒙在鼓里。 “嗨,我给你说这么多干嘛?别问了,赶快进城,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吗?” 王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下感叹: “税务苛重、政令不行、兵士散漫、崇尚宗教,这倒是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宋朝有点相似。” 抛去心头的那一点回忆,王珝走进了城中。 二十四.探亲 入了城,王珝在一处阴凉地站住了脚,有些懵圈。 他甫一出生便离家上山,但这些年也并非枯坐山中,不然张庙祝就不担心把他憋坏了? 更何况他自六岁那年黄粱一梦,见识了另外一方世界的种种繁华景象,怎么还耐得住寂寞。 故而每年元夕、中秋,或者城中有人请托时,张庙祝都会带着他下山入世,感受一下人间繁华。 所以,这雍州城零零散散他也来过几次,对其中街景也算熟悉,此次入城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他本以为这种古代世界,城池格局几年十年不改都算正常,但他显然低估了各种奇妙术法所能发挥出的作用。 “这位大叔,您有时间吗?劳驾问您个事。”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雍州西城和自己记忆里的相似之处,王珝只好向路边摆摊的一个中年人搭起话来。 “这位,嗯,小兄弟找我有什么事吗?” 摆摊的汉子见他穿着一身形式有些奇怪的衣服(轮回世界的换洗衣物),背后还背着一个虎皮包裹,便有些拿不准这少年来历,只得客气问道。 “打扰您了,我想问一下,这块原来的那家赵记药铺搬到哪里去了?” “原来你找那家药铺啊?两三个月前这里失火,殃及了他家铺子,他家后来搬到后街了,你从这里绕过去就是。” “多谢大叔,您这木雕多少钱一个啊?” 少年谢过摊主,又见他卖的是一些木雕,便随手掏钱买了一个木雕的捣药玉兔在手上把玩,依照摊主指点,转到了后街。 后街不像前街那般喧扰,较为清静,其间店铺多是一些书斋之类,后街尽头的三间铺子被打通连成一家,门口挂着赵记药铺的牌子。 药铺门前冷清,没有什么人来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正靠着一旁晒药的竹簸箕打盹,他小眼微眯,显然十分享受这午后的秋阳。 王珝见他睡得正香,不愿打扰,便侧身避过小童进入了铺中。 铺中也没什么病人,大厅一侧的砂锅正煎着汤药,苦涩的气味不断向外散发。一个胡子略有些花白的大夫正坐在柜台后面,捧着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赵伯。”王珝轻唤一声,惊动了医者。 大夫闻言,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书卷,这才看向少年,一瞅便笑道:“原来是小珝啊,张伯呢?” “爷爷他还在山上呢,我是下山游历的。” “游历?也是,你都十七了,该出来见见世面了。张伯也真是的,把你在山上憋了那么久,还不让你独自外出,说是怕被歹人掳走,现今天下太平,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辰,哪来那么多坏人?” 医者不通修行之事,只当少年是正常下山,因此又问道:“你下山有什么地方去吗?没事可以在你赵伯这多待几天,每年你们爷俩都是来去匆匆,也不让我好生招待。” 王珝心下苦笑,赵伯本与他爷俩毫无关系,只是有一年爷孙二人下山入城,恰好救了上山采药被野狼包围的赵大夫。 一来二去彼此就这么熟悉了,赵大夫平日里采药,若是在山里待得久了,也会捎带着去他们那里坐一坐,讨一杯清茶喝。 而赵大夫虽是医者,却有一份豪侠义气,为人最是知恩图报,这几年爷孙俩没少收到他送来的东西,让二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真是不好意思,赵伯,我这次下山,要往太白山走一趟,在您这不能多待。这次过来,也是给您送些东西。” 听了这话,赵大夫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少年身上鼓鼓囊囊的虎皮包裹,甫一打量便被惊了一下,回了回神,这才问道:“小珝,你这...从哪里来的啊?” 王珝把包裹搁在柜台上,一边打开包裹,一边笑着说道:“我下山的时候,恰好碰见这恶虎为害,便把它除掉了,想着虎骨是一味药材,便给您捎了几块,您看看合用不合用?” 赵大夫想起爷孙二人不似常人的行为手段,心下略有明悟,再无疑问,转而查看起这几根骨头来。 那妖虎身躯庞大,骨架自然不同凡俗,而王珝捡拾骨头时又净挑着大的拿,因此这一根根骨骼粗大壮实,一看便知非同一般。 医者满意道:“这恶虎怕是成了气候了,这么好的品相,我行医三十多年间也没见过几次,估计稍微往外露点口风,便会有人抢着来要啊!” “这么说,您很满意喽?” “当然,医书有载,虎骨‘疗关节气冷,治膝胫肿痛。逐痹通关,强筋健骨,平历节肿痛,愈腰膝痿软’,不仅那些达官贵人需要,便是我自家也合用啊!哈哈,小珝,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您觉得满意便好,那我以后要是再碰上类似事物,还给您送来!”少年边说边开始收拾虎皮,把它一叠两折便夹了起来,准备告辞。 “小珝你这就要走?那么急干什么,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不了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以后再来看您。” 王珝不想再这样客套下去,这让他很不自在,有些尴尬。只能不顾赵大夫再三挽留,谢过其好意,便匆匆离去,准备做下一件事情。 经过门口仍在酣睡的童子时,他想了想,便把手中盘着的兔子木雕放在了他身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只留从柜台后赶出来的赵大夫满脸遗憾的留在门口,为自己不能照顾好少年而可惜。 转头看见睡得正香的幼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想打醒又有些舍不得,最终无奈地黑着脸把孩子抱回屋中,自己拿着医书来到了医馆外面,既是在看书,也是在看守晒制中的药材。 ...... 王珝走在街上,顺着心头的一点微妙感应随意迈步。uu看书 .uukansh.m 他入城不只是为了给赵伯送虎骨,还是为了探访自家亲人。 在陈宝村里,由于自家老父畏惧那恶虎伥鬼,早已阖家搬到了城中,少有回来,少年因此与亲人错过。 故而他便在去往太白剑宗的途中,顺势看望一下父母以及小弟。 “按那些话本所言,我这也是了断‘尘缘’了,求一个心境圆满,好以最佳状态突破凡俗之隔,复返先天。” 自我调笑几句,王珝停下脚步,看着不知不觉中走到的一处偏僻宅邸,并没有上前叫门,而是皱起了眉头,打量着院中一棵高大的古槐树。 这棵龙爪槐高大繁盛,大半个树身都超出院墙,支起了一片绿荫,显然年头久远。老树枝干虬劲,树皮寸寸皲裂,远远看去,倒有那么一份苍龙探爪的意境。 但少年显然不这么看,看着这棵老树,王珝低笑出声,但语中毫无笑意:“莫非我真是所谓的‘天命主角’,或者说‘天煞孤星’,怎么走到哪里就哪里出事?出来!真当我发现不了你吗?” 最后一句,少年有意用上了体内真气,一股淡淡的杀气及威势散发了出来,朝着古木笼罩而去。 清风吹拂而过,古木毫无动静,就像一棵普通的槐树。 “好好好,”见自己威吓不起作用,王珝自感失了面子,气笑道:“你是要逼我出手了?伤害不了你的灵体,我还伐不了树吗?” 王珝将真气附在剑上,正准备跟这古槐耗到底时,忽闻得背后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还请这位檀越罢手。” 二十五.法门弟子 王珝回头,便看见一个身穿灰布僧袍,面容稚嫩的沙弥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朝着自己点头示意。 他正忧心自家亲人状况,而这古槐中的精灵又不识抬举,满肚子怒火无处可发,见这年纪幼小的小沙弥送上门来,当即冷笑出声: “谁是你的施主了?我一不是佛教信众,二没给你们施与衣食,你这小和尚也敢叫我施主?” “阿弥陀佛,是贫僧错了。那这位道兄还请罢手,”小和尚从善如流,“道兄若是为此户人家而来,便不必紧张,王施主他们安然无恙。道兄若是欲知其中内情,还请过来一叙。” 王珝一见到这僧人,便敏锐察觉到他和自家有着扯不开的关系,因此才能强压下心头怒火,“心平气和”地与其搭话,见这和尚果然知道些什么,他收起桃木剑,跟着小沙弥三拐两拐,到了城内一间寺庙中来。 一路无话,进了禅房,二人面对而坐,小沙弥给王珝斟上茶,少年不客气地接过去,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这才问道: “小和尚,你是这间寺庙的僧人?” “非也,贫僧乃是成实道场弟子,只是暂且在此处挂单。” “哦?”王珝眯起眼睛,“原来是法门高徒,不在山野清修,来这红尘之地有何贵干?” 少年摆出一副主人家模样,开始盘问起小和尚来。这并非王珝多疑,实在是法门寺来头太大,由不得他不小心。 法门寺,亦作成实道场,位于雍州城西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附近,乃是关中之地的塔庙始祖。雍州之内,各地佛寺无论大小,皆以此寺为尊,这不为别的,就为其中供奉的那一颗世尊指骨舍利。 如果说以前王珝还对其没有明确概念的话,但在六道轮回空间走了一遭,知道了自己身处话本小说中后,他就对类似传承的宗门抱着极大的警惕。 这些玄门三宗、佛门古寺,甚至武当、太白之类的宗门,那可都是起码造化,甚至彼岸境界的大人物留下的道统。虽然可能只是祂们一个他我投影所立,但谁知有没有被本尊关注过呢? 王珝心下盘算,面上神色不改,仍然是那副盘问可疑之人的样子,等待小和尚回答。 那沙弥转动手腕上的念珠,诚实答道:“小僧在此,只为看护道兄家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 “十六年前之事,当时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当那件东西有主之后,正道各大门派都收到了相关消息。按照处理类似事件的惯例,本来应当由道兄拜入的宗门派人照顾道兄的宗族亲人。 “但是道兄你并没有拜入某一宗门,只是被吴山张主祭收养,而本地宗派之中,太白剑宗向来对这等凡尘俗事不太上心,那也只好由我们法门寺担起这幅架子来了。” 小和尚年纪虽小,但话语却条理分明,不过少年敏锐察觉到了沙弥话中的一处疑点: “类似事件?听你这么说,我这样的例子很多了?”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知为何,这沙弥对王珝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年前绝地天通,但凡修为超出某个限度,都会被强行排斥出本界。 “一些大能修士来不及收拾家当,便被强行逼离,自家的神兵法宝就搁在洞府无人问津。历经时光冲刷后,一些法宝自生灵智,它们害怕在时间打磨中宝躯损毁,便会在护洞法阵破败时冲出洞府,或自寻明主,或投胎转世,从而掀起了不少风波。 “再加上一些前辈高人故意留下来的传承机缘,这千年下来,类似事件时不时就会出现那么一两起,直到近些年才少了下来,或许是剩余法宝已经全部出现的缘故。贫僧猜想,道兄所遇可能就是最后几次了。” 王珝听得津津有味,山上关于此类事件的记载可没有那么详细,也没有把一些事情的原因结果写得太分明,许多隐秘他都是第一次听说,因此全神贯注之下,不知不觉中便放下了心中那份警惕。 他笑问道:“我看你年岁也不大,不过八九岁模样,正是打坐用功的时候,竟然知道这么多奇闻异事,还能接过看护他人的任务,不知你在寺中又是什么地位啊?” 少年原以为这小沙弥只是天生聪慧、少年老成罢了,但谁知从其口中冒出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惊得连连咳嗽,手上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贫僧并非年纪幼小,只是天生脸嫩。两年前贫僧就已经是应法沙弥了,再过三年,便要受具足戒,成为比丘了。” 王珝委实被吓到了,他手忙脚乱地搁下手中茶杯,惊问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是十六了?那你还叫我道兄?” 原来,《僧祇律》中有载,凡受了十戒,年纪在七岁以上,未满二十岁时出家的男子都可称为沙弥。七至十三岁的,称为驱乌沙弥,十四至十九岁的,称为应法沙弥,应法沙弥经过五年学习,到了二十岁,又受了具足戒的,才能叫比丘。 这么算来,这个小沙弥不,沙弥竟然和王珝差不多大,但外表只是刚刚够上驱乌沙弥的边,也难怪少年会认错。 沙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正了正身子,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法海,法门寺僧人,与道兄乃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正因此等因缘,才接下了保护道兄家人的任务。” “法海......”王珝喃喃自语,“七佛药师的典故?” “正是,贫僧受善住宝海净土传承,因以为号。” “原来是法海胜慧游戏神通如来的传承,我还以为是法海雷音如来。”少年缓缓颔首,心中却想到了那个与白蛇纠缠不清的高僧,以及主世界的青帝。 无暇去思考梦中所见所闻和高高在上的大神通者,u看书 wwuukansu.om少年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也该告诉我,那个槐树精怪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法海低头给二人续了杯茶,却不料王珝忽然来了句:“那便长话短说。” 沙弥有些纳闷地抬起头,才发现少年一脸得意笑容,知道他是在为先前被自己面容蒙骗之事而报复。 心中想到少年接下来将会有的反应,便不以为意,年轻的僧人轻轻笑了笑,悠然开口: “道兄可知道你那幼弟有天命在身?” 啪!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法海抬头看去,意料之中地发现少年呆愣当场。 “还真是什么事都让我撞上了?恐怕连再怎么荒诞的戏剧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少年站起身子,看着沙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兄弟二人,兄长自幼被带上山,无缘侍奉双亲,而作为补偿出生的弟弟却又有天命在身,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别告诉我接下来就是王朝倾颓,群雄逐鹿,弟弟自立一方基业,争霸天下,然后牵扯到哥哥,引发修行界动荡?” 一瞬间,王珝就脑补了很多、很多。 法海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道兄多虑了,王朝气运确实有不稳之象。”看着双眼猛然瞪大的少年,他赶紧把剩下半句话说出来,“但我们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见僧人已经作出承诺,王珝才冷静下来,夺过茶壶,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压压惊,接着没好气道:“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个明白!” 二十六.过家门而不入 “大概是十年前的样子,楼观道掌教贾真人闲来无事,于静中默运天机,忽然察觉北胡气运似有南下之象。 “他连忙召集天下各大门派掌教联手推算,最终得出结果:不出一甲子,当今王朝便会因内乱而迎来覆灭之灾,北胡则趁机入主中原,开启下一次王朝轮回。 “虽然修行之士本不该插手人间王朝更替,但是外族入侵却不被众位掌教所容忍,故不在此列。所以他们通知了本朝人王,告知其事实,鼓励其锐意进取、励精图治。并在人间搜寻特殊命格之人,欲将其点化为肱骨之臣。” “所以,我弟弟是……” “不错,令弟便是此类人物之中的典型代表,他有天命龙气在身,本该是一条潜龙,在乱世之中王前驱。但在几位掌教布局下,他再无裂土封王之象,最多也只能入朝为官,位极人臣,享尽一世荣华富贵,子孙满堂,寿考而终。” “这样也不错。”王珝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榻上。只要不牵扯进王朝更替这等事情,自己父母能平稳度过一生,他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毕竟说实话,他对于自家生身父母的感情真的不深。本来当初说好十二岁后就把他送往宗门,因此十二岁后再无法相见,但因为一些变故,他在山上留到了十六岁。 此事给父母也早已经报备过,但四年来不见他们来探望,再加上六岁那年少年一梦黄粱,成熟了不少,他对父母的感情真的没有别人想得那么深厚。 少年随后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那北胡那边就没什么反应吗?失了入主中原之机,要说他们不动怒我是不信的。” “北胡与我中原风俗不同,他等政教一体,修行界对王权影响颇深。”法海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所以我们请出了东海那位,和他们的大祭司稍稍比斗了一下,从而压制了他们首领的不满。” “稍稍比斗了一下?”王珝满脸怀疑,他可知道东海剑宗的风格是什么,即使不知道这代宗主的脾气,但也可以估算一下,绝不是稍稍二字就能遮掩过去的。 “嗯,就是稍稍,毕竟对战双方都无大碍,就是北胡的圣山被东海那位给一剑削平了。”僧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是天师该有的战力?这明显是阳神真人才能办到的事情吧,当代东海宗主怎么还不飞升?”王珝心中疯狂吐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见了少年精彩的脸色,法海好心解释道: “据说那位是带着宗内的一柄传承神兵去的,起码是真君一级的。” “......还行,所以那个槐树精是?”王珝把越说越远的话题强行扯了回来。 “那槐树精本被令弟龙气吸引,欲要加害于他,但被我及时发现,封住了本体。 “如今它只能困于本体之中,散发出草木精气滋润道兄一家人,以此作为对其过去行为的惩罚。等它偿还完杀孽之后,贫僧便会带其回到寺中,为其开示正法,光大我佛门真意。” 不去吐槽佛门广度有缘树的作风,王珝跳下坐榻,对法海说道: “得知父母康健,小弟又有这么一番机遇,那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既然如此,也不必相见,不若就此归去,这张虎皮你帮我捎给他们吧。” “道兄真不打算去见见令尊令堂?且不说这似乎有些不合人伦,而且马上就是道兄生日了,想必道兄还未曾与家人共同庆生过?”法海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规劝道。 王珝有些意动,想了想寻常妇人怀胎十月的辛劳与生产时的痛苦,他复又把虎皮收回,道: “待我想想再说,这虎皮暂时先不劳烦你了。” “善。”法海微微颔首,“父母之恩乃是四重恩之首,道兄能悟得此意,自有得证菩提的一天,届时九祖生天,位列天人之道,岂不美哉?” 虽然觉得法海把尽孝和得证菩提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但王珝也知道这是僧人好意,包括后面引用的佛教典故。因此他也不动怒,而是笑道: “那就承法海和尚你吉言了,我若真成佛作祖,可不会忘了你。” “阿弥陀佛。”法海低头,转动起手中念珠,不再答话。 王珝出了禅房,向着寺庙中来来往往的僧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在知客僧的护送下径直走出寺庙,打算再去探访自家亲人。 出了庙门,少年才注意到寺庙名称,古旧的匾额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卧龙寺。字迹如龙蛇起陆,铁画银钩。 “本寺据说曾是前朝玄宗下榻之所,玄宗当年避走蜀地,出京途径此处,便在此驻留,因以得名。” 知客僧见王珝注目,于是在一旁解释。 少年点了点头,心中恍然:“估计法海在此挂单,也有看中此处有真龙痕迹,可以感应小弟身上潜藏的龙气。” 客气地向知客僧道别,王珝三拐两拐,又拐回了自家门口,这次他无视了院中槐树,敲了三下门之后便在一旁静候。 可是过了许久,仍然不见有人看门,王珝有些纳闷,见四下无人注意,再度使出旧技——翻墙进院。 到了院中,少年环视一圈,果然没有人在家中,但看着屋中迹象,想必不久前还有人在此活动。 “抱歉了,道兄。”院中槐树身上忽然亮起金色梵文,法海话语从其中传出。 “令尊去茶楼听戏,令弟在学堂惹出乱子,被先生罚留堂,令堂不久前刚去学堂领令弟回家,恰好与道兄错开,是贫僧耽误道兄了。” “唉,与和尚你无关。”王珝沉默一会,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我探望自家亲人已经有三次了,每次都恰好错开,想必这是天意吧。俗语云事不过三,看来我终究是无法与父母相见了。” “道兄可以在此稍作等候......” 法海话语还没说完便被少年打断。u看书uukanhu.cm “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呢?父母小弟不通修行,而凡尘俗事我也不甚在意,再加上感情淡薄......” 说到此,少年长舒一口气,似是说给另一边的僧人听,又像是在给自己做一个剖析。 “呼~说实话,得知他们不在家的那一刹那,我心底竟有一丝淡淡的喜悦;做出不与他们见面决定的那一瞬间,还有一股轻松之意涌现,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和尚你也不必再劝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是不见面为好。你也不必说我无情淡漠,我对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认知。 “我甚至已经开始怀念起了山上的生活!山上山下、出世入世、空门红尘,俱都是两片天地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他低声重复了“不如归去”这四字好几遍,最终将虎皮放在了正屋桌上,又留下些许散碎金银并一封家书宣告自己来过,一切都好,让父母不要过度操劳,顺便关心了一下小弟学业。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阿弥陀佛,道兄不耐红尘杂念,一意清修,贫僧便不说废话了。但道兄须记得,未曾入世,何谈出世?道兄终究还是要往这红尘俗世走一遭的啊!” “那便等我静极思动那一天再说吧。” 听得耳边法海的忠告,少年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便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屋子,向着城外走去。 二十七.先天 八月初三,子时。 雍州城外,渭水之畔,浅滩中的一块巨石上。 王珝看着天上那一钩新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离他入城已经过去了两天,当日他没有心情再与父母见面,因此便出了城,在这渭水之畔风餐露宿,调整自己的状态。 虽然王珝经过轮回空间历练,一身真气活泼灵泛、蠢蠢欲动,正是随时能突破到先天的象征,但他并没有急于突破,而是借助一件件事情使得内心沉淀下来,打算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此事。 虽然其间发生了一些不算愉快的事情,但最终他还是坐在了这里,准备蜕去凡体,复返先天。 此时已近丑时,看着河水微微涨落的景象,少年似有所悟,闭上了双眼,感应起内心深处的一缕微妙法意。 随着少年入定,身边的河水突然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涨潮,这在内陆河流是根本不可能自然出现的景象! 河水很快淹没浅滩,漫到了巨石周围,围着石头上的少年开始旋转。浪潮涌动之间,似乎有悠远飘渺的歌声传来。 渭水附近的灵气似乎也被这异象吸引过来,开始自发涌入王珝身体,甚至在少年身外构成了一个丈许大小的灵气漩涡。 看这景象,哪里还是蓄气弟子突破先天?说是炼师晋升法师,或者什么异宝出世都有人信。 而这超出常理的动静也引起了雍州城内某人的警觉。 卧龙寺内,法海从神游中醒来,睁开双目,如水般清澈又微泛淡金之色的佛光从其中流出,照得满室生辉、波光粼粼。 他看向城外渭水方向,叹了口气: “原来那位妖王还有这么一着后手,是贫僧想差了。不过道兄吉人自有天相,早有准备,祸福相依之下这也是他的一个机缘,贫僧亦不必插手。” 法海复又闭上双眼,继续参悟净土传承,感应天外佛国世界。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一尊呈珊瑚之色的佛陀,正手结施胜印,安座狮子座之上,对庄严佛土之中的诸多菩萨、天人开示佛法,讲解经义。 净土之中,广博严净,地平如掌,天妙香树而为行列,天华遍覆,天乐常鸣,天妙铃铎随处悬布......总之佛土庄严清净,与另一尊宝月智严光音自在王如来的妙宝世界极为相似。 法海知道自己这是得了经文真意才会出现的景象,他脸上露出平和喜乐的笑容,不去管城外之事,再度参悟起净土传承来。 ...... 城外,河中,巨石之上。 似乎是已经到了当前身体的极限,那灵气漩涡开始散去,但是石底的水面却越涨越高,几乎要把石头包裹在里面,远远看去,河面上就跟鼓起了一个水包似的。 而少年被衣物遮掩住的下身,则开始浮现出一片片青蓝色的鱼鳞,眉眼面容也开始变得姣好妖异,双腿还似乎有融合在一起的趋势。 但是这种趋势缓慢无比,尤其是少年的皮肤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坚韧起来,呈玄黑之色,这大大阻碍了鱼鳞浮现的速度,更让双腿融合的趋势卡在了一个微妙的点上,似乎就这么僵持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王珝眉头紧皱,显然状况不容乐观。 就在鱼鳞浮现速度猛然加快,玄黑皮肤节节败退,少年面色猛然难看的那一瞬间,他心口处的如意花纹突然亮起,一股神秘力量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直直地灌入了王珝眉心祖窍之中。 得此异力相助,王珝松了口气,微微张眼,复杂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花纹,再度闭目回到眉心祖窍之中的战场中去。 ...... 片刻之前,少年突破之时。 入定,闭目,王珝视野内是一片黑暗,但是其中却有一道呈玄水之色的光华稳稳地停在中央,似乎在召唤少年前去。 “这里是我的眉心祖窍、泥丸宫所在,那应当就是我感悟的法意雏形了。”少年心中明悟,他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努力的操控着精神去触碰那道光华。 如同那个喜马拉雅的猴子一样,当一个人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件事,但他越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虽然王珝苦练玄功多年,平日里入定也很是轻易,但是这个关口他一梦黄粱、心思繁杂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经过好一番折腾,他终于小心翼翼地“触摸”到了那道粼粼水光。 念头刚一碰上水光,那道光华迅速融入少年精神之中,将少年琼室天宫之中浓郁的黑暗驱逐到了一旁,在他的泥丸宫中开辟出一片水色天地。 少年心头闪过一幅幅画面,皆是此处渭河水域的景色: 怒涛化洪、微澜泛波、天雨入水、灵雪凝冰、渔舟唱晚、百舸争流......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最终定格在了一幕河面掀起波涛、流向远方的场景之上。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这就是我领悟的法意了。”王珝心中明悟,知晓这法意的形成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以及本身命格都有着一定的关系。 “现在是八月初秋时节,也正是我的生辰,再加上我本身命格,所以是秋水法意。 “这只是基础,日后还可以进一步雕琢升华。” 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少年在自己泥丸宫中精神形象缓缓凝成人形,看向了悬浮在祖窍中的那一架瑶琴。 “这就是我身上的那件妖王遗物吗?相当于主世界人仙级数神兵的法宝。” 王珝走近古琴,抬起手准备触摸它。 突然,古琴表面流过一丝诡异光华,少年受惊之下立马就想退出泥丸宫,回归外界。 但他速度显然比不过这架有问题的古琴,琴身猛然上浮,主动贴合在王珝来不及收回的手掌上,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不断掠夺起他的元神之力。 “潜伏了十六年,终于忍不住了吗?”王珝咬着牙不断抗争起来,uu看书ww.uuanhu.om 试图挣脱吸力。幸亏此处他有主场优势,还有那么一点反抗之力。 “呵呵。”轻笑声传出,古琴不知用什么木头制成的琴面上飘起一阵烟雾,凝成了一个女子形象。 “要不是壮大血脉花了点时间,还有那两个小娃娃插手,妾身哪里会给你成长的时间?” 虽然在与吸力进行拔河,但王珝还是留意了一下这个女子形象,不留神之下又被吸力牵扯着向古琴靠近了几分。 少年没有在意再度缩小的优势,而是语气郑重,看着女子道:“你怕不是法宝元识,而是妖王分神吧?” “这些事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虽然妾身很想和你说说。”女子挥手展开了一幅画面,显示出外界的景象,正是少年身上鱼鳞和奇异皮肤僵持的场景。 “没想到你身上不仅有血脉,而且祖上还和同种的妖族通婚过,体内血脉浓郁,竟然应激自发抗拒起了妾身的同化,看来妾身要加把力了。”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鱼鳞猛然加快了浮现的速度,少年身处外界的身体上,手肘部位甚至有鱼鳍一样的东西缓缓冒出。 “放心吧,当吞噬了你的元神之后,妾身会为你弹曲送别的。”女子微微笑道,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王珝面色难看,想到以后自己男性的身体里居住着一个女性老怪物,张口闭口是“妾身本宫奴家”之类的话语,行走打扮皆如女子,他就忍不住倒胃口。 见套不出什么情报,少年不再犹豫,放松了对另一件事物的压制。 二十八.魔教踪迹 不出王珝意料,当他放开了对胸前如意所化图纹的压制之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涌入了泥丸宫,狠狠地击打在女子身体之上。 “啊!”她发出痛呼,身形猛然淡薄下来,甚至比少年此时的样子都更虚幻几分。 宫装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王珝,话语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东西?它竟然在吞噬我的元神!” “我也不清楚,”少年有些遗憾,“我还想着你身为千年之前的老前辈,见多识广,知识水平很高,可能会知道些什么的。” “等等,这位公子,妾身不,奴家......”话语尚未完全出口,那股力量再度抽击过来,鞭打在女子虚幻的身形上面。 再度受击之下,女子身体陡然破碎,散落成漫天光点,漂浮在泥丸宫之中,折射出一幅瑰丽梦幻的景色。 一位“老前辈”落得如此下场,那股力量仍然不放过她,如同野兽般扑击而下,卷走了大部分乳白色的光点,剩下一小部分和其他色彩的光点被它有些“不舍”地推向少年。 吞噬了光点之后,这股较之先前壮大了几分的力量便退出了泥丸祖窍,缩回了王珝胸口之中。 泥丸宫内水光潋滟,古琴静静漂浮,似乎那神秘女子以及随后出现的异力都是少年幻想而来,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一般。 但不断融入到王珝元神中的乳白色光点却鲜明无比地彰显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唉...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少年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它展现出来的第二个效用了,也不知道还有几个。” 抛开这些烦心之事,王珝看向身前的光点,嘴角露出笑容:“推完boss了,该让我看看都爆什么好东西了!” 他操控着元神之体,缓缓吞纳起这些乳白色光点。按照他的猜想,这种颜色的光点应该是所谓的精华部分,对元神有着极大的好处。 而那些彩色光点,则可能是一些杂质之类的东西,故而被他放在了末尾,等待事毕之后再行处理。 随着光点融入体内,少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元神之力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增长,直到自己在泥丸宫的形体已经宛若真人般凝实,这才停了下来。 “只是一些残余部分,我的元神就已经达到了炼师境界所能容忍的极限,差一步就达到法师的标准。 “这绝对不是法宝元识所能做到的,有可能真的是那个不知名妖王的分神。” 王珝若有所思,确定了心中猜想,旋即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话说回来,吸收妖王分神壮大我的元神,这也算的上是吃人流了吧?我可是坚定的心性流爱好者,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变了呢?” 不去理会那无端生出的一点感怀,少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彩色光点之上。 如果说乳白色光点是纯粹的元神之力,那么这些彩色光点应该就与妖王的记忆有关了。 吸纳了妖王分神之后,王珝对元神的操纵反而下降了不少,知道这是自己暂时还不适应突然强大起来的元神,少年也不以为意,努力地控制着彩色光点聚合在一起,团成一个琉璃小珠。 “先适应一下自身状态再论其他,万一其中有什么陷阱呢?” 他在泥丸宫中具现出一座莲台,浮在水面之上,而自己眉眼清晰的元神端坐其上,古琴横放于膝,双手微触琴弦,作抚琴仙人状。 不时有松旷低远的琴声响起,带动着周围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而那颗琉璃珠就在莲台之下,被王珝牢牢镇压,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让它逃出生天。 看了一眼琼室天宫外深沉的黑暗,少年退出了眉心祖窍,灵智回归外界身体。 ...... 巨石之上,王珝睁开双眼,看向周围环境。 此时潮水尚未退去,自己身下被河水包裹的巨石在广阔的河面上无比显眼。 王珝想了想,狠狠一握拳,周遭水面猛然炸裂,溅射成漫天水花,开始退回河道之中。 不一会,此方水域就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只有湿漉漉的浅滩成为唯一留下的痕迹。 少年见状,微微吸气,浅滩之上的水迹便化为一缕缕水汽飘来,在少年面前聚成一个水球。王珝挥手一引,水球便撞入河面,溅起一团波纹。 此时,河水静谧流淌,浅滩干燥,巨石耸立在卵石之中,与王珝来时并无两样。 稍微试了一下身手,少年心中满意。 无怪乎那么多人追求上古血脉,不断提纯自身血脉,试图回返上古之体,在操纵天地之力这一方面,人类的优势显然没有其他异族那么大。 “我刚才用的是操纵水流的天赋神通,也是几个神通中应用最广泛的。至于其他神通,可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来尝试。” 王珝跳下巨石,朝着雍州城内走去,他已经突破先天,恰巧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他打算为自己好好庆祝一下。 “在城中稍作歇息,然后就去太白山吧,成为练师后我需要更换心法。听张爷爷的意思,东海剑宗应该有适合我的心法,而周爷爷与他们有些关系,可以把我送过去。” ...... 次日午时,城东一家茶楼中。 王珝坐在一楼靠窗之位,正在点菜。 “一壶酒,一盘羊肉,再来一碟新鲜时蔬,就这些,快点去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了一声,立马前去通知后厨。 随意点了些吃食,打发走了小二,王珝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打量起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饭菜被端了上来,王珝夹了一筷子菜,略微品尝,觉得合自己胃口,这才慢慢吃了起来,间或饮上一杯小酒,倒也算是快活。 吃着吃着,少年向外一瞥,手上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眼睛稍稍眯起,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道兄,我接到了一个消息。” 王珝袖中一枚碧玉般的菩提叶亮起微光,这是当日法海和尚赠予之物,法海的声音正从其中传出。 “令弟刚才失踪了,好像和魔道有关。uu看书.uukasu.co ” “我已经看见了。” 看着街角消失的那一道黑色背影,感应着空中淡淡的龙气和血脉的呼唤,少年甩出些许碎银,从窗口跳了出去。 “和尚,你欠我一个解释。” “是贫僧看管不力。”法海疲惫的声音继续传来,“昨夜贫僧偶有所悟,放松了对道兄家里的看护,不曾想跑出来几个魔教妖人,竟然劫走了令弟。” “哪里来的魔教妖人?” “他们像是冲着令弟身上的龙气来的,能感应到龙气,不是白莲教就是罗教。” “罗教……”脑里闪过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少年摇摇头,否定了那个猜想。这里又不是真实界,怎么可能碰见她。 “我知道了,和尚你快点跟上来,我给你留了记号。”少年边跑边对着菩提叶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安抚好那些施主便来。” “听你的意思,不止我弟弟一个人?” “没错,昨晚一晚上有五个孩子失踪,都是天生不凡之辈,甚至包括知州家的小公子。” “那就你一人前来?” “阿弥陀佛,这些妖人修为不高,甚至还有俗世武者混杂其中。贫僧私心想着你我二人当可解决此事。” “和尚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道兄过誉了,”法海似乎没听出来王珝的暗讽,“牵扯到道兄亲弟,想必道兄也不会置身事外。” “等事情结束再和你算总账。” 王珝冷哼一声,加快了速度,已经能看到远处的背影。 二十九.事了拂衣去 雍州城外,荒野之中。 一辆马车疾驰在道路之上,丝毫不顾路况好坏,颠簸不停,使得车内之人几欲呕吐。 车帘掀起,一个黑衣男子不耐地探出头来,对车夫道: “*的,你个狗*的能不能慢一点?跑这么快赶着投胎?” “你懂个*!你也不看看那五个娃娃都是什么身份,还想着慢一点,他*的想过个安稳日子你干啥不行干这行?还让老子陪你送死!” 车夫比他还暴躁,直接骂了回去。 “艹,老子这不是为了照顾好这五个金蛋蛋嘛?要是他们磕到碰到了,神使大人怪罪下来,你扛我扛?” “狗*的!”车夫低低咒骂了一句,还是有些不甘地放低了车速,使车身平稳下来。 黑衣男子回顾车内,见五个昏迷的孩子没有动静,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看见车夫几次回头,不断望向车后,他不免又有些火大: “看路看路!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滚,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来!” “得了吧你,我要是真跑了,你一个人能弄完?想屁吃吧你就!”车夫不屑地咧了咧嘴。 此时,似乎是车轮硌到了石块,马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整辆车都微微跃起,而后猛然落下。 随着车身动作,车内的孩子发出“咚”的一声,似乎是撞到了哪里,一个孩子呻吟一声,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我艹!”黑衣男子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在孩子鼻口摇晃几下,见孩子沉沉睡去,他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车厢外骂道: “你他*的有完没完?颠颠颠颠不死你是吧!喂!喂?” 见外面没有动静,黑衣男子疑惑的喊了几声,接着脸色大变,连车里的孩子都不顾了,猛然纵身从窗外跳了出去。 男子跃出车外,扑倒在地,连打了三个滚才缓解了冲力。从地上爬起,他连向后张望的动作都没有,便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逃。 “给我停下!” 男子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冷漠的话语,背后便有大力击来,让他又重新扑倒在了地上,眼一黑昏死过去。 王珝拽着男子的右腿,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回了已经停下来的马车处,将车夫的尸体推下了马车,也不去察看车内状况,便在这里等待起来。 “还有一个神使没有现身,或许正隐藏在暗处。” 王珝打量了一眼周围的荒地,心下暗自戒备。 他先前正在茶馆闲坐,忽然看见窗外有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小孩匆匆跑过,一幅干了坏事害怕被发现的样子。 从幼童身上淡淡的龙气以及自身微妙的血缘感应来看,那个孩子正是自己的亲弟弟王唐无误。 他正要去追,却又碰上了法海和尚的传讯,于是他没有立即出手,而是一路跟到了那群绑架犯的据点之中,潜伏在侧,开始打探起消息。 根据他所听到的只言片语而拼凑出的事实真相来看,这群人正是无为教,也就是罗教的信徒。 虽然不知道此方世界的罗教是否和真实界邪魔九道之一的罗教有牵扯,但这里的罗教人员构成复杂,涉及诸多势力,据说在朝廷之中也有信徒。因此在一些地方,罗教甚至被公开化、合法化,上至高门大院里的一州知州,下到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无不信奉罗教。 当然,由于法门寺和太白剑宗的存在,他们还无法进入雍州地界,或者说进来的都是小鱼小虾,真正的修行之士甚少。 话说回来,王珝当时便惊讶地发现,那群绑架犯之中竟然有两个修行之士,而且他们背后还有一位未曾出面的“神使”。 即使那两人实力低微,不过才是蓄气而已,但他们的出现,就已经是不好的兆头了,因此王珝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等到法海过来后才开始商讨下一步行动。 经过二人商议,决定先由法海打草惊蛇,牵扯住那两个修行之士,同时王珝在暗处跟踪,一路尾随,最好能发现神使所在。 不出意料,见法海打上门来,那两个修士立刻启动机关暂时拦住法海,然后让几个机灵的手下带人先跑,他们随后跟上。 不过从目前状况来看,他们显然是跟不上了。 少年看似百无聊赖,实则警觉无比地等了一会,便见道路尽头一道身影奔来。 那身影到了近前,停下脚步,正是法门寺的法海沙弥。 他一路赶来,气息仍旧悠长,见到王珝,他喧了一声佛号,打了个招呼: “阿弥陀佛,见道兄模样,显然已经救出那些小施主了。” 王珝指指黑衣男子:“一个来不及控制,被我杀了,另一个昏迷,就在这里,那个神使没有出现。” “阿弥陀佛,”僧人话语有些凝重,“贫僧倒是和那位神使对了一掌。” “哦?”少年来了兴致,“难怪你现在才过来,不知那神使是男是女,什么实力?” “对方是借助符诏隔空出手,贫僧试了一下,对方功法奇异,但是内景已成,大概是炼师圆满的样子。” “所以你也不知道对方身份?”少年有些遗憾。 “虽然未能见到对方面目,但是根据其人话语来看,倒像是一位女施主。” “女的……”王珝有些诧异,难道说罗教地位比较高的都是女子?顾小桑也是,这个不知道具体地位的“神使”也是。 “说起来,顾小桑现在应该开了八窍,换算过来差不多也是这个境界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她?怎么可能。” 排除了心头大胆的猜测,王珝看向法海: “那现在怎么办?” “贫僧已经知会了知州一家,想必不一会就会有人赶来,届时再和他们解释。” “既然如此,我似乎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和尚,那我就告辞了。” “道兄不去和自家小弟说说话,或者和知州大人见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少年微哂,“方外之人,何必在意红尘俗事?和尚,再见了,算了,再也不见,感觉每次碰见你都没好事。” “阿弥陀佛。”法海脸上露出笑容,“贫僧有感,日后还会和道兄再见面的。” “……免了吧,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狐疑地盯着僧人看了好一会,uu看书 ww.uukashu 王珝甩下一句话,辨明了方向,便朝着东南方位行去,只留法海一人站在荒野之上,等待着官方势力到来,说不出的孤独。 “阿弥陀佛,小施主,出来吧。” 见少年身影消失不见,低声诵念佛经的法海才抬起低垂的眼帘,对着车内言道。 听闻话语,一个童子小心翼翼掀开布帘,惊魂未定地绕开了一旁的尸体,下了车,对着一旁的法海道: “大师,刚才那个人就是我哥哥吗?” “是的,”法海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方才那位道兄就是小施主多年未见的亲哥哥。”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啊?夫子说了,兄弟之间要‘兄道友,弟道恭’!”王唐眨眨眼,疑惑地问道。 “阿弥陀佛。”法海双掌合十,“或许道兄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来见你们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不就该在一起吗?”小娃娃不解地发问。 “道兄少年老成,心思缜密,或许有什么事让他迟迟不敢下决断吧。” 法海虽然说出了推测的话语,但却是肯定的语气,“希望道兄能早点发现这个道理。” “不懂……”童子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但是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可怜兮兮。 “哈哈,那你以后就懂了。”法海似乎没有发现王唐的不对劲,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头,“小施主且陪贫僧在这里待一会吧,一会王施主就来了。” “哦,知道了!” 三十.太白剑宗,周长老的教导一 太白山,乃是秦岭最高峰,险峻无比,且物产丰盈,古称惇物山。 千年前,修行之道大盛,是时道门作为主流超脱之道,亦是大兴。 那时候,群山万壑之中,处处有高真所据,地地有仙士所理,大小宗门并列于世。 一家门派内起码要有天师坐镇才称得上是个宗门,而有真人、真君所在的门派方是当世大派。 于是便有好事者根据各大宗门实力强弱,以及山门所在,排出来三十六洞天之称。 其中,太白山洞便位列第十一名,号玄德洞天。 甚至据说,这玄德洞天和另成排名的十大洞天中位居第三的太玄总真天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有人怀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三洞天,便在太白山和其紧邻的终南山之间来回游荡,直到遇见有缘之人才会现世。 …… 这一日,太白剑宗山门外,一道人影信步走来。 王珝看了看青苔爬满的石门和落叶飘零的山道,心下略有些叹惋: “古人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果然诚不欺我,曾经强盛无比,号称“三千剑仙居太白”的太白剑宗现在竟然也是这幅家道中落的鬼样子,真是让人感怀。 “话说回来,如今修行之道凋敝,凡间已出现了火器雏形,估计再过数百年就该是凡人的天下了。若不能证就阳神法身,甚至传说金仙,那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不得长久,末了随时光流逝而泯灭岁月之中,不被后人所记。” 看着颓败的山门,少年坚定了长生久视之心,随即迈步走上了山道。 如今世间各大门派都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如同楼观道、法门寺这种得到朝廷供奉、名传天下的佛道祖庭还好,常有人出家拜师,能从中挑选出可造之材。 但是那些隐于名山大川深处,甚至海外诸岛的宗门就没这么幸运了,有的甚至连个传承弟子都找不到,最惨的就像太白剑宗这样,连看守山门的人都没有,甚至宗门内的建筑都十分冷清,看不见人迹。 王珝在山道上走了约半个时辰,才看见一座孤零零的矮亭坐落一旁,其中一人铺毡而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烧得通红的小泥炉。其上架着一个瓷碗,盖子紧扣,似乎在加热什么东西。 “这位道友,叨扰了,在下欲拜访贵宗周长老,还望引见。” 少年快步上前,对着亭中人打了声招呼。 “知道了。”亭中之人听得话语,转身回头打量了一下王珝,而后微微颌首,转过头去,声音清冷,“我这便帮你通传。” 见到亭中人面容,王珝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少女孤身在此,而且观其容貌,年龄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面对这位“师妹”,他也不好唐突地进入亭中,只能在一旁看着少女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令,激活了其上符文,而后便继续盯着红泥小火炉看。 很快,身着道袍的周长老身影出现在山道转角处,见了王珝,他脸上露出微笑: “原来是小珝,你这么快就成为先天了?我还想着要再过几个月。” 面对这位从小见到大的长辈,少年不敢怠慢,施了一礼,这才回应道: “前几日我过生日,恰巧在渭河之畔感悟了法意,突破了先天。” “那还真是够巧的,”周长老微微点头,看向亭中的少女,“你们认识了吗?” “没有。”王珝略微有些尴尬,这位少女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内心有些骄傲的他避而远之。 周长老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穿了少年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随口说道: “无妨,你难得遇上一个同龄人,正好多接触一下,接下来几年你们有的是机会熟悉。” “啊!周爷爷,我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少年有些诧异,几年?难道不去东海了? 周长老脸上露出计划通的笑容,笑眯眯道: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太白剑宗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名叫李清歌。清歌她天生剑体,如今正要遍观百家剑法而复返先天。 “所以宗门决定,把她也送去东海剑宗待一段时间,以求打下最坚实的基础。你们两人孤身在外,要好好相互扶持啊!”周长老语调拉长,似乎蕴含深意。 “周爷爷这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拉皮条的。”王珝内心吐槽。 少年发现老者似乎有当媒人的架势,连忙转开话题:“那周爷爷,我们几时出发?” “现在!我出来时就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说着,老者看向亭中,呼唤道,“清歌,赶紧把你该喝的喝了,我们要走了。” 李清歌闻言,端起瓷碗,撤去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少女将其中酒液一饮而尽,脸色微红,旋即走了过来,站在周长老身边。 这一番操作看呆了王珝,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看着仙气飘飘的少女竟然是在一旁温酒喝。 等李清歌靠近,少年才看见白衣少女的腰间除了一柄银色剑鞘外,还悬着一个红皮小葫芦,可以想见其中是什么东西。 “喝的是绿蚁酒?”周长老显然也是个爱酒之人,微微吸气便闻出了酒的种类,“新酿好的米酒是要热着喝才好喝,但是时间不对吧?” “从书中看到了,想试试。”少女言简意赅。 “是醉吟先生的那首《问刘十九》?”王珝在一旁听见二人对话,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大概的出处。 “小珝你也知道醉吟先生?”周长老疑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醉吟先生不是前朝的一位诗人吗,难道他也是修行之士?”敏锐地从周长老话语中发觉到了什么不对,王珝问道。 “原来你是这样了解到的啊,清歌你呢?”周长老卖了个关子,先不回答少年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长庆集》”李清歌淡淡地回了一句,表明自身是从醉吟先生的文集中找到的。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那我便来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周长老轻捻颔下短须,正准备卖弄自身见识,但转眼就看见李清歌不甚关心,有些不耐的样子,忙不迭地补充道: “那醉吟先生也擅长酿酒,u看书 wukanshuom 品质甚高。”见少女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继续道,“他可是做过七首《不如来饮酒》的。 “我年轻时一但有什么不如意的伤心事,就会去读一遍那七首诗,痛饮一场然后沉沉睡去。我记得有一年......” “周爷爷,时候不早了,现在不出发就得等明天了。” 王珝轻咳一声,在一旁提醒周长老不要跑偏话题。 “等我说完就走。醉吟先生他俗名姓白,自幼笃信佛道,又学过儒家经典,通贯三教,自成一体。 “他前半生修行有成后曾入朝为官,试图改革弊制,兼济天下,可惜遭了小人陷害,最终贬谪地方。 “从那时起,醉吟先生就以独善其身为圭臬,少谈国事,专注修行。但是道心已失,心气不在,如何得以长久?是以他最终郁郁而终。” “您说这话的意思是?”王珝和李清歌若有所悟。 “虽然现在各大门派关系不错,但是有些事外人说得不会那么细。”周长老对二人说教道,“小珝你听一下就好,我要说的和你性子不合,而清歌你要注意了。 “作为剑修,最要紧的就是心中那一口气,面对两难之事,宁肯剑毁人亡,也不能蝇营狗苟,自己泄了那口气。” “这...”少年有些想反对,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周长老有言在先,这并不是他的道。 见李清歌陷入沉思,周长老满意点头,从袖中抖落出一团银光,将三人一裹,便纵上高空,向着东方飞去。 三十一.途中,少女背景 三日后,半空之中,一道银光划破山间云雾,低低掠向地面。 沿着一条野溪又行了一阵,到了一处林间空地,银光拐了个弯,缓缓降落在地面上,光晕散去,显露出一张古朴的青竹飞筏以及其上的三个乘客来。 周长老从飞筏上下来,略微一打量周围环境,满意道:“今夜且在此处过夜吧。” “知道了。”王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说实话,他已经后悔和周长老、李清歌二人一同外出了。李清歌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少年曾试着和她交流沟通一下,但很快就在对方静静地注视中败下阵来。 而周长老作为长辈,有辈分优势,三两句话就把话题扯到了李清歌身上,话里话外一幅要做媒人的样子,让少年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让少女频频注目,气氛很是尴尬。 所以王珝只能闭了与人交流的打算,复又回归到自己在山上清修的作息习惯。 “小珝,”周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今晚的食材就不用你去准备了,让清歌去试试吧。” “哦。”王珝懒洋洋地看着白衣少女走入林中,没有丝毫担心,毕竟作为以攻击力见长的剑修,少年还真不相信这片山野中有什么存在能伤到她,更何况还有自己和周长老二人在此。 李清歌还未突破先天,食水仍是必需之物,王珝虽然能轻微辟谷,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而周长老,一看就知道不是能断绝口腹之欲的样子。 故而这几日的饭食都是由王珝准备,就地取材。至于少年手艺如何嘛,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就饱腹来说也算合格。 但这次周长老显然有些忍受不了,想试试李清歌的手艺,所以出言换下了王珝。 看这李清歌走入林中,周长老不无调笑地看着王珝,玩笑道:“小子,你怎么不跟上去?” “我说周爷爷,您老到底什么意思?强行拉郎配可是很让人厌烦的。” “你小子,真是没个眼力劲。”周长老笑骂一声,“我可是为你小子好,你知道她是什么背景吗?” “什么背景,难不成是你们太白剑宗掌门的独生女?如果李师妹背后真有一位法相天师,那我绝对就主动送上门了。” “呸!要真背后有一位法相天师,人家能看得上你?”似乎想起了王珝的情况,周长老摇了摇头,“不对,如果是你小子,或许还真能看上。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道我当年怎么就没这个机遇。 “话题扯远了,扯远了,继续谈刚才那个。清歌这小丫头来历可不一般啊,那是皇室出身。” “皇室,当今皇室不是姓赵吗?我懂了,前朝是吧?”王珝恍然大悟。 “没错,前朝破灭之后,本朝太祖趁势而起,一统九州。但前朝皇室血脉在战乱中并未全部断绝,而是秘密回归了本族陇西李氏,从而得以延续下来。” 少年疑问道:“那又怎样,世家郡望实力能和宗派比吗?怕不是最多只有几位法师吧。” “法师怎么了,看不起能神魂出窍的法师?老道我也就是个法师而已!我给你说,当年我刚到出窍之境,单人只剑杀上太行十八寨,砍得他们屁滚尿流......” 周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吹嘘起自己的丰功伟绩,似乎为王珝看不起法师而生气,要纠正他的错误认知。 “得了,您老人家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再这样下去,李师妹都回来了您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见老道士又要跑题,王珝头都要大了,赶紧劝说起来。 “哼,等你哪天结丹成为天师了,甚至飞升了,那再看不起法师吧。一个小小炼师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周长老意犹未尽,仍然嘟囔个不停。 “天下世家郡望,都是上古圣王之后,为什么我说陇西李氏不一样?” “难不成......和道祖有关?”王珝灵机一动,想起了梦中所见和此世的一些传闻,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小子知道就好。”见少年猜出了答案,周长老不再赘言,总结道,“陇西李氏正是当年道祖临凡所留下的一支血脉后裔,所以,人家还是有些家底的,更何况还曾建立起一个王朝,不知搜刮了多少天材地宝。总之,你可千万不要把陇西李氏当做普通的世家来看啊!” “知道了,”听见身后少女踩踏枯枝落叶传来的动静,王珝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有个事还没跟您说一下,前些日子我碰见了法门寺的法海。” 他本意是想转移话题,免得被李清歌发现自己在私底下议论她,闹得面子上过不去,但谁知周长老听闻法海之名却是立马皱起了眉头。 “法海?你们因为什么而见面的?仔细给我说说。” “就是,我去城里探望父母......”见老道语气郑重,少年有些疑惑,便把事情细细地说了。 “原来如此。”周长老缓缓点头,告诫道,“以后和那个法海打交道,要慎重一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嘿,法海这个法号可没有那么简单。”周长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也知道那是七佛药师的名讳,想一想道门中类似地位的真人名号,如洞灵、通玄之类,岂是一般人随意敢用的? “在法门寺中,这个法号可是代代传承的。一般而言,能拥有这个法号的,基本都是当代弟子中最优秀之人,前途不可限量,未来起码是首座长老一级的人物。至于是接任方丈还是其他职务,就要看其自身意愿了。” 说到此,周长老面色露出自矜之色,轻抚短须,接着道: “我以前,曾经和上上代法海大和尚比试过几次,那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佛法精深,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与其打了个平手。若我没记错,他现在应该是菩提院首座了,地位仅在方丈之下。 “至于上代法海之位则是空悬,那代法门弟子普遍不算太好,无人能承担起这个法号。直到这代才有了人选,估计那小和尚资质一定不差。uu看书ukanshu.cm ” 老道得意洋洋地道出了一段秘辛,本来想向王珝宣扬自己的见识和实力,谁知少年的反应全然不在他意料之内。 “怎么感觉这个‘当代弟子最优秀之人’烂大街一样,”王珝吐槽道,“我下山没几天,就见了两个了,是不是以后还要见更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见的多说明你自身就是这个层次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周长老黑着脸看了王珝一眼,而后道:“你说的关于罗教的事,我记下了,等回了山门,便打发那些弟子去查探一番,倒是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小动作。” 见采集食材归来的少女完全没有关注二人言论,正在一旁尝试烹饪,周长老又和缓脸色,压低声音,笑眯眯道: “总之,少年你努力吧,你二人天资相仿,也都有各自机遇,要是真把清歌丫头拿下了,做了一对神仙眷侣,以后传出去那也是段佳话,就是李老头的脸色估计不怎么好看。” 周长老满脸笑意,似乎已经能想象出那“李老头”的精彩面孔。 “又是你们那代人之间的无聊之事,偏要扯到我们这些年轻人身上来。” 看着为老不尊的无良老道,王珝无语,干脆不再与其答话,专心致志地看着少女的烹饪过程,只是越看脸色越不对劲。 “等等,兔子都焦了也不翻个面?还有那个野菌,绿油油的怎么看怎么有毒吧!杀鱼内脏都不去的吗?完了,这哪里是会做饭的样子啊,最终还是得放着我来。” 少年无奈站起,准备上前补救。 三十二.先天3境,周长老的教导二 最终,即使有王珝中途插手帮助,这一顿饭的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半边焦黑的兔子即使被削掉了碳化部分还是有着浓郁的苦味。由于少女手生,杀鱼过程中弄破了鱼胆的烤鱼味道也同样不敢恭维。 至于最后的蘑菇汤,王珝拣除了其中明显是毒菌的种类,但剩下的他也不敢打着保票断言完全无毒。 所以,即使这一锅汤看着颜色正常,王珝还是不敢轻易下筷。 无良道士周长老早在饭食端上来的一瞬间就以没有胃口为理由落荒而逃,而少年草草吃了几口便到一旁歇息。 最后只剩李清歌一人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所有剩余的食物,没有丝毫浪费。 ...... 用餐时间结束后,周长老和李清歌各自清理出一片干净地方,开始打坐练气。 而王珝因为自己原先修炼的《碧波心法》突破到先天后没有后继部分,纵然有在六道轮回之主处兑换的水煞之气也无法修炼。于是他像前几晚一样,接过了守夜的担子,继续体悟起自己突破先天后获得的血脉异能。 几日来,因为没有碰见合适的机会,少年只能结合自己所学以及获得的模糊信息来揣测出一些东西,从而造成了他对目前自己的实力还没有明确认知。 一般来讲,因为自身传承下来的血脉以及功法不同,炼师境界只大致划分为三个档次,即初入、定道、圆满三个小境界。 毕竟,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初入先天的萌新炼师凭借逆天血脉反杀已经形成内景的资深炼师,所以境界划分只是让修士有一个大概的定位,并不能成为统一战力的准确标准。 值得一提的是,从初步超凡脱俗的先天炼师到飞升之前的法相天师,再加上其中准备结丹的法师之境,这三个大境界都划分出了三个小境界,这据传乃是道祖所定,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 话说回来,与不信阴阳五行之论的佛门弟子不同,玄门弟子在初入炼师这个境界,一般都是借用天地间的五行之气,以修炼胸中五气为当前阶段的目标。 按照个人体质以及功法属性要求,具体从哪一行先入手也各有不同,比如王珝就是从水行入手,而李清歌这类的剑修,则大多从金行入手。 待胸中五气俱都修炼完满后,五脏便会浑然一体,精气通达头部,从而使人七窍相通,达到“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能以耳视而目听”的境界,基本等同于真实界开了六窍的好手。 另外,据说佛门在这个境界时,则是另辟蹊径,从所谓的“六识心王”下手,用另一种方法来获得相同的效果。关于这“六识心王”,少年了解不多,只知道大概是讲所谓六识本为一体,如同一个猿猴从六个不同方向的窗子中露面一样,六识对等,皆是一个本体的显现。 目前,王珝就处在这个境界,而且是最初入的那种层次,连任何一气都没有开始修炼,五感只是算得上耳清目明,还不能达到先天的正常水平。 至于少年的血脉,只能模糊感应到是鲲鲸之类的海洋巨兽,具体是哪一种,还得等他修出法相雏形或者用专门检测的器具检验过才能辨明。 但即使这样,王珝也已经揣摩出了几种主要的能力。 其一,就是他突破后清理手尾时所用的操纵水流和水汽的神通。但凡是水属血脉的修士,基本都能来这么一手,但是具体到个人也有很明显的差异,比如王珝,他便感觉自己在掀洪起潮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击上比较拿手,而对于较为精细的操纵只能说是普通水准。 而且少年不像有些血脉特殊的修士,拥有凝水成冰的神通,但他意外地感觉自己会很耐寒,所以遇到擅长御使寒冰的对手,对双方来说都会是一场苦战。 其二,便是少年突破先天时因为妖王意图夺舍而激发出来的玄黑色皮肤,这皮肤只是他第二神通的部分显化。确切来说,第二神通以少年梦中的见识来说,是一种常驻的buff,或者是天赋。 自从突破到炼师后,王珝便发现自己身体各方面的属性都上升了不少,而且是在先天之体的基础上再次提升的。 同时,自己对于武道的领悟也大大增强,但他所处世界武道不兴,仙道大昌,所以后面的效果暂时来看貌似没有什么前途,除非还有隐藏起来少年没有发现的部分。 最后一个,也是让少年比较在意的一个天赋,便是对于语言音律的出色感知。正是因为这个天赋,少年对自己的血脉源头有了模糊猜想,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不管怎么说,这个天赋起码对于他掌握那张瑶琴有很多的帮助,不至于让王珝只能随便拨弄琴弦,发出单调的琴声,却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出来。 ...... 一夜平稳过去,除了赶走几只被篝火吸引,误以为此处有能作为食物的熟食而来的野生肉食性动物和几只野鹿以外,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次日清晨,三人收拾妥当,便再度坐上飞筏,向着东海方向行去。 周长老所选定的方向,乃是沿着秦岭山脉东行,进入豫州以后,再继续沿着淮水西行,最终从扬州北部入海,大致路径,便是秦岭至淮河一线。 所以路途前半程,皆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少有人迹,直到进入了九州腹地、神州中土——豫州之后,才重新回到了红尘俗世之中。 但是,由于十几年前黄河南决,淮水下游流域遭到侵占,河道周围几十余里皆是滩涂荒地,偶尔见到房屋的也都是早已被遗弃的荒村,看得三人尽是无言。 这一日,三人在一座荒村中歇脚,看着倾塌的房屋,王珝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终于向周长老发问: “周爷爷,您说楼观道作为俗世势力影响最大的门派,uu看书 .uukanshu.om他们为何不修整河道,防止黄河决堤呢?即使楼观道不行动,难道就没有修行之士入世救人吗?” 少年心中疑惑深深,如果说是像梦中的宋朝一样,为抵御敌人故意挖掘河道使黄河决口,最终埋下祸端那便不提,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难道就没人阻止这一切吗? 闻言,李清歌也看向周长老,对这个问题也很是关心,显然同样受到了触动。 “你怎么知道没人下山救人?”周长老反问一句,旋即解答道,“事实上,那次南决甚至更早几次的小型改道,我都亲身参与过其后的赈灾,对此印象颇深。”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年不解。 “根源便出在修行者身上,百年前,罗教教主罗贞,曾妄图串联北胡,引胡人南下,颠覆人间王朝,所幸被人撞破,引得上代东海剑宗宗主元归真亲赴中土,与其大战一场。 “交战中,罗贞使出阴谋诡计,使得元宗主一下没收住手,斩碎了黄河南岸,使得黄河从东南分泗水和济水入海,为十几年前的南决埋下了伏笔。 “最终,罗贞身死元宗主剑下,罗教势力被愤怒的道门全面打击,开始收缩,甚至分裂出行事更加明目张胆、作风激进的白莲一脉。而元宗主因为心中有愧,自觉无颜面对苍生,没过十年便传位弟子,随后郁郁而终。 “我这次带你们走这条路线,便是再给你们上一堂课,那便是千万不要凭借自身实力而肆意行事,这淮河下游流域的景象,就是每一个修行者当铭记的!” 三十三.第2次任务 听闻周长老讲述的前人之事,王珝心中喟叹,虽然世界不同,但是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换了一种方式再度上演。 而其后老道的话语,更是令他深省,让他想起了下山前张爷爷命他所发的誓言。 “不得残害生灵,护持人族......想必这便是天下正道修行者的共识吧!” 王珝得出了一个结论,老实说,这让他对此世的修士多了几分好感和认同。 正当少年思考之时,身旁少女的疑问把他拽回了现实: “那这些灾民呢,他们是怎样安排的?” “这些灾民,最终被迁往其他未曾受灾的城池附近,编成一个个小村庄,重新生活。” 周长老拍了拍坐着的一块横梁,语气中不无感慨:“十几年前,这个村子的人就是我负责劝说搬离的,当时就是在这户人家门口,我向村民们解释了前因后果。” “那村民们是什么态度,他们难道就不怨恨吗?毕竟故土难离。” “怨恨肯定是有的,毕竟活得好好的却突然要背井离乡,任谁心里都会有不满。但能怎么办呢?当时南决已经发生,放眼望去哀鸿遍野,而且还要注意大灾之后的大疫,我们无暇注意那些不满的村民,对于那些态度比较强硬的人,我们最后都采取了强制手段。” 周长老回忆至此,显然不想再说太多,话锋一转,向他们介绍起东海剑宗来: “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我给你二人大概讲一下关于东海剑宗的事情,免得你们到了人家地头,因为没有见识惹出了什么笑话,平白无故地丢了我老人家的脸。 “东海剑宗,据说乃是灵宝天尊弟子,多宝天尊传下的道统。与继承文始真人衣钵的楼观道、得到元始天尊传法的青玄道人所立下的昆仑派共称玄门三宗,也都是三清传承,是根红苗正的道门宗派。 “顾名思义,东海剑宗位居东海之上,擅长剑法。而且不像我们太白剑宗讲究以剑为本,东海剑宗不拘法、剑何为本原的问题,只要与剑相关,哪怕是飞钩、飞针,甚至音刃这类,他们都有相关的记载收藏。” 看着王珝逐渐亮起来的眸子,周长老笑眯眯补充道: “而且他们以《洞玄本行经》里‘凡遇有缘好学之人,请问疑难,灵宝天尊即不吝教诲’的记载为宗旨,标榜有教无类。凡是来此处登门求教的,东海剑宗一概尽心尽力地解答,由此得到了许多修行人士的好感,千年前曾有万仙来朝的美誉。” 越听越觉得这东海剑宗和自己所听过的截教有些相似,王珝便问道:“那他们就不怕有心怀不轨之人从此处得法,为祸一方吗?” 周长老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少年一眼,接着道: “东海剑宗先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本宗弟子以及上门求教之人都必须以道心立誓,不得作出类似行为,而且一但被发现,往往有门人外出追杀,所以东海剑宗才能流传至今。” 说到这里,周长老看向一旁安静听讲的李清歌,叮嘱道: “小珝是拜入东海剑宗,而清歌丫头你不一样,只是在此求教,突破先天之后就要回返宗门的,千万不要贪恋东海剑宗剑法,最后一去不回啊!” 言语之间,就像送女儿去外地上学的老父一般,生怕一不小心女儿就留在外地成家立业,不再回乡,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看看。 但一边说着,还一边向少年挤眉弄眼,好像在示意什么。王珝懒得看周长老这幅老小孩模样,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面对周长老的作怪模样,李清歌似是熟视无睹,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三人又谈论了一阵东海剑宗以及天下各派,有周长老这位见多识广的太白剑宗长老在,王珝听得是大饱耳福,知道了不少修行界逸事。 直到见天色已晚,周长老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口,和李清歌打坐修行,只留王珝一人依然负责守夜。 ...... 随后几天,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都是一路东行,周长老偶尔给两人讲一些修行界趣谈打发时间,其余时段,不是赶路就是修行。 这段日子中,虽然不能修行,但王珝也没有闲着,他主动出言和少女比试了几场。一是想在实战中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而是想积累一些对付剑修的经验。 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李清歌没有突破先天,但是身为剑修的她也可以和压制实力的王珝过上那么几手,帮他发现了不少疏漏。 而李清歌在这个过程中也收获了不少好处,周身气息圆融,真气活泼欲动,已经和刚刚下山时的少年差不多了,只要稍作历练,再感悟出心中剑意,便能复返先天。 闲话少叙,经过近半个月的路程,三人终于沿淮河东游,到达了淮河入海口附近的一座大城——淮海城,他们打算在此处采购一些淡水并一些干粮,以及李清歌特别关注的美酒之后,便驾驶飞筏出海,前往东海剑宗。 ...... 淮海城,城东靠近码头的一家客栈里,王珝坐在自己的单人房间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上之物。 刚刚在这家客栈开了三间上房,李清歌便和周长老外出寻找美食美酒,这两人可算是憋了一路,如今来到这座繁华大城,当然要急匆匆地补充储备粮。 于是就把采购其余物资的活扔给了王珝,周长老顺便把作为他生辰贺礼的一件乾坤法器送给了他,免得作为王珝拒绝的借口。 “估计要不是给我安排任务,周爷爷都忘了这件事了吧。” 少年打量着手上剑匣,据周长老讲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流传出来的风气,东海剑宗的弟子都喜欢以剑匣或者剑囊作为乾坤法器,那么作为东海剑宗的预备弟子,王珝自然也不能免俗,故而给他准备了一件剑匣。 而让王珝感到惊喜的是,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周长老有意搜集,这剑匣颇合少年的胃口。 剑匣乃是用上好的玄空玉制成,能收摄天地元气,蕴养其中所藏。除了匣子本身容积外,其上还刻绘有乾坤法阵,在匣中开辟出一方空间,uu看书 可以放入更多的剑器。 此外还可以存储一些杂物,周长老的意思,便是让他把采买来的淡水物资放入其中。 剑匣外表简约,除了边角之地,基本没有什么装饰,都是本身的青玉之色。 角落用着一些细碎的杂色玉石,如翡翠,蓝珰玉,紫石瑛之类,错杂地砌成一片惊涛骇浪,再用碎砾的螺钿点缀出了涛头闪目的沫花,教人一看便能想象出浩瀚汹涌的大海景象。 王珝得到了这件乾坤法器,爱不忍释,不住的翻来覆去把玩。过了一会,少年才想起还有正紧事要做,于是他把身上包袱中的一些琐碎杂物,比如黄纸朱砂、笔墨纸砚、散碎金银以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桃木剑放入剑匣之中,准备外出采买。 正当少年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宏大庄严且冷漠没有感情的声音: “第二次轮回开启! “此次任务为小队每名成员的单人任务。” 眼前一黑,王珝便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 ...... 某处高山之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物之前,一个颔下五柳长须,头戴星冠,身披羽衣的中年道士缓步走上高台,义正言辞地对下方翘首以盼的弟子们训话: “这次仙人遗物出世,为免被魔道得手,经过我和几位长老商议,尔等全部下山,奔赴商丘以及周围城池,寻找那件仙人遗物,一但发现,不得耽误,速速护送回山。” “是!”众多弟子大喝道,声音回荡在山间,惊起一处处飞鸟。 三十四.仙人遗物? 眼前亮起光芒,王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换了一方天地,没有出现在轮回广场之上而是直接到了任务世界之中,因此他也没有见到孟奇等人。 “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世界。” 王珝打量了一下自身所处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野外无人之地,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常见的树木花草,没有辨识度高的人造建筑。只能从葱郁的树木和天气大概推测出应该是类似于初夏的时节。 “六道也没有给出提示,看来是要我自己摸索了,触发式任务吗?” 王珝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想,感应着空中的水汽,他选定方向,开始朝着大概率是溪流的方向行去。 与其在野外像个闷头苍蝇一样到处碰运气,不如先沿着溪水顺流而下,这样碰见人迹的可能性比较大。 走了一会,耳边已经能听到哗哗的水声,王珝眉头一皱,却是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息。 “前方有伤者,甚至是尸体。”少年心中思索,脚下步伐不停,甚至还加快了几分。 按照王珝梦中“饱览群书”的经验来看,类似场景必然是他切入这方世界的重要事件,甚至主线任务的线索也可以从中找到。 由于身处荒郊野外、山林之中,没有平坦开阔的道路,少年不得不从树木间穿插而过,披荆斩棘地走向血腥气传来的方向,速度免不了便被耽搁了不少。 好在那血腥气因为少年的不断靠近而变得更加浓郁起来,为王珝指明了方向,没有让他丢失痕迹。 拨开遮住眼前的灌木枝叶,王珝定睛看向声音传来方向,随即苦笑起来。 只见一头身形庞大却骨架分明的老虎正在撕咬着一具类似野鹿的尸体,血盆大口开合间,野鹿便已被开肠破肚,阵阵刺激的血腥气正不断散发开来,吸引着其他不速之客。 而野鹿半边身子都泡在溪水里,染得下游的水都带上了血色。 很明显,这只可怜的野鹿在此处饮水时被埋伏在一旁的老虎成功偷袭,成为了这饥肠辘辘的饿虎的盘中餐,以自身养育多年的血肉成功填饱了老虎空虚的肚子,为这只大猫的生存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听见少年拨开枝叶的动静,老虎警觉的回头,对着王珝发出了警告的低吼声。 很明显,虽然凭借动物那灵敏的感知察觉到眼前这个两足兽和它以前见过的那些两足兽不同,并不好惹。 但是这只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进食,好不容易饱餐一顿的大猫并不想就这么抛弃食物离去。 王珝打量了这只饿虎一会,哑然失笑道:“好吧,看来你并不想邀我一起享受美食,那么我就告辞了。” 说完,少年便很干脆地回头,退入了丛林之中,准备绕一个大圈,继续沿着溪水向下游进发。 ...... “是我判断失误了。”折了根粗壮的树枝当做拐杖,背负着剑匣的少年走在小溪边,沉思起来,“主线任务的线索怎样才能触发呢?”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咆哮,少年凭借过人耳力听出这是刚才那只饿虎的声音,但与先前见面时饿虎发出的低沉警告声不同,这声咆哮里还夹杂着愤怒以及畏惧的情感。 “原来不是我没发现,而是我来早了。” 王珝脑中思绪电转,笑了起来,随即转身,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打算看看让那只饿虎又怒又怕的不明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出意料的话,自己的主线任务估计就要落在此处了。 当少年赶到现场时,战斗早已落下帷幕,那只饿了不知多久的老虎已经伏尸一旁,虎头低垂,其上插着一把长剑,与那头成为它口中美餐的野鹿做了黄泉路上的好兄弟,也不知道它们见面会谈论些什么。 而一个黑衣人则躺在一旁,胸膛微微起伏,明显一幅受了重伤的样子。 王珝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周围痕迹,发现这人和自己想的差不多,都是沿小溪顺流而下。但他显然没有那么好运,而是冲出树林,一头扎进了饿虎的用餐现场。 看其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受了刀剑劈砍,伤口未愈合之下和一头三番两次被打扰从而激怒的饿虎对战,现在没死显然只能说他运气好,并且武力不低。 王珝稍稍探查一番,没有发现陷阱痕迹,于是放心地靠近,来到了黑衣人身旁。 来到近前,少年这才发现黑衣人伤势比自己想的还要重,身上黑衣甚至已经被鲜血染透,和野鹿、饿虎身上的血迹混杂在一起,让空中的血腥气更加浓郁。 蹲下身子,王珝掀起此人脸上的蒙面巾,一张面白无须,皮肤光滑细腻,眼角略略向上勾起的男性脸庞出现在了少年视野中,让他不由得发出“嚯”的一声。 “看这样子,该不是个太监?”王珝盯着黑衣人下身,面色古怪,毕竟这种面部特征总是让人有一种既视感。 王珝沉思一会,最终放弃了检查他下半身的想法,毕竟少年可不想被扣上一顶“变态”的帽子。 既然不能通过检查身体来确定这黑衣人身份,王珝只好开始搜查起他的随身物品。 或许是王珝的动静大了一些,触碰到了某处伤口,黑衣人口中挤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你说什么?麻烦再来一次好不好?”王珝握住伤者手腕,渡入了些许真气,刺激了一下他的精神。 随着温润如水的真气进入身体,黑衣人恢复了些许精神,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顾不得问清楚少年身份,他一把抓住王珝手腕,声音嘶哑道:“仙人遗物...咱家...魔教卧底...陛下...重赏......” 话还没说完,便头一扭,手腕落下,没了气。 “原来是回光返照吗?”王珝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真气起了作用,才让这个太监清醒过来,但现在看来,u看书 .uuknhu 哪怕没他的真气,这太监也有一定可能醒来。 “话说回来,这太监的遗言是几个意思?把一件‘仙人遗物’交给皇帝,然后有重赏,这我大概能推测出来,然后呢? “这‘仙人遗物’是你从魔教中卧底多年盗出来的,还是皇帝身边有魔教卧底? “算了,都没差,就是让我小心呗!但话说回来,有‘仙人遗物’我为什么还要在意皇帝的重赏,我自己留着不好吗?除非这遗物打开一看是‘武穆遗书’之类的东西。” 王珝吐槽了一下这死太监的遗言,这才继续搜找起他的遗物。 经过一番搜寻,少年从太监身上找出来一个檀木盒、一把绣花针,还有一枚制作精美的铜制腰牌,其上刻着“万圣楼”三字,一角刻着一个“青”字,铜牌上还有饕餮花纹以作浮饰。 “看来那所谓的‘仙人遗物’就在这小盒里了!”王珝把腰牌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并没有听见任务的提示音,于是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个檀木盒。 打开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石质指环,做工粗糙,风格简陋,简直就像原始人的作品或者童子的涂鸦之作一般,教人心生惊讶。 “有没有搞错,这就是‘仙人遗物’?太儿戏了吧!” 王珝不信邪地把指环拿起,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迹象,正当他心里怀疑是不是所谓的‘仙人遗物’根本不在这死太监身上时,死尸身下凝聚的一滩血液突地流动起来,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个文字: “主线任务触发......” 三十五.多事之地 “主线任务一触发,找出‘仙人信物’背后的秘密,进入‘仙人遗府’,完成奖励三百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支线任务触发,潜入‘万圣楼’,杀死四个紫级长老,成功奖励二百善功,失败无惩罚。” 血迹蜿蜒成字,待少年铭记于心后,眨眼间便恢复原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搞半天,这玩意只是一个‘仙人信物’,估计只有持有它,才能进入‘仙府’,得到真正的‘仙人遗物’。而其他人估计都把这玩意就当做所谓的‘仙人遗物’了。” 王珝摇了摇头,白白高兴一场,看向了一旁的腰牌。 “这么说来,这个‘万圣楼’就是那个所谓的魔教了?听任务介绍像个杀手组织,级别大概是按照虹色来排列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吧,也不知道蓝级杀手是什么实力,毕竟这个和一只老虎同归于尽的死太监都能混一个青级的样子。” 随手把指环和腰牌都扔进了剑匣,王珝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角沾染的泥土,继续向着下游走去。 “搞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走才能碰见城池,还得采用笨办法......” ...... 在山林中跋涉了半日后,王珝终于沿着那条山溪最终汇入的小河,来到了大路上。放眼望去,远方可以看见城池影影绰绰的剪影,显然已近人烟。 道路一旁有着一家简陋的茶摊,其中正坐着几个人,由于被布篷遮去了大部分身子,所以看不太真切。 王珝盘算了一阵,最终还是向着茶摊走去。他现在除了从主线和支线任务中获得的些许信息外,对这方世界的地理人情可谓是一窍不通,还需要再向他人打听一番情报。 而茶摊客栈、义庄以及古破山庙,可谓是小说话本中的三大剧情发生地,王珝觉得说不定便可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果不其然,少年进入茶摊,向着年事已高的摊主要了一壶凉茶并一些茶点,刚刚坐下,就听闻一旁有人说道: “老哥,感觉最近城里气氛不太对啊,官兵都上街巡逻了,而且宵禁也提前了。” “我说老弟,你竟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刚刚押着一车药材回城,就被老哥你拉出来游玩了,我能知道什么?” “嗨,”高瘦的中年男子环顾一周,眼神从王珝放在桌上的青玉剑匣上划过,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矮胖商人道: “这不是据说有仙人遗物出世了吗,就在这商丘城中。所以,老弟你懂的。” “明白了,明白了。”矮胖商人笑笑,举起茶杯示意一下,两人以茶代酒,对饮起来。 王珝目视自己茶杯,自斟自饮,却把那两人的话语尽收耳底。少年微微一笑,心中明白,这茶摊中的众人,包括那位风烛残年的摊主,其实只是伪装而已,只是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所以王珝并未打草惊蛇。 少年慢慢喝起茶来,时不时就着一两块茶点下肚,吃得不亦乐乎,茶点不够了还向摊主又要了一碟,没有半点离去的迹象。 ...... 直到日头偏西,王珝才终于等来了茶摊这伙人要等的目标。 只听得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在茶摊外停下,从布帘的缝隙中向外望去,却发现是五个身穿道袍,负剑带刀的年轻道士,看其年龄,大概都在二十岁上下。或许是一味在山中清修,除了为首者之外,其他人脸上还带有稚嫩之色。 为首的道士踏入茶棚,视线在高瘦、矮胖的中年男子组合以及一对农家夫妇身上略过,在一个背着重剑的魁梧大汉和王珝的剑匣上微微停留,转身对着茶摊摊主道: “老丈,麻烦备些白水,顺带借个火。” “好说,好说。”摊主干瘦的脸庞上挤出一抹微笑,“小老儿我一向信道,这些小事算不得麻烦。” 见弓腰塌背、白发寥落的摊主似乎是自家信众,为首道士脸上露出笑容,接过摊主递来的火种,笑问道: “那再麻烦您个事,前方可是商丘大城了?” “正是,但小老儿劝几位道长不要前去,听闻最近城中不太安宁啊!” “师门有命。”为首道士简单答了一句,便打算转身离开。 由于王珝和那个魁梧大汉的存在,他心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不愿在茶棚中久待,而是打算在棚外自己生火,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对付一下。 这时,那个矮胖的商人突然抬起头来,对王珝咧嘴笑道: “小兄弟,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杀死一个人吗?” 话语出口,如同重石落水,激起好大响动,引得所有人纷纷看来,注目矮胖商人和少年。 王珝左手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右手覆在剑匣上,心下做好戒备,这才笑道:“下毒?暗器?” “非也,非也~那只是一般的方法,我曾经见识过一种特殊的方法。”矮胖商人摇头晃脑,嘴上胡子一翘一翘,十分滑稽。 “那还请这位大叔说个明白,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此时,因为逐渐变得诡异起来的气氛,茶摊中不少人已经露出怯意,试图退去,其中就有那对衣衫破旧的农家夫妇和瑟瑟发抖的茶摊摊主。 连那为首的道士都下意识把兵刃拿在手中,只有背负重剑的魁梧汉子和王珝仍然安坐原地,一动不动。 “所谓的特殊方法嘛......”无视了其他人的举动,商人露出一个奸滑的表情,“就是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达成目标!” 话语出口,他猛地掀翻桌子,一脚踢向魁梧汉子,被对方转身一剑劈碎,被劈成数部分的木桌砸落在地,激起满地烟尘。 王珝则从匣中抽出桃木剑,反手磕飞了一枚金钱镖,周边锋利的铜钱落在面前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少年不急不怒,而是饶有兴趣地旁观起来。 原来,刚才矮胖商人说话吸引注意力之际,他的同伙,那个高瘦男子双脚一蹬,撞破布帘冲出茶棚,领走前还对着那个道士掷出漫天暗器。 什么金钱镖、掷箭、飞刺飞刀飞蝗石、铁橄榄、铁蒺藜、梅花针等等不一而足,看书 ww.uuashu 其中一枚金钱镖便打偏了方向,飞向了王珝,被他轻易拦下。 矮胖商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嬉笑一声,袖中抖出两把短刀,便对着为首道士冲了上去,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生了杀心。 而茶棚外传来惊呼,想必是他的同伙已经对其余道士下手了。 那为首道士听得心急,一把长剑上下挡架,格住短刀,猛然发力推开矮胖男子,口中怒骂:“原来是万圣楼的杀手,我天师道并没有得罪你们,你们竟敢无缘无故地对我们下手。” 他边说边退向茶棚入口,尚未脱身却被一杆手把烟袋逼了回来。 “咳咳,”外面传来咳嗽声,茶摊老头一挑布帘走了进来,腰背挺得笔直,眼泛精光,哪里还有先前那副风烛残年、力微神疲的样子。 老头端起手中烟袋,美美吸了一口,才对着又被矮胖男子缠上的道士慢悠悠说道: “我们也不想坏了规矩,可惜教主下令,命圣教各派在外截杀来到商丘城的正道弟子。”他顿了顿,磕了下烟灰,才继续道,“先前小老儿就提醒过你了,可惜道长不愿听从,我们也很无奈,只好就下此狠手了。” 话语间,那对农家夫妇也走了进来,农夫打扮的男子手握弯刀,妇人打扮的女子手持软剑,其上皆有血迹。二人不发一语,护卫在老者身侧。 而瘦高男子则停留在外,把风观望形势,警惕过往行人。 微风吹过,掀起布帘,淡淡血腥味飘入,为茶摊老头的话语补上了一份狠辣。 三十六.谈判,峰回路转 “这就是你们的理由?简直可笑!” 那道士知道自家师弟估计已全数身亡,只有自己一人留存,心下悲愤,手上招式不停,口中怒极反笑道: “在这里埋伏我们就直说,哪里来的这许多借口。” “诶~话可不敢这么说。”茶摊老头半点不动怒,对着王珝和魁梧汉子微微躬身,算是刚才惊扰到的赔礼,这才道,“楼中有规矩,只要没人悬赏,楼内弟子不得随意出手。 “要不是教主有令,楼主被逼无奈,我们也不会殃及无辜啊!你看,那位将军和这位小兄弟在这里坐了好几个时辰了,我们可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样子啊!小兄弟,小老儿的手艺如何?”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王珝问去。 “老丈好手艺,不去做大厨真是可惜了!茶点不干涩不粘口,味道也不重,正好配茶,而且茶也是好茶,应该是碧螺春吧!喝完唇齿留香,如饮甘露。” 王珝挺起大拇指,夸赞道。 “看来小兄弟也是爱茶懂茶之人,这正是洞庭碧螺春。还有那茶点,这可是小老儿自傲的本事,当年从京城鸿兴楼偷师三个月,这才学来。” 茶摊老头笑得眼睛眯起,显然极为受用。 “我呸,左道旁门!”道士见王珝和老头相互吹捧起来,不由得怒骂出声,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魁梧汉子,想起老者话语泄露出的将军二字,接着骂道,“还有朝廷走狗,他们和你们邪魔外道从来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自然不会对其下手!” “哼!”一旁的魁梧汉子闷哼一声,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卫将军不必动怒,”见其有些生气,老头转而安抚起来,“虽然天下皆知神策军掌握在宦党手中,但众人也知道卫将军对当今陛下一心一意,从无二话,是日月可鉴的大忠臣呢!” “既然如此,”魁梧汉子语调低沉,“那就把鱼公公交出来吧,陛下已经等得很心急了。还有...” 姓卫的将军指了指那个已经显露败势的道士:“这个小道士,我保了!” “这......”茶摊老头思量再三,对着矮胖男子微微摆手示意。 矮胖男子口中哂笑一声,撤手后退,口中还不忘调笑道:“小道士,庆幸有卫将军作保吧,不然,嘿嘿~”虽然话语没有说完,但其未尽之意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看着面色阴沉,紧握长剑,但仍然明智地不发一言的道士走到了卫将军身边,茶摊老头笑得愈发客气: “卫将军,只要您能保证这个道士不来打扰我们办事,那么我们这就把他交给您了......” “我可以保证。”卫将军打断了茶馆老头的话语,“鱼公公人呢?” “您老人家就体谅我们一下!”老头苦着脸,这小道士实力不强,身份不高,放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还能做主。 但是鱼公公且不说在他们万圣楼里潜伏多年,知晓不少秘闻,他身上更是带着那“仙人遗物”一起出逃,这让他们楼主在教主面前丢了面子,被好一顿臭骂,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去。 更何况那鱼公公已经逃了好几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他们追杀的人都暂时没有消息传回。他拿什么交?从哪儿交? 而且,他又不是楼中高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绿级杀手,和他地位相同的人楼里还有几十位,他怎么做得了主?要做主,起码也是蓝级杀手或者紫级长老才能做出决断,还要禀报楼主或者副楼主,交由他们决定。 让他一个小小的绿级杀手来做主,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卫将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刚才只是说出来好让老头给他的上层传消息,见老头为难,他又坐了下来,沉声道:“你做不了主,就让能做主的人来,我就在这等,没出结果之前,谁也不许走!” 话语掷地有声,惊住了想悄悄离去的矮胖男子和趁机逃跑的道士。至于王珝,他仍然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戏,似乎察觉不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茶摊老头无奈,转到灶台背后,放飞了一只信鸽,向上级汇报了消息。又指挥着几个人清理了茶棚中的杂物,给卫将军、王珝和那个道士一人又端上一壶热茶,几碟茶点。 还把棚外安静吃草的马匹牵到了一旁野草茂盛的地方,让它们吃个够。 若不是茶棚外面四具道人尸体没有收拾,血迹遍地,任谁来了都会以为这是一间正常的路边茶摊,供过往行人歇脚所用。 ...... 不一会,远方腾起烟尘,三匹骏马飞驰而至,三个黑衣人跳下马来,毫不在意路旁尸首,掀起布帘走了进来。 茶摊老头心下惊讶来得好快,竟然如此迅速就有人来面见卫将军,可以看出楼中高层对其的重视。 心中庆幸自己没有怠慢卫将军,他赶忙迎了上去。 为首之人映入眼帘,他却愣了一下,惊讶道:“原来是李先生,您不是在追,追寻鱼公公吗?” 他把将要出口的追杀改成了追寻,免得惹怒卫将军。而且看这样子,他们也没有把鱼公公带来啊,莫非还没找到? 被称作“李先生”的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用词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当回事,而是边往进走边无奈说道:“鱼承恩死了......” 说着便看见了脸黑着的卫将军,不由得卡了一下,剩下想说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但显然为时已晚,这话语已被卫将军听去,只见他站起来,反手取下背后重剑,往地上一戳,发出一声闷响,低声问道: “死了?尸体和东西呢?” “这个......” “嗯?” 李先生有心隐瞒,但随着卫将军微微皱眉,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鱼承恩那日盗得仙人遗物,然后便逃入深山,与我们不断周旋。我们怀疑他是等待接应,于是使人在通向周围城池的道路上设下埋伏,又派出青级杀手带队入山搜寻。 “几日来偶尔发现了他的踪迹,uu看书.uukns也与他交了几次手。我寻思他伤势日重,担心他同归于尽,于是下令放缓进度,打算让他自己伤重不治......” 见到卫将军面无表情,他连忙跳过了这段,讲述后面之事: “今天听闻手下汇报,说是发现了他的尸首,我连忙带人赶过去,发现......” “发现什么了?”卫将军淡淡道,听不出感情。 王珝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卫将军明显是朝廷一方,但是身为魔教一方的邪魔份子却对他服服帖帖,不敢造次,明显在江湖上有偌大名头,教人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他实力如何,看其气息以及行走间的动作,比朵儿察差远了,撑死不过等同于初入炼师的修行者,和我不过伯仲之间。难道这就是这方世界的顶尖武力?” 少年心中盘算,但并不妨碍李先生的话语继续飘入耳中。 “......发现鱼承恩和一头老虎同归于尽,旁边还有一只野鹿的尸体。经过我们查探,发现他应该是慌不择路间闯入饿虎进食现场,激怒饿虎,奋起余力一搏杀死对方后力竭昏迷,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李先生详细汇报了鱼承恩鱼公公死因,希望卫将军看在这么详细的报告上不要来找他们这些小人物麻烦,但卫将军显然不这么想。 “那他身上的东西呢?别告诉我被过路人捡走了!” “额......其实,现场的确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李先生尴尬道。 场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三十七.交手 “......” “......” 虽然李先生很尴尬,但是茶棚里的人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茶摊老头伙同他的四位手下皆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自己的上级,惹得后面被穿小鞋。 而那个死了四个师弟的道士则是一脸仇恨地盯着场中所有人,尤其是茶摊老头五人,恨不能食之而后快。 只有王珝一脸自得地看着场中情景,时不时还啜饮一口茶水,如同在看戏剧表演一般,引得李先生背后的两个人不住往这边看来,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知是说他没心没肺好,还是说他没有眼力劲、不知死活好。 而李先生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他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起卫将军的身子,试图通过卫将军身体四肢的细微动作来揣测对方的心情。 但卫将军并没有给他时间,依旧是那副冷硬模样:“那第三个人呢?” “我们按照足迹跟踪,发现对方出了山林,来到大路上,然后就失去了踪迹。但是根据对于痕迹的深浅以及新鲜程度的推算,我们得出对方应该是一个男性的结论。 “而且,其年龄应该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身材较高,体型应该偏瘦一点。如果对方打算一路直走进入商丘城,那么他应该在半日之前路过此地,所以我们才一路赶来,只要能找到符合这些描述的人......” 李先生不敢对卫将军有丝毫隐瞒,生怕他一剑劈下,让自己身死当场。 但正说着话,他却发现气氛突然微妙起来,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他纳闷地住了嘴,也跟着看过去,便发现一个十分符合自己描述的少年正坐在一旁看戏,见众人看来,对方还无辜地摊了摊手,好像在问大家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这位小兄弟,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卫将军眯起眼睛,握住剑柄,看向王珝,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王珝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只是个路过的无辜围观群众啊!” “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矮胖男子不禁出声吐槽。 但看见少年面上分明一幅“是啊,我就是把你们当傻子看,不然呢?”的表情,他火气立马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恶狠狠问道: “到底是不是你拿走了‘仙人遗物’?不要想着撒谎隐瞒,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 见唬不过去,本身就不怎么用心表演的王珝轻笑一声,道: “是我拿走了那‘仙人遗物’没错,你们想要的话,那就过来拿吧!正好,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一下你们。” 说完,少年左手一张,从中露出了一枚石质指环。引得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死死盯住了它。 “动手!”李先生和其手下是最后一批到来,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按捺不住,率先呼唤手下动手。 但最先响应的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那个一直未曾发声的道士。他脸庞狰狞,如同恶鬼,朝着少年冲了过去,嘶吼道:“把它...交给我!” 见为首道士如癫似狂,背后两名万圣楼杀手紧随其后,王珝轻笑一声,反手收起指环,右手抄起剑匣便越过面前木桌,跳到了另一边,顺便一脚勾起面前质量不好的桌子,然后一势鞭腿将其踹飞,向着对方压去。 见少年举重若轻地的踢飞木桌,卫将军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挥舞起手中重剑便劈了下来,目标却是一旁的李先生! 虽然口中呼喝让人对王珝动手,但李先生也丝毫不敢放松对于卫将军的警惕,毕竟这位将军最是嫉恶如仇,先前只是因为鱼承恩和仙人遗物可能在他们手里才一直强忍住出手的欲望,但还是摆出了一张臭脸,言语间不甚客气。 而现在卫将军知道鱼承恩已死,仙人遗物则在与他们无关的王珝手中,浑身枷锁尽皆脱落,再无顾忌,自然要对着他们这些圣教弟子痛下杀手。 见卫将军果然如同自己所想那样动手,势大力沉的一剑劈了过来,李先生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避过了这一剑,接着冲出茶棚,夺路而逃。 卫将军一剑落空,在地上砸出一个土坑,见茶摊老头那五人已经作鸟兽散,机智地逃离了现场,他冷哼一声,提剑追了出去,茶棚中便只剩下王珝和其他三人。 注意到卫将军冲出茶棚,王珝身子如灵鱼游动般一晃,避开了道士刺来的一剑,又向着剩下两人踹过去两个条凳,让他们躲闪连连,口中仍有功夫打趣: “我说这位道兄,你不去抱紧卫将军的大腿,保全自身,反倒在这里和我绕来绕去捉迷藏,这又是何苦来哉?” 道人不答,只是手中剑法越来越狠厉,一招险过一招,皆对着王珝周身上下各处要害而去,而对自身不进行任何防守,显然杀心深重,已然没了在山上苦修出来的那份清静心境。 “唉,也是个可怜人。” 见道人双目赤红,明显是被师弟们的惨死逼得几欲疯癫,王珝也没了继续刺激他的打算,脚下步伐一错,绕到道人身后,一记掌刀将其砍晕,便向着剩下两个人迎了上去。 那两个杀手见王珝不闪不避,主动迎上,再结合刚才露的那一手来看,哪里不知道自家这是踢到了铁板?于是二人一齐打出身上暗器,同时身形倒飞而出,意图就此离去。 但二人紧接着就看见了一幅玄幻景象,只见王珝手虚虚一招,灶台旁边的水缸里突然一股激流溅出,在少年身前铺开一张薄薄水幕,水幕中水流来回涌动穿梭,构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轻而易举地拦下了所有暗器。 见水幕中幽蓝之色隐现,知晓这暗器必然涂抹剧毒,王珝脸上露出微笑,对那两个目露惊骇之色的刺客道:“礼尚往来,还请二位好好品尝一下我的这份礼物。” 说完水幕猛地皱缩起来,在王珝手上蜷成一个水球,被他丢了过来,在两人身前炸开,其中被紧紧压合在一起的暗器随之飞射而出,将两名杀手刺了个对穿,uu看书ww.uuashuco 当场身亡。 见场中之人该死的死,该昏的昏,没人再来阻拦自己,王珝这才整了整衣冠,大踏步走了出去,准备找到李先生或者卫将军这一看就地位不凡的二人中随便一人,打探一下这“仙人遗物”究竟是何来历,这也是他在这茶棚枯坐一下午的目的。 走出茶棚,只见外面是一副一边倒的屠幼现场,那“高矮胖瘦”二人组中的瘦高个已经尸首分离,倒在一旁,矮胖男子则躺在十几米开外,身上血迹斑斑,不知生死。 而以弯刀、软剑作为兵器的那一对男女正瘫坐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往外呕血,兵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那个茶摊老头,也不说助战或者逃跑,就那么侧对着少年盘腿坐在一旁,一脸肉疼地看着自己那已经断成两截的兵器——拦面叟,就是他手中的手把烟袋,一种奇门兵刃。 王珝走近,这才发现老头左腿根部已经被大力击碎,血肉模糊,白生生的骨茬露出,让他无法行动,只能在一旁等死。 “老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王珝俯下身子,对被自己惊动,转头看来的老头问道。 “原来是小兄弟啊,喏!”茶摊老头对王珝完好无损地走出来,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朝着一旁努了努嘴,说道,“卫将军追着李先生离开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小兄弟你也是不急的话,就在这等等吧。” “不急,不急。”王珝点点头,手一晃,那枚石戒再度出现在他指间,“要不然老丈你先把有关它的事给我讲讲?我对此可是很好奇的呢。” 三十八.仙人旧事,卫无忌 怔怔地看了一会这枚石戒,茶摊老头叹了口气,似不甘似看开道: “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我们几人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不祥之物啊。既然小兄弟有兴趣,小老儿我就给你说说吧,但小兄弟须记得,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啊!” 言语之间,似乎有劝说王珝放弃追察的意思。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 王珝张口就来,背诵一段《太上感应篇》,这才对其道:“老丈,我幼时也曾熟读道经,算得上半个出家的道士,您也不必糊弄我,还是说点实在的吧!” 老头见状,微微苦笑,放弃了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打算,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有关这枚戒指的传闻。 “据说数百年前,有仙人降世,授前朝开国太祖以长生不朽之道。太祖大喜,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为仙人修造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以供仙人驻留。 “建成之日,仙人施展仙术,将府邸隐去。言说在其中置有宝物,留待有缘人。前朝太祖知晓后,遂以一件信物与仙人立约,凡持信物之人,便能继承那座仙府和仙人遗留其中的宝物。而那信物,就是你手上的这枚石戒。” “停一下,”少年忍不住打断道,“为什么我听别人都说这枚石戒是‘仙人遗物’,而老丈您却说是‘信物’呢?” 王珝心下有些怀疑,他是通过六道给出的任务提示信息才知道这是‘仙人信物’,就算如此,他也以为石戒是仙人所制,更何况其他人? 而且一路过来,所有人言谈交流中也只提到‘仙人遗物’四字而非‘信物’。唯独这老头明确地指出这枚戒指其实是信物而非遗物,看其如亲历此事、言辞凿凿的样子,难道他还有什么隐秘身份不成?该不会是什么狗血的皇室遗孤吧? “啊?这,这个信物,这个信物它也是遗物的一种嘛!”老头自觉说漏了嘴,于是打了个哈哈,想要糊弄过去。 但不成想,一句淡淡的话语飘了过来,让他怔在当场。 “因为他就是前朝皇室余孽。” “哇哦~”对于自己猜中了老头隐藏的身份,王珝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但他还是很没有诚意地惊叹一声,算是给了来人几分面子。 少年扭头看去,看见一身粗布衣衫的卫将军走来,背后重剑光洁如新,剑身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其手上还提着李先生死不瞑目的人头。 “那么这位卫将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卫将军随手一扔,把人头砸到了刚刚醒过来想要悄无声息逃跑的矮胖男子身上,把他砸得闭了气,再次昏死过去。 缓缓扫视一圈,见知晓此事的所有活人都聚集在此,无一缺少,卫将军这才点了点头,转而回答起王珝的问题。 “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十分关注仙人旧事,曾命鱼公公明察暗访,打探多年,对其中种种隐秘知之甚详,其中自然包括这老头身份以及‘信物’和‘遗物’之间的关系。” 卫将军话语平淡,不带任何感情,却说得茶摊老头脸色一黑,不敢相信自家隐瞒多年的秘密原来早已被别人所知。 此时的他已然没了先前那份受伤残疾也不以为意的从容气质。或许是最大的秘密被曝光出来,而且发现别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视自己,茶摊老头整个人都有些颓唐。 但其他人可没有心思来关注他的心理健康问题。那对农家夫妇打扮的男女满脸绝望,心中明白,既然自家今天知晓了这些隐秘,那估计是难以活命了。没看见卫将军为了灭口,都不惜把李先生的头割下来了吗? 其实仔细想来,所有死在卫将军手下的人,尸体都不怎么完好,不是断成两节,就是被击打得破破烂烂,其中固然有卫将军兵刃以及招式的原因,但同时这种死相也断绝了所有诈死的可能。 越是细想,两人越是绝望,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珝。现在看来,只有那个不知来历,一直都自信满满的神秘少年有可能救下众人了。 见那对男女先是脸色突然煞白,接着又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少年有些不解。 没有在意他们莫名其妙地举动,王珝继续看向卫将军,等待他接下来的发言。 但卫将军并不愿意多费口舌,他看向少年,稍稍皱眉,似乎有些忌惮,但还是道:“信物交出来,留你全尸。” “不是,”王珝有些头疼,经历过梦中世界洗礼的他显然不像一般人对死无全尸那么忌讳,“既然我交不交戒指都是个死,那我还为什么要交出来呢?” 说着从剑匣中抽出桃木剑,执剑在手,少年对着卫将军招了招手,道:“在下王珝,愿领教将军高招。” “卫无忌。”见王珝冥顽不灵的样子,卫将军也不多费口舌,他伸手握住背后重剑,一剑挥出,掀起狂风尘土,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从地上弹向王珝,重剑当头劈落。 见卫无忌来势汹汹,少年有心试探,他手臂微微泛黑,桃木剑猛然迎上贴住对方兵刃,而后剑身向下一滑,卸去几分力道后便抽身而退,只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脚印。 试探过后,王珝看向卫无忌,心中微微惊讶。 他手中木剑乃是百年桃木被天雷击断而得,经过岁月磨砺和天雷洗练,又在山神庙中供奉多年,受香火气息沾染,还饱饮过妖虎鲜血,虽然未曾祭炼为法器,但质地坚硬,绝对比真实界划分的所谓利器要强得多。* 这柄外表看不出来,但是比俗世一些所谓的“神兵”还要坚韧的木剑,正是王珝敢于硬抗以重剑作为武器的卫无忌的信心所在。 甚至,少年还有着以此来使对方轻视自身,好乘其不备击败对方的小算盘。 但是和对方武器碰撞的那一瞬间,他便发觉对方的重剑也没有那么简单,在卫无忌大力作用下,看书.ukanshu 这沉重一剑竟然有砸断木剑的势头。若非王珝见势不好,临时改换了手上招式,这木剑说不得就走到剑生尽头了。 有些心疼地抹去剑身白痕,王珝看向卫无忌,在其面上也发现了和自己相同的一抹错愕之色。 眼中闪过异色,卫无忌看向少年手中木剑,夸赞道:“剑不错,但没用。”潜台词便是,若你只有这点小把戏,那你今天就留在此处吧! 接着他继续冲过来,仍是一剑挥下,显然是打定主意要以力欺人了。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王珝连连摇头,对自己突破先天后第一战(严格来讲是第二战,但少年强行忽略了与妖王的精神之战)的表现十分不满。 不满归不满,但打还是得打,只不过王珝不会再傻乎乎地和卫无忌硬拼。 只见少年左闪右避,身子如游鱼入水一般灵动,成功避开了卫无忌的每一次攻击,手中木剑似灵蛇吐信,每每划过,便在对方身下留下一道道血痕。 眼看时间缓缓流逝,对少年始终没有造成伤害的同时自身却多处受创,开战不久后被他按下去的烦躁之意再次升上了卫无忌心头。 虽说少年如同蚂蚱一样跳来跳去造成的这些小伤都不打紧,但是水滴石穿,蚁多咬死象,长久下去他也会力竭,无法继续战斗。 若是卫无忌先前还抱有和少年比试体力,看看谁更持久的想法,但看见王珝蹦跶来蹦跶去这么久却依旧气息悠长,精神奕奕,他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准备强行变招,逼迫王珝和他正面对招。 三十九.击杀,得剑 作出决定,卫无忌反而不再关注王珝,而是以被少年再度在背上刺上两剑为代价,拉开距离,一剑劈向了昏迷中的矮胖男子,将其砍作了两段,内脏流了一地。 他这举动看似鲁莽,实则藏有深意。先前交手时,卫将军就敏锐地注意到,少年有时宁可作出一个惊险的闪避,也不愿把那几个无力逃脱的杀手牵扯入战圈中。 虽然不知道少年此举意欲何为,但这却正是他用来逼迫王珝与其正面交锋的最佳手段,只要他表现出对少年的攻击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杀死这些个万圣楼杀手的样子,那么王珝岂会不来阻止,在一旁观看? 不得不说,卫无忌这一下误打误撞拿捏住了王珝的痛脚。他还打算完成六道轮回之主所给出的支线任务呢!若是这些杀手都被卫无忌杀死,他去哪里打探万圣楼长老的情报? 知道无意中暴露出了自身顾忌所在,王珝只好上前追赶冲向茶摊老头的卫无忌。 当然,少年心下也有所提防,要是他冲得过快,卫无忌转身给他一剑,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赶上前去,在离卫无忌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时便住了脚,避开了对方紧接着挥舞过来的一剑。 见王珝避开后并不像先前那般又转瞬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待自己攻去,似乎是要正面对敌。放弃了对茶摊老头下手的打算,卫无忌举剑砸了过去。 “当——!” 木剑与重剑正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不得心疼手中法剑,王珝瞄准了卫无忌大开大合间造成的空隙,不断以手中长剑刺向对方要害,想要以快打慢。 但卫无忌手中重剑挥舞,掀起风波,逼得少年往往剑刚刺出一半就要回身闪避,而每当他想再度使出先前的灵活闪避之策时,卫无忌又故技重施,向着其他人方向走去,逼得王珝不得不和他硬拼。 在外人看来,王珝明显是被这些万圣楼杀手扯住了手脚,无法发挥出身法上的优势,以至于情势急转直下,一时间竟然岌岌可危。 但王珝并不这么想,虽然处在下风,少年眼中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嘴角反而勾起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他只是想借助这个难得的机会体悟血脉异能罢了,并没有发挥出来全部实力。 否则就算他不耗费精血强行激发瑶琴解决对方,单是操纵水流的异能就能轻而易举地致卫无忌于死地了,毕竟对方与自己不过伯仲之间,并非朵儿察那种级数的人物。 随着和卫无忌的不断交手,王珝只觉自身血脉正沸腾起来,眼中的招式更加分明,似乎只要自己想,便能轻易杀死对方。 知道这是自己强大的元神和血脉之中战斗本能的共同作用,王珝叹了口气,语带惋惜: “这自右上斜劈而下的一剑已经是你第二十三次使用了,而且力道、速度大不如从前,看来卫将军你也黔驴技穷了啊。” “!” 卫无忌闻言悚然,大惊之下抽身而退,还不忘一剑劈在身前,妄图阻拦少年追击。 “没用的,毕竟只是一方低武世界,怎么能和异能正面抗争?” 伴随着王珝话语,一根根水箭从空气中浮现,击中卫无忌背后,让他没能及时闪躲,被少年一剑刺入胸口。 面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卫无忌费力转头看去,发现周围几具尸体的血液已经干枯,其中水分消失不见,先前那道水柱正是从此而来。 “仙家手段?”卫无忌面带不解,看向少年。 “......”不想暴露自身实力,王珝无可无不可地随意点了点头,“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说着,手上木剑更加深入了几分。 口中鲜血涌出,卫无忌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无力言语,头颅垂落,一条性命就此逝去。 抽出木剑,看着卫无忌瘫倒的身体,少年内心有些烦闷,一时间没有出声,场中气氛便安静下来。 而其他几个活人见到刚才那副玄幻景象,几乎认为少年是仙人下凡,就差纳头便拜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来打扰王珝。 调整好自身心态,王珝看向已经被那对男女搀扶起来的茶摊老头,问道: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看了眼少年脸色,老头诚实道:“我们身受重伤,无力对敌,一时间竟然也没个去处。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到楼中了,小老儿打算就此退出江湖,找个村子隐居下来吧。” 一旁男女也纷纷点头,表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见他们愿意金盆洗手,不再掺和江湖之事,王珝点了点头,紧绷着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你们既然有心退隐,不再为恶,这自然是件好事。我也不说些多余的,把你们所知关于万圣楼的一切消息都说出来,便就此离去吧!” 见少年语气诚恳,不像是出尔反尔之人,老头和那对男女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起来,让王珝拼凑出了关于万圣楼的大概面貌。 像万圣楼的起源、演变之类的东西,因为与少年无关,王珝便没有花心思去听,而是让他们跳过这段,从人员组成上开始讲述。 经过三人讲解,王珝得知,万圣楼在架构上分为九阶,最高阶当然是万圣楼主,其下便是两位副楼主。这三位高层都是神秘无比,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信息。 再次,便是作为王珝支线任务目标的四位长老了,一般的楼中事物,都交由这四位长老解决,他们出入楼中也常常易容改貌,不知真假。 而长老之下,便是十六位执事,负责具体的带队跑腿事宜。 由于常年苦逼地在外抛头露面,或许在外人看来很神秘,但对楼中弟子而言,他们的相貌便不是什么隐秘。 像那位李先生,便是十六位蓝级执事其中之一。 其余楼中弟子,因为不被王珝放在心上,此处便不再赘叙。 至于少年最关心的,那几位长老的战力问题,据茶摊老头交代,他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曾听闻过一位长老被卫无忌重伤的消息。两相对比之下,便给了王珝大概的推测依据。 而且因为仙人遗物出世,奉魔教教主之令,万圣楼除了一名副楼主和一些精锐弟子不知去向外,uu看书 ww.ukanshu 其他人包括那四位紫级长老尽皆来到了商丘城中,正适合王珝下手。 虽然不清楚目标长相,但已经知道了目标的实力和动向,王珝便依照承诺,放那三人离去,而自己则是大概打扫了一下战场,收起了卫无忌的那把材质奇异的重剑,便向着商丘大城行去。 ...... 走在路上,王珝心下有些可惜,那卫无忌忠君爱国,面对道士辱骂仍能为其作保,而且对待魔教妖人从不留情,人格高尚、嫉恶如仇,明显是一位符合当今时代价值观念的大英雄、大好人,但是他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手下。 而二人战斗的原因,仅仅只是卫无忌想要拿走戒指而王珝不允罢了,为此却赔上一条性命,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可笑。 “不值得,不值得啊。”少年暗暗记下此事,准备引以为戒。转而又从剑匣中拿出了那把重剑。 经过一番比斗,王珝的木剑已经伤痕累累,面对这柄纪念意义深重的木剑,少年不愿把它再作为武器使用,而是珍而重之地收入到剑匣之中,保存起来。 既然现在没了武器,王珝便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刃,思来想去,目前也没有什么比这柄重剑更适合的了。 重剑入手微微一沉,明显分量不轻,王珝拎起大剑,手臂泛起玄色,试着挥舞几下,掀起阵阵风雷之声。 “这剑当真不错,”少年满意道,“不过这种巨剑的使用方法和一般的长剑不同,我还得再熟悉一下,才能正常使用这把剑。” 四十.剑中隐秘 这柄大剑沉重无比,一般的武者甚至提起它都费劲,只有天生神力之人以及王珝这类激发血脉的修士才能将其运用自如。 而在少年细细检查下,却发现这柄重剑并非只是单纯的兵刃那么简单,其中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外面这层剑身虽然如同精铁一般坚硬,但它并非金属矿物锻打而成,而是一种具有类似于金属性质的无名石材,可惜我眼界不甚宽广,无法辨认出石材来历。” 感受着剑身深处传来的微弱吸力,王珝渡入了一股真气,摸着剑柄若有所思。 “看来这方世界也不简单,不但有仙人临凡之事,就连这把剑的锻造之法也非一般匠人所能做到的,必是高人所制。” 他先前甫一握住剑柄,就感觉自身真气似乎受到了什么引诱,蠢蠢欲动起来,似乎要从剑柄与手掌接触之处流入剑中。 经过仔细探查,少年发现自身感应确实不假,这厚重的剑身中,的确还有一件隐藏极深的东西。 “有点意思,这柄巨剑也不知被卫无忌使用多久了,怎么一到我手中就显现出不凡之处来,莫非其中藏物对使用者还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功法属性之类?” 发现了剑中奇异之处,王珝心下便提起了三分兴趣,有心探出其中隐藏的秘密。于是他将大剑放回剑匣之中,加快脚步,向着商丘城行去,准备安顿下来再细细探查。 ...... 商丘城,也曾是中原名城,但近日随着一则小道消息流传开来,这城中往日的平和景象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 这些江湖侠客出手大方,又无处长居,从而使得城中客栈纷纷爆满,让众多老板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感叹这样的日子能再多一些。 究其原因,却是前几日一则小道消息突然流传开来,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传遍天下,引得无数人为之瞩目。 据那则消息透露,几百年前的那位降世仙人,其遗物已经出世,凡是得到仙人遗物之人,便能继承仙人衣钵,成为其门人弟子,学会种种仙家术法,还能长生不老。 而遗物所在,据说正是在这商丘城中。 当然,在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就如同一场闹剧般可笑,让人不愿多加评论。 无视了大厅中吵吵嚷嚷的武林侠客,王珝背着剑匣,走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一众怀疑打探的目光都扔在了背后。 “老大,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那口青玉剑匣一看就价值不菲,要不我们寻个时机干上一票?” 楼梯旁的角落,一个眉眼奸猾,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年轻瘦小男子注视着王珝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放下手中筷子,向着一旁的大汉提议道。 闻言,正在喝酒的魁梧汉子恋恋不舍的搁下手中酒杯,旋即一巴掌拍在了獐头鼠目的男子头上,把他拍了一个趔趄。 “少他*的多事,吃你的东西!”大汉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无人注意到,这才教育起自家小弟来: “我们这次只是下山来见见世面,带你们长长眼色,好叫你们这些小角色知道世上有哪些存在是你们惹不起的。” 看着瘦小男子忙不迭地继续夹菜吃,大汉又有些心塞。 “你们可倒好,要么是出去逛窑子,要么就知道吃吃吃!”说着又给了男子一巴掌,“真是没点眼力劲!” 男子心下无语,先前是你让我吃东西的,但现在又骂我就知道吃,合着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但他明智地没有开口抱怨,而是转移话题,吸引了魁梧汉子的注意力:“那这么说来,刚才那个人就是我们惹不起的了?” “知道就好!”果不其然,魁梧汉子的注意力被轻而易举地偏转开来,开始口若悬河起来,“别看那人年纪轻轻,但最近一段时日这位可是声名鹊起,据说一身实力已经不在那些武林前辈之下。” “啊?他都干下什么大事了?” “自从三天前入城以来,那人天不亮就出发,背着一口青玉剑匣在城里到处漫无目的地游走,似乎试图通过撞大运的方法来找到‘仙人遗物’。 “本来像他这么干的人海了去了,也没人关注他。但前天有人发现一名万圣楼执事死在了东城根,而当时附近只得他一人。” 这汉子不似外表那么粗豪,而是心细如发,对近日之事如数家珍,显然是粗中有细之人。 “那...只凭这一件事也不能说明啥啊?”男子不解。 “我话还没完,”大汉瞪了他一眼,接着道,“然后昨天,又发现三名执事无缘无故地死了,当时,还是只有他一人在附近,这下你懂了吧? “万圣楼十六位蓝衣执事,两天内死了四分之一,偏偏都和他有关。你说,他能是个简单人物吗?” “嘶,那他就不担心被报复?”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吃了口卤肉压了压惊。 “我怀疑,他是以自己为饵,在钓一条大鱼!”大汉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 “那还真是自信啊,不过老大你说了这么久,这人叫什么名字啊?” 见老大已经进入“江湖百晓生”状态,男子熟练地捧哏道。 “其人自号观澜客,姓名什么的却无人知晓,口音倒像是关中一带的......” ...... 客栈二楼,房中。 轻轻合上房门,少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刚刚上到二楼,便听见有人在讨论自己。出于好奇,他便留在楼梯口,听完了全程对话。 “连那个汉子都能看出我是在钓鱼,万圣楼他们会不会出现呢?” 由于不知道任务目标的详细身份,王珝只得用笨办法,暴露出部分实力,引诱万圣楼高层自己送上门来。 进入商丘城后,少年先是通过茶摊老头的描述,找到了一个集合点,跟踪起其中的主事之人——十六位蓝衣执事之一。 在跟踪了这名执事一天后,王珝发现了他的另外两名接头人,看其态度,估计也是同级别的执事,而这一点,在后来也得到了确认。 于是王珝当机立断,趁其孤身一人时将其杀死,然后转而跟踪起其他两人。uu看书 ww.uuashu.o 不出少年所料,见同僚被杀,那两人先是召集了另一名执事来商讨,然后便前去求见紫衣长老,最终在返回途中被他杀死,用以惊吓那些长老。 虽然他们来去之间也做了易容装扮,没有被王珝发现长老们的藏身之所,但还是被少年标记出了几个可疑之处。 “现在只剩下这家典当行了,它的概率应该是最大的了,也不知道其中有几位紫级长老在等我,最好是四位都在。” 王珝掏出地图,划掉了城北一家客栈的名字。可以看见,其上类似的痕迹还有三两处,都是今天已经被少年排查完毕的。 “只要我判断无误,明日便能完成支线任务,然后就可以一心一意寻找仙府了。至于目前,我倒是需要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不去想那些暂时告一段落的事情,王珝把重剑从剑匣中取出,摆在实木方桌之上。 手指从剑身上划过,看着上面逐渐绽开的条条裂缝,少年有些可惜。他本意是想把这柄重剑作为过渡阶段的兵刃来用,但是要想取出其中藏物,便不得不破坏这把剑。 最终,考虑到自己乃是仙道修士,并非武道中人,不需要频繁的近身搏杀,少年还是打定注意要碎掉外壳,看看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 “不过,若是我猜想正确的话,这柄重剑损毁便算不得什么,毕竟我马上就会获得一件更好的家伙什了。” 回想起先前自家真气的微妙感应以及自己的猜测,王珝在心中给自己加油鼓气,旋即不再犹豫,将全身真气灌入重剑之中。 四十一.大能传承,天1真水 随着真气缓缓进入重剑,王珝察觉到重剑开始轻轻颤抖起来,其上的裂纹也变得更加明显,好似马上就要裂开。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过后,大剑复归平静,再没有先前那般异象。 王珝微微吐气,左手按住长剑剑身,然后右手抓住剑柄猛然一转,只听见“喀啦”一声脆响,剑柄竟然被少年硬生生拧了下来! 手上稍一用力,握在手中的剑柄便被王珝搓成了一粒粒碎石,再被捻成粉末,被他扬出窗外,随风飘散不见。 “果然如此,外面的剑身只是‘剑鞘’而已!”少年低语道,“这跟某些流派的炼丹术不谋而合,以外层材质较差的部分雕琢出一把重剑,其实是在以自身精华蕴养最深层的精粹部分!” 王珝先前接触到这把剑,得知其材质时,他就有些疑惑,纵使这石材质地不输于金属,但是用来做一柄重剑也太奇怪了,相比起来,明明是石棍、石斧更适合一些。 而他后来发现其中还藏有东西时,他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说,把外面的重剑当做剑鞘来看,那么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估计发现这块石材时,其中的精粹部分还未塑形,应该是玉液或者五金之水一类的东西。”王珝猜想道。 “于是制兵之人选择把外层石材制造成重剑,把精粹封在里面蕴养。因为材质奇特,哪怕是石剑,强度也不输于一般的玄铁,故而不用担心损坏问题。 “而且这还有一桩好处,就是持兵之人进行杀戮时,会有部分血煞之气被吸入剑中,加快其中成形过程。而且有一层‘剑鞘’阻隔,也不用担心使其中精粹不再纯净。 “现在就不知道这其中蕴养了何物,按照制兵人本意来看,恐怕也是一柄剑吧。” 确定了心中所想,王珝将目标转移到了剑身上,手上用力,不断地将这些已经成为杂质的无用石材剥离开来。 随着一块块石头分开,灰色的石质剑身中逐渐显露出一些半透明,呈琉璃之色的部分,见状,少年加快了手上动作,终于让其中之物得见天日。 只见在散碎的石块之中,一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剑胚静静地躺在桌上,剑身如清水洗过,半透明的剑身上波光粼粼、水光潋滟,纵然在石粉之中,也不沾任何灰尘。 其式样则近似上古时代的青铜剑,剑格不甚明显,剑身如同柳叶,剑茎则有近一尺长短。 “这种古老的形制,莫说在这方世界,就是在九州,都已经有将近一千年不流行了。”王珝不禁感叹出声,根据外形来推测,这柄剑的来历,恐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 虽然青铜剑式样的剑器也有一种古朴之美,但这并不被王珝所喜。幸好,这把剑目前只是剑胚,外形尚且可以改变。 少年从石粉中拿起剑胚,只觉十分趁手,有一种亲近之感,似乎就是自己四肢的延伸一般。 王珝知晓,这是自己将真气灌入石剑中,助其打破“剑鞘”的缘故,此剑被打上了自己的一点烙印,故而十分契合。 “等到我拿到先天境界的功法,把真气修成法力真元,再将这把剑祭炼成法器,便更能加深人剑之间的契合度。” 王珝试着挽了几个剑花,发现正合自己所用,于是心满意足地准备把它放入剑匣温养。 正当少年调转剑身,要收起来之时,他无意间瞥过了剑首底部,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低咦。 “这个东西,是铸剑者留下来的吗?”指腹抚过剑首底部,王珝有些惊讶。 在其指尖按压处,正有一个古朴的篆文印在其上,如同天然造就一般,没有任何人工痕迹。 经过少年努力辨认,发现这是一个“陈”字。 “陈...莫非是制作者的姓氏?”王珝想了想,指尖用力,轻轻按压了一下这个篆字,但并无异动。 王珝又尝试着往进输入了一些真气,但也触发什么。 “难道真是我想错了?不应该啊!” 少年有些纳闷,难道这真是那位高人随手而留的一个记号,并没有什么隐藏讯息? 王珝有些不信邪,他想了想,把剑柄按在额头上,尝试着用元神去感知其中是否有精神烙印之类的东西。 不出意料,额头刚刚触碰到冰凉的剑柄,王珝只觉手中剑胚突地一跳,一股信息传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倒退几步,一屁股做到床榻之上,王珝揉着额角,开始整理起这股零散的信息来。 “嗯,刚好能组成一篇功法的其中比较完整的一部分......咦!这是......” 闭目凝神的少年猛地张开双目,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喃喃道: “这次我是赚大发了啊......” 原来,在那部无名功法的残篇之后,竟然还有一部分信息,记载了一种祭炼真水的方法。 《易经》有云,形而上者之谓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世间万物,无不是道的显化,都或多或少地体现了某种大道。南华所言,“道在屎溺”也有类似之意。 而万物之中,作为物质之基的五行便是最容易体现、容纳其他大道的存在,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典型便是各种奇水异火。 众所周知,世间奇水异火不知凡几,甚至在不同的世界便有不同的种类。 而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称呼,便很容易造成同物异名或者同名异物的现象。 譬如说,在有的世界中,把一种至清至灵的九天清气所化的真水称作弱水,此水轻灵无比,仿佛没有重量,连鹅毛落在上面都会立即沉没。 而有的世界,则把一种沉重无比,具有强大引力的阴浊之水也称作弱水,其同样也有鹅毛不浮的特性,盖因其会把落在上面的物质吸入水中,能沉白骨、蚀万物。而在前者的世界,则会把这种阴浊之气凝成的真水称为一元重水。 所以为了区分,前者称为九天弱水,后者便称为九幽弱水。 话说回来,王珝所得的这种真水祭炼法门,乃是一种最易入门却也最难精通的真水,唤作天一真水。 天一真水,号称万水之母,乃是从大量水汽中提炼出来的水之精粹,所以其最易入门,只要修士会一些聚拢水汽之法,uu看书ww.uukanshu.m 耐得住性子,几十数百年下来,怎么样也能成就一两滴,只是品质属于那最差的一等罢了。 但将其练到高深处,也是威力巨大,一滴真水化开就是一座湖泊。甚至还可以此为凭,衍化天下万水,练就其他真水。 而少年所得法门显然不是那种最粗陋的方法。 根据从信息中所得,王珝知晓,前古曾有一位大能,精擅水道,曾参悟他所在世界的七大先天真水,祭炼出七口剑胎,分别以七大真水为名。 大能顾忌其上的一桩天生因果,并没有把这七口剑炼成,索性都炼成剑胎封住,日后留待有缘。 王珝所得,便是其中的一口天一真水剑胎,其上有大能创造的一部《天一真水生形图》的残缺部分和一些真水禁法,供有缘者祭炼剑胎,炼就天一真水。 据大能留言,若是日后有人将七把剑都炼成,必要承担因果,去往那方世界行灭世再造纪元之举。 “我好像猜到这位大能是谁了。”王珝面色古怪,“难道一世之尊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吗?不然这位的传承怎么会出现在一世之尊体系下的诸天万界当中?” 心中一个个猜想浮现,但最终都被少年抛之脑后,这些牵扯深重的事情,还是等他有足够的能力再来探索吧。 “虽然体系不合,但是其中道理多有相同之处,我可以借那篇残缺功法中的一些理念,将我的真气打磨的更加纯熟,夯实我的基础。” 王珝端正坐姿,摆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模样,开始调整起自身真气来。 四十二.开始行动 王珝本身所悟法意,乃是“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之意。 其本质便是秋季由于降雨、天文的影响,导致水位上涨,波涛滚滚,最后造成“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的现象。 这和讲究声势浩大、以量取胜的天一真水颇有相通之处,或者说秋水法意若是进一步升华,便有可能出现与天一真水匹配的法意。 是以王珝才能毫无顾忌的上手尝试,而不担心自己道路被这门功法其中的理念引诱偏转,导致基础不稳之事发生。 那位陈姓大能所创的这部《天一真水生形图》,若是完整时,能练就天河法力,最终可以牵引星河,斡旋造化,修成金仙不成问题,绝对称得上是绝世神功。 但由于功法残缺,王珝无法窥到其中全部奥秘,只能凭借他所得到的一百零八幅吞海纳川引导图,将自身真气练的浑厚无比、沉重博大,以此贴合天一真水法意。 “如果这门功法完整,那我绝对就此转修。至少那样做金仙之前肯定是一路坦途。”王珝有些贪心,但想到那位大能的恶趣味,他最终摇摇了头,“算了,我可不愿意和那位牵扯过多,万一被当成实验品或者小白鼠就完蛋了,我还是走我自己的路吧。” 少年清空脑子思绪,更加认真的按照导引图其上所绘来调整自身真气性质,稳固自身根基。 ...... 清晨,阳光洒落在少年身上,惊动了闭目打坐的少年。 一夜过去,王珝丝毫不觉时间流逝,仍然沉浸在那一百零八副玄妙的引导图中。 “虽然只习练了一夜,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真气有了细微变化,底蕴更加深厚,到时候修炼胸中五气便能省去不少时间了。” 王珝睁开双眼,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略微有些不舍。 “可惜今天还有计划要执行,罢了,修炼本就是日积月累之事,不急于一时。我先去完成任务吧。” 王珝收拾好东西,背上剑匣,朝着自己先前确定好的地点走去。 ...... 城南,一家破旧的典当行。 这家典当行没有招牌,坐落在一片脏乱的小巷子里,门面低矮,看上去丝毫不出奇。 虽然其外表平平无奇,和其他同行相比显得十分掉份,感觉似乎是为了那些贫苦人家所准备的一家下等店铺一样。但在商丘城的收藏界里,这家典当行可是大名鼎鼎。 据说这家典当行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老字号,店中收藏的断当和流当品到底有多少谁也数不清,不少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玩珍品常常在这里出现,其中甚至有一些失踪已久的绝品,引得无数人为此折腰。 而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打过这家店的注意,但不久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上门赔礼道歉,这不得不让人为典当行老板的人脉和势力感到惊讶。 再加上这家典当行信誉好,价格合理,口风严实,所以许多爱好收藏之人常来此处拣选、出售、交换心仪之物,逐渐让典当行多了一份古玩市场的职能,长久下来,这也是商丘城中的一个风景了。 但是,因为最近的仙人遗物之事,商丘城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影响到了底层平民的生活。许多百姓干脆囤积粮食,闭门不出,静等骚动平息。 街道上一片冷清,这家典当行的生意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于是他们干脆也关了门,宣布歇业休息。 王珝走近典当行,看着上面闭门歇业的告示,眉头轻挑。 根据那几个蓝衣执事的交代,他知道这家外表看似是典当行的破旧店铺,实际上是万圣楼在商丘城,乃至整个豫州东北地区防守最为严密、人员集中最多的一处驻点。 如今万圣楼中的大部分成员都因为仙人遗物之事而汇集到了这座商丘城中,如果说那些紫级长老要选择一个地点埋伏他的话,此处便是可能性最大的地点了。 而如今看见这张告示,王珝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如果他不加掩饰的走进去,恐怕在刚进入屋中的那一瞬间,便会面对接连而至的攻击和陷阱,让人无暇防守,再加上屋中空间狭小,恐怕极易受伤。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王珝旁若无人地走到后院墙根,扒上墙头,观望起院中动静。 小院普普通通,是最为常见的那种类型,院落一角有一株古树,树下一口水井,旁边开辟了出一小片花圃,几株兰草长势正好。 此时院中安安静静,周遭厢房紧闭,似乎无人在此,倒是符合了大门上那张“关门歇业”的告示。 见院中无人,少年轻哂,猜到了这群杀手心中打算。 他脚下一蹬,跳入空无一人的院中,竟然就这么踏入了这极有可能是陷阱的院落之中! 不管王珝内心是如何思考,但其举动显然贴合了万圣楼之人心意。脚刚刚落地的一那瞬间,少年耳边便听人大喝道:“放箭!” 周围一圈厢房的房门便纷纷洞开,一个个弓箭手出现在门口,毫不犹豫地对着他射出了手中羽箭。 这群弓箭手训练有素,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三十人的样子,但他们配合有序,次第射箭,封住了王珝所有躲闪的道路,硬生生做到了万箭齐发的感觉。 而在每一个弓箭手旁边,还有两名持刀黑衣人护卫在身侧,既是为了保护这稀少的弓箭手,也是为了防备少年冲出埋伏圈,能够及时补刀。 不管到时候王珝是毫发无损还是身被百创,只要他没有当场咽气,他们都会冲上前去,对他发动攻击。 面对近距离发射导致速度极快的羽箭,王珝根本来不及挥剑抵挡。在这种种布置之下,少年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丝毫不慌,念头一动,衣物掩盖下的皮肤顿时泛起青黑之色,一层坚韧富有弹性的薄薄水幕也笼罩在他全身上下。 长箭飞来,先是被水幕卸去了其上的冲击力,而后才射落在少年身上。 失去力道的长箭连衣物都不能贯穿,更别说伤害到那一层青黑皮肤了,最终只能无力坠落在地。 攒射过后,见王珝没有进行任何闪躲,却毫无未损,别说那些弓箭手和护卫,就连隐在幕后的几人也大吃一惊。uu看书 ww.uukanshu.m 不等他们思考清楚其中原因,便见院中少年如变戏法般抖出一把半透明的长剑,欺身而上,闯入了人群当中。 王珝身形矫健,身边如同聚拢了一团剑圈,锋刃过处,敌人身上绽放出道道血花,当即失去了战力,只能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哀嚎。 见此情形,屋中几人对视一眼,不在犹豫,纷纷破窗而出,朝着少年打出聚力一击。 身形从一个弓箭手身旁掠过,顺带着削断了他的手筋,听闻窗户破裂声响起,王珝定睛看去,正巧看见四道身影打破窗户,向自己发动攻击的举止。 只见前方一名身着官服的威严老者手持一杆状元笔飞身扑上,笔势纵横间似乎在钩略春秋,书写天下大事。他笔走龙蛇,百花缭乱间一笔重重点向王珝头顶百会。 而左右两方则是一位道姑,一名和尚,各自执着长剑、戒刀,对自己攻来。道姑长剑抖出剑花,笼向自己持兵的右手,和尚手中戒刀闪烁寒光,朝自己下盘削来,意图限制自身行动。 而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则落在最后,手中一口黑匣朝向自己,在阳光照射下,可以看见匣口有幽幽蓝芒深藏。 见少年注意自己,男子嘴角露出笑意,扣下了手中扳机,一蓬细针激射而出,正面打向王珝胸腹之间。 这四人男女老壮皆有,服装相貌各异,但共同之处便是腰间悬着一个黑铁面具,其上用阴蚀的手法铭刻着一个“紫”字,这四人身份,一看便知,正是万圣楼的四位紫级长老! 四十三.不速之客,任务完成 看见这四人腰间的面具,王珝面上流露出笑意,不枉他在外费了这么多功夫,可算是把这四个行动目标钓出来了。 少年也曾想过这四位长老是否是他人假冒的问题,但等这四人动手攻击之后,他便再无怀疑。 盖因从前三人表露出的实力来看,虽然离王珝自身还有段差距,但也勉强站在了先天的门槛上。 以他们的实力,若是被卫无忌打得重伤而逃,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至于最后那名中年男子,虽然看不清具体实力,但看其举动,却是擅使下毒、暗器一类的阴狠功夫。 以此类功夫之歹毒隐秘,这名男子能跻身于万圣楼这个杀手组织中的长老之列,王珝是半点都不奇怪。 虽然离完成支线任务只有一步之遥,但目前最要紧的事却是从四人围攻下脱身。 眼看官服老者如同大鹏凌空,状元笔如利爪抓下,王珝身子向后一仰,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扎了个踏踏实实的铁板桥出来,成功使这一笔落空,顺便还躲过了那一蓬牛毛细针。 暂时避开一波攻势,少年仍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抛起,右手在地上重重一按,整个人在空中横翻而起,换了个方向,右手接过下坠的长剑,朝着另一边的和尚刺去。 他这一番举动之下,道姑针对其右手而来的招式自然落空,但她也不气馁,而是赶步上前,接住了空中下落的老者,让其有了借力之点。 老者状元笔在道姑剑上一戳,整个人借力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卸去力道后方才落地,他与道姑对视一眼,二人再度向着王珝攻去。 这边,随着王珝手中剑胚与和尚戒刀相击,只听得一声脆响,戒刀断作两截,剑胚去势不减,直直削断了那和尚的右手。 少年附身落地,见和尚已经再无作战之力,于是一鼓作气,再度向其攻去,逼得和尚冷汗淋漓,手忙脚乱间败势已显,眼看马上就要死在王珝剑下。 正当王珝一剑刺向和尚喉咙时,泥丸宫中元神突地剧烈跳动,传来阵阵示警。 来不及多想,少年猛地前冲,绕过和尚躲在其背后,并反手一掌把和尚拍向了自己感觉到危险的地方。 只听得一声沉闷声响,和尚倒飞回来,被王珝转身避开,如同一个破烂娃娃般落到地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显然命不久矣。 王珝提剑看去,却发现场中无端多了一道人影,此人面目隐在兜帽之下,看不出男女老少。 见自己失误打死同伴,此人却没有任何表现,不发一言便再度攻向王珝,手掌如同生铁铸成,色泽青黑,力大势沉。 其他三人见这人出现,却是有些惊讶,但见其对于重伤和尚没有任何表示,便强按下心头惶恐,怜悯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和尚,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注意到其他人眼中神色,王珝心下电转。 他先是闪身避开了黑衣人紧随其后的一击,而后便调转身形冲向其他几人。 如果说一开始只有这四位长老的话,王珝还想和他们玩上几个回合,但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实力不清、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少年就没了这份心思。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看那道姑眼中的惶恐敬畏神色,莫不是副楼主或者楼主?但是他对自己手下毫不爱惜,真的是万圣楼高层吗?” 虽然脑子思绪转动,但王珝丝毫没有拖慢速度。 耳听得背后传来拳风呼啸声,少年一个滑铲,从意图阻拦他的官服老者身旁闪了过去,顺便把老者铲倒,意图给后方之人添一些乱子。 有心一脚踹死这个碍事的废物,但想到他是楼中在朝廷中的重要一员,黑衣人踌躇一下,放过了他,绕开老者继续追向王珝。 此时王珝已经来到道姑面前,看着这虽然年龄偏大但风韵犹存的女冠,王珝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 长剑探出,微微一挑,架开了道姑当头一剑,少年随手一推,埋下一股真气,便把她推向了正要向自己发射暗器的中年儒生方向。 顾不得打出手中飞镖,儒生连忙接过女冠,把她揽在怀中。 可正当儒生低头看去时,却感到一股暗劲从二人接触处传来,在自己胸腹之中轰然炸开。 “暗劲留存,随心而动...你是大宗师......” 感受着自身破烂的脏腑,儒生嘶吼着吐露出最后的遗言,既是为了发泄心中不甘,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提醒。 谁能知道,这看似年轻的少年竟然是一位出神入化的化劲大宗师! 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准备阻拦王珝,给副楼主提供机会的官服老者闻言便停下了脚步。 他惊愕之下回头看去,似乎想要出言求证,却正看见儒生无力瘫倒,而那道姑早在儒生接住她时就已经死去,如今美目大张,残留的全是惊恐之色。 老者心中不免同样带上了惊恐,虽然说来漫长,但此时距离王珝跳入院中连一炷香的工夫都还没过去。 但是兔起鹘落之间,不说那些弓箭手与护卫,连与自己同一级别的长老都损失惨重,若不是副楼主恰好到来,真不知道今天会是个什么结局。 王珝可不管那些人在大惊小怪什么,如今四位紫级长老已经死了两位,那个和尚正在弥留之中,而唯一幸存的老者正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现在看来,只有这个黑衣人是自己最大的阻碍了。 经过几次试探,王珝已经知晓,此人和自己、卫无忌都是同一档次,只不过各有优劣短长。 此人浑身上下已经锤炼得硬若精铁,就像是一根根钢绳绞成,拥有出众的硬度和韧度,外功精湛的同时又不显得笨拙。 而且面对少年之时他还有其他紫级长老辅助。 比起身形魁梧,沉稳如山,一把重剑打天下的卫无忌,更多了几分优势。 若非王珝和他一直在追逃之间,从未正面迎敌,那么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不过如今能插手二人战斗的人基本不存在,而王珝也已经来到对自己而言的有利之地,连消带打之下,这局少年是稳赢了! 见少年在院子角落的水井旁住了脚,想到自家所得的情报,黑衣人警觉地一同停步,和王珝对峙起来。 黑衣人不敢过来,uu看书.uukanshu.cm 王珝倒是发起了攻击,他将手中剑胚当做法剑,虚虚一引,催动了自身血脉。 这口水井正在院落东南角处,按道门观点来看便是这方院落的地户所在,道书有云,“地户为天地之气初生,凡物之类出入之处。” 加之其中有地下水脉,便更合少年所用。 王珝法剑一挥,一股清泉从井口激涌而出,喷洒开来,散落成漫天雨针射向黑衣人。 见此神异景象,犹是黑衣人喜怒不形于色,也免不了愣了一刹那,对传信中所载王珝能操纵水流的情报再无疑问。 面对不知底细的如针细雨,黑衣人掀开自身黑色斗篷,露出其下劲装,将斗篷在空中挥舞起来,试图阻拦住雨水。 若是一般自然落下的雨水也就罢了,但既然是王珝亲手操控,又怎么会给了他这个空子? 少年见状,左手掐诀,右手长剑削落,口中喝道:“无妖不斩,有秽皆除!“ 随着王珝手上动作,一根根尚未落下的雨针聚合在一处,化作数十把透明的长剑,剑端指向黑衣人。 而少年念诵完毕后,水剑锋刃逐渐染上一抹金属光辉,拥有了本身材质无法做到的硬度。 黑衣人面对此等情景,知道不是自己所能抵挡,遂产生了就此离去的念头。 但正当他移动时,脚下却传来一股阻力,牢牢困住了他。 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先前扫落的雨水不知何时在地上汇成了水滩,其中伸出水绳,如同灵蛇一般缠住了自己脚腕,让自身动弹不得。 四十四.支线任务完成 见黑衣人已经被自己困住,王珝也没有丝毫放松,生怕再出些什么差池。 少年手中天一剑胎一指,空中剑雨朝着黑衣人落下,将其贯穿后化作水汽消失不见。 “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一招还是有些用的嘛,要不给它起个名字?就叫万剑诀好了。” 脑中不着调地想着一些东西,王珝向着黑衣人的尸体走去,准备再细细查探一番。 走近尸体,看着兜帽已经脱落的尸体,敏锐的发现了从领口露出的衣物上的些许暗金色刺绣,王珝眯起了眼,回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官服老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少年瞅着自己,老者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谦卑道: “这位...仙家,不知您有什么想知道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老者识趣,王珝满意地点了点头,交代道:“你先作个自我介绍,然后说一下你们四人的身份。” “老夫顾青云,乃苏杭人士,是万圣楼四位长老之一,”官服老者抿了抿嘴,有心隐瞒,但看见自身官服,还是补充道,“也是前户部左侍郎,现任的豫州刺史。” “万圣楼还真是遍布五湖四海啊,甚至还打入了朝廷的内部!”王珝戏谑道,“那你既然是豫州刺史,怎么敢孤身一人在此?” “‘仙人遗物’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对此也颇为关注,圣上三番五次下令要安抚民心。 “于是老夫便以此为借口,在商丘城中停留,正可趁此机会为楼中效力。而与楼中同僚见面时,老夫也错开了时间,没有暴露出自身隐秘。” “也只能隐瞒一时罢了。”王珝不以为意,知道其中难处甚多,容易暴露,必不能长久隐瞒下去,“其他三人呢?” “使戒刀的僧人同样是万圣楼四位长老之一,同时是这代奉国寺广弘方丈最得意的弟子,法号大若,据说可能是下代方丈了。” 顾青云有些感慨,这可是皇家寺院啊。 “剩下两人呢?” “这位道姑是玉箫派的方长老,常年隐居不问世事......” “背地里帮你们万圣楼做事?”王珝打断了顾青云的话语,让他有些羞惭。 “最后一人是唐家堡唐老太太的独生子,暗器天赋出众,所以才被我们万圣楼看中招揽,经过多次考验,最终成为楼中长老之一。” 少年颔首,心下不禁有些感叹,虽然不知道那奉国寺、玉箫派、唐家堡实力究竟如何,但显然都是武林大派,而其中的重要人物却都是万圣楼之人,甚至还有朝廷重臣参与。 其中内情,惹人深思啊! “那你可认得此人?我是指他的现实身份。” 少年指向地上尸体,经过先前尸体上暴露出来的细节和顾青云的一番话语,王珝对其身份、甚至是万圣楼的楼主身份都有了一定猜测,只是还不敢确定。 “此人是万圣楼中的副楼主之一,地位实力都在老夫之上......”顾青云迷惑地走近看向尸体,看见其人脸庞的一瞬间,不由得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他!” 顾青云面带不可思议,伏身检查起死者尸身,似乎想确定一些东西。过了一会,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满脸茫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让我猜猜,你们万圣楼的规矩,是不是楼主由副楼主接任?而且副楼主都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不是任何弟子正常晋升而来?” “是,是的。”顾青云随口回答道,然后猛地看向王珝,“您是说?” “哈哈哈!”王珝笑了起来,“太讽刺了,太讽刺了,卫无忌自诩忠臣,却忠了这么个朝廷,也不知他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顾青云颓然地坐在地上,笑容苦涩道: “谁能想到,口含天宪,生杀予夺的当今天子竟然是魔教之中的万圣楼楼主呢?他怎么会是楼主呢?” “你们平日里的楼主和副楼主应该都是替身,毕竟皇帝和皇子都远在京城和封地,不能轻易出京。”王珝说出了猜测,“而你们的这位?” “最受陛下宠爱的三皇子殿下,至今未曾出京,传言他会是太子。”顾青云补充道。 “这位三皇子明显是受了他父皇之命,这才秘密而来。” “可是...”顾青云还是有一些疑点没有想清,话欲出口却被少年打断。 “行了,这些无关的话也不多说了,反正你知道那么多也没用。” “不错,老夫知道了这么多隐秘,除了隐姓埋名假死脱身外再无他法,但是看仙长态度,想必老夫是非死不可啊!” 王珝不置可否,若是一般人放了就放了,反正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哪管洪水滔天? 但是顾青云可是万圣楼四位长老之一,在他们谈话间大若和尚已经死去,可以说顾青云一死就是二百善功到账,这就让少年无法放弃他了。 “把你们对于仙人遗物的猜测都说出来,我留你全尸。” 回想起先前卫无忌的态度,王珝模仿着淡淡道。 闻言,顾青云有心逃脱,但又不知道该逃哪里去。 说实话,如今他知道了万圣楼的隐秘,还参与进了三皇子被杀之事,那后半生必然会在不断逃亡中度过,这对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他是一个沉重打击。 而且若是在追杀中死去,那肯定是一个尸首无法保全的下场,说不定还会被挫骨扬灰、曝尸鞭尸。 若是以前,对于死无全尸之类的说法顾青云必然是不屑一顾,觉得反正人都死了,保全尸体又要它何用? 但是亲眼见到了王珝的术法,他不免产生了动摇,既然仙人是真实存在的,那先人们忌讳的尸首不全也定然有其道理,万一这样子会无法投胎转世呢? 至于对王珝动手,他更是没这个想法,冒犯仙人说不得便会被抽出魂魄流放,还不如死无全尸呢! 还不如依王珝所言,交代清楚后痛快死去,希望仙长满意之下能按照承诺行事。 考虑再三,顾青云叹道:“既然如此,还望仙长能遵守诺言,并且不殃及我妻儿家人。” 见王珝微微点头,他放下了心,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他们打探来的消息。 原来这万圣楼中高层,早已知道了仙人遗物与仙人信物的关系。uu看书 .uukansh 他们在商丘附近布下重重埋伏,不仅为了寻找信物,更是为了保护仙府不被发现。 “十年前,教主召集楼中高层,宣布已经找到了在江湖中传扬已久的仙府,并派出一位副楼主带着不少弟子前去发掘仙府,不久便把仙府周围清理干净。 “其间也折损了不少人手,但多是因为野兽毒虫和山间滑坡塌方一类的事故,并未发现什么仙家手段。但当他们来到仙府面前,发现那座前朝规制的府邸光洁如新,如同刚建成不久,门扉虚掩,但是却无法进去。 “经过多方查证,楼主断定还需要一件仙人信物才能找到仙府,于是工作暂缓,只留下部分人马看守仙府,防止外人误入,其中便有那位副楼主。当然,对外我们掩盖住了具体事实,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顾青云言谈间,还是习惯性地以“楼主”代称皇帝,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想来,消息走漏,‘仙人遗物’出世的消息恐怕就是楼主他老人家放出去的吧,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打算。” 讲述完一切,顾青云也借此理顺了心中思绪,将自己从朝廷邸报和万圣楼方面得到的消息两相对招,想明白了大部分疑惑,只是还不明白皇帝的动机。 “反正不外乎那么几种,倒是与我这将死之人无关了。” 不再纠结这些事,顾青云盘膝而坐,看向王珝,见其面带满意之色,心下放松,旋即自断心脉,头一低便没了生息。 “支线任务完成......” 四十五.余波,仙府开启 “支线任务:潜入‘万圣楼’,杀死四个紫级长老。任务已完成,奖励二百善功。” 地上的血迹泥浆混成一团,灰黄的泥浆上血色痕迹拉伸蜿蜒成字,被少年注目后又缓缓消退。 “接下来,就是打开仙府了,若非顾青云交代,我还真不知道仙府竟然就在商丘城附近。” 王珝看着外表没有半点伤痕的尸体,心中思索。 “顾青云自断心脉而死,身上没有伤口,在这遍地尸体间却是格格不入,可能会被有心人看出些什么。” 少年想了想,干脆一抖剑胎,在其喉咙处微微一吐,震断了咽喉要害,补上了这一点疏漏,然后再不管周围场景,就此离去。 ...... 第二日,一个爆炸般的消息就此传开,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据说,魔教妖人观澜客,真名王珝,他联合魔教杀手组织万圣楼,在商丘城中的一家无名典当行里,杀死了前来寻觅古董的豫州刺史顾青云和被当今天子派来巡慰地方的三皇子! 而且观澜客在杀死两位大人物后,又反手背刺,杀死了与他为谋的万圣楼中的众多执事。 当时,奉国寺大若禅师、玉箫派方长老以及唐家堡的唐大公子也身处案发现场,他们意图阻止这场惊天阴谋,但都被这残忍凶狠的魔教妖人一一毙杀。 最后在逃窜过程中,又杀死了前来护卫三皇子的神策军统领卫无忌卫大将军! 消息传出后,朝廷震怒,江湖动荡。 据闻,当今天子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刑部、大理寺、六扇门、东厂......总之只要是与江湖、刑狱之事有关的机构,有一个是一个,都被陛下指着鼻子骂了一个多时辰。 最终天子下令,连下十三份海捕文书,要求务必把观澜客活生生地抓住,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千刀万剐! ...... 客栈,一层。 虽然依旧是那副人满为患的样子,但是大堂之中气氛却是十分沉闷,全然不像先前那般热闹。 一个个江湖侠士面色沉重,接头接耳,不时用眼色相互示意,传递着自家不知道是几手的“独家消息”。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一出,庙堂和江湖之间那微妙的默契已经被打破了。 从古至今,还没有过江湖人士敢于直接对皇室血脉下杀手的事情发生!此次事件,必然会成为天子强行收编江湖,削弱各大门派和武林世家的绝好借口! 试想一下,若是那一个个专心习武、不事生产、房屋千顷、精锐如云的的门派世家长久发展下去,天子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存在感还会有多少? 所以,不管现在有没有反应过来,当天子处理完观澜客之事后,必然会下手清理这些可以称得上是“蛀虫”的武林中人。 这次一州刺史和一位皇子死去,简直是给皇帝提供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唉,这个观澜客,压根就是个祸害!” 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心中叹息,本来大哥说好借此机会下山带他们这些兄弟出来见见世面,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久就要回山上收拾东西下山从良了。 “我们黑虎寨的好日子才过上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要卷铺盖跑路了,没了靠山吃山的日子,我们还怎么过啊!” 男子长吁短叹,这几日他看大哥终日里愁眉不展,时不时便和其他人交换消息讨论时事,于是就偷偷在周围跟着听了几句,因此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对这件事的影响能估摸出那么几分来。 看见瘦小男子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面前的大汉不满地轻哼一声,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拿着一杯酒在那里喝着,不发一言,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一壶酒喝空,大汉终于下了决定,他轻轻一敲桌子,惊动了昏昏沉沉的瘦小男子,低声道:“你去召集弟兄们,我们连夜回去,各回各家,就此散伙吧。” “可是......”瘦小男子有心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依照命令行事。 看着瘦小男子离开的背影,汉子啐了一口,愤愤道:“该死的观澜客!” ...... 王珝可不知道他杀死人后不毁尸灭迹的行为给庙堂和江湖带来了怎样的麻烦,更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举动,一个本该“前途无量”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便就此解散,首领心灰意懒,不甘地接受了现实,回老家种地去了。 当然,就算他知道,估计也是一笑而过,丝毫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正一脸郑重的看着面前这座奢华的府邸,周围或倒或卧趴了一圈人,在少年身边留出好大的一个空缺。 当日完成支线任务后,王珝便直接朝着商丘城外行去,在山中跋涉了将近三天,终于靠着顾青云给出的几个标志性特征来到了仙府面前。 当然,在这里等待他的不只是仙人遗府,还有一位万圣楼副楼主和几十名精锐弟子。 只可惜在王珝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半点该有的战力都没发挥出来,便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放翻了。 自然,这些万圣楼之人对他充满了惊怒和不忿。 “你这贼人,竟然敢暗中偷袭,真是令人不齿!” 王珝身后,一个女子气得满脸通红,对着少年张口骂道。 可惜她浑身酸软无力,不得动弹,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 “你这人还蛮奇怪的。”闻言,王珝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万圣楼不是个杀手组织吗?什么时候杀手还光明正大地开始与敌人正面对决了?” 见对方无言,王珝略感无聊地摇了摇头,继续打量起前面的府邸来,似乎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尊驾还请听我一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见少年没有回头迹象,声音主人并不气馁,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尊驾虽然将我等制服,但看尊驾行为,显然并非嗜杀之人,不然早可以将我等尽数杀死,何必费力捆绑? “看尊驾态度,显然无法打开仙府,只得在此等候。但是,我万圣楼却知道开门所需信物何在,既然如此,不若尊驾放了我等,你我双方合作,共同探索仙府,届时所得之物七三分成,尊驾七,我们三,如此可好?” 这番话语引起了王珝的兴趣,uu看书 .ukansu.o 他回头看去,发现话语正是从那位副楼主口中而出。 令王珝先前有些吃惊的是,这位副楼主竟然是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身手利索。 刚才也是她在王珝手下支撑得最久,最终不耐久战,才败下阵来。 尽管被缚于人手,但她仍然不慌不忙,试图与王珝讲价,话语之间条理分明,自有一份气度在身。 也不知道现实中又是什么身份,估计也是那种生杀大权操于一手的重要人物。 只可惜她囿于见识,只能对王珝心思妄加猜测,徒惹人发笑。 “你不必在此试探我,”少年笑了笑,“你怎地知道我不嗜杀?说不得我是担心其中有陷阱机关乃至于上古巫蛊血祭之术,需要拿你等性命探路呢?” 见众人白了脸,自己的恶作剧成功,王珝嘴角笑意更甚。 看见王珝表情,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面前这个俊俏少年是在吓唬自己。但即使这样,她也没了跟着进去的心思,只求王珝早点入府,不管是得偿所愿还是死在里面,只要别牵扯到自家便好。 “既然如此,那还请尊驾自便吧。”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珝,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进去。 看出了老妇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王珝也不去说破,而是在背后剑匣上一抹,一枚石质指环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无视了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的老妇人,王珝把指环带在手上,朝着仙府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穿过虚掩的门扉,进入了仙府之中。 四十六.遗笔,结束 不去管外面那些万圣楼杀手们是什么心情,王珝刚一进入仙府便集中了全部注意力,生怕触发什么机关陷阱。 但是少年面上很快浮现出一抹错愕之色。 原来,这座占地极广,内中景物丰富多彩的仙府却给王珝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王珝先前以为,就算这仙府内没有自辟一方天地,内生日月,起码也该是有一些仙家风采,什么奇花异草、神兽灵禽,浮在空中水上的宫殿楼阁都是最基本的摆设。 可仔细打量过后,王珝却发现这里跟凡人的园林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占地极广,天光永驻,丝毫看不出来是被掩埋在地下数百年,最近才重见天日的模样。 诚然,府中景致优美,仙府正中的矮山上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卉丛生,朴素自然,景色苍润如真山野林。 但是类似景色,只要凡俗王朝的一些世家大族有心,都可以模仿出来,完全没有王珝心中想象的半分仙家气象。 这座仙府便如同苏杭地区那些富贵人家的私家园林一般,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组合在一起,模拟出自然风光,若是凡俗之人见了,当真是欢喜赞叹,心生留恋。 可对王珝这自幼长于山上的人来说,那便真是司空见惯的景色了,顶多为其心思巧妙感怀一下,其后便没有留下任何深刻印象。 “也是,从传闻中来看,这座仙府是前朝太祖命人修建,那降世仙人只是将其挪移封锁起来,并未长久居住其中,是这幅景象倒也说得过去。” 王珝心下思索,大概想明白了其中原因,这才试探着向假山顶走去。 这座仙府以山林为核心,四周环列长廊游道,中央有一泓清水贯穿,波光倒影,景象万千。 水畔一座竹山耸立,山丘脚下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而小山从山腰往上,遍植翠竹。竹波掩映间一座小亭微微露出两三角飞檐,倒也有一份自然野趣。 除了这一眼可见的长廊游道和隐隐约约的山顶小亭以外,这府中便再无其他人工建筑了,因此王珝便认定了目标,一路小心翼翼行来,最终走到了山顶。 虽然没有什么意外出现,但少年心里却是逐渐吊了起来,越吊越高。 一般来讲,修行之士自家常用的洞府,自然是要有护洞阵法的。一来,可以防备外敌入侵;二来,也可以聚集灵气,加速主人修行或者蕴养府中灵草灵药。 但是王珝一路走来,任凭他瞪大了双眼看来看去,却没有发现半点法阵布置过的迹象。 虽然这座仙府是俗世皇朝所建,仙人未曾居住过。但是既然在其中留有遗物以待有缘,又怎么会不布置阵法进行考验,顺便用来守护遗物呢?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遗物太过普通,或者只是仙人随手而留,并不值得另外花费心思来布置法阵。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又要把仙府隐藏起来呢?这岂非自相矛盾。 所以,在王珝看来,只有最后一种答案能说得过去,就是那遗物并非随便什么人就能拿走的,若非是命中有缘之人,估计其他人要么拿不走,要么没有用。 所以那仙人才能毫不在意地不布置法阵守护。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傀儡异兽之物在此守护。 “也不知道我是哪一种。我记得清楚,六道的任务是打开仙府就算完成,我如今已经打开了仙府,却没有任何回归迹象,说明六道也是期待我拿到其中遗物的。 “可若是如此,那位仙人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六道会横插一手,派我来此,显然我并非有缘之人。估计最终便是要上演一场强夺的戏码了。” 根据自己知道的零碎线索,王珝勉强作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于是少年从剑匣中取出天一剑胎,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眼角余光从剑胎上扫过,王珝心里又是微微一动。也不知道,六道轮回之主是否知道这柄剑胎主人的相关事情。 摇了摇头,少年把注意力转移回来,此时他已经来到了山顶之处。 山顶层层幽篁之中,一座小亭坐落其间,亭中有一张石几,一旁摆着一副竹席,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座普通的歇脚凉亭,没有丝毫异象。 石几之上,似乎摆放着一副书轴,看不清其上写了什么。 王珝打量了四周好一会,这才来到石亭之中,见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他才低头看去。 书轴摊开,其上墨迹犹新,一根紫毫笔正搁置一旁,并未收起。似乎书者刚刚离去不久,不一会便回,但看石几上的厚厚一层灰尘,显然并非如此。 王珝没有先查看书轴上写了什么,而是试探着拿起那根紫毫笔。 若是王珝猜想的不错,这幅书轴和紫毫笔便是真正的“仙人遗物”了,也不知这根笔又有何神异。 谁知刚刚触碰到那管紫竹制成的笔杆,王珝手微微一颤,那紫毫笔便如同遭受数万年风化一般化作尘埃从少年手中散去。 “嘶......”口中惊疑出声,王珝赶紧抖落了手上灰尘,生怕这根紫毫笔便是自家右手的前车之鉴。 细细检查过后,又等待了一会,少年并没有发现自身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看向书轴上的字迹。 经过数百年时光,书轴上的纸张仍然光滑洁白,显然不是一般的宣纸。 其上字迹古拙,又有一股逍遥之意蕴藏其中,似乎教人一观便有出世之思。 和先前剑柄上的“陈”字一样,这也是一种类似于籀篆的文字。王珝思考许久,这才连蒙带猜地读出了全文,字数不多,仅仅七个字而已。 “上下四方有极乎?” 看着这幅字,少年有些懵圈,不经意间却是把这行字读了出来,自身没有丝毫察觉。 “没了?就这?这就是仙人遗物?一行字?” 由于担心步了紫毫笔的后尘,王珝仔细地试探了书轴好几次,这才把它拿了起来。 感受着卷轴本身的质地,少年松了一口气,翻来覆去检查好几次无果,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书轴上。 “都到这一步了,六道还没能让我回归,难道说书轴之中还有隐秘?” 看着其上字迹,王珝若有所思,如果还有什么线索,那便落在这七个字上了。 “‘上下四方有极乎?’若我没记错,这该是出自《南华经》开篇,《逍遥游》一文。那一段引用自《冲虚真经》的《汤问》,是怎么背来着?” 回忆了一下《南华经》中的相关段落,uu看书 .ukanshu.om少年心中感叹,幸好当年在张爷爷要求下诵读过,不然如今就抓瞎了。 回忆了一会,王珝顺利地把下一句背了出来:“汤之问棘也是已: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最后八个字刚刚出口,手中书轴无火自燃,王珝有心补救,却没给他留下半点时间,书轴很快化作了黑灰,追随先前的紫毫笔而去。 “和最后一句有关系?”王珝还在思索,耳旁突然传来低沉回响: “主线任务已完成,即刻回归。” 眼前一黑,小亭、竹山、水湾都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白玉广场。 ...... 小亭之中,王珝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空无一物的石几在此。 微风吹拂而过,竹海掀起碧涛,水面泛起微澜,与先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但很快,一道人影如同被画笔勾勒,浮现在半空之中。 来人容貌隐藏在一幅面具之下。面具普普通通,似乎是常见的戏曲面具,所绘面容年轻庄严,却隐隐发出一股万物毁灭的终末气息。 他头发乌黑挽成道髻,上戴竹冠。身材瘦高却不显单薄,身着水蓝色长袍,腰间悬挂着一口长剑,锋芒内敛,状似普通,上面铭刻着两个古代篆文:“青萍”。 道人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色古井无波。看着面前的竹山,他似是感叹,似是怀疑,声音苍老间却仍有有一份清雅: “这便是六道所言的南华天尊遗府?” 四十七.见面 空无一人的轮回广场上,一道光柱落下,白光散去,显露出背着剑匣的少年身影。 感受着一扫而过的乳白光芒,王珝心头放松,这次他可是无伤回归,所以也没有用到六道治疗。 “主线任务一完成,找出‘仙人信物’背后的秘密,进入‘仙人遗府’。奖励三百善功。” 六道轮回之主的提示在耳边姗姗来迟,提醒了王珝。他这才有心思回忆思考先前之事。 “我刚刚念出那句话,六道就将我拉回,没有任何反应时间。这是否说明了六道对那方世界或者那座仙府的主人也有顾忌之处? “那张书轴上所书是南华天尊所论,莫非仙府主人与其相关?或者说......” 王珝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孟奇他们不知道,难道王珝还不知道吗?若是与他梦中所见相同,这六道轮回之主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便是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秘。 昊天上帝、远古雷神、魔佛阿难,不说其他,光这一位从太古纪元苟活至今,马甲众多,与多位彼岸者相争过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足够王珝小心了。 就算给少年颁布任务的六道轮回之主不是祂,可是其他几位就是好相与的吗? 剩下五位六道轮回之主里,陆压是昊天上帝之子,执掌封神榜,乃是运转造化的大神通者。而魔君掌握绝世神兵魔皇爪,也是赫赫有名的大神通者之一。至于酆都大帝,那更是彼岸大人物菩提古佛的三尸之一。 最后两位,七杀道人虽然较之他人算得上很晚才证得传说,而且中古时代还被魔佛好生操练了一场,但祂也掌握有绝世神兵冥海剑,单说战力在几位六道轮回之主中也排不到最后。 至于最悲催的水祖,那也是一位起码传说,甚至造化也有可能的上古天生神灵。若摁死王珝,祂都不需要一个手指头。 这六位中不管是谁,都绝不可能把一个无名仙人放在眼里,而看其忌讳莫深的样子,再结合那卷书轴。对于仙府主人的猜测,王珝心中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便是道门九尊中最为神秘的一位:南华天尊! 也只有这位道德天尊弟子,位列道门四大真人之一的南华真人才会叫那几位大人物百般顾忌。 毕竟末劫将至,那几位大人物不是状态不算完好就是身处封印之中。自然对这位一向逍遥自在、神秘莫测的道门天尊不敢轻易招惹。 “难道说,六道也没想到那是南华天尊的遗留吗,或者是在试探?” 脑中心思急转,但是王珝也想不出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究竟有何盘算,只得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向中央光柱走去,打算进行“正常”的结算活动。 这第二次轮回任务,说实话,王珝的表现算不上什么优良,既没有挖掘剧情,也没有探索世界观,更没有在那方世界搜刮一通,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最后被强行回归。 “我又不知道六道竟然强行拉人,还打算做完任务才开始扩展呢!我记得原著中孟奇完成任务后都有剩余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心里为自己辩解,装出一副无辜之色的王珝按照大部分人都会做的那样,把这次任务的唯一收获:天一剑胎放入光柱进行价值鉴定。 “以深海万载寒铁精粹为材质,经过三才之火熔炼,又以七种真水洗练,褪去金铁之质后的珍惜剑胚,其内还含有部分绝世功法传承。 “剑胚材质珍惜,可做本命法宝,可炼制成为法身级神兵,加之其内还有道书传承。经过综合评定,价值二十五万善功。” 六道轮回之主难得说了一大段话,话里话外,似乎想引诱王珝把剑胚兑换出去,又像是在劝告他留作自用。 “二十五万善功,比一些真君级数的元神功法还有贵十万善功。”因为习惯问题,王珝私底下还是把天仙级法身称作元神境界的真君一级,“即使加上剑胚自身的功用,也还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看来,这柄剑胚的制作者——陈博士还是引起了六道轮回之主的注意,也就是说,《一世之尊》世界体系下大概率并不包含《幻想世界大穿越》体系。 “那这么一来,两个世界体系中都出现过的三清尊神又是何等境界,难道我梦中的世界才是更高一层的世界吗?我现在只不过存在于小说话本里?” 王珝心神有些动摇,但是还记得一份警惕,只是在面上表露出来一抹应有的惊喜,虽然不是恰到好处,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正当王珝要细细思考之时,背后传来响动,他回眼一瞧,只见一道光柱洒下,其中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却是有人任务完成后回归了。 他正要与其招呼,却听见白光之中传来大笑: “哈哈,不用十八年,咱又是一条好汉了!” 白光散去,全身伤口尽愈的孟奇边活动手脚,边得意大笑道。 然后环视一周,正巧看到了一旁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的王珝。 “......”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还是孟奇反应得快,当即挠挠后脑勺,笑道:“这次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还请王师兄见谅。” 心下便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可不能这么没头没脑了。 王珝也不知道做什么应对,只能转移了话题:“看真定师弟样子,这次显然是收获颇丰啊!” 孟奇便接下了台阶,顺着王珝话题道:“只能说是一般,本来有心停留一段时日的,但最后赶得紧,没来及好好探索。” 说着想起了自身所得的神秘佛像,便向着王珝告了声罪,来到中央光柱之前探查起来。 王珝也不急,而是拿起了自己的兑换副本玉册,开始查询起自己的心仪之物。这次两个任务加在一起,他便是有五百善功入账,足以再购买两种修炼所需的天地元气了。 那一边,孟奇已经鉴定完回来,见王珝翻看得入神,便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等待其他几人回归,于是也翻看自己的玉册。 不一会,又是一道光柱落下。这道光柱停留的时间比孟奇的长了不少,想必其中之人受伤颇重,几近垂死。 “王师兄,uu看书 .小和尚。”江芷微从白光中跨出,向着二人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你们两人回来这么早。” “可能是我和王师兄任务完成的比较快吧。”孟奇眼神从江芷微背后的深蓝色包裹上划过,并没有进行询问。 但是江芷微却发现了他的注意,见王珝也把目光投射过来,她便放下手中包裹,笑着解释道:“我这次任务有些空闲,搜集了不少秘籍,应该能兑换百把善功。” 说着看了二人一眼,问道:“王师兄和小和尚又有什么收获?” 王珝见江芷微所获颇丰,心中便有些可惜。但他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把手中剑胚一抛,扔向江芷微,道:“这便是收获了。” 江芷微接过扔过来的长剑,细细抚摸过半透明的剑身,又尝试着挥舞了几剑,翻了个剑花,不禁赞叹出声: “好剑!”说着又有些可惜,“就是没有灵性,也没有与大道法理交织,不然......”不然就是和她门中的镇派神兵一个级别了。 见少女眼中绽放异彩,话语中尽是惋惜之意,王珝便笑道:“目前这只是一柄剑胚罢了,还需我日后祭炼,才能算是一件完整的法宝神兵。” 江芷微闻言,恋恋不舍地把剑递还给王珝,这才问道:“不知王师兄这柄剑胎是从何而来?可否能详细说一下其中经过。” “这有何难。”王珝正要向江芷微和孟奇叙说任务经过,扭头一转却又看见两道乳白光柱洒落而下。 “看来齐师兄和张师兄他们也回来了......” 四十八.讨论 孟奇话语尚未说完,广场之上又多了一道乳白光柱落下,周遭星芒纷飞,圣洁庄严。 “这是谁?”孟奇讶异出声,就连江芷微也按住长剑,提防起来。 “真定师弟,是我。” 光芒未多停留,很快散去,浑身赤霞缭绕的齐正言当先踏出,一边收敛周身异象,一边看到了旁边还未散去的两道光柱,解释道: “我的单人任务里掺杂了一个引领新人的任务,可惜最后亡于妖物之手了。” 看来另一道便是张师兄带的新人。三人心中有所明悟,于是不再发问。 恰好,一旁的两道光柱开始同步消散,身着真武道袍,腰背挺拔,英俊阳刚的张远山与一个翠绿衣衫的少女共同出现。 见众人疑问目光投来,张远山微笑介绍道:“符真真,北周‘影华庵’俗家弟子。” 齐正言和江芷微略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晓。而不出少林,少知世事的孟奇与远在另一方世界的王珝便有些疑惑,当然,前者是真的,后者是假装的。 江芷微心细,发现了这一点,可又不好当着符真真面给二人详细解说,只能暂且压下,转而帮着张远山向符真真介绍起来: “那我就叫你符师妹了。符师妹,这是少林寺的真定小和尚,这是浣花剑派齐正言师兄,这位是王珝师兄。而我名为江芷微,出身洗剑阁,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江师姐便是。” 待符真真向四人问过好后,张远山便提议进行合计兑换,顺便把该还的善功还了。 上次任务结束后,除了孟奇向江芷微、王珝拆借了九十善功以外,便再没有人进行借款,再加上这次的任务完成,众人所得善功数目如下: 王珝:主线任务三百、支线任务二百、孟奇还了七十,共计五百七。 齐正言收获三百八十善功,上次遗留三十,共计四百一十。 张远山由于有带领新人和支线任务,共计三百六,符真真三百二。 孟奇有四百八十个善功,但他还欠九十个善功,还掉以后只有三百九十善功。不过在几人盘算时六道突然发言,进行了任务评定,给孟奇而江芷微各自奖励了三十善功,所以他现有四百二十善功。至于王珝,没有任何额外奖励。 而收获最多的就是江芷微了,她本身完成了两个支线任务,加上主线共计五百五十善功,然后孟奇还了二十,又有额外奖励的三十。而且她还搜刮了不少武功秘籍,一股脑打包给了六道,又获得了八十善功,零零散散算下来,竟然有六百八十善功,一跃成为小队首富。 孟奇看得有些眼馋,于是玩笑道: “江姑娘,你现在手头这么宽裕,如果我们有谁手头紧张的话,可就要靠你救济了。” 江芷微爽快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她有心打消符真真对这支队伍的陌生感,于是向符真真道:“如果符师妹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符真真有些害羞,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远山有些心疼自家刚认识的师妹,也想着让她尽早融入队伍,于是开口道:“这次是六道轮回之主布置的单人任务,大家不如详细叙说一下任务的经过,也好让我们总结一下经验教训。”顺便猜测一下六道的行为。 孟奇等人听出了张远山的未尽之意,于是纷纷点头,只有王珝知晓张远山和符真真之间还未暴露的关系,笑着打量了一下二人,看得张远山心中发毛才收回了视线。 孟奇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于是当先说出了自己的经历,末了才问道:“江姑娘、张师兄、王师兄,你们见多识广,可知道三大秘藏之说吗?” “不知道。”江芷微首先摇了摇头,沉吟了下道,“或许是名称不一致吧,你具体说说。” “应该是指上中下三大丹田,其中两者我不清楚,但最后是修炼眉心祖窍,据说可以打开精神秘藏,在战斗中干扰敌人五官,使对方产生幻觉。”孟奇详细地讲了讲。 江芷微顿时笑了起来,先是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让自己来解答,这才赞许道: “小和尚猜得不错。九窍齐开后,要想内外交汇,须得打通生死玄关,踏上‘天地之桥’,这一步,就是修炼眉心祖窍。若是有成,便能引动些许天象变化,称为半步外景,之后才是内外景交汇,晋升外景。 “上次的朵儿察就处在这个境界,你面对他时应该有所察觉,我们曾有尸山血海,五雷轰顶的感觉。若非开了眼窍,能初步勘破幻觉,我根本伤不了他,纵使如此,亦是吃亏不小。 “所谓精神秘藏,应该如你所想,就是指这元神居所,眉心祖窍。至于中、下丹田,开窍的过程中就有凝练它们的步骤。你没有看过这部分的功法,难怪不解。” 孟奇没有插话,认真地听着江芷微解释。等到江芷微说完,孟奇想了想才道: “我这次经历的世界就有独辟蹊径的法门,可以在没有开窍的情况下,打开眉心祖窍。” 江芷微少见地露出讶异的神情:“还有这种事?身体会无法承受打破生死玄关,踏上天地之桥的反噬而崩溃的。” “有的,”王珝出言打断道,“我们的世界就有相关办法。” “什么?” 看了一眼在给符真真介绍自己来历的张远山,见其他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听讲,王珝解释道: “其实仔细比较起来,我们的办法也没有太大借鉴效果。我想了想,若是能在你们所言的外景前打开眉心祖窍,只有一种办法,便是请起码阳神境界的高人出手护住自身,事后还得细细调养一番。” 看了一眼面露不解之色的众人,王珝道: “我们修炼之初便和你们不太一样,讲究吸收天地之间的元气或者说灵气。而当突破先天之时,更有天地元气冲刷洗礼,使肉身宝筏更加坚固,足以承担起打开眉心祖窍的刺激。 “而在先天之后,更是会吸收天地间的五行之气,最终练就胸中五气,返照脏腑外窍,和注重挖掘自身肉体潜力的你们便有了差别。” 孟奇心里奇怪,怎么身娇体弱的修仙者反而经得住提前打开眉心祖窍的反噬,反而他们这些武道修士却遭不住了。 其他人脸上同样有类似疑问,王珝一看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比喻道: “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吧。uu看书 ww.uukanshu 以制陶来喻,在泥胎半塑之时,我们就会在上面钻一些小洞,导致内外一开始就是空气相通的,而且成品的陶身柔软,日后放进水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你们一开始的泥胎是没有孔洞的,后来更是将内部空间密封住,直到最终该入水时才在上面钻出一个洞,这样内外压力不平衡,若是本身材质还不够坚固,自然会就此破碎。” 虽然王珝的比喻有些抽象,不太好理解,但是孟奇还是很快理解透彻。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感,他看向一旁的齐正言:“这么说来,齐师兄他也可以提前修炼眉心祖窍了?” 齐正言也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显然有些心动。 王珝有些沉吟,按理说,齐正言修炼浑天宝鉴,与别家神功不同,浑天宝鉴一反常规地在蓄气期就强调天人感应,强调自身与外天地的联系,这自然是可以修炼眉心祖窍的。 但是齐正言修炼这门功法时已经蓄气大成,浣花剑派的功法底子已经打下,也不知道是否有些妨碍。 其他几人见王珝不出眼,静下心一想,也是有些担忧。于是张远山出言道:“王师弟,不若你来看一下真定师弟所得功法,仔细检查后再做评说。” 孟奇击了一下掌:“这个方法好,刚好还可以让王师兄看看我们几人有没有修炼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王珝也不再耽搁,“我对这门功法也有些兴趣,说不得可以触类旁通。放心,你损失的善功,我会补足给你。” 四十九.半步外景之秘 经过一番推让,最终王珝还是和孟奇约好,最终会给与他补贴,这才接过《幻形大法》看了起来。 王珝早知其中大概,只是还是想再研读一番,看看是否有原文中未曾表述出来之处,又加上孟奇请求,不好推辞,故而才多此一举。 接过六道轮回之主根据孟奇记忆生成的一本古朴秘籍,王珝大致翻看了一下,见其中内容浅显,与自己猜想并无二处,这才放下手中书卷,对眼巴巴的众人道: “此物对我无用,不过若是你们兼修的话,自有一番好处。” “什么好处?”孟奇抢先问道。 “实际上,这门功法并未走出武道框架,仍是在挖掘肉身潜力的路子上打转。” 王珝先下了最终结论,而后向众人解释道, “这门功法也没有打开眉心玄关,若是强行试图洞开祖窍的话,仍然遭受外天地的反噬,要么重伤难愈,要么直接湮灭,只留一缕精神或阴灵。” “可是,那方世界明明有类似传闻,而且我在与那里的敌人交手时也受到了类似幻境侵袭一样的攻击,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奇有些不解,其他四人也看向王珝,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这门功法只是初步凝练、刺激祖窍,产生种种神异,并未真正打开,所以不存在反噬。” 王珝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孟奇,问道:“真定师弟,那方世界可有绝顶高手比斗引起小范围天象变化的传闻?” “的确如此!”孟奇有些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而江芷微和张远山也双眼发亮,似乎作出了同样的猜论,而又不敢肯定。 见那两人心焦,王珝也不故意卖弄关子,把手中秘籍抛向孟奇,见他收好,这才道: “对你们来说,初步凝练眉心祖窍会带来干扰敌人五官,制造幻觉的能力。若是再次刺激和凝练,又还未打开玄关,便有很小范围内天象变化的能力。而且将来打开生死玄关时亦会轻松不少。” 众人一听此言,俱都心中喜悦。 一般来讲,普通的江湖人士在九窍齐开后,便是修炼眉心祖窍,打通生死玄关,沟通内景外景,架构天地之桥,引外界天地元力入体,便能成为半步外景,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 但是这半步外景,其中可就有的说道了,依据功法、根基甚至是自家心性乃至机缘的不同,其中还有下中上三品之分。而大部分人都是中品乃至下品,若是侥幸定为上品的话,别的不说,突破外景便是顺理成章了。 而如今据王珝所言,这门平平无奇的《幻形大法》,竟然能在打通生死玄关上提供助力,而且还能在半步外景之前的交手中提供不少帮助,对目前小队六人中的五人都十分有用。 “且不说这门功法的其他用处,单论它能提前帮助我们刺激、凝练眉心祖窍,那我们便能大大加速天人交感的过程,甚至可以尝试一下天人合一,届时定为上品易如反掌。真定师弟,你这们功法对我们来说简直太宝贵了!” 张远山品出了这门功法的价值,当即开口感谢道。 “啊?”孟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这门功法在六道轮回之主那里评价不高啊,只有四百善功罢了。”这还是兑换光幕上的开价,若是他丢给六道处理,只能拿到二百善功。 “话不能这么说。”江芷微知道王珝对他们世界情况了解不深,于是出言接过了话题。 “这门功法宝贵的原因大致有两点,一是对我们来说,修炼眉心祖窍的唯一目的,就是打开生死玄关,手段与法门都是为此而设,根本没想过只是刺激的问题。 “对我们来说,方法其实很简单,但可贵是他们另辟蹊径的思路。第二点,你我都是武道大宗出身,门中长辈在我们到了这个境界时自然会有相应的提点,但是其他人并非如此,比如符师妹。” 说着向符真真微微示意,表示自己并无冒犯之意,见符真真摇头表示无妨,江芷微才继续出言: “像是影华庵这类的门派,比如《救人经》,功法不算太高深,正常来讲洞开眉心祖窍后便再无余力,没有办法来慢慢打磨根基,所以门派中的外景强者不算太多。小和尚,你这门功法若是拿到外面去,那可就真要当心了。” 孟奇点点头,心下有数,方出言道:“你们放心吧,这门功法我只打算给大家传阅,不会交给外人的。”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我私心想着,不能免费让你们观看了,各位应当拿出些善功换取。我并非小气之人,但是王师兄刚才所作所为提醒了我,有些事,开始就得立好规矩。 “普通的秘籍倒是无妨,但若哪位辛辛苦苦得来神功,又是急需善功之时,想到还得免费与大家分享,摊薄善功,那心里难免有怨气,或者干脆隐瞒下来。长此以往,不利于我们这个小队的成长、发展和合作。” 这话一出,听得众人连连点头。张远山为人大气,自然没有异议,符真真初来乍到,也不觉得奇怪。而江芷微早有类似想法,王珝有言在先,同样无话可说。而齐正言也微微点头,表示并不反对。 孟奇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既然如此,这本秘籍在六道处价值四百善功,回收是二百,我估计看完之后只有四五个善功了,打个友情价,你们一人给我三十五善功就行。”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各自给他转了三十五善功过去,于是孟奇的善功数目上涨为五百九十五,仅在江芷微的六百四十五善功之后,成为小队第二富人。 接着,众人各自分享了自己的任务见闻。除了王珝和孟奇以外,大都乏善可陈。不过齐正言倒是在战斗中突然回归,所以一出场才有赤霞绕身的模样,而其他人都是完成任务后拖延了一会,才在安全之地回归的。 至于对于王珝的任务见闻,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毕竟他们不像少年有着梦中所得作为参考,但也敏锐感觉到其中应该有着秘密,建议王珝进行后续跟踪,有可能的话将来用轮回符返回那个世界做进一步探查。 “好了,我们开始讨论兑换些什么吧!”手头宽裕的孟奇跃跃欲试,有一种疯狂买买买的冲动。 张远山爱惜自己刚刚结识的道侣,uu看书ww.uukanh 于是当即出言道:“先真真吧,你们都还不清楚她擅长什么,想要兑换什么,刚好可以让你们熟悉一下。” 众人有些惊诧张远山用词,孟奇首先按捺不住,意味深长道:“老张,不对,张师兄,真真~” 见孟奇挑破,看着其他三人微妙的眼神,张远山连连求饶,算是正式宣告了二人关系。 ...... 一番打闹过后,经过符真真介绍和孟奇建议,众人为她兑换了一本《药王神篇》,天聪丸和灵芝补气丸各一份,剩下十五个善功又买了一些含有灵气的制药工具,如玉石材质的小磨和药匙等,刚刚用尽。 而孟奇除了补充完暗器之后,又兑换了一门改善资质的功法《九阴真经》之《易筋锻骨篇》,以及一门长途奔袭的轻功和一份天聪丸,花去了五百五十善功,最后借来了一百二十五善功,兑换了一把利器级别的红日镇邪刀。 齐正言兑换了两瓶丹药和一柄利器长剑,花去了三百五十善功,剩下了二十五善功和齐正言兑换完《易经锻骨篇》剩下的二十五善功一并借给了孟奇。 最后的七十五善功由江芷微借出,然后她又兑换了不少剑法,把剩下的五百七十善功花了五百整,最后的七十善功借给了王珝。 至于王珝,出于内心考虑,他向江芷微拆借了七十善功,凑足六百善功一口气兑换了木、火、土三种属性的天地元气,剩下五个善功留待日后。 等到六道出言后,六人小队互相道别,返回了现实世界。 五十.处理隐患 客栈房间之内。 王珝猛地张开双眼,从刚才乍然黑暗的视野中回神,见自己手扶在门上,一幅正要出门的样子。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身进入轮回空间前在做什么。 稍稍闭目,努力回忆起周长老给自己安排好的任务,顺手把怀中的几个装满了天地元气的纳气珠装入了剑匣,王珝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出门采办。 ...... 在淮海城的市集上稍微逛了一会,随便买了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王珝便折返客栈,回到了房间中。 他原先还准备认真采购一番,把什么干粮饮水都准备充分。但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且不说爱好美食的周长老是否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单单是少年自己操纵水流的血脉神通都足以解决饮水问题了。 “果然,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自己出去玩而已。”王珝反应过来,干脆随便买了些食水,便回到房中继续练习自身血脉神通。 淮海城处于淮河入海处,濒临东海,水汽充沛,王珝先前甫一来到此处就觉得全身骨头都松了不少,宛若回到了舒适的被窝里。 在这种环境下练功,他只觉真气运转、出手速度无不快了几分,颇有一些意动而法施的感觉,便不免沉浸了进去,不觉外人打扰。 等到周秦和李清歌二人心满意足地回来后,就见到了这么一副景象。 只见王珝盘腿端坐床榻之上,皮肤上隐隐有黑白二色光华流动,周身一层薄薄水幕笼罩,其上蓝色水光流转,似乎组成了一个个复杂的符箓文字。 房间内空气潮湿,水雾浓厚,床榻上的衣物被褥湿漉漉的似乎都能挤出水来。 李清歌眨了眨眼,不发一言,看向周长老。 周长老也有点惊讶,未曾想到王珝竟然能鼓弄出这么一番声势来。 他先是对李清歌示意不要打搅王珝,而后一鼓袖袍,掀起一阵微风把水雾圈在了少年附近,划分出一片正常的空间,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若有所思道: “看小珝这幅模样,他的血脉有些奇异啊!” 李清歌盯着水幕上的错杂光影看了好一会,也看不出其中究竟,于是主动问起了周长老:“他的血脉是什么?” “不知道,且不说我等皆有各种血脉在身,光说千百年下来,说不准便又和什么妖灵精怪通婚混血过,因此就算是兄弟两人,激发后的血脉截然不同也是常事。看这模样,小珝的血脉是水属没跑了,张老头的眼神看来还算清楚!” 周长老有些不甘地哼了一声。 李清歌可不知道当年王珝出生时张庙祝和周长老之间的那一番争论,因此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自己也闭目入定,打坐起来,吞吐起因王珝练法而聚拢过来的天地灵气。 ...... 王珝在入定之中,先是略微习练了一下剑胎上所记的种种真水禁法,让心里有了数,这才转过头去处理泥丸宫中的隐患。 眉心祖窍,一方琼室天宫之中。 王珝意识回归元神,稍微打量了一下自身泥丸宫,不见异动,这才从莲台上下来,走出了琼室之外,看了看笼罩在浓郁黑暗之下的汹涌海面。 “看来以后修炼元神的具体进度,就可以从这片海面的开拓程度来观察了。”少年喃喃自语,“每当一片黑暗笼罩下的海面被转化为风平浪静、天光下彻的水面时,就代表我在元神修炼上有所进益了。” 尝试着往前跨出一步,感受了一下海面上的强劲风暴,少年凝实若真的元神不甘地退了回来。 知道自己在炼师境界是不用考虑修炼元神了,王珝念头一转,回到了琼室天宫之中的莲台之上,准备彻底解决掉妖王记忆这个麻烦。 在突破先天之时,自出生时就投入王珝身上的那架瑶琴中曾有一神秘女子试图夺舍他,但是被王珝身上的神秘如意击败,一身元神精华最终白白便宜了王珝。 当时王珝大惊大喜之下,心神不稳,就没有急着处理那神秘女子留下的记忆碎片,而是暂时镇压在了泥丸宫之中。 如今一段时日过去,少年又想起了此事,便干脆把它解决掉,免得日久生变。 其实若是保险起见,王珝应该等到法师之境,元神能稍微出窍之后再行此事,免得碰上了什么神秘女子留在记忆中的后手,受到了暗算。 届时若真是触发了陷阱,也可以元神出窍,抛弃肉体,以谋其他。 但是王珝仗着有神秘如意保护自身,而且自己元神强度离法师级别的标准不过一步之差,今天更是学了不少真水禁法,其中有一些正合他用,于是便打定主意现在就动手,处理掉这个隐患。 果不其然,在王珝刚刚从莲台下取出那枚琉璃珠时,这颗琉璃珠便开始阵阵跳动,其中似乎养育出了一个生灵,正在尝试打破外在的那层卵壳。 王珝眉头一挑,心下做好防备,先是掐了几个手印,然后才把琉璃珠往莲台下的水面上一丢,似乎就这么让它走脱。 琉璃珠从王珝手中脱出,散发出蒙蒙七色彩光,甫一接触到水面就停了下来,七彩光芒不断扭曲变幻,令人有些眩晕作呕。 王珝冷哼一声,也不想知道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手上印诀连变,存想出了七个散发出诡秘血腥之意的真符。 这些真符乃是王珝从天一剑胎传承中所得,与那位大能掌握的其他几种真水有些干系,根据不同真符的组成方式,却是能沟通唤出其他几种真水的下级衍生后天真水。 这也是那位大能故意所留,是王珝修炼天一真水到了大后期的必由之路。他要通过修炼几种后天真水,然后升华成为后天真水所对应的先天真水,再以天一真水进行容纳合并,才能把天一真水推到一个前人未曾达到的至高地步。 且不论那些遥远的将来之事,王珝在整理传承时却发现,有一种后天真水却是正合现在情形。 只见那九枚真符刚被存现出来,便被王珝控制着落在了那颗七彩琉璃珠正前方。 见琉璃珠颤动得愈发厉害,王珝用力一催,七枚真符上血光流转而过,微微一颤,却是分化出了其它四十二枚相似间又带有微小差异的真符虚影。uu看书 ww.uuknsuom 而后七枚真实符文各自带头,七个一组,围在了那枚琉璃珠的周围。 不等琉璃珠内的存在作出反应,四十九枚血色真符又上齐齐闪过一道碧光,那七枚王珝存想出来的真符上碧光尤为耀眼。琉璃珠在这碧光照射下,竟是平稳了一刹那,而后随着碧光的消失愈加的不安分。 见到真符有效,王珝加大力度,放松了一些压制,四十九枚血色真符便忽地融合在一起,把那颗琉璃珠裹了进去,化作了一道小蛇般的血河,在琼室天宫之内上下飞转,来回穿梭。 血河翻转间,缕缕七彩霞光从中散发出来,甚至驱散了不少血河,明显是其中的琉璃珠反抗力度更进一步,意图破开血河就此逃脱。 王珝害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遂又放松了一部分压制,任凭血河吸收起自身的真气和元神之力来。 得了王珝支持,这道血河便嚣张起来,只见它猛地鼓胀收缩,竟然有着向一道碧色天河转化的趋势。 血色碧色变幻交杂间,那颗琉璃珠也渐渐没了动作,像是融化在血河之中,没有半点声息。 王珝见状仍不敢放心,把手一招,那道血河便乖乖地来到了他面前,如同一条灵蛇般盘绕在他掌心,任凭王珝用元神一处一处的检查过去,没有丝毫反抗。 “有点意思。”检查完毕后,王珝抚着手中的血色小蛇,陷入了沉思,“这道血河竟然把琉璃珠给吃了,还拥有了虚实转化的能力!我要不干脆以此为材料,根据陈博士所留,练一件法宝出来?正可为我护身之宝!” 五十一.血河红袖 琼室天宫之中,王珝元神高坐莲台之上,一架瑶琴漂浮在面前。 王珝把玩着手中乖巧听话的血河,眉眼幽深,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四十九道血色真符组成的微型血河在吞噬了神秘女子记忆碎片所化的七彩琉璃珠后,灵性大增,竟然四十九道真符尽皆化为真实,再无半点虚假。 血河之上赤光流转,映照的王珝面色忽明忽暗,带上了一丝诡秘之色。 “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少年喃喃自语,“有点过于巧合了。我镇压了琉璃珠那么久也没有问题,偏偏在我准备处理掉琉璃珠时它就出现异动了,而且我还‘刚好’有办法解决掉异动。 “处理完问题后的残留物又‘刚好’让我炼制一件护身法宝,而且‘刚好’符合我目前状况。还有一点,这个琉璃珠也太过轻易就被我处理干净了,而且我并不知晓的那四十二枚真符也已经化为真实,填补了我所得传承的一部分空白......” 看着手中散发出亲昵之意的蛇状血河,王珝露出一个苦笑:“我该不会是被安排上了吧?” 作出这个猜测后,若非王珝现在身处泥丸祖窍之中,是元神之体,否则他必然会吓出一身冷汗。 无他,实在是那位陈姓大能太过凶残了。被一个动不动就把一个世界、几个文明拿来做小白鼠的狠人盯上,任谁也要心里发憷。 “冷静,先冷静。”王珝绞尽脑汁,试图安慰自己,“那种大人物高高在上,说不定只是随意落子,我对他们来讲根本无足轻重呢? “而且,若真是被安排到了,我根本就不会察觉,只会一无所知、迷迷糊糊地顺着安排走下去,等到发现时便悔之晚矣。 “我现在能察觉到,只能说明有人在故意提醒我,或者谋算者并未我想的那么强大。” 王珝下意识地排除了真正的巧合这种可能。如果说一次两次还算是巧合,但是这么多次巧合怎么看都是有人在故意操纵。 “不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珝把这个念头藏入了心底最深处,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他不可能因噎废食,只是因为担忧害怕就放弃了加强自身战力的机会,而且就目前来讲,那位大能并未明确表示出对少年的恶意,相反,王珝还得了不少好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王珝真被安排上了,那他当务之急便是提高自身战力,期望最终能逃得一条性命,因此也就无暇顾及这道血河是谁给他安排的了。 打定主意后,王珝复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这条血河上来,在少年思考之时,这道灵性极强的血河已经自己拟化成蛇形,在少年身上盘绕曲折,如同护法神兽。 “灵性这么强,用来练手真是可惜了。”王珝低叹一声,还是按照传承所言,开始存想起一个个诡秘血腥的魔门符箓。 一般来讲,九州修士只有在胸中五气圆满,真气蜕变为法力真元之后才能尝试炼器,最终在突破法师之前炼制好自己一身修为、性命所寄的本命法器。 但是王珝情况和普通修士又有些不同,首先一个,他现在是元神之体,而且元神强度比肩炼师巅峰境界的修士,这一方面便不用担心。 其次,便是这道血河的特殊性了。这道血河本是王珝存想而出的七枚真符,本质属于虚幻之物。然而这七枚真符又自己衍化出了剩下四十二枚真符,组成了一道血河。若是王珝有意,完全可以按照这四十九枚真符练就血河法力,就此转入魔门一道。 话说回来,后来,王珝为了让这道血河磨灭七彩琉璃珠,放任其吸收了自身的一部分元神之力和真气,在打上自家烙印的同时,也为其提供了显化在现实世界的依凭。 更何况最后,血河彻底磨灭了七彩琉璃珠,吞噬了琉璃珠内孕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竟然拥有了虚实转化,在物质和精神之间变化的能力。 所以只要王珝在自家泥丸宫内炼制好这件法宝,而且其内部法禁自洽,没有冲突之处,那么他在外界就可以将其随时随地呼唤出来,没有任何不便。 “那琉璃珠是妖王元神残留所化,其中蕴含着妖王记忆,说不得便埋下了什么暗手,毕竟一位阳神境界的强者,其手段并非我能揣测。而血河吞噬了那颗琉璃珠,也就无怪乎能做到这一步了。” 心中思量清楚血河这诡异变化来源,王珝手上动作不停。随着他手中法印和脑中存想的真符相互配合,再次打出四十九道符箓,一一落在血河之中,与那血河本身的四十九道血海真符相贴合,七七归一,化作九道血色禁制。 随着九道血色禁制成形,血河自行扭转翻滚,渐渐变为一把小巧可爱,薄如蝉翼的血色短刀。刀身极薄,其色温润鲜活,绯红如血却又不带丝毫凶煞之气。 刀柄深黑中带着一抹红光,正是緅缁之间的玄色*。其上花纹组成一条小蟒,刀首正是蛇头所在,蛇眼碧绿,却是那血海真水中混杂的一些碧色真水所化。 “不出我所料。”手里掂量着血色短刀,王珝暗自嘀咕,“一说到血之一道,首先想到的兵刃一定是便是刀了,化血神刀,那可真是响当当的名声,好大的威风!” 但是王珝心里清楚,他按照传承所得而炼制出来的这柄短刀与那封神之战中的截教三代弟子余元关系还真不算多么密切,顶多其中形制精义有些相通之处。 若是仔细论起,这柄魔刀显然还是和那位陈真人的一脉道统缘法更深。 “血河磨刀洗红锈,白虹起时见霜寒......这分明是某方大世界里冥河魔祖嫡传,血海魔道一脉的天魔化血神刀啊! “虽然也是那方世界里的一气仙留下的化血神刀的形制,但是经过天魔、血魔两脉精义熔炼,比之先前又多了两分纯净杀意,少了三分下九流手段,再没有那伤口见血而化的阴毒本质,而是平添了一抹上好剑器的锋锐之意。” 王珝说着把短刀握在手里,随意向前一挥,一道淡红色细线划过琼室之中,无影无形、无体无质。 “既然如此,便叫你红袖刀吧,‘血河红袖,不应挽留’,倒也是符合了前人所作。uu看书 wwuukansu.m” 其实若是王珝有心,他完全可以凭借魔门阴狠手段,炼出七只魔头,将其锻打入刀内,成就一门天魔七杀的神通,届时便能再添三分威力。 但是一来王珝不通魔门手段,二来他心中自有一份底线在,以血河真符为根基炼制这把刀已是极限,再不愿用一些有伤天和的手段。 感受着这柄红袖刀得名以后传来的兴奋与躁动不安的嗜血之意,少年沉思起来。 “以后这把刀若是大成,免不了要大开杀戒,我曾发过誓要护持人族,那就得从异族身上下手了,希望以后有这样的机会。” 心中估算着未来之事,王珝收起神刀,任凭血色短刀化作一条小蛇缠绕在元神手腕上,随后便退出了泥丸祖窍,回到了外界之中。 ...... 意识回归肉身,王珝张开双眼,这才察觉到周身弥漫的潮湿水汽,他不慌不忙,张口一吸,把水汽化作了一个水团咽了下去,算是补充了一下身体水分。 感受着直入肺腑的清凉之意,他看向了闭目打坐的周长老和李清歌。 因为王珝先前练法时所聚拢而来的浓厚灵气,李清歌正于定中盘坐,吸纳周遭灵气,增长功行,所以毫无所觉,不为少年目光所动。 而周长老只是普通打坐,感官灵敏,被他稍一注目便有了察觉,张目看向王珝。 见少年神完气足,双目有神,面带喜色,显然有所收获。周长老满意一笑,传音让王珝不要惊动李清歌,且在此处为二人护法,便也随后入定神游去了。 五十二.鳞毛羽昆,自化天然 万顷碧波之上,一道银光贴着海面飞驰而过,在水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风痕。 打量着广阔无际的碧玉,李清歌看了一眼自出海以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王珝,不解地看向一旁自斟自饮的周长老,眼里充满了疑惑。 虽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但是心头灵觉并未就此失去,敏锐地顺着少女视线看了回来,周长老张着惺忪的眸子看了神游天外的王珝,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看他的样子,估计也差不多了,总之赶得上最后一天的路程,你不用操心!”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继续与周公相会去了。 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李清歌把视线从周长老身旁的美酒上艰难万分地移了回来,继续操纵着飞筏向着海外飞去,顺便把飞筏的高度再降低了几分,让少年离海面更近一步。 ...... 据周长老所言,东海剑宗位居海外群岛之中,已经超出了普通渔民所活跃的近海海域,按他们一行人速度,得不眠不休地飞上三天才行。 因此,李清歌三人便采用了轮班倒的方式,每人操纵飞筏飞上一天,便交给下一人来练手,这也为了给王珝和李清歌二人增长一下经验。不然凭周长老法师境界的实力,数天不眠不食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王珝甫一出海,便好似丢了魂一般,只顾着盯着海面出神,对外界似乎毫无所觉。 据周长老解释,由于王珝自身的血脉和功法问题,这波涛起伏的汹涌大海中那一股神意对其影响颇深,再加上王珝这应该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海,自然会有些领悟。因此他会有如今这般表现也是在清理之中。 说到此,周长老还对李清歌举了几个相似的例子。 例如,曾有一位修炼寒冰之道的修士第一次去往极北之地,结果入迷之下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过最后因祸得福,寒气入体的后果却是自身术法威力大涨。 还有一位专精雷法的修士,曾经趁雷雨天气冒险飞入高空观摩天雷神意,结果有所感悟,忘记维持自身的防御术法,被一道雷柱正正劈中天灵。他可没有那位寒冰道修士的好运气,当场便化作了一块焦炭,身死道消。 所以后来每当修士第一次见到契合自身所行大道的自然造化场景时,身边总有二三好友、长辈跟随护法,为的就是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 在当时尚未醉酒的周长老安排下,王珝便被放在倒班顺序的最后一位,给他留下了充分的参悟空间,而李清歌就被放在第二位,用来接替周长老的班。 但是少女却没想到,自己在干正事时旁边有人喝着佳酿美酒竟然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回想起昨天自己在一旁品味美酒,周长老在一旁操纵飞筏时脸上的表情,李清歌心底闪过一丝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周长老分享自己在淮海城还不容易买到的佳酿。 正当少女心里念念有词时,突然一旁有光芒亮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就连一旁喝完酒昏昏欲睡地周长老也翻身坐起,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珝身上的动静,明显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丝毫不放在心上。 在二人注目下,王珝盘坐的身躯上面有黑白二色光芒亮起,组合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这虚影乃是海鲸模样,有近三丈长短,整体成纺锤形,身体上的颜色黑白分明,背部为漆黑色,腹面大部分为雪白色。而在背上如高山直立的背鳍后方,还有一块灰白色的鞍状色斑。 随着黑白色光华的愈发明亮,这虚影也栩栩如生,似乎有灵智般看了二人一眼,一个背跃后沉入了王珝身中消失不见。 “原来是玄鲸血脉。”周长老抚了一下胡子,微微笑道。 “玄鲸?”李清歌发问,看王珝刚才背后的虚影,似乎并不是什么著名的神兽,但是那个憨态可掬的形状以及黑白分明的色彩倒是让人亲近,就如看见了山门附近的竹熊一般。 “你可别小看这玄鲸血脉。”周长老似乎看出了李清歌心底想法,于是解释道,“一般而言,鲲鲸之类的血脉在众多血脉之中也算顶级了,更别说有‘海洋霸主’之称的玄鲸了。我且问你,你可知五虫之说?” “先哲有云:‘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 李清歌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是了,那你说,那鲲鲸之属归于五虫哪一类呢?” “自然是......” 李清歌张嘴要答,却突然愣住。 她以前从未细思过,如今周长老向她提问,李清歌才发现了其中疑点。 如果说,把鲲鲸之属归于鳞虫,视为鱼蛇之类,这自然是不合理的,即使是长于内陆的少女也知道,“鸟鱼皆生于阴而属于阳,故鸟鱼皆卵。”但是鲲鲸之属的海洋巨兽却是胎生动物,诞生后自有母兽哺育。 同理,鲲鲸之属也不能归于羽虫了,除非走上了羽化成鹏的路子,那便是羽虫之类中地位颇高的一族了。 可是若把鲲鲸之属归于介虫和毛虫,那自然也不妥,以王珝的玄鲸血脉来讲,玄鲸周身光滑,没有甲肢、毛发一类,自然不能算入以上二者。 “难道是蠃虫一类吗?”少女诧异出声。 “我也不知道。”周长老狡猾地笑了笑,“总之,据说上古之时,妖族内部曾有万兽朝苍之景,不论你是鳞毛羽昆哪一类,那时都要听从妖族皇者调遣。但是唯独鲲鲸一脉和龙、凤、麒麟、玄武以及其他少数几只神兽族群,从来都是听调不听宣。” “周爷爷你别忽悠李师妹了!那种小道传言岂能当真?” 正当李清歌听得悠然神往之时,却被一句无情的话语打断了脑中思绪。 少女回头看去,正见到王珝长身而起,在活动起筋骨的同时又无奈地看着这边,似乎为满嘴跑火车的周长老感到哭笑不得。 “怎么样,有什么体悟吗?”周长老也不计较王珝先前的话语,而是问起了少年的收获。 “不少。”王珝伸手一挥,飞筏下方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差点把青竹飞筏给拍下去。“首先一个,便是彻底明晰了自身血脉,操纵水流波涛的能力大增。如今这才算得上是跃浪击波了。uu看书.uash” “还有什么?”周长老示意李清歌拉升飞筏高度,免得再被王珝误伤,这才接着问道。 “剩下的便是一些感悟了,暂时还是只能留存在心头,无法立即转化成为战力。” “哦,说来听听?”周长老饶有兴趣的让王珝谈谈自身感悟,就连李清歌也转过头来,想看看少年在这两天神游中悟出了什么。 “我之法意,本是秋水之道。所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但是经此次东海之行,我便如同那河伯一般,顺流而东行,最终只能望洋兴叹。 “《南华经》中《秋水》一篇有言,‘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 “这些语句真是恰如其分的表述了我现在内心所想,有此珠玉在前,我也只能引用这些文章来表述自身感受,不能再说出其它见解了。” 听闻此言,周长老连连点头,笑问道:“那你可曾明悟南华此文所言为何?” “说来惭愧,大致只能猜测应是从大小相比入手,提出了事物之间的相对性与认识的复杂性,最后收于返归本真之言,以‘自化’而合‘天然’,才能‘逍遥’、‘无为’。” 王珝缓缓说出自身想法,却是不经意间夹杂了一些梦中所学,听得李清歌若有所悟。 周长老倒是不置可否,只是道:“既然你已经醒来了,那就让你师妹歇歇吧,接下来便由你来操控飞筏。” 五十三.抵达,尹宫主 自王珝接过飞筏操控权后,又在东海海域上飞了一日,才在东北方向模模糊糊看见了视野尽头的三五个小点。 王珝指给周长老看,得到了准确答案,于是调转筏身,三人转向东北而去。 随着距离拉进,李清歌敏锐察觉到下方海域似乎愈加汹涌澎湃,海面动荡不安,惊涛击空,而碧空之上却天高云稀,一轮大日平静地高悬天中,日光如淡金色水雾洒下,耀得人眼晕,与海面风景大相矛盾。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周长老醉中含笑的声音传到了两人耳边,“我当年第一次来时也是这个感觉。 “关于东海剑宗附近海域动荡不安的景象古已有之,有人说是山门下方镇压了一头凶兽,有人说是因为山门内的剑冢内剑气肆意游荡惊扰海水而成,具体怎么回事,就连东海剑宗自家人也说不清啊!” “周爷爷,我们去哪座岛?”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王珝向周长老发问。 “一般而言,访客应该在最西边的洪兴岛驻留,等待弟子接引,但是我已经提前给东海剑宗宗主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最中间的凌波岛便是。” 周长老得意洋洋,似乎在为自己面子起作用而感到自豪。 王珝懒得理这个越活越小的老小孩,操纵着飞筏向凌波岛而去。 ...... “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闲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 “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 “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溟海也。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 随着越来越靠近凌波岛,王珝和李清歌二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古籍中对于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的描述。 虽然略有不实不尽之处,但是根据记载中的几个突出特征来看,那海外仙山明显说的就是东海剑宗的山门了。 “少见多怪,还是得多加历练。” 周长老看了一眼面上流露出惊色的少年少女,哂笑一声,加速体内真元流转,化解了身上酒气。等会就要去拜见东海剑宗当代宗主了,他可不想给那位师姐揪着耳朵骂。 待到三人靠近了凌波岛,一道剑光从岛上亮起,停在了众人身边,而后稍稍一晃,指向了一处空地。 知道这是有人以剑光给自己指示,王珝不敢怠慢,驾驶着飞筏落地,然后被周长老收回了袖中。 见三人平稳到达,剑光一晃而收,就此消失,周围也没有人来迎接,只留一行人在这里孤零零地站着。 “走吧,还得我带路。”周长老招呼了一声,当先走向远方的大殿,边走边向王珝两人解惑道,“为示尊敬,我们就不能以遁法前往正殿了,只能这样一步一步走过去。顺便我也有时间给你们介绍一下。 “东海剑宗由五座主要岛屿及一系列散碎小岛组成,主岛分别唤作洪兴、听涛、凌波、苍漩、天澜。洪兴岛是接引访客以及处理庶务所在,听涛岛是入门弟子所居,凌波岛是山门大殿所在,藏书阁也在此处,苍漩岛和天澜两岛则分别是炼器、制药之处。 “不过这也是过去风流了,现在东海剑宗和我们太白剑宗一样,同样是青黄不接,许多岛屿都荒废了,再加上上代宗主元归真走的仓促,这代宗主尹宫主又是个冷漠性子,对打理宗门同样不太上心。所以详细情况你们还得自己打探。”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一处巍峨大殿面前。 周长老带头,几人打理了一下衣着,便迈入殿中。 大殿形制古朴,装饰不多,但都是由珍惜之物制成,低调中透着奢华。 一个红衣女子高居正位之上,手持一卷书简,正向着进殿的三人看来,眉眼冰冷,淡淡煞气从中流露,似乎不怎么欢迎三人的样子。 “尹宫主,在下太白剑宗周秦,按先前所言,携二后辈来此,望宫主指点。” 周长老恭恭敬敬,上前表明来意。 “此事我已知悉。”女子开口,眉眼间冰冷似乎消去了几分,“那李家的丫头,只要不触犯我门中戒律,随她在此驻留。” “谢宫主。”在周长老示意下,李清歌俯身一拜,知道这尹宫主大概是面冷心热之人。 周长老早先提过,东海剑宗门中戒律不算太严,与其他宗门基本大同小异,而且门中弟子大都各自隐居悟道,只有每逢初一的讲道,才能看见他们出现在岛上。 与其说东海剑宗是凝聚力、向心力极高的宗门,倒不如说是一个松散的学派组织。 而且,不少弟子经常邀请自家好友在岛上长住,一待便是数年,只要他们不进入门中重地,不触犯门中戒律,那东海剑宗高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当做没看见的样子。 因此尹宫主言下之意,便是任由李清歌在此来去了。 “那么,你就是想拜入我剑宗的王珝了?”见李清歌出列拜谢,尹宫主便看向王珝。虽然她说的是疑问语句,但话从嘴里出来却是一幅肯定的语气。 “正是晚辈。”王珝应道,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尹宫主会不会布置一些考验测试之类的东西来检验自己的实力。 “你是打算拜一个师父,还是自修自悟?” 少年忐忑之间,却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晚辈不太明白,还请尹前辈详细说说。”微惊之下,少年无暇思考,顺嘴而出。 “很简单,你既然要拜入本宗,那么有两种法子任你选择。一是拜一位师父,本宫会告知你本宗所有法师境界以上且有意收徒的修士,你觉得哪位合你心意,便前去拜访,单看你二人是否合缘。若是看对了眼,那便结成师徒,名字记于宗门名籍之上。 “你若是喜好自己修持,那便自去在五岛之外选一座无人小岛作为落脚之地,到时候你的名号就记在本宫名下,算是本宫的记名弟子。” 尹宫主倒是耐性极好,给王珝说了个明白,丝毫不像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冷若冰霜。 “敢问宫主,uu看书 ww.ukansh这两种方式有何利弊?”听了尹宫主所言,王珝心中蠢蠢欲动,有心选择第二种方式。因为他身上隐秘实在太多,不能轻易示人。但是出于慎重考虑,他还是打算问个明白再做选择。 “并无利弊之分,门中俸禄待遇皆是相同,你若是自修久了,想要拜师,那也可以。如果你已经拜师却想要自修,只要经过师长同意便可。实际上,现今不少想要收徒的修士都是自修自悟而来。” 尹宫主讲完,王珝细细思考了一会,这才斟酌着开口: “晚辈喜静不喜动,还是觉得自修自悟合自家心意。” “既然如此,”尹宫主轻轻点头,“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还有事情交代。”说着看向了一旁观望的周长老,语气放缓,“周师弟,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尹宫主换了称呼,这就代表是私下里论交情了,周长老笑道:“尹四师姐,我倒是没什么事了,不过以你我关系,小弟在你这多留几天还不行吗?” “你还是当年那副惫懒样子。”尹宫主眼里闪过一丝回忆,“既然如此,你在这里就留一段时日吧,我得带他去挑选功法了。”说着指了指王珝。 “师姐,看在小弟面子上,给小珝挑个好点的功法吧!”周长老玩笑道。 “单看他机缘如何了,对此我从不插手。” 似乎是见了故人,尹宫主心情转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着王珝一招手,“跟上来吧,希望你不会让周师弟失望。” 说着便带着三人走出大殿,向着背后的藏书阁行去。 五十四.挑选功法 凌波岛上,花草掩映,一条石径从大殿门口蜿蜒向岛屿后方,消失在草木间。 一行人穿过各种奇花异草,向着大殿后方的一座三层小楼行去。 “随着仙道凋敝,我东海剑宗也不可避免地开始荒颓。”尹宫主一边走,一边给众人介绍,“如今剑宗比周师弟上次来还要松散,基本上已经是一群散仙群居之地了。” “师姐就没想着打理一番?”周长老有些可惜,毕竟东海剑宗是玄门三宗,地位犹在自家宗门之上,因此出言问道。 “打理怎样,不搭理又能怎样?”尹宫主淡淡道,“各位掌教心里都有数,修行之道衰败是天道注定,大势所趋,不可动摇。除了楼观道和那些秃驴开始散入人间以外,其他道统不都是一意清修,妄图飞升,打着抱残守缺的主意吗?你太白剑宗难道不是?” “这......”周长老有些尴尬,因为自家宗门正如对方所说,宁可让先人典籍无人传承,宗门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也不愿混入红尘浊世,像楼观道和佛门一样,与凡夫俗子同流。 “所以,不如就这么放着吧,说不得过个几百上千年又迎来修行盛世,有后人存亡续绝,再现我剑宗盛况呢? “而且,若是我有生之年能够飞升上界,这东海剑宗道统兴亡还不是我一念之间?” 尹宫主话语中冷酷意味扑面而来,似乎并不以自家宗门传承为重。 “所以说,尹师姐,你实在不适合当一宗之主,还是一个高级打手适合你。” 周长老惋惜出声,他就知道,自己这尹四师姐不是个当宗主的料,就她这说好听点是“无为而治”,说不好听就是懒得管事的作风,东海剑宗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他是一点都不奇怪。 “当年师父走得急,座下一众弟子中只有我刚刚炼成法相,修为勉强合格,所以才坐了宗主的位子,后来......”尹宫主不愿多说,转而对着王珝道,“前面就是藏书阁了,里面功法繁多,深奥浅显皆有,混杂一处,我继任之后也只是大概整理了一下,你进去之后,随你心意拣选。 “记住,但凡契合你的功法,上面都有光芒绽放,你只管选最为明亮的两本便是。只能拿两本,不得多取。” 说完手中甩出一道剑光贴合在门上匾额,解除了藏书阁禁制,然后便把王珝一推,让少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门背后的空间里。 看着紧闭起来的木门,周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一旁的李清歌,向着尹宫主问道:“师姐,李丫头她应该也可以进去吧?” “不用了,她这段时日先跟在我身边,你应该把《太白剑典》传给她了吧?”见周秦肯定,尹月缘继续道,“她尚未突破先天,没有法意,贸然进去只会适得其反。刚好我最近无事,便带她一阵子,顺便教她些基础剑法,等她小成之后再进去寻找自家机缘。” “机缘,有什么机缘还会比我们《太白剑典》更好?难不成这丫头还可以看到那四部剑经?” 周长老一开始还有些疑惑,自家宗门根本功法也是当今数一数二的神功秘籍了。练了《太白剑典》以后,对于李清歌来说,藏书阁里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机缘?除非是东海剑宗秘不示人的那四部绝世剑法,因此他便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但看到尹月缘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不否认也不肯定的样子,周秦只觉自己心头狂跳,这胆大包天的尹师姐该不会真把那几部剑经扔在藏书阁里了吧? 要知道,那四部著名的剑经分别拿出来都足以修到阳神甚至金仙了,纵使现在天师便是人间绝顶,但更上一层的功法仍旧是珍惜之物,尹师姐应该不会这么大方的拿出来给普通弟子甚至是别宗弟子看吧? “师姐,你这心也太大了吧,我觉得元师伯要是泉下有知,都会被你气活过来的。” “反正那种东西,一般人想看也看不到,都说了是机缘了。要是能被常人轻轻松松看见,那还能叫做机缘吗?” 尹月缘毫不在意地回道,看着面前这座寻常的三层小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是。”周秦嘟囔了两句,却不免在心中有了一丝牵挂,若尹师姐信守承诺,而李清歌又真的有幸见到那四部功法,那自己以后就有的吹了。 毕竟是自己把清歌丫头带过来的,怎么说也是个承上启下的重要角色吧,放在小说话本里一定是那种给予主角关怀和指引的前辈高人,白发苍苍和蔼可亲的那种。 周秦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转眼又想起了王珝:“若是小珝也能看到那几部剑经的话,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周长老得意地笑了起来。而尹月缘和李清歌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对视一眼,彼此之间甚至觉得有些惺惺相惜,恰似遇上了同道中人。 ...... 藏书阁之内,并不想外表看起来那般寻常,而是别有洞天。 一座座高大的书架随意摆放,上面堆满了各种竹简书卷,丝绢绸布,甚至还有龟甲兽骨一类的古物,让人看得有些头大。 把一匣散落在地上的贝叶经随手捡起,整理好,复归原位,顺便窥探了一下其中记载。王珝不由得感叹道: “真是暴殄天物啊,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一卷《金刚经》,但是以贝叶记载的佛经想来也没那么简单,说不得便是哪位阿罗汉果、菩萨果的佛门修士亲手所制,竟然就胡乱扔在这里,啧啧啧。” 无视了佛经上散发的淡淡佛光,王珝绕过面前的厚重书架,向着二层而去。 他先前一进来,便发现不少典籍篇章上亮起了水色玄光,明显是合乎自己所用的功法。 王珝有心一一对比,却发现大都只能看个开头,管中窥豹,无法全部浏览。只有像是一些众所周知的经文典籍,还有一些前人随笔、游记之类的杂书,才能任意阅读。 于是少年也不嫌麻烦,而是很认真把一层中所有亮起水光的功法都看了个大概,却发现并没有特别契合自己的,也没有如尹宫主所说其上光芒特别明亮的功法。而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去上面两层看看了。 待到二层,和杂乱的一层自然不同,u看书 .ukanshu这一层再无书纸为载体的功法,一根根玉简整齐地搁置在三面环绕的书架中,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几,其上还有笔墨纸砚,似乎是抄写所用。 王珝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根散发着一尺来高水光的玉简,贴在额头,查看其内部信息来。 “《翻江倒海棍法》,上古水神无支祁所留,适合拥有水猿血脉的修士......为什么剑宗里会有棍法啊!”少年不禁吐槽道,“算了,反正这门也不算太适合我,虽然是一门阳神级数的功法。” 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玉简,王珝查看起这一层的功法来。 很可惜,这一层功法虽然比一层要高出几个档次,但也大都只是天师一级的功法。那本《翻江倒海棍法》是为数不多的几本阳神功法。许是与本门弟子不合,所以才被搁置到这一层。 顺便一说,直到在这层看见了一本《东海碧涛剑法》,王珝才知道,他自幼修炼的《碧波心法》正是这门刚刚够上阳神门槛的功法的最低级的简化版本。 “要是三层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就只能选择这部碧涛剑法了。” 看着与自身真气遥相呼应的玉简,王珝有些意动,但还是向着三层走去,期望能找到更加适合自身的功法了。 三层景色与二层亦有不同,不再有书架环绕摆放,只有一条玄色长案横放,上面摆着各色玉简。其中一根玉简上深蓝色水光竟有近三尺高,让王珝眼前一亮,立即上前查看。 “《天河剑法》,‘决堤四海水,星斗入天河......’吗?” 五十五.《阳侯秘要》 《天河剑法》,一部赫赫有名的绝世神功,王珝对此早有耳闻。 且不止于从梦中所见的小说话本中得到的相关印象,就连九州世界亦有对这门功法的记载流传。 据说本方世界的《天河剑法》,曾是东海剑宗开派祖师玄皇道主观九天星汉运转,察四海之水涨落,心有所感,灵机一动,故而创出的一门功法,是金仙级数的神功妙法。 此门功法从海涛之势入手,练就天河真形,化自身剑意剑气为星辰,纳入天河之中,举手抬足间能引动星汉斡旋、大洋涨缩,实在是威力无匹。 是东海剑宗的根本正法传承,与昆仑青玄道人所创的《清微正法》、楼观道尹真人的《水镜书》共尊为本方世界的玄门三大神功。 “这门功法就这么简单地放在这里,没有别的考验了?” 见到这门功法,王珝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按他的“见闻”,类似地位的功法哪个不是经过千百考验后才能传下,其间又能扯出好多麻烦,随便水水就是几万十几万字。 而自己呢?这才刚刚入门,就能挑选这金仙一级的绝世神功了? 王珝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轻而易举地的拿到了散发着星汉光芒的玉简。 正当少年就要选定这门功法作为自己根本正法时,他突然心头一紧,余光瞥到了一根奇异的玉简,便又踌躇了一下,暂缓了动作。 从进入这藏书阁起,王珝虽然目标明确,直奔着适合自己的功法而来,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留意了一下其他事物。 以王珝所见,这藏书阁一层所放,俱都是以简牍纸张、绢皮甲骨,甚至是青铜陶瓷为载体的功法和杂谈,最高层次不过法师。 而二层则规整了许多,以统一形制的神识玉简存储,能更好保存其中真意传承和神识信息,品级都是天师一级,间或有几本阳神级数的功法夹杂其间。 至于第三层,虽然也是用相同规制的玉简保存,但其上色泽光华却各不相同,明显是受到功法中所蕴含的大道法理侵染,顺带标记出了各门功法的属性。 譬如王珝手上这门《天河剑法》,除了那显示与少年契合度的三尺深蓝色水光外,玉简本身则是一种绚丽的奇异之色,说不清道不明,但人一看就知晓这是与星空有关的功法。 再比如说,王珝左手边过去的第三根玉简,则是呈赤黄二色交杂的璋琮之色,经过王珝查看,这却是一门火土属性,与上古六神之一的螣蛇有关的绝世功法。少年自然对此敬谢不敏,毕竟不管是水克火还是土克水,都注定了他和这门功法相性不合。 而这一层的功法,普遍都是阳神之上的真君一级,甚至还有更高的金仙级数绝世神功。 话说回来,本来王珝是想选择这部《天河剑法》的,毕竟其上的水色玄光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与这门功法的契合度,但是王珝在刚才那一瞬间,却发现了另一根奇异的玉简,这才暂缓了作出决定的时机。 在少年右手边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摆放着一根黑蓝色的玉简,其上水色玄光吞吐不定,但不过寸许长短,明显不似《天河剑法》那般适合王珝,甚至连第二层的《翻江倒海棍法》和《东海碧涛剑法》都有所不如,只能说是最差的一等了。 但是看其本身光华,明显亦是水属功法一流,而且能被堂而皇之地摆在第三层,就算功法本身再怎么奇葩也不会只有这一寸长短的玄光吧? 更何况,王珝刚才准备选择《天河剑法》的同时,心头突然一抽,似乎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似的,而当他作出暂缓选择的决定之时,又好受了不少。 种种原因加之在一起,王珝便放下了手中星河之色的玉简,转而向着那根深蓝色玉简抓去。 少年指尖刚一触碰到那根玉简,其上明暗不定的水光便猛地一跳,变成了一尺长短。气势丝毫不亚于二层的那几部阳神级数的功法。 “果不其然。”王珝低语一声,拿起了那根浟湙潋滟*的玉简。 随着深蓝玉简离开案几,其上水光愈加充盈,很快便有了三尺来长,比一旁的《天河剑法》还多出一小儿截。 见此情况,王珝微微吐了口气,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门暂不知道名字的功法对自己而言,不在《天河剑法》之下。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吧。” 说着,王珝拿着玉简,按在了自己额头之上,以泥丸祖窍中的元神查看起了其中蕴含的传承信息。 随着玉简触碰到眉心,其上水光再度一跳,变得愈发凝实。如同真正的海洋一般,波光粼粼的光河从少年指缝之间流溢而出,散落在地,把整个藏书阁第三层都漫上了一层水蓝色的辉光。 水光环绕间,王珝如同身处浅海海底一般,周围皆是波光荡漾的错落光影,而那其他几根传承玉简就如海底琼宫中的珍宝一样,为其点染了不一样的风采。 不过这等美景王珝却是无缘得见,他的心神完全被玉简中的一幅画面所吸引。 …… 那不知是在何等久远的古老时代,神灵与妖魔共处人间,万界浑然一体,亦无九天与九幽之分。甚至连普通的凡夫俗子也气息强横,不弱于王珝认知中的法师。 大地之上,仙家净土处处,高山流水环鸣,奇花异草、神禽仙兽比比皆是。 而中央的一座巍峨山脉之上,正有一位古老的天帝高居天宫之中,俯瞰下方滚滚红尘。 帝者身影修长雄伟,玄色帝袍覆身,冕旒遮面,周身仙云与琴音缭绕,生死之道弥漫间又自成平衡。头顶一架古琴与一张黑白色皮毛飘浮,皆平平常常,似普通无奇之物。 帝者之下,又有数十道模糊身影并立,气息强横,皆似一方方沉重无比的大世界,压制得周围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数十道身影各自占据一方,周围异象升腾,镇压了六合八荒,共同辅佐帝者治世。 …… 不知怎地,面对这样一幅让人心神动摇的画面,看着那一个个上古一般的存在,王珝只觉如清风扑面,不仅没有生出任何惊恐激动之意,而且还顺着无名功法中传来的微妙感应,看向那数十道模糊身影中的其中一位。 那道身影端坐万顷汪洋之上,与其他五位身影同列,高出剩下十一位一头。 祂周围洪涛澜汗,万里无际;长波涾[氵陁],迆涎八裔。一滴最为微小的浪花飞沫便是一处乾坤天地,重重宇宙互相叠加间构成了一方绚丽多姿的水世界,拱卫在周围。 “这种感觉,起码是金仙或者大神通者一级了,祂是谁?看其大道显化景象,莫非是水祖? “不对,中间那位帝者,看其形象明显是太古三皇之一的伏皇,uu看书 .uukanshu 此时水祖应该还未诞生吧!那道身影莫非是太古纪元的‘先天之水’所化的‘水祖’?传说伏皇以龙纪年,百官也以龙为名,难道祂是‘水龙氏’?或者‘冬官黑龙氏’?” 王珝绞尽脑汁,试图猜测那道身影的真实身份,毕竟可以想见,自己所选定的功法必然是那道模糊身影留下的道统传承。 这样一来,了解功法创造者的详细信息和生平背景,对于体悟功法、揣摩精义就十分必要了。 “为了自己有一天能‘下蛋’,我现在不但要吃这个‘鸡蛋’,我还得认识这个‘下蛋的母鸡’才行。” 脑中突然想起了梦中所见的一则逸闻,王珝不禁在心底打趣起自己。 虽然走了会神,但是王珝还是努力伸头探脑,看向那道模糊身影,似乎这样便能得偿所愿一般。 但很显然,这只是传承功法中的一幅真形图景,自然不会随王珝心意改变,或者说他还没达到那种程度。即使他看来看去,那尊古老的水神也不见有任何改变,似乎就那么坐到纪元终结一般。 王珝有些不甘,但还不等他换个方法尝试,画面突然一变,古老的水神法相猛地垮塌下去,姿态各异的滔天水花似是击碎了时空,穿过了岁月阻隔,变成一个个符箓文字,最终化作了一篇经文流入了王珝心头。 大量信息冲击之下,头不自觉地向后一仰,王珝神识从玉简中退了出来。 连连后退几步,没有去看手中玉简,少年眼神空蒙,喃喃自语道:“《阳侯秘要》......” 五十六.往事秘闻 太古有皇者,因龙马负图出于河之瑞,有龙相,始名官而以龙纪,号曰龙师。 命朱襄为飞龙氏,造书契;昊英为潜龙氏,造甲历;大庭为居龙氏,治屋庐;浑沌为降龙氏,驱民害;阴康为土龙氏,治田里;栗陆为水龙氏,繁滋草木,疏导泉源,是为六龙师。 又命五官:春官为青龙氏,又曰苍龙。夏官为赤龙氏,秋官为白龙氏,冬官为黑龙氏,中官为黄龙氏。 六师五官之前,仍有六佐。 伏羲六佐,金提主化俗,鸟明主建福,视默主灾恶,纪通为中职,仲起为海陆,阳侯为江海,六佐出世,天下乃安。 伏羲六佐,一曰阳侯,为职江海,司主波涛! ...... 藏书阁三层。 此时因王珝接受传承而诞出的异象早已尽数消去,只有少年一人站在三层之中,面对玄色案几愣愣出神。 “‘阳侯’......古之波神吗?我一直以为只是古书中的荒诞之言,没想到......” 王珝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波涛起伏,似乎想起了相关的记载。 在一些著名典籍中,如《楚辞》、《淮南鸿烈》、《抱朴子》中,都有关于“阳侯”的记载,但少年以前读到相关部分,只以为是波涛的代称,不过是先人前辈对于自然事物的人格化异名称呼而已,如同把“雷”叫做“惊世先生”、“蜡烛”称作“光济叟”一般。 更何况他六岁时候一梦黄粱二十年,一些类似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纵然在九州也没有改正过来。 但直到今日,得到了这部《阳侯秘要》之后,他才猛然惊觉,一些古籍中的晦涩诡秘之言,未必是荒诞无用之说,先哲所言“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并不是没有道理。 “以后须得时时警醒自身,梦中世界平淡无奇,一些典籍可能只是妄想梦呓。但是这里是道法显圣,存世的诸天万界,即使是相同的典籍,含义也可能完全不同。” 先是在心中暗暗记下这点,王珝才转而思考起了功法传承中的信息。 根据传承信息所言,这部《阳侯秘要》是上古纪元初年,太古三皇之末,伏皇座下六佐之一的阳侯所留。 阳侯乃是太古纪元开辟时的“先天之水”所化,和本纪元的水祖不同,阳侯诞生时可没有一位真武黑帝来摊薄权柄,顶多有一些道路相同的存在造成了些许干涉而已,故而一出生便是造化境的大神通者,是象征水行的先天神灵。 后来阳侯或结盟,或敌对,经过一系列击杀、交易之后终于完满了自身道路,成为大神通者中的顶尖存在,与其他五位大神通者共同辅佐当时已经成为彼岸大人物的伏皇。 但随着太古纪元终结,进入上古纪元,伏皇莫名消失不见,青帝、金皇、水祖等本纪元的先天神灵相继而出,还有黑帝这种背景深厚的大神通者谋求机缘,再加上先天神灵之躯的限制,阳侯实力大减,最终衰退到只能算是初入造化的水准。 于是为求自保和进一步突破,阳侯只得秘密转世,转世前留下自家传承和种种后手,散播万界,以图后事。 “但是看如今情况,祂显然是失败了,或是沉沦轮回,要么身死道消,总之棺材板都已经钉牢了,在各位大人物还没有回归的当前节点,不可能再突然诈尸了。” 王珝揉揉额头,通过传承中记载的种种上古秘闻,他终于解开了一个心中疑惑。 根据他目前所见所闻来看,本纪元分成三个时代,分别是上古、中古和现在,以及将来的末劫。像封神西游、天庭坠落、魔佛之难等等大事件都只发生在这个纪元之中。 而在本纪元之前,据说还有数个纪元,其数目至少大于等于三。 比如东皇、昊天、伏皇并称的太古纪元,东皇前身黄老君治世的古老纪元,以及更为久远的佛祖、道尊镇压万古的纪元。 而这么多纪元下来,难道就没有除了彼岸大人物以外的古老存在苟活下来吗? 别的不说,就他所知,佛门的一位古老佛陀,世间自在王佛,便活过不止三个纪元,其出身跟脚还在阿弥陀佛、菩提古佛和灵山如来证道之前,传闻是阿弥陀佛的入道导师,现在还仍旧活跃于世。 “所以说,不是祂们不存在,而是被一些有心人抹掉了存在的痕迹。” 王珝心下微沉,别的不说,伏皇座下,六佐六师五官,共计一十七位古老仙神,六佐皆是大神通者,六师五官中最次的一位也是金仙大能。 这股势力,放在诸天万界之中,也算不上弱了——像佛门那般号称三千恒河沙数佛陀的声势,自家大神通者其实也不过十数位,其余佛陀多是其他存在化出分身或者马甲罢了——难怪能辅佐伏皇争夺上古皇者之位。 而在伏皇莫名消失后,这些神圣竟然再无声息,只剩名讳传世,还多被后人当做奇闻杂谈。 “要么是改头换面潜伏起来,要么就是被下了黑手。” 联想起又名“马甲时代”的神话时代,王珝渐渐咂摸出了几分意味,大概把握住了一些线索,作出了几种可能性较大的猜测。 “总之,我这也是有了个明路,起码以后不用太担心暴露出不符合自身应有见识的言论了。” 王珝相信,自从那座疑似南华天尊遗府的府邸出现后,自己大概率处在了六道轮回之主的监视下,因此许多事情只能在心里思考,不能随意出之于口。而且盘算时还要激发胸口如意,模糊天机和大人物的注视。 不过得到阳侯传承后,他就可以稍微放松了,起码一些古老的事件也算是有了知情的资格。 心头的巨石松动了不少,王珝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加上此次入藏书阁收获丰富,于是不欲久待,便打算离去。 但在临走之前,从二层经过时,他顺手拿走了《东海碧涛剑法》,打算把这门剑法作为自己选择的第二部功法。 毕竟,《东海碧涛剑法》是自己《碧波心法》的升华版本,对于自己转修《阳侯秘要》有着很强的参考作用,亦可以夯实基础,抹平一些疏漏。 ...... 根据王珝估计,他大概在藏书阁中待了约有一个时辰。但在楼外等候的三人来看,他其实已经进去半日了。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天穹之上的火烧云层层叠叠,残阳赤红如血,仅存的日光又为岛外汹涌的海面镀上了一层薄暮时的金晖,岛上景物在改变的色调涂抹下又有一份不同白昼的姿态,uu看书 .uuanshu 倒显得剑宗五岛愈发壮丽。 但是尹月缘对于这份景色已经司空见惯,只是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站着,手上剑气如同灵蛇吐信,伸缩之间,正在给自己修剪指甲。 而李清歌也没有那份闲心来观赏风景。她正盘腿坐在地上,却是通过感应岛上虚空之中弥散开来的丝丝微妙剑气,再次打磨起自身根基。 唯独周长老一人,正满怀期待的看着紧闭的藏书阁大门,等候王珝从中迈步而出。 先前王珝甫一进去,并无什么神异动静传出,直到不久前,有深蓝色辉光从三层的窗户缝隙流溢而出,虚空中有海潮起伏,就连岛外的溟海也变得更加汹涌,似乎在呼应什么。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啊,见此情形,周长老如何不知晓,王珝这是得了一部绝世神功传承。 再看尹月缘的模样,这位东海剑宗掌门人明显也并未料到这番声势。因此心下更为激动,只觉终于要有两个绝世天才,未来的闪闪明星被自己教导而出了,自己可真是火眼金睛、慧眼识人,堪比古之伯乐了。 故而,当王珝刚从藏书阁出来,周长老当即冲上前问道:“小珝,如何,得到了哪部功法的传承?” 看向一旁的尹宫主,见其点头允许,王珝这才道:“周爷爷,我得到的是《阳侯秘要》这部绝世神功。” “《阳侯秘要》?你原来得到了这门传承。”周秦尚未答话,尹宫主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语气虽淡,却仍能听出其中的不可置信之意。 五十七.岛名蓬莱 闻言,周长老眉头一挑,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怎么了师姐,难道这本功法有什么问题吗?” 尹宫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周秦一眼,顺着他的心意往下道: “问题的确有一点,但也不大。这本书乃是我剑宗开派祖师玄皇道主无意中所得,并非我剑宗道统,而是派外别传。祖师亦有言在先,得授者不能执掌我剑宗权柄。” “这又如何?反正尹师姐你为人大气,风光霁月,向来不在乎这些门户之见。” 周长老担心王珝会因为这点受到排挤,因此使劲吹捧起来,妄图用话术拿捏住尹月缘。 虽然知道周秦的小心思,但这话仍然说得尹月缘极为受用。这位外表冷若冰霜,实则性格多变的东海剑宗宗主笑吟吟道: “看来我和周师弟几十年的交情还是比不过师弟你自身的舐犊之情,我还纳了闷了,这小家伙也不是你孩子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 这个玩笑出口,她也不去听周长老的辩解,而是接着道: “如你所说,反正我也不关心这些小事。但是,这门功法还有一个弊端。” “什么弊端?”王珝出言道,这可是关系到自身的修行,由不得他不紧张。 “祖师曾经对此有过评述,言此书甚为高深奥妙,开头便是阳神之境的修行,并无法师、天师阶段的功法。 “若在千年以前还好,本界仍有真君存世,这门功法也算有用,可为借鉴。但搁到现在,阳神境界便得飞升而去,谁还会在意这门来不及修行的功法? “所以这部功法便被放在第三层吃灰,落得个无人关注的下场,若非你今日得其传承,我甚至都不会想起来。” 原来如此,王珝轻轻点头,能大概明白这是为何。 阳侯乃是天生的大神通者,自然不会有“弱小”的凡人时期。就算是为自己转世之身而推演功法,在那各种种族天生强横的上古时代,恐怕也不会考虑到未来人族愈发孱弱的事实。 而且祂也不一定会转世人族,能往下思考两个层次,推算出从阳神开始的功法已经能算祂思维广阔了。 除非是元始、道德这种天生彼岸的大人物,占有种种未来,能知晓后世之事,所传下的绝世功法才会从入门开始,即便如此,也不会有相应境界的术法招式,最次都是阳神或者说法身级数的杀招。 见王珝陷入沉思,面上没有丝毫紧张、担忧之色。尹宫主反而多想了一步,对王珝高看一眼,认为其沉稳、不毛躁,这才没了测试他心性的意思,接着说出了未尽之言: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能得这部功法认可,说明你与它有缘。祖师当年发现这个问题后,特意根据其中精义在其中续了一篇法门,只要你找到一门阳神之前部分完善的同属性功法融入其中,它自然会以此为凭,帮你推演出《阳侯秘要》的基础部分,让你能够安心修炼。” “这倒是巧了。”王珝闻言一笑,反手亮出另一根玉简,“我在二楼还挑了这门功法,本来只打算作为参考夯实基础,没想到如今正合我用。” “那还真是巧合。”尹月缘眼光何其毒辣,早先便看出王珝所修功法为何,如今视线从玉简上一扫而过,于是道: “观你行气路线,《东海碧涛剑法》正是承上启下之用,既可接续升华你的《碧波心法》,又可衍化出《阳侯秘要》的基础部分,算是完美贴合了你的基础功法。不过你抄录完之后记得还回去,现在能制作真意传承的灵玉已经不多了。” 但看尹宫主样子,显然只是场面话,并没有把区区两根传承玉简放在心上。 “知道了,前辈。”王珝恭恭敬敬道,虽然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提前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也不能忽视尹宫主的好意,因此还得表达自身谢意。 “以后就叫我老师好了,毕竟你是我记名弟子。”尹月缘眉头轻皱,旋即松开,淡淡道。 闻言,王珝知道面前这位人间绝顶的天师算是承认了自己,不再是因为周长老的人情或其他原因而勉强收下。于是立即机灵地改口道:“是,老师。” “嗯,跟我来吧,接下来你该去选择自家修行之地了。” 尹月缘示意,让周秦在此看护有所感悟的李清歌,自己带着这个刚收下的记名弟子朝着凌波岛另一侧走去。 ...... 三日后,凌波岛与听涛岛中间的一座小岛上。 此岛无名,虽然方圆不足十里,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上山林草石皆有,更处在凌波、听涛二岛之间,环绕剑宗五岛的汹涌浪涛到此也平息下来,静静拍打在浅滩上,别有一番清静无扰的自然野趣。 故而几日前尹宫主带王珝挑选岛屿时,他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这座岛屿,不再做对比选择,将自家洞府选在了此处。 而后来当周长老提议让王珝给此岛起个名字时,少年脑中忽然冒出一句古词,“蓬莱又还水浅,鲸涛静见,银宫如许。” 因此便为此岛起名为“蓬莱”,同时也蕴含了王珝的远大志向:既然以传说中的仙岛之名为洞府命名,那么成就阳神,位列仙班便是基本要求了。 同样,尹宫主等人也看出了王珝的勃勃野心,但是只觉他志向高远,不认为其有冒犯之意。所以由尹宫主出手,为王珝搭建的几座竹屋周围以及岛上各处设下了法阵,以防备外人侵扰。 此时,王珝与李清歌正站在岸边浅滩处,送别即将离去的周长老。 周长老本意是在此多留几天,但是尹宫主为王珝布置好法阵后便去闭关修行了。而李清歌见王珝得了神功传承,激发出了自身的好胜之心,因此也加快了修行的速度,每日在五岛上体悟空气中弥漫的种种剑意,连周长老的品酒邀请都抛之脑后。 至于王珝,他现在一心只想修行,使自身实力更进一步,因此也无暇陪着周长老到处游玩,只能把他抛下,任周长老一人喝着孤独的苦酒。 所以周长老自感无趣,且见王珝炼师境界的修行已经入了门,没有陌生凝涩之感,便打算就此离开,回归太白山门。 “你们二人,小珝我是很放心的,毕竟张老头说过你少年老成,心有沟壑。” 临别之际,周长老对两人道:“但是清歌丫头,你生于世家,幼时便被送入山上,恐怕心思单纯,不知世事艰险。所以小珝你要多多照看她,互相扶持啊!” 却是临走前还不忘为二人牵线搭桥,铁了心般要做这个媒人,硬生生破坏了分别时的气氛。 王珝本来心中还有些离别的伤感之意,u看书 .ukanshu但被周长老这么一说,只能哭笑不得,忘却了心中的愁绪。 见气氛已不似先前那般沉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周长老笑道:“好了,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有尹师姐照抚,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你二人孤身在外求学,平日里还是要多往来。” 王珝有些头疼,无奈道:“好了周爷爷,我和李师妹一定如你所说,相...相互之间密切来往,这下总行了吧。” 少年本来想用相亲相爱一词,但是想想有些不妥,于是改换了语句。 知道王珝有些不耐,看了一旁冷着脸不想说话的李清歌,周长老哈哈一笑,不再多话,挥手召出飞筏,化作一道银光远去。倏忽之间已经飞出凌波岛范围,比之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望着银光远去,王珝整理了一下腹稿,对着一旁的少女道: “李师妹,可要到岛上坐坐?” “不了,我回去修行了,师兄自去吧。” 李清歌拒绝了王珝好意,借用岛上法阵返回了听涛岛——由于她未突破先天,且没有拜师,更不愿居住在王珝的蓬莱岛,因此被安置在了普通弟子所居的听涛岛上。 见李清歌拒绝,王珝也不以为意。正好,他炼师境界的修行只是开了个头,正要一鼓作气,炼成胸中五气,反照七窍五官,把自身提升到先天境界的普遍水准,因此也没时间进行什么交友访客的活动。 目送李清歌身影消失,王珝立刻返回了自己的竹屋,激发了防护法阵,开始了自家修持。 五十八.修行,李清歌突破 王珝回到竹屋之中,在竹榻上坐定,便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水晶磨制而成的球体,正是从六道那里得来的纳气珠。 经过王珝前几日的修行,此时这颗纳气珠内的玄色气流已经消失了一小部分,剩余多半依旧在其中缓缓流淌。 “以此速度来看,恐怕三五日的功夫便能圆满水行之气,使其通达至耳,灵敏感官。” 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功行进度,王珝便开始修炼起来。 两天前,他在周长老的看顾下,成功的把《东海碧涛剑法》融入到了《阳侯秘要》之中,补全了秘要的入门部分,从而使自己再不用为日后功法问题而烦忧。 同时,王珝还将从天一剑胎中得到的种种真水禁法,一并打入了秘要之中,作为填补,从而使天师部分的功法不似前人之论,更有一番新奇奥妙。 经过玄皇道主留下来的那篇法门融贯后,《阳侯秘要》立意之高远,基础之扎实,在同境界功法中已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此法讲究自身如海,静生微澜,动掀狂涛。而动静之间波涛自成,真水自化,又有了一份阴阳之道的奥妙。 随着被王珝手上纳气珠中的水煞之气不断减少,王珝关于水行之气的修持也越发高深。若是此时有人进到竹屋中来,认真观察王珝身体,他便能见到一幅奇妙的景色。 只见王珝腰部脊椎两侧,左右各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虚影亮起,透体而出。玄色元气不断从纳气珠中逸散而出,又飘入少年口鼻之中,被他吞纳进去。 水煞之气由口而下,过肺、入胃,最终在肾脏处停下,开始缓缓填满那肾脏形状的虚影。 随着水行元气的不断积累,还有不少渗入了少年的骨骼之中,使得全身骨骼都更加坚固,连带着他的头发也乌黑了不少,这都是水行之气的作用。 正所谓“肾,五脏阴阳之本,主藏精,主水,主纳气,在体合骨,生髓,通脑,其华在发......”玄门以修行五气来打磨肉壳,其立论之基,便在于此。 ...... 蓬莱岛处在两座主岛之间,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是岛屿面积不大,平日里便甚少有人来此处闲游。而王珝选在此处立下洞府之后,又有一层法阵防护,周围岛屿上知道此岛有主,于是更少有人来打扰他了。 故而三日时间,未生波澜,一晃而过,王珝的修行也到了最后关头了。 经过这三日修炼,王珝手中捧着的纳气珠已经一干二净,只剩了一个空壳子。 而他肾脏中积蓄贮藏的水行之气已经圆满,剩余的水煞之气便被反向推动起来,朝着耳窍而去。 此时王珝双眼紧闭,元神高居泥丸宫之中,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水煞之气的走向。 从元神视角来看,自己肉身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除了肾脏部分有两个水蓝色光团,其余都是无光之地。 而在这深沉的黑暗中,正有众多黯淡的星辰微微闪烁,似乎一不小心便能忽略过去。 随着自身功法的进一步运转,“星辰”点点的黑暗视界中,九颗明灭不定的巨大“恒星”聚拢过来,汇集在头部,互相串联,构成了双耳模样。 从最下方开始,一颗颗“恒星”相继被点亮,不再黯淡无光,蔚蓝色光芒璀璨纯净,以一种缓慢却坚定不移的势头向上延伸而去。 终于,九颗“星辰”被全部点亮,剩余的元气和体内的部分真气向着九颗恒星之中的黑暗地带涌出,仿佛有漩涡在吞吸。 “漩涡”吞吸之间,真气又被“吐”了出来,与先前相比,却是黏稠了不少,似乎有向着液态转化的趋势。 少年元神忽然明悟:当自己胸中五气全部圆满,这个过程再来上四遍,自身真气便能转化成为法力真元,为下一步六腑的修行做准备。 ...... 睁开双眼,感受着灵敏了许多的听觉,王珝回想起自己元神状态的视角,若有所悟: “那深沉的黑暗,便是我的肉身。那些黯淡的星辰,正是我的周身窍穴。炼师境界的修炼,在修炼五脏六腑的同时,也要打磨自身的筋、脉、肉、骨、皮,更要点亮与天生九窍有关的星辰。这才是圆满无漏的先天之体! “至于身上其他部位的窍穴,就是法师境界的修行了。等到周身全部窍穴凝练完毕,便可以尝试结丹,成为天师了。 “多亏了先人前辈们想出了以天地元气修炼胸中五气的办法,只要元气充足,炼师境界便能快速度过。若是像真实界武道修士那样缓慢凝练相关窍穴,这一步便要耽搁我许久。”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一点水行元气种子,王珝放松了些许。 自从得出可能有大能在安排他的结论后,少年心中自有一份紧张之感,生怕自己实力不足便遇到了生死之灾。如今自己功法不愁,修为见涨,他才能调理心境,略作喘息。 “所谓修行之道,一张一弛。可是我连放松的念头都不敢有,长此以往对我道途无益。” 在心中警醒了一下自己,王珝走出竹屋,打算把《东海碧涛剑法》的传承玉简放回藏书阁去,自己身边只留一份副本便可。 毕竟这门功法在东海剑宗中也算得上热门,不知何时便会有人借阅参考,自己总不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其他人。 至于《阳侯秘要》,这部功法在王珝得其传承以后便失去了玉简本身光泽,据尹宫主检查,发现是其内真意已失,只留皮毛,因此放不放回都无所谓,本来也不会有人去修炼这篇入门困难而且难得认可的功法。 来到岸边,王珝有心尝试自家手段,于是把手一招,一道白浪涌起,托着他向凌波岛方向行去。这便是少年自身血脉神通和水行之气圆满后共同作用的结果。体内真气和外界元气相呼应,还有一颗元气种子不断转化外界元气,这种状态少年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行过两岛之间风平水静的海面,王珝登上岛屿,知道自家老师——明明是东海剑宗掌门人,却喜欢自称一宫之主的尹月缘——正在闭关,所以未曾前往拜见,而是径直朝着藏书阁而去。 到了藏书阁门口,王珝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察觉到那道身影上不同以往的气息,少年挑了挑眉,远远招呼道: “李师妹,你突破了?” 闻言,那道身影回头,正是和王珝三日未见的李清歌。uu看书ww.uukanshuco 但此时她身上气息凌厉,剑意弥漫,明显是突破之后压抑不住自身气息的表现。 李清歌看见王珝,先是微微点头示意,而后方道:“昨日是九月初一,有前辈在听涛岛上讲解自身心得体悟,我旁听之下有所触动,于是突破了。” 听此好消息,王珝却有些担忧:“这样突破,你根基可曾稳固?” 与王珝再三压抑,经过磨练后才突破不同。李清歌这种突破是受到外人启迪而成,恐有拔苗助长之嫌。 而且李清歌自身气息也是压抑不住,锋芒毕露,不像王珝当初那般圆融无碍,故此少年才有此一问。 “我自身蓄气已然大成,因此妨碍不大,只是还得打磨一段时日。那位前辈也借出自身凭证令牌,建议我来藏书阁一楼待段日子,借百家剑法磨砺自身根基,然后再言其他。” 王珝微微点头,这是正确的举动,看来那位前辈并无恶意,相反还多有补偿。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进去吧。” 说着,王珝从怀中取出一枚玄色玉璜,解除了藏书阁门上禁法,和李清歌一起进入楼中,朝着各自目标而去。 当王珝归还完剑法,从二楼下来后,便见到李清歌捧着一本《庚金剑诀》在看,手上红皮小葫芦已经打开,浓郁酒香从中散发出来。少女螓首不时轻点,明显沉醉其中,自得其乐。 王珝摇头一笑,退出了藏书阁,原样踏浪返回了自家蓬莱岛,也不去继续修行,而是找了个靠近海岸的地方开始习练起自家种种术法来。 五十九.咸鱼伤肝的我只好努力修炼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月余时光过去。 这一月时光之中,王珝并未进行轮回任务,据他自己推测,恐怕是诸天万界之中彼此时间流速不同,九州与真实界差异较大所导致。 毕竟他第一次和第二次轮回任务之间的间隔比孟奇他们要短得多,这是上次任务结束后几人介绍近况时王珝无意中听得并推算而出的。 而这一月中,王珝第二种元气木华之气的修行,也只是开了个头,并未更深一步地进行下去。 这并非少年偷懒咸鱼,而是他为了遮掩自身秘密故意所为。 前些日子,尹宫主出关,王珝前去拜见自家老师,向其请安,得其赞扬了一句“修行速度不错,在几代弟子之中亦算得上一流”的评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经过尹月缘无意点评,王珝却猛然注意到了自身的一个疏漏。 东海剑宗如名所言,位处东海,宗门周围自然是水属元气居多,最利于炼师境界中水行之气的修炼。 五岛范围内,随便哪个弟子,不管身在在何处都可以轻松完成这一步。所以尹宫主才认为王珝修炼速度并无奇怪之处。 当然,这是尹月缘不知道王珝在五天之内就完成了这一步,不然她一定会生疑。 关于水行之气的修炼速度问题虽然被王珝钻漏洞掩盖过去了,但剩下四种就没那么简单了。 按照东海剑宗先例,剩下四种元气,每种都要花费三个月左右的时光才能完成。毕竟东海剑宗处于汪洋大海之中,水气充沛的同时其他元气便不太丰厚,修士只得缓慢采撷积累。 幸好,因为宗门处在东方,穹空之上亦有大日高悬。东海剑宗的修士可从弥漫天地之间的东极青华之气和郁仪洞明之气中拆分出自家所需的木、火二行之元气,并以此修炼。 而且苍漩岛上的剑冢,乃是搁置众多先人佩剑以及废弃剑胎之处,其中庚金之气也不可小觑,越是靠近剑冢,庚金之气便愈加浓厚。 所以不少弟子便在剑冢附近扎起茅屋、芦棚,在此处暂居下来,直到金行之气圆满后方才离去。 同样,在苍漩岛上的炼器之处,以及天澜岛上的瑶池药圃,因为有地火洪炉以及药材灵气发散,类似景象亦可得见,只不过比不上剑冢盛况罢了。 所以虽然说剑宗弟子在这四种元气的修行速度上比不过水行之气,但加起来也不过耗费一年左右的时间,比之武道相应的“开窍”之境来说,已经算得上迅捷了。 但对于早早兑换好元气的王珝来说,却又太慢,教人等得有些心焦。 ..... 这一天,王珝先是在凌波岛上向老师请安,又在听涛岛上参加了每月一次的论道,顺便在东海剑宗众弟子面前混了个脸熟,这才返回自家蓬莱小岛,在竹屋中沉思起来。 因为要符合修炼“常识”,所以王珝最近便减少了自家修行时间,变得咸鱼起来。每日只在东海之上戏水,鼓弄波涛、行洪起潮,却是把自身神通用得更加纯熟,不比一些资深炼师差了。 但是长久下来,王珝却发现自己脏腑之间常有不适之感,而且行气不畅,时常突然中断。 昨日里他便是在习练神通时突然遭到反噬,无法照常操纵水流,腹部疼痛难忍,且口鼻溢血,最终喝饱了海水才游回来的。 于是他今天一大早便跑去询问自家老师,想要知晓其中原因。 “结果是我自己太咸鱼了!”想到尹月缘回答,王珝哭笑不得,不知该作何表情。 原来,人身五脏暗合天地五行,彼此相通,浑然一体。一方太过强盛,自然会压迫妨碍到其他几方。 王珝水行圆满后,木行只开了个头,他便咸鱼下来,不再修行。更跑去习练血脉神通,进一步吸纳了不少水属元气,导致肾脏中水煞之气过于强盛,开始自发向着木属元气转化,涌向肝脏。 但是王珝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导致肝脏处木气淤积,不得门而入,最终伤到了自家肝脏,并且五脏中五气不均,最终行气不畅。 为此,尹月缘还不轻不重地点了王珝一下。盖因为这都是修行不勤,稍有进步便沾沾自喜停顿下来的懒惰炼师才容易出现的问题。 正常的炼师,刚修炼完一种元气后,谁不是赶紧去修炼下一种元气?自然不会出现元气淤积脏腑的问题。 当然,若是小门小户、传承不全、资源匮乏的散修,自然另当别论。但是名门大派弟子一般都不会犯这种错误。 只有王珝这个怪胎因为前期修炼过快,后期又放缓速度开始咸鱼,才误打误撞跳入了这个坑,也无怪乎尹月缘会以为他偷懒了。 也是少年血脉不凡,身体较之他人强韧不少,这问题最近才会出现,不然尹月缘又该怀疑了。 “总之,就是里外不是人呗!”少年长叹一声,为自己的不幸而叹惋。 话虽这么说,但是该修炼的还是得修炼,即使会被尹宫主怀疑,王珝也不想把自己弄成一个五劳七伤的病鬼。 虽然脸色苍白,咳中带血,谈笑之间挥刀杀人别有一份病态的美感,但是搁在自己身上王珝反而不能接受了。 就算王珝的刀叫做红袖刀,他也不想成为第二个苏梦枕*啊!还是健康帅气的阳光美少年形象更适合他。 而且大不了宣告闭关一段时日,不再外出见人,捱过去这段时日便是。 打定主意,王珝便激活了防御法阵,同时示意闭关不见外客。然后拿出蕴藏着木华之气的纳气珠,开始修炼起来。 ...... 木华之气是木属元气的一种,偏向生机繁盛的一面。 王珝先前便已经打好了基础,这下甫一上手,便觉得更加顺畅,肝脏处淤积的木属元气很快便被转化为木华之气,流入腹腔横膈之下,右胁之内的虚影光团之处,开始滋润起王珝的肝脏、手足和筋脉来。 【肝,五行属木,在体合筋,其华在爪,在窍为目......】 很快,水行之气圆满时的景象再度出现,九颗翠绿色“星辰”被依次点亮,组合成双眼模样,吞纳起少年自身真气,使得真气更加黏稠,向着真元更进一步。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多余的木华之气并没有耗尽,开始流向心脏部位,有再次淤积的迹象。 “绝了,这元气还真就用不完呗,怎么又开始往心脏走了,这要是出了岔子那可就玩大发了。” 无奈,王珝只得先停下来用了些食水,补充了一下自身营养。便捧着含有火躁之气的纳气珠再次入定,开始进行心脏部分的修行。 【心,五行属火,五脏六腑之大主。在体合脉,其华在面,在窍为舌......】 两肺之间......未开莲花状的虚影......红色的星辰......舌头的形状...... ...... 【脾,五行属土,后天之本。在体合肌肉而主四肢,在窍为口,其华在唇......】 胃左之处......土黄色的星辰......嘴唇的形状...... ...... 终于,u看书.ukanshu.om 在王珝修持完脾脏部分的土泽之气后,他体内淤积的真气终于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暗视界中的四块颜色各异的光团和除了鼻窍以外尽皆洞开的五官。 此时,离王珝闭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他想方设法,在影响最小的状况下一再拖慢修炼速度才做到的。不然,他怕是只用一月不到的时光便能达到现在的水准。 而他目前,除了肺部的金属元气未曾修成外,其他四行都已圆满。只要他找来贴合自身所用的金锐之气,便能完满胸中五气,晋入到炼师境界的定道小境中去。 为了避免被尹宫主发现他的真实修为,王珝这几个月可谓是深居简出,少与外人相见,不但错过了三次论道集会,甚至还婉拒了与几位弟子共度除夕的邀请。当真是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还有大半年,我就要解放了......” 王珝躺在柔软的沙滩上,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看天上云卷云舒。 虽然咸鱼本性再度暴露,但是在状况不明的大能威胁之下,王珝还是打起精神,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道途。 “只剩下与金行有关的天地元气了,这类元气我并未兑换,但是我也不想去剑冢,以免被人看穿虚实。既然如此,不如再重复一遍元气淤积之事?” 面对金行元气匮乏的现状,少年灵机一动,从自己先前经历中得到了灵感。 六十.5气圆满 所谓元气淤积,便是一种因体内元气过盛,且无处宣泄,于是自主开始演化为相生的另一种元气,并淤积到相关的脏腑附近,压迫其他脏器,导致行气不畅,五脏不适等问题出现的过程。 王珝思维由此发散开来,灵机一动,想到了修炼金行元气的法子。 既然他不好抛头露面,又时间过剩,不如再行吐纳水气之举,任由其一一转化下去,最终在肺部淤积成为金锐之气,以便他进行肺脏部分的修炼。 其实,这种法子并不是无人知晓,起码那些苦于没有充足元气修炼的散修和破落户们,便常常采用这种办法修炼。 但是如前文所言,一来这样会很容易出差错,稍微控制不好便会导致元气淤积脏腑过多,伤害到自身肉壳。 二来这样耗时甚多,不少炼师采用这种办法修炼,所需时间往往是大派弟子的五到七倍。或许这弟子本身天资不错,但以此修炼,浪费了大把时光,不知不觉中便落后他人,渐渐泯于众人之中。 不过对王珝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 他自身血脉不凡,乃是上古玄鲸血脉,身体强度远超于他人。同样是元气淤积,他身上的后遗症便会轻微不少,很容易能弥补回来。 而且他正因修炼过快,容易暴露六道轮回空间的存在而苦恼,如今放慢速度修炼,却是合了他的心意,可谓是天随人愿。 反正他只需要以此方法修炼金行元气,剩下九个月的时间却是刚刚好,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且这还是王珝考虑到了自己没有一缕金锐之气作引子的状况。若是像修炼木华之气时,肝脏自身已经有一缕木华之气,而外部还有源源不断的水煞之气进行转化,那修行速度才叫一个快,根本停不下来。 打定主意,王珝踏浪行至洪兴岛上领取了不少食水,算是补充一下自身生活物资,为接下来为期大半年的闭关生活做打算。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王珝小心翼翼,没有与任何一位可能窥探出自身实力的修士照面。就连领取食水,也是抓住了庶务堂长老每日的修炼时间,在一个蓄气境界的弟子指引下完成的。 ...... 元神视角下,黑暗视界之中。 此时王珝身体内部已不似一开始那般黑暗无光。 在外层的一圈黑暗层带环绕下,中间有四个光团,散发出黑、青、赤、黄四色,组成了人体内脏上半部分的大致虚影。 只是在如未开莲花形状的心脏部分周围,还是黑洞洞的,只有微不可查的白色毫光缓缓飘动。 外界,茅屋之中。 在王珝操纵下,数月以来被他积蓄多时的浓厚水属元气从四颗纳气珠中一齐飘出,被他如长鲸吸水一般吞纳而下,丝毫不剩。 充沛浓郁的水气由口而入,流至肾脏部分,经过黑色水光转化,成功变成了给人以惊涛骇浪之感的水煞之气。 这股新得的水煞之气,被王珝心神操拢聚合成玄鲸模样,再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灵活游向肝脏附近。 王珝自身便是水行修士,这股水煞之气又暗合王珝血脉,可以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因此栩栩如生,灵性极强。 为了避免行气过快伤到自身经脉,王珝可以说是稳中求进,宁可放缓速度,也不愿留下暗伤,妨碍日后道途。 实际上,这也是自己运转五行,胸中五气耽误时间的一个重要原因。 终于,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那股玄鲸形状的水煞之气还是抵达了肝脏之处,缓缓沉入肝脏周围的青绿色木华之气之中,转化起自身元气属性来。 见开头最重要的一步已经达成,剩下的便是水磨工夫了,王珝于是退出了泥丸祖窍,跳下床榻,开始在岛上随意漫步起来。 ...... 蓬莱岛东北角落有一片幽静的竹林,王珝制作竹屋的材料便是取于此处,此时他闲来无事,便突然起意,打算去竹林之中看上一看。 竹林不算太大,方圆不过几十亩地,但是竹筠年份古老,青竿粗若小碗,还微微泛着紫色,硬若铁精。 竹海之间,有一处空地,其上摆着一张石桌与几个石凳,想必是前人所留,竹影婆娑间散碎金斑洒落其上,一股静谧祥和之意扑面而来,让人心折。 王珝立府时来到此处,爱其风雅情韵,便未撤去,而是就此保留下来。 此时少年坐在石凳上,手从虚空中划过,似乎拨动了无形的丝弦,发出了细微的琴声。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可惜现在是白天,时辰不对,而那架瑶琴我还无法取出来,不然当场弹奏一曲,也算是贴合诗意了。” 因为胸中五气正在互相转化,王珝便歇了继续练习术法神通的打算,而是想着熟悉一下手上的几件法宝。 如今,少年手上可以作为法宝的只有三件。 一是那架瑶琴,这张古琴自出生起就陪伴王珝,可以说是感情深厚,而且是妖王遗物,品质颇高。可惜王珝现在实力低微,还不能把它呼唤出来。 二便是王珝在轮回任务中所得的天一剑胎。不管是其中传承还是本身材质,这剑胎都是极为珍稀之物,是少年身上最贵重的物件之一,只有他脑海中的《阳侯秘要》堪堪与之相比。 最后一件,便是王珝自己炼制而成的红袖刀了。这把短刀目前只能说是一般,除了本身特质令人称道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除非王珝愿意大开杀戒,就此入魔,否则这把刀便算不上他的底牌。 至于最初的桃木剑和青玉剑匣,前者仅做收藏纪念之用,后者是乾坤法器,与另外三件法宝不可一概而论。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王珝除了每天打坐观察元气转化外,剩下所有精力便放在了剑法训练上,毕竟他的功法中有不少《东海碧涛剑法》的影子,习练剑术也是应有之意。 而对于红袖刀的使用,他只用了很少一些时日来掌握熟悉,毕竟此刀灵性极强,颇通刀主心意,还有一股嗜血躁动的魔意深埋其中。于情于理,王珝都不该多加使用。 ...... 九个月后,竹屋之中。 经过大半年的修持,王珝现在已经来到了紧要关头。即使不动用元神视角,也可在外界用肉眼观察到他胸腹之间的异象。 只见一道宝轮虚影从少年胸中升起,明亮光芒透体而出。 光轮色分五彩,以五行相生之势轮转。黑色的水行部分位于正上方,凌驾于其他四色之上,遵循五行方位的同时,也暗示了王珝本身所行之道。 此时,在散发着玉质光泽的土泽之气区域内,一条黄蟒正在缓缓游向下一个区域。u看书 .ukanshu 虽然尚未进入金行部分,但是大半年时光下来,五脏宝轮中象征着肺脏的金行区域中已经有了不少金锐之气在流动,只是还没有形成元气种子罢了。 而这条由玄鲸模样的水煞之气所蜕变而来的土行黄蟒,正是王珝所准备的金锐之气的元气种子。 经过九月苦工,和木华之气、火躁之气、土泽之气三种元气相继打磨,这一条由王珝自己炼制的元气黄蟒的品质之高,已经不比少年从六道处兑换而来的其余四种元气差了,正该为他所用,以种下元气之种。 在王珝意识已经等待得有些心焦的时候,那条黄蟒终于不情不愿地来到了璜琥二色的交界之处,被土行区域中的土泽之气强行推入了金行区域。 黄蟒刚一进入有淡淡稀疏金行之气存在的白色区域,身上土黄之色立马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锋锐的白色寒光。 当寒光蔓延至黄蟒全身后,黄蟒,或者说白蟒不甘地动了动尾巴,轰然炸开,散落成众多金锐之气。 而后复又组合起来,变成一条缩水了不少的微型白龙,继续游向黑色的水行光轮之处。 见到金行之气已然功成,王珝运起玄功,催动胸中五气轮转,强逼着小白龙游向玄水之地。最终在刚一进入的那一刹那被一头巨大的玄鲸吞吃掉,而后伴随着五脏光轮的消失隐没下去,再也不复得见。 “终于,经历了玄鲸、青鱼、赤鲤、黄蟒、白龙五种变化后,我胸中五气终于圆满了!” 王珝喟然长叹,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六十一.第3次轮回,队伍分割 这五行元气拟态,由鲸到鱼,从鲤化蟒,最终白龙又被巨鲸吞吃的一轮运转,乃是王珝为了后面自家修行所做的准备,并非单纯为了好看,更不是无用之举。 不过王珝现在倒没有继续修行的打算,而是仔细感受起在自家感官观察下似乎有所改变的天地。 类似的变化,在他眼窍、耳窍等其余几处窍穴相继洞开时已经有所体现,但从未像今天这般清楚! 这不仅仅是七窍五官的变化,更在于自身生命层次的本质性提升! 随着肺脏金锐之气的圆满,胸中五气又被王珝推动着运转了一轮,他的五脏开始变得浑然一体,连带着七窍感官也互相通达,真真正正达到了眼、耳、鼻、口合一,“能以耳视而目听”的地步,四面八方的细微动静尽数传来,映入王珝心湖之中,荡起层层微澜。 在王珝感受之下,只觉身上长久以来都存在的一层“轻纱”如今已被悄然撤去,自己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元气沟通更加契合,体内已经转化为液态的法力真元也更加活泼灵泛,自发运转从外界吸收元气,几近于生生不息。 在呼吸之间进入口鼻的元气推动下,自己的心脏也跳动更加有力,不断进行着身体内部物质与外界养分的交换。 肝蕴生机、肾藏精元、肺纳清气、心送源血,脾脏则居中调和,不断调配周身血液,过滤杂质。 以五脏为中心,天地法理自发运转,在王珝体内生成了一“界”的雏形。且似乎有一扇门被开启,更进一步沟通了内外天地。 “内景雏形已经出现了。” 试着活动了几下,适应了一下全新的状态,王珝先是心下满意,但紧跟着却又有些可惜。 “我目前仅仅修成五脏,六腑还未功成,不然内景便基本成型,我的作战续航能力还能进一步提高。” 《素问》有言:“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 后人由此入手,更深层次的阐释了五脏六腑之间的关系:“精气为满,水谷为实。五脏但藏精气,故满而不实;六腑则不藏精气,但受水谷,故实而不能满也。” 五脏以贮藏、流转元气为本,六腑以转化食水、下泻杂质为要。 若是王珝能将六腑也一并圆满,便能洞开前阴后阴等下泻之地,天生九窍齐开,使得内景大成。用真实界的话语来表述,便是继“元气秘藏”开启之后,“精力秘藏”也一并开启了。 在九州来说,这便是炼师境界定道层次圆满的功果了。 “不过我现在修行速度好不容易正常起来,也不必再给自己没事找事了。接下来还是按部就班修行,免得再自讨苦吃。 “只是我这一年来都没有与人交手,恐怕手上功夫有些生疏,不如前去找李师妹过上几招,顺便散散心,放松一下!” 打定主意,王珝便推开竹门,准备前往听涛岛上寻找李清歌对练,也算是活动一下筋骨。 正当王珝行至沙滩上时,耳边再度回荡起冷漠庄严的声音: “第三次轮回开启!” 王珝玩味地挑了挑眉,任由自己视界陷入黑暗。 ...... 黑暗转白,又是熟悉景象。 只不过这次王珝却是最后一位到来,而其余人已经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王珝走上前去,刚要探寻,却看见半空投下一道光柱,孟奇身影从地上悬浮而起,被乳白光芒包裹其中。 随着身上伤势好转,孟奇精神恢复,当即道:“治疗用的善功从我身上扣除,我用金钟罩前四关和‘舍身诀’换。” 原来是这段剧情,王珝心下恍然,两界之中时光流速不同,他已经不知道真实界中“剧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在连贯地参与孟奇的轮回任务,没有被六道轮回之主分割开。 王珝这边沉思,那边孟奇和江芷微却在互相客气,抵不住孟奇口巧,最终还是由他自己掏腰包支付了治疗费用。他以自家功法换取了三百一十善功,而后用掉了一百六十善功。 “真定师弟,你遇上了何事,竟落到如此境地?” 见孟奇伤愈落下,王珝当先一步,问出了众人心中疑惑。 经过孟奇解释,众人才知晓了当初真常盗经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之事,包括师徒三人出行瀚海、哭老人来袭和安国邪追杀的事情。 对此,几人敏锐察觉到整个事件背后似乎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但限于自身见识和江湖层次不高,无法做出相应猜测,只得放下,讨论起了孟奇回归后该如何应对安国邪之事。 经过一阵集思广益的讨论,又在王珝有意无意的几句引导下,五人帮孟奇制定了应对安国邪的办法: 下毒、偷袭、提高自身修为境界、新的招式与功法,总之是怎么狠怎么来,尽量做到滴水不漏,定要让安国邪这个名声不小的邪魔外道身死当场,以报孟奇之仇。 几人有说有笑地帮孟奇制定了计划、兑换了所需物品,然后便静静等待任务开始。 但是等来的却不是轮回任务开始的提示,而是三道象征着新人的光柱。 “一下子来了三个新人,我们队伍壮大了不少啊!” 孟奇欣喜开口,为自己在轮回空间活下去的希望多了几分而开心。 其他五人除了符真真有些紧张外,也都各自表露出了相应的情绪,打算给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光柱散去,出现的却是一副“老鸟”模样,彼此之间熟识的三人,这便不免有些让人疑惑。 经过领头的男子罗胜衣自我介绍后,众人才得知这并非是他们所想的新人,而是另一只队伍,此次是因为任务难度过大,队伍彼此之间互相联手或者存在阵营对抗的任务等缘故方才临时加入进来,至于日后如何,还不好说。 而罗胜衣也是一名资深的轮回者,且在真实界小有薄名,位列人榜第三十。 “既然如此,那此次任务中我们当要精诚协作,共同抗敌了。” 张远山谨慎发言,并没有提及以后的事。 “自然,我们也不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罗胜衣对于张远山下意识的防备并不介意,想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见两队初步达成协议,孟奇便斟酌着打算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 不过此时,六道轮回之主的冷漠恢弘声音先一步响起,把孟奇还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因轮回者王珝身处他方世界,与队伍其他成员时间流速不同,所以从此次轮回开始,王珝任务将单另安排,与小队进行分割,日后仅任务结算时方能见面,死亡任务以及特殊任务世界不在此列。” 庄严的声音说完即停,连余音也没有,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一场幻觉。但看队伍中其他几人的震惊面色,显然并非如此。 “王师兄,这可如何是好......”孟奇担忧道,这样王珝日后岂不是次次都是单人任务?没有队友共同承担任务风险,u看书ww.ukanshu轮回的难度便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见自家队伍中的几人都忧心地看向自己,王珝却是不慌不忙,只因他心头早有预料。 首先,毕竟两界之间流速不同,万一自身已经成为天师了,而孟奇还在开窍境界停留,岂不是让孟奇白白抱上了大腿?那些下棋的大人物磨练孟奇的想法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王珝还得到了太古纪元的大神通者阳侯的传承,谁也不清楚他究竟知晓了多少隐秘,会不会看出孟奇的与众不同。 即使现在孟奇还未得到道一印,没有成为元始天尊做减求空的产物,但他还是魔佛阿难为求脱困,精心饲养的一条鱼。 所以六道轮回之主自然不能再让他呆在孟奇身边,队伍分割是势在必行之举! 想清楚这些,也就不会对于六道举动感到奇怪了。 “大家不必着急,我最近功行略有精进,想必求生应无大碍。” 王珝也不敢自吹自擂,表示自己进步很大,把话说的太满。万一离开孟奇身边,魔佛再无顾忌,给他安排的都是高难度任务呢?所以该从心时还得从心。 “况且六道轮回之主不会安排必死的任务,只要小心翼翼,总能存活下来,大家不必为我担忧。我们任务结算时再见,希望各位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故意玩了一个除孟奇外无人知晓的梗,给自己背上狠狠地插了一杆大旗。 王珝安慰了一下众人,目送他们消失在传送光柱里,去往了那方有着魔主传承的世界之中,随后便开启了自家的任务。 六十二.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 “自北胡南下,神州陆沉已有二十载,天下仍然未安,各地豪杰义士不断起兵,前赴后继,反抗北胡统治。而各大修行门派却相继封山遁世,远离红尘,把人世交于众生。 “如今势力最大的一支义军首领王唐试图刺杀北胡皇帝,改换新天。为此,他秘密召集了不少武林高手以及神秘异人,由他亲自领队,赶赴幽燕之地。 “主线任务一,一日之内,前往大同府。得到义军首领王唐认可,加入刺杀联盟。完成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主线任务二,主线任务一完成之后发布。 “提示,身为单人轮回者,解除其他队伍的参与限制,今后任务有可能遭遇其他轮回者干涉。” ...... 光影散去,王珝身影出现在一处人来人往的大路一旁,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 看着来往行人身上有些熟悉的衣着打扮,少年心下自语:“看来这方世界的历史进程和九州相差不大,顶多衣物服饰上带有胡风,或许是当今胡人统治的缘故。” 既然衣物风格相差不大,王珝也不必费时费力地进行易容改装。少年便打算随意向个路人问路,尽快赶到大同府,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 下意识地一扶背后剑匣,结果却扶了个空。 王珝突然发现,他竟然把随身剑匣忘在了自己的竹屋里,连带着一些食水、金银,还有最为重要的天一剑胎。 由于最近一年多都在闭关修炼,王珝渐渐地,就不再把剑匣时时刻刻都背在身后。再加上他原先出门是打算寻李清歌对练,到时自然有普通兵刃给二人提供,他也就忘了这茬,结果却导致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看来这次,不得不用红袖刀了。” 少年心中无奈,幸好他刀法还算纯熟,不然只能临时买把粗制滥造的普通长剑凑合凑合了。不过那样一来,对敌时便免不了吃亏。 “往好的想,在轮回世界中以红袖刀为主,也能把我的身份割裂开,免得现实身份被暴露出来。” 王珝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实身份暴露有什么严重后果。毕竟王珝又不是真实界人士,即使被敌对轮回者发现了真实身份,但诸天万界多如沙数,谁能找到身在九州的他? 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少年把短刀具现出来,藏于袖中,随后便向过往行人打听清楚了自己所在地方,知道离大同府府城不远,于是顺着大路向东而行,往府城而去。 ...... 王珝降临轮回世界之处离府城不远,常人也不过半日路程便到,更何况身为修士的王珝?少年走了一段,见路上行人太多,便隐入路旁山林之中,提气纵身,翻山越岭,飞速赶路,直到近了府城才慢下来,回归常人姿态。 因身上无有钱财,交不了入城税,王珝便趁人不备,寻了个空隙,翻上城墙,混入了城中。 大摇大摆地走在城中,王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义军首领王唐,而是找了个人声鼎沸的露天茶摊,在一旁打听起消息来。 不过听了一阵,王珝却发现原来此处并非北胡治下,而是另一处义军势力范围内,故此许多“反动言论”在这里都可以畅所欲言。 如今城内风头最盛的,便是前不久来此会谈的王唐一行人。 根据整理,少年总算对当今局势有了一个大概认知。 二十多年前,佛道高人入宫与前朝末帝讲道,劝说末帝励精图治以防备北胡。不曾想末帝勤修政务不过两三年便故态复萌,又开始耽于享乐。 然后,北胡南下,神州陆沉,山河自此沦于异族之手。 时雍州人士王唐揭竿而起,率领乡勇抗敌,如今已有二十载。当今朝廷对其视为心腹大患,恨不能生啖其肉、渴吮其血。 如今王唐的势力以凤翔府为核心,囊括岐州、秦州之地,向东已经延伸到汉中府一带,几近称王! 此次王唐亲自来此,便是打算与此处的义军首领孟迪洽谈,商议夹击北胡军队之事,如今一行人正在城内客馆落脚。 打听出消息,王珝便不再耽搁,起身向着客馆方向而去。 ...... 客馆附近,有兵士驻扎,戒备森严,防备可能存在的刺客。 但是这些对王珝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招来一层水雾偏转日光,混淆视线,他轻轻松松地就进入了客馆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此时王唐正在与孟迪会谈,并不在客馆之内,只有几个随行人员留在此处。 等找到了主屋,王珝便斜靠着墙,利用敏锐的感官监听起屋内的对话来。根据声波的反射,结合血脉传承中的相关描述,他甚至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三维模拟图,标记出了每个人身处的方位和他们的行为举止等等。 屋中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便听一个沙哑声音道:“也不知道王兄此次会谈结果如何,若是孟迪愿意出些人手,我们成功率便能更大上几分。” 一个年轻声音紧跟其后发言:“可惜那些修行门派竟然不愿意派人相助,一个个只知道一味清修,不问世事,简直就是一群榆木脑袋!” 话语之中,怨气颇重。 “不能这么说,”先前的沙哑嗓子打断道,“毕竟修行者中也有一心为国之人,您说是吧,一行道长?” 或许是才想起这位一行道长,年轻人也道:“抱歉,道长,我不是说您。您和您背后的楼观道我还是很佩服的,只是......” “呵呵,小友不必多说。”最后的一行道长终于开口,“实际上,那些修行门派封山遁世也是有原因的!” “哦?还请道长解惑!” 听到此处,王珝不禁讶异地笑了笑,没想到这方世界也有楼观道这个门派,听其门人言论,他们行的也是入世济民之举。 房屋之内,对话仍在继续。 “二十多年前,佛道高人入宫谏帝,不被前朝末帝所纳。于是先辈们便打算自己行动,找北胡的修行势力论一论天下大事。此次行动人手众多,各大门派、世家都有出人。 “可谁知皇帝接到先辈们邀请朝廷参与的帖子后,竟然大意地泄露给了一位爱妃,而那妃嫔却是民间邪教白莲教在皇帝身边的暗子!” “这!”年轻声音不自觉地出声,似乎已经想到了后来的惨事。 伴随着茶盏放在桌子上的声音,道人继续道:“于是,白莲教勾结了北胡,在佛道高人必经之路上截杀了他们,我们楼观道当时的道主贾真人就在队伍之中,uu看书 .uukashu.cm不幸罹难。” “那其他宗门呢?”沙哑声音也疑问道,被道人话语中的故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玄门三宗之一的东海剑宗,其宗主尹宫主早年间试图飞升却最终失败,身死道消,东海剑宗已如散沙,当时早就不问世事,没有参与那次行动。 “至于其他宗门包括那些修行世家在队伍中的人手都死伤了不少,后来为了报仇,各大门派世家一齐出力,剿灭了白莲教,甚至连罗教也没有放过。 “事情平息之后,修行界实力再减,人人心灰意冷,遂相继宣布封山不问世事,只有我楼观道和佛门的几支传承散入人间,为汉家存续而努力。” “原来如此,归根结底还是前朝末帝的问题!”年轻声音恍然大悟。 ...... 屋中对话还在继续,而王珝却无心去听,少年靠着墙,面色阴晴不定,心乱如麻。 “我看到任务背景时就该想到的,再不济,在茶馆打探消息时也应该能猜到,是我大意了。二十年前的入宫谏帝、雍州出身的义军首领王唐、玄门三宗的楼观道和东海剑宗,还有尹宫主...... “这里明明就是我出生的九州,那义军首领不是我的弟弟王唐还能是谁!我现在是被六道放在了几十年后?还是说这里是一方极其相似的平行世界?” 王珝脑海里一个个猜想相继冒出,不少念头犹为可怖,让他不寒而栗。 正在少年沉思间,客馆外却传来了嘈杂之声,原来是王唐结束了今日谈判,已经返回驻地。 六十三.疑点重重,马甲上线 被一群下属幕僚护卫着走入客馆,王唐见天色将晚,遂让众人各自散去,好生歇息。只留下了一名心腹,跟着他进入了主屋。 屋内,道者闭目而坐,不为外物所动。一个中年男子正向王唐看来,见其脚步轻快,面带喜色,故而心下有数,如释重负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唯独一个有些毛躁,年轻气盛的青年见王唐进屋,按捺不住,发言问道: “王大哥,今天的商谈结果如何?” 听闻青年发问,王唐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脸上笑容更盛,极为开怀: “近十年未见,孟迪还是当年那个性子,急公好义。我刚刚表露出我等打算,他便一口答应下来,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有孟迪这地头蛇相助,想必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北胡治下就更为轻松了!” “正是如此!” 王唐和青年相谈甚欢,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敏锐地从王唐话中发现不对,中年人和道者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许担忧。 虽然不想打破两人美好愿景,但更不愿意见到自己一行人踏入陷阱。中年人百般思量过后,这才试探地提醒道: “王老弟,你有没有想过,孟迪可能是北胡的奸细呢?” “这!”王唐如被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立马从兴奋喜悦中缓过劲来,回归了平常的思维模式,仔细思考后方道,“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孟迪曾是我拜把兄弟,几年前也是我把他安排过来,助他打下一份基业。但是近十年未见,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曾记得当初的誓言。” “既然如此,王兄意欲何为?”一行道人看向王唐,淡淡问道。 “......不若静观其变、将计就计!”王唐沉吟一会,道出了心中打算,随后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详细思路: “若是孟迪心怀汉家正朔,当真为了神州百姓而行动,我等自然不必担忧,跟着他安排好的一切前去就行。 “若是他早已暗中投靠北胡,那么为了避嫌,他也不会亲自出手,只会通知北胡暗中截杀我等,到那时我等想必也进入北胡势力范围了,再不济还有敌人为我们带路。” “但是王兄你忘了一点,”道人指出王唐话语中的疏漏,“万一通过边关时,有所准备的北胡大军扑杀过来,只凭我们四人恐怕也无能为力。” “道长多虑了。”此时,王唐背后幕僚跨出一步,把自身暴露在众人视角下,为三人解释起来,“不管孟迪是否背叛,我们将军早先都想到了北胡大军的存在,因此我们也作出了相应准备,不管是北胡大军还是北胡朝廷可能存在的修行者,我们都保证他们不会出现。” 闻言,一行道人眉头轻挑,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还有一点,也是个问题。”道者无言,中年男子却再度提出质疑。 “孙兄请讲。”王唐客气道,如今查漏补缺、未雨绸缪,总比届时面对陷阱无能为力来得强。 “你只说到了孟迪不会亲自出手,那他若是派亲兵假扮北胡军队,在大同府境内直接下手呢?” “这......” 王唐陷入沉思,由于一些前尘旧事,他真的没有想过孟迪会反叛的可能,所以制定计划时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部分,导致现在被一行道人等人一提醒,才发现计划中疏漏之处颇多,成功率一降再降。 再联想起今天孟迪的莫名热情,他只觉自己好像是那盯着夏蝉的螳螂,殊不知背后正有黄雀垂涎欲滴地看着自己。 可是孟迪是......王唐想起当年之事,觉得孟迪怎么都不可能背叛自己。 “我再问一句,”见王唐面有不豫之色,孙姓男子面色郑重,缓缓道:“老弟你说这次北胡皇帝会外出游猎秋狝,这消息可曾准确?” “当然准确,这是孟迪私下里传过来的......”王唐顺嘴说道,然后面色漆黑,不发一言。 “现在我们如何是好?”青年听了半晌,知道孟迪大概率对自己一行人不怀好意,于是建议道,“要不我们先行离去,从孟迪治下脱身再言其他?” “走不了了。”王唐还未说话,一行道人缓缓摇头,指着窗外道,“客馆外驻扎的兵士,既是为了防备刺客,也是为了防备我们。” “......” “......啧!”青年不满地咂巴了下嘴。 “他怎么敢,难道他把那些事都忘了吗?”王唐有些惊怒,不敢相信孟迪的背叛。 “虽然他还没有明确的举动,但是种种迹象都显露出他不怀好意,老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见王唐仍有不甘,孙姓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弟你自起事以来也二十年了,这阴谋背叛的戏码都见的多了,怎么在你身上你就想不开呢?” “说得轻巧,要是见上几次就能提防住,类似之举千百年来还能长盛不衰?”青年小声嘀咕道。 “就你话多!”孙兄瞟了一眼青年。 “王兄,还请早做决断。”一行道人才不去管另外两人的嘴仗,而是盯着王唐,“若是现在放弃,贫道掏掏家底,还是有办法带领几位离去的。” “其他人呢?”王唐问的是他的那些属下幕僚。 “......” 见道人不答,王唐知道了他的答案,苦笑一声,转而对着一旁的两人道: “孙兄,苗老弟,还有道长,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怪我在信里没有交代清楚,便让你们亲身赴险,困于水火之中。你们还是跟着道长走吧,不用管我了,我想去找孟迪问个清楚!” “王大哥!” “将军!” “王兄,何至于此!” 听闻此言,孙兄、苗老弟、一行道人甚至是王唐背后如同影子般的心腹幕僚都劝阻起王唐来,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涩。 “你们啊,就是想太多,既然如此,把孟迪抓过来不就好了吗?”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轻笑,打破了屋中僵持住的局面。 “什么人!”发现有不速之客到来,如今就在屋外,屋中几人长身而起,道者拿起手中法剑,苗老弟手中亮出双刀,孙兄拳头泛青,幕僚袖中露出铁笔。四人把王唐护卫在中间,不叫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在下并无恶意,乃是为助王将军一臂之力而来。” 随着声调平和的话语传来,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房门,一个笼罩在斗篷兜帽下的身影走了进来。 “阁下不露真容,叫我等如何相信?”孙姓男子眼睛眯起,打量着来者,想找出蛛丝马迹来。 “是在下考虑不周,不过这也是为掩人耳目。”兜帽下的王珝嘴角勾起,缓缓拉开了兜帽,“在下苏梦枕,闲散江湖人士。” 几人定眼看去,只见这神秘来客年纪约二十来岁,与其声线相符。但是听其声,只觉来者应是中气十足,身康体健的健全人士,但是苏梦枕却满脸病容,脸色青灰,教人一看便知是重病在身,与其声音大不相合。 似乎是发现了几人在看他,苏梦枕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几欲把脏腑都一并咳出来一般,当他直起身子时,眼尖的苗姓青年分明看见他口中有殷红之色弥漫开来。 “抱歉了。”苏梦枕的声音仍是那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样子,“在下身患重疾,时常剧咳,若有惊扰,还请几位见谅。” 随着这个自称苏梦枕的神秘男子的出现,屋中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uu看书 ww.uukns.om似乎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无法传入进来,这一点落入一行道人眼中,让他若有所思,无暇应对来人。 而孙、苗二人都对苏梦枕各自提防,也没有与他搭话的打算。 唯独王唐不知怎地,对其丝毫生不起防备之意,外加担忧现在局势,因此问道: “些许小事无妨,听苏兄弟所言,似乎有办法助我们逃出生天?” “叫我苏先生便好。”披着苏梦枕马甲的王珝淡淡点了一句,“反正你们还没办法确定孟迪到底是敌是友,那不如找他当面对质便是。” “可是我们现在困于客馆之中,无法行动啊!”王唐先是阻止了苗姓青年下意识地反驳,而后才解释道。 “你们现在还没有和孟迪撕破脸,为什么要担心客馆外的卫士,访友不是很正常的举动吗?”苏梦枕讶异地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一行道人,“再不济,你们不是还有这道士手中的底牌吗?” “这是保命之物......”王唐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道,“而且白日里刚见过面,夜晚再去恐怕令人生疑,至于等到明天,我们又害怕夜长梦多。” 苏梦枕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掩去嘴角血迹,病弱青年眼中的光点陡然大亮,似鬼火一般让几人不自觉侧过头回避。 无视了王唐等人的动作,苏梦枕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跟我来吧。” 随后便迈步而出,向着客馆外走去。 王唐不假思索,当即跟上,剩下四人对视一眼,担忧地追了出去。 六十四.探查 虽然夜幕已然降临,但是客馆各处早已升起了灯笼烛火,灯火通明之下,到处纤毫毕现。 因此孙兄在追出去之时心下还在埋怨,只觉王唐是发了疯。 且不说跟一个不知敌友的神秘人一见如故的事情,单说就这么随随便便冲出去,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王唐还是不善机谋巧变,常常意气用事啊! 孙姓男子心中思量,但最终还是追了出去。毕竟王唐是现在势力最大的义军首领,恢复汉家正统只能看他,而且若不是他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自己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吧! 三人加快速度,把终于赶过客馆中庭的花园,在大门处见到了正往外走的苏梦枕和王唐。 而那位幕僚跟着跑了几步,见赶之不及,只好留在客馆之中,操持好一切。 此时苏梦枕已经迈步而出,王唐紧跟其后,但是客馆之外看护的众多兵士却没有任何举动,仿佛只是泥塑木偶。 三人一看,除了一行道人之外,其他两人都十分讶异,不自觉便停下了步伐。 但见到一行道人脚下速度不减,直直跟了上去,两人对视一眼,只能紧随其后。 待到出了客馆,一行道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在街口等候的苏梦枕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 “晚辈一行,楼观道弟子,见过前辈。” 后面赶上来的两人看到这幅画面,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得跟着一起行礼: “在下孙泉(苗青),见过前辈。” “免了。”轻咳两声,自称苏梦枕的神秘男子道,“我并非玄门之人,你不用对我行礼。” “前辈实力高远,在我之上,自然当得起这一礼。”一行道人恭敬道。 看了一眼年龄与自己这个马甲相差不大的一行道人,苏梦枕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见孟迪一面,和他对质一番,你们跟上吧。” 随后便带着心事重重的王唐走向了孟迪的住所,后面三人连忙跟上。 一行五人,苏梦枕和王唐走在前面,由王唐带路,而孙泉、苗青和一行跟在后。 见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苗青压低了声音,向一行问道: “道长,您对这位苏先生这么恭敬,他的实力有多强啊?” 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的苏梦枕,见其毫无所察的样子,知道他并不在意自己私下里讨论,一行道人慎重道: “我也不清楚这位前辈实力有多强,但起码在我之上,可能是胸中五气圆满的先天炼师,甚至是传说中的法师!” “那么厉害,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几位先天高人!”苗青惊叹道。 “莫说是你,我也没见过几位!”孙泉难得赞同。 “是啊,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之后,还入世游历的修行者越来越少了,而且修行也越来越难,取而代之的是凡间火器的兴盛,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一行感叹道。 “但是没有强横的修行者阻拦,我们的行动成功率也能提高不少。”孙泉指出了这一点。 “北胡那边,还不好说,因为他们和我们国情不同,说不得有几位二十年前的存在还没有隐居,不过有王兄的安排,估计他们不会对我们造成干涉。” 一行看了一眼前方的两人,向孙泉解释道。他深切怀疑,这位苏前辈便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高人,一口郁气深藏心中难以发泄,所以才跑出来助自己等人一臂之力。 听着后面三人的小声嘀咕,王珝伪装出来的面部不见动静,心下却在细细思考。 根据一行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看,当今的修行之道比之自己那个时代又衰退了不少,竟然连先天都算的上是高人了。 “如果仅仅是封山隐居,不至于此,起码楼观道内部肯定有详细记载,除非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才会让一名楼观道弟子觉得先天都算得上珍惜。” 这是否与其口中所言的修行越发困难有关?王珝不得而知,而且他还没有搞明白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想到此处,王珝放缓了脚步,开始从王唐嘴里套起话来。 于是在王唐看来,苏梦枕先是走着走着,又是一阵咳嗽,而后状似无意道: “说起来,你此行打算刺杀北胡皇帝,万一失败,可曾安排好后事?有没有想过家中亲人会如何?” 王唐因为自身性格以及对苏梦枕的那一份莫名亲切感,并不觉得此言突兀,随口应道: “我起兵以来,尚未成家,而我父母早已仙逝,我孑然一身,所以不用在意这些问题。” 苏梦枕心里一跳,接着道:“你还没成家?没有子嗣后代,你这人心是怎么安抚的?” “我本来有几个结拜兄弟,孟迪也是其中之一,本来打算出了事就让他接掌的,没想到......” 苏梦枕才不去管这些事物,而是顺利成章地提出了心中疑问:“那你父母就你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姐妹?这可不太寻常啊!” 按他见识来看,在类似时代背景下,普通家庭由于生活观念,起码要有三五个孩子才算正常。 王唐不觉有异,加之这个问题也不是没人问过,因此回答地很是随意: “据说我之上本来还有一位兄长,不过他出生时就夭折了,父母过于心伤,所以勉强生下我继承香火后,就没有了养育子嗣的打算。” “原来如此。”苏梦枕咳嗽几声,脸上闪过一层不健康的潮红,转移了话题,“到了,我们进去吧!” 无视了周围驻扎的兵士,等待孙泉等人跟上后,五人施施然进入了这大同府城的核心之地。 这次几人看得分明,只见苏梦枕抬手一挥,一片血雾从他掌中散开,隐入空中消失不见,然后庭院之中的来往护卫,各处暗哨,包括下人仆役婢女等等,就全部忽略了他们,任由一行人在其中来去。 “一点小把戏而已。”苏梦枕轻轻一笑,然后道,“我已经知道孟迪在何处了,你们跟我来。” 其余四人便跟着他拐来拐去,三转两绕之后没有去往书房或者主卧,而是来到了后院不起眼的柴房旁边。 只见苏梦枕一指柴房,道:“此中别有隐秘,你们看看,可发现了什么?” 苗青恍然道:“难道里面有机关消息,联通某处密室?” “不错,我这雾气连接本人心神,有探查之用。虽然在庭院之中没有发现孟迪的存在,但我却顺着通风管道发现了一处密道,而孟迪已经顺着密道出了庭院,去了另一个地方。” 见苏梦枕已经挑明了话语,苗青等人便不再耽搁,开始和王唐一齐检查起柴屋来。 苏梦枕看着几人行动,uu看书 uukshu.m心下满意。 他可不通机关之术,所以只能在这里干看着,而王唐他们只认为是前辈故意试炼,所以并不介意,还愈发卖力。 抖了抖袖袍,有空空落落的感觉传来,苏梦枕脸上笑意更甚,配合着脸上的青灰病容和眼中幽幽鬼火一般的光点,当真令人害怕。 自王珝披上“苏梦枕”这个马甲开始,他所展现的手段全部来源于天魔化血神刀之中的魔道精义。包括易容、增高,也是血海真水的妙用,更不要说空中弥漫的血雾了。 而这血雾,正是红袖刀变化而来。 红袖刀本质神异,能在虚实之间转化,又是血海真符组合而成。因此苏梦枕把刀散作血雾,挥洒开来,在迷惑守卫认知的同时,还能起到监视整座院落的作用,更能出其不意,在对敌时起到妙用。 感叹了一句血海真水的便利,苏梦枕便见到一行道人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根木柴,退出了柴房。 随着被伪装成木柴的机关被撤去,柴房中传来些许轻微的震颤,待到几人再进去时,便看见柴房一角塌陷下去,多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和延伸进去的石阶。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见到此处果然有机关,苗青更觉得孟迪背叛了王唐,因此当先提议道。 注视了一会密道,王唐不发一言,沉默地走了进去,孙泉和苗青护卫在两侧,防止有陷阱暗器偷袭。 控制着大多数血雾顺着通风管道飘入密室,苏梦枕不忘人设,咳了几下,然后嘴角噙笑,与道人一起走进了密道之中。 六十五.孟迪的理由 密道不算太长,或许是因为常有人使用之故,一路行来也不见什么陷阱机关,因此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密道尽头。 估算了一下密道长度,几人惊讶发现,这密道上面竟然就是离客馆不远的一家酒楼,白日里孙泉等人还在那里买酒来吃。 为了防止惊动密道上方房间里的孟迪,苏梦枕示意其他几人退后,一手按在开启密门的机关之处,手中劲力一吐,密门就悄无声息地滑向一边,显露出藏在石门背后的石阶来。 几人提气纵身,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三步两步掠过石阶,来到尽头,又见一扇木门立于此处,门外隐隐有话语声传来。 王唐和孙泉上前,不顾自身形象,趴在门背后,开始窃听起门外的对话。 而苏梦枕仗着自身五气圆满,感官灵敏,因此把模糊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对孟迪是敌是友再无疑虑。 五人来得正是时候,门外对话已近尾声,只听得门外有一浑厚的男子声音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插手了,把他们送到你们那边后,剩下的由你们来接手。” 一个语调生硬的声音道: “自然如此,我们已经布好陷阱,他们逃不掉。” 浑厚嗓音继续道:“那后面的事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没问题,我们会把一些无用的人安排过来,到时候你拿他们下手,彼此都有交代。” “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就打发他们启程,你们顺便把我派出去的护卫也清理掉。他们现在眼里只有我那亲爱的大哥,根本没有我!所以我也没有留着他们的必要了。” “知道了,合作愉快。”另一个人低笑道。 “合作愉快。” 听到此处,王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惊怒,一掌拍碎木门,冲了出去。 其他几人害怕再出意外,也纷纷跟着冲出门外。 越过破碎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饰豪奢的房间,里面摆满书画陶瓷、古玩杂物,都是珍贵之物。乍一看不免有些目眩,但仔细一品却有一种暴发户显摆自身阔气的感觉。 此时屋中正有两个人,大同府的掌控者、王唐的结义兄弟孟迪正满脸惊愕地看着冲进房间的一行人。而另一个人看见王唐之后,眼中则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被最后进来的苏梦枕看了个真切。 王唐略过孟迪,直直看向另一个人,见其扁面圆脸,塌鼻细眼,分明一幅北胡之人的相貌,因此大怒道: “好你个孟迪,我把你当作自家兄弟,没想到你竟然勾结北胡暗害于我!” 孟迪呐呐无言,而那北胡人却冷笑一声,道: “本来还打算在路途中间埋伏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上天保佑!” 见这北胡人竟然打算以一敌众,在这里就杀死王唐,明显是身上有所依仗,几人心下都各自提防。 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孟迪,这北胡人残忍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牛头骷髅,要一把将其捏碎。 正当其心下自得,觉得自家今日便会立下大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时,一道淡红的刀光忽然亮起,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刀光婉约,引人心折,似是女子倾诉衷肠,让人不由得放下手中动作去仔细倾听。 绯红的刀光如同灵蛇游转,轻轻在他头上一绕,头颅便掉了下来,再无生息。伤口截面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取而代之的是绯红刀光艳红了不少,刀身如同浸在鲜血中一般。 而一旁几人看得更加清楚,当那北胡人正要捏碎手中颅骨时,苏梦枕抬起了手。 不知何时弥漫在房间的淡红色雾气随着苏梦枕动作,忽地聚集起来,如同一条匹练般与密道中涌出的大股雾气相合,然后流淌到苏梦枕手中,汇聚成一把短刀。 然后苏梦枕便持着这把诡异的短刀,一刀取走了那个北胡人的头颅。 一行道人眼里闪过异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但却有意无意地拦在了苏梦枕和王唐之间。 不去管一行的小动作,苏梦枕压下了心里淡淡的杀意,把鲜艳了不少的短刀揣入袖中,随后向王唐道: “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王唐无言地对苏梦枕抱了抱拳,然后回身看向满脸惶恐的孟迪,声音低沉道:“我要一个解释。” 见从脸色上看不出王唐心中盘算,孟迪便猛地哭嚎出声,抱住王唐大腿哀求道: “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都是他们逼得,我没想这么干,是他们逼我做的,他们说我不听他们话就要杀我全家啊大哥!” 王唐试着甩了两下,也没让孟迪撒开手,只能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都是失望之色。 苗青在一旁看不下去,嘲讽道:“你说是北胡人逼迫你对王大哥下手,那刚才是谁和这个北胡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还主动把自家手下推到火坑里去?” “这,我都是和他们虚与委蛇啊!我把这人赶紧打发走之后就打算去通知你啊大哥!” 发现王唐先前已经在门背后偷听了一会,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听去了多少,孟迪立马换了一副口气,改换了说法,开始表起忠心来。反正那个北胡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苗青气极,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不过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哦。据我所知,却并非如此。” 众人看去,正是一直在旁观望的苏梦枕,此时他又从袖中掏出了短刀,一边抚摩刀身,一边淡淡出言,否定了孟迪的说法。 “据我所知,你在被王唐派到大同府后第三年,便辗转联络上了北胡的探子,经过几次互相合作后,终于和北胡达成了协议。北胡需要一个潜伏在王唐身边的暗子,刚好,你也需要一个能帮你排除异己的存在。 “你暗中投靠北胡之后,除了定期向北胡输卖粮草武器,还会送出几路义军的动向和一些情报。而作为交换,北胡允诺不对大同府附近出兵,或者只是惯例骚扰。 “这就是几年来你明明身居抗胡前线,治下却繁荣昌盛,安定无比的原因。你不过只是在和北胡演戏给其他人看罢了。” 听着苏梦枕淡淡的话语,看着孟迪那颤抖惨白的嘴唇,王唐哪里还不知道苏梦枕话中真假?回想起几年来胜少败多的战事,还有几次无缘无故的惨重伤亡,他闭上了眼睛,道: “是我看错你了。”话语中,也不去提孟迪的名字。 所有秘密都被暴露出来,知道今天必死无疑,孟迪反而放松下来,总算有了一路义军首领的气概。 他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坐到了后方的一张木椅上,看着王唐,吐露出自己心声,试图给王唐留下一处心理阴影: “我孟迪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大哥你一手造就的?自你我结拜之后,你总是喜欢让我去做一些危险的事,美名其曰是锻炼我的能力,交给别人万一出事你不放心!难道我的死活你就不放在心上吗? “八年前,你说要在大同府发展一方势力,uu看书 wwuukansu.om 当时大同府还处在北胡控制下,群狼环伺,你就直接把我扔了过来!除了一开始帮我打赢了几场仗之外,你还做过什么?大同府能有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我的功劳,我的!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别人关注、称赞的对象永远都是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后来,我终于离开你了,可以自主发展了,我想着,即使是在危险的抗胡前线我也无所谓了,在你的‘锻炼’下,这点危险还算什么? “可是,就算我那么努力地治理政务,庇佑一方安宁,但他们说的都是幸亏你当年把我派过来、幸亏你给了我这么多援助、我不愧是王唐的结义弟兄......凭什么?我不服!” 看着沉默无言的几人,一口气灌下了旁边的一壶茶水,孟迪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所以,我就反了。证明没有你,我也可以做到这些事情!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都是你教导得好啊大哥!” 看着曾经的兄弟眼中嘲讽的笑意,王唐苦涩一笑:“原来是这样......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为了天下苍生考虑,今日你必须以命偿还原先的罪孽,只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吧......” 话语未尽,便一掌拍在了孟迪额头,击碎了天灵感,只留其人嘴角扯出的扭曲笑容。 见王唐毙杀孟迪后一脸惘然,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孙泉识趣地带着苗青和一行返回了密道,给他留下了独自思考的空间。 苏梦枕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也退了出去,把王唐一人留在屋中。 六十六.处理手尾,修炼6腑 几人在密道中等了一会,便见王唐进入密道,此时的他似乎已经调理好了心情,把孟迪的背叛放在了脑后。 王唐对着苏梦枕一抱拳,努力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 “多谢苏先生了,若非有你相助,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王某身死事小,但让孟迪这狼子野心之人执掌义军,投降北胡,届时汉家正统不在,那才是天大的祸患!” 苏梦枕淡淡笑道:“不必如此,王将军毙杀孟迪,可曾想好了如何处理后事?” 王唐踌躇几下,问道:“恕王某冒犯,不知苏先生先前是如何知道孟迪身上的隐秘之事的?” 苏梦枕心头一转,便知道了王唐在想些什么,于是回答得很是符合其心中打算: “在下身无长物,唯独手上这把刀有些神异,能吞噬精血魂魄、探人心魂。先前所言,俱是从那北胡人记忆中得知。” 经此一事,王唐对于某些事情似乎放开了不少,无视了孙泉和苗青眼中的畏惧之色,他急忙问道: “那先生当是知晓关于北胡皇帝的行踪和他们设下的陷阱情况了?那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苏梦枕突然想起来自己半天没咳嗽了,不符合人设,于是连忙咳了好一会,似乎这样便能把先前忘却的弥补回来一般。 王唐极有耐心地等待苏梦枕咳嗽完,方才继续道:“既然如此,那苏先生可愿和我们一起行此义举,恢复我汉家正朔?”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苏梦枕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多谢先生了!”王唐深施一礼,长躬到地。 ...... “主线任务一已完成,成功取得义军首领王唐的信任,加入刺杀队伍。奖励一百五十善功。 “主线任务二开启,刺杀北胡皇帝葛布勒,完成奖励三百五十善功,失败则扣除相应善功。” ...... 此时已是深夜,一行人并未从密道中原路返回,而是就此出去,从密道外面作为遮掩的酒楼中回到了客馆。 王唐得到苏梦枕肯定回答后,心下对将来的行动已有成算,但还是需要再找人商议一番,以弥补疏漏。 因此一回到客馆之中,他便招来心腹幕僚,让他去通知其余人,连夜进行会谈。 五人出门前,那幕僚因为赶之不及,只得留下来操持庶务。如今他已经在为跑路或者开战而做准备,因此其他人都已经被他尽数通知过,所有人都在等待王唐的消息,来决定下一步将如何行动。 见王唐安然返回,他先是舒了口气,然后便去按王唐吩咐办事。 会议上,得知孟迪已反,所有人先是大吃一惊,然后便纷纷庆幸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讨论,众人一致决定,趁此机会,干脆把大同府控制在手里,然后再按照原先计划行事,正好用大同府的势力为自己扫清手尾。 于是在王唐带领,孙泉、苗青二人护卫下,他们开始了控制大同府城的行动。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确保一切不被人发现,一行道人忍痛掏出几张珍贵的符箓来助其成事。但他本人却没有跟随前去,而是和苏梦枕待在一起,留在了客馆之中。 ...... 中庭的花园内,闻着渐渐外面弥漫开来的血腥气,压下了袖中红袖刀的蠢蠢欲动之意,苏梦枕叹道:“也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会为了孟迪之事而丧失性命。” 目光隐秘地从苏梦枕袖袍上划过,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被收入眼底。 一行道人旁敲侧击道:“估计人数不少,但晚辈只希望王兄能放其家眷一条生路,毕竟都是无辜之人,祸不及妻儿。” “妇人之仁,你怎知她们不会怀恨在心?还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看出了一行心里那些小心思,苏梦枕故意这么说道。 见道者惊讶之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又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这样才符合魔道妖人的身份?” “这,前辈火眼金睛,是晚辈冒犯了。” 知道心中所想已被苏梦枕看穿,先前之言是其故意所为,一行道人只得出言致歉。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王珝想了想,觉得苏梦枕这个形象可以再饱满一点,因此顺着其心意往下道,“我虽然习练魔门功法,但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无辜妇弱动手,要杀也是杀该杀之人,你大可放心。” 一行道人苦笑一声,魔门功法要是这么好相与那才怪了,多少正道天才都有过炼魔入道的主意,最后呢?不是沉沦魔道,便是身死道消。 不过他也没了再打探这位苏前辈信息的打算,既然知道是魔门之人,那最好便不要再去招惹,免得对方突然杀心大起,觉得自己是该杀之人,把自己一刀了账。毕竟魔门之人,怎么样都不奇怪。 因此随便说过几句,一行便以自身还要行功练气为借口,匆匆离去。 注视着一行道人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王珝淡淡一笑,自感无趣,于是也回了屋中,琢磨起自家的功行进度来。 如今他胸中五气圆满,加上种种术法神通,在炼师之境中也算得上是好手了,法师之下的敌人,基本不是他对手。 但是此次任务来到了和九州极为相似的一方世界,可以说就是在刨除掉他的存在后,演化出来的一方世界后,他就不能不考虑任务之中会撞上什么样的存在了。 万一碰上北胡供奉的几位法师甚至天师,届时自己能保命都是最佳结果了,哪还有功夫去考虑任务完成的问题。王珝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幕僚所说的王唐对此早有预料的安排上。 经过一番接触,他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可以说是相当感情用事,不通或者说不愿意去懂人心险恶,因此对其所言心中自有几分估量,觉得还是提升自己实力来得妥当。 ...... 练就胸中五气、锤炼完五脏之后,便是关于六腑的修行了。按照玄门观点,六腑主下化,若能六腑功成,那么前阴后阴两处天生窍穴便会自然洞开,使得内景大成,接下来便可以尝试调整内景,选定自身道路了。 而由于王珝功法原因,和其他人相比,在这一步上他又有所简化。 经过他修炼胸中五气时以鲸化鱼、由鲤成蟒,再以鲸吞龙的一番举动,他的内景已经向着自身道路也就是水行之道有所偏移。 因此只要六腑修行完毕,天生九窍齐开之后,稍微调整一下,便能顺势晋入法师之境,不用费时费力去思考自身内景构架,提高与天地的契合度。 “犹记得孟奇是经过北周一行,见过一个飞升者后,才确定了自身内景构架,从而天人交感。不过我有阳侯和陈教主传承,这一步自然与他不同。” 大致思考了一下自己将来的内景是何模样,王珝便聚集心神,开始修炼起六腑来。 六腑,是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的总称。除了三焦是虚指,没有实际存在外,其他五腑都和五脏一一对应。 肝胆对应,uu看书ww.uukahu.co 皆属木;心和小肠对应,皆属火;脾胃对应,皆属土;肺和大肠对应,皆属金;剩下的双肾和膀胱对应,属水。 其中又有阴阳之分,五脏为乙、丁、己、辛、癸,属阴;五腑为甲、丙、戊、庚、壬,属阳。 王珝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胸中五气分化出阴阳来,将其按照阴阳对应一一填补到六腑之中去,等这一步完成,才算他炼师圆满。 幸好王珝参悟阳侯传承,又对于陈教主留下的真水传承有所理解,对于水之清浊、动静感悟颇深,进而从这一步发详出了阴阳之理,这才能很快上手,修炼起自身六腑。 ......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 王珝看了一眼肾脏中两股似乎有些微不同的玄色水气,心中满意,这才退出了泥丸祖窍,从定中醒来。 修炼六腑,王珝仍然是从水行着手。而一夜过去,关于六腑的修炼他也算是开了个头。 刚从床榻上下来,王珝突然心有所感,耳中也听到了有人在门前驻足的声音。再度披上名为苏梦枕的马甲,少年先是咳嗽几声,而后淡淡道: “进来吧。” 听得屋内苏先生发言,来人不再犹豫,推开了门,正是楼观道弟子一行道人。 一行也不去看屋内摆设如何,一进来便低头施礼道:“苏前辈,王兄邀您前去一叙。” “看来他已经收拾妥当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苏梦枕不再耽搁,从屋中迈出,道者跟在身后。两人出了客馆,向着原先属于孟迪的庭院行去。 六十七.这章不在状态... 从客馆出来,一路上所见所闻和昨日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人们似乎并不知道大同府城的掌控者已经在昨夜换了一个人。 苏梦枕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道路,向一行发问: “你们觉得这样能隐瞒多久?” 一行知道苏梦枕言下之意,因此解释道: “估计隐瞒不了多久,但是我们必须要这样做。首先,大同府地处抗胡前线,以前仗着孟迪和北胡的交易才能安然存在。 “如今要是突然爆出孟迪身死以及他和北胡勾结一事,不说大同府城内人心动荡的问题,若是北胡打探得知后尽起大军来攻,我们也没有办法来抵挡他们。 “其次,我们正要前往北胡腹地行刺葛布勒,现在并不敢打草惊蛇,教北胡知道谋划泄露之事,最终功亏一篑。” “你们这样也瞒不了几天,那个北胡人已经身死,无法传递消息,估计最多两天,北胡那边就有相应动作了,届时你们恐怕还在路上,这样又有什么用?” 苏梦枕摇摇头,明显不看好这群人的谋划,对这次任务成功完成的把握,又低了不少。 苏梦枕心下已经做好任务失败扣除善功的准备,届时实在不行,可以把《东海碧涛剑法》换给六道,以此弥补被扣成负数的善功。 实际上,他心中对这次任务,早有几分怀疑和不解。 且不说刺杀一国之主这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能否做到的问题,单单是当前任务世界和九州如此相像,就足以使他深思了。 在那六位大能中,不管是哪一位六道轮回之主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世界作为第三次任务进行的场所,想必都有自身的谋划在其中。换句话说,他已经成为了某一位大人物的棋子,被放到了棋盘之上。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切应该是从那座与南华天尊有关的仙人遗府被我发现之后开始的。而《阳侯秘要》的出现则进一步推动了六道作出决定。 “按这个思路考虑下去,这次任务中,一定有什么变故,能让我完成这个几近不可能的任务,从那变故着手,就可以大概猜出六道是怎样一个打算了。”苏梦枕心中淡淡想到。 也是他不知晓上一个世界在他走后突然出现的神秘面具人,不然苏梦枕便立马可以做出判断,认知到六道对于南华遗府的出现并不在预料之中,不然也不会急急忙忙派出一位实力更强的轮回者前来探查了。 苏梦枕正在试图揣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用意,而一行道人则继续回答起他刚才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这样子能隐瞒多久,但是如今正是争分夺秒之时,能多出来几天的余地来总是好的。我们也不奢望北胡那边对此毫无所觉,只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大同府牢牢控制在手里罢了。 “这样一来,就算孟迪之事被突然曝光,有人想利用此事煽风点火,我们也有充足的手段来应对他,不至于顾此失彼。” 听得一行道人回答,苏梦枕这才回神,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一行的话语。 一行不知道苏梦枕只是一个过客,为以后考虑,他有心把这位实力强横的前辈拉入自家阵营。因此强行按下了对于苏梦枕修炼魔门功法的警惕,表现出一副热心肠的殷勤后辈模样,道: “当然,这只是晚辈的个人之见,想必王兄他们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前辈若是有意,可以向王兄他们进一步咨询。” 苏梦枕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和一行道人走入了庭院之中,找到了正在讨论政务的王唐等人。 ...... 在苏梦枕看来,王唐这个便宜弟弟除了武功不弱,讲义气外,实在没有什么智谋,只是凭着自身因为龙气加身而来的领袖气质,不断招揽人才罢了。 若是没有一众幕僚为其出谋划策,他也打不下现如今这么大一块地盘下来。 而对于现在大同府城内部的状况,他也插不上手。当苏梦枕见到他时,王唐正在跟个吉祥物一样坐在那里,身边是一群手忙脚乱的幕僚和心腹。 经过几句寒暄和一众幕僚商议后,王唐决定就于今天出发。而且身边只有孙泉、苗青、一行道人和苏梦枕,其他人员都被留了下来,负责操持城中事物。 于是,当人们依旧以为王唐在和孟迪进行会谈之时,他们一行人已经乔装打扮后扮作商人驾驶着一辆马车出了大同府地界。 由于苏梦枕已经从那个北胡人的魂魄里读取了相关记忆,所以他们也没有打算按照原先制定好的计划进行,不去故意踩踏陷阱,而是一路直奔葛布勒秋猎的目的地,在其终点处进行埋伏刺杀。 届时,还有王唐预先安排好的后手来为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能成功地在万军之中取走葛布勒项上人头。 当然,对于王唐安排好的后手能否成功发挥作用,苏梦枕不予置评。 ...... 众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终于在半月之后抵达了目的地。 一路行来,苏梦枕对于这方世界在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更为清楚。 与法海所述自己出身的九州历史相比,这方世界的历史,恐怕变化最大的就是尹宫主飞升失败之事了。 据一行道人所说,这里的尹月缘在天师境界刚刚圆满后,便急于求成,未过不久就宣告要尝试飞升,开始安排起身后之事。 与苏梦枕所知的那位尹宫主有些不同,这位尹宫主对于东海剑宗这方基业还是颇为上心的。在打点好宗门事务之后,她还深入中原,与昆仑派、楼观道二宗掌教先后见过一面,拜托其多多看顾自家宗门。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那日尹宫主便在几位掌教注视下,尝试进行飞升。不过最终还是身死道消,形骸俱灭于天劫之下,一缕元神念头归入轮回。 没有了尹宫主的存在,九州玄门的顶尖战力便少了一位,也就没有多余人手去与北胡大祭司进行比斗,没能成功压下他们的狼子野心。 于是,一切都变的不同。 人间王朝见玄门实力有损,渐渐生出二心,妄图以王朝凌驾于仙道之上,和玄门常有唱反调之举。 而白莲邪教行事愈发明目张胆,甚至连比较平和的罗教也露出了獠牙,在凡间大肆传教,捣毁佛道信仰。 而几位先辈高人劝阻前朝末帝无果后,便打算一齐出力,先联手朝廷实力共同压服北胡,然后处理民间邪教内患,最终再来矫正人王。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人王的大意而付诸东流,至今修行界内部对于前朝末帝是否有意走漏消息还抱有不同观点,彼此之间常常争辩。 修行界因为人王的背叛而心灰意冷,隐居不问世事,而北胡便趁机南下,覆灭前朝,最终在度过黄河后被各地义军拦了下来,自此划河而治。 不过各地还是有不少人试图推翻黄河以北的北胡统治,恢复汉家正统的,王唐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 若是他们这五人能成功毙杀葛布勒而王唐又能无恙回归自身领地的话,说不得便会开创下一个王朝,再续华夏气运。 也不知道这和他身上的天子龙气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这才是正确的历史走向,王珝出身的九州不过走入了历史的岔道而已。uu看书ww.uukanshu.co ...... 五人已经在此处等待了不少日子,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他们听见有隆隆的马蹄动地之声传来,天边一道黑线由远及近,漫延过来。 他们选择的这处地点算是山林与平原的交界地带,视野开阔的同时也有不少足以藏身之地,而且物产丰盈,野物不少,难怪被葛布勒挑作秋猎之地。 几人清扫了痕迹,便躲在了一棵枝干茂密的大树上,凭借着一行的几张隐息匿迹符和苏梦枕血河真水的干扰下,避过了一波波黑甲卫士的探查,安然无恙地等到了葛布勒在树下不远安营扎寨。 看着为数众多的车马兵士,还有处在重重保护之下的几十名宫女和几位妃嫔,苗青不由得出言: “我原来还觉得葛布勒不会来了,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这么、这么......” 话末支支吾吾,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是其他几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见苏梦枕和一行都在闭目养神,其中一人身旁还有缕缕淡红雾气不断飘散出去,而王唐则抓着一把黄纸符箓盯着不远处的营寨,无暇顾及苗青,孙泉叹了口气,接过了苗青的话头。 “他们大概已经收到了计划泄露的消息,因此觉得我们不会再行刺杀之举,才这么大张旗鼓吧。” “并非如此,”苏梦枕收回了自身雾气,张眼看向营帐,“他们是早有准备,笃定就算有人刺杀,也动不了葛布勒一根毫毛。” “哦,苏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王唐好奇道。 六十八.其他轮回者?阵营战 见王唐被自己话语吸引了注意力,苏梦枕控制着雾气缭绕在众人身边,隔绝了与外界的交流。 有些忌惮地看了那座高大的营帐,苏梦枕解释道: “据我探查,葛布勒周围起码有五名先天级数的护卫,不知道是武者还是修士。如果对他们下手,我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恐怕打草惊蛇,因此我只能退回来。” “葛布勒手下护卫实力这么强吗?”王唐紧皱眉头,“同样都是五个人,我们竟然不是他们对手?” 他们一行人中,王唐、苗青、孙泉皆是武者,而苏梦枕和一行是修行人士。 不过此方世界和九州所谓的武者,并非是真实界中的武道修士,却有些类似于王珝梦中所见话本里的武者。 这类武者,不视长养修身为要,却以争斗好勇为先,常常催败根基,消磨底蕴,故而少有能长久之人。 在九州之中,即使仙道凋敝,但修行仍有飞升之望,故而这等小术并不昌盛。 不过此方世界,因为仙门隐退,先天难见,故而许多人无奈之下只好转入此道,再加上朝廷有意无意的放纵,倒是好好大兴了一回。 王唐等人,因为各自善使的兵器不同,所以各自修得的意境也不相同,什么剑意、拳意、刀意等等,但粗略来讲,也算是划分入了先天之境。 而一行道人,据苏梦枕观察,恐怕是刚刚突破先天,只以自身习练武学和一些符箓对敌,不能像苏梦枕这般动用血脉神通和五行术法。 凭他们五人,对付那五个先天护卫也算简单,苏梦枕也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另其有所忌惮的却是另外一些人。 见王唐没理解他话中含义,苏梦枕只得重新解释一遍,说得更加分明: “若只有那五人,反倒是简单了。别提有你们四人在此,就算仅凭我一人,我也有把握击败他们。但根据我探查结果来看,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这雾气有些神异,其中道理在当下也算是别出心裁,甚少有人能够识破其中奥秘。因此就算是比我实力更强的人在此,我也有信心不叫他们发现。 “但我刚刚把雾气弥漫进去,除了五个先天护卫以外,还探查到了几股隐藏得极深的气息,让我胆战心惊,不敢大意,只能暂且撤退。” 话虽如此,但看苏梦枕面容,仍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哪里像他话中所说的那样心惊肉跳。 不过除了对其有所提防的一行道人以外,其他几人都没怎么思考,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而实际上,就结果而言,苏梦枕也没有欺骗他们,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过程。 正如前文所言,他这雾气乃是红袖刀所化,掺有自家部分元神,因此他可以此为凭,进行探查。 先前他才把雾气伸延进去,刚刚发现了五名先天护卫,就感应到一股诡秘似魔的气息,引得血色雾气不断跳动,似乎有所呼应,险些被对方发现。 而在他撤回雾气的过程中,又发现了其他两股隐藏起来的气息,一道硬若金铁,虽然有些弱小但却剑气横生、锐气四溢,一道如雷霆般至大至刚,让人心神动摇。 若非红袖刀本质神异,能出入有无之间,他早就被发现了!故此他赶紧收回了雾气,不敢有任何动作。 至于那三人是谁,他也有所猜想。 这三人气势不似北胡自家高手,必是外人或者客卿一流。而根据一行所言,修行界封闭,先天难寻。那三人是中原修行之士的概率也降低了不少。 因此苏梦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这三人便是被六道投放到这方世界的其他轮回者! 而六道也有言在先,他身为单人轮回者,日后任务有可能遇到其他轮回者干涉。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在第一场任务中撞上了,这巧合没法不让苏梦枕多想。 把发散开来的念头收回,苏梦枕看向王唐,淡淡道: “那营帐中除了五名先天护卫,还有两位法师境界和一名接近法师之境的暗卫,我们绝不是其对手。” 言下之意,便是让王唐拿出他的底牌来,你不是说有办法引走北胡大军和修行者吗?现在就是时候了! 王唐先是一脸惊讶,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笑道:“原来正如那些异人所言,此物合该用到此处。” 见孙泉、苗青还有一行都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苏梦枕眯起了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为了拉拢苏梦枕,一行对其解释道: “我们从凤翔府出发时,路上曾遇到三位异人,他们实力强横,也是法师一级。其言我们此行必有劫难,届时点燃此符诚心祝祷,他们自会前来相助,助我们一臂之力。 “但是一路行来顺风顺水,后面还有苏前辈你帮忙,我们就把其抛之脑后了,幸好王兄还记得此事。” 王唐解释道:“本来我就是打算请他们帮我们引走大军或者北胡修行者的,但是由于后面我们改换了路线,所以把这茬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眯着眼打量了一会王唐,苏梦枕转过头去,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就点燃符箓吧。” “现在想来,王大哥当真是吉人自有天佑。”苗青喜不自胜,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就凑了过去。 看着几人点燃符箓,诚心祷告的样子,苏梦枕心下好笑。从目前情形来看,似乎这里是一个团战世界?自己是被六道半途扔进来的棋子? 难道六道用意就在于此,这两方轮回者中有什么秘密要自己去接触? 盯着缓缓上浮的青烟,苏梦枕若有所思。 ...... 山林之中,一块巨岩上。 这块巨岩半悬在一处峭壁之上,历经风吹日晒依旧稳固,没有半点脱落迹象。 从此处看去,可以清楚看见远处山林和平原交界地带如蚁般渺小的忙碌兵士,和那一座尤为醒目的中央大帐。 巨岩之上,正有三人迎风而立,观望那座大帐。 一道人影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他们正在那里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去,还真是信心满满啊!” “没办法,”一位女子出言,“此次任务他们占据主动地位,我们若是想完成任务,必须和他们正面对上,没有办法迂回。” “当初开始任务时我们想偏了。”最后一个人喝了一口酒,接着道,“都想着去寻找前朝皇室血脉,扶持他们,没想到六道竟然认为王唐才是新朝的开辟者,等我们醒悟到这点时,他们已经取得了北胡的信任,而我们却处于被动。” “谁让六道任务说明里是‘选择不同的王朝阵营,扶持他们争霸天下。’而我们又不愿意相助蛮夷,只能去寻找前朝遗族,结果步步落后。”女子不满道。 “不过如今也不是没有办法。”最先出言的男子笑道,“他们估计没想到还有新人进入这方世界,而且和我们阵营一致。” “你的打算是?”女子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届时我们缠住对面三人,再给那位小朋友一点助力,让他击杀葛布勒,他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任务中最麻烦的一部分也刚好完成,这是皆大欢喜之事。 “如果他担心被对面三人记仇,我们还可以把他招揽进组织。我想,没人会对部分法身级神功和外景招式不动心吧?” 男子说得既有把握,uu看书 ww.ukanhu 仿佛已经吃定了王珝。 “这倒是两全其美之策。”其他两人也认同了男子所说。 “说来奇怪。”眼看最大的阻碍被解决,女子松了口气,也有闲心去关注其他事情,“那个小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只有度过第一次死亡任务才会和其他队伍产生交集,我看他也没有队友,难道他已经凭一人之力度过死亡任务了?或者六道改规矩了?” “这事与我们无关。”拿着酒壶的男子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打断了女子的猜想,“九娘你也是轮回老人了,难道轮回的禁忌你不懂吗?” “切,酒鬼就该好好喝酒,别来打扰老娘!”女子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继续猜测下去,毕竟有关于六道轮回之主的想法在轮回空间内是禁忌话题,最好想都不要想,否则说不得哪天就突然被抹杀了。 几人又漫无边际地扯了一会,直到九娘身上一张符箓亮了起来。 “他们总算是想起这东西了,否则这符箓就浪费了!”说到浪费,被称作九娘的女子满眼都是可惜之色。 “行了,那点小钱心疼什么!”被称作酒鬼的男子哼了一声,当先掏出一张面具覆于面上,“我先走一步,你们赶紧跟上。” “切,溜那么快还不是怕我揍他!”九娘不屑地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们两人有事,我才不会和这酒鬼临时组队!谁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样。” 说着同样拿出一张面具,和一旁无奈旁观的男子各自跟了上去。 六十九.仙迹的招揽 树冠之上,随着青烟飘散开来,一道声音突地出现在王唐等人耳边,吓了他们一跳。 “王将军稍安勿躁,贫道随后便到。” 几人按下心中急躁,稍作等待。不一会,一道身影便在众人眼前浮现出来,没有引起任何北胡兵士的注意。 这道身影头戴高冠,身披羽衣,着道服、戴面具,大袖飘飘,一幅魏晋风流形象。 苏梦枕心中一动,眼光从来者面具上稍作停留,见其上勾勒出一对凤眼,双眉入鬓,左眉上还有一点黑子*,便对来者身份有了大概猜想,收回了视线。 果不其然,来者视线从苏梦枕身上一扫而过,看向王唐,悠然自得道: “上次见面未作自我介绍,有失仪礼,贫道在此先行致歉。贫道道号纯阳子,为江湖一闲散人士耳。” “见过纯阳子前辈。”五人纷纷行礼。苏梦枕为了不暴露自身异常,只得随大流地跟着行了一礼。 “善。”纯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贫道已知你等所面临的情况,一个时辰后我等自会引走对方帐中三人,届时你等伺机而动便可。”说着便有离去之意。 “前辈且慢!”王唐脑子难得机灵了一次,“前辈对我等如此相助,想必定有所求,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纯阳子身形一滞,停顿片刻后悠悠道:“一来,我等和对面那三人有些旧怨,此行专门为其而来。其次,我等皆是汉家血脉,自然不愿意看见北胡南下,神州陆沉。”却是灵机一动,临时编造了两个借口出来。 “前辈高义!”王唐深施一礼,便目送着纯阳子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见纯阳子远去,苏梦枕这才松了口气,他原先以为这只是寻常轮回者之间的团战,没想到其中一方竟然有带着纯阳子面具的神秘轮回者! 若他记忆不错,这种形象的打扮是仙迹、神话两大轮回者组织的标配! 根据他梦中所见得知,“仙迹”是轮回者成立的一个组织,以互助为理念,目标是超脱轮回,不入劫数,真正长生。 其总部在一方疑似真正的“碧游宫”的古老宫殿之中,成员选取上古道门有名的仙神为称号,如“灵宝天尊”、“元始天尊”等。 而“神话”则是“仙迹”的死敌,目标是登临绝顶,化身真神,压服所有门派世家,再造天庭。成员皆以上古神灵之名为称号,如“文曲”“武曲”、“紫薇”“勾陈”等等。 而且相比行事较为平和的仙迹,神话成员多有妖邪魔道掺杂其中,让苏梦枕颇为不喜。 所以先前见到“纯阳子”这位一看就是仙迹成员的轮回者时,他也就没有过多发言,更没有表露出敌意。 而若来的是神话一方成员的话,苏梦枕说不得就要在确保自身任务完成的前提下,搞些阳奉阴违之类的小动作了。 当然,他对于仙迹、神话的印象都是从梦中得知,只可以为参考,绝不能先入为主,以此为真。若是梦中所见和真实情况有偏差存在,苏梦枕估计就被带到沟里去了。 正当苏梦枕沉思之时,忽然一道声音悠悠传来,被他收入耳中。 眉头一挑,见其他几人毫无所觉,苏梦枕袖中轻动,一道血水悄无声息地从中流出,顺着树干缓缓而下,直至没入地中消失不见。 ...... 一处无人空地。 一口微型血泉从地上涌出,缓缓聚成一个小人的身影,没有五官的面庞“看”向周围一处虚空。 随着血色小人“视线”扫过,虚空一阵波动,三道身影从中露出。 其中一道是先前见过的纯阳子,此时他正把玩着手中的酒壶,似乎也是个贪恋杯中之物之人。 而另外两人则是一男一女的打扮。 女子身着青色衣裙,气质灵秀典雅中还带有一份如山岳般沉稳的安然,其脸上面具是寻常女子形象,不过面具以青色为底,眉心还有一点碧色砂痕。 男子则是一副经典打扮:头戴扇云冠,身着水合服,腰系丝绦,脚踏芒鞋,潇洒出尘。叫苏梦枕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名号在口边呼之欲出。 他并没有带面具,而是把面容直接暴露出来,似乎并不在意被别人发现真实身份。其人生得清荣俊雅,不在苏梦枕真容之下。 男子面对血色小人,脸上带笑,极有礼貌道: “贫道是‘清源妙道真君’,”接着指向女子,“这位是‘碧霞元君’。” 血色小人惟妙惟肖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礼,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清源妙道真君似乎不以为奇,继续道:“你既然应贫道之请而来,那贫道就开门见山了。以贫道观来,想必你也是轮回者?任务是刺杀北胡皇帝葛布勒?” 血色小人点了点头,被血水覆盖的脸庞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表明来意。 “既然如此,我等之间便有合作的余地了。我等乃是轮回者组织‘仙迹’成员,而对面是另一个组织‘神话’成员,我等之间相互敌对,常有争斗之事。 “上一次团战任务中,我们和神话遭遇,大战了一场,彼此之间都有损失。这次我们得到消息,神话有意发展一位正式成员,这个世界是她的考核任务所在世界。我等便临时集结了几位成员,动用一件珍贵物品闯进来试图干涉他们。” 清源妙道真君不加任何遮掩,说出了自家组织的不怀好意。 见血色小人没有动作,他继续道: “我们的任务是扶植一方王朝建立,和敌对王朝争锋。经过百般选择,我们决定以王唐的义军作为我们的扶植对象,而神话组织的成员则以北胡朝廷作为扶植对象。如今你和我等任务相仿,我们经过讨论后,想着或许有合作余地,你意下如何?” 闻言,血色小人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摆出了一个托着下巴的“思想者”的姿势,示意自己正在考虑。 见状,碧霞元君趁热打铁道: “我们见你行事颇有法度,功法虽然隐有邪意但自身仍能持正而行,所以有意将你引入我们仙迹,成为我们的预备成员。等加入我们组织后,你便可以得到一门法身级神功的开窍部分以及几式外景招式,那可是值不少善功啊! “如果你有意加入仙迹,那么我们就是一个组织的成员了,等会合作时,你也不必担忧我等怀有恶意。若是你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订契约,由我们和仙迹为你承担任务失败后的善功扣除惩罚......” 碧霞元君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都是在描述加入仙迹后的种种福利和好处,话里话外都在招揽苏梦枕。想必是神话发展正式成员的举动让他们有了危机感,亟需补充新血。 不知是哪一句打动了对方,血色小人忽地站起,朝三人施了一礼,然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由于小人没有五官,头部只是一团血水,不能发言出声。因此三人对于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有些疑惑,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仔细想了一下,碧霞元君道: “若是你只答应在本次任务中合作,那就点一下头,若是有意加入仙迹,便点两下头。”说完后就饱含期待地看着血色小人动作。 在碧霞元君的注视下,血色小人缓缓用力,连续点了两次头。 碧霞元君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抢过了清源妙道真君的主导权,开心道:“既然如此,等会我们三人会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你趁机下手,刺杀完葛布勒后直接返回轮回空间便好。” 说着给了血色小人一张黄扑扑的符箓,见其以血水包裹住符箓后继续道: “待你返回现实世界后找个安全地方,点燃符箓后我们便会来寻你,此事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他人。” 血色小人点点头,在碧霞元君递出的契约文书上留下了一道血色印记,为双方联手进行任务加上了一层保障。u看书wwuuknshu 然后便带着符箓化作一条血蛇贴着地面游荡离开,把三人留在了此处。 见血蛇远去,碧霞元君看向正在和纯阳子喝酒的清源妙道真君,提醒道:“他是我推荐加入仙迹的,招揽新血的奖励你们可不要跟我抢!” 按照仙迹惯例,每当正式成员招揽一名经过考核的新人,都会有一些奖励给老成员,这是一个组织发展的活力来源之一。 碧霞元君既然提前预定了招揽苏梦枕的奖励,说明她十分看好苏梦枕经过考核,从预备成员晋升成为仙迹的正式成员。 清源妙道真君知道碧霞元君的那点爱好,因此笑道:“九娘你脾气大家都清楚,没人和你抢的!” 说完运功行气,排除酒意,继续道:“如果我们所料不错,对面三人应该是神话的‘九天雷神’、‘大自在天子’和‘西王母’。其中西王母是这次接受考核的新人。大家来分配一下各自对手吧。” 说到任务,喝得醉醺醺的纯阳子也清醒过来,在周身阳和之气缭绕下张嘴吐出一股酒气,道:“大自在天子交给我,我的功法克制他。九天雷神和西王母你们看着分吧!” “既然如此,”清源妙道真君点头,“九天雷神交给我吧。” 知道他们是故意把最弱的西王母留给自己,碧霞元君承了二人的情,道:“那我们便收拾收拾,准时发动袭击,给苏梦枕创造机会,争取一次功成!” “善。” 话语刚落,三人身影如来时一般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七十.开战 手指从树干上拂过,收回来时手中已经夹了一张绘有神秘花纹的黄纸符箓。 把复归刀形的红袖刀放回袖中,苏梦枕手中把玩着黄扑扑的符箓,陷入了沉思。 先前他接到传音,纯阳子有和他私下见面的意思。为了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苏梦枕干脆把红袖刀化作血河,操纵其和仙迹三人见了一面。 红袖刀本质与某方大世界的血海真水有关,而那血海真水又可进一步升华为先天真水碧落黄泉,最是擅长滋养元神灵识,甚至可以作为寄托第二元神的珍惜灵物使用。 再加上短刀其中还有苏梦枕的部分元神之力与真气参合,故而他能以未修成出窍的境界而强行操纵红袖刀进行种种形态变化。 话说回来,在接到纯阳子传音时,苏梦枕已经敏锐地想到了自己轮回者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按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与纯阳子见面不外乎两种结局。 一是双方达成合作关系,二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第一种自然是皆大欢喜,而后者苏梦枕绝不是纯阳子的对手,更别提他的同伴了。 因此苏梦枕作出了远程遥控红袖刀与纯阳子见面的打算,既不会把自己置入险地,也不会让王唐等人发现异常之处。 幸好最终双方都无恶意,因此一拍即合,甚至苏梦枕在任务完成后还会加入仙迹,成为一名预备成员。 “如果没有意外,我修到元神飞升而去的世界应该就是真实界了,因此加入仙迹,提前探索一些关于真实界的消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看纯阳子三人言语,他们似乎认为我也是真实界出身,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也不知道我返回九州后点燃符箓仙迹能否察觉到......” 心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苏梦枕把符箓贴身收好,凝神入定,收拢心神,等待约定好的进攻时机到来。 ...... 时间快速流逝,约定好的时刻已经到来。 感受到附近天地间的微妙变化,苏梦枕突然起身,惊动了其他几人。 一行心有所悟,和苏梦枕一齐向营帐方向看去。 只见纯阳子的身影出现在高空,他珍而重之地收起酒壶,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剑。 长剑在手,纯阳子身上散发出温润不邪的阳和之气,充塞在天地之间,似乎照破荡离了一切人心鬼蜮、魑魅魍魉。 纯阳子一剑刺出,直直点向中央大帐,阳和之气汇集在剑尖,让其上恍若多了一轮大日。“大日”温和而不耀目,如同春日的暖阳一般,顺着纯阳子手中长剑“滑”入了大帐! “大日”照彻下,大帐中猛然喷发出浓烈的魔气,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魔气如同泉涌,四散奔逃,似乎在阳光照耀下受到克制,极为不适。 面对纯阳子的攻击,神话的“大自在天子”竟然不做抵抗,远遁离开,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见状,纯阳子转身要走,打算去追杀大自在天子。 但此时,如同天地反覆,地面变作苍天,从中央大帐中往上“劈落”了一道道银白色闪电,条条电蛇如同肆意生长的荆棘一般划破虚空,游向纯阳子。 这是神话的“九天雷神”出手了! 面对九天雷神的攻击,纯阳子竟如同先前的大自在天子一般,不作任何抵挡,一心一意地清扫起分散逃离的魔气黑蛇。 正当雷光已经靠近纯阳子衣衫时,一柄三尖两刃刀从虚空中探了出来。 刀尖旋转变化,似乎搅动出了一个漩涡,牵扯住了虚空,把雷光全部“拉”了回来。 银白电光缠绕在刀上,快速变色,化作一个紫色雷球,最终被握住三尖两刃刀的清源妙道真君重新戳向中央大帐,把九天雷神的攻击扔了回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手中长刀偏转,银白电光自其上激射而出,与返回的紫雷相撞泯灭。轻而易举地消去返回的雷霆,九天雷神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仙迹,清源妙道真君。” 清俊男子笑容不变,将手中三尖两刃刀调转个方向,而后如同覆海翻江一般重重捣下,看得苏梦枕眼中划过一抹惊色。 伴随着似乎沉重无比的三尖两刃刀落下的是周围被压缩聚集而来的空气,条条如同白练般的气体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压缩成球状,在刀尖不断旋转翻滚。 这一刀若是无人抵挡,气团在地面轰然爆开,那么葛布勒手下兵士恐怕无一人能够生还。 清源妙道真君这是逼着九天雷神硬接下这一招。 考虑周围兵士的存活关系到葛布勒手下实力,牵扯到自身完成任务的可能性,甚至就连葛布勒本人也在大帐之中,九天雷神即使再怎么心性凉薄,也只好如雷电划破长空般快速劈出一刀,接下了对方的攻击。 这一刀当真快如闪电,一刀掠过,便把不稳定的空气团剖解开来,然后刀身绽出道道电光,趁着压缩空气团尚未爆发之时击碎了它。 被击碎的气团化作烈风在地面狂飙而过,扬起满天尘埃。 一刀劈落,九天雷神不再给清源妙道真君要挟人质的机会,主动飞上高空,和清源妙道真君边打边远离大帐,向着一方远去。不时有雷光刀气落下,在地面上制造出一处处血肉模糊、焦糊的场景。 而纯阳子见状,也洒落道道剑光,精准无比地击杀了一条条魔气凝结的黑蛇,有意无意地引导着大自在天子逃向另一个方向,从而把神话的几人分割开来。只留下一地哭嚎的兵士躺倒在战场上,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虽然九天雷神有意逼迫清源妙道真君远去,但是攻方总比守方占便宜,因此还是有不少人遭到了清源妙道真君的空对地打击。就连纯阳子也时不时手滑一两下,“不小心”击杀了几个一看就是高级将领或者重要大臣的人,让场面更加混乱。 这一番打斗看似漫长,实际不过瞬息之间。 先是纯阳子逼出大自在天子,然后九天雷神对纯阳子发动攻击却被清源妙道真君拦下,随后二人边打边走,纯阳子和大自在天子也一同远去。一来一往之间极为流畅,就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当真称得上是兔起鹘落。 因此,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有敌人来袭之时就见到“大日”、黑蛇、雷霆等异象争先恐后地相继登场,一时间营帐周围精彩纷呈,如同大戏上演。 这更进一步加剧了场中的混乱,同时也为王唐一行人的潜入提供了良好的机会。 “是我们登场的时机了。”看着远处混乱不堪的景象,苏梦枕淡淡发言,手中红袖刀在握,当先一步跳下树去,奔向那座醒目的大帐。 他身后其他四人对视一眼,也纷纷跳下树去,紧跟上苏梦枕脚步。 只要在此处击杀葛布勒,再成功返回,王唐不但能趁着北胡朝野动乱之际确保大同府统治,加强自身实力,更能尽起大军,北上攻胡,收复失地! 就算最终不能覆灭北胡朝廷,也能在其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削弱北胡实力,压缩其势力范围。 想到此处,一行人不由得心头发热,脚下动作更快三分,快速赶向已经不远的营帐。 五人一路奔袭过来,虽然场面混乱而一行人又尽可能地遮掩身形,但还是免不了被人发现。 不过每到这时,苏梦枕便率先挥出手中红袖刀。 红袖刀刀身虽短,uu看书.uukansu.cm 但在他灵活操纵下却似乎无视了距离限制。猩红刀光每每闪烁而过,便有一具不甘的尸体扑倒在地,连一滴鲜血都流不出来,尸体似乎被刀光汲取了所有水分或者说生命力,成为了干尸。 随着一具具干尸扑倒,红袖刀变得愈发猩红,刀身上的血色鲜活欲滴,刀柄上的蛇蟒纹路也变得栩栩如生,碧绿蛇目烁烁生辉,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而后面四人看向苏梦枕的背影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抹畏惧神色,似乎在想与这位苏前辈交好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苏梦枕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反而感觉红袖刀愈加顺手,一道刀光闪过便能斩断一切阻碍,教人只觉得爽快。 如此,五人很快闯过重重阻碍,成功靠近了已经塌陷了不少的大帐。 而除苏梦枕以外的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唯独他一人全身上下光洁如新,不染嫣红,只是手中红袖刀猩红得让人下意识偏过头去,不敢注目。 虽然手下性命多了数十条,但是苏梦枕并未迷失在杀戮之中。他分明记得,神话的三位轮回者中,还有一位至今未曾出场,就跟仙迹的碧霞元君一样,似乎在等待什么。 心思转定,苏梦枕拦住身后三人,手中刀光暴涨,如同一条血河般扑向了半边塌落、多有脏污的中央大帐,似乎要连带着把大帐和其中人员一网打尽。 这一路行来,红袖刀饱饮鲜血,本质不断提升,如今其中积蓄的精气被苏梦枕奋力一刀尽数挥出,威能大涨,甚至能威胁到法师境界的敌人! 七十一.第3次任务结束 血河刀气凶厉,似乎有冤魂尸体在其中哭喊嚎叫,夺人心神,更衬托得苏梦枕身影如同妖魔一般,令人敬畏。 面对这等攻击,连半步外景都不是的西王母又如何能够无视?更别提并非修士只是寻常武者的葛布勒了。 大帐周遭的篷布猛地被剑气撕裂,一道玄袍身影从中迈步而出,奢华的玄袍之上丝丝金线尽皆亮起,构成了一个玄奥图案。 带着面具的西王母看不出喜怒,在周身浮现出来的金光加持下,她单手成刀,猛然斩落。 一道淡金色刀气被她挥出,以无坚不摧的姿态直直迎向了半空中扑落的血河,似乎能洞穿血河,反伤来犯之敌! 锵——!轰! 血河刀气与淡金刀气在低空处相撞,先是发出了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而后彼此相持,最终猛然炸开,掀起了一阵风暴。 风暴之中蕴含着苏梦枕与西王母二人的刀气,因此锋锐无比,在地面上划出了道道深邃的沟壑,还有不少兵士被卷入其中,最终只留下断肢残躯散落在沟底。 强劲风气扩散开来,吹拂得双方衣物猎猎作响,更掀飞了西王母身后的大帐,显露出了其中沉稳如山的葛布勒和紧紧挡在他身边的五名先天护卫。 这一击,已经十分靠近外景出手的威力了。 西王母打量了一眼苏梦枕,显然有些意外,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 “仙迹的人?以前没见过你这号人,这是你的本来面目,你是血衣教的人?” 不怪西王母想错,实在是苏梦枕目前出手表现和仙迹以往风格不太相符。 仙迹成员以道门仙神为号,那出场时自然都是衣袂飘飘、道气盎然的样子,哪里会有人张手就是凶厉无比的血河刀气? 所以西王母便想着这应该是苏梦枕本身的功法了,而由此推想,便只能想到邪魔九道之一的血衣教。 而且,血衣教传承自原始魔道的九幽血魔一脉,教内镇派神兵是一口天仙级数的化血神刀,这么一来刚好就对上了,也难怪西王母认为苏梦枕是血衣教弟子,实在是二者之间相似处太多。 苏梦枕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他并未出言,而是淡淡一笑,似肯定似否认。 见他不答,西王母也没了对话的心情,指端淡白色剑气吞吐不定,似乎随时可以激射而出,取走周围人的性命。 由于苏梦枕和西王母正在场中央对峙,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以刚才二人出手声势来看,在场之人没有一人是两人对手。 在苏梦枕与西王母未决出胜负的当下,不管是王唐一方还是葛布勒一方,都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互相看着,静等二人一分高下。 西王母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当先出手,十指连弹,数十道淡白色剑气发出破空之声,朝着苏梦枕打来,甚至王唐等人也在剑气笼罩范围之内。 苏梦枕见状,手中红袖刀再度挥动,不再那么鲜艳的刀光如一层淡红色幕布一般拦在众人身前,道道剑气击打在幕布上,旋即泯灭其中。 拦下攻击,苏梦枕礼尚往来,一刀挥去,颜色更加淡薄的刀光似乎无视了空间距离,朝着西王母当头落下。 西王母面具下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笑容,自己可是西王母,上古五帝的“金皇”!天下一应金行之物都在金皇掌控之中,即使她境界不高,但是撼动苏梦枕刀气却是轻而易举! 她自信满满地伸出素手,对着刀光一握,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刀光偏转过去,自身毫发无损的景象。 “嗯?不好!” “咔!” 谁知淡红色刀光不为所动,坚定不移地落了下来,在险之又险后仰闪躲开来的西王母面具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裂痕。 先是为刀光不被自己所影响的景象惊到,又因为刀光威力不合自己所想而疑惑,西王母愣在当场,差点没回过神来。 苏梦枕趁此良机,赶紧示意身后几人冲上去刺杀葛布勒,而自己继续一刀砍向西王母那秀美的脖颈。 西王母性命受到威胁,下意识地张口吐出一道素白色寒光,磕在红袖刀刀锋上。 红袖刀猛然受击,苏梦枕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沿着刀身传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借力后退,无功而返。而去势不止的寒光继续向苏梦枕射来,被他躲过后一口气穿过了三个黑甲兵士,才缓缓消失。 见此情形,西王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眼前这个可恶的病鬼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提升了自身实力,所以最开始那一刀威力才如此之大,逼得自己也动用了一件底牌。 而现在许是时间限制已到,这病鬼实力回落,已经下降到正常水平,甚至不是自己对手,来势汹汹的一刀最多最多也只是让自己轻伤。 而他的那把短刀,显然并非金铁之质锻打而成,材质别有神异,所以不被自己动摇。 看清苏梦枕底细,西王母轻咬银牙,为自己判断失误而不甘,羞怒之下又是数十道剑气激射过去,誓要把苏梦枕磨死在这里!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害怕苏梦枕有诈,因此不敢上前近战,只以剑气远程伤人。 而此时,王唐等人正在和葛布勒身边的五名先天护卫纠缠在一处,以四打五之下,颓势已显。若非有一行的符箓辅助,估计王唐等人早已落败身亡。 苏梦枕又见葛布勒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似乎有亲自下场解决来犯之敌的意思,他心知不好,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此放弃了与西王母交手的打算,转而呼唤起后援来: “还请元君出手!” 说完不管西王母有何动作,直接奔向了手摸在刀柄上的葛布勒,一刀当先砍了过去。 西王母有意要拦,但是一对秀巧而又大气的拳头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正是潜伏已久的碧霞元君。 拳风呼啸间,似乎有山岳从地面钻出,厚重与灵秀交杂,震得西王母心神不稳,如同巍峨名山崩于面前。 却是碧霞元君害怕伤及王唐等人,有意收敛了威力,只剩下尚未达到外景的水准,不然以她为中心几十丈范围内,所有物体都要成为齑粉。 先前也是苏梦枕有意与西王母过上几招,同时还要锻炼王唐等人的心性,不然等神话的外景成员离去后,碧霞元君一座山峰扔过去,哪里还要这么多事? 西王母也知道这个带着道门女仙碧霞元君面具的仙迹成员绝对是放水了,因此不敢与其纠缠,惊险无比地躲过一击直拳,寻了个空隙,一张古朴符箓飘落,环绕着她化作一道剑芒,嗖的一下就冲上高空,远遁离开! 而碧霞元君也没有试图去拦截,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苏梦枕与葛布勒过了几个回合,一刀砍下右手,然后把他交于险死还生的王唐等人处置,走了过来。 “你不拦她?”苏梦枕疑惑问道,说好的仙迹与神话是死敌呢? 自身任务完成就在眼前,心情极好的碧霞元君也就不吝于为他讲解其中缘故:“要是一般人,我杀就杀了,毕竟她最多也就天人合一,和我之间差距极大。” “这么说,西王母她并不一般了?”虽然苏梦枕知道其真实身份,但还是捧哏道。 “当然,我消息灵通,知道西王母真实身份背景深厚,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比较的。”碧霞元君自夸一句,“且不说她身上必定会有的保命之物,就是杀死她的后果,我也无法承受。” “原来如此。”苏梦枕附和一声,明智地没有去问更多内幕,而是就那么停了下来,看着王唐和葛布勒打了几场嘴仗,然后一剑刺入葛布勒心口,了结了此人性命。 “主线任务二,刺杀葛布勒已完成,奖励三百五十善功,轮回者即刻返回。” 伴随着六道轮回之主提示声的是碧霞元君的话语:“记得返回后点燃符箓。” 不知道碧霞元君能否看见,但苏梦枕还是点了点头,uu看书 .旋即眼前一黑,回到了熟悉的场景之中。 ..... “苏先生,我们可以走,嗯?” 杀死了葛布勒,王唐转过头,招呼起王珝来,但却看见了碧霞元君身边空无一物的地面。 “这位前辈,苏先生人呢?”王唐一脸疑惑地看向碧霞元君。 “他心愿已了,再无挂碍,已经独自离开了。”碧霞元君贴心地为王珝打了补丁。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苏先生真是高人风范啊!” 沉默一会,王唐不禁感叹道。一行等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只要这个修炼魔门功法的前辈不留下来,说几句好话又何妨? 面对众人赞叹,碧霞元君只能微笑以对。 “好了,他走时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接下来由我护送你们返回大同府。在我保护下,你们自然平安无事!” 气恼自己无意间给苏梦枕塑造了一个高人形象,碧霞元君灵机一动,顺势而为,把王唐等人对其人的信任巧妙地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为之后的任务打下了一份坚实的基础。 至于正在和其他神话成员交战的伙伴,她并不觉得会出现危险。毕竟先前制定计划时就说好只以牵制为主,不必分出生死,见到自己信号后立即退去。 思及此处,碧霞元君忽地手一扬,一道翠绿光华冲上高空炸开,给同伴提了个醒,然后便带着王唐等人就此离去,只留下满脸惶恐的北胡兵士,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任务,老娘怕是要赚上一笔啊!” 七十二.事后 光影变化,王珝在一阵眩晕之后看见了一脸茫然的张远山和符真真,以及正在接受光柱治疗的孟奇等人。 而他先前所见的另一支队伍却只剩下了罗胜衣一人,这个孤家寡人似乎被六道划归到了他们小队,因此也留了下来,一同接受治疗。 孟奇许是伤势不重,所以很快治疗完毕从光柱中走了出来。他抬头瞅见了王珝,惊疑不定地喊了一声:“你是谁?王师兄又在哪里?” 眼角余光瞥到张远山和符真真同样也是一脸疑惑神色,王珝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套着“苏梦枕”这个马甲。轻笑一声,少年手在脸上一抹,丝丝血水从脸上流入袖中,王珝又变回了那副俊俏少年的样子。 “王师弟的易容术竟然如此高超。”张远山不禁赞叹了一句,外貌、身形都和以往不同,简直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人了。 “一些奇遇得来的小手段,上不了台面。”王珝谦虚了一句,身形也缩水了不少,恢复了正常的身高。 几人知道这是王珝个人隐私,也没有去故意打探,随便聊了几句,便把这个话题给绕开了。 王珝和孟奇三人寒暄了几句后,张远山见江芷微等人也从光柱中走了出来,于是拍拍掌,道: “好了,大家来讨论一下这次任务经过吧,说实话,我对最后的变化还有些不明白,我们竟然莫名其妙就赢了?” 张远山和孟奇他们的轮回任务是随着一方世界里的四大门派攻伐魔教,以及封印那方世界里的魔坟,其中还掺杂了一个阵营对抗任务,总之是一个比较繁琐和危险的任务。 但是最后,魔坟莫名其妙被毁,阵营对抗任务突然获胜,简直可以说是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闻言,孟奇笑嘻嘻道:“这当然是我和江姑娘、齐师兄等人的功劳啦!”接着,他大概描述了一遍自身经历,只是为了遮掩自身隐秘,故意略掉了不少。 听完之后,江芷微摇摇头,道:“这么说来,还是小和尚你的功劳最大,我不过是斩杀了一头邪魔而已,之后再无便阻碍。我捡拾了一朵魔焰晶体之后,正想进一步探索,就结束回归了。” 说着,她张开手,亮出了一朵仿佛还在燃烧的黑色火焰凝结成的晶体。 既然孟奇和江芷微二人都分享了自身经历,那齐正言和罗胜衣自然不能免俗,先后讲述了自身所见所闻,不过却有些乏善可陈。 “王师兄,你呢?这次任务你又有何发现?”一圈下来,江芷微发现王珝还没有发言,因此笑问道。 “我这次任务牵扯有些深远,我现在还没想好如何讲述,先让我整理下语言,大家先兑换吧。”王珝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江芷微等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各自打开手上的玉册副本,查询起自己的心仪之物来。 “任务评价,张远山、符真真‘普通’,无额外奖励;罗胜衣‘中等’,奖励五十善功;江芷微、齐正言、王珝‘良好’,除各自奖励一百善功外,还获得一次摇签机会,摇签范围为外景以下所有事物。” 正在翻阅间,六道轮回之主那让人不太舒服的淡漠声音突兀响起。 “真定‘优等’,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奖励‘轮回符’一张,获得一次摇签机会,摇签范围,外景以下,开窍以上。” 众人抬头,看向四人面前的签筒,颇有期待之意。 江芷微是第一次获得摇签机会,她对此早有兴趣,因此满怀期待地摇动了签筒,少女情态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而她的摇签结果是一块蕴含‘庚金’的矿石,属于炼兵之材。配合她任务中所得的魔焰晶石,正可以用来修补升华自身佩剑,使其更上一层。 由于江芷微自身功法和性情的缘故,她从未考虑过更换佩剑之事,而是期望人剑一同进步。 等江芷微摇完签筒之后,就轮到了齐正言和王珝。 前者获得了一张“神行符”,能借风而行,快速行进,但只能维持一刻钟左右。 至于王珝,少年满不在乎地拿起签筒随便摇了两下,获得了一本《血刀经》。却是孟奇曾经兑换过的《血刀刀法》加上了内功行气路线之后的完整版本,勉强够到了开窍的边。 对于王珝来说,聊胜于无。 最后的孟奇倒是人品爆发了一回,摇出了他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兑换的《独孤九剑》,可惜他刀法日渐迈入正途,这本剑法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收起六道给与的轮回符,孟奇拉着江芷微、王珝、张远山等人,开始讨论起要兑换什么东西来。 而罗胜衣因为和众人不熟,加上两名队友都已经死亡,心情低落之下谢绝了孟奇的邀请,走到一边自顾自兑换起来。在兑换完毕后也只是向众人通告了一声,便就此离开,没有任何联络队友,增进队伍成员之间感情的意思。 毕竟不是一开始就加入的队友,相互之间总是有着隔阂和戒备,只能希望日后改变。 王珝是占了孟奇等人第二次轮回的便宜,那时众人心中尚有忧虑,共经生死之下他才能很快融入队伍,不像现在各人心中都有了底气,不再似以往那般轻信于人。 而最近加入的符真真算是沾了张远山的光,作为张远山的道侣,她本该很快融入圈子,但实际上因为个人性格因素,她和其他几人还不算太过熟悉,谈话间时常低头脸红。 ...... 关于如何兑换的讨论过程不再赘言。 最后,几个有欠债的先是还清了债务,然后孟奇兑换了虚形益华丹一瓶,天视地听丸一枚,悲酥清风一瓶带解药以及“轮回世界中修炼时间一月”的特殊选项,还有他的战利品——“见之绝命镖”的使用手法。加起来一共花费了七百余善功。 齐正言则兑换了两瓶虚形益华丹,一枚天视地听丸,以及蕴含浑天宝鉴第四层‘碧冰雪’的传承晶石,足够他修炼到八窍。 在给张远山、符真真两人兑换完毕后,江芷微也升华了自身佩剑,顺便兑换了几式剑法和一双靴子,用以适应不同任务世界的环境。 在众人兑换完毕,江芷微这才看向王珝,道:“王师兄,该你兑换了。” 王珝闻言摆了摆手:“我目前没有什么急需的,不如先攒下来,等到日后一并兑换。” 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提出异议,王珝又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我这次任务中的见闻。” 见他语气郑重,众人不禁端正了态度,听他细细讲述起来。 “这次的任务世界,和我本身所在的世界有着扯不开的因缘,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是在我那方世界的基础上略作修改,进一步演化而来的!” 王珝话语刚一出口,便引得孟奇等人面色有异,似乎从其中窥到了六道的冰山一角、蛛丝马迹。 不顾众人精彩的脸色,王珝一口气把他的所见所闻和推论全部说了出来。这些日子把他憋得实在是太久了,只有分享出来,看到他人从无所谓到惶恐再到沉思的不断变化的面色,才能稍稍满足他的恶趣味,给他一丝慰藉。 “......就这样,经过百般考虑,我答应了那个‘仙迹’组织的邀请,成为他们的预备成员。” 王珝说完,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陷入沉思的几人,静等他们对此作出评论。 “呼......”张远山年岁最长,最先从王珝话中所泄露的信息中回过神来。呼了一口气,他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来,朵儿察那个世界,和我们世界的关系便类似于王师弟的任务世界和他出身世界之间的关系了?皆是一源而出,只是后天演化不同。” 毕竟两方世界的少林寺和少林寺附近山脉极为相似,说没有关系恐怕无人会信。 “有可能,”江芷微点头赞同道,“就像这次任务,小和尚不是见到了魔主和九天雷神留下的痕迹吗!说明这个世界和我们世界也有着关系,说不定也是自同一方世界演化而来。” 江芷微所言,乃是孟奇先前交流任务经过时透露出来的。 孟奇在任务最后,见到了他们世界神话传说中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魔主和九天雷神残留下来的痕迹。前者是九幽邪魔之首,最终被天帝亲手击杀,后者是上古天庭的头号战将,深得天帝信赖。 “这个世界的魔坟是魔主陨落后残躯散落万界所成,世界本身与我们世界是否有关还不得而知。”孟奇思量起“小紫”的话语,否定了江芷微的猜测。uu看书wwukash “不过我们起码知晓,上古之时那些神话人物可以自由往来万界,说不得那时万界之间沟通相当频繁。”因此才会有诸多类似神话在不同的世界流传,比如三清、天庭等等。 “这一点我倒是知道其中缘由,稍后再向你们详细说明。” 王珝思及自身得到阳侯传承,对此事也算有了发言权,因此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反正此事对于大宗门的外景强者都算不上什么隐秘,他们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哦?那我们便静候王师弟高论了。” 张远山笑着说了一句,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不过讨论时齐正言始终没有出言,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因为他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众人也没有多想,除了王珝。 “至于仙迹之事,”张远山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我其实不太建议王师弟你加入他们。” 江芷微和孟奇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哦,这是为何?”王珝尚未答话,符真真却有些好奇。 对于自家道侣,张远山显得极有耐心:“一般来说,这等组织无外乎以成员互助、互通有无为招揽新人的宣传,而我们各有足以作为依仗的门派和家族,没必要再加入这种秘密组织。” “而且,”孟奇跟上,“仙迹和神话成员死后尸身自毁,这种行为......”他摇了摇头,甚是不喜。 “你们所说我能理解,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见几位伙伴一致不看好自身加入仙迹,王珝只能想方设法,编造一个加入仙迹的合理理由。 七十三.诸天万界,仙迹立约 “实际上,我与你们不同。”王珝整理好思绪,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疏漏,于是向孟奇等人仔细解释起来。 “我们九州世界修行之道凋敝,仙道衰颓。虽然我有信心修成阳神飞升,但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根据我这次任务世界的历史来看,若无意外,九州天地将有大变发生,届时修行难度将进一步提升。无奈之下,我只好加入仙迹,以图后路。” 说到此处,王珝心中也是发闷。 本来他也没有加入仙迹的打算,只想安安心心地在九州修炼,等到成为阳神之后顺理成章地飞升,争取有自保之力后再涉足真实界。 但是在此次任务中先天难寻的景象给他敲响了警钟。任务世界中先天都算难得一见的高人了,那九州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要知道,任务世界和九州相比不过半甲子差距,王珝可没有信心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快速修至阳神飞升。因此,加入仙迹也是不得己之举,实在不行,利用仙迹门路早早溜到真实界也是一条后路。 随着王珝吐露实情,孟奇等人也一时沉默。扪心自问,若是他们落在那个境地,恐怕也只有这条路可选。 “而且都身入轮回了,还有什么顾忌?既然泄露六道的消息会被抹杀,那加上仙迹的事情又有何妨?” 王珝此言,却是向着孟奇而来。 “我理解王师兄你的选择,但我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孟奇摇摇头,表明了自身态度,其他四人同样如此。 “既然这样,”张远山深吸口气,“希望你加入‘仙迹’是福非祸。” “大家放心,我只是加入仙迹,并未脱离队伍,虽说现在这样和脱离也没有什么区别。”王珝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总之,日后各看分晓吧。”江芷微摇摇头,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王师兄,你先前说知道各个世界之中的关系,不知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我加入宗门以后,侥幸得到了上古大能传承,由此知道了诸天万界之间的渊源......” 王珝不惜口舌之累,详细解释了真实界、宙光碎片等等秘闻,听得几人目中异彩纷呈,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似乎以往所见天地从未这方广阔。 “原来是这样,难怪真实界众多仙神事迹在几个轮回世界中都有流传。”张远山话中也随着王珝所言改了口,开始把自己出身世界称作真实界。 “今日方知天地之大!”江芷微轻触腰间长剑,幽幽叹道,但看其脸上兴奋之意,众人便知其心中所想了。 定然又是有朝一日试剑万界的那一套! 齐正言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众人随后又谈论了几句,约定好下次进入要准备易容之物,在轮回世界中遮掩真容后,便各自离去,返回了出身世界,广场上只有王珝和孟奇二人。 向着有些沉闷的孟奇点头示意,王珝走入了广场边缘属于自己的房间——六道给每个轮回者的福利,准备在此处点燃符箓,进入仙迹。 虽然碧霞元君有言,让他返回现实世界后点燃符箓,但那是在碧霞元君默认他是真实界土著的前提下。实际上王珝并非真实界人士,他还在担心自身返回九州后再点燃符箓的话,仙迹能否成功定位到他。 因此,他干脆在轮回空间中就点燃了符箓,起码这样做仙迹那里一定有所察觉,毕竟仙迹也是依托六道轮回空间而来。 果不其然,随着符箓徐徐燃烧,一点点青芒从虚空中冒出,在他面前构成了一扇满是神秘花纹的大门。 大门似乎有开启迹象,但是嘎吱作响几声后却并未打开,取而代之的是六道轮回之主的提示: “是否进入其他轮回者专属空间?” 原来仙迹的驻地是一位轮回者的专属空间?王珝点了点头,他知道只要善功足够可以在自己房间里添置任何事物,但从未想过把其扩展成一方世界。 不过这也说不定,或许是轮回者实力提升之后的福利。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王珝面朝虚空点了点头,确认了自身进入他人空间的意愿。 随着少年动作,虚空中莫名的枷锁感觉退去,青色大门轰然洞开,露出了后面的场景。 这是一个有山有水的世界,半空仙鹤腾飞,地上瑞兽奔跑,山峰氤氲笼罩,好一派仙家气象。 而一个隐有怒气的人正站在门口,不满地向王珝看来:“不是叫你返回现实世界后再点燃符箓吗,怎么在轮回空间里就点燃了?”知不知道这样六道还要收一笔手续费,老娘会亏的! 虽然不清楚其中纠葛,但王珝还是对着来人致以歉意: “抱歉,元君,在下身上别有隐秘,思来想去后只能在六道轮回空间中点燃符箓,还望元君见谅。” 许是考虑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碧霞元君哼了一声,算是放下此事,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王珝脸上来,啧啧称奇: “我上次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你小子当初是易容了吧,手法还挺巧,我都没发现!” 元君,我和你没那么熟......王珝心里有点无语,只得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见王珝年纪连二十也没有,碧霞元君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在轮回空间内部,强行打开通往仙迹的大门,是要多花善功的,而且还要考虑到队友泄密的可能性。” 她环顾了一眼,知道这是在王珝自己房间内,略微点头后,放出青霞裹住王珝,带着他飞入了门背后。 虽然看似青门背后就是仙迹所在,但实际上中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虚空震荡,元神眩晕,肉身隐有撕裂感,王珝只觉自己穿过了一个狭长的隧道,好一会儿才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刚才具备仙家气象的世界。 碧霞元君未作停留,直接带着王珝飞向了那座最高的山峰,那座有着巍峨宏伟道宫坐落的山峰。 道宫平平无奇,但似乎又有一股古朴韵味,上有匾额,书着非古非今的奇特文字,教人不知而明:“碧游宫” 王珝眉头轻挑,未做表态,跟着碧霞元君落在殿前广场上,走了进去。 宫内人烟稀少,只有几个洒扫童子,见到碧霞元君和王珝,纷纷俯身问好。 “没特别的事情,大家都很少来碧游宫,只去旁边的‘仙迹坊’挑选任务,挂出想卖的事物,寻找自己需要的物品。”碧霞元君随口解释道。 “仙迹坊?”王珝抓住了其中的陌生名词,虽然他知道究竟是何物,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碧霞元君对王珝“好学”的态度很满意,于是解释道: “仙迹坊在旁边的山峰上,是我们成员之间互通有无之处,你可以在那里交换物品、进行买卖,还有接取和发布任务,如果你善功足够,甚至可以请天尊为你出手一次!”话语之中,满是感慨。 “天尊是?”王珝合格地扮演者捧哏的角色。 “我们仙迹与神话不同,目标是超脱轮回,不入劫数,真正长生。”碧霞元君赞许地看了一眼王珝,似乎在夸奖他敏锐的注意力,“最初几位成员有所奇遇,得到了一批道门先贤的功法,这才成立了仙迹。而天尊便是最初的成员之一,是目前的首领,称号‘灵宝天尊’。” “原来如此。”王珝轻轻颔首。 “你是第一次进入仙迹,我先带你去签订契约,然后去拜见天尊,最终由天尊领你去挑选功法。正好天尊最近有闲暇时光,不然你见不到他。”碧霞元君和王珝缓步行进,踏入了一处殿阁。 里面干净整洁,上首没有供奉常见的三清画像,只有一个古朴方拙的“道”字,透出无法言喻的韵味。 碧霞元君示意王珝在此稍作停留,uu看书 w.uukhu 然后步入殿后,几十息后走了出来,拿着一张褐色契约,纸张古朴,文字玄妙。 “上面的内容便是我之前讲的,你目前只能成为预备成员,等你完成三次任务后,因为你已经通过死亡任务,可以直接申请考核,晋升正式成员。” “那个,元君。”王珝尴尬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我还没有通过死亡任务。” “嗯?”碧霞元君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少年似乎能透过她面具看到下面震惊的脸庞,“你没通过死亡任务?那你是怎么和我们接触的?难道六道真转性了?” “六道提示我与几位队友出身世界不同,时间流速有异,所以分割了队伍,给了我单人轮回者身份。”王珝略略解释一番。 碧霞元君不知是何感想,语气幽幽:“你小子,还真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你不在返回现实后点燃符箓,想必也有这方面考虑吧?” “元君高明。”王珝捧了一句。 好话谁都爱听,碧霞元君解开了心中疑惑,也不去计较先前之事。手中褐色纸张一递,她道:“既然如此,先前之事我就算你过去了,赶紧把契约签了,我好带你去拜见天尊。” 王珝细细看完契约,见与元君所言并无异处,也没有发现奇怪花纹之类的潜藏陷阱条款,于是在碧霞元君指导下,用特殊音节诵念契约,最后精气神意为笔,书写自身真名。 契约燃烧,化作飞灰,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响彻耳畔: “契约成立,彼此自愿解除之日前,违背者抹杀。” 七十四.灵宝天尊,挑选称号 签订好了契约,那么就是自家人了,碧霞元君放下前辈架子,笑道: “既然已经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了,那么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发财的好事,可记得带上自家人啊!” 语气中隐有调笑之意,却又不引人反感。 王珝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他不太应付得来这么热情的人,只得转移话题:“元君,是不是该带我去拜见天尊了?” “也是,那么你跟我来吧。”碧霞元君收住了话题,带着王珝穿过一重重清冷无人的殿阁,绕过一处处曲折缦回的游廊,抵达了正殿。 终于要亲眼见到一名法身高人了,放在九州这就是觐见仙人,王珝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推开虚掩着的殿门,少年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位坐在蒲团上的身影所吸引,似乎天地之间唯此一人! 这位仙迹的首领,“灵宝天尊”,带着年轻庄严的道人面具,乌黑的道髻上插着一支普普通通的紫木发簪。他身形颀长,虽然有些瘦削但绝不显单薄。水蓝色道袍无风自动,似乎正与法理相交融。 “见过天尊。”面对法身高人,王珝不敢怠慢,在碧霞元君带领下行了一礼。 灵宝天尊声音苍老,同时也有一份清雅,他略微点头示意,道: “无需多礼,老道这便带你去挑选称号以及相应功法。”说着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碧霞元君,“九娘你也一起来吧。” “谢谢天尊!”碧霞元君,或者说瞿九娘略显激动地行了一礼,似乎对于王珝挑选什么称号极为在意。 三人从正殿出来,走向后殿。灵宝天尊步伐略缓,边走边向王珝介绍: “老道当年有些奇遇,在碰见这座‘碧游宫’同时也见到不少功法,随后又用心搜寻了一些,其中多有残缺,你选择符合自家心意的便是。 “不过需要注意几点,一来若你自身功法高深,那么挑选一门差不多的,足以伪装身份的兼修便可,切忌贪多之举。 “二来有些称号承载相应因果和运势,功法越是完整,气运越大,奇遇和危险越多,比如......”灵宝天尊嘿了一声,为尊重死者,略去了那个名字,“所以你心中要自有斟酌。” “多谢天尊指点,晚辈省的。”王珝点头,先是谢过灵宝天尊好意,然后把这些劝告记牢在心里。 而一旁的碧霞元君始终未曾发言,显然对于灵宝天尊极为尊敬。 几人话语间,已经来到了后殿,此处有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来回飘荡,一道道剑气如水般垂落,笼罩在此处,给人极度危险之感。 “这是老道所布,若无相应令牌,冒然触动的后果,便是玄黄覆顶,万剑加身。” 见王珝对这里的防御措施有些好奇,灵宝天尊随口解释了一句,并且拿出了一枚玉佩展示了一下,表示这就是自身信物。 王珝点点头,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高大墙壁来。 墙上有过百个阁子,大部分阁子都放着几块玉简,只有寥寥几个仅仅存放了一根玉简。这些阁子贴着不同的名称,有的黯淡无光,有的青光濛濛。 后者分别有“灵宝天尊”,“斗姆元君”,“南华天尊”,“广成天尊”,“清源妙道真君”等。 前者则是“元始天尊”,“太乙天尊”,“广法天尊”,“玉鼎真人”,“慈航真人”,“紫虚元君”等。 “青光代表了这些称号目前有主。”碧霞元君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王珝一眼扫去,发现亮起青光者不下五十之数,即使一半以上都是预备成员,那也得有二十多名正式成员了。 二十多名实力高强的法师,甚至还有天师,不提灵宝天尊这位仙人,光是其他成员,就足以横扫九州任意一个门派了。当然,这是在九州门派不请出门中底蕴的前提下。 王珝盯着那些个黯淡无光的玉简,沉思起来。 他心性较为老成,不爱出风头,一心只想闷声发大财,因此不愿意去选那些一看就逼格极高,容易被集火的称号,比如元始天尊。 而且这类称号上因果极重,稍不注意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比如太乙救苦天尊。 而他自身又有《阳侯秘要》这等绝世神功,比此处大部分功法都要强得多,重重筛选之下,许多称号都失去了选择的价值。 “还得从水属功法上入手,这样还可为借鉴。”王珝一个个看过去,没发现有荡魔天尊的称号,不免有些沮丧。 “‘水祖’是天生神灵,怎么想都是神话的人,这里也不可能有祂的称号。”王珝目光扫过一排又一排,忽然发现了一个位于角落处的阁子。 “这个似乎与我有缘啊!但感觉选了它以后,我会在魔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正当少年踌躇间,灵宝天尊的声音再度响起:“尽量选和你在自身世界表现的功法招式差别较大的,以做掩饰。”他已经听碧霞元君说了王珝并非真实界之人。 灵宝天尊的话语为王珝心中的天平放下了最后一颗砝码,摸了摸袖中的红袖刀,王珝看向灵宝天尊:“天尊,晚辈就选这个了!” “哦?”灵宝天尊和碧霞元君随着王珝手指的方向看去,哑然片刻后道,“原来如此,想来你任务中展现出来的血河刀气并非是你自身主修功法。” “正是,晚辈只是这次任务进行得匆忙,无奈之下以刀作为兵刃,没想到还有一重遮掩身份的用处。” “既然如此,你可确定了?等我打开阁子就不能反悔了。” “确定了。”既然这个原著中似乎未曾出现过的称号明晃晃地摆在这里,那大概率便是“天意”所归了。先人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见状,灵宝天尊点了点头,将手中那块似乎蕴含着无穷剑气的玉佩,放在了写有“一气仙”三字的阁子外面。 玄黄褪去,露出了里面的事物,只有一根写着“化血神刀”的玉简。 “这一气仙之名,只在某些世界流传。”灵宝天尊拿起了那根玉简,向王珝讲述起其中隐秘,“据说其师尊是某位不知名的圣母,传说是道教赫赫有名的斗姆元君的化身。这一气仙更是灵宝天尊的再传弟子之一,似乎与天庭以及九幽还有些牵扯,但我没有发现相关证据。” 王珝点点头,通读过封神演义的他自然知晓这些事。 余元,截教门下,蓬莱岛一气仙,被封为斗姆元君的金灵圣母之徒,死后得封水府星,也被人们认为是水德星君。所以他才认为这个称号与自身有缘。 想想看,道场都是蓬莱岛,又都会化血神刀,也同样都是水道修士。王珝和这“一气仙”的称号简直就是最佳搭配。 至于九幽,恐怕和真实界血衣教的老祖宗九幽血魔有关,毕竟有同名神兵,不能不让人多想。 见王珝点头,天尊继续道:“这门化血神刀,是刀法也是功法,其还算完整,能修到法身级数。按照惯例,你先挑选三式外景招式,我才能将相应真意给你感悟。” “化血神刀”的玉简里还包含了外景功法和几式法身招数,因此得预先做处理。 王珝闻言感兴趣地眨了眨眼,问道:“敢问天尊,这些招式都是什么?” “未免你好高骛远,法身招式我就不说了。”天尊呵呵笑道,“外景招式共有这么几式,你且听好。”随后便一一道来。 一是“足下金云”,能于足下旋起金光,须臾之间远遁而去,如云霓缥缈,似乎与赫赫有名的那门“纵地金光法”有关。 二是“水霞仙衣”,凝练玄奥水光化作仙衣覆于身上,不仅水火不扰,甚至还能借五行之力远遁离开。 三便是“化血神刀”,其中又细分成“血河横空”、“血海乾坤”、“血焰穿心”等众多招式。 王珝沉吟了下,先挑了一攻一守的招式:“我要‘化血神刀’里的‘血河横空’,以及‘水霞仙衣’。” 因为“足下金云”和“水霞仙衣”功效相同,他摒弃了前者。 “还有一式。”灵宝天尊对王珝选择未作评论,提醒道。 考虑到自己还有陈教主传承,化血神刀的真意可以融入血海真水的相关精义中,王珝又随意挑选了一式凝练血焰的“血焰穿心”。这招讲究把血水凝结为血焰,使其威力大涨的同时还有阴狠血毒暗藏,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消去。 灵宝天尊手在玉简上随意一抹,精准地隔离了外景部分的真意,然后交给王珝感悟。 王珝将玉简贴于眉心,以泥丸宫中元神观照其中真意,脑海里顿时出现漫天血海,最终化作一柄短刀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握住。 化血神刀的图像一闪而逝,种种经文图像纷至沓来,归于王珝眉心祖窍之中,化作一柄短刀悬浮在泥丸宫中。 许是察觉到自身地位不保,王珝袖中红袖刀主动由实转虚,也跟着归入泥丸祖窍之中,化作血蛇对着那柄短刀扑了上去,试图将其吞噬。二者撕扯在一起,血光闪烁不定。 王珝无暇关注这些,u看书 .uuanshu 他脑海中又有新的画面呈现。 一道模糊人影身上衣衫亮起水光,先后被大敌投入天火、毒水之中都毫发无伤,甚至还能借力远去,逃离险地。 而后模糊人影遇见了一名身着羽衣的道士,人影挥手间一道血色刀气长河横空,朵朵血焰漂浮其上,血河冲刷而下,羽衣道士被淹没其中,连骨头渣子都没有留下。 画面先后化作光点,进入眉心祖窍,被胀大了不少的血蛇相继吞下,化作自身资粮。 “记住,称号下的功法不能外传,包括给六道。”灵宝天尊的话语把王珝拉回了现实,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面具,一枚玄黄饰物,一张青色符篆。。 “滴精血到这枚‘仙迹扣’之上,日后便是你的身份象征。”灵宝天尊先将玄黄饰物递给王珝。 王珝滴血融神的过程中,灵宝天尊继续道:“你和我们不在一方世界,即使你点燃‘仙游符’,除我以外的仙迹成员也无法接引你,所以最好在轮回空间内使用,这方面的善功由你自己承担。 “而仙迹扣有你精血在其中,只有在你手上才会发挥效用,即使被其他人得到,我们也不会承认。” 说着把面具和符箓递给王珝,又把仙迹扣拿回来,一分为二,其中一枚递还给他。 见王珝打量着手中面具,沉默了好久的碧霞元君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们的面具皆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能隔绝法身以下精神窥探。”说着她拍了拍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仙迹坊’,挑选一个任务试试?” 七十五.炼器任务,云中仙君 灵宝天尊见碧霞元君似乎很喜欢引导新人,便提点了王珝几句谨守本心,不可被化血神刀所控之类的话语,然后笑道: “那你们两人自去吧,老道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带你过去了,剩下的由九娘她给你讲述。” “天尊慢走。”二人微微躬身,送别灵宝天尊。 随着灵宝天尊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殿阁之间,碧霞元君长出一口气,见旁边王珝眼神投来,她解释了一下: “天尊实力高远,虽然为人和蔼,但我与其相处总是有些战战兢兢。” 见王珝点头表示理解,她对其又好感上升了不少,带着王珝走向仙迹坊,一路上详细为其讲解起灵宝天尊的光荣战绩。 当然,她很小心地把仙迹的灵宝天尊和纯阳宗的初阳真仙冲和道人这两个身份剥离开来,没有在不是正式成员的王珝跟前透露灵宝天尊的真实身份。 ...... 仙迹坊在碧游宫旁边的山峰上,山顶一片开阔清冷的广场上,立着诸多刻有神兽仙禽花纹的玉柱,每一根柱子上都贴有不同的“告示”。 这些告示中有用轮回符交换宝兵的,有邀请一起探索某个遗迹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大致之下,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物品功法的交换买卖,一类是委托和组队的任务。 坊内有一些带着面具的仙迹成员,见到碧霞元君和带着陌生面具的王珝,知道这是有新人加入,纷纷点头示意,表达自身善意。 王珝的面具有些花里胡哨,不仅有长须缀在青蓝色的面具下巴处,甚至还有一头赤色长发披散在后面,当真应了那句诗词:面如蓝靛獠牙冒,赤发红须古怪形*。 因此很是吸了一波眼球,不过这些新奇的目光大多来自仙迹坊中的看值童子,那些仙迹成员们大多见怪不怪。 比一气仙面具还要奇葩的面具他们又不是没见过,甚至有些人自己的面具就比王珝的奇特,身经百战之下已经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因此他们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打量和评估。 无视了这些人的动作,碧霞元君指着面前的一根根玉柱道: “你可以自己挑选任务,一年内完成即可,否则会违背契约,只要你完成三个,再渡过死亡任务,就能申请正式成员的考核。” 王珝点了点,由于他自身原因,来往仙迹甚是不便,只能借助轮回任务间隙才能到达此地,而九州和此处时间流速也有差异,因此他没打算耽搁,决定现在就选择一个任务然后完成。 当然,由于他没有“轮回符”,所以没打算去接取那些需要去往某些轮回世界的任务,而是打算接一个轻松快捷的任务就行。 王珝在仙迹坊内缓慢踱步,看着一张张告示,寻找贴合自身心意的任务,而碧霞元君跟在他身后,准备随时为其讲解内情。 这里面不少交换物品的告示中所提之物都是王珝闻所未闻的,有碧霞元君在一旁介绍,倒是让他开阔了不少眼界。 王珝有心接取几个以轮回符作为任务奖励的委托,毕竟轮回符在手,那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可惜类似任务大多对实力有所要求,或者他无法赶赴任务所在的世界,最终只得不甘地放弃。 转了几圈,就连碧霞元君也看出了王珝的窘境,仔细想了一下,她恍然大悟: “你怕不是没有轮回符吧?因此许多任务无法接取?” 见王珝无奈点头,碧霞元君道:“一般而言,你可以花费善功,借助六道在此布设的玉柱把你传送到没有去过的世界,但回来时还得额外支付一笔费用,这样有些浪费。要么就想办法搞来一张轮回符,找一个自己刚好去过的世界完成任务。” “你这简直等于什么都没说,难道你有办法搞来一张轮回符?”王珝吐槽道。 “你猜对了~”碧霞元君拖长声调,面具后的脸笑靥如花,展示出一张青碧玉符,上面用古朴篆文写着“轮回”二字。 “怎么样?想要吗?便宜点,一千善功卖你,支持分期还款哦!” “元君,轮回符只能停留自身经历过的任务世界一个月,我没去过的世界无法到达,你这开价是不是有点狠了?”王珝有些心动,试图讲价。 如果说碧霞元君瞿九娘可能在别的地方出错,但是在关于金钱财富的问题上她绝对不会出问题。一眼看穿了王珝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笑了起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花二百善功能让六道在外界把你传送入轮回空间吗?显然不可能!这可是危急关头能救你一条命的好东西啊! “再说,现在可是卖家市场,我居于有利地位,再怎么提价都不为过,我只算你一千善功,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对于这方面极其敏感的她已经无师自通了有关“商品交换中买卖双方之间的平等关系被商品的供不应求所打破”的相应规律,打算狠狠地宰上王珝一刀。 “那我干脆现在发布个任务,九百善功收购一张轮回符,分期付款,你看有没有人愿意接取!” “抱歉,可能真没有。再说,你敢发我就敢接,反正发布任务的手续费还得你来付。” “付就付,我就算多花善功,也不能助长你这种临时涨价的歪风邪气!” “那你去啊!别在这说大话,你身上有那么多善功吗?” “......你也知道我没有,所以你看...是不是少要点?” “不可能!” 涉及到自己兜里的小钱钱,王珝也不能保持住那副淡然模样。 摒弃了不能当饭吃的面子,他和碧霞元君“一见如故”,开始不厌其烦、喋喋不休地讨价还价起来,让从此处路过的仙迹成员不由自主地避开,对二人望而却步。 ...... 经过一场“艰苦决绝”的战斗,王珝终于和碧霞元君达成了协议: 碧霞元君瞿九娘以八百五十善功的价格向一气仙王珝出售一张轮回符,后者先行支付五百善功,其后三百五十善功在王珝的两次轮回任务期限内缴清,逾期的话必须额外补偿瞿九娘三百五十善功。 这已经是王珝卖惨扮可怜之下所能达到的最优厚的条件了。 “呼,你小子,真是,好久没见到和老娘我势均力敌之人了。”瞿九娘长出一口气,眼带欣赏地看着王珝,此子当真天纵之资,竟能在自己手下走过几个回合,还能砍下价来! “只是九娘你身为女子,许多人不愿和你讲价罢了。”王珝把玩着到手的碧绿玉符,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经过一番热切交流,两人关系近了不少,已经可以直呼姓名了。 “哼!”闻言,瞿九娘轻哼一声,听不出其中感情:“怎么样,想好接取哪个任务了吗?” “就这个吧。”王珝指向一根玉柱上的告示,这个任务比较和他心意,刚好自己所学与其能对应上。 【炼器任务:需要一件非武道神兵体系下的兵器作为参考,最好是剑器。若要当场炼制,贫道可提供材料。 任务报酬:珍惜材料数件,具体情况可面议。 任务提交者:‘云中子’。】 “你会炼器?”瞿九娘讶然道,“不是,你不打算用轮回符?” “保命之物,肯定不能轻易动用。”王珝看着任务,随口答道,“至于丹器符阵这些修士必备之技,我都还算可以。而且任务中的‘与武道神兵体系不同’才是重点,只要能展露出这点,炼器水平高低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云中子也没有相关要求。” “啧,真是技多不压身。”瞿九娘有些羡慕,没有多说什么,示意王珝揭下“告示”。 “告示”刚入王珝手中,就腾得燃起青碧火光,一股淡淡波动传递开来,最终消失不见。 “你在这里等一会吧,云中子接到通知后估计很快就会赶来。”瞿九娘提示了一下,随后自顾自地离去,找寻起自家中意的任务。 果不其然,王珝才在众多玉柱中走了一炷香功夫不到,一道身影便浮现在仙迹坊的广场上,通过仙迹扣联络到了他。 云中子身材高大,衣衫普通,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显然是个性格开朗之人,见到王珝之后,他便笑道:“想来你就是接下我任务的一气仙了,听九娘说你并非武道修士,正好,你我二人找个地方详谈一番?” 王珝点头采纳了云中子意见,二人在仙迹坊广场周围随意挑选了一间石屋走进去。这种屋子周围还有很多,有的用以情报交流,有的是私底下交易所用,还有的是值守童子的歇息之处。 进了石屋,二人面对而坐,中间是一张石桌。云中子挥手在上面布下茶水等物,邀王珝共饮。 两人略略谈过几句,旋即进入正题。 “不瞒你说,我最近在某次任务中获得了一件物品,其原理更接近于传说中的法宝而非神兵,因此对其产生了很大兴趣。 “可惜六道那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和类似物品要价甚高,而我自身善功又全部用来购买炼器材料,uu看书ww.uukanshuom 更不好打扰天尊,不然也不会在仙迹坊挂出任务了。” 身为炼器狂人的云中子这般说道。 “原来如此,”王珝轻轻颔首,算是解开了心中疑惑,“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知识?” “有关于神兵锻造后自然诞生的法理纹路和炼制法宝时的符箓禁制之间的差别。”云中子喝了口茶,按下心中躁动,颇为期待的看着王珝。 “原来是这样.....”王珝沉吟一会,随后开始讲述九州的炼器之道。 虽然他至今为止炼制过的法器只有红袖刀一把,而且其本质还与九州炼器之道不同,但他终究也是一名仙道修士,触类旁通之下与云中子这专注武道神兵的炼器狂人还是有得谈的。 一段时间过去,经过王珝几次动手演示,终于当场炼制出了一把符合云中子要求的飞剑法宝。 这柄飞剑以九道庚金符箓为骨架,以五金之精熔成的金水塑形,是一件法师级数的飞剑,略等于真实界的宝兵。 这是在云中子一旁看顾下炼成的,不然以王珝手段,最多是炼师级数的法器。 握住剑器,感受着其中玄妙,云中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果然别出机杼,另有一番高明之论。”显然对于二人之间的交流极为满意。 “虽然限于小友你修为不足,无法谈论更深,不过目前这些已经够我所用了,日后你我还可以多来几次类似之举。”云中子热情道,“好了,这次任务你已经完成了,不知你想要什么炼器材料作为奖励?” 七十六.本命法宝,2载时光 九州,东海。 蓬莱岛边缘柔软的沙滩上,王珝身形从空中突然浮现。 看了一眼天边西坠的斜阳与赤红的晚霞,少年掂了掂手中一方手臂长短的白色玉石,转身又向着自家竹屋走去,余晖投射在他身上,在其面前的沙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竹屋之中,一切摆设如旧,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在少年离去的短暂时间里,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突兀消失,然后来此探查。 “虽然在六道控制下,完成轮回任务后会返回自家离开的时间点,不叫外人发生异常,但仙迹并没有这等待遇。”王珝喃喃道。“所以我在仙迹中时,九州时间是正常流逝的。” 少年记得很清楚,他接到六道开始轮回任务的通知时,自己正打算去寻找李清歌练习对战,当时还是天光分明的早晨,而现在却已经是夕阳斜坠的暮色时分。 而王珝只不过在仙迹中停留了两个时辰不到,现在这幅景象,只可能是九州与真实界之间时光流速有异的原因了。 “刚好从云中子那里讨来了一些珍稀材料,等我歇息几天,便可以尝试炼制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了!” 王珝珍而重之地把手上玉石放入剑匣之中,然后便坐在榻上,意识回归泥丸宫,开始练习种种关于炼器的技能。直至他自觉手法纯熟,当无大错之后,这才开始行功练气,完成今日的功课。 ...... 次日,王珝出得岛来,打算去拜见自家老师。算算日子,他也有一年多没见到尹宫主了,上次拜见时自身还是初入先天,而如下自己已然五气圆满。 果不其然,见到尹月缘后,其人先是对王珝修行速度颇多赞誉,夸奖了他知错能改的行为,然后便问出了王珝也正在考虑的事情。 尹月缘身着宫装,杂裾垂髾服上的飘带在其背后随风飘动,充满灵动、飘逸之气。 由于是老师对弟子的训导,所以二人并没有在凌波岛的山门大殿中谈话,而是于岛上花丛间随意漫步,似聊天,似教导。 尹月缘手指抚过一朵富丽堂皇的赤红牡丹,淡淡问道: “我看你如今五气圆满,六腑的修行也开了个头,不知道有没有想好关于自家本命法宝之事?” 王珝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连第一步都没有跨出去,还不知道要炼制什么形制的本命法宝,实在是难以抉择。” “你都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我是水道修士,所以除了最普遍的飞剑之外,我还想试试净瓶、宝珠、画卷、玉简这些不太常见的本命法宝。” 尹月缘有些奇怪的嗯了一声:“净瓶、宝珠我都能理解,画卷、玉简和水之道有什么关系?” “我有几个设想,一是描绘诸多河湖江海的画卷,汇成一卷河图为自身本命法宝,二是遍历天下水域,记载其中水文景致,铭刻成为一部水经。” 王珝总不能说这是梦中所见所闻给了他灵感,只得把那些事物换了个方法表述出来。或许以自己之手一一重现梦中之物,也能助他勘破真幻之别。 闻言,尹月缘闭目沉思,似乎在推算这样做的可能性。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否定了王珝的想法: “虽然有些奇思妙想,但这样做的可行性不高。” “还请老师解惑。”王珝恭敬道。 “如果你只局限于一川一河之地,这可行性在早先可能还有几分。以这种方式突破必然和那方水域结下因果,你须得化身川流之主暂行一时的神灵权柄才行。但现在神道没落,这条路基本被堵死了。” “那要是不局限于一处水域,遍历天下呢?” “且不说重重因果纠缠下的那一个微妙平衡点你能否把握住,光是那漫长的时光你就担负不起。”尹月缘淡淡道,“以此法炼制本命法宝,须得一步一步,以凡人姿态游历山河,苦心打熬之下,才可以将心神灌注入纸张绢本之中,引动天地之力,最终将其升华。” “原来如此,看来此法与我无缘了。”王珝有些可惜,在他记忆里,曾有一人踏足天下,遍访各处水域江河,最终写成一本《水经注》,这也是他本命法宝形制的灵感来源之一。 不过那位郦善长幼时随父访求水道,又为官近四十载,于任上殉职的不久前才定稿成书,粗略一算,刨去其他事物,他花在著述上的时间也得有近十年了。 王珝实在承担不起这个代价,有这十年时间,说不定他都成为天师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选择其他形制的法宝了。” “你乃东海剑宗弟子,本命法宝不是飞剑式样难免有些奇怪,不过这些小事如今也无人在意,随自家心意来便是。但你身为水道修士,推算法宝禁制时也要注意贴合水道精义,不能生搬硬套。”尹月缘淡淡点了一句。 “反正你离六腑功成还有些日子,自己慢慢静下心来思考。等你六腑修成之后,再来我这里领取材料和通行令牌,自己去苍漩岛上的地火洪炉尝试炼制便是。” 说着便有让王珝退去之意。 “敢问老师,李师妹她最近如何?”王珝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了周长老让自己关照的李清歌,于是顺嘴问了一句。 “清歌丫头啊,”尹月缘回想起那天带她去挑选功法时的景象,“她很不错,太白剑宗运气也很不错。” “哦?”王珝闻言挑了挑眉,见尹月缘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得告辞离去,回返自家蓬莱小岛。 ………… …… 两年后,苍漩岛上,地火洪炉中。 这地火洪炉本是苍漩岛上一处天然火山口,后被东海剑宗某一位飞升祖师以大法力击穿地壳,直达地肺深处,接引地脉太火,以人工之力造就了这一处洪炉出来。 由于洪炉连接地肺,火力生生不息,即使数百上千年过去,其中地火仍然兴盛,毫无熄灭迹象。 经过一代代剑宗弟子的不断修缮,如今在火山口内部的山壁上已经开凿出一方方石室,呈螺旋状顺着山壁排布而下。而石室中皆有地下火脉被引入其中,用以满足弟子们的炼器制药以及日常修炼所需。 在一座中下层的石室中,王珝正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赤红色火团,隐约可见其中有一个模糊的器胚正在成形。 随着火焰中的器胚到达一个微妙的地步,王珝深吸一口气,脑中存想符箓文字,手上结出一个个印诀,把自己百般推算而来的本命法宝禁制打入了其中。 随着禁制进入器胚,那一团快要凝固的液体猛地一跳,圆滑的表面有一个个凸起出现,颜色也有些浑浊,似乎随时会破裂开来。 “又失败了。”见到和自己预想的状况不符,王珝只得放松了对于地火的控制,任凭火焰猛然涨大,将那块器胚又灼烧成液体后自主散去,面前只留下了一块材质不明的混合杂料。 拿起这块沉甸甸的杂料,仔细感受了一下其上触感,王珝很快找到了问题的出处。 “原来是我太过贪心了,妄想在其上附着不相干的功能。” 少年喃喃自语,来不及收拾周围杂乱的材料,就这么闭目而坐,继续在泥丸宫中推演禁制。 此时距离王珝和尹月缘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 两年前,他听从了自家老师的指点,返回蓬莱岛上继续闭关,耗费一年时光将六腑相继修成,圆满了练师境界,而后便一头扎进了地火洪炉之中,开始炼制自身本命法器。 这段日子中,他除了被六道拉入轮回空间中完成了一次单人任务和一次仙迹任务外,便再没有外出活动过,一直在此处催动地火,尝试炼器。 剑、刀、旗幡、宝瓶,一种种禁制被王珝不断推演出来,随后又在一一尝试中宣告失败,就在刚才,他苦心推算出的“定海珠”禁制也出了岔子,未能祭炼成功。 不过多次尝试下,少年终于把握到了那点灵光,冥冥中感悟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器型与禁制。 随着脑海中的器型一点点成形,u看书.uukansh.co 王珝自身气息也变得更加普通,恍若凡人一般。这一年多的时光中他不仅是在炼器,更是在借助地火熬炼己身,不断打磨自身的根基。以王珝猜想,当他本命法宝炼制成功之日,也是他内外天地勾连,突破至法师之时! 终于,一套完整的禁制再次被王珝推演而出,张开双眼,少年随意拣选了几种材料,打算先试炼一次,看能不能再改进点什么。 已经蜕变为真元的法力灌入地穴,成功引来了一蓬赤红色的地火。王珝挑选的这个房间位置偏下,地火的火力和稳定程度都正好为他所用。 “水玉、五金之精、水煞之气......”由于是练手,王珝没有动用多么珍贵的材料,而是随便凑了几种,只要属性相符便可。 这一年中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以说是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才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即便这样,他还是耗费善功在六道处额外购买了不少材料。 由于担心被埋下暗手,王珝并没有让六道插手自己本命法器的炼制,同理,他也没有把天一剑胎和红袖刀作为本命法器,顶多是参考了其中部分真意,再三确保自身理解透彻后才加以运用。 很快,地火熄灭,一柄玉色小尺自其中浮现而出,被王珝看了一眼后随意收起。 “形制没问题了,可以正式炼制了。”压下心中喜悦,王珝疲惫面色难掩眼中兴奋,“不行,自身状态不佳,还是休息一晚,明日再行炼制之事。” 把周边零散的东西一一拾掇好,浑身轻松的少年很快沉沉睡去,进入梦乡。 七十七.癸元覆海,突破法师 虽然石室之中不见天日,但次日刚至辰时,王珝便自觉从睡乡中醒来。看其精神奕奕的样子,显然已经调整好了自身状态。 “我看看,那些材料都被我放到哪里了......”少年开启剑匣,从中往外拿着种种珍惜材料,很快就摆满了半间石室。 “水玉精粹、沧海精魄,以及最重要的,天一真水!”王珝小心翼翼地从剑匣中拿出一个玉瓶,其中存放着他花费苦功弄来的一滴天一真水。 这三种材料,水玉精粹是从云中子手中所得,沧海精魄是东海剑宗历年搜集所得,而此界从未存在过的天一真水,却是王珝从天一剑胎上薅下来的! 说实话,天一剑胎本身材质,也算不得多么举世无双,据少年辨认,应该就是海底万载寒铁这一类的东西。 剑胎上价值最大的,其实是表露出来的炼器手法与其中的真水禁法和其他传承。与剑胎之中蕴含的知识对比起来,剑胎本身反而并不重要了。 当然,即使这样,天一剑胎若是炼制完成,也是阳神法宝、法身神兵一类的存在,对王珝目前的境界来说那是绰绰有余。 由于担心那位热爱实验的陈教主可能留下的暗手,王珝并没有把天一剑胎作为自身本命法宝使用,而是尝试学习其中的炼器手法,逆向解析剑胎。 而这滴天一真水,就是逆向解析之时的副产物。似乎是以真水反复洗练剑胎时,残留的一滴真水恰好被封入了剑中,最终被少年得到。 得到它后,王珝曾尝试继续解析剑胎,但也没有见到更多的真水。 这滴天一真水在剑胎中不知蕴藏了多久,自然而然带上了一丝剑器自身的锋锐之气,不能用来炼制丹药或者修炼,只适合再作为炼器材料被加入其中。 ...... 王珝准备好材料后,便开始催动地火,融化水玉精粹。 有法力相助,白色玉石很快融化成一滩玉液,被王珝小心地收拢在一边备用,而后拿起了沧海精魄。 沧海精魄外形乃是一块虽然有着胶质感但仍然质地坚硬的深蓝色不规则宝石。是深海之地,天然水精被海流来回冲撞打磨而成,本质是一团纯净的水液。 纵然东海剑宗雄踞东海多年,这东西也没有被收集到多少。王珝只得了拳头大小的一块,但也足够他所用。 在王珝法力操纵下,沧海精魄缓缓蠕动,包裹住了那滴天一真水,而后开始发生形态上的变化,逐渐开始拉长、延伸。 在这个过程中,王珝还不断把推演出的禁制一一存想而出,配合手上印诀打入精魄之中,使其外形更加贴合自己构想好的器型。 这次所推算出的本命法器,是王珝经过多次失败后总结教训,吸取经验后推算出的,有个名讳唤作“癸元覆海尺”。 何为癸元覆海尺? 律书曰:癸之为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律历志》曰:陈揆于癸。 所以癸还有测度、度量的一重意思,故形制为尺。 再加上在王珝推算中,这柄尺子可以勘探九州水域,引动四海水汽,故而得名。 ...... 眼看沧海精魄已经逐渐形成了一把法尺的模样,王珝不敢怠慢,挥手召来水玉精粹所化的玉液,将其裹在上面,在精魄外层镀了一层玉壳。 如果到了这里就算结束,那他充其量只是做了个夹心饼干,不值得少年如此费心,所以接下来的操作才是重中之重,在王珝推算中,最容易出现问题的也是这个环节。 王珝控制着火势变小,慢慢转向柔和,让已经成型的器胚悬浮在其中。然后手中法诀一变,引动了核心处的天一真水,使其向外层开始扩张,和中间的沧海精魄进行交融,同时最外层的水玉也不断向内层渗透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三种材料互相渗透融合的速度、外界的温度大小、火势的凶猛程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若是稍微出了一点差错,轻则不知道炼制个什么东西出来,重则材料直接报废顺便引起强烈爆炸,让炼器者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索性在王珝多次练习下,一切都很平稳,没有出现任何变故。 终于,过了两个时辰,悬浮在地火中的法尺已经成型,材质浑然一体,再无真水、玉、精魄之分。 “只要再在火中蕴养一会便好。”见自身法器马上可以出炉,王珝兴奋的同时也不敢大意,生怕激动之下火力一猛,蕴养失败。那可真是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在温顺的赤红火焰中又蕴养了半个时辰,随着王珝撤去地火,这柄癸元覆海尺也被少年一把捞起,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检查。 法尺入手温润,颇有玉石之感,但质地沉重,挥动起来风声呜呜,教人已经脑补出了击中敌人的画面。 这柄法尺本身呈深蓝的沧海之色,其上有道道白纹如浪涛刻般于其上,乃是自然形成,数目不多不少,正是九道。 癸元尺是最为常见的那种尺子式样,并非武林中人常用的铁尺(十手),也不是道士设法坛、做科仪斋醮时布置的那种四面刻有符咒的四棱方形天蓬尺。硬要描述的话,便是那种裁缝所用的帛布裁尺了。 王珝把癸元尺握在手里,以尺代剑,流畅无比地使出了《东海碧涛剑法》中的一路剑法,尺上剑光凌厉,在石室的墙壁上刺出一个个小洞,隐隐红光从其中透出。 见自己有些得意忘形,险些毁了这间石室,王珝警醒过来,收拾起东西,准备返回自家小岛后再做尝试。 他现在感觉自身已经气息充盈,几乎到达了练师境巅峰,如果他在此处把作为自身本命法宝的癸元尺收入体中,那么水满则溢,便会顺理成章地突破法师。 不过届时也会有天劫落下,有大概率引动地火爆发,毁去这处洪炉。王珝可不想落得个故意破坏公物的罪名,思量之下,还是回自家小岛上再行突破比较好。 ...... 三日后,蓬莱小岛。 李清歌和几位交好弟子共同踏舟来到了岛上,这几人和王珝也算熟识,是他在东海剑宗内为数不多的友人,所以这次突破观礼,他也邀请了这几个人。 “王师弟这岛,着实不错。”一个背着黑色剑匣的男性弟子打量了一眼岛上风景,啧啧称奇道,“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选择这座岛了。” “你当时可是一门心思的只想往苍漩岛钻,连岛屿洞府都顾不上选择,在苍漩岛旁边随意选了个岛就急急忙忙去地火洪炉里,现在后悔了吧?”一个青绿衣裙的少女取笑道。 “有什么好后悔的,要不是在苍漩岛上待了三年,我哪能如此之快的完成先天之境的修持?只是王师弟明明入门在我之后,突破法师却在我之前,这才是让人羡慕的地方。” 两个弟子随意交流着,而李清歌并没有参与进去,正和另一个少女低声讨论。 郑萦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两人,朝李清歌问道:“你们家通知你了吗?” 少女点点头,道:“通知了,祖父意思是随我心意,不管是宗门也好,家族也罢,任由我选择。” “唉,还是你好,被祖父和师长宠爱,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不像我,必须要回返家族,走上这么一遭。”郑萦情绪有些低落。 “我也要回去的,”见到好友心情不好,李清歌安慰道,“算算日子,我在这里待了三年多,也该回到太白剑宗了,你我路上还能作伴。” “对哦,你是太白剑宗的弟子,我都忘了这茬了!”郑萦一拍手掌,“宗主她老人家也舍得放你离开?我看她颇为喜欢你的样子!” 李清歌张口正要回答,突然看见远处岛屿上一道身影虚空踏步而来,想说的话便咽回了腹中:“......宫主来了。” 两名少女赶紧拽住前面二人,四人一齐停步,迎接尹月缘的到来。 尹月缘今天依旧是一身宫装,不同于有着灵动飘逸之气的杂裾垂髾服,她今日只着了一件裸肩长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纱罗衫,高髻上簪有金翠花钿,浑身充满华贵之意,不像是执掌一派的宗主,倒像是宫中的贵妇。 据弟子们私下传闻,自家的掌门人似乎在入道前曾是一位贵门嫡女,后来遭逢大变,侥幸被上代掌教收入门中,这才步入道途。所以其身上既有修道者的恬淡之意,也有历经磨难的冷煞气质和一些残留的华贵之气。 尹月缘看了四人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带着四人走到了蓬莱岛南面的沙滩上,此时王珝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 “如何,有信心吗?”尹月缘看了一眼手执法尺的王珝。 “自然。”算上虚岁,已是弱冠之龄的王珝认真地答道。 “那就开始吧。”尹月缘示意道。其余四人也仔细打量起王珝,以求将来自己突破时能作为参考用上。 既然老师已经发话,王珝不再犹豫,念头一动,癸元覆海尺便被他收入了体内。 本命法器甫一进入,自然和周身法力、元神相交融,使其更上一层楼,u看书.ukashu.om 元神之力如潮水般涌出眉心,突破了内外天地间的那层界限。 天地之力疯狂地顺着眉心祖窍灌注而下,冲刷着王珝肉身,但没有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感受到自身状况,王珝放松了对于身体的压制。 哗啦——!哗啦——! 在几人注视下,有浪潮声在虚空中响起,和真实的潮水声渐渐重叠。 “这就是他的内景之相。”四位弟子心有明悟。 浪潮声愈发澎湃,王珝周围有虚幻的蔚蓝色光海浮现出来,把众人淹没。 虽然身处海中,但是自身并没有出现窒息的感觉,李清歌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试图透过粼粼水光继续看向王珝。模糊间,她似乎看见了一头黑白二色的庞然大物从身边游过。 而身为天师的尹月缘看得更加清楚。在她法眼观照下,这一片蔚蓝海域中的每一道水流都在流动间不断交融汇合,最后又分散开来,聚散离合间有极其庞大的力量从其中诞生,隐入海底深处。 而海面上涌起的层层波浪,若是仔细盯着一处位置观察,便能发现虽然其在波峰到波谷间来回运动,但最终总会回到初始的位置,几乎静止。 “动静、生灭之理,没想到他能如此之快的触摸到水道的皮毛,真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宫装美人嘴角勾起弧度,“这样一来,那件事我也可以放心地交由他去做了。” 正当旁观之人各有打算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闷响,有黑云快速汇集而来,电蛇在其中来回游动。 “是天劫到了。” 七十八.长河洗天,弱冠取字 当自然伟力顺由王珝眉心的天地之桥开始冲刷起王珝周身上下时,在内外天地交感下,已有云朵汇集而来。 不过那时众人都在注意王珝内景外显之相,无暇关注天空情景。 直到此时天劫完全成形,雷电游转间发出的声响才吸引了众人注意。 “看来第一道劫数是雷劫了,也不知道王师弟会如何应对。”背着黑色剑匣的男子期待道。 “叶师兄,如果是你自己渡劫,你会用什么招数?”郑萦暂时搁下了心头烦忧,回过神,打趣起叶姓男子来。 “不外乎以飞剑之术斩破劫云罢了。若是雷劫弱小,我也想尝试一下直击天雷的滋味,而要是天劫威力较大,我只好避开雷电,侧面斩破劫云。”叶师兄沉思一会,想了两种对策。 尹月缘见四个后辈门人都在考虑自身对应之策,没被天劫之威震慑住,心中满意,旋即看向王珝。王珝在宗门内甚少出手,就算她这位老师也不知道这个弟子如今实力如何,只能从其境界上大概推测。 “起码,度过天劫还是轻轻松松的。” 黑云滚滚,遮住了一方天域,其中雷光隐现,愈发深沉,但迟迟不见雷劫打下,显然正在积蓄当中。 受到天劫刺激,劫云范围内的岛屿已经自觉激活了防护法阵,不少长老弟子也注意到了这里情况,或凭空虚立、或登高远眺,遥遥地在一旁观望。 轰隆! 水桶粗细的白色雷光落下,边缘还泛着紫意,雷光瞬息而至,直直打向已经漂浮在空中的王珝。 王珝手中癸元尺突然出现,虚虚一引,缕缕水流快速汇集过来,呈螺旋状缠绕在尺端,被他对准雷电送了上去。 癸元尺顺着天地之间的法理轨迹,划过一道曼妙的曲线,后发而先至,顶在了雷柱的底端。 雷尺相接,悄无声息间,雷光隐入尺端的水液中消失不见,再无痕迹,只有少年周身逐渐散去的雷光昭示着雷劫已经度过。 “就这?”叶师兄讶异出声,雷劫的威力只有这么小?若是这样,他现在就敢尝试渡劫! “你要是觉得奇怪,说明你没看懂。”尹月缘瞅了他一眼,提示道,“他尺端的那团水液别有奥妙,若是完全发挥出来,和刚才的雷劫威力差距不大。” 虽然不知道天一真水的存在,但是尹月缘还是一眼发现了重点。 众人正在讨论间,天上的劫云中异光再起。 黑沉沉的乌云遮天蔽日,其中却有火红的纹路逐渐凸显,如同熔岩一般,明暗不定的同时蕴含着大危险。 “第二道天劫来了,是阴火劫!”弟子们顾不上讨论王珝刚才所用招数,纷纷注目过来。 不过对王珝来说,火劫的危险甚至还比不上刚才的雷劫,毕竟水火相克,王珝又在东海之上,这道火劫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在已经化为赤红的劫云牵引下,有一朵朵阴火自王珝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丸宫,要燃烧他的血肉元神。 但阴火尚未完全成形,便被王珝操控内景外显而出的蔚蓝光海席卷而上,轻松打灭,度过了第二道火劫。 “三灾雷火风,天雷、阴火都已度过,就剩鸹风了。这风劫和火劫一样,都是专门考量人的肉身、元神,但凡有一者不合格,都难以度过劫数。” 同样也是先天圆满,正在为渡劫做准备的叶师兄见李清歌等人不知天劫内情,于是为其解惑。 随着叶师兄话语,忽然狂风大作,向着王珝吹拂过去,直吹得其肉身灰败,元神动摇。 风乃无形无质之物,难以对抗,但王珝却早有准备。 周身的光海中,一头玄鲸猛然跃起,击出漫天浪花飞沫,然后融入了王珝身中。在自身血脉加持下,少年肉身重返活力,轻而易举地抗住了鸹风的吹袭。 而针对其元神而来的鸹风,在刚刚进入王珝泥丸宫中时,就被一道琴音打散,消失不见。 随着风劫度过,王珝气息肉眼可见地强盛起来,周身噼啪作响,一处处窍穴自然开辟,和内景相勾连。 “天劫结束了,王师弟已经成为内景外显的法师了。”叶师兄松了口气,准备上前道贺。 但他刚走没几步,一道袖风把他又扇了回去。 不解地看向出手的尹月缘,叶师兄发现自家掌门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王珝,没有放松。 “难道......”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则传闻,他赶紧扭头看向劫云,正巧看见其“缓慢”落下,如同青天塌落! “果然,习练绝世神功者,天地嫉恨!”叶师兄倒吸一口凉气。 而那边,王珝盯着上方落下的劫云,不敢大意的同时,回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一年前,在他刚刚先天圆满,去找自家老师讨要材料的同时,尹月缘曾经提点过他。 ...... 凌波岛的一处凉亭内,师徒二人面对而坐。 “每门绝世神功,都能让人修至金仙,不朽长存。是以天地会在修行者突破大境界的时候,额外降下天劫,用来考验他们,进行优胜劣汰之举。” 尹月缘喝了口茶,指点道。 “还有这回事?”先天刚刚圆满、如今正意气风发的王珝惊讶道,原著里可没有提过这些信息! “自然,而且绝不在雷火风三劫之列。”尹月缘想起了自家之事,怀抱一丝期望,干脆给王珝讲了个透彻,“一般而言,修士突破到法师,自然有天劫降下,作为检验自身实力的考验。” “天劫之中,最为常见的就是天雷、阴火、鸹风这三种,关于鸹风,也有人称作金风,取其凌厉消杀之意,总之指的是同一种天劫。 “而根据个人秉性、根基不同,天劫数量也不同,最多便是雷火风三劫齐出,最少也有其中一种出现。以我来看,你三劫齐出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王珝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天劫数量和种类,便能有针对性的进行防备了。 尹月缘素手在桌面上拂过,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出现,手中剑光亮起,斩破了头上的一小片乌云,然后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但在这三种之外,还有一种额外的天劫,就是习练绝世神功所伴随的劫难。不少人都在渡天劫之时,因为没有准备,最终死在这种天劫之下,尤其是那些三劫齐出的天才。因为他们觉得天劫数量已满,所以便放松了心中警惕,最终猝不及防。” 桌面上的小人斩破乌云后手舞足蹈,叉腰大笑,却被突然汇聚起来的乌云猛地包裹住,数道剑气如花朵般在乌云中绽放,最终消失不见。 “老师,那种天劫又是什么样子的?”王珝心中有些忧虑。 “各不相同。”尹月缘撤去了用来演示的小人,“看自身功法如何便是。” ...... 看着不断压下的劫云,王珝也不知其会演化出何种天劫,但观其势头,似乎要把自己包裹进去后再作料理。 手中癸元尺挥动,身下海水涌起,道道水龙冲天而起,没入劫云之中,以作试探。 须尾俱全,鳞甲怒张的水龙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劫云,惊起一片绚烂的光华,便再无声息。 “啧,果然不能小觑。”感受了一下劫云之中的破灭之威,王珝渡劫以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知道一不小心便会身陨,王珝不再犹豫,鼓足全身之力,掀起了周围的海域,露出了浅海处干涸的海床。 一片海水被王珝手中癸元尺调来,和少年身边的光海相结合,使其暂时有了寄托之物。 光海开始翻转,化作一道天河,在癸元尺引导下狠狠刷向厚重的劫云,直冲天际! “扬澜波而洚天兮,水泫沄而涌涛!” 见这幅光景,郑萦不禁吟了一句词赋出来,贴合此情此景。 “这是把张衡的《思玄赋》拿过来改了改吧,还算不错!”叶师兄在一旁赞叹的时候刚好听见少女话语,于是笑了一下。 “这叫化用!”少女愤愤强调道,“能不能说好听点!” “有什么差别,反正就是把前人的诗句拿过来改了改,改好改坏还不一定呢!”叶师兄挑挑眉,故意激怒了郑萦。 “切,有本事你化用一个我看看?光知道说大话。” 见郑萦反驳,叶师兄自觉无趣,摸了摸鼻子,继续观看王珝破劫的举动。 此时天河已经冲入劫云之中,在内景的加持下,天河如同清理脏污的刷子一般,抹除了一处又一处劫云。 最后,蔚蓝色长河猛然扩张,一口吞下了所有劫云,然后猛然炸开,uu看书 ww.uansh.co 化作漫天雨丝飘落,在正午的日光照射下,折射出一弯七色虹霞,美轮美奂。 劫云消去,王珝周身窍穴自行打开,吞吐起天地间弥漫的水行元气,助他快速恢复状态。 刚才那一击,他将自身部分内景同海水一并打出,才消磨了劫云,现在体中空虚,正需要元气弥补。 内景运转,调动天地之力,王珝徐徐飞下,来到尹月缘面前。 “老师,弟子幸不辱命!” “不错,尤其是最后一招,黑云蔽日不分明,长河一洗放天青。很不错!”尹月缘先是赞了王珝一句,然后问道,“如今你法师已成,也算出师了,可有收授弟子的打算?” 按照剑宗惯例,法师境界的修士,已经是门中的中坚力量,自然有相应的义务和待遇。 但是王珝身上隐秘甚多,他又懒得教弟子,因此拒绝道:“弟子尚且年轻,还是等等再说吧。” “也好,反正你不少师兄师姐如今还没有突破法师。”尹月缘瞟了一眼旁边的叶师兄,看得他自觉转身离开,“如今你已二十,正是弱冠之年,该取个字了。” “还请老师赐下。”王珝知道尹月缘有这方面的念头,因此也不打算夺人之美。届时,若是字号合乎自家心意,那就此定下也无妨,不好听的话,搁置下来便是。 “我观你出手时海潮澎湃,浪涛起伏间又有动静之妙,因此想了两个字号,一曰‘静川’,一曰‘惊澜’,你择一作为自己字号便可。” 尹月缘倒是大方,给了王珝自己选择的机会。 七十八.长河洗天,选择道号 当自然伟力顺由王珝眉心的天地之桥开始冲刷起王珝周身上下时,在内外天地交感下,已有云朵汇集而来。 不过那时众人都在注意王珝内景外显之相,无暇关注天空情景。 直到此时天劫完全成形,雷电游转间发出的声响才吸引了众人注意。 “看来第一道劫数是雷劫了,也不知道王师弟会如何应对。”背着黑色剑匣的男子期待道。 “叶师兄,如果是你自己渡劫,你会用什么招数?”郑萦暂时搁下了心头烦忧,回过神,打趣起叶姓男子来。 “不外乎以飞剑之术斩破劫云罢了。若是雷劫弱小,我也想尝试一下直击天雷的滋味,而要是天劫威力较大,我只好避开雷电,侧面斩破劫云。”叶师兄沉思一会,想了两种对策。 尹月缘见四个后辈门人都在考虑自身对应之策,没被天劫之威震慑住,心中满意,旋即看向王珝。王珝在宗门内甚少出手,就算她这位老师也不知道这个弟子如今实力如何,只能从其境界上大概推测。 “起码,度过天劫还是轻轻松松的。” 黑云滚滚,遮住了一方天域,其中雷光隐现,愈发深沉,但迟迟不见雷劫打下,显然正在积蓄当中。 受到天劫刺激,劫云范围内的岛屿已经自觉激活了防护法阵,不少长老弟子也注意到了这里情况,或凭空虚立、或登高远眺,遥遥地在一旁观望。 轰隆! 水桶粗细的白色雷光落下,边缘还泛着紫意,雷光瞬息而至,直直打向已经漂浮在空中的王珝。 王珝手中癸元尺突然出现,虚虚一引,缕缕水流快速汇集过来,呈螺旋状缠绕在尺端,被他对准雷电送了上去。 癸元尺顺着天地之间的法理轨迹,划过一道曼妙的曲线,后发而先至,顶在了雷柱的底端。 雷尺相接,悄无声息间,雷光隐入尺端的水液中消失不见,再无痕迹,只有少年周身逐渐散去的雷光昭示着雷劫已经度过。 “就这?”叶师兄讶异出声,雷劫的威力只有这么小?若是这样,他现在就敢尝试渡劫! “你要是觉得奇怪,说明你没看懂。”尹月缘瞅了他一眼,提示道,“他尺端的那团水液别有奥妙,若是完全发挥出来,和刚才的雷劫威力差距不大。” 虽然不知道天一真水的存在,但是尹月缘还是一眼发现了重点。 众人正在讨论间,天上的劫云中异光再起。 黑沉沉的乌云遮天蔽日,其中却有火红的纹路逐渐凸显,如同熔岩一般,明暗不定的同时蕴含着大危险。 “第二道天劫来了,是阴火劫!”弟子们顾不上讨论王珝刚才所用招数,纷纷注目过来。 不过对王珝来说,火劫的危险甚至还比不上刚才的雷劫,毕竟水火相克,王珝又在东海之上,这道火劫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在已经化为赤红的劫云牵引下,有一朵朵阴火自王珝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丸宫,要燃烧他的血肉元神。 但阴火尚未完全成形,便被王珝操控内景外显而出的蔚蓝光海席卷而上,轻松打灭,度过了第二道火劫。 “三灾雷火风,天雷、阴火都已度过,就剩鸹风了。这风劫和火劫一样,都是专门考量人的肉身、元神,但凡有一者不合格,都难以度过劫数。” 同样也是先天圆满,正在为渡劫做准备的叶师兄见李清歌等人不知天劫内情,于是为其解惑。 随着叶师兄话语,忽然狂风大作,向着王珝吹拂过去,直吹得其肉身灰败,元神动摇。 风乃无形无质之物,难以对抗,但王珝却早有准备。 周身的光海中,一头玄鲸猛然跃起,击出漫天浪花飞沫,然后融入了王珝身中。在自身血脉加持下,少年肉身重返活力,轻而易举地抗住了鸹风的吹袭。 而针对其元神而来的鸹风,在刚刚进入王珝泥丸宫中时,就被一道琴音打散,消失不见。 随着风劫度过,王珝气息肉眼可见地强盛起来,周身噼啪作响,一处处窍穴自然开辟,和内景相勾连。 “天劫结束了,王师弟已经成为内景外显的法师了。”叶师兄松了口气,准备上前道贺。 但他刚走没几步,一道袖风把他又扇了回去。 不解地看向出手的尹月缘,叶师兄发现自家掌门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王珝,没有放松。 “难道......”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则传闻,他赶紧扭头看向劫云,正巧看见其“缓慢”落下,如同青天塌落! “果然,习练绝世神功者,天地嫉恨!”叶师兄倒吸一口凉气。 而那边,王珝盯着上方落下的劫云,不敢大意的同时,回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一年前,在他刚刚先天圆满,去找自家老师讨要材料的同时,尹月缘曾经提点过他。 ...... 凌波岛的一处凉亭内,师徒二人面对而坐。 “每门绝世神功,都能让人修至金仙,不朽长存。是以天地会在修行者突破大境界的时候,额外降下天劫,用来考验他们,进行优胜劣汰之举。” 尹月缘喝了口茶,指点道。 “还有这回事?”先天刚刚圆满、如今正意气风发的王珝惊讶道,原著里可没有提过这些信息! “自然,而且绝不在雷火风三劫之列。”尹月缘想起了自家之事,怀抱一丝期望,干脆给王珝讲了个透彻,“一般而言,修士突破到法师,自然有天劫降下,作为检验自身实力的考验。” “天劫之中,最为常见的就是天雷、阴火、鸹风这三种,关于鸹风,也有人称作金风,取其凌厉消杀之意,总之指的是同一种天劫。 “而根据个人秉性、根基不同,天劫数量也不同,最多便是雷火风三劫齐出,最少也有其中一种出现。以我来看,你三劫齐出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王珝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天劫数量和种类,便能有针对性的进行防备了。 尹月缘素手在桌面上拂过,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出现,手中剑光亮起,斩破了头上的一小片乌云,然后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但在这三种之外,还有一种额外的天劫,就是习练绝世神功所伴随的劫难。不少人都在渡天劫之时,因为没有准备,最终死在这种天劫之下,尤其是那些三劫齐出的天才。因为他们觉得天劫数量已满,所以便放松了心中警惕,最终猝不及防。” 桌面上的小人斩破乌云后手舞足蹈,叉腰大笑,却被突然汇聚起来的乌云猛地包裹住,数道剑气如花朵般在乌云中绽放,最终消失不见。 “老师,那种天劫又是什么样子的?”王珝心中有些忧虑。 “各不相同。”尹月缘撤去了用来演示的小人,“看自身功法如何便是。” ...... 看着不断压下的劫云,王珝也不知其会演化出何种天劫,但观其势头,似乎要把自己包裹进去后再作料理。 手中癸元尺挥动,身下海水涌起,道道水龙冲天而起,没入劫云之中,以作试探。 须尾俱全,鳞甲怒张的水龙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劫云,惊起一片绚烂的光华,便再无声息。 “啧,果然不能小觑。”感受了一下劫云之中的破灭之威,王珝渡劫以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知道一不小心便会身陨,王珝不再犹豫,鼓足全身之力,掀起了周围的海域,露出了浅海处干涸的海床。 一片海水被王珝手中癸元尺调来,和少年身边的光海相结合,使其暂时有了寄托之物。 光海开始翻转,化作一道天河,在癸元尺引导下狠狠刷向厚重的劫云,直冲天际! “扬澜波而洚天兮,水泫沄而涌涛!” 见这幅光景,郑萦不禁吟了一句词赋出来,贴合此情此景。 “这是把张衡的《思玄赋》拿过来改了改吧,还算不错!”叶师兄在一旁赞叹的时候刚好听见少女话语,于是笑了一下。 “这叫化用!”少女愤愤强调道,“能不能说好听点!” “有什么差别,反正就是把前人的诗句拿过来改了改,改好改坏还不一定呢!”叶师兄挑挑眉,故意激怒了郑萦。 “切,有本事你化用一个我看看?光知道说大话。” 见郑萦反驳,叶师兄自觉无趣,摸了摸鼻子,继续观看王珝破劫的举动。 此时天河已经冲入劫云之中,在内景的加持下,天河如同清理脏污的刷子一般,抹除了一处又一处劫云。 最后,蔚蓝色长河猛然扩张,一口吞下了所有劫云,然后猛然炸开,uu看书ww.uukanshu化作漫天雨丝飘落,在正午的日光照射下,折射出一弯七色虹霞,美轮美奂。 劫云消去,王珝周身窍穴自行打开,吞吐起天地间弥漫的水行元气,助他快速恢复状态。 刚才那一击,他将自身部分内景同海水一并打出,才消磨了劫云,现在体中空虚,正需要元气弥补。 内景运转,调动天地之力,王珝徐徐飞下,来到尹月缘面前。 “老师,弟子幸不辱命!” “不错,尤其是最后一招,黑云蔽日不分明,长河一洗放天青。很不错!”尹月缘先是赞了王珝一句,然后问道,“如今你法师已成,也算出师了,可有收授弟子的打算?” 按照剑宗惯例,法师境界的修士,已经是门中的中坚力量,自然有相应的义务和待遇。 但是王珝身上隐秘甚多,他又懒得教弟子,因此拒绝道:“弟子尚且年轻,还是等等再说吧。” “也好,反正你不少师兄师姐如今还没有突破法师。”尹月缘瞟了一眼旁边的叶师兄,看得他自觉转身离开,“如今你已二十,正是弱冠之年,该取个字了。” “还请老师赐下。”王珝知道尹月缘有这方面的念头,因此也不打算夺人之美。届时,若是字号合乎自家心意,那就此定下也无妨,不好听的话,搁置下来便是。 “我观你出手时海潮澎湃,浪涛起伏间又有动静之妙,因此想了两个字号,一曰‘静川’,一曰‘惊澜’,你择一作为自己字号便可。” 尹月缘倒是大方,给了王珝自己选择的机会。 七十九.道号静川,炼制秘宝 “还是静川吧,感觉这个要好些。毕竟禅宗故事有云,一动不如一静。” 王珝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静川作为自己的道号,因为他喜静不喜动,较为懒散。 “那就定下了,日后这就是你的道号了,刚好你们这一辈都是‘静’字辈。至于惊澜,便作为你的表字使用。” 尹月缘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宗门金册,在王珝的姓名后标注上了“静川”二字,嘴角略略勾起,似乎很得意,旋即转身离开,不给王珝反悔的机会。 “恭喜王师兄,不,应该是静川师兄!” 一旁的郑萦见尹月缘快言快语地定下王珝道号后就立刻离开,不由得打趣道。 “原来老师是故意的,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我选择静川这个道号。早知如此,我就自己另起一个了,像什么‘清泓’、‘阳溟’,岂不是比‘静川’好听多了!” 王珝长叹一声,他曾听过这么一句话,选择的结果取决于选项的设计,对此他一直深表赞同,却没想到自家老师今天也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就算师兄另起了字,但最终还是得用静川这个道号,逃不过这一遭的。”郑萦抿嘴笑道。 “不说这些了,”王珝摇摇头,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刚才听闻你和师妹要返回中土?” “是的,家族有事,召我速速返家。”说到此事,郑萦一下子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对于郑萦的背景,王珝亦是有所耳闻,郑萦据说是荥阳郑氏的一支,前朝时也曾显赫过,是天下有名的世家。 不过自本朝太祖立国以来,就想方设法地削弱世家实力,先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今,荥阳郑氏虽然也算大族,但声势也早已不复当年。 因为是少女家族内部事情,王珝也没有打探的心思,道:“既然如此,你和师妹结伴而行,当能安全不少。” “我们也是这个打算。”郑萦拉住一旁的李清歌,笑道,“李师妹一听说我们那有美酒,就答应下来了,没曾想李师妹竟然如此贪杯,我一直以为她是小酌怡情。” 王珝摇摇头,看了一眼脸上略有薄红的李清歌,没有细说,只是提醒了一句:“师妹她在岛上待了数年,又不能随意离岛,恐怕宗门内的酒早已喝厌,她尝试新酒的时候你最好在一旁看着。”免得喝过了头,出了什么事。 郑萦也是个聪慧之人,听出了王珝的未尽之意,于是答应下来:“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看好李师妹的!” 王珝和郑、李二人略略谈过几句,又转身应付起叶师兄和那位宋师姐来。 这二人都是修成六腑、先天圆满的弟子,入门还在王珝之前,不过两人尚未调整好自身内景架构,所以最终才被王珝反超,先二人一步迈入法师之境。 叶师兄感受着王珝周身尚未散去的威压,不禁羡慕地擂了他一拳,道:“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把内景调整完了?” 王珝笑了笑,半假半真道:“我开始修炼胸中五气时,就已经为这一步做准备了。更何况在地火洪炉中待了一年,历经打磨之下,自然水到渠成。” “地火洪炉中还有这种妙用?我当年怎么没注意,那我也去试试!”叶师兄信以为真,开始摸着下巴思考起其中可行性来。 “可以啊,你记得带些材料进去,顺便锻炼一下炼器的手艺,给自己添置几件法器也是好的。”王珝忍住笑意,貌似诚恳地建议道。 闻言,叶师兄赞同道,道:“不错,是得准备点。” 眼看二人越说越偏,宋师姐无奈地打断了话题,把谈话引回正轨:“师弟,你这次突破法师,可要举行典礼?” “我连收徒都拒绝了,更别提什么典礼了!”王珝连连摇头,“这种热闹事我向来只愿是旁观者,不爱在主位上。” “那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修整几月,然后外出游历。”王珝道,“如今我法师境界成就,当要行遍天下水域,偿我心愿。” 宋师姐点点头,转而又和王珝聊了聊突破感悟,郑萦、李清歌在一边旁听,再加上叶师兄时不时地打岔,气氛很是欢快。 ...... 夜幕深沉,在灿烂的星汉照映下,王珝走向了自己的竹屋。 虽然他没有举办典礼的打算,但还是有不少人前来恭贺,让他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色降临后才陆续离开。 这些弟子中,有的是想与他结交,有的是想拜师学艺,还有的则想趁机抱住他的大腿,好狐假虎威。光是分辨来人动机,就耗去了他不少心力,索性有李清歌等人帮忙,算是勉强应付下来。 “我果然不善处理杂事,今晚先休息一晚,明天去苍漩岛炼制几件秘宝禁器,然后便外出游历,否则我这门槛都要被踏破!” 王珝走入竹屋,激活了岛上法阵,然后便躺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苍漩岛上。 今日的洪炉的值守弟子本该是叶师兄,但他昨日饮酒过甚,至今未起,所以宋师姐帮忙,临时找了一个弟子代班。 此人和王珝也算熟悉,彼此之间见过几面,昨天恭贺的人群中也有其身影。因此王珝不免和他多聊了几句,在你来我往的客套间走入了火山口。 成就法师之后,生命本质进一步跃升,对许多恶劣环境的忍受力也有所上升。故此,王珝这次选择的石室比炼制癸元尺的那间还要深上不少,几乎靠近了洪炉底部。 进入了与先前相比宽敞了不少的石室,王珝随手抖落出一些零碎杂物,引出地火将其包裹进去,进行软化,好为稍后的炼制做准备。 这些杂物,都是他尝试炼制本命法宝时诞生的副产物,本质还算可以,但与他不算太适合,所以被其搁置下来,如今正好废物利用。 “虽然我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扔到凡俗之中也算是少见的宝物了。那些小门小派的弟子若是见到了,怕不是要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只可惜下次任务就是死亡任务了,只能尽快把这些东西转化为自身战力,虽然有些浪费,但也是无奈之举。” 王珝随意操纵着地火,仍有闲心思考其他事情,这都是他与先前相比强大了不少的心神所带来的便利之处。 等他周身窍穴开辟之后,便能做到阴神出窍,届时元神还会更加强大。 “下个世界应该是西游后五百年的世界,妖类众多,当从此处着手。”王珝想了想,召来一面古朴的青铜镜,在已经略有软化的镜面上刻下了几道玄奥符箓,强行塞进了青铜镜本身禁制当中。符箓在其上微微闪烁,旋即隐没镜中消失不见。 这面镜子,本是王珝根据镜花水月为精义推演的一件法器,在幻术方面有很强的辅助作用,能操纵水汽,制造幻象,王珝自身也有类似手段。 不过最后经他尝试,这件法器与他不算合用,于是便放弃了这件成品。此次拿出来,略做修改,便是一件极好的秘宝。 妖族大多身躯强横,不修元神。遮蔽心神,操纵五感的幻术对其十分有效,所以王珝只是加强了宝镜的幻术能力,用以躲避敌踪。 不过代价便是本来质地就不算优良的镜身愈发脆弱,最多只能使用三次,这也是大部分秘宝的普遍特点,效果强而次数有限。 “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这柄水元如意了。”第一件秘宝成功制造出来,王珝便看向了剩余的器胚,“这么多器胚,修修补补,起码能制作出四五件法师级数的秘宝吧!” ...... 一段时间过去,王珝满意地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四件秘宝,对下次死亡任务信心大了不少。 “四件秘宝,还有癸元尺、红袖刀、天一剑胎,实在不行还可以强行动用那架阳神级数的瑶琴,我就不信这样还无法度过死亡任务!”王珝满意地舒了口气。 在少少的报废了几次后,王珝把本来就不多的成品器胚一口气全炼成了三件秘宝,还把一些杂质、废物和失败作品强行融合在一起,给自己最后又添了一张底牌。u看书.kanshu 如今王珝的四件秘宝如下: 青铜镜:法师/外景级数,能制造幻术,遮匿踪迹,使用次数为三次。 水元如意:能聚拢、储存大量水属元气,在提高王珝续航能力的同时增幅他术法威力,还能确保他在特殊环境下的战力,比如火山、沙漠地带。 玄重尺:王珝玩梗的产物,一柄玉色小尺,也是王珝正式炼制癸元覆海尺之前的试手作品。这柄尺子在王珝重炼时,加入了他自身的少许精血,以其中蕴含的玄鲸血脉,足以对大部分妖族,尤其是水属妖族造成威慑,效果不亚于真龙之气,使用次数亦有限制。 最后一个就是王珝强行变废为宝的一颗宝珠了,仍然采用他推演出来的定海珠的禁制。整颗珠子里种种不同属性的材料被糅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激发之后会立即爆发出来,王珝估计其威力可以威胁圆满的法师,甚至刚刚突破的天师也会受到影响。 “啧,这东西我自己拿着都有些慌。” 王珝随手又炼制了一方玉匣,把定海珠·高爆版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合上匣子后又在上面刻画了一道镇压符箓,防止其中宝珠自主激活。 “如今隐藏、攻击、续航等方面都有准备,生命有了保障,我也能松口气了。”王珝整理好石屋中的物品,和已经回到岗位上的叶师兄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地火洪炉。 “我也该向老师告辞了,收拾收拾,就回返中原吧!” 看着蔚蓝宽广的天空,王珝飞回了自家蓬莱小岛。 八十.地煞之术,落难男子 王珝在蓬莱岛上略作停留,收拾了一下外出游历的必需品,然后将这些事物一一放入剑匣中后,便背上剑匣,来到了凌波岛上。 今日是尹月缘难得处理宗门事物的日子,因为王珝已经成为法师,所以他也有资格进行旁听。但王珝没有收徒也没有在门中担任职务,因此并不能发言,这也是权力和义务相对等的一重道理。 东海剑宗远居海外,弟子来源多为近海渔民后代或者中土有门路的世家子弟,以及门中弟子外出游历时见到的良才美玉。人员构成复杂,成分差异较大,彼此之间常常产生矛盾,需要进行调解。一些闹得严重的,还会报到长老那里去,请他们定夺。 也是近年来仙道衰颓,弟子数量减少的同时类似事件也少了许多,不然各位长老都要头大。 而这些事物,不管他们怎么处理,但最终都要报于尹月缘知晓,虽然尹月缘也懒得管这些,但毕竟是态度问题。再加上一些外出采买的庶务琐事,这个会议一开便是一早上。 王珝早在会议开始后不久就闭目养神,观照自己周身窍穴,开始练功行气,对殿中会议懒得上心,等到众人散去后方才睁眼,准备向自家老师提出游历之意。 尹月缘见众人散去后唯独王珝停留,于是笑道:“如何,可要担任一个职务,为老师分忧?我看藏书阁或者苍漩岛就挺适合你的。” 王珝一心只想远离门中琐事,前往中土游览大好河山,哪会傻乎乎上了尹月缘的当,被她拉去做苦工?因此干笑一声,道: “弟子此次前来,却是有外出游历之意,恳请老师批准。” “外出游历?”尹月缘哂笑一声,几年时光下来,她也算知道了这个弟子的秉性,厌烦琐事,最喜清静,因此一眼就看穿了王珝心底的小心思,故意道,“你想回返中土?” “正是,我自幼上山,甚少入世游历,如今正要补上这一遭。”王珝眼见有门,因此睁眼说起瞎话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顺便把李清歌和郑萦二人护送回去,如何?”尹月缘眼里闪过一道笑意,开始给王珝挖坑。 “这些小事,弟子自然无妨!”考虑到李清歌和郑萦都是熟人,也不好再三拒绝自家老师提议,王珝便应下此事。 “清歌丫头她得先回太白剑宗一趟,你顺便帮我给周秦送封信,想来这也不算麻烦吧?”眼看王珝已经走到了坑前,尹月缘便又加了一把力,脸上笑意盈盈。 “为何不让师妹她送信?”王珝似乎察觉到了不对。 “此信关乎到清歌丫头身上一桩隐秘,不好叫她本人知晓。再说,你如今已是法师,信搁在你身上自然最为安全。”尹月缘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我收下便是。”王珝不觉有异,答应下来。 尹月缘满意点头,召来笔墨纸砚,挥手写就了一封信,封好后递给王珝,叮嘱道:“不可叫清歌丫头发现,你自己也不得窥看其中内容。” “弟子绝不会偷看。”王珝对他人隐私又没多大兴趣,因此一口应下。 “既然如此,那你便和清歌丫头她们汇合吧。”交代完事务,尹月缘挥了挥手,让王珝退下。 “弟子告退。”王珝施了一礼,随后离开。 出了大殿,王珝先是通知了李清歌和郑萦二人,约定好下午在听涛岛上见面,随后便去往了大殿后方的藏书阁,打算抄录一些术法,在赶路过程中进行修炼。 如今王珝已是法师,放在真实界便是外景,按照九州的划分方法来看,他正处于法师大境界中的“通法”小境。 所谓通法便和这一境界的特点有关,甚至就连法师之名,也是取自此处。 先天炼师在内景圆满并调整好内天地结构后,便可以架构天地之桥,开辟眉心祖窍,成为法师。 在晋升法师的那一瞬间,天地元气经由眉心祖窍而下,在冲刷肉身杂质的同时,也开辟了周身各处窍穴,使其自然洞开,日后只需加以凝练便是。 而人身五脏六腑、周身窍穴分别照应诸天万界,自然彼此之间有种种不同之处。法师出手时,只需调动相关窍穴之力,便能呼应五行,施展出相应术法。 所谓出手成法,便是法师境界名称的由来。 当然,由于个人功法属性不同,术法威力也有所不同,譬如王珝,在水属术法的威力上自然强于其他几种术法。这一点上,只要功法本身有五行之分,莫不如是。 不过道家典籍有云:“其藏火者,沸而飞上,克火而受火之性也,其蕴土者,成江海生众物,其混于土性也,其类金者,坚冰而强于天下,凝寒而定其性也,其类木者,风雪而日增,水旺而带生也。” 水能包容五行,因此王珝在这方面还是比其他人要有不少优势。 闲言少叙,王珝在藏书阁中待了一段时间,抄录了不少实用术法,比如通幽、借风、神行、黄白等等,这些术法共有七十二种,合地煞之数,统一记载在一根玉简当中,名为《地煞七十二术》*。 说实话,最初看到这根玉简,王珝还以为是那位孙大圣的传承,仔细分辨后才知,这只不过是历代东海剑宗门人补充所得,跟那位齐天大圣并无瓜葛。 这七十二种术法繁杂无比,尚未经过整理,甚至不少的功用都彼此重复,比如喷化和指化、聚兽和调禽。若是细细归纳下来,也不过不到五十种术法,但已足够王珝所用。 这《地煞七十二术》虽然被东海剑宗看不上眼,只放在了藏书阁第一层,但也是剑宗多年积蓄而来,若是放到凡间,足以造就一个庞大势力出来。 待王珝抄录完术法时,他和李清歌等人约定好的时间也快要到了。于是他快速赶往了听涛岛,准备和二女汇合。 ...... 两日后,天朗气清,波平风静,海水如同一块巨大的碧玉,在日光照射下微微起伏荡漾。 此时已是王珝三人离岛出发后的第二日,经过两日路程,他们马上就要抵达海岸,踏足中土,如今已经能见到视野尽头模糊的地平线。 由于此次不像来时一般有飞筏驾驶,所以王珝只能从庶务堂那里要了一艘小舟,载着李清歌和郑萦二人出发。 不过因为有王珝这位法师境界的水道修士,三人速度反而比王珝当初更快,仅仅两天就走完了这一段路程。 实际上,当时周长老也有磨练李清歌和王珝的意图,不然凭周长老这位资深法师,即使其功法并非是水属,但在飞筏帮助下,速度也能更快。 看见前方地平线冒头,王珝也懒得继续操纵舟船,把驾驶权让给早有尝试之心的郑萦,任凭李清歌在一旁指点,自己寻了处宽敞地界,拿出术法修习起来。 这几日,他寻了些闲暇空余时间进行修炼,这地煞术的修炼也算是入了门,估计在死亡任务开始前,便能修成其中大部分术法。 王珝正在研习术法,忽然听见郑萦呼唤,他抬头看去,只见郑萦指着一个远处一个小点道:“静川师兄,那貌似是个落难之人!” 王珝顺着郑萦所指方向看去,果然,一个男子正漂浮在海面上,似乎已经体力不支,偶尔才挣扎着动弹两下。 “那就把他救上来吧。”王珝随口道,然后继续翻阅起术法典籍来。 得了王珝首肯,郑萦便操纵小舟靠近过去,把男子打捞上来,挤压出胸中积水,待男子呼吸平稳后,才开始检查男子身上衣物,试图发现一些线索。 “看这布料材质,似乎家境很是富裕。”郑萦一边检查,一边给有些兴趣的李清歌解释道,“你看,他衣角里还缝了几片金叶子,这是富贵人家常见的手段,应急所用。 “而且他手掌白皙,指间的几处茧子也是多年握笔留下的,更没有操持杂务和练武的痕迹,似乎就是一个寻常书生。其余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怎么了,你还有心思去打探此人身份?”王珝注意力从典籍中收回,看向郑萦。 “静川师兄说笑了,只是确保此人无害罢了,等到上岸以后,找间客栈把他留下,已算我们仁至义尽,毕竟已经救了他一命。” “只怕有些人贪心不足。”王珝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片刻后,落水男子悠悠醒转,uu看书 wwuuknshu先是略带茫然地看了一眼头顶蓝天,然后闭了闭眼,侧头看向一旁的王珝,认真道: “在下章梦飞,字云翔,多谢几位搭救。” 既然是对自己说话,王珝也不好冷脸对人,他便收起书来,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称章梦飞的男子。 此人年纪轻轻,亦不过二十出头,虽然面色苍白,但仍有一股精气神在面上,眼光诚恳,似乎并非歹人。 看罢,王珝打了个稽首,道:“贫道静川,这是贫道的两位师妹。不知章兄这是怎么回事?” 章梦飞叹了口气,道:“在下无意中撞破一桩隐秘,因而才落到如此地步。” 王珝一听,并没有按套路来,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等上了岸,章兄便可自去。” 章梦飞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自己一人坐在了船首,闷闷不乐。而王珝三人正相互传音,没人去搭理他。 “静川师兄,你怎么不接他的话啊?”郑萦有些奇怪。 “肯定是什么麻烦事,杀人灭口的戏码都上演了,我懒得操心这个,你要是有心思,可以去套套话。”见郑萦蠢蠢欲动,王珝赶紧补了一句,“不准带上李师妹!” 郑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笑着起身,过去和章云翔谈起了天。 她出身大族,心思灵巧的同时又不缺那一份天真好奇,再加上是修行者,自然信心更甚,故而有意掺和到其中去增长历练见识。 在她俏丽面容和几个小手段的帮助下,没过三五句,她就从章梦飞口中套出了话。 八十一.往事回忆,胡人踪迹 七月十五,夜,星稀月朗。 章梦飞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波涛起伏的声音,思绪不由得发散开来,回想起了过去。 他是去年,也就是淳亨七年的状元及第,殿试一甲。虽然是状元,但是仕途却并不通顺,可以说是有些坎坷。 去年廷对时,他精心撰写了一篇文章,切合当今圣上心意,引得赞誉,“此君吐词雄伟,凛凛有忠义声拂露笔墨间,朕亲擢之,必无愧于得人矣”。 当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是简在帝心,前途必然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想把他招为自家的金龟婿。 最终经过重重考虑,他选择吏部卢尚书家的次女作为未婚妻,而卢尚书也是自己的座师,叠加之下,更是一段佳话。 但谁知,春风得意之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落千丈。 一纸从老家而来的奏疏,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益州刺史上书,章家身为益州豪族,与其他几大家族相勾结,兼并土地、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甚至是草菅人命!他身为一州父母官,多次有心治理却遭到重重阻挠,甚至阻力来自朝堂之上,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已上书,把此事挑明了说。 看到这本奏疏的时候,章梦飞脑子当时就嗡的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他自己也知道章家是个什么样子,三代而起的暴发户,只知道一味聚敛财富,从不思考修身治德之事。族中大户弟子斗鸡走狗都是一把好手,但要是论起经史子集来,那就是益州府城里的笑话! 但他可是支脉中的支脉!除了一个章姓基本什么都没有的章家支脉! 章梦飞自幼丧父,族里趁机谋夺家产,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幸亏他聪明伶俐,用功读书,还得了一位致仕退隐,游历天下的大儒青眼,拜入其门下学习。 而族中见他似乎有些前程,也没有试图打压他,还想着把侵占的家产还回来,却被他毅然拒绝,与族中断了往来。 说实话,这些事迹要是被王珝知道,说不得会高看他一眼,因为这实在是太像是主角待遇了。王珝梦中也是看了不少类似书籍,对此记忆犹新。 章梦飞寒窗苦读十年,可以说没有靠过族中一点,但谁知就在自己即将大展宏图之时,章家却给自己背后来了一刀! 而且益州刺史也是有毛病,世家大族侵占良田、兼并土地,那不都是基本操作吗?区别只在于手段和缓与否。 而你一个益州刺史,按理来说分蛋糕肯定也有你一份子,毕竟你不但是百姓的父母官,更是豪族的保护伞。怎么这么想不开,突然就一心为国了?莫不是利益分配没谈拢,干脆掀桌子了? 虽然章梦飞向来不齿这些龌龊之事,但在他那位看透人间百态的大儒老师的细心教导下,对于官场中的种种怪现象、中央与地方、地方与地方之间的关系还是看得比较透彻的。 若是这些事章梦飞还能勉强解释,那么奏疏中提到的来自朝堂的插手,这就真令他摸不着头脑了,心惊胆战之下,生怕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朝堂之上的政治斗争中去。 果不其然,皇帝见此奏疏,也是大违常理地发了一通怒火,开始对政务上了心,亲自指派官员要求彻查此事。一时间朝堂上风谲云诡,人人都小心自保,收回了不少暗地里的爪子,生怕自己被牵连。 最终,益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接连落马,几个家族也先后被关押了不少人。而章梦飞也不复当初的荣光,不仅谈好的亲事告吹、交好的友人断绝联系,就连他自己也被打发到了一个偏远县城,做了一县的父母官。 就在他最为落魄之时,他的老师给他寄来了一封信,告诫他莫问前程,只看自心,行无愧之事便可。作为章梦飞的老师,他自然知道自家弟子秉性如何,相信他只是受到了牵连,鼓励他从困境中走出,从一县之地着手,为国效力。 看着老师的殷殷寄语,章梦飞振作精神,离开了京城,孤身上路,远赴他乡上任。 如今他正乘坐一艘客船,走海路赶赴任职之地。 回忆到此处,章梦飞从床上翻身坐起,打开包裹拿出恩师的信笺,趁着月光明亮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才得了些许慰藉,收拾好行李打算就此入睡。 但月色清凉如水,加之章梦飞心中有事,因此迟迟不能入睡。 正当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突然听得门外传来嘎吱一声,似乎是隔壁的客房门被打开了。 章梦飞有些讶异,他白日里见过隔壁之人,乃是一个胡人,只不过不知是哪一个部族的。 虽然百姓们都把北方的游猎民族称作北胡,但是经过自家老师教导,章梦飞自然清楚,北胡之中也有许多具体区分,甚至内部矛盾重重,常有争斗发生。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就曾有一支北胡部族南下,欲与朝廷结盟,共同攻击另一支实力强大的部族。朝廷上衮衮诸公对此多有争论,而天子不置可否,最后联盟之事无疾而终。 虽然联盟未谈成成,但那支北胡部族因其心向朝廷的表现也得了诸公青睐,允许其进行有限度的行商和游历。当然,一些敏感行业和敏感地区是绝不允许他们涉足的。 不过这胡人夜半三更不睡觉,起来外出干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在暗地里谋划? 章梦飞有些警觉,受老师影响,他对胡人大多没什么好印象,因此便起了查探之心。 想到此处,章梦飞连忙从床榻上爬起,匆匆穿好衣物,准备出门一看究竟。 摸着衣物,他不禁有有些感叹,这几件换洗衣物还是当初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寄过来的,不过自己落魄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如今衣物只能作为寄托,用以发散他心中思绪。 “也不知卢小姐近况如何?”想起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章梦飞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但随即放下了此事,毕竟两人已是云泥之别,以对方家世名声,不可能再与自己打交道。 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那胡人之事,事关异族,总要查个分明才好。 章梦飞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门轴不够润滑,发出了声响。 所幸这客船常常保养,因此没有发生章梦飞担心之事。 这艘船甲板之上的部分,共有三层。章梦飞的房间位于二层,三层是主事人和船长所在,平日里也无人打扰,而水手们都在甲板下面。 章梦飞警觉地探出半个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走廊之上并没有人。而借着明亮的月光,他隐隐约约看见有两个人躲在船舷边的黑影里谈话,其中一人似乎就是那个胡人。 章梦飞不再犹豫,走出了房门,踩着楼梯走下了二楼。一路上他小心地借助各种事物遮掩身形,因此很快来到了那两人所在之处。 不过此处已是极限,虽然距离二人不过三丈远近,但是他俩周围空荡荡一片,除了温润的月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作为掩体。 无奈,章梦飞只能蹲下身子,靠在一个木桶后面,支棱着耳朵努力打探胡人和另外一人的对话。 幸好今夜无风,那两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了些许。但章梦飞只是常人,未曾习练武功,仔细分辨后,也只听见了“兵刃”、“马匹”、“甲胄”几个词汇。 不过只是这样,也足够他大吃一惊,这些物品都在朝廷与北胡禁止交易的名单上,此时在这个环境下被提出,其中一方还是北胡之人,不由得章梦飞不多想。 “难道我撞上了敌国奸细?”章梦飞心下振奋,有此功劳,说不得他就可以洗去身上的污名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往那边凑了些许,重心前移,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木桶之上。 终于,那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却又随即压了下去,想必也是意识到此处并非合适的场合。 章梦飞透过木桶之间的缝隙,看见两人直起身子,互相抱了一下,然后便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显然是谈完事要回去歇息了。 借着斜斜打在两人面庞上的月光,章梦飞看得分明,其中一人正是自己隔壁的胡人,而另一人,却是这艘客船的主人胡员外! 胡员外自称是一个海商,靠海路贩卖南北物品,每次南下回程总会带些顺路的客人,几年下来在这条航道上也算有了名声,来往之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章梦飞和他也聊过几句,胡员外听了他的遭遇也是感叹不已,话语中颇多同情。但看着这个在月光下多了不少陌生感的胡员外,章梦飞怎么也不能把他和白日里那个和气生财的胖商人联系起来! 大惊之下,u看书 .uuknshu章梦飞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趁二人还没发现他,就此退去,回到房间中再计较其它。 章梦飞知到,就算是要举报这两人,也最好是等到下船之后。无论是当场揭穿还是暗地举报,届时都多了几分余地。不像现在,整艘船都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若是冒冒然跳出来指正他,怕不是会被丢进海里喂鲛鲨。 眼看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章梦飞缓慢起身,准备悄悄离去。 但或许是蹲久了行血不畅腿麻,或许是惊讶之下腿抽了筋,章梦飞起身之时只感觉自己的下身一时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诶呦”一声便向前扑去,撞翻了木桶趴在了地上,直直和胡员外还有那个胡人来了一个脸对脸。 “当时我只觉得那两人脸色生硬,如同铁石,十分可怖。”章云翔,或者说章梦飞感叹道,“然后那个胡人赶到我背后给我来了一下,我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海上飘着了。 “我也试图呼救,但始终没有过往客船经过,最后我见离陆地不算太远,便奋力游去,游到半途却体力不支,险些被淹死,多亏几位高义,把我救了上来,真是大恩不言谢!” 章梦飞说到此处,不顾身体状况不佳,挣扎着站了起来,对一旁饶有兴致听书的王珝深深行了一礼,道: “虽然我知道静川先生有明哲保身之意,不愿参与进来。但先生对我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只可惜在下目前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条烂命有些价值。若不嫌我无用,还请许我在先生门下为您奔走!” 八十二.象山先生,中古诸圣 “云翔兄言重了。”王珝伸手一搀,将章梦飞扶起,随后思量了一下,问道,“云翔兄说看见了一支海商的首领和一个胡人暗地里进行交易,大意之下被发现,而后被最终灭口?” “正是。”章梦飞点了点头,见王珝似乎又有了插手的意思,于是快速道,“我从他们交谈中得知,胡人必然有不轨之意,再说,若非其心中有鬼,怎会对我下如此狠手!” 是这个理,王珝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胡人便好,一有异族插手痕迹,他不禁便来了心思,想去细细查探一番。 毕竟不论是几年前的法海所言,还是上上次轮回任务中所见,都给他提了个醒,那就是北胡对中原可谓是心腹大患,不可有丝毫疏忽。 思虑已定,王珝便笑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云翔兄有何打算,可想好了应对措施?” 章梦飞苦笑一声,这也是他先前见王珝无意插手也不强求的原因: “我人微言轻,加上身有污名,手头更没有任何证据,恐怕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只好自己私下里想想方法。” 见章梦飞没有热血上头,鲁莽行事,王珝点了点头,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如此,此事不若交由我师兄妹三人来做?” “这怎么行!”章梦飞当即拒绝道,“静川先生你能救我一命云翔已是十分感激,亦无报答之法,怎么好再把您和令师妹牵扯进来。再说,此事让女子插手,终究不妥。” 乍一听闻此言,王珝眉头一挑,尚未答话,而一旁的郑萦已经忍不住了,开腔嘲讽道: “女子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起女子?要不然你我比试比试?琴棋书画还是刀枪剑棍你挑一个出来,我要是应不下来就当场给你磕头赔礼!反之亦然,怎么样?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估计只能选文比吧!” 说着手猛然一挥,一道气劲涌出,在舟旁的海面上炸起水花,险些把小船掀翻。幸亏王珝不动声色地操纵着溅起的海水回归大海,才没有让水花淋湿众人衣衫。 不过王珝可没想到郑萦反应竟然这么大。据他观察,郑萦虽说有些外向,但也不算太活泼,只是比李清歌能好一点。怎么这一下子跟火行元气吸收过多一样,脾气这么暴躁? 想到这里,他看了李清歌一眼,发现少女虽然也是脸色冷淡,对章梦飞态度不怎么样,但也只是扭过头去不愿搭理章梦飞,不由得暗自点头,还是李师妹性子好。 章梦飞见这个一身劲装的少女挥手间竟然能隔空击水,明显是武林高手,连忙致歉道: “姑娘抱歉,我只是担心此事牵扯似乎深广,把你们牵扯进来会给你们造成危险。云翔并非存心看不起姑娘,对女子也没有偏见。” 此时再看这小船,又想到王珝三人自称师兄妹,章梦飞心中再无疑惑。难怪他们敢乘桴出海,原来是习武之人,艺高人胆大! 想到自家老师身边跟随的那几位武林高手平日里的表现,章梦飞也有些心动,于是诚恳道:“若是先生和令师妹都有武功在身,自保无恙。那么云翔也能放心把此事托付给你们了。” 见章梦飞诚心道歉,自己又仔细回想刚才的场景和语句,郑萦也有些过意不去,知道自己是把心中的火气撒到了无辜之人身上,于是同样致歉道: “方才是我不对,不该冲你发火,此事过错在我。” 虽然道了歉,但语气还是十分生硬,明显余怒未消。 王珝知道郑萦心中必有隐忧,因此扯开了话题,和章梦飞谈起话来,同时传音给李清歌,让她陪着郑萦去船尾歇息。 郑、李二人避开后,王珝和章梦飞对视一眼,尴尬笑道:“郑师妹最近心头烦忧缠塞,多有火气,刚才也是无意之举,还请云翔兄见谅。” 章梦飞笑着摇了摇头:“先前也是我措辞不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二人谦让一番,彼此关系拉进了不少,开始以表字相称呼,话题也转移回来。 王珝道:“云翔兄已经知晓我和两位师妹都是习武之人,探查此事也算合宜。而云翔兄你还要前去赴任,难有空闲,此事还是交由我们来办吧!” 章梦飞感激道:“惊澜兄你为人仗义,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对了,我可以写一封信,若是惊澜兄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我老师。他老人家心怀天下,对胡人十分警惕,你前去一定能得到他帮助。” 王珝随口道:“不知尊师名讳?” 章梦飞摆出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身为学生,不敢提及恩师名讳。但他老人家如今隐居象山,因此也被人们称作象山先生。” “......原来是当世大儒象山先生,云翔兄你身为他老人家弟子,倒是一副低调样子,真让人惊讶。”王珝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之色,打探道。 “老师说我学问不精,算不得登堂入室。”章梦飞面上出现一抹愧色,“因此只能做他学生,称不得弟子,更不能在外随意宣扬他老人家名号。也请惊澜兄也记住此事,千万不可随意声张。” “我省得,断不会给云翔兄造成麻烦。”王珝心中疑惑稍减,因此一口答应下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才没发现章梦飞身上异常之处,没想到原来是章梦飞自身尚未入门的原因。 知道章梦飞是象山先生的弟子,王珝不免对他上心了不少。二人三两句间定下此事章程,然后便开始谈天说地,聊得好不快活,竟有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意。 ...... 在王珝不着痕迹的操纵下,小舟顺着海涛起伏,很快靠岸,搁浅在一处滩涂上的两块巨岩之间。 四人下了船上了岸,王珝和郑萦簇拥着章梦飞向前走去,李清歌落在最后趁无人注意,将小舟收了起来。 章梦飞本打算上岸后便和王珝分别,谁知他提议后王珝却要再送他一程,被他百般推辞,自言不劳王珝费心,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云云。 王珝有心继续劝下去,但望天看了看后,似有所觉,改口称见天色尚早,日头未西,便不再远送,两方遂就此别过。 看着章梦飞渐渐消失在山坡尽头的身影,郑萦看向王珝,问道:“静川师兄,今天你的表现也太反常了吧,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哦?我平日里又是何表现?” “感觉有些懒散,又好像不通人意,对许多事情都不太上心。总之,绝对不是今天这幅样子。”郑萦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倒是被你说中了不少。”见李清歌也在一旁点头,王珝承认道,“这章梦飞如今名声不显,但似乎有入道机缘,说不得日后便是我辈中人,因此我才和他多聊了两句。” “是因为他的老师?”李清歌突然发问。 “没错,他的老师你们应该有所耳闻,是存斋先生。”王珝郑重道。 “存斋先生陆子静?那位儒家天师?”郑萦显然知道此人,不免惊呼一声,李清歌目中也有异色闪过。u看书ww.uukanshu “没错,那位的书斋名‘存’,故自号存斋,又因在象山隐居讲学,所以也有象山先生之名。不过前者多是修行界中流传,而后者则是凡尘所用,故而你们不知象山之名。”王珝解释道。 这些都是他某次听尹月缘评鉴天下高人时所知,而对于存斋先生,尹月缘有言: “陆象山以‘尊德性’为宗,本乎孟圣,而继程门之学,最终发扬光大,占如今儒学半壁江山。其人以自己之精神为主宰,以讲不传之学为己任,自开一脉,隐有宗师风范。” 而“见识深广”的王珝还知道更多隐秘,这象山先生陆子静不但和他梦中所知一位大儒十分相似,甚至就连真实界也能找到和他学说十分相似的一位先哲。 在当前时间点,真实界有佛门四寺、道家三宗、持剑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及三大王朝之说,清晰地划分出了真实界当前势力。 而在邪魔九道之中,有一生死无常宗,其门人弟子精通赶尸炼尸等阴邪手段,而其门中隐藏得最深的底蕴,便是一位天仙的遗蜕。 而这位天仙,就是中古诸圣中的心圣! 中古时代天地大变,晋升艰难,寿元衰减。诸位大贤前路无望之下,只得尝试别出机杼,自开一道,或多或少地都对大道有了深刻的思考,被时人尊为“圣人”。 倘若不是寿元衰竭,想来每位封圣者迟早都能踏入传说之境,而诸圣之中,心圣便位于前列。 “章梦飞身边,有法师守护。”王珝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填空,随后大步离开。 八十三.杀人灭口,白莲秘术 “有法师守护......这么说来,他先前所言都是骗局?”郑萦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感觉自己又被欺骗了。 “不太可能,他那副样子不像是作假,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身旁有人守护,也有可能当时那人不在他身边。”王珝思考道,“以此推测,有两种可能,此事要么是其师长给与他的试炼,要么其中隐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要深。” 要是按照第二种可能来思考,那就是陆象山用一些手段知道自己学生出事后,特地派过来一位弟子在一旁看顾。也就是说在陆象山看来,此事须得有法师境界的实力才能自保抑或护人周全。 “那我们还要追查此事吗?”李清歌在一旁问道。如果是存斋先生磨砺弟子的手段,那他们贸然参与进去自然不好,而要是章梦飞意外被卷入漩涡,那这可就有的说道了。 “此事从长再议,我们先赶路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细细计较。”三人讨论了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王珝无奈建议道。 李清歌和郑萦也没有异议,三人便就此出发,和章梦飞背道而行,沿着官道北上。 ...... 王珝三人都是修行之士,更何况王珝还是法师,因此乘云而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城。 随意拣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王珝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吩咐小二点了些饭食,在自己房中用过以后才来到郑萦和李清歌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见其中有人应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郑萦和李清歌二人也是刚刚用餐完毕,见王珝进来,郑萦道:“静川师兄,你可曾想好如何去做?” 王珝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考虑:“我的想法是我和你们两人分开,你二人先行上路,我自去折返探查,得到结果后再回来与你二人汇合。” 郑萦张了张嘴,但话语尚未出口便被李清歌打断,素裙少女看着王珝,声音清冷:“师兄没有把握?” “我不确定,所以不敢让你二人涉险。”王珝语气真切,“虽然章梦飞身边也只得一位法师,但法师之间亦有差距,我可能还不是他对手。所以他有信心护着章梦飞,我却不敢大意。 “而且往好的地方想,说不得都是我们多虑了呢,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或者那位法师已经替章梦飞报了仇还查明了真相,我去了也没什么用。这样的话,一人快去快回也是方便。” 听闻此言,郑萦和李清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转而谈起了其他话题。 ...... 次日清晨,趁郑、李二人还在洗漱,王珝当先一步出发,折返回了海边。 虽然王珝他们把章梦飞救了起来,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海上究竟漂流了多久,被抛入海中时又在何处。 因此王珝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章梦飞气息。 在发现章梦飞身边竟有一位法师守护时,王珝就知其中另有隐情,于是赶紧从章梦飞身上取来一缕气息以备后用,此时果然派上用场。而那位法师当时并没有阻止,或许是默认,或许是没有发现王珝的小动作。 以这缕气息为参依,王珝快速勾勒出了章梦飞这几日的行动轨迹,顺着轨迹而行,最终在一处海域停了下来。 从此处开始直到被救起的地点,这一段路程中章梦飞的气息都有些模糊杂乱,想必是海水浸泡、遮掩之故。而在此之前,则十分清楚明确,当是一直待在船上的缘故。 确定了地点后,王珝辨明方向,又从此处出发,沿着章梦飞告知的航线向目的地赶去,不一会就看见了一艘正停住不动的破损客船。 “那位法师已经来过了?不对,看这船只受损严重,似乎不太像是儒家的行事风格。”王珝散去足下水云,略作遮掩后便来到了船上。 如同章梦飞描述,这艘客船的形制就是普通的三层船只式样,只不过现在其上多有破坏和火燎痕迹,似乎遭遇了意外。 “没有血迹,难道弃船而逃了?” 王珝扫视了一眼甲板,忽然皱起眉头,足下用力,踏碎木板,来到了甲板下面,看见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甲板下层的水手房间内,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干尸,个个面容狰狞,身体僵劲扭曲地被随意摆放在一起,双眼怒睁露出獠牙。 在这密闭的狭小空间内,尸身上有淡淡白毛生出,似有尸变之象。 “萨满的巫咒?果然是胡人的手段。”王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又回到了甲板上。 正当他想去查看一番船长和乘客的房间时,忽然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天边。 只见一道人影身上笼罩着一层淡白色光焰,快速向着这艘正在沉没的客船赶来,速度之急,在下方的海面上压下了一道风痕。 感受那股浩然正气,王珝知道这就是章梦飞背后的存斋先生插手了,他叹了口气,没有阻止来人。 见船上的不知名法师没有阻拦自己,来者也松了口气,知道大概率是友非敌,便略略放慢了速度,身上的光焰也消退了不少,缓缓落到船上。 见来人已至船上,王珝便行了一礼,问道:“道友来此,想必也是为胡人而来?” “正是。”来者不敢怠慢,还了一礼,“在下接到同门传讯,言此处有胡人奸细图谋不轨,因此匆匆赶来。不过看如此景象,想必道友已然除去贼人了。” “并非如此,我来时已是如此景象,恐怕是贼人杀人灭口之后弃船而逃了。”王珝否认道。 “这,”来人思量了一下,“还请道友与我共同探查一番。”却是想把王珝留在身边,免得放走可疑之人。 这未曾出口的言下之意乃是情理之中、老成之言,而且王珝问心无愧,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好说,不知道友姓名为何?” “在下洛子安,象山门下。” 果然,王珝点了点头,看来此事并非是存斋先生早先谋划,但其现在必然有所察觉。 二人一番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检查起这艘客船来。先后到不断进水的底舱、塞满尸体的甲板下层和已经倒塌的上层房间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线索。 洛子安从甲板缝隙中捡起一根黑色的毛发,仔细检验后对王珝道:“此物是北胡修行界人士身上常见之物,配合先前尸体来看,基本可以肯定有北胡的修者曾经来过这艘船。” “不仅如此。”王珝操纵水蛇搬开一块倒塌的厚重木料,“你看这里,能想到什么?” 洛子安看向王珝示意之处,只见倒塌的木料下面,一堆陶片之中有一个盆口破裂的瓷盆,上面刻满了各种经文祷言,似乎与佛门相关。 而盆中内部有莲花纹路刻绘,周围除了放着几根未烧净的蜡烛,还有半盆纸灰在其中,似乎是某种民间宗教仪式的场所。 “这个东西,似乎有些眼熟。”洛子安不禁走上前去,在灰烬中摸索一阵,拾起来一枚草编的草鱼,“草编、陶瓷、莲花纹、似佛非佛的经文、烧融的蜡,莫非是......” 王珝稍一打量,略做思考,便知道这是何物,于是念诵起一段记载来:“......堂中置一盆,又一盆覆之......视盆贮清水,水上编草为舟,帆樯具焉......烧巨烛于堂上,戒恪守,勿以风灭。”* “白莲教!”洛子安讶异出声,“他们竟然又和北胡勾搭起来了?” “看来是这样,这是典型的白莲秘术,盆中置物,以此指化,行呼名夺象之举,就是不知道他们用这草鱼拟化了什么。”王珝虽然已看穿,但还是假装没有发现白莲教的谋划,打算交由洛子安自己去发现,免得他心下生疑。 白莲教传自罗教,是当年罗教衰落后分裂出来的一派,行事比起罗教也更为激进。 而这个陶盆,就是白莲秘术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 这种秘术来历古老,能追溯到上古先民之时,其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由内而外,借物寄形;二是由外而内,呼名夺象。 借物寄形,就如王珝先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一般,欲要渡水,无船可用,则盆中贮水,水上置放草舟,自然有大舟浮于河面。夜晚行路,不见光源,则置烛于屋内,路上行人自然有天光下照,探明前路,凡此种种。uu看书 ww.uukashu.co 但这只是小术,不仅仪式容易被破坏,而且费时费力,常常事倍而功半。随着时代的发展,比其更加便利的术法也先后被开发出来,所以白莲教之人就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呼名夺象之用上。 呼名夺象,一开始是朝廷行军观测地形所用,能将周围数十里地势显现在一块不足一尺方圆大小的区域内,后来被代代高人相继改良,范围扩大的同时也逐渐能够观察到更多东西,比如云气、地气,甚至是,龙气。 在行事激进,常常煽动流民起义的白莲教手里,这术法用来观测什么不问便知。 “以鱼比龙,戏于白莲之间。这白莲教好大的胆子,竟然妄图干涉龙气!”洛子安略一思考,也明白了其中底细,怒哼一声,干脆挥手击碎了瓷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乃儒学门人,自然忠诚当今朝廷,平日里便极为厌恶白莲教、罗教这些勾结异族,试图颠覆神州之人,更何况今日发现了白莲教观望龙气的痕迹,便大为光火。 也不想想,这东西是他们能插手的吗? “等等,这个是......”本打算冷眼旁观洛子安毁坏现场,但王珝忽然发现了异状,招手摄来一块瓷片,他盯着侧方的截面皱眉不语。 “怎么了,难道这玩意还有其他用处?”洛子安见王珝这幅凝重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我们怕是遇上大麻烦了。”长出了一口气,王珝看向洛子安,“洛兄,此事牵扯甚广,只你我二人参与进去,恐怕就栽了,还是速速禀报师门长辈吧!” 八十四.内忧外患,朝廷举动 “静川道友何出此言?”洛子安听得王珝如此说,不禁讶然道,“你我二人皆是法师,难道还无法查清此事中隐藏的秘密吗?” “你若是只想知道其中蕴藏的秘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但要是解决这个秘密,绝非你我二人所能做到。若是一个不慎,就会把天下都卷入其中。” 王珝见洛子安有心进一步勘察,便郑重劝告其人,希望他切莫鲁莽行事,殃及天下。 见王珝这幅模样,洛子安也像是猜到了什么,沉默地思索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大概知道静川道友所言为何了,只是......还请道友说个透彻,也好让我回去禀报师长!” “也好。”王珝知道空口无凭,因此把手中的碎瓷片递给了洛子安,“洛兄请看,这盆上碎片中蕴藏的纹路。” “这是,”洛子安接过碎片,细细打量起来,“似乎是某种采纳元气的禁制变种,咦,似乎还有些像香火神道的神纹。” “白莲教教义承袭某些佛教流派,又有神道的影子,因此对于人心信仰很是拿手,在神道没落的现在,他们也算是其中大家了。”王珝点评了一句。 当然,有得必有失,白莲教既然忙着在香火念头上下功夫,那么对于元气变化、天地自然之力的调动就相应落后了不少。长期下来,不仅教中的高端战力奇缺,甚至普通弟子在一对一时也常常处于下风,最后只能凭借人海战术,走集体的力量,开始对人间王朝下手。 “白莲教、禁制元气、香火神道,信仰念头!难道说......”洛子安看着断截面上细小的纹路,连忙推算起来。 法师之境的元神运转速度何其之快,不一会洛子安就推测出了这个瓷盆的大致功用,面上怒色更显:“他们不仅仅是用这个盆窥视龙气,还在禁锢、窃取、贮藏龙气!他们这是要造反!” 王珝信手一招,从洛子安手上摄来那枚草编鲤鱼,后者内心正是震恐之时,因此并未来得及阻止。 手上聚拢来一团清水浸润草编,然后将其包裹,王珝微微一吐法力,便激发了这枚草编鲤鱼中留下的痕迹,一抹极其淡薄的龙气从上面冒了出来,隐没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见到这龙气残留的痕迹,洛子安对于白莲教所用手法和其盘算便再无疑虑。 诚如王珝所言,白莲教精通信仰香火之术,这和龙气有共同之理,因此白莲教潜心研究多年,便得到了这么一个成果。 呼名夺象,取“鲤鱼跃龙门”、“鱼戏莲叶间”这两句俗语、名诗之意,将草编鲤鱼作为龙气的暂时凭依,然后搁置在绘满白莲纹路的瓷盆之中,以此接引、窃取龙气。 而那白莲的扭曲枝干,便是白莲教内部经文的变种书写方式,在掺杂了一些佛门精义之后,便有了封绝香火之用,用以贮藏龙气。 至于此物出现在这艘客船上的目的,结合章梦飞所言胡人踪迹和甲板下的胡人萨满巫术来看,明显是白莲教又和北胡勾搭到了一起,而且还秘密向北胡输送中原龙气,助力北胡南下,试图推翻中原王朝,颠覆汉家正统。 “不仅如此,恐怕罗教和白莲教也暗中合流了。”王珝想起他刚突破先天时亲弟弟王唐被罗教绑架之事,心有明悟,作出了更为大胆的猜测。 “他们是疯了不成?引胡人南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洛子安压下胸中怒火,沉声道。 王珝因为有梦中见识,眼界高远,对类似事件看得十分透彻,于是向洛子安解释道: “白莲教宣扬‘弥勒下生,明王出世’,要建立‘地上佛国’,死后人人回返‘真空家乡’,得享极乐。自然和当今朝廷为敌,但又因自身实力不足,只能暗地里活动,搞些不能见人的小动作。 “现在他们和北胡勾结在一起,怕不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等到北胡和朝廷两败俱伤,搞得天怒人怨之后,他们再出来浑水摸鱼,收拾残局、重整河山,顺势建立下一个王朝。 “而北胡因为地处苦寒之地,发展潜力不大,又贪恋中原繁华,因此明知白莲教不安好心,也只得吞下诱饵,先拿到好处再说。毕竟到时候谁为主谁为客,还要看自身实力如何。 “若是北胡能趁此机会借势而起,实力大增,那么白莲教也就不算什么了。所以北胡打得还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话语条理分明,似掌上观纹,细细剖析了白莲教主事人和北胡双方的盘算,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白莲教真是昏了头,也不想想玄门三宗岂会放任此事发生。”洛子安闷哼一声,旋即看向王珝,“静川道友,此事我须得向恩师禀报,今日就此别过,不能与你促膝长谈,实在惭愧。” “洛兄客气了,此事甚为重要,我也该向师门有所通禀,洛兄大可不必介意。” 二人客气了几句,随后平分了从船上发现的线索证据,便挥手告别,各自回返宗门。 看着洛子安远去的身影,王珝想了想,翻手一盖,引动海水上卷,将客船沉入了海底,抹去了二人来此的踪迹。然后从剑匣中掏出一张符箓,在上面留下近日的所见所闻后,便把它折成纸鹤,把得来的证据置入其中,然后松手放飞,给东海剑宗传递了消息。 做完这一切,王珝才调转身形,向李清歌和郑萦所在的小城飞去。 数个时辰后,王珝成功与二人汇合。 在告知了李清歌和郑萦事件的真相后,二人也意识到了这背后蕴藏的危机,不再去考虑章梦飞的经历中真相到底如何,而是一心想着快速将此事告知家族和宗门。 经过三人商议,干脆轻装简行,即刻上路。 王珝成就法师后,周身吐纳天地元气,精神饱满,体力充沛,干脆由他借来天风,裹挟着二人一同赶路,而且不走官道,专挑僻静之处。 到了夜晚,更是让二女稍稍休息后,便驾云而行。最终仅仅用了十天,就从沿海抵达了郑州荥阳一带,也就是郑萦家族所在。 在郑萦邀请下,王珝和李清歌二人在其家中稍作停留,随后便挥别郑萦,再度动身,向雍州赶去。 ...... 八月初七,太白山宗门所在。 数年之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王珝来到了太白山,与周长老相见,随后和周秦、李清歌一起踏上了去往东海剑宗的道路。 兜兜转转,时光流转,今日王珝又来到了此处。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如今他已成为一名法师,而非当初刚刚突破先天的新人。 看着没有多大变化的山门,王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漫步走入山道,追上了已经自顾自上山的李清歌。 二人来到太白剑宗山门后,李清歌便激活了自身的身份凭证,向宗门通禀了自己回宗的消息,因此王珝和李清歌走了片刻,就在那个低矮的山间小亭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周长老察觉到身后气息,抬起头看向李清歌和王珝,开怀地笑了起来: “清歌丫头,还有小珝,你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周爷爷!”王珝笑着招呼一声,虽然周长老和尹月缘同辈,按辈分自己该叫他周师叔,但王珝还是觉得各论各的比较好。 “回来就好。”周秦感叹道,“你们真是进步飞速啊!清歌丫头你走时尚未突破先天,而现在,已经胸中五气已经圆满了吧?” “六腑已经到丙火了。”李清歌答了一句。 “丙火,那就是只差戊土和庚金了,不错,不错。”周长老盘算了一下,满意点头,而后看向王珝,“至于小珝你,就更让我和你张爷爷惊喜了,现在你的实力已经赶上我们这一辈人了,哈哈!” “张爷爷他还好吗?”王珝听到周长老提及张主祭,不由得眼前一亮,打探起长辈近况来。 “他还不错,我这几年常常去看他,也替他调理了几次,如今身康体健,没病没灾。”周长老笑道,“你这次回来,可以在吴山多留一些时日,好好陪陪你张爷爷。” “这是自然,”王珝点头应下,“对了,老师这里有份书信给您。”说着把尹月缘交给王珝的信笺递了出去。 “让我看看尹四师姐给我写了什么。u看书w.ukansh ”周长老结果信笺,三两下拆开信封抖开信纸,看向了其上语句。 “咦!这倒是巧了。”周长老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下,感叹了一句,然后继续看下去。 看完之后,周长老把信纸收好,看向王珝,斟酌着开口:“关于胡人和白莲教的动作,我们具已知晓。” 王珝点了点头,他和李清歌早就料到了这些。 毕竟比起荥阳郑氏所在的荥阳郡,还是存斋先生隐居的象山距离他们碰见章梦飞的地方更近一些,在章梦飞的努力和洛子安的插手下,估计此时消息早已传开,天下凡是数得着的势力,应该都收到了消息。 “本来你老师还给你挖了个坑,但是如今白莲教的事恰好又被捅了出来,这坑你是不跳也得跳,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回想起当时尹月缘意味深长的表情,王珝只觉头皮一紧,知道自家老师所言关于李清歌的隐秘之事都是借口,实际就是在坑自己,于是无奈问道:“什么坑?” “自几位掌教宗主十数年前联袂入京,劝诫当今皇帝以来,修行界与世俗便亲近了不少。再加上他励精图治,有重整河山之意,所以还有不少宗门弟子入朝为官。 “但前不久,当今天子忽然下旨,欲召一批贵女入宫选秀,甚至还把注意打到了修行界之中,妄图找几位先天境界的女子纳入后宫。”周长老语带鄙夷,缓缓道,“估计白莲教之事一出,当今皇帝震怒的同时,恐怕更想借助修行界势力加强自身实力了。” 八十五.金台小观,隐居高士 对于周长老口中当今圣上的举动,王珝有些无法理解:“他这样胡来,就不怕引得宗门世家一致反对?” “宗门或许无所谓,但一些世家还是对人间王朝有所求的。”周长老缓缓道,“所以不少世家都在打算从家族中挑选一两名弟子,主动送入京中,讨取皇帝欢心。” 回想起郑萦的只言片语,王珝知道郑家必然是周长老所言的众多世家之一,而郑萦就是郑家推出来的牺牲品。摇摇头,他还是觉得稀奇:“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借这次送女入京之事,几位宗主掌教试图再次入京面圣,同时带上一些天才精英去开开眼界,而你老师就把你派了出来。”周长老抚须笑道,“再加上你是发现白莲教举动的当事人之一,几位宗主必然要与你见上一面,所以......” “所以我必须要去京城走上一遭了。”王珝摇摇头,苦笑道。 若他所料不错,在另一方世界的历史中,这支队伍便会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遭遇埋伏,最终损失惨重,楼观道掌教贾真人伤重身亡。修行界大怒之下一齐发力剿灭白莲教、罗教,随后封山遁世,坐看王朝覆灭,开启了凡人武者的时代。 “但此世和他方世界相比,还是有些差异,也不知此事是否还会发生变化。” 王珝思量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此事。一来毕竟是前辈长者所邀,师长所命,自己不好意思不去,二来有自身参与其中,或许可以消泯此事,安稳度过。 毕竟王珝现在也是一名法师,身上更有重宝,重重防备之下,对于插手此事,也算是有了几分信心。 周秦见王珝应下,也是十分欣喜,于是道:“既然如此,那你三月之后便和清歌丫头一起去到楼观道山门,拜见贾真人。” 王珝点点头,又问道:“那周爷爷,您还有什么事吗?可要我上去拜见贵宗宗主和诸位长老?” 周秦摇了摇头,道:“宗主已经闭关数载,试图凝练法相,突破天师,你就不用拜见了。其他长老要么外出访友,要么入山采药,留在宗门内的也没几个。也罢,我便带你去一一拜见他们,也好给你小子积攒些人脉。” 王珝谢过周长老好意,便和李清歌一道入山,拜访太白剑宗的几位长老。 ...... 三天之后,暮色时分,雍州城北部的山坡上。 此时王珝已经离开了太白剑宗,正在前往吴山的路上。 如今他身无琐事,只有一次死亡任务和百天后的入京之事担在身上,因此心情极为放松,便没有刻意赶路,而是悠游自在地返回吴山。 见天色已晚,王珝也没有在夜色下赶路的打算,于是便登上一块岩石,打算四处眺望一番,看能否找到一户人家或者荒废的野宅作为容身之地。 在王珝观望下,远处有灯火闪动,似乎是一座普通道观,被林荫遮掩,藏于夜色之中。 见今晚落脚之地有了着落,心中一喜的同时,王珝又有些纳罕,他就是雍州本地人,但从未听闻有道观在此。 莫非又是孤魂野鬼弄出的幻术?心下警惕,王珝快步走向了道观。 道观并不起眼,似乎名声不响、少为人知,看其屋檐砖瓦尚新,大概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普通的木门上悬着一方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金台观。 “‘金台罗中天,羽客恣游息’。果然是道家宫观。”王珝心中疑虑暂退,轻轻扣响了大门。 不过一会,一个道童拉开了大门,机警地看向王珝:“你是谁?来此何事?” 王珝笑着施了个道礼:“贫道静川,途径此处,见天色不早,欲借贵宝地休息一晚,还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道童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道:“我要禀报观主师父才可以,你先在这里等一会。”说完也不对王珝有所提防,就那么敞着门跑进了道观院中深处。 王珝在门外还能听得他边跑边呼喊的声音:“观主师父,观主师父,有个不穿道袍的道士要来这里借宿一晚上!” 王珝好笑地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小道童实在是太过天真了。但他也并无恶意,因此颇为守规矩地在门前静候。 片刻后,那个小道童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对着王珝回了个道礼,道:“观主师父请你进去见他。” 王珝微微一笑,便随着这个小道童走入了这间道观。 一路上王珝状似无意地和道童聊天,东扯西扯,道童的出身、平日里的生活、观主为人如何,什么都聊。从没有防备的孩子口中掏出了不少情报。 据其所言,他名杨轨山,因入观不满一年,所以还没有道号。几个月前由于家中贫贱,无以谋生,只得被父母送入观中修道,算是求了一个好归宿。金台观里,类似他这样的孩子还有好几个。 而他们的观主,姓张,是辽东人士,几年前游历到此处,暂时歇脚停居下来,在这里练功种地,修行传道,招徒讲经,广布善事。连带着金台观也在周围有了不小的名声。 听其言辞凿凿,似乎确有其事,但究竟是真是假,是好是坏,王珝不得而知,只能自己做出决断。 踏入大殿,王珝眉头一挑,直直看向了殿中蒲团上坐定的高大身影。心中震惊的同时,连忙连忙搭了个躬:“静川见过前辈。” 在王珝感应下,这金台观的观主竟然是一名法师,而且实力犹在王珝之上,似乎达到了法师大境中的最后阶段——蕴丹。此人气息深藏,如巨龟潜渊,以至于王珝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他有修为在身,直到进入正殿之后才模糊看出观主的实力。 观主从定中回神,开眼看向王珝,笑道:“道友多礼了,你我二人皆是法师,还是平辈论交的好。” 眼见观主并无恶意,王珝松了口气,拱手行了个同辈礼:“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贫道张通,几年前来到此处,甚喜这秦岭鸡峰山三座主峰之巍峻挺拔、苍润秀丽,因此取其谐音与乾坤连断之理,更名取号,如今名为‘全一’,道号‘三丰’。” “原来是三丰道友。”王珝强按住心头对于这个熟悉名字的震惊,试探道,“我听说如今楼观道掌教贾真人曾有一个弟子......” “静川道友原来也听过此事。”张三丰哈哈一笑,承认下来,“不错,恩师火龙先生贾得升,正是楼观道当代掌教。” “原来是贾真人亲传弟子,”王珝神情一肃,重新做了自我介绍,“贫道王珝,字惊澜,道号静川,东海剑宗弟子,现拜于尹宫主座下,为其记名弟子。” “看来你我果然平辈论交。”三丰道人笑了起来,“既然是王师弟,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此为何了?” “多谢三丰师兄在此看护我家人。”王珝听得此言,哪里不明白其中隐秘?因此又是行了一礼。 “些许小事,不须挂怀,师弟客气了。”三丰道人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给一旁正在溜号的杨轨山嘱咐道,“我和你静川师叔一见如故,欲在此讨经论法,今晚就不检查你们功课了,背诵完经书后好好睡觉,明日清晨我再去检查。” “知道了!”听得今晚逃过一劫,能睡个好觉,杨轨山立即回神,兴奋地喊了一声后就一跃而起,打算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于是不顾礼仪地冲出了正殿,跑向了厢房。 二人看其远去,随后笑着对视一眼,便就此开始论道。 张三丰承袭楼观道道统,拜师火龙真人,其祖师有尹子、麻衣子、陈希夷等人,是正宗的道门真传,而他又熟读儒家经典,贯通儒道,言论之间往往别出机杼,令人耳目一新。 而王珝有梦中二十载见识,眼界之广博并非常人能比,纵使在深度上不及他人,但其擅长换个角度看问题,随口一点总能发人深思。 尤其王珝感悟波涛起伏动静之理,uu看书 .uanshu.o 而张三丰观雀蛇相斗,亦有“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的领悟,创出太极功雏形,二人道途相近,因此言语之间极为畅快,颇有不言自明的一份默契。 ...... 天色将晓,王珝和张三丰已然论道了一整夜,一番详谈之后,两人各自都有所收获。 听得那些小道童的诵读声和洗漱声都已经飘扬开来,张三丰抱歉一笑,道:“未曾想师弟之道竟然与我如此合拍,忘我之下却是耽搁师弟休息了。师弟今日且在此住下,过上几日再走。” 王珝本想婉拒,但论道乃是二人智慧与道理的碰撞,最是耗费心力,因此他现在也是疲惫不堪,而张三丰因为修为较他深厚,所以还有闲心去关注几个弟子的功课。 伸了个懒腰,感受了一下自家的状态,王珝只得勉强应下。随后便在一名道童的引导下,来到了后院,选择了一间客房前去休息。 这个道号“金蟾子”的道童笑着对王珝道:“静川师叔,师父交代过了,您心神消耗过度,因此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让您尽管休息。您若是需要用些食水,便到厨房知会一声,厨房就在后院角落。” 王珝笑道:“那就替我向三丰师兄说声谢谢了。”随后合上了房门,便以剑匣作枕,就那么躺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王珝脑袋微微眩晕,纵使闭着双眼,亦能感觉外界一黑,旋即一亮。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王师兄,醒醒,你难道是在睡懒觉时被拉入的吗?” 八十六.死亡任务,西游之后 听闻有人呼唤,王珝强忍睡意,睁眼看去。 果不其然,自己正身处六道轮回空间之中,周围是经过数次轮回后愈发壮大的队伍,几名生死之交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 上一次轮回任务乃是单人任务,不过孟奇和罗胜衣恰巧去往了同一方世界,还都有一个引领新人的任务,于是两人的任务变成了协作任务,最后也成功带回了两名新人。 王珝摇了摇头,欲驱散脑中困倦,昏昏沉沉地回答道:“我刚与人论道完毕,心神消耗过大,正在休息,却被拉入了轮回空间。” 孟奇刚和他带领的新人阮玉书正在斗嘴,耳朵一动,听得王珝所言,于是偷空建议道:“这种情况应该可以被六道轮回之主治疗,王师兄你不如去尝试一番。” 他在某次重伤昏迷之时被拉入轮回空间,治疗完伤势之后精神也随之好转,因而有这般看法。 王珝打了个哈欠,对着又回过头去的孟奇点头算是谢过,便向六道申请治疗。 乳白光芒洒落,王珝萎靡不振的元神渐渐恢复,整个人精神饱满,回到了最佳状态。 光芒消失,六道轮回之主无情的声音响起:“心神消耗过多,治疗耗费善功一百五十。” 王珝从空中落下,看向了已经散开来的小伙伴们。 孟奇正在和江芷微讲述自己在真实界和人榜高手的对战,话语间尽是炫耀之意,而江芷微安静听着,不时点评一两句。张远山和符真真互相私语,借这个难得的见面机会温存。 阮玉书手里拿着小食,正在细细品尝,葛怀恩一手竹签一手铜钱,一幅蹙眉不解,遇上了难题的样子。 罗胜衣和齐正言两人则孤零零地站着,一人微笑看着众人,一人面无表情旁观。 “不知道这次死亡任务,会有几人生还。”王珝想到原著中的八人小队最终只余四人,不禁感叹一声,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多让几个人活着回归吧。 孟奇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题,恰好听得王珝感叹,虽然他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但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故作豪迈道:“一年不见,大家各自都有所提升,实力大涨,相信我们一定能全员生还的!” 江芷微也点头赞同道:“没错,尤其是小和尚你,这几年进步飞快。我还记得当初你不过是一个尚未蓄气的杂役僧人,而现在已经登上了人榜,成为排名前二十的年轻俊杰。” 其他几人也被三人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走了过来,闻言纷纷点头赞同。尤其是那些后来加入的几名队伍成员,如罗胜衣等。 他们只知道“狂刀”苏孟曾是少林弃徒,但都以为他是武僧出身,但听了江芷微话语,才知道孟奇最初竟然只是一名尚未蓄气的弟子,不禁为其飞跃一般的修行速度感到惊讶。 听着众人话语赞叹,孟奇小小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摸着后脑勺谦虚道:“这个修行啊,不仅要考虑个人的努力,还要注意到历史的进程。我也不是谦虚,若非一系列因缘际会之事,我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 众人笑了起来,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王珝见话题逐渐变得有些奇怪,于是打断道:“孟师弟,不知你如今具体境界如何?离外景还有多远?”因着上次轮回任务孟奇化名之故,现在众人基本都称呼孟奇真名,当然,他们以为是化名。 孟奇不知王珝问这个有何用意,但还是回答道:“还剩最后一个窍穴,便能尝试打开第七窍口窍了。” “大家呢?”王珝心下有谱,转头看向众人。 经过询问,王珝得知江芷微已是八窍、阮玉书和齐正言六窍、符真真和葛怀恩四窍、张远山已经是七窍,而除王珝外境界最高的罗胜衣已然达到了九窍。 一番问询下来,孟奇早已经把王珝用意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开始听众人描述起自身实力。见王珝不发一言,眉头紧锁,他便笑道:“王师兄,你还没说你如今实力如何呢!” 其他几人也感兴趣地看了过来,上次任务是一年前,当时王珝的境界便相当于九窍齐开,而战力还有所超出,也不知如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看了一圈众人,见他们似乎放下了对于死亡任务的担心,王珝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已是法师,折算过来,大概等于你们世界的外景修士。” “什么!”江芷微等人惊讶出声,王珝已经成为了外景?这种实力,在真实界已经能撑起来一个小门派了。 还不等他们感叹,脑子转得快的几人已经想到了一个问题。孟奇担忧地看向王珝:“也就是这次任务......” “没错,”王珝沉重点头,“这次任务要么难度上升,要么我和你们的任务便有所分割。” 众人沉默不语,难怪王珝先前问他们实力如何,原来他早已考虑到了这点。 其实王珝想得更多,在他加入仙迹的那次任务开始前,六道就表明他和孟奇等人会进行分割,特殊任务和死亡任务不在此列。 所以这次他是必定要去西游世界走一遭,对于那方有彼岸存在的世界,王珝可谓是畏惧不已,生怕那位道德天尊看出了自身异常。 真是知道的越多,害怕的越多。王珝心中叹了口气,准备说些什么安慰众人。 正当他张口时,六道轮回之主冰冷淡漠的声音响起:“此次为死亡任务,故提前公布任务细节,之后,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宏大无情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同时带来了希望:既然能提前准备,进行针对性的兑换,想必度过死亡任务的可能性便高了不少。 六道轮回之主平淡无波地道:“为求佛法,大唐僧人玄奘西行,在齐天大圣孙悟空、天蓬元帅猪悟能、卷帘大将沙悟净、龙王三子敖烈的保护下,沿路斩杀妖魔鬼怪,克服九九八十一难,抵达了灵山,求得真法,修成正果,此为西游。” 果然,王珝心中低语。身为魔佛的他我兼培养的“鱼”,不管是阿难有意培养,还是其他不愿见到祂归来的大能干涉,孟奇迟早都要去西游世界转一圈。而在死亡任务中去,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除了孟奇又惊又喜,有些骚动外,其他七人都是认真听讲,不敢忽略任何信息。 六道轮回之主淡漠的声音仍在继续:“此次任务,西游之后八百年,妖乱人世。” “啊?!!”孟奇不禁低呼出声,引来众人探究的目光,不知道他在惊讶个什么劲。 见众人奇怪视线,孟奇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六道轮回之主为什么要介绍西游之事,这与我们的任务相隔了八百年,应该没有牵扯。” “或许主线任务是探究某些遗址、往事?”江芷微作出猜测。 张远山正要出言赞同,就被六道轮回之主接下来的话语所打断: “主线任务:活下去。 “只要能活到第八日,即可回归,存活者每人奖励一千善功。 “此次任务无评价,存活者每人奖励一张轮回符。” “好吧,看来不是。”江芷微不以为意,笑了一句,“那应该就和支线任务有关了。” “的确,类似的事件我听原先队伍里的前辈提起过,与主线任务无关的任务背景里往往隐藏着丰厚的支线任务信息。”轮回经验最为丰富的罗胜衣肯定道。 “可是,我们有实力去发掘支线任务吗?毕竟主线任务都只要求我们活下来。”符真真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众人沉默,如果死亡任务的主线任务都如此“简单”,那么任务世界的危险便不言而喻。在这种情况下还乱开支线,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不论其他,我们还是先进行兑换再说吧。”王珝见时间不多,连忙提醒众人,“我建议大家把善功集中起来,着重兑换一些珍贵物品,每人只保留一种效力强劲的疗伤药物作为保命之物即可。” “王师兄此言有理,我也是这个意思。”江芷微赞同道。 除了某些例外,众人身上善功都不算太多,若是各自兑换,基本没有什么效果,因此纷纷赞同了王珝提议。 “既然如此,就剩不到一刻钟了,大家快些讨论,进行选择吧!”孟奇总结道,“任务背景里有妖乱人世的消息,uu看书 .uknshu 我们得从这方面下手,兑换对妖物有突出效果的事物。” 众人点头表示知晓,随后各自去翻阅玉册副本,最终再一齐兑换。 ...... 九人按部就班的卖出身上杂物,获得大笔善功,然后把该还的欠债一还,免得人死债空,随后就开始在玉册上挑选起兑换物品来。 孟奇等人游历一年,身上收获不少,加上王珝身上的一些杂物,众人最后所得善功一共七千整。其中光阮玉书一人就贡献了一千三,让孟奇不由得暗骂一句狗大户,他自己才只得六百多而已。出身琅琊阮氏的阮玉书轻轻松松就是他的两倍,当真让人羡慕不已。 一颗作为保命之物的大还丹需要五百善功,九人各自兑换一颗,便耗去了四千五百善功,最后的二千五百善功分别换取了一件宝兵级数的仿造照妖镜,能使用三次,可照破外景以下妖物原型,定住普通外景妖物一至三个呼吸,血脉有异者不在此列。 还有一根能使用一次的破妖箭,亦是宝兵级数,相对来说便宜了不少。以及孟奇贡献主材料经六道炼制而得的一枚“破神之眼”,剩余八十个善功换了一些回气药物,刚刚用尽。 兑换完这些,时间所剩无几,众人安静等待着任务开启。 时间已至,光柱垂落,王珝眼前出现了数道奇形怪状的庞然身影。伴随着耳中传入的嘈杂之声,一同被他感知到的是浓厚无比的妖气。 “淦,不愧是死亡任务,六道轮回之主竟然把我们传送到妖怪堆里了!” 八十七.妖物集会,自寻死路 三十三天之外,一处神仙之境。仙禽纷飞,神兽游走,处处长灵草,地地生奇葩。 它们共同围绕着一处普普通通的宫殿,大殿门上的匾额书写着三个难以描述的文字: “兜率宫。” 宫内,八卦炉内火焰熊熊,一道装老者闭目坐于炉前。两个童子在一旁侍立,一个穿金衣,一个着银袍,金袍童子扇火,银袍童子看炉。 忽的,老者张开双眼,望向下方。 “大老爷,西牛贺洲有异动,可要?”金袍童子似有所觉,请示道。 鹤发童颜的老者摇了摇头:“无妨,任他们去吧,顺其自然便可。” “但其中一人身上似乎有‘他’的手笔......”金袍童子疑问道。 老者闭起眼睛,似乎不再关心:“道不同罢了,他求他以为的真实、求超脱,与我无关,我便是由了他又何妨?” “是。”金袍童子低头应下,但心中犹自想起了那个人所说的话语,那句“上下四方有极乎?”。心中思绪烦杂,手上扇火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专心。”老者淡淡点了一句,旋即不再多说。 银袍童子看了金袍童子一眼,知道自家师兄心乱了,也不去多嘴,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老者炼丹。看着老者信手拘来一颗足有四大部洲大小的恒星,投入了八卦炉,继续炼这炉已经有六百二十七年火候的丹药。 ...... 破败的禅堂内,佛像横地、杂草丛生、地砖碎裂、屋舍半塌,好一幅凋零景象。 不过禅堂内的几位“客人”可不在乎这些东西,一个狼嘴人脸的黑毛怪物满脸不耐,随手抓过一只小妖撕了,生嚼起来,口角鲜血四溢。边吃边问道:“二哥,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狮首人身的妖物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家浪费“妖口”的三弟,耐着性子答道:“大哥他前些日子回了碧波潭探亲,估计已经在往回赶了,稍等一阵便可。” “我倒是等得住,但是其他几个可不好说。”狼妖恶狠狠扯下一块肉,血盆大口咀嚼间将其咽下,碧油油的双眼看向对面。 “嘿嘿,碧波王实力高远,若有他老人家坐镇,我们自然不敢乱来。”一个背生火红双翼,鸟头人身,羽毛杂乱的妖物笑了两声,“只是刚才那道光华你们也看见了,动静忒大!说不得就会惊动更远地界的那些妖王。为防夜长梦多,要是碧波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那可就别怪兄弟我了。” “没错,没错。”火红羽翼妖物周围的几个奇形怪状的妖物纷纷鼓噪起来,赞同鸟妖先前所言。 一个身形庞大,长着牛头的怪物更是闷声闷气道:“咱们若是能尽快找到机缘,迎回来大圣爷爷们,那自然最好。但要是被别的妖王赶来了,那咱们可就亏了!” “这个夯货!”几个妖怪心底暗骂一声,也就这黄牛成精的三兄弟是真心想着找到大圣们下落,把他们迎回来。其他几妖哪个不是想着再进一步,提高自身实力? 至于那些消失几百年了的大圣爷爷们,最好别再回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人类这话其实说得甚是在理。 当然,为了找个借口,面上几个妖物还是装出一副为妖族殚精竭虑的样子来,纷纷出言逼迫对面两名妖王。要不是害怕他们背后的碧波王,早就下黑手了! 就这样,禅房大殿之中,几名妖物吵吵嚷嚷,虽然不知道机缘是什么、在哪里,但还是争个没完,开始为不存在的事物斗起了嘴。 而禅房外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小妖,正叽叽歪歪地私下里聊天,顺便等待自家大王吩咐。 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群人正蹑手蹑脚地向外挪去,一层淡淡的水雾环绕着他们,遮掩了行踪。 王珝手捧着已经出现一道裂纹的镜花水月青铜镜,脸上都是肉痛神色,而其他人都是一脸后怕。 他们刚刚被传送到这方任务世界,耳边就传来嘈杂声和一股浓烈而奇异的气息,在少林寺舍利塔中早已适应的孟奇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气息正是大量妖气汇集的特征,于是出言提醒了众人。 而王珝当机立断,激发了自己炼制的秘宝,遮掩了众人身形,这才给了一行人喘息之机。 但经过众人观察,却发现这座破旧寺庙内并没有外景境界的妖物,即使双方交起手来,在王珝保护下众人也能安全离去。 “早知道这里没有外景妖物,只凭我一人也能将这里清扫一空,还能省下一次使用秘宝的机会。”王珝话语中全是后悔之意。 “还是算了吧,王师兄。刚才你也听见了,那个随时可能赶回来的碧波王很有可能是外景。届时你们交起手来,我们绝对不是这么多妖物对手啊!”孟奇手握紫殇——他拥有临时使用权的宝兵长剑,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闻言立马劝阻起王珝。 根据九人观察,刚才大殿之中起码有七名半步外景境界的妖物。他们一行人刨掉王珝,全身手段尽出,也最多只能抵抗三名,还要付出几人重伤的下场。 “等我把你们送到一处安全地带,我就回来干掉他们。浪费了一次秘宝,怎么样也得从这些妖物身上找补回来!”王珝按了按胸口,有些烦躁。一群半步外景的妖物,也值得他激发秘宝?要不是担忧孟奇等人,他早就动手了。 “行吧,随王师兄你了。”其他几人劝不过,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一行人凭借王珝炼制的秘宝,很快脱身离去,来到了远处的一座小山岗。 站在高处回头看去,只见刚才的寺院上空乌云盖顶,妖气冲天,黑影闪动,显然已是一方险地。而寺院内墙倾屋倒,瓦碎砖裂,庭院内的树木花草尽数枯死,池塘干涸,除了那座破旧禅房之外竟无一完好。 “那座禅房作为我们出现的地点,一定有什么与任务相关的线索存在。可惜出来得急,没有进行搜索。”罗胜衣经验丰富,当先作出猜想。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回去了。”瞌睡来了送枕头,王珝当即开口道。 “王师兄你可有把握?”江芷微担忧问道,毕竟有七名半步外景实力的妖物,一般刚刚突破的外景说不定还真不是对手。 “要不然王师弟你带上照妖镜?”张远山也建议道。 “不妥,照妖镜和破妖箭是给阮师妹和符师妹护身所用。”王珝摇头拒绝了张远山好意,“而且我自有底牌,那七名妖怪绝不是我对手。” 说着便招来一朵水云,踏在云上飞了过去,把遮掩气息的青铜镜都留给了孟奇,以防有妖趁他不在偷袭众人。先前王珝拒绝拿走照妖镜和破妖箭也有这一重用意在此。 见王珝远去,剩下八人只得在此观望。孟奇捧着青铜镜不敢大意,生怕时限到了自己没能再次激发宝镜,让众人身形暴露。 水云恍若无人操纵,缓缓飘至寺庙上空,融入了遮住此处天域的妖气黑云之中。王珝立于其上,手中法尺显露,轻轻一挥,便有狂风呼啸,附近乃至更远地界的天色顿时阴沉下来。 “怪哉!”寺庙里,狮头妖怪奇道,“看这样子,似乎要下雨?” 话刚出口,便有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地面灰尘被雨点溅起,土腥味一时弥漫开来。 “好大的雨啊!”禅房外的小妖们不觉稀奇,纷纷高兴叫道。一些妖怪还主动现了原型,在雨中不断扭动身躯,冲刷身上污物。 “哼,下什么雨!”那个生有火红羽翼、怪模怪样的鸟妖十分不喜,干脆一飞冲天,向着雨云飞去,“看我散了这破云,招回晴天!” 禅房内,几妖不以为意,那鸟妖身为火属,自然不喜雨天,平日里每逢下雨都要上天击散雨云,这种事他们也见识的多了,因此也没打算去阻拦他。 羽翼怪物飞上天空,冲破云层,感受到温暖的日光照在身上,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水蓝色道袍,背着青玉剑匣的人类正站在云上看向下方,手中一柄尺子不断挥动,调节下方雨势。 “呔!兀那道人,竟敢在你爷爷头上下雨,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见这大雨乃是有人故意操纵,羽翼怪物心中火气一起,顾不得对方实力,挺枪怒吼道。 “实力低微的妖物大多头脑简单,古人诚不欺我。”王珝抬头看了看这只半步外景境界的鸟妖,心中有些无语,手上癸元覆海尺蠢蠢欲动,就想一尺子砸过去。 “不对,这牛鼻子道士竟然能架云,说明他比我要强!”终于,这火红妖鸟反应了过来。 因为人妖有别,u看书 .kanhu.om 妖族身躯天生强横,有血脉神通。所以妖族能比人族早半个境界飞行,半步外景即可驾云行风。 “我得赶紧告诉那几个家伙!一起围攻这个道士!”羽翼怪物心中思绪闪过,手上一枪扎出,赤红火焰烧向王珝,自身却偷偷摸摸向下飞去,意图就此逃离。 “小鸟往哪里去?” 正当妖鸟坠破云层,自以为逃出生天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唬得他亡魂皆冒。 一只云雾聚成的巨手从他背后的厚重云雨层中缓缓伸出,掌心似有无穷吸力,无视了妖鸟尝试挣脱的举动,一把握住了他,攥成拳头后慢慢缩了回去。 随着云手的消失,云雨层中闪过一抹赤红如血的霞光,一阵剧烈波动后便再无声息。只是雨势愈发急促,宛若天河倒灌,磅礴的雨水几乎遮蔽了视野。 “这就是王师兄突破法师后的实力吗?”远处山岗上,孟奇看着这幅画面愣愣出神,为王珝实力感到惊讶。 “外景强者交起手来,毁城断江,波及百里都是常有之事,但那一般都是绝顶高手甚至宗师的实力。王师弟这般表现......”张远山摇摇头,也为此感到惊讶。他也不会知道,原著中正是这只背生火红双翼的妖鸟,杀死了他和符真真。 “寺院里的剩余妖怪被惊动了!”江芷微看着从禅房中冲出的六道身影,凝重道,“王师兄貌似打的是逐个击破的主意,也不知现在面对围攻他又该如何。” “我等做好准备,随时支援王师弟,帮他牵扯住一只妖怪!” 八十八.4妖身陨,碧波大王 禅房内,狮头妖怪忽地奇怪道:“不对劲,那杂毛鸟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是他嘴馋,飞远处去找凡人去了呢?”旁边的狼妖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信手又抓来一只小妖,手上微微用力将其撕成两半,饱饮起鲜血来。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狮头妖怪暗骂一声,要不是有大哥碧波王坐镇,凭这败家三弟的作风,自家家底早就被他用光了! 不过狮头妖怪也歇了外出寻找的念头,毕竟那杂毛鸟和自己也没多少交情,而且心思不正,犯不着为他费力气。 正当他准备找个话题和对面四个妖怪聊聊时,忽然一股奇异波动传来,雨势愈发急促,几名妖怪惊愕站起:“那杂毛鸟,死了?” “哼,定是有人设下陷阱,引诱他出去自投罗网!”狼妖抛下手中尸体,拎起来身旁摆着的两根巨锤,看向门外阴沉的天空。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出去,看他还敢不敢下手!”狮头妖怪提议道。 “也好。”黄牛三兄弟,以及一直忙着吃东西的一头野猪妖也纷纷点头,同意了狮头妖怪的提议。 六妖各自拿上兵器,穿戴好披挂,直接破开屋顶,飞了出去。 一出来,他们便看见雨势滂沱,遮蔽视野,使妖难辨方向。就连庭院中的那些小妖也承受不住雨水长时间冲刷,纷纷躲入了周围的断壁残垣之中,睁大眼睛看着自家老大,不知道他们为何出来。难道在房子里待着不好吗? “果然有妖人作法,早先空中的水汽不可能形成这般大的雨势。”黄狮大王提溜着一根黑色金属棍,浮在空中环顾了一圈,冷冷道。 “人呢?”黑狼妖王心急道,手上一对金瓜巨锤挥舞得风声呼啸,破空声猎猎作响。 “贫道在这里。”穹空下悠悠传来一句话语。众妖抬头望去,一处云层如大幕般被分开,王珝的身影出现在当中,周身九条水龙环绕,每一条水龙的压迫感都不下于众位妖王。 “多亏了刚才那只小鸟。”王珝笑容可掬,“若不是他,贫道也没法子祭出这座九龙闹海阵法。” 先前杀死了那只火属妖鸟后,王珝灵机一动,干脆抽出其中精血和妖丹,用红袖刀中的一点血海真水将其尽数化作血水,然后以癸元尺中的天一真水配合水元如意中的大量水属元气,布下了这座九龙闹海阵法。 此阵本该在水域附近布置,但王珝先前招来雨水,临时制造了一方场地出来,又有火鸟妖王的一身功力作为能源补充,这才能成功布置出来。而且王珝还在其中添加了一些手段,每当有妖物陨落阵中后,其身上精血妖丹就会被抽走,以战养战,维持大阵运行。 “好大胆的道人,竟敢在此生事!”黄狮大王知道来人并不好惹,但对自家血脉十分有信心,于是把头一摇,化作一头庞然巨狮冲向了王珝。 王珝心头一动,周身九条水龙中当即分出来三条前去拦截黄狮大王,不求击杀,困住其便可。然后剩余六条中又分出来四条冲向剩余五妖,试图一网打尽。最后两条水龙则在身边守护,以防发生意外。 见栩栩如生的水龙朝自己而来,身上还有一股奇异的气息不断冲击自身心神,黑狼妖王仰天怒吼一声,周身风刃猛然炸开,暂时在雨幕中清出了一块空地。手上金瓜如雨点般砸出,和一条水龙搏斗起来。 而黄牛三兄弟,也是相互配合,手上熟铜棍挥舞不停,水泼不进,拦住了剩余三条水龙。成功让那只野猪精冲向了王珝。 野猪精小眼瞪得浑圆,其中尽是残忍之色,手中钉耙一挥:“我乃黑松岭开山大王,臭道士,我一定要生吞活剥了你!” “开山大王?”王珝笑了一声,“看你手中这九齿钉耙,莫不是真是老猪后代?”却是想起来西游之中七绝岭一难,那猪八戒变回原形,拱开山道的一节来。* “不过就算你真是老猪后代,我也不可能留手。”王珝笑道,手中癸元尺一挥,条条雨鞭织成水网,轻而易举地拦下了开山大王。层层水网前赴后继地从云层中扑了上去,将开山大王包裹住,形成了一个悬浮的透明水球,内中飘着一头四肢不断挥舞的巨大野猪。 这开山大王在水中不断挣扎,消耗自身气力,最终因无法呼吸而昏迷过去。 “孟师弟,你们要不要练练手?”王珝正想处理了这只野猪精,忽然心有所感,觉得让孟奇他们划水过任务总不太好,起不到历练的作用。于是传音给孟奇等人,打算让他们合力对付一只半步外景的妖怪,以作磨砺。 “这......”孟奇等人接到王珝传音,有些跃跃欲试,也想检验一下自家实力如何。 经过大家商议,孟奇向王珝那个方向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王珝一定能看见。 果不其然,孟奇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周围遮掩身形的水雾散去,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被一股清流托着,飞向了王珝身边。 “如今我阵法已成,实力大增。你们在我身边,我也可顺手照顾一下。”王珝对着众人点点头,“现在有六名妖物,都是半步外景境界,你们选上一只练练手吧。”话语间带着在市场挑选菜蔬般的随意与淡然。 “王师兄好气魄!”孟奇笑了一声,开始和众人讨论起来。最终一致选择用那只黑狼妖王练手。 对于此选择,王珝不置可否,手中法尺轻挥,和黑狼王纠缠的水龙就猛然炸开,化作水网缠住黑狼,被他提溜了过来。 “你这道人,有本事和我近战,在远处用术法,算什么英雄好汉!”狼妖性命系于人手,口上仍不放松,骂骂咧咧地挣扎道。 “我是仙道修士,又不是武道之人,为何和你近战?”王珝哂笑一声,便去了黑狼身上束缚,任由其扑过来,然后被孟奇、罗胜衣、张远山三人架上。 有王珝在旁看顾,江芷微等人也歇了用搏命招式的心思,便在一边旁观起来,每当孟奇三人支撑不住,便轮流替换上场,借妖王之手打磨自身。 看了一会,觉得孟奇等人无有大碍,王珝便把注意力转回了场中。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操控着地面的积水化作了湖泊,将整座寺院内的大小妖物一网打尽,统统化作了九龙闹海大阵的资粮。有这座阵法在手,他甚至敢和初入天师的仙道修士,或者迈过第二层天梯的武道宗师碰上一碰! 此时场中,三头黄牛精已先后伏诛,如今尸身都显出原形,在水中沉浮。而那开山大王也昏死过去,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唯独黄狮大王仗着自身血脉强横,一直在与水龙纠缠,虽然无暇他顾,但也暂时自保无忧。 不过王珝这边动作频频,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躲过一只水龙的探爪,黄狮大王扭头一看,心头一惊,手中黑色长棍一松,便被一道龙尾狠狠抽下了空中,尚未落地便又被三条水龙围上,继续苦苦支撑起来。 “该死,他们怎么都死了,只有我一个还在这里。” 黄狮大王心中叫苦,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等妖对于那个操控阵法的道士来说只是可有可无,并非其真正目标。 “难道他们要用我钓出大哥?这......”黄狮大王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既希望自家大哥碧波王能快些赶来救他和快要力竭的二弟,又害怕碧波王前来是自寻死路,妖没救出,反倒把自个也搭了进去。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黄狮大王心中担忧之际,远方突然有惊涛声响起,一股碧浪从天而降,狠狠砸向阵法中枢的王珝。 “鱼儿上钩了。”王珝低笑一声,手中癸元尺一引,那股碧浪忽地安稳下来,融入了王珝脚下水域,为阵法又添了一份威力。 王珝正在这里控制阵法,而孟奇等人身边却突然出现一道庞然黑影,手中钢叉一举,便狠狠砸下。钢叉周遭缠绕碧波,似乎重愈千斤,压得四周气流坍塌、地面凹陷,u看书 .ukansu 遥遥便锁定了众人。 “是围魏救赵?还是声东击西?”孟奇不敢大意,手中紫红色剑气亮起,他全力斩出了手中的宝兵紫殇。 紫红剑气破空,周围水域裂出条条缝隙,浪花纷飞,紫红崩散。剑气切开了钢叉周围的碧浪后自身也因后继无力而消散。 江芷微早在孟奇受到袭击后就心有准备,此时亦是奋力斩出手中白虹剑,若天外飞虹般吸引了周遭光亮,点在了钢叉尖端。 啪! 钢叉剧震,动用了法身杀招的江芷微吐血倒飞而出,被阮玉书接下。 另一边,没有孟奇和江芷微牵扯,黑狼妖王在碧波王出现的那一瞬间仰头长啸,化作巨狼扑了过来,先是被符真真动用照妖镜定住,然后张远山、罗胜衣、齐正言三人迎了上去,和其纠缠在一起。 而王珝这边也突生变故,泥泞的地面恍若具有生命般开始震动,化作一条黄灰色大蛇狠狠咬向空中的王珝,一连突破了九条水龙,最终被王珝一尺击碎。 黄狮大王得此良机,也脱身而出,飞快逃向了碧波王方向。 王珝面无表情,手中法尺一挥,孟奇八人纷纷没入水中,被一股清泓卷着来到了王珝身边。 而碧波王站在王珝对面,身边是遍体鳞伤的黑狼妖王和黄狮大王,手中紧握钢叉,鱼眼盯着王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那位朋友不打算出来吗?”王珝见孟奇等人除江芷微外没有重伤,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不见偷袭者身影,于是淡淡发问道。 八十九.灵山之门,人妖合作 “哈哈!”鱼头人身的碧波王大笑一声,“兀那道人,你也不必费心打探,我这朋友该出来时自然会出现。倒是你们这些人类,来此何事?” 若非他见王珝脚下阵法玄奥,自己一人绝不是他对手,也不会试图与王珝搭话,早就伙同另一位潜伏在地下的妖物,先拿下这群人类再说了。 王珝心中一动,模棱两可道:“你等为何来此,贫道等人便是为何了。” “你们想干扰我们接引众位大圣?苟延残喘的人族也敢打这主意?”碧波王鱼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狡诈之色,恶狠狠道。 “大圣?”孟奇等人不禁发声,他们并不了解真实情况。 王珝面色不改,私下里传音给几人:“我也是刚刚读取了一些妖物记忆才知道此事,你们先听我和对面那妖王言论。” 王珝心中以那些身死小妖记忆为参考,又结合自己梦中所知,微微组织言语,然后道:“碧波王,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了,心里想的是什么贫道如何不知?就不要在这里和贫道弯弯绕了。” “哦?你这道人也知道俺的名声?”碧波王有些自得。 “当年西游,你在彼时的齐天大圣棍下逃了一命,没想到如今就敢自称和大圣们交过手了!”王珝戏谑道。 “你这臭道士!”碧波王面色一变,紧握钢叉,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王师兄,”孟奇传音道,“这碧波王究竟是什么跟脚,竟然活了这么久?那些大圣们又是?”他脑中冒出猜测,该不会真是西游七大圣吧? “这碧波王就是只鱼妖,叫奔波儿灞。不过得了些奇遇,才苟活到如今。”王珝解释道,“至于那些大圣,你们细听便是。” 孟奇有些发懵,奔波儿灞还行,不愧是西游后八百年的世界。连普通凡人都能看守住的鱼妖如今也是外景水准的妖物了。 王珝私下忙着给一群小伙伴们解释,嘴上仍在与奔波儿灞谈判: “当年妖圣率领众位妖族大圣打上灵山,但最终只得祂一位脱出,返回妖族后便匆匆坐化,将自身遗蜕炼作一柄凤翅黑金枪,并留下话语道机缘一至,诸位大圣便能重归妖族。我说得可对?” “哼,这些消息随便一个妖都知道,你说这何用?”奔波儿灞不屑地哼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踏前一步。 虽然妖知晓,但是人不知道啊!王珝心里感叹一声,元神映照四周,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孟奇等人惊愕地面容。 毕竟从那柄凤翅黑金枪就知道,这位妖圣明显就是自家世界的那位妖圣。所以孟奇等人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动心神,不能自持。 “贫道话还没说完,碧波王何必如此急切。”王珝眼睛一眯,控制整座阵法向后挪移出一段距离,阵法中的所有人也随之远退,复又拉远了和奔波儿灞的距离。 “滑不溜秋的臭道士。”见自身图谋被打断,奔波儿灞也不作掩饰,手上钢叉在地上一顿,“你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不要遮遮掩掩的。” “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王珝手朝脚下水面一引,一面匾额从水中冒出,被他拄在地上,“贫道知道如何进入灵山的方法,妖王是否有兴趣掺上一手?” “嗯?这个感觉是......” 奔波儿灞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件物件在和王珝手中那平平无奇的匾额相呼应,心下不免惊诧。自家身上这件宝贝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得来,虽然品级算不上高,但也称得上是佛宝,那道士手中的又是什么宝贝? 不仅它有这个疑惑,孟奇等人也是摸不着头脑,王师兄又是何时从何地寻摸来了这么一面匾额,还宣称自身知道进入灵山的方法? 如果说他们中除了孟奇,其他人原先还不知道“灵山”这个词汇代表了什么,但现在也从王珝和奔波儿灞的交谈中知道了一些模糊的概念。那灵山,可是妖圣都要率领众位妖族大圣才能攻打的地方,再不济,里面肯定有几尊古老的佛陀曾经存在过吧? “你这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知道进入灵山的方法?还有底气说出这等话语。”奔波儿灞一时被王珝的自信所唬住,于是略带一丝慎重的问道。 它顺便细细打量了一下王珝手中匾额,虽然后者并未做些遮掩,但它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凭借身上佛宝感应知道那面匾额与“佛”有关。 “......也对,你估计并不认识梵文。”王珝愣了一下,发现没妖知道匾额上的字,于是嘴角微微抽动,略显尴尬地把匾额递给孟奇,“孟师弟,你是佛门出身,就由你来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这匾额上的内容吧!” “啊?哦!好的。”孟奇疑惑地接过匾额,不知道王师兄与奔波儿灞谈判为什么还要扯上自己,他看向匾额上的文字,也是有些好奇。万一这是什么金山寺、宝林禅寺之类的寺院,那就好玩了。 “这上面写的是四个字......”多亏孟奇没有把梵文知识还给少林寺中长老,因此虽然略显费力,但还是顺利地读了出来,“分别是大、雷、音、寺。等等,大雷音寺??!” 话到最后,孟奇悚然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王珝。这是大雷音寺?西天灵山如来的大雷音寺!?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王师兄又是怎么知道的?看他样子,似乎早就有所猜测,莫非他的世界也有类似故事流传? 孟奇一时间想不通其中深意,面色不断变化,引得江芷微等人有些纳闷。他们抬眼看去,发现除了明显知晓其中内情的王珝以外,也就是自己一群人和对面的黑狼妖王一脸懵逼了。就连碧波王和黄狮大王都一脸扭曲神色,心中的震惊在那张鱼/狮脸上表露了出来。 “不可能,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碧波王张了张嘴,还未答话,但是突然另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出。 隆隆声传来,在场人妖脚下一阵颤抖,一条数十丈长短的土石大蛇从地面脱身而出。上半身高高探起,俯视着众人,突破地表时身上沾染的泥水不断往下洒落,口中栩栩如生的蛇信嘶嘶作响,先前的沉闷话语也是从这里发出。 王珝眼里闪过一层粼粼水光,视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土石大蛇,看见其中那不过三尺长短的身影,讶然道:“原来是鸣砌成精,难怪,难怪。” “张师兄,鸣砌是什么东西啊?”孟奇对这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只能向张远山打探。 张远山执剑在手,并未还鞘,闻言解释道:“鸣砌就是地龙,就是蚯蚓!江东之地把它们叫做歌女或者鸣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过这个说法。” “原来是蚯蚓妖,怪不得能操纵土石。”孟奇嘀咕道,不由得畅想起来,“这么厉害的蚯蚓,也不知做成药材,价值又有多高?对了,也不知道那三头黄牛妖肚子里有没有牛黄,等会可以提醒一下王师兄。” “没想到你这道人眼力如此高超,竟能看清老夫真身。”土石大蛇内的蚯蚓妖王知道自己真身已经暴露,也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承认下来。 “自称老夫?看来你年岁也不小了。”王珝淡淡道。 “八百年前,老夫便长于这灵山地界了,此地为如来佛祖所居,自然不同凡响。老夫得众佛怜悯,沾了些供佛的香油,才有如今寿命。” “原来如此。”王珝和孟奇一起点头,西游中一只偷香花宝烛吃的金鼻白毛老鼠精都在大圣手下接连逃脱两次,这只蚯蚓妖是外景也不出奇了。 奔波儿灞和这蚯蚓妖都是西游时代活到如今的老妖怪,难怪会彼此熟识,看样子交情也不错。 “你又有何疑问?”王珝看向这蚯蚓妖,针对它先前的话语发问。 “此物老夫曾经见过,”蚯蚓妖信誓旦旦道,“它不该出现在这方地界,必然是有人把它带了出来。” “带出来?”奔波儿灞疑问道,“曲老哥,你这话何意?” “这匾额应该是进入真正灵山的钥匙,须得一位佛性深重之人手持一件佛宝,以心感应,才能打开通往灵山的通道。”不知为何,这蚯蚓妖说得很是详细。 “如何?妖族大圣都失陷其中,想必灵山一定危险得紧,要不然你我双方进行有限度的合作?”王珝脚下九龙闹海缓缓运转,防备起奔波儿灞的同时提出了一个具有可行性的建议。 “这......”奔波儿灞心中不断思量,有心联合曲老哥打杀了王珝,抢过匾额再享好处,反正它身上便有一件佛宝。 但它细细思量过后,发现此事不太可能。一来王珝有阵法加持,足以力抗二妖,二来它自己人知道自家事,佛性深重这话跟它绝对扯不上一点干系,曲老哥虽有一点可能但也绝对不大。 “也罢,依你便是。”思量来思量去,对于灵山内可能存在的宝物的贪欲和对附近其他妖王将要赶来的担忧占了上风,u看书.ukanshu 奔波儿灞故作为难,勉强答应下来。 王珝和奔波儿灞算是谈了下来,但是他这边内部却又出了问题。罗胜衣和张远山老成为重,不愿涉险,他们认为凭借王珝实力足以在此护持众人活到第八天回归,不用再进入灵山这连妖族大圣都失落的危险地带。 而孟奇则有一点兴趣,但又害怕出现意外,因此也不太想跟着王珝进入灵山。江芷微、阮玉书、葛怀恩等人也是类似看法。 对此王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本来原著中众人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才被迫入山,如今躺着就能混过去一次任务,谁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呢? “莫怪老夫多嘴。”突然,蚯蚓妖似是看出了什么,插话道,“此处有异象出世的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会说不得就有不少妖王携手而至,你们要是停留在外面,呵呵......”话语未尽,却意味深长。 “这......”孟奇等人脸色一变,不由得认真思考起蚯蚓妖话语,越想越是心惊。最终经过商讨,统一了观点,决定随王珝入山。 虽然这蚯蚓妖算是帮了王珝一把,但是王珝对其却多了一份提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蚯蚓妖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既然如此,孟师弟,就有你来开启灵山之门吧。”未免夜长梦多,王珝不再多想,反手把匾额递给了身后的孟奇。 孟奇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自身种种奇遇,似有明悟,也不再迟疑,接过匾额道:“那我便尝试一下。” 九十.4000字大章,本卷完 孟奇接过“大雷音寺”匾额,托在胸前,闭上眼睛,用灵觉感应。 心湖平滑如明镜,映照着匾额上古朴隽永的字迹。突然,孟奇心湖之中的大雷音寺匾额放出琉璃净光,大光明,大无畏,大慈悲。 光芒汇聚,变成了一扇透着佛光的虚幻之门,孟奇怀中的小玉佛自行飞了过去,镶嵌入门中。 虚幻之门沉重打开,露出了佛光氤氲的景象,看不清里面。 “灵山之门真的被打开了!”罗胜衣惊诧出声,怎么可能这么巧,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而且苏孟身上竟然有一件佛宝?这可从没听他提起过。 “小和尚真是佛性深重,与佛有缘啊。”江芷微笑吟吟出声,虽然言语中带有笑意,但熟识的几人都听出了其中潜藏中的凝重之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孟奇微微沉默,最终吐了一口气,状似轻松道。 他扭头看向王珝,却见其正捂着胸口,微微皱眉,不禁疑惑道:“王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王珝按着胸口,当刚才的佛光照射在自己身上时,他胸口的如意图腾突然有了异动,微微发热,让他有些不安。 “或许只是受到了刺激。”心里安慰自己,王珝感受了一下自身状况,没有发现异常,于是看向愣在一旁的四妖,向奔波儿灞打招呼道:“那贫道等人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王珝手中出现一柄水色如意,轻轻一招,脚下九龙闹海阵齐齐震动,九条水龙仰天咆哮,将周围所有水流全部吸入口中,然后投入了王珝手中如意,在其上留下了九条龙纹。 云开雾散,日光下彻,王珝挥手招来清流,裹着其他八人一齐进入了光门。孟奇手里还抱着那面匾额,如今其上禅韵流转,佛光生辉,一看就不是凡物。 王珝一行人进入后,那蚯蚓妖看了一眼正在发愣的奔波儿灞,干脆利落地散去了土石大蛇,任由碎石土块在泥泞的地面上散落一地,一道三尺来长的光影便窜进了已有虚幻迹象的光门中。 眼瞅着佛光收敛,大门摇晃,即将消失,奔波儿灞终于从孟奇身居佛宝的惊讶中回了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东西,它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打入光门,使其暂时稳定下来,便卷起碧波带着黄狮、黑狼进入了光门。 奔波儿灞三妖的身影消失后,光门开始如水波荡漾,终于在一阵剧烈颤抖后破碎成漫天光点,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远方零散出现了几道架着妖风的黑影。 ...... 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王珝等人入了光门,只见一片巍峨大山矗立于眼前,雄壮之中又不失灵秀。放眼望去,目中所及皆是山峦起伏,却不知山后又是何等景象。 “我们走快些,最好不要和那些妖怪撞上,毕竟非我族类。”王珝点了一句,孟奇等人纷纷点头。 既然是灵山,那便是要登山了。王珝手持水元如意,有阵法存于其上,一举一动都有沛然大力加深,即使带着八个小伙伴也不耗力气,因此一行人很快就上了山,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这条大河横穿山脉,足有八九里宽,波浪滚滚,逝者如斯。河水隐带奇异气息,似乎红尘万丈皆沉没于水中,其间繁华景色如走马灯般不停变幻而过,教人心折。 王珝有些踌躇,按理说他直接驾云飞过去便好,但是若能像凡人一般渡过这条河,自然会有脱胎换骨的好处,他对此有些眼馋。可他又无法说清楚他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如此,心头考虑间速度便不免放慢了不少。 幸好孟奇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看见此河便急忙招呼王珝道:“王师兄慢些,这河水有些奇异,恐怕不能飞渡。” “孟师弟有何高见?”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王珝顺势按下云头,九人落在河边。不远处便是一座独木桥和一块石碑,上刻“凌云渡”三字。 “我曾经翻看过一些佛经残篇。”孟奇心中腹稿已经打好,此时只管念就行了,“这凌云渡该是众佛所在灵山脚下的大河,有划分两界之用。其上鹅毛不浮,内蕴种种苦难,能叫仙神谪落红尘。”他绞尽脑汁很是用了些高大上的词语,总之怎么可怕怎么来。 张远山等人闻言,都有些警惕,干脆找了一块木头扔到河中,果然如同金石,入水而沉,没有一点停留。 “飞渡恐怕出问题,渡河又无物可依,这该如何是好?”罗胜衣苦闷道。 “自然是靠这个了!”孟奇把手中匾额丢入水中,“此乃佛宝,不在红尘之中。” 匾额落入河中,飘飘忽忽,随浪起伏,果然没有下沉。 “佛陀渡尽众生,又如何渡不了我们九人?”孟奇见其他人有些踌躇,不敢踏上匾额,于是打气道。 “此言有理。”王珝出言肯定,当先一步踏上匾额,匾额起伏晃荡不变,没有一点下沉。 见状,孟奇、江芷微、阮玉书、葛怀恩先后踏上匾额,将上面空间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余地。 “匾额不大,五人已是极致。不如......”张远山正想说不如分两批来渡时,却见匾额上莫名多出来一人的余地,于是住了嘴。 “张师兄,渡尽众生啊!”孟奇拉长声调,笑意隐含,扭头示意齐正言先上来。 果不其然,齐正言刚刚踏上匾额,王珝只觉周围空间似乎有了变化,定睛一看,匾额上仍有一块空地可供一人站立。 “佛陀威能,果然非我等所能揣度。”张远山感叹一声,便和符真真、罗胜衣一起踏上匾额。每上一人便又多出一处余地,最终当众人尽皆上来时,便再没有多余的空位可容立足。 “各位站稳了。”王珝招呼一声。 刻有“大雷音寺”的古旧匾额不声不响,却轻而易举地承担了九人分量。王珝引来风力,一行人向对岸飘去,他曾有心收集一些河水,但又恐引发什么异动,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匾额离岸,其上九人只觉浑身突然一阵轻松,功行各自都有所长进。回头一看,却发现九具尸体顺流而下,飘飘荡荡不知去向何方。 “这?”张远山看向孟奇,等其解释。 “恭喜大家褪去肉体凡胎。”孟奇笑容可掬,转眼又看见了王珝,见他盯着下游不发一言,于是问道,“王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走神了。”王珝摇摇头,加入到大家彼此的道贺声中,面上笑意盈盈,但他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 方才脱去肉体凡胎时,他觉得像是脱去了一层壁障,他知道这是好事,说明自身肉身元神进一步相恰,周身许多窍穴也随之自然凝练,修为深厚不少。 但是他胸口如意所在之处也有了异变,如同火燎一般转瞬即过,正当他以为是错觉时却又于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那具“尸体”竟然一下子变得虚幻,如同泡沫般幻灭,等他再定睛细瞧时又一切如故,没有半点异状。 “阿难化佛为魔,逆转万佛大阵,此处多有诡异不详,得小心才是。”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王珝握住手中如意,仔细操纵起匾额来。 不多时,众人到了对岸,只见山峰巧列、怪石嶙峋、上入霄汉、云雾缭绕,一条小路蜿蜒上升,没入山中,竟不知终处。 九人各自持兵在手,孟奇夹着匾额,一行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前行一阵,一座宏伟石门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门表面破破烂烂,多有裂隙破损,不成模样。但仍有特殊,遮住了望向后方的所有目光,隔断了一切声音,让人难以窥探灵山主体的状况。 “过了这扇门,应该就能远远看到大雷音寺和各处佛刹,以及功德池、青莲花……”身为半个和尚的孟奇猜测道。 “但也有可能是一片废墟,毕竟妖圣曾打入灵山。”王珝补了一句。 “的确如此。”孟奇点头赞同道。 见二人如此言论,江芷微等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符真真抱着照妖镜,阮玉书手上多出一杆小箭,面对这等险地,没有任何人敢大意。 越过石门,众人眼前突地一暗。石门外的明亮天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虚空中布满的处处黑色缝隙,恍若吞没了光明。 狂风大作,化成无数条巨龙盘绕,透过它们,隐隐能看到一根铁棍,上撑天,下抵地,山峰粗细,两头皆有金箍。 电光雷蛇绕其飞腾,青色莲花不住生灭,每一道雷光中,每一朵莲花里,似乎都有一个世界生灭。内里星辰密布,构成云朵,连为银河,无垠宽广。 天边的滚滚闷雷扰人心烦,但孟奇仔细去听后才发现那并非雷声,而是一句回荡万古的暴喝声: “俺老孙这一生,不修来世!” “这......”孟奇眼瞳骤缩,不敢置信,这是大圣?难道自己要碰见少时心中的偶像了? “王师兄,这该......王师兄?张师兄?真真?”耳边江芷微的呼喊声把孟奇拽回了现实,他扭头望去,只见刚刚还在他身边的王珝竟然莫名消失不见,除此以外,张远山、符真真、葛怀恩三人也没了踪影,九人小队眨眼间就变成了五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罗胜衣皱起眉头,疑惑不解,“他们四人怎么一瞬间就消失了?” “不知道,”孟奇也是摸不着头脑,“莫不是刚才经过石门时发生变故了?” “......有可能,我们现在怎么办。”江芷微赞同了孟奇的猜想,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要么静待时间截止,回归后再看王师兄他们情况如何。要么尝试进行搜寻......”阮玉书言语未尽,但孟奇已知话中含义。 凭良心说,他自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但是灵山内部状况不明,看样子显然十分危险,他又担心没找到王珝等人自己一行人却遇到了危险,那就划不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离开石门,我担心久待下去,还会出现类似事情。”罗胜衣提议道。 “也好。”孟奇点头赞同,旋即和罗胜衣、江芷微、齐正言、阮玉书四人远离了石门,准备找一处安全地方再论其他。 行了一段距离,他们绕过一块巨石,却看见了奔波儿灞从另外一边绕了过来。它双眼间满是惊恐,身上多有伤势,似乎遇到了强敌。 “是你们......”奔波儿灞看见孟奇等人,先是一惊,却又发现他们人数不全,而且没有王珝身影,眼里的惊恐全部变成了凶厉,“想必你们身上一定有些疗伤宝药吧?” “碧波王......” 孟奇五人的心坠了下去。 ...... 灵山深处,一双冷漠的眸子看着孟奇等人与奔波儿灞战在一起,没有任何感情。 “你果然没死,趁着进入灵山的时机把他送走,连他褪去的肉壳也一并毁去,是不想我进行干涉吗?”看了一阵孟奇等人,冷漠眸子的主人抬起头,似乎是对着虚空说话。 雷电生灭互转,狂风化作巨龙,青莲凋零绽放,与之前相比,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说话以为我就不知道了?你既然开始落子了,说明你的那个想法得到验证了?”见无人回答,冷漠双眼的主人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哼,只要你不要干涉我的棋子便好。”仍是无人应答,神秘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u看书 w.uuanshu.cm 淡淡道了一句。 狂风停滞了一个刹那,雷电泯灭后亦有一瞬间未曾亮起,似乎有无形之物就此离去,阻碍了它们。 “上下四方有极乎?有又如何,无又如何?不成彼岸,终不知何为天意......”眸子的主人感叹了一句,手指在掌中一方古印上轻轻一抹,旋即又把注意力投回了奋力苦战的孟奇所在之处,继续关注起那惨烈的战场来。 ...... 某方大世界,一处乌巢之中。 混沌雾霭缓缓流动,遮掩住了一切。 一颗朱红葫芦随意地被摆在乌巢之内,其下压着一卷淡金色榜文,上面书写了众多名讳,不时有几个名讳失去踪迹,又有几个未曾出现的补充进来。 淡白近乎无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王珝”二字从上面消失。 朱红葫芦微微一颤,旋即平静下来。 ...... “上下四方有极乎?” 三十三天外,兜率宫中,炼丹的道装老者似叹非叹地道了一句,引起了两名童子的注意。 见老者仍然闭着眼,坐在八卦炉前,两名童子对视一眼,也没有上前问答。 时间缓缓流逝,殿中不知岁月。当下方西牛贺洲上的一切都平息后,距离道装老者发言感叹已然过了七日,金袍童子和银袍童子都已把此事抛在脑后。 “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闭目炼丹的道者张开双眼,目中似乎另蕴一方诸天万界,一道模糊长河于其中凸显。他再次开口,幽幽感叹道。 (本卷完) 第1卷卷末感言兼总结 各位看官好,这里是写于二月二十八日预计发于三月中旬的第一卷卷末感言兼总结。(实际上基本每天都有修改……) 今晚没事干,也不想码字,所以摸了一篇这个东西,和大家说说话。 写这篇感言兼总结的原因呢,一是解答一些书友对部分可能存在争议的剧情的疑惑,如果能看到这里,那就听一下作者的解释,觉得合理那么皆大欢喜;仍有疑虑可以在书评区发言讨论。 第二个原因,是大概说一下这本小说的灵感来源和一些大概设定,但不会涉及到具体剧情(因为我也没想好)。 由于书评区和本章说的数量不多,所以我也不知道大家的毒点在哪里,只能根据各位反映的信息进行解释。 —— 1.有读者评论主角不像个修道的,言语有时太过轻佻。 这个是部分是我的锅,部分是设定原因。首先,我不是道士,不清楚道教的正规用语,除了有时觉得这里可能有特殊称呼才去查一下之外,大部分都是顺着写下去了。要是哪里不对,各位可以指出来方便我改正。 其次,王珝他是自幼长在山上,但是抚养他的人是张爷爷,对他要求不像正规道士那么严,有些许溺爱存在。 最后,王珝一梦黄粱,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地球的用语习惯,但那是他六岁的事情,后来又过了十年,故而话语间多有异处,显得不伦不类。 —— 2.关于王珝身份,有人觉得类穿越者的身份比较套路。 首先,这个设定的灵感来源于无极书虫的《太浩》,有不知道的书友可以去看看。别的小说有没有类似身份设定我也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是有的。 其次,这个黄粱一梦的奇遇和那个老道士,都是本文基础设定,涉及到全文剧情,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有意为之。 最后,这样也是为了符合作者习惯用语和读者阅读体验,更何况我也不会古人的说话方式…… —— 3.有读者不知道主线是什么。 这个主线呢,目前是比较隐晦的。因为王珝的性格设定大部分来自我对自己的认知,所以他就是比较随大流的那一类。目前来说,还没有能让他作出改变的大事发生,他就是晃晃悠悠地那么往前走,对有的事也不算太在意。尤其他知道《一世之尊》的剧情,所以只想顺应剧情往下走,修成金仙,苟到下纪元再论其他,许多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点会在第二卷作出改变(大概?) —— 4.有人对《021.兑换》这一章中,王珝不先强化自己,反而打算给孟奇他们拆借善功的行为感到有问题。 这个我的确有失妥当,估计戳中了不少人的毒点,勉强解释一波。 首先,王珝是刚加入小队的新人,而且知道孟奇是将来的彼岸大能。更有甚者,说不定自己只是处于“过去”之中,所以要和团队打好关系。 其次,王珝当时没有体会到轮回世界的危险,因为他读过小说,缺乏代入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所以对很多事不太上心。 再次,王珝知道这个队伍中有相互借取善功的行为,所以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剩下的,对于当时的王珝来说,他自己估算,兑换完毕后会有剩余,所以能给别人拆借。 最后,我写的时候写顺了,没想到这些…… —— 5.关于跳剧情和转折生硬的问题。 首先,跳剧情表示我暂时没灵感,只能把后面安排好的剧情挪过来。或者是感觉有些拖沓了。这都是个人笔力不足,目前很难改正,尽量努力提高。 其次,关于转折生硬的问题。这大概率都是我故意安排好的,但是可能因为铺垫不够,所以阅读体验不好。毕竟有些地方需要体现出主角猝不及防的感受,比如首次进入轮回空间的部分。 —— 6.新增问题: 关于涉及到原著中的设定有不当之处,大家可以指出,我会进行修改。 九州的剧情暂时告一段落,下次王珝回来时或许目前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 争议基本就是这些了,继续欢迎各位给我提意见,虽然有的不会回答,但我每个都会看的,然后在章末“作者的话”或者这种卷末感言里给大家一并解释。 接下来是部分设定灵感的来源。 本书的灵感...其实是我几本书的统合,一本《道辟九霄》的同人,目前已断更。还有其他几本屏蔽作品,基本每本都只写了不满一万字,没什么阅读价值。 总之,就是想写一个水道修士的仙侠文吧,自己尝试过洪荒流、无限流,甚至还有《遮天》同人,每本主角的能力都离不开水,但都没能坚持到一万字……(说明我其实不会水) 这种情况直到去年的《道辟九霄》同人。当时在无极书虫的读者群里开玩笑般说要写同人,也得到了无极批准,最后竟然写了差不多五万字。 最后要不是因为自己思路出了问题,可能还会一直写下去吧,实际上,现在我这里还有四万字的存稿没有发布…… 那么在思路出了问题后,经过我“认真分析→放弃思考”这么一个过程,最后还是选择开了这本《蓬莱水仙》,基本就是那本《从道辟九霄开始的诸界之旅》的精修版,包括主角的设定还有一些剧情。 所以说这俩其实是一本书也可以,u看书 .uukansu等我到第二卷就可以把剧情拿过来改改就用了:-d,当然,肯定和上本书有很大不同。 然后是几点书友们可能关心的问题:本书涉及的世界,就是爱潜水的乌贼和无极书虫这两位作者的书了,不会去其他作者的书里。已经出现过的《幻想世界大穿越》里的陈博士,既是作为彩蛋,也涉及到主线剧情。 本书的基调还是东方仙侠风格为主,或许会写到的西幻世界我会想办法融入进去,比如《奥术神座》,但《诡秘之主》可能不会涉及。 目前暂定的世界顺序分别是《一世之尊》、《道辟九霄》、《太浩》、《灭运图录》,之后没想好。《一世之尊》是主世界,穿越其他世界的间隙会返回主世界的。 更新问题:假期中是日更3k,如果开学了可能还会缩减……我原先都是一周三更的…… 基本就这些吧,感觉说了很多上架感言和完本感言里才会出现的内容……不过这本书不会上架,也就无所谓了。让各位投资的读者失望了,实在是学业为重。但我一定会努力完本。 最后,是迟来的感谢。感谢各位读者,比如shuiziliu4、垂天叶下万古长青、超即无敌、渡桥夕阳、风云12138、发呆的光毛orz......等等等等,由于名字太多所以此处就不一一列出了。 多谢大家每天的推荐票和评论,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是在单机,得到了一定的自我满足,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开始第二卷! 九十一.新世界 白河村,午后。 刘老汉正在门前晒太阳,被秋阳照着,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斜斜地倚在门上,眼睛微微眯起,很是享受。 这秋时的太阳晒着就是舒服,既不像夏阳那般火辣,也不像冬阳那般感受不到热气。融融的暖意似乎能透到骨子里一般,真是让人全身都犯了懒,半点儿都不想动。 可是这秋阳实在是太珍贵了,秋天都快过去了,也没享受到几次。 “都怪那该死的玩意儿!”想到这里,刘老汉不免张口痛骂一句。 他们白河村旁有一条大河,也算宽广,唤作白河湾。村人临水而居,分列两岸,靠一座石桥来往交通,村子也叫作白河村。 白河湾里有一位河伯,乃是统管这方水域的正神,据说是凡人书生为救落水儿童而死,村民感其善行,就未经朝廷批准,偷偷祭为了河神。 几十年前,一个大官路过这里,刚好发现了他们淫祀的举动,便准备毁坛破庙,而村民们畏其威严,无人敢拦。但就在捣毁河伯庙宇的前一刻,突然有水龙从白河湾中出现,在河伯庙上绕了三圈,飞回了水中。 那大官见此神迹,自然不敢继续行事,反而勒石记功,刻碑留下了这河伯的善行,将其尊为正神。自此,这白龙湾河伯也从乡野小民私底下祭祀的野神变为了朝廷祭册上有名的正神,专门管辖这一方水土并护佑沿岸居民百姓。 这故事,还是刘老汉他小时候他爷爷讲给他听的。 话说回来,那河伯是凡人出身,自然对附近村民多有照顾,近百年下来,他们这白河村还未曾发生过一起落水死人的事件,就算偶然有人失足落水,也会被一些精怪平平安安地送上来。而渔民们收获也足以混个温饱,不至于有上顿没下顿,所以村民们平常都说河伯是个好神呢! 可是前不久,不知从哪里来了头精怪,竟然瞄上了河伯的河神之位,和河伯斗了起来! 如今三宫治世,即使是他们这些乡野小民也听说过玄门三宗的名声。而那太霄宫的仙长们就曾遍传天下,讲明人神不扰,各得其序。意思就是各地神灵不得随意打扰百姓正常生活,更不能行血祭之事。 所以按理来说,这不知是何来头的精怪和河伯就算打得再厉害,他们白河湾的村民也不用去关心。只要那精怪还畏惧太霄宫的仙长们,它就不会不长眼地随意残害百姓。 可是一来白河湾水神素有善名,平日里对他们这些村民多有照顾,四时水汽运转从未出错,换了河伯还不知道能否照旧。二来那精怪来时还带了一群小妖,这些日子成天攻打河伯水府,操纵云雾遮蔽天日也就罢了,还随意踏坏田地,这可就让人忍不了了! 所以经过村民们商议,便决定要请一位仙长过来除妖。当然,里面也离不开庙祝的鼓动。 这不,听闻不远的二道村来了一位游历中的仙长,这庙祝和村长一大早起来,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打算请那位仙长过来降妖。 “等那位仙长过来,我看你还能逃得了好?”刘老汉恶狠狠咒骂一句,继续享受起难得的秋阳来。 时间缓缓流逝,眼瞅着夕阳斜坠,刘老汉也该进屋吃晚饭了。但此时忽然从村外传来叫喊声:“村长他们回来了!仙长也来了!” 听闻此言,刘老汉匆匆给老妻撂下一句:“我等会回来再吃。”便出去看热闹。 刘老汉家在村子中间,他出来得不早不晚,但等他见到村长等人时,周围还是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刘老汉仗着年纪高辈分大,轻轻松松地挥走了前面的一群小辈,这才看清了那位仙长的样子。 只见这位仙长穿着一件水色道袍,下摆绣了九道白浪,背后背着一口青玉制成的匣子,明显极为贵重。 而这位仙长容貌更是了得,刘老汉活了这么久还未见过这般有仙气的男子,他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因此也说不出究竟好看在哪里,只觉得不愧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是他看久了才发现,这位仙长眉中似有郁结之色,好像揣着什么心事。 许是他盯着仙长看得太久,那位仙长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得罪了这位仙长,一气之下不帮他们除妖了。 而这一边,王珝正在听村长、庙祝二人争先恐后地给他介绍这白河湾河伯之事,察觉有人正注目自己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继续听庙祝和村长的言语,听着听着却又溜了神。 此时距离他来到这方陌生地界,已经过去了七日。 七日前,他还正处于进行死亡任务的过程中,当时正和孟奇等人过了凌云渡,准备跨过石门,正式进入灵山。谁知胸前突的一阵火燎般的痛楚,便不由得弯了一下身子,再起来时眼前就换了风景。 七日以来,他也曾试图找人打听过,但却得不出什么消息来。什么东海剑宗、楼观道、灵山、天庭、少林寺、洗剑阁等等,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这些名字,叫他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来到了另一方天地,不在九州也不在西游世界和真实界。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王珝轻抚胸口,那一处如意印记淡了不少,却叫他又想起了六岁那年见过的那个神秘老道,“......也不知张师兄他们如何,孟奇是魔佛的棋子,必然不会有事,但其他人......” 想到此处,王珝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郁色更重。 “......静川道长,可是有什么困难?”见他这幅脸色,村长和庙祝皆是心头提起,生怕自己刚才哪句话不对,冒犯了仙长。 “无妨,贫道只是思及其他事物,你们不必挂怀。”见他们这幅惶恐样子,王珝先是温言抚慰了一句,然后道,“听你们描述,那精怪算不得多么强横,贫道对付其也算轻松,定能助这白河湾河伯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静川道长了。”庙祝连忙表明姿态,“等我家河伯大人脱了这一劫,必然有重礼相送。” 王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连一个精怪都打不过的河伯,能攒下多少家底?他是因为自己下山时所发誓言才来除妖的,又不是眼馋别人家的东西。 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不然未免有看不起那位河伯的意思。于是王珝笑了一声,道:“不必如此麻烦,护民保生乃是我等道人应尽之责。” 庙祝摇摇头,总不能把他人的好意当作理所应当之事。他把此事记在心间,换了个话题,殷勤道:“今日天色已晚,且那精怪尚未来袭,道长不若且在小庙内歇息一晚,等明日那精怪来了再去降妖。” “如此也好。”王珝轻轻点头,在一群人簇拥下向着供奉河伯的庙宇行去。 入了神庙,因为王珝自幼在吴山山神庙中长大,倒也受得了这神庙中的氛围。只是对于此地神庙形制不同而微感惊讶,随后便在那庙祝的招待下略作洗漱,歇息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色刚明,王珝正在院中注目天边那一线紫霞,感悟其中勃勃生机,那庙祝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慌张道: “静川道长,河伯大人降下神谕,那精怪快要来了,此时已经到了上游三十里开外!手下还带了五百妖军,河伯大人恐其不识天数,殃及无辜,请您早些过去降妖。” “贫道知道了,”王珝眉毛一挑,他也察觉到数十里外那淡淡的妖气,只是不及河伯这边如此清楚。 感叹了一句神道的便利,王珝道:“既然如此,你且告知村民好生呆在家中,切勿随意靠近河岸,静待我除妖事了再说。” 见庙祝应下,王珝不再废话,招来一朵水云便向着上游方向飞去。 ...... 白河湾上游,层层浓浪,迭迭浑波,重重妖影在水中若隐若现。 那精怪手下五百妖军结成方阵队伍,妖气冲天而起,在上面汇成一片阴沉乌云,不时还有闷雷炸响。 方阵之间,一方软座高举,饰满黄金美玉之物,一个怪模怪样的精怪正高居软座之上,满意地打量自家儿郎们的军容。 这精怪龙首人身,手持月光八棱叉,头戴玄水珠光冕,倒也算有几分威严。可他背上还多了一个墨色龟壳,却原来是一头鼋龙成精,在略微滑稽的同时还不免有些驼背,uu看书 w.ukahu 更加引人嘲笑。 “哈,我这般大的声势,那白河湾河伯如何挡得住?届时我取了河伯之位,执掌这水道百年,便有化为龙体的可能。到时候变作龙身,在老爹那里也能多讨几分欢心! “至于这白河湾河伯,看他治理这么多年也无差错,不如在我手下当个文书吏,也不算辱没了他!不对不对,万一他有二心呢?还是直接杀了来得爽快!”这精怪换了个姿势,斜斜倚在软座上,自得想到。 正当它做着春秋大梦时,忽然前方一阵波涛声响起,那白龙湾河伯带着手下兵马出现在它眼前。 这河伯乃是凡人封神,论起好勇斗狠,自然不及这鼋龙妖王,因此便打算想用话术拖延时间,等待王珝支援。 可是鼋龙妖王心思已定,哪里还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钢叉一舞,便指挥着座下妖军冲了出去。 河伯见状,微微苦笑,也只能招呼手下兵马和那些小妖战到一处,自己拿着一柄白玉长剑迎上了鼋龙妖王。 但他武艺不精,更兼兵势不盛,手下兵马很快被二百妖军缠住,剩下三百小妖结成阵法,鼓弄浊浪,将河伯困了起来。 正当河伯支撑不住,手上长剑被钢叉架开,胸前空门大露,那鼋龙正要一爪掏向胸口时,一柄波光粼粼的如意从半空中砸了下来,刚巧在妖王头顶正中,直打得那鼋龙妖王头破血流,头上的龙角都断了一根。 “你这小妖,竟然谋害天地正神,当真是自寻死路!” 轻笑声从天边传来,王珝乘云飞下。 九十二.天地有异 “你这道人,好大的胆子!”鼋龙妖王被那一如意砸的是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于是怒骂道,“敢在你家爷爷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珝懒得理他,挥手召回如意,轻轻一挥,便把内里的九条水龙放了出来。 这九条水龙乃是九龙闹海阵根基所在,初次布置出来,就吞噬了数位半步外景妖物并一众小妖的性命。而王珝为了给自己多张底牌,最后也没有散去阵法,而是刻入了如意之中。 经过妖物血肉滋润与水元如意蕴养,这九条水龙似乎多了一丝灵性。眼下刚被王珝放出来,就自动组成阵法,怒吼连连,困住了鼋龙妖王手下妖兵。 那河伯得他刚才插手的助力,当即从鼋龙妖王这边抽身离去,指挥起手下兵马反攻,在九条须甲怒张的水龙护卫下,倒是以少击多,逼迫得妖兵连连后退。 这头,鼋龙妖王见王珝不去理他,反而开始摆弄阵法,不由得心头怒火高涨,架起浊浪挺着钢叉就要冲上云头,和王珝来一场近身战。 “看来此物合该用到这里。”王珝瞧这货来势汹汹,便从背后剑匣中摸出来一方玉盒,里面正不断绽放光华,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天地法理有变,这秘宝也有些不安分了,还是在此处用了便是,免得日后再出现什么祸端。”口中轻喃,王珝解了上面法印,激活其中所藏秘宝,便把玉匣丢了下去。 这七日,王珝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虽然从人们口中打探不出来什么,但是天地之间的处处事物痕迹,一草一木,一虫一鱼,甚至是法理本身,都在提醒这方世界别有神异。 首先一个,便是王珝惊觉自身寿元大幅度提升,起码有数百载左右。 要知道,经过天庭破灭之事,诸天万界与“寿元”有关的大道破损严重,本来位列仙班长生不朽的大能因寿尽而死的比比皆是。如今就连法身高人寿数也不过几百年,而王珝此时竟然在这方世界感受到了完好无缺的寿元之道,这不禁让他心下惊疑不定。 其次,便是这方天地法理有变,虽然大体框架上没有变化,但是许多细微之处都有变动。这不,王珝在九州所炼的几件秘宝便出了问题,有些不安分起来。 那四件秘宝中,青铜镜还留在孟奇手里未被王珝收回,如今不知状况如何。而剩下的三件里,水元如意王珝有长久用下去的打算,所以前几天寻了个空闲细细调整了一番,刚好九龙闹海阵被打入其中,也需要磨合。 至于玄重尺,那尺子本来就有使用次数上的限制,更何况其内有王珝精血镇压,自然无事。唯独那颗当做炸弹炼制的定海珠,由于本身材质就互相冲突,在法理有变的环境中更是愈加危险,珠子本身的形体都难以维持,开始融化变形,所以实在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尽早用掉。 这不,见这鼋龙妖王言语粗鄙,辱及自家先人,王珝便打算给它点颜色看看,于是便把这定海珠连玉匣一齐丢了下去,让它知道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 那玉匣刚从王珝手中跌落,其上就开了一道小缝,缕缕异彩光华从中流出,引得周围也有了一圈光晕,教人赏心悦目,一时吸引了众多目光过来。 那白龙湾河伯也为神多年,是个有眼力劲的,王珝刚拿出匣子时他就心头一跳,此时见那姹紫嫣红的光环更是脸色一变。 在他神灵视角的观察下,那光晕和异彩不是他物,正是不断激烈冲突变化中的天地元气!那玉匣之中的情况更是咕嘟嘟如同一锅沸水,而且锅盖还死死盖着。元气猛烈冲撞的威力尽数被压缩在小小一方匣子中,全靠外面一张单薄的符箓镇着,当真是吓死个神! “阴阳碰撞、元气激变是为雷,这莫非是以某种高深雷珠的原理制成的一次性法宝?那这道人又是个什么身份?” 河伯不由得脑补了些许,顺带着连忙翻起波浪,把自家手下藏于河底。自己就这么一点家底,要是全赔在这里那可就太亏了。 即使再怎么蠢笨,鼋龙妖王看那河伯反应也该知道这匣子并不好惹了,更何况它也算家学渊源,于是赶紧摄来一群小妖挡在了它面前,以血肉之躯作为自家屏障。同时还一缩头尾,只留了一个玄黑龟壳滴溜溜在空中一转,法力布满虚空,又给自家添了一层防护。 这一番举动看似繁琐实际极快,毕竟王珝立于云上,河伯和鼋龙妖王离河面不远,因此给这一神一妖留下了反应的时机。直到鼋龙妖王布下重重防御,这“轻飘飘”的玉匣才来到了它头上的一层水妖面前。 此时匣子已经半开,一团不断伸缩变换的黏稠液体从其中缓缓倒了出来,其上光辉流转,折射出七彩霞辉。在稍稍停滞了一瞬后,一层白光从液体内部漫了出来,而后又微微向内一缩,旋即猛烈地绽放开来。 霎时间,白河湾河面上似乎升起了一轮小太阳,耀眼的光华叫天日都失了色,那些妖军纷纷被光焰汽化,连一声惨哼都没能发出。 随光之后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爆炸。只听闻轰然一声,如同太岳崩于眼前,天鼓响彻耳边,河伯一时都微微失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莫非是人仙境界的仙家?” ...... 白龙村,村民依照先前庙祝所言,都呆在家里,不敢随意外出,免得被波及。 刘老汉正闲得无聊,在屋里跟老妻唠嗑: “你说那仙长出手,该怎么收了那精怪?是不是一张符过去,那精怪就现了原形,乖乖被仙长拿篮子一提就回来了?” “你这是哪里看到的话本?”老妻正在做针线活,闻言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仙长会用篮子这么跌份的东西?肯定是一道掌心雷下去,叫那妖物皮开肉绽!” “你这还不如我呢!”刘老汉笑道,“近些日子的话本里,掌心雷都不时兴了,现在都兴看那仙人仙气飘飘的样子,所以......” 话还没说完,窗外突地一声巨响传来,惊得刘老汉一个哆嗦,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 眼见他咳嗽个不停,老妻连忙搁下手中针线,凑过来给他拍拍背。 “......咳咳,”咳嗽几声,舒服了不少,刘老汉心有余悸道,“乖乖,这还真是个掌心雷啊!” ...... 白河湾上游百里开外,一道人影停了下来,看向下游方向。 “好大的动静,看这元气变化,莫不是有人盯上了那头鼋龙,正在与其交手?这可麻烦了,本来还打算趁机卖那河伯一个好的,而且如今龙属精怪可不是那么好寻的,我得想个办法才是。” 人影微微停步,踌躇一阵,干脆从袖中抖出一溜的碧色宝珠,升起一朵水云快速赶向下游,他可是指望拿那头龙兽的精血练功呢,可不敢教人抢了先。 ...... 战场。 水雾散去,露出河面,浮满了断肢残骸,将此处河水都染作了赤色。河面上,两岸边,不时还能看见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小妖正在那里挣扎,哭嚎连连。 这还是距爆炸中心离得远的,尚能发声,除此外还有一些正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否则都看不出生死来,想必是被先前的爆炸震晕过去,让闭了气。 当然,更多的不是化作血肉烂泥,分辨不出是哪个,就是连点尸骸都没能留下,尽数在定海珠的爆炸中化作了灰灰。 王珝立于云端,向下看去,细细打量之后发现死伤者皆是那鼋龙妖王的妖兵,河伯手下兵马倒是未见一个,想必是那河伯机警,早早地护住了自家人。 “这倒也好,”王珝笑了一声,“帮人家打架还把人家手下连带着揍了一顿,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只不过,这个威力倒是有些奇怪。” 王珝当时炼制定海珠,用的都是炼废的材料,随意糅杂在一起,也不算多么精心。据他估计,炼成之后,顶天了说,也最多伤到九州刚入天师的仙道修士。 当时他颇为自得,甚至认为能伤到真实界的宗师强者,但是经过他仔细思考,发现这事还真不好说。 要知道,真实界身为诸天万界核心之地,别有神异。真实界中武者交手,威力但凡到了一定限度,都会受到严重压制。 外景宗师、大宗师交手,波及方圆数百、近千里,能改变天象,造成六月飘雪的气候之后或许得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而法身高人交手,还是最多波及数千里、上万里,威力集中之下也可能只在地面造成一方烟波浩渺的湖泊。 当然,其中肯定有法身高人故意收敛的结果,u看书 .uuanshu 但若是离了真实界,来到万界之中,法身强者没了顾忌,动起手来就会让人们知道为什么他们是位列仙班的仙神了! 别的不说,王珝就模糊记得,天仙强者举手投足间便可毁灭一方不大的星系!* 所以王珝粗略估计,他炼制的易爆危险品到了真实界,也最多伤及一些普通的外景,这还得是趁其不备才行。 不过刚才那珠子扔出去,不仅威力大了不少,而且还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光与热。要知道,炼制这枚珠子时用的废料大多都是水属啊!怎么想都跟火行扯不上关系吧?想来想去,王珝也只能归结于是这方天地法理有异,诞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看来此事了结后,我得暂时寻个地方,细细体悟此处法理规则了,免得动起手来施展不开。”王珝心头沉思的同时,也不耽误手底下动作。 他按下云头,飞至了一个黑色龟甲面前,此时这龟甲毫无动静,如同一块巨石般嵌在了河边浅滩上的淤泥中。 “看来是被我刚才那颗珠子炸晕过去了!”王珝嘴角勾起笑容,但同时也犯了愁,不知如何处置这头鼋龙。 “不若交给河伯处置?毕竟是来对付他的。”王珝拿定主意,便呼来九条躲在一边的水龙,将其编作一个网兜,把龟壳往进一扔便要提着去寻河伯。 “道友请留步!”正当王珝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险些没把他惊得掉下云去。 “这是哪里来的修士,我该不是穿梭了时间,来到了封神演义的世界吧?” 九十三.节气歌以及由其而想到的 王珝回头看去,正看见一白衣男子驾云而来,周身碧波环绕,宝光莹莹,似乎也是水道修士。 “这应该就是这方世界的修士了,不知我能否从他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王珝心下思量,旋即迎了上去。 “不知道友唤贫道留步,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那白衣男子满脸惭色,“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贫道静川。”初来此地,言多必失,王珝只是简简单单答了一句,反问道,“道友又是?” 见王珝答得简略,没有泄露任何多余信息,这白衣男子面上并无异色,笑着回答道:“贫道道号清泓,天地间一散仙而已。” “原来是清泓道友。”王珝点点头,“不知清泓道友有何指教?” “敢问静川道友可是来此地降妖?”清泓先是问道,旋即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还请道友原谅贫道贸然发问,我正在炼一炉丹药,能增长功行、深厚根基,可须得一头数百年功行的龙兽精血入药,我寻了许久,最近才在此地打听到,未曾想......”话中未尽之意,任谁来都能明白。 “原来如此,”王珝点了点头,“不瞒道友,若此妖为我所有,那送与道友也无妨,只是......” “只是为何?” “只是此妖图谋这白河湾河伯之位,招惹了此地神灵,我也是受其邀请方来降妖,所以未经主人家允许,实在不能把这妖赠与道友。” “静川道友放心,此举我理解。”自称清泓的男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若容我前去拜访河伯一番?” “道友自便。”王珝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多谢道友了!”清泓微微一礼,显然这龙兽对他十分重要。 “哪里哪里,道友与我也算有缘。我早年间功成,取道号时也曾想过清泓这个道号,可是最后还是选了静川,可见你我当真有缘。”王珝想起先前突破法师时的情景,于是玩笑道。 “哈哈,那还多谢静川道友把清泓这道号留给我了。” “道友说笑了。” ...... 河伯水府之中。 河伯坐于主位,王珝、清泓二人居于客位。 这白龙湾河伯自从王珝扔出定海珠后,对他便恭敬了不少,此时诸事已了,自然要设宴邀请王珝前来赴宴。席间连连敬酒,王珝拗不过河伯,只得勉强应下,辛亏旁边还有清泓道人,为他吸引了不少火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河伯拍了拍手,叫堂下的水妖舞女尽数退下,这才看向王珝斟酌着开口: “静川仙长助小神除妖,灭去这心头之患,更护佑了沿岸百姓,此等大恩,真叫小神不知如何是好。” 说着便绕过桌案来到堂前对着王珝一礼,被他及时扶起。 神灵乃天地所钟,身上气运浓厚,王珝可不敢叫其随意拜谢,说不得便会消运折寿。因此他手上用力,搀扶起河伯,笑道:“尊神客气了,尊神身为此地正神,护佑一地众生多年。得道者多助,我帮尊神乃是理所应当,尊神不必多礼。” “正是,”清泓有心刷这一人一神的好感度,于是笑着开口,“仙神一体,我和静川道友乃玄门正宗,见尊神有难理应相助,尊神不必将其放在心上。” “这是哪里的话?若是有恩不报,小神岂非成了那不识廉耻的小人?”河伯义正言辞道,“等会我便带二位仙长去水府宝库,仙长若是有看得上的尽管拿去!”这河伯也是大方,把未曾出力的清泓道人也算了进去。 “此事不急,”见这河伯强要答谢,王珝只得转换话题,“其实贫道另有一事相求。” “仙长说来便是,凡小神力所能及之事,必然为仙长做到。”河伯笑道。 “没有那么严重,贫道只是想问尊神,这龙妖不知尊神准备怎么处置?”王珝说着指了指手边提篮里的黑色龙龟,此时这龙妖早已清醒过来,只是被九条水龙牢牢看住,不敢轻举妄动。 “这......”河伯有些踌躇,但想了想,还是坦白道,“二位仙长有所不知,我看此妖实力不低,说明其身上真龙血脉必然浓郁,怕不是个有来头的。若仅仅是关押起来还好,一但想要杀死它......” “此事易耳!”清泓道人忽地大笑一声,插言道,“若是河伯把这龙妖交于我处置,我自然有办法叫它不会打扰到河伯。”杀了它肯定就没妖打扰了,至于可能存在的龙妖长辈,他自然有办法接下。 “没错,清泓道友手段高超,河伯放心便是。”虽然不知清泓有何自信敢应下此事,但他毕竟是自己带进来的,王珝只得为其助长声势。 “既然如此,那此妖就交由清泓仙长处置了。”这河伯也是个有决断的,干脆就把这鼋龙递了出去,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就算这鼋龙死了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多谢河伯和静川道友了,贫道无以为报,便送二位一份功德,如何?”清泓谢过王珝和河伯,心头一动,于是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功德?”河伯正端起一杯美酒准备敬酒,闻言手上一颤,那佳酿便洒了出去,沾满了袖袍。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清泓道人:“仙长所言功德......” “尊神想的不错,正是那天地眷顾之功,万民敬仰之德。”清泓道人肯定道,旋即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王珝,笑道,“静川道友倒是好风度,沉稳如斯。” “清泓道友说笑了,莫看我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潜流汹涌啊!”王珝诙谐道。 这河伯、王珝、清泓都是水道好手,自然明白王珝话中景象,闻言便纷纷笑了起来,席间略微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借着这笑声松了口气,河伯也不复先前紧张姿态,看向清泓道人,诚挚道:“还请仙长教我!” 这功德可不是好得之物,乃是有功于天地众生之后才能得到的奖励,有护身炼宝、增长功行、定神祛魔众多妙处,简直是万金油一般的存在。 这白河湾河伯身为一方正神,护佑周遭众生,调节四时水汽乃是其职务所在、理所应当之举,算不得多大功劳。所以他为神百年,积攒下来的功德也只是少少一点,大多还都来自白龙湾两岸居民的感激。所以他一听清泓道人有门路得到功德,才会激动至此。 “静川道友和尊神都应该知晓,”清泓道人饮了杯酒,“我玄正洲玄宗昌隆,敬天礼地,玄门三宗的名声赫赫,而人间皇朝的存在感则不算太高。” 此地名为玄正洲?听起来形势和九州界很像,玄门三宗,还真是个熟悉的名字。王珝微微一笑,道:“所以呢?” 有捧哏的人就是舒服,清泓道人点点头,继续道: “玄门意在清修,人间皇朝却多被魔门侵染,与仙道多有冲突,几番大战下来,玄正洲生态遭到严重破坏,水汽不稳,全赖当地神灵自行调节。以至于各地气候彼此不同,民生农事多有所误。” “清泓仙长说得时,”这一番话显然说到了白河湾河伯的心里,让他不由得倒起苦水来,“我身为此地河伯,每逢时节都要小心翼翼行云布雨,既不敢破坏农时,也不敢和邻地气候差异过大,导致禽兽不适,物候有变。” “河伯有心了。”王珝长叹一声,他虽然没有见过类似景象,但也能脑补出几分来,大概想得到其中的繁琐。 “所以,贫道深思多年,终于想出了一法。”清泓微微点头,有些自得。 “道友就不要卖关子了,你看河伯已经等得心焦了。”见他半天还没引出正文,王珝玩笑道。 “贫道此法,名为节气歌。”清泓笑着摇头,终于说出了此行最大的来意。与这节气歌所能带来的好处相比,那鼋龙妖王对他来讲也只能算是个小头,不及这节气歌重要。 他原先之所以来此,一时是为了除妖,捉走这鼋龙练功,二便是趁机传播节气歌,好聚敛功德。谁知此行有变,龙兽早早被人除去,他只好另外打算,终于把话题导回了自身期望的轨道。 “幸好,虽然过程多有曲折,但结果还算圆满。”心里念叨了一句,清泓看着王珝和河伯期待的样子,细细解释起来: “我察觉到此事后,特意花费不少功夫顺应四时,查阅天象,几番订正,多次实验后,总结出来这么一首歌谣,把这玄正洲一年四季分为二十四个节气,暗合农时,以指导农事。” 说着,清泓道人就念出了自身所作节气歌:“立春梅花分外艳,雨水红杏花开鲜;惊蛰芦林闻雷报,春分蝴蝶舞花间。清明风筝放断线,谷雨嫩茶翡翠连,立夏桑果象樱桃,小满养蚕又种田......” “原来如此,”细细听完后,河伯不由得激动出声,“若是此歌传播开来,农人按此进行生产休息,神灵以此调节水汽,把控四时,这玄正洲气候不一的大难题便有很大可能解决,果然是一番大功德!” “玄正洲广袤无比,不是我等所能肖想。”清泓冷静出声,“只要此歌传播开来,能为众多百姓进行农事出上一份力,这也是不小的功德了。” “此言在理。”河伯也冷静下来,细细品味起其中奥妙来,他是凡人身死封神,u看书 .uukanshu.om 自然知道这短短不到二百字的分量,当真是指导农事的圭臬。 若是这节气歌传播开来,除了作为首创者的清泓会拿到最为丰厚的一份功德外,他们这些传播之人也会有一小份功德作为奖励。而像河伯这种水神地祇,因为有教化、抚佑之功,还能再多拿一份功德。有此助力,说不得自己便可尝试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河伯!* 这边河伯陷入对于未来的畅享中不可自拔,另一边王珝仍尚未回神,心中思绪不断起伏,泥丸宫中元神快速运转。 “这玄正洲我初来不久,尚不知其历法纪年如何划分,但其中奥妙,却可从这节气歌中窥见一斑。这节气歌把一年分作二十四节气,每六个节气归于一季,又分为春夏秋冬四季...... “凡此种种,足以说明这玄正洲的历法和九州界乃至我梦中所见那方世界十分相像,不然这节气歌也不会如此相似了。” 在王珝少时梦中所见的那方世界,乃是星辰绕日而行,众生居于星辰之上。所以那里的天文历法安排乃是以日为据,农业活动也是同理。 虽然玄正洲尚不知是何情形,但九州界的天地架构却并非星辰绕日而行的模样。他对九州的历法节气和梦中的水蓝星辰一模一样早有怀疑,没想到这玄正洲上也出现了类似的节气歌。 “说不得可从此处着手,助我勘破其中奥妙,找到返回九州的机会。”王珝心头一动,便盯上了一旁正自得地饮酒吃菜的清泓道人,“这清泓身为节气歌创作者,看来以后要和他处好关系才是。” 九十四.云市 得清泓道人赠与节气歌一首,河伯对二人不由得更看重几分,不仅再三挽留清泓和王珝,还赠给他二人许多灵珠美玉,就连那些水妖死后的兵刃法器,也大方地和二人平分。 王珝和清泓推辞不下,只好在水府又盘桓一段时日,每日便和河伯在一起谈玄论道,交流水道感悟。 据清泓自己介绍,他乃是一位普通散修,少时曾有奇遇,得到了一篇《碧海云渺诀》,以此入道,并炼成二十四颗碧潮珠。后来在南疆古战场碰见了一座前人遗府,便就此落脚,平日里只在外面降妖除魔,积累功德。 而问及王珝时,他便根据清泓和河伯在交流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些许讯息,临时编造了一番来历。 王珝自言幼时被送入深山,随师父修行。不久前师父仙逝,便下得山来,开始游历世间,如今尚未有定居之处。 他这番说法,有两个好处。一是来历简单,破绽少,而且自承见识不广,若是以后闹出了笑话,也算是有了说辞。二来嘛,便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清泓道人和河伯打听此方地界的情报了。 当然,由于他已然弱冠,且为人话语谨慎,实在不像是在山上长大的无忧少年,因此这番话语有点假,很容易被拆穿。至少那清泓道人,就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他好几次。 而那河伯,不知是容易轻信于人,还是不想招惹麻烦,因此也没有多问。 如此,在一神二仙勾心斗角,互飙演技间,王珝也知道了不少有关此方地界的信息。 他现在所在的大陆名为玄正洲,是一方庞大无比的大陆,按照王珝估计,其面积恐怕不下于九州。当然,跟九州一样,他也不知道这块大陆之外是否还有其他陆地。 这玄正洲上神、仙、魔、妖皆有,却不曾听过佛门之名,倒是让王珝在心中记了一笔。 仙道修行,以太上宫、太元宫、太霄宫三宫为首,号称玄门三宫、三宫治世等等,其中太上宫又有道统三千,其中多有隐士高人。而魔道由于河伯和清泓所言不多,王珝也就没有随意打探。 王珝和清泓二人在水府中待了些时日,等待河伯降下神谕,传播节气歌后,清泓便有离去之意,而王珝有心从其人身上探究此方天地奥秘,于是也向河伯告辞。 并肩出了水府,二人在一座山头站定,互相客套了几句。 清泓虽然和王珝聊得不错,但一来王珝话中多有不实之处,二来他要接引功德,不放心王珝在一旁看着,因此匆匆道过别,便驾起水云飞向了远方。 王珝注视着其远去的背影,知道自身若是太过热情会被人警惕防备,于是歇了跟上去的打算,准备找个地方暂时落脚,顺便根据天地法理对自身进行微调。 ...... 一月之后,一处山中石室。 王珝从定中醒来,眼中露出湛湛神光。 “辛亏当年留了一手,不然还真有些麻烦。”感受着和自身融洽了不少的天地,王珝心中忧虑暂退,感叹起自身先见之明来。 和玄正洲上的修士不同,他的修行体系乃是法身体系下的仙道分支,和此处的仙道体系差距颇大。 那一日他将自身镇压的鼋龙交于清泓道人时,后者评价那龙妖有五百年道行,足以入药,当时王珝便微微一惊。 他虽然知道这玄正洲上寿元之道未曾破损,修者寿数漫长,但自始至终没有实感。直到听闻这小小龙妖都有数百载高寿,虽然道行不能等同于寿数,但还是令他惊觉此方天地已和真实界、九州不同。 再想起剑匣中的那柄天一剑胎,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一世之尊》世界观下的诸天万界,来到了另一方未曾听闻过的大世界中,而这便也能解释为何此方天地大道完满未曾破损了。 既然天地不同,法理有异,那么王珝身上似有枷锁禁锢,出手间有些妨碍便也是意料之内的事了,所以在和清泓告别后,他便随意找了处茂密山林,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处一方石室,进行闭关。 他目前境界,是法身仙道体系下的法师,粗略等于外景前三重的武道修士。在突破这一境界前,讲究感悟天地,形成自身内景架构,内天地结构越是契合真实天地,日后成就越高,比如孟奇,在这一步时就领悟了“元始”凌驾于诸天之上的奥秘,才能做到日后的一步登天,四劫加身。 王珝虽然早早知道了这一点,但他的内天地却非孟奇那般,而是如一片广袤大洋,意图包容诸天万界。这是他担心日后被陈教主因果牵扯,从而去往《幻想世界大穿越》世界观中,由于天地不同,导致战力有损时做出的决定,却没成想现在就用上了。 所以即使此时已在另一方世界,王珝仍能维持当前境界不落,只是出手威力略有降低,须得略作调整。 “辛亏当时我担心秘宝有变,上来就将其用出,没有和那鼋龙纠缠,不然我还可能打不过那龙妖。”王珝感受着自身内景,愈加庆幸自己先前决断。 “在凌云渡褪去肉体凡胎时,我身上窍穴自行凝练了不少,只要全部凝练完毕,便可以尝试神魂出窍了,这是水磨工夫,做不得急。现在要紧的是修炼元神,使其能够经受住外界元气变化。” 王珝想到这里,便开启石室,准备外出。 “这方天地修行之道昌盛,说不定有类似丹药能起到滋养神魂的作用。虽然我大概率无法使用,但我可以参悟其中道理,尝试自行炼制。” 当时和清泓、河伯谈论时,清泓道人无意中说了几处仙家集市的位置,言其中多有修者往来,互通有无,因此王珝便打算去那里撞撞运气。 “翠屏山冲虚道的冲霄云市,这冲虚道,还有那玄门三宫的太上宫,难道这里也有三清之论吗?”思及此处,王珝更是迫不及待。 ...... 翠屏山。 此处据说是列圣讲学之地,列圣身为玄门敬奉的四大真人之一,这里当然香火昌盛,修士凡人络绎不绝。 山中松柏滴翠,四季不凋,苍猿白鹿通晓人意,灵性深厚。山脚处的道观中香火昌盛,彩霞红光不绝。 “这里的仙神关系似乎甚是融洽,不少有名的仙人也有神位在身,享受香火供奉。”王珝站在观中,恭恭敬敬地对列圣塑像拜了一拜。毕竟在九州也有其学说流传,在不知道两方世界关系的前提下,身为道门晚辈,由不得他不恭敬。 绕过几名正在叩拜的凡人,王珝转到后山,来到了两棵千年古松面前。 “据清泓道友所言,此处便是云市入口,有阵法遮掩,凡人难以进入。”王珝细细观察一阵,似有所悟,手指一点,一道水线激射而出,打在两树之间。 受王珝触动,两松微微颤抖,中间升起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冲霄云市”四个大字,字体颇类九州篆文。 王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匾额,旋即走了进去。 匾额后面云雾腾腾,显然别有洞天。王珝走入其中,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颗颗古树参天而起,云雾朦胧,渺渺白气飘浮于树冠之间。据清泓所言,这就是冲虚道建立的聚集点,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会有一大群仙家在这里交易物品。 “嘶,好浓郁的天地元气,而且和外地元气不同!”王珝不由得感叹一声。 在他观感中,此处元气浓郁无比,而且不偏不倚,没有明显的属性之分,让他有些惊讶。 王珝在练功行气时,也曾尝试过吐纳此方世界的天地元气,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这玄正洲上的天地元气似乎有些缺失,但他又说不出来少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问题。 直到来了此处,王珝才恍然惊觉,与此处的天地元气相比,外界的天地元气清则清矣,但是却少了一份厚重感,不复混元无缺之意。 “难道仙道修天清之气,魔道修地浊之气?”心中开玩笑地道了一句,王珝继续向集市中走去,心头有些可惜,若非此处一月之中只有两天开启,他倒真想在此久居。 此地元气浓郁,远处有冲虚派高人在此宣讲大道,道音悠远,招来诸多寿鹤瑞鹿围绕在道者身边。王珝也凑过去听了一段,有所收获的同时,也知道了此处元气被冲虚道称作“冲和一气”。u看书.uuksu.om 两侧松柏树冠上自动盘结树屋,青光闪耀。有不少人在树干挂着牌子,写上自己所要兑换的东西。 王珝细细扫视过去,发现此处货币是一种被称作玉露的东西,经过王珝套话,知道此物是日月精华所成的灵液,是修士们日常服用的灵物,有滋润元神,增长功行之效,而且不拘仙魔,都可以使用,有日、月、星三个等级。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强求什么丹药了,直接服用此类灵液便是,王珝心头作出决定,便在云市中四处转悠起来。 经过几圈问询,王珝大致明白了这里的交易规则和物价,于是他把河伯送给他的那些灵珠美玉,还有水妖身死后留下的兵刃法器通通卖了出去,零零散散换了不少星露,然后便出了云市,准备返回洞府闭关。 “看来收集玉露是个大问题,费时费力。若是有了一处落脚点,我倒是可以尝试修建承露台,自行凝炼玉露。”这承露台的形制王珝在九州也曾见过,只是不知道在此地是否有用。 “听清泓所言,南疆入口有一片古战场,其中多有仙人遗府,我或许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得便能继承一座洞府。而且清泓的洞府也在那一带,日后打探起他的消息也方便不少。” 暂时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王珝刚要离去,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声,许多仙人被惊扰到后纷纷过去凑热闹。 “莫不是有仙家交手,我也过去瞧瞧,看看此方世界斗法水准如何。” 王珝调转云头,飞向了那处地界。 九十五.夜叉之死,旱魃出世 翠屏山南麓,一处缓坡。 此处原有一株古木耸立,树冠苍苍,枝干虬劲,似乎有成精之象,放在人间也是难得的优质木材,可为栋梁。 不过此时这株古木已然不见踪影,原先的根部附近,正有一个不小的土坑,周围散落着诸多土石和枝叶,明显是爆炸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坑底躺着一具破败不堪的尸骸,这就是遇难者了。而土坑边,还有不少仙家正在此处围观。 王珝驾云来到此处时,正看见一位仙家对这具尸骸进行尸检,评头论足,三言两句间把这具尸体的来历说了个明明白白。王珝见其说得认真,也就在人群外找了个地方按下云头,细细旁听起来。 这位仙家鹤发童颜,辈分极大而且略有薄名,显得与周围修士十分熟络,不少人都尊敬地称其为年老。 年老手托一盏油灯,此时正在一边打量尸骸一边作出判断,似乎在灯光映照下看出了什么常人难以见到的痕迹。 “这具尸体蓝肤朱发,身上有水汽残留,衣物服饰多有鳞藻纹饰,而且身边还有一杆破损的钢叉。虽然头部损毁严重,但是凭这些我们也能知道它的身份了。” “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这该是夜叉吧?”有仙家问道。 “的确如此,而且其身上这些纹饰是龙族仆役常见的纹饰,由此可见它应该是某位龙族手下的夜叉鬼。” “那年老可能看出这是哪位龙神手下?”此时,冲虚派的一位人仙也赶了过来,见年老在此,当即问道。他们冲虚派身为翠屏山的主人,此时有人死去,似乎还牵扯到龙族,自然要担起主要责任。 “那我试试吧。”年老说着从那夜叉身上取下一块焦黑的血肉,搁置于手上油灯中。灯焰触碰到血肉,猛然高涨将其包裹进去,散发出滋滋的声响。 年老面含笑意,手上油灯一转,一点灯花飘了出来,落在地上,旋即散作一片光幕,呈现出一处烟波浩渺、水光粼粼的风景来。 “金湖?这是金湖龙伯的手下?”那冲虚派人仙也曾游历天下,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这处风景所对应的地域。 “金湖龙伯?那位海龙?他派人来这干什么?”听闻此言,不少仙家开始互相讨论起来。 “谁知道呢?说不得是派人追杀?还是先看看年老怎么说吧?” 王珝站在人群外,略有讶异地看了一眼此处,他在这里感受到一股熟悉中带有陌生的气息,刚好就是在那夜叉死去的地方。 “这气息,似乎和清泓道友有些相似,此事和他有关?”王珝不敢随意做出判断,只能继续旁听。 此时年老一举手上油灯,灯焰高涨,烛幽洞微,周围的隐秘痕迹顿时全部显露出来,任凭他随意查看。 “根据这痕迹来看,三日之前,有人从冲霄云市出来,停留在此,应该是在修持什么术法。”年老沉吟道,“有玉露的痕迹,似乎是月露。” 众人见其说得详细,如同身处案发现场,一个个都凝神细听。 “两日前,此人功成,然后便就此离去,直入北方雪域。不过他走前,在此处埋下了三颗雷珠,以残留雷光来看,可以肯定是癸水神雷。” “太霄宫?”听闻雷法,众人都有些打鼓,难道这事和玄门三宫还能扯上关系? “太霄宫的雷法还没这么弱。”年老否决了众人猜想,继续道,“他离去后两日,也就是不久前,有金湖龙伯手下夜叉神将来此查看,然后触发了先前那人所留陷阱,从而被雷珠炸死。” “也就是说,此事是普通的寻仇致死事件,只是恰好在我派云市外发生?”冲虚派人仙轻轻点头,作出了最终判断。 “没错,这夜叉正是追寻前人足迹而来,只不过大意之下被陷阱炸死。”年老抚须一笑。 “那就按这么记吧,日后若是有金湖之人前来问询,按此交代便可。”冲虚派人仙给身边弟子嘱咐了一句,旋即对年老道,“此事道友出力甚多,助我派查明真相,还请随我一叙。” 虽然这种小事冲虚派内高人掐指一算便能得知,但是他总不好为此去打扰门中长辈,而他自已又什么都没算出来。若非年老在此出手相助,恐怕他就要丢了面子,所以须得向其感谢一番。 “善。”年老并不客气,随着那冲虚派人仙驾云离去。只有几个普通弟子在此处理后事,比如收集夜叉尸骸,恢复此处旧观等等。 见没了热闹可看,众人便纷纷散去,只留王珝一人在此驻足。 “癸水神雷......”王珝琢磨着先前年老所言,似有所悟,“听其名字,似乎是一种雷法,还和天干五行有关?” 回想起梦中所见众多话本小说,王珝大致有了猜想。看来,那定海珠所出现的异变,应该就与这雷法有关了。 “九州之中,对于雷法虽然也有描述,但却是单立一道,不与五行混杂。不过此界,似乎雷法更为形而上一些,涉及到了各种大道,凡是对冲碰撞爆炸的现象,似乎都可以引申到雷法上。” 凭着广博的“阅历”,王珝看出了此方世界对于雷法的推崇。 “看来我有必要找一些雷法相关的书籍来看看了。”心头作出决断,王珝驾云离去,返回了自家洞府,当务之急,还是以修炼元神为要。 ...... 无名山林,峭壁石室。 随着一滴玉露被服下,王珝只觉自身元神似乎受到了星光滋润,愈发晶莹剔透的同时也有勃勃生机藏于其中,如同神话中的三光神水一般。 “这只是最为普通的星露而已,其上还有月露、日露。”王珝感叹一声,没想到这玉露对他的效用竟然如此明显,由不得他不上心。 “能在这方世界光明正大出手的东西所剩无几,该想个办法去赚钱了,不然我连玉露都买不起了,更别说自建一方承露台。”王珝摇摇头,他虽然说不上身家丰厚,但也不愁平日开销,哪里会想到自家还会有为了赚钱而苦恼的日子。 如今,他身上只得几件法器和西游世界除妖所得的战利品,其余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杂物,比如黄纸、朱砂之类。 法器关乎他身家性命,不可能随意出售,那些半步外景妖物身上的材料,由于害怕被人看出与此方世界有异,王珝也不敢出手,只得喂了血海真水,算是提高了红袖刀威力。 “眼前,近期目标只有两个,一是赚钱,二是找个落脚地,长期目标则是设法回到九州或者西游世界。”王珝心中盘算,“而近期目标又可以归成一类,只要能找到并继承一座前人遗府,那么既有了钱财,也有了洞府。既然如此,便可以去南疆古战场试一试运气。” 既然作出决断,王珝也就不再留恋这方石室,毕竟只是暂时落脚之地。 出于心中谨慎考虑,王珝收去了其中所有摆设,而后放出红袖刀,化作血河把这方石室细细打磨了一遍,意图清理干净所有痕迹。当日在翠屏山,那位年老的手段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待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王珝方才驾云离开,飞向翠屏山方向,打算用最后的些许星露购置一张地图。 ...... 翠屏山后山,王珝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两株古松,有些无奈。 他一心只想着购买地图后去往南疆古战场,却是忽略了冲霄云市开市的日期。此时距离他上次来此已然过去了一段日子,细细算来,却是刚好卡在了初一、十五两天之间。 见云市大门紧闭,王珝也不气馁,他已经打听过,还有三日便是开市的日子,他只需在此静候片刻便是。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去时,在山脚神庙中借宿时,天边忽然有清亮的呼喊声传来:“道友且慢!” 幸亏不是道友请留步,王珝暗自嘀咕一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只云鹤缓缓飞下,上面有一位仙家正看向王珝。 冲虚派的人?王珝微微一扫,便发现了此人身上缭绕着的冲和一气,他微微一礼,道:“道友唤我留步,不知所为何事?” “敢问道友可擅长水法?”那人有些匆忙地问道。 “道友如何得知此事?”王珝惊诧无比,自己除了白河湾以外,好像还没出过手吧?这冲虚道的修士又是从何而知。 “太好了,又找到一位!”那道人笑呼一声,见王珝疑惑神色,方才醒悟过来,连忙解释道,“道友且随我来,路上我再为道友详细解释。” “也好。”王珝看他眼神真挚,便答应下来。当然,心头提防并未就此放下。 二人驾云乘鹤,向着北方而去。这冲虚派弟子一边赶路,uu看书.uunsu 一边向王珝解释其中缘由。 原来,二人所去地界名为成晃山,与翠屏山为同一方山系,是这条山脉靠近北部的一座大山,由于靠近北方雪域,平日里也是雨水众多,草木丰茂的一处所在。 “但是不久前,一位道德宗的师兄外出游历,突然发现以成晃山为中心,有旱灾向四周蔓延。”这冲虚道弟子愁眉苦脸道。 “旱灾?”王珝略有明悟,难怪这弟子先前问自己可会水法。 “没错,而且除了旱灾外,还有尸毒存在,凡因旱灾而死的人畜,都会成为僵尸在那一带横行。所以张师兄认为这乃是人为原因,似乎与魔道有关。”冲虚道弟子补充道。 “那道友又是为何邀请贫道呢?毕竟你我非亲非故,并非熟识之人。”王珝还惦记着这一点,并未忘记。 闻言,这冲虚道弟子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张师兄发现此事后,除了通报道德宗和我冲虚派外,还示意我等最好多邀几位同道。我本来是想去云市找一位好友,结果......”他也是到了云市没找到人,这才病急乱投医,打听王珝可会水法。 “原来如此。”王珝不再纠缠这点,“既然涉及到凡人百姓,还有魔道踪迹,贫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道友高义,”冲虚道弟子一抱拳,敬佩道,“道友且看,前面就是几位师兄所在。” 不远处的荒山山头上,一方玉台搁置,周围绿野茵茵,繁花锦簇,显然是被大法力催生而出。此时,正有十几位仙家在此讨论治旱之事。 九十六.自来熟的天狐少年 见冲虚派弟子到来,还带了一个陌生人来,那十几名仙家中为首的一名男子便给周围人告了声罪,从人群中出来,来到一边招呼起二人来。 至于其他仙家只是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陌生的王珝,知道当前到底何为要紧之事,并没有过来围观,而是继续讨论如何治理旱灾。 男子到了近前,先是对王珝笑了笑,而后才看向一旁有些忐忑的冲虚派弟子,出言问道:“卫师弟,这位是?” “张师兄,”卫姓冲虚派弟子慌慌张张向其施了一礼,仔细解释道,“你传讯给我,要我去请云师兄,但是我去了云市才想起来今天云市尚未开市,云师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路上碰到这位道友,据说擅长水法,我才急急忙忙带他过来。” “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张师兄拍了拍额头,自嘲道,“被这成晃山旱灾之事一时蒙了心神,连冲霄云市开市的日子都忘了。云师弟他性喜游历,居住无定,你没找到他也是情有可原。” 他先是安慰了一下卫师弟,让其不必内疚,然后才看向王珝,做起自我介绍来: “在下张元初,道德宗弟子,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这时,一旁的卫师弟才想起自己还没打听面前这位道友的名讳,就急急忙忙把人家拉过来,仿佛生怕别人不同意一般,羞惭之下,不禁闹了一个大红脸。 略带好笑地看了一眼这个做事毛毛草草的冲虚派弟子,王珝含笑答道:“静川见过张道友,在下身为一介散修,功行低微,还望张道友莫怪我不请自来。” “静川道友多虑了,如今旱魔猖獗、僵尸横行,我等正是亟待人手之时,希望道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张元初打量了一下王珝,发现其眼神清澈,气质润和,虽然看不出其具体修为,但周身气息却不似魔门那般血腥诡秘,便稍微放下心来,肃然向王珝请求道。 “张道友不必再说,”王珝止住张元初话语,“我既然来此,便有一份治旱之心,道友有何吩咐,尽管说来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静川道友前去与众位道友认识一番。”见王珝此举,张元初自然心中高兴,于是便要拉着王珝手掌过去向众人介绍。 “张师兄,我呢,我该干什么?”一旁的卫师弟见这两人似乎有把自己丢在此处的迹象,不由得发声问道。 “你为人毛躁,又不太细心。我得想个法子打磨一下你的脾气。”见卫师弟主动送上门来,张元初嘴角弯起,“对了,如今旱灾与僵尸并起,我觉得此事并不单纯,其中恐有魔人作祟。这样吧,你代我跑一趟,回我道德宗山门请鱼、陆两位师叔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卫师弟立即应了一声,便驾起云头飞向高空,道德宗距此处不近,得有个三五日路程,他得早去早回才行。 眼看着卫师弟离去,张元初反而不急着带王珝去熟悉其余仙家,就那么脸上带笑,静静等在这里。而王珝见他眼中笑意,联想到张元初方才话语,心有猜测,于是便也在此处驻足,闭目等候起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卫师弟可怜兮兮地在张元初面前落下云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懂了吗?”张元初不待其发言,当先问道。 “懂了。”卫师弟缩缩脖子,小声回答。 “都错在哪里了?” “我太急切了,还没问清楚是哪两位师叔就走了,鱼师叔不说,光道德宗的陆姓师叔就有五六位。而且也没有向师兄你讨要信物,这样就算是去了道德宗山门恐怕也没人信我所言。”卫师弟哭丧着脸回答道。 “还有呢?”张元初不为所动,继续发问。 “还、还有?”这下卫师弟是真傻了眼,应该没了呀!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一旁看戏的王珝。 王珝憋着笑,这看起来怎么感觉跟老子训儿子一样。见张元初无视了卫师弟的小动作,心知其默认了自己向其解释的举动,他轻咳一声,淡淡道: “最重要的一点,你张师兄刚刚说过要磨一磨你的性子,然后就把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你,明显是对你的考验。谁知道你还是如此急躁,连张道友话都没听完就跑掉了。难怪你张师兄说你性子不稳。”要是稳当的话,王珝也不会被其邀请过来了。 “张师兄,我错了。”听了王珝话语,卫师弟这才知道自己最大的错误,只好小声开口,向张元初认错。 “待事情了结后我再和你好好说说。”听见人堆中有人叫自己过去,张元初顾不上教育卫师弟,掏出纸笔写了一封请师叔过来相助的信件,又在其上留下个人独有的标识,这才把信件递给卫师弟,再三嘱托道,“是鱼天阳、陆玄机二位师叔,记下了吗?” “我记住了,这次一定没问题!”卫师弟自信满满地收好信物,然后又看了一眼张元初,见其挥手示意自己离去才架起云头,飞向远方。 “让道友见笑了。”看着卫师弟远去,张元初一边带着王珝向那群仙家走去,一边向他致歉。 “无妨,只不过道友和卫师弟的关系?”王珝不在意自身时间被耽误,反而对二人之间的关系起了兴趣。要知道,张元初是道德宗弟子,而卫师弟是冲虚派弟子,两人之间有宗门之别,也不知张元初和卫师弟是怎么这么要好的。 “卫师弟他兄长是我当年好友,可惜因为舍身除魔,不甘身陨。走之前把他弟弟托付给了我。”张元初语气有些低沉,解释道,“两家宗门长辈也知道这些事。” “原来如此。”王珝没有多言,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的一群仙家。 在张元初引导下,王珝上前和众人打了招呼,作了介绍,也算是融入了这群为治旱不辞奔波的修士之中。 而在王珝观察下,这一群修士里除了张元初外,还有两人值得注意,给他有淡淡的危险之感。 其一是一位老修士,年岁颇长,亦十分受众人尊敬,称其为徐大先生。据王珝估测,应该是其长久岁月下来,底蕴深厚,底牌不少,才给他危险之意。 而另一名却是一个长有狐耳狐尾的白衣少年郎,自称涂山,他对自己出身异族没有半点掩饰,看谁都是一副笑嘻嘻模样。 他倒是和王珝一见如故,在和众人打完招呼后就硬生生把他拉了过去,二人坐在一起。张元初因为要主持讨论,也就把王珝托付给了他。 涂山拉着王珝,也不去管张元初在那里说些什么,一幅自来熟模样,笑道:“我观静川道友身上气息若海潮起伏,动静轮转,想来也是水道好手,难怪能被张师兄请来治旱。”他把王珝当做了张元初特意请来的帮手。 “只是偶有所悟,当不得夸赞。”王珝不敢与其深交,只得含糊道。 “道友不必自谦,看道友年纪恐怕不过双十之数,能有如今这番修为想必要么功法出众,要么天资高超,绝非偶然所能达到的。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道友你二者并重,修行法门、天资根骨都不差!” “哦,你能看出我的修为?”王珝来了兴趣,他正苦于对这方世界了解不多,不知自身实力到底处于什么水平。若是能从这狐族少年嘴里套些话出来,也就不枉他跑这一趟了。 “看不出来。”涂山先是一愣,旋即爽快答道,“我天狐一族尤善幻术,但还是不能透过道友身上幻术遮掩看穿道友真实修为,所以我才夸赞静川道友你功法出众,其他皆是我妄言。”这是他专门和人打交道的话术,没想到却被王珝这个心中有鬼的人给揭破了。 “幻术?”王珝闻言笑了一下,他身上可没有什么幻术,这是两个世界修行体系不同之故,“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幻术,我也没做任何遮掩。” “哈哈,别蒙我了。”谁知涂山并没有相信,“虽然我看不出道友你的真实修为,但你身上有没有幻术存在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见涂山认定自己身上有幻术,王珝也来了兴趣,玩笑道:“那你说说,我身上到底是什么幻术?”开玩笑,他身上有没有幻术他自己能不知道? “我看不出具体的用途,只能感受到其存在。”涂山沮丧的摇了摇头,忽然抬起头看向王珝,“但我有一门秘法,一定能看出其中奥妙,你可敢让我看看?” 这涂山一番言语下来,却让王珝对他起了疑心。且不说狐族本身就以狡黠著称,光看他小小年纪就独身在外行走,难道还不明白与人交流时的忌讳?竟然如此自来熟地在王珝面前发言,还想窥探王珝自身。交浅言深,其中定然有鬼! “算了吧。”想到这里,王珝心下提防,断然拒绝了涂山的提议,还顺便问了一句,“你家人就没教过你与人打交道的忌讳?” “家人?”说到这里,涂山情绪顿时低落下去,“我母亲早就没了,而我也不知道父亲是谁,舅舅对我又十分冷漠,不怎么上心......” “......抱歉。u看书 .uukansu ”没想到无意中戳到了涂山心中痛点,王珝只得道歉。 “......” 见涂山没有回答,王珝转头看去,却发现天狐少年一脸得意笑容,头顶狐耳、背后两条狐尾动来动去、不断摇晃,显然十分开怀。 “你唬我?”王珝一脸不可置信,哪有人,不对,哪有妖用自己父母作为骗人借口的? “诶呀,我说的话半假半真啦,其实我舅舅对我很好的!”涂山打着哈哈,把此事混了过去。 王珝摇摇头,果然不该跟这狐族打交道,还是听张元初在那里介绍旱情来得实在。 他刚把注意力挪了过去,涂山却又凑了过来,眼里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在王珝耳边悄声道:“我可没有说假话,你身上的确有幻术存在的痕迹。” “所以呢?”王珝不为所动,淡淡回了一句。 “我已经用了秘法了,也成功得到了一些信息。”涂山又把身子坐直,但其话语却仍在王珝耳边停留,挥之不去。 闻言,王珝讶然看向涂山,只见其双眼如同万花筒一般,奇异光彩在其中流溢,散发着微弱却莫名的气息。 “什么信息?”不得不说,涂山的举动再次勾起了王珝心中的好奇心,让他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我能确定,你身上的幻术似乎与某一位大能有关。” 怎么还牵扯到这方世界的大能了?王珝心中疑虑:“是谁” “是,南华。” “......” 九十七.治旱准备 “......南华?”王珝语调略微上扬,“那位南华?” “是的,那位南华真人,太上道祖座下四大真人之一的那位南华真人。”涂山双手枕在头后,笑嘻嘻道。 王珝倒不奇怪此方世界也有太上道祖与四大真人的说法,毕竟不久前才去过一次的冲霄云市就是冲虚派所建,而冲虚派祖师则是四大真人之一的冲虚真人,当时他就已经震惊过了,只不过...... “我自认和这位大能没有什么牵扯,为什么我身上的幻术痕迹会和他有关?”总不可能这方不知名世界里的南华真人能跑到九州界或者他曾经历过的轮回世界中去吧?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方世界真相如何自己也不知道,万一这位南华真人和真实界的那位南华是同一人呢?这方世界实际上仍未脱离《一世之尊》的世界观呢?至于这方天地间大道的圆满无缺,不过是另有原因罢了。 想到这里,王珝按下心头掀起的惊涛,面上不动分毫,看向涂山,静待其回答。 面对王珝的目光,涂山扭过头去,没有与他直视,随口道:“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天狐罢了。” “是吗。”见涂山目光闪烁,问不出什么来,王珝淡淡道了一句。心中给涂山记了一笔,旋即装作不再关心此事的样子,看向了口若悬河的张元初,他正指着舆图,讲解目前的局势。 “目前旱灾以成晃山向四周蔓延......” 王珝本就不耐这些话语,更因心里有事,烦闷不安,于是很快丧失了兴趣,打算到时任凭张元初安排便是。闲来无事之下,他开始随意打量起周围景色,视线往往一扫而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咦,多了五个人!”王珝敏锐察觉到人数有变,于是看向那几位新来的仙家,却从其中发现了一位熟人,“那不是清泓道友,他也掺和进来了?”他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拱拱手,对其略施一礼,之后也收到了来自对方的点头示意。 “清泓道友对于水道的造诣不弱于我,有他帮助,想必此事难度又下去几分。” 这一边王珝因为见到熟人而心情略有好转,那一头清泓的心却沉了下去,他也是刚来不久,亦是被人强行邀请,万般不得己之下方才跟着身边几人前来治旱。 他身上本就有着隐秘,不好随意在人前露面,但此时和众位仙家待在一起,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也只好强撑着表演。但他万万没想到,刚来此地就发现了涂山、静川这两个自己认识的人竟然坐在一处,而且他们还相谈甚欢! “静川认识我这个身份,而涂山知道我另一个身份,他俩在一起,很容易暴露我的真实身份。”道人心中电转,“不对,他们都见过我使用碧潮珠,治旱时我要是一出手......”清泓眼中闪动,似乎起了杀意。 “先得试探一下他俩有没有谈起我,然后找个机会把最容易暴露我的涂山......” 心思下定,清泓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滔滔不绝的张元初身上。 “......此事经过,涂山小弟比我更加清楚,大家有何疑问,可以向他问询。”张元初将涂山请上台。 涂山站在人群中间,视线一扫而过,在看见清泓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一开始,我在外游玩,发现附近百姓身中火毒,于是留在此地帮忙救治,过程中却看到了不少僵尸的踪迹。如果没看错,他们应该是附近百姓中毒尸化的产物。” “操控尸毒,属性为炎煞,能旱地焚天,果然是旱魃。”年岁最长的徐大先生叹了口气,淡淡出言。 张元初闻言,忙问:“徐大先生见识广博,可否详细说说?” “我只不过痴长几岁,算不得见识广博。”徐大先生自谦一句,然后道,“但老夫也曾见过几次旱魃,对此物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旱魃此物,不说其赤地千里之举,光是诞生方式,就有三种之多!” “三种?”众位仙家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危害极大的邪物竟然有三种方法可以造就,实在是令人无言。 “不错,实际上这三种你们肯定都知道,只是没人像我一般将其细细归纳整理过罢了。”徐大先生轻抚胡须,“一是自行尸变的僵尸之流,二是地煞之气郁结而成的天地灵精,三是魔人修炼有成的之体。其他几种方式,虽然也有,但总脱不出这三种框架。”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似乎那些记载都能对得上。”众位仙家恍然大悟。 “那这一次的旱魃,又属于哪一种情况呢?”王珝旁听一阵,有所收获的同时发言询问。 “这一次还不好说,”徐大先生眉头一皱,“若是前两种情况,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自然能有所针对,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的话......” 若是有魔人练功,意图化作旱魃之体,那就需要仔细衡量敌我实力了。毕竟对方灵智不低,说不得还有其他功法加身,打斗起来绝不轻松。 张元初见众人神色有异,似乎打起了退堂鼓,于是安抚道:“诸位放心,我已经让几位师弟去打探情况了,不多时应该就有消息传回。师妹你刚刚回来,想必带回来的正是方才祈雨之人?” 这时,众人一起看向清泓等人,等待其自我介绍。 清泓身边一女子听闻张元初提到自己,旋即出列,解释道:“方才三区有人降水,我和几位师弟前去探查。发现是太清宗的景师兄和这位清泓师兄在外降雨治旱,清泓师兄精擅水法,独自降雨的范围竟有三里之广!” “清泓师弟竟然也擅长水法?我等果然是得道者多助!”张元初笑道,旋即把清泓引见给王珝,道,“这位是静川道友,也是精通水法之人,二位可以好好交流一番。” “张道友不必如此,”未等清泓发言,王珝笑呵呵道,“我和清泓也是旧相识了,有清泓道友来此,我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哦?原来还有这重关系,既然如此,那降雨之事就劳烦二位了。”张元初从角落拿来几面黑色旗幡,“这是祈雨旗,清泓师弟和静川道友各挑一把,那里还有几位擅长降雨之术的同道,你们也可和他们交流,就由李师妹带你们过去好了。”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景师兄: “景轩师弟,你回头跟我们一起诛杀旱魃吧?” “当然,反正我也不会降雨。”景轩一口答应下来,跟着张元初去了另一群人那里,把清泓和那位李师妹留在了王珝这里,而涂山则溜溜达达地跑到了救人赈灾的那群人中间,也没有留下来。 李师妹看了一眼王珝,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道:“我名李静洵,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王珝观这女修身上道气盎然,样貌普通但明眸如星,气息静谧安然,似乎修为不浅,于是施了一礼,道:“贫道静川,俗名王珝,李道友随意称呼便是。” “那我就称静川道友好了。”女修轻点螓首,旋即看向清泓,“二位先祭炼这祈雨旗,待祭炼完毕后我再带二位前去。” 闻言,王珝和清泓便各自祭炼起手中旗幡来。 虽然是第一次祭炼此方世界的法器,但王珝好歹也算是仙道修士,略微试探几次后便成功找到了窍门所在。粗粗祭炼一遍,确保不会无法动用旗幡后王珝就住了手,和剩下两人一起走入了一处暂时据点。 三人来得正巧,据点内正有四人在此。其中两人正在争论降雨时的重点,一人脸上带笑,旁观这场辩论,还有一人在不远处闭目打坐。 “祈雨祈雨,当然是水最重要!”一个大汉当先发言。 “放屁,行风弄雨,没有气流推动,你降哪门子雨?”一个消瘦修士不甘示弱,虽然体型不如对方大,但是嗓门一点不小。 “又开始了。”李静洵有些无奈,只得上前打圆场:“诸位,我又带来了两位水道好手,这位师兄还是方才成晃山三区降雨之人,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交流。”赶紧达成一个共识,歇了这场辩论吧! 不过场中二人并不理解李静洵苦心,那大汉一把抓住清泓,大声问道: “老弟便是刚刚降雨之人?看老弟降雨的规模,想必是此中大家,你说,降雨的时候是水最重要还是风最重要?” 不待清泓发言,对面那消瘦修士便尖叫道:“当然是风!”说着就看向王珝,“道友你说如何?” “我说?”王珝苦笑道,“我也觉得是水。” “啊?”消瘦修士惊讶出声,没想到自家抓了一个“敌人”回来! “哈哈,这才是高明之言、先见之论!”那大汉喜笑颜开,“老弟,你也来说说你的观点!”却是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击退“敌军”,于是又把目标转向了清泓。 清泓本来就不想得罪任何一人,有心打哈哈糊弄过去。但此时王珝在此,他心头一动,指着王珝道:“不如我们先听听静川道友有何高论,然后再作探讨,如何?” “可以。”李静洵、大汉和消瘦男子都赞同此举,uu看书uukanshu.o 就连那旁观者和闭目打坐者也看了过来,想听听王珝自身观点。 “清泓道友倒是轻松。”王珝一挑眉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我之所以说水更为重要,除了自身喜好外,还考虑到了当前情况!” “哦,原来如此。”清泓笑叹一声,理解了王珝言中之意。就连李静洵也轻轻点头,似乎也明白、赞同王珝所言。 “降雨之术,说来说去,不过因地制宜而已。”手中多出一柄水玉如意,指腹从其上划过,感受着传来的温润触感,王珝继续道,“此地有旱魃作乱,为祸一方,周围又无江河湖海,当今之急,自然是想方设法搬运水源,聚拢水汽,以便降雨。所以我说水更为重要。” “不错,”清泓补充道,“平日里降雨,风、水何者更为重要自然是看个人风格便好,但是这种特殊情况,自然是随机应变了。” “此话有理。”大汉、消瘦男子和旁观的二人都点头赞同王珝和清泓所言,“不愧是李道友所言的水道好手,果然看得透彻!” “道友谬赞了,”王珝轻轻摇头,正要发表一番自谦言论,打造自身形象,却被他人打断了语句。 “李家姐姐,麻烦借给人陪我去降雨。”一个少年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看向李静洵。 “原来是涂山小弟,”李静洵微微一笑,似乎和涂山也是熟识,“这里有六位道友,你随意挑一位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涂山笑嘻嘻道,手向众人一指,“就是你了!” 九十八.魔人详情 乌云滚滚,快速汇集而来,随着一声闷雷炸响,雨水洒落而下,镇压了一方旱气。 肉眼可见的淡红色暑气缓缓扭曲消失,干燥满是尘土的地面变得微微湿润,一股股浊流灌入布满龟甲状纹路的干涸河床,给周围的生命带来了些许希望。 “成晃山八区,今日的降雨计划也完成了。”王珝把展开的祈雨旗收拢,伸手接住从云中坠下的水元如意,叹了口气,“若非如意被我铭刻阵法,能自主吸纳天地间的水属元气和湿润水汽,而且内里本就积攒了不少水汽,我也扛不住这般大手大脚的浪费啊!” 为求面对旱魃时有一战之力、能够自保,他得先找处水域补充如意中的积蓄才行。 “静川道友辛苦了。”转过头的女修闻言安慰了他一句,把手中丹丸药散掷入河道,看着其打了个转后缓缓沉没,接着道,“张师兄和景轩道友近几日已经找到了旱灾源头,今早已过去查看,应该再过一会,就有好消息传来了,道友马上便能歇息了。” “希望如此,这几日只能做这些治标不治本的无用之功,我当真是厌烦得紧。”王珝抱怨了一句。 那日涂山突然过来,说是要找一人和他搭档救灾,王珝以为是说他自己,却不曾想涂山最后选定了清泓道人。于是这几天他一直和李静洵搭档,行走成晃山各处,降雨镇压旱灾。 而因为首恶尚未显露踪迹,地面的火气难解,纵使一时被消泯,又会渐渐生出。所以每日都要属于降雨组的修士们进行降雨,几日功夫下来,修士们一个个都难掩身上疲惫,心头也有些抱怨。 而王珝看着成晃山周围村落里那些村民们枯瘦干瘪的脸庞和家里所剩无几的粮缸,更是难以压制心中躁气,有股说不出来的烦闷郁火憋在肺腑之间。 李静洵和王珝几日接触下来,对他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更何况那些村民家里的状况是二人一齐前往所见,所以此时自然知道王珝心里在想些什么。 女修眉头轻皱,道:“虽然我等修士有神通术法可解一时之急,但是这种事情还得靠人间王朝尽力。往年每当有类似事件发生时,我等传讯过去,人间王朝便立即派遣当地官府前来赈灾,但是现在......”话语未尽,其中隐有忧心国事之意。 “人间王朝总是这样。”王珝冷哼一声,并未评论。不管是九州还是这方世界的王朝,总是明里暗里抵制修士们的发展,这是一方势力独立自强、谋求自身主权的必由之路,他也不愿意多加评点。 “好了,这处地界的尸毒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李静洵看了一眼完全融化到水中的药粉,转头对王珝道,“我身上药散已然用尽,静川道友,我们先回去补充一下物资吧!” “也可,我也该去找些水源了。”王珝掂了掂手中如意,应下了女修的提议。随后二人一者乘鹤,一者驾云,飞回了当日众位仙家开会的地点。 与其他几人汇合之后,王珝见外出探查的张元初和景轩等人尚未回来,于是便告了声罪,离开此地前往远方大湖补充如意水汽。 而李静洵因为出身道德宗,属于太上一脉,于是在补充完身上物资之后,便向着太上道统的众位仙家所在之处行去,与众人闲谈起来。 ...... 半日后,王珝返回此地,正巧看见张元初和景轩等人并肩归来。见他们浑身狼狈,多有不堪,于是呼喊众人过来迎接,顺便询问张元初等人所得的情报。 等诸人坐定后,李静洵问:“师兄,情况如何?” “情况不容乐观。”张元初扯过舆图,描绘自己和景轩探测的结果。 “不容乐观?”清泓看向景轩,“是魔人在此练法?” “没错,”景轩深深吸了口气,“我二人远观,其修炼时赤云遮山,黑雾吞光,已经比得上人仙大魔,单凭我们几人绝无胜算。” “此事不用担心,”张元初拍了拍景轩肩膀,“那日静川道友来时,我便发讯请门中鱼天阳、陆玄机二位师叔来此坐镇,他们此时已在山后芦棚歇息,对付那魔人不用我们出头。” 得到张元初肯定消息,众人刚刚提起了心纷纷放回了原位,毕竟不用自己上阵除魔,当真是个好消息。 “但是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张元初接下来的一句话复又叫众人一惊,“今日我和几位师弟走得远了些,把成晃山几座余脉的范围也标了起来,最终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秘密?”王珝出言问道。 “那魔人意图血祭这成晃山中八处村落,试图证就地仙之位。”景轩满脸凝重,并未因张元初先前所言放松心神。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叫道。好好的人仙境魔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要突破地仙的资深老魔了? “师兄,这消息你们从何而知?是否可信?”乍一听闻此言,李静洵也变了脸色,追问道。 “你们看,”张元初摊开刚刚一直在标注的舆图,示意众人注意其上地势,“这是这几日经过僵尸破坏后的地形图。” 图纸摊开,成晃山最边缘的余脉地界,共计八个方位处被他画了一个个朱红圆圈,每个朱圈边上,按照山脉起伏的山麓,又勾勒出八个矩形图案。 “多亏景轩师弟敏锐,我们才注意到这几日许多僵尸无意间造成的村落、山路毁坏,其实都是魔人操纵僵尸有意所为。那些废墟、塌方被我们勾连后,恰恰构成了这样一个封闭图案。” “八卦方位......”徐大先生凝重开口。 “山河为界。”清泓看向那一处处朱笔勾勒出来的方块与圆圈。 “恰似八口棺材相对陈列,而且内里都有生灵存在、村落栖息。”李静洵指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不错,所以我们怀疑这魔头是想行八棺血祭之事,先是以八棺聚运,然后再将血祭后自然诞生的死阴煞气引动,使得这一方土地尽数化作死亡绝地,届时也可称作赤地千里,那魔头便能在这八口棺材之间进行蜕变,化作地仙级数的旱魃。”景轩话语中隐带几分怒气。 “那这魔头应该就在此处了。”王珝打量了半天,也看出了几分玄妙,伸手一点,指向八卦方位的中心点,“如果地图无错,此处当是一座幽谷,地势低深,最易聚气。那魔头应该就以此处为主棺,八卦方位上的村落为副棺,暗合九阴之理的同时还能借奇门遁甲之法为自己留下后路,免得事败身死。” “静川道友好见识!”张元初肯定道,“八棺聚运,除却中央的主棺外,其他八口副棺都可作为他逃生之路。即便我们击杀其本体,如果不能在八棺处将其压制,亦会让他得道脱身。” “八门洞开,生死转轮。”清泓道人突然想起一件旧事,“莫非这魔头还和早已覆灭的天尸门有关?” “天尸门号称三千尸魔,虽然宗门早已覆灭于阴冥宗手下,但是否有尸魔幸存下来,如今在此练法,我们也不得而知。” 张元初虽然出身道德宗,算是玄门大派,但对当初发生的魔道内斗事件也不可能太了解,知道天尸门覆灭已是不易,哪里还会知道当初是否有余孽逃生。 “前几日徐大先生介绍旱魃起源时我便想到了天尸门,只是一时不敢确定,所以才未出声,如今要是成真的话......”清泓语气低沉,似乎有些后悔。 “此事与清泓师弟你无关,”张元初摇摇头,“毕竟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一定是天尸门余孽。而且对付这魔头,我们也是按照对方是修炼了相关功法的魔人来准备,这样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张元初心中有数,众人点点头,听他继续发言。 “先前我已说过,我门中有两位人仙长辈在此。届时两位师叔会主动前往中央幽谷击杀旱魃,但旱魃狡猾,若是逃脱而出,还需我等在八棺之处阻拦。” 话语出口,不少人脸色微变,似乎有些不情愿。 “我知此事危险,众位道友不愿以身涉险也是应有之理。”张元初对于此时情形早有所料,“只是此事关乎这成晃山周围千里生灵,还请诸位上体天心,出手与我道德宗共抗魔人。”说着,他深深一揖。 见张元初一番举动,众人连忙起身,避过这一礼。徐大先生托住张元初手臂,涩声道:“我等知晓道友心意,只是那魔头身为人仙,高出我等一个大境界,实在不是其对手。届时到了那旱魃近前,恐怕我等不是其一合之敌啊!” “正是,那旱魃毒火凶猛,我擅长金行之道,同境界而比都处于下风,更别说那旱魃已是人仙了!”一个背着剑匣的修士出言赞同道。 “火克金......那静川道友和清泓道友,你两人有何高见?”张元初低头沉思一阵,把目光投向了王珝和清泓,这几日他俩的降雨手段都被众人看在眼中,明显比其余几位降雨组的修士高出一筹,uu看书.co堪称水道能手。 “水火无情,互相克制。那旱魃又相当于人仙境界......”清泓话语间有些踌躇,亦有推脱之意。 虽然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爱生恶死乃是本能,自己也不可能逼着众人以身涉险,但听闻清泓之语,张元初还是有几分失落。 虽然无人点出,但在场众人却都知道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那就是他身为道德宗弟子,早已领悟道德之心,功行圆满,只差一场功德便可成就人仙道果。 而这治旱之事便是他自己的功果所在,只要成功解决魔头,扑灭旱灾,功德加身之下他便可以闭关尝试突破人仙了。众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默认了他来主持这场治旱之事。却没成想,此事却牵扯出了一尊人仙境界的魔头。 既然知道有魔头作乱,那么张元初便不可能装作没看见,这治旱之事早已和他道途相牵,若是此时他打了退堂鼓,那么道心有损之下,即使能从旱魃手中逃得一命,也会在突破人仙时走火入魔而死。 所以这个时候,众人都能退缩,唯独他张元初不能退! 想到这里,张元初再度按下心头思绪,期盼地看向王珝,此时只有这位静川道友尚未发言了,也不知其是否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王珝被对方那“火热”的视线一看,不免有些心慌,他正要设法推辞,忽然眼神一定,看见了一旁偷笑的涂山,于是赶忙祸水东引: “我虽然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我看涂山小弟却是智珠在握,想必早有应对之法。张道友不若问问他?” 九十九.布阵 “涂山小弟?”张元初顺着王珝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天狐少年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还是静川道友眼毒,我就稍微露了点马脚,就被你发现了。”天狐少年笑了一声,随后看向张元初,给出了肯定答案,“若是大家担心不能抵御旱魃攻击,我的确有个法子可以派上用场。” “什么办法?”不待张元初出言,景轩当先发问。 “张老哥,你当初从门中带出祈雨旗,不是还带着几面赤色旗幡?” “你说这个?”张元初找出四面枣红色旗幡,每一面旗幡上都用金丝绣成龙纹。仔细一看,所谓龙纹其实是由一枚枚符文构成的特殊火龙咒。 “这旗幡本来有十二面,是古修遗物,可用来布置阵法。但如今只剩下四面,和其他旗幡类法宝搁置在一起,我出门时不注意把它们混了进来。” “足够了,有火龙咒在其上,这四面旗幡可堪避火之用。只要我们手持旗幡站在四棺方位,旱魃的毒火自然会被咒文引走化作火龙,我们面对它也可一战了。” 徐大先生闻言掐指盘算起来,过来一会才迟疑道:“这样做的确可行,但也只能照顾到四处方位,还有一半之地无法应对。”毕竟旗幡不全,只得四面。 “那不是还有四面祈雨旗吗?”天狐少年心中早有成算,毕竟他对这治旱功德也是眼馋得紧。 “四阴四阳,阴阳相济,化死为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清泓道人恍然大悟,“以阴阳生息之理,转成八卦生门之地,不但为我们加持上一份生气。阴消阳长之下,还可借力将那旱魃困于幽谷之中无法脱身。” “用本不相干的祈雨旗和赤龙幡这两套法器构成全新的阵法,涂山小弟这份巧思的确厉害。”李静洵也不吝赞美之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若是他们,估计也想不到把不相干的法宝拼凑在一起的办法,而且这方法可行性的确不低。 “既然如此,我等有阵法相护,只是操控阵旗,风险不大,想必各位道友也能接受了?”张元初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我等自保无恙,正该行除魔之举。”这种情况下,只得由未曾正面出言推辞的王珝替在场众人作出表态。若是由其他刚刚推辞过的修士应下,未免有贪生怕死之嫌。 “诸位放心,这次大战一切损失由我们道德宗承担,救人要紧,断然不能让旱魃得道。” 见好就收,张元初毕竟出身道德宗,为人谦和淳厚,故而也没有打脸的意思,只是略微提了一笔补偿或者说酬劳方案,安抚众人。 随后众人分组,以手持祈雨旗、赤龙幡的修士为组长,各自带领两三名修士,前往成晃山各地布置阵法。若是掌旗修士自认功行不足担此大任,可以交由其他人执掌。 王珝当然没有这个顾虑,于是他随意叫了几位仙家,便和他往正北方向而去。 按照清泓道人提议以及徐大先生、李静洵补充,众人决定把祈雨旗安排在东南西北四个正位,赤龙幡夹杂其中。而清泓道人去了东方,王珝在北方,剩下两处方位亦是由战力不低的修士在此坐镇。 ...... 正北方位。 冲虚派门人潜真子抹去头上大汗,对着王珝招呼道:“静川道友,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王珝应了一声,把手中磨到一半的玄重尺收起,走了过来。 按照那两位道德宗人仙指点,这八卦方位上的小棺材都得进行改造,各按八卦之理,才能起到众位仙家推算中的作用。 所以王珝率人来到正北山峰上后,便开始了挖坑汇水、铭刻阵法的工程。 此处不得不提一句,王珝他们推算时所提的八卦方位,乃是常言的后天八卦,也就是八卦九宫相配之论。在王珝记忆中,这种说法该是由梦中世界的周文王或者真实界的伏皇所创,却不成想在这方世界亦有流传,号称是上古姬姓王朝一位圣王所造。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心里暗道一句,王珝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潜真子等人所挖的坑:“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那就该静川道友你了。”潜真子松了口气,这阵法关系到此处三人性命,由不得他不仔细、重视。 ”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布阵。”王珝应了一声,把手上的半截玄重尺丢入了坑中。 这玄重尺乃是王珝为了护身而炼制的一件秘宝,但是因为天地法理的变化,王珝等不到它们派上用场的那一天,只得快速把它们处理掉。 刚才在地面绘制阵图时,王珝就把玄重尺拿出,磨成了玉粉,用以勾画纹路,现在更是把剩下的半截玉尺作为引子,用来聚拢天地之间的元气和水汽。 “趁此机会,把玄重尺处理掉,还可以从道德宗那里得到一份补偿,只要挑选得当,便能助我更进一步了解这方世界。待除魔事毕,这坎宫方位的阵法又可被我收回刻入水元如意中去,加强如意威能,当真是一石三鸟的好主意。”王珝低笑一声,旋即双手一合,开始催动起阵法。 当初炼制玄重尺时,王珝往其中加入了自身精血,此时化作玉粉绘制阵图以及充当阵引,大大加强了王珝操纵阵法的便捷性,颇有种意动而法施的意味。 此时随着王珝动作,这处山峰之上,渐渐有清流从虚空中生出,沿着阵图轨迹运转,最终汇入那口棺材形状的坑中,在其中积起一汪清池。 “阳起於子,阴起於午,是以太一下九宫,从坎宫始……1”王珝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把这处的阴气纳入水潭之中,使其愈发深沉,变成幽玄之色,最终保持在即将化作阳气的临界点上。 虽然正常情况而言,这些阴气还不如一些特殊之地的阴气浓郁,远不足以自行化作生机盎然的阳气。但是此时有阵法导引天地之势、两位大派人仙看顾,四阴四阳八棺大阵笼罩成晃山八座山峰千里范围,这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静川道友,如何了?”见王珝停下动作,潜真子关切问道。 “这坎宫之位的‘幽湟棺’已经成功了,只待那两位前辈发信号示意了。”王珝盯着阵法若有所悟,随口回答道。 “道友,快看,信号出来了!”耳边的话语打断了王珝的沉思,他看向高空中的烈日,只见数道金光从其中垂下,落在八峰顶端,其中一道正在自己身边。 “开始除魔了!”王珝精神一振,嘱咐好两位冲虚道弟子为自己护法,手上显出祈雨旗,开始挥动起来。 王珝舞动玄色大旗,一动平地生风,二动云雾自起,三动雷声不绝于耳。随着祈雨旗的不断摇动,朵朵乌云汇集而来,在他身边来回打转,宛若讨食吃的小狗。而从远方望去,则是一片厚重乌云围住了整座山头,只在正中露出一片空地,除了峰顶三人以外,看不见其他事物。 此处位于坎水之宫,占据地利,是乌云汇集速度最快的一处。王珝害怕过早升起灵云,会打乱其他几处安排,于是稍微等了一下,见其他三方亦有灵云出现方才将手中大旗一挥,斜斜指向正上方空中:“去!” 大旗离手,与乌云汇聚成一团,飘飘飞入上空,与远处的三朵灵云相共鸣。四云皆是祈雨旗所化,一众仙家几日来不断收集三江五湖的水汽,如今尽数化作雨水,将此地方圆千里覆盖。 “静川道友当真强横,竟然一人就能招来灵云,我们二人都没帮上什么忙。” 王珝背后,潜真子不由得低语一声,他可是看得分明,其他几处人马,基本都是数人一齐发力,这才招出灵云。就这,一个个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王珝呢?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基本毫无异样。 “除了此处地利以外,静川道友刚刚用去的那柄玉尺似乎也有不小作用。”另一人心细,看见了王珝动用玄重尺的景象,此时立马想起。 “想必是一件珍贵秘宝,静川道友当真大方,心系除魔之事。”二人不由得一齐夸赞一声,为王珝的“大公无私”所感动,却不知这番言论全数落入了王珝耳中。 “你们都能看出,那两位人仙应该也能察觉吧,若是事毕之后的补偿能优渥不少,也就不枉我这番表演了。”似乎在闭目调息的道人闻言,心中十分满意。 ...... “这小子不错。” 正如王珝所料,高空中的二位人仙此时也在夸赞他。 “是不错,我看他那尺子略有几分神异,似乎不太寻常,没想到他就这么用掉了。”鱼天阳赞同道。 “而且他血脉似乎也有不同。”陆玄机补充道。 “这很正常,uu看书 .uuknshu.om”鱼天阳一眼扫去,“血脉源头似乎也是鲲鲸之属,难怪这般精擅水法,但和东方魔教那群贼子没有关系。” “你是怎么想到东方魔教的?”陆玄机讶异笑问,“我就随口感叹一句,你还认真了。” 鱼天阳摇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阵法快要完成了,你我二人也该行动了。” 在二人说话间,从东北、东南、西南、西北方位,先后四道赤龙冲霄而起,钻入厚重云层,在其中时隐时现。火光和水汽蒸腾,终于在千里穹空化作一方云盖。 云气缕缕,其中水火相济,调和阴阳,八方生气滚滚而来,将由于旱灾和僵尸导致的死煞阴气导入阵中,由东方震宫而入,经由一圈,最终在正北坎宫化作阳和生气,再从艮宫汇入中宫天穹,为阵法更添一份力量。 死谷为棺,生云为盖,八方仙家联手做法,颠倒阴阳,把千里范围的地界化作一口巨大的生棺牢牢盖在幽谷之上,镇压其中旱魃的同时,也在把幽谷中的浓厚死气不断抽取转化,削弱旱魃。 “多亏了静川道友提议,不然我等原本打算是把死气积聚在其中,化作生中之死,椁中之棺。”东方震宫位上的李静洵感叹道,“此时相比,倒是静川道友所言的‘坎宫一阳’之论更为出众。” “我等皆以坎宫之水对应老阴、冬、死之类,却是忘了‘子水’一词。”水道天赋不在王珝之下的清泓亦是心有所感,“众水并流,中有微阳之气,万物萌于其下2。静川道友以此入手修改阵法,当真是水道大家。” 一百.章节数破0,4500字大章 随着众位仙家动作,幽谷之中的死气不断被阵法吞纳而走,最终化作生气落在幽谷之外,给其中的旱魃带来了极大的威胁感。 幽谷之底,一汪玄潭。 旱魃盘坐水潭中央一块青黑色怪石之上,不断吞吐周围浓厚的死煞阴气,化入周身毒火,使其颜色愈发深沉,似乎要化作黑焰一般。 一轮吐纳完毕,旱魃抬头看向正上方天穹之中的漫卷祥云,一双眸子中似有针尖大小的白光,它恶狠狠道:“该死的玄门仙人,该死的道德宗仙人,就你们一天天爱多管闲事!我在这里安心练法,还没出门生事,你们反而找到我头上来了!” “阁下此言大谬!”天穹之上有道音下降,“阁下在此试图以血祭之法成就旱魃真身,僵尸横行、毒火蔓延;干扰天时、旱地焚天,千里之境生灵涂炭,此事我道德宗如何管不得?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行此除魔之事!” “我等旱魃,不归天地五类,不入阴阳五行,不遵天理,不从道德,即使天道也未曾刻意灭杀我等。而你道德宗这群守旧之人妄拟己心代天心,竟敢宣称替天行道,当真是天大的笑话!”那旱魃哈哈一笑,“今日便让你们这群无知小儿知道我旱魃大道的厉害!” 说着这旱魃便纵身一跃,跳上云头,一股股与黑烟交杂的暗红色毒火被它喷出,向着天穹上两位仙家烧去。 “我玄门为天地立心,自然称得上替天行道!”鱼天阳闻言冷哼一声,旋即又嗤笑道,“你这旱魃魔火,也不过是地煞毒火杂合旱魃尸气而成,亦不出我玄门所述阴阳五行之论,如何敢自称跳出天地?” 说着亮出手中玉剑,其上亮起三千枚道文,环绕周身。鱼天阳执剑在手,轻轻向下一划:“也不知你这妖魔有何底气,敢在此口出狂言?” 玉剑挥舞,招来骄阳金光,化作一蓬蓬金色火焰扑向旱魃魔火,与其相互纠缠。 “哼,你这以大日金光消磨我旱魃神火的法子是不错,可惜大日普照天下,岂会因你这小小人仙而特意汇集此地?不过是以弱击强,以卵击石罢了!” 旱魃冷笑一声,身上黑气暴涨,显露旱魃之相。赤发青面、满口獠牙;指甲尖利、如神似魔,它绕过战场之中的火焰,冲上近前和鱼天阳厮杀。 “若是这些不够,那再加上这个呢?”鱼天阳不为旱魃话语所动,冷静向后撤身的同时从袖袍中抖落三枚金丸,化作赤光打在旱魃身上。 金丸击打在旱魃身上,化作更加浓郁的大日真火炸开,此乃陆玄机采集日精神火祭炼多年而成,专克邪魔之辈。为除魔之事,他来此地时特意将其带上,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大日真火名不虚传,对旱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其被烧得怪叫连连,一时被阻隔在鱼、陆二人与旱魃身后的火场之间,不得动弹。 “当真是自寻死路。”观战许久的陆玄机觅得良机,从腰间取下一方赤色铜壶,壶生双耳,外相古朴。铜壶微微一动,壶口散发无穷吸力,将旱魃背后的火场吸了过来,复又烧到了旱魃身上。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旱魃怒吼出声。火场中与旱魃魔火相互纠缠、处于劣势的大日真火得了旱魃身上的日精神火之助,气焰大炽,不待旱魃收回魔火补益自身就再度扑向那些魔火,和其同归于尽、共同泯灭,化作另一种纯净几乎无色的琉璃之火不断困烧旱魃。 “此乃最为纯净的地火,不似地煞毒火那般凶厉,但亦有除魔之效。”陆玄机手执铜壶,好心解释道。 “......”旱魃不言,化作火光借助八棺之阵脱离绝谷范围,出现在另一座棺位上,但不知为何,陆玄机和鱼天阳并未衔尾追杀,而是放任他离去,转入西南方向。 “西南属坤,最是平缓柔顺,我逃向此位,即使无法逃脱也不会身死。”旱魃已被玄门手段惊住,害怕有陷阱埋伏,并不敢逃向东方生机最浓之处,只得取了中庸选择。 “这孽障不识天数,处处选择都不出我等所料。” “正如我等算计,合该它今日陨落。” 看着旱魃仓皇离去的身影,鱼天阳和陆玄机相视一笑。陆玄机祭起手中琉璃火壶,收去空中纯净地火,然后和鱼天阳缓缓行往西南坤宫所在,缀在旱魃身后,给它施加压力。 根据一众仙家早先合力推算,那东方震宫,也就是八棺之中的“千雷棺”所在之处,便是旱魃经过重重削弱后,最终身陨之地。他们二人只要依计划行事,最终把旱魃逼入震宫便可,不必多费心神。 ...... 北方坎宫之位,山峰顶端。 王珝看向天穹那一处正在消逝的火场,不由得感叹道:“玄门推算之术,当真精妙无双。” “正是,”潜真子接过话头,“我玄正洲承众位天域大圣、玄门祖师恩德,有道果之术流传,本该是天仙才能掌握的‘天人合一’之法,我等往往人仙境界便能初步体验。故此,玄正洲人仙果位的修士就可通晓天数顺逆、避险历劫,而地仙高人更是除了仙魔大劫外,甚少身陨。” “好了,那旱魃也该过来了。”看着西方兑宫之位一柄遮天盖地的七宝伞升起,王珝避开潜真子话题,“我等也该早做准备了。” “道友说的是,我和师弟这便来。”潜真子和其师弟来到王珝身边,三人组成三才之阵,王珝居于正北方,开始积蓄自身力量。 ...... 西方兑宫,那旱魃刚刚受了西南方坤宫中景轩一剑,背上一道伤口深入内腑、痛彻骨髓,只得转入西方地界。 却不料此处乃是张元初所在,他升起自身七宝道德伞,罩住整片山头,清光洒下,五千道德真文缓缓飘动,让旱魃想起了刚才那二位道德宗人仙,心头一抽,撂了一句狠话便逃入了西北乾宫所在,不敢对其出手。 西北乾宫,徐大先生带着一群散修正守在这里,似乎平平无奇。 见旱魃转入乾宫,徐大先生面上一动,高声笑道:“旱魃道友,此处乃乾宫之位,象天之征,最是清灵高广,不是你这浊煞魔体所能逃生之路,还是快快远去吧!” 同时心中暗想,你若是真听了我这话语,说不得还有一丝脱身之机,可惜在众位仙家合力推算下,你之结局早已注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旱魃本有意离开,但听徐大先生这一番言论,却是身形一缓,笑了起来:“你这老儿,该不是故意诈我吧?实际上此处才是我生门所在!” “道友若是不信,只管进来尝试一番。”徐大先生老神在在,面上毫无异状,只是袖袍中一张古符微微颤动,似乎即将激活。 “哼,我怎不知你这番话语也是在诈我?”旱魃想得更深了一层,它并非毫无来历,不得真传的寻常魔头,亦有一番见识,对于玄门一些普遍观点甚是了解,不然也不会布下这等阵法,“当初我立阵时,其中采用了八卦、八门等玄门理念。而如今这些仙道中人以八卦为主增添阵法,但也没有对奇门遁甲的相关部分进行改动。 “若是以奇门遁甲之中的八门之说对应他们所用八卦之理,这开、休、生三处吉门便对应乾宫、坎宫、艮宫所在,而我刚刚经过的坤宫和兑宫则分别是死门和惊门,难怪我先伤后惊,原来还有这番道理!” 旱魃心中不断思量,抬头见那徐大先生一脸平静,任由它在这里停留,而且其背后的散修面上多有犹豫、惊恐之色,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它放声大笑道: “果不其然,此处定然是防守最为薄弱之处,合该我就此逃生!”说着就冲向了徐大先生与一众散修所在,“你这老儿当真狡猾,若非我多留了个心眼,还真就被你唬骗过去了!” “唉,这又是何必呢?”徐大先生摇头假装不解,袖袍一动,一股强大气势从其身上蔓延开来,同时心中低语,“我这凌霄真符暗含乾宫天位,这一番人仙气势定然能吓得这旱魃慌不择路,逃往坎宫。” “该死,你竟然是人仙!”旱魃被徐大先生身上猛然爆发出的气势一惊,当即撤身转入坎宫之位,“不要脸的人仙,竟然甘愿伪装成蜕凡散修,在此埋伏我!当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事事不顺,更被鱼、陆二人蒙蔽天机,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这旱魃脑中清明不复,只作一团浆糊,未曾多想便如众仙所愿,去往了坎宫。 见旱魃远去,徐大先生轻抚胡须,看向背后众位仙家:“你等刚才的那番表演当真逼真,若是没有你们伪装出的犹疑之色,那旱魃是否会上当还是两说。” 一位仙家用袖袍抹了抹额头:“我等那番表现,半是伪装,半是真实,比不得徐大先生您老神在在、气定神闲,让那旱魃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所不知,”徐大先生得意笑道,“我这凌霄真符模拟人仙气势无往而不利,且此处暗合乾宫天位,更有一缕天威加身,所以我才如此淡定。而且算上这次,我已是第三次从旱魃手下安然脱身,想来得道之刻已然不远。有此好消息在前,我自然不会惶恐错乱,反而有些激动兴奋。” “原来如此,”那仙家正要吹捧一番徐大先生,却见徐大先生眉头一挑,旋即闭目入定,周遭有龙虎象出,风云再起,先前隐没不见的人仙气势二度勃发。 “徐大先生成就人仙了?当真是得道之刻就在眼前啊!”众人纷纷艳羡道。 ...... 正北坎宫,一缕火光乍现,旱魃身影从其中迈步而出。 “刚才若非有人仙埋伏,我早就脱身而去了!”旱魃打量着面前山峰,“不过没关系,此处坎宫对应休门,也可为我逃生之路。”说着便架起黑云,直直扑上山顶。 “道友何必前来送死?” 旱魃刚上山顶,耳边便传来幽幽感叹。它心头一跳,看向发言之人。 只见三位修士结三才之阵而立,面朝自己,为首之人面容不过弱冠之年,身上气息晦涩,看不真切,但并没有成为人仙后道果嵌入天道运转之地,与天地相交融的洽合之感。 而其背后二人也是气息平常,就是普通蜕凡弟子而已。 心头一定,旱魃从容一笑:“区区小辈也敢大放厥词?” “我知道友已然看穿此地布置,心里想着这坎宫乃是休门所在,堪为你生机之地。”王珝淡淡点出旱魃心头所想,“但是道友真是顾头不顾尾,光想着此处对应吉门,怎不想想这里还居北、属水呢?” 闻言,旱魃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就要借助八棺之阵离开这处险地。 但为时已晚,王珝手中癸元覆海尺亮出,其上缠绕重重漩涡,幽湟棺中的阴沉水液尽数被其引动,附着其上。覆海尺散发出惊天吸力,似有鲸吞之势,定住旱魃身形的同时狠狠砸向它的天灵盖。 “还请道友接我这一式‘跃浪击波’!” 覆海尺砸出,其上阴沉水液借助坎宫之位尽数化作生机阳水,宛若海啸巨浪般垮塌而下,盖向了旱魃,玄水与毒火相激,生气与死气碰撞,又有雷霆被其引动,在旱魃身上炸响,使其苦不堪言。 “该死,这群玄门仙家早有防备,凶门有陷阱,吉门也有专人守护,看来这奇门遁甲之理不用考虑了,接下来的艮宫生门也不用去了,干脆在这里强行突围罢了!”旱魃身上魔焰高涨,缓缓将玄水烧去,在王珝三人眼中露出身形。 “你这小辈,果然厉害,可惜终究不成人仙,不然刚才那一击我绝不是你对手!”旱魃身上伤口密布,乌黑尸血如同小蛇般蜿蜒流出,四肢上多有焦黑之迹。 “你放心,你这般天才人物我定然不会让你白白死去,我要把你炼作尸奴,uu看书ww.ukanshu死后也得为我服务!”旱魃赤色长发无风自动,显然已是怒极。 “.......”面对自我感觉良好的旱魃,王珝摇摇头,不去搭理它,而是转身看向潜真子师兄弟二人,“接下来就交由二位道友了。” “静川道友放心。”潜真子微微一笑,三人变阵,王珝向左后方撤步转入三才地位,潜真子向左上跨入天位,他师弟则由原先的地位右移补入人位。 见王珝没把自己放入眼中,竟然转身变阵,换人上场。旱魃怒吼一声,飞身而上,扑向三人。 面对来势汹汹的旱魃,潜真子从容一笑,伸手一拍额头,其上冒出三尺毫光,光中若隐若现一尊神人。这是以玄气炼就的鬼神法相,是冲虚道的特殊手段,以精神铸就,专克旱魃此等尸骸之魔。若非潜真子修为不济,未成人仙,只他一人也能压服旱魃,除此魔害了。 但即便如此,面对神完气足的潜真子,状态不佳、身被多创的旱魃还是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窜到天灵盖,感受到了自身死兆。 “你这小辈,来日我定要打上你等山门,将其化作火海!”旱魃不敢多作停留,扔下一句话语就匆忙离开,跳过了生门艮宫,直接去往了东方震宫之位。而在那里迎接它的便是清泓、李静洵、涂山三人。 “可惜它没去艮宫,那里只有两位道友在,且防备不多,真真是它生门所在。” 一直关注着旱魃行踪的八座山峰上,不知是何处飘来这么一句,借助阵法传入其他几座山峰上,引起众仙大笑。 一百零一.机缘 “静川道友,除魔事已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旱魃按照计划进入震宫“千雷棺”所在,其他七座山峰上的仙家也结束了自身任务,开始收拾起自家遗留的手尾来。 潜真子看着王珝试图收起地面所布阵法,随口问道。 “我原本打算是去云市采购一些事物,然后前往南疆古战场处历练一番。如今诸事已了,我自然是按计划行事。道友有什么其他事吗?” 王珝一边小心翼翼牵动阵图,一边回答了潜真子的问题。这坎宫之位的阵法并不是那么好收取的,即使王珝作为布阵之人,要想把其全须全尾地保留并纳入水元如意之中,也得耗费一番功夫。 与九龙闹海阵不同,这坎宫阵法一来属于死阵,阵图被刻入地面,不想九龙闹海阵那般阵图根基位于云层水汽之中,容易移动。 二来坎宫阵法连接其余七处方位,动一发而牵全身,有其余几处阵法牵扯,阻力便大了不少。而若是随便截断和其他阵法的联系,坎宫阵图也会因为构造有缺而自主破碎。 最后一点,就是这阵法本是众人临时推演而出,属于一次性物品,王珝要想把它保留下来,使其能够自洽、长久运转,并非轻而易举所能做到。 而且若不是布阵所用材料乃是王珝消磨玄重尺而得,八棺阵图推演时他也出了一份力,这坎宫阵图在法理上就属于他的话,他也不能如此轻易收走,起码得给潜真子二人一些补偿。 随口和潜真子及其师弟说着话,王珝也来到了紧要关头,整张阵图已经被他完整地从地面上剥离而出,正在等比例缩小,缓缓地飘向中央“幽湟棺”所在的凹陷之处。 见状,潜真子二人也住了嘴,饶有兴趣地看着王珝动作,刚才王珝把坎宫阵法从整张阵图中分割、修补、割离时所用的一些手法和他们平时所见、所学大有不同,而又别有新意,自然引起了他们关注。 阵图融入幽湟棺中,将其包裹,最终化作一张繁复的图案向王珝飞来,烙印在他手中如意之上,化作一颗灵珠处于九条龙纹之间,如同九龙戏珠一般,活灵活现。 “这坎宫阵法的效用皆从转化、吞纳上而来,这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如今阵法被纳入如意,化作九龙闹海阵图之上的一颗明珠,才算是为水元如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日后即使我不再时时温养如意,它也能够自主吸纳游离的天地元气进行蕴养,极大地加强了它原本在这方面的作用,而且如今还可为如意中的其他阵法提供能源。” 王珝感受了一下如意的状况,发现正如心中所想,于是满意点头。 “恭喜道友,手中法器更进一步。”潜真子眉头一挑,凭他见识自然看出王珝这是将阵图化入如意,成为其基础的组成部分。如今如意上已经有了两卷阵图,威能大涨,勉强算是够得上人仙级数的边。对于一名散修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重宝了。 “惭愧,身无长物,不能添置其他法器,只能想办法提升现有之物了。”王珝摇摇头,不过这也是他个人喜好,贵精而不贵多,况且手中法宝一多,个个都得时常温养,他哪里来那么多闲工夫? 潜真子闻言一笑,知道此乃王珝自谦之语,于是也没有更深一步的心思,而是打算转移话题。不过话未出口,却是被一则消息打断了动作。 “你等众人,且来震宫之处和我等汇合。”话语声平淡,却同时响彻七座山峰之上,正是道德宗人仙陆玄机的传音留念,招呼众位仙家前往东方和他相见。 “走吧,陆师叔有邀。”潜真子顺势提议,和王珝及其师弟驾云前往东方震宫山头。 ...... 云霭飘散,各由西东。 王珝等人来到震宫之位,正巧看见景轩、张元初、徐大先生等人一同到来。几日相处,众人也算熟悉,更有刚才一番联手抗敌的情谊在,于是彼此打了个招呼,这才一齐看向两位道德宗人仙。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场之人并不只有他们。除了震宫的三位守阵者:清泓、涂山、李静洵和鱼天阳、陆玄机二人之外,还有一个身着仙衣宝服,手持竹杖的老翁正面含笑意地看着他们。 值得一提的是,一口周身环绕着雷霆的棺木正立于老翁身后,其内咆哮声连连,随着声音起伏,周围天地间的火气似乎都被其引动。其内所关何物,不问自知。 “这旱魃怎么还活着?还没被二位师叔打死?”景轩手中持着一柄宝剑,九道玄光缭绕,周围霞光飞舞,疑问道。 “想必是这位前辈劝阻了他们,不过似乎并未发生冲突。”王珝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景轩手中宝剑,前几日他未曾在其手中见到过这把剑。 “此乃九霞神剑,乃是师尊所赐,为我除魔所用。”景轩见王珝关注点在自家手中宝剑上,于是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这些有背景的大派弟子就是舒服,干什么都有师长为其考虑。前大派弟子、现小小散修王珝不由得感叹道。 他俩在这里接头接耳,那边陆玄机显然没有向众人介绍老翁的打算。他转头看向突破不久,身上气势仍不能好生收敛的徐大先生,好意道: “道友刚刚突破,根基难免不稳。若有意,可来我道德宗暂时稳固根基。”顺便教授其一些常识,免得随意行事,有碍人间,毕竟蜕凡散修和人仙修士不可一并而论。 徐大先生突破人仙后得了自家凌霄真符中一篇功法,乃是古修传承,其内所言和如今之论大不相同,因此他也想找个人好生交流一番,稳固自身境界。对他而言,陆玄机这番话语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于是连忙道:“贵宗诸仙汇聚,皆是有道之士,我钦慕已久,正要去叨扰一番。” 陆玄机点了点头,旋即看向王珝:“我听李师侄说,你刚刚入世游历,尚无所居之地?” “正是。”王珝一愣,旋即回答道。他不知道李静洵是如何知道自己当初编造的借口的,难道是从清泓那里得知的? “我观你功法晦涩,境界奇异,似乎是得了古修传承。须知道随时移,如今古修那一套言论多有谬误暗藏,你若是有意,亦可来我道德宗做客,也好知晓一些常识。” 陆玄机眼中闪过异色,近距离观察之下,他终于发现了王珝身上有些异常,自己不仅推算不出有关王珝的任何信息,甚至看不出他身上虚实,就如同雾里观花一般看不真切,就像是得了先辈传承,有隐秘在身。 一般而言,这种得到先辈传承的幸运儿,难免都会有一种自大之感,认为自己有大气运加身,是天地主角!年少得意之下,常常做下许多轻狂之事,引出不少乱子。但陆玄机却对王珝观感不错,觉得他并非轻狂之人,反而颇为老成,所以打算栽培一下他,结下一份善缘。 王珝闻言,正合其意,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固所愿,不敢请耳!” 陆玄机轻轻点头,又看向其他门派之人:“你等上体天心,下佑黎庶,如今做下这一番善功,他日天数运转之下必有福报。景轩,我看你在此战中功德足够,还是早早回去闭关修炼,以期早日突破吧!” “谢师叔指点!”景轩恭敬行了一礼。 该说的都说了,陆玄机不再耽搁,对着一旁仙翁点头示意,旋即一挥袖袍。天音乍起,祥云升空,鱼、陆二人带着道德宗诸修、徐大先生以及凑数的王珝离去。 ...... 千里晴空,景风清畅。 一行人在云头上或坐或立,随意交流。 王珝和张元初正相互交流对于水道的看法,虽然张元初并非水道修士,但太上祖师却十分推崇水之德,常以此为喻,而道德宗列位祖师对其也多有论述。所以张元初耳濡目染之下,对水德亦有一番看法。 与其进行交流,王珝着实受益良多,身上气息不断高涨,功行有进的同时对自己道途亦有所悟。 说过一阵,王珝注意到李静洵一直轻皱眉头,心神不属,似乎有事缭绕心间,于是疑问道:“李道友,你可有事?” 李静洵踌躇一阵,见张元初也看向自己,于是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先前那位仙翁,俗家姓彭,我等尊其为彭翁。我曾见过他出手,此时想起,似乎有些不对。” “有些不对?李师侄,说说你自身看法。”陆玄机虽然在和徐大先生交流,但仍然关注着王珝这边动静,此时见李静洵似乎有所发觉,于是出言道。uu看书 .ukansh “回禀师叔,”女修站起微微一礼,“我曾见彭翁施展水光之术,扑灭我等所炼千雷棺上的雷霆。当时未觉有异,但此时细细思量,其中似乎有煞气掺杂,并非玄门术法,而是脱胎魔道!” “哦?还有这处异常。”陆玄机皱起眉头,正要掐指推算,忽然眉头一动,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那是谁了!” “还请师叔示下。” “此乃一桩机缘,我不好多说。”陆玄机笑着摇头,“李师侄若是有意,可回转成晃山前去一试。嗯,你也可去尝试一番。”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王珝所言。 “还有晚辈的事?”王珝纳闷出言,自己也没和那彭翁打过交道啊?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你乃古修传承,与那彭翁倒是同道之人,也算是有些缘分。”陆玄机淡淡点了一句,正因如此,他才让王珝随李静洵前往,反正是看好的后辈,随手提携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如此。”王珝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苦笑,他又不是这方世界之人,怎么可能是古修。这分明是因为修行体系有异,陆玄机看不出自身功行,只好往古修的名头上靠罢了。 “也好,那我也去撞撞机缘,反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王珝也有心与陆玄机交好,领了对方的情,于是答应下来。 “你如此想最好。”陆玄机为王珝的平常心态感到满意,旋即放王珝和李静洵二人离开,复又和徐大先生交流起来。而其他道德宗修士也是随意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并不放在心上。 一百零二.3尸秘法 李静洵和王珝一者飞云,一者乘鹤,在穹空之中划过两道仙光,回到了成晃山地界。 遥遥看去,只见成晃山上方一片玉色仙光任意招摇来去,呼风唤雨,降下甘霖,将周围千里范围内泥土河流中潜藏的煞气一一洗去,还给这一方水土生机。 “这位前辈当真是大能为,大法力。”女修感叹道,“观其出手威力,怕不是通玄境界的人仙,快有地仙修为了。” 王珝不语,但心中也是震惊,以一己之力干涉千里范围,即使是擅长沟通天地之力的仙道修士,这份能耐也是殊为可怖了。以他见识来看,竟不知道是这尊人仙强横,还是武道体系中的大宗师更胜一筹。 “咦,那不是清泓道友和涂山小弟吗?”王珝视线随意一扫,却发现两道身影正在远处鬼鬼祟祟的偷窥。其中一人周身环绕二十四颗碧色宝珠,另一人身边有云雾缭绕,不是清泓和涂山还能是谁? “看来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李静洵道,“静川道友,你我可要与他们汇合?” “此事我只是个添头,”王珝玩笑道,“还是李道友决断吧!” “道友说笑了。”李静洵微微一笑,“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随意。”王珝伸手道。 既然王珝不愿多加干涉,李静洵便自己做出决断,决定和清泓二人汇合。虽然陆玄机言那彭翁乃是古修,对他们并无恶意,且此行是为了一试机缘,但女修性子谨慎,认为还是与清泓等人汇合来得好。 做出决定,李静洵不再耽搁,撤去身下云鹤,化作一道仙光落在二人身边,王珝紧随其后,也上前和清泓、涂山见面。 四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了此行来意,于是极有默契地一起按下云头,落在了原本布阵的东棺之处。此处已经进入那彭翁感知范围,被他有所察觉。于是一阵清风拂过,四人身不由己,被拉至彭翁身前。 “你们这些小家伙,半路折返,所为何事?”仙翁问道。 王珝定睛看去,只见彭翁背后一道朦胧身影凭虚而立,周身缠绕云雾,面容略显阴柔,掌中绵绵水光正在镇压那旱魃魔怪。 李静洵看见了这幅情形,立刻拜服道:“特来向前辈求取三尸秘术。” “三尸秘术?”其余三人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旱魃是老仙留在外面的三尸神之一? 对于三尸之论,王珝亦有所了解。 他自幼长于神庙,后又拜入东海剑宗,虽然算不上楼观道、昆仑山那般正宗的受箓传戒道士,但对于某些道门习俗,还是需要遵守的。这其中,就有守庚申之说。 道书有言:“人身中有三尸......实魂魄鬼神之属也。欲使人早死,此尸当得作鬼,自放纵游行......故求仙之人,先去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乃成仙。1” 在九州,每逢庚申之夜,道人们都要彻夜不眠,不得入睡,亦不能饮酒作乐、欢聚一处,而是要平心静气、放空念头,以待天明,从而压制自身欲望,制服身中三尸。 但不曾想在这方世界,三尸之论竟然成为一门秘法,可以练就身外化身! “看其他几人模样,似乎三尸秘术只有名声流传,并非随处可学,难怪陆玄机言这是一次机缘,想必这彭翁就是三尸秘术的传承人了。彭翁、彭翁,毕竟三尸神的名号都是以彭为姓啊!” 王珝在心中不断盘算,而彭翁也在对面细细思索,推算起前因后果来。 “这丫头不愧是道德宗门人,能下山在外行走游历,想必也是这代杰出弟子,有山门气运遮蔽,算不出什么东西。”老仙白眉轻动,转头推算其他三人来历。 “这天狐身上也有器物遮蔽,算不出什么,但身上功德不少,想必并非恶类。”老仙接着去算清泓、王珝二人。 “咦,怎么都算不出来!”老仙苦笑不得,眼前所见三人一狐竟然各有来历,身上因果尽数遮蔽,单论推算,根本无法得知其有关信息。 而且其中王珝尤为过分,彭翁甚至看不出他的修为境界!只能凭其气息推测大概尚未成就人仙。 “想必背后都有高人指点?而今前来未必是适逢其会。”彭翁心中一转,天地间哪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在此镇压三尸神,却被四个小家伙窥破行踪,而且还都有隐秘在身,算不出来历。 他思量之后,道,“也罢,也是你等有缘。老朽如今要晋升地仙道果,你等在旁观礼,或有所悟。”说罢,跌坐蒲团,在四人面前闭目炼法。 彭翁入定凝神,伸手一拍额头,天灵祖窍之中冲出三尺毫光,在头顶生成了一片亩许大小的渺渺庆云。其上玉光如水,来回招荡,内里托着三朵含苞莲花。 仙翁背后水光道人见状,大笑一声,道:“旱魃道友,天数早定,如今正是你回归本尊之机,还是和我一同前去,共参三尸妙谛吧!”说着不顾掌中旱魃死命挣扎,抓着其跳上庆云,进入一朵莲花之中。 入得庆云,旱魃更受一份克制,再加水光化身进入自家所在莲花,气势更胜一层。不得己,这旱魃只得显现赤发青面的旱魃真身,和水光道人相互厮杀起来。 见状,水光道人摇身一变,化作一尊魔神,身中浮现骷髅骨架,和旱魃战作一团,试图把其打入另一朵莲花之中。 “阴冥宗?”王珝正在凝神细瞧,忽听得身边清泓惊疑一声,他无暇转头,只是记下了清泓口中所言,便继续盯着那庆云不放。 这片庆云乃是彭翁大道所化,内里三花便是三尸法门精义所显。只是盯着其看了一会,不待彭翁讲述解释,王珝便隐有所悟,觉得自身下体似乎有所呼应。 “‘下尸彭矫,贪欲自荣。白色混沌,体无常形。依人两足,亢动人情。言白得失,走作魂灵。三宫扰乱,赤子不宁。’2”王珝口中默念道书记载,有些好笑,“原来斩却下尸,便是消减色念,压服**,从此若无外魔引动,便再不会出现精虫上脑之事了。” 心中有感,王珝对于三尸秘法领悟更深一层,于是愈发目不转睛地看着彭翁,寻找三尸大秘。 那旱魃身为彭翁三尸神之一,自生灵智,从老仙身上走脱,经历人世种种,早已知道红尘诸般滋味,如今哪里还愿意复归本体?因此死命挣扎,就是不肯归于庆云莲花之中。 而水光化身虽然占据地利,战力高出旱魃不止一筹,但他害怕出手过重,不小心毙杀旱魃牵连本体导致道行有亏,因此有些畏首畏尾,不敢痛下狠手。 无奈,彭翁闭目轻叹道:“三尸交对,斩死不还;庚申不眠,伏没长灭。”说完伸手一指,头顶庆云上空浮现出万道金光,共同托起一面金盘。金盘上有真文八万,演绎三尸真谛,备述玄罗之妙。 金盘之上重重道文同时亮起,数道金光打下,渐渐压制住旱魃体内魔性。不多时,魔体蜕变,化作一尊和彭翁有三分相似的红衣道人,坐于莲花之内,含笑看向王珝等人。 旱魃坐定,三尸神归体,彭翁天灵之上华光一闪,冥冥中有缕缕玄气垂入庆云,随后庆云暴涨,高垂千里。笼罩范围之中一应生灵皆可看到空中有玉光普照、祥云漫卷,一时间不知有多少生灵因此而发下向道之心。 无边庆云之中,三朵莲花微微摇动,栩栩如生。其中两朵花开十二品,内里各有一尊道人盘坐,中间那一朵莲花虽然不曾绽放,但亦有一尊幻影若隐若现,象征着彭翁未曾斩却的最后一尸。 彭翁睁开双目,正要与王珝等人说话,忽然眉头一挑,一道身影打破天灵祖窍从其中飞出,本欲冲出庆云范围,最后又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彭翁以金盘收摄,老老实实镇入庆云,压在中央莲花之中。 一番事了,老仙笑呵呵道:“可不敢教你走脱,若是你如今离去,老朽也难把你擒住。”随后看向四人,问道:“我这一番动作,你们可看明白?” 闻言,王珝微微一笑,道:“依晚辈看来,前辈如今斩去二尸,想必已得地仙道果?”这是先前彭翁自述,被王珝记下,此时派上用场。 “不错,”仙翁抚须笑道,“如今我道行已满,只差法力和肉身须得以元气细细打磨,所以一句地仙倒也当得。” “恭喜前辈成就地仙道果,脱灾避难,离死延生。”闻言,王珝和其他三人一齐恭祝道。 “今日我功行有成,你们四人又有心请教,接下来我便详述一番三尸法门,尔等尽力听讲便是。”彭翁笑眯眯受了几人一礼,而后神情一肃,开始讲解三尸奥秘。 “我受前辈传承,偶得紫府宝箓,继承三尸法门。此法乃成仙之法,对应三才之数。斩去一尸可成人仙道果,斩去二尸成就地仙道果,若斩却三尸,则自身道体清灵,能羽化清玄天仙,飞升天域,得享不朽不灭之寿元。 “三尸虫非清非浊,非生非死,实乃心中贪、痴、色等杂念所化心魔。其游离身外,以弑主为乐。若道人身死道消,三尸虫自化魔头飞往域外,成就天魔之流。 “上尸彭倨贪欲滋美、华色自居,中尸彭质赤子驰竞、使人发狂,下尸彭矫亢动人情、挑拨浊欲。只有按我法门一一斩去三尸,uu看书 .ukansh 方能求得自身清净,安和灵乐。” 彭翁将自身法门精义仔细道来,随后又按序言说其内弊端,告诫四人不可大意,并将镇压三尸以及斩尸的法门传与四人。等他秘授完毕,已经过去一日功夫。 “好了,其余乃我师门不传之秘,不得轻授他人。你等与我缘分浅薄,且自去吧。”彭翁虽详细言说三尸法门,但并未涉及自身功法,见天色已晚,火候也差不多了,遂撵四人下山。 王珝闻言,心中微动,仔细斟酌过后轻轻摇头,恭敬道:“前辈赐予我等机缘,晚辈必然铭记在心,不敢忘怀。既然我等缘分已尽,晚辈便不再叨扰前辈,就此告退。” 彭翁闻言,倒也不恼,而是开怀笑道:“好聪慧的小子,既然如此,你且自去吧!”见王珝把话说透,托辞离开,他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呢?” “晚辈已有宗门,不敢背弃师长,转投他人,还请前辈不要介怀。”女修低眉道。 “那你也去吧!”见又走了一位,彭翁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转头颇为期待地看向清泓和涂山。 见王珝和李静洵这般表现,清泓和涂山哪里还不知道老仙心思,分明是觉得自己四人可堪造化,欲要把自己收归门下。但是王珝机警,以话术拿捏住老仙,率先离开,而李静洵有道德宗可为依靠,也脱身而去,却是把他们俩给扔在了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静川道友当真狡猾得紧,竟然这么早就把话挑明,自己溜了不说,也不给我二人脱身的机会!” 一百零三.3种体系的对比 李静洵向老仙告辞,行不过数十步,果然发现王珝正站在一株苍木之下等候。见王珝看向自己,女修笑道:“静川道友先前所为,似乎是有意之举?” 知道自己举动瞒不过李静洵,王珝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是想跟涂山小弟开个玩笑罢了。” “哦,涂山小弟哪里招惹到道友了?”李静洵听闻此言,便知道王珝的目标还是涂山,清泓只不过是被“殃及无辜”了。 “也不算招惹,”王珝解释道,“前不久和涂山谈话,他话语间遮遮掩掩,故意吊起了我胃口,然后也不见他详细说明白。所以这次我就轻轻推了他一把。”反正涂山和清泓都未有师门,拜彭翁为师也算合适。 “这样说来的确不错。”李静洵听出了王珝的言外之意,“涂山小弟虽然性情不似寻常妖族,但他始终算是异类,若能拜彭翁为师,日后被我玄门接纳也算容易。而清泓道友身为散修,虽然得了太上一脉前辈传承,但也没有师长教导,这个结果对其来说也算不错。”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这话王珝说得大义凛然,全然看不出先前他是如何在心中小本本上给涂山记上一笔的。 “如今事了,道友若无他事,我等便返回道德宗。”李静洵不愿深谈,偏开话题。 “也好,我听闻道德宗藏书丰富,遍述古今,对此我也是眼热得紧!”王珝顺着女修话语往下道。 “那便走吧。”说着二人复又招来水云、飞鹤,追赶着陆玄机等人踪迹,向道德宗方向行去。 ...... 清虚广华洞天,道德宗驻地。 道德宗所在洞天主体由山脉构成,山脚便是山门,偏远之地有凡人散居,这也是宗内部分弟子的出身所在。 山脉绵延万里,群峰耸立,又因仙家手段,景色皆不相同,各有独到之处,飞瀑湍流、奇花异草、灵兽仙禽比比皆是,不负仙家宗门之名。 群山环抱之间,一处宽广湖畔,一座二层小楼矗立于此,楼后不远处便是茂密山林。 此处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皆是浩渺水面。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之刻,清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湖面之上犹如白昼一般,纤毫毕现、清晰可见。 此时在小楼楼顶,正有三人对坐相谈,饮酒赏月。 张元初手持玉盏,对王珝笑道:“静川道友,这座‘凌波阁’你觉得如何?” “飘翰凌波,潜泳浮水。此处风景,确实合我心意,劳烦张道友了。”王珝执着玉盏对其一礼,旋即一饮而尽。 “并不费功夫。”张元初笑着饮尽杯中佳酿,“我道德宗身为太上一脉的洞天上宗,与太清宗并称,常有各位长老弟子的友人来此访友,一留就是三年五载。因此门中有不少迎宾所用的居所。我也是想着静川道友你擅长水法,这才把你安排到了此处。” “道德宗当真有大家风范。”王珝赞了一声,不是什么势力都敢随意留外人在自家内部久居的。 “这不算什么,”张元初摇了摇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陆师叔言说你身具古修传承,觉得你对于现世多有不解,所以才把你带回本宗,你平日里可以自去我宗藏书阁中找些杂谈看看,也能增长见识。若是还有什么不解,亦可询问陆师叔或者李师妹。” 一旁的李静洵闻言放下手中竹箸,看向张元初,问道:“张师兄此言,莫非是要闭关了?”不然凭张元初性格,一定会亲自招待王珝的。 “不错,经过旱魃之事,我功果已满,因此不日就要闭关,尝试突破人仙。所以不能好生招待道友,是我怠慢了。”张元初向王珝解释道。 “道友多礼了,如今自然是道友突破一事更为重要,何况我性情疏懒,不爱与人交流,如今安安静静在此处待着倒也挺好。” 王珝倒不觉得张元初这些举动是怠慢自己,况且他也不爱把时间花费到与人打交道的闲工夫上去。有这空闲,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练一会功呢! “道友的性子说不定更适合与道宗几位弟子打交道。”张元初笑了一句,旋即道,“既然如此,那我和师妹就不打扰道友了。留在我宗期间,若有所需,道友可找师妹求助。” 王珝看向李静洵:“那就请李师妹多多包涵了。” 女修微微一笑,她知道王珝这只是客气话。以他性格,那自然是能对付过去的事便不会去找别人求助,好像和他人打交道会让王珝有些抵触一般。 一番交流过后,张元初和李静洵一同告辞,返回了自家洞府,而王珝便在这座“凌波阁”安心住了下来。 ...... 数月后,二楼居所。 王珝坐在榻上,此时他自身的修持已经到了一个紧要关头。 只见王珝周身如同夜空,点点繁星亮起,衬托得他自身如同一方星河,如梦似幻。 随着一声轻响,王珝周身窍穴打开,种种异象虚影从其中飞出。有冰冷死寂毫无生机的玄黑海域,有直下三千尺的飞瀑清流,有平缓流动,不起波澜的宽广大河,也有重重浪花汇聚,似乎孕育有生命的波涛。 随着不同异象的显化,一道更为模糊的虚影在王珝背后凸显出来,随着这道虚影的出现,他周身其他异象也像是有了生命或者说灵性,宛若迎来了自身的主人,变得更为真实。 “还差一点。”王珝喃喃自语道。 随着他的话语,王珝的天生九窍和五脏六腑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更为飘渺,似乎其本质还要高于周身窍穴的显化,是那宛若梦幻的个个虚影重叠、汇聚之下的产物。 王珝身体一颤,周身异象再变,一头玄鲸虚影猛然浮现,长鲸吸水,将所有虚影纳入了自身体中,然后转回了王珝体内。 随着虚影的退去,周遭空间莫名生出空空荡荡之感,似乎缺少了什么紧要之物。如同内外气压不均衡一般,小楼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到了今日,总算迈过了通法之境,可以尝试出窍了。”王珝闭目低语。 正如其所言,就在刚才,王珝周身窍穴已全部凝练成功,他从一位通法之境的法师萌新,成为了一名出窍境界的法师。体内的一界雏形,本质也略有上升。 “出窍之境,与先前相比战力没有多大提升,或者说在天师之前,战力提升都不会太大,重要的是自身生命本质的提升。”王珝感受着自己与肉体联系越发紧密的元神,有所明悟。 实际上,经历过西游、旱魃等事后,王珝自身窍穴有大半已成功凝练。在那种情况下,他只要闭关三五日,便可以成功突破至出窍境界。 但王珝却并没有急着提升自身修为,而是厚积薄发,再度打磨起自身底蕴来。直到今晨,做完早课之后,他感觉有水满自溢之势,这才放开压制,自然而然地更上一层。 这样做的效果自然喜人,如今他甫一突破,便可以尝试进行神魂的出窍,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还得略作调整才行。 更何况,这些日子王珝也并非虚度光阴,而是另有收获。经过在藏书阁的不断翻阅以及请教,他已然补足了自身见识,如今也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玄正洲散修了。而且在某些方面的知识掌握上,他比那些散修还要更胜一筹。当然,和真正的玄正洲名门大派弟子比起来,王珝还是有所不足。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终于确认了自身战力在这个世界算什么水平,对于自己的状况多了一份把握。 “如今以我自身战力横向比较,约等于玄正洲上的蜕凡后期修士,还是那种功法不凡的大派弟子才行。”王珝反手摸出水元如意,拿在手中把玩起来,现在他是越来越喜爱这件法器了,有事没事就拿在手中。 “正如我所想,法师境界的战力基本涨幅不大,就算我到了最后一个境界:蕴丹,还是无法与那些人仙比较。只可能到了天师才能与其相配。” 想到这里,王珝干脆找出笔墨,在纸张上列举出了自身所知的真实界武道、九州仙道和玄正洲仙道的修行境界划分,细细比对起来。 “据我所知,九州仙道突破天师需要结丹,而玄正洲仙道突破人仙也需要结成大道金丹,这或可作为一个基准。”王珝在天师和人仙之间画了一个等号,上面标注上结丹二字。 “而九州的阳神等于武道体系中的法身,这一点毋庸置疑。”又一个等号被画出。 “接下来就是我的推测了,我目前所见过的出过手的人仙只有陆、鱼二人以及彭翁,徐大先生和冲霄云市中的那几位人仙不算。”王珝在纸上写出来彭翁、陆玄机和鱼天阳三人的名讳。 “根据彭翁所言,他自身是地仙道果,算是半个地仙,可以干涉千里范围。而且地仙最重要的标识是元神完全阳化,成为阳神。所以......”王珝思索一会,在法身和地仙之间画上等号。 “考虑到天地间法理的不同,以及修为体系的差异,武道法身等于九州阳神等于玄正洲地仙基本可以确定,这样一来,天师境界可与人仙一战也算是说得过去了。”王珝拿起面前宣纸,思考起其上所写讯息。 “结丹与结丹相对,阳神与阳神对应,虽然修行体系不同,天地不同,但是生命本质的进化和跃迁,在这一点上反而是相同的吗?”王珝目光转向了武道,摇了摇头,“但是武道体系并非如此。” “虽然真实界的人族不讲求这个,但是可以从妖族身上旁敲侧击。”王珝回忆起从西游世界妖物记忆中所得的讯息,“妖族也有结丹一说,不过是内丹或者妖丹,而他们的结丹妖族便等于外景境界的武者。也就是说外景等于我现在所认知的结丹?”王珝笑了笑,否定了自身看法,这显然不可能,不然他也就不会和奔波儿灞打得有来有往了。uu看书.ukanshu.cm “或许可以这么想。”突地,王珝灵机一动,在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王珝心满意足地收起笔墨,看着面前写满了字的纸张。其上写满了王珝所知的,与真实界武道体系有关的知识,其中一半来自阳侯的传承,一半来自王珝梦中的记忆。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这张纸扔到真实界去,绝对会引起天下震动,因为其中甚至提到了如何突破传说、造化和彼岸这些当前节点绝不应该有“人”知道的秘密! “对比起九州和玄正洲以三小境划分大境界的做法,武道的外景之境明显繁琐许多,拢共有三层天梯、九重小境。”确认了心中所想,王珝挥手烧去了这张宣纸,毁尸灭迹。 “而且比起这方世界,真实界的生命层次跃迁不在于结丹和元神阳化,反而在于身体内景的升华。若是强行对三者进行比较,我反而走错了路子。”王珝总结道。 “所以,抛去结丹,只留阳神作为基准,其他一律在此基础上进行浮动。武道法身等于九州阳神等于玄正洲地仙,九州天师等于玄正洲人仙,约等于武道三重天以后。刚好这部分九州仙道的境界特点能和武道外景对应上。”王珝修修改改,根据刚才自身凝练窍穴,突破通法之境的经验,和天师境界中的法相小境为参考,勉强把三种体系对比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我便能以此为据,知道了自身实力在这方世界的水平,可以安心外出游历了。”王珝走出凌波阁,来到湖边,看向辽阔的水面,一时间心情大好。 一百零四.破0加更 此时王珝修为已达法师大境之中的出窍小境,战力等同于蜕凡后期的大派弟子,虽然与那些精心培养的圣地传人不能相争,但也算给他了外出游历的底气。 “道德宗对我在此久居并无意见,但终究是借宿他人宗门,总归不好。”王珝沿着湖边漫步,思考起日后前程,“别的不说,光是在此修炼我就要小心翼翼,连神魂出窍都不敢尝试。而且我并非此界中人,还要想方设法找到回乡之路。细细想来,还是得有自家的一块地盘方才安心舒坦。” 别的不说,道德宗身为洞天上门,其内种种都给王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加之门中弟子大都心性不凡,不管是恬淡无为的道宗弟子,还是心系苍生的德宗门人,皆是道气盎然,言论之间常有妙语,一时间竟让他有了久居于此,不愿离去的想法。 “可惜梁园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家。”王珝摇摇头,摒弃了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这几日便寻个时机,向陆前辈和李师妹道别离开吧!” 打定主意,王珝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闲来无事之下,他便绕着湖畔散起步来,观览洞天风景。 ...... 这片无名湖泊是周围几片山头的地下水系汇聚之地,水位常年不降,且水质清冽。王珝爱其纯净,不知不觉间便在湖边耽搁了一段时间,直到日过中天方才返回凌波阁。 在二楼坐定,王珝平心静气,准备继续修行三尸法门,但尚未入定,就感受到了自己布置在楼外的阵法被人触动。 王珝伸手在面前桌案上一抹,显露出一副水光画面来,其中景色正是楼外模样。王珝微微一扫,发现是一位熟人来访,便控制阵法关闭,迎其入内。 “不知清源道友来此,所为何事?”二人坐定,王珝为其倒了一杯香茗,笑问道。 来人接过茶水,笑了一声,道:“难道我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吗?就不能来和静川道友你说说闲话?” 王珝笑而不语。 这清源道人,俗名李辰逸,乃是陆玄机座下众位弟子之一,亦有蜕凡后期境界。王珝初次前往拜见陆玄机时,便是由他引见。后来几次前去,清源道人也常在陆玄机身旁侍立,一来二去之下,彼此也就熟识了。 其人身为陆玄机的得意弟子,王珝可不信如其所言,是没事找自己来聊天的。 “果然瞒不过静川道友你,”李辰逸见王珝眼中笑意,干脆地道明了自身来意,“我近日从古籍中翻出来一处遗府线索,有心前去探寻一番,所以这才找到了道友你。” “遗府?哪里的?”王珝一听便来了兴趣,毕竟他如今功在出窍,正要修炼元神,那些星露、月露的作用不可谓之不大,但他手头实在紧张。若能发掘出一处遗府,从中分润些许,他这出窍之境说不得就这么过去了! “在云泽某处险地。”清源道人凝重道。 “云泽!怎么会在那里?”听闻此言,王珝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 如今他也不是几月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异域来客了,经过几月积累,对于云泽这处大名鼎鼎的水域,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云泽,是玄正洲有数的凶恶之地,其贯通五湖九江,是陆地水系的枢纽所在,毫不客气的说,若是有神灵掌握了云泽,那么祂便可尝试谋划玄正水系之主的地位。 当然,这处地界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云泽占地极广,内有上古蛮荒风貌,多有凶兽在其中潜藏,等闲人仙进去,那也落不了好。 而且那些凶兽只在水域内部逞能,轻易不出来为祸一方,所以太霄宫也就没有刻意清理此地,而是保留其内生态环境,允许众多宗门派一些门人弟子进去采药。 所以李辰逸此言出口,王珝便有推脱之意。 “道友别忙,”李辰逸见状连忙解释道,“虽说是在云泽,但也只是在外部边缘,我等蜕凡弟子,仍可以进去一探。” “那你为何还称是险地?”王珝不解道。 “只因那处毒瘴浓厚,且有数头凶兽在侧,对于我等来说,也算是危险了。”李辰逸详细解释道。 “这么说来,你已经去过一次了?”王珝敏锐地发现了其人话中疑点。 “正是,”李辰逸承认道,“一开始我只是想着自家一人前去,但是实在无法抵达遗府,而且还露了行踪,险些被旁人发现。所以思来想去之后,才打算邀几位同道前来助拳。” 王珝有些无言,但是问道:“除我之外,道友还邀请了何人?” “还有一位是我自家好友,精擅符箓之术,在那处险地应该派得上用场。”清源道,“我想着,合我等三人之力,足以前去一探了。” “为何不邀请贵宗其他弟子?”王珝有些疑惑。 “本代弟子领头的张师兄已经闭关了,接下来几位师兄也大多在外游历,我也是无人可寻,这才来找道友你。”清源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他将此事禀告给自家老师时,陆玄机建议他去寻找王珝求助。 “原来如此,”王珝解开了一个疑惑,“那李师妹呢,她应该也可以吧?” “你是说李静洵李师妹?”李辰逸先是一问,旋即解释道,“前段日子她已经带着另一位师妹外出游历去了,而且她是道宗弟子......” “道宗弟子,我明白了。”王珝微微摇头,对于道德宗内部的道、德之别,他也不愿意多加评论,毕竟他只是外人,不好置喙,“那我等何时出发?” “道友答应了?”李辰逸一喜,“越快越好,我上次前去,发现有俗世军队在那里驻扎,所以有些担心。” “俗世军队?大鸿帝朝怎么也掺和进来了!”王珝有些不满,“我说清源道友,你该不是还隐瞒着什么吧?” “没了,真没了。”李辰逸有些尴尬,“若是道友应下,我等明日出发,你看可好?” “就这样吧。”王珝不愿多作纠缠,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旋即又和李辰逸攀谈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望着清源道人远去的背影,王珝摇了摇头,对这次探索遗府能否成功有些怀疑。想到这里,他返回屋内,开始整理起外出探险所需事物,不敢有任何差错。 ...... 次日清晨,王珝做完早课,便前往拜见陆玄机,和李辰逸汇合。得了陆玄机一番指点后,二人出了道德宗山门,往附近一座小镇飞去,李辰逸和他那位好友约好,午时在此处见面。 三河镇坐落在道德宗山门向西的不远之地,算得上是在道德宗的势力范围之内,其中镇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道德宗庇护,也不用忧心有邪魔侵扰,当真是怡然自乐。 王珝和李辰逸驾云行至村口,远远看见一个游方道士身着麻衣,手持旗幡,在那里摆摊算命,一旁有不少人在凑热闹。 “这就是你那位好友?”王珝指着那个道士问道。 “没错,他叫做徐长泽,是符箓一脉的修士。他这一脉与其他符箓流派不同,修法而不修性,重术而轻道,所以他不喜出世,常在凡尘俗世打滚,混迹人间。”李辰逸介绍道。 “心远地自偏,若是有出世之意,何处又不能出世呢?”王珝看那麻衣道人笑眯眯解卦扔签的样子,不禁感叹道。 “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李辰逸苦笑一声,“还说什么这是他修行所在,我不是他,自然不能理解。” “有些意思。”王珝笑了一声,便和李辰逸上前与其搭话。 这徐长泽身为李辰逸这大派弟子的好友,自然有些本领在身,来此摆摊算命真是小菜一碟。王珝二人来到他身边时,正看见他三言两语便说中了一人心事,教其心甘情愿地送出手中钱财。 “道友,别玩了,该干正事了。”李辰逸招呼道。 “也好,稍等我一阵。”见李辰逸过来,徐长泽倒也干脆,把身前蓝布一卷,直起身子,对周围凡人一礼,“诸位善信,今日贫道有事在身,众位与贫道缘分已尽,便就此告辞。” “仙长慢走!”众人纷纷应和道,也无人上前劝留,看其动作,显然对于徐长泽极为信服,不敢轻易冒犯。 徐长泽微微一笑,看见人群边缘有几个孩子正探头探脑,于是从身上找出一些糖丸,送给了那些孩子,uu看书 uuknhu 摸了摸他们脑袋,便和王珝二人向外走去。 “这位就是清源所说的静川道友了吧!”三人离了那些镇民,来到一方僻静之处,徐长泽向王珝行了一礼,“贫道徐长泽,家传小术,所以无有道号。” “贫道静川,俗名王珝,道友随意称呼便是。”王珝回礼道。 “善。”徐长泽看向李辰逸,“那日你联系我之后,我寻了个时机过去看了一眼,情况有些变化。” “哦,有什么变化?”李辰逸连忙追问道。 “驻扎在云泽边缘的大鸿帝朝军队,似乎发现了那处遗府。”徐长泽道,“我上次去时,正有不少兵士在那里寻觅,辛亏我布下了几张符箓,干扰了他们判断,加之毒雾浓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那遗府能否存留到现在,还不好说。” “我就知道。”李辰逸顿足道,“大鸿帝朝早就对云泽上了心,派大军驻扎在那里,有意掌控这处水系枢纽。我上次前去时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那条蛇妖可恶,弄出不小动静来,险些逼得我露出踪迹,估计就是这样才引起了大鸿帝朝军队的注意。” “此时说这话于事无补,”徐长泽打断道,“当务之急,便是加紧行事。” “此言有理,静川道友有何意见?”李辰逸看向王珝,有些迫不及待。 “我并无他事,若是就此出发,自然最好。”王珝有心从遗府中找些财资换成玉露助力自己修行,因此也不想耽搁。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出发!”李辰逸点点头,三人纵起仙光,飞向云泽方向。 一百零五.兵家秘术,火鸦道人 云泽外围,水域边缘。 此处远离云泽中央地带,属于偏远之地。水面平滑如镜,其上雾雨空濛,烟波浩渺,恍然间若身处云端,确实不负云泽之名。只可惜,眼下却有几位不速之客打破了此处的美好意境。 王珝扔出手中水元如意,落在一条巨蟒头上,斗大的蛇头当即塌陷下去一块,鲜血汩汩流出。痛苦的巨蟒嘶吼连连,修长的蛇躯扭作一团,搅动得周围水域动荡不安、浑浊无比。 巨蛇挣扎一阵,又被王珝趁机补了好几下,终于平静下来,身体微微抽搐,开始缓缓沉入水面。 “小小凶兽,灵智未开,只凭一身蛮力,也敢在我面前兴风作浪?”王珝笑了一声,伸手召回如意,看向其他两人。 他和李辰逸、徐长泽二人进入云泽不久,便遇到了几头凶兽袭击。这些凶兽与妖族不同,并未生出灵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令人惊叹的蛮力,而且个个身躯庞大,皮糙肉厚,十分难缠。 不过在王珝三人面前,自然算不上多大难事。而且害怕夜长梦多,拖延之下有异变发生,三人遂分散而战,各自选定对手,以求速速解决战斗。 王珝这边的巨蛇被他轻而易举地拿下,李、徐二人那边也是不慢。当王珝转头看去时,正巧看见李辰逸手执玉笔,书写道德真言将一头猪婆龙镇压,而徐长泽身边飘出众多符箓,构成符阵接引九霄真雷,把一只铁羽巨鹰劈作焦炭。 “不愧是云泽险地,哪怕只是在外缘,也有不少凶兽存在。”徐长泽一挥手中旗幡,众多符箓飞回袖中,感叹道。 “这算什么,此处的凶兽哪怕是我等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若是更深处那些,”李辰逸摇摇头,“一般的人仙都不是对手。” “清源道友,离我等目的地还有多远路程?”王珝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巨蟒尸体,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物品,抿抿嘴,转头向李辰逸问道。 “按我等速度,大概向西行上两三个时辰,便差不多了。”李辰逸微微沉思,回忆了一下来时一路见闻,给出了一个大概值。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前行吧。”王珝轻轻点头,和李徐二人继续赶路。 三人行不过一阵,眼前出现一座小岛。岛上郁郁葱葱,草木繁盛,但是小岛另一端正有赤光弥散,飞禽鸣叫声不绝于耳。 “前方有人交战!”李辰逸看向王珝,“静川道友,你觉得如何是好?” “情势不明,我们探查一番后再做决断?”王珝提议道。 “......也可。”李辰逸稍作考虑,认同了王珝所言,“那二位道友且在此处等候,容我前去一探!” “清源且慢,若只是这样,不必如此麻烦,看我手段便是。”徐长泽闻言阻止了李辰逸动作。他微微一笑,指尖灵光闪烁,以虚空为纸,天地元气为墨,挥手写就了一道符箓。 符箓成形,徐长泽轻轻一吹,其便化作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对着三人绕了一圈,便溜溜达达凭空而行,跑向那方战场。 “我却是忘了还有长泽你的符箓。”见状,李辰逸摇头自嘲。 目送小人远去,徐长泽回首看向王珝和李辰逸,笑道:“我这纸灵郎既然前去,待它打探完毕后自然会回来向我禀报,我等只要在此稍候片刻便好。” “善。”王珝和李辰逸一同颔首。 三人等了一阵,果然看见一个小不点驾着清风飞往这边,但是背后还莫名其妙地跟着三只火鸦,火羽飞舞,不时射向小人。那纸灵郎状极惊恐,不时回头看一眼,然后加紧逃窜。 “长泽,你这纸灵郎怎么打探消息还捎带着带了点别的回来?”李辰逸有些好笑,不由打趣起来。 徐长泽面上一红,有些羞恼,闻言撒出四张符箓,结作四方小阵困住火鸦,然后才把纸灵郎收入手中,闭目感知起来。 片刻后,徐长泽睁开眼,看向那三只焦躁不安的火鸦,语气有些担忧:“前方是一名来历不明的散修在和大鸿帝朝的军队交战,二者势均力敌,难解难分。而且他们似乎也是为了遗府而来。” “既然如此,任他们在这里打得欢,我们绕过他们,直接赶向遗府便是。”王珝有些纳闷,这还没见到遗府呢,怎么就打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给他们创造机会。 “不行,”没想到徐长泽竟然否定了他的建议,“听那大鸿帝朝将领所言,那散修身上带有开启遗府的信物,能控制遗府阵法运转。”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李辰逸闻言皱起眉头,“若真如其所言,就算进入了遗府,有那散修控制其中阵法,我们也可能空手而归啊!说不得还会把身家性命搭上。” “的确,那我们怎么办,前去掺和一手?” “先看看再说吧!”三人面面相觑,最终靠了上去。 ...... 小岛另一边的水面上,赤光火焰遍布空中,相互碰撞湮灭,数十只火鸦正和一头独足双翼的青色神鸟交战。这神鸟口喙尖利,一叼一啄之间便能把对面火鸦撕碎。可惜火鸦死亡以后化作火焰飘零,不一会又再度飞来几只,继续缠住这青色神鸟,不教其飞落。 而一众正在激战的飞禽下方,则是一艘五牙大舰,五层楼阁上共站有八百名披甲军士,人人身上血气相互勾结,化作一团赤色云气落在船上,给船首部位正处于交战中的其中一方带来了极大麻烦。 “该死的飞熊军!”吴雷怒骂一声,手中铜壶一抖,一只火鸦从中飞出在面前爆开,滚滚火浪尽数冲往对面,迫使敌人收回手中方天画戟向后退去,“若非你们结成军阵压制我身上法力,岂能让你这凡人武夫占便宜?” “你也就嘴硬这一会儿了!”手上大戟挥散火焰,继续一招劈落,玄甲白袍的将领冷笑一声,“若是你交出仙府信物,发誓为我奴婢,我或可饶你一命。” “做梦,我等仙家,怎能被你这凡人羞辱!”吴雷闷哼一声。 “你这仙家,如今正被我逼入绝境!”将领哈哈一笑,侧首闪过一道火蛇,又是一戟挥下,其上缠绕风雷之声,不容小觑。 吴雷手中铜壶一晃,接连三四只火鸦飞出,在对面将领脸上一晃而过,飞往上方,参与到对神鸟的围攻中去。同时身形向后暴退,分化出众多火焰人影冲向对面,给自己挣得一份喘息之机。 “若非有这云气压制,导致我无法动用身上法力,不能飞腾,哪里会给你困住我的机会!”暗自咒骂一声,吴雷看着船舷一侧的九门火炮,心中打鼓,“也不知道这些凡人是如何做出这等法器火炮的,竟然能召出神鸟毕方虚影,幸好实力不强,不然我早已成为死尸一具。” 吴雷本是一位散修,功法平常,只有一手火鸦道术算是精通,蒙众人敬仰,混了个“火鸦道人”的诨号。他前日里偶然得了一方印玺,从中得知了一处遗府所在,兴致勃勃前来寻宝,却不料被这驻扎在云泽的大鸿帝朝的飞熊军发现行踪,飞熊军主将风无言亲自带兵出击,要从他手里夺得信物。 他本以为区区凡人不必重视,没想到这风无言竟然会一种奇诡秘术,能使凡人军队结成阵法压制仙魔,他大意之下踏入了陷阱,被困在这船首甲板之上,只能与风无言正面拼斗。 而这风无言似乎也因此小看与他,竟然吩咐手下士兵谨守阵法,不得妄动,亲自拿起方天画戟来和他单挑。凭借着一身精湛武艺不时把他逼入险境,只能靠一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戏苟延残喘。 眼见得对面风无言手中方天画戟舞作一团银光,自己分化出的火焰分身尚未起效便被撕作流火,吴雷不由得有些气馁:“若是在陆地上,我定然......” “定然如何?”风无言兴致起来,长啸一声,手中大戟猛然扎出,身形前冲,几步便跨越了数丈距离,来到了吴雷面前,“若是在陆地上,某家一挥令旗,大军冲杀过去,你还能留得性命?” 面对锋锐的戟刃,吴雷躲之不及,只能一手抓去,妄图以残疾的代价避免死亡的结果。 忽然,一道巨浪猛然拍击到五牙大舰侧舷,整艘舰船都剧烈晃动起来,风无言脚下一个趔趄,手上方天画戟一偏,刺到了吴雷背后的船舷上,将其击碎。 而五层楼阁上的众多军士脚下也是不稳,一个个翻身倒地。受惊之下,身上血气一个波动,阵法不稳,空中云气随之混乱,对于神通术法的压制就这么缓了一个空隙出来。uu看书 .ukansu “天不收我啊!”吴雷见状大喜,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到手中铜壶之上,接连放出来十只火鸦冲向风无言,与其纠缠在一起。而他自己则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红光离去,飞入高空。 大戟之上闪过血色流光,风无言狠狠一挥手中武器,拉开一条血线,斩碎了周遭火鸦,怒吼一声:“给我开炮!把他给我打下来!” 几个东倒西歪的炮手扶着杂物站了起来,闻言立刻扑向法器火炮所在,以自身内力激发了其上符箓阵图,九门火炮联合催发,一股股火焰喷出,融入到空中神鸟之上,使其威力大涨。 得了火炮相助,神鸟愈发真实,显露出赤文青质白喙的模样,从口中吐出一股赤红色火焰,双翼拍打之间有热浪神风生出,风助火势,神火更加凶猛,宛若红云一般烧向吴雷。 “原来是毕方神鸟真形,难怪,难怪。”忽地,天空之上飘来一句话语,一阵濛濛细雨洒下,轻而易举地扑灭了空中火焰,那毕方神鸟不甘地唳鸣一声,爆燃开来,被打作一股火焰,随后消失不见。 “多谢道友相助。”吴雷心有余悸地飞上高空,祭起手中铜壶收回火鸦,旋即看向援救自己之人,“道友大恩,在下无以为报,若有用得上吴某的地方,道友尽管开口便是。” “是吗?”吴雷眼中,那个把玩着青玉如意的水色袍服男子笑了一声,“若是我要你手里的遗府信物,你可会给我?” “完了,我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吴雷苦笑起来。 一百零六.镇军 “这遗府干系甚广,那风无言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我也不清楚。总之,道友若是有意,我把这信物给你又何妨!”吴雷微微沉吟,随后一咬牙,反手露出一方玉玺,递给王珝。 “有些意思。”见这红袍男子竟然如此轻易地交出遗府信物,王珝对其倒是略有改观。他面上露出笑容,又把玉玺推了回去,“先前所言,只是试探,贫道并非趁火打劫之人。不过道友若是对于遗府还有想法,我们或可共同一探。二位觉得如何?”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李辰逸和徐长泽所言。 “善,那遗府中情况不明,道友若是参与进来,我们把握便能大上几分。”李辰逸点头赞同。 徐长泽看了一眼二人,眉头轻挑,没有出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吴雷深施一礼,“不过眼下还是要把这飞熊军解决掉,方能安心探索遗府。” “这凡人军队,难道还能对我等造成阻碍吗?”李辰逸有些不解,于是发问道。 “道友切勿小看这飞熊军。”吴雷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下方的五牙大舰,“这飞熊军主将风无言不知是何来历,竟然可以操纵兵士身上的煞气、血气,结成军阵镇压一应神通术法。我方才就是大意之下,被其困住,这才无法脱身。” “原来如此,”王珝解开了心中疑惑,“怪不得我方才见道友与那主将近身搏杀,险死还生,原来是因为有军阵存在。” “没错,如果现在不解决他们,等我们进入遗府之后,这风无言只需在入口之外摆开军势,我们便无法离开,只好任其宰割。”吴雷补充道。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李辰逸点头认同吴雷所言,“听道友所言,我倒是大概能猜测到这风无言的来历了。” “还请道友指教!”吴雷闻言,赶紧看向李辰逸。 “不急,且等我们逼退他们再说。”李辰逸眼角余光看见下方大舰上九门火炮二次被催动,一只毕方神鸟再度被召出,连忙提醒几人。 “此乃云泽之地,有地利之便,合该贫道出手。”王珝笑了一声,将手中如意抛入水下,平静的水面顿时翻滚起来,宛若沸水。九条张牙舞爪的水龙先后从水中升起,虎视眈眈地看向被九龙围住的五牙大舰。却是王珝挥手之间布下了九龙闹海阵法。 九条水龙姿态各异,或升或降,或沉或浮,齐齐喷出一道水柱,汇聚在五牙大舰正上空,扩散成水球把舰船笼罩进去。那毕方神鸟尚未完全成形便一头撞在水幕之上,哀鸣一声后再度破碎成火焰。 船首甲板上,风无言看着空中四位仙家言笑晏晏,对自己等人指指点点,不由得气上心头。只见他怒吼一声,运转秘术,调集全军之力加持在自己一人身上,身后浮现出一头仰天咆哮的巨虎虚影。风无言一跃而起,舞动手中方天画戟狠狠劈砍在水幕之上,背后巨虎虚影随其动作,也是一掌拍落,虎爪与大戟尖端重合。 “当!嗡——” 戟刃与水幕相击,如同金石相撞一般,发出了清脆悠扬的嗡鸣声。二者接触之地,一道道涟漪快速扩散开来,整个水球都开始随之晃动,似有不稳破碎之相。 “嗯,还能这样?”王珝惊咦一声,手掌一翻一盖,九条水龙跃出水面,攀附在水球八方共顶盖之上,助其稳定下来。得了水龙之助,水球陡然停止,且水幕更厚一层,显得愈发坚韧。那风无言的大戟最终无功而返,被弹了回去。 “这阵法倒是有些意思,竟然可以将众人之力加持在一人身上,以那主将身体的素质,他现在也可以和一些修士过过手了。”王珝感受了一下水幕的反馈,给出猜测。 “仙道修士如何不好说,不过以修炼肉身的部分魔门流派的划分方法来看,这主将约等于一些蜕凡境界的魔头了。”李辰逸眼中闪过异色,“而且他刚才出手,背后有白虎虚影呈现,果然如我所想,和兵家传承有关。” “兵家?”吴雷疑问道,“这是什么宗门?” 王珝看了一眼吴雷,知道其是散修,跟数月前的自己一样,眼界不高,于是好心介绍道:“兵家并非修行宗门,而是上古王朝时代流行的一种学派,是为了王朝征战而创。” “而今随着仙道发展,王朝也随之衰颓,上古人王治世、统管仙魔的胜景也已不再。”李辰逸接过话头,“上古时代的诸子百家现在多数都已经消失,湮灭于万古岁月之中,连传承都难以寻觅,这兵家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风无言倒是有气运在身,也不知如何得到了兵家秘术传承,难怪可以镇压神通术法。” “这些事日后再说也来得及,”徐长泽看了一眼下方水球中的人影,“他们怎么处置?” “暂时困在这里吧,我等仙道修士,总不能对凡人大开杀戒吧?”李辰逸有些踌躇。 “我这大阵若是无人操纵,还可自行维持半个时辰。”王珝提了一句,他也不想对凡人痛下杀手。 吴雷身为散修,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但看李辰逸和王珝都反对滥杀,只好收起了心中的想法,沉默着不发一言。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徐长泽从袖袍中摸出一个丹瓶,轻轻摇晃,发出了丹丸相互碰撞之声,“这天梦丹别无他用,只能让修士长眠一场,做个好梦。若是对付这八百凡人,一瓶丹丸全部用水和开,足以让他们沉睡七日。” “七日时间,已经足够了。”王珝接过丹瓶,掂了掂,旋即扔入下方水球之上,被盘在顶盖处的水龙一口衔住,以水液化开后喷入了身下水球之中。 水球之中,风无言感到有雨滴落下,他敏锐向上看去,正看见一条水龙趴在上方,龙首探入水幕内侧,喷洒出一片水雾,笼罩了整艘五牙大舰。 “小心,这水雾有毒!”风无言当即俯下身子大喊一声,然后屏住呼吸,冲向五层楼阁,打算与手下军士汇合,结成军阵、阻隔水雾、以求自保。 可惜为时已晚,奔跑途中,风无言突然感觉到身体虚弱起来,自身强健的身躯一下子变得疲惫无力,往常挥舞起来十分轻松的方天画戟如今在手里竟觉得沉重无比,脑海之中也一片混沌,只想就此倒下,大睡一场。 “屏息......无用......”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风无言抬起晕眩的头颅看向五层楼阁,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只见手下的强健儿郎们尽数扑倒在地,呼呼大睡,鼾声四起,无一人站立。 “只是......迷药?”心头一松,风无言胸中硬撑着的一口气随之而泄,再也没了支撑下去的动力。高大的身躯无力地跪倒在地,而后向前扑去,趴在甲板上,陷入了最为深沉的睡眠之中。 随着风无言的倒地,整艘五牙大舰都安静下来,除了不时响起的呼噜声以外,再无任何动静。大舰静静漂浮在云泽水面之上,在尚未散去的云雾遮掩下,宛若鬼船一般。 高空之中,看着下方五牙大舰再无反抗之举,李辰逸点了点头,看向吴雷:“这位道友,如今飞熊军已经不足为虑,你也可放心随我们去遗府一探了。只是出发之前,还请道友叙述一下自身所得信息,也好让我们相互对照一番,以有所得。” 吴雷点头道:“此是应有之事,在下自然明白。只是有句话说在前头,在下所知遗府信息俱是从信物中而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几位道友寻找的那座遗府。” “无妨,这云泽之中的前人遗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尽管说便是,我等自有评估。”李辰逸一挥手。 “在下所知,那遗府与其说是洞府,倒不如说是一处别院。数千年前,曾有几位前辈高人在此欢饮聚会,席间有人提出留下几件宝物以待后人,众位前辈纷纷应下,于此处布置传承阵法。 “日后但凡有人误入,便要接受考验,通过后可从其中带走一件物品。uu看书 .ukansuo 而携有遗府信物者通过考验则可以继承这座遗府,执掌其内所有事物。”吴雷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正是这座遗府。”李辰逸肯定道,“我从一位宗门长辈的笔记中得知,此处有一座遗府,专为传承所设,只要通过考验,便能获得奖励,所以我才起意过来一探。只不过笔记中没有记载信物相关之事。” “所以那位前辈应该也是经过考验之人,最后把此事记录下来,算是留待有缘,照顾后人。”王珝猜想道。 “应该是这样。”徐长泽赞同道。 “既然目标相同,那我们便可以一齐前去一探了。若是道友有意,我们也可助你获得仙府传承,成为其传承者。”李辰逸看向吴雷,“如果道友心有疑虑,那我们便知会太霄宫一声,太霄宫对于这等事情一向十分关注,向来公平持正。” “不用了。”吴雷笑着摇头,“几位道友既然能提出这种建议,足以说明对我没有谋害之心。那我自然投桃报李,若是我能继承仙府,几位看得上什么随意拿去就是。” “善。”众人达成合作意向,相视而笑。 王珝伸手召回水元如意,九条水龙汇在一处,复又回归到如意之上,变回了那副九龙戏珠的图案。五牙大舰周围的水球也随之解除,像一个泡沫般砰然炸裂,散作漫天水花,把船上众多沉睡兵士身上的衣甲全部打湿,而那些兵士毫无所觉,依旧酣睡不醒。 四人不再多言,各自显现神通,或乘云骑鹤,或架风化虹,由李辰逸和吴雷带路,一起向着仙府所在行去。 一百零七.各自遭遇 日行中天,一座荒凉小岛之上,毒瘴逐渐散去,显露出一片空地来。 四道等候已久的仙光飞落,停留在一方怪岩之上。这处岩石如两人相对而立,一者负手身后,睥睨四方,一者双手合于胸前,微微躬身,似乎有问于前者。 “这就是那仙府的入口了?”徐长泽看向李辰逸和吴雷。 “不错,”李辰逸打量了一下眼前怪岩,“笔记中有记载,遗府位于云泽一座岛屿之中,岛上有二石似人对立,为师徒之相。现在看来,就是此处没错。” “那接下来就请吴道友出手了。”王珝看向一旁的吴雷,在赶路途中,其人已经做了自我介绍。 “我现在就尝试开启仙府。”吴雷点头应道。只见他手中亮出一方玉玺,被吴雷祭起,缓缓飘向那座靠近左边的岩石。 “有点意思。”先前吴雷在王珝面前亮出信物时,因为有王珝阻隔,李辰逸没太注意,如今看了个真切,当即发现了一处疑点,“这是玉玺而非玉印啊!” “哦,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说道吗?”徐长泽闻言有些不解。 “玺和印是有区分的。”王珝先前没有注意到,如今被李辰逸提点,同样发现了这处值得关注的地方。 “‘天子玺以玉螭虎纽。古者尊卑共之……自上古以来,天子独以印称玺,又独以玉,群臣莫敢用也。’1这是某篇前人杂记中提到过的记载,说的是印玺的区别。”李辰逸看向吴雷手中玉玺,其上的确有蟠螭纹路,印鼻也是由同样的形制构成。 “虽然如今人间王朝衰颓,但是对于这方面诸位仙道高人还是很在意的,因为其中还牵扯到了王朝因果和人道之力。”李辰逸若有所思,“一般而言,也只有在龙族、神道和皇帝手中里才能见到玉制的蟠螭纹钮宝玺了。” “所以清源你怀疑此处遗府和这三者有关?”徐长泽明悟了李辰逸话中深意。 “不错,你看玉玺飞去的那座巨岩,如同王者一般,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恐怕是当初那群立府的前辈故意给出的提示。”李辰逸看着玉玺道。 “这样一来,说不定另外一方巨岩也有对应的信物。”王珝灵机一动,猜测道。 “有可能,但不能确定。”李辰逸没有给出肯定答案。 三人说话间,那方玉玺已经飞入左边巨岩之中,毫无波澜地融了进去,没有发生任何碰撞。随着玉玺的消失,那座巨岩顿时震颤起来,其上碎石土壤纷纷剥落,露出了其内隐藏的真容。 “原来这并非自然之力造就的怪石,而是两座被岁月掩埋的雕像!”李辰逸看向已然剥落大半的左边巨岩,不禁发出了感叹。 随着那些无用之物的剥离,这座类人形状的雕像已经显出了原貌。只见其面容模糊,头戴飞凤盔,身穿盘龙甲,旁边倚着一根方天画戟,身上并无众人所想的冕旒之物。 “这样看来,这似乎是某位神灵的塑像了?”王珝看向李辰逸,求证道。 “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某位龙族前辈。”李辰逸思考道,“你看这塑像身上多有龙族喜好的纹饰,估计出身龙族的概率要大上不少。” 此时,雕像身上尘土已全部剥落,那方玉玺正悬浮在他胸前,放出濛濛清光。在清光照射下,巨像和对面的巨岩之间显现出一方虚空门户,其中光纹波动,勉强能看出背后别有洞天。 “各位,此处门户已经开启,我等可以进入了。”吴雷在一旁歇息片刻,微微喘息道。 “内里情况不明,有可能进入遗府之后便开启了考验,大家各自当心。”李辰逸告诫众人一声,旋即纵身飞入遗府之中,其他三人见状,各自使出手段跟了上去,消失在虚空门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座塑像忽然轻轻一颤,已经模糊的面容清晰了起来,勾勒出一幅年轻男子的容貌。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门户,嘴角略弯,旋即复归原状,一切如旧。 ...... 一阵光影错乱之后,王珝已然来到了另一方天地。放眼望去,远处山林隐隐绰绰,周围碧草如茵,不见任何人迹,全是自然风光。 “这就是遗府内部的风景吗?还是说考验已经开始了?”王珝有些疑惑,招来水云立于空中,不敢落地,担忧有陷阱存在。 “清源道友等人不见踪迹,周围似乎也没有任何动物遗留的痕迹。”他略略施展了几个术法探测一番,却没有任何收获。 “此处三面皆是草原,唯独正前方有一处山林,不管怎么想,都得往那里走上一遭。”王珝环顾四周,最终下定决心,往正前方飞去。 ...... “这是什么地方?”吴雷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型天坑之内,岩壁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不同大小的洞穴。他化作火光飞入天空,却发现正上方有禁空法阵,只得无奈落地。 “这处地貌,我貌似在玉玺中蕴含的信息见到过,似乎是一处考验所在?”吴雷不敢大意,一拍腰间铜壶,三只火鸦从其中飞出,盘旋在他周围。 “接下来该怎么做?挑一个洞口走进去?”吴雷看着视野所及大小不一,最大有数丈高,最小不过寸许的洞穴,有些跃跃欲试。 “我看,那处就不错,且容我试探一番。”说干就干,吴雷操纵着一只火鸦飞入面前那个三丈来高的洞穴,“若是内里有什么妖兽存在,也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炷香后,吴雷面色一变,刚才那只飞入洞穴的火鸦,竟然莫名其妙地与他失去了联系,再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而且随着火鸦的消失,似乎有什么机关也随之开启,众多洞穴之中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教人不寒而栗。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吴雷解下腰间铜壶,把其拿在手中,“这些洞穴里该不会都是毒虫猛兽吧?我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活下去?” ......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2”李辰逸口中怒喝一声,手中玉笔在身前狠狠划过,五千枚道德真言从其上浮现,数枚道文从其中脱离而出,环绕在他身边。李辰逸身形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与天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不存在一般,试图以此躲避对方的攻击。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低沉的声音响起,李辰逸闷哼一身,身形陡然凝实,重新复归实体,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一剑。 他面色难看,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向后退去,而对方也没有乘胜追击,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李辰逸。 “这就是我的考验吗?”李辰逸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他甫一进来就遭受攻击,匆忙躲避之下,如今才有闲暇时间来观察周围景象。同时不敢放松,用话语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 “没错,你若能击败我,便可从此处得到一件宝物。若是失败身死,便就此退出,再也无法进入。”李辰逸对面,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李辰逸”执剑而立,周身同样有五千道德真言上下沉浮,先前他所念,亦是道德宗的秘传术法。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李辰逸快速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方洁白无瑕的密闭空间之内,看不到任何离开的出口,于是干脆向对面打探起情报来。 “我是此处阵法之灵根据你的修为和功法模拟出来的敌人。”对面的“李辰逸”有问必答,“你不必费心寻找生路,只要击败我,自然可以离去。” “你倒是诚实。”李辰逸干笑了一声,手中玉笔微微颤动。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对面之人不答,左手在长剑上一抹,再度动用了道德宗术法。 李辰逸脚下有白光升起,重力不断增加,制约他的行动。还有一股内火在心中燃烧,分散心神,让他五感心绪不受控制。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李辰逸手上玉笔划向脚下白光,口中念诵真言,手臂上的伤口附近生机汇聚,自行治愈伤势。同时整个人进入到了虚灵不昧、六根清明的境地,任由心火燃烧,对面“李辰逸”引动他心中杂念的术法无功而返。 “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李辰逸没有像那些同门一样,使用改良后的玄德太上剑术法真言,而是老老实实地念完了门中典籍所载原文,手中玉笔镀上一层清光,汇成剑状,被他操控着刺向对面的“自己”。u看书ww.uukansh “有什么用呢?你会的我也会,还是说你在试探我对于道德宗术法了解多少,这才用古老版本的术法进行攻击?”对面之人轻笑一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同样是未经后人改良的术法,一道激流环绕在“李辰逸”身边,迎上了李辰逸的玄德太上剑。 轰——! 二者相撞,发出剧烈的爆炸之声。 ...... 两座书架之间,一条长案之前,徐长泽忽地抬起头,望向上方天花板,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像是来探索仙家遗府的?” “老徐,你睡糊涂了吧?”身边一个书生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家术法,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话本小说了?” 徐长泽面上一红,低声道:“小声点,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告诉夫子,那我就完蛋了!” “夫子训过你多少次,你总是不改,活该!”身边男子笑了笑,推过来一摞书,“明天就是旬末测试了。夫子前日里说过,这次主要以先哲著述为主,考我们破题的本事。这是我找到的几位大家的文章,你可以看看,可能有些帮助。” “多谢了,要是我这次能过,一定请你一顿大的!”徐长泽喜不自胜,立马揽过书堆,从其中拿了一本开始翻看,“唔,‘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里用的是反破,‘为学而惮其苦,圣人以时习诱之焉’,有点意思。” 旁边的书生看着徐长泽沉迷于学海之中,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百零八.飞升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王珝驾云行了一阵,停了下来。 他先前选定方向,要去往正前方隐约可见的山林那里,以求能找到些许线索,好为下一步行动提供依据。但一炷香之后,视线尽头的那处山林还是隐隐绰绰、有些朦胧地矗立在远方,与王珝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拉进。 “幻术?”王珝机敏地回头看去,为防在这片广袤、毫无参照物的草原上迷路,他一路行来也做了不少标记。如今他来时的地面上正有一个个浅坑留存,坑洞边缘土石散落,形貌各不相同,足以证明这段时间王珝并非是在做无用之功。 “难道说这片草原是真实的,而那处山林是背景贴图一样的东西?”王珝闭目凝神,盘坐云端,试图以元神之力感知周围。 随着王珝结跏跌坐云上,这片天地渐渐安静下来,一直吹拂的微风也随之停滞,地面上随风摇动的草叶凝固不动,整片草原都陷入了毫无波澜的死寂之中。 但王珝并未感受到外界异常,他正尝试心神归一,以元神视角观察外界。对于出窍境界的他来说,这一行为本就是轻而易举。 在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王珝身体微微一颤,一个虚幻的身影从其上脱离出来。这道身影虚无不定,如同烟云一般,好似能被一阵清风吹散。 “奇怪,按理说我的元神不该这么孱弱才对。”王珝低语一声,此时他元神出窍,在精神体状态下感知敏锐了不知道多少,立刻发觉了自身和天地间的一缕不协调,或者说矛盾之感。 “难道这片天地不承认九州仙道体系?但是它是怎么否定我生命本质上的变化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珝轻轻抬手,一道血河流淌而出,化作一袭血色长袍笼罩在他虚幻的身体上,护住了他弱不禁风的元神。 “血海真水倒是没有受到阻碍,更有意思了。” 王珝抬头目视远方,观察起这方有些奇怪的天地来。 在元神视角之下,这片天地表面上的风景逐渐褪去,隐藏于背后的本质在王珝面前揭露开来。 在王珝观察下,他所处的这片草原正位于一个庞大的气泡或者说是扭曲的空间之内。这处空间的远端以一个奇妙的角度折返回了另一端,融入进去。若是王珝没有发现异常,继续探索下去,他便会在不久后于正面看见一串熟悉的坑洞。 “把这方空间的两端连接在了一起,从而造成了无限的错觉吗?和我梦中所知的莫比乌斯环有些相似。”王珝若有所思,略去了这一点,看向了气泡之外的空间。 远远看去,无数气泡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如同星河一般,每个气泡之中风景各异,山川、城池、云海、荒漠等等,不一而足。而在最高处,一张巨大无比的阵图正覆于其上,缓缓转动,运行、维持着这些如同泡沫般的微型世界。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考验,但这绝非寻常仙家所能做到。”王珝眯起眼睛。根据他在道德宗藏书阁里获得的知识来看,独立塑造一方乾坤,应该是地仙高人才有的能为。而此处竟有这么多气泡空间,各个都真实不虚,设立阵法之人的修为,当真引人深思。 “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思考背后内情的时机,当务之急是打破此处空间,跳出这方气泡世界。”王珝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 盯着陷入凝固中的外界,隐藏在血衣之下的虚幻元神一阵波动,有所明悟: “这方世界先是以平和的寻常风景来使得接受考验者放松心神,然后树立了一个虚无缥缈、不可追寻的目标——远处的山林,以此拖延时间,使来人意识不到异常。同时整个世界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步陷入停滞之中,直至最后的毁灭。 “若是不能在空间毁灭前看穿这点并想办法跳出去,那么则等于考核失败,再无重来的机会。而且若是心智不坚、怯弱胆小之人,稍后直面世界毁灭的景象说不得还会损害道心,自毁道途。这重考验,当真严苛得紧啊!” 虽然王珝现在的情况并不算最差的那一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元神视角之下,他可以轻易地看见远方有细微的黑色裂纹出现,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如果等这种裂纹蔓延到整个空间,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问便知。 时间不等人,王珝元神一转,回归肉身,旋即长身立起,看向脚下水云。 “这处空间等同于一方泡沫世界。我若想从此地离去,无异于跳出世界,是一种别样的‘飞升’。从此处着手,我有两种方法可供选择。” 一是暴力破局,直接动用最强手段,超出此处极限,打破这方空间的限制,强行离开此界。 二是顺应此处法则,参悟这方泡沫世界的“天仙”果位,便可自然而然地超脱飞升,从容离去。 而王珝现在纠结的,就是该采用何种手段离开这里。 “按理来说,现在时间紧迫,我应该采用强制措施即第一种选择,但是......” 但是要考虑到设下考验者的心思。 如果说王珝采用暴力破局的方式离去,且不说他能否成功打破世界限制,就算他能做到,王珝也无法确保这样不会激活什么应激措施,从而导致后面可能存在的考验难度加大。 而且这处泡沫世界之外,重重叠叠的皆是其他微型世界,王珝也不敢说自己离开这方世界后就算成功渡过考验,而不是进入到下一方世界中去。 “另外,若是在此处证就‘天仙’果位,那么到了其他微型世界后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理解那一方泡沫世界的规则并且超脱。这就跟总结公式一般,先得出一个特殊值,然后将其普遍化,最终得出一个通用的普遍公式。这种感悟不仅对我修行有用,而且我相信这才是设下考验的那位前辈的本意。” 王珝心中思量清楚,立于云端,开始专注研究世界,慢慢进入玄妙道境,试图证就“天仙”。 这处空间不过是遗府守护阵法的阵灵所设置的考验关卡的其中一处泡沫世界,本质极低,自然无法与玄正洲天地相比。因此,这里的“天仙”也仅仅是对比这处泡沫世界而言,只要明悟自身道路,便可进行“飞升”。否则王珝也不会有信心参悟了。 “天地成于元炁,万物成于天地。”不知过了多久,王珝睁开双目,喃喃自语,“先哲有言:‘元炁未分,浑沌为一’、‘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天地者,元炁之所生,万物之祖也’。” “虽然此处不过是一处泡沫世界,但本质亦是由元炁所成,知道了这一点,剩下不过就是顺水推舟了。”王珝眼神有些空洞,但旋即生出了焦点。 “此方世界,仙道修清灵之气,魔道修浊煞之气,而上古炼气士修行混元一气,也就是元炁。”王珝回想起道德宗藏书阁中所见所闻,眼神愈发明亮。 “炼气士吞吐混元一气,天地不堪重负。为维护天地,各位大能刻意推行清浊灵煞之道两分,制造杀劫,消减修士,以此支撑天地长存,这就是玄正洲所谓仙魔杀劫的本质。 “而我来到这方世界后,只是吞吐了少量天清之气,从冲霄云市出来后一直是吞纳混元一气进行修行,因此我身上并无明显的清浊之分,借这个机会,正可把我一身所学整理归纳,使自身大道一目了然,奠定前路根基,同时‘飞升’而去。” 王珝伸出双手,左手上显现红袖刀,右掌托着覆海尺,身上窍穴再开,重重异象随之飞出。 “水之道,不过动静、清浊、生死而已,或许时空也能扯上关系。但目前对我来说,还是动静之道最为精通。” 王珝念头一动,周身异象随之分开,冰冷死寂毫无生机的玄黑海域与重重浪花汇聚、孕育生命的波涛相对立,直下三千尺的飞瀑清流,与平缓流动、不起波澜的宽广大河相对立。 平缓大河汇入玄黑海域之中,围绕在红袖刀周围,渐渐染上浑浊的血色。清流激湍,映带于覆海尺左右,水花动荡不安,显得愈发透亮明澈。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口中缓缓念诵道门真言,王珝周身异象对立愈发明显,蔚蓝海潮动荡、赤浊血河招摇,中间似乎又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将二者区别开来。 “以覆海尺为清、为动,以红袖刀为浊、为静,我自身修炼所得的天一真水和血海真水分别以此为依托,uu看书 我的动静之道也随之分化,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了。” 王珝心念一动,水元如意自动从右手袖袍中飞出,落入红光与蓝光之中,自身原本的青玉之色也隐没下去。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水元如意落入中间界限,正如太极图中的那条子午弦线一般,沟通了清浊两道、动静之别。王珝周身红光蓝光相互交融流转,融合成一道尊贵的朦胧紫霞,最终又淡没下去,复归于透明的粼粼水光。 “天一真水演化动之水,象清、象生;血海真水演化静之水,象浊、象死,还是有些不妥。”王珝思量道,“毕竟天一真水包容万水,如今单单象征一个侧面,倒是有些屈才了。以后若有机缘,可以再寻觅几种真水,融入天一真水之中,为我大道象征之物。” 心中思考,王珝收回红袖刀,拿起癸元覆海尺和水元如意,轻轻碰撞二者,发出清脆的交击之声。 “如今以覆海尺为我自身大道其中一部分的寄托法器,再把它当做本命法器,就有些不足了。可惜先前处于推演己身之道的紧要关头,只能仓促行事,终归有些不美。日后得寻个空子,把水元如意细细炼制一番,以此作为本命法宝,刚好我尚未结丹,仍有回转余地。” 王珝思量清楚,收起两件法器,眼中水光一闪而过,看着已经蔓延到身边的细黑裂纹,轻轻一笑,迈入虚空消失不见。 “动静育此身,清浊掌中存。此时就算是面对一尊人仙,我亦毫无所惧!” 一百零九.险死还生的吴雷 王珝现在的状态十分奇妙。以境界来论,他不过是法师大境中的第二小境——出窍,但以实力来论,王珝自认即使是一尊人仙来袭,他也能和对方有来有往。 这种状态的根源便出在先前所尝试的“飞升”行为之上。 虽然只是一方泡沫世界里的超脱,但是王珝当时的感悟却是真实不虚的。通过对于仙魔清浊之分的思考,他将自身的道途作了梳理,以动静划分,将水之道的其他方面全部归纳进去,构成了自身完整的水道体系。虽然不够精深,很多方面都是浅尝辄止,但自身根基已经打下,日后只要慢慢修持便是。 实际上,这一行为在玄正洲的境界划分中有一个专门的名词来描述,那便是定道之境。 玄正洲的修士成就人仙境界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稳固道基,这就是定道。这个境界中,他们会确定自己未来的道路,淬炼自己的肉身,精纯自己的法力。 等一切稳固之后,玄正洲修士就会拥有自己的大道法相,将道果之力升华,称其为“神相”。常言所说的神通之力,也是在这个境界施展。此外,他们的元神也初步修成,可附着在道果法相之上,能阴神出窍,游走四方山河。 以王珝的认知来看,就是九州仙道天师境界中的“法相”和“神游”两个境界。 而玄正洲修士在神相境界后再进一步,便是大道通玄。能入玄妙之境,参黄庭道景,悟大道真谛,所以这一境界便名为“通玄”。 话说回来,简而言之,就是修行九州仙道的王珝在出窍境界中,无意达成了玄正洲修士成就人仙后的定道功果。 由于仙道多是以自身之力呼应天地,调动天地之力对敌,以道行论高下,所以现在将王珝视为一尊人仙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有定道功果在,他对于自身大道法理的认知已经超出蜕凡境界了。 “如今我道行堪比初入人仙的玄正洲修士,若能一一度过这众多世界,博采众家之长,将自身之道升华为通用这众多泡沫世界的普遍之道,估计我还有进步余地,或可比拟一位普通的人仙。光是如此,我便不虚此行。” 王珝站在一处云端,看向下方宽广深邃的天坑,心中微微思量。 此时的他已经从先前那方草原世界中“飞升”而出,来到了下一方泡沫世界,根据离开草原世界时的惊鸿一瞥,此处似乎也有一名试炼者存在,是王珝的一名同伴没错。 “这方世界,主体是一个植被茂密的天坑?”王珝凝神打量下方地貌,“天坑的崖壁之上有众多洞穴,里面栖居着众多毒虫猛兽,而试炼者便在天坑底部抵抗它们,有点斗兽场的意思。那离开这方世界的条件又是什么?打败一头实力强横的猛兽?” 眼见得天坑底部的术法光彩愈发微弱,似乎难以为继,王珝不再耽搁,架起水云飞身而下,进入天坑。 ...... 天坑底部,吴雷气喘吁吁地等待着下一波攻势的到来。数波对敌下来,周围一片狼藉,坑底原本丰富的地表生态环境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河水断流、树木倒塌、山石崩落,而吴雷身边更是尽数化作一片焦土,似乎有琉璃化的迹象。 只是在这千疮百孔的战场上,却未看见任何敌人的尸骸,只有一堆堆灰烬和血迹存在,证明着曾有生物在此处死去。 “上上一波是十头等同于蜕凡境界的凶兽,上一波是三群不同种类的毒虫,每一群里都有一只蜕凡境界的母虫,也不知道这一波敌人又是什么。” 吴雷身边数十只火鸦停留,一个个也是萎靡不振的样子,连振翅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落在周围的地面和石块上,与他一起等待着下一波敌人的来袭。 “实在不行,只能用......”吴雷话说到一半,地面隆隆剧震起来,那个最为宽广的洞穴之中传来了沉重的喘息声,撼动了吴雷的心神。 随着震动愈发剧烈,一头数丈高的黑熊摇摇晃晃地从那洞穴中走出,看向吴雷。这暴熊双目发红,口角涎水不断滴落,掌爪闪烁寒光,十分锋利,且血盆大口怒张,发出阵阵吼叫,不知为何,显得十分愤怒的样子。 “这孽畜怕是步入人仙境界了。”吴雷顿觉不妙,“我一个普通蜕凡散修,如何是它对手?” 正在吴雷小心翼翼地防备对面暴熊之时,忽地,一条讯息传入他脑海,让他惊咦一声:“杀死一尊人仙境界的凶兽,便可从此离去?” 话语甫一出口,对面黑熊头向上一扬,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四足着地,向着吴雷奔驰而来,横冲直撞、拔山倒树,脚下发出沉闷的踩踏之声。 吴雷见状连忙鼓起余力,化作火光跃至一方巨石之上,念头一动,一只只火鸦便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对着黑熊撞了上去,口中粗粝的鸣叫声不断。 虽然那黑熊是凶兽,没有灵智,但爱生恶死的本能还在。见火鸦及身,它怒吼一声,周身随即披上一层蒙蒙黄光,继续向前冲去。那些火鸦刚刚撞到黑熊身上,便被黄光打灭,化作散碎石块掉落在地上。 火鸦被黑熊撞碎却没有化作火焰重生,而是被石化凝固,吴雷见此连忙收回其余火鸦,心疼地看了一眼后便再度化作火光飞起,任凭那黑熊将足下巨岩撞成满地碎石。 “是具有操纵土行之力天赋的凶兽。”吴雷愁眉苦脸地停留在空中,看着脚下黑熊对着自己一再怒吼,道道黄光激射而出,“这家伙站在大地之上便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加持,还有血脉传承而来的术法神通可供使用,这如何是好。”话语未毕,他身子一转偏过数到黄光,闪开下方黑熊的攻击。 吴雷正在这里踌躇,那黑熊却已然不耐烦,只见它朝空中咆哮一声,一蓬蒙蒙光彩从其身上炸裂而出,快速扩张到整个天坑底部,笼罩住了吴雷。 黄光加身,吴雷身子一重,向着地面坠去。大惊之下他连忙招来火鸦托住自己,同时向后一退,避过了黑熊的一记掌击。 “啧,麻烦了,这凶兽在土行上的天赋比我想的还要高。”吴雷闷哼一声,操纵着火鸦再往上飞了一段,和黑熊僵持起来。 就算先前未曾经过一番车轮战,他也不是这人仙境界的凶兽对手,更何况如今久战力疲。看着黑熊虎视眈眈的样子,吴雷苦笑一声,干脆收了火鸦,停在一棵古木之顶,准备蓄力一击,拼死一搏。 “也不知道其他几人如何了。”吴雷脑中闪过一道念头,旋即不再去想,努力调动起身体之中已经枯竭的法力。掌中渐渐浮现出一枚红玉火珠,其上电蛇流转,发出细微的雷鸣之声,引得下方黑熊再三注目,显得十分警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击了!”吴雷掷出手中的丙火雷珠,这是他最大的底牌,平日里多仗此逃生,也不知如今是否还能再救他一命,成功击杀这黑熊。 丙火神雷化作一道赤光飞向黑熊,在它面前一闪而逝。凶兽尚未察觉到其踪迹,便感觉背上一热,雷霆火焰猛然炸开,遮蔽住了一切。一时间坑底烟尘滚滚,就连黑熊的猛烈咆哮声也逐渐低落下去,终至微不可闻。 浓烟开始散去,吴雷不敢放松,死死盯着烟雾正中逐渐显露的黑影,心底一点微不可见的希冀刚刚出现,便被一声怒吼压了回去。 咔嚓! 那黑影微微一颤,身上一块块土石剥落,显现出内里直立而起的凶兽。黑熊摇头晃脑地地走出烟尘,身上皮毛略有焦黑卷曲,除此之外竟无任何伤痕! “原来身上还有一层防御,以此抗下了雷珠的攻击吗?看来老天最终还是没有站……”吴雷苦笑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道话语打断。 “呼,终于找到了,吴道友,贫道没来迟吧?”虚空轻颤,一道人影突然从其中跌出,旋即招来云朵托住自己,顺便一挥袖袍,把吴雷拉了上来。 “静川道友?你这是?”吴雷看向王珝,被其身上气息惊到,当即发问,“你其实是人仙,先前隐藏修为了?” “并非如此,此事出去再说,”王珝含糊一声,“你情况如何?”挥手间一道水线激射而出,穿石破木,逼退一掌拍来的黑熊。 “算不得好,”吴雷苦笑一声,“你若是晚来一会,便可以替我收尸了。” “我本来该早到的,但不小心踏入了陷阱。”说到这个王珝就有点郁闷,“我刚才误入了另一处天坑,被其内凶兽缠住,耽搁了一会才找过来。” 王珝进入这方世界后发现的那处天坑,实际上只是吴雷所在天坑的镜像而已,内里以幻术呈现出吴雷的遭遇。而他救人心切,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其中虚实,u看书 uukanhu.o 于是一头栽了进去,被众多凶兽围住,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脱身。 “不说这个了。”王珝绕过这个话题,“你在此待了一段时间,可曾知晓如何离开此地?” “击杀一尊人仙凶兽,应该就是下方这头孽畜了。”吴雷指了指云朵下正不断操纵巨石向他们投掷的黑熊,“这孽畜有操纵土石的天赋,当真难缠得紧。” “凶兽而已,若是修士才更麻烦。”王珝看了一眼黑熊,手掌一翻,一柄赤色短刀显露出来,“不过让我练手倒也算合适,” 说罢伸手一指,经过伪装的红袖刀化作一道赤霞劈向黑熊,轻而易举地在其身上开了个血流不止的口子出来。 黑熊吃痛,怒吼一声,身上黄光大盛,一块块土石缓缓漂浮而起,对着空中二人射来。 王珝见状,轻轻一跺脚下水云,一层水幕随之摊开。土石刚刚打入其中便被卸去力道,掉落回地面。而红袖刀没受到任何影响,仍旧快速地在黑熊身上来回穿梭,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多时,黑熊无力地嘶吼一声,缩水不少但依旧庞大的身体扑倒在地,掀起一片烟尘。微红的血液从伤口中缓缓流出,在其身下汇成一汪血潭。 “吴道友,此间事了,我们该去找其他人了。”王珝召回暗地里吞噬了暴熊全身精华的红袖刀,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吴雷,提议道。 “这凶兽就这么死了?”吴雷不敢置信,这让自己险些丧命的黑熊就这么被王珝跟游戏一样地解决了? “静川道友,你果然隐藏修为了!” 一百一十.槐安城,徐大家 “并非我隐藏修为,而是此中别有玄妙。”王珝摇头否认,“若是道友你能在此处证就这方泡沫世界的‘天仙’果位,那你也能像我一般了。” “泡沫世界?”吴雷疑问道,“听静川道友所言,你已经知道此处根底了?” “的确。”王珝微微点头,旋即将此中内情向吴雷一一道来,包括他对于离开这方世界的猜测。 “原来如此。”吴雷点了点头,“难怪静川道友你能轻而易举地击杀这头孽畜,却是有这重因素在。可惜我所面临的考验与你不同,如今黑熊身死,我心有所感,即刻便能离开此地,也无暇像静川道友这般进行尝试。” 二人谈论之时,吴雷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似乎即将脱出这方世界。 “各人自有缘法,若是吴道友能成功执掌这处仙府,日后自然可以时时于此处修持体验。”王珝安慰一句,顺便叮嘱道,“道友此去,前途未卜,还要小心才是。” “承道友吉言了,我自会小心行事。”吴雷向着王珝点头,旋即消失不见,离开了这方世界。 见吴雷离去,王珝放下心中担忧,再度放出红袖刀,任由其化作血河将下方的黑熊一裹,补益自身。先前为防吴雷发现,王珝并没有让红袖刀将其吞噬一空,而是留了个壳子,如今刚好将残余之物一并回收。 打扫完战场后,王珝寻了处完好之地,袖袍一拂扫去其上灰尘,盘膝而坐,开始尝试证就这方泡沫世界的“天仙”来。 虽然他想得挺美,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不知是这方泡沫世界的本质和那草原世界本质相同,还是王珝自身底蕴已然用尽。总之在此枯坐一阵之后,道人无奈地发现自身道行增长并不算多,虽然也有所长进,但显然没有达到他心目中期望的标准。 “是我想岔了。”王珝反省道,“这众多泡沫世界都依附玄正洲而存,其内大道法理本就相通,若无人调整,自然差异不大。先前那方世界中的突破是我长久积累下所得的产物,并非轻而易举所能达到。除非我再去往一方与众不同的泡沫世界,仔细感悟其内法理,这样才有机会。” 心中思量清楚,知道在这方泡沫世界停留下去也再无收获,王珝干脆不再耽搁,伸手一划,打开一道虚空门户,便去往了下一方世界。 ...... 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上,王珝从一处巷口走出。 看了一眼面前车水马龙的景象,道人微微挑眉,有些讶异。 在他感知下,这些行人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但是这方世界却过于狭小,只有这一方孤零零的城池存在,其余皆是荒土。 “所以这些人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他们日常所需的生活物资又从何而来?”王珝有些不解,“还是说这里的居民都是虚假的,但我分辨不出?” 心中疑虑不消,王珝缓步走在街上,试图找到这背后隐藏起来的秘密。反正他如今心念一动便可从此离去,而且自身实力不弱,心中有底气,自然不会慌乱。 行不过片刻,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呼喊:“徐大家的新作出来了!” 此话甫一出口,街市上众人先是一静,然后顿时如水滚沸: “是徐大家的作品!” “徐大家开新书了??!他上本书还写吗?” “徐大家新作一出,人人争相传抄,恐怕纸价又要上涨啊!” “以一己之力带动槐安城纸价上涨,恐怕只有徐大家才能做得到吧!槐安纸贵,此语百年后或可作为典故流传也说不定啊!” “......” “......” 人声喧扰,如蜩如螗,如沸如羹,看得王珝目瞪口呆,一时间呐呐无言。 “这是何等诡异的世界?简直有些畸形了。”王珝站在远处,看着那一群围在一起的人们,有些无法理解,“一个‘徐大家’发布新作,便能造成这等景象,还槐安纸贵,这跟我梦中所知的洛阳纸贵有什么区别,难道那徐大家的作品比得上《三都赋》?” 怀揣着一份好奇心,王珝静等人群散去,然后上前看向中间那个衣衫凌乱的中年男子,先前也正是他发出了那句徐大家发布新作的叫喊: “劳驾,徐大家出新作的消息,您是如何得知的?” “你小子,是刚来我们槐安城的吧?”中年男子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王珝,“竟然不认得我?” 你很有名吗?王珝心里不禁吐槽一句,不过就算这中年男子的确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他还是不认得此人。 “尊驾说对了,贫道的确是刚来这槐安城。”王珝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贫道’?看来你也是徐大家的读者了。”谁知中年男子一听王珝自称,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徐大家那几部话本当真风靡一时,不论男女老少,皆沉迷其中。现在自称‘贫道’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王珝现在有很多问号,但他什么都不了解,只能继续听中年男子在这里吹嘘。 “当年我和徐大家便是同窗,也正是我慧眼识人,发觉了徐大家在话本上的天分,鼓励他进行创作,所以徐大家才能......如今我也是徐大家话本刊印的独家书商,专门刊印徐大家的作品......每当徐大家有新作刊发,也是我......” 中年男子口若悬河,说个不停。王珝有些不耐,干脆闭目入定,默运元神,不时记下几处关键字句,以作后用。 终于,这中年男子一抹口唇,自夸完毕,见王珝竟然还在一旁站着,于是大笑一声,状极开怀,道:“我看老弟你亲切,而且还是徐大家书友,这本样刊就送给老弟你了,等正刊出来了,老弟一定要来购买徐大家新作啊!一定要支持正版,可不敢私下里买那些品质低劣的私印、传抄本啊!” “好说好说,下次一定!”王珝打着哈哈接过中年男子递过来的一卷书本,然后将其送离,回头躲入了一处无人小巷,叹了口气。 “这方世界的居民脑子一定有问题!感觉很多地方逻辑都说不通啊,就跟某人妄想出来的一样,竟然还有版权意识!”王珝握着书卷在手中敲打。 “现在看来,这方泡沫世界最大的异常点就是那个所谓的‘徐大家’了,从他身上着手,或可得知这方世界的隐秘。”心中想着,王珝打开了手中有些粗陋的样刊,“让我瞧瞧,这徐大家写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 “‘徐善才,江东人士,自幼好学。六岁那年回老宅祭祖,夜晚得先人托梦,从老屋大梁上得到一卷道书,从此步入道途......’” 王珝有些无语地合上手中话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风靡一时’的徐大家新作?还不如我自己写得好!”王珝长叹一声,手上话本哗哗翻阅,一目十行,看到了最后一部分: “‘徐善才刚从三河村出来,便见到自家结识的一位好友李辰逸与一位陌生道人在前方等候,他心中一动,默运天机,便知二人来意,于是微微一笑,迎了上去......’,这算什么话本?明明是作者亲身经历吧!”王珝愤愤吐槽道。 看到这里,道人如何还不明白,这所谓的徐大家就是和他、李辰逸以及吴雷一同前来探索仙府的徐长泽,而这所谓的话本,便是徐长泽的自身经历! “有点奇怪,看这样子,徐道友在这方世界应该也停留了不少时日了,怎么还没离去呢?莫非他眷恋此处繁华,不愿离开?” 王珝拿着话本走出小巷,如今情况不明,他也不想去和徐长泽见面,而是打算顺心而动,先搜集情报,一切准备周全之后再言其他。 ...... 半晌后,王珝轻轻拍打着背后的青玉剑匣,入住了一间客栈。 吩咐小二若无他事不得随意打扰后,王珝闭上房门,袖袍一挥,面前床榻上顿时多出来厚厚一摞书籍。 “这就是徐长泽这些年来写成的所有话本了。”王珝随意拿过一本《搜神志异》,翻阅起来,“果然,其内记载都是徐长泽自身经历或者道听途说而来,贵在真实,难怪能引起这般追捧。” 王珝抛下这本,从其中另外找到一本《徐道人平妖传》,翻到其中<先天化体成道子,符箓大道授玄机>一节,细细看了几处段落,旋即把书合上,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如果那个徐大家真是徐道友的话,即使再怎么沉迷于此方世界,他也不可把自身隐秘乃至自家功法都随意泄露出去。可是这几本书里,或多或少都记载了不少相关之言,而且经我检验,这些术法竟然都可以修成。” 道人抛掉手中的《徐道人平妖记》,uu看书 .uukansum 在屋中来回踱步。 “我是否可以做出这样一个猜想:现在的徐大家并非正常状态下的徐长泽,而是被某些事物迷惑了的徐长泽,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些不智之举。毕竟徐道友他修法不修性,重术而轻道,根性不稳,容易被外魔所趁。” 这个猜测做出,王珝越想越是认可:“既然这样,明日便可去试探一番,证明我心中猜测后再规划下一步动作,毕竟都是同道,总不好将他抛在这里,任其沉沦。”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王珝依自身作息从梦中醒来,昨夜他难得地放松了一回,并未修行。 在客栈用过早食后,王珝和小二随意攀谈了几句,自称是徐大家书迷,特地来槐安城瞻仰心中偶像,从而便轻易得知了徐大家的住处。 走在路上,看着和昨日别无二致的繁华景象,王珝微微点头: “果不其然,此处的特异点便是徐大家本人了,只要没有与他相关的事物出现,那么这槐安城中的一切都很正常。而只要一牵涉到其人,所有人都跟降了智一样,无视逻辑,只知道一味吹捧他。若这泡沫世界本质真如我所想,莫非这还反应了徐道友内心深处的某些念头?” 心中作出猜测,王珝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府邸面前,抬头打量着门上笔走龙蛇的“徐府”二字。 “据说徐大家除了以话本闻名外,书法造诣也是不低,其作品原稿常被人追捧,一纸千金亦是常有之事。这也难怪,毕竟徐长泽是符箓修士,笔杆子上的功夫可不是说忘就忘。” 一百一十一.5蕴迷心 徐府,大门之外。 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护卫——徐甲和徐乙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他们身为徐府的护宅家丁,时常能见到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士来拜访他家老爷,长久之下,不免养成了对过往行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习惯。 “哥你看,那个人。”徐乙喊了一声徐甲,努嘴示意他看向正在打量徐府大门匾额的王珝。 “哦,有什么问题吗?”徐甲懒懒地看了一眼王珝,并不以为意。毕竟此乃徐大家居所,每日都有不少书迷在此徘徊,试图见上徐大家一面,比王珝行为举止更加奇怪的也不是没有。 “我看他这样子,”徐乙道,“这家伙马上就该过来和咱们搭话了,估计又是一个前来瞻仰咱家老爷的读者,不知道这个人又会想出什么借口。” 由于徐大家名声极大,一开始前来拜见之人络绎不绝,极为严重地影响了徐大家的创作。烦不胜烦之下,徐大家只能命护卫拒绝所有前来拜访的书迷。但那些人却各出奇招,假托身份,百般尝试,就为见上徐大家一面。身为徐府的资深护卫,徐甲和徐乙对此也是身经百战,应对经验十分丰富。 “老弟好眼力,”徐甲向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看,他过来了!” 视线从两个交头接耳的家丁身上扫过的同时,将二人话语尽收耳底。王珝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一份促狭的心思。他面上露出笑容,走上前打了个道稽,对两个家丁道:“贫道有事求见贵府主人,还请二位通禀。” “这个厉害了,竟然对咱家老爷没用‘徐大家’的尊称。”徐甲闻言对徐乙笑了一句,扭头看向王珝,“你从何而来,求见我家老爷,又所为何事啊?”话语间颇有一股盛气凌人之感,令人不喜。 王珝有意陪他们玩玩,捉弄一下对方,于是笑道:“贫道静川,从东海蓬莱仙山而来,前往西土访友论道。今日路过这槐安古城,见此处道气冲霄,祥云瑞卷,心知必有同道在此隐居,故而前来拜访。” “呦呵~”徐甲笑了一句,“你这番说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我为徐家守门三载,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来历’的人物。只可惜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知你心中盘算。总之,我家老爷是不可能见你的!” 王珝闻言心中发笑,面上却故皱眉头:“你可知贫道是谁?切莫把贫道和那些凡夫俗子相等同!” “这句不行。”徐乙也过来凑热闹,“这个说法上次有人用过了。三月前,有人自称是朝廷天使,奉旨诏我家老爷入京觐帝。面对我们的问询,当时他也是这么一番言辞,可惜后来还是被我们拆穿了。不过是一个欲见我家老爷而不得的书迷,无奈之下伪装成朝廷天使唬骗我等,只为见我家老爷一面。 “最后那人被我们乱杖打出,扭送官府。幸好知县大人宽宏大量,且设身处地、以己代人。最后念其初犯,只是训诫了事。不然关他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为过。” “这个世界当真奇葩,冒充朝廷天使竟然只是这般下场。”王珝心中吐槽一句,见火候差不多,加之还有事情要办,他也无心陪这二人玩耍,于是微微一叹,惋惜道: “尔等沉沦浊世,根性浅薄,真仙当面却有眼不识。贫道本有意点化尔等,现在看来实在无缘,也罢,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袖袍一挥,一朵玄色水云从脚下生出,托着他飞入高空不见,只留下徐甲和徐乙二人面面相觑,顺带着热闹的街市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这是真仙啊!” 突然寂静下来的街道上,不知道是人扯着嗓子叫了这么一句,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街市顿时吵闹起来,尤胜先前。 “是真仙下凡!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 “真仙特地在徐大家门前停留,莫非徐大家也是仙人下凡?” “放屁,徐大家明明是仙帝托生,历世度人。刚才那仙人是过来拜见仙帝的!” “徐大家原来是仙帝降世啊!” “......” 见门前街道上众多路人纷纷激动地拥挤过来,似乎要冲进徐府。徐甲一个激灵,浑身一颤,连忙和徐乙一同躲入府中,而后双臂发力,关上厚重的大门,任凭外面怎样吵闹也不开门。 待到门外嘈杂的声音略微平息后,他匆匆向徐乙吩咐一句,喊来两个家丁在此处帮忙看守,然后便飞快跑入府中去禀报管家。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算是哭着喊着也要求那位仙人收自己为徒啊! 徐府后院,花园。 一株繁茂的花木之下,王珝身形浮现出来,面带笑容,显然心情极好。 “‘独自行来独自坐,无限世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吕岩祖师此诗,甚是合我心意!”王珝念叨了一首道门前辈所作的古诗,旋即看向花园一侧的书房,“放松也放松过了,接下来,就该去找这位‘徐大家’一探虚实了。” ...... 书房之内,一片狼藉。 砚台被打翻,品质极佳的墨汁泼洒得遍地都是。几本崭新的书卷胡乱地摊在地上,被压在翻倒的椅子下面,光洁的书页上不但沾满了灰尘,甚至还多有折损。桌案上的笔架和香炉被摔了个粉碎。书房外的侍女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动作。而徐长泽正立在案几之前,手里握着一根秃了毛的竹管鼠毫,半天没有落下。 哒! 一滴墨汁从毛笔尖端滴落,在上好的纸张上染出一团黑晕,与雪白的纸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刺眼。 被墨汁落在纸上的声音惊到,面容有些灰败的徐长泽迟疑地低下头,发红的双目在纸面上停留片刻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把这张未曾书写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开。 “接下来,又该怎么写?”徐长泽搁下手中鼠毫硬笔,不顾地上杂物,在书房中来回打转起来,最终一屁股坐到角落的软榻上。 “我怎地一点灵感都没有了!”徐长泽心中烦闷,不断揉搓脸庞,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让我自己想想,徐善才面对李辰逸带来的陌生人,应该怎样询问......” “老爷......”门口侍女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 “闭嘴!别打扰我!”徐长泽不满的吼了一句,继续冥思苦想起来。 门口,侍女无奈地看了一眼前来汇报消息的管家,示意自己无能为力。管家见状,哀叹一声,只得推门进入书房,向徐长泽禀报事物。 “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吗!”听见有人进来,徐长泽看也不看,怒道。 “老爷,前面发生大事了,此事须得您做主啊!”管家低眉顺眼地回应道。 谁知徐长泽并不领情,随口道了一句:“我说了,别找我,有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 “这......”迟疑一会,管家机敏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旋即俯身在徐长泽耳边低语道,“老爷,有真仙降世了!” “什么真仙?”徐长泽不为所动,看了一眼管家,“徐老伯,你也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相信这世界上有仙人啊?” “但这是真的啊老爷!”徐管家慌忙道,“我听徐甲那小子说了后自己又去打探了一番,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地说刚才有真仙在咱们家门口出现!” “那真仙人呢?”徐长泽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呃,据说驾云飞走了。” “唉,”徐长泽叹了口气,看向徐管家,“徐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让我放松一下,但你也不用编造假话来唬骗我。我只是暂时没有灵感而已,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可是我没有骗老爷您啊!”徐管家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徐长泽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句话语打断: “他确实没有骗你。” “谁?”徐长泽猛然看向书房屏风后面的角落,这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 随着一声轻笑,一个身着水蓝色袍服的男子从屏风后面转出。他看了一眼徐长泽,眼里闪过一道异色,笑道:“贫道静川,俗名王珝,见过徐道友。” “这句话好像有些熟悉?”徐长泽摇了摇头,没有头绪,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王珝身上来,“你这怪人,鬼鬼祟祟潜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 “徐道友当真不认识贫道了?”王珝眯起眼睛,“还是说贪恋此处人事,uu看书uukahu不愿离去?”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很熟?”徐长泽见王珝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心中忽地上来一股火气,不顾身旁管家阻拦,指着王珝鼻子喝道,“我劝你速速离去,这样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还是执迷不悟,我就要报官了!提前告诉你,我徐某在张知县那里也算说得上话,所以……” “我明白了。”王珝打断了徐长泽的话语,“道友被此处阵法所迷,勾动内魔,心中杂念大炽,灵台遭蔽。因此不识自身本源,更对我有抵触之心,对此我早有所料,亦能理解道友所为。既然如此,我便叫道友心甘情愿地与我离开便是。” “你想做什么?想对我下药?”虽然不理解面前怪人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废话的意思,但最后一句徐长泽还是听懂了,他顺手抄起身旁翻倒的椅子,警惕地看着王珝,防备起来,“我警告过你了,数三声,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一、二……” “道友放心,此事关乎你炼心功果,我自然不会强行带你离开,导致最后碍你道心,与你反目成仇,道友静候贫道手段便是。” 王珝微微一笑,旋即消失不见,只留惊魂未定的徐长泽和徐管家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对方,显然颇受惊吓。 “这就是徐伯你说的真仙?” “有,有可能。” “他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认识我?” “街市上有传言,老爷您是仙人下凡,说不得那位仙长便是你前世好友……” “……还真说不定。” 一百一十二.窥破隐秘 “你打算怎么做?” 王珝刚刚在徐府外的一条小巷子里显出身形,耳边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道人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顿,旋即放松下来,背对着出声者:“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你既然知道了这方世界的本质,那我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一个人从王珝背后走出,来到他面前,正是那个自称是徐长泽少时同窗、如今为其独家书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向王珝,气息寻常,并无异处,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其口中的话语却彰示着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在诸多试炼世界中自由来去,干涉他人试炼进程。” 王珝闻言,眉头轻动:“怎么,以前也没有人能随意游走在这些泡沫世界中?不是只要做到‘飞升’便可以吗?” “正如世上没有两片自然生成的相同叶子那样,每个人所面临的考验都是不同的,”中年男子意味深长道,“而他们的收获也是不同的。你能做到‘飞升’,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就算有其他试炼者也‘飞升’离开了自己的试炼世界,他们也不会像你一样能自由来往其他世界,而是直接被视为通过考验。” “所以,我是不同的?” “你是不同的。”中年男子肯定地重复了王珝的话语。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王珝眯起眼睛,显然有所猜测,对此不想多谈,转而道,“你既然出现在我眼前,怎么样,是要阻止我吗?” “不久之前或许有,但现在没有。”中年男子回答道,“若是你要强行唤醒徐长泽,我可能要阻止你。但你有言在先,要在不损碍徐长泽道心的情况下使他和你自愿离去,我倒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了。” “身为阵法之灵,也会有好奇心存在吗?”王珝避而不答,却一口道破了中年男子的真实身份。 “身为阵灵的‘我’是没有的,但是现在的我有。”中年男子,或者说阵灵不以为意,“此身只是‘我’在这方世界的一道意识,在经过无数年阵法运转后,渐渐有了属于此身的人格和知性。或许身为阵灵的‘我’是懵懂蒙昧的,但此身却并非如此。” “即使这方世界本质是虚幻的?”王珝追问道。 “没错,即使这方世界是虚幻之物。”阵灵肯定道,“天上一日,地下千年。虽然不知道外界究竟过去了多少年,但在漫长时光冲刷下,这方世界的本质已经有所改变,向着一方真实天地演化。更何况常常有‘真实’之人进入此处,与此地生灵互动,这更一步加速了世界的变化。所以在‘我’和我眼中,这方世界,起码这座槐安县城是真实不虚的。” “我明白了。”王珝点点头,“既然你想知道我如何唤醒徐道友,那你看着便是,只要不刻意对我造成妨碍,你自然知道我是如何采取行动的。” “我是不会主动干涉你的。”阵灵作出保证,“毕竟我只是一个阵灵,对你们并无恶意,如今也只是履行身为阵灵的职责而已。当然,若是徐长泽有主动排斥你的意向,我也无法违背,只能按其意愿行事。” “我明白,恕不远送。”王珝向一旁伸手送客。明明他才是这方世界的外来者,如今却反客为主,示意阵法之灵自行离开。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笑容,手合在一起,打着节拍走出小巷,渐行渐远,只留余音在此处回荡,“功成事遂人间世,欲梦槐安向此游。这槐安古城,本就是美梦成真之地啊~” “乌蚁混游槐国市,绿醅初泼汉江涛。虚假之物就是虚假之物,要想有所改变,简直轻而易举、反掌可为。”王珝看着中年男子远去的背影,随口应和了一句,身体便散作水花漫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 城东,一处园林。 这“平康园”是槐安县城的父母官——知县张廉自掏腰包所修的一座私人园林,除了元宵中秋等与民同乐的佳节之外,甚少对外人开放,故而经常空空荡荡,清冷无人。其位于城东地势较高之处,内有矮山修竹、怪石流水,风景也算宜人。 平康园内的一处怪石假山旁边,王珝收回了注视着徐府方向的视线,若有所思。 “既然知道了阵灵的态度,那我就可以好好玩玩了,五蕴迷心,红尘炼欲,此时正得有一位前辈高人来点化这沉迷于俗世之中的历劫仙人啊!”道人俯身看向面前的一汪清池,注视着自己的倒影,面带笑意。 既然知道这里是用来考验进入遗府之人的泡沫世界。而徐长泽又状态不对,似乎中了陷阱,王珝如何还会亲身涉险? 在徐府门口戏耍了那家丁一番后,王珝便来到了这处无人园林,远远操纵着一道水体化身与徐长泽、阵灵先后交谈。而不知是真没发现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总之那阵灵也没有找上门来,只是和王珝的化身见了一面,确定了王珝的态度和意向。 “三尸秘术当真奥秘无穷,我只是略有感悟,便能自行凝聚一道化身,可代替本体行动。也不知斩却三尸虫后又会有何妙用。” 王珝感叹了一句三尸法门的便利,旋即开始盘算起自身计划来。 “现在来看,这方世界应该是一方幻境世界没跑了,其根基应该建立在虫豸之类的微小生灵之上,说不得便是一棵古槐之中的一方蚁穴,毕竟是‘槐安城’嘛,呵呵。 “至于内里法度,若我猜想无误,应该就是放大人心底的欲望并将其实现,以之来使人自愿停留于此之类的幻术。当考验者随着时光流逝而被此处渐渐同化后,便会成为这里真正的一份子,最终考验失败,被排斥出这方泡沫世界。 “而看徐道友现在这幅表现,显然已经到了危险关头。当他把自身记忆全部当做小说话本写出来后,也就代表着他完全抛却了过去的自己,准备安心在此停留,成为槐安城的一份子。他现在因为所谓的‘灵感’枯竭而导致的易怒暴躁,实则是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清明的反抗,正在给自身灵觉示警。可惜徐道友遭幻术蒙蔽后,下意识以为仙家之言都是痴人妄语,如此便未被察觉。” 想到这里,王珝心中有数,虽然不知道徐长泽内心深处的渴望为何会是现在‘徐大家’的模样,不过这并不碍他想方法开悟其人。 “只要将现在功成名就的‘徐大家’打落,使其一落千丈、众叛亲离,那在前后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强烈对比之下,他自然会有生出厌世的念头,我再从此入手,当可成功将其点化。” 道人闲庭信步,走出了园林,向着县衙方向行去。 “不过该如何改变徐道友的生活,其中还有得说道,起码并不是随意动手便可轻易达成的。”王珝走在路上,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某个人解释,低声呢喃道,“徐道友如今以小说话本而著名,此乃其在这方世界的立身之基,我也应当从此入手,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微微侧耳,似乎听到了某人所言,王珝笑道:“你也觉得此举成功率不低?那我便可安心行事了,莫要忘了你我约定,切不可故意限制我。” “自然。”虚空中,一道莫名声音传入王珝耳里,道人面上笑意更甚,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王某人竟然也有当文抄公的一天!” 停下脚步,王珝看向面前庄严的衙门一侧,视线停留在了县衙门口的鸣冤鼓上,眼中闪过笑意:“要想唤醒徐道友,除了要当一回文抄公外,一些事物也是不可或缺的,就比如这鸣冤鼓。其实我来时还担心此处并无此物,幸好这方世界足够‘真实’。” 随着他这番言论出口,阵灵传入王珝耳中的话语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份无奈:“这鸣冤鼓其实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之一。此物内里已经诞生出了禁制雏形,可以称之为法器,说是此界根基所在也不为过。若是有考验者沉沦此间而又有所察觉且无力自行离开时,来这县衙门口敲动鸣冤鼓便是其最后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王珝面上笑意更甚,“啊,对了,若是我没听错,你刚刚说了‘破绽之一’,是吧?” “你!”阵灵闷哼一声,旋即平复下去,“罢了,若是你能寻到另一件事物,你就是一同拿去我也无话可说。” “不必如此,毕竟是你主场,我还不想得罪你。”道人身形毫无异常,走过县衙门口,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我走时只会带走一件法器,另一件只是临时借用,走之前我会还回来,你看如何?” “不必。u看书 uans”话虽如此,阵灵语气明显和缓下来,“我既然出言,自当信守承诺。” “呵,那另一件便算我私人送你的礼物了。”王珝笑容更加浓郁,回到了客栈。 简单用过些许饭食后,他便返回房间,开始练功行气。其间,阵灵再无话语动作。 ...... 第二日,一个新闻惊爆了全城。那县衙门口摆放着的,一人来高的鸣冤鼓,竟然被人偷走了! 据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李班头说,天色未明,这鸣冤鼓便已消失不见,原地也未留下任何痕迹,似乎那鸣冤鼓是自己长出了翅膀,振翼而飞。 而现场除了因长久摆放鸣冤鼓而留下的印痕外,还有三锭银子并一封书信,上写因事借鼓一用,事毕便还,在场财资,即为押金。 据闻张知县看了此信,怒发心疾,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便命李班头带着手下全城搜捕,务必找到那个可恶的贼人,夺回鸣冤鼓。要知道,一县之衙,就算再怎么小,那也是朝廷在此地的象征!如今连县衙门口的鸣冤鼓都丢了,简直是在扇朝廷的脸啊! 于是,在这种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城内一座破落道观里的铜钟消失不见的消息也就再无人关心了。 ...... “晨钟暮鼓,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路人。”徐宅对面的一户刚租出去的宅子里,刚刚搬进来的王珝看着街道上巡查的捕快,内心低语,“有鸣冤鼓和这警世钟在,此事已然万全,再无不备之处。” 一百一十三.江郎才尽 正如阵灵所言,除了鸣冤鼓是它故意为之的破绽以外,王珝如今手上把玩的这口警世钟也是此方幻境世界的一处根基。 根据王珝所知,这方幻境世界并无玄门存在,只有一些上古神圣的名讳与事迹流传,对于仙人的认知与幻想还处在一个比较初级的阶段。这也是为何徐长泽能摇身一变成为“徐大家”,以仙家话本而扬名的原因,盖因其所写都是众人闻所未闻之物。 也因如此,王珝先前自称“贫道”时,才会被人认为是徐长泽的读者。只因在此世中人看来,什么“贫道”、“道友”等词汇,都是徐长泽生造发明出来的!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槐安城内竟然有一座破落道观,这就不能不让王珝在意了。 果不其然,在他细细探查之后,便在道观后院的钟亭里寻到了这口金钟,或者说警世钟。其内亦有禁制存在,是一件品质上佳的法器雏形。 由此不难得知,这座破落道观,和县衙一样,都是阵灵故意给出的提示和生路所在。只可惜被王珝看穿,来此收走了其中宝物。 “有鸣冤鼓存在,再加之我已知晓此方世界的本质,自然会联想到去寻找钟类法器。只可惜玄正洲上从未出现过佛门踪迹,不然将其理念融入进来,不仅线索更加明确,这方世界的构架也能合理不少。” 王珝坐在书房,看着面前书案左上角摆放着的一架小鼓和一口小钟,微微一笑,拿起了搁置一旁的鼠须笔,沾了沾砚台中的墨汁,便书写起来。 “要对徐道友的作品下手,使其跌落神坛,自然是要写一本更为出众的话本便可。正好我梦中对此涉猎甚广,考虑到此世人民的接受程度,我得挑选一本比较古老的话本来写,还要承接徐道友的风格,好蹭其热度。综合考虑之下,便以这本打头吧!” 心中决断下定,王珝不再犹豫,手上动作不停,以梦中记忆为本,再加以自身见识润色,轻轻松松地写出了第一回《月夜棹孤舟,巫峡啼猿登栈道;天涯逢知已,移家结伴隐名山》1 【话说四川峨眉山,乃是蜀中有名的一个胜地。昔人谓西蜀山水多奇,而峨眉尤胜,这句话实在不假。西蜀神权最胜,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数百......】 【......从巫峡溯江而上的有一只小舟。除操舟的船夫外,舟中只有父女二人,一肩行李,甚是单寒;另外有一个行囊甚是沉重......】 ...... 数日后,徐府,清晨。 “铛——铛——铛——” 悠扬的钟声再一次将徐长泽从沉思中惊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扔掉手中毛笔,看着一片空白的稿纸,徐长泽恼怒地一拍书案,对着门口侍立的婢女道:“叫徐伯过来见我。” 婢女闻言,不敢耽搁,急匆匆而去,不一会便寻来了徐管家。 徐管家面带忧色,看着徐长泽不佳的脸色,忍不住问道:“老爷,是不是找个大夫来给您瞧瞧?” “找大夫干什么?”徐长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又没生病。” “可是您说的那鼓声和钟声我都派人去寻了,没有任何发现,而且除了老爷您以外也没人听得到。”徐管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现在府里都在传,老爷您是发了癔症了......” “癔症?”徐长泽脸色愈发难看,“你也觉得我是有病了?” “老爷......”徐管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语带悲切地叫了一句。 “好了好了,”徐长泽最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将就道,“便找个大夫吧,开两三剂安神的方子也好。” “是。”徐管家不敢怠慢,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徐长泽叫住。 “此事你找人去办就行,我且问你,县衙丢的那面鸣冤鼓找到了吗?” 虽然不知道老爷为何对此事上了心,但徐管家还是认真回答道:“据县衙传出的消息,是找到了,但是我寻了几个人,都说还没有。现在县衙门口的那面鸣冤鼓是新置办下来的,又请人做了旧,这才糊弄过去,张知县现在还在派人秘密查询。” “还没有找到......”徐长泽语调放缓,“我记得,自那面鸣冤鼓丢失的第二天起,我每日暮色时分就能听到你们听不到的鼓声了,而且现在这个时候还有悠扬的钟声传来,你们也同样听不到。” “所以老爷您听到的是鸣冤鼓的鼓声?”徐管家突地打了一个寒颤,“莫非...有鬼魂含冤而死,想...想请老爷您为其昭雪?” “那他得去找张廉才行,找我有什么用。”徐长泽不耐地看了一眼徐管家,提示道,“你可曾记得鸣冤鼓丢失的前一天,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怪人!”徐管家恍然大悟,紧接着更加惶恐,“难道真有鬼神作祟?老爷,我们是不是去找一下城隍庙里的庙祝?” “行了行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们作为心中寄托的木石偶像罢了!忙你的事去吧。”徐长泽实在不想与其多说,挥手将其赶退,还不忘吩咐一句,“记得查一下谁家丢了一口钟,如果有消息,立马报于我知。鸣冤鼓之事也是一样!” 徐管家应下,注视着徐长泽进入书房,在书案前冥思苦想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让避开的婢女回到原位,心中思量起来: “老爷既然能这么快地寻找到线索,但又不肯作出应对,将原因归溯到鬼神身上又不信鬼神。看来还是得请个大夫给老爷调理一下身体,开几个安神定心的方子。” 一边想着,徐管家一边向府外走去,此事老爷不愿闹得人尽皆知,因此须得他亲力亲为,不能交于他人之手。 ...... 又是数日后,傍晚。 徐长泽皱着眉头喝完一碗漆黑的药汁,接过婢女端来的香茗漱了漱口,这才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故作尴尬地笑了一声:“让德润你见笑了。” “此事无妨,”中年男子刘德润没有一点介怀的样子,关心地问道,“长泽你近日可是不太舒服?” “偶感风寒,”徐长泽笑着掩饰过去,“徐伯担心太过,专门找了大夫过来请脉,不得已,喝些药调理一下身体。” “你每日伏案写作,笔耕不辍,颇耗心血,是得好好调理一下。”刘德润点头赞同,紧接着又开了个玩笑,“不然你要是身体出了问题,那你的读者们可就赖我头上,怪我逼你太过了!” 徐长泽稍顿,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我也有心休息一段时日,暂时停笔,也好寻觅些许灵感。” 刘德润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附和道:“是得好好休息,反正如今你文名鼎盛,歇息一些日子也算不得什么。我那里会安排好的,不用你担心。” “那就多谢德润你了。”徐长泽眼角闪过苦涩,借着举杯的动作遮掩了过去。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再度在徐长泽耳边响起。 二人又谈论一阵琐事,刘德润便向徐长泽告辞,徐长泽也没有挽留他,把他客气地送出了徐府,自己转身进入了书房。 这夜,书房灯火未眠。 ...... 半月后。 徐长泽半倚在榻上,面色灰败,听着一旁的侍女为其读书。 “......正说话时,忽从山头上飞下一个黑衣女郎,腰悬一个葫芦,走到二人面前行礼道:‘弟子周轻云,奉餐霞大师之命,请白云大师不必在意......’”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见徐长泽闭上眼睛,徐管家连忙喝退婢女,而后给徐长泽端来了汤药。 徐长泽被徐管家搀扶起来,略显费力地将汤药一饮而尽,旋即看向他,问道:“这本《蜀山记》外面如何评论?” “这......”徐管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禀报。 “我让你说你就说!”徐长泽不满的轻喝道。 “此书大受欢迎,作者听潮居主人被誉为志怪神异小说大家,说其......” “说其什么?” “说其文笔华美,极富诗情,想象瑰丽,气势磅礴,且寓意深远......”徐管家张张嘴,开始继续说下去。 “够了。”徐长泽深吸一口气,“这书才不过写了六回,就有这种言论了,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赞词何等耳熟,早年间都是他常常听闻到的,只不过那时被夸赞的是他徐长泽,而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听潮居主人”。 “主要是老爷您一直拖着没写稿子,所以刘老爷那里也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个人作品拿了出来,顶替您留下的空白,实际上他是沾了您的光。”徐管家绞尽脑汁,试图安慰徐长泽。 “......你扶我去书案前。”徐长泽沉默一会,对徐管家吩咐道。 “老爷?”徐管家为难地叫了一声,见徐长泽沉默,只好唤人来和他一起把书案搬到了卧榻之前,再将徐长泽扶起来,在身后放了一个软枕。 对于徐管家的自作主张,徐长泽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面前的白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管家见其想得入神,只得吩咐婢女在此小心侍候,然后悄悄退下前去处理府中琐事。 徐长泽沉默地看着书案,听着耳边不知道何时响起的悠扬钟声,眼里闪过一道迷惘与追忆之色。 ...... 徐府对面的宅子,王珝手从警世钟上移开,从一旁拿过一叠书稿,递给刘德润道:“这就是这几日的稿子了。u看书uunsu.o ” 刘德润接过书稿,顺手搁置在一边,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种法子,而且还真能成功实行。但凡有一点与你所想不同,这方法子就没用了。” “我要实行此法,自然是经过推算之后才会动手的。”王珝淡淡答了一句,“如今徐道友的状态,正在我意料之中。” “若无你帮助,他这就算失败了。”阵灵摇摇头。 “本来失败了也能有所感悟,现在我强行拉了他一把,还得帮他找补回来,不然就算是我扰了他一份机缘,欠他一重因果。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如此费心。” 阵灵笑了笑,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们这一批进入仙府的共有四人,其中执掌仙府信物的那个人得你搭救,已经通过了考验,而最后一人前不久也自行脱出,不再用你寻找了。” “清源道友的确不错。”王珝点了点头,“但我这里还需要一段日子。” “放心,这方世界的时间流速本就和外界不同。”阵灵安抚了他一句,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指着王珝桌上小钟道,“虽说你在这里收获了一件法器,但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此物乃是这方幻境世界自然所诞,本质亦属虚幻,你若是把它带出去,还得尽快找一口钟胎为其容身之地方才妥当。” “多谢提点。”王珝眉头一挑,旋即答谢道。 “不用谢我,毕竟......”阵灵有意说些什么,但又讳莫如深,干脆抄起书稿便消失不见,也不要王珝相送,留他一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原位,手上小钟发出道道清鸣。 一百一十四.钟鼓惊神 “看阵灵态度,关于我身上的隐秘,它像是知道什么。”王珝看着阵灵消失的地方,手指轻扣小钟,若有所思,“虽然这些泡沫世界的本质和大小都比不上一尊地仙所开辟的福地。但量变产生质变,运转这无数泡沫世界的阵灵也不是一般地仙所能比拟的,若是它真的在我身上看出什么,倒也能说得过去。” 王珝从未忘记涂山对于自身情况的言论,不管他是真的看出了什么还是信口开河,那“南华”二字还是让王珝无法忘怀,牢牢铭记。而且以王珝对涂山的初步了解来看,此事应该不假。 “不过,若我的奇遇乃至如今的遭遇真与南华有关,那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阵灵所能看出的,除非二者有相通之处。”道人陷入沉思。 以王珝见识来看,不说一世之尊世界里的南华天尊,光是这玄正洲的南华真人都是至少天仙境界,甚至更高的存在。与其相比,这仙府中的阵灵也算不得什么了,即使这阵灵不在寻常地仙之下。 “阵灵、南华的相通之处......”王珝喃喃自语,似乎有了一定的猜想。 半晌,道人无奈一笑,放弃了揣摩那些大人物的想法,那等存在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法师所能妄图揣测的。自己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加强本身实力,同时寄希望于那些存在对自己抱有善意。 “虽说有点消极,但也没办法了。”王珝无奈摇头,“正因为我知道得太多,所以才小心翼翼,不敢肆意动作。”他犹记得梦中所知的孟奇突破外景时是如何意气风发,而随着修为渐渐高深后,又是如何逐渐沉默起来的。 “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苦海体验?”王珝苦中作乐,自嘲一声,旋即拿过纸笔,继续书写记忆中的《蜀山剑侠传》,如今这方泡沫世界的《蜀山记》。 “眼望星空的同时,我也得脚踏实地。当务之急,还是将徐道友唤醒,从仙府中离去再言其他。” 书房之中,人影渐渐沉寂下来,再无动作,只有悠悠的钟声播扬开来,传入对面徐府之中。 ...... 一旬之后,徐府。 徐长泽正手里捧一卷书在看,不时若有所思,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拿起手边鼠须笔在其上勾勾点点,标注一些文字。 徐管家急匆匆走入书房,见徐长泽精神状态不错,私下松了一口气,对其道:“老爷,您要我打听的事出来了。” “哦?”徐长泽饶有兴致地搁下手中书卷,看向徐管家,“都打听到了什么?” “城北那座玄灵观,确实丢了一口钟。” “玄灵观,是道观?”徐长泽面露疑惑,问道。 “是啊,老爷您三月份还在那里上过香呢,您忘了?”徐管家又紧张起来,眼看老爷最近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易怒易躁,而是平和了不少,心中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难道现在又出了问题? 看着徐管家担忧的目光,徐长泽哑然失笑:“你都在想些什么,我只不过因为前些日子诸事烦忧,因此把这道观忘了而已,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罢了,你继续说吧。” “是,”徐管家暗地松了一口气,“那座玄灵观平日里也甚少有人来往,里面丢了少了什么物件也无人在意,所以直到如今才有人发现观中后院钟亭里悬的那口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 “能看出是什么人偷走的吗?”徐长泽轻轻点头,继续问道。 “和那面鸣冤鼓一样,”徐管家面上露出惊色,“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古钟便消失不见。所以人们在传是有鬼神作祟。” “钟、鼓,果然不出我所料。”徐长泽喃喃低语一句,旋即道,“既然如此,那午食过后便过去看看吧!” “老爷?”徐管家面显疑虑。 “就这样吧。”徐长泽摇摇头,不愿多说,又拿起了那本书卷,怡然自得地翻看起来。徐管家眼尖,一眼看见了书封上的《蜀山记》三字。 “这......”徐管家心里嘀咕一声,见徐长泽面上并无怒色,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只得告退。 徐长泽眼角余光瞥见徐管家告退,嘴角露出微笑。品了一口香茗,听着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的清扬钟声,鬓发微霜的男子低语道:“静川道友,是胜是败全在此一搏,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贴身衣物之下,一张古朴符箓散发着微光,守护其人一点清明不失。 徐府对面,王珝心有所感,看向徐长泽所在方向,笑了起来: “原来徐道友还有这么一张底牌!也是,毕竟他这脉传承最忌幻术勾动内魔,自然会有所防备。只可惜徐道友他低估了此处幻阵威力,连底牌都未动用便失却了心智,险些就此沉沦。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道人笑着摇了摇头,左手执鼓,右手悬钟,袖袍垂下将两件法器遮挡起来,然后便怡然自若地出了宅子,走向玄灵观方向。 ...... 玄灵观。 徐长泽信步迈入观中,脸庞不时抽搐几下,眼中一阵茫然,一阵清明,似乎有些诡异。幸好他走在最前面,无人发现面上异状。 徐管家跟在后面,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会突然动了心思,来到这座破败荒凉、无人问津的道观。要知道这座道观,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槐安城人都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老爷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此时的徐管家,貌似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言论。 徐长泽似乎胸有成竹,当先走入残破不堪的正殿,看向一尊道祖塑像下站立的人影。现在他像是又成为了“徐大家”,向着人影提问道:“我近日来的异状,可是你这怪人所为?” 人影闻言,抬起头来,正是在此等候多时的王珝。他面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徐长泽,问道:“你可愿随我而去,入山修道?” “你想干什么?”“徐大家”眯起双眼,疑问道。 “我观你根骨不凡,可堪造化,于是刻意使你历练一番。如今见你尘欲暂消,有向道之心萌发,故而方才现身,与你相见。” 王珝心中轻叹,其实按照原定计划,徐长泽还得饱受名声之累、背叛之厄、困顿之苦等一系列磨难后他才会与其见面,出言点化。如此方能确保徐长泽能勘破虚实,从此方世界离去。 但没想到徐长泽竟然还有一道底牌存身,能保留自身一点清明。而既然有此助力,他也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因此王珝才修改了计划,加速了这个进程。不过这样一来,王珝原先写就的剧本便也派不上用场了,内心的恶趣味无处散发,不由得让他有些叹惋。 且不说王珝在这里胡思乱想,那头徐管家听见他所言,却是立刻出言劝解:“老爷,这怪人鬼鬼祟祟,不似好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徐大家”闻言看了一眼王珝,见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向,不知为何,心头一动,斟酌着开口: “我自少时一场大梦之后,心中一直蠢蠢欲动,有将梦中所见写将出来,成为话本的念头。成人之后遂以此为业,多年苦功下来,倒也有了些许名声。 “如今想来,却觉自身如坠梦中,所做之事无不顺风顺水,少有困难,心想事成之事多有发生。在此环境下,我也愈发骄躁,心中骄矜自满之意日渐强盛。” “徐大家”缓缓道来自身心路历程,王珝含笑细听,而徐管家则是若有所思,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看到了最初意气风发的自家少爷,而不是现在的徐老爷。 “直到最近,”眼神愈发清明的徐长泽话锋一转,“先是自身灵感匮乏,无法照常写作,而后又有幻觉扰人,使我心疲神烦,更有《蜀山记》此书横空出世,隐有将我取而代之的势头。 “在这些阻挠之下,我发现自身前半生太过顺遂,如同天命在身,未受半点磨砺,甚是虚假。所以特地来寻尊驾,还请尊驾指点,为我解惑!” 徐长泽对着王珝深施一礼,语气诚恳。 王珝看着徐长泽有些迷惘的眼神,知道距离其人醒来只差临门一脚了,也不再耽搁,笑道:“道友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贫道自然不能不管,当助道友一臂之力。”说完袖袍一挥,身边多出一摞书来。 徐长泽顾不上思考王珝话中深意,便惊讶地发现面前这摞书正是自己动笔以来的所有作品,包括自己从未发表过的练笔之作,以及前段时间冥思苦想后写就的一些尚未刊印的书稿也在。u看书 .ukanh “这是......” “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王珝随口念出一句梦中所见诗句,为此方世界做了个注脚,而后轻拍手中鸣冤鼓,使其发出一声沉闷鼓声。而警世钟无人操纵,自行发出阵阵清鸣,将面前厚厚一摞书籍尽数震破,化作飞灰,“徐道友,虚实之辨你已有所了悟,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徐长泽正在惊讶王珝这番动作,忽然耳边有黄钟大吕之声响起。这些日子里每天的晨钟暮鼓之声尽数从记忆中浮现,与现在所听到的最后几道音律共同汇合,组成了一篇美妙庄严的合曲,在他脑海之中奏响,使得徐长泽自身记忆不断翻腾,似乎有事物要喷薄而出,整个人都呆滞起来。 “你这妖人,对我家老爷干了什么?”徐管家又惊又怒,向着王珝冲来,被道人随手一指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徐道友在此沉沦数十载,却有了你这位忠仆,倒也难得。”王珝笑了一声,转而运转元神,激发泥丸宫中所藏瑶琴,发出一道松旷低远,拓人心神的琴声。 琴声入耳,成为那最后的轻轻一推,徐长泽双眼一亮,身上气息顿时高涨,很快从一个凡人达到了蜕凡后期,直到触及那一层界限方才放缓。但并未停止,而是自行压抑下来,以待日后。 徐长泽双眼之中神光熠熠,心念一动便有一道符箓从身上飘出,笼在了二人头顶。他视线从徐管家身上扫过,闪过一抹怀念之色,旋即对着王珝深施一礼: “多谢静川道友,助我脱此大劫!” 一百一十五.阵灵之秘 见徐长泽已经明晓本源,了悟前尘往事,王珝也为其高兴,笑道:“徐道友福德深厚,自能避死延生,贫道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道友切莫自谦,”徐长泽先是感激道,而后长叹一声,“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我太过贪心了,妄图在此行炼心之举,却小觑了此处幻阵威力,最终沉沦此间。” 连李辰逸、王珝这种外人都知道他这一脉传承有不重心性,注重术法威力的缺陷,徐长泽自家又岂会没有防备? 不管是平日里在凡尘俗世打滚,借万丈红尘炼心,还是自家身上携着的那一张古朴符箓,都是徐长泽为弥补自家传承缺陷所作的准备。 前者是徐长泽自己想出的法门,后者则是徐长泽祖上遗泽,请了一位高人为其定制的符箓,是徐家的传承之物。 此次试炼,刚落入这方泡沫世界时徐长泽的确被迷惑了一时,但后来很快便在符箓之助下清醒过来。只可惜他自以为能借此机会磨砺自身心性,坚定自身道心,谁知道最终却沉沦于此,若无王珝搭救,还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想到这里,徐长泽对王珝更加感激,遂对其道:“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如今我也算通过了考验,当有一份挑选府中宝物的资格,若是道友不嫌弃,徐某愿将这份资格转赠道友,略表心中谢意。” “道友不必如此,此间试炼,即使失败亦可全身而退,并无生命危险。对道友来说,贫道之举实在算不上救命之恩。”王珝虽然有心收下,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还是推辞了一番。 “道兄此言差矣。”徐长泽口中换了一个更为亲近的称呼,“即使没有这救命之恩,道兄对我的成道之恩我也不能视而不见。如今经道兄相助,我心境有所成就,已然有了突破人仙的把握。此次遗府之行,有此收获,我已心满意足,这资格便送与道兄了!” “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王珝笑着应下,“贫道眼下还有些手尾须得处理一番,道友若无他事,当可就此离去,吴道友和清源道友想来已在外界等候良久了。” 徐长泽闻言,知道王珝有些隐秘不想在他人眼前暴露。而他也不以为意,交浅言深本就不是好事,所以点头应下,旋即把视线转向了一旁凝固住的徐管家。 在徐长泽从此方幻境世界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便陡然静止下来,再无半点声息。被王珝随手困住的徐管家自然也无法动作,脸上还保留着那一刻的惊恐与担忧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虽然此方世界对我来说如同一场大梦,”已经恢复年轻的徐长泽喃喃自语道,“但对徐伯来说,这方世界却是无可动摇的真实。” “道友的意思是?”王珝心中一动,猜到了什么,不禁对徐长泽高看一眼。 “既然这方世界本质虚幻,那以我这微末之技也能做些什么了。”徐长泽袖袍一动,数道符箓从其中飞出,重叠在一起,而后其人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将这些符纸尽数染赤。 血色符纸缓缓沉浮,互相交融,最终组成了一道身影,其人双鬓微霜,面色略显苍白,身上一股浓厚的书卷之气,而较之先前却又多了一份包容之意,正是“徐大家”的面貌。 “本来这幻身符只能幻化出一道幻象暂时听从本人号令,但这方世界不同,在此他或有长存的可能,也算是我给徐伯的一个交代了。”徐长泽看着“徐大家”的呆滞身影,面有感慨之色。 王珝亦是心有所感,惋惜道:“可惜不能把徐管家带出这方世界,不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徐长泽闻言,看了一眼王珝,有所意动,但最终还是摇头道:“我想,徐伯还是希望看见熟悉的人和物吧。” “也对,是贫道想岔了。”王珝低笑一声,伸手弹出一滴玄水落入“徐大家”身上,“有此物相助,或可作为寄托使其长存。”这滴玄水内里本质却是一滴血海真水,最是滋养元神灵性,在此甚是合用。 徐长泽面上微动,最终沉默不语。随着此处最后一件心事放下,他身上气息愈发空明,隐隐有龙吟虎哮之声响起。 感受到自身异状,徐长泽面上一喜,旋即向王珝告辞,而后顺着心头一点灵觉感应,踏入虚空消失不见,离开了此方世界。 目送徐长泽离去,王珝也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打算。随手把鸣冤鼓一抛,再看了一眼凝固不动的徐大家和徐管家后,道人对着殿外微微一笑,掌中血海真水含而不发,随手在周遭空中一抹,便迈入虚空,去往了下一方世界。 王珝离去之后,这方凝固的世界却并没有脱离静止的状态。伴随着一声轻叹,以刘德润身份活跃在这方世界的阵灵走了进来。看着殿中的鸣冤鼓,他手臂轻摆,大鼓便消失不见,随后又看向了徐大家和徐管家二人。 “那静川道人分明已然看穿此地布置,临走之前还故意当着我的面消去了自身气息。”阵灵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然后伸出右手,狠狠一握,“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霎时间,整座大殿剧烈摇晃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呻吟之声,但始终没有倒塌。一道道莫名之物从虚空中汇聚过来,数量众多,不下百千之数。 “徐长泽在这里停留了十年左右,有这么多因果牵扯也是理所应当。”阵灵微微一笑,旋即把手一指,众多莫名之物便攀附在那模拟出来的徐大家身上,使其更多一份真实之感。 “而你静川道人虽然抹去了自身气息,但是你与徐大家的因果牵扯却是断不掉的。” 几道莫名之物从徐大家身上探出,凝聚成数根有幽蓝水光流转的奇异丝线,交织出一道模糊身影。就连阵灵目前所用的刘德润身上亦有类似之物出现,融入到那道身影中去。 阵灵打量了几下面前的模糊身影,有些不满,旋即伸手一拽,从空中浮现出来两幅画面。其中一幅乃是草原视野,空辽平阔,天际一座山林虚影隐约可见。而另一幅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坑图景,内里草木丰茂,禽鸣兽吼之声隐约可闻。在阵灵操纵下,亦有道道莫名之物乃至一缕缕气息从其中流出,汇入那道模糊身影之中。 在阵灵一番动作之下,模糊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露出一个面容俊逸,嘴角含笑的年轻道人形象,其人身着五水九浪白袍,背携一方青玉剑匣,手上悬着一口小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大家。 阵灵见状,手上一翻,露出两只身具玄甲的寸长黑蚁,将其抛入了徐大家和静川道人身中。使其更多一份栩栩如生之意,目光闪动,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智。 “静川道人和徐长泽的身形已经被我刻印下来,如今再把那道德宗门人和吴雷的身影刻画而出,此次目标便就达成了。”阵灵感叹一声,“炼假成真之路当真难走,当年若非我......” 即使此处无人窥探,阵灵还是十分警惕,话语声渐至低不可闻。 在此又盘桓了一阵,成功地将李辰逸和吴雷的身形凝聚出来后,阵灵也无心久留,旋即离开了这方大殿,不知去了何处,把“静川道人”等人留在了这里。 随着阵灵的消失,这方世界再次开始了运行,殿中五人也纷纷恢复了动作,各自走出了玄灵观,毫无破绽地融入到这方虚幻世界中去。 而当徐大家迈出观门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身形一顿,一滴血水从其身中显露,飞入玄灵观正殿,在殿中王珝曾站立过的地方盘旋了一阵后,便融入了另一头的静川道人身中,再无异状。 随着血水入体,静川道人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后嘴角微弯,走入了人群之中,隐没进去。 ...... 数日后,槐安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一是县衙丢失的那面鸣冤鼓突然回来了,与另一面鸣冤鼓相对而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县衙两侧。直到此时,百姓们才知道原来鸣冤鼓一直没有找到,县衙只是临时赶制了一面代替而已,此事一时成为槐安县城的笑谈。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那面丢失的鸣冤鼓回来,当时贼人留下的那三锭银两也消失不见,无法找到。气得张知县又是一阵心悸。 二是名声不小,受人追捧的徐大家突然宣布休笔封刊,u看书.uukanh从此不再写话本小说,安安心心地当了一位富家翁,终日逍遥于山水之间。其收笔之作乃是一篇《南柯太守记》,其中颇含深意,有出世之情。 对于此文,有人写了一阕南乡子赞曰:“蜨梦翅冥冥,行向槐安国内经,正拜南柯真太守,还醒,一片松涛沸枕楞。1”甚是切合文中内容,教人望词而叹。 据传徐公闻此词,亦大喜,称其人堪为自身知己,常邀其与之同饮。 曾有人为此事求证,但作者却笑而不答,径自回了自家城隍庙中,继续为接连而至的上香善信们解起签来。 还有其他几件事,与之相比便算不得多么引人注意了。 城西多了一家陶行,其中售卖一些日用陶器,物美价廉,颇受百姓喜爱,其内主人家姓吴,喜欢拿个小铜壶没事喝两口。 城北开了一间私塾,其中的李夫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满腹经纶,据说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而且手上还有几招厉害的剑法,曾经一人独行,从京城来到了槐安城。许多人家都有意让其作为自家孩子的启蒙老师。 而城南的城隍庙里,也多了一位年轻的庙祝,这位庙祝据说能卜卦算签,十分灵验,一时间城隍庙香火鼎盛,上香者络绎不绝。内里的老庙祝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自己眼光出众,答应了那个俗名王惊澜的庙祝当时的请求,将他留了下来。 总之,这方世界还将继续运转下去,等候着下一波客人的到来。当然,除了阵灵之外,也无人知晓曾有多少人来过这里,留下了自身的因果与气息。 一百一十六.证道之宝,3光神水 一处花园之中,花海烂漫,香气沁人心脾。正有两人坐于中央石亭之内,言笑晏晏。 吴雷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两个石凳,不禁叹了一声:“也不知静川道友和徐道友几时能通过考验。” 对面李辰逸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徐道友手段繁多,只要不遇到故意克制他的环境中,当能无碍。而听道友所言,静川道友更是收获颇丰,实力不在寻常人仙之下,亦无可忧虑之处。” 吴雷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次我可是欠静川道友一个大人情了,得想个法子补上才是。” 李辰逸闻言,突然问道:“吴道友如今通过考验,按理来说应该有了继承遗府的资格,怎么......”怎么却和他一样,被困在这狭小凉亭之内不得外出? 吴雷知晓其话中之意,略显尴尬地笑道:“我也是通过考验后才知道更多,这座遗府是当年数位高人合力而建,在其中或多或少地都留下了自家暗手。”而吴雷所得的信物,只是其中一位前辈所留下的,他并没有收集齐全所有信物,因此也不能在遗府之中任意来去。 “所以对于眼下这幅状况,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到剩下二位道友到齐后,我们才能挑选奖励。”吴雷将其中原因解释清楚,打消了李辰逸心中疑虑。 二人又谈论了一阵,忽然一道光华闪过,徐长泽的身影出现在一方石凳上,满脸若有所思之相,似乎还在回味幻境世界中的感悟。 “长泽,你也通过考验了!”李辰逸见自家好友回归,笑着招呼了一句。 “差一点就失败了。”徐长泽被李辰逸唤醒,叹了口气,“若非刚好遇上了静川道兄,不然这次考验我必定失败。” “哦,徐道友也遇上静川道友了?”吴雷感兴趣地问道,“道友可否讲述一下自身经历?”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徐长泽苦笑一声,旋即开始讲述起自己进入幻境世界后的经历。 “......最后,得静川道兄以晨钟暮鼓相助,我方才回返一点灵明,识得真我。” 一番叙述过后,徐长泽摇摇头,叹了口气,作为结束语。 “长泽好运道。”沉默了一阵,李辰逸当先开口,“真是气运加身啊,都险些完全沉沦幻境了,却还是被静川道友唤醒过来,而且还触摸到了人仙之门,当真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的确幸运。”徐长泽并不否认李辰逸看法,“所以我打算将我得到的那份奖励送于静川道兄,这是他应得的。” “正该如此。”李辰逸同意道。 “这么说来,我也该为静川道友准备一份谢礼了。”吴雷若有所思,“毕竟若无他伸手搭救,我也无法通过考验,更别说继承什么遗府了。” “看来,这次遗府之行,静川道友才是最大赢家啊!”李辰逸打趣道。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空座上也爆发出一道灿目的白光,王珝的身影从其中显露出来,坐在石凳之上。身上气息晦涩难辨,但较之与徐长泽相见时又强横不少,显然又有所收获。 回过神来,王珝便看见了正在等待自己的三人,道人笑了一声:“看来倒是让几位道友久候了。” “无妨,不同试炼空间内时间流速有异,长泽他也是刚才回归。”李辰逸解释了一句。 王珝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情况,疑惑道:“所以我们这算是通过考验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考验确实结束了。”此时,还是由吴雷这个更为了解内情的人来解释更为恰当,“若无意外,我等四人就是这次遗府开启后的所有参与考验者与通过者了,这点,诸位道友从此处的石凳数量上也能看出来。” 见众人点头,吴雷接着道:“接下来,就是自行挑选奖励了。一会该有三条路出现,分别通往珍宝坊、百草园和藏书阁,每人只能前往一处地方,并选择一样东西带走。” “听这名字,似乎是存放法器、灵药和功法的地方?”李辰逸出言询问。 “不错,”吴雷详细解释道,“根据我所得信息来看,珍宝坊内存放有数件法器和一些珍贵的炼器材料,百草园则是炼制、存放成品丹药和种植炼丹灵材之处,藏书阁内便是诸多功法以及丹方、法器禁制图所在之地。” “原来如此。”李辰逸点了点头,看向王珝,“静川道友准备去往何处?” 王珝思考片刻,道:“我须得去往珍宝坊一趟。”他下定决心要在突破天师之前重炼本命法器,自然要寻觅一些品质上佳的炼器材料。 所谓本命法器,其实并不算与王珝自身性命相关、器毁人亡的那类法器。九州的本命法器,与其说是本命之宝,倒不如说是自身证道之宝,是那种和自身大道互相结合、印证的法宝。 比如以王珝目前的本命法器癸元覆海尺来看,这就是王珝最开始的先天法意:“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所进一步升华而来的“海潮”之道的体现。覆海尺在王珝手中,能发挥出全部功效,可调动海水,翻江倒海、掀浪行洪等等不在话下。 而如今,王珝进一步从“海潮”或者说“波涛”之道中提炼出了“动静”之道,那么更偏向“动”这一方面的覆海尺就有些偏科了,他须得为自己重新准备一件本命法器,不管是将覆海尺再度精炼升级,还是重新炼制一件,都可以。 但随着王珝近些时日用水元如意的次数多了,他深深地喜欢上了如意那种貌似脆弱而又坚固沉重的手感。每当将如意扔出,看着其将敌方砸得头破血流之时,王珝心中都有些爽快。 正如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钱姓道门前辈所言,如意此物多是金玉、灵木所制,入手温润,本就有一种脆弱而珍贵的感觉,但因有仙家时常祭炼,实际上又十分坚硬沉重,故此相当矛盾。 如此兼具外观华美,手感绝佳,结实耐用的法器(还有一种拿贵重物品砸人的快感),也无怪乎受到众多仙家追捧了。 如今就连王珝,也抵挡不住这种奇妙的感觉,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这条“邪路”。 当然,也是因为水元如意本质中正平和,没有明显的偏颇,正可助力王珝在动静之间保持平衡,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以此物作为新的本命法器了。 另外,由于一开始王珝只是将其作为秘宝炼制,并未强求品质,所以水元如意自身材质算不得上佳。那沉重的质量也是由内部的两张阵图与许多积攒起来的水液所带来,所以王珝如今须得寻些材料,将其重新炼制一番。 而且,虽然王珝已经决定将水元如意作为自身证道之宝,但并不代表着他就此放弃了癸元覆海尺。在道人的规划中,癸元覆海尺和红袖刀都另有用武之地,在自身道途中占据了极大的分量。如今将其作为自身动静两极的寄托物,也算是提前做个预备,让它们热热身,适应一下。 他人自然不知王珝心中的打算,听闻其所言,徐长泽连忙道:“静川道兄不急,你若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事物,比如丹药、功法之类,我还可替你走上一遭!”别忘了,先前徐长泽已经把自身挑选宝物的资格转赠给了王珝。 “我却正有一事要麻烦吴道友和徐道友。”王珝闻言眉头一动,看向吴雷,“道友既然知晓此方遗府信息,可知道府中可有天露吗?若有的话,又放在哪里?我能否取用?” “天露?”吴雷闻言讶异一声,“道友还缺这些东西?” “毕竟贫道也是散修出身,而且是古修一脉,天露正合我修炼所用,如今手上的确不多了。”王珝自嘲一声,索性披上了那层众人已经了解的古修身份,敞开了说。 “也是,我倒是忘了这茬。”吴雷心中再无疑惑,旋即笑了起来,“道友当真好运,那百草园里正有一口大瓮,有承露之效。里面积攒了不少星露月华日精所化的天水,用来浇灌灵药。这么多年下来,若无人打扰的话,说不得里面已经自行诞生了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王珝闻言一喜,此物乃是由日月星露自然积累数百年方可诞生的一种神水,象征天之光辉,有灭杀魔头、滋养元神的妙用,对于修炼水法且急需壮大元神的王珝来说最是合适不过。 “徐道友,麻烦了!”道人对徐长泽郑重一礼,“我冥冥中有感,此物关系我人仙机缘,还请道友帮我走上一遭。” “道兄放心。”徐长泽沉声道,“在下必然不负道兄所托。” “看来静川和长泽都决定好了。”李辰逸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往藏书阁一行吧。” “我和清源道友一并前去。”吴雷亦是选择了这条道路。 四人刚刚作出决断,石亭周围的虚空壁障便消失不见,uu看书.uuknshu.o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妙香馥郁深远,花海当中显露出了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 “从左至右,分别是珍宝坊、藏书阁、百草园。”吴雷作出解释,“挑选完宝物后,我等原路返回,在这石亭中汇合。等到人数齐全后,三位道友便能返回外界,而我也该去接受传承遗府所需的考验了。” “明白了。”王珝朝着吴雷点点头,当先一步,踏上了最左边的小路,一阵白雾飘过,其人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在下也暂行一步了。”徐长泽见状,依言走入了右边小路,同样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清源道友请。” “吴道友请。” 李辰逸和吴雷相互客气几声,一同走入了中间之路,被白雾遮挡住了身形。 ...... 一处广阔的空地之上,八座宏伟石殿依照八卦方位相对而列,石殿之上笼罩着淡淡的光晕,颜色各不相同。每座大殿正门处都有一层薄薄的光幕,模糊了内里景象,使人看不真切。 除了这八座石制大殿以外,此处与外界在无任何差别,天高云淡、日光明澈、草木葱郁、水光荡漾,风景甚是美丽。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众多奇花异草纷纷低下身子,王珝的身影从一处石潭中显露出来,正巧落在潭中一块扁石上,眼前不远就是一座缭绕着幽蓝色光晕的玄色大殿。 道人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招来一道清波,托举着自己踏浪朝那里行去。他冥冥中有感,此处便是存放诸多水属性材料的一座宝库了。 一百一十七.金鼋之事,好事成双 珍宝坊,以坊市邑里之名为称,顾名思义,此处自然与百草园和藏书阁形制不同,乃是由多座宝库组成,每座之中又内蕴乾坤,别有一方天地。 王珝所进入的这座宝库居于八座宝库正上之位,水色光辉缭绕,显然是合他功法属性的一座宝库。 宝库内部,有诸多彩莲浮在清波之上,内里托放着一件件珍贵法器,有的流光溢彩,有的黯淡蒙*尘,并无法阵遮蔽,任由来者索取。 不过每朵彩莲中都藏有一个传送法阵,若是取走一件事物,便会被禁锢传送出去,再没有拿第二件的机会。 王珝眼尖,发现此处除了诸多法器之外,彩莲之下的荡漾水波中还有各种珍稀材料浮沉,被放在此处水中蕴养,不失其中精华。 “虽然这些法器非我目标,不过仍可稍稍鉴赏一番,也好开我眼界。”王珝并不急着立刻拿了材料走人,而是打算在此逗留一会,于是便踏上碧波,来到一朵金莲面前。 这朵金莲亭亭玉立,花开如斗,上放一对宝轮,一者呈环状,有龟甲纹饰;另一者则显钩型,宛若灵蛇游动,二者之上有玄武真形浮动,隐约可见动静生死之理。 “嘶!这件法器竟然如此贴合我自身之道,而且还被我第一眼看见,莫非我和它有缘?” 王珝有些心动,他先前并未细观,而是随意走到了一朵金莲面前,没想到就这么发现了一件相当贴合自身道路的法器。 “若有此物在,我也不用去重炼什么水元如意了,可将其直接祭炼成为证道之宝,亦能发挥我料想中的作用。” 王珝元神之力伸出,在金莲上微微一触,得知了这件法器的名讳。 此物是一件人仙法宝,唤作玄武轮,是建立这座遗府的一位先辈随手而作,以两只人仙境界的玄龟和幽蛇制成。 玄龟寿数漫长,好静,幽蛇常居阴暗之地,喜动。以这两只妖兽所炼成的法器,内中所蕴法理,的确跟王珝自身大道相似。 但王珝并未急着选择,而是闭目入定,元神默运天机,试图推算出一些东西来。 虽然王珝并未修行此方世界的仙道体系,但是真实界武道、九州仙道都同样讲求以自身小天地外感宇宙大天地,而王珝也在这方世界停留了不少日子,身中内景天地雏形与外界环境时时勾连,再加上自身道行不弱于一些人仙,因此就算没有在玄正洲的道果空间内留下道果,王珝还是能得出不少讯息。 “果不其然,当初那些前辈们建立这座传承仙府,除了寥寥几位外,大部分都是故意而为,在此处留下种种后手,以图谋其他事物。而这玄武轮,便是其中一件。” 王珝睁开双眼,目运灵光,观望其这座宝库来。 在法眼观照下,此处大多数法器上都缠绕着一缕缕赤气因果,若真是随意取用,说不得便被纳入了某位高人的棋局之中。 “我自天外而来,身上因果不多,只要不刻意参与进来,一般无人会注意到我。而且身上不沾因果,身心清净、无有挂碍,感悟天地大道法理也是更加迅捷,这便是我如今提升功行如此之快的一重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我若是收去了这件对玄武轮,却有些得不偿失了。” 王珝眼带可惜的看了一眼玄武轮,歇了收走此物的心思,准备看看其他法器。 不过正当他离开这朵莲台之际,元神忽然一动,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天机,却是关于这玄武轮命定之主的些许线索。 “若无意外,三年后会有一人来此仙府,拿走这件玄武轮,在玄正洲上行除魔之举,最后做出一番成就?”道人心中一动,接着推算下去,但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只看见一条黑龙若隐若现,龙吼声传来将相关天机全部打碎隐没不见,让自己无功而返。 “有点意思,竟然有隔绝天机的宝物。既然如此,那就不算了,反正与我无关。”王珝摇头轻笑,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将其抛之脑后,向着下一座莲台走了过去。 ...... 金鼋城。 传说,此城立城之初有金龟衔珠而来,那宝珠所落之地,正是金鼋城当前的位置。而那金龟,也坐了此城的城隍之位,照拂此地民生千载。 不过前些日子因为一场突变,龟道现世,金鼋归去,此城气运根基有所动摇。其运数汇聚大地灵脉形成天生玉卵,而此卵乃是一种珍贵灵药,关乎到玄门和魔道的一次争斗,所以引来了不知多少仙家魔人。 而知晓有仙魔二道在此交手后,恐殃及无辜,不少城内居民纷纷外逃,一时间往日繁华昌盛的金鼋城竟有些凋敝之感,城中寂寥无人,只有几家富户被大鸿帝朝派来此地的军队强行留下,为其提供一应食水。 如今,有五色烟云从城外一座土丘升起,腾腾漫漫将方圆三百里之地悉数覆盖,内里诸多魔人结成大阵,鼓弄出众多阴风冥月、白骨碧火在阵中招摇,向城内的众多仙家邀战。 阵中皆是魔人,吞吐浊煞之气。如今煞气冲天,愁云惨雾,一股股红光窜天而起,牵引城楼上的诸多玄门清净仙家身上的仙灵之气。却是仙魔劫数中的命定对手如今相遇,因果勾连之下,每人须得斩却三名敌手方可脱劫而去。 且不说城楼上众多仙家如何应敌,只看煞气红光如风似火之下,一皂服男子手持钢锏望向天边,沉凝不语。 “‘大利在南,独足起舞,风火连天,水龙避之’。如今这场仙魔之战,煞气因果势如风火,而我修行《玄煞魔龙经》,又精通水法,当做水龙来看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却是恰巧应对了这句谶语,我身处其中,定然危险连连。” 男子摸了摸胸口,那里揣着一枚黑色龙鳞,上有众多玄妙花纹。正是这枚龙鳞,才能让这皂服男子安然地在魔道之中活到今天。 “如今我功行深厚,不在那些圣地传人之下,只差最后一件龙道法器便能圆满根基,突破人仙,此时更得小心行事才是。” 忽然,空中雷霆炸响,一片碧霄横压而下,雷光奔袭,当先破开下方大阵,众多仙家联手架起青云,随其冲入阵法之中,与魔人厮杀在一块。 “秦武出场了,郑琼那厮也该怼上去了。”皂服男子观望阵中战况,浑然不觉胸口龙鳞之上闪过一层微光,为他挡下了来自某人的推算。 ...... 遗府,珍宝坊。 王珝从最后一朵白莲前离开,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如今,他已把此处的所有法器一一浏览而过,满足了心底的那点好奇心与阅读癖。 这座宝库中有数十件法器,皆是水属或者相近之物,比如一些太阴之属的刀剑之类,不过让王珝有些心动的只得两件。 一便是最初看见的那对玄武宝轮,这件法器契合王珝自身大道,若非担忧其上因果而且有信心炼制出品质不亚于它的水元如意,王珝早就选定这对宝轮了。 至于第二件,则是一叠阵旗,这是一种较为少见的成套法宝,共有九杆令旗,能布下沧海行潮阵。可搅动四海之水围困敌人,攻守皆宜,威能广大。 这套法宝中的阵法理念和王珝所拥有的九龙闹海阵部分有些重合,可作为资粮补充王珝阵道知识,也因此打动了他。但最终还是被道人放弃,只是将内里表现出来的真意记了下来,以待后用。 法器已然看遍,王珝自觉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不再耽搁,向着一处早已看好的材料所在之处行去,准备拿完东西就走。 踏浪凌波,随着自身动作,王珝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涟漪,来到了一朵并蒂莲面前。这朵并蒂莲上分别搁置着一刀一剑,器身透明,乃是男女合用的一对法宝,在先前观赏期间并未得王珝青眼。 拨开一片碧绿的莲叶,道人俯下身子,从交错的莲茎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蚌壳,内里正有众多灵光闪耀,如水波荡漾,从蚌口缝隙中流淌出来,将蚌壳和王珝手上都染上一层温润水光。 王珝心中知晓,这蚌壳与彩莲效用一样,亦是盛放之物,其中布置也是相同。不过一个放法器,一个收材料罢了。 随手开启蚌壳,正如王珝所料,内里存放着数块闪闪发光的灵玉,那些水光便是从其中波散开来。 “千年水玉,价值斐然,温润坚重,正合我所用。”道人轻笑一声,不再犹豫,把这些水玉从其中摄了出来。 水玉,乃水中精魄,和大地孕育的千年灵玉等同。这些水玉皆有拳头大小,每一枚都经历千载孕育而出,共有五枚,足以让王珝重新炼制一柄水元如意。u看书ww.uuknshu “水玉乃川流之精,与沧海水魄这等瀚海精华品质相同,都是玄正洲上诸位地仙高人炼器所需的材料,如今被我所得,这一趟果然不算白来。”王珝先是心中满意,而后又回想起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当年炼制覆海尺时,我所用材料乃是九州的水玉精粹和沧海精魄,如今在玄正洲却是得了名字差不多的一件材料,当真有趣。” 收好水玉,此时蚌壳之上的传送阵法已被引动,道人立于其中,没有随意动作,安然地被传送离开,回到了最初的花海之中。 “静川道友,这一次你还是最后一位!” 周遭天地刚换了一幅模样,王珝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于是打趣道:“这说明贫道被大家看重,这才在这里等候贫道良久,不愿离去。” “静川道友这张嘴实在刁钻。”李辰逸闻言大笑,“看来道友已然挑选到了心仪之物,好事成双,清源在这里先贺过道友了。” “听清源道友此言,莫非徐道友?”王珝心中一动,看向一旁正在微笑的徐长泽。 “幸不辱命,道兄所需三光神水,我已为道兄取来。”徐长泽笑着递出一支白玉净瓶,内里正有日月星三光沉浮。 “多谢长泽了!”王珝对着徐长泽行了谢礼,接过净瓶。 “静川道友,我这里也有一份物送给你,你看看合不合用!” 正当王珝想和徐长泽说些什么时,吴雷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吴道友,无功不受禄,你送我这份礼物,却又是为何?” 一百一十八.太玄雷书,谶语难辨 面对王珝疑问,吴雷解释道: “早些在遗府之外,与那风无言所率大军交战时,若无道友相助,我恐怕难以脱身。而先前于试炼空间之中时,又是道友助我击杀那头孽障,通过考验,我才有机会去继承仙府。两相叠加之下,这便是我的谢礼了。” 见吴雷话语真切,王珝也不做推辞,接过了其人递来的一根玉简,查看起其中事物。 “《十方天元玉雷太玄书》,这部功法典籍,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道人微皱眉头,陷入沉思。 “玉雷太玄书?那本直指天仙的雷道经典!这东西你也舍得?”王珝尚未得出结果,李辰逸却在一旁惊讶出声。 方才他和吴雷一起去往藏书阁,经过一阵挑选后各自选定了自己心仪之物。由于自家有大道传承,所以李辰逸并未寻求他家典籍,只是选择了一位玄门先辈对于自家《道德真经》所作的批注,而吴雷挑选了什么,他也没有过问关注。 没曾想,藏书阁里竟然有这种天仙级数的功法,而且吴雷还大方地赠给了王珝! “并非如此,”吴雷苦笑出声,“这只是残篇而已,远不足以修到天仙。” “但仅仅如此,对我也足够珍贵了。”王珝终于想起了这部道书的来源,不禁看向吴雷,沉声道。 玄正洲上,号称三宫治世,执掌此洲玄门之牛耳,而这三宫则分别是太上宫、太元宫、太霄宫。 太上宫讲求无为而治,代代只得一位传人。每代太上传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混迹世间,有时甚至会混入魔门去做卧底。因此,太上一脉事务多由太上三千道统里的诸多洞天上宗合议决定,比如太清宗、道德宗、无为宗等等,王珝在其中也认识了几位好友。 太元宫奉行天地水三元之道,分三殿五阁,势力层层递进,秩序严谨,门人弟子常在外抛头露面,有三宫之首的美名。 至于太霄宫,最是嫉恶如仇,号称绝对中立,修行雷法,代天行罚,建立三山之塔,锁恶仙、镇邪魔、炼凶妖,维护玄正洲一方安宁。其内的混元一气雷法与神霄九变雷经,俱都是无上传承,在雷法一途上,少有人可与其相比。 “但是少有人与其相比,不代表没有能与其比较的,就比如这部玉雷太玄书。”王珝握着手中玉简,向在场四人中唯一不知情的徐长泽解释道。 据说数千年前,有几位雷道天骄相继出世,俱都擅长雷法,其造诣绝不在太霄宫真传弟子之下。他们曾联手和那代太霄宫传人斗法,将彼此感悟心得融汇成一篇无上雷书,便是这部《十方天元玉雷太玄书》。 “难道说,这方仙府便是其中一位前辈所建?”听到此处,徐长泽猜测道。 “或许。”王珝没有肯定徐长泽猜测,继续讲述起来,“我在道德宗的藏书阁里看到过相关杂谈记载,好奇之下查找了一番来龙去脉。” 那几位仙人合力著成此书时,因为其不具备任何一个门派的特有传承性质,故而几位仙人很是大方地拿出来,用以提携玄门后辈。故而此书是玄门流传在外最广也最为普及的一篇高深雷道经典。 “徐道友或许不知道太玄书的名声,但是《五气雷煌正天诀》这部雷书想必肯定听说过。” 徐长泽闻言笑道:“雷煌正天诀这部直达人仙,能修成五气朝宗这人仙极致的雷书我如何不知?我家祖上开辟我这一脉符箓道统时,其内雷符相关内容便从正天诀里多有借鉴,我亦知晓这部雷书内容详情,只可惜......” 只可惜此书流传甚广,仙魔二道对其中神通术法都有破解手段,只可作为一时过渡之用,不可长久修行,不然徐长泽早就转修此法了。 “道友知道就好。”王珝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五气雷煌正天诀》就是脱胎于这篇《天元太玄书》,是里面参悟五行雷法,演绎浩天正气,凝练雷府神君法相的专属篇章。” “竟是如此!”徐长泽惊咦一声,不禁看向吴雷,为其大方而暗赞一声。 “的确如此,不过此处所藏的天元太玄书并不完整,只有修炼水属雷法的残篇,我也是想着静川道友擅长水法,因此为他特意寻来。”吴雷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此物的确合我心意,吴道友,多谢了。”王珝对着吴雷抱拳,他早就想探究此方世界的雷法脉络了,如今吴雷此举却是刚好送上门来。 “道友喜欢便好。”吴雷转向了下一个话题,“如今遗府事毕,不知徐道友和静川道友可有落脚之处?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此处盘桓一段时日,待我继承仙府后,可与二位道友共掌此地。” 他并没有问李辰逸,因为其是道德宗弟子,自然不会在此停留。 “我如今功行圆满,须得回去准备些许事物,然后觅地潜修,突破人仙,所以不能在此停留,多谢道友好意了。”徐长泽摇摇头,拒绝了吴雷提议。 “静川道友呢?”吴雷又看向王珝。 “我亦有要事在身。”王珝反手露出一口钟魄,“此物乃是我在试炼中无意所得,如今却要找到一件合适的钟类法宝为其寄身,我正要外出寻觅一番。”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耽误二位道友了,日后若是有暇,可来此处做客。”吴雷话语间,已然以仙府主人身份自居。 “这是自然。”王珝笑着应承道。 四人谈论一阵后,便由吴雷主持此处阵法,将王珝三人传送至仙府之外,而他则留下,尝试祭炼此间洞府中枢,好继承仙府。 ...... 荒凉小岛之上,王珝招来飞湍瀑流洗去此地厚重的毒瘴,在周身开辟出一方空地,徐长泽摸出两张符箓交给王珝和李辰逸,护住二人口鼻。三人旋即离开这处险地,有什么事等出了云泽再说。 飞出毒瘴范围后,王珝松了口气,操纵着水云向云泽之外行去。根据李辰逸推算,此时距离他们进入仙府,已然过去了五日。等他们行至与飞熊军交战之地时,已然不见此处五牙大舰踪影,或许是被凶兽袭击,船毁人亡,也可能是被后面寻来的军士带了回去,总之王珝三人对此也不再留意,未曾放在心上。 出了云泽,王珝落下云头,和李辰逸二人寻了处无人荒野告辞,李辰逸早在和王珝从道德宗出来时就见过王珝向陆玄机请辞,因此已有心理准备,并未出言留人。而徐长泽则是和其同路,故而还要结伴同行一段时间。 “帮我向陆前辈和鱼前辈问好。”王珝向着李辰逸一礼,目送他和徐长泽远去。 待到二人远走,王珝寻了处干净空地坐下,闭目感应起来。 经过试炼中的那些泡沫世界一行,王珝如今对于己身之道的领悟已不在寻常人仙之下。而且离开之前,他特意留下后手,成功接管了槐安城中的静川道人躯体,化名王惊澜投入了城隍庙之中,找了方安身之地,便于他感悟那方幻境世界的虚实真幻法理。 那幻境世界本质极低,连一些福地都有所不如,内里时间流速极快,此时距离王珝离开那日,竟已过去了三年之久。王惊澜日夜功行不辍,总算有所领悟,如今其人一身所得尽数流入王珝心间,成为他的底蕴。 “原来如此,果然是炼假成真之路。”王珝暂时切断了王惊澜之身和自己的联系,从两界时间流速不同造成的眩晕与幻觉中恢复过来,若有所思。 实际上,王珝早在见到阵灵的第一面就怀疑了,因为无论是他自身见识还是从道德宗处了解的知识来看,阵灵拥有智慧与人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那阵灵对此给出了解释,王珝也没有轻信,而是故意留下后手,以作防备。 不成想,那阵灵见王珝离去之后的一番动作,却把它自身目的给暴露得明明白白。 “以虫豸为根基,建立幻境世界,积累俗世红尘,以人间的情绪念头为引,炼假成真。这阵灵竟然是想要化为真实,拥有肉体!” 王珝对此摇了摇头,这并非什么寻常的法子,成功率更是不高。以此看来,这阵灵的跟脚究竟如何还不好说,反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阵法之灵,若说是当年建立仙府的那一批前辈,其中一人死后复生的后手,王珝倒还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不过不知是心有忌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阵灵对我倒是并无恶意。”王珝沉思,“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上赶着给自己树立大敌,反正没有妨碍到我,uu看书 w.uukash.om我装作没看见又能如何?因果太重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珝在九州之时,因为种种奇遇,或多或少地和一世之尊世界中几位大能有所牵扯,成天担惊受怕,思虑过重,不利于身心健康。如今到了玄正洲,趁着身上因果暂时被阻隔,身心清净,自然要努力修行,以求有自保之力,而不是到处惹是生非,给自己招致敌意。 “如今有三光神水在手,道途已然无碍。等我找到钟类法器后,便找个地方安心闭关修行,炼制水元如意,等突破天师,成为这方世界的人仙后再言其他。” 道人心中作出决断,旋即掌托警世钟钟魄,感应其上气息,以自身不亚于人仙之境的大道功果勾动天机,闭目推算起来。 只可惜不结大道金丹,没有道果寄托天道之中,王珝推衍效率还是比不上正宗的人仙。直待他将一身深远如海的法力耗去十之八九后,整个人疲惫不堪之时,终于得出了一条模糊难辨的谶语。 一阵狂风刮过,尘土飞扬,但并未进入道人周身三尺范围内。大风止歇,一行由尘土写就的字迹出现在王珝面前。 “未央。隐游,铿华钟。天心,东方木,牝霓,源祖。” 水色袍服的道人跌坐于地,看着面前晦涩的谶语,目露沉思。 “我只是想知道何处有可为我掌中钟魄寄身的法宝,未曾想推演出来的结果却至少涉及了三件事。虽然其中只得一件与我相关,但其余两件也牵扯深远,涉及到将来某些大事,不然我不会耗费如此巨大的力气,只是不知是吉是凶。” 一百一十九.测天3法,解读天机 在玄正洲上,推演天机之法大致分成三类,分别为算、卜、观。这前两者之间的界限不甚分明,时常容易混淆,所得结果又很容易被篡改,而最后一种“观”,又极难修成,对人身根骨有特殊要求,亦十分罕见。 所谓算,就是单纯的推算,以现有的条件和所知因素得出未来的某种结果。其中大意,倒是和王珝梦中所闻的一种科学假设颇为相似,即拉普拉斯妖。 以王珝自身来举例,倘若有人知晓王珝自身功法、性格,便能大致推导出他的行事风格以及修行必需之物,因此只要稍作引导,并确保无人干涉,便能让王珝按其心思行动,成为自己的一枚棋子,这便是“算”。 当然,这都是理想状况,因为某一个条件的错误,会导致整个结果出现极大误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如此。从而,也就诞生了蒙蔽天机一类的道术,将现有条件进行修改或者隐藏,让推算者难以知晓真相。 比如王珝早先推算那玄武轮的命定之主时,便是受到某位存在或者某件事物干涉,没能成功得出结果,未能知晓其人身份。 而之所以说“算”和“卜”容易混淆,便是出在此处,因为干涉“卜”中的蒙蔽天机一法,和“算”中的同名道术十分相似,不管是原理还是结果。不过一者是干涉天道运转,一者是隐藏现有之“因”,其中本质和难度,是天壤之别。 所谓“卜”,顾名思义,就是占卜筮验,向冥冥天道求取结果。只要没有那种境界实力超乎想象的存在刻意干涉天道运转,修改时光中的记录,那么所得结果都是真实准确的,但往往晦涩难辨,使人如着云雾,摸不着头脑。 以王珝刚才所占卜出的谶语来看,“未央。隐游,锵华钟。天心,东方木,牝霓,源祖。”,这一句话中,虽然出现了三件不同的事,但是其中必然有相通纠缠之处,不然不会让王珝知晓。 值得一提的是,天机谶语之中提到的字词,一定是卜者本人所能理解的,是天道运转之中的模糊信息被卜者捕捉到之后以其自身的知识和见识所转化来的文字表述形式。当然,所用字词,也常常一词多义。其真正的含义,需要卜者自行琢磨思考,不可假于外人之手,不然解读一但错误,吉凶难辨,未来的发展会随之走向不同的结局。 最后一种,“观”,则更为直白,就是用眼睛去看。以通天之目亲眼观察天地造化,视线所及之处皆难逃天目所照。可看千里之外,可知过去未来,可晓修士跟脚,可明妖兽本源。 当然,此法不仅对修士本身根骨有要求,而且受到自身实力境界制约。一但天目所见范围内有本质高于观测者之人或物出现,轻则屏蔽不见真实,重则反噬目毁人亡。 而王珝身上可能存在的、似与南华有关的幻术,则更为神妙,起码“算”、“观”二法对其无用。比如彭翁,就算不出王珝和清泓的来历,但能看出清泓道人的境界实力,却不知晓王珝本身情况,只能凭人仙道果这一玄正洲独有之物作出判断。 而“卜”字诀,因为王珝目前身上因果不重,尚未完全纳入此方天地天道运转,因此结果也是晦涩难辨,除非对方境界实力超乎王珝想象,比如道德宗记述中的那些天域的道君大圣之流,才能窥出王珝自身隐秘。 但王珝自觉,他安安生生地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搞出什么大新闻,所以不可能引起天域那些大能注意,因此不用过度操心,记下此点给自己提个醒就是了。 ...... 谶语得出,道人闭目沉思,试图以自身所知去解读面前的晦涩语句。 “我自身所知所学甚是繁杂,有梦中地球所见、九州知识、部分真实界隐秘,以及玄正洲的一些常识。这些事物混杂在一起,作为我转化从天道运转中所得模糊信息的资料库,也难怪这条谶语如此晦涩了。” 以王珝所知来看,大部分的谶语或者卜辞,都是四六骈文、诗词绝句的形式,不仅容易解读,而且朗朗上口,比如那句名声甚广的“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潜水游。” 但就算如此,由于卜者的故意隐瞒,导致问卜者在理解错误的前提下按其行事,果不其然,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如此简单易懂的卜辞,都因为解读有误,造就了一段爱恨情仇交织的传奇故事。更别说王珝这晦涩难懂,颇有先秦古风的谶语了。 “幸好卜者和问卜者都是我自己,不会出现故意隐瞒的事情,不然......”道人心中打趣一句,旋即开始解读起来。 虽然这句谶语晦涩难懂,且用典来源之广泛非常人能比,但是,其中必有相通之处,这是谶语之中不可改变的原则。问卜一件事,只能得到一个结果,也只会有一个主语。 “这句谶语,分成三个部分,【未央】这一句字数最少,线索也最少。而【隐游,锵华钟】这一句,若我所料不错,当为我所求之物了。至于最后一句,【天心,东方木,牝霓,源祖。】字词最多,说明线索最多,牵涉之事也越广。” 王珝折了一根灌木的枝叶,在地上写写画画,画了数个圆圈出来,以交集的形式把这句谶语分离成三个部分,各自列开,旋即思考起来。 王珝所求,乃是可为他掌中钟魄寄身之宝的钟类法器所在,而谶语之中,也只有第二句【隐游,锵华钟】能与这件事牵扯上。 “所谓‘锵华钟’,还是很容易定位并准确理解的,不管是梦中的那颗水蓝色星辰,所谓的地球,还是九州,都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篇文赋流传,也只有在这篇文赋里,才有‘锵华钟’这三字第一次出现,以至于后来作为一个典故流传。” 王珝心中一动,口中喃喃道:“铿华钟,伐灵鼓,青娥弹丝白苎舞。这是地球上的刘青田之作,若九州真与地球历史进程相似,则此人还尚未出现。而锵华钟的原典,则出自班孟坚的《东都赋》,前面一句,则是‘发鲸鱼’三字。” 王珝曾读过一本古书杂谈,内里曾言,海中有大鱼曰鲸,海边又有兽名蒲牢,蒲牢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为鲸鱼。 道人相信,这就是《东都赋》中“于是发鲸鱼,铿华钟。”一句的来源。 “看来若无意外,适合我的当是一口有蒲牢纹饰的钟类法器,毕竟我身居玄鲸血脉,最是克制作为真龙子嗣的蒲牢。那口蒲牢钟也只有在身居鲲鲸这一类血脉的人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而剩下的谶语,则应该是提示我如何去寻找的信息了。” 解开了第二句谶语中的一半,王珝又回头去看其余几句话,打算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层层递进地逐步解读。而剩下两句半的谶语里,又以第三句字数最多,线索也最多,所以王珝打算从此入手。 “第三句里,有九个字,其中‘牝霓’二字最是好解。牝,众所周知,母兽也。霓,副虹也,亦有雌虹之称,这两字合在一起,明显是代指某个女子。” 由于牝霓一词王珝从未见过,不得不怀疑是一个生造词,以此强调某种事物,于是将其拆开来解,果不其然,很快发现了线索。 由于问卜天道所得之谶语必然与问卜者有关,也就是说,这个女子肯定和王珝在将来,或者现在,有了某种关联。 “我自来到这玄正洲以来,所见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其中牵扯较深的也只得李道友一人,反正再无其他线索,不如先假定这女子就是李静洵。” 王珝思索一阵,尝试把李静洵代入谶语之中,以此反观其他几句,试试能否继续解读下去。当然,这一步也是目前为止,最容易出错的一步,要是那女子并非指李静洵,而王珝又偏偏能得出结果,那就表示他解读失败了。不过目前也没有其他人选,只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李静洵,李道友,李......”王珝琢磨着李静洵其人,若有所得,把目光投向了“东方木”三字,“《素问》有言,李,东方木也。莫非此处三字也是指李道友?” 话虽如此,但王珝并不敢确定,因为此处实在是他生搬硬套而来,强行对应之举。不说其他,王珝随便一想,便能找到其他有“东方木”三字记载的文典,比如医家与肝脏有关的论述,同样也出自《素问》。再比如对太皞、东君的相关记载。 “更何况,玄正洲上,在我认知中与‘天心’有关的,也就是魔门十道里的天心魔宗了,总不可能作为道德宗弟子的李道友与魔门有牵扯吧? “唔,不过也说不定。毕竟谶语过于晦涩,万一是李道友与天心魔宗之人于那口蒲牢钟所在之地交战呢?不论如何,uu看书 .uukans 先继续解读再言其他。” 虽然王珝觉得自己已经跑偏了,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下算,跟随心中感应,以第一印象来作为解读的依据。 “源祖为何我实在不清楚,估计又是一个生造词汇,且指代不明,暂且略去。现在,只有‘未央’、‘隐游’这两个词我还没有分析了。”王珝停止了对于第三句谶语的思索,转而把注意力再次转回前两句来。 “三句谶语中,必然有本质相通之处,以我所想,就是指蒲牢钟所在之地。也就是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与‘未央’有关,此处还有一口蒲牢钟,甚至李道友、天心魔宗也将在此留下踪迹。”王珝把目前所得信息拼凑在一起,不禁苦笑起来,“这怎么看都感觉是错误的,这玄正洲上怎么可能有这处地界,莫说没有,就算真有我也不知道!连个明显的方位地理标识都没有,叫我如何去找?” 王珝摇摇头,正想推翻这个结果重头再来,忽然心中一动,似有灵光闪现,重复了一遍先前所言:“没有方位地理标识?方位标识......怎么可能会没有!这‘东方木’难道不算?原来这不仅仅单指李道友,更提示了我方位地点所在!” 虽然仍不知自身猜测正确与否,但这柳暗花明之下给道人所带来的激动和兴奋却是做不得假的,以“东方木”为脉络,王珝快速在脑中拼凑种种线索,渐渐有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我想,我已经知道谶语所言之地了!” 一百二十.灵钟东应,横插1手 玄正洲上,以玄门三宫为首,给诸多宗门教派划分出了等级制度,分成圣宫,洞天,福地三级。至于福地之下,对于玄门大派弟子来说,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连一位地仙都没有,有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们。 所以,一座福地之中,起码要有一位地仙驻存,才能维持自家宗门声名不堕,而洞天级别的门派,则要求更多,不仅要有十名以上的地仙,而且还得要有天仙级数的底蕴镇压才行。 至于成为圣宫,或者说圣地一级的要求,则更为严苛,别的不说,光玄门如今唯三的三座圣地——玄门三宫中,除了最为神秘的太上宫以外,剩下二宫的宫主,则都是打破了飞升铁则的驻世天仙。当然,这也和他们祖师是本方宇宙的三位治世道尊这一点,是分不开的。 而除了玄门三座圣地以外,魔门也有一座圣地,那就是无垠血海,此圣地号称魔祖嫡传,开创本洲魔门诸般道统,是当之无愧的魔门魁首。不过近些年来,另一方后起之秀,魔门大教阴冥宗也蠢蠢欲动,有成为第五座圣地的势头。 除了当世的四座圣地以外,还有不少圣地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比如天罡教、四方教等等。这些上古圣地也给如今的散修留下了不少机遇,比如天罡教的那三十六枚天罡令,和四方教的上古三十三天法门。 王珝之所以对这些知识特别关注,以至在道德宗的藏书阁中不断寻觅相关信息,就是为了找到一些失传宗门的道统,妄想继承一座洞府,好找到支持自己修行的资源。而且某些古老宗门的功法精义,也对王珝本身道路有启发之用,比如四方教三十三天中的东方八天魔神之首——上古鲸王的传承《穹空沧海鲸皇道》,王珝可是眼热得紧。 当然,如今有三光神水在手,日后道途暂时无碍,王珝对于继承前人洞府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如今只是打算寻一处落脚之地。而且明悟因果之妙后,他也不想再去搅入这些是非,免得耽搁自己修行。 而上古四方教道统崩溃后,三十三魔神四散,化作四方天宇归入四大教派,此后每一派各有八位魔神传承,就是如今魔门十宗中的东方天海阁魔教、南方煌阳魔教、西方蛮宗和北方蟾宗。其分别敬奉琼鲸、金乌、凶虎和冰蟾,都实力不弱,算是洞天一级的宗门。即使王珝对其道统传承上了心思,那也不是他所能招惹的。 话说回来,王珝在寻觅那些已经失传的宗门名录时,曾见过一个福地级数的门派,名为未央派,是炼气士一脉,地处东山。 现在想来,所谓谶语里的未央、东方木,岂不是和这未央派对上了? “这是我印象中,唯一同时牵扯到未央与东的事物了,而且如果是东山未央派的话,还反过来可以作为谶语中另一个词汇的注脚。”王珝眼神明亮,似乎抓住了那个真正的线头。 以王珝的知识储备来看,隐游二字,没有明显的含义,似乎也是一个生造词,可大致理解为隐居游历的意思。而未央派所在的东山之地,其东山一词的含义中,也有一个释义和这很像,即指隐居或游憩之地。 据说古时曾有隐士,早年曾辞官隐居某地之东山,经朝廷屡次征聘,方从东山复出,官至司徒,成为一代重臣。而在另外两处地方,亦有以东山为名之地,也曾是这位隐士的游憩之地,后遂以“东山”为典,甚至还以此有了一个成语,叫东山再起。1 现在看来,这隐游二字,岂不指的正是东山? “若是东山是最终结果,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王珝面上露出笑意,喃喃自语,“这句谶语的意思应该是,未央派的遗址之地,即东山,如今是某人的隐居之地,其内有一口蒲牢钟,合我所用。而在将来,李道友或许会和天心魔宗在这里交战,可能是因为一个叫‘源祖’的事物?反正大差不差,就是这个意思。” 得出结果,王珝心中松了一口气,见自身法力已然差不多恢复圆满,于是心头动念,默运元神掐指一算,发现此行虽有变故,但有惊无险,最终乃是心满意足的结果。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解读是正确的,也不再耽搁,架起水云便向着东山之地行去。 ...... 半日前,王珝尚在遗府盘桓之时。 金鼋城,城外战场。 此时仙魔二方已经暂时停手,玄门众仙因为朝廷来人的背刺,愤怒之下已经撤出金鼋城,把城中的朝廷兵士让给了魔门。而魔门之人在屠杀了一阵朝廷兵士后,也渐觉无趣,返回了城外山头上的驻地。 虽然仙魔双方都停了手,但是战场上的热度却丝毫未减,盖因那空中的几人还未曾住手,仍在你来我往的混战之中。 下方玄门众人中,道德宗女修周燕儿看见场中情势,不由得感叹一声:“没想到清泓师兄竟然能与圣地传人相争,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圣地传人的战力表现只是一方面而已,就算是有人战力与他们在同一水准,但势力、门派、底蕴又如何与之相比?”周燕儿身旁,与她结伴一同外出游历,最终却参与到这场争斗中的李静洵正望向空中战场,随口解释道。 “话虽如此,但这次数量也太多了吧?”周燕儿疑惑地问道,“你看,除了那两位师兄之外,还有清泓师兄、涂山小弟和魔门二人战力能与其相比呢!其中一个还是阴冥宗的郑琼!” “是啊,数量太多了,而且阴冥宗也掺了一手,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向圣地冲击的机会啊!”李静洵微微叹气,认同了周燕儿的说法,“这次金鼋城之战,也是为了阻拦阴冥宗黑脉一位人仙晋升地仙之事,以防那黑脉之主突破天仙。现在看来,这次仙魔杀劫,当以此为开端啊!” 女修打量了一下身旁几名同门身上的厚重赤色因果,眼中充满忧虑。也不知杀劫过后,平日交好的这些同道又能有几人幸存? 此时,天空中两片截然不同的雷光猛烈碰撞,发出震天轰响,顿时吸引了地上仙魔双方的注意力。 只见雷光消去,一条冥河紧随其后,狠狠刷向其中一方的碧色雷光,却又被一道玄光击中。斗大莲花绵绵不绝,随生随灭,拦下了汹涌澎湃的冥河潮水。却是太元宫杜越出手,替正被围攻的太霄宫传人秦武挡下了来自阴冥宗郑琼的攻击。 但好景不长,杜越刚松了口气,一道血色人影却已经浮现在秦武背后,无垠血海当代传人宋绍明得意一笑,一掌盖向秦武后背。 秦武眉头紧皱,先前他见清泓道人一手玄阴冰魄雷法堂皇正大,甚是高深,因此见猎心喜,主动上前和对方比拼雷法,此时二者两败俱伤,法力大损,却是抗不下这宋绍明的背后偷袭。 正当秦武调集残余法力准备硬抗时,宋绍明一声闷哼,动作变形,顾不上偷袭秦武,急匆匆化作血光远遁而去,临走前不忘撂下一句狠话: “好一位太上传人,今日之恩,宋某来日百倍奉还!” 这时,秦武才听见一声清越的剑鸣声在耳旁升起,直上云霄,袅袅不绝。却是不知从何时起,就隐藏在一旁的太上传人突然出手,一记妙至毫巅的无形剑气将宋绍明重创,迫其远去。 于悄无声息之间出手,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真有太上风范。 当然,若是王珝在此,必然觉得这位太上传人不去干刺客的活计真是可惜了。 这边战场分出了胜负,另一边也得出了结果。 眼看那五人都搅合在一起,只为救人而来,与秦武拼了一记雷法的清泓道人也不在此逗留。趁无人关注自己,他一卷天边二十四颗碧色宝珠,带着从混战中救出的涂山便就此离开,向着东方行去。 经此一战,他已知道自身实力,如今准备按自己所得谶语去收集最后一件龙道宝物,圆满自身龙道根基,好突破人仙。 ...... “所以,我们这是撞在一起了?清泓道友你也需要这口蒲牢钟?”水元如意在手,王珝看向对面二人,警惕发问道。 对面,清泓和涂山两人并肩而立,一脸无奈:“此物关乎我日后道途,还请道友看在你我曾联手治旱的份上,让我一次,日后必有重谢!” 双方三人一侧,正是一座破旧不堪的石亭,亭前的石板小路也已经被杂草淹没,几乎看不出曾有人在此的痕迹。 而石亭之中,一口古旧的洪钟正悬于其中,钟钮成龙形,但较之真龙却略显粗小,正是龙子蒲牢的形貌。这蒲牢钟钮正趴在洪钟正上方,四肢接顶,腹下露出空隙可容提梁穿过。古朴的钟体光素无饰,uu看书.uukashu.cm 并无任何纹路,正是王珝所需之物。 盯着蒲牢钟看了好一会,王珝微微眯眼,口中为难道:“若是寻常之物,贫道说让就让了,但贫道不久前曾寻得一口钟魄,正缺一口洪钟为其寄托,向天道卜问之下才得知此物与我有缘,因此兴冲冲赶来。如今若是送与道友,我这钟魄可就无寄身之处了。” 话虽如此,王珝却已经做好了交手的准备,手中水元如意也有些跃跃欲试。虽然不知清泓道人实力如何,但想来和自己还是有些差距的。毕竟其他人可没有泡沫世界中试炼的机缘。 不过见涂山与清泓站在一处,王珝心中还是有些踌躇,涂山来历神秘,且似乎知晓自身的一些情况,若非必要,他并不愿站在其对立一面。 而这边清泓闻言,却和王珝一样,也是犯了难。 因为王珝说得明明白白,此物乃是天道运转,向其垂兆示意,合该为王珝所有。而他虽然也是从天机谶语中得到此物信息,但当时一共得到了五条谶语,他却只差三件龙道法器,可从中随意挑选。如此一来,显然不如王珝与这蒲牢钟缘法深厚。 虽然他也可不顾这点,强行拿走此物,与王珝交恶。但一来他与王珝关系还不错,且都认识涂山,如今涂山也在一旁,贸然翻脸之下却有些不当。二来王珝实力如何,清泓亦不清楚,只知治旱之时与自己便已在伯仲之间。几重考虑之下,他也有些犹豫。 见二人都各有难处,且暂时没有交手的打算,涂山脸上露出微笑,站了出来:“既然如此,不如听我一言?” 一百二十一.金钟到手,且去南疆 “涂山小弟既然有解决办法,不妨一说。”见涂山突然出言,王珝心中电转,旋即开口。 涂山闻言,看向清泓,见其人微微点头,于是笑道:“既然二位师兄都对这口蒲牢钟有需求,那不若以需求程度来分个先后,如何?” 王珝听闻涂山唤自己为师兄,和清泓称呼相同,便知他并没有拉偏架的意思,于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此举,而清泓道人亦然。 涂山于是提议道:“既然如此,二位不如将各自需求秘密传于我,由我来评判谁更需要此物。且大家都向天道发誓,保证所言皆为真实,我也不会泄露出去。” “是否有些大动干戈了?”王珝有些不愿,为了这件小事竟然要向天道发誓,实在有些不值当。 “此事关乎清泓师兄成道,如何算是小事?”涂山笑嘻嘻道。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王珝看了一眼二人,点头认下此事。 清泓道人见状,面色和缓了不少。 随后,三人一齐发下誓言,王珝和清泓保证自己所言绝对真实,无有半点隐瞒疏漏,而涂山则发誓此事除了在场之人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 誓言立下,三人都感到一股天道誓约之力缠绕在自己元神之上。涂山一拍双手,笑道:“好了,你俩可以告诉我了!”话语间再无疏远之意。 既然已经发下誓约,那二人也不再耽搁,各自传音过去,向涂山告知其中因果。 微微沉吟一阵,涂山笑道:“我觉得吧,这口钟还是归于静川师兄好!” 王珝闻言露出笑容,显然认同此举。而清泓道人也只是皱起眉头,并没有出言反对。 涂山并没有关注二人脸色,自顾自继续解释道:“虽然此物关乎清泓你成道之事,但你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如你所说,还有其他两件法器可为备选。这样一来,只对这口蒲牢钟有所需求的静川师兄便更为急迫,所以我觉得此钟给与静川师兄更合适。” 清泓闻言,眉头舒缓,算是认同这一结果。 王珝占了便宜,心中喜悦,于是故作大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白占清泓道兄便宜,若是道兄不嫌弃,我或可作为臂助,帮你另寻一件法器。” “此话也正是我想说的。”涂山补充道。 “静川道友有心了。”见王珝主动出言帮忙,清泓也不好再冷着脸,便出言和王珝交谈起来。 二人先前本就熟识,如今矛盾也暂时缓解,更有涂山在其中插科打诨,缓和气氛,于是很快抛却了心头上的不快,言笑晏晏。 攀谈一阵,王珝出言暂退,前去收摄洪钟,留清泓道人和涂山在此说话。 见王珝走近那座石亭,身形被周边阵法遮蔽,清泓道人这才看向涂山,疑问道:“你故意出言把此物留给他,到底有何深意?” 涂山笑嘻嘻道:“我哪里故意了?我可是公平公正地作出选择,绝无任何私心!” “得了吧!”道人嗤鼻,“你这狐狸最是奸猾,简直是无利不起早的典型。要说你没有私心,那魔门都该是与人为善的好人了!” “你这是偏见!”涂山争辩道。 “偏见?”清泓不答,就那么直视涂山双眼,不给其闪躲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阵,不知是顺势而为还是真的心虚,涂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 “说吧。”见自己占了一次上风,清泓笑嘻嘻道。 “我把那蒲牢钟让给他,却是因为其中有两件好处。一来,如今清浊法大昌,炼气古修衰落,你身为炼气士,总得找一两名同道好友相互守望才是。我看静川师兄也是修行古法,且和你道路相通,你二人若是交好,自然可互为臂膀。” 涂山话语真切,似乎是全心全意为了清泓道人考虑。 但清泓却不为所动,关注点移到了其他方面:“那第二个好处呢?总不可能还是与我有关吧?” “二来嘛,你也知道我修行天狐一道,不惹浊煞,擅长灵感天机。今日见到静川师兄,我冥冥中有感,若是把这蒲牢钟让给他,再让他与我们一并行事,我便能遇上一件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情。” “何事?” “不清楚。”天狐少年摇了摇头,“吉凶不知,好坏难辨,但绝对与我有关,所以我才......” “好了,我知道了。”清泓出言打断了涂山的话语,“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计划行事。” “本该如此。” 二人正在谈话,突然听得一道钟波传来,洪大庄严,如同天龙怒吼,震得二人心头一跳,愣了一刹那。 转头看去,正见钟亭周围的阵法层层破灭,一道人影显露而出,正是手托洪钟的王珝。 如今随着警世钟钟魄入体,蒲牢钟自主蜕变,钟身上的锈迹斑驳脱落,露出了本身材质的颜色,缕缕霞光若烟云般缭绕于金钟周围,颇有神圣降世之意。 而王珝左手托着金钟,右手成杵状击于其上。其人手臂上隐隐有玄鲸虚影浮现,使得金钟上的蒲牢兽钮愈发活灵活现,金钟威力也随之增加。 “此物或可为我修行三尸秘法起到作用。”感受着身体中应激活跃起来的玄鲸血脉,王珝有所意动,决定了这口蒲牢钟的日后用途。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王珝收起金钟,将其化作铃铛大小悬于腰间,随即看向清泓和涂山:“如今我已得偿所愿,正该履行承诺,帮清泓道友再寻一件法器,不知道友有何线索?” 清泓见状,思忖道:“反正如今木已成舟,倒不如按涂山所言,与静川道友交好,想办法把他拉到我这边来,免得以后为敌。” 于是他笑道:“我突破人仙,需要寻找九件龙道法器圆满我龙道根基,经过一番苦功,如今我已然有了与睚眦、囚牛、椒图、狻猊、负屃、狴犴、霸下、鸱吻这八种龙兽相关的法器,只差最后一种。 “我曾卜算天机,得到五条谶语,其中三条已然应验,只差【其凶在南,恶食吞天,腥风血雨,余患无穷。】、【坐望殿堂,紫气东来,风中嘲灾,凶吉莫测。】这两条还没有线索,如今却是要麻烦道友了。”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如何算是麻烦!”王珝正色一句,旋即盘算起来,“既然道友所需皆为龙兽,以谶语来看,当是指饕餮和嘲风无误了。” “没错,”清泓道人附和一句,“我也曾试着解读这两句,却始终不得要领,只能看出最浅显的意思,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前三句。”不曾想,其中一个还被王珝截胡了。 王珝装作没听出清泓言外之意,继续思考道:“这谶语还算浅显,总不如我那条麻烦。仔细思考一番,第一句的大概意思是,【南方有一头饕餮,吞天食地,为祸一方,若不除去,必有余患。】总之大概如此。” “那剩下一句呢?”清泓心知,当日得到五条谶语,他勉勉强强读出三条,这两条正是最为晦涩的两条,如今有王珝相助,或可得到剩下两头龙兽的信息。 “嘲风这一条,有些麻烦。”王珝手中掐算起来,“这一条正如其所言,若是去寻找这头龙兽,当真吉凶难辨啊!” “静川师兄你只管说出来,由清泓师兄自己做决定好了!”涂山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也好,”王珝点点头,“众所周知,嘲风好险好望,人以此为由,多置其石刻于宫阁殿角之上,非常人所能用。” “的确如此。”清泓道人回想自身见闻,确认此言无误,“所以此句指的是一件嘲风形制的屋脊走兽?” “那紫气东来又何解?”涂山心中一动,笑问道。 “紫气至尊至贵,非帝王圣贤、飞升天域者不可得,就连地仙高人也没有这种待遇,所以我以为此处暗指......”王珝指了指天边,示意二人。 “京城吗?这可麻烦了......”清泓和涂山都领会了王珝话中深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京城,也就是大鸿帝朝的帝都,并非寻常修士可随意来去之地。 那里常年笼罩人道龙气,且有龙庭鬼国庇佑,充斥着仙魔不能轻易靠近的神域。uu看书ww.uukashu.co尚未成仙的修士进去,便会被龙气压制到凡人的层次,不能施展任何仙术,只能凭拳脚对敌。 而就算已经成仙的修士进入京城,自身与嵌入天地中的道果之间的感应也会被屏蔽,无法借用天地之力,只剩本身法力。 “难怪说凶吉莫测,若那件与嘲风有关的龙兽法器真在京城,我们尚未成仙的三人进去简直是自讨苦吃。”清泓苦笑一句。 “所以,我们只能去寻那头饕餮了!”涂山心中感应愈发明晰,知道这饕餮必然涉及到自身,因此有些失态,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清泓见状,想起了涂山先前所言,于是做出决断:“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对于涂山的失态,王珝同样有所觉察,不过他并未发言,而是随手摄来一块石板,在其上留下字迹,然后抛于石亭之中,并设下咒法。 他自谶语中而知,这东山之地,原来的未央派遗址,如今是某人隐居之地,若不出意外,这蒲牢金钟也该是那人所有,如今他擅自将其拿走,倒是欠了原主一份因果。 为了结因果,王珝干脆留书一封,写明此事,承诺日后若是原主来寻,他必然有所补偿。 当然,他设置的咒法便是确保此信只会被金钟原主看见,其余人会下意识忽略,免得有人扯着虎皮来哄骗他。 对于王珝举动,清泓和涂山二人自然看在眼中,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二人也未出言询问。 三人收拾妥当后,便由清泓道人指明方向,一同驾云赶往南疆。 一百二十二.饕餮之分,涂山异状 南疆,鹰愁山。 这鹰愁山地处南疆腹地,极为靠近南疆三大魔门——煌阳魔教、阴冥宗、黑圣宗的势力范围,算是处于彼此的夹缝之中。 且此处山石竦峙,如利剑般直上云霄,天风凄厉,劲吹不止,少有可落足之地,故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在此逗留,所谓鹰愁之名,亦由此而来。 不过如今,正有三道身影在此和一头庞大的凶**战。 王珝催动手中金钟,道道钟波轰鸣而出,在虚空中掀起阵阵涟漪,传入对面凶兽耳中,震得其心头发懵,动作不由得慢了几分。 趁此良机,清泓道人一连从袖中抖落二十四颗碧潮珠,如同天河飞挂一般砸落在这凶兽头上,使其头破血流,怒吼连连。 “不愧是饕餮,还是龙种之属,皮糙肉厚,这样都没收拾得了它。” 清泓召回宝珠,闪身避开饕餮猛然合上的大口,绕到其背后又给它来了一下。 “这饕餮,不对,龙种饕餮应该叫做饕鬄。这饕鬄吞噬万物,以此奉养自身,如今怕不是快要度过幼年期,只差一步就迈入成年期了。届时可比人仙,我等今日来此,说不得便是它的成道之劫。” 王珝以金钟控制住饕鬄行动,一但对方有开口吞噬的意思时,便以钟声震慑龙兽心神,打断它的动作,使其每每功亏一篑。 此种举动甚是危险,需要对场中形势有极为精准的把握方能做到,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场中三人,也只有道行堪比人仙的王珝能玩玩这种花活了。 当然,若是他全力出手,这头饕餮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三招,不过王珝有心隐藏,不愿暴露太多实力。 “涂山你准备得如何了?” 清泓一搓手中宝珠,二十四颗宝珠滴溜溜一转,自行组合拟化为一把宝剑。清泓架住对面羊身虎齿怪兽的奋力一扑,扭头看向一旁正在蓄力的涂山。 “好了,你们俩快躲开!” 涂山手上露出一面金色榜单,如遮天大旗般飞至饕鬄头顶横压而下,其上浮现出诸多妖神虚影,虎啸猿啼,散发出上古蛮荒气息,镇住饕鬄使其动弹不得。 “饕鬄属于难得一见的空间类凶兽,其腹中的空间既是它的未来道果所在,也是它自身弱点。” 涂山飞身上前,来到被镇压不动的龙兽一侧,手上亮起白光。 “只要以开辟空间之术击破其腹中乾坤,自然能以弱胜强。” 白光划过饕鬄腹部,使其痛嘶一声,旋即失却了全身力气。羊身人面虎齿的怪兽满脸怨毒地看了三人一眼,便晕死过去,一动不动。 “说得倒是轻松,但人仙以下的修士哪能轻易的施展开辟空间的道术?”清泓反驳道,“若非我和静川道友牵扯住饕鬄精力,你根本没有施展术法的机会。” 涂山闻言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否认这点。 的确,这头饕鬄自身实力已经快要度过幼年期,算是和他们三人处在同一水准,若真要单独放对,他的确无暇用出开辟空间之术。 “这饕鬄已然快要迈入成年期,想必正合乎道友所用。”王珝提醒清泓道,“道友还是赶紧了结这凶兽性命,免得再生事端。” “此事不急。”清泓走向了饕鬄,“趁着这孽畜还有一息尚存,腹中乾坤还未消散,我们刚好进去一探,说不得会找到什么好东西。” “进入饕鬄腹中?”王珝闻言却犯了难,“你们去吧,我在一旁守着便是。” 王珝向来不喜这些污秽之物,如今纵然知晓饕鬄腹中是一方独立乾坤,并非寻常血肉内脏等物,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见此,清泓和涂山二人也未曾劝说,自行来到饕鬄腹部的伤口处,钻了进去。 而王珝则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默默体悟自身修行进度。 “如今我功行日渐精进,不多时便能迎来突破之机,不过以何种方法进行突破,倒还有的说道。” 王珝以前,只是想着顺着自身功法按部就班修行,并没有其他念头。但来到此世以后,常有奇遇加身,自身对于未来道途的规划也一变再变,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按照原定计划突破天师了,须得有所准备。 “如今我自身能以修行《阳侯秘要》成为天师,也可以凭借三尸秘法,来变相突破天师。甚至就连我自身玄鲸血脉,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道人双眼轻阖,手中金钟之上有霞光流转。 “本来我所想,是借三尸秘法,斩出一道化身,和自身共参动静之道。如今看来,一道化身却有些不够的样子......” 三尸秘法所斩三尸化身,是有着严苛的境界与顺序要求的。非得突破人仙斩下尸,突破地仙斩中尸,突破天仙斩上尸才行。 如果要想一口气斩出多道化身,那他自身也得有相应的实力才行。 纵然王珝按照本身情况对三尸秘法做了相应调整,但他突破天师时也只能斩出一道化身,不可能一蹴而就,一举功成。 “其实还有一法,只是耗时良久。不过一但有所成就,我也算多了一张底牌。也罢,此事可以延后再议,毕竟我还在寻求返回九州的方法,在玄正洲或许并不能停留太多时间。” 道人伸手一弹金钟,睁眼看向饕鬄,一泓清流和一缕白雾正从其腹部伤口转出,落在地上化作清泓和涂山二人。 “有什么收获吗?”王珝看了一眼面带惊色的清泓二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清泓抚摸着手中一块玉碑,“这头饕鬄并非天生,而是人工造就而出。” “人工造就?”王珝皱了皱眉,“天仙大能的造物?”若真是某位飞升天域者研究造化之道的产物,他们将其打杀,说不得会引来对方注视。 “不,是普通仙人所为,并未大能凭空造化,而是血脉调制而成。”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面色阴沉的涂山,清泓觉得还是由他来回答王珝的问题比较好。 “这种禁忌之事......”王珝沉默下来。 造物,在玄正洲上是一个不被允许提起的话题,被视作天底下最禁忌的手法。也是三千大道其中一道的下化,是仙魔的某种至高力量的体现,几乎和开天辟地视作同一等级。 但是,开辟洞天福地之事时有发生,每每成功,便能庇佑一方宗门,造福一处地界。但人工尝试造物的结果,只能产生各种失败品,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王珝和清泓在这里交谈,涂山则不发一言,径自来到龙兽身前,顶上金榜垂落金光,结果了它的性命,开始扒皮抽骨。 果然,随着涂山下手,这头龙兽渐渐显露出了自身的异常之处。 “没有龙珠......”清泓低沉开口。身为饕餮中的龙种分支、由普通的饕餮和神龙结合后生下的饕鬄,其天然蕴含龙种之力,还具备饕餮的吞噬力量,日后造化如何,端看其自己选择。 但不管如何,龙兽所必有的龙珠一定是会有的。若无龙珠,他也不知道这凶兽能否为自己所用。 “死亡情况,和正常饕餮死亡也对不上。”王珝看着眼前血淋淋的骨肉上“蒸发”出的暗红色元气,并不能把它和书中记载对上号。 涂山虽然有些烦闷,但好歹知晓此行为何,只见他手速极快地从饕餮身上剥下一张完整的兽皮,扔给了清泓:“此物蕴含饕餮身上的乾坤之力,可以炼制成为乾坤法器,应该也算龙道之宝,你或可一试。” 清泓接过其上斑斑血迹正不断消散成暗红色元气挥发的兽皮,闭目运起自身法宝。 只见一座宝塔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塔身第一层大放光明,八头不同的龙兽簇拥其中,似乎构成了一方玉盘,只不过尚缺一角,仍不完满。 清泓见状把手一指,饕餮之皮自动化作一道龙影投入其中,九道龙影缠绕起舞,玉盘彻底成形,其威能以王珝来看,似乎属于人仙法宝一流。 宝物成,天机现,清泓道人冥冥中感觉到自己晋升人仙的时刻。 “恭喜道友了,人仙之门近在咫尺。”王珝恭贺一句。 “比不得道友。”清泓如今虽然根基圆满,但在他眼中的王珝仍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迷雾,似乎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威胁,于是对其人更重视几分。 先前他刻意在外显化自身法宝,也是变相地向王珝展示自身实力。不过看王珝样子,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完事了?”涂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清泓道人,“那你俩可以先回去了,我这里还有事。” “你功行和我相仿,现在不回去突破,难道你还有其他事情?”清泓皱了皱眉,uu看书 ww.ukansu.cm 有些疑惑。 他俩先前在金鼋城和当代的几位圣地传人过了几招,知晓彼此差不多都处在同一水准。 而随着大战结束,消息传开,外界基本也都知晓了这一代竟有七位圣地传人级别的年轻高手。当然,清泓心中明悟,这个数字定然不真,别的不言,眼前的王珝肯定就不弱于他。 这种情况下,若是故意推迟突破,时机一至却强压自己不去晋升,那么一步慢,步步慢,很容易就会落在他人身后。清泓不信涂山不知晓这个道理。 “......也是,是我心急了。”涂山愣了一下,“那等我成就人仙就处理此事。” “突破之后?那时灵微仙府也该开了。”清泓闻言有些踌躇,“我估计没空帮你......”话语中多有隐瞒,毕竟如今在王珝这外人面前,有些事情还不好透露。 “放心,我用不上你。”涂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我族里还有几位长辈,等我突破后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便可以说动他们陪我去处理这件事。若我所料不错,或许此事是好非坏也说不定。” 心态调整回来后,涂山很快发现了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这样也好。”清泓点头,并没有询问涂山究竟联想到了什么,而是看向王珝,“静川道友,那我们就此别过。” 此处毕竟位于南疆魔门之地,他们三人总不好在此长时间逗留,于是简单叙过几句后,王珝便和清泓涂山二人告辞,离开这鹰愁山地界,准备寻个地方行突破之事。 一百二十三.天师之境,血海化身 在晋升天师之前,还有一件事是王珝所需要去做的,那便是重炼本命之宝,或者说证道之宝。 九州上,修士往往在突破法师时就要准备好本命之宝,除了其与自身道途相关外,这还是因为突破法师时,内外天地沟通,会引动元气大海冲刷而下,打破灵肉壁障。 此时要是有本命法宝的话,不但能凭借这一时机提升法宝灵性,增强人宝之间的契合度,而且法宝反哺修士,可增强自身战力,能更好地面对天劫。 同理,在晋升天师时,修士体内结成大道金丹,冥冥中可感悟天道法理,这对自身法宝来说也是一个机缘。 “我要是重炼本命法宝,以我目前手段,水元如意在法师时差的那一部分我还可设法补上,但要是突破天师时还没有炼制,那可就难了。” 南疆某处火山口,王珝坐在崖壁边缘,身边零零散散摆着诸多材料。 此时距离他和清泓等人降服饕餮,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如今已是腊月时节,天寒地冻,只可惜身处火山附近的王珝并无所觉。 “时节已至,正可借天地之力为我炼器。” 王珝忽然心头一动,抬眼看向天边,只见一抹劫云飘至,似缓实急。 “我并非此洲中人,这劫云乃因我和天地之间的气机感应而来,和玄正洲上正统的突破还是有所差别。” 玄正洲上,人人皆有三魂七魄。除却命魂和七魄在自身体内外,天魂高悬于青冥,地魂深藏于幽冥。所谓道果融入天道,正是修士借助自己天魂为引子,在天道之中形成一尊道果法相的过程,以此感应天道运转,明晓天机,增长功行。 此法乃是仙魔两道无数年的修行成果,上古炼气士并没有这等待遇。 在那个时代,哪怕是人仙或者地仙境界的炼气士,仍然是单独的个体,无法和天地同在。直到天仙境界,才会将道果和天道对接,此后天人合一,通晓天数顺逆,无灾无劫。 而身为天外来客的王珝,自然没有这等待遇,他也不敢按照本洲法门凝练道果,不然天道有感之下,必然发现他并非此洲之人,届时定有天谴降下。 “我现在倒是有些像真正的上古炼气士了,吞吐混元一气,不修道果法门。” 道人自嘲一句,旋即引动了自身天劫。 天空中乌云滚滚,完全是王珝放开自身气机后天地自发汇聚的劫云,近有百里大小,甚是惊人。 所幸王珝早已料到如今这般情形,故意挑选了这座火山口,方圆千里之内,并无修士踪迹,不虞被人发现。 虽然头上便是雷光若隐若现的劫云,但道人却怡然自得地摆弄手中材料,引动身下火山中的地火,将水玉灼成玉液,而后反复以自身法力化作的真水进行洗练,力求不留下半点火气,一副完全没把天劫放在心上的样子。 劫云似乎也被道人的表现所激怒,只见一道紫雷当头劈下,来势汹汹,像是要给这个藐视天劫的人一个教训! 王珝虽然低头炼器,但仍然有所感应,随手放出癸元覆海尺和红袖刀,连带着腰间悬挂的蒲牢金钟也漂浮起来,成三才之势围绕在他身边,替他抗下了这道天劫。 “雷法果然厉害,不但能毁人肉身,还可灭人心魄,不愧为天威的象征。” 见身边金钟微微震动,发出轻微钟鸣,王珝若有所悟。 传承仙府一行,吴雷所赠的那本天元太玄书,这些日子王珝也翻阅过几次,揣摩过其中精义。此时碰上天劫,却是能从中找到契合的描述。 不过当务之急,却非修炼雷法,而是眼前即将功成的水元如意。 眼见得又一道天劫劈来,王珝心念一动,操控着覆海尺脱离阵法,主动迎了上去。 覆海尺在王珝操纵下,以天劫为假想敌,在空中灵活游走,施展出种种剑法、尺法,不断引导天劫落下方向的同时,也在精纯自身材质。 “正是此时!” 王珝一心二用,操控覆海尺渡劫的同时还不忘眼前之事,只见他反手打出水元如意,将其投入了一道被覆海尺引到近前的雷光之中。 虽然雷劫在王珝面前好似玩物,任由他百般调戏,但其中威力实在不假。 如意刚刚进入其中,便被雷光击碎,浓厚的水属元气如同汪洋般遮盖在王珝头上,最终被不断蔓延的雷光化作银色的光海。 两张符箓阵图在其中沉浮,似有不稳破碎之相。 “借此机会,正可立下第三处阵法!” 趁着天劫被雷海所阻,在空中缓慢行进之时,王珝手结印诀,打出道道符箓,操纵着周围水属元气化作厚重的烟云笼在四方。 “蓬山烟雨梦初晓,一泓飞瀑水行秋。”口中仍有余暇念一句酸诗,王珝操控着他仿照云泽景象立下的烟云阵法投入面前已经成型的、新的水元如意之中,在其上绘出云雾图案。 此时雷海已然散去,天劫面前阻碍消失,于是径直向着王珝落下,却被早有准备的道人动用金钟接住,雷光电蛇尽数投入钟口消失不见。 而天劫之中的两张阵图——坎水源阵和九龙闹海阵,也已被王珝觅得空隙收回,重新打入水元如意之中。 此时如意通体呈水色,上有烟云之相,九条神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争抢一颗灵珠。而群龙之下则是辽阔无际的大海景色,怒涛汹涌,长浪击空。 在王珝重新炼制下,水元如意之上多了一张云渺天海阵阵图,与其他两处阵法相配合之下,攻守皆宜,还可遮掩自身气息,几近全能。 如意功成,威能不弱于人仙之宝,王珝一件心事放下,旋即开始下一件事情。 目前王珝身上的宝物实在不少,除了存在感不高的青玉剑匣以外,还有一刀一剑,一琴一钟,一柄如意,一方玉尺。 这六件法宝,各有各的特点,但都称不上弱,甚至那张瑶琴王珝目前都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 不过法宝太多,自身常用的就那么几件,其它的多派不上用场,这对王珝来说也是极大的浪费。 于是结合自身情况、所学道法,王珝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以一件法器为寄托,通过三尸秘法斩出一道身外化身,和自己同参大道。 而且根据道人百般推算验证,发现这一思路确实有可行性。 如今王珝对于三尸秘法有所成就,自身功行也已到达标准,正可按照自身设想行事。 心头关于三尸秘法的种种记载流淌而过,知晓自己设想再无差错,王珝也不再耽搁,放开了对于红袖刀、覆海尺的控制,任由它们自行抵御天劫。本人则闭目入定,尝试斩却三尸之神。 此时道人腹部丹田,一枚内丹正在缓缓成形,其上玄鲸虚影沉浮不定,似融非融,让他未能推开天师之境的大门。 这一步正是王珝目前所面临的选择,如果他选择以玄鲸血脉为主,证就玄鲸内丹,那么说他是神兽后裔也不为过,日后便是返还血脉,行走上古之路。 但他若是以自身领悟证就大道金丹,那么便等同于他放弃了血脉之力,选择成为一位逍遥仙家。 “玄鲸血脉一路行来伴我良多,且是先祖所留,怎能随意抛却?”道人闭目,口中自语,“不过我对其早有规划,此时却是派不上用场,且暂行搁置,日后再说。” 道人心中一动,内丹之上的玄鲸虚影散入四肢百骸隐没不见,内丹开始向着金丹转化,加速成形。 此时的王珝,已经成为了一名真真切切的天师。 睁眼看向天空,此时劫云已然到了末尾,开始缓缓消散,这场天劫并未给他造成任何阻碍。 道人伸手一招,红袖刀化作血光飞来,停留在他眼前。 “下尸彭蹻,五情涌动,伏对交灭,斩死不还!”口中念诵斩尸秘言,一道白光被王珝斩出,在空中略略一回旋,便化作一道虚影,同样停立在王珝面前。 这道虚影漂浮不定、面容模糊,在婴儿和白马形状中来回变动,正是王珝炼成的三尸神化身,象征道人自身情欲。 不过这道化身刚刚斩出,尚未拥有实体。若想将其化作真人,如同彭翁的那尊旱魃化身一般的话,除却日久天长的熬炼打坐外,也可寻找肉身,行夺舍之举。 不过王珝无法接受夺舍后的繁重因果,所以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只见随着道人口中诵读的太上真言,红袖刀化作血河将三尸神一口吞没,二者相互纠缠,红白之光不断闪烁,有融合为一体的趋势。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王珝本想将经文全部念出,突然心头狂跳,灵觉示警,连忙跳过接下来几句,直接结尾。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u看书 uuknshu 天地悉皆归。” 道祖真言出口,天道有感,红袖刀和三尸神所化的红白光团突然一跳,内里白光尽数染上血色。而后光团拉伸变形,最终化作一道身影站在道人面前。 其人身着红衣,手中握着绯色短刀,面上尽是庆幸之色。 “幸好我改口得快,不然你就遭殃了。”王珝心有余悸,不禁感叹道。 而对面的人影也心有戚戚地点头赞同,张口道: “清静经在这方世界乃是太上道祖所作。身为治世道尊之一,那位留下的著述都能引动大道变化,若是刚才没略去那几个字,你还好,我就得被迫变性了。” 王珝面前的男子正是他以血海真水和红袖刀为依托造就的三尸神化身,其人有血有肉,甚至可以自主修行。 且以三尸秘法为根基,这尊化身走的是正宗的玄正洲修行之道,如今乃是人仙之境。 化身手上握着蜕变过后的天魔化血神刀,面容阴柔俊美,几近女子,但并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说起来,”三尸神突然笑道,“我等修士的最终目标乃是身与道同,不灭不朽,哪里还会在乎后天阴阳之论。本尊你这番动作,足见你尚未勘破心中壁障啊!” “哦,这么说你勘破了?”见自己竟然在吐槽自己,王珝险些被自己气笑,“要不然我把你打灭重炼,还你一个女儿身如何?刚好你我可以共参动静之道!” “算了吧,”三尸神悻悻住嘴,“没想到本尊你这么变态,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 “滚!” 一百二十四.功成9转,意在魔门 王珝以三尸秘法所斩出的化身,与他记忆情感相同,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只是化身终归被本尊控制,无法反抗、伤害本尊。 像原来的彭翁,纵使一道三尸神失去控制,所想的也只是修成旱魃真身好方便逃脱本尊追捕,甚至不曾也不敢对本尊有反抗之意。那日见了彭翁,未有半点动作,便被其人本尊轻松镇压。 而且这尊化身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查缺补漏,帮助王珝出谋划策。只不过终究为三尸神所化,所以性格还是与王珝有些差异,二人行事风格也不尽相同。 王珝本尊与化身互相讨论过一阵后,很快定下了日后章程。 这化身乃是以三尸秘法斩出,寄托在红袖刀之上,虽然本身根基是三尸之道,是一尊真真切切的玄正洲人仙修士,但一无功法,二无道果,这都是需要进一步筹谋的事情。 “功法好说,当年在仙迹之中,不是挑选了那一气仙的传承吗?我便先紧着这部分去习练,暂时应付一下便是。”一处山谷之中,血海化身斜倚在青石之旁,啃了一口手中野果,随意道。 这化身乃是王珝自身的某一面,但与他平日里做派绝不相同,如今这幅懒懒散散的样子,配上那副阴柔面容,倒是多了一份放荡不羁的气质。 “话不能这么说。”王珝只当没看到自己化身这幅惫懒样子,皱着眉头思考,“那一气仙的传承只得开窍部分,连你修持到法师境界都不够。而且我刻意让你保持玄正洲修行体系,便是日后若有要紧事情,也可有个掩人耳目的身份......” 关系到本尊筹谋,化身也不能视而不见,红衣男子翻身坐起,托着下巴思考道:“既然如此,我该修行哪家功法?” “你立身之基是红袖刀和血海真水,可上溯至天魔化血神刀这种传说中的物件,怎么想都脱不开血海魔道。而且我所能收集到的玄门功法都和你相性不合,刚好玄正洲上还有一个魔门......” “无垠血海?”化身笑了,“我说本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连魔门圣地的主意都敢打?” “又没下定决心呢!”王珝没好气地瞅了化身一眼,“当年在张爷爷面前发的誓言忘了?此生......” “此生绝不残害生灵,定当护持人族!”化身接过话头,转眼又泄气道,“可惜了,我觉得魔门那种逍遥恣意的风格还蛮好的!” “慎言!”王珝闻言喝道,“这又不是梦中那些小说话本里的魔门,是正儿八经食人肉喝人血的魔门!与你所想那种被主流思想打压的异端门派决然不同!” 玄正洲上的魔门十宗,常自诩为元道,意为上古传承,与玄门一道皆是传承久远、光明正大之辈。 他们的口号是:“魔门和玄门不过是利益之争”、“功法没有善恶,只是人心有善恶”、“魔门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的最后选择”。 总之,把自己标榜得怎么纯良无害怎么来。 但这种话语,也就糊弄一下那些没见识的散修,真正知道魔门与玄门区别的,都对魔门中人唾弃不已。 不说那些小门小派,但说它们依附的魔门十宗。其中的四方魔教,即蟾宗、蛮宗、天海阁、煌阳魔教这四家,乃是上古四方教分裂而来,本出自一家,是真正的以上古魔神作为自家源流。 他们地处蛮荒、海外等人烟稀少之地,行事尚算普通魔教风格,也就是“普通”的视人命如草芥牲畜,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罢了。 而六臂魔神宗、无垠血海、阴冥宗这三家,却是行事风格过于残忍。尤其是六臂魔神宗,连其他魔宗弟子都不爱跟他们打交道。 六臂魔神宗弟子性喜食人,以人肉为天下第一美。无垠血海弟子常抽人精血练功,不论仙凡。而阴冥宗倒像是个收拾手尾的,喜欢和死人尸骨打交道,且内有五脉传承,各不相同。 一个凡人或仙人,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六臂魔神宗生嚼血肉。或者被血海抽去浑身血液,尸骸交于阴冥宗,被祭炼为法器。 而剩下的三家魔门,天心魔宗、白莲魔教、黑圣宗中,前二者喜欢在人心念头上下功夫,出手于无形之间,擅长勾动敌人内心魔念,最是教人心惊。 黑圣宗则与六臂魔神宗一脉而出,后来分裂避居南疆,此宗专研上古祭祀巫咒,并非如今修行主流,手段别有异处,不好相与。 总之,这魔门十宗之中,若说哪个最教王珝感到愤怒,必然是六臂魔神宗无疑,而哪个更叫他警惕,却是那天、白、黑三家了。 化身与王珝本就一体,自然知道这些隐秘以及本尊看法,闻言立即告了声罪,作了个检讨。见王珝面色和缓,他又笑嘻嘻凑过来道:“说起来,本尊,你怎么还觉得那是梦中所见呢?” 王珝闻言眉头一动,沉默不语。 化身见他表情,便大大咧咧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我,呃,我们不过六岁,梦中一遭却是二十余年,醒来后所见所闻俱都历历在目,这是一句梦可能含糊过去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王珝叹了口气,看向洒脱的化身。 “近些年来,我们也知道不少隐秘,更有地球二十载见闻,通晓那《一世之尊》剧情,对于自身情况,你真的没有想过什么?” “我若没有想过,你是怎么来的?”王珝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也是,”化身闻言卡了一下,“我就知道本尊你盘算过了,所以?” “所以。”王珝应了一声,不再答话。 “我懂了。”化身面上一喜,喋喋不休道,“也就是本尊你还自认为是九州出生之人,但是却把另一种思想交给了我,所以我秉持‘我’其实是穿越......” “可以停了。”王珝恰好打断了他的话头,“就因为你这种想法,时长叫我生出妄尊自大之心,容易泄露隐秘,所以我一直按了下去。” “但如今却发现这种跳出去的思维方式也是我们所急需的。”化身接过话头,旋即肃容道,“放心吧本尊,你我本为一人,这世上最信得过的也就彼此了,我知道你斩出我是为了什么。” 王珝默默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化身打断。 “毕竟我所修行乃是你之大道一面,日后你我少不了共参大道,说是道侣也不为过......” “你给我滚!”王珝再也忍耐不住,挥手一道雷光劈了过去,却是这几日参悟天元太玄书有成,如今用到了自家化身身上。 “我就是你自恋的那一面啊,是你平日里那些压抑最深的想法,我出来就是替你发泄缓解心中压力的......”化身上蹿下跳,化作一道血河在山谷中来回闪躲,和王珝打闹起来。 ...... 王珝和化身闹腾一阵,终于安分下来,二人商议了些许事务,察觉当无疏漏之后,王珝便将三尸化身收归本体,闭目沉思起来。 一如化身所言,王珝如今眼前之事便是努力修行,争取苟成阳神,成为此洲认知中的地仙再出来显摆,这样能安全不少。 而外出打探消息,杀人夺宝,人前显圣,便交于他这化身来做,反正出了事也牵扯不到王珝身上,岂不美哉? 虽然化身话语之中颇多偏颇,但的确有几分道理。 既然王珝身上因果不重,且不碍他修行,自然要趁此良机,提高自身实力。不过化身所言,还是得押后一阵,怎么说都得解决了化身的功法问题后,王珝才好安心把这些事情交于他。 当然,为了方便称呼,也是为了编制马甲,化身用上了一气仙余元的名号,也算是将仙迹那边的因果一同接了过去。道人当初以红袖刀为寄托斩出化身,也是有这个意思在其中,如今血海之身自然了解。 “余元修行血海真水,但没有功法,而我还想再斩出两道化身承担其他事物因果,也得做些准备。”道人打着算盘,准备日后往南疆一行。 “南疆与中原接壤的古战场地界,鱼龙混杂,邪魔左道之流层出不穷。我倒不如去往那方地界撞撞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血海弟子,从其身上下手,得到血海功法。” 反正对于魔教中人,王珝从不担心违背自身誓言。 “只不过天海阁远居海外,倒是轻易撞不上其中门人,计划中的玄鲸化身可能有些耽搁。uu看书.uukans ” 王珝思量一阵,旋即不再细想,只是闭目打坐,体悟天师之妙。 ...... 初春时节,王珝已在山谷之中幽居月余,以适应自身飞跃的功行。 天师之境,亦有三层划分,分别为还丹、法相、神游。 所谓丹成九转之言,便是讲述这还丹境界的修行。 当突破天师后,依据个人底蕴不同,在还丹之境驻留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有天资卓越者,丹成之日便还丹五转乃至六转,仅仅一两年时光便能跨过此境,练就法相。 也有潜力耗尽者,拼死拼活也只得丹成一二转,须得耗费漫长时光进行打磨。当然,与那些无缘天师之人相比,他们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总之,越是根基扎实,底蕴深厚,厚积薄发之人,那丹成品级自然也越高,且还丹速度越快。而如果性情急躁、突破天师便耗尽自身潜力之人,这金丹品级嘛,也就那么回事儿。 而王珝自身所结金丹,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严格来说,他也算是三证天师了。 道人修行《阳侯秘要》正常突破天师,功法玄奇,根骨出众,且已明晰自身大道,这要是在九州,起码是七转以上的成就! 而王珝自身血脉、三尸秘法也给他提供了颇多助力,所以重重因素相加之下,当王珝正月月末这一天出关时,他已九转功成,凝成自身法相! “此去南疆,希望能得尝所愿吧!” 道人架起水云,告别了伴随自己一段时光的山谷,旋即向着古战场方向而去。 一百二十五.南疆见闻,伪造天魂 南疆古战场是仙魔之间的俗称,原本是仙魔大战留下的遗址,据说可追溯到上一次魔劫之时。 当时不少仙家陨落劫难之中,留下自家洞府无人打理,便逐渐成了后人弟子寻宝的去处。 只不过由于此地处在中原与南疆之间,算是南疆的大门口、仙魔势力的交界处。 且中原地大物博,诸多仙家不肯涉足魔巢,哪里敢轻入魔穴? 因此,这地方默认是魔门和散修汇聚之地,其中鱼龙混杂,仙魔难辨。 在此厮混的那些散修,与其说是仙人,但看其作为,倒不如说是修炼清灵之气的魔头。 王珝正月底出了关,便一路向着这处地界而来,正是想在此撞撞机缘,看能否碰上一两名血海弟子。 他倒也不贪心,估摸着蜕凡境界初涉魔功的寻常弟子便足他所用。 一来,血海化身也只是寻求道路相同的魔功以为参考,后续功法大可自行推演,只是需要一个开头作为引子罢了。 二来,得化身提点,王珝才想起魔教之人但凡突破人仙后都要返回宗门祭祀本教祖师,举行仪式更进一步加深自身血誓,以防背门叛教之举。 若是那蜕凡境界的血誓,王珝或许还能凭借自家的独到手段暂时压下,给自己腾出来逼供功法的时间,而若是人仙境界的血誓,那他可就抓了瞎了。 这抓捕血海弟子,问询自身功法,只是其一。 王珝此行第二个目的,就是捡起了继承前人遗府的打算。 不过这回他也不贪多,只是打算寻个容身之地罢了。 道人性子疏懒,让他自己动手建立洞府殊为不易,而继承前人遗府又挑来拣去。 按化身的话说,本尊这行为实在是婆妈得紧,远不如他这化身来得痛快。 且说王珝站在一处山崖上,眼望下方一处地界,正有一群魔人在此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什么事物。 王珝眉头一动,血海化身自行化作一条小蛇凑了上去,而本尊则隐去气息,如木石般毫无动静,宛如死物。 却说这血海化身——余元悄无声息地靠上前去,正听见这群魔人口中喧嚷: “快找,司马康肯定在这里!” “前次一行人,其余弟子尽皆身死,唯独他的命火尚未熄灭,仍在教中圣坛里好好地燃着,定然是他独占了此处仙府!” “这家伙竟然谋害同门,行此不齿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若光听其言语,不看他们身上浓厚的浊煞之气,余元还真以为这是一群正道众人了呢! “不过他们竟然提到了教中圣坛和命火,看来这群魔人也不是个没来头的,我须得小心行事才是。”余元若有所思。 正当一群人吵吵嚷嚷之时,只听得耳边一道雷音炸响,眼前白雾尽数分开。 众魔人看去,一座巍峨宏伟的仙府屹立于飘渺云雾之上,周围仙光缭绕,道音悠扬。 众魔人见此大喜,但余元却惊觉不好,顾不得被他人发现,小蛇顿时化作血水隐入地中,一口气直下三丈有余。 而下一刻,仙府中闪出一片青光,如同江海倒悬,横压而下,轻而易举地将一众人等从此处抹了个干净,就如同用抹布拂去桌上灰尘一般,所有人悉数身死,魂归幽冥。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圣教弟子下手!” 这时,点点暗红色火焰从众人死亡之地诞出,火光跳跃在一起,形成一道火焰人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青光也在仙府门口化作人形,仙府主人以光云遮掩自身面容,幽幽开口: “素闻煌阳魔教有七禽二十一使之称,不知你又是哪一位?” ...... 数十里开外,一条有些萎靡的小蛇从地底爬了出来,缓缓游上王珝手掌,回归本尊。余元所见所闻也尽数付于王珝知晓,以便他作出决断。 “出师不利,不过也难怪,那仙府主人当是一尊人仙,化身底蕴不足,又不能暴露,自然不是其对手。” 在那仙府出世之时,王珝就惊觉不好,当机立断,远离了那方战场,算是躲过一劫。不然仙府主人若是见王珝在一旁窥探,认定他心怀不轨,那他可就说不清了。 “这古战场之地当真鱼龙混杂,未曾想这就碰上了一位潜修的人仙。” 王珝看着远方碧华与金焰争辉的场景,知道那仙府主人定是与那煌阳魔教来人交起了手来,便不愿在此逗留,以免被二人发现,遂悄无声息地去往了另一处地界。 在王珝离去后不久,那仙府之主与魔教妖人的争斗也分出了胜负,乃是以仙府主人掷出几团璀璨夺目、明明烁烁的光华晃花了那魔人灵眼,被仙府之主趁机击碎灵神投影为结果,暂时告一段落。 而再过一阵,又有一朵魔云乘着阴风从仙府中飞出,隐入南疆消失不见,竟不知这仙府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扮仙像仙,演魔似魔。 ...... 数日过后,一道飞瀑之下,深潭之畔,正上演着一场屠幼之举。 余元面对身前来袭的血雾毒针,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手上短刀一转,一道红线如灵蛇游窜,先是挡下对方攻击,而后便在对面那四个血海魔人的脖颈处转了一圈。 随着刀气离去,几人头颅纷纷掉落下来,一身精血也尽数被夺。 “呸,不过是几个地位不高的蜕凡弟子,也敢挑衅你余大爷?” 余元闭目细思,检阅了一下四人魂魄,发现彼此记忆都能对应上,应当不差。于是放开几人魂魄,又再度放出血色短刀,行毁尸灭迹之举。 “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正当余元处理完手尾后,背后清瀑之中突然传来一道话语,向他问询道。 “没有,血海内部情形和我们所想完全不同,”余元摸着下巴,“不过多番对比之下,血海蜕凡境界的功法总算是补齐了,我现在便可着手突破。” “足够了,反正一开始便没指望得到高深部分,而且那些门人记忆中所知的消息也足够宝贵了。” 瀑布背后,一方洞穴之中,王珝正坐在地上,面对眼前的阵法苦思冥想。 此处地界是他寻觅到的一处前人遗府,实际上内里早已倾颓,连其中的乾坤空间都已破灭,在这战场上化作一处高峰以及飞瀑。 不过王珝却是发现这瀑布之后还有一方洞穴,其中似乎有阵法阻隔,所以来了兴趣,干脆在此略做修缮,就此隐居下来,并尝试破解此处阵法。 而这队血海弟子,便是被王珝前些日子修缮遗府的举动引来,以为有便宜可占,却正中他下怀。 而王珝如今正在破解阵法,无暇分心,对于化身举动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的确,没曾想血海内部竟然是这么一套运转方式,”余元嘿嘿一笑,“我说本尊,你对那灵微仙府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王珝淡淡答了一句,“眼前这座仙府已经够我忙了,你也不要随意走动,突破人仙后便在此护法吧。” “行,您就瞧好吧!”余元一拍胸脯,“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说完便盘腿坐在潭边,准备开始修炼血海功法。 王珝见状摇了摇头,化身的这些跳脱性子本就来源于他,只不过随着年岁愈长,自己倒是很少这样做了。 如今化身这些举动倒是让他有些怀念,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九州。 思及此处,王珝莞尔一笑,继续破解起面前阵法来。 ...... 血海身为玄正洲四大圣地之一,也是魔门唯一的一座圣地,传承方式与玄门三宫决然不同。 太上宫一脉单传,但有太上三千道统可为臂助,而太霄和太元也摆不开师徒传承,唯独血海以竞争为主题,并无师徒之论。 血海弟子来源多是心中怀有愤懑之气的凡人与年幼无知的孩童,他们先是以花言巧语哄骗那些凡人心甘情愿地入教,然后统一传授魔功血咒给他们。 若这些新人修炼有所成就,达到蜕凡境界,便可继续修炼下去。若是练不成法诀,那便打入血海当做“血牛药人”供其他人修炼。 至于血海真正承认的嫡传门人,则必须修成人仙道果,且名额有限。同一批人中,只有前十名才能成为血海传人,uu看书ww.uukansh 其他人继续打入血海当做养分。 而那些不上不下的蜕凡弟子,除了平日里自行修炼之外,便就是被当做炮灰,用来充作各种用途。如余元所杀这队被打发出来负责招揽弟子的血海魔人。 他们本想是在这古战场寻觅些机缘,也好助长自身功行,以期突破人仙,却不料一头撞在了余元手上,成为王珝化身修行的资粮。 如今在这些资粮补充之下,余元一身功力也不再虚浮不定,已然夯实自身基础,如今正要凝聚道果,嵌入天道之中。 随着余元运转血海功法,一汪血池渐渐在他背后显化,并不断凝聚起来,最终化作一颗血光明曜的赤色宝珠,裹挟着余元意识,飞入一方冥冥之地,和茫茫天道勾连。 此时在余元眼中,这方天地好似换了一幅模样,眼前悬浮着一颗颗仙魔道果,有仙人抚琴而歌,有六欲混杂俗世,有丹阳普照天下,有魔气阴森弥漫。总之,仙魔道果各不相同,余元身在其中,只觉眼花缭乱,不辨真实。 “这便是玄正洲所言的天冥之地,道果空间了!”余元感叹一声,旋即打起精神,“不过,我还有一关要过!” 随着余元话语出口,这处神秘空间中顿时有雷霆向道果轰来,整个时空都在排斥他的道果,就连古战场上空,也突然有一声闷雷炸响,动人心魄。 “现在只看那个法子管不管用了。”洞穴之中,参详阵法的王珝抬头瞥了一眼骤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也不知伪造天魂的举动,能否瞒过天道感应!” 一百二十六.槐安后手,万象真经 王珝心中知晓,所谓立下道果,便是以修士藏于天幕之中的天魂为引子,沟通天道,形成一尊道果法相的过程。 但既然他并非此洲中人,修行体系与此处截然不同,就连九州所言的三魂七魄和玄正洲所言的同名之物也绝不相同,那又如何得来隐于天道之中的天魂呢? 而修行玄正洲体系的化身余元,他乃是王珝以外物为寄托所斩出的化身,并非先天真灵自主投胎转世,因此也没有天地人三魂。 所以余元刚要立下道果,立马暴露出自身问题。 就如同违章建筑遭遇拆迁一般,整个空间开始碾压他的道果,意图毁去他的根基,使他遭到反噬最终陨落。 不过王珝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这一行动也只是试探之举,为了验证自身的想法是否可行。 毕竟余元只是化身,即使被打灭了也只是需要修养一阵,短时间内无法重新凝练罢了。 对如今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在身的王珝来说,属实问题不大。 “虽说我也只是临时起念,但仔细一想此法倒也可信。看来以后还是有事没事埋几颗闲子比较好,说不得便能在未来派上用场。” 眼看天边乌云愈发浓重,似乎即将有天谴降下,毁去余元肉身。 王珝不再耽搁,暂时停了手上活计,心头一动,便勾动了另一道意识。 “如今我关于虚实之道的感悟也到了一个关卡,那道化身的用处也小了许多,倒不如趁此机会发挥余热,为余元出上一把力!” ...... 槐安城。 王惊澜正在城隍庙后院的自家卧房中闭目打坐,忽然心头一动,得知了本尊想法。 鬓发如霜雪的庙祝缓缓睁眼,自语道:“既然如此,却是得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王惊澜沉思一会,盘算好种种事物,于是出了房门,唤来一个庙祝打扮的童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吩咐道:“去请李员外过来一叙。” 童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打算通知其他人,只留老者一人站在院落之中,眯着眼看向空中日轮,感受着和煦的阳光。 此时距离王珝离开,已然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当初走投无路、只得拜入城隍庙混口饭吃的青年,如今也成为了德高望重的城隍庙主事人,垂垂老朽一介。 此方幻境世界,时间流速与玄正洲有异,且时快时慢,当时王珝不过出府不到一日光阴,此处便过去了三年。 如今王珝离开已有数月时光,这里却又仅仅过去了几十年。 而在漫长时光的冲刷下,槐安城中的居民,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那徐长泽、吴雷、李辰逸三人被刻印而下的留痕,已经变得愈发真实,如同真人,且混迹世俗间如同凡人,全然不知自身本源。 若非王惊澜这几十年间不时受到来自本尊的沟通,恐怕他也忘了自己是谁了。 “想来阵灵的炼假成真之路也走得差不多了,这具躯壳足以满足本尊所需。” 白发苍苍的庙祝在院中等候一阵,便见到了应邀而来的李员外的身影。 而这李员外,正是当初的刘德润刘书商,也就是阵灵的表面身份。 按王惊澜估摸,可能是为了尽可能达到真实,仿照红尘运转,这槐安城中的居民生活无一不与外界相似,亦有生老病死诸事。 像那曾名噪一时的徐大家,前些年就已经无疾而终,尸躯在王惊澜冷眼旁观下变成一道虚影投入一名女子怀中,不久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那名女子还在城隍庙算过命,祈求是个男孩,当时也是由王惊澜解的签。 而李夫子、吴陶商,也是这般待遇,但如今他们是何身份,王珝倒没有去一一观察,毕竟他也有自身事务要办。 李员外走入后院,见王惊澜正在此处等候,脸色一变,立马走上前去扶住他手臂,殷勤道: “老爷子,什么事劳您在这儿等我啊,怎么不去房中坐着?” 这李员外与王惊澜也算交好,而且王惊澜年岁比他大上二十余载,所以其人在王惊澜面前都是晚辈做派。 今日他忽然听得城隍庙那位老神仙想见自己一面,便立即赶了过来,谁知却见老人家在院中亲自等候,不由得有些心惊。 王惊澜笑眯眯不发一言,算是占了阵灵些许便宜。 直到他被李员外搀着走入房中,服侍着坐下以后,这才缓缓道: “润泽啊,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老爷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员外一口应承下来。 “我要离开了。”王惊澜端起茶杯润了润口。 “您要离开了?您一把年纪去哪儿啊?”李员外尚未反应过来,诧异道。 “我要‘离开’这方世界了,去外面看看。”王惊澜仍然是那副和蔼的样子,却在“离开”二字上咬了重音。 “这方世界?”李员外先是紧皱眉头不知王惊澜在说什么,突然身子一震,再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幅表情,“竟然是你?” “是我。”见阵灵意识替代了李员外的表面人格,王惊澜笑了起来,“多亏我留了一手,不然真没发现你的盘算。” “你主动暴露,是不怕我下手吗?”阵灵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手上多出一方晶莹剔透的玉印,其内隐隐有白光伸缩不定,似乎是某种剑气。 “你身为刘德润之时,尚有闲心亲自关注、安排我等,叫我不敢暴露分毫。但到如今,你时常不见身影,此身事物俱都交由表面人格处理,想必你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吧?”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阵灵眉头拧在一处,背后似乎有诸多各异景色浮现,山河壮丽、锦绣万里,似乎囊括自然人文、天地万象。 王惊澜笑而不答,先是看向阵灵手中玉印:“空山通明玉,如今却是难以见到了。”接着又把视线投向阵灵背后景致,“《万象蕴灵根本经》,这威名赫赫的炼气古法我亦有所耳闻,却不曾想其本质竟然是以心化物之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在此遮遮掩掩。” 见自身隐秘被王惊澜戳破,阵灵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出手,将这窥破自身布置的贼子拿下。 但正如王惊澜所言,他如今正处在一个紧要关头,实在无暇他顾,甚至不能保证杀死王惊澜后,能否控制住其人本体,不叫消息走漏。 所以只得强按一口怒气,试图问清王惊澜打算。 “也没什么事,只是需要这具化身回归本体而已。”王惊澜笑道。 “你当我这里是开善堂的?随便来随便走?” 阵灵话语中隐现怒气,当初王珝留下后手,让王惊澜这尊化身在此留居数十年他都没有发现,如今若非其人主动暴露,他甚至还一无所知! “如果我能随便来去的话,这具化身早就不告而辞了!”王惊澜轻笑一声,“不过如今你之隐秘我早已报于本尊知晓,你若是不想此事泄露出去,便放我自行离开,大家好聚好散,如何?” 闻言,阵灵沉默下去,知道自己已然处在了下风。 阵灵自知,他跟脚神异,是上古某位大能残魂所化,实力强横。但他动用此处后手复活之时,不料出了岔子,迫不得已只得自斩道行,强行与此处阵灵融合,因此心性有缺、实力大损。 再加之王惊澜在这槐安城中已经度过了几十载,对他的情况也有所猜测,知道他现在腾不出手,只能勉强降临一道念头,故趁此良机发难。 若非王惊澜本尊也对其化身很是看重,不愿与他鱼死网破,不然现在情况还不知如何呢! 阵灵内心正在考虑得失,耳边又传来了王惊澜苍老的声音: “若我没猜错,你炼假成真之路也差不多圆满了,如今正是你由阵灵之身转为血肉之身的最佳时机。不过现在你被我拖在这里,本体那里的进度也停滞下来了吧?当真不怕功亏一篑,因为我这点小事耽误你自身大事?” 阵灵闻言低头不语,盘算一会,抬起头看着王惊澜,点头应下:“既然如此,你须得发誓!” “此事易耳!”老庙祝淡淡一笑,立下誓言,绝不向他人泄露阵灵隐秘。 同时也逼迫了阵灵发下誓言,绝不对王惊澜及其本尊出手。 “我已放开阵法控制,你自去吧!”二人都发过誓约,阵灵虽然心里还憋着口气,但也只能信守诺言,放任王惊澜离去。 王惊澜可不知道阵灵内心想法,见他答应下来,随点了点头,整顿好自身衣冠,向着阵灵微微一笑,头一低,便没了气。 在阵灵注视下,庙祝尸首忽地染上赤色,然后融化成一地血水,还有一只玄甲黑蚁的尸骸在其中沉浮,正是阵灵当年为了寄托这些被刻印下来的身形而特地准备之物。 随着黑蚁尸骸渐渐消融,血水之中泛起波澜,如同真正生灵一般,uu看书 .uukshu 蛇立而起对着阵灵摆了摆首,便快速流入虚空消失不见。 “竟然把化身打成最精粹的一点灵神后方才收回,”阵灵眯起眼睛,“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 遗府之外,云泽荒岛。 经过王珝等人当日开启仙府的一番举动,原先仙府大门处两座巨岩已然变了形象。 其中一座倒还是保持着岩石模样,但另一座却复归了最初的雕像形貌。 当遗府之中,幻境世界之内,王惊澜这尊化身自行散去之后。外界头戴飞凤盔,身穿盘龙甲的威武雕像突然眨了眨眼,目光从仙府之中一扫而过,在某几处地方微微停顿,而后便变作一尺大小,面露笑容,如同真人一般迈入了虚空之中,不知去向何方。 荒岛之上,因为这尊雕像骤然活化之下的举动而被强行迫开一个空洞的毒瘴再度缓缓聚集回来,将剩下的一座巨岩隐没于其中。 ...... 古战场,隐秘飞瀑之处。 王珝面色毫无波动,似乎对结果早有预料。 他伸手探入虚空,再回来时上面已经多了一捧血水。 道人随意把血水往外一洒,使其穿过洞外清瀑融入余元身上,一缕神思直入道果空间。 “那阵灵修行《万象蕴灵根本经》,取意天地之间,以心中方寸之地容纳世间森罗万象,本质亦属于虚实之道,那方幻境世界便是其践行自身大道的尝试。以在那方世界中蕴养了数十年的化身灵性为引,我或可成功蒙蔽天道,从而让化身立下道果!” 一百二十七.众生为棋,大能落子 道果空间之内,一颗赤红宝珠熠熠生辉,于一片血水之中沉浮,正在苦苦抵抗来自空间本身的排斥和反噬。 虽然在幻境世界之内,王惊澜和阵灵的攀扯花了不少工夫,但在外界看来,也只不过是两三息的时光。如今余元尚有余力维持自身道果不坠。 “如果我将自身道果融入那处血海汪洋之中,不但能凭借无垠血海之中的气运助我抗下天谴,而且还能从其中得到血海功法精义,成为名副其实的魔门圣地弟子。” 面对愈加猛烈的反噬,血珠之内的余元意识尚有闲心关注道果空间之内的风景。 道果空间之内,众多仙魔道果沉浮,气象万千。其中正有一片血海掀起汹涌波涛,同时存在于虚空和九地之下,恍若将这两处地界重叠了起来。 余元心中清楚,这正是魔教圣地——无垠血海中的众多人仙、地仙的道果汇集起来而诞生的道域,聚集了魔门魁首的气运。 如果自己能将道果寄托在那片血海之中,那么道果空间内的反噬对他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且不论余元自家本心,那血海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收归门下的。若化身真随随便便地将自身道果寄托进去,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成为血海的奴仆,生死操之人手,算不得根红苗正的血海弟子。 “更何况,难道我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吗?”宝珠内的意识低语一声,却是接到了本尊那里传来的消息。 随着话语出口,一层血光突然从虚空中浮现,缠绕在宝珠上,与宝珠自身的血色辉光完美融洽的合在一处,一道人影从其中诞出,正是王惊澜模样。 “炼假为真,心想事成,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者......”王惊澜面上露出笑容,一颗半虚半实的道果从他背后升起,正是他这几十年来在幻境世界内不断揣摩阵灵之道的收获。1 “......世间从无心外之理,亦从无心外之物。”老者对着宝珠略略点头,身形陡然一阵波动,再稳定下来时已然有了一股清灵高渺的气质,但同时也虚幻了不少。 “老夫已凭借虚实之道将自身暂时扭转为魂魄之身,蒙蔽此处天道,使其认为老夫是你的天魂,不过时间短暂,你须得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才是。” “我明白了,”见王惊澜这幅动作,余元心知本尊是放弃了这道化身以及在虚实之道上再进一步的可能,脸色也正经下来,“道友好走!” “我去以后,世间万物皆随我而寂,再无显化之机。于我而言,这亦是在验证吾之道理,道友不必挂怀。”老者微微一笑,眼中一抹瑰丽的色彩逐渐淡去,“无欲故静,有主则虚。天下之道,莫不以此为纲要......”余音尚未散去,意识便已经泯灭。 就是这一刹那,余元鼓动周围血海向上一扑,挡住附近天道反噬,而后托举着这道天魂融入天幕之中,并以此为引,将自身道果安安稳稳地落了进去。 同时,王珝本尊也有了动作,他将自身除鼋龙、镇旱魃所得的功德全部注入化身体内,在余元接引下将玄黄功德气打入天道,抵消自身劫数。 多重努力下,在玄黄功德气消失后,天道反噬也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出现。 “此法果然可行。”余元意识在道果空间内停留一阵,见再无异状出现,于是微微一笑,回转自身肉体。 ...... 余元走后,空间一阵波动,一道尺许大小的身影缓缓走出,手中捏着一团彩色光华,浓郁的天道之力在其中翻滚不休。 “奇怪,他这是要干什么?伪造天魂,探究真灵之道?祂知道吗?” 一尺来高的身影站立在道果空间之内,面对诸多仙魔道果,风轻云淡,视之若无物,口中喃喃自语。 “不管如何,还是得和他见上一面,如果那件事泄露出去......”身影微微点头,似乎说服了自己,接着松开手,放那团天道之力自由。 不过好心没好报,见天道似乎还蠢蠢欲动,有惩戒余元道果的迹象。身影眉头轻动,一阵龙吼传来,勾动了某颗庞然道果,轻而易举地压下了天道的动作,让余元的血海道果被此方天地认可。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我连续两次逼迫天道强行认下此事,那下一个没有天魂却想突破人仙的修士绝对落不了好。不过此事数百年也难得一见,更与我无关,我管他作甚?” 身影对于可能存在的下一名可怜人毫不在意,信步迈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离开了此地。 ...... 一处焕彩世界,一副玉色棋盘摆在世界中央,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棋盘之上,一颗颗黑白棋子随意摆放,纠缠在一处,纵横二线的交点、划分出的空格等处皆有棋子落下。 随着余元道果被此方天地认可,一枚隐现血光的黑色棋子在棋盘上诞生出来,不过这枚棋子有些残损,像是缺了大半部分。 一只纤白素手拿起这颗棋子,在手中微微掂量,随后把它放在了棋盘之上的某处空白之地。 恍惚间,有轻笑声在焕彩世界中回荡: “炼假成真?何为真,何为假?无极之外,也不过还是无极。” ...... 外界,余元睁开双眼,手中显出红袖刀,他长啸一声,背后一道血河浩荡而出。这正是其法相显化,是玄正洲神相境界的人仙所独有的特征。 成就人仙后,余元可以与自身法相融合,调动周围天地之力,以此镇压其他低境界的修士。 亦可以通过嵌于天道之中的道果勾连天机,明晓自身祸福。 “天魔化血神刀,我一向只关注血海之道,不曾想如今对于天魔之法亦有所感悟。” 突地,余元眉头一挑,整个人顿时消失无形,下一瞬间便在王珝面前出现。 “心有所感,遂有所现吗......”对于余元的动作,王珝毫不奇怪,却是叹了一句,“红袖刀本质虚幻,且我们又得了那阵灵对于虚实之道的感悟,难怪能做到这等表现。”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余元接过话头,“我们在虚实之道上的天分似乎也不低。王惊澜以未曾修行过的凡人之身,在幻境世界中停留几十年,一身道行便不亚于人仙,这实在有些奇怪。” “阵灵的道路,是纳自然万象于己心,和王惊澜领悟出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的路子也有着微妙的差异。”王珝淡淡提了一句。 “看来本尊你已经有所提防了。”余元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言,只管按照计划行事,在此帮你护法。” “无妨,这阵法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我也不用全心全意地在此盯着。你要是不耐烦了,便自去吧。” “这可是你说的,”化身来了精神,“那我这就走了啊!” “去吧,该做什么别忘了,还有,如今你已有独立道果,因果自担,做事须得小心些。” “我省的。”余元大笑一声,旋即化作一道血河飞入高空不见。 见化身远走,王珝便不再关注,毕竟都是一人,就算化身再怎么浪,该顺从内心的时候还是会谨慎行事,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这方阵法,似乎还是和龙族有关。”王珝注意力转回到面前即将被打开的阵法上,“此处的原主人,似乎是一条将要化龙的毒蛟?” 心中思绪不停,uu看书 .ukanshu 王珝手上动作却极为稳健。只见他手结法印,腰间金钟轻震,一声细微的龙吟传出,勾动了对面阵法中枢。 啵! 随着一声轻微的炸裂声响起,王珝面前的阵法消散开来,露出了一方石室。 “这应该是毒蛟化成人身后开辟的,”王珝打量了一下石室大小,心中有了疑惑,“不过毒蛟不把洞府建在外面的深潭之中,却在瀑布背后的山壁上开辟石室,难道它要学美猴王吗?” 石室之中空空荡荡,除了一张蒲团和一方石质案几以外便再无其他家具摆设,不过案几上还零零散散放着一些杂物,如香炉、镇纸等。 “倒是个闭关隐修的好地方。”王珝拿起一枚镇纸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把外面阵法重新布置,将周围几座山峰一道遮蔽起来,便可为我自家洞府。” 正当道人盘算日后自家洞府要添置什么物件时,忽然眉头一动,看向了案几上的一尊横放的雕像。 这尊雕像不过尺余高,头戴飞凤盔,身穿盘龙甲,手上还抓着一根方天画戟,好一幅英武模样。 “这雕像似乎和遗府之外的那尊是同一个存在。”王珝低语道,“莫非此处还和那遗府有关吗?” 心中有所警觉,道人伸手拿向雕像,但其上突然顿起华光,整尊雕像瞬间活化,躲开了王珝动作,口中不满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面对骤然活过来的雕像,王珝心中电转,手上显出水元如意,警惕地注视着这个未知之物:“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一百二十八.本来面目,灵海帝君 雕像闻言一顿,手中长戟一晃,细细打量一遍王珝,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所以说现在‘你’尚未觉醒吗?呃,不对啊,这么说我不就打乱了‘你’的算计了吗?还是说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很显然,雕像所说的‘你’绝对不是指王珝本人。 王珝眼皮一跳,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令人震恐的猜测。他强自按下心头惶恐,语气恭敬起来:“敢问前辈此言何意?” 雕像思索一阵,尚未得出结果便听到了王珝问询的话语。 他转头注视着王珝,盘算片刻,却是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晚辈只是猜测,”王珝谨慎道,“还请前辈明示。” “也罢。”雕像点了点头,“反正该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也记不住。” 王珝勉强压制心中情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前辈这话的意思是?” “如果那人觉得你有资格知晓真相了,那他便不会有什么动作。”雕像抬头看了看,视线似乎穿过厚重的石壁,直直地望向了苍天之上,“若你没有资格,你连今天你我相见的记忆都保不住,会被一并抹去。” “这么说,目前尚且安好的我看来是有资格了。”王珝见到雕像动作,心有所感,僵硬地笑道。 “或许吧。”雕像不置可否,“你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吧,我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这样日后也可作为借口,免得那人怪我多舌。” 掩耳盗铃,王珝心中不禁吐槽一声。但立马看见了雕像玩味的视线转了过来,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欲与其直视:“敢问前辈所说的那个‘你’,究竟是何人,与我有何关系?” 雕像顿了顿,似乎在整理语言:“你可知太霄道尊座下的七十二位雷府之神。” “晚辈偶有耳闻,具体是何却不知晓。”这些事即使是在道德宗的藏书阁里,也没有多少提及,语焉不详。 “唔,那我大概说一下,”雕像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惊讶,“世人以飞升为最高追求,却不知天仙之上,仍有进步空间。其上一共三阶五等,以三位道尊为贵,虽然其中两位,有点名不副实。” 语气中,竟然有些鄙薄之意。 王珝闻言眉头一挑,并未接话,但还是忍不住揣度起其实力来。毕竟敢对道尊口出狂言,想必其人自身实力也差不到哪儿去。 雕像见状,看着他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而这三阶五等的第一阶中,一共有二等,分为道尊和玄圣。前者为主,后者辅之。” “玄圣?”这又是一个王珝不了解的新名词。 “这与你问我的问题无关。”雕像不答,继续先前的话题,“第二阶中,也分为二等。三道尊的化身、嫡传之流为君,与其无关的散数大能为圣。常人所言的太上八十一化、雷府七十二神,都属于君一级。” 王珝闻言心头一动,询问道:“那太上道祖座下的南华真人,应该也属于这一级别了?” 雕像看了王珝一眼,似乎知道他心中思绪,轻轻点头:“对,他是太上嫡传,与其他三位大能合尊为玄门四真,位列第二阶,以君称名,是为微妙元通真君。” “还请前辈继续。”王珝拱了拱手,心底却在想这位南华真人和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 雕像见王珝心不在焉,手中长戟一顿,在石几之上发出声响,吸引他回神,然后道:“在太霄道尊座下的雷府七十二神之中,又以神霄九重天的天主们最为尊贵。” “九霄天主?”王珝却是莫名想起了九州界以及地球上流传的神霄九宸大帝。 “对,他们以九霄之名为自身尊号,其中佼佼者实力不在我之下。”雕像微微一笑。 王珝闻言心中一震,他已经尽可能地高估雕像的实力了。但还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般来历,位居三阶五等第二阶,与那些赫赫有名的真人神圣们并列一层。只是不知这位大能是称君还是尊圣。 雕像对于王珝的表情只当没看见,继续道: “其中统管碧霄太虚真极天的那位天主,号碧霄开虚传度天王,又名蓬莱灵海帝君,正是我所言的‘你’,也就是你的本尊!”1 雕像话语如一记重鼓,敲打在王珝心间,让他有些晕眩。 当碧霄天主的名讳入耳之时,王珝只觉自身头颅像是挨了一记闷锤。眉心祖窍之中的黄庭紫府发出浩大庄严的轰鸣之声,一尊神圣道相于其内自主浮现。 帝君头戴白玉冠,脚蹑凌波履,着玄水浪纹之衣,执玉简,悬宝剑,垂白玉环佩。 通利万物,含真娠神,博大冠五行之首,蕴灵生万物之根。 而在王珝感官下,他竟觉得自身和这尊大道之君极为亲近。心底似有乳燕投怀之意,教他只想融入其中,抛却自身一切,回归本源。 而王珝的元神也在道相周遭的辉光照彻下,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有纯化为阳神的趋势。 长此下去,他恐怕能立地成就阳神,然后一口气直接飞升至这位帝君所治的天域之中去,成为其内不老不死,清净无染的化生天人。 在功行上涨和内心亲近感的双重作用下,王珝更是心生眷恋,不愿离去。不断阳化的元神一步步走向道相,似乎要就此融入其中。 但在外界看来,王珝却是双目失神、眼神空洞,如同魂魄走失、阴神出游。 “回神!”耳边传来断喝,王珝浑身一颤,灵智复归清明,意识不敢再在泥丸宫中停留,快速回归本体。 “我就知道,”雕像轻哼一声,“只是念诵名讳自发的感应就是这样,若是让你跳过念诵名讳这一步,直视你本尊的道相,你岂不是要当场道化?” “这就是‘我’的实力吗?仅仅是单纯地念诵其名讳,就会变成这样?” 经此一试,王珝心中疑虑消减不少,毕竟那股如同见到亲人的感觉是做不得假的。如此看来,就算自己不是那位帝君的化身,也必然和他有着深厚的牵扯。 “这是因为你是化身,天生与其有着断不开的联系,且又处于弱势地位。他人若是念诵道君名讳,可没有这般强烈的效果。”雕像好意解释道。 王珝长出一口气,闭目感应脑中泥丸宫,发现不知何时帝君身形已然消失不见。自身紫府之内一片狼藉,几近塌颓,而且元神也有些萎靡。不过元神阳化的势头却没有停止,只是放缓了不少,似乎有些后继无力。 “所以,我是一位帝君的化身,”王珝揉着额头,心乱如麻,勉强接续起了先前的话题,“那不知前辈,与我本尊关系如何?” 若是二人有恶,这雕像一时不忿,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那他可没处说理,也只好自认倒霉。 不过目前看其人态度,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我和灵海嘛,”雕像沉吟一阵,似乎想做个客观公正的评价,“以前关系不错,后来起了些龉龃,彼此之间生分了不少。但好歹没到撕开脸皮的那一步,你大可放心。” “那前辈此行,最初的来意又是什么?”王珝暗自松了口气,又换了个话题。 “一开始的来意......”雕像点点头,“我原以为是你本尊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过来打算谈条件,但没想到原来是你自作主张。也罢,你且记住,不要和那清泓道人走太近。” “这又是为何?”王珝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话题跑得这么远。 “那清泓道人,也是一尊大能化身。”雕像面色古怪,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位如今正在沉睡,所以出了些岔子。” 王珝直觉让他知晓其中定然还有隐秘,但他自身麻烦已经够多了,所以不想过多探究,u看书 ww.uknshu 只是道:“那又与我何关?” “你本尊行走沧海之道,亦以雷法称雄,不然也无法成为九霄天主之一。”雕像笑了起来,“而你这尊化身却是行走动静之道,这可是那清泓道人本尊的道途,而且你本尊和他本尊关系也不怎么样,你说如何?” 听得雕像话语,王珝却是莫名有了一种家族长辈恩怨延续到晚辈身上的错觉。 摇摇头甩去这些胡思乱想,道人试探着问道:“所以那位大人物会以为本尊是故意挑衅于他?” “虽不中,已不远矣。”雕像不愿深谈,“如今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记住这些就看你本尊意愿如何了。其余的你也不方便知晓,今日就到这里吧!”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见雕像似乎有离去的迹象,王珝连忙追问一句。 “叫我龙王便是。”雕像一抖身上盘龙甲,整尊雕像瞬间化作一条黑龙。 天龙绕着王珝周身盘旋一圈,旋即飞入虚空消失不见,留王珝一人在此。 见龙王远走,王珝面色先是一松,却又瞬间沉了下来,整个人无力地跌坐于地,背靠着石室墙壁,等待着本尊对于自己的审判。 “原来,我只是一尊化身吗?那本尊和一世之尊世界、地球又有什么关系?迄今为止,若隐若现的南华真人在本尊的谋算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道人望着石室之顶,口中喃喃自语,整个人似乎失去了前行的目标与动力。 “前路似乎已经注定,反抗又能如何?化身生死皆操于本尊之手,倒不如顺其自然。” 一百二十九.甘露之会,熟悉身影 霍玄山,本是人间一座名山,青山绿水,风景秀丽,常有文人骚客来此游玩。 不过最近这霍玄山南麓却是异象频发,青气金霞不断,更有阵阵仙音传出,引得无数凡人来此打探。 这些胆大的凡人多从山阳大路上去,而后便被人发现昏倒在山脚,醒来之后便被人发现他们忘却了在山中停留的那段时间的相关记忆。 至于从山阴小路上山,妄图绕到山南的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传闻,是被冥土逃出的恶鬼吃掉了身子。 ...... 山阴之地,此地荒凉贫瘠,怪石嶙峋,浑浊煞气从地下滚滚冒出,配合周围惨淡景物,当真一副凄凉景色。 一处地势略微平缓的地方,伫立着一片琼宫玉殿。白玉琉璃饰于屋上,仙禽神兽刻在楼身,尽显奢华风采。 宫内饮酒作乐之声不断传出,间或有淫言浪语夹杂其中,教人想入非非。 余元从大殿中出来,回首看了一眼正门上高悬的“甘露宫”三字,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匆匆离去。 他行到一处洼地,此处怪木横生,如鬼手四张,遮掩得看不清楚内里景象。 一口阴泉汇成的水潭位于洼地正中央,内中充满浊煞之气,水色浑浊,鸟兽不饮,周围草木不生,连地面都是黑灰之色。 “这口阴泉藏在这里,少有人知,却正合我所用。”余元放出红袖刀,将其沉入水中,炼化这口浊煞之泉,意图把其尽数化作血海真水。 虽然余元修炼血海功法,但他并没有大开杀戒,随意屠戮众生的打算。因此要想快速修行,除了不断与人斗战,掠夺对方精血外,也只能采用这种办法,把浊煞之属的灵水化作血海真水融入到自身之中去,以此增长功行。 “我原以为灵微仙府只是普通的玄门仙府出世,寻找传人再续道统。却不曾想此中牵扯甚广,我这小身板估计扛不住。” 回想起近日见闻,余元心中有些发愁。 那日自南疆古战场出来,他顺着自己心意,打算来灵微仙府掺和一手。而本尊对此不置可否,似乎默认了他的举动,这更增长了他的胆量,遂扮作魔门散修,混了进来。 但他来到霍玄山后,却发现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不仅魔门这边的领头人是一位触摸到地仙境界的大魔,就连玄门那边也不甘落后,太元宫和太上道脉都有人前来。 “听闻灵微仙府之中有一套伏魔之器,曾破灭上古魔教圣地四方教,是魔门必得之物。而魔门汇聚,玄门自然不会无视,届时仙府出世,仙魔双方必然要狠狠争斗一场。 “等到明日,这口阴泉便能被我全部化入身中,到时候便寻个借口离开,不掺乎这件事了。” 几轮吐纳完毕,见水位又下降不少,似乎接近干涸,余元便收了红袖刀,离开这方洼地。 这口阴泉勾连地下四通八达的暗流水脉,容纳这霍玄山中的浊煞之气,每日所取份量都有定数。余元对此心生贪恋,故在此盘桓许久。若非如此,他早就跑路了。 回返甘露宫,大殿之内形形色色的魔人汇聚于此。有人文质彬彬,儒雅清和,好似玄门羽士。有人粗犷狂暴,背生四臂,如同蛮荒魔神。 还有人蓝面红发,面目狰狞,正和一个白发黑颜,神色凶戾的老者交谈。二人面前案几上摆着瓜果茶水,都是富含元气之物,没有清浊灵煞之分,魔修也可随意取用。 而在中央鸾凤金榻之上,一位姿容艳丽的魔女半倚半靠,眼角含笑,正在打量殿中诸人。 她青春貌美,朱颜常在,举手投足间魅惑天成,不断勾引殿中魔修,让众人蠢蠢欲动,却又畏惧此人魔威,不敢上前亲近。 余元在此厮混了一段时间,也知晓这位魔女名声,据说此人乃是前朝亡国之君的一位爱妃,是魔门中人,借王朝之力参悟大道。 魔妃为践行自身道果,忽悠前朝末帝为她建立这座甘露宫,耗费十年光阴,花费逾千万,劳民伤财。 宫成没几年,前朝便被如今的大鸿帝朝开国太祖攻破都城,最终宣告灭亡。 而当前朝覆灭之后,魔妃的道果誓愿也随之完成。可一步登临地仙真魔之尊,成就魔门一方巨擘。 奈何突破之时,她却被玄门众位地仙阻拦,最终将她肉身打残,使其只具备地仙道果,没有地仙真身,和王珝曾经见过的彭翁算是同一水准。 此次灵微仙府出世,魔门这边的领头人便是她。魔妃自持推算天机的手段不弱,如今仙府出世,便主动挑起此事,呼唤八方魔人,意图占些便宜。 而几大魔道宗门也有自身图谋,乐得见其如此,因而一拍即合,遂有这甘露宫众魔集会之举。 余元从门口进来,眼角余光一瞥,见正有一位身穿墨色长袍,头戴鱼尾冠,手持鸿鹄羽扇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皂服青年拜见魔女,正和其谈话。因着二人背对自己,他便没有过多打量,留了个心眼,便顺着墙角溜到后面不起眼之地。 这大殿之中魔修众多,几处开阔之地皆是魔门十宗弟子和一些实力高强的独行散人所在。而余元自称散修,因此座位并不靠前,在一根玉柱之后,正好遮住他人打探的视线。 偷偷落座,余元戳了戳前面那人的身子,打探道:“段兄,现在拜会魔妃娘娘的两人又是什么来历啊?” 由于余元自言曾得到血海部分功法,因此被侍者安排在了靠近无垠血海众人的地方,前面一人就是血海的一位人仙弟子,段英。 段英见余元竟然只凭非嫡传的粗陋入门功法就能修成人仙,委实被其天资所惊,有心把他拉入血海之中作为自己臂助,因此对余元有问必答,十分热情: “那位是阴冥宗黑池上人,资深人仙,如今正要突破地仙,故而上赶着四处搜寻各种灵药以炼就仙丹。这次灵微仙府出世,他果然跟过来了。” 余元知道无垠血海和阴冥宗不太对付,因此无视了段英话中深意,指着那个侧脸有些熟悉的皂服男子道:“那他旁边的那个弟子又是谁?” 段英打量了一下,摇头道:“不太清楚,许是哪个刚突破人仙的普通弟子吧,可能是跟着出来长见识。” 余元点了点头,转而和段英交流起血海功法来,在这位正儿八经的血海弟子指点下,自身逐渐有所领悟。 正常修士突破人仙之时,都会发下道果誓愿。践行道果誓愿的过程,就是人仙之境的修行,一但誓愿完成,便能成功晋升地仙。 不过余元是王珝化身,当初并没有经历这个过程,所以不能靠践行道果誓愿来提升自身功行,只得采用其他法子,这与同道之间的论道,也算其中之一。 二人谈论一阵,段英被师弟叫走,余元看了一眼主位,见魔妃正毫无顾忌和某位六臂魔神宗的凶人厮混在一起,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不愿见这些腌臜之事,余元偏过头去,打量起周围众多弟子。在此停留几日,他也知道了不少魔门中的“名人”,遂想着趁此机会,认一认人,日后若是对上,也算有个心理准备。 “煌阳魔教的少教主杨飞、蟾宫的江禅,实力尚可,但不是我对手,”余元顺着落座顺序一一看去,揣摩众人实力,“那个是阴冥宗郑琼,号称不弱于圣地传人,等等,在他旁边的是?” 看见一道熟悉身影混迹在阴冥宗众人之中,他不由得惊讶出声,吸引了旁人注意力。 “余道友,”一个血袍男子凑过来,“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孙道友,”余元微微一笑,遮掩过去,“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位熟人,但仔细一瞧并不是那位道友。” “原来如此。”孙晓衍脸上笑意不变,道明自身来意,“余道友的事我已经传于本门知晓了,门中长辈听说有道友这等英才想回归宗门,都十分喜悦,想必不久后就该称呼你余师弟了。” “承师兄吉言了。”余元拱了拱手,心里却是不屑。若非他知晓无垠血海之中的大概情况,说不得还真被这孙晓衍给唬了过去。 “好说好说,日后余师弟可不要忘了提携师兄一把。” “这是自然。” 二人面上言笑晏晏,实则各怀鬼胎,彼此之间都没安好心。二人说不了几句便都觉得有些尴尬,孙晓衍只得借故离开,留余元在此独享清静。 余元捏着手中铜爵,一口饮尽杯中佳酿,趁人不注意再次在阴冥宗众人所在之处扫了一眼,确认自身所见无误,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 “那不是清泓道友吗,uu看书ww.ukashu 他怎么混进来了?而且气质还有些邪异,是魔门的作风。” 余元脑中回想清泓道人的面容和刚才那位皂服男子的脸庞,细细对比起来,发现二人果然有相似之处,若非外人见了,恐怕会以为是同一人。 “有意思了,难道他和清泓道友有血缘关系。”余元心中暗道有趣,“这几日盯着他,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脑中思绪转动,余元干脆联络起本尊来,想和他分享此事。 “寻我何事。”脑海之中,王珝有些疲惫的话语声传来。 余元不以为意,反正不久之前,本尊就突然变成了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发生了什么也不说,互通记忆感官也不愿,他早就习惯了。 因此他笑嘻嘻道:“本尊,你可知我发现了什么?” ...... 南疆古战场,被几座山峰掩映的一道飞瀑之下,王珝坐在潭边,背靠青石,整个人显得倦态而又温和,空空落落,像是幻影一般,似乎随时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听到余元在那头喋喋不休地讲自己准备如何试探那名魔修,道人只觉心中有些空虚和枯燥。 他无趣地回了一句,让他随自身意愿行事,便切断了二人之间的联络,并没有警告余元不要随意参与到和清泓有关的事情中去。 “反正余元是我的化身,我是那位帝君的化身。他控制不了我,我也控制不了余元。” 道人脑海中冒出一个赌气般的想法,自嘲一句后干脆闭目睡了过去,把诸般烦恼抛之脑后。 一百三十.心中怀疑,初露端倪 余元可不知道王珝心中的打算,毕竟王珝并没有告诉他那天他走后发生的事情。 故而得到本尊允许以后,余元便开始满心盘算着如何试探那名魔修,并时不时瞅上一眼,确认他是否还在原地。 幸好那名皂服男子在闭目养神躲清静,并没有发现余元的小动作。 没多久,魔妃和先前的六臂魔神宗凶人完事,紧接着又叫了几个人上去厮混。 在座的诸位魔头,有的看得津津有味,蠢蠢欲动,似乎也想参与进去,有的闭目养神,漠不关心。还有几位对仙府之事十分重视的魔人则是眉头皱起,对于魔妃不谈正事,只顾自身享乐的行为很是看不过去。 “娘娘,说正事吧。” 最终,阴冥宗的黑池上人看不过眼,打断了魔妃的风月之事。毕竟他如今为了晋升地仙,要炼一炉“玄冥七窍丹”,拢共需要灵药一万零八百种。 其中花药一千种、叶药三千种、木药一千种、石药一千种、兽血一千种,外加其余三千种杂类药材组成辅药。 这些辅药,并不涉及真正炼丹,只是作为淬炼药性的准备流程,真正入药的只是剩下的八百种。 黑池上人经营多年,合纵连横,如今药材已收集泰半,只差几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珍惜灵药。上次金鼋城大战,那枚金鼋气运糅合大地灵脉所形成的玉卵,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次仙府出世,黑池得到消息,知道其内正有几种自己所需的药材。所以才主动在门中接过此事,成为阴冥宗在此的话事人。 如今他正心中紧张兴奋,生怕出什么岔子,眼见魔妃竟然还在这里沉迷男女之乐,自然看不过眼。 而煌阳魔教的主事人,是他们的少教主杨飞。 身为南方魔教的少教主,他自幼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心高气傲,对魔妃的举动也觉得有些脏眼,因此附和道: “娘娘,谈谈正事吧!这次我们夺取仙府,按哪个方法来?是所有人合力夺取,还是各凭手段?” 魔妃可以不给黑池上人面子,因为他只是阴冥宗黑脉之主的一个弟子,而且黑脉内部斗争残酷,黑脉之主以自己弟子练功的事迹在魔门中流传已久。 如今黑脉之主,也就是坎冥殿主罗阳,功行深厚,即将摘得天人道果,只不过还是需要一个和他修炼同一功法的地仙境界的门人,为他补满最后一丝欠缺,奠定天人之基。 所以他的几位弟子,不是经常“走火入魔、功行大退”,就是“道基不稳”,以致迟迟不能晋入地境。 黑池上人敢在这个关口炼制玄冥七窍丹尝试突破地仙,如果他不是真的傻到自寻死路,那就是要借此算计别人一把。 但不过怎么说,他要么活不长久,要么不会成为地仙,仍然停留在人仙境界,因此魔妃大可以轻视于他。 只是她不能不给杨飞面子,因为杨飞的背后还站着煌阳魔教教主这尊货真价实的地仙高人,不是她这个半步地仙所能轻视的。 因此见杨飞出言,魔妃推开身上的某个魔头,伸了一个懒腰,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笑吟吟道: “少教主太过心急,这次本宫主持大局,何须去争取强?他们玄门成天说什么道德天数,如今我们也来这么一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说着轻拍玉手,唤来一名被几个侍女簇拥着的年轻貌美的少女。 “本宫这个弟子,你们以为如何,可有资格继承灵微仙府?” 余元虽在殿下饮酒,但仍然关注堂中举动。闻言看向女子,自身默运天机,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魔妃不知从哪收了一个弟子上来,却是灵微派曾经嫡传门人的转世之身。 魔妃能把一名玄门仙家的转世身拐入魔道,也算她厉害。 殿中魔人也看穿女子来历,面面相觑,没想到魔妃还有这一手。 “玄门那些伪君子,最是抹不开面皮。如今我把握灵微派传人,也能以大义为由和他们争上一争,看他们如何是好!” 魔妃撩人心弦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诸魔相互看看,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办法其实没什么用,届时该打的还是得打。但是,能恶心上玄门一把,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能看到玄门那些人精彩的表情,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贪求的呢? 头一件事就这么被含糊过去,定了下来,接着众多魔人便开始为战利品分配争了起来。 此次仙府之行,焦点集中在那一套伏魔之器上。此宝跟上古四方魔教分裂大有渊源,十分克制如今天南海北的四家魔教传承。 因此在场的两家——煌阳魔教和蟾宗——争吵得很是激烈,都想把其带入自家教中然后毁去,免得落于外人之手,成为克制自家门派的利器。 煌阳魔教的杨飞和蟾宗的江禅,在这种情况下,渐渐由口舌之争上升到即将动手的地步。所幸最后被众多魔人劝了回去,以一个平分伏魔之器的方案结尾。 两大魔教暂时停歇争执,接下来便轮到其他人说明自己的要求。 阴冥宗的黑池上人报出了六种天材地宝。但其他人都嘲讽一笑,知道其中定然有假,黑池绝不会这么简单把自身所需给透露出来,说不得便是障眼法、烟雾弹。 以通常的魔门作风而言,黑池上人究竟需要哪种材料,恐怕连他的徒弟都不清楚。 根据大殿中众多魔人的琐碎言语来看,黑池上人此次炼丹绝非心血来潮的奇思妙想,而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准备的老谋深算之举。 接下来六臂魔神宗、无垠血海都一一报过自身所需,一些独行的人仙境界的魔人也纷纷出言,余元混在其中,随便报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目标糊弄过去。 至于那些蜕凡境界的魔门弟子,他们并没有说话的资格。 众魔知晓各自所需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来调节彼此之间存在的冲突问题,或合作,或改换目标。最终诸事皆毕,便继续饮酒作乐起来,魔妃又勾搭上了一个修炼肉身的散修魔人,在那里倒凤颠鸾,看得一些年轻弟子目不转睛,跃跃欲试。 余元握着手上青铜古爵,正和周围的血海弟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却突然看见那个形似清泓道人的阴冥宗弟子起身离席,转出大殿。于是他也借故有事,跟了上去。 余元不知这名弟子实力如何,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只是在后面远远缀着,看着其在甘露宫中到处打转,先后去了抄手游廊、承露台、花园苗圃等地,还和魔妃的那名叫做陶婉如的女弟子说了会话。 虽然这名弟子并没有暴露出什么异状,但余元还是有些疑惑,因为他发现这名弟子的一些动作神情,都和清泓道人十分相似。若不是其人身上魔气森然,恐怕他真要把其当做清泓道人了。 “啧,这怕不是清泓道友的同胞兄弟?难道是那传闻中的双子劫数?” 余元回想起某次无意中听来的杂谈,若有所悟。 据说玄正洲上,仙魔两脉每隔几百年,就有一对血脉同胞分别拜入两道,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单纯的巧合。不过修士们都传是这类天之骄子入道的命定劫数。 由于魔门的习惯作风,弟子在突破人仙发下血誓之前是无法得知自身入道前的记忆的。 因此仙魔双子往往会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反目成仇,互相残杀,最终落得个双双身陨的下场。 据说几百年前,正巧就有一位玄门女仙被她妹妹所杀,而那个魔女也在随后自刎身亡,魂归冥冥。 如今算来,正巧赶上了新一代仙魔双子出世的时机。 “我和清泓道友关系也算得上不错,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家兄弟拜入魔门之事,总之,还得上一份心。” 余元打定主意,见那皂服男子在花园中的清池之畔站了一会后,有离去的迹象,他不敢再耽搁,uu看书w.uuanhuco 先其一步离去,回到大殿之中。 余元走到自己座位旁边,尚未落座便被段英招呼一声,走了过去。 段英带着余元走到一个僻静之处,不待他开口,便当先说道:“多亏余师弟你了,若非你提醒老兄一把,我还没发现有这么一个人!” 话语之中,已经称呼余元为师弟。 “师兄此言何意?”余元自然顺杆子往上爬,疑惑道。 “你不是问我黑池上人旁边那个弟子是谁吗?”段英嘿嘿一笑,“我当时不觉如何,后来细细一想却发现了不对。” 黑池上人身为阴冥宗人仙,与魔妃谈话时竟然还带着一名寻常弟子,甚至不是他的亲传弟子凌风。段英觉得此中有些蹊跷,干脆自己去打探了一番。 “那家伙名叫姬飞晨,是阴冥宗黑流上人的弟子。”段英向余元解释道,“修炼的是阴冥宗黑脉的《玄煞魔龙经》,法器是乌光玄煞撼天龙神锏,甚至还会一手雷法。” 虽然阴冥宗黑流上人和黑池上人是师兄弟,但二人之间仍颇多仇怨,且其风评不佳。身为黑流的弟子,还能安然无恙地混在黑池上人身边,这姬飞晨绝对不简单。 “他实力如何?”余元心中一动,有心打探其人情况。 “这我就不清楚了,据说他曾经参与过金鼋城之战。”段英皱起眉头,“反正能被黑池带在身边去拜见魔妃,足见他有些本事。” “的确。”余元点头赞同道,“我闲着没事看过他几次,直面魔妃娘娘那等人物仍能不被其魅惑,殿中很多人都做不到。” 一百三十一.1体2面,仙魔同修 魔道之人,吞吐浊煞之气,功法多修身不修心。有时难免七情上脑、六欲迷心,导致灵台蒙尘,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阴冥宗的白骨观法的确不错,”段英评价了一句,“也幸好他修的是《玄煞魔龙经》,如果是《玄冥黑魔典》,估计早就死在他师尊手下了。” 魔宗心法有捷径可寻,不但可以吞噬修炼同种魔功的人增进自身修为,也可把其作为行夺舍之事时的预备肉身,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自身实力,度过夺舍后的衰弱期。 据说黑流上人其实就是他师父坎冥殿主所选定的“替代肉身”,不过当年坎冥殿主某次重伤夺舍之时,黑流灵机一动,把自己平日里最宠爱的大弟子送了上去,替他受劫,自身则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当然,这是外人风传,其中内情究竟如何,余元不得而知。 但众所周知的是,从那件事以后,黑流上人一脉修炼《黑魔典》的弟子便时常无故失踪或者走火入魔,其中隐情,令人深思。 “《玄煞魔龙经》,那门能吞噬龙族精血练功的化龙之法?”余元咂摸着段英话语,突然心头一跳,看向其人。 “没错,”段英肯定道,“据我所知,那姬飞晨平日里不算太出挑,如今一看竟然也是人仙境界,想必是吞噬了不少龙兽,这才能后来居上。” “很有可能,估计鼋龙之类的龙兽怕是没少遭殃。” 余元眼神幽暗,心中诞出微妙感应。结合自身情况,他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觉自身似乎撞破了一个隐秘。 “若真是如我所想,那可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举动。” 化身心中低语,为自己的猜想感到惊讶。 作出猜测,余元内心震动,和段英略略谈过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回到自家坐席之上,更加小心地观察起姬飞晨来,以求验证心中所想。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诸魔收拾准备,和玄门之人正面对峙起来。 魔妃收起甘露宫,率众人走出山阴之地,来到一处山谷,和对面处于山阳之地的仙家们遥遥相对。 而山谷之中,金光青霞缭绕乱飞,重重金阙天府若隐若现,似乎即将开启。 姬飞晨见此情形,知晓仙府马上就要出世,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不多。 于是他随便扯了个谎,暗地里来到一条潺湲静流之畔,把一些物事沉入水底,而后再回到阴冥宗诸人处,与同门汇合。 姬飞晨离去后,一道血影浮现,余元面色阴晴不定,立在姬飞晨方才停留过的地方,直直看向水中。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元控制着河水轻柔地翻涌,没有泄露出任何法力气息,让那被水底泥沙遮掩起来的物件自然显露在眼前。 “果然,”看着眼前二十四颗光华熠熠的碧色宝珠,余元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姬飞晨和清泓道人确实是同一个人。” 见到这二十四颗碧潮珠,余元对于姬飞晨身份再无疑虑。不但想清楚了先前的一些事情,甚至将心比心之下,他连此次灵微仙府出世,姬飞晨打得是什么算盘都能揣摩出一二。 “若我是他,估计会趁这次仙府出世,把这两个身份割裂开来,让其同时登场,好取信仙魔双方。”余元把自己代入当前情形,尝试思考姬飞晨的计划,“说不得还会控制两个身份实打实地斗上一场,卖卖惨,来上一把苦肉计!” 但余元旋即又发现了其中一个疏漏。 虽然不知道姬飞晨有何把握能让两个身份同时登场,但他却觉得其中可行性不高。因为姬飞晨并没有他余元这般的实体化身,甚至其人的三尸秘法修炼的如何,余元也不能确定。 但寻常三尸秘法修炼出来,最初也是一道虚影罢了。非得要经过苦工打磨,或者夺舍他人,才能拥有实体肉身。 或者能寻到某些可以作为元神寄托之物的珍惜材料,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总之,除非姬飞晨另有后手,不然他只能靠打时间差的方式轮流让两个身份登场,这样一开始还好,但日久天长之下,绝对瞒不过那些有心人。 “倒不如让我掺上一手,也算是帮帮清泓道友。”余元脸上露出怪笑,心中恶趣味不断翻涌,瞬间就想出来好几种法子。 反正他此行也无甚要事,本来只是想在此看看便去金鼋城寻觅自家机缘。 但谁知误打误撞之下却窥破了清泓道人,或者说姬飞晨的真实身份,因此自然要顺由自身心意闹上一场,好好玩耍一番。 “不过此事还是得知会本尊一声。”余元闭目凝神,将自身见闻和打算尽数告知王珝,并不出意料地得到了随便他的回复。 “不知本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余元睁开眼,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已经无欲无求,像是要出家当和尚一样?算了,反正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我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倒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再言其他。” 由于某些顾虑,姬飞晨把宝珠沉在这里时并没有设下隐藏法阵。 一来,碧潮珠本就是蚌珠所制,天然贴合流水,没入水中后若无人操纵,法力波动几近于无。他若是画蛇添足地再多加一层遮掩阵法,反而更易被人发现。 二来,姬飞晨现今身处魔教阵营,要在诸多魔人环伺下控制宝珠飞入仙府,制造出“清泓道人”已经进入的假象,恐怕耗费法力不少,更别提还要防备对面的仙家发觉不对。 所以若是他布置了隐藏气息的阵法,反而是在给自己控制宝珠增添麻烦。 ...... 余元正站在这里等待姬飞晨后手发动,忽然心头一沉,嵌在天道之中的血海道果运转忽地艰涩起来。 明珠模样的道果上有血色光辉大放,照破了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霓霞红雾,一道千娇百媚的女子身影在余元心中随之被斩去。 “不愧是地仙道果,”余元回头看向魔门众人所在之处,“竟然可以压制地仙以下所有修士,还能扰乱天机,蒙蔽灵台清明。” 趁此良机,余元心中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影扑在二十四颗碧潮珠之上,身影一阵剧烈波动,旋即化作清水将众多宝珠包裹起来。 随着余元身影消失不见,碧色宝珠依旧,光芒流转、夺人眼目,与先前相比没有任何异状。 山谷之中,姬飞晨眉头一动,随着魔妃升起道果,他也感到自身道果受到了一定压制。 心神略微迟缓之下,其人便没有注意碧潮珠那边的一缕细微异状,顺理成章地将其忽略过去。 面对魔妃动作,众位仙家也很快做出了应对。 “娘娘,还请适可而止!” 太元宫一方中,有高人手持金钟轻轻一敲,清脆道音遍传十方,将沉迷幻象之中的诸位仙家唤醒。 他身后浮现出一座宏伟壮丽的金色宝殿,与甘露宫相比毫不逊色。宫中有天人讲法传道,大道纶音不绝于耳,与魔妃的天魔幻象相互抵消。 这座金殿便是其人道果,是太元宫三宫五殿中某一支的道统传承。 “灵微仙府如今出世,正该由其门人弟子前来继承,尔等魔人不识天数,如何敢来此捣乱?”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魔妃闻言,顺手推出身边弟子,“我这徒儿亦是跟仙府有缘,为其着想,我特意邀请诸多好友前来帮忙,阻挡那些见缝插针的不长眼小畜生,怎么就是捣乱了? “对了,诸位都是有道之人,想必不会和那些没有教养的小畜生一般,来图谋我家徒儿的家产吧?” 太元宫高人面色一黑,众多仙家不住皱眉,实在没想到,这魔妃不但有一口伶牙俐齿,甚至还仿着玄门的作风倒打一耙,指桑骂槐。 姬飞晨位于队伍后方,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骚动的血海弟子,很是提不起精神。反正无论如何,该打的还是得打,口舌之利在这种事情上,基本无用。 随着谷中仙魔两方不断争论,uu看书 w.uukansu.m 火气隐隐上升,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仙府虚影却忽的一沉,其上金霞顿去,九道青色旗幡显露出来,然后滴溜溜一个旋转,落入府中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众魔哪里还顾得上与群仙争论,一个个架起阴风魔云冲向仙府,旋即便被一道道矫若天龙的银色雷霆逼退,狼狈不堪。 “仙府有禁法设置,仙魔大战后出生、年岁不超过四百岁者方可进入。” 魔妃等魔道高人瞅着仙府看了一会,明晓其中禁制,知道这是灵微派为了寻回自家转世门人所作的准备,于是便安排下去,让众魔护送陶宛如一程。 而这厢,姬飞晨正听黑池上人面授机宜,忽然看见两道遁光一先一后闯过阻拦,飞入仙府之中,正是一开始就没有露过面的东方魔教天海阁和西方魔教蛮宗的门人。 于是他心中一动,激发了碧潮珠上留下的后手。 溪畔,余元身化微澜,裹住碧色宝珠,正在等待姬飞晨发动。忽然感觉到碧潮珠有蠢蠢欲动之势,于是顺水推舟,藏身在碧色华光之中,被朦胧仙光带着一齐飞入府内。 “有二十四颗宝珠在手,姬道友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不用我去寻他。” 余元刚入仙府,便见碧潮珠有分散之势,他干脆显露身形,袖袍一卷便把宝珠兜住。 然后换了一幅打扮,带上早已准备好的面具,晃晃悠悠地向视野中的一片琼花树林飞去。 “蓬莱岛内修仙体,自在逍遥得至清。这玄正仙魔年轻一代的高手之中,也该有我一气仙余元的名号了。” 一百三十二.试探之战,握手言和 姬飞晨见二十四颗宝珠已经进入仙府,便不再耽搁,随着陶宛如等人一同进入。心中打定主意,要用两个不同身份的马甲分别登场,好使自身形象更加丰满。 谁料甫一进入仙府,便见烈火狂风劈头盖脸而来,一行人被埋伏在侧的陷阱弄得狼狈不堪,不由自主的分散开来。 “也好,刚可趁此机会脱身,去收回宝珠。” 姬飞晨见自己脱离了陶宛如等人所在的大队伍,干脆施展水遁化作玄光离开,自去寻找自己提前扔进来的碧潮珠。 按姬飞晨所想,二十四颗碧潮珠被他预留的后手打入仙府后,若无意外,应当会在后继无力的情况下分散开来,落入仙府内部不同的水域之中,以便隐藏。 自己只要凭借人宝之间的微妙感应,先找到其中之一,便可凭借成套法宝互相间的联系找到其余珠子,顺便还可查勘地形,实在是一举两得。 但他进入仙府之后,凭借感应却发现二十四颗宝珠不知为何竟然全部聚集在一起,没有分散。他心中一动,手上召出魔龙锏,便顺着灵觉所知的方向行去,准备一探究竟。 灵微派毕竟是上古大派,全盛时期有多名地仙坐镇,自然能行开天辟地之事。 仙府内部天青霞光隐隐,五彩瑞气氲氲,金庭玉柱,琼宇瑶阶遍布四方,其中点缀着玉树美草,彩池清波,一派仙家气象。 天上日月星辰轮转不休,下方山峦川流纵横交错,完完全全就是一方独立世界,与世相隔。 “想必灵微派当年在福地一流中,也算上乘。” 姬飞晨绕过一片葳蕤草木,眼见前方又是郁郁葱葱的玉树琼林,不禁有所感叹。 离得花树密林越发近了,姬飞晨心中感应也愈加明晰。他心中警惕,脚下速度不减,快速绕过如宝玉妆成的几株青木,来到一片林中空地。 林中有一汪清泉,泉中数十颗宝珠熠熠生辉,交织升腾出一片仙家气象,正是姬飞晨的本命法宝、也是他的仙道马甲——清泓的标志之物,碧潮珠。 姬飞晨警觉地扫视一眼,发现此处并无陷阱,于是伸手一招,二十四颗宝珠投入怀中,被他收起,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断他。 “难道真是巧合?”皂服男子正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语。 “姬飞晨,你果然是清泓道人!” 乍听此言,姬飞晨吓得亡魂皆冒,不假思索地反手拍出一片玄色雷霆,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手中魔龙锏护在身前,警觉地看向其他方向,防备声东击西之举。 “癸水雷法?有点意思。”暗中声音轻笑一声,同样一片雷霆如潮水般拍击而下,“试试看贫道的真水元雷!” 散发着清辉的雷霆若海潮般汹涌起伏,连绵不绝,与玄色雷霆相互碰撞泯灭,周围的琼花宝树尽皆灰飞而去。 “太霄宫?不对,似是而非。”姬飞晨心中嘀咕一声,并没有撤走的打算。虽然不知自己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但当务之急便是拿下此人,免得他再泄露给其他人知晓。 “可惜我修炼的也是水属雷法,不然要是有木、土二属的雷法在手,他这真水元雷也算不得什么了。” 真水元雷,是水属雷法中的上位存在,由壬水神雷和癸水神雷合练而来,对一应水法皆有压制之效。 能从金中生,能在水里游,能灭火中精。唯一可惧的,便是手持灵木,或者精通土法之人。 土克水,水生木,真水元雷这水中之雷也脱不开五行生克之理。 既然来人已经点破自身隐秘,姬飞晨也就没了顾虑。他放出手中魔龙锏,将其化作黑龙上去撕咬对方,而后又打出怀中宝珠,封锁周围天地,免得被对方逃窜。 更有一座九霄宝塔从他脑后升起,放出金光龙影、祥云宝莲护住他自身,免得被人偷袭。 有守有攻,还有困敌之法,这才是姬飞晨毫无顾忌之下的全力。 “你若是能从这轮攻击下生还并脱身而去,我也就认了。” 其实在九霄玄金龙神塔的护持下,姬飞晨对于内里蕴含的天龙大道也有所感悟。结合自身功法,他又临场学会了一门御敌手段。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使用这张底牌,而是将其隐藏起来,准备见机行事。 “不愧是把仙魔二道耍得团团转的人,若无这般实力,你也做不到此事。”藏于暗中的余元迫不得已,只能显露身形。 但面对来势汹汹的魔龙,他丝毫不慌,背后一方血池升起,内里托着一颗宝珠,正是其道果显化。 血海道果浮现,周围元气、水汽自主转化成绯红雾气、蜿蜒血水,牢牢捆住魔龙,不断侵蚀起其上缠绕的冥河弱水来,让魔龙发出阵阵哀鸣,法器灵性不断颤动。 “血海之人!”姬飞晨大吃一惊,他想遍所有可能性,也没想到竟然是血海之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血海和阴冥宗都供奉魔祖,内中功法更能相互转化。若是再耽搁一会,我的魔龙锏估计就被他侵蚀成血海之器了。” 顾不得再掩盖自身实力,姬飞晨一拍脑门,头顶雷声炸响,天灵之上冲出紫气,一条威风凛凛的神龙若隐若现。龙目之中蕴含阴阳,直直看向余元。 “还是玄门法相?” 余元本以为姬飞晨是以魔教功法为本,未曾想其人道果法相竟然是仙道一流,似乎还是玄门嫡传,这样一来,他就有些失策了。 眼见魔人有些惊讶,姬飞晨催动法相,巨龙双目一睁,两道神光定住余元,而后龙须一颤,又有两道阴阳玄光落下,化作利刃斩向余元。 只可惜面对姬飞晨的神龙法相,余元并未被其自带龙威震慑住,因此很快反应过来。顾不上心中惊讶,他整个人骤然破散开来,化作一滩血水融入地里躲过一击。 但这样一来,魔龙锏也得了自由,挣脱血水锁链,被姬飞晨成功收回,放在体内温养。 ...... 琼花树林之中,二十四颗宝珠悬浮在天际,一层薄薄水幕交织在其间,阻挡住所有人进出的路线。 水幕之内,一片狼藉,花叶飘零,清浊分明的碧波和血水相互交杂,谁正谁邪,教人不问自知。 姬飞晨身着皂服,脚踏碧波,手托玄金宝塔,身后一条神龙活灵活现,顾盼八方。 “我知道你还没走,”他冷笑着开口,“如今你我交战,声势浩大,说不得便会引来他人围观,你敢纠缠下去?”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余元隐在暗中,古怪笑道,“若来的是魔人,我便邀请他对付‘清泓道人’。若来的是仙家,我便告诉他‘姬飞晨’的事,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纠缠?”却是把姬飞晨所言的最后一句话又还了回去。 “你!”姬飞晨先是一急,随后发觉了余元话中用词,“你竟然以‘魔人’一词指代魔教修士,而不称其为‘元道道友’,你绝对不是血海门人,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路过的一介普通炼气士罢了,”余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露了破绽,干脆顺着其话语说了下去,“见不得你混迹仙魔之间的欺世盗名行为,因此要揭穿你的身份,将其告知于众。” “炼气士?”姬飞晨心底苦笑,他也是古修炼气士,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想起刚才此人出手之间,虽然血光森然,但本身并无魔修特有的浊煞之气,都是血水自身附带而来,他不由得信了几分,于是道:“贫道其实也是炼气士,道友和我实在没有斗战的必要!” 如今炼气古法衰落,清浊法大兴,炼气士们早已摒弃过往之见,结团自保。要对方真是炼气士,听闻此言便该停手,出来和他相见。 “你说你是炼气士我便信了?”余元有心吊着他,反正担心身份暴露的不是自己,“我还说我是道祖嫡传呢,谁信?” “这......”姬飞晨已经觉察到远方有窥探视线看来,心中焦急不已,“既然如此,贫道便展示诚意,撤去周围布置,但等会若有他人过来,还请道友为我遮掩一二。” “你倒是心大,说停手就停手。”余元不置可否。 姬飞晨则是正气凛然:“既然我和道友都是炼气古修,那自当相互扶持。” 反正他这身份已经被眼前之人戳穿,倒不如把对方笼络过来,uu看书 .uukanshu 前提是对方真的是炼气士。 思及此处,姬飞晨心中一动,道:“若是道友不信,在下还可请陈娘娘作为见证,足以证明在下身份。” “陈娘娘?”余元其实并没有听过此人,但见姬飞晨言之凿凿,便知道这一定是一位古修前辈,于是答应下来,“既然陈娘娘知道你之身份,贫道暂且相信便是。” 说着显露身形:“道友且改换容貌,抹去不谐之处,贫道在此帮你挡下来人。” 姬飞晨见余元露出真身,于是抬眼望去,只见其穿着一身大红白鹤衣,内里白衣饰有仙鹤纹路,身外罩着的大红袍服上则绣有暗红色云团,并不像血海魔人的打扮般邪异。 余元头戴鱼尾冠,上嵌金线,脚踏白玉麻鞋,腰间系着一条丝绦,有灵焰附着其上,迎风招展。 只是脸上扣着一张古怪面具,面如蓝靛,赤发红须。虽然阻隔了姬飞晨的灵识探测,遮掩住其人真容,但同时也硬生生破坏了他逍遥自在的仙家气质,反而有些不美。 见姬飞晨注视自己,余元打个稽首,笑了起来:“贫道蓬莱岛炼气士,余元,见过道友了!” “原来是余道友,”姬飞晨闻得对方来历,眉头一挑,但还是回礼道,“想必道友已知我之名号,在下姬飞晨,道号清泓。” “嗯,道友且收拾手尾,贫道这便前去一探,若有什么话,等贫道回来再说。” 随着姬飞晨撤去碧潮珠,余元也感受到了外面飞速靠近的气息,因此示意姬飞晨自由选择马甲,他架起赤虹迎了上去。 一百三十三.博专之分,伏魔净水 南疆,飞瀑之下。 王珝斜倚着青石,右手撑住脸庞,脸色淡漠。面前深潭中的水流按他心意,变化出种种形状。 忽地,道人眉头一动,看向霍玄山方向,心中有所觉察。 “仙府之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王珝默运天机,刚刚理出头绪,旋即又被人遮蔽,只看到一片汪洋血海咆哮而来,被他随意挡下,“还有人要借此谋划一些事情,似乎是血海之人。” 虽然模糊得知仙府之中将有大变,但王珝并没有通知化身的打算。道人懒散地翻了一个身子,闭目睡了过去。 “如果余元机警,正可借此机会得偿所愿,也算是他一桩机缘。” 王珝眉心祖窍之内,晶莹剔透的元神之体上,淡金色的辉光正逐步蔓延开来,缓慢却坚定不移地转化着原本的月白色光华,已然占据了整尊元神的四分之三有余。 “即使我这些天无意修行,一味懒散度日,但元神阳化的势头还是不可避免,”闭目遐思的道人叹了口气,“只不过看了一眼道相而已,本尊威能,实在不可思议。” ...... 仙府之内,琼花树林一侧。 一条血河浩浩荡荡,横贯而过,向着下方一个怪模怪样的魔人席卷而去。 魔人浑身长出白毛,双手化作虎爪,背后一尊白虎法相不甘怒吼,但旋即被血河冲刷得身子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 “这就是蛮宗敬奉的凶虎法相?也不过如此。” 余元轻笑一声,血河之上弥散开朵朵蚀骨灵焰,烧得那魔人怒吼不已,身上血肉焦黑。 战场之外,恢复了玄门仙家打扮的姬飞晨姗姗来迟。身边升起水云,帮王珝挡下三架人仙之境的白骨凶魔的同时,他还仍有余力,关注着那边的战场。 身着水月袍,头戴一字巾的炼气士见余元手段频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置魔人于死地,却每每放过其人一马,使其有喘息之机。便知道余元这是在如猫戏鼠般玩弄对方,于是提醒道: “余道友,小心迟则生变。” “贫道省的,”余元见那魔人怀中一道银光闪烁,心中已有防备,“贫道不过是想让他心服口服的死去罢了。” 说着一挥手中红袖刀,一道刀气掠过,将一只双翼之间暗藏阴阳二气的仙鹤头颅割下。其身死之后,散作袅袅云烟回到魔人怀中的银色长嘴壶中。 “看来你也没有什么手段了。”又过一阵,余元见魔人只是苦苦支撑,再无反抗之力,于是调转血河潮头,横拍而下。 蛮宗魔人闷哼一声,旋即淹没于血河之中,无有声息,只有一道被血水沾污的魂魄破空而去,归入冥府。 魔人身死,围攻姬飞晨的三尊白骨凶魔也失却了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操控其的法宝一并被余元以血河吞纳,缓缓消磨。 “这就是道友的道果神通?” 姬飞晨出身魔门,对于余元有些酷烈的手段并不介意,反而兴致盎然地打量起余元身边环绕的血河来。 “正是,”余元收起血河,气息肉眼可见地壮大了一分,“我突破人仙之时,天授此法。” “果然厉害。”姬飞晨赞了一句。 仙人施法,有神通、咒语、印诀等方式。其中神通最上,心念一动,万法皆来。而言咒次之,口诵咒诀,操控五行,驾驭元气。 至于手印道术,虽然亦有独到之处,但由于最耗时间,故而并不被主流仙家重视。 玄正洲修士在突破人仙,发下道果誓愿之时,天道有感,会按其誓愿内容赋予其一门天授神通,以助其更好地践行自身誓愿。 只不过余元当初并没有发下誓愿,因此也没有道果神通,先前所言,其实是在哄骗姬飞晨罢了。他所用的招式,是以当初在仙迹所得的三式外景招式为蓝本,自行推演而来的神通。 “此人来历神秘,手段不凡,观其根骨年岁,想来应该不大,估计又是个不被人所知的妖孽。与这些天骄相比,我也不能落后。” 姬飞晨问过余元,心中也思虑起自身要习练的神通来。他如今一身手段离不开一个“龙”字,神通的选择,也该按此而来。 ...... 二人并肩行过一阵,闯过一层迷雾,便觉眼前突然一暗,一座百丈来高的雄伟大门矗立在不远处。 大门之上青霞弥漫,朵朵青莲排成一线,曲折蜿蜒,化作小径通往门下。莲径两旁水波翻涌,粼粼金光浮在水面上下起伏,却找不到光源在何处。 “道友可有意进去一探?”余元看向姬飞晨。 “自然。”姬飞晨先是一笑,旋即敏锐回头,“只是先得打发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余元闻言看向来人,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一动,笑了起来:“这两位道友与我相识,恐怕能看穿我的遮掩。若不能将其留在这里,我可就要面临血海追杀了。” 这两人,正是无垠血海之中的段英和他一位师弟。 “哦,道友平日里竟然隐藏在魔门吗?”姬飞晨对于余元来历早有猜测,认为其是和自己一般,是得到了炼气士道统的魔修。如今见他言语,更是确定心中猜想。 “若无此事,我说不得还会加入血海呢!”对于姬飞晨的试探,余元不作正面回答,而是玩笑一句,旋即迎了上去,“那个年轻的,就交给道友你了。” “瞧好便是。”姬飞晨背临莲路,打出碧潮珠,一溜儿白光向着对面二人中的师弟飞去。 见两人主动出手,段英冷哼一声,手中抛出一朵血莲,就要护在自己二人头上。 却不料突然一道赤影飞过,血莲一偏,没能护住师弟,段英眼看着其被迫离开自己身旁,对上了那个身着水月袍的道士。 血海魔人眼中流露出怒气,看向余元,正见其收回刚才的罪魁祸首——一根燃着赤色灵火的丝绦,从容不迫地把它系回腰间。 “那个就是散仙清泓吧,你又是谁?”段英背后血河绵延无穷,内里诸多冤魂凶煞浮沉。 “啧,竟然也是血河。”余元见段英和自己法相类似,不禁有些惊讶,“只可惜内里混杂了太多其余之物,不够纯粹。” 段英闻言,正要怒骂出声,却见同样一条巨蟒般的血河在对方背后升起,只是其内血色明净,不似自己这般浑浊,也没有厉鬼骨魔夹杂其中。 “血海之人!”段英先是一惊,随后想起了对方熟悉的声音,“你是余元!” “可惜了,段师兄。”余元惺惺作态道,“你要是没挑明此事那该多好,说不定我会放你离开呢!” “一个散修,是什么给了你胆子敢在此大放厥词?”段英想起自己还曾想着把余元引入血海,眼下其人却和玄门仙家站在一处,对自己出手,当即怒不可遏,“找死!” 身后血幕席卷四方,大浪横拍而下,内中众多冤魂不住哭嚎喊叫,像是要找余元索命。 “切!”余元嗤笑一声,“不过是和你虚与委蛇罢了,谁不知道谁啊?” 身后血河显露赤蛟之形,鳞甲分明。口中发出龙吟,震破一应邪祟,反将其融入自身,化作最为纯粹的血水。 两股颜色不同的血水碰撞在一处,相互吞噬转化,不断争斗。而段英和余元两人,一者面色阴寒,一者风轻云淡。 “此人实力不弱,压过余道友一头,”已经处理完另一个人的姬飞晨站在莲径上旁观,“不过看余道友姿态,似乎还有后手尚未动用,胜负尚未可知。” 以姬飞晨的旁观者角度来看,余元和段英的血海大道相似而又不同,正如他和阴冥宗掌门一脉的郑琼一般,前者以纯为本,后者以博为要。 “蚀元血莲、血灵魔焰、浊煞血魂,都是无垠血海的几种秘术。此人野心倒是不小,想将其全部炼就,成就己身大道。” 如同郑琼对于阴冥宗黄、白、赤、青、黑五脉与掌门一脉的九大神通都有涉猎一般,这段英也是如此,自身道果之内铭刻多种血海秘术,意图将其一一练作神通,加强自身战力。 而余元则与其不同,虽然他也能动用血莲、魔火等类似手段,但那都是他以血海真水临时造就而来,只是形态上的改变,本质还是对于血海真水的运用,并不能长久留存。 “一者专精纯粹,一者博大繁多,这与我和郑琼何其相像!若无他人干涉,这可就有得打了。嗯,正可作为范本,预演我和郑琼之间可能发生的交手。” 姬飞晨盯着二人斗战之处,不断揣摩他们表现出的对于血海功法的各自理解,将其化为自身底蕴,为将来作参考。 “唔,貌似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余元抽空瞅了姬飞晨一眼,见其聚精会神的样子,uu看书w.uuknshu微微一想便知道了其人心思,“该结束了,再下去我老底都快被看光了。” 说着向后一撤,身前血色蛟龙陡然散去,与其相抗的血幕浪潮一个没收住,向着余元扑来。 面对这等凶险,余元胸有成竹,浑身血煞之气尽数纳入红袖刀之中。自身气质一变,一股混元一气浮现出来,轻而易举地跳上姬飞晨所在的莲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贫道终归是炼气士啊!” 其人感叹一句,挥手弹出一枚真水元雷凝就的雷珠,打入身旁碧波之中。 轰——! 咔嚓—— 随着一声沉闷炸响,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串气泡如水沸般冒出,荡漾水波之中的细碎金光快速凝聚起来,轻而易举地消去了已经扑到余元身前的血浪。 “灵微派以伏魔著称,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身为魔人敢在此处和我交战?” 随着余元话语,四周清水之上漫动金光。涟漪由小到大,掀动绵延潮水,浮在水上的莲路起伏不定,上面的姬飞晨一个没注意,险些落入水中,被余元拉了回来。 “若非临时借助了本尊那里的一缕天一真水威能,我也无法号令这里的伏魔净水,更别说内中的伏魔天光了。” 心中一缕思绪闪过,余元暂时将其按下,调动起已然满是金辉的伏魔净水,化作一头巨鲸对着段英张开大口。 长鲸吸水,散发出无穷吸力,牵扯着段英身形不由自主向其投来。 “可惜净水无法越出清池一步,眼下只能请段兄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百三十四.仙府蟠桃,大意之言 面对余元凭借伏魔净水拟化而出的巨鲸,段英未做出任何反抗,身形被扯着向鲸口飞去的同时,身上的魔气也被浓郁的金光不断净化着。 只可惜他离清池还是有一段距离,不然若是停留在水面上,在金光笼罩下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眼见得段英不言不语,向着自己头上的巨鲸投来,余元忽地心头一跳,传音给姬飞晨,交代给他几件事,而后便加大了巨鲸吞吸之力。 “是我小看你了,”当来到余元面前之时,段英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只可惜,你不该离我这么近的。” 血海魔人破破烂烂的肉身忽然蒙上一层血光,数朵血莲在伤口上绽放,闭合了皮开肉绽的口子,扭转了重伤的结果。 “姓余的,我今天就是抛却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拉着你共赴冥土!” 暂时恢复到全盛状态的魔人硬顶着照彻在身上的伏魔天光,和净水所化巨鲸口中的吸力,冲到了余元面前。 血海道果融入体内,身形陡然膨胀开来,看他这幅架势,竟然想和余元同归于尽! “生死法理的神通?”余元不敢怠慢,一位积年人仙自爆,足以把自己带走,他连忙示意姬飞晨,“姬兄,动手!” 不知何时,姬飞晨已经施施然来到了莲路尽头的青霞巨门之下。他抬头仰望门户顶端,却看不出所以然来,正在暗自嘀咕,便听得余元话语,于是一掌击中大门,触发了其上法阵。 青霞门户顶端,一柄青玉宝剑高挂,被霞光遮掩,不甚分明。 随着姬飞晨动作,宝剑上突然闪过一缕金光,凭借和清池中伏魔天光的呼应,一缕剑气飞射而出,直直打在段英已经不似人形的躯体上。 生死莲花凋零,血海道果破碎,段英肿胀的身躯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泯灭成烟尘。一道不甘的魂魄怒吼一声,其上还有剑气残留的痕迹铭刻,便消散无踪归入幽冥。 “余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了,等着你回来报仇那一天。”余元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便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他转身赶上姬飞晨,一道青光破水而出,主动飞到手中,被余元握住。 “被伏魔天光伤及魂魄,估计段英的魂魄要在轮回中修养数十世才能转成人身了。” 同样听见了段英的怒吼,姬飞晨玩笑了一句。 “伏魔天光尚算小头,大头在那缕剑气上,”余元补充道,“我触动池中禁制时有感,知道青霞门户顶端有物件与清池呼应,当是九天之光所凝之物,是配合伏魔净池所用。 “而且,若是伏魔净水、天光,甚至是青霞宝剑,都成效不大,还有最后一重后手可以动用。”摊开手,一颗清澈剔透的碧绿宝珠显露出来。 “伏魔净水浓缩而出的菁英。”姬飞晨有些意动,他修行水法,这灵珠对他来说也是用得上的物件。 “想要?我可以分你一点,你只要给我一些冥河弱水便可。”余元看出其心中打算,于是提出了一个交换的法子。 “你要收集天下真水?”姬飞晨眉头一挑。 “天机不可泄露。”余元面具下的俊美脸庞微微一笑。 二人谈笑几句,进行了一轮交换,平分了这枚巴掌大小的灵珠。而后姬飞晨又给与了余元一道冥河弱水,是他采集真水自己所炼,品质尚可。 收起鸡蛋大小的灵珠和黑龙模样的弱水,余元并没有去管青霞门户上悬挂的玉剑,就这么和姬飞晨走入其中。 毕竟是玄门前辈所留,无有缘法者不可轻举妄动。再说,有水灵珠入手,余元已经心满意足,再不必奢求那和自己道路不合的事物。 ...... 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 艳桃烁烁,青叶翠翠,香飘十里,树有千林。 入得青霞门户,展露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占地极广的桃林,其上缭绕着极为浓厚的仙灵之气,恍若云霞浮动在树梢。 烟云朦胧,一颗颗长势绝佳的蟠桃树姿态各异。其上硕果累累,每一颗仙桃都包含仙灵之气,若有凡人侥幸服下一颗,当可立地成仙! “蟠桃林!”余元惊呼一声,这林子和自己所知的那蟠桃林何等相像! “别说我们阴冥宗,哪怕是当今的玄门洞天,估计也没有这等物事。这就是灵微派有信心行存续道统之事的底气?”因着余元已然知道自己身份,姬飞晨也不再遮掩,语气中满是惊叹。 “传说蟠桃又称寿桃,最次的吃了都能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等的吃了可霞举飞升,长生不老。至于那品质最佳的,服下后更是能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余元长出一口气,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姬飞晨闻言,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余元,盯着那张奇形怪状的面具,话中隐带试探:“余道友此言,不知是从何得知?贫道实在没有听过这等传说。” 要知道,按余元说法,那中等的桃子吃了可就等于天仙了,更别说还有品质在那之上的桃子,他的说法,委实有些夸大。 而且余元此言,姬飞晨还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某本小说家言。再结合其人来历,他脑海中不禁也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哦?那,那大概是我搞混了。” 面对姬飞晨的质疑,余元轻咳一声,勉强遮掩过去。 当日王珝斩出化身,余元承接的是王珝关于“穿越者”的思考以及相关认知。所以在余元看来,本尊其实并非九州土著,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觉醒较迟的穿越者。 正如王珝所言,在这种自我认知的作用下,余元很容易生出骄躁之心,大意之下暴露自身隐秘。这不,刚刚嘴一秃噜,余元就说出了《西游记》中对于蟠桃的描述。 而要是换成王珝在此,他绝不会这样。 见余元言辞含糊,姬飞晨不再多言,心中记下一笔,便看向了眼前的蟠桃林:“怎样?可要前去采摘一番?” 余元自知失言,正要想方设法偏开话题,见姬飞晨如此上道,他很快道:“且慢,不可轻举妄动!” 不论此处的蟠桃到底有没有余元所说的作用,单单看其气象非凡,就知其绝非寻常之物,价值连城。 如果真是仙桃神药,灵微派会这么随便地放在这里,让外人摘取?就算来者也是玄门仙家,但谁能保证其人来历清白,没有歹意? 总之,要么此处有灵微派所设禁制阵法,要么这蟠桃林的价值并没有两人想的那么高。 姬飞晨在魔门厮混多年,疑心病不在王珝本尊之下,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背向而行。却是准备分头行动,一探内中虚实。 ...... 与姬飞晨暂时分开,余元叹了口气,心中放松不少。 虽然在道德宗藏书阁翻阅了不少书籍,对玄正洲一些大众常识也算熟识,但终究比不过姬飞晨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所以刚刚无意中说漏嘴后,余元一直有些不安,像是自身来历已经被他人看穿。 “如今暂时分离,也可让我调整一番心态。”余元来到一株粗壮的桃树下,半倚半靠地坐在树下,口中喃喃自语,吞吐起此处的仙灵之气来。 但不过一会,他便皱起了眉头,发觉了不对。 “这些仙灵之气,看似积累多年,已经凝成云雾,实际上却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浓厚。” 仙灵之气,是玄门仙家修行所需之物,但对魔修而言,却是一等一的毒药。 当然,以玄正洲观点来看,王珝本尊及化身余元都是炼气古修,不用担忧清浊之分,任何元气皆可随意吞吐修行。只是功效上略有差距。 对他们来说,最适宜的还是混元一气。 而当余元尝试着在此吐纳仙灵之气时,却发现极大一部分仙灵之气都安安稳稳地浮在树梢,不为所动。自己所能吞吐的,只是极少一部分。 余元思索一番,伸手轻弹,一滴水珠飞射而出,在林中炸开,散作漫天细雨。 而林子另一头,也有一片水光朦胧升起,却是姬飞晨也察觉了内里异状,动用了他“行云布雨”的道果神通。 雨丝纷飞,uu看书 .uukansu.cm细细绵绵,穿过无数枝果丰盈的虚影打落在地。 渐渐地,茂密的蟠桃林如海市蜃楼般一点点散去,诸多花叶果实纷纷消失。 “不出所料,是幻术。” 余元低语一声,看见原来隐隐绰绰占地数十里的桃林如今只剩下了几十株,姬飞晨站在自己不远处,手托九重宝塔,正对着一面石碑沉思不语。 余元走到近前,看向古碑,上有灵微派前人留语: “凡玄门弟子,如见真林,即是有缘之人,当可取三枚仙桃以资修行。而我灵微嫡系,若通真法,大可自取之。” “果然,这是考教玄门弟子的试炼。若是最开始初见桃林之时,我等一但动心,不辨真伪,恐怕会被立即送出这方地界。”余元猜测道。 姬飞晨闻言转头看来,手在宝塔之上一抹,设下禁法,然后解释道: “这里是我阴冥宗一位师兄陨落之地,他死后魔魂不灭,依旧留存于此,被我暂时关押起来。道友在我面前,切勿暴露你我身份。” “原来如此,”余元轻笑一声,“看来我这血海弟子的身份还大有可为啊!” 二人相视一笑,串通起来,打算合伙蒙骗那不知世事的塔中魔魂。 其人在这仙府中停留数百载,即使死后魔魂被桃林中的清灵之气所困,禁锢一方。 但他好歹当年也参与过围攻仙府之事,对于这灵微派的了解,不是余元和姬飞晨这两个萌新所能比拟的。 若是能从他口中得知什么隐秘,那对于二人探索仙府绝对大有帮助。 一百三十五.各方图谋,血海之意 余元和姬飞晨很快定下了联手哄骗天成——姬飞晨的师兄——的方案,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其人释放出来。 原因很简单,他俩接下来还要探索仙府,余元还好,但姬飞晨恐怕会不可避免地动用仙家手段。若是让天成发现自家这位小师弟竟然兼修仙道,总归不太稳妥。 毕竟,天成陨落仙府之中数百载,姬飞晨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不知道他对阴冥宗到底是何态度,为人性格如何,故而不能大意。 ...... 桃林深处,一片枯黄的草地。 “此处已被魔气污染,但似乎还有灵微派的布置。” 姬飞晨细细探查一遍,看向余元。 “净化魔气就知道如何了。”余元随意扔出一团血水,将枯黄草坪上的煞气全部吞噬。 “我想,先前所得的那枚伏魔净水珠应该就是用在这里的。”姬飞晨阻拦不及,只得无奈地补充一句。 “看在水灵珠的份上,我没有去动那把青霞天光剑,如今却还要我把灵珠交出去?想都别想,到了我手里就别想着往外跑了!” 余元随口回了一句,控制血水融入草地之中,滋润土木,焕发其内生机。 血是性命精华,万灵之本。不管是余元得自天一剑胎中的血海真水传承,还是玄正洲中的无垠血海一脉,功法都是由此入手,以掠夺众生之精华成就自身为真意。 血海真水汇集众生精血而成,虽然分属后天,但功效绝对不弱。魔意深沉,诡气森森的同时,也带有一种异样而鲜活的生命力,可以治疗血肉伤势,补充他人生机。 更别说余元的真水与大部分血海魔修相比也更为纯净,在“生机”一道上效果更优,甚至能滋养灵识,作为元神出游的寄托之物。 “如今我已得到这方世界的冥河弱水,说不得还能复现那句‘血海冥河本一体,碧落黄泉入轮回’的传说。只是不知道,这方世界是否有穹空碧落之气和九幽黄泉之气的存在。” 心中畅想一阵,余元看向草坪,如今枯黄的草地已然焕发生机,青翠欲滴。魔气也悉数扫灭,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太极图案。 “传送法阵?”姬飞晨研究一阵,和余元一起踏上了太极图,被传送到了另一方空间。 “灵微派早已预料到破府之事,各种传承手段一重接一重,当真煞费苦心。” 二人从传送中回神,眼前红光灿灿,充满阳和之气,照耀在二人身上,抚慰身心。其源头正是一把金红色的桃木剑。 “灵微派的镇派之宝,千桃伏魔剑?” ...... 一方瑶圃,三道人影从其中飞射而出,面色惊慌,显然是触动了其内仙家禁法,抵挡不住,故而逃窜出来。 “该死,这处禁法竟然如此凶恶,我们明明找到了一面伏魔器,却只能干看着!” “别说了,等我们出去调集人手,一定要拿下这面旗幡!” “九霄青云明微伏魔幡一共九面,如今尚未听闻其他几面出世的消息,我们这说不定就是第一面,千万不能放跑!” 三人正在盘算,忽地一片血海当头拍下,其中两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被血水沾染,没入血海之中,成了偷袭之人的养分。 剩下一人面色惊慌,捏碎腰间宝珠,挥手洒开一圈魔火,将血水暂时阻拦在外,大叫道: “这位血海师兄,都是魔门弟子,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乖乖被我吃掉不好吗?连拜的神圣都不是同一尊,谁和你是师兄弟?” 孙晓衍一脸不耐,身侧血海更加汹涌,血光映照在他脸上,又添三分凶恶。 “再说,不吞了你们一身精血练功,我拿什么去维持教中地位,恁地话多!” 孙晓衍催动血海围住这煌阳魔教弟子,不断掀起血涛,还有众多冤魂白骨在其内沉浮,攻打煌阳魔教弟子设下的防御手段,让那道火圈颤动不已,似乎即将破碎。 “我可以告诉你......” 煌阳魔教弟子想以伏魔旗的消息来求得一命留存,但话尚未说完,身旁魔火便走到了尽头。一阵波动后,火圈无力地破碎开来。 这名魔人来不及动用其他手段,周围血海就如饿狼般一拥而上,很快把他化了个干净。 “三名普通的魔教弟子,抵我数年苦修。”孙晓衍面上一层暗红光芒闪过,“仙府之中还有众多破府之战时留下来的仙魔遗骨,其中魔骨多有后手暗藏以图谋夺舍转世诸般事宜。 “不过如今却正便宜了我,若是将其一一吞噬干净,我怕不是能尝试突破地仙?到时候那宋绍明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圣地传人又如何?在一尊地仙面前还不是唯唯诺诺!” 孙晓衍想起宋绍明,心中一阵烦闷,他原先在无垠血海之中,只是凭着资历年长才能勉强压宋绍明一头。但宋绍明如今已经成为圣地传人,恐怕很快便能后来居上,对自己呼来喝去、随意指派。 “若是再吞噬几个大派真传弟子,比如那杨飞、郑琼,我晋入地境的把握便能更大一分,嘿嘿。” 魔人脸上如癫似狂,忽视了近在眼前的瑶圃,驾着血海,转头向着其他方向行了过去。在孙晓衍袖袍之中,一瓣血莲放出微弱光芒,但他却并未察觉。 “什么伏魔之器,不过是那四家关心的事罢了,哪有我自身突破之事来得重要?” ...... 无垠血海中,浊浪滚滚,零零散散几位血海魔头站在一起,讨论教中诸般事宜。 这次仙府出世,与他们血海本无关系,毕竟无论是克制那四家四方教道统的九霄青云明微伏魔幡,还是魔妃想要收夺的灵微仙府,他们都看不上眼。 不管怎么说,无垠血海都是玄正洲仙魔的四座圣地之一,更是魔道诸般道统中仅有的一座。若是对灵微派这等路子不合的传承都要染指,委实有些跌份。 所以一开始他们就不关心此事,甚至连自家圣地传人宋绍明都没有派到仙府中去,而是让其负责起其他事物。 只是没想到,那阴冥宗黑池上人竟然也掺和到了这件事里。 黑池上人炼制玄冥七窍丹意在突破地仙,其师阴冥宗坎冥殿主只差一尊修行同类功法的黑脉地仙便能突破天人,而阴冥宗对于无垠血海屁股底下的圣地位置一直虎视眈眈,意图成为第五座圣地。 这些事情,对于无垠血海来说,并不算隐秘。并且他们也知道,一但坎冥殿主罗阳成为天人,那阴冥宗必然要有一个实力飞涨而后衰落的过程。 除非阴冥宗的人能想办法把本该飞升的罗阳留在玄正洲,成为太元、太霄二宫宫主那般的驻世天仙。方能保持阴冥宗威名不堕,有底气谋划圣地之位。 而根据无垠血海的探子回报,似乎阴冥宗还真有一个相关计划,只是不知道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与其费尽心思折损自家探子,或者等罗阳证道天人后再试图补救,倒不如一开始就从源头上掐断黑池上人晋升的可能性,阻止他成为地仙! 再加上煌阳魔教和蟾宗派人请托,进行利益交换,所以无垠血海最终还是参与到了仙府之事中。 “五十六,你主动把仙府之事要了过去,如今进行得如何了?”几道模糊血影之中,一人低沉开口。 血海之中没有师徒辈分,只有编号排名。 在众多魔人之中,血海主人和几位长老是个位数,其次的地仙级门人则是两位数。 而人仙从三位数开始计算,当代传人宋绍明在血海中的编号是八百零一,而孙晓衍是七百八十三。 此次仙府之事,是一位长老交代下来,由四位地仙共同负责,他们分别是三十三、五十六、八十一和七十五。 其中七十五正在图谋一件关系自身的紧要事情,因此隐居中土多年,如今甚少出手。此次任务他也没有让本体返回,而是以一道化身旁听会议,一副主动退让、并不想承担事务的模样。 面对三十三的质询,五十六早有准备,轻笑一声:“灵微派设下禁制,只有年轻弟子方能入府,我如今被阻隔在外,并不清楚其中情形。” “这里没人是傻子,”三十三冷哼道,“你那点小心思,谁都能看出来,只是不想说罢了。” “就是,”八十一声音阴柔,“五十六,你不就是想以九元魔仙之法突破天人嘛,这种法子也算得上常见,人人都知晓。” 说着又看向七十五:“你看看人家七十五,他的证道之法我就猜不出来,扮作仙家在玄门中厮混,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三十三他......” “八十一,够了!”三十三打断八十一话语,uu看书ww..om“这不是让你们相互掀老底的地方。五十六,我不管你成功与否,总之,你既然在仙府,那就把此事办好!我想,你总不愿去和长老们说说话吧?” 五十六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低头称是。而八十一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住了嘴。 只有七十五一人立在原地,宛若死物,不为几人话语所动。 “好了,散会!” 三道身影先后离去,只留三十三一人站在原地,他沉思一会,手指在面前虚空中划过,似乎拨开了什么,却在下一个瞬间又立即将其隐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机会已经给你们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 三十三低笑一声,身影融入血色浪涛之中消失不见。 身为统管宗门事物的地仙,他虽然驻扎在血海之上,可凭借血海之力提升自身功行,但同时也要负责处理所有日常事物。 故而他并不能像血海之主和几位长老那般拥有一味闭关修行、不受打扰,只有大事才能惊动他们的特殊地位。所以趁着难得的空闲,他能修行一会是一会。 ...... 清虚广华洞天,道德宗驻地。 道德宗掌教从闭关中惊醒,方才他神游天域,忽然眼前一片血浪涛涛而来,逼迫他退出了元神出游的状态,不得不考虑起自身所见兆示来。 “血海的动作?怎么什么都算不出来?” 老者笼在袖袍中的手指轻动,不断推算天机,最终却毫无所得。 “难道只能卜问天道?是不是有些大动干戈了。” 一百三十六.玄门反应,心知肚明 耄耋老者坐于静室之内,不断考虑来龙去脉。 虽然闭关神游时心有所感,发现了血海似乎在搞什么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来得及推算出什么东西,而且更要考虑到这是否是血海之人故意为之。 “要不然,请出观圣镜来看一下?”道德宗掌门有些意动。 忽然,他袖袍中一道符箓亮起,一句话语传出: “道友,血海中有地仙潜入灵微仙府,意图魔染仙府之中残存的地仙元神,以九元魔仙之法突破天人!” “原来是太清宗主,”老者眉头一动,“不知你这消息从何得知?” 如今这位太清宗主的师父早已飞升离去,因此他的辈分比许多宗门掌教都要矮一辈,所以语气很是恭敬: “我方才神游天域,忽然有天机垂现,我心头灵光一闪,抓住天机,因此得知了血海的图谋。” “还真巧了。”道德宗掌教忽地一笑,“我这里方才也有天机垂兆,但如今却什么都推算不出来!” “还有这种事?”太清宗主大吃一惊,“莫非是陷阱?” “也有可能是血海内斗,有人拿我们做刀。” 道德宗宗主昔年乞儿出身,遍历人世辛酸,饱尝红尘苦暖,对于人心鬼蜮看得很是透彻。再加上魔门作风一向不怎么样,内斗成风,所以他很快猜出了血海主事人的真正图谋。 “这是阳谋啊,”太清宗主闻言冷笑一声,“各派弟子如今都在仙府之中,要想保住他们性命,就不得不去阻拦那人成道,这算盘打得还真不错。” “就算你看穿又能怎样,”老者闭目摇头,“除了无为派以外,你太清宗和我道德宗还有其他几家太上道脉都有人前去,太元宫也派了人。这么多人,不是你我二人所能随便决定的。” “总之,先通知太霄宫和太元宫吧,他们两家都有天仙坐镇,看得比我们透彻。”太清宗主提议道。 “也好。” 交谈完毕,道德宗掌教沉思一阵,来到了宗门传承的至宝面前。 昔年太上道祖临凡,讲解大道真意,留下三千道统,演化功法万千。 但是,真真正正默认为太上嫡传的顶级法门只有九篇。《太清经》《道德经》《无为经》都在其中。 按照玄门习惯,将本门派的至高心法刻录在传承信物上。就算道统覆灭,千百年后也会有人得到仙器,再传一脉道统。 而太上一脉的九大重宝,刻录九大神经,仿照太上道尊自身手上的九件法宝打造而成。 如今太上九宝各有散落,除了几件下落不明之物,如阴阳龙须扇、八卦浑天炉外。太上道脉几大洞天都各有一件至宝坐镇,是他们的底蕴之一。 其中,无为派传承无为琉璃珠,太清宗有七星伏魔剑,而道德宗的传承至宝,便是一面道德观圣镜,能照遍天地万物,明察秋毫。 镜观人心,烛照万里。 在道德宗掌教面前,宝镜表面如清池般浮起层层波澜,内中有无边天数演绎,显化未来模糊无比的种种可能性。 “此行变数甚多,看不太真切,但血海地仙晋升之事,当是有惊无险。” 对着观圣镜看了一会,老者垂下眼帘,盘算其中得失。 “也罢,总归要走上一趟。” 思及此处,他唤来身边服侍童子,吩咐几句,便将他们挥退,闭目等待起来。 过了一会,一名女弟子匆匆赶来,在殿门外整理好姿态,旋即走入大殿,来到道德宗掌教面前。 “弟子李静洵拜见掌教师伯。” “无妨,起来吧。”老者先是道了一句,随后就谈起正事,“我和太清宗主有感,如今灵微仙府中有大事发生,你几位师兄弟都在府中,恐怕有些惊险,故而唤你前来。” “不知是何事?”李静洵面带疑色,她如今尚在蜕凡之境,若是张元初等众位人仙都无法应对,那她去了又有何用? “有血海地仙潜入灵微仙府,意图魔染仙府之中残存的地仙元神,以九元魔仙之法突破天人!”道德宗掌教原封不动地转述了太清宗主的话语。 “这!”李静洵惊讶出声,这等大事,她如何抗得起来? “莫急,”老者见状安抚道,“这是我和太清宗主联手推演而得,此时那位地仙尚未发动,只有一道化身留在仙府之中。你现在前去,联合众位仙家,当可除其于未萌之时。若是去得晚了,亦可联合众人自保。” “弟子明白。”李静洵放下心,施礼后准备告退。 “对了,”老者突然把她唤住,“此次事了,可以在外游历一阵,不必急着返回宗门。” “是。” 李静洵何等聪慧,知道掌教师伯对自己这般言语必有缘故,说不得便是在进行某种不好告人的算计,或者自家有机缘到来。 因此应了一声,也不问其内缘故,便退了出去。 “好聪慧的女娃,天晨那孩子当年没看错人!”见李静洵不穷究根源,老者哪里还不知道她定然猜出了什么,因此感叹一句,“只可惜慧极必伤,若不能勘破这点,日后必有劫数要过。” ...... 无为派信奉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之理,因此宗门内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实力在太上道脉中并不算出众。 若非每代掌门人都功行深厚,且执掌太上传承至宝无为珠,他们也不能坐稳洞天上宗的位子。 无为派,山巅,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仙正在此处打盹。 混杳冥冥之中,一层血光闪现,让老者从醉梦中醒来,翻身坐起。 “何必呢?”无为派本代掌门人拿起身边摆放的一坛灵酒,往口中灌去,“有那两家插手就已经足够了,你们还把主意打到老头子身上作甚? “去休,去休,血海蝇营狗苟的小辈,休得来打扰老头子的清静!” 灵酒入口,老仙昏昏欲睡,口中犹自喃喃道:“无为行道,全凭天数。你们把劲儿使到老头子这里,却是用错了方向!” 说完倒头就躺,酒水洒落身上,沾染在发须之上,老仙也浑然不觉,沉沉睡去,不久便鼾声四起。 “太上无为,随遇而安。得失之心,老头子最不想要了!” ...... 除了道德宗、太清宗、无为派之外,在同一时间,太元宫、太霄宫,乃至阴冥宗这等魔道宗派,都有人感应天数,知晓有血海地仙想通过魔染九仙来突破天人之境。 而血海三十三、八十一,甚至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七十五到底在其中出了多少力,这自然不问便知。 当然,要是有人去亲口质问,那他们必然是一再否决,坚决不认,一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模样,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反污到他人身上。 虽然知晓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是血海之人在拿他们做刀,但众多玄门宗派还是满脸晦气地派出门人赶赴灵微仙府。 正如太清宗主和道德宗掌教所言,如今众多玄门精英弟子,如道德宗张元初、太清宗景轩等人,都在仙府之中。若是有人折损,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而且,魔道天人出世,玄门本该共击之。如今阻拦血海地仙以九元魔仙之法成道,他们也求之不得! ...... 灵微仙府之内,一群玄门弟子正在联手探索仙府。 众人之中,一名面容普通的男子忽地眼中神光一闪,望向天际。 “原来是这样,”他似乎知晓了什么,“看来接下来要想办法找到那个血海弟子了。” “吴道友,”突然,一阵呼喊声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来看看这处阵法!” “来了!”他应了一句,旋即上前几步,看向面前大门,“这是灵微派的九变翔天禁制,共有九重变化,若是其中一重出了差错,禁制就会立即发动,将我等困死在这里。” “没有性命之忧?”旁边一人问道。 “我等身为玄门弟子,自然无虑。” “那就好,还请吴鸣道友帮我们破除此地禁制,我等必有重谢。”那人拱手道。 “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吴鸣,或者说太上宫传人无名笑眯眯道。 ...... 蟠桃林,姬飞晨和余元合力,得到了灵微派传承之宝千桃伏魔剑的暂时认可,将其收了起来,握在姬飞晨手中。另外,还有一面青云伏魔旗和一株看不出来由的琼树被二人发现。 其中,伏魔旗交由姬飞晨执掌,而琼树则分给了余元。 此树重逾千斤,别说余元身上没有乾坤法器,就是有,按姬飞晨的说法也无法对其进行收摄,除非姬飞晨贡献出自家的玄金塔。 所以其便被余元持在手里,分叉九枝,通体呈玄青道色,像是握着一杆拂尘。 “这琼树质地沉重,必要时扔出去砸人倒也不错。”余元玩笑一句,这不知用途的琼树在他手里,倒像是本尊的水元如意一般。 “此事是我占道友便宜了。”姬飞晨诚恳道,如今千桃伏魔剑被他暂时执掌,青云伏魔旗也交给了他,余元只拿了一株看不出来头的奇怪小树,算是亏了不少。 “无妨,u看书 .uuknshu那两件物事上因果甚重,我心中不喜,故此让与道友。”余元摇了摇头,踌躇一阵,道,“道友若是再无他事,我当要离开了。” “离开?”姬飞晨疑问出声,“道友去哪里?” “我本来无意进入仙府,最终阴差阳错之中跟了进来。”余元可不敢直说自己是因为要揭开姬飞晨马甲才跟了进来,只得委婉言道,“如今我和道友之间的误会已然揭开,自然没什么事做,于是便想着独自探索仙府一番。” “也好,”姬飞晨沉吟一阵,他自己也有一番图谋在心间,余元在他身旁总归有些碍手碍脚,因此一口答应下来,“那道友切记莫要泄露你我之事。” “放心,我余元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余元笑道。 “日后若有再见之时,还请道友引我去道友道场做客,”姬飞晨还是没忍住试探余元的想法,“听闻蓬莱岛上有上古宗门‘截教’遗址,我早对此心向往之,不知可有机缘一见?” 余元闻言,离去的身影一顿,沉默片刻,方才谨慎开口:“当然,我那处风光甚好,莫说是‘截教’遗址,还有一座‘花果山’风景也是不错,姬道友大可来此一观。” “哦?可是那处有悬泉瀑布、天降灵石的花果山?”姬飞晨脸上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道友了。” “唔,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余元在“故”上读出重音,“又同为炼气士,自当相互扶持。” “不错。”姬飞晨点头道,“道友独身在外,还请小心行事。” “你也是。” 一百三十七.本尊出动,仙府形制 “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 和姬飞晨分别以后,行到一处无人地界,余元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没想到这姬飞晨既然也是个来自地球的穿越者!只是不知道,他的故乡和我的故乡是否又是同一方。” 现在想来,姬飞晨估计早在一听见他的名号时就发觉了什么。但一直不敢确定,直到他先前在蟠桃林中无意说漏嘴时,姬飞晨才更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姬飞晨却还是不敢挑明了说。最终在二人分别之际,他终于按捺不住,以一个很隐晦的方式询问自己的来历。又经过一番交流后,他才算是放下心来。 “只可惜,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全部身份,但他却不知道我的所有身份。看来这一番对比,我还是更胜一筹!” 余元脸上笑意不断,似乎心情极好。 “若是本尊在此,估计又要胡思乱想许多,不过我与他不同,这些长远之事向来不爱过多思考,毕竟只是徒增烦恼,倒不如交给本尊去头痛。” 说着心头一动,把最近一段时间的见闻通通给王珝那边打包送去了一份,还附带了自己的想法,作为本尊参考。 “说起来,本尊最近状态是不是有些不对?否则他心念一动就该知道我所见所闻,也不必每日让我主动传递消息,还不怎么回讯息。” 细细想了一阵,余元放下心中无用的忧虑,转而在仙府中漫步起来。 “反正本尊不让我插手,那我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 南疆,飞漱峰。 王珝站在峰顶,袖袍一挥,开启阵法将周围几座山峰笼罩起来。 很快,附近一片山头上有云雾生出,渐渐浓厚,最终化作一片云海围绕住以飞漱峰为中心的数座山头,将其隐没起来。 这些日子,王珝虽然不知前路如何,自身目标如何,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截止到目前为止,灵海帝君似乎并没有收回自己这尊化身的意愿,自己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生出,那他也只好继续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了。 这几座山头位于南疆古战场一处偏远之地,本来是某位仙家的洞府。 但在上次仙魔之战时,洞府破灭,内里的乾坤空间暴露在南疆大地之上,化作这一片山脉。 虽然仙家洞府不再,但其中还是有部分阵法残痕留存,经过几日修缮,王珝总算是把这些遗址利用起来,给自己打理出了一方落脚之处。 他以飞漱峰为核心,另选出五座山峰,布下云海天渺阵,作为隐藏守护洞府的阵法。 而云海天渺阵则是他突破天师当日,参悟云雾变幻无相之理所得,也是他水元如意上的三张阵图之一。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1......苏子瞻和杨元素尚有相见之日,而我何时又能回到九州?” 王珝看着眼前的云海,不禁想起了自己对这张阵图命名时心底的思绪,不由得愣愣出神。 但很快,余元传来的关于姬飞晨身份的消息,让他回了神。 “原来还有这种事,”王珝低头沉思,“姬飞晨、清泓道友、穿越者......” 道人在山顶来回踱步,考虑其中得失。 “血海在仙府中有图谋,但我算不出来详细内容,不过只要余元小心谨慎,当能从中浑水摸鱼。因此我本想让他自主行事,却不料又出了这个岔子,看来我还得走上一遭。” 王珝心中作出决断,回到飞漱峰底,在深潭附近的茅庐之中拿出自己的青玉剑匣。 “此行风险甚大,还是带上所有事物妥当。” 道人闭上庐门,招来水云,向着霍玄山方向行去。 ...... “本尊也要来?”余元忽地惊讶出声,“那我是不是不该和姬飞晨分开?” 口中一边喃喃自语,他手中红袖刀划出曼妙轨迹,将最后一名血海魔人的头颅割下。 “不管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人,而且本尊什么都没说,我还是按自己想法来吧。” 余元站在一地尸首之间,身上不染血迹,不远处两三个玄门弟子瑟瑟发抖。 这几名蜕凡弟子本来在此采摘灵药,谁知突然撞上了好几名血海魔人。正当他们打算拼死一搏时,突然一道赤虹飞来,其中一名血海弟子当即倒毙,浑身干枯,如同失去全身所有水分。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这个戴着古怪面具的男子出现,和几名血海魔人厮杀起来。 双方举手投足间,血水喷涌,魔气四射,就连那个面具男子也是这般表现,就如同血海内讧一般。 还没当他们做出决断,此人就把几名血海魔人杀得一干二净,然后直直地向自己等人瞅了过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名面色苍白的玄门弟子鼓起勇气,话语打颤,问余元道。 “你们放心,我对你们没有兴趣。”在玄门弟子们惊恐的注视下,余元背后显化血河,把周围战场横扫而过,吞噬了所有尸首和血迹,“我只对魔人下手,你们大可放心。” “......” “哼!”见他们一个个胆小无比,连话都说不出来,余元不屑道,“就这胆子也敢进入仙府?简直是自寻死路!” 说着不顾玄门弟子脸色,三两步上前采摘了那朵富含元气的红色灵花:“这株赤阳花,就当是我救你们一命的报酬了。” 在玄门弟子注视下,余元化作一道赤虹离去,不知去往了哪处地界。 “这,这是魔人?” 余元离开后,众多弟子松了口气,一人发问道。 “看他功法,明显的血海路数啊!” “不是说魔门中人不是都有血咒在身,不允许直接相互残杀吗?” “难道他是散修,没有血咒约束?” “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赶紧和师兄他们汇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对,赶紧走!” 就在众多弟子离开后,一道身影突地浮现出来,细细打量了一遍现场被破坏后留下的痕迹。 “混元一气的路数,和血海似是而非的功法。一座仙府出世,竟然吸引了这么多牛鬼蛇神,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面容极为普通,没有丝毫特点的男子望着余元离去的方向,伸手掐算起来: “外面应该有动作了,也不知道那个血海地仙的化身到底潜伏在哪里,希望能赶得上吧!” ...... 不管其他人如何疑神疑鬼,余元只是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虽然他原来并没有进入仙府的打算,但既来之则安之,在与姬飞晨分别后,余元很快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做。 灵微仙府当年破府之时,对后世复出之机早有考量,在仙府中留有众多仙家元神,以接引自家转世门人。 更有许多灵草仙花,天材地宝,以此为酬劳众仙之物。 余元一路行来,在他法眼观照下,许多法宝、灵药之上都有缕缕红气缠绕。 这些红气正是灵微派的因果。除非是灵微派传人亲至,不然其他人随意取拿宝物,必然有因果缠身,算是欠下灵微派一个人情,日后自然有灵微派弟子找他们讨还因果。 那时候,不是舍一些身外之物充作赔资,便是为他们出人出力,复兴仙府。更有甚者,说不定会在这个过程中身陨,转世拜入灵微派中,偿还前世因果。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灵药上干干净净,没有因果留存,是灵微派特意为众多仙家准备,算是对于他们高抬贵手的感谢。 余元先前夺走的那朵充满纯阳之气的赤阳花,便在此列。 而这类事物,也成了诸多仙家魔人争夺之物。 闲话休提,所以余元的打算,便是趁此机会捞上一笔,专挑那些无有因果的事物下手。若是遇上魔人,则毫不客气地把他打落血水之中,化作自身资粮。 “灵微派除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物,还有几座宝库散落各地,我不如去其中一探?” 余元回想起从千桃伏魔剑中所得的灵微派信息,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 灵微仙府是玄门正宗,其中楼阁布局自然不离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之说。u看书 .uuanshu 仙府占地甚广,自成洞天,大有数千里。其中又分仙凡两界,凡人居于洞天深处,仙家多于外部修行,是标准的两侧对称结构,合两仪之数。 而洞天本身呈天圆地方的格局,按三才五行布位,正中有琼天殿、厚土殿,以及后殿秘库三殿纵向排布,被中央轴心贯穿,构成天地人的三才格局。 另外,在洞天四极之地,又各有一座神殿坐镇,代表四象之论。这四处地界联合三殿之中的厚土殿,最终又构成了五行之势。 以三才四象五行镇压,确保洞天稳固,正是灵微仙府在众多地仙陨落后仍能保持自家的洞天福地长存的原因。 至于那座中央大殿厚土殿,既是两仪之形的太极弦,也是三才之中的中央殿堂,更是四象包围、五方中央的枢纽,很显然便是仙府的核心,若想祭炼仙府,继承灵微道统,绝对绕不开此处。 当然,对于余元来说,此地价值不大,还不如一些灵草价值来得高,他总不能去继承这座灵微仙府吧? “仙府四极之地的四神殿各有功能。东方青龙殿是瑶圃仙园所在,南方朱雀殿应是制兵炼器之处,西方白虎殿是比斗竞技的擂台,而北方玄武殿正是关押魔人、惩戒弟子的监狱。 “四座神殿之中,只有北、东而处对我有些用途,正该往此处一行!” 余元校对自身所在之地,辨明方位,心中作出打算,便向着东方而去。 “此处离青龙瑶圃较近,先往这里去再言其他!” 一百三十八.东极之战,血海招揽 仙府,东极之地。 此地位属青龙,生机浩荡,木气绵延,最善滋养一应灵花仙草。 故而当年灵微派开辟洞天福地以后,便把自家药园安置在了这处地界,算是灵微派的几处重地之一。 余元绕过一处禁制,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赤若流火的凤状仙葩从灵土之中掘出,放入一方玉盒内。 “这诸多药园,就是青龙殿的主体,”他飞入高空俯瞰下方风景,“所有药园按地脉流转,星罗棋布,最终构成一条盘踞起来的青龙神形,镇压仙府一极。 “如今我正处在龙爪之地,如果还想往里走,当按照蟠龙模样,从龙爪至龙尾,经由龙心,最终来到龙首,去往龙珠所在。” 龙爪自然不止一处,余元所在只是其中之一。当然,整片药园之中,最为珍贵的事物自然放于龙珠之地,不是一般人所能进去的。 “估计那处存放的事物早已名花有主,不是我能随便肖想的,还是专注眼前之事吧!” 余元落至地面,如同勤劳的老农一般,在地上挑挑拣拣,寻找那些没有赤气因果缠绕的灵药。 “洪阳果、寒月花,这里还有一株降龙木!这些灵植不仅可以炼制丹药,还有部分甚至可以作为法器的宝材使用,这次真是赚了啊!” 正当余元采摘完这方龙爪药园中的目标,沿着路径走向龙尾时,忽然心头剧震,想也不想便向前一躲,却是有人暗中偷袭于他! “果然是你这贼人,竟敢害我血海弟子!”血水滔天,无数大浪扑向余元。 耳边传来阴狠话语,余元却暂时无暇反击。他先是化作赤虹避开浊浪拍击,而后才有闲心回身防御。 面对来者的攻击,余元调动自身道果,周身血光明艳,层层叠加的血色丝线结成罗网兜住来袭的血浪,将其反哺自身。 “原来是孙道友。”余元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血魔网?看来你收获不小!”孙晓衍脸色阴沉,同样的暗红色血线从血海蹿出,密密麻麻编织成天网向着余元罩来。“吞我血海弟子,窃我宗门功法,纳命来!” “孙道友何必如此心急,反正这些弟子若是功行不进,也不过是血牛药人的下场。”余元面前亮起刀光,绯红色的红袖刀将孙晓衍的血魔网斩成支离破碎的血线,“同样的结局,交由我又如何?” “狼心狗肺,我本打算将你引入血海,如今看来却是留你不得!” 孙晓衍背后血海高涨,众多阴森凄惨的魔魂从血海中升起,向着余元扑来。 “没用的,孙道友,同样都是血海道果,你这些手段对我又能有什么作用?” 面对来势汹汹的魔魂,余元伸手一指,周围虚空之中有血焰燃起,朵朵红色莲花在魔魂脚下生出,让他们身形停滞,渐渐被余元脚下的血水吞噬。 “你这些手段,我在段道友手上已经见识过了,我劝你还是换个法子试试吧!” “段英也......”孙晓衍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段英和他师弟已经被余元联合姬飞晨杀死,眼下听闻此事,却是打起了退堂鼓。 “段英他实力不弱,与我伯仲之间,而此人能杀掉段英,掠夺其一身功力,想必更在我之上......” 还未等他作出决断,余元的攻击便已来袭。 “你不攻过来,那我就上咯!” 血河横贯长空,矫若龙蛇,冲至孙晓衍身边,与他纠缠在一起,近身搏杀起来。 余元把红袖刀合入血河之中,凭借其内灵性放它自主作战,不给孙晓衍喘息之机。 每当孙晓衍有意拉开距离,重摆架势之时,余元便站在远处以雷法打断他的举动,让孙晓衍无法得偿所愿。 “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底牌,但我只要不给你用出它的机会,你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余元手中清澈雷光如同江海凝就,挥洒在孙晓衍身上,让其苦不堪言。 “该死,这家伙怎么还擅长近战之法,和蛮宗以及六臂魔神宗那些人有得一拼!” 孙晓衍不知,余元虽然修行仙道,但王珝的仙道却是和一世之尊的武道法身殊途同归,且其人弱小之时,也曾凭借拳脚对敌,所以自然对此有一番研究。 虽然如今已然荒废,但对于孙晓衍来说,余元控制的血蟒足以将其逼入下风,更别提还有他本人以雷法助阵了。 “没办法,只好用出保命之物了!”孙晓衍身形后撤,躲开巨蟒的信子,整个人又向上一跃,脚下一道血影横扫而过,正是血蟒之尾。 “血莲秘咒!”暂得喘息之机,孙晓衍立刻抖落袖袍之中存放已久的一瓣血莲,其上微光隐隐,正在不断颤动,“只要吞了你的道果,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东西!”远处的余元看见此物,脑中一阵轰鸣,恍惚间看到一片波涛怒吼的血海,“地仙道果?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面对余元的讶异,孙晓衍面色如癫似狂,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语:“此物可倍增血海之力,只要将其化入血水......” “找死!”余元见状,哪里不知其人已经被那瓣血莲迷了心智,听不进人劝,“这幅样子,分明是有血海地仙想潜入仙府,把暗手藏在此人身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他逼得这么狠!” 手中真水元雷连发,雷光如海潮起伏,铺在莲瓣之下,不叫其融入血水之中。 “你这也要阻我?” 眼见血莲被余元动用雷法暂时拦下,孙晓衍双眼通红,分不清眼黑和眼白:“该死该死都该死!” 自身血海翻涌而起,如同接天巨幕,对着雷光横拍而下。 “都给我死!” “这家伙已经疯了,那瓣血莲在不断扰乱他的神智!” 余元面色沉重,手上动作不停,血蟒盘绕在雷海之上,挡住落下的血海,二者把血莲夹在其中,不叫任何血水沾染上去。 “当务之急,还是得釜底抽薪!” 虽然目前为止,那瓣血莲还只是在空中悬浮,其上乌光隐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但余元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最重要的,是杀死孙晓衍,断掉他对血海的控制。 “我现在全身注意力都在雷法和血蟒之上,和他僵持在一起,无法脱身,根本无法再腾出手来击杀孙晓衍!” 正当余元心中不断思考,意图寻找方法击杀孙晓衍之时。那瓣血莲忽然微微一颤,乌光大盛,隔绝了周围的雷光,主动向着孙晓衍飞去。 “不好,那名地仙察觉了!” 余元顾不上再去看孙晓衍,他主动变招,狠狠伸手一握,血蟒哀鸣一声,主动散作血水落入雷海之中,其上隐隐有碧光浮现。 血色和清辉交杂,清浊混成,最终一颗太极球落于虚空之中,将那瓣血莲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余元长出一口气,但不待他转过身收拾孙晓衍,便觉背后一股沛然大力传来,整个人倒飞而出,将一处崖壁撞得垮塌,烟尘四漫,看不清其内情形。 “死...都给我死......” 孙晓衍双目泛黑,毫无神采,停留在余元先前所立之处,口中犹自喃喃。 “吞了你的血海,我就是圣地传人......” 他打量周围一阵,不见余元身影,便把目光投向了那颗清浊太极球。其内黑光若隐若现,透过清澈的雷光和鲜活的血色泄露出来,不断吸引着神智不复的孙晓衍。 “血莲......莲......秘咒?”魔人歪了歪头,跌跌撞撞地向其走去,“吃...吃掉它......” 随着魔人不断靠近,清浊太极球上的乌光也越发强盛,明暗之间像是有生命孕育其中,正在不断呼吸。 孙晓衍到了近前,伸出手来,其上漫着一层血水,不断滴落到地面上。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挣扎之色,但还是坚定不移地向着清浊太极球抓了过去。道道雷光从其上射落,劈得孙晓衍那只手骨肉剥离,但他还是毫无所觉。 随着雷光消减,血水上有点点碧光生出,自动转化成清辉,补充到雷光之中去,不断抵御孙晓衍的窃夺。 终于,孙晓衍的手触碰到了太极球之上,其上血水一阵波动,自行溃散,雷光也随之破灭。一道黑光从其中飞射而出,向着孙晓衍眉心嵌去。 “给我过来吧你!” 正当血莲瓣之中的地仙意识叫好之时,uu看书 .co 一道赤影迅若闪电般横空而过,莲瓣从黑光中脱离,被一条燃着火焰的丝绦拉到了略显狼狈的余元身前。 失去莲瓣的控制,黑光去势不减,正中孙晓衍眉心。 砰的一声,其人脑袋炸裂,红白之物洒落一地,溅射在无头尸身上。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烟无伤’这句话?” 余元好整以暇地再度施展出临时领悟的清浊太极球手法,禁锢住血莲花瓣。这才鼓动血河涨落,将周围血水全部吞噬掉,不给血莲接触到血海痕迹的机会。 “小子,你很不错。”血莲之中传出低沉声音,“孙晓衍他们能死在你手中,不算辱没。”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余元眉头一挑,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可以称我为五十六。” “果然是血海地仙,”余元手上动作不停,印诀连动,化出道道禁制打入太极球之上,“不知伍前辈意图潜入灵微仙府,有何贵干?” “呵,”面对余元故意而为的称呼,五十六笑了一声,“此物不过是我留给孙晓衍的保命之物罢了,能临时借来我一缕意识,并无他用。” 对于余元尝试禁锢他的举动,五十六没有任何反抗。 “啧,保命之物!”余元冷笑一声,“不过是夺舍的媒介罢了,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随你怎么想,”五十六不肯定也不否定,“我看你之功法与我血海也有一份渊源,如何?不若拜入我血海,我可为你作保!” 一百三十九.地仙道染,碧落黄泉 “招揽我?”余元闻言笑了起来,“你们血海这么多弟子的死伤,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如你先前所言,他们若是停滞不前,那也不过是血牛药人罢了,”五十六冷漠开口,“若是你加入血海,他们的性命便不算浪费!” “呵,果然是魔道作风。”余元语带笑意,“那这位旁观已久的道友又如何说?” 随着余元点破行踪,忽有云雾如流水般散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余元不远处。 来人身着藏青色儒衫,手持玄德之剑,悠悠道:“血海之人毕竟是魔门,这位五十六前辈又最擅幻化之术,其人用心到底如何,不问自知。” “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无名。” 余元面具下的眉头一挑:“太上传人?” “正是,”有面具遮挡,无名无法从余元面部表情来推测其人心底想法,因此诚恳道,“这位五十六前辈以化身潜入仙府,意图魔染仙府之中的地仙元神,以九元魔仙之法尝试证道天人之境,幸好道友出手及时,没有给他凝聚化身的机会,不然便会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余元轻轻点头,“没想到伍前辈竟然是这个想法,不知前辈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讲?” 自无名出场后就再无动作的清浊太极球微微一颤,内里话语传出:“太上宫的小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无名脸上露出和煦笑容:“数日前,仙魔二道诸多宗门主事人都受到天机垂现,冥冥中有感,窥破前辈举动,因此我才知晓此事。 “如今太霄宫、太元宫两座圣地已有地仙一级的前辈在仙府之外守候,恭迎前辈大驾光临。而魔门诸位高人也和我等达成协议,不插手前辈之事,只关注灵微仙府本身。” “天机垂现,呵呵,好个天机垂现!”五十六的声音一阵波动,显然已是怒极,“三十三、七十五、八十一,你们的‘好意’,我收到了!” “多谢前辈特意告知我等,”无名领悟了其人话中深意,“剩下三位前辈那里,我们也会有所表示的!” “哼。” 如今自身化身尚未凝成,便受到仙魔双方阻击,就连同门之中也有人在给自己下绊子。五十六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冷哼一声,知晓事不可为,便打算就此退去。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要布下一颗闲子。 “小子,此次我图谋失败,虽然根源是三十三他们背后捅了我一刀,但是其中你也出力不少。” 思量一阵,五十六话头转向余元,言中满是阴冷之意。 “如此‘大恩’,我不能不报,这瓣血莲,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了!” 说完不待余元有所反应,清浊太极球上的血莲乌光大炽,转眼漫上污秽血光,化作一道血线突破太极球封锁,撞破面具,射入余元眉心,直向泥丸宫而去。 “得到我对于血海大道的感悟,小子你日后在魔门必有一番成就!太上传人,面对这将来的魔道栋梁,你还不赶紧下手除去?” 魔音悠悠,这是五十六主动撤去意识之前的留言,意图挑起无名和余元之间的矛盾,借太上传人之手除去余元。 即使这个计划失败,无名没有按他的心意杀死余元,那余元也会在自己大道侵染之下投入魔门,回归血海,届时自己自然有法子好生炮制对方。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五十六都绝对不亏! 面具破碎,蓝靛色的碎片和赤色发须散落在地,露出了余元本身阴柔俊美的脸庞,此时他面孔略有扭曲,却是意识回归泥丸宫,正在苦苦抵抗五十六的道染。 五十六身为血海地仙,在血海大道上的感悟远超余元。且其人分属魔道,大道感悟之中自然有魔意深藏。 他将自身部分道行连带意识灌注入血莲之中,本意是想在孙晓衍遇到危机之时乘虚而入,将其祭炼为自身化身,然后在仙府之中复归地仙之境,感应本尊道果,以行魔染诸仙之事。 如今他主动撤走自身意识,又传来一道法力,将血莲打入余元泥丸宫之中,却是逼迫他强行接受自己对于血海大道的领悟。 若是余元抵抗不住,接受了五十六的大道认知,就会逐渐成为五十六的一尊傀儡,说是别样的身外化身也不为过。 这种强行灌注大道领悟的行为,和普通师徒之间的讲道传法差异甚大,不可一概而论。 无名看着余元面色不断变化,手中悄然握紧了太上玄德剑,他和余元从未见过面,先前也只是防止余元投入血海方才好言相对,实际上还不知其人性格如何,是正是邪。 若是余元今天当真抵挡不住,被五十六大道侵染,他也只好当断则断,行除魔之事了。 “得一者,天清地宁,神灵谷盈!万物乃生!” 心中思绪转动,无名口中忽然念诵起道德真言,试图以道德宗法门安抚余元心神,助他镇压血莲。 道经悠扬,传入余元脑中,血莲受激,亦有更为浩大的魔音回荡,使得余元镇压不稳。 表现在外界,便是余元脸庞之上忽地弥漫开一层血色,有魔意发散。 面对此等异状,无名只得不再动作。此时他早已看清,那瓣血莲之内仍有五十六的部分法力留存,若是有人在外界对它施加刺激,它便会以更快的速度侵染余元心神,让人来不及补救。 “除非现在就有一位地仙赶来,不然以现在的血莲侵染速度来看,这位道友怕是没救了。” 无名面色不怎么好看,手中以道德真言塑造的玄德之剑仍未散去,其上渐渐镀上一层清辉,似乎即将斩出。 “道友慢来!” 正当无名手中长剑挥起之时,忽然传来话语,阻止了他的动作。无名回头看去,正见一男一女结伴而来,出言者,便是那位男子。 男子气质清逸,身着水色道服,上绣九道白浪,背携一口青玉剑匣。不过其人面带忧色,似乎有心事暗藏,正是从飞漱峰一路赶来的王珝。 而那名女子面容普通,气息寻常,但明眸善睐,似有星辰落入其中。 “道友阻我行事,原因为何?” 无名看罢,见二人并无恶意,于是出言问道。 王珝行了一礼,笑道:“无名道友,此人其实是我三尸化身,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原来如此,难怪道友知晓我之名号。”无名眼带惊色,“我却不知道友来历,竟有这等实力的化身。” 以他“通玄”之境的道行来看,此人气息晦涩不明,但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就连一道化身也能在人仙中称雄。而其人来历,自己却从未听说过,实在有些惊讶。 “原来是无名师兄,”听闻王珝点破无名身份,那名女子微微一惊,解释道:“小妹李静洵,却不曾想在这里见到师兄。” 太上传人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混迹诸多宗门之内。就连玄门之人知道其真身的,也实在不多。 “我为师兄介绍一番,这位是静川师兄,俗家姓名王珝,曾和我等一起联手镇压旱魃。” “原来是静川道友,道友之名我其实有所耳闻,但没想到道友进境如此之快,令人生畏。” 听了李静洵介绍,无名眼中惊色更盛,不过半年时间,便能从蜕凡境界一路修至人仙后期,这份天资,当真可怕。 “不过是有所奇遇罢了,若是可以,我宁愿放弃那次奇遇。”王珝微微摇头,“贫道此来,却是为解我化身之难而来。” “道友有办法除去那血海地仙道染?” “虽然我并非地仙,但是凭借本尊与化身之间的特殊联系,当可一试。” “这样便好。”无名心中出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道友了,我还得去护佑众多玄门弟子,先走一步。” 王珝知晓无名不愿窥探自家手段,因此点点头,送其人远去。 李静洵见状,也是笑道:“那师兄且在此处行事,我去一旁为你护法。” “多谢李师妹了。” 见二人先后远走,王珝把注意力转回到已经许久没有声息的余元身上,叹了一声:“原来你的机缘,却是应在此处。” 说罢伸手一招,一条冥河魔龙和一颗青碧宝珠从余元身上飞出,落入王珝手中。 “也罢,趁此机会,助你再进一步便是。” 伏魔净水被王珝收起,而冥河魔龙则被他打散,化作弱水弥漫在空中。 接着王珝轻拍脑门,天灵之上冲出三尺毫光,一朵渺渺庆云从其中浮现。 云中水光绵延,海潮起伏,演绎动静之理、阴阳大道。三株姿态各异的莲花扎根庆云之中,一朵开得正好,一朵含苞欲放,还有一朵只是个花骨朵。 右边那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之中,一道身影隐隐绰绰,虚浮不定。而左边的莲花如同莲台般盛放,只是其内空空荡荡,无人安座。 远处李静洵收回目光,暗自思忖:“静川师兄这幅模样,明显三尸法门修炼有成,功行大进,几至于触摸到地仙之境,我们这一辈中,除了无名师兄外估计无人能在修行速度上与其相比了。” 不去说李静洵心中有何想法,王珝这边已经开始处理起余元身上的问题。 道人轻轻挥动手中如意,打散化身形体,让其中的一瓣血莲自然暴露出来,莲瓣之上乌光血色混杂,魔气炽盛,令人作呕。 余元化身被王珝散作血河,uu看书 .uuknshuom红袖刀在其内沉浮,刀柄处一滴碧色真水晶莹剔透,正是王珝所得真水传承中的“碧落黄泉”。 从传承中王珝得知,先天真水碧落黄泉与其他六种真水不同,分成阴阳清浊两种不同的状态。 正所谓“血海冥河本一体,碧落黄泉入轮回。”血海指的是无边血海之中污秽所集的血海真水,而冥河,便指的是碧落黄泉。 也唯有将血海真水和冥河黄泉收集齐全,方能练就这最为神妙莫测的先天真水碧落黄泉。 虽然玄正洲上的血海真水和冥河与那方大世界的七大先天真水并非一物,但本质上仍有相通之处。 在王珝动作下,血河与周围弥散的冥河渐渐交融在一起,化作了一条颜色奇诡的河流。接着整条河流节节蜕变,忽地一转,化作一条碧色的螺旋天河,向着那瓣血莲冲刷而下。 王珝元神阳化程度甚深,几近于此世地仙的元神,在他操纵下,那瓣血莲并未掀起什么风波便被轻轻松松地化去了其上的乌光和血色。 最终,只有一瓣红莲被碧色天河缓缓吞纳,使天河色彩更加晶莹剔透,宛若上好的翡翠一般。 紧接着,如螺旋般的碧色天河一转,逆旋蜕化为一道血红的天河,拉伸扭曲,显化出余元相貌。 二人对视一眼,余元轻轻点头,手中绯色短刀发出清鸣,一步跨上了王珝头顶的庆云之中,坐在了那朵莲台之内。 “有地仙五十六的大道领悟作为资粮,余元此身已然功成,我可谋求下一具化身之事了。” 一百四十.9炼成仙,仙府闭关 道人立在空中,周身道音回荡,顶上三花大放光明。化身归位之后,王珝气势再涨,冥冥中已经触摸到了那一层模糊的界限。 “想要证就九州阳神,或者说真实界的法身,并非那么简单。不但元神要达到标准,就连法相和肉身也有要求。” 王珝落在地面,向着李静洵所在之地行去,心中犹自思量。 “我现在只是元神勉强够格,或可称一句半步法身。若是按部就班地突破,恐怕最后也只是一名寻常法身罢了。如果要想日后有一番成就,那还得再积蓄些许时光。” 据王珝所知,江芷微的师父,苏无名,曾在突破之前,借助昊天镜碎片神游万界,体悟他我之秘。最终一经突破,便拥有了部分传说特征,可无处不在,投影不灭,己身不死。 但王珝如今身在玄正洲,尚不清楚此处和一世之尊世界观下诸天万界的关系,因而不敢大意突破,以免造成某些不可挽回之事,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更何况,有灵海帝君那一摊事,王珝现在心态实在称不上好,说是内心已经种下心魔也不为过,若是不解决此事,估计他也无法成功突破。 “本尊修行暂时押后,那第二具化身的打算便可提上日程了。” 心中念头转过,王珝看向前方等候自己的李静洵,淡笑一声:“眼下五十六图谋已被我等破坏,师妹又有何打算?” 他是在离霍玄山不远的一处地界撞见李静洵的。 当时女修急匆匆而来,被他拦下,一番交谈过后才知道彼此其实目标相同,故向仙府外守护的众多玄门仙家知会一声,然后结伴进入仙府。 “血海地仙老谋深算,本来若是功成,必会掀起动乱。如今得师兄之助将其计划提前破灭,那些前辈的行动却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 李静洵微微一笑,先是谢过王珝举动,而后又道:“如今此事已了,我有意在仙府之中历练一番,师兄可有其他打算?” “五十六之事,我化身本身便恰逢其会,与其有些牵扯,须得争个高下。因此我出手乃是必然之举,当不得师妹夸赞。” 王珝针对李静洵前半句话略作解释,然后道:“既然师妹有心历练,那贫道便不同行了。” 毕竟王珝本身实力高过李静洵一大截,有他同行,对女修来说,自然起不到历练的作用。 李静洵也明白其中道理,闻言点了点头,并无介怀之意。 见状,王珝接着道:“贫道打算在仙府之中盘桓一阵,收集一些灵液真水,以作他山之石。”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搅师兄了。” “师妹慢走。” 二人道别过后,李静洵向着仙府中央之地前去,而王珝则回返青龙药园,打算一探其内究竟。 见王珝远去,李静洵心有所感,喃喃自语道: “彭翁当日传法时曾言,清灵仙道的修士可以斩出充满浊煞之气的三尸化身,寄托清浊因果,日后不必再行仙魔劫数。 “如今一看,静川师兄似乎就用了这种法门,斩出了与血海之道有关的化身。 “虽然我在金鼋之战时便已斩杀三名魔修,断去清浊因果。但我亦可再斩浊煞之身,以此法门成仙,作为我九炼成仙的其中一次,甚至......也好安抚母亲那里。 “除此之外,师兄的水法造诣也给了我不少感悟,我或可以‘上善若水’的若水之心,再证一次人仙。 “九炼成仙,这便是我的道途,若能功成,地仙之境一步可证。而且根基也浑厚无比,能尝试谋求一番更高境界。” 女仙神思明巧,心气甚高。她早早谋划好自身将来,如今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未来前途无量。 ...... 魔教圣地,无垠血海。 三十三的身影从血海底部升起,双目微颤,旋即睁眼看向一处莫名空间。 “唔,五十六已经失败了吗?看来玄门的反应还是蛮快的。”魔人嘴角含笑,“这样子的话,最近得避着五十六了,免得撞在他气头上。实在不行,不如把八十一推出去作为替死鬼?” 心中盘算一阵,三十三把此事放下,反正这件事在无垠血海当前关注的众多事物之中算不上多么重要,他在其中也只是顺水推舟,略做推手,不如八十一他们那么明目张胆。 “八十一刚刚晋升,还是不适应地仙之间的玩法啊,估计是要倒霉了。” 三十三摇摇头,转头处理起其他事物来。 “腐化大鸿帝朝之事,就这么办吧,谨慎些,注意玄门动作。那个关于地脉的计划,有成果了吗?记得和白莲宗那群妖妇联系一下。 “还有,通知宋绍明,让他多招揽一些弟子,最近耗费得有些狠了,血海之中的炮灰不多了。” 三十三口中念念有词,每吩咐下去一件事,便有一道血影从身后浮现,微微一礼后接过文书便去往了无垠血海之中的其他地界,传递来自三十三的消息命令。 “若没有这门‘血神化影’——能分化万千血影的神通,我也不会成为主持日常事务的镇守地仙,最终耽误我修行。” 三十三叹了口气,继续处理起宗门事物。 ...... 灵微仙府出口,仙魔双方对峙之地。 虽然因着五十六之事,魔门和玄门达成一致,约定好互不干涉对方动作,但同时也担心对方不守承诺,借题发挥。 于是如今便有不少地仙高人亲自来此坐镇,仙魔双方一方头顶风和日丽,仙音天乐不绝于耳。一方周遭魔云阵阵,阴风凄凄,鬼啸鸣啼。 玄门阵营,众位地仙高人之中,忽然有人轻咦一声,出声道:“各位道友,你们算算,血海地仙的图谋是不是已经失败了?” “嗯?怎会如此?”一名手持羽扇的地仙睁眼,“不错,我算得仙府之内已无血海踪迹,连低境界的门人弟子都没有一个。” “莫非有玄门弟子阻止了血海地仙的行动?” “有可能,这些弟子都是年轻一辈的精英,身上保不准便有什么底牌,若是瞅准时机,攻其不备,的确有可能灭杀地仙化身。”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守着还是?” “且看魔门那边有何举动再说吧!” 众仙讨论一阵,看向魔门一方,正看见一条玄甲魔龙攀云而上,直入高空,架着阴风魔云回返阴冥宗地界。 这条魔龙乃是阴冥宗之中修炼《玄煞魔龙经》的修士到达地境之后被抹去灵智所化。虽然神智泯灭,但本能犹在,仍有地仙级数的实力,且只受坎冥殿主操纵,是阴冥宗黑脉的底牌之一。 知晓血海地仙的图谋后,阴冥宗虽然没有地仙到来,但却有坎冥殿主控制的两条魔龙亲至,也算是为魔门之人压阵了。 “坎冥老鬼的两条魔龙走了一条,他们应该也发现了。”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撤走部分地仙,保持彼此之间的均衡,免得把事弄大?” “可。” 玄门地仙们讨论一阵,纷纷认同下来,太上一脉的地仙们走了个干净。 他们对灵微仙府并无需求,此来只为阻止血海地仙证道天人。如今五十六图谋失败,他们自然没有再在这里停留的意思。 而太元宫的地仙,因为他们寻到了当年灵微派的一位传人的转世身,故有将灵微派划为太元别府的意思,于是留下了一位地仙接应自家门人。 同样的,玄门宗派洪阳洞天也抱着这个打算,有一位地仙留下。 至于太霄宫,一来需要为灵微仙府之事做个见证——不管是灵微仙府重开,道统复兴;还是沦于魔妃、太元宫、洪阳洞天这等外人之手,化作一座别府;甚至功法散落四方,以图将来。都需要太霄宫在一旁记录存档,作为未来解决纷纠的证据。 二来,宫中有人算出,前些日子大闹三山塔,放走一尊地仙级数旱魃的某个魔人似乎出现在此地,需要抓捕归案。因此,最终由太霄宫的尉峰在此留守看顾。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散仙高人也没有离开。他们在这里和众位道友谈玄论道、讲经辩法,好不快活! ...... 仙府之内,王珝从青龙神殿内出来,手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收获。 原来,这片以青龙神形镇压洞天东极的药园之内,u看书.uukanshu 最为珍贵的却是一面青云伏魔幡和一尊青龙神像。 前者是那套伏魔之器的九分之一,后者则是打开厚土殿,祭炼仙府的其中一件信物。 这两件东西,都是牵涉甚广、因果繁重之物,并非王珝所需。 因此即使它们被分别放置在象征龙心、龙珠的那两座药园之中,王珝也看不上眼,没有将其收走,而是随意采摘了一些灵药便就此离去。 “希望玄武神殿那里,会有一些收获。” 道人一步迈出数十里,缩地成寸,很快来到了北极玄武镇压之地。 水域浩渺,微澜泛波。 北极之地,乃是一片大湖,湖中心一座龟岛沉稳不动,一条玄蛇形状的高岗铺陈其上,蛇头便是一座矮小的山包。 一座小楼位于矮山之巅,楼顶有青云漫卷,不时坠下几朵金花。 “又是一面青云伏魔幡,看来四极之地在保管仙府信物的同时也各自放置有一面伏魔旗幡。” 王珝有些无趣,抹消了心中上岛一探的念头。 “算了,倒不如找个地方潜修一段时日,正好把覆海尺重新调整一下,将其作为斩出我第二尊化身的寄托。” 王珝有意以其他的几种真水取代覆海尺中的天一真水,作为自身大道“动”之一面的体现,以此斩出自己第二道三尸神化身。 “可惜没有碰见东方魔教的嫡传弟子,不然我可顺势斩出鲲鲸化身了。” 道人轻叹一声,抛出手中水元如意,布下阵法守护自身,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对癸元覆海尺的改良之中去。 一百四十一.阴阳龙须,古修复兴 如今,王珝身上拥有天一真水、血海真水、三光神水、冥河弱水、伏魔净水这五种真水。 其中血海真水和冥河弱水化作碧落黄泉成就余元之身,天一真水则大部分存在于癸元覆海尺之中,王珝本尊身上眼下只得三光神水和伏魔净水这两种真水。 而王珝自身大道如今又以海潮起伏为表,阴阳动静为里。 化身余元修行浊煞之气,以《清静经》的中那短短七十余字的相关描述来看,属于地浊、静阴等方面,故此修炼碧落黄泉。 与之相对的,王珝接下来想要斩出的第二尊三尸神,中尸彭踬,便该修炼天清、动阳之类的真水了。 三光真水秉承日精月华等天之三宝菁华所化,如天光般澄澈无暇,正合王珝所需。 并且,其内蕴含天清之气,对浊煞魔头有降服之功,也暗合伏魔净水的其中一重道理。这二者便如血海真水和冥河弱水一般,可以毫无冲突的融合在一起,凝就王珝第二道三尸神。 “这样一来,我甚至可以从此入手,触类旁通到清浊、生死之理上,领悟剩下几种与水有关的大道法理。” 王珝面前一团金色火焰燃烧,玲珑小巧,约莫有三寸来长的覆海尺正在其中沉浮。 这团金色火焰正是王珝以三光神水中的大日菁英所化的灵焰,与大日真火颇为相似,但却没有其中那一股火燥之气,最是适合他本人。 王珝以此灵焰重新炼制覆海尺,剥离其内天一真水,以三光神水和伏魔净水相替代,从而改换或者说优化自身根基。 “日后本尊以天一真水为本,统合、衍化万水。化身则修炼其他真水,顺便助我参悟阴阳相生、清浊动静的奥妙。” 王珝看向面前灵焰,其内覆海尺已经有了融化的势头。一滴色泽玄黑,似有无穷水液融入其中的真水正从法尺周身上下显露出来,汇集到一处。 “当年炼制覆海尺,我自以为真水与材料已经融合的完美无瑕。但以现在眼界来看,其中疏漏还是颇多,否则我也不可能将内里的天一真水剥离出来。” 道人张口一吸,这滴天一真水便被他吞下腹去,其中的锋锐之气早已被他以种种手段磨平,可以作为自身修持之本。 王珝接着掏出一支白玉净瓶,内里有日月星三光闪耀,熠熠生辉。道人将那枚与姬飞晨平分的伏魔净水所化的灵珠又投了进去,将二者融合在一起。 不知多久过去,净瓶内传来潺湲水声,有天光大放,日月长明、群星高照等种种虚影飞出瓶口,簇拥在净瓶之外。 而且天光所至之处,微不可见地显化出一幅浊气下沉,清气上浮的图景。竟然有了一份镇压浊煞的能为,若不是道人仔细关注,恐怕还不会发现。 原来,不像是血海真水与冥河弱水那般二者之间地位平等,伏魔净水本质与三光神水差异太大,且二者功效上又有部分相同。如此看来,将伏魔净水视作三光神水衍化的下级真水也未尝不可。 因着这般,在王珝将净水灵珠投入神水净瓶之后,三光神水很快将伏魔净水吞纳干净,在二者相融的过程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有着伏魔净水的补充,净瓶之中的三光神水质量也更胜先前一筹,不但能显化日月星三宝虚影,而且还增强了净化浊煞,镇压魔头的效用。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不过也好,二者融合在一起,彼此之间再无间隙,也可保持原有的一份纯净,甚合我意。” 道人面上含笑,轻轻一引,净瓶之内的三光神水尽数流出,化作一道光辉明耀的璀璨天河,缠绕在玉尺之上,将其反复洗练,化作最适合三光神水的器胚。 最终,随着覆海尺质地改换,其本来的深蓝之色以及上面的九道白纹俱都消失不见,一柄光辉澄静,有琉璃之色的宝尺显露出来。周身有三色天华绚烂多彩,如飞虹般围绕尺身,彰显仙家气象。 “收。” 王珝低喝一声,抛起手中覆海尺,将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不知何时再度显化出来的庆云三花之内,落入那道模糊难辨的身影手中。 “覆海尺经我重炼,已经可以作为斩出化身的寄托之物了。且有三光神水这等生机盎然之物作为依凭,这具化身一经斩出亦可像余元那般拥有实体。剩下的,便是要我自主修炼到能斩二尸的地步了。” 道人一桩心事了却,从闭关中惊醒,掐指一算,便知道这段仙府之中的闭关时日比他所想的还要漫长。 ...... “已经快要决出最后胜者了吗?” 王珝走在长满灵草奇花的倾颓楼台之间,回想着一路行来所得知的消息。 血海地仙五十六的图谋被自己打断,仙府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曾有一场危险与他们擦身而过,于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争夺仙府的争斗之中去,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在仙魔二方各自从四极之地的四神殿取得信物,打开厚土殿外的第一重禁法后,由于没有关键信物,无法开启厚土主殿,因此二者分别驻扎在左右两座偏殿之内。 因为不知怎地,姬飞晨又上演了一场“魔龙”和“清泓”大战的好戏,继续混迹在双方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清泓”手持千桃伏魔剑的消息也走漏出去,被认为是开启厚土主殿的嫡传信物。因为与部分其他仙家起了龃龉,其人负气出走,如今不知去向。 相反的,魔门那方,魔妃弟子陶宛如却有幸得到灵微仙府的三件传承至宝其中之一:灵微金盘。 她手持仙府嫡传信物,有继承仙府的把握,因此目前来看,似乎是魔门占据上风。 “咦,此事貌似还有变化,”笼在袖袍之中的手指轻动,王珝推算此事结果,“却原来是一波三折,最终柳暗花明,物归原主之相。看来灵微仙府才是最后的赢家啊。” 此时仙府之中,除了几尊残存的地仙元神之外,当以王珝功行最高。没有血海遮掩,仙府之争的结果对他来说便如掌上观纹一般历历可见。 “既然如此,我便不用插手了,当务之急是把此物处理掉。” 道人手掌一翻,再看时已经多了一棵琼树,树分九叉,通体玄青,正是余元和姬飞晨探索蟠桃林时所得的神秘小树,当初被余元收下。 “余元性子惫懒,这种来历不明之物也敢随意收取?若非我发现得早,估计便被卷入了某些人的算计之中啊!” 虽然不知此物具体为何,但是在王珝感应中,那一股庞大的气运和繁杂的因果可不是说着玩的,也不知当初为何余元能视若无睹,将其收归囊中。 “难道有人要借此谋算什么,蒙蔽了化身感应,顺便把我也当作了棋子?” 想到这里,王珝感觉手中琼树变得烫手了起来。 正当王珝正在考量其中得失之时,忽然不远处有异象顿生。 四大喷涌,四象护卫,一道庞大的玄白二色光柱从数里开外的一座山谷中拔地而起,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这是......”王珝看向光柱,只觉有阴阳妙理显化眼前,正待有所感悟之时却又如镜花水月般破碎,空无一物,使人可望而不可及。 “是阴阳之道的至宝!”道人轻吸一口气,“四灵显化,云气成宝扇之形,莫非是太上九宝其中之一的那面阴阳龙须扇?不是说此物早已下落不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这样子,难道是被人触动,自主显化出世了?” 心念一动,王珝脚下升起水云,载着他向那处地界飞去。他冥冥中有感,似乎这是他解决手上这棵琼树的最佳时机。 “莫非是天道顺势而为,借助我之手把此物转交他人?难道这棵琼树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 山谷之中,云光散去,宝华收敛,姬飞晨手持龙须扇愣愣出神。 他与王珝分别后,很快碰上了道德宗的张元初,而后打定主意,借助自己那位身陨仙府之中的师兄天成子的魔魂,以及涂山的助力,上演了一番兄弟相残的好戏。 前不久,他与玄门众仙产生矛盾,分道扬镳,出来后却又与魔门众人大战一场。导致跟在自己身后的傅玉堂——某种意义上的师侄受伤,最终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灵微派的正统传人以及一位人仙的魂魄。 在其指点下,姬飞晨很快来到这处山谷,得到了阴阳龙须扇的承认,执掌这件重宝,成为一方炼气古修宗门——云霄阁名义上的传承人。 “这就是我道果誓愿带来的变化吗?因为我发誓复兴练气道统,最终被此方天道承认,方有我得到龙须扇,继承云霄阁道统之事。” 姬飞晨手中宝扇轻摇,阴阳二气浮动,演化大道真谛。他陷入到了对天机运转之妙的感悟中去。 “天道运转,自生变化,不断把突然而来的变数纳入天地之中,以此维护宇宙长存。其中奥妙,非我所能轻易参透。uu看书 .uukashu ” 姬飞晨从定中醒来,轻叹一声。一边的傅玉堂和高宁二人有所觉察,亦不敢轻易出言打断。 忽然,面前一道流光闪过,有人身影被云雾笼罩,落在姬飞晨面前。也有人手持如意,口作道歌从远处而来。 “一性昭彰乍显,二仪混合初融。飘飘法界任西东。到处神光覆拥。 “万籁寒泉凑顶,八方瑞霭腾空。怡然独向九霄中。坐看浮生作梦。”1 云雾笼罩的男子听闻道歌,似有所觉,目光在姬飞晨手中龙须扇上一扫而过,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静川道友。” “无名道友。”王珝点了点头,“你也与清泓道友有话要说?” “正是,道友也是?” “唔,我和清泓道友乃是旧识,有些琐事要谈,恐怕要耗费一些时日,不若道友先来?” “可。” 无名转过头,看向姬飞晨: “阴阳龙须扇有梳理元气之用,是炼气古法的象征。早年间清浊之论大兴,炼气一道衰退,此物也随之破碎。如今再次出世,想来是天道有变,合该重定乾坤。” 姬飞晨和王珝闻言眉头一挑,甚至就连傅玉堂和高宁二人面上也有波动。 龙须扇轻动,清风徐徐而过,在场之人只觉心清神明。 “我闻道友此言,”姬飞晨斟酌言语,“似乎无有反对之意?”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此乃我太上宫宗旨。”无名话语毫无波澜,如同止水。 “所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然也。” 关于无法发布本章说的事情 在群里看到这个消息,于是尝试了一下,果不其然,连我这本没签约的书都要200粉丝值,就有点离谱…… 我寻思以后估计是看不见本章说了,但评论大概还好,对于剧情有意见或建议的读者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嗯,总之,就当回到没有间贴和本章说的那个时代吧,也就几年前而已…… 一百四十二.东海魔修,权柄之力 “你如何看待无名之言?” 片刻后,无名告辞,姬飞晨和王珝站在一起,傅玉堂在一旁侍立,高宁则元神遁回金霞珠,维持自身魂体不灭。 “云霄阁之名,我素有耳闻,乃是元气阴阳变化上的大家。”王珝回想道德宗记载,结合无名所言,心中有所推测,“昔日太元宫发起清浊之辨,此界法则随之修改。天地相隔,清浊相分,云霄阁已再无镇压元气之用,故此才有一场破灭之厄。” “但如今天数运转,自然显露一线生机。”姬飞晨接过话头,旁边侍立的傅玉堂闻言露出喜色。 “不错,”王珝面带感叹,“我从道德宗得知,当年清浊法大兴之后,有相当多一批炼气古修前辈心灰意冷,隐遁不出,如今他们也到了飞升的关头,只有还有一道因果未曾了却,故此不得飞天。 “所以,在这多种因素作用下,炼气士必然迎来一场大兴之机。但能否将其把握住,趁势而起,就看炼气士们能否秉持本心了。” “原来如此。” 得王珝解说,姬飞晨终于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对自己发愿复兴炼气古修道统的信心也更多几分。 他握紧手中龙须扇,一时间踌躇满志,看向王珝:“道友身为炼气古修,想必也有复兴炼气道统之意?” 王珝明白姬飞晨这是想把自己拉入炼气阵营,但他身为天外来客,如今还在试图找到返乡之路,并不愿搅合进这滩浑水,以此微微一笑,转而谈起另一件事: “此事不提,贫道此来,却是要托付道友一件物事。” “哦,是什么?”姬飞晨心生好奇。 “我虽不知此物功效,但冥冥中有感,此物当在此处寻到自身命定之主。如今见到道友,方知此物必然和炼气古修复兴有关,因此将其送于道友,以防明珠暗投之事。” 王珝抬手,露出那株通体玄青,树分九叉的神秘小树。 “这!”姬飞晨看见这件眼熟的琼树,心头剧震,不由得看向王珝,正见对方眼中满是深意,因此心有所悟,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来如此,竟然是道友你!” “正是贫道,贫道先前所言依然有效,道友闲暇时可来贫道洞府一会。” 王珝见到姬飞晨脸上的错愕之色,心下暗笑几声,旋即便把琼树往傅玉堂手中一抛,便架起水云离去,消失在天际。 王珝远去,姬飞晨看着其人背影,突地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师叔,怎么了?”傅玉堂手中拿着琼树,不知如何是好,见姬飞晨发声,立马出言问道。 姬飞晨摇摇头,接过琼树,道:“看来静川道友并不愿与我等一同复兴炼气古法。” “师叔莫要气馁,”傅玉堂道,“我看静川前辈也只是暂时旁观罢了。此时我云霄阁自身都尚未复兴,又如何谈复兴整个炼气道统之事?只要师叔将此事一直做下去,有所成就,自然有诸多炼气同道前来相助师叔。” “也对,”姬飞晨想通此点,面上露出笑容,“再不济,凭着我和静川道友的关系,足以说动他前来相助。”却是要想方设法把王珝拉下马来,借此“报复”先前故意惊吓他一事。 略过此事,姬飞晨想起正在金霞珠内修养元神的高宁,于是将其唤醒,手执琼树,问询道:“道友可知此物为何?” “这是九襄琼树啊!它竟然落到了道友手中!”不出意料,高宁果然知道此物详情,感叹道,“此物干系甚大,是魔门的眼中钉,肉中刺,道友千万当心!” “还请道友开释!” ...... 不去说姬飞晨得知九襄琼树具体功效后的心理活动,单说王珝这边。 道人架起云头,行了一阵,忽然天音回荡,金霞乱舞,残破的玉砖栏杆上冒出无数金色流光。各处仙家咒法自动运转,破碎的建筑一一复原。 “看来仙府已经有主了。” 王珝远望厚土殿方向,见金霞在空中汇成云海,有七面伏魔旗从仙府各地飞出,汇于云海之上。 “姬道友得了一面,不知还有谁得了一面,剩下的青云伏魔幡都在此处了。看来四神殿里的那几面并没有被取走。” 道人身影在空中盘旋一阵,本想就此离开,突然看见那边有碧海生潮,澎湃之声入耳。 “东方魔教的人?”王珝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此物了,看来是埋伏在一侧,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道人面上露出和煦笑容,笑眯眯地架着云头向那处飞去,准备趁机抓捕一名天海阁弟子,研究他们的《穹空沧海鲸皇道》。 “希望来的是嫡传门人,不然要是修炼其他功法的分支,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 剩余几面青云伏魔幡出世,煌阳魔教和蟾宗自然按捺不住,前来抢夺。 众位仙家也不想让其得偿所愿,故而也是上前与其争斗。 最终,太霄宫秦武、太元宫方和、太清宗景轩一人夺得一面伏魔幡。而当张元初上前时,却被煌阳魔教杨飞所阻,未能功成。 杨飞志得意满,正想收走剩下四面旗幡,却又被蟾宗、蛮宗和天海阁联手打退,最终一家一面平分。 “你们三家联手,把我教排除在外?好大的胆子!”杨飞闷哼一声,怒极出言。 面对他的气话,蟾宗之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蛮宗的天琊嘿嘿两声,也化作流光离开。 唯独东方魔教天海阁的焦海留了下来,给杨飞了个台阶下: “伏魔之器事关重大,所定计划也不可轻易泄露。再说,若非贵教帮忙,我们也不可能将其顺利拿到手中。如今众人各取一面,镇压四方杜绝九旗归位,不管对谁而言,这都已经是最佳结果。” “哼,话说得好听,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杨飞知道被抢走的伏魔幡已经找不回来了,也只好认下此事,准备带人离去。 焦海见状,面带笑意,正要就此离开,身边忽然有日月星三光显化,锁定周围一片区域,让他无法脱身。且天光耀眼,晃人心神。 “藏头露尾的鼠辈!”焦海见状,身边碧潮涌动,屏蔽天光,硬生生排挤开一方能让自身随意活动的空间,“出来,可敢与我正面交战!” 突然发生的异状,很快吸引了仙魔二方的注意力。杨飞等人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四周。 “有何不可,”空中传来轻笑,“同是水法修士,贫道早就想与天海阁之人比斗一番了。” “看来是冲着焦海来的,与我们无关。” 杨飞闻言略松口气,心中又嫉恨先前其他三家联手坑害自家之事,因此并没有出头的打算,而是收拢人手,防备其他人偷袭。 “这是,静川师兄?”玄门阵营之中,在张元初身边的李静洵闻言心中一动,和张元初对视一眼,确认了心中猜想,“师兄对仙府之争并无插手之意,看来的确是见猎心喜,想试试焦海的能为了。” 不说仙魔两道心中思量,空中焦海已经和王珝交起了手。 焦海身边碧潮涌起,横击而下,大海滔滔,浊浪怒吼,正是仿照东海浪涛汹涌之形而来。 而王珝特意只凭三光神水对敌,身边天光环绕,一道璀璨天河在空中四处冲荡,镇压一应浊煞之气,将碧潮洗刷干净。 “此人身边真水竟然有净化浊气之功,明显是冲着我魔门来的!” 焦海心中怒骂一声,二人不过交手一阵,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对方的一举一动之间,无不充满了轻描淡写,悠然自得的意味。即便如此,也能给自身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已经是教中那几位在通玄之境停留多年的长老才有的威势了!此人到底是谁?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焦海心中一动,知道若不拿出几张底牌,今天怕是走不出这灵微仙府了,于是全身法力猛地一个涨落,一片深沉海域在身边显化出来,内里散发无穷吸力。 “天海阁的黑海魔域!” 下方观战的杨飞心中一动,对焦海上了心。 黑海是东海海外的一处险恶之地,内里布满漩涡浪潮,风暴海啸也时常发生。而这魔域便是仿照黑海而来,能吞没万物,跟阴冥宗的冥河大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东方教那伙人一直避居海外养精蓄锐,甚少进入中原,我们对其消息并不灵通。”少教主心中思量,“这些年,只知道一个曹瑜名头甚大,一时无两,而这焦海和其他几个人则不算出挑。” 而如今焦海则拿出了黑海魔域这等天海阁的著名神通,杨飞自然对其高看一眼。 “若是今日他不死,当能闯荡出一番名声!” 虽然杨飞看好焦海前程,uu看书 ww.unshu.o但却无碍王珝动作。见对方身边黑海显化,有庞然巨物在其中搅动风云,道人心中一喜。 “这种声势,在东方魔教八脉道统中,只有香章、琼鲸两脉方能做到,神鱼、飞鸥之流并无这般能为。” 窥得焦海部分跟脚,王珝确定目标,准备全力出手。 “定浪平涛纳沧海,渊流浩漫一渟泓。1”口中吟诵出声,王珝手中水元如意抛却,诸多真符道纹浮现,焦海身边的黑海魔域猛地一震,水面顿时平滑如镜,再无先前汹涌的气势。 “这!”焦海心中震恐,身边的碧潮、黑海尽皆化去,自身如同受到天敌压迫般,再无施展水法的能为。 “他剥夺了我对这方天地水属元气的操纵权!这近似神道的权柄之力了,他究竟是谁!” 人仙之境,重点在于凭借道果操纵天地之力,以此对敌。如今王珝借助天一真水和阳侯传承之中的记载,禁锢了这处天地之间的水属元气,焦海便只能凭借自身法力迎战王珝,战力一时间跌入低谷。 “这种感觉,”下方玄门之中,秦武也在闭目感受天地之间的禁锢之力,身上道道电光跃动,“似乎和地仙封天锁地的神通很是相似。” “并非如此,”一旁方和闻言,插话道,话语中犹有惊意,“地仙封天锁地是强行镇压元气,而此人所为,更像是对水属元气发号命令,使其不得动弹,属于以权柄压人!此人若是步入神道,恐怕早已成就地境了!” “看来这东方教的焦海,是逃不过这场劫数了。” 一百四十三.阳神成就,灵微因果 焦海道果之力被变相禁锢,只能凭自身法力对敌,自然不是王珝对手,因此很快败下阵来。 空中海潮止歇,三光消散,生死不明的焦海被一道耀目的天河牢牢困住,漂浮至王珝面前。他又以三光真水在白玉净瓶中临时开辟了一方小世界,将焦海关押进去。 “仙道术法果然奥妙,地仙便能自行开天辟地,以至于我也能临时演化一方空间。” 心中对比了一下仙道和武道法身体系的异同,王珝将焦海手中的那面青云伏魔幡拿出,在手中微微掂量,而后将其化作一道流光投到李静洵身边。 “这!”李静洵微微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多谢静川师兄。” 本来若无王珝插手,九面青云伏魔幡玄门只能得到五面,与魔门差异不大,很难在之后的争斗中占据上风。 如今王珝擒下焦海,将其身上的伏魔幡交于玄门之手,自然为其增添一份便利。 “无妨,青云伏魔幡干系甚大,我又一向自在惯了,不愿承此重担。师妹若是能接过这副担子,也算为我省却一些麻烦。” 王珝客气两句,和玄门众人见过一面,彼此相识后,正想就此离开,忽地再生变故。 一道清越剑鸣响起,千桃伏魔剑突然从已经成功祭炼仙府的宇明手中飞出,灵微盘和藏有高宁元神的金霞珠也纷纷飞来,成三才之势排列在厚土殿上方。 三件灵微至宝相互共鸣,金霞弥漫,彩云遮天,又有日月星三光演化三宝之妙,显化无穷天河。 仙府之中以三才为立意的前殿丹墀,中央厚土主殿以及后殿秘库之中各自飞出一道光影,分持三件至宝立于空中。 “不好,是灵微派残留的地仙元神!”杨飞大吃一惊,连忙带着自家手下向仙府之外撤去。而阴冥宗、六臂魔神宗等其他魔门,也见势不妙,干脆和其一道溜之大吉。 所幸不知为何,那三尊地仙并未对魔人出手,而是放任他们离去。 王珝眉头一挑,看向正中那尊手持桃木剑的白胡子老仙,见其对自己微笑颔首。于是思量一番,化作水色玄光和其一同飞入仙府深处,消失不见。 玄门众人见状,心生疑惑。但很快,随着宇明上前与那尊手持灵微盘的地仙交流后,众仙被邀请留下,去宝库之中挑选宝物。 有此事在眼前,众人便把先前之事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踏入一座金霞宝库之中,打算一试自家机缘。 ...... 仙府深处,一座瑶圃之中,王珝正与那位老仙对坐,面前放着交梨火枣、灵露仙酒等富含元气之物。 “前辈传音于晚辈,邀我来此密谈,不知所为何事?” 王珝拿起一枚赤红如火的玉枣,放入口中。一股温润阳和之气顺由腹部而下,滋润起他的肉身和元神来。 “道友切莫自谦,你我还是平辈论交的好。”老仙笑呵呵道,“虽然看不清楚道友具体境界,但凭那一手封天锁地的神通,称道友一句地仙也算适宜。” “呵,那贫道就厚着脸皮认下了。”王珝微微一笑,“不知道友对我这般吹捧,又是为了什么?” “此事不忙,”老仙摇了摇头,“道友观我灵微派如今情况如何?” “虽曾遭破灭之厄,但底蕴犹在,且宇明、高宁等人天资实力出众,当可维持灵微名声不堕。” “道友此言不尽不实,”老仙不为王珝话语所动,反而自曝其短,“仅仅是名声不堕,维持旧观便该心满意足了吗?须知治理宗门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王珝面上含笑,品了一口天露冲泡的灵茶,心中却不以为意。这尊地仙对他如此殷勤,且交浅言深,定然对他有所图谋,他只需在此静静等待便是。 果然,见王珝不答,老仙白眉轻颤,干脆无比地道明了本人之意:“我有意请道友加入我灵微派,作为客卿之一,不知道友可愿?” 虽然知道老仙定然有事相求,但也没想到他竟然玩得这么大。王珝闻言一惊,手中碧玉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响声。道人疑问道: “贫道何德何能,能得道友这般看重?” “道友有所不知啊!”见王珝似有意动,老仙长叹一声,娓娓道来此事根源。 原来,虽然灵微派对于自家仙府破灭之事早有预料,布下层层后手,但也没想到复出之后却是这么一副情形。 世间仅仅过去四百余载,但种种变化对灵微派来说却有些应接不暇。 本来灵微派打得一副好算盘:仙府破灭之后五百年,当有转世弟子前来收回仙府,再兴一脉道统源流。而后以千载岁月休养生息,养精蓄锐,面对下次仙魔大劫。 但却不知为何,灵微仙府的推算出了差错,这还没到五百年,仙府便已自行出世,更有前世弟子恰逢其会,成功祭炼仙府。 不过倒也好,这起码给他们争取了更多修整的时间,总的来说这并不亏。 但接下来的就不是好消息了。 “当年云霄阁那人曾信誓旦旦向我们保证过,云霄阁传人收回龙须扇必然是在我派出世以后,谁曾想......”老仙叹道。 云霄阁传承至宝提前出世,相当于炼气士将会迎来一场复兴之机。老仙冥冥中有感,在下一次仙魔杀劫,恐怕有炼气士复出,要清算当今的清浊因果,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猛烈杀劫! “我派仙府之中虽有诸多门人弟子元神留存,但历经时光冲刷,十不存一,且大多孱弱,并无战力,须得好生休养,甚至轮回转世。”老仙面上担忧,“看似我派重新出世,有地仙坐镇,无宵小冒犯,实则是外强中干啊!” 面对下次有炼气士参与的仙魔杀劫,青黄不接的灵微派能不能扛过去,真的还是两说。 “即便如此,那也不该将此事寄托在我这外人身上。”王珝口中品尝仙果,仍有余暇闭目内视自身元神。 泥丸宫之中,王珝元神已近乎全身化作纯阳,只余一线尚未功成。按道人估量,即使他这几日不再修行,他也能自然而然地于数日后跨过这道线去。 老仙不知王珝心中所想,见其有推脱之意,于是诚恳道: “我观道友出手间日月星三光浮动,甚合我灵微吞吐天清霞光的法门,若是道友加入我灵微派,老道做主可让道友一观《明微金霞玄光经》!” 王珝只是摇头推诿:“贫道不过天地间一逍遥散仙而已,朝游东海,暮至南山,寄情于山水之间,并不爱参与这些俗事。道友若是平日里有些困难,贫道自会前来相助,但还是不要把我困拘在一地了!” 其实若非王珝心有顾虑,且灵微派传承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否则他说不得便就此答应下来。 但一来他自有大道坦途,不必艳羡他人之路。二来身为灵海帝君的化身,他自己也前途不明,说不定某日便被本尊收回,所以总不好再耽搁他人。 见老仙面有难色,王珝心头一动,转而为其出起主意: “说实话,贵派如今正有一个天然盟友放在眼前,却舍近求远,来寻贫道,实在有些可惜。” “哦?”老仙眉头一动,“还请道友解惑。” “当年云霄阁将自家至宝寄放在贵派,足见两家交情。而贵派又替云霄阁守护龙须扇多年,想必云霄阁传人心中也有一份感激,何不趁此结盟,守望相助?” 老仙皱起眉头:“云霄阁终究是炼气道统,日后若想在玄正洲上立足还得和清灵仙道做过一场,这是否有些......” “此言差矣,”王珝是想尽办法要把此事推给别人,“虽然大道修行不同,但终归最终理念一致,无非求同存异罢了。而今两家都是破败之境,相互扶持也无不可。须知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来得好啊!”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老仙口中重复,似乎有所心动,看向王珝,“道友可知本代云霄阁传人是谁?” “本代云霄阁传人道号清泓,亦是散修出身,不过为人持正,与贫道也算熟识。”王珝想了想,道,“但此事终归要道友做决断,只听贫道一家之言未免太过主观。具体如何,还是要再三斟酌方可。” “此言有理,”老仙微微点头,“如此,也算是了却老道一桩心事。道友,请!” 他撤去面前的灵茶,改以仙酒招待王珝。手中玉盏举起,向道人一礼后将其一饮而尽。 “请!”王珝同样回以一礼,饮尽杯中佳酿。 美酒入口,王珝元神一颤,整尊元神自成光明,最后一抹银白色的月光也转化为纯阳日光。 紫府黄庭之内,水光潋滟,一尊元神高坐莲台之上。周围有日月焕彩,五气明耀,莲台之下冥河涛涛,血浪滚滚,最终合在一处,化作碧潮不断起伏涌动。 中间更是有一片沧海汹涌而来,将所有真水全部吞纳,成为最为纯粹的天一真水落入阳神之中,u看书 ww.uuknshuom 助力王珝体悟其中奥妙。 “水,近道之德,感人之神,内蕴五行,生杀互化。” 王珝闭目不语,脑后亩许大小的水色庆云浮现,其上九道白浪来回洗刷,灌溉得两朵莲花亭亭玉立,还有一朵含苞待放。 左侧莲花之中,一尊俊美道人安座,头戴金冠,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一柄绯红短刀横放膝上,周围有碧绿真水缓缓绕其流动。 红衣道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老仙,手按在红袖刀的刀柄之上。虽然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暴起杀人,但却不见其有半点杀气发散。 右侧莲花之中,一团模糊的虚影将一柄琉璃色小尺包裹在其中,周围有金乌玉兔沉浮在璀璨天河之中,似能引动四海之水涨落。 而正中的莲花内,则有一口金钟搁置其中,隐隐有鲸歌从内里传来,如潮音,如天鼓,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三尸道法?”老仙眉头一颤,“原来日月星三光之法只是道友一部分本事,是我小瞧道友了。” “道友好算计,”王珝睁开眼,面无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想必道友早已窥得我离地仙元神只差一线,故而特意邀我来此,哄我喝下灵酒,助我一臂之力,同时也让我欠下一份因果。” 有这份近乎成道之恩的因果在,日后灵微派若是求上门来,王珝敢不尽力? “老道别无良计,只好出此下策,道友莫怪!” “此事我记下了,了却因果后,我和你灵微派再无瓜葛。”王珝袖袍一挥,化作水光离开仙府,不愿在此再作停留。 一百四十四.灵微谋算,斩尸机缘 “此事却是我等考虑不清,差了一步,”王珝离去后,老仙一人坐在原地,端起玉盏感叹一声,“如今看来,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我早觉得这样做不靠谱,但你一意孤行,最终果然出问题了。” 老仙对面,一道青年面貌的地仙元神浮现,坐在了王珝原先的座位之上。 他没有去动王珝用过的杯盏,而是从袖袍中掏出一方银壶并一套同样形制的酒杯,给自己斟满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口中含糊道: “现在可好,本来好好的同道被你搞得生了龃龉,看你如何是好!” 老仙闻言,面上略有悔意,闭目轻叹道:“谁能想到,他仅凭一道尚未斩出的三尸化身,就能施展出类似地仙的手段呢?” 正是因为他们见王珝在三光神水上的造诣不弱于寻常地仙,便自觉已经看穿其人全部实力。又因三光神水和他们灵微道统别有一番缘法,加之门派实力衰弱,亟需强援,因而才起了邀请王珝加入灵微派的心思。 当然,为防王珝不答应,他们特意动用了当年以蟠桃仙果酿成的年份久远的仙酒,试图助力王珝修成地仙阳神,欠下他们恩情,以此间接的要挟对方。 届时王珝修成纯阳元神,自然会承他们好意,算是站在他们一方,可为灵微派复兴出力。 但谁曾想,王珝的确离阳神只差一线,在他们“好意”下也的确修成地仙阳神。但其大道却并非灵微派所揣摩的那样,所谓三光神水,不过是王珝己身之道的一个侧面罢了。 而且王珝也并不乐意他人对自己的安排,这让他想起了态度不明的灵海帝君。他明明只要静等数日便可顺其自然修成阳神,又何必灵微派在此横插一手? 更何况灵微派还对他本人有所图谋,妄想让王珝为其奔走,是馋他的身子。 阴差阳错之下,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劳烦对方了,”老仙转过心思,微抚胡须,“在因果了却前,他不会对我派有什么动作的。” “怕就怕对方瞅准时机,自降身份,帮普通弟子解决小事,以此清算因果。”青年地仙明显不看好老仙打算。 “成道因果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化去的,”老仙面色安稳,“再说,我观其人身有傲骨,想必不会干出这等事情。此事不言,先前我二人相谈你也知晓其中内容,关于和云霄阁联盟之事,你如何看?” “浩明师兄怎么说?” “他忙着救治众多同门元神,把此事交于你我了。” “我先前接到消息,便去旁观了一下那位云霄阁传人,”青年地仙斟酌开口,“他在宝库之中只选了两件无用的物事,还将其中一件送人,足见其心胸开阔,为人大气。” “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老仙微哂,“再说,他有龙须扇在手,何需在意那些琐碎之物?如你之言,其人要么真的是谦谦君子,抱节守直,要么就是心怀大事,远虑深谋之人!” “所以呢?”青年地仙知道老仙当年便是主持灵微派日常运转之人,心中沟壑万千,因此干脆学剩下的那位地仙一般把此事尽数付与老仙,自己只负责出力跑腿。 “如那王珝所言,此时我两家正该守望相助。虽然那清泓道人心性不明,但并无恶迹,可暂时联合一番。” 老仙闭目微思,定下了日后灵微派的走向。 ...... 玄正洲上,突破地仙有三个条件,分别是道果、元神、真身。 其中,道果是重中之重,是自身大道修业的象征。肉身是渡世宝筏,与法力高低息息相关,倘若没有不灭真身,与其他地仙交手,便平白多了几分顾忌,容易落在下风。 至于纯阳元神,则最是艰难。若是尚未炼成纯阳元神,即使你再怎么法力超群,逍遥自在,待到魂魄消亡后,仍然要乖乖去轮回中走上一遭,只留一颗地仙道果、一具不灭肉身存于世间。 唯有练就纯阳元神者,方能意识不朽,有望天仙道业。 实际上,玄正洲上的许多地仙,大都只是修成了地仙道果和不败真身,自身元神还尚未彻底阳化,仍有轮回之厄在等着他们。 以彭翁和魔妃为例,彭翁身为三尸法传人,不用发愿,只需斩尸。 当他斩却二尸,并将其成功归位之后,便等同自身道果晋升地仙,如今只需要慢慢以元气打熬法力肉身,体悟纯阳元神之妙便是。 而魔妃的誓愿,则是破灭一方王朝。早在前朝被她以魅惑君王之法灭国时,她就该晋升地仙了。 但当时众多玄门前辈出手,打残了她的肉身,破去其地仙真身,使其突破失败,只余道果。如今算是和彭翁处于同一境界,人仙之内并无敌手,地仙之中算是末流。 同样的,真实界武道法身体系中,突破法身时也需要三个标准,分别是法相、元神、肉身,和玄正洲颇为相似。 至于王珝本人,在他出身的九州之中,所谓阳神只是单指纯阳元神,并不涉及肉身,因此在生命层次上就要稍逊真实界和玄正洲一筹。 故而对王珝来说,现在阳神成就的他,或许在九州已经算得上是即将飞升之人,但在真实界还尚未到达突破法身的标准。 “九州有飞升之言,众多先人抛却肉体,以阳神飞升天界,但却不是我之路途。” 山巅之上,王珝闭目沉思。 “如今我远离九州,有种种经历开拓自身眼界,如何提升自身法相、肉身我都有所准备,当能成就真实界标准下的法身之境。既然能做到最好,我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以元神之体去求得大道?” 心中作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打算,王珝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仙府一行的收获上。 “不出我所料,焦海修炼的果然是《穹空沧海鲸皇道》这等天海阁嫡传法门。地仙之前的修炼之法我也尽数知晓。”道人闭目体悟脑中经典,“不过玄鲸化身是我计划中第三尊要斩出的,对我第二尊化身并无助益,眼下还是考虑第二尊化身为好。” 王珝第一尊化身余元,秉持王珝自身大道中“静”之一面而出,又先后糅合了“地浊”、“坤阴”等诸多道理,以碧落黄泉为修持之本。 而构思中的第二尊化身,则该以“动”为本,“天清”、“乾阳”为基,修持和伏魔净水融合后的三光神水。 至于第三尊玄鲸化身,是寄托王珝自身血脉因果所出,目前还只是一个苗头,并没有具体打算。 “第二尊化身的根基有了,但还是缺少一点灵光,”王珝轻轻摇头,“此事当有机缘在前,不可强行索求。” 道人长身而起,他算定几处有可能涉及到自身的机缘所在,打算一一走访过去,直到找到那个关乎自身斩尸的真正机缘。 水云招来,扶摇而上,王珝按照心中指引踏上了寻访自身机缘的旅程。 “通明山、金鼋城、玉隆港......此地离通明山不远,便先去这一处地界吧!” ...... 三日后,通明山脚,古村。 “多谢仙长大恩大德!我等定会为仙长立碑建庙,铭记仙长为我等除去鬼物之事!” “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王珝手中捏着一颗黑漆漆的珠子,对面前老者解释道,“你这通明山虽然以‘通明’为名,但想必是遮掩跟脚,实际上是‘通冥山’才对!” 通冥山,顾名思义,自然是直通幽冥之地。 此山虽然名声不显,但却直下幽冥,山底地脉贯穿阴阳两界,与冥土之中的幽世投影相呼应,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进入冥土的道路。 “数百年前,此地有仙家路过,发现此处问题,于是在此设下法阵阻隔阴阳相往,并为此山命名。” 那位仙家本是去参加仙魔之战,途经此处时无意中发现有阴气上涌,于是经过探查,明晓了此地根源。 因为忙着为好友助拳,他只能匆匆设下治标不治本的临时法阵,未能彻底解决此地问题便抽身离去,打算待事了之后再来此弥缺补漏。 只可惜在王珝推算中,那位仙家却一去不回,殒身劫数之中,再也未能回返此地解决后患。 数百年时光过去,粗糙布置的阵法也后继无力,自行溃散而去。冥土之中的恶鬼则趁机逃出,在此作威作福,致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最终引来了王珝。 “若无那位仙家早早设下法阵,断开阴阳联系,使得此地风调雨顺、四时分明。想必也没有你们村落的先人在此定居,繁衍生息到如今近千人的地步。” 王珝感叹道。 “那位仙家无意中一念,使得尔等在此安然生活数百载。若说立庙祭祀,还是祭祀那位仙家比较好。至于贫道,不过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不值尔等如此对待。” “感谢仙长为我等讲解此事根源,uu看书 .ukanshu ”白发苍苍的村长在他人搀扶下俯身一礼,“但即便如此,仙长大恩也不能不报。” 或许没有那位道号陵阳子的仙家插手,他们这方村落根本就建不起来,更别提他们这些后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为他们除去恶鬼,拯救全村人性命的终究是这位仙长。所以老村长心里明白,庙肯定得建,不单单是供奉那位陵阳道人,身前这位静川仙长也得供奉,而且要放在主位! 捱不过老翁好意,最终王珝只得答应下来这方村落为其建庙的请求,但还是坚决拒绝了主祀的地位,甘愿退居配祀之位。 而那枚由众多恶鬼冤魂精气所化的阴珠,则被王珝顺手沉入碧落黄泉之中,化了个干净。 “所以此处所言机缘为何?一枚寻常的阴珠、一些香火功德、还有一处进入冥土的地点?这些对我又有何用?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数日后,王珝离开通冥山,前往金鼋城。 解决完那群恶鬼后,他又在通冥山左近盘桓了数日,将全山上下细细探索了一遍,最终无奈地宣告一无所获。 也就是说,通冥山之行,对他斩却二尸毫无作用,并非他真正所求的机缘。 “金鼋城不久前曾有仙魔交战,或许有些残留事物。而玉隆港远在东海,世家、龙族、仙魔皆有,形势复杂。” 王珝乘着水云,向着金鼋城方向飞去。 “两地皆非寻常之地,都有可能对我有所启发。不过考虑到路途远近,还是先走一趟金鼋城再言其他!” 一百四十五.血灵魔池,广邀同道 金鼋城打去年那一场仙魔之战后,不可避免地凋敝了些许。 但随着道德宗在暗地里的照拂,古城又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繁华模样,只是再无那股人杰地灵的特殊气质。 王珝在城外按下云头,以法眼观照此城运势,发现若是不出意外,此城便会自此由盛转衰,最终沦为平凡,百年后成为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寻常老城。 但在此之前,这金鼋城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金鼋城中的孩童因为有昔年金鼋之气的滋润,所以灵性和根骨比其他地方的孩童要高,无论是踏入仙道还是读书做官,都有一份前途。 而且去年仙魔大战之时,金鼋气运和地脉混合而成的灵卵出土,金鼋之气最后一次喷发,导致那个时间点前后出生的婴儿最是聪敏,根骨极佳,是古城最后的气运所钟。 若是这一代婴儿中,有人日后官居上品,或者仙道有成,在其气运分润下金鼋城也能维持自身不败,继续延续眼前这幅繁华景象。 古城虽然城隍远走,自身也无有灵智生出,但冥冥中却是天意作出了最契合古城延续的举动,不能不教人感叹其中奥妙。 “只可惜,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王珝阳神勾连天地,以余元道果默运天机,算出此处隐秘。 “对魔门中人而言,此处的童男童女都是上好的练功、炼丹、炼器材料,是以有魔人在此常驻,专对那些无家可归、不引人注意的流浪乞儿下手。” 道人面上浮现怒色,既然知晓此事,他自然没有放过那些魔人的道理。 “血海汹涌,红莲怒放,我和无垠血海还真是有缘,呵呵。” 王珝一步跨出数十里,来到金鼋城南的山林之中,看定一棵枯木便一掌拍去。 枯树轻轻一震,四周波光泛起,另一方时空门户徐徐出现在眼前。 “血灵魔池,果然有血海之人在此驻足!” 血灵魔池,是血海之人在外行走构造的微型血海,收集附近生灵的血水和污秽祭炼而成。可以当做他们的临时落脚处,也能视作一个洞天福地。 王珝刚打算进去探查一番,以免大意之下踏入陷阱,谁知却发觉内里有打斗造成的元气波动传来,且愈发向着门户处靠近。 他连忙往后一避,便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沾染血水飞射而出,与两名魔修且战且退,面上全是恼怒之色。 “姬道友?”王珝纳闷出声。此人正是分别不久的姬飞晨,却没想到他也出现在这里。 此时姬飞晨满身狼狈,并无战意,眼见王珝在此,喜道:“道友快助我一臂之力,甩脱这二人!” 王珝还在奇怪姬飞晨为何不正面与其交战,闻言便打算对这两名魔修下杀手。 他转头一看,却看见其中一人脚踏血云,身下是一条宽广无际的粪河,他见姬飞晨与王珝汇合,并不害怕,而是伸手一指,面前的粪河喷出无数黄黄绿绿的秽物向二人扑来。 “呕——!” 王珝面色一白,心里一阵恶心,伸手洒出一泓三光神水净化污物,晃花魔人视线,而后也不把其收回,卷起风云带着姬飞晨就走。 “该死的血海魔人,”此时王珝哪里还不了解魔门这故意恶心人的手段,“你们等着,我一定要把这破地方给拆了!” ...... 离通往血灵魔池的洞天门户数百里开外,一座寒潭之中。 姬飞晨正满脸晦气地泡在其中梳洗,王珝则在一旁用三光神水冲刷周身,免得再沾染什么污秽。 “好一个血灵魔池,好一个粪河拦路,”王珝面色不太正常,“不愧是魔门作风,各种下三滥手段毫无顾忌地使了出来。” “你别说那个词了,”姬飞晨听闻粪河二字,胃部一阵抽搐,“一说我就想起那副景象了。你只是在洞天门户外略略一观而已,我可是直接闯进去了!” 有那条满是污秽之物的河流在,他都不敢放出自家法宝对敌,以免被污了其上灵性,造成品质下跌。最终只能自缚手脚,和那两名魔修纠缠,若无王珝插手,恐怕还得耽搁一阵,再感受一番那股气息。 王珝闻言识趣地另开了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也是为了铲除那些魔人?” “正是,”姬飞晨清理完毕,穿上一套崭新的衣物,“我算定金鼋城中有怪事发生,似有血海插手,于是搜寻线索,来到那处山林,谁曾想......” “眼下看来,那座血灵魔池果然厉害,”王珝接过话头,跳过中间那不愿回想的部分,“眼下之计,只能从外围入手,瓮中捉鳖了!” “哦?”姬飞晨刚想问计,突然眉头一动,和王珝转头看向潭边,“什么人!” 丛林微动,一位女修面色不好,缓缓从其中走出:“原来是二位师兄在此,想必也是为血海之人而来?” “李师妹?”王珝视线一道,看见其衣裙上沾染的血水,“想必师妹也去过那座魔池了?” “正是,”李静洵脸上露出苦笑,“看来二位师兄也已经探查过了,难怪我刚刚过去就碰见魔人巡查。” “倒是我们连累师妹你了,”姬飞晨见女修身上亦有斗战过的痕迹,于是忙从寒潭中出来,“刚好我已清理干净,这处水潭便让与师妹梳洗了。” “多谢二位师兄。”李静洵微微一笑,伸手一抚,水面泛起波光,化作水墙遮掩住她的举动。 王珝和姬飞晨自觉地封闭了远超常人的感官,来到一片林中空地等候起来。 片刻后,李静洵清洗完毕,长发犹带水汽,便来到此处与二人汇合,三人继续先前所言谈论起来。 “方才静川道友提出瓮中捉鳖之计,不知作何解释?” 三人坐定,相互看看,姬飞晨当前发问。 “那些血海魔人都在血灵魔池之中,只要将血灵魔池从外界破灭,自然将其连带着毁去。” 王珝面上闪过杀意,他可不愿再进去见那条粪河一面。 “这!”姬飞晨倒吸一口气,“道友对此可有信心?” 李静洵星眸之中闪过异色,她知晓王珝功行已近地仙,虽然自行开辟洞天福地还有些吃力,但若是毁灭一处血灵魔池,的确有几分可行性。 “得灵微派高人之助,”王珝面色淡淡,“我侥幸修成地仙元神,与当初为我等传法的彭翁实力相差不远,勉强可以一试。” “地仙元神......”姬飞晨心中暗惊,他得九霄宝塔之助,元神也开始向着阳神转化,但还是没有赶上王珝功行进度,“我这位‘老乡’看来奇遇不少啊!” 三人探讨一阵,发现其中确有可行性,便就此落定。届时由王珝在外动手,直接破灭这方血灵魔池,将其中魔人一网打尽。 但李静洵转眼又提出一个问题。 女修蛾眉蹙起,道:“但如今不少金鼋城儿童被魔人掳去,关在血灵魔池之中。若是不将其救出,静川师兄毁灭魔池时便会将那些无辜之人一并灭去,最终造下杀孽!” “所以,”姬飞晨接过话头,“在你破灭此处空间之前,我们还得潜入其中,救回那些孩童。” 兜兜转转,还是得想办法应付那条粪河。 其实,那条粪河若只是单纯的污人感官,他们只需设法封闭自身口鼻,强忍着恶心直接闯入便可。 但实际上,那条粪河污染仙光,只要仙道修士跌入其中,立刻就会被里面的邪气化成脓水,就连他们的法宝也难以幸免,会被污秽灵性,掉落品级。 虽然王珝自身元气属性没有清浊之分,但他也不乐意再进去一回,目睹那些腌臜之物,让自己倒胃口。 是以道人手指轻动,未几便有所得,笑了起来:“此事易耳,我推演天机,已知有两位有缘人可应对那条粪河,帮助我等救回人质,当可前去一寻。” “哦?还请师兄指教!”女修闻言,当即看向王珝。 “金鼋城中,有无为派弟子下山历练,其人身怀异宝,可辟污秽。”王珝沉吟片刻,将自身推算所得说出,“此去千里,又有修士造桥渡人,若其成仙,自然有神通应付粪河。” 当然,王珝还隐瞒了一点,那名无为派弟子手中的异宝,似乎就是金鼋城中对应他的一道机缘。 “若是无关我斩尸也就罢了,”道人心中暗道,“若是真是我斩却二尸的那道机缘,就得想个法子把它弄到手中。” 王珝此行本就是为寻觅斩尸机缘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听闻王珝话语,李静洵沉思片刻,笑了起来:“虽然那无为派弟子我不知是谁,但那位造桥修士我却有所听闻,知晓其人根底。uu看书ww.uuanshu.m” 见二人看向自己,女修落落大方道:“此人本是凡间工匠,后来有幸得到某派传承,后来便游走大江南北,为百姓建桥,方便各方行走,恩惠苍生。 “嗯,若是此人成仙,道果神通自然与‘桥’有关,若得他相助,我等跨越粪河便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去寻找那位造桥之人吧!”姬飞晨旋即便有动身之意。 “莫急!”拦下他的反而是王珝,道人高深莫测道,“金鼋之事因果纠缠深重,若是只解决眼下发生之事,日后必有遗祸留存。我等倒不如因势利导,将所有人事集中到一起,一道打扫干净,断绝后患!” 王珝功行高远,若无地仙插手,此事自然任由他按自己谋划,而姬飞晨和李静洵也没有反对意见。 于是待王珝讲明其中因果后,三人便各自分开,前往各地寻找有缘之人。 其中,李静洵入金鼋城,以道德宗弟子身份寻找无为派门人助拳,顺便守护一位即将遭劫之人。 清泓道人去大河之畔,等候那位与古法炼气有缘的造桥仙家。 而王珝自己,则自去数千里开外的另一座城池,打算与在那处除魔的太霄宫门人打个招呼,邀其来此行降魔之事。 “我照见天机,知道此事解决速度越快越好,若是三日内不能解决,恐怕有变故发生。两位最好在明日午时之前回来。” 临别前,王珝嘱托姬飞晨和李静洵二人。 此时,已经是第一天的暮色时分,血色夕阳漫染,遍洒清晖无数。 一百四十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傍晚,金鼋城。 李静洵从毕府中出来,她已经向毕府家主毕德知会了一声,如今正要前去寻找那位无为派弟子。 原来,早先时候姬飞晨在毕府落脚,为毕德的小姨子邱金玲卜算姻缘,发觉其夫家王文柏命格有异,是保持童子之身的纯阳命格,有被魔人掳去挖心练功之厄。 而且姬飞晨顺藤摸瓜,还算出金鼋城中乞儿失踪之事与王文柏未来遭劫实为一事,皆是血海魔人所为,这才有了他血灵魔池之行。 如今王珝算定因果,打算行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之事,姬飞晨要去寻找那位造桥仙家,于是毕府一事便转到了李静洵头上。 刚好李静洵与毕府之人也算熟识,故而她前来打招呼时无人反对,毕府很是高兴地把此事交于了女修。 李静洵走在路上,回想王珝所言,口中喃喃道: “静川师兄有言,金鼋城中有四大才子,在岭南一带颇有名声,不但这王文柏是其中之一,就连那无为派弟子也混迹其中,入世游历。” 如今已近三月,由于当今人王志大才疏,不理朝政,所以今年春闱时间推后了不少,已经错过了原定的时日。 这四大才子如今为春闱准备,正会在一处相互考教,倒是方便了李静洵去寻找。 “人都在王府?”李静洵默默一算,知晓了四大才子所在,“王文柏横死劫数应在今晚,若是提前破灭血灵魔池,他自然无碍,也不必我费心,在旁守护。” 女修考量清楚其中得失,微微一笑,向着王府行去。 ...... 金鼋城千里之外,一处宽广大河边上。 姬飞晨按下云头,打量起周围景致来。 此时天色已晚,一道血色的暮色正不舍地挂在天边,洒下昏黄色的光晕。但在河畔,却仍有一个汉子肩抗铁木,似乎忘记了时间,正在独自搭桥。 姬飞晨见此人身上人道功德厚重,甚至有香火缭绕,便知自己已经寻到了正主,于是微微一笑,改换自身面容,上前搭话: “小兄弟,你这桥何时能造好啊?” 汉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估算道:“这座桥我已经建了大半了,刨掉休息时间,还得三五日便能建好!” “你一人建桥,竟然这么快吗?那桥建成后可稳当?” 汉子回头看了一眼伪装过的姬飞晨,见其发须皆白,眼神浑浊,于是笑着应道:“老丈放心,我乔元建桥数十年,如今已经建起了三百五十九座大桥,无一座出事!” 姬飞晨闻言,便知晓这最后一座桥就是此人成仙机缘,又见此桥进度已然过半,于是心中一动,假装为难道: “诶呀,你说建成这桥还要等上几日,我却急着过河,这可如何是好啊!” 乔元疑问道:“老丈孤身一人,还要匆忙过河,却是为何?” 姬飞晨面上露出欣慰之色: “我前日里访友,忘了时日,突然想起明日就是大兄女儿出嫁,这才急匆匆赶回来。我兄长去世已有数年,我又孤身一人,那孩子便把我当做父亲一般奉养。 “我担心会给孩子造成负担,于是便未与她住在一处,不过如今她要出嫁,我却不能不去。” 虽然姬飞晨这临时编造出来的借口中仍有几处漏洞,但乔元为人朴实,又见其是一个寻常老翁,于是未曾多想,闻言便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歇息了,加快建桥速度,争取让您老能赶上侄女出嫁!” “好,好。”姬飞晨暗地里收回了干扰乔元神智的术法,假惺惺道,“好孩子,可千万不要累着啊!” 乔元心想我修行有成,年龄比你还大只是面上不显而已,怎么就从“小兄弟”变成“好孩子”了? 但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干起活来。一根根他特意收集来的千年铁木被他打入河中,眼见得最迟明日清晨便能建成这座木桥。 “此人秉性良善,又与我古法有缘,或许将来便是我炼气一脉的同道,有助于我复兴云霄道统。” 姬飞晨盘坐在河畔青石之上,笑眯眯地看着乔元身影,心中打起把其拐到自家阵营中的主意来。 ...... 空中云层之上,王珝心有所觉,稍一推算后便笑了起来:“那两处都在按计划行事,没有错漏,我这边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见前方空中一道青色雷光闪过,王珝连忙上前呼唤:“道友请留步!” 雷光停滞,显露出两道身影,却是太霄宫的秦武和吴河二人。 秦武转过头来,看向王珝,见其身上仙光隐隐,不似魔人,方才微微点头,撤去袖中雷光道:“道友唤我二人留步,不知所为何事?” “敢问道友,可是要去追捕六臂魔神宗之人?” 秦武眉头一挑,答道:“不错,我和师弟听闻六臂魔神宗的尉尘曾在此处出现,因此前来追捕,不知道友有何见教?” 王珝闻言一笑,道:“贫道静川,俗家姓名王珝,如今却是有事要请秦道友相助。” “原来是静川道友,道友之名我有所耳闻。” 听闻王珝名号,秦武才算是卸下心中防备,被他身形遮掩住的吴河也默默放下了手中攥着的雷珠。 “静川道友实力高深,不知有何事还要我师兄弟二人相助?” 灵微仙府之事,经过一段时日的发酵,如今各大门派也都知晓了其中详情。知道有一个散修静川,实力强横,能使出类似地仙困锁天地的神通。 而几大圣地,更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王珝便是阻止血海地仙潜入仙府之人。因此早已告知在外行走的门人,让他们知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早先时候贫道与几位好友发现了一座血海的血灵魔池,打算将其毁去,只是那些魔人手中挟有人质,教我等不得轻举妄动。 “贫道掐算天机,知晓道友不久后便会追捕尉尘直至血灵魔池之处,以防突生变数,打乱我等布局,于是特来知会道友一声。” 秦武和吴河对视一眼,疑问道:“既然如此,可是要我等驱赶尉尘行往别地?” “不然,”王珝心有所感,看向虚空,“此子命数我已知晓几分,倒不如顺天势而为。届时二位道友不必过于用力,只需将其驱赶进血灵魔池便可,余下诸事自然交由贫道来做。” “这倒简单了,”吴河闻言笑了起来,“我和师兄只管在后施加压力,也不用花费什么功夫。” “嗯,届时还请二位道友到场,我破灭血灵魔池之后,有些侥幸存活下来的魔人还得劳烦二位将其送入三山塔,在陨魔台上走一遭。” “此乃我太霄宫职责所在,算不得劳烦。” “如此,多谢二位道友了,如今诸事皆备,只待时机一至便能发动。贫道暂且无事,二位道友不妨歇息一阵,由贫道来驱赶尉尘。” “求之不得。” 有王珝插手,秦武和吴河便再无紧迫之意,而是远远地衔在尉尘身后,由王珝不时劈下几道掺以三光神水的真水元雷,暗中矫正其人前行方向,引导尉尘逃向金鼋城。 ...... 次日,清晨,金鼋城外。 一个手持折扇的浪荡公子正和一位衣裙素雅的女修在此等候他人。 刘子墨手上折扇收起,在掌心一拍,看向李静洵:“李师妹,你那两位师兄还有多久才能回来?我可是有些心焦了!” “刘师兄且耐心等待。”李静洵闻言劝道,“清泓师兄那边要帮助那位造桥修士成仙,须得慢慢点化开悟。而王师兄也要帮助太霄宫弟子不着痕迹的驱赶魔人,同样是费时的事情。” “话虽如此,在这干等着,实在有些无聊啊!不如我先行潜入血池,打探一番?” 刘子墨本想提议找个酒楼坐下来,点三五盘下酒小菜,寻几个歌女舞姬慢慢等候,但顾忌李静洵身份,最终还是改口要前去搜集情报。 李静洵闻言否决道:“师兄独自一人,未免太多危险,还是安心等候再说吧!” “好吧。”刘子墨长叹口气,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远望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一会,有天光虹桥跨越空间,从天际而来,正是姬飞晨和乔元二人。 经过姬飞晨点化,乔元明悟自身功行,顺利成仙并发下道果誓愿,得到了这门“山河通天桥”的道果神通。 因为姬飞晨对其有成道之恩,乔元对他甚是恭敬,听得姬飞晨有事需要他帮助,于是一口应下,虹桥飞越千里,轻轻松松带着姬飞晨赶来。 “李师妹,”姬飞晨稍一点头,看向刘子墨,“想必这位就是无为派的师兄了吧?” “贫道刘子墨,见过清泓师弟。”刘子墨面上带笑,“听闻师弟也是我太上一脉?不知是何传承?” “在下乃是云霄一脉。”姬飞晨拿出龙须扇,轻轻一挥,两条阴阳龙须化作游龙在身边飞舞。 “阴阳龙须扇!”刘子墨眼神一凝,“原来是云霄阁主,倒是我失礼了!” 虽然刘子墨比姬飞晨年岁要长,算是他的师兄,但姬飞晨继承云霄道统,手持太上传承至宝,自承为当代云霄阁主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uu看书 .uukanshu 他就该和各大宗门的掌教们平起平坐了。 除非二人交情甚笃,不然刘子墨面对他,免不了要恭敬些许。 “阁主之称太过,”姬飞晨摇了摇头,“在下还未得到其他支脉的师兄师姐们承认,如今只是一寻常人仙罢了,刘师兄按正常称呼便是。”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刘子墨顺势答应下来。 四人汇合,彼此间熟识后又谈论了一会,又有雷音自天边滚滚而来,不绝入耳。却是王珝和吴河到了。 “秦武道友正在逼迫尉尘逃窜向血灵魔池一带,等待无垠血海之人主动上钩。”与众人相见过后,王珝讲明情形,“届时还请三位动用神通秘宝,潜入血灵魔池,拯救人质。” 姬飞晨、刘子墨、乔元闻言称是。 “那我和李师姐呢?”吴河见自己二人没有任务,不禁有些心急,于是提问道。 “魔人主力隐藏在血灵魔池之中,但金鼋城内必然有其下线存在,为其输送童男童女,须得一网打尽才是。”王珝看向女修,“此事就交于师妹和吴河小弟了。” 魔门各派,大多都暗中建立有外围组织,是专门负责绑架拐卖之类的人贩子。 他们游走各地踩点,留下标记,然后让魔人闯门去抓那些根骨上佳的孩童,封印记忆带回宗门培养成年轻弟子。 “可,”李静洵答应下来,“我道德宗在人世间亦有眼线留存,有他们相助,那些为魔门服务的人必然逃不过我等抓捕。” “善,”王珝合掌笑道,“那各位便开始准备吧!” 一百四十七.清灵仙根,潜入魔池 金鼋城南,山林之中,一道身影急急而奔,正是被王珝、秦武等人连夜驱赶至此的尉尘。 尉尘听闻上方雷音滚滚,不禁心下暗骂。狡诈如他,哪里看不出来秦武等人是故意迫其来此,如猫儿戏鼠般胜券在握? “这群玄门之人,难道真以为是吃定我了吗?”六臂魔神宗的魔人刚想回头与秦武拼个你死我活,但旋即又被一道煌煌雷光劈得转回身去,“算了,鱼死网破不值得。不如将计就计,顺着他们心意而来,趁其骄纵之时我再觅得空隙脱身而去!” 魔人恐惧秦武雷法,不敢正面应对,只能在心中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而高空之上,秦武见尉尘已经按计划被自己等人逼入山林之中,便不再留手。他长笑一声,丹霄和景霄两大雷法混合而成的雷光如水银泻地般向着下方山头扑去,竟是打算将周围山林一举破灭,不给尉尘生路! “你以为我们有什么图谋吗?非也,不过是故意耗费你法力罢了,如今你一身法力十不存一,如何在我太霄雷法下逃得性命?” 威严高渺,如天之音的话语从苍穹上传来,听得尉尘又惊又怒。 魔人心头的迟疑被尽皆抛去,他提起全身法力打算与秦武拼死一搏,但一道血光闪过,裹挟着他遁入虚空不见,只留下道道电蛇犁过这一处地界。 雷霆止歇,下方只余一片焦土,没有任何血肉残骸留存。面对这种情况,秦武毫不讶异,而是微微一笑,自行回返金鼋城。 “鱼儿已经吃饵,该收网了。” ...... 金鼋城外,众仙对于城南山林的动静亦有所感应,王珝笑道: “秦武道友已经把尉尘逼入血灵魔池,我们也该动身了。” 姬飞晨等人点头称是,将李静洵和吴河二人留在城内,抓捕魔人下线,而其余四人则架起仙光水云与秦武汇合。 城南山林,五位仙家立在一处,王珝再度确认计划。 “刘道友和乔道友都有手段跨越门口粪河,不过二者之间的速度和动静都有不同。稍后由刘道友先出手,带领清泓道友和乔道友潜入血灵魔池,拯救人质。 “找到人质后,不必在意暴露风险,由乔元道友动用道果神通,直接来到入口附近,秦武道友负责接引。 “待所有人都出来后,再由贫道出手,破灭血灵魔池。如此,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见无人反对,王珝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道人指尖汇集三光神水,以日月星三光探寻魔气,而后以天光洞破空间,打开了通往血灵魔池的道路。 空间门户开启,门口臭气熏天,黄黄绿绿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缓缓流动,看得众仙连皱眉头。 “该我出场了。”刘子墨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片碧绿宝叶。轻轻一抛,碧叶穿梭在粪河之上,轻而易举地飞入粪河另一端。 见自身异宝有用,刘子墨脸上笑意大盛:“我这片梭天碧叶乃是上古仙人留下的秘宝,号称穿梭三界无往不利,这条粪河自然也不在话下。” 王珝闻言心中一动,自然而然知晓了这件异宝的跟脚,也知道这片碧玉般的叶子就是自己推算所得的金鼋城机缘。 “只可惜此物对我斩却二尸无用,只能用来提高余元化身的本质。” 上古之时,有诸多天地所生之灵根。其中有一宝名叫碧落梭木。此树秉承穹天碧落之气而生,乃是少见的清灵仙根。 此木不染浊煞之气,不扎根地脉之中,而是御天地大块如风水,似浮萍一般在世间各处飘荡,有穿梭乾坤之妙。 后来,这株灵根被某位古仙前辈寻得,用上面的七片灵叶炼成秘宝,皆有遁破大千之能,其中一片,便被刘子墨侥幸得到。 当然,天心最慈,万事常有一线生机,那碧落梭木也是如此。 虽然灵根本身生机俱绝,被仙家炼作秘宝,但若是有人集齐七片灵叶,自然能重塑碧落灵根,为清灵仙道再添一件传承圣物。 “原来如此,这碧落黄泉自该有碧落、黄泉二水参与。我以玄正洲的血海真水和冥河弱水炼就碧落黄泉这另一方世界的先天真水,当然有些不太妥当,算是与这方世界的碧落之气和黄泉之气结下了因果。 “有真水名讳牵扯,除非我寻到这方世界的碧落、黄泉两大元炁,将其炼入余元化身提升其本质,不然我这第一道三尸神绝不长久,迟早会自行崩灭!” 心中一动,王珝借助“碧落黄泉”这异世真水之名,窥破此洲隐秘,无意中被搅合到了未来某一道大劫之中,算是成为了天域某些大人物手中的棋子。 “我心中有感,玄正洲的碧落黄泉二炁牵涉甚广,未来我恐怕还要入劫走一遭。” 道人摇摇头,把这些不可知的渺茫之事暂时放下,转眼关注起眼前除魔之事来。 随着刘子墨把梭天碧叶抛入粪河对岸,血海之中忽地有一道道魔光打向碧绿宝叶,意图将其毁去。 “道友且将其收回吧!”王珝见状出言,“这血灵魔池针对一应仙家法力,只有魔修和炼气士才能在其中通行无碍。” 但是炼气士也不能动用法力,在魔池之中只能如同凡人一般,不然亦会有暴露的可能性。 刘子墨闻言,将梭天碧叶召回,有些苦恼:“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怎么潜入?我无法进入,而清泓师弟和乔元道友也无法出手。” “乔元道友一但出手,必然是动用道果神通,快速从血灵魔池中脱身的时候,因此暴不暴露也就无所谓了。”王珝看向姬飞晨,“至于清泓道友......” “此事简单,”姬飞晨一笑,“我继承云霄道统,能转化阴阳,伪装魔修当无大碍。” 说着,他身上的元气变化,分离体内清浊二气,在体表露出一点浊煞之气。 “我执掌龙须扇后,日夜体悟,从中琢磨出了这个法子,”姬飞晨看向王珝,“而实际上,只要自身大道和阴阳有关,且道行高远,其他炼气士也能做到这点。静川道友,我说的可对?” 王珝微微一笑,顶上三花乍现,余元从其中跳下,眉头一挑:“既然清泓道友掀了我老底,那我也只好卖弄一番了。” 实际上,王珝自身实力虽然近乎于此世地仙,但他并没有道果铭刻天道之中,因而无法体悟天人合一的奥妙,推演天机也甚是艰难。 所以在仙府之中收回余元化身后,王珝便一直没有将其放出,而是凭借余元的血海道果勾连天机,以此推算天下诸事。 不过如今被姬飞晨点破自身隐秘,而接下来的行动也用不着卜算天机,王珝便干脆顺水推舟,将余元放了出来,为众人行动再添一份力。 “刘道友,梭天碧叶借我一用!” 余元从刘子墨手中借来宝叶,凭借此身和这异宝冥冥中的一道因果,轻而易举地掌握了此物用法。 随着一滴血海真水的注入,梭天碧叶上放出青赤二色的光辉,笼罩在余元、姬飞晨、乔元三人身上。 他们从容地从粪河上空掠过,潜入血灵魔池内部,没有惊动任何人。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候了。” 王珝席地而坐,将自身意识转移到化身之上,窥探空间内部构造,以便稍后下手。而刘子墨和秦武也养精蓄锐,默默等待起来。 ...... 进入血灵魔池,经过阻路的粪河,一片浩浩荡荡的血水逐渐呈现在眼前。 血浪翻滚,一朵朵千叶莲花挺立其中,大有数顷,上面坐落着一座座华丽宫殿。 魔人岫魂带着惊魂未定的尉尘进入宫殿,为其安排童男童女,接风洗尘。 “老兄怎么被太霄宫的人追杀啊?看那情况,还是下了狠手?” 见尉尘逐渐镇定下来,看着那些富含灵气的孩童目不转睛,岫魂眼中闪过异色,笑吟吟问道。 先前他正在此处吞噬孩童血气练功,突然发觉外面有声势浩大的雷霆从天而降,吓得他以为是太霄宫知晓了此处的勾当,如今打上门来。 于是他连忙通过秘术观照外界,却发现是尉尘在被人追杀。看在都是魔门弟子的份上,他干脆拉其一把,带着尉尘进入血灵魔池避祸。 当然,保险起见,对于尉尘的遭遇,他还是要过问一番的。 听闻岫魂发问,尉尘吞咽下口中涎水,无奈道: “别提了,我那日在外游玩,见一个孕妇腹中胎儿包含纯阳之气,简直就是人体大药,引人发馋。于是我就杀了那妇人剖腹取胎来吃,不成想被那太霄宫秦武撞破,一路被他追杀至此!” 岫魂不以为意,他们血海吸血练功,也不比爱好食人的六臂魔宗差多少,对魔门这种举动更是习以为常: “那玄门之人就是爱多管闲事,我们又没主动招惹他们,反倒还要一直给我们找事!昨日里,我这里也有仙人出现,打探此处情报,最终被我迫退!真是死缠烂打!” “就是就是。看书 uukanu”尉尘点头赞同,准备伸手去抓一个孩童拿来吃,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看向岫魂,“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何事?” “早先我便觉得,那些太霄宫的人似乎是有意把我往此处驱赶,虽然他们口上否认,但我觉得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如今见得老弟你在此,我心里想着,他们该不会是抱着一网打尽的心思来的吧?” “哦?还有这事!”岫魂双眼一眯,思忖道,“这处血灵魔池是宋师兄所建,他在此潜修多年,将其打造得固若金汤,只要我等不出去,想必那些仙人也拿我们没办法,除非......”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尉尘道:“老兄此来,可有看见玄门地仙踪迹?” 尉尘闻言露出苦笑: “老弟你高看为兄了,若是有地仙亲至,我又怎么可能发现?不过我觉着,如果真有地仙在此,恐怕也不会给你我二人相见的时间了,直接出手岂不更好?” “万一是用你我磨练弟子呢?”岫魂不敢大意,呼来血海仆役将殿中的童男童女带走关押起来,准备应对来犯之敌。 尉尘眼里闪过可惜之色,他还没来得及品尝这些孩童就被岫魂抓着去制定防御计划,着实有些不甘心。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为岫魂出谋划策起来。 ...... 宫殿之外,血海仆役甲二十三驱赶着一群双目无神的孩童向着另一处宫殿走去,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一百四十八.救出人质,放逐太虚 来人身着血海弟子最常见的血色袍服,面容阴柔俊美,浑身血腥气隐隐勃发。一柄绯红色短刀正被他用右手握住,轻轻拍打着左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血海仆役甲二十三虽然没见过此人,但也知道这一定是一位血海人仙。 别的不提,此人身上那股诡异鲜活,而又充满血腥之意的生命力是做不得假的。 他身为血海当代圣地传人宋绍明的仆役,也算是有几分见识。以他看来,血海本代弟子中能有此人这般功行的,委实不多。 甲二十三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对方轻轻点头,看向他身边的这群童男童女,眼中一抹赤色闪过。 甲二十三福至心灵,谄笑道:“想必大人是要用这群童男童女练功?小的这就给送到大人宫里去!” 却不曾想来人冷哼一声,话语中寒意森森:“谁说我要用他们练功了?我想怎么做岂是你能胡乱猜测的?” 甲二十三自知失言,连忙跪下谢罪,整个人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任何多余的话,生怕惹怒了这位血海人仙。 这血海弟子见状,冷笑一声道:“我今日心情不错,暂且饶你一回。若有下次,嘿嘿,你知道的!” “是,是!”甲二十三连忙叩首谢过,他虽然是宋绍明的人,但也不代表宋绍明会为他出头,毕竟一个血海仆役,死就死了,宋绍明自然犯不着和师兄弟对上。 当然,要是此人和宋绍明素有间隙,那自然另当别论。可二人要真是关系不睦,这人又是怎么进来宋绍明所开辟的血灵魔池的? 所以,甲二十三心中惶恐,生怕宋绍明知道此事后干脆把他送给此人作为“赔礼”,语气不由得更加恭敬: “小的知错了,是小的不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这血海弟子冷哼一声,大袖一挥,把这群童男童女全部收走不见,而后化作一道血线落入了不远处另一座偏殿之中,似乎是用来关押被新坑入血海的那批弟子的地方。 甲二十三眼见得此人一言不合把所有童男童女全部收走,大大超出了平日里练功所需,他脸上一白,但想起先前此人话语,便也只能认下。 整个人哭丧着脸向自己岗位走去,心里想着怎么向其他人解释。 ...... 偏殿之中,余元和乔元汇合。 乔元见他回来,连忙道:“我们这边已经查明了所有无辜之人所在,清泓道友已经前去营救,想必马上就能回来。” 余元点头道:“刚才那群被带走用来招待尉尘的孩童们,我也将其尽数营救出来,未有一人死伤。等清泓他回来后,乔元你便动用道果神通,我们直接离开。” “好。”乔元刚应下,便见一道玄光飞入,落在地上化作姬飞晨身影。 他面带喜色,见二人望来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这边也已经营救成功。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走吧!” 姬飞晨招呼一声,乔元在脑门上一拍,祭起道果神通。一道两侧有龙盘虎踞,仙光灿灿的金色虹桥从他脑后的道果光轮里飞跃而出,直接跨越血海、粪河,落在了血灵魔池的出口之处。 金桥之下,血浪汹涌澎湃,粪河臭气熏天,但都对桥上三人造不成任何阻碍。余元一行人轻轻松松地借助金桥,来到了血灵魔池出口。 “你这神通如今只有跨越空间之用,”顺利抵达空间门户所在后,余元忍不住夸赞道,“若是日后功行上涨,说不得还可镇压元气波动,压制一应地火水风。” “到那时,”姬飞晨也来凑热闹,“这桥便可以称之为‘彼岸金桥’了。” 说完和余元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在玩梗。 三人虽在此处说笑,但他们鼓弄出这般大的声势,血海众人如何不知? 眼见得一道道魔光从宫殿群落中飞起,向着三人扑来。余元连忙出手,以血海真水为引打开通道,三人一齐逃出了血灵魔池。 余元等人刚刚从门户中出来,在外一直关注着内里情形的王珝当即将化身收回,看向四人:“接下来,就劳烦众位道友为我护法了!” “道友放心!”秦武手上亮起雷光,直接堵在空间门户之上,“有我等在此,无人可打扰到你!” “不错,”姬飞晨周身浮现二十四团碧色光辉,“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轻而易举!” 王珝闻言也不废话,当即跌坐于地,凝实若真的阳神从肉壳中脱离,对着众人一礼,便借助余元道果遁入天冥之地,准备下手破灭血灵魔池。 ...... 开天辟地,其实对仙魔而言并不难。无非是依托在玄正州这片大陆上,开辟一个附属的微型空间,只要初成人仙道果,便可以尝试开辟这种泡沫空间。 由地仙开辟的,本质较高可以长久留存的空间能作为洞天福地,而寻常人仙开辟的微小空间则只能当做储物空间来用,不但本质低下,而且还有时间限制。 若是有大能从天域看向下方人间界,便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气泡中包裹着无数个气泡与微尘,飘浮在无界永在的太虚之中。 这些小气泡中,较大的那些依托在山河之表,借助天地之间的元气地脉灵枢来巩固自己的力量,形成仙魔所谓的洞天福地。 但有些微若尘埃的泡沫则飘离在外,只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存在,由储物法宝来定位。如果为空间提供力量的仙魔死亡,这个小空间便会立刻闭合,再过一些时日还有可能连带着其内存放的物事就此消亡。 而这血灵魔池,便是宋绍明借由生灵血精开辟而成,内里蕴含“千里户庭,囊中缩影”的道术。纵然他功行不及地仙,但由于血祭的因素,这方魔池也等于一个小门派的福地了。 如今王珝元神遁入天冥之地,借助地仙视角看向肉身周围所在,正看见一方魔池虚影贴合在金鼋城南的山林之上,有如树根般的血色根须将其固定在此,不断汲取地脉之中的浊煞之气,维持自身长存。 “以血祭为楔,将血灵魔池固定在地脉之上吗?倒也有几分巧思,可惜终究比不得地仙开辟的洞天福地那般稳固。” 宋绍明以血祭稳固魔池,妄图以“量”来代替“质”,自然有些勉强,极易动摇,从而给王珝了可乘之机。 血海道果之中的阳神沉思片刻,伸出手拨向那方虚影,意图拔除那些血楔,隔离魔池和玄正洲地脉的联系。 天魔化血神刀的精义被王珝运起,随着他的动作,现实当中一根巨大的手指由元气拟化而来,浮现在金鼋城上空。 “这一指若是落下,金鼋城恐怕就毁了!”秦武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巨指,口中喃喃道。 “相信静川道友,他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有那份操闲心的功夫,倒不如帮我等压制魔头!” 姬飞晨身边日月星三光明耀,净化一应浊煞之气,压制被他们堵在门口的血海门人。 他在灵微仙府之中,也曾得到部分三光神水,以此作为“清泓道人”的看家手段,从而和擅长冥河弱水的“魔龙姬飞晨”割离开来。 由于秦武的愣神,空间门户上有道道血色波纹蔓延开来,血水不断滴落在地面上,可想而知里面的反抗到底有多激烈。 由于担忧内里魔人操纵粪河污秽众人法宝,所以在场仙家只能凭借道术神通对敌。其中,擅长雷法和三光神水的秦武、姬飞晨二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力。 如今秦武罢手,姬飞晨便有些吃不住劲。 秦武闻言,连忙运起全身法力,雷霆如海潮般冲击而下,把血水又重新迫退,刘子墨见缝插针,设下法阵禁制,让众人暂得喘息之机。 “巨指落下了!” 乔元无意中抬头一看,便见那根元气巨指缓缓落下,以一种无可阻拦的势头向着众人点来。 众仙正在惊讶,却见那根巨指如同梦幻泡影般从自己身上穿过,没有掀起任何动静,便沉入地底。只有半根指头还露在地面上,如同云雾一般飘浮在场中。 天冥之地,王珝见状轻轻点头,手指轻弹,巨指指尖浮现一抹血色,完美无缺地融入到了那些血楔之中。 “起!” 道人口中轻喝,巨指连带着血楔猛然向上脱离,指尖上洒落一阵血雨,而后散作元气消失不见。 血楔被拔出,血灵魔池便再无平稳可言,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整座魔池开始脱离玄正洲地脉,向着太虚之界深处飘去。金鼋城南的空间门户也随之破灭,姬飞晨等人当即收手,护住自身以免被牵扯进空间门户的破灭中去。 “静川道友切断了血灵魔池和玄正洲地脉间的联系,将整座血池放逐出去,想必那些魔人要在空间毁灭下就此身陨了。” “有些悬,先前交手时宋绍明那家伙像是也在里面,有他这圣地传人在,想必血海地仙马上就会出手。” “估计静川道友如今便在和血海地仙隔空交手吧!不愧是练就了地仙元神的存在。” “地仙啊!” 不知是谁感叹一声,众人闻言纷纷沉默,同辈中已经有人触摸到地仙之境了,他们却还在人仙中打转,u看书.uuanhu 实在有些难言。 “按他这般修行速度,说不得还真得来一场百年地仙啊!” ...... 金鼋城内。 现在巨指浮现所带来的恐慌已经渐渐平息,众多凡人百姓也继续起手上先前的活计来。 打去年仙魔在此交战之后,能留在金鼋城继续生活的人都有一颗大心脏。既然那根巨指没有落在城中,那便说明不是冲着他们这些凡人来的,那就与他们无关。 不管巨指主人是善是恶,那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有这闲心,倒不如多吃两碗饭,多垦两亩地。 毕府。 李静洵收起手上道德玉书,看向城外众仙所在方向,思忖道:“刚才那根巨指不见魔气缠绕,想必是清泓或者静川二位师兄其中一人的手段。如今看来,他们当是功成无误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面前的吴河:“吴河小弟,那些魔人踪迹可尽数找到?” “有师姐发动丐帮之人相助,那些魔人自然逃不出我眼皮底下,如今随时可以抓捕,管教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少年眉目间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好,”李静洵转头看向毕府家主毕德,“我等在此盘桓良久,却是打扰贵府了。如今此事已然快要了结,我等便就此告辞。” “仙子好走!”毕德躬身一礼,谢他们为金鼋城居民除去魔头。若无群仙插手,这金鼋城不知还有多少孩童会失踪呢! 李静洵微微一笑,便和吴河出了毕府,前往金鼋城中各处抓捕魔人下线,力求一击即中。 一百四十九.魔人补天,碧落之君 太虚之界中,一颗“微尘”脱离了悬浮着的“鸡蛋”,向着不可知之处飘去。 这颗“微尘”内里隐隐发散着血色光辉,正是被王珝放逐出去的血灵魔池。 如今,魔池内部已经出现了空间破灭的前兆,血色满溢的世界屏障上一道道缝隙难分前后地相继裂开,导致世界正一步步走向坍塌。太虚之中传来巨大的吸扯力,意图彻底摧毁这方世界。 魔池底部的血海不断泄露喷洒,巨大的千叶莲花显露衰败之相,庄严恢弘的宫殿纷纷倾塌,血海仆役一个个面露恐慌,不知如何是好。 “该死!好狠的玄门仙人!”岫魂张起一道光幕护住自己,惊慌失措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吗?”尉尘显露出多臂法相,遮挡住周身上下的罩门,“现在该想想怎么逃出去!” “有宋师兄在,血海不会放弃我们的!”岫魂似乎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宋师兄!师兄你在哪儿!” 血影闪过,宋绍明匆匆赶来,驾驭着暗红色浪涛冲上高空,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 “我已经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当务之急是修补世界壁障,不然我们连救援都等不到就会死在这里!” 岫魂二人如梦初醒,连忙分散开来,前往血灵魔池边界,试图修补破裂了的世界屏障。 ...... 魔池边界之处,一层流动着的血色灵光如幕布般包裹住这方空间,灵光之外便是无际的虚空。以无垠血海之中的秘术为隔绝,能保全世界不被破坏。 这种屏障,取法自玄正洲之外的风水天屏,是隔绝太虚和世界的根本。玄门和魔门都根据这种风水天屏,演化出了自家开辟洞天福地的手段。 当屏障破碎,这方世界便会彻底消失,内里的生灵也会随之死亡。 宋绍明身下暗红色血水涛涛,被他采纳出其中精粹,化作一片血色薄膜融入屏障。 屏障流动间有符文闪耀,每当一块光膜填补上去,就会有血色纹路从屏障上攀延而来,将那一团光膜融入世界屏障。 得到这些血水精粹助力,世界屏障也随之稳固了几分,似乎能支持更多时间。 但显而易见的是,宋绍明身下的血海也在不断减少,汹涌的势头渐渐止歇,似乎无以为继。 “宋师兄,血海要干涸了!”岫魂焦急的话语在宋绍明耳边响起,“教中还没消息吗?” “不要慌,”血海圣地当代传人面上不动声色,“把那些血海仆役填补入血海,我们还能再支持一会!” “那要是还等不来教中的援救呢?” 宋绍明眼中闪过一道狠辣之色,话语中却毫无波动:“相信教中的那些地仙长辈,他们一定会来的!” 岫魂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切断了和宋绍明的联络,低头看了一眼宫殿残垣断壁之中的血海仆役,挥手掀起狂风,将其一一摄来,丢入血海之中。 “这些人都是侍候宋师兄多年的老人了,这次宋师兄若是能生还,恐怕又要重新调教一批人手了。” 心中闪过几道无用的思绪,岫魂加快手上动作,将最后几个血海仆役丢了下去。如今血灵魔池之中,除了他、尉尘、宋绍明以外,就只剩下一些寻常的血海弟子了,再无任何普通生灵。 “若是一时半会儿还无人援救,恐怕接下来被投入血海的就是那些普通弟子了。再然后就是尉尘......和我了。” 脑海中忽然有一个震怖的念头跳出,吓得岫魂手上一颤,一块光膜旋即发生波动,破散开来。 眼见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导致一部分血水精粹被浪费,岫魂连忙收敛心神,专心修补起世界壁障来。只是还有一道思绪在他心底盘桓不去,时不时勾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宋师...宋绍明他,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 虽然有血海仆役作为一时助力,但其“质量”不佳,自然无法给予血海更多补充。 不过半刻钟左右,疯狂涌动的血水又一次缓缓平息下去,而世界壁障之上,还有数十道裂缝没有修补。 停下手上活计,宋绍明眼中狠辣光芒在那些寻常弟子身上一瞥,看得他们一个激灵,纷纷转过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宋绍明见状脸上冷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心中一动,看向世界之外,眼里闪过喜色:“教中的地仙到了!” 随着魔人话语,一只血色巨手从太虚之界中浮现,抓住血灵魔池向着玄正洲上退去,这正是血海地仙的手段。 幸存下来的魔人弟子见此,长出一口气,顿有劫后余生之感生出。 但还未等他们喜悦出言,那只巨手便猛然一颤,不可避免地黯淡了不少,连拖拽血灵魔池的速度也随之降低。且更进一步地增添了血灵魔池世界壁障上的裂缝。 一个弟子不注意,被突然增大的吸扯之力直接拉起,撞在壁障上糊成一滩血泥,魂飞冥冥。 “小辈,安敢欺我!” 隆隆话语在虚空中回荡,那不知名讳序号的血海地仙怒喝一声,有血水自虚空中漫出,堵塞住壁障上的缝隙。 “呵,你终究不成天仙,无法在太虚中游走。”道果空间中的王珝冷笑一声,“如今被血灵魔池牵扯住,还改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说到底,王珝也是练就了地仙元神的人物,和那血海地仙彼此间差距并非天堑,如今血海地仙被宋绍明的生死牵扯住,王珝自然能痛打落水狗。 道人的话语不仅在金鼋城一方地界上回荡,也同样传递到了血海地仙耳中。 但那地仙话语却毫无波动: “那你就来试试吧。哪怕我在意宋绍明生死,需一手托住血灵魔池,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王珝无言,他怎么觉得这地仙话语有些耳熟呢?该不会到头来他也要喊一声“xx救我!”吧? 心中念头转动,王珝位于天冥之地中的元神一动,外界的肉身随之有了动作。 尚未归还给刘子墨的梭天碧叶上青赤二光大盛,最终转化为一抹碧霞之色,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刘道友放心,”刘子墨刚为这等异状一惊,王珝肉身便随即开口,“此物暂且借我一用,战后即还。” ...... 血灵魔池之中,一抹碧影突然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不知从何处响起的仙音妙唱。 碧落缠虚,天霞流曼,神风鼓激,万音合响。 浮沉清浊,抑扬宛转,其声洞彻,交唱诸天。 碧落至真,自然空歌,九光缠回,五明泛耀。 岳耸波澄,七辰莹泽,云容风寂,灏景舒明。 在道音的伴奏下,王珝身形在梭天碧叶之上显露出来。道人周身有清浊深浅不一的碧色交织,最终化作一袭羽衣披在他身上。 “哼,地仙阳神出游。”那不知名的血海地仙看穿了王珝如今情况,“不知名的地仙,你竟然觉得仅凭元神就能与我对抗?” “你我都是地仙,且都无法在太虚之界中存在,贫道又有何不敢?”王珝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至于名讳,你可称呼贫道为玉音道人。” 话语刚落,天霞四飞,神风潜唱,王珝口中所念名讳似乎勾动了什么大道法理。 一缕碧落之霞自虚空中垂落下来被他挽住,盘屈掌上,化作圆滚滚的一颗碧珠,光明透彻十方。 一驾碧霄绿舆纹轮以梭天碧叶为基底,自然被霞光勾勒出来,王珝手捧碧落宝珠,安座其上。 有青凤苍龙骖驾于前,碧霞之节、十绝灵幢侍立道人两侧,前听玉管齐唱,后闻瑶钥同鸣,皆是大道妙音自发感应而来,化作先天道域簇拥在王珝身边。 乘在舆架之上,王珝魂混惚冥,感应到了九天青冥之上的一重碧落之海。 清霄之极,碧水滔滔,青霞弥漫,翠影浮光。 在无穷无尽的浮波翠光中,一重碧落天宫升起。宫内一枚混元道胎吞吐九天至阳之气,将其炼化成碧落道炁,顺着一丝微妙的联系,正不断灌注入王珝阳神之内,给他提供了一身庞大的法力。 “十方至真碧落空歌玉音神王,九天乾阳碧落君?”冥冥之中,王珝吐出一个名讳。 他心中有莫名信息传来,教他知晓,此乃一尊特殊的圣者业位,只要他抛却如今肉身,将阳神意识投入那枚混元道胎内重新孕育,便能于无数年后以先天神圣的面貌显世,能统御天人,执掌青冥。 “这莫非是本尊的安排,他想把我推上这尊司掌青冥的天命之位,给自己添一具位列第二阶的化身?”王珝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但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不安之感,“不对,地位如此重要,堪称群仙之帝的神圣业位会这么简单的让我现在就触摸到?” 这尊碧落之君的业位关乎到天界本源,若是有人以此证道,未来起码也是一方群仙统领、天界之尊。 “别的不说,这业位仅仅只是一尊大圣,便可统御群仙。那三位治世道尊、玄门祖师、仙道教主又岂会对其视而不见? “更别说我现在鼓弄出这般大声势,就算那些天域大能以前没察觉到,现在也应该发现了。说不定我就正处在某位的目光垂视下。” 思虑至此,王珝浑身一颤,连忙扭转念头,把目光转向眼前的血灵魔池。 如今有九天碧落道炁作为充足的法力能源,他就算彻底毁去这方血灵魔池也并非难事,碧霄绿舆纹轮足以在太虚之界中护住他。 但王珝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些大人物的算计,生怕下一刻自己就遭了劫数。 于是他二话不说,手中碧玉宝珠狠狠抛出,uu看书 ww.uuanshu往那只血色巨手上一砸,也不看自己功果便一拍舆架扶手,整个人化作一道碧光遁入虚空不见。 那名血海地仙,以及宋绍明等人还在为“玉音道人”这一番出场而震动,转眼便见其人一丢手中宝珠便匆忙离去,简直有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众魔尚未嗤笑出声,那枚碧落宝珠便轻飘飘地落在了血色巨手之上。 宝珠似乎至清至灵毫不着力,但又像是内蕴一方乾坤天地,沉重万分。甫一落在血色巨手之上,那巨手便塌陷下去,血色碎片飞洒,浊浪从天而落,将血灵魔池内中的所有事物腐蚀淹没。 “这!” 血海地仙惊怒出声,他所受伤势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 实际上,一道本质精纯无比的先天碧落之炁正如附骨之疽般顺由巨手和他本尊之间的联系侵入进来,在他体内翻江倒海,难以灭除。 “好狠的玄门仙家!”血海地仙话语中再无小觑之意,“这场我认下了!” 残余的血色巨手狠狠一捞,从血灵魔池中抓出宋绍明后便快速向着玄正洲内返回,竟是直接放弃了其余所有人性命,只救宋绍明一人。 碧色宝珠击破血手,坠落在地,其上碧落之气猛然浮现,开始和血灵魔池之中充斥着的浊煞之气相互碰撞泯灭开来。 元气激变,自生雷霆。 有此物在此,血灵魔池破灭速度更胜先前,想必连半炷香的功夫都坚持不下来。 “我们被放弃了......” 岫魂望着阴沉天穹之上的裂缝,口中犹自呢喃。 一百五十.道尊反应,宝叶到手 太虚之界中,太元圣境。 一座恢弘庄严的道宫坐落在圣境中央,仙气盎然,重重金光闪烁,似有万千世界在内里浮动。 道宫之中,有众仙列座,面容端庄,听九重锦云之上的一位年轻道人宣讲大道。 那人头戴三元九云玄光冠,身着紫袍红服,一条金带挂在腰间。有天地水三色玄气结成庆云浮现在他头顶,演绎三元妙理。 “混沌分后,有天地水三元之气,生成人伦,长养万物。人亦法之,号为三焦、三丹田,以养身形,以生神气...... “起自无先,垂迹应感,生乎妙一,从乎妙一,分为三元,又成三气,化变三才,三才既滋,万物斯备。 “三元之中,中元其最尊者也......” 道音悠扬,众多仙家沉迷其中,面上含笑,似有所得。 这都是飞升太元圣境的天仙,今日在此聚集,听太元道尊讲道。至于道尊那些道君级数的门人,则并不在此。 忽然,太元道尊的讲道声中多了一抹不和谐的声音,有灵风自圣境中吹拂而过,于空中鼓歌,讲述碧落之妙。 空歌自鸣,碧霞郁密,音言应答,由是道生。 太元道尊眉头一动,讲道声止歇,众多仙家不甘地从悟道之境中回神。 一位飞升不久的天仙见此,出列问道:“敢问老师,此风根脚为何?竟能入我太元圣境,扰乱老师道音?” 太元道尊莞尔一笑,道: “此风非常风,乃是天地自然显化,以宣扬碧落真谛。而所谓碧落者,则是清灵乾阳之君,最是合我玄门真谛,因此一应玄门天域皆不可挡。” 听闻碧落之名,一位年长的天仙眉头一挑,询问道:“老师执掌天命,似乎碧落君不该于此时出世?” 碧落圣者执掌青冥、司主天命、统御群仙,如果这尊神圣出世,那还要玄门三尊什么事?是以本界天命权柄早已被三尊瓜分,强压着其不能出世。 更何况,碧落之君与另一尊存在干系紧密,在众圣推算中日后会掀起大劫,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冒出来! 太元道尊面上含笑,看了一眼这尊在自己座下听讲许久的天仙,赞许道: “这非碧落之君本尊出世,其灵智未开,如何做出这般动作?而是有人间仙家机缘巧合之下领悟碧落大道,有入主碧落宫之相,因而有此异象生出。” 又有一尊天仙出列:“老师曾有计划以碧落之君道躯开辟天界,为我众仙造化一方驻足之地,以全三界之名。如今有下界小仙抢先一步,敢问老师有何应对?” 太元道尊不以为意:“碧落天契合天命,飘渺难寻,即使是我也有所不及。但如今有仙家触摸碧落之道,前所未有地勾动碧落天显化,我方能有所感应,如此算来,我却不好强夺他的机缘。” 说到这里,道尊目光投向人间之中: “若他能在天界开辟前证就碧落之君的业位,届时与我一道开天,为尔等造化一方容身之地,那这区区碧落之君的位子,我舍了就舍了!” 一尊执掌青冥,统御群仙,有天命在身的天界之主碧落君,太元道尊容不下。但若是一尊普通的碧落大圣,太元道尊自然不放在心上。 “老师说笑了,”一位碧色衣袍的男子站起来出言道,“道君之位何等难证,我等修持数千年,也不过是天仙而已,这尊仙家又如何能在我等竞争下提前证道?” 太元道尊化碧落天为天界的打算不是一天两天了,门下不少弟子都在盯着这尊业位,如今眼见又多一位竞争对手,而且对于碧落之道的领悟似乎还高于自己等人,自然有些讶异。 面对弟子的质疑,太元道尊并未动怒,而是解释道:“此仙身上别有隐秘,修行速度远超旁人,且有其他道友落子,日后成就并非你等所能想象。” “既然如此,”一位女仙忽然出言,“老师为何不下界点化于他,我等也好多一位小师弟?” 众仙闻言,都笑了起来。 这位太元道尊由于一些缘故,最是关心仙道发展,但凡有天资不错之仙道弟子,即便并非太元道统,也会被他或明或暗地给予一些机缘,助其腾飞。 甚至还有不少人,会被道尊收入座下,成为弟子之一。这也是太元宫在玄门三宫里势力最盛的其中一个原因。 太元道尊对于自家弟子总是很宽容,闻言笑道:“我确有此意,不过时候未到。如今此人身上尚有一难未过,若他能解脱此难,日后方有证道之机。” 道尊身为玄圣,俯瞰宇宙,整个人间在其眼中也不过一枚宝珠,身上的光辉能照亮整个宇宙,将宇宙的过去未来悉数贯通。 是以,王珝进入这方宇宙后身上的隐秘、未来的可能性,在他眼中历历可见,如掌上观纹。 在太元道尊观来,王珝身上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会导致他日后道途断绝。若是王珝凭自己之力解决了这个问题,才会被太元道尊真正纳入眼中。 见女仙似乎还有话要说,太元道尊笑着打断了她的疑问:“我知你心中担忧为何,放心,碧落天已经被我重新遮掩起来,断然不会给那几位道友插手的机会的!” 女仙闻言微微一礼,入座听讲。 “也罢,”环视一眼,见众仙心中尚未安定,道尊叹声道,“你等却是被碧落之君的消息惊扰了心思,既然如此,那我接下来便讲述碧落之妙,好给你等一些鼓励。” 众仙见此大喜,以碧色衣袍的男子为首,齐齐对着道尊一礼:“谢过老师!” 太元道尊见状,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讲述起穹极碧落之道。 虽然道尊本身象征三元之道,但他境界高远,加之如今也知晓了碧落天所在,自然能将其中奥妙教于门人弟子。 “这些弟子有我看护,身上锐气已经被缓缓消磨。若真要竞争碧落之君的位置,想必那静川道人反而更有几分把握。” 道尊口中讲道,心中沉思。 “看来是该再收一名弟子了。” ...... 无独有偶,这一幕不止发生在太元圣境,诸多道君玄圣对于碧落天的异动都有所察觉,一时间不知多少人的算计被打乱,只得无奈地插入变数,重新推算未来种种演化。 连带着,王珝也在许多存在那里挂上了号。 这不仅是因为其和碧落天之间的微妙联系,更有他身为“灵海帝君”化身的这一重关系在。 不过这些事,王珝自身还不知晓,他此时正慌忙散去了碧落道炁在身边显化出来的神兽舆架等物,一道元神遁回肉体之中。 阳神归体,姬飞晨见其面色不好,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无事,”王珝正在细思,被其话语惊动,于是解释道,“血灵魔池已经破灭,宋绍明被血海地仙救走,其他人尽皆身死。那名地仙也被我来了一下,恐怕要花费数十年疗伤。总而言之,此行已经圆满功成了。” “那道友为何还是这般神情?” “这是我自家之事,和降魔之事无关。”王珝轻轻摇头。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能突然引动碧落天显化。他本意只想是借助梭天碧叶之功,遁入血灵魔池,和那血海地仙过上几招。 谁曾想梭天碧叶到手之后,一切就超出了他的预计,不管是他心有所感吐出的“玉音”名讳契合碧落君天道真名,还是碧落道炁垂落,在他周围显化先天道域,这一切都给了王珝一种莫名其妙,似乎被安排好的感觉。 “对了,刘道友,”王珝看向刘子墨,脸上有惭愧之色,“我须得向你道歉。” “哦,发生什么事了?”刘子墨闻言挑了挑眉。 “先前因为一些我不能掌控的变故,”王珝伸出右手,一枚碧玉雕琢的宝叶托在上面,“这枚梭天碧叶被我炼化了,而且无法再被别人运用。” “怎会如此!”刘子墨大吃一惊,不信邪地运起秘术,试图召回梭天碧叶。 但宝叶不为所动,安安稳稳地被王珝托在手中,上面碧霞之色一明一暗,如同活物在呼吸。 “先前与血海地仙交战之时,我心有所感,以此为凭引动了一缕先天碧落道炁加持自身。”王珝略作删改,向众人讲述起先前一战的过程来。 “我是阳神出游,那地仙是隔空出手,本来我二人就伯仲不分。但有先天道炁加持,他自然不是我对手,于是很快败下阵来。” 秦武等人纷纷点头,结合刚才金鼋城上空的声音,似乎能想象出那血海地仙的一脸憋屈之色。 “但战后我才发现,”王珝脸上露出苦笑,“我道基似乎被那缕道炁侵染,有改换根基之危,而这枚宝叶也被道炁炼化,成为我的一尊护道之宝,无法转交他人。” 梭天碧叶是上古灵根,秉承穹天碧落之气所化,如今被更为精纯的先天碧落道炁洗刷,灵性大增,自然食髓知味,再也不愿离开王珝。 而且日后王珝要真是以碧落道君的面貌现世,那这梭天碧叶也有希望返还灵根之体,以先天道君伴生灵根的身份出世。 两相比较之下,这已有懵懂灵智的宝叶自然不愿再追随刘子墨,uu看书 .ukashu 而是打定了注意要跟着王珝。 “这......” 刘子墨脸上露出苦笑,这是他自家的避劫秘宝,如今只是被王珝借用一次就变换了主人,他心中也不好受。 更别提看见王珝那一脸“其实我不想要,是它自己硬凑过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了。 他也知道,若想收回宝叶其实很简单,只要他转修碧落之道,且比王珝更加精深,自然能引动梭天碧叶来投。 但一来他身为无为派弟子,自有真经修持,总不好背弃祖师,转修他道。二来王珝曾受道炁加身,对于碧落之道的感悟已入当世前列,不是他半途转修所能一时赶上的。 “也罢,想必此物与我实在无缘,”刘子墨心中默诵无为真经,平复心情,手中折扇一摇,“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其送于道友。” “如此,那我便谢过道友了。”王珝顺势答应下来,“此物对我有大用,算我欠道友一份人情,日后必然相报。” 虽然他眼下道基正在被碧落道炁侵染,但是这梭天碧叶亦可稳固、提高化身余元本质,是他不能轻易放弃的。 因此刘子墨顺水推舟,将梭天碧叶送给自己,没有毁去二人关系,这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毕竟我和此物无缘,不可强求,送与道友也是天意所在。” 刘子墨手中折扇一摇一摆,无为之心缓缓运转,对于王珝的话语,不置可否。 五人谈论一阵,向金鼋城中行去,打算帮助秦武押送魔人,送入三山塔中。 一百五十一.解化天河,杀劫开启 夜,金鼋城,毕府。 王珝独自一人呆在房内,探查自身情况。 他今日对刘子墨等人所言,自身道基有被侵染之忧,其实并非小题大做,随意妄言。 在与那不知序号的血海地仙一战后,王珝阳神被一缕先天碧落道炁缠绕,正在缓缓转化体内法力,将王珝自身修持的天一真水都染上了一抹碧色。 按照王珝自身打算,这缕碧落道炁应该是用来提升化身余元本质,稳固其不崩溃的,但眼下想来,却是有些不妥。 “余元身为我斩出的阴属一面,本身修持的‘碧落黄泉’是冥河和血海融合而来,自然无碍。但我如今所得的这缕碧落道炁,却是天清乾阳之君,和余元本质冲突。” 王珝手持梭天碧叶,默默感悟其上大道法理。 “如果将碧落道炁融入余元之身,且不说化身是否能承受住融入之时的冲突,光是日后化身所行之道,我就得重新编排了。” 如果王珝真有幸在玄正洲先后将碧落道炁和黄泉道炁两种先天道炁收集齐全,并将其成功化入余元之身,那也就等于余元肩负起了王珝两道化身的作用,会同时修持天清地浊两种大道法理。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闭目沉思一阵,王珝微微一叹,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道人一拍天灵,显化出自身庆云,余元从上跳下,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观望起王珝动作。 王珝不满地看了一眼貌若无事的余元,伸手一指,化身周围的碧色真水尽数如龙蛇般冲天而起,逆旋分解为两道颜色各异的天河。 “我还以为本尊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就是暂时打散碧落黄泉,将其解化为血海、冥河两道真水啊!”余元不禁吐槽起来,“那这样一来,你这梭天碧叶也就没用了,还不如还给那刘子墨呢!” “闭嘴!” 王珝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伸手将梭天碧叶抛入另一朵莲花之中,连带着自身体内那缕碧落道炁也被逼入庆云之中,任由其被内里的三光神水浇灌。 隐隐绰绰间,似乎有一株先天灵根的虚影在庆云之上显化。 “阴阳两仪之道本就是世间至理,如今有碧落道炁突然参与,导致我自身大道法理构架失衡、循环不洽,方有你这崩灭之厄。我苦思冥想暂时拿出了一个缓解的法子,你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说笑话!” “你都没什么好办法,我能怎么办?”余元一摊手,“倒不如说几句笑话,缓和一下气氛,放松放松心情!” 王珝如今把碧落黄泉解化为冥河弱水、血海真水两道真水,暂时让这世间无有“碧落黄泉”这等先天真水,算是将余元未来崩灭的命运推迟了不少。 “我本意是将所有与水有关的法理,如动静、清浊、生死等分离开来,一道化身修阳之一面,一道化身修阴之一面,最后一道化身则持一守中,为太极之弦。 “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只好把碧落道炁融入第二道化身之中,再将你的血海冥河两道真水解化开,保持彼此间的平衡。” 王珝既是在梳理自身思路,也是在给余元解释日后的打算。 “那你以后岂不是还要为我寻找黄泉道炁?”余元见王珝点头,又继续问道,“然后让我和第二道化身共同修持碧落黄泉这一真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王珝自觉应该无有疏漏了,只不过是把余元独自一人的任务分出来一部分而已,为什么余元反应这么大? “这不就等于我和第二道化身双修了吗?”余元脸上露出古怪笑意,“本尊你斩二尸的时候一定要斩出女子之身啊!不然我心里可能过不去这个坎!” 王珝面色一黑,直接收回了三尸神化身,不再让余元聒噪,闭目调息打坐起来。 “彭翁曾言,斩尸之后,三尸神有反叛逃脱之厄,须得常常看顾。但为什么我的三尸神没有这种情况,反而成天让我糟心。” 道人口中嘀咕,将此事记在心间,准备日后碰见彭翁时去问询一番,看有没有办法改善这种令人头大的状况。 ...... 次日清晨,一行人送别秦武和吴河二人,看着他们押解一群魔人远去。这都是无垠血海在金鼋城中发展的下线,专门为他们掳掠孩童所用,平日里则藏身瓦肆勾栏之中。 如今金鼋城外的血灵魔池被拔除,这些人自然被一一抓捕,要送入三山塔中关押起来。 将太霄宫之人送走后,剩余五人又在毕府之中盘桓一阵,用过了午食,便向毕德出言告辞,就此离开。 金鼋城外的山坡上,李静洵看向姬飞晨和王珝,问道:“如今魔人已除,我等无事,索性在世间结伴游历一阵,几位师兄和乔元道友以为如何?” “善。” 诸仙出言赞同,反正一个人游历是游历,一群人游历也是游历,倒不如结伴在世间行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如此,我等向何处而去?”女仙复又提出疑问。 “不若往东......” 王珝念及自身斩尸机缘尚未落到实处,还需往玉隆港一行,于是便想提议向东海方向而去。 但他话语尚未出口,忽然有异象生出,打断了他的动作。 李静洵和刘子墨身子一震,有清灵之气从体内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因果线冲上云霄。 这道因果沟通二人体内清气,飞入天穹上的一张清浊太极图中。 “这是什么?” 姬飞晨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乔元和自己一样一脸茫然,王珝则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至于李静洵和刘子墨,则是面上露出惊容,望向太极图愣愣出神:“仙魔杀劫?三宫怎么会提前发动?” 清浊太极图覆盖天穹,这等景象,几百年前的玄正洲上也曾出现过一次。 当时正处于仙魔大战之时,有清浊太极图自天而诞,将过去一千五百年从天地间吸收的元气悉数反噬,让仙魔彼此了结因果。 “上次杀劫过去不到五百年,这就发动下一次杀劫了?三宫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肆意操纵仙魔杀劫?” 刘子墨百思不得其解。 “杀劫爆发对太上宫和太霄宫能有什么好处?”李静洵面色不好,“恐怕是太元宫一意孤行,先斩后奏了吧!” 诸仙默然不语,望向天边,即使距离甚远,也能在太元宫山门所在的方向看见一道庞然清气巨柱拔地而起,冲破云霄,造就了白日星现的异象。 清气巨柱覆压万里,如同天幕般笼罩玄正洲大陆,与另一方规模丝毫不弱的浊浪血海相互呼应,联手将所有清浊仙魔纳入太极图的掌控之中。 笼罩整个大洲的太极图上,阳鱼之中,一道符诏飘浮,化作阳中之阴对面的另一道符诏遥遥对立。 乾阳为仙,坤阴为魔,两者相互转化,最终由清浊太极图控制天下所有仙魔之间的杀劫因果,让天下仙魔能亲眼见证五百年前的这一异象。 “那道符诏是乾阳仙灵符,”李静洵面无表情,为众人解说,“此乃仙家重宝,能引动诸仙体内大道,是三宫监管诸仙,统率玄门的宝物。” 本来仙魔杀劫之时,无需引动乾阳仙灵符,自有清浊太极图诞出,引动仙魔道果,逼迫仙魔大战。 但如今,太元宫却是拼着数百年内不得再用的代价,先行使用了自家所藏灵符,并激得血海同意,强行逼迫清浊太极图再次现世,开启仙魔杀劫。 眼下太极图笼罩整片大陆,拿定仙魔因果。仙魔因果一日不清,劫数一日不了;劫数一日不了,太极图一日不散;空中太极图不散,所有行走清浊之道的仙魔都不能继续修行。 “估计,太元宫是抱着消减劫数的想法吧。” 王珝回想起灵微仙府中老仙所言,心有所悟。 “哦,还请师兄详细说说。”李静洵闻言看来。 “清泓道友在灵微仙府之中得到了阴阳龙须扇,天命注定炼气士日后会迎来一场大兴。”王珝淡淡道,“若是千五百年的杀劫照旧发动,届时已经恢复元气的炼气士也必然会参与进来,清算当年因果。” “所以干脆趁此机会提前发动,避免到时候仙道应接不暇,内外交困,导致大乱的景象出现?”女修闻言点头,“虽然手段有些激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不错,毕竟上次杀劫只过去不到五百年,能有多少清浊因果需要了却?顶多只是打乱了某些门派的算计罢了。” 王珝和姬飞晨、乔元相视而笑,对清浊杀劫不以为意。他们三人不修清灵仙道,自有混元一气吞吐,这清浊杀劫自然对其无碍,届时紧守山门,静诵道经便是。 “不过只要李师妹修炼三尸秘法有成,uu看书 uukashu 纳清浊于一体,她也能就此脱劫,功行不辍。” 王珝若有所思地看了女修一眼,并未将此事点明。 过了半晌,有天机被太元宫高人催动,在一应仙魔面前浮现而出,道明其中缘由。 这次杀劫,便是为削减这几百年来的因果争执。以灵微仙府出世为引,用王朝更替来引动仙魔劫数。 且因清浊因果不重,此次劫数不上地仙,只在人仙之间。各大有志更进一步的仙魔门派将以人仙弟子为主力,一试高下。 另外,面对可能存在的质疑,太元宫已经决定于三月初九,也就是十天之后,举办群仙大会。 届时群仙汇聚,将共商杀劫之策。 天机一闪而逝,旋即被开始弥漫的杀伐之气遮掩,随着大劫的推动,所有仙家都将无法演算天机,只能老老实实应劫。 “太元宫召集诸仙,欲要讲明其中因果,各位师兄可有意前去?”李静洵看向其余人。 刘子墨担心自家无为派,乔元成仙不久,想开开眼界,是以二人一同答应下来,与女仙约定好,稍后便结伴往太元宫一行。 王珝操心自家斩尸之事,因此一口回绝。 而姬飞晨则不知因为何事,也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说如果有空将会前去一看。 于是五人就此分开,李静洵三人乘仙云白鹤而去,将王珝和姬飞晨留在此处。 “你刻意留下来,不知想和我说些什么?” 送走李静洵等人,王珝看向姬飞晨,笑着问道。 一百五十二.记名弟子,云霄客卿 “瞒不过你。” 眼见得自家打算被王珝窥破,姬飞晨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家心底打算。 “你曾斩出过一道三尸神化身,与血海道统有关。我想问问你,可曾知晓如何克制习练血海魔功带来的吸血冲动。” “你想做些什么?转修血海功法?”王珝闻言一愣,他倒没想到姬飞晨会问他这种事。 “怎么可能?”姬飞晨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确定王珝是他“老乡”,且无有恶意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不少,话语间也亲近了几分。 “我在血灵魔池中拯救人质时,遇到了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散修......” 二人架起水云,向着东海方向行去,边走边谈。 王珝是因为要去玉隆港探寻自家斩尸机缘,而姬飞晨因为有几位炼气前辈在东海散仙之处做客,欲要前去拜会一番,加之有事请王珝帮忙,故而结伴而行。 一路行来,姬飞晨讲清了此事根源,二人在一处明湖暂时驻足,准备处理那名散修身上的问题。 原来,在灵微仙府之事了却以后,姬飞晨曾在外游历,无意中撞破一桩血海魔人掳掠孩童,对新入门弟子进行血海试炼的事件。 无垠血海作为魔门魁首,他们的修炼依靠血液,推动弟子们之间竞争,只有最杰出的一群人才能成为血海的真正弟子。 而作为加入血海最初的投名状,他们会放出新入门的弟子,让这些未成仙的魔人吸吮孩童鲜血练功筑基。 “当时众多新进魔人都蠢蠢欲动,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吞饮人血。唯有一人虽然饥渴难耐,但始终未曾动手,只不过我当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姬飞晨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因为当时宋绍明也在场,姬飞晨见猎心喜,便和他过了几手。待他回过神时,另一个魔人已经将那些弟子带走。 “那个魔人现在想来,应该死在血灵魔池了。”姬飞晨想起那个不知名的魔人,面上带笑。 “待到后来,我等潜入魔池,营救人质之时,我又碰见了那个散修。此时他已数天没有进食水,尚未成仙的身躯虚弱无比,已然处在生死边缘。” 血海功法若是不吸血练功,缓解体内躁动,体内便会逐渐热血沸腾,逐渐焚烧五脏,最终五内衰竭而死。 而这种自身肉身和灵魂深处所散发出来的饥渴感,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急迫,加之人类爱生恶死的本能,非大毅力者不得为! “所以呢,你救了他?”听到此处,王珝也来了兴趣,对那个散修多了几分注意。在所有人都屈服于魔门的规矩,一个个低头认命的时候,居然有人敢站起来? “没错,我救了他。”姬飞晨点头承认,“我当时曾问他,他为何不吸血,入魔可曾后悔。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我不知道,但想必极合你心意,甚至让你想起了自己?”王珝眉头一挑。 姬飞晨一愣,笑了起来:“不错,我看着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名散修面对姬飞晨的质询,给出的答案让姬飞晨感同身受,不由得回想起了自身。 “我和你不同,”姬飞晨已经把王珝当做自家老乡,话语间再无顾忌,“我一过来,就是身处魔门之中,当时年小体弱,只得暂且雌伏。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我仍敢说一声,或许我已经同流,但我始终未曾合污!” 王珝听闻此言,沉默不语,也正因为他曾以法眼观照姬飞晨身上运势,发现其人竟然有一身浓厚的功德,这才敢与其打交道。 不然一名散修在仙魔二道中都有马甲,谁敢肯定他无二心? 有功德加身,起码说明了此人仍然知道顺天应人,保民护生,心中仍有一分底线。这才是王珝敢和姬飞晨交好的原因。 二人站在约有数百里宽的明湖之畔,波光粼粼,水雾淼淼,沙鸥翔集,锦鳞游泳。面对这大好风光,姬飞晨耳目一新,心神旷远,长叹一口,将胸中郁气吐尽,笑了起来: “所以我将他救出,打算将其引入正道,这才来问你,可有办法消去习练血海魔功带来的吸血冲动。” “先让我看看情况再说吧,情况不明,我也不敢妄加决断。” 王珝没有夸下海口,而是提出要先见此人一面。 “这是自然。” 姬飞晨闻言双手一合,二十四颗碧潮珠演化沧海世界,一道人影从中飞出,落在地上,亦有一道浊气所成的因果线从他体内飞出,直入高空太极图之中。 “碧潮珠也只能遮掩一时吗?看来只能靠静川道友了。” 姬飞晨见此,眉头一皱,看向男子。 此人身着最普通的麻衣,赤脚立在地上,虽然面上仍有灰败之色,但双目有神,显然斗志仍在。日后若是调理得当,仍能补益肉身本源。 男子现身,看向姬飞晨和王珝二人,面上先是错愕,随即闪过恍然之色:“元初平见过两位前辈。” 姬飞晨面上含笑,王珝点了点头,挥手洒出血水融入元初平身上。元初平见血水临身,下意识要躲,但身子一晃,最终还是忍住了自身动作。 “此子不错。”王珝心中暗赞一声,旋即认真探查起来。 片刻后,王珝收回血水,看向姬飞晨,笑了起来: “所幸日子不长,仍有改换的可能。不然积重难返之下,即使我遏制他生理上的需求,但是心理上的习惯也没法改变。” 姬飞晨面上露出笑容,看向元初平,认真道: “我先前有言,要帮你废去魔功,转修其他功法。不过眼下杀劫开启,你因果已定,已经无法转修了,只能在血海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杀劫开启,分辨清浊,元初平即使转修也只能修炼其他魔功,那还不如让王珝出手,省去了他废掉根基,重新练功所花费的时间。 元初平脸上露出苦笑:“晚辈知晓,这也是晚辈自己所做的选择,怨不得他人。” “先别急着气馁,听我把话说完。” 姬飞晨把王珝一拽,介绍起来:“我二人都是古法修士,体内包容清浊。这浊气成道虽然凶险,但未必不是正道。是以我二人化入魔门,意欲在魔道之中再立正统。” 王珝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姬飞晨,眼中露出异色:我什么时候化入魔门,想和你再立正统了? 姬飞晨却是不管王珝反应,毕竟王珝那血海化身曾和血海魔人在一起厮混的事却是做不得假的。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 “我潜入阴冥宗,而我这位好友则专研血海功法,如今已有所成就,可消去你的吸血冲动,保持你本心不变。” 见元初平向自己看来,王珝顾不上姬飞晨的瞎话,笑了起来:“不错,我确实有方法。不过......” “不过如何?”元初平心中急迫,出言问道。 王珝扭头一看姬飞晨,知道他想拉拢招揽其人,于是先下手为强:“不过此法乃我师门秘传,除非入我门中,否则不得轻授!” 姬飞晨傻了,他在血灵魔池之中,见元初平身处魔门仍能不改其志,便有了把他拉入自身阵营,反抗如今魔门风气的打算。 却不料王珝如今横插一手,竟然想将元初平收入门中? 他心中知晓这是王珝不满自己给他胡诌名头,因而反坑自己一手的举动,于是赶紧把他拽到一旁,两个人嘀嘀咕咕起来。 元初平看着刚才还仙风道骨,清逸谦和的两位前辈忽然间就气质大变,如同凡间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一般,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在一旁等候。 讨价还价一阵,王珝终于和姬飞晨达成了一致:王珝收元初平为名义上的弟子,传授其功法,但元初平还是跟随姬飞晨做事。 因为这点,王珝自觉姬飞晨占了便宜,于是提出借阴阳龙须扇一观,好调整自身道基,以为补偿。 不过姬飞晨以龙须扇上有云霄阁根本功法为由,提出王珝看扇可以,但要加入云霄阁,成为这炼气古宗的一员,助力姬飞晨复兴云霄道统。 王珝思及灵微仙府那老仙嘴脸,心有不满,想着加入云霄阁后也可正大光明地参与灵微仙府之事,趁早了结因果,然后好好回报那老仙“恩情”,于是有答应下来的念头。 不过由于自身种种考虑,他最后也只是要了一个客卿的位子。对此,姬飞晨表示差强人意。 转过身来,王珝看着元初平,面上带笑:“如何,你可考虑好了?” 元初平闻言心动,但看着姬飞晨,不知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前辈意见如何,因此有些踌躇。 王珝见状出言道:“你不必立刻作出决断,我和清泓乃是师兄弟,看在他面子上,我可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元初平心中一动,看向姬飞晨,见其对自己轻轻点头,知道王珝所言真实不虚,于是当即拜倒在地,口中道:“弟子元初平拜见老师。” “善,”王珝轻轻点头,转头指向姬飞晨,“为师道号静川,俗名王珝。这是你清泓师伯,俗家姓名......” 见姬飞晨点头同意,他接着道:“俗名姬飞晨。日后你且听你师伯吩咐便是。” 元初平闻言,亦向姬飞晨拜倒,口念师伯。这一拜,既是见过长辈之礼,也是感谢救命之恩。 姬飞晨见状,uu看书uukanshu 突然就有了一种为人师长的感觉,不由得对其更上几分心,笑着道: “我本意是想着传授你功法后,让你潜入血海,私下里召集那些不甘堕落的弟子,救其于水火之中。 “不过眼下看在你身为贫道师侄的份上,也不好再把你置于危险之中。日后,你就在贫道洞府之中安心修行吧。” 元初平却是谢过姬飞晨好意,出言道: “师伯不必如此,虽然弟子如今已从血海中脱出,但那些未有我这般机缘之人却无人来救。老师和师伯既然有心在魔门之中再开一条生路,我自当尽力而为。 “这不但是为人弟子的本分,也是我心中所愿。” 姬飞晨闻言默然,看向王珝。 王珝先前一直旁观,此时方才出言: “若是如此,你将身处血海之中,我和你师伯也难以施加援手。行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潜伏在敌营,其中的压力不是三言两语所能道清。更有可能,你未曾见到任何成果便会暴露身份,化作一滩污血任由他人踩踏。即便如此,你也愿意?” “......”元初平面色一阵变幻,最终咬牙道,“弟子愿!” “善。”没有再说什么,王珝转而道,“稍后为师传你功法,优化你血海根基。” 姬飞晨也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初平,心中亦有感触,微笑道:“得法后,来我这里,师伯为你破解魔门血誓。” 他从高宁口中得知九襄琼树用法,这也是他敢在魔门之中再开正道的底气。 一百五十三.传授功法,天外飞仙 是夜,天高云淡,星汉巡天。 这片明湖靠近东海,常得水汽滋润,又处在大鸿帝朝势力范围之内,是以风调雨顺。即使是早春三月的春寒料峭季节,依然寒意尽去。 因为收徒元初平之事耽搁了不少功夫,王珝和姬飞晨便干脆在此暂时落脚,歇息一晚。 他们打算此行先陪王珝找到斩尸机缘,而后再前往东海拜见那些散仙前辈,顺便去寻找云霄阁的另一支传承,也就是傅玉堂的师父,好得到其认可。 这些事情,姬飞晨已经通过和陈娘娘——一位旱魃得道的古修地仙前辈——之间的联系,提前通知了那些仙家,如今他们正聚集在一起,准备迎接、考量姬飞晨这复兴云霄阁之人。 ...... 湖边一处浅滩,王珝立在水面上,背对着元初平:“初平,你习练血海魔功也有一段时日,我且问你,你认为无垠血海的道路是什么?” 元初平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站在王珝身后,回答道:“弟子以为,是掠夺万物精华,成就己身之路。” 王珝点了点头,继续道:“太上道祖所传《道德真经》,洋洋洒洒五千余字,述尽天地运转之功,自然万象之妙,甚至魔门之人也多以此为立论之基。” 元初平在凡俗之时,家中也薄有财资,粗通笔墨,因此很快反应过来:“老师之意,血海之路,正是道祖所言,‘损不足以奉有余’?” “不仅如此,”王珝笑道,“血海在这方面有两个观点,一便是以你所言为本,‘损不足以奉有余’,讲求掠夺他人。第二个,则是喜欢伪装成玄门仙家,讲求‘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元初平疑惑问道。 王珝手下有不少血海弟子的性命,更把地仙五十六的部分道果化作自身资粮,因此对于血海内部很是了解,闻言便解释起来。 原来,血海中的后一种观点则是认为天地生养万物,自然视众生为刍狗,彼此之间无有高下之分,也无仙魔之辨。 所以,他们这些魔人也是天地运转中的一环,而当他们处于“不足”的状态时,那么“损有余”也就是顺天而行了。 “这,这不是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吗?”元初平初闻此言,一时间无法接受,十分惊讶。 “这种说法,多是那些叛逃血海的玄门之人所用,以彰显自身无错。甚至因为这种观点,他们体内的饮血躁动要比其他人更重一些,毕竟是‘不足’嘛!” 王珝摇摇头,将这页翻过:“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对血海多几分了解,免得日后潜入血海却不知内里情形,傻乎乎着了他人算计。” “弟子明白。”元初平闻言低头,感激道。 “唔,那我接下来便为你传授我所创的血海真法,好消去你体内吸血冲动,又可教你融入血海之中却不露马脚。” “是。”元初平连忙凝神细听,不敢分神。 “《说卦》有言,坎为血卦,何解?取其人之有血,犹地有水也。《四符》载:精者水,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人为精。血者,人之精也。” 王珝缓缓阐述他这篇功法的立论之基。 他接下来要传授给元初平的,是他当初根据玄正洲的修行理念为本,结合无垠血海道统和陈教主的血海真水传承,为化身余元所创出的一篇功法,理论上可以修行到地仙境界。 不过余元如今已经向着碧落黄泉这等先天真水转化,正等待王珝为其寻来黄泉道炁,因此也就暂停了这篇功法的修行,让其可行程度停滞在了人仙境界。 不过以王珝眼光来看,这篇功法并无大碍,反而立意颇高,且没有一些吸血练功的后遗症,正适合教给元初平改易根基,因此眼下就拿了出来。 数个时辰后,王珝为其讲述完其中真意,又细细解释了一些暗文术语,更让元初平在他看护下自行修持了一段时间,见其并无问题,这才满意地让他去姬飞晨那边。 见元初平离开,王珝这才闭目入定,感悟起在姬飞晨交给他的一些阴阳之道的领悟。 “考其阴阳,以观其妙吗......” ...... 次日一早,元初平返回血海,如今他功法已变,血誓被解,自然要潜入血海,拯救其他无辜之人。 王珝为他计划好,让元初平以在南疆被王珝所杀的几名血海弟子中一人的身份回返,免得被人发现元初平曾在血灵魔池中停留,而后下落不明。 元初平离去,王珝和姬飞晨又在明湖之畔耽搁了一会,直到午时已过,方才准备离开。 正当二人离开明湖后,忽然整个天地发生异变。 长空隆隆作响,天穹云霄盖地,无数狂暴的九天罡风从高空猛烈刮下,还有青紫色电蛇在云团之中游转。 不知为何,一个庞大的飓风在这处地界上形成,旋涡状的云团遮天盖地,直直落在明湖之上,形成了一个接天连地的水龙卷。 湖泊之中的水族生物,不管灵智是否开启,是否有修为在身,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裹挟着飞入云端。连带着空中飞翔的那些水鸟,都在龙卷之中来回摆动,似乎会随时狠狠摔落在地。 在这种自然之威下,王珝和姬飞晨不得已按落云头,生怕也被卷入进去,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看着那厚重云团之上密密麻麻的紫色电网,姬飞晨心有余悸:“这般气象,怕是地仙也就如此了吧?” “你在想什么?”王珝苦笑出声,“抬头看看上面,天外罡风都下来了,地仙能撕裂风水屏障?你说这是有天仙飞升倒有几分可信度了。” 玄正洲之外,有东海诸岛,域外龙族。 而在深海龙族之外,便是一层风水界屏,被诸仙称为“天涯海角”,乃天之极,海之界,是地仙一流所能到达的极限。 若是能破开玄正州外的界屏,飞入青冥之中,那必然是天仙才会拥有的手段。 “天仙飞升吗?”姬飞晨观望着天地之中涨缩不定的巨型云团,不能将其尽数纳入眼中,心中蠢蠢欲动,“我们要不要入内一观?” 王珝指了指前方:“随你,反正我们也无路可去。” 这道水龙卷打破天幕,阵阵九天罡风从中灌注而下,形成界层挡住远方之人靠近这处地界。 而王珝和姬飞晨,则是很不幸地被圈在了风层之内,在风暴止歇前无法离开此地。 反正脱不了身,倒不如入内一观其中究竟。凭二人实力,那罡风层不好闯,这龙卷云团还进不去吗? 于是二人结伴前行,小心翼翼地来到水龙卷面前,正要设法闯入,忽听得其中传来一声轻笑: “你们这些生灵毕竟无辜,总不好因为我之缘故白白送了性命。” 随着话语传出,不知内中存在做了什么,只见一片青芒散开,水龙卷轰然破碎,天堑裂缝吸走的湖水重新落入湖泊干涸后形成的盆地。 那些鱼虾水鸟完好无损,只是略有惊慌,不断游动、拍打翅膀。随着时间流逝,湖面也渐渐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王珝、姬飞晨二人周身升起一层水光,挡住了那些散落的细细雨丝,定睛看向出言之人所在方向。 水雾散去,一道神秘身影映入二人眼中,让他们心头震惊,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风浪渐渐止歇,空中水雾飘渺,在日光照射下折射出道道飞虹,将湖中之人衬托得如圣如仙。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王珝目视来人,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对方,但不自觉间却是念出了曹子建的《洛神赋》。 “......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姬飞晨恍惚间,听得王珝念诵诗文,也不自觉地跟了下去。 似乎对于眼前这个神秘人来说,一切的赞美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这就是你们对于我的赞词?不错,我很喜欢。” 神秘人早已注意到这两个不速之客,闻言轻轻一笑,眼神在王珝和姬飞晨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忽然闪过一抹异色,道,“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 王珝不知这人是对谁说话,于是扭头看向姬飞晨,u看书 .uuanshu 却发现其人已经不见踪迹。 再回头看时,神秘人身上已经多了一件衣服,正是姬飞晨身上那件,而王珝身边的风景也随之改变,再不在明湖之中。 似乎察觉到了王珝心中的震惊,神秘人微微一笑:“我和他有些话要说,所以暂时把你二人分开,想必你不会在意吧?” “自然不会。”王珝低下头,不敢去看此人,闻言恭敬道。 “很好!”这人一拍双手,发出清脆声响,“那接下来便说说你的事吧!” “我?”王珝心中一惊,“晚辈身上又有什么事?” “很多,很多,”神秘人微微一笑,“多得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要不你选一个?是先说灵海的事,还是先说南华的事,或者是你自己的事?” 王珝闻言苦笑,那龙王都曾一眼看破自身跟脚,所以他从未想着在这名不知来历的神秘人眼前遮掩。不过被对方一语点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灵海帝君、南华天尊,归根结底都是涉及到我自身。既然如此,还请前辈先说说最后一件事吧!” “当然可以,”神秘人似乎很是高兴,“不过,想让我告诉你,你也得付出一些事物。毕竟这是你的命运,我不该在其中插手,免得有人不满。除非,你能给出令我满意的代价。” “那么,前辈,您想要些什么呢?” “这一切——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神秘人手轻轻一挥,王珝身边天地再转,“陪我走上一走吧,你会知道所有的。” 二人身边,繁华闹市,车水马龙。 一百五十四.1梦而生,道君下注 “敢问前辈——” 明湖之畔,姬飞晨环视四周,已然不见王珝身影,于是抬头看向神秘人。 “别急,”神秘人脸上露出笑容,但姬飞晨却全然记不住其人面容,“我且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甲子历哪年?” “三月初三。” ...... “三月初三?”听闻王珝话语,神秘人眉眼弯弯,“既然如此,你我去天母庙转转如何?现在是天母圣诞,想来庙会上一定热闹得紧。” 面对这来历不清,似乎还知晓自家隐秘的神秘人,王珝哪里还敢出言反对?于是二人便随意漫步,向着附近的天母庙行去。 天母,是一位地位崇高,历史悠久的大神,据说在炼气士都未兴起,还是部落与巫术盛行的古老年代祂就已经存在了。 按玄正洲上的普遍观点来看,这位神圣司掌姻缘和生育,是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神明之一,所以香火鼎盛,信仰广泛。 “不过如今看来,大鸿帝朝倒是想对这些神祇信仰下手了。”王珝侧身避过一队“维持秩序”的官兵,看着他们隐隐约约间将天母庙围住,“本朝人王野心倒是不小。” “或许吧。”神秘人面上露出奇怪神色,“毕竟大鸿帝朝背后也不是没有人落子。” 王珝闻言心中一动,知道这又涉及到某些大人物的谋算,于是不欲多言。 但他不想说话,这神秘人却没打算放过他。这人拉扯着王珝进入天母庙,给天母上了三炷香,而后便来到了神庙后院。 “我问你,你对于神祇如何看?” “这,”王珝心中思量一阵,试探道,“神祇者,天地之子也。上循天道,下护黎民,以顺阴阳。”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看?”神秘人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知道,”王珝双手一摊,“这是我心中最直接的印象,若是叫我细细说清内中缘由,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 “有点意思,”神秘人又问道,“我再问你,你既然说上循天道,下护黎民。那天人之中,谁又为重?” “此事不可一概而论,”王珝不知其人用意,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须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如今大鸿帝朝以一己之欲,欲立神道之司,统御一应神祇。”神秘人随便一扫,遍知天下之事,“他们以王道龙气、浊煞魔法,镇压、杀害神灵。你说,他们是对是错?” 王珝心中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遂依本心而言: “善神无罪,而人间王朝伐之,是为不敬;以王朝之力试图干涉神道运转,犹以卵击石,是为不智;神祇乃天地气运所钟,大鸿帝朝如此作为,必遭天谴,而人间百姓却又何辜?是以不仁。 “所以,大鸿帝朝如此作为,非但是错,而且必然会引来诸神震怒,导致国祚不长。更兼如今玄门本就有意以王朝更替来牵引杀劫,如此看来,想必百年之内便会发生改朝换代之事了。” “不错,算你过了。”神秘人面上露出笑容,“你这个回答我尚算满意,除此之外估计还有人也会满意。嗯,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王珝闻言,便知他通过了神秘人的考核,于是沉思片刻,先是道:“还请前辈告知名讳,好方便晚辈称呼。” “呵,你叫我黄庭便可,不然道君也罢。”神秘人微微一笑,随口说了两个称呼出来。 “果然,也是三阶五等中第二阶的存在。”王珝心中暗道一声,旋即看向黄庭,“那便继续先前所言,还请道君告知关于晚辈自身之事。” “这当然可以,”黄庭面上露出笑容,“只是,你确定你自己能接受得了事实吗?” “我连自己是他人化身之事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王珝眉头一挑,回道。 “哈,你说你是别人的化身!这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龙王那家伙?”黄庭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状极开怀。 王珝敏锐察觉其中有异,连忙看向黄庭:“道君意思,我并非灵海帝君的化身?” “你自然不是,”黄庭一口断定,“你本身不过是某人梦中之物罢了,如何能成为一位道君的化身?” “等等,”王珝面色难看,“道君后半句话的意思是?” “你,不过是南华梦中所诞生灵罢了,本质就是南华念头所化的虚幻之物,不可能成为其他道君的化身。”黄庭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先前所言话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呆愣半晌,王珝似乎想通了什么,整个人长出一口气,双目炯炯有神,“今日方知本来面目!”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或者绝望?”黄庭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珝面色,出言问询。 “这些情绪,我已经体验过了,该惊讶的,该绝望的,也都已经惊讶、绝望完了。对我而言,这一消息甚至还比我是帝君化身的消息要好上不少。” 王珝并没有因为自身跟脚被黄庭道破而不安,他的精气神甚至还有所增进,身边有海潮澎湃声在虚空中回荡,似乎随时会显化出一片道域来。 “看你这样子,似乎对于我所言没有一点怀疑。如此轻信于人,真的好吗?” 黄庭目光闪动,似乎想看穿王珝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无法确定道君话语真假,但是我却能根据自身经历从旁佐证。如此看来,基本可以确定结果了。” 王珝回想起自己对于幻术的莫名天赋,在灵山蜕去凡胎时的异状,甚至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经历,总之,对于自身跟脚为何再无异议。 “所以,我是南华梦中所诞?” “没错。” “南华来历为何?” “不知,玄门四位真人,属他最为神秘。既不知他何时拜入太上道祖座下,也不知他何时成道,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般。” “我若炼假成真,割断和南华之间的联系,成功率几何?” 黄庭笑了:“南华似乎并没有阻拦你的意思,如今你元神阳化,一缕不灭灵光已显,若要炼假成真,耗费十年光阴便可。” “借助香火愿力?” “人心念头,自有神妙所在。” “最后两个问题。”一番对答后,王珝面色笑意更盛,“一,灵海帝君是谁?” 黄庭微微点头,似是赞许:“当你来到这方宇宙后,如今便只有碧霄开虚传度天王,并无蓬莱灵海帝君。” “谁都知道这件事?” “诸位道尊玄圣,或者擅长宙光之道的道君,总之并不多。像其他道君,比如龙王那家伙,最多以为你是灵海帝君的化身” “所以,证道在过去,成道在未来?” “这种事情说不准,毕竟目前看来,只有你这一例。”黄庭没有正面回答。 “好,最后一个。”王珝点点头,看向道君脸庞,“道君此来,是有备而来还是顺水推舟?” “为出于无为,为之使至于无为。”黄庭口诵玄门真言,面上尽是笑意。 “也就是恰逢其会吗?”王珝点了点头,“那道君又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碧落业位。”谈到这里,道君眼神终于犀利起来,直直透过王珝肉身,似能看见其人元神之上缠绕着的那缕碧落道炁。 祂正色道:“我和玄门三尊不太对付,而这碧落业位又是太元,乃至其他一些玄圣谋划中必得之物。前日里你感应碧落天,太元手快,直接将其遮掩起来,让我等无法入内。所以,不仅是我,将来还会有几位玄圣对你表示出一定的善意,甚至有的都已经开始落子了。” “除道君之外,还有谁?” “我们在他人地盘谈论许久,你却是忘了主人家。”黄庭摇摇头。 “原来如此,”王珝恍然大悟,双掌合十,“娘娘莫怪,小仙失礼了。” 天母庙之上彩云香火漫卷,隐隐间有神圣虚影在其中浮动,传来庄严飘渺的道音,传入王珝耳中,讲述神道之妙。 向此地主人家打过招呼以后,王珝闭目沉思,回想先前所言,片刻后睁眼看向百无聊赖的黄庭:“多谢道君,晚辈已经没有问题了。” “你不再问了?”黄庭拿起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青果,一口咬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趁着我今日心情不错,你再问一些隐秘我说不得也会告诉你哦?” “已经够了,”王珝缓缓摇头,“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代表有好下场。” “你倒是机敏。”黄庭微微一扫,“我观你之大道,似是清浊动静之理?” “目前是这样。”王珝并没有否认。 “野心不小。”道君眼带欣赏,“既然如此,我便为你讲道一番,收获如何全看你自家领悟。” “道君这是加注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黄庭摇摇头,“这是某次听太上讲道所得,与我有些不合,但总归也有几分用。今日转述于你,也算是做个人情!” 道君微微一笑,头顶升起庆云,有五色毫光垂下璎珞宝珠,还有三朵莲花簇在一处,尽显仙家道妙。 庆云之上,一座琼宫金阙坐落,uu看书wuukanshu 中央一位老者讲述先天大道,一旁有青牛相伴。 老者口中真言不断,乃太上之书,道德玉律。他身边有无数天人听讲,参悟天仙道果。 王珝见状,也下意识升起自身庆云,水光绵绵,碧波涌动,白浪冲刷,三朵莲花托着三件法宝,以此映照对方大道。 黄庭眼睛一扫,视线停留在余元化身之上,先是微微一暗,而后又闪过一丝诧异,暗道一声有趣,便转了开来。 半日后,黄庭演法完毕,对着王珝轻轻一笑后,便乘风而去,只留道人在院落中沉思。 “......混兮其若浊,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1 “凡此诸若,皆言其容象不可得而形名也。夫晦以理,物则得明;浊以静,物则得清;安以动,物则得生。此自然之道也。” ...... 明湖之畔,小镇上的天母庙旁。 黄庭神情一动,脸上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姬飞晨道:“我渴了!” “啊?那我给您去寻找些食水?”姬飞晨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跑偏得这么快。 “不用,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两个都很不错。”黄庭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转而向着天母庙作揖拜去,“娘娘在上,我有点口渴,看在娘娘诞辰的份上,给点东西解渴呗?”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天光自神庙上方的祥云里射落,在地上生根发芽,转眼又荣枯生灭,只留一个仙桃被黄庭摘落手中。 “这桃子可是好东西,你想吃吗?” 一百五十五.陵阳国侯,因缘前定 天母庙,后院。 自称为黄庭的神秘人已然离去,王珝也从悟道中回神。不过他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又在此盘桓了一阵,梳理内心思绪。 “南华梦中所诞、未来灵海帝君、炼假成真、神道、将来可能存在的大能落子......呵,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片刻后,王珝盘算清楚其中纠缠,便打算就此离开,与不知在何处的姬飞晨汇合。 “现在想来,我斩二尸的机缘莫不是就应在神道上了?” 王珝走出后院,正要离去,却被庙祝唤住。 “仙家且慢,敢问仙家字号?” “贫道静川,不知庙祝有何事寻我?”王珝下意识地回答道。 “果然是静川道长,”庙祝长出一口气,“还请仙家留步,早前有贵人留下东西,指名道姓要转交给您。” “哦?”王珝默运天机,心中有所感应,于是笑着应道,“那劳烦先生帮我取来了。” “顺手而为,称不上劳烦。” 庙祝转身离去,片刻后捧过来两枚铜壶,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些事物。只是遮掩得紧,且有禁制在上,是以王珝并不能看穿铜壶,不知其内存放着什么东西。 “不久前有贵人前来上香,临走前要我把此物转交给后院之中的静川道人,言及这是您自家失物,如今当物归原主。” “是这样吗?”王珝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庙祝脸上停留片刻,终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日后庙祝若还能见到那位贵人,记得替我答谢。” 见王珝将铜壶收入袖中,庙祝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庙祝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向贫道说吗?” “无事,仙家慢走。” “告辞。” 见庙祝再无话要讲,王珝走出神庙大门。为表示对于天母的尊敬,道人直至走出一里之遥后方才乘云离开。 而那庙祝则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王珝背影,目送其人远去。 “张主祭,张主祭!”一个路过的巫女见自家庙祝站在这里不动,不由得疑惑地喊了一声,“您在这里干什么?” “嗯?啊!我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张主祭猛然回神,想了一阵,“我刚才出来有事吩咐,然后就随便走走,不成想在这里发了会呆。” “那您继续,我就不打扰您了。”巫女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张主祭摇摇头,纳闷道:“奇怪,我刚是要做什么来着?” ...... 天空之上,王珝辨明方向,发现自身正在玄正洲东方一座大城附近,离白日所见的明湖尚有一段距离。 此时天色将晚,他也就没有急着去寻找姬飞晨,而是在山巅按落云头,从袖中掏出了那两枚铜壶,准备一探究竟。 打开一枚铜壶,浓郁的香火之气从其中飘散开,道人眉头一挑,将其内事物倒了出来。 随着王珝动作,一枚枚乳白色的云形玉币倾泻出来,被他拿在手中打量。 “果不其然,是云币。”掂量着两个铜壶,王珝有些疑惑,“不过这个份量,是不是太多了,足以让我在短时间内登临一方神位后,还有不少剩余。” 云币是神道专有的一种交易物,是由神祇出手,将自身所得的信仰香火提纯而来。是最纯粹的香火愿力结晶,任何神祇都能无碍吸收。 这种货币就和仙道的甘露一样,都是自身携带巨大价值,可以帮助修炼的宝物。 打开另一枚铜壶,里面同样满满当当装了一壶云币。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事物放于其中,被层层叠叠的云币遮盖,只露出一个小角。 “让我看看,这又是什么东西。” 王珝将其取出,发现是一方木制的神位灵牌,似乎就是那种最低级的神庙中所供奉的普通牌位。 “这是哪尊神祇的牌位?那贵人说是我曾经的失物,莫非是我自己的神位?” 王珝眉头一挑,这东西寻常百姓祭祀死者之灵时也会用到,他看着这就跟看见一方墓碑一般,觉得有些晦气。 道人转过牌位,看向其上所书名讳,却是微微一愣: “陵阳子?这牌位怎么会在这里?” 陵阳子,是王珝在通冥山封印阴阳通道时所知晓的一位仙家。 数百年前,此人途径通冥山,发现阴阳通道,设下法阵暂时阻隔后就匆匆离去,不久便殒身仙魔杀劫之中。 后来王珝推算自身所得机缘,往通冥山一行,发现此事,遂了结后患,并说服当地百姓以陵阳子为主祭,将其祭祀为神。 当时通冥山下的村民建庙,王珝一直在周边旁观,这尊神主牌位的形制,和那庙宇之中的牌位是一模一样,连所用材料都是相同。 “这是陵阳子的牌位,即使作为祭祀对象的仙家已死,那也是神位空悬,怎么会是我的失物?总不可能因为我是配祀,所以就归属于我了吧?” 王珝正在惊讶,却发现上面书写的神灵名讳有了变化,“陵阳子”三字的“子”字正慢慢淡去,又有两个同样字迹的文字浮现出来,缀在“陵阳”二字之后。 “陵阳......国侯?阳侯?” 王珝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不敢相信自身所见,这尊普普通通的仙人牌位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阳侯的神位! 非是王珝胡乱联想,当年得到阳侯传承之后,他曾在故纸堆里翻阅过一些记载。在某些断句残章中,有一种说法便言阳侯其实就是陵阳侯——一个小国君主的简称。 当时还是少年的王珝对此不屑一顾,但眼下却在这里见到了同名的神位,再加上自身所得阳侯传承,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轻触神位,一层蔚蓝水光闪过,整尊木牌变成一张符诏,上书封神敕命,微微一颤后化作流光飞入王珝泥丸宫之中,同时传递出一道信息: 【阳侯,陵阳国侯也。其国近水,溺水而死,其神能为大波1。今人祀之,以其为波涛之神。】 “这是连我的跟脚都帮忙编造好了?”道人有些惊讶,“这安排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王珝心有明悟,他若是入了神道,这阳侯之名就是他的神位。内中所言,便是他在神道之中的身份信息。 “我现在竟然不知道这个神位,到底是哪位大能的落子了。”道人苦笑起来,有些搞不明白。 他是在天母庙中收到这两壶云币的,若说天母不知情,王珝绝对不信。 但是王珝身居阳侯传承的事又有何人知晓?若说这尊神位以及那数百年前的陵阳子之事是巧合,那就真把王珝当三岁小儿看待了。 最起码,其中定然有南华的插手。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阻拦我炼假成真,甚至特意给予我神位,你是在期待我的成长?” 王珝摸着胸口如意花纹,似乎在与人对话。 “如果我是你梦中所诞,那九州、地球、一世之尊世界又是如何?难道都是你梦到的吗?如果不是,那少时给与我黄粱一梦奇遇的老道士,是不是就是你的化身?”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都是未来王珝证道之后编排出身之时留下的后手,以圆满自身因果。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更容易陷入层层套娃的思维逻辑陷阱之中,是以王珝最终放弃了这个思路,认为其中还是有南华的小动作。 清风无言,夜空星河自转,王珝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如意的反馈。 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人架着水云,向着明湖方向行去。 “转入神道,还得要姬飞晨帮忙才是。” ...... 次日清晨,王珝在明湖之畔成功与姬飞晨汇合。 “你们说了些什么?”王珝看向姬飞晨,见其精神奕奕,明显大有收获。 “好事坏事都有,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姬飞晨闻言,便知那神秘人肯定和王珝也有一番交谈,于是问道,“你呢?” “和你一样,有好有坏,总体尚佳。”王珝不欲多言,提起自身来意,“我眼下有事要你帮忙,恐怕得推迟去东海的日子了。” “没问题,什么事?”姬飞晨先是一口应下,随后才询问其中究竟。 “我要成神。” “什么!”姬飞晨一愣,“你要成神!走神道?不修仙了?” “修行出了点岔子,要在神道之中走一遭。”王珝神态自若,似乎对姬飞晨的惊讶不以为意。 “嘶,”姬飞晨倒吸口气,回想王珝自身经历,“可是与肉身有关?” “不错。”王珝闻言微微一愣,发现倒也大差不差,于是认承道。 “难怪你先修成地仙元神,莫不是早就有所准备?”姬飞晨想起王珝在元神上的造诣,似乎有些想偏,略带佩服道。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王珝摇了摇头,“昨日与那人一番谈论,我才有此打算,不过好在所需之物我都做好了准备,如今只要成功登神,宣扬信仰便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姬飞晨闻言跃跃欲试,他还没见过修士转入神道的场景呢。uu看书.uukansh “届时需要你帮我护法一段时间,想来一二日便可。总之不碍你出游东海,拜见那些前辈。不过我怕是无法随行了。” “你现在就要成神?”姬飞晨这才明白为何王珝说要耽搁一段时日,于是疑问道,“是不是有些紧了?” “一些所需之物我都有准备,可以跳过积累信仰的过程,能在短时间内成神。”王珝略作解释,“不过眼下还要选定地界,开辟神域等等一系列事情要做,并非今天就能完成了,估计要明天去了。” “就这你也够快了。” 姬飞晨有些无语,昨天作出决定,今天开始准备,明天就能登神,你还想要怎样? 既然王珝已经有所准备,那他也不必多言,于是问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在哪里成神?” “东海之上,玉隆港附近。”王珝想起自身所推算的机缘,若有所悟,“我若封神,必然与波涛海潮有关。而玉隆港势力复杂,也方便我浑水摸鱼,传播信仰。” “方便是方便,但也有些危险,毕竟魔门、世家、王朝都在那里聚集,偶尔还能看到深海龙族的身影。” 姬飞晨有些忧虑,但见王珝下定决心,倒也不再劝说,转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走?”早一点过去,也好早一点做准备。 “不急,我们先得往云泽一行。” “云泽?”这和东海可是背道而行了。 “有些事要请教一下某人。” 王珝想起某个在炼假成真之道上造诣颇高的阵灵,打算去薅一薅羊毛。 一百五十六.论道阵灵,吴雷得法 云泽外缘,无名小岛。 两道仙光飞落,迫退了岛上厚重的毒瘴,显露出其原本的景色来。 姬飞晨是第一次来,因而不觉有异,但王珝看了一下只剩一座的巨岩,心里有所觉察。 “那尊龙神雕像消失了,该不会和龙王有关?” 心中念过一句,王珝伸手一弹,虚空隐隐波动起来,有仙府虚影若隐若现,似乎与现实隔了一层幕布。 “这是谁的洞府,似乎规模不小?” 姬飞晨有些奇怪,那虚影之中呈现出来的仙府内部风景各不相同,有荒原之上的天坑、一望无垠的草原、长浪击空的溟海,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城池以及在其中生活的人类。 “几位先辈联手创建的传承仙府,如今已然有主了。” 王珝以法眼观照这方虚空,找到了仙府的门户。 “就是你说要来拜访的那人?”姬飞晨有所明悟。 “大概。”王珝含糊一句,他也不清楚如今仙府之内是那成功复活的阵灵为主,还是以有开启仙府信物的吴雷为主,不过在道人推算下,他知道这二人如今都在仙府之内。 王珝和姬飞晨二人无故飞来,又在仙府之外盘桓不去,甚至还触动了仙府虚影,其中主人家自然有感。 虹光升起,云雾飘渺,阵阵仙音不绝于耳。一道玉桥从虚空中探出,直直落于王珝二人面前,另一头则是一方虚空门户,正在那巨岩之中。 门户之后,仙光隐隐,浓郁的混元一气正在内里浮动,遮掩住了其中景象。 “这也是一位炼气前辈?” 姬飞晨略有心动,如今炼气士结团自保,多认识几位古法前辈总对他没坏处。 “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也不奇怪。” 王珝倒是一愣,但思及阵灵之道,也明白了其中究竟。 二人对视一眼,暗地里有所提防,然后便踏上玉桥,走入仙府之中。 入了仙府,混元一气退去,显露出一方庄严肃穆的大殿来,殿中少有奢华之物,反而多是一些石制器物,又给殿阁添了几分古朴与厚重。 大殿主位,一道身影高居其上,其人面容古拙,衣饰有上古风气,眼下正满面寒霜地向王珝看来。其人身边搁置着一方玉色小印,道道剑气在其中吞吐不定,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凌厉之感。 而旁边,却是腰悬铜壶的吴雷在此侍立,火鸦道人面上泛苦,见王珝到来,连忙给他使弄眼色。 王珝见状,轻轻一笑:“怎么,这是下马威,道友似乎不待见贫道?” 面对似乎不怀好意的主人家,王珝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并不敢怠慢,毕竟谁知道其人身陨前到底实力如何,如今复活后又剩几分。 道人一拍额头,三花庆云大放光明,天河流转、血浪浊潮之声鼓奏合鸣,隐隐间构成一方清浊太极,其中两道身影直直看向主位之人,亦是早有防备。 左侧之人,俊美无匹,手执血刀,身着红衣,周身赤潮冥河翻涌,显化种种杀生之术,似堕修罗之间。 右侧之人,威严高渺,广袖宽袍,手拈碧绿宝叶,空歌激响,三光簇拥,备述清灵之美,如同神祇亲临。 两道三尸神化身气息相互弥合,道路彼此呼应,更有一道碧色与血色交织的天河在二人之中来回穿梭,演绎清浊动静之妙。 “这就是静川师弟本身的道路,似乎与我有些类似。” 姬飞晨若有所悟,他仙道身份“清泓”修行三光神水,魔道马甲“姬飞晨”以冥河弱水称雄,和王珝如今表象十分相似。 “而且他第二道三尸神化身上似乎还有太上一脉的道蕴,和那神秘人身上的十分相像。” 面对王珝这幅架势,已经复活过来的阵灵沉默一阵,方才开口道:“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贫道并无恶意,只是对于虚实变化之道有所领悟,特地来和道友交流一番。” “交流?有你这么交流的吗?” 阵灵眼神有意无意地在那第二道三尸神周围的碧色道炁上停留一阵,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贫道只是见道友手中的空山通明玉印有所恢复,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地仙真器一流,想必道友也差不多是这个境界,因此见猎心喜,想和道友过上几手,印证自身大道。” 王珝面上不动神色,水源如意已经被他召出,在手中一掂一掂,似乎随时会抛出砸到对方头上。 “不必了!”阵灵袖袍一挥,玉印消失不见,“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说完赶紧走!” “不急不急,”王珝手中如意轻动,“道友如今成功返生,贫道心中甚慰。我和道友也算是几次相交,但至今仍不知道友姓名,实在有些不妥,不知道友可愿告知于我?” “叫我余道人便是。” “原来是余道友。” 王珝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了几句,见其人始终没有和自己交手的打算,面上略带惋惜,心底却暗松口气,开始和余道人讨论起虚实之理,时不时把几个有关炼假成真的问题掺杂着拿出来讨论。 而余道人许是想快些让王珝离开,并不觉有异,随口将其回答。王珝在心中略作推演,知道其回答当无大碍,于是将其记下。 半日后,王珝心满意足,出言告辞。 虽然余道人因为一些事情不待见王珝,但是对于二人论道倒也乐见其成,且在其中收获不少,因此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和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余道人看向王珝:“你心外无物的道路的确精妙,和老夫纳自然万象于己心的路子也有共通之处,让老夫开了眼界,有所领悟。只不过,你似乎对于梦幻之道也有所感悟?” 王珝心中苦笑,这余道人眼光实在毒辣,竟然看穿了一些虚实。 王珝心外无物的路子,是当年化身王惊澜在余道人开辟的槐安城中驻留数十载所得,有些陆王心学的影子在其中。 而他关于梦幻之道的领悟,则是近日冥冥中有感而来,或许与自家身为南华梦中所蕴生灵有关。 “的确,”王珝也不否认,“正因偶有所悟,因此才来找道友一论其中精义。” 余道人点了点头,微抚胡须,没有说话。 王珝知道其人再无疑问,于是便和姬飞晨二人离开,向玉隆港方向行去。 ...... 王珝二人离开后,余道人看向吴雷:“你与这静川道人也算熟识,如今可能看出其人功行如何?” “弟子眼拙,初时望去,却似如坠云雾之中,看不真切。直到静川道友放出庆云之后,方才有所明悟,想来其人已有地仙道行。” 余道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你二人初次相识之时,他不过蜕凡?” “当时他曾谈及人仙机缘之事,弟子因此推算而得。” “不过一载时光,便已有这般境界,果然是道君化身吗?”余道人心中暗自思量。 说实话,他本来并不想和王珝相见,邀请其人进来也是抱着宴无好宴的心思,但当他看见王珝庆云之中那缕碧落道炁之时,余道人主动让步了。 余道人也是个有来历的,昔年也曾在玄正洲上闯出一番名头,因缘际会之下知道不少天域之秘。 天域其实并非一方独立世界,毕竟天界尚处于太元道尊的构思中,还没有开辟出来。 实际上,天域就是各位道君大圣们所开辟的独立世界,内里多是自家门人弟子,以三尊圣境为核心,聚集在一起,号称天域。 而在天域之中,什么法力肉身全是次要,唯有大道才是永恒。天宫之中的生灵识人,根本不是看法力深浅,而是看对方道韵高远灵妙与否。 试想,那些天人大圣化身众多,有时化身出游,若是被一些低辈弟子不小心冒犯到,平白没了兴致不说,和他们计较那也是自降身份。 再说,那些第二阶的大能们,一个个化身万千,应缘显化,谁又舍得往化身之内注入万载法力?即使有也不多。 所以,道君大圣凝就化身,只以一缕大道灵韵化作核心,象征自身本源标识即可。很多天人化身行走在外,更是彷如凡人之体,一点法力都没有。 若是个有来历的,见了这些自然知道其人身份,不敢随意冒犯。若是个眼界不高的,那自然也有所应对。 余道人昔年在玄正洲上修行,曾机缘巧合之下结识过一位大圣化身,更得其助往天域一游,触摸到了天仙道果。 只可惜后来余道人犯了杀劫,尚未飞升便就此陨落。而那位大圣也在闭关之中,无法施以援手。 所以余道人最终无奈,只好保持魂体,以此运转仙府法阵,试图炼假成真,再造一具最适合自家的先天道躯出来,以更进一步,直接飞升天域。 是以他今日一见王珝庆云中那缕碧落道炁、纯阳元神之上的不朽灵光、以及隐隐约约的太上道蕴,便知晓此人定然是一位道君化身,再不济也是一位天人预备役,和自己生前相仿。 再思及王珝修行速度,余道人心中便有了底,自以为想通了王珝来历。 “若真是道君大圣下降,垂迹显化,那我也并不算亏。”余道人安慰自己,“那些存在最是讲求因果,日后我当有所获。” 想到这里,uu看书 wwuukanshu.co余道人心中舒畅不少,再看向吴雷,想起其和王珝也算熟识,因而含笑道: “当年我与几位好友建立仙府,各有谋算,你却是得了其中一人的信物,因而有此继承仙府之机。只是老夫复活,却是扰了你的机缘,因而把你收作童子,在旁侍立,以作补偿。” 吴雷口上诺诺,不知道余道人是何意。 他当时与李辰逸等人分开后,就在此祭炼仙府,顺便渡劫成仙。 不过月前他刚刚祭炼仙府成功,这余道人就突然出现,把他拘在身边,让他做侍立道童。 平日里,余道人若是心情好了,倒也会给他讲道谈法,但始终没有表明态度,不知其人心中究竟有何盘算。 今日王珝来时,他在一旁,清楚地看见余道人面有不豫之色,似乎对于王珝很是反感。所以才给王珝示意,让他尽早离去。 不成想二人论道完毕后,这余道人似是想通了什么,竟然和颜悦色,甚至还和自己说起话来。 那里,余道人还在继续道:“你之修行功法,虽然以火为表,但暗地里却还有一些土行的路子,我说得可对?” 吴雷拜言:“老师火眼金睛,确是如此。” 余道人笑了笑,道:“这却是巧,这仙府之中有我昔年一位好友传承,路子与你相合,亦是火土之道,且并无后人留下。你可愿继承他的道统,发扬其名声?” 吴雷闻言,知道自家机缘临头,因此谢道:“弟子愿意。” “善。” 余道人面有笑意:“既然如此,以后称我师伯便是。” 一百五十七.玉隆形势,东海除妖 玉隆港,位于东海海岸,属于大鸿帝朝的势力范围之内。 但这里地处沿海,位置相较京城而言略有些偏远,是以大鸿帝朝对此处的管控根本无法落实,再加上本地世家的存在,这玉隆港真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了。 “玉隆港虽以港命名,但实际是座大城了。”玉隆港外的高空中,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看着下方城池,“此地龙蛇混杂,有几个势力值得你注意一下。” 知道王珝要在玉隆港附近传播信仰后,姬飞晨特意联络了一下阴冥宗在外的情报点,要来了关于玉隆港的相关讯息。 “第一个,也就是此地名义上的主人,大鸿帝朝的官府势力,虽然作为出头鸟,被其他几方势力多加打压,但仍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有修行者存在?”王珝转头看向姬飞晨。 “不清楚,可能有几名供奉,但绝无地仙道行的人物。” “那就简单多了。”王珝没有对其多加关注,如今以他的实力来说,对于人仙之境的修士已经不用过多关注了,除非是圣地传人这一级的存在。 “第二个,是东方魔教天海阁的人。”姬飞晨语气有几分郑重,“此地处在东海海岸,自然靠近东方魔教,平常也有很多魔人潜伏在这里,掳掠孩童,收集财物。” “东方魔教,我记得他们名声不显。” “是啊,天海阁地处海上,养精蓄锐,甚少出来行走,教中到底有多少名地仙都不可知。” 姬飞晨有些忧虑,不管从阴冥宗的角度,还是他炼气士身份的角度来说,放任天海阁坐大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个也不必太多在意,心中防备便可。起码他们还是魔人,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抛头露面。”姬飞晨转而道。 “若是他们来了倒也无妨,我自焦海那里知道不少秘辛,用来应对东方魔教足以。” “我却是忘了,不过你也要当心他们过来寻仇。” “寻仇?寻什么仇?抓走焦海的静川道人和在此传播信仰的玉音道人有什么关系?” 王珝“不解”地看向姬飞晨,却是早就打算好把自己两个身份割裂开,免得被人发现自身相关讯息。 而因为即将斩出的神道身修行碧落道炁,所以王珝干脆把曾经出场过一次的“玉音道人”这个马甲拿过来用了。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玉音道人曾经和血海地仙交过手,宋绍明也知道这个身份,所以要小心无垠血海的报复。 不过只要遮掩的好,谁又能知道阳侯的套娃下面是玉音道人,玉音道人的马甲底下又是王珝三尸神化身呢? “原来如此,真有你的,或许以后我也可以这么干。”姬飞晨很快想通其中纠葛,转而不提此事,“那接下来,就是此地的地头蛇——修行世家唐家了。” “唐家?”王珝细思一番,“没听说过,似乎是个不出名的小世家,这也值得你放在后面?” “唐家是大鸿帝朝开国之初就存在的修行世家,不过早已没落,如今只得有一位人仙老祖存世。”姬飞晨解释道,“不过玉隆港中的唯一一座商行,或者说拍卖行玉隆商行就是他们建立的。” “唯一一座?生意怎样?”王珝若有所思。 “占据了垄断地位,生意自然不错,但怪就怪在这里。”姬飞晨见王珝领悟了自己话中深意,笑了起来,“抱着日进斗金的钱罐子,玉隆唐家仍然没有复起。甚至在只有一位人仙看护家族的情况下,也没有受到他人觊觎。” “他们是某个势力的白手套?” “很有可能,但我查不出来。”姬飞晨有些泄气。 “知道这些就够了,毕竟是披着修行世家的身份,总还是要点脸面的,对于我这种奉行天道的正神不可能一开始就撕破脸皮。” 姬飞晨对于王珝暴露已久的自吹自擂的行为已经熟视无睹,闻言只是道:“反正近日大鸿帝朝和神道关系紧张,你自己多加注意。” 王珝笑了笑,若不是人王与众神关系紧张,再加上杀劫将至,他也不可能趁此机会表明自身态度,以此取得某些大人物的善意。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不济也只是折一具化身而已,值得一搏了。”王珝略略说了一下,而后又问道,“除此以外呢?还有没有值得关注的势力了?” “除了偶尔来此参加拍卖的东海散仙和外出游历的玄门弟子外,只剩下一个势力值得你注意了。” “让我想想,”王珝打断了姬飞晨的话语,示意要自己思考,“可是东海之上的龙神信仰?” “不错,”姬飞晨笑了笑,“龙神信仰在此根深蒂固,水手出海都会祈求龙神保佑此去平安,再加上龙族一向把水域权柄视为禁脔,所以你懂的。” “龙族家大业大,除非是那些大江大河的水主之位,不然岂能看得上眼?”王珝倒是不认同姬飞晨观点,“我所求者不过一操纵波涛,护佑渔家水手安宁的微小权柄,估计龙族注意不到。” “这可不像你。”听闻王珝目标不过尔尔,姬飞晨有些不相信。 王珝笑而不语,“波涛”权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握持权柄者如何使用。 波涛,作为海域中最常见的景象,虽然不引人注意,但相比什么洋流、风暴,反而更靠近水之本质,更不要说还可从其中发扬出阴阳动静之理了。 再加上有阳侯这位大神通者珠玉在前,是以王珝早就打算好要以此为权柄根基,登临神位。 “玉隆港了解得差不多了,势力纷杂,局面混乱,果然适合我浑水摸鱼。”王珝轻笑一声,“接下来,就该寻觅一地开辟神域了。” “你非地祇鬼神、祖灵家先这类与冥土关系紧密之神,神域也不能开辟在冥土,可想好在哪里开辟了吗?” “先去东海之上走走吧。” 王珝和姬飞晨架起仙光水云,过玉隆港而不进,直入东海之中。 ...... 二人顺入海河道而行,很快来到了入海口处,眼前豁然开朗,满目蔚蓝。 “浟湙潋滟,浮天无岸,波如连山,乍合乍散。这才是诸水归处当有的景象。吐云霓,含鱼龙,隐鲲鳞,潜灵居。也只有这般水域,才能容下众多散仙龙神了!”* 王珝和姬飞晨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玄正洲的东海海域,二人心中各有所悟。王珝背后玄鲸虚影浮现,蠢蠢欲动,似乎会随时挣脱出来,跃入水中。 玄正洲本质高远,不知多少仙家神祇在此修行,这东海海域的灵韵也自然与九州界东海不同,对王珝来讲,别有一番感悟在其中。 而姬飞晨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化作黑龙扎入水中,不断来回游动,显得极为开怀放松。 潮涌浪翻,鱼跃龙游,随着姬飞晨的行动,有汩汩黑气自龙颈处冒出,滋润肉身。 王珝心中一动,望向那处,只见一片与姬飞晨身上其他龙鳞大不相同的墨色龙鳞在淬炼他的龙体,让姬飞晨这魔龙真身愈发向着真龙之体转变。 “龙王?”王珝眉头一挑,在那片龙鳞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姬飞晨的两个身份王珝都知晓,所以其人也就没想着要避开他,于是才显露了黑龙真身在水中游玩,却不曾想被王珝看穿了身上一桩隐秘。 “龙王?什么龙王?” 姬飞晨正在水中遨游,忽然听到了王珝喃喃自语,似乎和自己有关,于是冲入云霄,带起一阵烟波浪花的同时摇身一变,化作人体在王珝面前落下。 “我说你的那片龙鳞。”王珝窥得几分踪迹,伸手一指姬飞晨胸口,“我似乎和其主人有过一面之缘。” “哦?”姬飞晨下意识按住胸口,面上一喜,“那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根据其自称是道君大圣一级的存在,前日里我们所见的那位神秘人也是这个级别。” 王珝闲来无事,干脆和姬飞晨讲述了自身所见,顺便科普了一下三阶五等的划分。 “原来是这样吗......”听完王珝对于和龙王相见的描述后,姬飞晨心中有感,愣愣出神,这就是他穿越的幕后黑手,一尊大圣级数的龙王? 王珝见状,善解人意地给了他独处的空间,自己先走一步,凌波踏浪,向东海之中行去,以此体悟沧海水德之心。 走了一阵,姬飞晨从后面赶上来,面上舒缓,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 “想好怎么做了吗?”王珝随口问道。 “自然是努力修行,争取有朝一日问个清楚,”姬飞晨一时间斗志昂扬。 “那还不错。”王珝联想到自家出身,不想多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茫茫大海无有穷尽,走了不知多久,日头已然偏西,二人看见前方远处有乌云低垂,浊浪盖天,一艘海船在其中上下颠簸,正在苦苦挣扎。 “似乎并非自然景象,”姬飞晨眉头一皱,“是海兽作怪,还是他人斗法,殃及无辜?” “过去看看。” 王珝二话不说,一步跨出,径直闯入险境之中,u看书w.uukanshu.cm 来到海船之上,定住周围风浪,在海船周围开辟出一圈风平浪静的平和水域出来。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海船之上,众多水手面带绝望,眼见王珝降临,护佑海船,使众人转危为安。一个个连忙跪下磕头,泣涕涟涟。 “你这也太莽撞了。”姬飞晨紧随其后,见众人跪拜,眉头一皱,随意挑了一人发问,“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会引起这般大动静?” “好叫仙人知晓,”那黑瘦黑瘦的精壮汉子闻言道,“近日海上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条八爪香章,常常掀翻海船,吞噬人命。” 这条香章血脉有异,能操驶风浪,将海船掀翻击沉,然后以船上人族为食。 “我们也曾禀告官府,但是官府只是略略搜寻后便宣布没有结果。” 当地官府不重视,他们又把此事告知了这附近最大的海商东家——唐家。 “可是唐家来过几次,折损了不少人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唐家如今只得一位定道人仙坐镇,蜕凡修士都称得上是中流砥柱,在香章这里自然不能太过浪费。 “所以我们只能拿命换钱,撞撞运气,希望在跑海路时不会被其发现。”精壮男子脸带悔意,“我们这艘船前几次出海都没出问题,所以有些放松,没想到......” 偏偏就是这次,让他们被八爪香章发现,险些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王珝看着动荡不安的海面中升起的巨大触手,笑了起来,“既然这孽障常常害人性命,那便留它不得了!” 一百五十八.琉璃天珠,选址岛礁 海面之上,水滚如沸,风雷大作,怒浪滔天。 如此危险境地中,却有一艘海船处于风暴之间,以船身为中心,附近十丈范围内水面平滑如镜,不起波澜。 海船甲板上,众多海商水手面上满是后怕之色,犹有几分惊恐地看着前方的两道身影。 见周围巨浪如山峦般耸立,似乎会随时倾塌,王珝运起法眼,视线穿透重重阻碍,直直看向海面之下的香章,却不由得惊叹一声: “好个孽障,这般血煞孽力,竟不知杀害了多少生灵!” 姬飞晨闻言双瞳闪过玄色水光,也是看向这兴风作浪的海兽,同样大吃一惊: “这般孽报业力,与中土那几个魔门人仙都不遑多让了,想必是苍天有感,将你我二人化作其命中劫数!” 在王珝和姬飞晨看来,这八爪巨章头顶飘浮着一朵血煞魔云,内里血腥气息如同血水般在魔云之中肆意流动,浓重扭曲的业力化作红莲般的火焰,张牙舞爪。 整朵深沉令人作呕的魔云如同粘稠发黑的血液一般,在巨章头顶变幻出种种形状,似魔头歌舞。 也正是这朵象征八爪巨章业力报应的魔云的存在,才能引动元气变化,有雷霆怒吼,为其出场更添一份声势。 “这香章血脉有异,加之好行杀戮之事,恐怕已然有了吸血的爱好,若是让它得到血海功法......” 王珝摇摇头,不欲多说,挥手间调动海水,平息此地风浪,接着手指一划,海面裂开天堑,让那正身处海底的魔章暴露出来,显现在日光之下。 那魔章平日里便潜藏于海底,以触手搅动风云,掀翻海船,将其上生灵一一吞噬干净。 前些日子它与大敌相战一场,两败俱伤,正要吞噬血食恢复伤势,以待来敌,因此盯上了这艘海船。 却不想刚好王珝和姬飞晨路过,见此欲要行降魔之事,而香章却以为是自家对头请的帮手,如今打上门来。 因此这孽障勃然大怒,庞大的身躯从海底上浮,一条条长满淡青色鳞片的触手向王珝抽打过去。 “不过是蜕凡魔物,只凭身躯和天赋在此作怪。如今见了贫道,不仅不跑,竟然还敢主动攻击,真是自寻死路。” 王珝有些无语,伸手一晃,香章周围的海水被他调动,反客为主,如捕兽夹一般猛然合拢,接着将其凝固在其中,化作一块熠熠生辉的庞大蔚蓝宝石。 在东海之上,王珝凭借地利,除非同样遇上了精擅水道的龙侯或者地仙,否则他无一合之敌。 王珝轻轻一捞,香章身躯不断缩小,最终连带其上的海水化作一块巴掌大小的琥珀,被王珝拿在手中把玩。 “姬师兄,你要不要这玩意儿?这孽障身上亦有龙族血脉,你说不定能用得上。” 姬飞晨看了看那块琥珀,见其中香章身躯丑陋,触手吸盘虬张,每一根触手上都隐约形成一个龙头,有黏液从“龙口”流下,不由得一阵恶心,摇头道: “我突破人仙后,就再不用龙兽练功了,除非是纯血真龙,方对我有用。而且这孽障身上血煞太重,我都觉得有些污眼,还是算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它了。”王珝伸手一握,琥珀炸碎成漫天水雾,一抹血色在其中缓缓变淡,消失不见。 “叮——!” 香章随着王珝动作身死,化作血雾元气反哺天地。却有一枚琉璃色的宝珠从王珝指间落下,跌落在在甲板上,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咦,这个是?”姬飞晨微微一愣,招来宝珠,“这似乎是香章身上的宝贝,不过上面貌似还有一抹龙气存在,虽然淡薄,却极其精纯。我说,该不会打了小的来老的吧?” “你想多了。”王珝接过琉璃珠,心中默算天机,片刻后道,“这香章并非宝珠主人,是它偷窃而来,你若是持此珠碰见龙族之人,讲明其中缘由,想必他们还有一番厚礼相送。” 据王珝推算而得,这条香章是龙宫中的某位人仙境界的龙伯与海中女妖结合所诞下的孽种。 因为受龙族歧视,也不被父亲重视,这香章性格乖张偏激,常常独身在外游荡。 某一次,它为了发泄心中怨气,干脆掀翻了一艘跑商海船,吞噬了满船生灵,又在其上发现了一本魔门功法,遂照此习练。 许是天赋不凡,它在魔功上面进益日深,而心中杀意也愈发兴盛,开始在外频频犯下杀孽,最终被一些凡人目击,向龙神庙报告,引来龙宫水军追索。 而这香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杀了那龙宫水军,又跑去龙宫盗取琉璃天珠。却在逃跑途中被王珝击杀在此。 “原来如此,真是死不足惜。”姬飞晨摇摇头,“那这珠子你便收着吧,正可帮你和龙族打好关系。” “也好。”王珝掐指一算,知道此物确实对自身有用,于是也不客气,收了起来。 二人谈论完毕,转身看向船上的水手,王珝笑道:“这魔章已被我除去,你们日后行船再无海怪兴风作浪之忧,这便自去罢。” 那船上众人早已被方才王珝划海捉妖的景象所震动,如今见周围风平浪静,日光下照,一轮虹弯挂在天边,众人只觉如梦幻一般,少有死里逃生之感。一个个只是站在那里发愣,不敢出言。 唯独那黑瘦男子是个有见识的,闻言拜谢道: “仙长为我等除去妖物,拯救一船生灵,更确保日后这条航线上的兄弟们都能安然无恙,实乃大恩。 “此等恩情,我等实在无以为报,还请仙长留下名讳,我等定然为仙长建立神庙生祠,日夜叩拜,以谢仙长救命之恩!” 王珝见其话语正中下怀,于是含笑道: “贫道如那闲云野鹤,无拘无束,如何受得了香火缠身?你等若是有心,不若立一座神庙,祭祀‘陵阳国侯’这尊神祇,此神是上古陵阳国之国主,死后发愿成神,司掌潮汐海浪,护佑一应渔家水手,正是你等所求之神。” 男子不疑有他,闻言再次拜谢道:“谢仙长指点!” 王珝满意点头,和姬飞晨相视一眼,化作仙光离开。 ...... 二人离开后,黑瘦精壮男子转头看向众人,催促道:“好了,别发愣了,赶紧开船走人,万一再来一头海怪怎么办?”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复归其位,齐心协力驾驶着已有破损的海船缓慢驶向玉隆港方向。 男子走在甲板上,手中拿着工具,修补着那些被风浪击碎的船身。众人见此,纷纷尊敬地避让开来,明显其人在这海船之上威望甚高。 男子修补到一半,一个瘦小的男子凑了过来,打听道:“赵头儿,您真要去建庙啊?” 男子望了自家手下一眼,淡淡道:“怎么了,不行吗?” “不是不行,”瘦小男子嘿嘿一笑,“这个,那建庙花费可不低啊。您看,大伙现在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里来浪里去,手上也存不下来什么.....” “你们不想掏钱?”赵头领直起身子扫视船上众人,一个个皆不敢与其对视,惭愧地低下头去。 “不是不想。”瘦小男子支吾道,“主要那什么陵阳侯,大家伙儿也没听说过,所以就想,就想观望一下。您要是把庙建起来了,大家伙肯定过去上几炷香,帮您凑点人气儿!” “随你们便。”赵头领闷哼一声,“反正我跑船这么多年,手上也有几分家底,建个小庙还是没问题的。” “赵头儿您经验丰富,是老把式了,每次分的钱都多,肯定不是我们能比的啊!”瘦小男子见状立马吹捧起来。 “行了行了,滚去干活!”赵头领不耐烦地把他赶走,“李四儿我告诉你,船上现在事儿多得很,你要是再偷奸耍滑,就给老子滚下船去!” “哪能呢!”李四嘻嘻一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忙不迭地跑到甲板另一头的人群之中去,分享起自己打探来的赵头领态度:“赵头儿说了,不强求大家伙儿交钱,以后庙建成了,大家伙也可以过去上香!” “我就说了,赵头儿心善,肯定不会逼着我们的。” “其实赵头儿这事也干得不太地道。大家当时还没同意呢,他就自说自话,答应建庙。他也不想想,大家手里有几个钱?家里婆娘孩子不吃不喝了?” “嘘,小点声儿,赵头儿还在那边呢!” “不说了不说了,走走走,干活儿去!等这次钱到手,我请大家伙儿去瓦子里耍去!” “好诶!孙炮儿,你可别不认账!” “我孙大炮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个钉!” “呸!”赵头领见状唾了一声,“一群没个眼力劲儿的东西!” ...... “唔,有点意思。”另一边,王珝突然一笑,心有所感,看向姬飞晨,“看来建庙之事还有些波澜。” “怎么了,是大是小?可要我帮忙?”姬飞晨闻言一愣,出言问询道。 “无妨,不过是知恩不报,又想白占便宜罢了。”王珝摇摇头,uu看书 .ukanshu.m “升米恩,斗米仇,人性如此。那些水手的反应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他们不愿建庙?”姬飞晨皱起眉头,“那你还怎么传播信仰?” “还是有人心怀感恩的,”王珝笑了起来,“既然决定登神,我自然得调整心态,不能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此事就交由那人自己去办吧,若是结果不差,我倒也可给他一些奖励。” “话虽如此,这不会耽误你收揽信仰的时间吗?” “我有些神道专用的香火云币,足以够我这些日子的消耗。”王珝解释道,“再说,我是地仙元神转修神道,自身根基已固,不似那些神灵阴神孱弱,没有香火维持便难以为继。” “原来是这样。”姬飞晨点了点头,“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想好在哪里开辟神域了吗?” 王珝抬眼一望,见不远处正有一座小岛立于水面,此岛随潮水涨退而显隐,一天中有半天被淹没在海水之中,其上怪石嶙峋,只有一些珊瑚海草苔藓生长,并无高大乔木存在。 不过这岛礁根基却是直入地脉,十分稳固,寻常仙家在此斗法都耐它不得,更别说过往的船只了。 加之周围水下还有乱石奇礁无数,造成附近水流错乱,潜流汹涌,大小船只皆不可近,极易触礁沉没。只有一些小舢板才能勉强靠近,登临这荒凉无物的岛礁。 “此岛位于近海,远离大陆却又与玄正地脉相连,倒也算得上稀奇,堪为我开辟神域之地。”王珝微微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行开天辟地之事!” 一百五十九.开天辟地,山水相宜 地仙开天辟地与神灵开辟神域不同。 地仙开辟洞天福地需要三个必备条件,一是自身道行达到地仙,能抵抗住开天辟地过程中的大道法理侵染以及成功后的天地反噬,免得开辟完福地后当场道化。 二是所在洲陆须得地气充盈,地脉时常被人梳理,没有浊煞之气充塞。 试想,若是一方大洲之上,元气淤塞聚集,毒泽恶沼遍布于荒山野岭之中,就像缠绵病榻已久,满身沉疴的重病之人一般。这哪里还能容得下修行清灵之气的仙家? 而最后一点,则是要形成自己圆满自洽的洞天理念,也就是世界观。也只有形成循环生息的天地理念,方能建立一座完善长久的洞天福地。 除此之外,一些用来开天辟地的乾坤秘术或者法宝,以及用来镇压洞天福地的上古灵根或者镇洞之宝,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建造神域则不同。 神域终究是神灵所居,凝聚无尽香火,是由人心念头、虔诚信仰所造,本质属于虚幻之物,不似洞天福地那般实实在在。所以普通的人仙境界的小神只要香火充裕,便可以自行开辟福地,且在其中镇压人仙易如反掌,几有地仙风仪。 话说回来,王珝既然功同地仙,又有精纯的香火云币在手,更要为自身炼假成真作打算,那他自然不能单纯开辟一方洞天福地或者神域。须得将二者合在一处,方能满足自身需求。 “这片岛礁,”王珝向有些不解的姬飞晨解释道,“是玄正洲大陆在东海海域中最后延伸出来的部分。” 以地脉来看,这座岛礁的地脉与玄正洲陆地上的大地龙连在一处,是玄正山脉在东海最后的延伸。若是此处能诞生地祇,那也自然归于玄正洲上的几位古老山神管辖。 而再往东海深处去,那些散仙所在岛屿上的地气,则与玄正洲大陆相分离,彼此之间互不相干,也无上下统属关系。 “换个角度来想,”王珝玩笑道,“这岛礁也称得上是玄正之祖脉,诸岛之来龙了。” “只可惜你这岛礁上没有天降灵石,也没有隐藏在瀑布后的洞穴。”姬飞晨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王珝的话往下道。 “水帘洞我也是有的,就在南疆古战场那一块。眼下看来倒不如作为一座别府使用,以后在大陆上行走也算有个落脚之地。” 王珝摇了摇头,手上渐渐有碧霞闪烁。 “你且小心避让,我这就要开辟福地了。” 一缕碧落道炁在王珝手上垂落显化,盘曲成珠,被道人祭起,狠狠砸向岛屿之上的虚空。 空间破碎,无数波纹席卷四方,地火风水随之爆炸。 姬飞晨见到这一幕,身上显化黑色龙甲,又有九霄玄金塔垂落龙影金莲,将将挡住空间破碎的毁灭力量,没有受到伤害。 但即便如此,其人还是被这般声势往后迫退出一段距离,方能安稳站住脚。 而王珝直面这股时空破碎的风暴之力,即使他道行深厚,但肉身也只是比人仙略强一点,尚未达到地仙的境界,因此并不能强行抵抗。 于是道人头上庆云暴涨,垂落绵绵水光,更有数道颜色各异的天河在外护卫,替他拦下一应开天辟地后的冲击波纹。 王珝揉散碧落宝珠,复又把其铺展开来,变作一杆神幡的幡面。又以天一真水化作旗杆,接续其上,将其化作一杆似幡非幡,似斧非斧的奇异法宝,拿在手中舞动起来。 远处姬飞晨见状,心中略有无语:“开辟洞天福地的紧要关头,竟然还不忘玩一把盘古幡的梗!” 只见旗幡过处,其上垂落道道剑气,如天河降世,将地火水风打作一团,化作一股奇诡的气流,悬浮在时空破碎后出现的黑色太虚之界中。 “若非姬飞晨借我阴阳龙须扇一观,叫我明晓不少云霄阁传承法理,恐怕这一步还要耽搁不少时日。” 心头略有感怀,王珝手上动作不停,旗幡散去,化作碧落宝珠和天一真水回到王珝手上。 接着,王珝以碧落宝珠演化云霄阁“混元龙珠”的道术真谛,将面前地火水风破碎后残留的混乱元气转化为一枚混元一气道胎。 这团混元一气沉重无比,聚散飘合间不断有雷霆激射而出。这是因为王珝将地火水风破碎的不够完满,导致本该相处无事的元气之中仍有属性冲突存在,激变为雷霆逸散。 不过他本来就是要以此行开天辟地之事,要将这混元一气尽数开辟出来,因此这点小缺点倒也无伤大雅。 “形气始端,又谓太素。形气有质,复谓太极。”王珝转头向姬飞晨介绍道,“如今先天五太形成的过程已经被我直接跳过,接下来才是开天辟地的过程。” 王珝一拍天灵,庆云之上两道身影跳落。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的余元手把短刀,向着姬飞晨露出灿烂笑容: “小姬啊,真是好久不见,我对你可是想念得紧啊!” 姬飞晨面容古怪,掠过余元,看向另一道身影。 “玉音道人”手持三光宝尺,身着碧落天衣,上有青叶纹路,口作道歌曰: “碧落成音,神风缓奏,闻歌悟法,还元复命。霞张风至,音调自生,入道登真,理从斯得。 “游宫浮阙,泳荡碧虚,内音清歌,流转隐显。霞布十方,歌成九奏,上极大明,下开幽夜。 “贫道玉音,见过清泓道友。” “清泓见过玉音道友。”受其人身上的出尘飘渺之意感染,姬飞晨不自觉地拱了拱手,以仙道身份与其相见。 余元见此,面有不忿,看向玉音道人面容,撇了撇嘴:“为什么他不理我,光和你说话?虽然你长得不错,但也不是妹子啊?” 王珝闻言脸色一黑,顾不得姬飞晨脸上惊愕表情,直接把余元化作一道浊浪滚滚的血色长河导入混元之气中去,接着看向玉音道人,干笑道:“还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为本尊谋划,此乃贫道分内之事,当不得本尊客气。” 玉音道人对余元话语没有半点反应,对王珝肃容一礼后,也是化作一道三光明耀,有日月星沉浮于碧霄之中的清灵天河冲入混元一气之中,助力王珝演化世界开辟。 “元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 姬飞晨走上前来,对于王珝以清浊之道开天辟地的行动若有所思,缓缓念出一段道经记载。 王珝略一思考,便知姬飞晨引用的是《五运历年记》以及《三五历纪》之中,关于盘古开天辟地的记载,于是认同道: “随着修行日深,方知故乡的那些古旧典籍,并非空穴来风的无用之言。” “此话不提,”姬飞晨话语一转,笑道,“你那道化身,是不是有点?” “咳,”王珝轻咳一声,打断姬飞晨话语,直直看向前方已然开始分离的混元一气,“我该进行开天辟地的下一步了,你且在此等候。” 说着快步赶上前去,进入清浊已分的洞天福地之中,开始造化天地。 天河璀璨,群星如珠。玉音道人所演化的碧落天河和穹空清灵之气相合,凝成最初的天幕。 而王珝又以三光神水为本,在其上点缀出大日皓月、漫天星辰。 “虽然日月星三光已成,但终究没有火行参与,少了几分真实。”王珝立在福地之中,看着顶上日月同天、群星闪耀的璀璨光华,略带不满,“罢了,根基已然立下,框架也已建好,日后慢慢填补就是了。接下来便是演化大地。” 道人看向脚下,只见血海涛涛、冥河蜿蜒,浊浪翻滚、煞气四溢,与穹空上的清灵高广之景毫不融洽,二者之间不时激起雷霆罡风,在空中肆意溅跃。 “我说,浊重者当凝为地,血海冥河该藏于九地之中!” 王珝内景勾连天地,以一世之尊法身体系所独有的“一言成法”特征,加上他在洞天福地之中的造物主位格,强行改变了天地法理,使得大地被造化而出。 虽然王珝尚未成就法身,但他终究有了法身才有的纯阳元神,更有阳侯传承中所见所闻,使他勉强做到了这一点。 血海浪涛凝固,冥河停滞不前,两大阴浊之属的真水迅速干枯,化作精纯的浊煞之气在福地下方凝结成为大地,只留些许残余被封存在九地之下。 “这是......”福地之外,姬飞晨看得眼中异彩不断,似乎有所领悟,“凭自己大道领悟和造物主位格影响洞天福地之中的法理运转吗?这就是创世神当有的威能?” 天地已成,开天辟地后的反噬也被王珝以两大化身分别承担,将其稳稳接下。接下来就是造化世间万物了。 这座洞天福地方圆不过三千里,大小在正常福地之中只能算末流,但却是王珝有意为之。他意在收拢世界本源,加强福地底蕴,行厚积薄发之举,以方便日后扩张。 王珝以天一真水演化诸海海眼,又从外界东海之上导来海水灌注其中,造就一方水泽世界。 接着,道人一拍眉心,一架瑶琴和一柄长剑被他唤出,正是王珝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妖王遗物和天一剑胎了。uu看书 .ukansu.co “如今我明悟自身跟脚,但尚不知九州和真实界到底是虚是实。身上这些事物,除了在玄正洲重新祭炼过的水元如意、红袖刀、三光尺和蒲牢钟外,都有些不保险。还是顺便将其放在福地之中温养,万一其皆是虚幻之物,也可顺便炼假为真!” 王珝将天一剑胎抛落,化作一枚九窍灵石从空中落下。大地之上自然有土石拔地而起,在福地中央化作数座剑峰耸立于大洋之中。 其中最为高大的一座剑峰,那葱葱郁郁的长山之巅,便是灵石所落之处。 王珝心有所感,挥手引来一道清泉化作飞瀑从峰巅流落,又在悬崖峭壁之上点化出一方灵穴,将瑶琴搁置其中温养,瀑帘从刚好从洞口落下,遮掩住灵穴之内的景象。 正如先人所言:一派白虹起,千寻雷浪飞。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潺湲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做完这一切,王珝方才转过头,对不知何时进入到洞天福地之中的姬飞晨笑道: “你看,这花果山、水帘洞、还有天降灵石,如今都齐全了!” 姬飞晨闻言一愣,无奈笑道:“你怎么还惦记着这茬?那我再考考你,你既然在此打造花果山,那猴子们爱吃的桃子你可有?” 王珝闻言眉头一皱,旋即轻笑道:“我可以从灵微仙府那里讨几枚蟠桃过来,以作充数。” “不行不行,”姬飞晨刁难道,“我现在就要看见桃林!” “既然如此,”王珝佯作沉思,“那我接受你的挑战!” 一百六十.蓬莱水界,3尸皆斩 姬飞晨见王珝答应下来,不禁心中暗笑。 实际上,他前日里与那神秘人相见时,曾得其赠予天府仙桃半颗,就连那桃核也落在了他手中。 经那神秘人解说,姬飞晨心中知晓。若是他将这桃核种下,并精心培养,那长出来的桃木,便可以制成灵微派那柄千桃伏魔剑一般的法剑。就连其子株,也能培育出灵微派那般的蟠桃林。 不过这仙桃乃是神秘人向天母讨要而来,可谓是金阙奇珍,十分珍贵。姬飞晨有意将其作为自家镇运灵根,是以不能轻易暴露给外人知晓。 也正是因为有此物在手中,姬飞晨才起了考教王珝的心思。 不过王珝倒是不知道姬飞晨心里这些弯弯绕,道人先是眉头轻皱,旋即很快松开,笑道:“我却是忘了此物!” 说着,王珝手掌一翻,一柄伤痕累累的桃木剑出现在他手上。 姬飞晨见状一惊:“你该不会打算将这柄桃木剑培育成桃林吧?此剑已是死物,并无生机在内,如何返还本相?” 王珝笑着对木剑一指,道:“你且再看!” 福地之中,天地方才开辟,清浊分离不久。如今正有多达一元之数的混乱元气在洞天福地中弥漫,化作种种修竹丹枫、金玉灵石,随意散落,点缀在福地之中,化作其中底蕴。 也就是王珝没有急于扩张福地大小,才有这么多元气无处可去,最终只得化作种种灵木矿产,补益福地自身。 随着王珝动作,一股尚未落地化形的碧霞木灵之气蜂拥而来,灌入木剑之中。桃木剑得元气滋润,剑身微微一颤,有点点生机泛出,其上战斗留下的痕迹尽数消去,光洁如新。 在剑柄之上,甚至还有一枝绿叶探出,迎风摇立,显得十分娇小可爱。 “这!”姬飞晨大感浪费,“天地开辟后第一批分化的元气可都是珍惜之物,不管做什么都有奇效,你竟然因为我和你的一时戏言,就把它浪费了?” 他法眼一观,便知道这柄桃木剑材质普通,不过是成精桃树受雷击而死后遗留的残骸所制罢了,王珝以碧霞木灵之气点化此剑,焕发其内生机,着实有些可惜。 “此剑对我意义不同,些许先天元气,给了也就给了。”王珝手掌轻抚剑身,面上满是回忆之色,“毕竟它所象征的,可是我的故乡啊!” 这桃木剑是吴山山神庙中所放,在王珝初次下山游历时所得,也曾随他降妖斗敌,厮杀比斗。在不知是否还能返回九州的眼下,此物真就成了王珝心中思乡之念的寄托了。 姬飞晨闻言若有所悟,识趣地没有去打扰其人感怀。只是心中泛起疑惑:听闻王珝所言,难道这地球老乡竟是身穿不成? 很快从乡愁中清醒过来,王珝自嘲一声,心中作出成算。 他旋即和姬飞晨按落云头,在有剑胎、瑶琴的那座剑峰的半山腰上,寻了一处向阳空地,把木剑珍而重之地埋入土中,让那株绿芽儿朝上。 此剑随王珝一同开天,又得碧霞之气洗练,遂有生机暗藏,如今方一落入大地灵土,便急速生长。 霎时间,整座剑峰上都长满了桃木。几乎可以想见,待到花期一至,遍山红霞纷飞的景色。 “此林,就叫做陌林吧!”王珝依着自家先前所想,招来一块石材,在其上刻下“陌林”二字,立于桃林中一处空地上。 “此山,名蓬莱,此林,名陌林。”道人满意一笑,口中轻诵,“跨飞鸾、醉吹瑶笛,蓬莱知在何处......问王母,天上桃红几度。1” “你倒是爱用典,”姬飞晨看向漫山遍野的桃林,亦是心中有感,“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你以此为桃林命名,想必仍有返乡之念。” “乡思之意,虽然平日不显,但若是猛然想起,却又动人得紧。”王珝摇了摇头,“如今福地开辟完成,我也该行封神之事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姬飞晨知道封神之时最为紧要,自己这外人似乎不该留在此处。 “好,记得替我向那几位前辈致歉。”王珝点点头,将姬飞晨送出洞天福地,来到东海之上。 目送姬飞晨远去,王珝回头看向在海上十分明显的福地门户,若有所思: “我这福地位于东海近海的岛礁上,周围空空荡荡,毫无遮掩,未免有些太过显眼了。以防被一些不速之客发现,我还是得想个法子将其隐藏一番。” 沉思片刻,道人从福地内招来一块品质上佳的石材,将其削成碑状,现赑屃负碑之形制,碑面上书“蓬莱水界”四字。 “对了,还有这颗珠子!”王珝抖动袖袍,从内里滚落一枚宝珠,正是他除去那魔章所得的龙宫藏宝:琉璃天珠。 王珝拿起珠子,随手一安,将其塞入赑屃怒张的口中,又在其上留下一道讯息,邀得珠之人进福地一会。 “有此物为凭,想必不久后龙宫之人便能寻到此处。毕竟在海上传播信仰,若想光明正大地行事,总得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王珝打出禁制,把岛礁地脉和石碑相连。又施法掩去洞天福地入口,将其固定在石碑之上。 “这样一来,便可安心隐居修行,远离中土杀劫了。” 道人将石碑立在岛礁上一处凹陷水洼之中,复又回转福地,立在剑峰之上,为下一步封神做起起准备来。 王珝以造物主位格,划定山河,塑造一道道石桥跨越水界正中的山脉内的种种险地天堑,又以云海天渺阵为根基,立下浩渺云海,笼住几座高峰的山头。 而在云海之上,他又塑造了几座空岛悬浮。岛上琼草瑶花处处,清泉流响,溪水潺湲。待到边缘,又有飞瀑自然洒落,汇入下方云海之中。 “如此,方有仙家风采,只是还缺了些生气,日后得外出寻觅一些精灵异兽回来方可。” 玩了一会真人版我的世界,王珝满意收手,来到空岛群中正中间的一座岛上,打算在此登神。 先前开天辟地之时,王珝以余元和玉音道人两大三尸神化作天河,演化清浊天地。 如今天地已成,而两道三尸神却还在镇压乾坤两极,尚未脱身。 王珝运起法眼,观望九地之下。 只见余元正在凭借大地主权,在地底深处,天地胎膜附近塑造一处魔宫,周围汇集残余的冥河、血海,试图演化自己心中的黄泉。 而魔宫之外,又有种种开天后残留下来的浊煞之气所成的精怪在周围盘旋,感悟冥河血海精义。 其中有不少已经蜕化为魔头,不过很快又被血海冥河吞没,化作最为纯粹的元气反哺整个水界。 “有此魔宫在,可梳理、转化大地元气,倒也不必再让化身镇压。” 见余元对于自己的注视有感,向着自己露出一个得意笑容,王珝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而望向穹空清霄之上。 九天之上,玉音道人手持三光神尺,划定漫天星斗,区分星野与种种风雨雷电天象。 接着,其人又盘坐高空,背后一片梭天碧叶飘浮,显化碧落梭木虚影,簇拥在玉音道人身旁。 宝叶在汲取太虚之界中的混乱元气以镇压清天的同时,也在听玉音道人宣讲碧落大道,撒下天光滋润福地生灵。 见王珝立在空岛之上看来,玉音道人对其轻轻点头,周身三十三色道光大放光明,显化种种瑞兽天女虚影,竟然有了几分群仙之主的风度。 “果然是碧落之道,执掌青冥天命,又在我这蓬莱水界中开辟星汉天河,是以有此风仪。”王珝摇摇头,对于玉音道人的现状在满意的同时又有些可惜。 既然得黄庭告知自身跟脚,明晓蓬莱灵海帝君是自己的未来道果,那王珝自然要为接续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因果作打算,从而使得自身因果自洽圆满。 蓬莱灵海帝君,位列太霄道尊座下七十二雷府之神,为神霄九重天天主之一,治第三天碧霄太虚真极天,封碧霄开虚传度天王。 在王珝看来,这碧霄天主之位,正是碧落之道的下级衍生。也就是说,凡是得证碧霄天主之人,同样有证道碧落之君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要以修行碧落之道的玉音化身封神,执掌波涛权柄,兼修雷法,最终登临雷府之神的神位。如此,才不会引发过去未来之间的冲突。 只可惜如今玉音道人身化天河,镇压水界两极,不能轻易离去,自然无法再在外传播信仰,登临神位。 “看来如今,也只好以第三道化身登神了。不过这样一来,还得紧锁门户,不能教化身走失,直到我将其降服那日方可。” 当日彭翁演法,为王珝四人传授三尸秘术,晋升地仙道果。当时老仙的第三道三尸神已然出现,正欲走脱之时却又被老仙压服,消弭了一场祸患。 后来王珝晋升地仙阳神时,他第三道三尸神也已出现,只是道人那时连二尸都未曾斩却,所以其才不得现世,算是被玉音道人压了一头。 前不久抵达东海,王珝第三道三尸神更是蠢蠢欲动,似乎会随时走脱。不过当时他发现得早,接连动用两大化身将其强压下来,因此方得安稳。 如今二尸尽去,王珝也只有把第三道三尸神拿来用了。 “第三尸我尚未压服,故此一经放松便会立刻逃跑。因此我须得将其暂时束缚住,封神成功之后才能放它离去。反正我已经闭锁了洞天门户,uu看书 它只能在这水界之中打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来。” 王珝落在空岛上,反掌一压,将这座空岛沉入海底,化作水中琼宫。 接着道人显化庆云,其上水光道气盎然,九条白浪来回冲刷。三花中有两朵都空空荡荡,无人安座,而最后一朵也已半开半合,一口金钟搁置其内,发出道道清鸣,似鲲鲸吼叫。 “谪仙海上驾鲸鱼,谈笑下蓬壶。2” 王珝面上含笑,口中漫吟出声,放松了对于三尸神的压制。一道玄色水气立刻裹挟着金钟从他头顶庆云中脱离,化作一头数丈长短的玄鲸就欲趁此离去。 “先别急,你且稍待片刻!” 王珝伸手一指,周围海水化作锁链捆绑在玄鲸身上,挡住其脱离的势头,让其不得离去。 玄鲸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张口清鸣。 “嗡——” 鲸歌牵引钟波,二者合力下,玄鲸身上的水链寸寸断开。海兽得意地一摆尾,便向着远离王珝的地界逃去。 “这整个蓬莱水界都是我亲手开辟,如今门户紧锁,自成天地,你又如何能走脱?” 稍稍试了几手,发现这玄鲸化身果然颇合自己心意,王珝满意一笑。 “还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穹空之上有天光照彻,锁定玄鲸给王珝标明方位。 海底之下,大地重力猛然加剧,玄鲸身子一沉,旋即被王珝赶上,将其拿住。 “待我封你为神后,便允你在这水界中自由来去,鼓浪行洪,可好?” 一百六十一.神名陵阳,传播信仰 三尸为人心贪欲浊念所化,最是桀骜难驯,是以面对王珝的好言相劝,这玄鲸化身口鼻间喷出水汽,似乎在嗤笑道人的好意。 化身周围水波震荡,不断晃动天光困锁,掀起阵阵波纹,仍然试探着逃脱王珝手掌心的可能性。 面对这种情形,王珝摇了摇头,反正如今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所以并没有把化身的反抗放在心上。 王珝袖袍一挥,玄鲸数丈长短的身躯很快缩小,化作三寸来长的小鱼苗被道人揣进袖袍,向着那座被沉入海底的空岛石楼行去。 …… 水界,海底。 此处平坦无物,只有一些先前导入海水时所卷入的水族生灵和海藻水草在不安地游动与漂浮着,似乎尚未从大变中回过神来。 这是因为天地方才开辟,尚未演化太久,海底种种风貌还不曾出现。 不过随着王珝降临,他心念一动,海底顿时开始剧烈起伏,有山脉与海沟自然诞出,也算是加快了福地演化的进程。 “造物主之能,果然玄奇。” 道人略有感叹,他在这福地之中,真就无所不能的神灵一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变一切,如同在空白画纸上随性涂抹的画师。 不过这种种举动,俱都是要消耗福地底蕴,极度败家。是以王珝不过略作尝试,为海底增添了几分景致后便住了手,跨入了数道海沟围绕起来的深海岛屿之中。 这座被王珝沉入海底的空岛周围,特意被他造化出了数条海沟,其内赤光隐隐,直通九地之下,与余元建造的魔宫相连通。 这样一来,也算是增添了一重保险。 王珝推开沉重的石门,进入到石楼之中。这石楼也是道人随手造化,以人间神庙形制为主,用来为玄鲸化身封神。 石楼之中,冷冷清清,只有一座祭台高立,上面摆放着香案等祭神之物。 “神灵一般以自家神庙为节点,开辟神域将各处庙宇相连。其中,作为神灵信仰起源的第一座神庙和规制最为宏大的主神庙在信仰节点中占据主要地位,说是神灵的立身之基也不为过,而二者也常常为同一座神庙。” 王珝站在石楼之中,轻笑道。 “但把自家神庙建在自家洞天福地之中的行为,我还是头一份吧?” 心中思量一阵,王珝不再耽搁,挥动袖袍,玄鲸化身从中飞出,落在祭台之上。 玄鲸化身是王珝以蒲牢金钟为寄托,将自身玄鲸血脉斩出,修行天海阁的《穹空沧海鲸皇道》的神兽化身。不过如今要将其册封为神,王珝自然要以信仰香火为其洗练一番。 王珝从袖袍中拿出那封神敕命以及两壶云币,摆在香案之上。道人随意打开一壶,将内中云币尽数取出,塑造出一枚香火神胎。 “你是主动进去,还是我送你进去?” 面对王珝的发问,玄鲸化身虽然口不能言,但还是摆了摆尾,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啧,我性格中还有这么死犟的一面吗?我觉得我还是挺好说话的。” 王珝无奈摇头,只好自己动手,将玄鲸化身投入香火元胎之中,为其重塑根基,造就神灵香火之身。 “如此一来,这阳侯的跟脚就变成海中玄鲸得道化形,自命为神,收揽香火了。”王珝盘坐在祭台之上,在此看护元胎,心中盘算起来。 “虽然这和我原定的、已然宣扬出去的神灵来历有些不符,不过也好,权当是多了几层套娃,方便我日后行事。” 心中思虑一定,道人再看这香火元胎时,便多了几分满意。目光在香案上剩下的一枚铜壶和封神敕命上一扫,王珝却是笑了起来,对着元胎道: “这剩下一壶云币我就不替你自作主张了,日后你从中脱出,需要什么自己以此添置就是。不过神位却是得早早让你坐上,也方便你收集香火。” 王珝伸手夹住那张含有神位的符诏,面容一肃,缓声道: “古有波神,海澨为宫,诸天敕旨,统驭百灵。波涛恬静,不教泛溢于江河;鳞介潜沉,未许滔翻而荼毒1。今汝承阳侯之位,当继先辈遗德,以佑汪洋众生,不得妄作杀念,肆刑无辜。如此,方为顺天应人之正神。” 敕命文书出口,香火元胎自有感应,摇晃起来,其上明暗闪烁,如同在回应王珝所言。 王珝见状,满意一笑,道:“故,汝之神名:陵阳。” 话音刚落,手上符诏自主飞出,融入元胎之中消失不见。 符诏化入香火元胎之内,阳侯神位不再空悬,周围自然有缕缕香火之气穿破虚空而来,围绕在香火元胎周围,在神殿之中弥漫,造化出种种胜景。 王珝见状微感惊讶:“这么快就有信仰开始传播了吗?” 道人伸手触摸一道香火之气,凭借自己身为本尊的特殊地位查看起了内里蕴含的信仰念头,半晌后方才放开香火,若有所思: “原来是那艘海船已然靠岸了,船上水手的经历也被众人所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之下,才会有几分香火传来。” 王珝眉头一皱,有些踌躇:“虽然凡间尚未有我神庙建立,但神名已然宣扬出去,如今也多了几分信仰,须得我进行回应才是。 “但是玄鲸化身刚刚被我斩落,如今尚未完全转化为神灵香火之躯,且三尸未服,仍有逃脱之厄,却是不能将其放出水界。” 眼下,算上本尊,王珝一心四体,却是各有用处。 本尊王珝要尝试炼假为真,斩断与南华之间的联系,这关系到自身日后道途与生死,最是拖延不得。而这回应信徒又是个长久的差事,所以不能让本尊出马,在外奔波。 玉音道人正在清霄之上培育梭天碧叶,顺便汲取太虚元气,扩张水界福地。而且其道躯契合青冥天道,要镇压此界乾坤两极,是以也无法动弹。 玄鲸化身有走失之忧,又正在闭关封神,只能等日后彻底压服三尸,方能让其担负起自身职责。 “眼下看来,唯独建造魔宫镇压地脉,自身无所事事,正在偷懒的余元可以外出了。”王珝微微一笑,看向九地之下。 地底,魔宫。 大殿之内,一张云床软榻飘浮,余元正高卧其上,昏昏欲睡,忽然心中有感,苦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就是个干脏活累活的命啊!” 血海化身站起来,伸手一招,冥河弱水和血海真水两道真水相继从殿外飞来,化作一袭碧绿衣袍被化身披上。 余元微微一笑,闭目存思碧落之道,身上又逐渐笼上一层水光霞衣,自得道:“如何,我这般打扮,谁还能看出我并非玄门之人?” “伪装得的确不错,”余元耳畔有王珝声音传来,“如今杀劫开启,有清浊太极图限制,清浊道修士难以涉足海外,你在外传播信仰,只用注意天海阁之人就是了。” “我省的,”余元撇了撇嘴,“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是为陵阳量身打造的,可惜祂却不能出来,真是错失良机。” “闲话休提,你自去吧!” 王珝不愿多说,免得其人又开始聒噪。道人挥手在余元身边开启空间门户,直接将化身传送出去,任由其在外行事。 海底神殿之内,王珝收手,见诸事已经走上正轨,便出了石楼,来到海面之上。 “欲要炼假成真,那当前身躯须得打灭重造,我之意识便暂时转移到碧落化身之上好了,正好方便我主持福地事务。” 王珝心中盘算一阵,飞入高空,径自去寻玉音道人。 ...... 蓬莱水界之外,岛礁之上。 随着虚空波动,一方空间门户在半空中开启,余元从中跌落出来,摔在礁石之上。 “本尊也太心急了吧?”余元顺势坐在礁石上,摸着下巴抱怨道,“我还没问陵阳是不是以女神之相现世呢,这就给我赶出来了,看来本尊也算是长了不少记性。” 脸上挂着不怎么正经的笑容,余元手上露出一张有着玄色神纹的符箓,这是王珝模仿神位敕命所书,可以凭此感应阳侯信徒,方便余元回应、收拢信仰。 “让我看看,亟需回应的信徒是哪个来着?” 余元意识沉入符箓之中,脑海里浮现出数枚光点,只有不到一掌之数。眼下,正有一枚光点不断波动,散发出惊恐与绝望的意味,呼唤所信奉的神灵来拯救他们。 “哦,是所乘船只误入礁石群中,不幸触礁,如今正在沉没吗?也罢,好歹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信徒之一,虽然信仰不纯,但为了日后发展,还是救你一救好了。” 余元凭借阳侯符诏,拿定那名信徒所在方位,旋即身子一扭,化作一道碧光飞离岛礁,前往信徒所在之处。 ...... 东海,近海与龙域交界之处,一艘渔船被搁浅在一片礁石之中,动弹不得。 船舱之内,底舱已然破碎,多处裂缝密布其上,海水不断由此灌入船中。船上的渔民迫不得已,只得弃船逃生,来到礁石滩涂之上。 “唉,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来这里打渔!”一个壮实的男子哀叹一声,看着不远处游动的几条鲛鲨,“眼下倒好,鱼也跑了,船也沉了。就连我们,也要葬身鱼腹了。” 在他旁边,另一个男子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臂,苦笑道:“大哥,实在不行,我跳海为你们引走那几条鲛鲨,u看书 .uukanshu 你们趁此离去算了!” “说得什么屁话!”头一人还没答话,最后一人直接给了带伤男子一巴掌,“当初来这靠近龙域之地打渔的决定是我们一起做下的,有什么事就该一起担着!再说,汪洋大海之上,我们往哪儿逃?龙域吗!” 负伤男子沉默不语,面带悔恨,当初若非他提出来此打渔,如今又怎会落到如此下场?自己因为被碎木茬划破胳臂流血引来鲛鲨不说,还要连累两位兄长陪自己一起去死。 原来,大海一望无际,面积不下于玄正大陆。在龙宫执掌下,无尽海域被分成三个层次:近海、龙域和黑海。 近海靠近内陆,东方魔教以及几个玄门门派便坐落与此。龙族居于龙域之中,除却庇护沿海居民外,并不过多干涉近海之事。 而且龙宫有限制,海民在近海捕捞鱼虾可以,但不可前往龙域打渔,只因其内为龙族所居,多有龙种潜藏,不能教渔民捕捞而去。 不过长久下来,海中鱼虾也有几分本能在,知道远离大陆才最为安全,但又因它们畏惧龙域之中的稀薄龙气,于是便多躲藏在近海与龙域交界之地。 最终,这里便成了渔民心中渔获最为富集之地,是许多渔船出海的目标。 同样的,这里靠近龙域,水文与沿海不同,礁石成片,潜流汹涌,也是一处凶险之地,许多渔船都在此沉没,葬身海渊之内。 “难不成,今天我们三兄弟也要死在这里吗!” 为首男子脸含悲切,心中默默祷告神灵,希望能逃出生天。 一百六十二.背后根源,坐镇天极 近海与龙域交界之地,水文不同。 近海海域水色偏浅,海底平阔,礁石险滩稀少,且有龙神、仙家看护,只要不一头撞见东方魔教的魔人,那便是小舢板也可以在海上自由来去。 而龙域为龙族所居,水文复杂,虽然水质澄净,但隐带玄色,又有各种奇礁、海沟暗藏,以方便龙种潜修,谁都不知道哪块礁石下面、珊瑚丛中,就隐藏着正在蜕化为龙的水族。 再加上龙域中的海水隐带龙气,在吸引了近海众多水族生灵的同时又震慑它们,叫其不敢靠近,最终只能聚集在近海与龙域交界之处,让此处成为一方渔获富饶之地。 ...... 乱石之中,一艘渔船搁浅在浅滩上,底舱上开了几个大洞,已然无法再正常使用。 三个男子聚在一处,绝望地看着自家渔船。其中一人面色苍白,手臂上开了个口子,鲜血汩汩而流,无法止住,引来了鲛鲨在一旁聚拢。 “实在不行,”排行老二的男子咬牙道,“我们只能想个法子把这几条鲛鲨引上岸来,然后把它们杀死,最后抱着木板漂回去算了!” “可是,鲛鲨凶狠狡猾,如果我们不能把所有鲛鲨都一网打尽,那么它们肯定会有所警觉,让我们无法成功。”为首男子提出异议。 “那大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没有,”为首男子苦笑道,“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神灵听见自家祷告,或者有仙人路过了。” “神灵,神灵,”老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出海时我们不是碰见李四儿那家伙了吗?他说的那件事你们可还记得?” 出海之时,他们曾与另一艘跑商海船擦肩而过,得船上众人告知,他们才知道了那头兴风作浪的魔章已被除去。也正是如此,他们才有勇气远航,来到这里打渔。 “你说的是那个陵阳侯的信仰?”老大抬眼看了一眼受伤的小弟,见其沉默不语,于是自己接过话头,“据说也是一位保佑渔民水手的神灵。”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向祂祈祷呢?” “能有用吗?”老三低沉开口,显然处于愧疚之中,有些自暴自弃,“那神名字我们以前听都没听过,肯定是什么不出名的小神。而且我们信仰的不是龙神大人吗?若是我们向那陵阳侯祈祷,没有得到回应不说,龙神大人也因此发怒,任我们在此等死,岂不是自寻死路?” 见老三这幅低迷态度,老大心里烦躁,干脆不去回应其人话语,自顾自说道:“反正眼下已经走投无路,不如尝试祈祷一番,想必龙神大人知晓,也会谅解我们的吧!” 老二闻言,同样点头认同,二人旋即跪倒在地,以平日里祭拜龙神的姿势来祈求陵阳侯这尊神灵,希望神灵显化,救他们脱离险境。 老三见状,自知先前所言有些不妥。他先是踌躇一阵,但终究捱不过内心愧疚之意,默默地来到了二位兄长身后,跟着祭拜起来。 如今这汪洋大海之上,外有鲛鲨围绕,内里食水也已不多,自家信仰的龙神也迟迟没有回应。事到如今,兄弟三人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这前不久还有灵应显化的陵阳神上,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祈求那点微不可见的渺小概率。 “大慈大悲陵阳神,若是我兄弟三人能得拯救,脱离险地,回去定当散尽家财,为您老人家修建神庙!” “大慈大悲陵阳神,若我兄弟三人得救,回去以后定当在家中设下灵堂神龛供奉您,四时花果不谢,每逢佳节亦有香火敬奉!” “大慈大悲陵阳神,若我兄弟三人得救,回去以后定当改信于您,为您宣传信仰,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 兄弟三人在地上连连磕头,各自发下誓言,许下种种好处,希冀以此来打动神灵,降下神恩。当然,三兄弟发下的誓言内容也各不相同,程度也有所差别。 终于,不知是哪句誓言打动了高高在上的神灵,兄弟三人只觉眼前似有一尊神圣对自己三人轻轻点头,神圣伸手一挥,有天雨落下,洒在三人身上。 天雨降身,兄弟三人心头恐慌疲惫尽去,满心平安喜乐,再无任何消极情绪。就连老三胳臂上的伤口,也已自行合拢,止血结疤。 “多谢大慈大悲陵阳神!” 见此情形,兄弟三人自然知道这是神灵有感,降下神迹拯救三人,于是愈发虔诚,心中那点怀疑也被尽数抛却,一个个发誓此生定当信奉这位陵阳神。 天雨落尽,兄弟三人眼前一黑,耳边风声猎猎,如从高空坠下,旋即又有光明进入眼中。 再张眼看去,三兄弟发现自家竟然已经回到了玉隆港外的海岸上,旁边不远便是自家搁浅的船只。 “......果然是护佑我等渔家的正神啊!”大哥轻叹一声,“我决定了,这就回去供奉这尊神祇!” “对,不仅要供奉,还要把神灵显化的事迹告知别人,为大神传播信仰!”三弟亲眼见到陵阳神彰显神迹,于是再无任何怀疑之心,变得虔诚起来,如今闻言补充道。 “既然如此,”二哥想起李四儿所言,“我们不如去寻那位赵头领,听说他似乎也要为大神建庙,正可以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 “对,这就走!” “走!” ...... 近海与龙域交界之处,余元立在高空之上,视线似乎穿破虚空,看见了兄弟三人的举动。 化身轻笑一声:“不错,比先前那艘船上的人要好多了,起码知恩图报。也只有如此,才不枉我折腾出这些神异。” 不去关注后续之事,放任他们自行发展,余元落在兄弟三人搁浅的滩涂之上,见那几条鲛鲨知趣地远去,便也没了对它们动手的心思,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些怪石上。 “土石之中,不仅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海底植被生存,甚至还藏有一些稀薄的魔气和龙气。”余元伸手一招,一枚染有血迹的淡青色的鳞片从石缝中飞出,落在他手上。 “原来如此,”余元若有所悟,“看来那魔章果然是我福星,竟然给我送来了这么多信徒。” 虽然杀劫开启,天机难辨,但推算过去之事总没有占卜未来之事那般困难,再加上此事本就与其有关,如今又身在海外,是以余元很快知晓了这背后的来龙去脉。 实际上,这兄弟三人遇险的背后,还是与那先前在近海兴风作浪的魔章有关。 先前有言,那魔章因为心生怨恨,误入魔道,造下杀孽,所以被龙宫派人擒拿。而在反杀龙宫水军之后,这魔章又潜入龙宫之中,盗取琉璃天珠,最终被王珝所除。 也正是在盗取龙宫之宝后,这魔章被龙宫发现,遂派出一位龙族之人前来追捕魔章。那担负重任的水龙又尚且年幼,虽然血脉精纯,但终究未曾成年,只是相当于蜕凡修士。 于是,这水龙在近海与龙域交界处赶上魔章,与其大战一场,改换了此处地形,导致海底陆地上浮,造就了这片险滩出来,最终让那三兄弟在此触礁搁浅,引来余元搭救。 而那魔章阴险,以陷阱击伤水龙,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双方不得己只能分散开来。 水龙自去潜修疗伤不提,这魔章倒是潜入近海,试图吞噬血食疗伤,最终却又被王珝和姬飞晨撞上,送其归入轮回。 这魔章以自身身死为代价,为王珝创造条件,让其连续两次有机会传播信仰,甚至只要运作得当,还能和龙族保持友好关系,真真是舍己为人的典范,让余元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魔章道友,你就放心去吧!”余元脸含“悲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这就去寻找那位水龙,争取和龙族打好关系!” 化身脸上笑意盈盈,直直踏入了龙域之中,前去寻找那条水龙。 “说起来,也不知姬飞晨现下如何了,如果有缘,或许我二人还会见面也说不定。” ...... 蓬莱水界之中,王珝眉头一动,笑了起来:“看来不久后就有贵客上门啊!既然如此,须得把这些事情快些办完才是。” 王珝转头看向云海之上的玉音道人,点了点头:“麻烦道友了。” “无妨,”玉音道人双目低垂,微微摇头,“不过是暂时沉睡罢了,并不碍事。” 王珝点点头,伸手在自身额头上一触,阳神出游,进入玉音道人体内,uu看书 ww.uukansh.co 接管了这具化身的控制权。 “唔,碧落之道,果然别有新论。” 阳神进入碧落化身,王珝眼下便只能动用与此相关的道术神通,而且由于玉音道人要镇压天极,扩张福地,是以王珝自己也不能随意离开,只能在此枯坐。 感悟着体内充盈的碧落道炁,王珝若有所思,垂手一指,一点碧色灵光显化成种,在云海之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株青木。 “云海之上没有立足之地,景色也有些单调,在此久留的话实在有些乏味,既然我要在此主持福地事务,那还是增添几分色彩为好。” 王珝手上碧落道炁浮现,青木自主生长盘曲,道人背后的梭天碧叶也挂在青木之上,暂时有了一处寄身之地。 天风吹拂而过,碧叶轻摇,青木根须虬结生长,化作一张案几摆在道人身前,另有翠叶飘落,拢在一处,成为一方蒲团。却是宝叶有感,自行在云海之上,为王珝演化出一方安身之所。 王珝安坐蒲团之上,空中罡风吹拂过青木,神风和缓,发出空歌天音,演绎碧落之妙。 “我以穹空清灵之气造化这株青木,又将你放于树上作为青木核心。日后七枚宝叶尽数到手,你便可以此木为凭,重返上古清灵仙根之体,以此镇压我这蓬莱水界。” 王珝对着已有懵懂灵智的梭天碧叶讲述自家构思,于是神风激响,仙光招摇,似乎宝叶也有所回应。 “善,接下来,就该处理这具原本肉身了。” 王珝转头看向已无知觉的本尊肉身,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一百六十三.穿界如意,同道来访 虽然得黄庭提点,知道自身乃是由南华一梦而生,如今除了纯阳元神之外,全身上下都为虚幻之物,但王珝面对自家使用多年的肉身,还是有些难以下手。 “可惜要想炼假为真的话,这一步势在必行啊!” 道人轻叹一声,挥手洒落碧落天光,开始缓缓消磨起自己肉壳。 随着天光浸润进去,王珝肉身之上渐渐有一层极淡的毫光腾起,如烟雾般笼在体表。整具身体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似乎随时会转化成另外一种状态,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这些光点都是肉身逸散而出,不能浪费。毕竟是最契合我自己的身体,如果能将这些保留下来,日后也好方便我炼假成真。” 王珝心思一转,招来三光真水,绵绵水光化作囚笼困住开始消散的肉身,将那些正在挥发的荧光全部阻拦下来。 这具身体本就为虚假之物,尽管王珝多年修持,不断对其进行打熬,又有灵山凌云渡蜕去凡胎之功,但终究本质尚未改变。当然,对于当时尚且弱小的王珝来说,他也无法发现其中蕴含的问题。 不过随着黄庭一言点醒梦中人,王珝自家对其有所察觉后,这肉身也就逐渐表现出了虚幻之属本该存在的特征,显得难以久存。 如今王珝所为,正是要将这具虚假肉身缓缓磨灭,化作最为精纯的一点造化本源,然后以通过阳侯化身收集而来的信仰香火对其进行洗练,将这点造化本源炼假为真。 最终或是将其打入轮回,投胎转世,或是用仙家手段直接行造化之事,总之就是要造就出一具最契合自家阳神的肉身来。 王珝手上动作不停,随着他运转碧落天光,不断有如烟似雾的光点从肉身之上飘散出来,又被外面一层三光涌动的真水拦下,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颗闪耀着梦幻之色的琉璃宝珠。 “肉身体内的玄鲸血脉也被我早先一步剥离出来,作为斩却三尸化身的凭依。若是日后肉身成功造就,那就该是最为纯正的人族血统,或者先天道躯了。” 心里闪过一道遐思,王珝目光在肉身之上一扫,忽然一顿,手上动作随之小心了不少。 原来,现在王珝肉身已经散去大半,接下来正轮到了胸口的如意花纹所在。 按王珝先前所想,如果不出差错,自己幼时所见的那给予自身一场黄粱机缘的神秘老道士,应该就是南华无误。 当时那老道留下一柄木如意,化作花纹贴合在王珝胸口。也正是这柄如意在西游世界的异动,将王珝从灵山送走,远离故乡,使他来到了这方玄正大陆。 而如今王珝要复归肉身本相,行炼假为真之事,谁知道这鬼东西又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让这如意直接把我送回九州。” 王珝微微叹气,知道这种可能性实在不高。自身既然是南华梦中造物,那一举一动肯定都会被这尊大能感知,没有他的允许,自己岂能随意返回故乡? “如果真的出现了回乡之路,就说明这也是南华默认的。”王珝心中思量,“也不知这位南华真人,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天光澄澈,却含有莫大威力,随着碧落天光移到胸口,照射在如意花纹之上,果不其然,有异变生出。 无有元神驻留的肉体忽地浑身一震,双眼缓缓睁开,空洞没有焦点地看向王珝。 王珝面色一紧,毫不犹豫地调动了整个福地之力加持自身,接着双手猛然一合,相比先前更加浩大的碧落天光笼罩下来,与三光真水融合在一处,不断冲刷起肉身,压制其上发生的异动。 碧落真水之内,有皓月绕大日而行,周围群星闪烁,众多泡沫空间不断生灭,激荡出浩瀚雷霆,封锁住肉身周围空间。这正是王珝以碧落化身全力施为的景象。 天光下照,雷霆鼓激。胸口之上,如意花纹猛然颤动起来,连带着这具肉身也表现出了痛苦的神情,面无表情地看向王珝,口唇颤动,似乎正在哀求放他一马。 面对“自己”表现出来的痛苦之状,王珝并无感同身受之意,反而更加警惕。自己这尊阳神已经自行离去,入主化身之中,谁知道现下的肉身之中到底是什么存在! 于是王珝继续不断以神水浸泡、洗刷肉身,同时也不忘收拢其上逸散而出的光点,打入琉璃珠之内。 在重重压制下,肉身不甘地挣扎了一阵,吼叫连连,最终七窍之间冒出一股烟气,旋即无力地瘫软下来,再无异变发生。 “是肉身残留的本能,与如意应激后发散出来的力量结合后所形成的模糊知觉吗?” 虽然有变故突生,但在王珝小心防备下,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眼下平安无事,王珝也就忍不住猜想起刚才异状背后的原因。 “有点像遗蜕生变,自生灵智,化作僵尸啊!若我放其一马,或许百年后会有一旱魃,甚至尸犼出世也说不定。” 当然,王珝还指望着把自家肉身炼假为真,自然不能把它放走,于是果断将其打杀。 片刻后,如意花纹一震,自主脱离出来,化作一柄紫木如意落入王珝手中。而如意离去后,王珝肉身也再无异变发生,继续被王珝以真水缓缓消磨起来。 “这是......回去的路吗?” 手中握住紫木如意,王珝心情难言。如意到手的那一瞬间,他便心有明悟,知道这柄如意能打开通往《一世之尊》世界观下的诸天万界的门户。 “只是不清楚,这打开的门户到底通往何方,是九州,还是西游世界?或者说真实界?” 心中盘算良久,道人长叹出声,将此事放下。 “如今我方才走上炼假成真之路,不好轻易动身,回乡之事,先暂时搁置吧!”视线扫过海底琼宫,王珝口中喃喃,“不过如此一来,一些计划也得随之改变了。等神道身出世之日,便是我回乡之时。” 随着王珝心中作出决断,水界中那漫山遍野的桃树的绿叶纷纷落下,铺满林间空地,取而代之的是枝头星星点点的细小花苞。 ...... 三日之后,王珝复返肉身本源的动作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在王珝面前,原本的肉身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颗心脏被泡在三光真水之内,其上不断逸散出光点,投入一旁的一颗琉璃珠之内。 这颗琉璃珠,便是王珝肉身本源所化,内里暗藏生机,为将来孕育肉身所用。 道人背靠青木,闭目凝神,放任三光神水消磨肉身的同时,也在心中盘算,为将来种种事情做准备。 忽然,王珝眉头一动,袖袍一挥,将面前事物尽数遮掩起来,而后打开了福地门户,轻笑道:“还请客人入内一叙。” ...... 水界之外,岛礁之上,一道银光闪烁,其中隐现龙形。 银光在岛上一个回旋,似乎发现了什么事物,猛地俯冲下来,落在岛礁之上。 银光散去,一道少女身影呈现出来。少女身穿沧海银波裙,头上一对龙角挺立,显然是龙族之人。 龙女快步来到赑屃石碑面前,看着赑屃口中衔着的宝珠,口中轻咦一声:“怪哉,那孽障去了何地,怎么把此物丢在了这里?” 这龙女正是龙宫所派,前来追捕那魔章之人。前日里她和魔章一场大战,被其以陷阱击伤,只得无奈退走。 如今她伤势复原,正要继续追杀魔章,却发觉自身已然寻找不到魔章踪迹,反而又在此处发现了丢失的龙宫宝物。 “莫非这是那孽障的又一个陷阱?”龙女心中打鼓,仔细观察起眼前石碑来,“材质不错,似乎经过人特意祭炼,与地脉相勾连,难以破坏,不过那孽障可做不到这点,难道有人在帮他?” 想到这里,龙女猛然惊醒,身形向后撤去,直至出了岛礁范围,方才安心停步。 “呼,还好我发觉得早,不然陷阱发动就麻烦了。” 来到海上,见并无陷阱发动,龙女暗自道了声侥幸,旋即从袖中摸出一个海螺模样的法宝,双手捧起,将其对着石碑一吸。 这海螺乃是高人所留,天生克制一应明珠之物。吸力招引之下,那琉璃天珠很快颤动起来,从赑屃口中挣脱出来,化作流光飞入海螺之内。 整个过程,并未触动王珝在石碑上留下的禁法与信息。 龙女见状得意一笑,便身化银光,欲要就此离去。 忽然,虚空中一阵波动,一座福地在龙女背后显化出来,内里山岳高耸,上有清霄浮动,下有海波叠伏,一道声音从中缓缓传出: “还请客人入内一叙。” 龙女见状心中一惊:“这是福地!什么时候东海竟然有福地潜藏了?莫非是上古遗留?” 龙族作为沧海之主,对于东海情况再是了解不过。uu看书 .uukanh.co 不过任龙女百般回忆,也想不起来东海上有什么福地存在。 “那几位地仙都各有岛屿驻留,和我族关系也是不错,犯不着来此开辟福地啊!” 龙女心中打鼓,不知这福地主人是善是恶,邀自己进去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进去以后,此人将门户一闭,那我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正当龙女踌躇间,又有一道声音在此处地界回响: “道友在此开辟福地,老身不请自来,可否拜见此地主人?” 天边有祥云漫卷,如水般在龙女身边流动,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乐呵呵看着龙女道:“我正要拜会这位道友,小丫头,你若是愿意,便跟着我进来吧。” 龙女见这位老妇身边云雾缭绕,脑中飞快地把其人和一位前辈对上了号:“原来是云婆婆,晚辈乃天音龙侯之女,曾在母亲身边见过婆婆!” “我知道是你,”云婆婆面上满是笑意,“我和你母亲也有几分交情,是以才会和你说话。” “婆婆,您来此为何?” 云婆婆笑了笑:“有一位道友在此开辟福地,扰乱了老婆子的棋局,所以过来和他唠叨唠叨。” 龙女点了点头,能被这位积年地仙成为道友的,果然也是地仙高人。 福地之内沉寂了一会,于此时有声音传出:“既然道友来此,贫道自然不能不见,道友请进吧!” “善。”云婆婆笑着点头,身后龙女亦步亦趋,二人沿着岛礁上升起的虹桥,进入了福地之中。 一百六十四.与龙交易,散仙考量 福地之内,数座巍峨剑峰屹立在海波中央,其上云雾缭绕,有瀑布飞漱其间。山野中遍植碧桃修竹,芝草丹枫之物,清荣之中野趣横生。 云海之上,一株青木扎根于此,一枚碧绿宝叶悬挂其上,背后隐隐绰绰浮现出上古灵根虚影,似乎支撑起了这一方天极。 青木之下,三道人影各自落座,言笑晏晏。 云婆婆轻抿一口天露冲泡的灵茶,含笑道:“老婆子在东海之上修行多年,却从未见过道友。如今道友在此开辟福地,可是有开宗立派之心?” 东海之上,除了财大气粗的龙宫和行踪诡秘的魔门以外,其他修行仙家都是以岛屿为势力划分的界限,各自在其中潜修,从未有人尝试开辟洞天福地。 如今王珝凭靠一处连接玄正地脉的岛礁开辟蓬莱水界,似乎要在此立下根基,自然引来众多人马关注。 云婆婆辈分高远,实力强横,又兼王珝动作关系到她的一盘棋局,于是自告奋勇,前来打探一番。 “道友说笑了,”王珝轻笑一声,“贫道闲云野鹤惯了,以往常年在中土潜修,故此不甚出名。只是如今玄正大陆将要掀起杀劫,贫道不耐那杀伐之气,因此避走海外,只求一处地界容身,并无招揽人手、收授弟子之意。” 云婆婆看向水界景色,啧啧称奇:“只是为了暂避杀劫,就开辟出品质如此上佳的一处洞天福地吗?中土底蕴,果然不是我等海外散仙所能揣度的。” 知道云婆婆仍有试探之意,王珝笑而不语,将这一页翻过去,主动发问:“如今我福地方辟,尚未开府,亦无宣扬之心,却不知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呵呵,此事不急,不急。”云婆婆有意再通过一些试探看透王珝行事风格,好方便自家谋划,因此主动把龙女推出来当靶子,“老婆子说来算是不速之客,道友还是先与正经的客人说话吧!” “如此也好,”王珝点了点头,顺势而下,看向一旁龙女,“你可知贫道为何邀你来此?” “晚辈不知,”面对一位地仙,龙女仍能神态自若,“还请前辈示下。”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大事,”王珝神色淡淡,“贫道昔年有一个弟子,如今身陨转入神道,欲要在此收拢香火,因此想和主人家打个招呼。刚好不久前一头魔章犯到我手上,被我除去,知道日后有龙宫之人前来寻宝,因而特意在此等候。” 龙女闻言眉头一皱:“前辈弟子要在东海收集香火?莫非要涉足水域权柄?此事并非晚辈所能做主,须得禀告族中长辈才是。” “无妨,只是借你之口罢了,”王珝不以为意,“贫道可先做承诺,贫道那弟子无意什么大神位业,只需要一个操使波涛的权柄,用以安身罢了。” “如果仅是这样,”龙女的神色和缓了几分,“或许看在前辈的实力上,族中可能会就此答应,不过前辈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代价。” 龙族家大业大,仅在玄正洲周围海域之中,就有东海龙王、三海龙公这四尊天仙,还有百零八位地仙龙侯,其下龙子龙孙更是不计其数。 如此多龙种,其中要借助香火信仰修行的也不在少数。是以玄正海域周围的龙神信仰以及水域权柄早就被瓜分了个干净,甚至还有不少海龙不得己之下只能进入内陆,尝试谋求一江一河的水主之位。 比如曾有一个儿子被王珝擒捉后送给姬飞晨的金湖龙伯,这位龙伯就是一条人仙境界的海龙。祂进入内陆后来到金湖,与当地神灵金湖神女结合,坐了这一方水主之位。 闲话休提,是以,这么多龙族争夺水域权柄,若非王珝在外人看来是一尊地仙,龙族犯不着与其交恶,再加上其所求甚低,估计也不会同意此事。 “我这弟子也是异类出身,长自东海,不然也不会想着在此登神,而且贫道在此,也可照拂几分。不过若是代价过大,贫道说不得就放弃这个打算了。” 生怕龙宫狮子大开口,王珝于是淡淡点了一句。 “前辈放心,”龙女应道,“若是水族出身,晚辈可设法让其在某位长辈座下领个水府之主的位子,这样也能省去不少流言。” 龙女身为两大龙侯之女,成年后便有县主的名分,只要专心修行,把实力提上去,执掌一方水府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小事,只要在父母那里卖卖乖,撒撒娇,便可轻易做到。 至于水府之主,这是龙族用来治理水域的制度,号称郡县水府制。 玄正洲周围海域,以东海为尊,龙宫之主称东海龙王。龙王之下,有三位龙公,执掌其他三处海域。除了东海之外,每片海域之中,又有九位龙侯分镇一方,拢共二十七位。唯独东海自身,就有八十一位龙侯。 而每一位龙侯,都辖有一方水郡,在其内设立众多水府,这些水府之主则都是人仙。 虽然不想让自己化身寄人篱下,但表面上这化身也不过是自身的一个弟子罢了,所以王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前辈若无他事,晚辈这就告辞。” 龙女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就将此事告诉母亲,撒娇从其手里讨来一个水府之位。若是以此能交好这位地仙,将其发展成自家人脉,这笔生意绝对不亏,想必母亲那里也会答应下来。 “小丫头,你且等一下。” 王珝没有意见,任其出言告辞,不过云婆婆却是突然发话,唤住龙女。 “婆婆可有什么事情嘱咐晚辈?”龙女闻言一愣,旋即转身问道。 云婆婆笑眯眯道:“老婆子不请自来,打扰了这位同道。眼下作为补偿,老婆子打算送你一桩机缘。得此机缘,你就得在这位道友之事上用心了。” 王珝闻言眉头一挑:“道友费心了,不过此事还不劳烦道友,贫道自可解决。”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云婆婆笑道,“即便没有道友之事,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我还是要说出这件事的。如今却正好和道友之事撞上,索性合二为一。只要道友不嫌弃老婆子把一件事作两份人情就是!” “道友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珝哈哈一笑,“贫道如何还敢介怀?也罢,道友自说便是,贫道就不多言了。” “这就好,”云婆婆微微一笑,“小丫头,我看你手上这件海螺似乎有些眼熟?” 龙女抿嘴一笑:“这是晚辈无意间所得,颇觉顺手,似乎是一位高人遗蜕。” “是了,”云婆婆目露遐思,“那人我也曾知道,是黑海水妖的跟脚。” “黑海?这位高人竟是出生在那里吗?”龙女有些惊讶,黑海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什么高人,不过是千年海螺成精罢了。”云婆婆微哂,“那人贪心作祟,当年前往黑海一处险地探宝,直接陨落在内。她这遗蜕被海水冲出龙域,最后被你所得。而作为本命法器的自身所孕明珠内丹,就遗失在了那险境之中。” 王珝闻言眉头轻颤,伸手推算来龙去脉,半晌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再看向云婆婆时便多了一份郑重。 “原来如此,打乱了他人算计吗?如今正主寻上门来,却是要把事情掰回正轨。唔,此事倒也对我无碍,或许还有便宜可沾,且由她去吧。” 这厢王珝已经窥破云婆婆算计,而那边龙女犹然不觉,闻言苦恼道: “我确实有将这海螺内丹集齐,提升法器品质的打算。但据婆婆所言,那内丹落在黑海之中的险地,晚辈还是就此放弃吧!” “你且放心,”云婆婆安慰道,“此事既然老婆子敢说出来,认为是你自家一桩机缘,你自然能得偿所愿。” “还请婆婆指点!” “你往常光岛上一行,寻一对师姐弟,届时自然便知。”云婆婆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王珝背后青木,未曾多言。 不过王珝已然知道其人心中打算,眼下正想着如何在其中为自己捞些好处,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龙女谢过云婆婆指点,又向王珝告辞,遂架起一道银光,飞出水界直往常光岛而去,打算寻找有缘之人。 青木之下,便只剩下了云婆婆和王珝二人。 “终归是拿别人家孩子做了棋子,”王珝忽然开口道,“道友难道不怕那龙女长辈找上门来吗?” “所以就在和道友说话的同时,”云婆婆悠然开口,“老身一缕阳神念头已然前去寻找天音和九渊夫妇俩,讲明其中根源。对了,天音龙侯已然答应了道友所言之事,为道友弟子备好了一处水府之位。” “道友倒是好脚力。”王珝不置可否,“恕贫道眼拙,倒没发现道友这只是一具阳神化身。” 不错,如今在王珝面前的云婆婆,乃是其本尊一缕阳神念头出游,采集九天云雾临时造就出的化身。往天音龙侯夫妇俩那里一去的,也是同样的一具化身。 地仙之后,元神可出窍游走青冥,可分神幻化,化作多道阳神念头,每一道阳神念头都能自主操纵一具化身。 “彼此彼此,”云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若非老婆子再三确认,还不敢相信道友这是在以身合道,试图体悟天道运转?” “只是一座福地罢了。”王珝没有否认,毕竟他目前这种状态瞒不过有心人。 随着两大化身镇压水界乾坤两极,开辟魔宫就此脱身的血海化身还好,uu看书 .uuanshuco 仍可在外自主行动,但碧落化身就被变相困在了这天穹之上, 不过这样一来,王珝也可顺势体悟福地之中的天道运转,以己心感天心,为日后开辟碧落青冥做准备。 当然,这种方法虽好,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以身合道,最怕的便是沉沦其间,最终道化而死。其中风险,就跟未至地仙的修士强行开辟福地一般,甚少有人功成。 若不是王珝这碧落化身修持碧落大道,有先天道炁加身,本质犹高这福地一头,他也不敢这么玩。 “如此功行进度虽然明显,但终究容易出疏漏。”云婆婆好意劝说道,“即使不提道化之忧,但常年以身合道,也最易丧失人性情感,末了只留一颗漠然苍天之心,以万物为刍狗。” “道友好意,贫道心领了,”王珝微微点头,“贫道对此,自然有所准备。” “那老婆子就不再多言了,”云婆婆经过这么久的旁观与对话,倒也觉得王珝是个好商量的,于是斟酌开口,“老婆子此来,倒是有一事相问。” “道友可是想问,那姬飞晨与我有何关系是吧?”王珝笑了起来,“道友为考验其人,特意备下三重试炼,却不曾想其中一重试炼被贫道无意间破去,因此急匆匆赶来,欲要讲明其中根源,把事情导回正轨。” “我就知道,瞒不过道友。” 见自身盘算被王珝说出大半,剩下一些也是给自己留面子没说,云婆婆苦笑一声。 “此事并未老身独断,其他几位道友也俱都知晓此事。” 一百六十五.未来道途,回乡准备 云霄阁身为当年炼气大宗,与许多古法修士都有往来,结下不少善缘。 后来无故遭劫,云霄阁在一夜之间全宗覆灭,炼气道统也就此衰落,成为玄正洲修行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标志性事件。 如今姬飞晨身承云霄阁道统,有复兴炼气士之相,所以许多古修前辈都对他上了心,打算设下劫数将其考验一二,以确认其能否担得起这幅重任。 “老婆子以为,继承云霄阁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心有正道,毫无邪念,不然如何领导云霄阁复兴?道友你说是不是?” 云婆婆脸上露出笑容,和蔼道。 “此言,确实有理。”王珝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按云婆婆意思来看,她似乎有设下关卡来考验姬飞晨心性,只有心无邪念之人方可得其认可。 但姬飞晨混迹魔门多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不少魔门作风,虽然心中仍有底线,但王珝也不知道他能否通过云婆婆试炼。 “既然如此,不知道友设下考验为何?我虽然知晓道友盘算被我无意中破去,但仍不知内中详情。”王珝思及此处,于是笑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云婆婆似乎看穿王珝心中打算,诙谐道,“万一道友心善,暗中提醒那清泓道人可怎么办?除非道友以本心为证,发誓绝不告知他人,老婆子或可告诉道友详情。” “此等小事,犯不着这么大代价,”王珝眉头先是一皱,旋即又松了开来,“道友若是不愿,那贫道就不问了。” “也好。” 云婆婆笑了笑,反正如今她已指点龙女前往常光岛与清泓师姐弟汇合,届时天数运转之下,诸事自然会顺其心意发生,不用她再次插手,是以干脆在此盘桓一会,盯住这玉音道人。 “既然如此,那还请道友袖手旁观,与老身在此一同静候,如何?” 王珝闻言,便知云婆婆把自己当成了姬飞晨的背后依仗,于是轻笑一声:“那便依道友所言,不过在此干等实在无聊,不若你我论道一番?” “善。” 此事解决,主客之间自然再无矛盾,王珝和云婆婆便在此谈玄论道,交流大道感悟,同时也在关注那姬飞晨一行人的行踪。 ...... 半日后,看着水镜之中,姬飞晨与一名女修和龙女往黑海之中行去,王珝眼神一动,落在那名女修脚底的碧舟之上。 这扁舟样式奇特,狭长窄小,其上有淡淡脉络图案,在黑海风浪之中放出濛濛清光,犹如灵蛇覆海一般自由来去,不染半点污秽。 随着王珝注意到这艘小舟,道人背后的青木忽地大放光明,其上悬挂的那片梭天碧叶微微颤抖,似是见到了自家同胞兄弟,一时间神风鼓激,空歌回响,交织出阵阵碧落妙音。 “果然,此物也是一片梭天碧叶所化。” 王珝心中一动,安抚了自家宝叶异状,看向已有所察觉的云婆婆,伸手指向那名女修:“若贫道所料不错,此人便是那清泓的师姐,身负云霄阁另一脉传承的玉芝了?” “不错,”云婆婆微笑道,“玉芝丫头这些年老身也经常关注,心性和悟性都很不错,有地仙之姿。” “是吗,”王珝点了点头,又沉默下来,未曾多言。 云婆婆面带笑容,视线在王珝背后青木和水镜之中的碧舟上来回流转,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 一日之后,水镜之中呈现出一幅画面,其上烟雨朦胧,有一座仙岛若隐若现。 岛屿被祥云笼罩,其上环绕霓霞金光。缕缕雷霆之声不断在岛屿边缘炸响,元气激合,岛屿随之徐徐扩张。 清泓与其他二人先前分散开来,如今正在岛屿不远处观望。 “原来是此物!”王珝一看便明白其中究竟,“道友好大的手笔!” 云婆婆笑道:“哪里哪里,此岛天生地养,秉太极之理,分阴阳两面,最是契合云霄阁大道,可为其开宗立派之地。是以老婆子稍微落了几手,引那清泓道人前去。” “不过,”王珝接过话头,“此岛在漫长时光之下,早已生出灵智,只是苦于身躯庞大,始终无法化形罢了。但即便如此,其实力也远在地仙之上,直逼天仙。” “这便是我所言的考验清泓道人心性的一环了。”云婆婆笑呵呵道,“若是他对这岛屿不生贪念,自然能平安离去,但若是起了贪欲......” 王珝心中推算,微微一叹:“就像那龙女手中的海螺?” 云婆婆笑而不语。 半晌后,黑海之中天色转暗,太极仙岛中被阴鱼所托的阳岛受空中月华吸引,自主显化出世,清泓等人随之登岛。 王珝和云婆婆正要仔细观察其人行事,忽然岛上亮起一层银辉,遮盖住了其上所有景物。 而二人面前的水镜,早在银辉亮起之时就不堪重负,破碎开来,化作水流融入下方云海。 “看来主人家不愿让我们打探其中究竟。”云婆婆沉默一阵,笑了起来。 “毕竟这尊神圣不得出世,太极仙岛便是其天生躯壳,蕴含其跟脚之秘。普通人仙也就罢了,地仙还是能从中领悟不少东西的。” 王珝有些可惜,他还想从其中窥得几分阴阳之妙,以印证自身大道呢!只是那岛屿自生灵智,不愿被地仙旁观,因此出手破去二人窥探。 “也罢,”云婆婆摇了摇头,“如今清泓已经登岛,结果如何想必明日自有分晓,老身这便告辞了。” 王珝暗中推算一番,发现姬飞晨此去有惊无险,当无身陨之相,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讶异: “道友不关注后续了吗?” “不了,反正也看不了,”云婆婆豁达道,“而且在道友这里盘桓太久,岂不是碍了道友行事?” 王珝闻言微笑不语。 “看,这不被我说中了!”云婆婆摇了摇头,“老身这便离去,临走之前,这些九天云精就当送与道友的礼物了,一是祝道友开府,二是谢道友不嫌老婆子打扰。” “道友言重了,与道友相谈,贫道也有所收获。贫道在此悟道,无法送道友一程,道友日后若是有意,自可来此喝杯清茶。” “那老婆子就却之不恭了!” 云婆婆呵呵一笑,身形陡然散开,化作精纯的九天云雾之精融入下方云海,唯有一道阳神念头离开水界返回本尊。 “也是个老狐狸,”见其人离去,王珝轻叹一声,“也罢,且让我想想怎样换取玉芝女修手中的梭天碧叶吧!总不好对人用强,毕竟怎么说,我也是得到当代云霄阁主承认的云霄阁客卿。” ...... 常光岛,一片竹林之内,云婆婆正与一位女仙奕棋。 这位女仙身边火光如轮,内里一尊身影若隐若现,还有众多香火缭绕在她身边。正是曾得姬飞晨搭救,后来几番为其护道的旱魃女仙陈娘娘。 女仙放下一枚黑子,见云婆婆有些出神,不禁提醒道:“师姐,该你了!” 老妪闻言恍然回神,随手搁下一枚白子,笑了起来:“那玉音道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陈娘娘闻言一挑眉头:“师姐从那位玉音道友处回来了?” 姬飞晨早先在拜见群仙时,曾言与一位地仙同道交好,多次得其相助。 也正因这个缘由,常光岛上几位地仙才起了打探王珝信息的心思,最终云婆婆自告奋勇,前去试探。 “那位玉音道友,”云婆婆脸上露出一个满是褶皱的笑容,“以我观来,似乎成道不久,但是神思灵巧,更兼传承高远,的确难缠。” “师姐可知其人底细?” “不确定,”云婆婆摇摇头,“其人身上似乎有些太上道蕴,但我却看不出来是哪一脉的功法。” “太上道统三千,有些早已散佚,只有一个名号流传下来。或许那人便是某个失落道统的传人,师姐看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或许吧。”云婆婆转而不提此事,“来来来,继续下棋。” “等等,”陈娘娘临时想起一件事,“师姐刻意让那龙女来寻他二人,又让小妹送其去黑海,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你若是这局棋赢过我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一言为定!” ...... 蓬莱水界之中,云海之上。 王珝略作思考后,伸手一挥,一枚琉璃珠飞来,悬在他面前。 这枚琉璃珠内蕴红尘诸色,似藏大千,虚幻无定,不断在王珝面前游走颤动,正是其人肉身所化的一点精粹本源。 只要王珝先将其由虚化实,而后以此为凭,重新造化出一具真实肉身,他便能成功炼假成真,斩断与南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缕联系,从其梦中造物的身份,转变为一个切实存在的真正生灵。 “我原先是想,借助这玄正洲上的轮回之便,将其投胎转世,重活一世。但一来这样做有胎中之迷的风险,二来平白无故多了血亲因果,总归不美。更别提还有本尊转世,化身趁此独立的风险了。” 王珝一手托着琉璃宝珠,另一手一招,紫木如意飞来,落于其上。 “不过眼下,我有了更好的方案。” 如今如意在手,回乡之路就在眼前,王珝便想着将这枚琉璃珠送入故乡,uu看书 .uunshu.co重新孕育道体,而后证就法身。 “毕竟本来肉身也是修行法身体系,算来算去,还在此法最适合我。” 王珝心中作出决断,旋即把琉璃珠和紫木如意搁置在一起,暂且收了起来。 如今玄鲸化身尚未出世,他还有一些手尾没有处理好,总要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后,再行回乡之事。 “虽然这如意可把我送回一世之尊世界,但届时也不知有何风险。总之,还是先让余元过去一探,无有危险后再在那边尝试突破法身。至于碧落化身和玄鲸化身,便先留在这玄正洲上,有如意在手,当无大碍。” 随着王珝一念生出,整座洞天福地顿时有感,水界之中的桃花花苞微微绽放,几缕香气从中泄露出来,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迎接盛开的那一日。 “快了,快了,只要余元手脚麻利,香火源源不断,玄鲸化身便能被我快速压服,得以出世。而后便可以将血海化身解放,送其回乡。” ...... 玉隆港中,一座酒楼之上。 余元手执酒杯,自斟自饮,忽然心有所感,笑骂一声:“我果然就是工具人的命,根本闲不下来!” 他眼光一扫,便看向了另一桌上的一群客人,那些人脸庞黝黑,臂膀有力,明显是海上讨生活的一群汉子,如今正聚在这里,商量一件大事。 “放心吧,这群渔人水手马上就要开始建庙了。等他们把神庙建成那日,供奉而来的香火绝对满足本尊你所需!” “贫道拭目以待。” 一百六十六.淫祀之分,神道司事 酒楼,二层,三五个水手渔人正喝得热火朝天。 董大一口抹掉一杯酒,面色通红却又眼神清明,看向坐在主位的赵头领,笑着问道:“赵头儿,您今儿个请我们喝酒,是不是那边有消息了?” 赵头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没错,我这几天上下打点,终于得到了肯定的消息,明日咱们就可以拿到文书了。” “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也是得到朝廷认可的正规祭祀了,和那些淫祀就此分割开来了!” “是啊,”赵头领脸上满是不屑,“那些淫祀的教派我最近也去看过,一个个不合礼制,胡乱祭祀。也就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玉隆港,要是在中原,早就被强逼着给废除了!” “赵头儿当年也是去过中原的人物,”一个汉子闻言接了句话,“能不能给大伙讲讲那地大物博的中原风景?当然,赵头儿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诶~”赵头儿大方地一挥手,“大家都是得神灵之助方才险死还生之人,如今又在神灵座下奔走,都是兄弟,有何说不得的?我给你们说,那中原风物,果然和咱们这里大不一样......” ...... 虽然大鸿帝朝想统御神道的打算,是最近几十年才开始慢慢生出的,但是对于淫祀的限制,早在开国之初就已有之。 大鸿太祖当年称帝不久,旋即下诏书曰: 【今于祠庙之制,不得不严,稍宽其途,则不肖者遂将援此之例,以售其奸,而愚民遂因之以征信,其风将不可止矣。古之有功德于民者,庙食百世,岂无其所,而顾为愚夫愚妇之所假托哉?】1 太祖下命,自大鸿帝朝始,淫祀分为两种,在传统的未列入祀典之祭外,又多了一种越份之祀,同样被算作淫祀的一种。 是时,有儒家高人释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2 前一种淫祀,自然是乡野小民被妖鬼精怪之流所骗,于家中暗自祭祀,向其供奉血食香火。 这些精灵鬼物未被列入朝廷的祀典名录,属于不合法的祭祀。一但当地主治一方的官员知晓此事,定然要上报朝廷,派出供奉的修道之人,前来伐山破庙。 譬如当年白龙湾的河伯,就被当地官员认为是淫祀,若非其并无残害生灵的恶迹,又在来访官员面前彰显了自身神异,否则也不会被列入朝廷祀典。 严格来说,王珝在通冥山主持村民所建的那方祭祀他和身份存疑的陵阳子的庙宇,也算是这种情况。 而后一种越份之祀,指的是在不合适的时间或地点祭祀神灵,这亦算作朝廷规定中的淫祀。 比如,可以想见的,王珝的玄鲸化身如今在东海之上登神,即将执掌一处水府。那么在水府管辖范围之内,乃至东海之上,祭祀其化身,这就是正确的。 而若是跑到玄正内陆的江河之中,乃至于什么荒漠、森林之内,祭祀陵阳这尊波涛之神,这自然算作淫祀。 再比如,某些时节性和政治性比较强的神灵信仰,也不是能随便祭祀的。 前者,像某尊神祇本该在三月祭祀,你却在六月祭祀,严格来说也算作淫祀。后者的话,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只有人王才能封禅,寻常凡人并无此类资格。 当然,这些规定立下之初,诸天神圣念其对神道健康发展有利,能清扫其中蛀虫害虫,是以并无阻拦之意。 但大鸿帝朝如今立国已久,文恬武嬉,再加上有玄门魔门两大势力阻碍,对于神道之事逐渐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偏远之地,众多享受人肉血食的恶神邪神复又死灰复燃,再度开始胡作非为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本朝人王方有治理神道之心,甚至想更进一步,将神道之事彻底拿捏在自己手中,最终引起神道震怒,玄门不满,打算行改朝换代之事。 像是这东海玉隆港,当地官府衙署也收到了加强神道信仰管理的文书,但一来此地龙族势大,大鸿帝朝招惹不起。 二来玉隆港中朝廷存在感委实不高,几个朝廷供奉也大多属于得过且过,出工不出力那种,所以此事也就放了下来。赵头领在登记陵阳神的信仰时,只是上下打点一番,那文书吏就将其神名添入了本地祀典之中,并备份报于神道司知晓,等候其批准。 ...... 酒楼二楼一角,余元手执酒盏,冷眼旁观那赵头领几人。 “人间事凡人了,修行事修者了。既然我这几个信民已经处理好了凡尘中的事宜,那其他事情,就交于我来办吧!” 余元掐指一算,微微笑道:“反正这玉隆港的官府甚不管事,再加上我只是混个正当名分,好得帝朝龙气认可。总体而言,此事尚算简单!” 说着搁下杯盏碗筷,唤来小二结账付钱,晃晃悠悠地向着神道司在玉隆港的驻地行去。 ...... 虽然大鸿帝朝在玉隆港的政令难以通行,但为了表示对朝廷的“尊崇”,所以玉隆港的衙署还是在城中心地势较高之地,以表“择中立国”之意。 而衙署之中,东南方向的巽位,以往是招待贵客和外地官员的迎宾馆,只不过朝廷在宣告建立神道司之后,此处就被几名供奉要了过去,建立起了神道司驻地,在其中驻扎。 李青从屋中出来,手上提溜着一个小葫芦,看了一眼正在处理文书的同僚,摇了摇头,自顾自来到了衙署西北乾位的小花园中。一路行来,所见仆从婢女莫不是对其毕恭毕敬,让道人心中极为自得。 “贫道修炼这多年,终于炼气有成,进入蜕凡后期,初步超凡脱俗,为得是什么?还不是能自在行事,不受人间条律约束!也只有余道友那种人,方才勤勤恳恳,为这大鸿帝朝卖命吧!” 李青是一个出身小派的道士,道统在玄正洲上名声不显,功法也属寻常。他少时不服父母早早安排好其人生,因此出家修道。 后来修行有成,下山回家供养父母,以回报二老养育之恩。在父母仙逝后,李青无处可去,又恰逢大鸿帝朝招揽修士,建立神道司,遂投靠了朝廷。 不过李青心中自知,神道司干得是得罪神道和玄门的活,也只有没个出路的散修才会加入其中,试图搏个富贵,挣个远大前程出来。 而李青常怀一颗知足心,只想安安生生地活着,不愿意自找麻烦。是以平日里神道司安排下来的活计是能推就推,尽数让给另一位同僚余收言去做,自己则是拿着心爱的酒葫芦,只管混日子。 而那余收言,性格沉稳,对于李青的偷懒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顺手将其工作全部处理干净。二人之间,虽然性子不同,但关系倒也和睦。 李青拿起葫芦,向嘴里灌了一口酒,感受着清凉的酒液直入肺腑,而后一道火线又灼烧上来,让人微醺。道人惬意地长吐一口气,自得道: “如此,才是我向往的生活啊!” 一葫芦酒下肚,李青刻意没有动用法力压制酒意,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 他随意在花园之中找了一处阴凉之地,便半躺半靠下来,感受着和煦的海风,不久便陷入沉睡,脸上尽是慵懒舒适之色。 来来往往的仆役得到提醒,知道花园里面有一位供奉在小憩,所以都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从一旁快速赶过,不敢打扰其人。 在无人注意间,一道血影飞来,在空中绕了三个圈,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李青身体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半晌后,李青从睡乡中醒来,颇觉喉咙干渴,正打算喝酒解馋,却发现葫芦中的美酒已经被自己喝了个干净。 “唔,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内里那‘阳春酿’颇为不错,正好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前去看看?” 李青转身欲行往门外,忽然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泛起:“独自一人在酒楼喝酒最是无趣,不如把余道友一叫,点上三五个小菜,也算是作为谢礼答谢他帮我处理那些繁重文书了!” 心中念头泛起,本就是李青自身所想,是以他没有任何耽搁,很快做出决断,向着衙署东南走去,边走边盘算: “也不知余道友干得如何了,若是所剩不多,我或可帮他处理几件事物,也好早点从这繁重工作中早点脱身!” 眼底闪过一抹血色,李青手上挽住一条丝绦,葫芦从袖中垂下,三两步来到了房屋门口,推门而入,看向案几之前。 余收言正在案后审阅文书,他们这些玉隆港神道司之人,是由当地原来的几位供奉组建起来的,所以不仅仅是神道之事,其他与修士有关的事宜,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余收言把一起唐家子弟纵马伤人的卷章合起,看向李青,微微点头示意。 李青见状,笑嘻嘻道:“如何,余道友,还有哪些文书没批阅?要不要我帮帮你?” 余收言闻言一愣:“你想干什么?” 李青把手上酒葫芦一晃,笑道:“我想去城东那家酒楼喝酒,uu看书 .uukns 打算找个伴儿,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余收言摇摇头,递过去一沓文书,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把这些事干了吧,等处理完后再说。” “行,我等你!” 李青随意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接过文书,在其上勾勾点点,开始批阅起来。 很快,一沓文书就被他快速批阅干净,只剩下最后一份,让李青犯了难。 【前有海兽肆虐于近海,唐家除而不得,言其与龙族有关,遂转交龙神庙处理。初六,有海船出海,恰逢其猎食,时有仙家经过,顺手除之。众人欲以香火信仰谢之,仙者言:吾非神道之人,不受香火,汝等若愿,可奉陵阳国侯之神,以佑渔人船家。 【以此为始,常有遇险渔家得此神救助,今众人有立庙祭祀之意,衙署遂录其入玉隆祀典,转呈神道司审阅。】 后面几页,则是唐家除妖队伍和那些渔人水手的证言,以及建庙的审批报告和一些散碎文书,共有数十页之多。 “这玩意儿......”李青手指敲打着书稿,有些挠头,“祀典都录进去了,我们还费什么劲儿,就这么签了吧!” 说着就想拿过玺章,在上面用印。 “且慢,”谁知这时,余收言突然出言,“让我看看是什么事!” 李青闻言,眉眼低垂,把文书递过去,笑道:“就是一群水手想要立庙祭神罢了。我看当地祀典都有其名号了,所以想着干脆答应下来。” 随着李青动作,文稿背面,一层淡淡血光潜伏下来。 一百六十七.文书到手,堵门蟾宫 余收言接过文稿,细细翻阅过去,待其看罢,李青笑道:“如何,总不过是一地方信仰,又不入朝廷大祭,且随它去吧!” 余收言把文书整理好,一一合拢,闭眼沉思片刻,方道: “一来,据唐家之人所言,那海怪身居龙族血统,先前此事也已转交给龙神庙处理。二来,此神来路不明,且似乎与龙神信仰有些冲突。我等不好立刻做出决断,还是要等龙神庙那里有文书传来才好批阅。” “你这人就是太过认真,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李青撇撇嘴,眉头轻皱,“不过你说的也是,龙族我们招惹不起,还是先等等吧。” 手上无意识地掐了个印诀,李青催促道:“我这边已经处理完了,你好了没有,那阳春酿可是新酒,存量不多,要是去晚了,那可就没了!” “再等我一刻钟。” 余收言话语淡淡,手上动作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受到李青催促的影响。 片刻后,其人终于把所有文书处理完毕,等得已经有些心焦的李青立刻就起身将余收言一拉,准备出发。 谁知方打开门,一个小吏迎面进来,恭敬道:“二位大人,龙神庙那里有文书送到。” 李青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面上却全是不耐,挥手道:“先放在这里,我们回来再说!” “让我看看,”余收言不为李青话语所动,“是什么事情?” “回大人的话,似乎是龙族内部有一位水府之主新至,刚好其领地与近海相邻,牵涉到渔民生计,所以龙神庙想着通报我们一声。” “旧的那位呢?” “这个小人不知。” 余收言接过文书,展开阅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怎么了?”李青见状,生怕又是什么麻烦事,让自己无法去品评佳酿,于是发言问道。 “这位水府之主,就是那新传播信仰的陵阳神。”余收言眉头尚未松开,闻言随口回答道。 “嗨,这不就巧了吗!”李青双手一拍,“得了,正好两件事合成一件事,我这就去用印。这下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喝酒去了!” 说着就往屋内走去,准备在那陵阳神建庙的审批文书下面盖上神道司大印。 “不过是不是有些太巧了,你我刚还说等候龙神庙消息,眼下就有文书送至。”这个关头,余收言却突然犯了疑心病,有些踌躇。 “巧合就巧合吧,反正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 李青背对余收言正在用印,看似随口应了一声,但其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双目之中一层红光闪现,手上结出了一个奇诡的印诀。 余收言闻言正想反驳几句,试图派人打探,弄明白其内究竟,突然神思一转,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 “此事若是巧合最好,若真有人安排,也不是自己这平常修士所能参与的。反正神道司自成立那日起就犯了忌讳,被各路高人惦记,说不得便有人趁此在谋划什么。自己虽说性格沉稳认真,但也不必为大鸿帝朝卖命!” 这种想法早在平日里就有,毕竟余收言只是性格沉稳,又不是愚笨,难道他还看不清大鸿帝朝所作所为的后果吗? 只是大鸿帝朝终究是中原正朔,无数百姓赖其生存,再加上其人性格因素,所以余收言对于神道司诸事很是上心。 不过眼下在某种因素的引诱下,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在心中挥之不去,是以余收言很快做出决断: “你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就签印吧!”说着把龙神庙发来的文书也给李青递了过去。 李青转身接过文书,面上笑意盈盈,毫无异状。他先是在关于水府之主更替的文书用印表示神道司已知晓此事,接着双手一合,一股淡淡术法波动传递开来。 案几上的两份文书随之一个模糊,在其旁又各自复制出来了一份。 李青把四份文书分作两沓,其中一沓子在神道司留存,以备后人查阅、上官翻检。另一沓子交给那名小吏,吩咐道: “这沓文书分成两份,你按照其中内容各自回传,不得有误!” “是。” 小吏接过文书,向着外面走去。 “走吧,”李青招呼一声,颇有无事一身轻之感,“这下可以陪我去喝酒了吧?” “这就来。” 余收言谨慎地关好门窗,在上面施加禁法后,方才跟随李青一同离开,向着酒楼方向行去。 二人离去后不久,一道淡淡血影在房中显化,无视了紧闭门户上的禁法,若无其事地从其上一穿而过,来到院落之中,化作余元身形。 “我这个本家,很不错!”余元对余收言赞不绝口,“明明已经摘得人仙道果,却隐藏修为,在这神道司之中当一个寻常蜕凡修士!” 若其人不是人仙,灵感天地,也不会在早被余元混淆神智的情况下,察觉到巧合中那一丝极淡的不合理之处,最终又让余元临时出手补救。 “也是我一开始没上心,只以为此处仅有两名蜕凡罢了,不然我稍微用点力,也不会出这个小疏漏。不过此人功法不凡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似乎与龙族有些关系。” 余元心中一动,察觉到了什么。 “人龙混血,某位龙伯的直系后代?难怪以‘余’为姓,是暗指尚未跃过龙门的小鱼吗?看来那位龙伯也是后天成就真龙之身,并非先天龙族啊!刚好我需要一人替我打理神庙,我看他就很不错!” 酒楼之中,余收言忽然心有所感,暗地里运起传承秘术默算天机,最终却毫无所得,只能将此事暂且放下。 “莫非那陵阳神之事真是有人在刻意推动?如今注意到我了?”余收言和李青碰杯,心中思量,“不行,还是找个时间,去探查一下那陵阳神信仰好了。” 神道司院落之中,余元收回摆弄天机的手指,自得笑道: “尽管来探查吧!来了你就别想着走了!” ...... 水界之中,王珝正在闭目修行,体会碧落之妙,忽然心头一动,翻手露出一枚云篆符箓,上面云纹亮起,一道苍老声音传出:“玉音道友可在?” “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清泓道人如今正在完成我等所设劫难第三劫,将一尊蟾宫地仙化作元气复归天地,消减地煞毒火,赚取功德。为防蟾宫之人赶来搭救,我等打算前去威慑一番,道友可愿参与进来?” 王珝闻言心头默算,知道这是炼气士宣告复出的一个手段,于是笑问道:“不知都有哪些道友?” “主要有老婆子,陈家妹子,凤师兄,常老鬼和秋水道友,以及其他几位道友,零零散散,也有十几人吧。” 王珝闻言不由咂舌,都说如今炼气道统衰落,清浊道大兴,但是在东海之上,仍有二位数的地仙留存,其中还有不少是从三千年前那个时代留存下来的,功行深厚无比,随时都能飞升。 仅这股力量,就不逊色玄正洲上任何一个大门派了。 “如此盛会,贫道怎能不去?”王珝对此心向往之,于是大笑一声,“诸位道友打算在何处集合?” “不必那么麻烦,”云婆婆话中满是笑意,“等蟾宫那四个老鬼出来时,直接元神出游,把他们拦住就行。” 也就说,在对方家门口堵人?王珝哭笑不得,这群炼气散仙还真是艺高人大胆。 “唔,说不得,还有试探我之意。”思及此处,王珝心中豪气顿生,笑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等着与几位道友相见了。” “快了快了,那清泓道人已经在前往冰山的路上了,道友随时准备好就是......” 云婆婆话语逐渐隐没,渐不可闻。 收好符箓,王珝心中一动,将梭天碧叶从背后青木上摘了下来,笑道:“若是此去功成,你就会有一个伴了!” 青木摇动,发出婆娑之声。 ...... 黑海之中,海面一阵震动,一座被掩藏起来的巨大冰山自动浮现在海域上。巍峨冰山如天柱般高耸,屹立在海天之间。 冰山脚下,一叶碧落灵舟翩翩而来,上立两人,女子执拿“混元太极符印”,男子持握“阴阳龙须宝剑”,两人脑后都有五色灵光攒成道果宝轮显化,一身气势堪比通玄人仙。 “我以符印操控阵法炼魔,师弟且手持宝剑,在旁护法,防备这老魔脱困。”女子向着男子嘱咐道。 “师姐放心,我定当小心行事!”姬飞晨爽朗一笑,拿着宝剑飞上云端,仔细戒备。 “善。” 云芝仙姑不再多言,闭目体悟符印之中的太极妙理,接着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禁制道纹,对着巨大冰山一指: “混元生太极,两仪化四象!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敕言出口,天降雷霆,将冰山化作楔子,直直往地脉之中贯去。 随着冰山沉降,发出隆隆响声,有地煞毒火从海底喷涌爆发,开始暴动,这正是云霄阁先人所留布置。 先以冰山封印地境真魔,而后再以其镇压地肺毒火,同时以毒火来牵制魔人。 当禁法被触动后,便有地肺毒火自下而上喷涌出来,其中魔头为求自保,只得以自身法力压制这积蓄了数千年的魔焰,免得被烧成灰灰,但这样一来,他也就无力反抗冰山之外的炼魔行动。 再加上那位前辈早就留下符印和法剑,足以确保后辈弟子在得到历练的同时,又无生命之忧。 最终炼魔事毕,魔头毕生功力精华混合冰山、毒火,以云霄阁秘法重演为混元一气,将其复归天地,看书 wwukansu.cm补益乾坤,又为云霄阁挣下一份天眷。让云霄阁复兴的天命,被世界所认可。 “这一环套一环,一石多鸟,不愧是云霄阁末代阁主的手段啊!” 王珝阳神出游,周围碧落道炁缭绕,显化舆架车马等物,落在北地蟾宫附近,静候众仙发动。 “方阁主智计无双,当年便已预料到云霄阁衰落之事,是以早早安排好种种后手,以待后人。” 王珝身旁,两尊地仙元神并肩而立,看向蟾宫方向。 其中一人身旁火光缭绕,有凤音清鸣,赤霞照彻一方。另一人背负长剑,周遭秋水剑意显化,似有汇聚大泽之相。 这两人,正是云婆婆口中的凤师兄和秋水道友,俱都是接近天仙的存在,在玄正大陆之上,几可以说排在当世前列了。 先前王珝也正是从二人之口,得知了那位方阁主的种种算计,因此发出感叹。 很快,天边有云霞漫卷,给三人示意,秋水真人见状笑道:“看来那几位道友马上就要有动作了。” 话音刚落,蟾宫之中猛然爆发出四股地仙气息,道果空间之中亦有四枚地仙道果大放光明,望月冰蟾显化,与远方缓慢升起的另一颗道果遥相呼应。 “准备好,他们来了!”凤千里大袖一挥,一片火光罩下,嘹亮的凤鸣声响彻天际,一尊赤金色神鸟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唔,我也有些手痒了,”王珝身边车马舆架化作碧落宝珠跳入他手中,“不若分一人与我,如何?” “道友有此意,我等自然求之不得!” 一百六十八.老魔身死,众仙离去 蟾宫位于雪原深处,众多门人齐心协力,在白雪皑皑之地建立起一方死绝魔域,此处常年被冰雪覆盖,是人迹罕至之所。 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蟾宫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门口的五座冰山。 这五座冰山镇压宗门气数,不但象征着蟾宫的五位地仙,而且如同五指般镇压北原地脉,截取极北之地的寒流供蟾宫之人修炼所用。 千百年来,此地除了蟾宫之人外,难得有人来此。整片魔域都笼罩在终日呼啸不断的风雪之中,少有得见天日的那一刻。 不过眼下,这个惯例却被打破了。一轮赤阳自雪原之中升起,大日煌煌,普照万物,驱除了遮天蔽日的暴风雪,将整座蟾宫显露在熊熊火光之下。 “凤千里,你好大的胆子!”一位显露金蟾魔神真身的老者大喝一声,“我们蟾宫岂是你们能在此放肆的?” 一掌盖出,如同千万寒山倾覆,向着天穹之上的火凰压了过去。 “老家伙,谁不知道你们蟾宫实力最弱了!”凤千里面对老者的无能狂怒,嗤笑一声,“为了保持自身地位,不惜打压后进弟子,导致数千年来也不过五位地仙存世。 “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只能凭借地利苟且一方。如今就算我在你蟾宫门口放肆,你又能怎地?” 老仙手持鸟头金拐,丹红凤裳飘飘,背后若隐若现的赤金色神鸟一声清鸣,响彻九天。有绛霞遍染苍穹,横压而下。 赤霄降世,寒山一触即溃,化作青烟灰飞而去。 蟾宫老者眉头一皱,知晓二人差距,他乃蟾宫第一高手,若论道行仅在驻世天人之下,但比起风千里这种随时可以飞升的人来说,还是要稍微弱一些。 如今他真身已然出动,却还不是凤千里元神出游之下的对手,纵使二人只是稍作试探,并非要搏个生死。但其中高下,仍可见一斑。 老者顾不得多想,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快来助我!”却是抱着以多打少的心思,呼唤同门地仙前来相助。 可惜等了一会,不见同门动静,老者疑惑转头看去,却见秋水横空,碧落耀目,又有两方战圈正在场中呈现,把其余三位蟾宫地仙分割开来,让他们无暇脱身。 凤千里脸上露出和蔼笑容:“奉劝道友一句,切莫想着以多打少的心思。别看我们只来了三人,但后面还是有十几位同道压阵呢!” 似是在为老仙佐证,随着凤千里话语出口,远方又有旱魃赤火、祥云宝光等数种异象升起,高悬在天边,给蟾宫之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无耻之尤!” 老者莫名有些悲愤,自家门派上下也不过五位地仙,其中还有一人被镇压无法脱身,你们这些散仙却动不动就是十几位地仙一起出马,当真是一点道义也不讲了! “诶,”老仙似是看穿了他心中在想什么,笑呵呵道,“跟你们这些魔门之人打交道,自然不用讲什么道义。还是那句话,今日之事已成定局,道友若是不出北地一步,我也懒得动手,道友觉得如何?” “呼......”蟾宫老者长出一口气,压下心中杂乱情绪,沉声道,“老三生死关系我蟾宗气运,他被镇压,可以。但要他去死,绝对不行!” 凤千里嘲讽一笑,听明白了老者话中深意。 当年蟾宫五位地仙其中一人被封印,剩下四人便分润了被封印那人的权利。自身有便宜可占,而且又于宗门气运无损,这四人自然乐得如此。 但如今这老三受到性命威胁,他们却不能视而不见。 万一其人一死,宗门气运有亏,他们必须得再扶持一人上位。而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得把当年吞下去的事物吐出来一部分才是,其中又会牵扯到许多利益交换,总之麻烦得紧。 所以对蟾宫来说,保持当前态势最好不过,只可惜正如凤千里所言,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老三必死不可。那么哪怕是为了一个面子,他们也必须得出手相救。 “何必呢?” 凤千里摇摇头,一扶头上纯阳方冠,背后赤金神鸟垂下头颅,张口吐出凤凰神火,向着蟾宫老者灼烧而去。 “金蟾吞月!” 蟾宫老者高呼一声,魔神真身大口一张,天地间所有光辉尽数消去,陷入死寂无光的冰河世界。 黑暗视界之中,先后三道光华亮起,聚拢在一处,正是三位元神出游的散仙。 王珝身边碧落天河环绕,日月星三光沉浮,望着眼前无光之域,轻笑一声:“这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秋水真人身边剑气如水,护住自身,掐指一算道: “这处界域乃是那蟾宫五老中为首老大的神通所化,本意是吞噬天地间的月华以为己用。不过在其他几人联手下,却变成了夺走天地间所有光辉的领域。” 凤千里从上空落下,伸手一招,赤金神鸟落在肩头。 老仙手上金杖一摇,笑道:“如今我们三人被困在此地,轻易不得脱身,不过外面还有几位道友在,蟾宫之人也无法救援同门,这算是互相牵绊住了。眼下,只要等待黑海之中传来好消息便是。” “不错。”其余二人一道出言赞同。 先前凤千里在与那蟾宫老者交手时,王珝和秋水真人也没闲着。秋水真人法剑一挥,百川灌河而来,圈走了蟾宫五老中排行第二的宫主和排行第五的刘峥,三人战在一处。 而最后那名排行第四的地仙张煌,则被王珝接了过去。 那张煌也是一位资深地仙,修炼寒月大道。虽然其人在道行上和有碧落道炁加持的王珝不相上下,但是蟾宫历史悠久,门中秘宝不缺。在层出不穷的秘宝和几件地仙真器加持下,二人也算是打了个有来有回,最后以平手告终。 “如今我等只要谨守自身,不叫蟾宫之人有空可趁,静待外界之事了却便是。” 凤千里背后凤凰虚影浮现,笼罩在三人头顶,秋水真人演化北方大泽,护住下方雪地。而王珝则把碧落天河散作碧霞天光,充斥在天地之间,荡破魔氛,照破幽夜。 三人联手,在这无光界域之中开辟出一方容身之地,等候胜机来临。 ...... 雪原之上,一道黑银色光柱笼罩千里,吞噬所有事物。 蟾宫四位地仙镇守四方,每人身边都有数件地仙真器围绕,助力其人镇压四极。 “老大,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进去偷袭那三人!”张煌见对面三位地仙如今被自己等人联手困住,于是出言相询。 “想都不要想,”老者沉着脸,“莫看我们能把凤千里三人困在此地,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着急,没有离去之意,不然这等阵仗对他们来说并无大用!” “我们四位地仙,再加上近十件地仙真器,难道还奈何不了他们吗?” “且不说和你对战的那人,那凤千里和秋水道人都是三千年前便已成道的人物,功行逼近天仙,就是死赖着不去飞升。他们要真用了力,两人就可以把我们堵在宫中出不去,哪里还会给我们交手的机会。” 老者眼中满是忌惮,再无任何轻举妄动,趁机救援同门的念头。 “再说你那对手,我观其年岁不长,应该是新近成道,但却和你打得有来有回。其人实力如何,你就没点数吗?” 张煌闻言沉默不语,先前若非他借助一件守御之能出众的地仙真器护身,恐怕肉身早被王珝以天光真水消磨了,如今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那老三我们就不救了?”一旁刘峥出言问道。 “再看看吧,”老者长叹一声,“做好最坏打算。” 其他三人闻言,便知老者已有放弃老三之念,于是心中各自盘算起来。 如果老三身死,为了维持宗门不堕,他们须得再扶持一位地仙上位。而这个地仙名额最终被谁拿去,其中可就有的说道了。 于是,在北地雪原之上,蟾宫一方联手维持黑银色光柱不灭,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却各怀鬼胎,潜潮汹涌,思量即将到来的利益交换之事。 光柱之中,王珝三人无事可干,干脆直接开辟出一方虚空福地护佑自身,在其中安然不动,甚至犹有心思相互谈笑,讲论道法。 东海之上,剩下七八名炼气地仙各自显化道果法相,与此处遥遥对立,既是在警告蟾宫之人,也是在威慑其他旁观者。 一时间,场中气氛显得诡异无比又和睦友好,委实令人发笑。 只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一声巨响,蟾宫门口的一座冰山轰然倒塌,门派上空那片气运灵云陡然消散一层。 黑海之上,蟾宫老怪被姬飞晨动用先人所遗“阴阳龙须剑”,结合伏魔禁法,打入火海之中。 其人肉体、道果、元神诸物都被地肺毒火点燃,又随着姬飞晨和玉芝仙姑的动作被转化为混元一气,补益天地。 最终只有一道先天真灵沾染了不少玄黄功德气,自发投入轮回消失不见,算是为他被封印在此镇压毒火三千载之事,划上了一个句号。 ...... “老三终究还是死了。” 北地雪原之上,蟾宫宫主眉眼低垂,面色怅然,似乎在为其人身死感怀。 其他三人见状心底嗤笑,现在装出来一副沉重模样,好像谁不知道当年老三被封印,第一个主张不去救援的就是你一样。 但他们各自面上也都是作出一副悲痛表情,只待其中一人提议,剩下几人随时都会应答,为老三报仇。 不过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提出为老三报仇的打算。uu看书ww.uuansh 而且,不知是有意无意,四人这一分心,黑银光柱也随之不稳,开始波动起来。 内里王珝三人心有所感,对视一眼,大笑起来:“走走走,主人家开始送客了,我们总不好在此眷恋不去!” “此地苦寒无比,总不如东海诸岛风景妙丽啊!” “玉音道友,如今此事已了,不如来常光岛上与众位同道一会,毕竟大家都是邻居,总要打个招呼才是。” “秋水道友之言甚合我意,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好说好说。” 三人鼓动周身法力,周围临时开辟出来的福地猛地一个胀缩,自主破灭,牵扯着黑银色光柱也随之消去。 有凤鸣之声贯彻天际,一道火线飞入高空,秋水剑意在其侧盘旋,演化水火太极真谛。 王珝身边碧落舆架显化,神风鼓奏,万音激响,空歌之声隐约间传入所有旁观者心底,带其领略碧落之妙。 “感谢蟾宫诸位道友好意,不过留客千日终有一别,我等这就告辞,不劳几位道友相送了!” 火凰、秋水、碧落三种异象离去,天边的旱魃、祥云等法相也随之消失不见,一些虚空中探查的念头也隐没下来,只留蟾宫四位地仙面色难看地站在空中,身下就是那座倾塌的冰山。 “走吧,回去讨论讨论,看接下来让谁上位比较合适。” “哼,等血海的那个计划成功,这玄正洲上,什么炼气古修,什么清灵仙家,都得去死!唯独我浊煞之道永盛不衰!” 一百六十九.3个条件,玉音解脱 东海龙域,乃散仙汇聚之地,其上多岛屿,岛上多仙。 诸岛之中,有一座飞云岛,风景奇秀,仙气盎然。百川争流,千崖竞秀。岛上玉树婆娑,仙禽灵兽常栖,正是玉芝仙姑在东海之上的洞府所在。 此时距离黑海事毕已过去数日,那日王珝与凤千里和秋水真人两位炼气前辈共赴蟾宫,压服群魔,而后便返回了常光岛,与群仙相聚。 诸多地仙聚集,自然不可避免地要一辩道法精义,刚好王珝又有心要和玉芝仙姑做个交易,于是顺势而为,便在常光岛上驻留下来,直至姬飞晨二人返回。 关于姬飞晨有仙魔两个身份之事,在诸多地仙之中,其实也就只有凤千里和陈娘娘二位知晓,当然,如今却还要多一个王珝。 先前黑海一行,因为某些意外,“清泓道人”不小心在玉芝仙姑面前暴露了自身也是“姬飞晨”的事实,险些被气愤至极的仙姑动手杀死。 不过当时恰逢太上无名到来,又有陈娘娘隔空传书进行安抚,所以此事便被二人暂时放下。直到诸事已了,玉芝仙姑这才带着姬飞晨急匆匆回到常光岛,向凤千里和陈娘娘两位地仙一问其中究竟。 一行人回到龙域,旱魃女仙和风千里便前来解释其中因果,让仙姑彻底释怀姬飞晨的身份,甚至留他在飞云岛潜修。 而王珝作为姬飞晨认下的云霄阁客卿,自然一同来此,在飞云岛上暂居。 ...... 岛上一处典雅竹楼之中,王珝闭目盘坐,身上碧落道炁回转起伏,在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奏出空歌妙音。 有先天道炁加持温养,王珝元神随时都能得到补充,亦不需动用自身法力,是以他阳神出游所维持的时间比一般地仙都要长久,而且于战力无亏。 碧落空歌缓奏,助力王珝感应穹极碧落之天,体悟乾阳清灵之妙,提升自身道行。在这种境地下,相当于王珝身边随时有一位擅长碧落之道的天仙为他讲述大道,日夜不息。 忽然,有天风从竹楼之中吹拂而过,王珝周身道音略有激昂,一枚宝叶从道炁中显化,不断颤动,似乎即将与同胞兄弟相见。 王珝心头一动,面上含笑:“看来玉芝道友是答应下来了。” 那日王珝初次与玉芝仙姑相见时,二人身上的梭天碧叶都各有异动,其中尤以玉芝仙姑身上那片为甚,而道人也顺势提出了交换之意。 但玉芝仙姑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要考虑一段时日,王珝倒也不急,遂就此默认。 如今数日已过,仙姑依言上门,想必是作出了决断。 思及此处,王珝面上笑意更甚,听得楼外有人轻扣门扉时,便一挥袖袍,开门请客入内。 玉芝仙姑款款而来,与王珝施礼相见,落座后彼此客套几句,便进入正题: “我收集此叶,本意是想重塑上古灵根,为我云霄阁镇压气运。不过如今师弟已经执掌阴阳龙须扇,又有道友这位地仙为我阁中客卿,倒也不必再费心费力去苦苦收集。” “所以,仙姑此来,是有意交换了?”王珝笑着给其倒上茶水。 “不错,”玉芝仙姑轻轻点头,“道友若是答应我三个条件,这梭天碧叶便交予道友了。” “哪三个条件?” “一来,云霄阁百废待兴,仅凭我师姐弟二人还是有所不逮,日后若是广开山门招收弟子,更需有人对其进行教导,道友既然是我云霄阁客卿,又功行深厚,此事便需道友来做了。” 王珝闻言思量,如今他意在返乡,不过这玄正洲上还是要留下两尊化身以为自家后路。 如果这第二片梭天碧叶到手,那自己造化出的那株青木便可取代碧落化身支撑天极,“玉音道人”也不用困锁水界之中,届时这尊化身常驻云霄阁,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于是王珝笑道:“此乃贫道分内之事,算不上什么条件。” 玉芝仙姑闻言轻松口气,这三个条件俱都是她和姬飞晨讨论而来,她还担心有些苛刻,但姬飞晨却让她放心而为。如今见王珝果然答应下来第一个,算是个好的开头,不禁心中略得安抚。 “第二个条件,”玉芝仙姑郑重道,“师弟于五月初五将在南疆开府,开府之日定然要与魔门做过一场。此事天数已定,有关我云霄阁名声,还请道友能够随行。” 玉芝仙姑从其他几位地仙处得知,王珝本就不耐中土杀劫爆发,遂远走海外,另辟洞府,以此避开杀伐之气。 如今姬飞晨开府,届时将有煌阳魔教前来攻伐,为谨慎起见,她也只能劳烦王珝再履中土,来参加开府之宴了。 王珝沉思一阵,方道:“此次杀劫,重点在于人仙修士,劫不上地仙。我若随尔等前去,定不会亲身下场,只能在暗中照拂一二,如此你也愿意?” 实际上,他哪有什么不耐杀劫的说法,从他来到东海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因缘际会而已。如今王珝三尸皆斩,功比地仙,玄正之大皆可去得,要真回返中土,也不过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所以若是姬飞晨来请,他便是看在“同乡”的面子上,说不得也会答应下来,更别提云芝仙姑郑重出言,以三个条件之一为代价相求了。你情我愿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玉芝仙姑眉头紧锁,再三思考后点头答应下来:“虽说此事干系深远,定然有其他地仙旁观,但道友若是亲身而来,在面对意外时想必反应也能更快几分。” “善,”王珝微微点头,“那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第三个条件......”玉芝仙姑略有踌躇,“我尚未想好,还请道友容我日后再提。不过我可以保证,这第三个条件定然不会让道友为难。” 王珝看向仙姑面容,片刻后笑了起来:“这种说法,不是你能想出来的,恐怕是姬飞晨那家伙提议的吧?” 见仙姑面有愧色,王珝便知内中详情不出所料,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答应下来了。” 玉芝仙姑闻言略松口气,伸手一招,一枚宝叶从袖中飞出,在其手上盘旋。 宝叶甫一召出,其上青碧光华顿时胀缩起来,明暗不定,渐渐却是和王珝气息相呼应。闪烁之间,似乎也在吞纳周围元气。 玉芝仙姑见状,轻轻摇头,伸手一推,将宝叶递给王珝,道:“既然如此,这梭天碧叶就交于道友了,希望道友有朝一日能重现那上古灵根气象。” “这是自然,”王珝收好宝叶,转而随口问道,“对了,不知道友是否知晓关于这宝叶的其他线索?” 仙姑道:“此叶共有七片,我苦心搜集数十年也不过见到两片,实在没有半点头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道友或可找小幽境主人一问究竟,当年我也是从其口中得知此事,方有探寻之心。” “小幽境主人?” “没错,那位张前辈也是一位地仙,时常在自家洞府附近宣讲大道。我年轻也在那里听讲人仙道果,颇有所获。” “如此,贫道记下了,若是有缘,定当前去拜会。”王珝眼睛稍稍眯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见此事已毕,宝叶也被交出以换取未来的一大臂助,玉芝仙姑满意告辞离开,只留王珝一人在竹楼中推演天机。 “小幽境主人,果然有些隐秘,不过还是得再细细查证才是。此事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是玄鲸化身之事。” 王珝阳神忽如云雾般散开,化作一道天河冲入高空不见,回返自家水界。 ...... 蓬莱水界之中,一道清浊相和的天河遁入其间,正是王珝阳神回归碧落化身。道人长身而起,立在青木之下,放眼四顾。 如今水界已经入夜,天穹上一轮寒蟾高挂,月光下彻,照在翻滚不休的云海之上,显得一片凄清安寂。 水界中央山脉之中,数座峰头穿破云海,似接苍穹。当中那座山巅上一枚灵石矗立,周围有几株芝草围绕,上面沾染了些许露珠。 从云海边缘往下看去,清浅的湛蓝海水一眼看尽,并无任何阻隔。在月光笼罩下,如同幽梦一般,引人遐思。 “想必当年李长吉《梦天》一诗,所绘景物也不过如此吧!只是我这水界之中并无飞禽走兽,更无月宫仙女,因此显得有些枯寂。1” 王珝从云海边缘返回,伸手拿出第二枚梭天碧叶,将其与第一枚一般,挂在青木之上。 又一片宝叶归位,王珝随手往其上打入一缕碧落道炁。得道炁滋养,青木之上顿时有仙光大放,云海中一片通明。 两片宝叶相聚,那碧落梭木虚影更进一步,以青木为依托,逐渐显露出一丝真实之意,稳稳当当地支撑起水界苍穹。 “碧落梭木全盛之时,便是镇压一方洞天也不碍事。虽然我只收集了七分之二,但有碧落道炁在此,区区一座蓬莱水界,这两片宝叶便足以应付了。” 淅淅沥沥的天水缓缓降下,被碧落化身一口吞入腹中,补全自身。这都是开天辟地后残余的清灵天河,只是因为要支撑天极,因此迟迟不能被化身收回,更牵扯着化身不能出水界一步。 如今王珝寻回第二片梭天碧叶,这尊碧落化身也终于解放出来。 “善。” 王珝自言自语一句,旋即身子一抖,阳神从化身之中脱离,顺带着放松了对化身意识的压制。 见碧落化身神智恢复,王珝向其吩咐道: “如今你已脱离束缚,uu看书 ww.co 能在外自由行走。虽然再无法动用梭天碧叶,但是道炁仍在,感应碧落天之能依然留存,如今的你,在地仙之中尚属于佼佼者。不过也正因如此,你只能留在玄正洲上,无法返回故乡。” 玉音道人手执清灵天尺,闻言开口:“本尊之意我已知晓,这便前去护佑姬飞晨姐弟二人。” 王珝点头道:“我离去之后,水界便交由陵阳执掌,你常驻云霄阁便是。不过你且放心,水界之中仍有你和余元一席之地。” “那飞漱峰呢?”玉音道人眉头轻动,询问南疆古战场的别府归属。 “交给你了。”王珝对此早有腹稿,“我算定姬飞晨五月初五开府之后,南疆将有福地出世,届时你可见机行事,在其中掺上一手。” “你倒是谋算得好,”玉音道人笑了起来,“想必那小幽境主人一事,也归于我了?” “本就是为了搜集梭天碧叶,所以你自己看就是。”王珝不置可否。 玉音道人闻言,心中默算片刻,旋即答应下来,向王珝一礼道:“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 王珝目送玉音道人离开蓬莱水界,回返飞云岛,旋即又伸手一划,招来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便是玉隆港外,一处神庙的建设地点。 “封神文书已经得到批准了,神庙也快要建成了。待文书入庙,得大鸿帝朝龙气认可,我这神道化身便能顺势出世,执掌蓬莱水界。届时,也是我离开玄正洲,返回一世之尊世界的时机。” 一百七十.出世返乡,道尊下降(六k五) 三日后,玉隆港外,一处港口附近。 玉隆港虽名为港,实则为城,渔人和海商出海的港口都位于城外,名义上归于大鸿帝朝官府管辖,实则暗地里被其他几大势力瓜分殆尽。 而这座港口,就位于唐家的势力范围内。 按照神道司传出的消息所言,这尊最近存在感比较高的,新近兴起的陵阳神信仰,其实是龙域内一位领地靠近近海的水府之主所为,是以玉隆港内众多实力都只是冷眼旁观,暂未出手试探。 不仅如此,出于某些考虑,玉隆港的唐家甚至在建庙之时,对这陵阳神信仰多有臂助,提供了不少人力物力。 如今半月过去,神庙已然建成,正是举行祭祀仪式,请朝廷册封文书入庙的绝好时机。 …… 正午,艳阳高悬,风轻云淡,港口之外,众多水手渔人汇集在此,等待祭祀仪式的开始。 这些信民之中,有的是行船遇险时被神祇所救,有的是前一类人的亲朋好友,也有的是无意间听闻此神名讳,如今自发而来。总之,今日能在此参加立庙封神仪式,足以说明他们对于陵阳神还是有些信仰的。 而在众人圈子之外,也不可避免地潜藏了不少行踪隐秘之人,来此打探消息。 一处角落。 李青略带兴奋地看着场中忙碌的人群,低声道:“我修行这多年,纵然是位列仙班的人仙也见了不少,但还从未见过神祇的登神科仪!此次这陵阳神在此建立神庙,足以让我一开眼界。” “想太多了,”一旁的神道司同僚,被余元所看好的余收言摇头否决道,“真正的封神仪式岂是你我这等外人所能看见的?你眼中所见不过是凡人附会罢了,最多为神灵提供一个显化降世的时机,收揽一波信仰。真正的封神仪式,怕是早已完成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场景。”李青笑道,“按你所说,届时怕会有神灵显化,我等或也可一睹神灵真容。” “随你,只是莫要忘了我们的身份。” 余收言手上拿着一本白玉书册,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根龙纹大笔,正在册子上书写什么,闻言只是淡淡一句,顺便提醒了一下李青。 两人如今身为神道司中人,在有神祇登神之时,自然要前来探查。不过这陵阳神已得朝廷册封,是以他们也不能作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只能算是观礼。 不过就算如此,面子上的工夫也是要做的,所以余收言也是在告诫李青,看可以,但切莫忘我。 “不错,此人谨慎稳重,可堪大任。” 虚空之中,余元收回注视二人的视线,轻轻点头,暂时把这两个神道司修士抛之脑后,转而打量起了其他几方人马。 此时这玉隆港方圆千里之中,当以他修为最高,是以虽然暗地里各方势力来人不少,但在余元观来,便如夜中萤火一般历历可见。 “东方魔教的人,还有两个路过的仙家,嗯?龙族没有来人吗?对了,他们以为我是天音龙侯的人,自然不会多加关注,诶,这个是?” 余元正在评估暗地里的视线,忽然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唐家老祖委实憋屈,稍有大事就得亲自上阵。也是,区区一位人仙,在家族内部或许还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但要想要窥探一位水府之主的信仰,还真得他亲自出动不可。” 不去管亲身来此的唐家老祖,余元把目光转向一处虚空,视线在其上一掠而过,心中思量: “现在天海阁应该还没把陵阳神和杀死焦海的静川道人联系起来,来此也只是常规打探情报。不过也说不准,毕竟魔门秘法,千奇百怪,总有我疏漏之处,总之,还得多加关注才是。” 为了确保玄鲸化身登神成功,不仅余元在此驻守,就连飞云岛上的玉音道人、蓬莱水界之中的王珝阳神本尊,此时都在以各自手段关注此地,确保一切安然无恙。 在三位地仙关注下,最终,祭祀现场没有发生任何异状,安安稳稳地来到了举行仪式的部分。 因着王珝与天音龙侯的关系,龙神庙专门派人前来指导在场众人如何举行祭祀仪式,是以所有人举止都十分严整,仪式也符合规制。 “……今有波神陵阳,凡伸迎奉之诚,久契感通之应。吾等幸承夙庆,禀范神圣。诵自然之灵章,宣天人之至教,尽虚空界,有感必通;碧云霄中,无诚不格。庶顷恳请,今有请神关文,恭对敷宣。”1 一封请神表文诵完,在场众人,不论仙凡,俱都感觉到了有威严目光从虚空中落下,注视着这一方地界。 “这股威压,在人仙之中,也算得上一流了,不愧是一方水府之主宰。” 暗地里,有人叨咕一句。 而作为主祭的赵头领感受到神祇目光垂视,心中则满是激动之意,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昂扬激越起来,十分流畅,毫无半点磕绊: “……今辰坛下奉道,祝圣酬恩,集福迎祥。” 接着赵头领深吸口气,大喝一声道:“请敕封文书入庙!” 众人轰然应诺,不多时,一方精美的木漆托盘被传递至祭坛之前,上面供着那封已经在神道司存档留案的封神文书。 以暗地里潜伏的众多修行之人视角来看,这封普普通通的文书之上,有一股赤色气运盘绕,隐成火龙之形,正是大鸿帝朝的王朝龙气显化。这代表着陵阳神已经上了朝廷所录的神灵名册,纵然不登祀典、不入大祭,但也是得到承认的正神。 随着文书被请入庙中,天边阳光顿时黯淡下来,有祥云瑞卷,遮蔽住穹空烈日,投下一方阴凉,慰藉众人日晒之苦。 水界之中,王珝以法眼观照封神现场,见状微微点头,伸手指向水底琼宫,笑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于是水域猛然一震,海底琼宫石门轰然洞开,一道玄色光柱贯通水界天地,一尊神灵法相从中显化出来。 这尊神灵面容妖异,双眸赤红如血,腰别金钟,白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周身除了香火之气外,还有浓烈的妖气盘旋,教人一看便知是异类成道,如今证就妖神之位。 许是知道这样容易泄露自家根底,出世的陵阳神微微沉思后,伸手一挥,王珝当初留下的那一壶云币猛然炸裂,浓郁的香火被随意捏造成一身冕服,罩落在神灵身上。 “如何?我这般打扮可好?” 王珝闻言看去,只见陵阳身着玄袍,上有白浪图纹为饰,头戴金冠,一根鱼尾木簪束起灰白长发,手中一团残余的香火正在不断扭曲变形,似乎是在塑造神器。 于是微微点头:“虽然发色眸色未改,但那股异类气质已然消去,只是还不似神灵那般威严高渺。” “够了,暂时就这样吧,反正如今仙神一体,对于一些事情也看得没那么重。”陵阳不以为意,“如今我已出世,正该担起自身责任,我这便去了。” “去吧,”王珝认可道,“如今我三道化身,唯你是借助神道强行而成,且无先天真水为依,只能修炼东方魔教的狂澜水煞,是以本质有所不足。 “我希望你能尽快将其补足,早些恢复到地仙境界,与那天音龙侯夫妇站在同一水准,好谋求独立自主的地位。毕竟寄人篱下,受其位格名分压制,总不是什么好出路。” “地境的龙侯吗?我知道了,”陵阳随口一应,手上握住的香火猛然一挥,一柄海蓝色长矛显化出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不过本尊你既然有所要求,我自当尽心尽力。” 王珝点点头,目送陵阳神走出水界,前往玉隆港显化神迹,招揽信徒,接着闭目盘坐下来,体悟本身功行变化。 随着第三道三尸神化身被斩出,王珝自身大道更近一步,在象征天动地静、阳清阴浊的两极化身之外,又多了一尊象征太极弦线,调和阴阳的水主化身。 “陵阳行波涛之道,悟动静之理,借此调和碧落、血海两大化身,而且隐隐间,还有一丝三元之道的妙理。” 王珝对于自身变化心有所感。 所谓三元,乃是玄门立论之基之一,以天、地、水三元为本,诠释宇宙构成,万物根源,虽然不似阴阳四象五行之说那般普遍,但也和天地人三才之说融汇为一,地位十分重要。 如今王珝以碧落化身演化清霄天河,诠释清灵之道,又试图以血海化身升华为黄泉真理,领悟浊煞真谛,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正是三元之中的天元和地元之说。 再加上如今水主化身出世,陵阳司掌波涛,为职江海,正合水元之位,也难怪王珝对于三元之道有所领悟了。 “不过与玄门如今的三元之道还有不同,我之三元,终究是以水元为本,以水元容纳、演化其余二元,如此,也变相符合了道祖崇尚水德之意。” 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气动则生气沉则死,王珝如今将太极与三元相联系,自然要以自身大道为本,重演他人学说。 是以在王珝看来,所谓阴阳太极,一水足以容之,什么天地二元,亦不出水元范畴。 只要以水元演化三元大道,并构建出一方合理的,符合阴阳之论的世界观,并将其开辟成福地,便足以印证王珝自身猜想,确定阴阳动静之道和三元之道可以被道人以水元为主,容纳贯通。 而那座用来印证王珝大道的福地也不是其他,正是蓬莱水界。 水界在开辟之时以阴阳法门为主,演化时又有沧海导入,构成三元循环。 福地之中,清气化作天河,以天雨为桥梁,进入江河湖海,而后沉降下去,将地脉之中的浊煞郁结之气冲入九地之下,化作血海冥河。 而后再以地底魔宫为基,梳理地脉,将那些浊煞魔头彻底粉碎,以云霄阁法门转为清灵之气。最终被支撑天极的碧落梭木雏形以根须汲取,将其尽数升入天穹。 一方洞天福地之中,水元为主,演化天地二极,自成循环,生生不息,足以说明王珝本身道途无碍。 “如今碧落天河、沧海诸水、血海冥河这三元之水我都有所成就,且阳神饱满,神完气足。”半日后,王珝从定中回神,思量起来,“只要肉身成就,便可以尝试突破法身之境。事不宜迟,这就准备返乡吧!” 念头一动,不知何时已经返回蓬莱水界的余元出现在道人面前,神色郑重,自主封闭了化身意识,迎接王珝阳神入驻血海化身。 清浊天河一转,“余元”双目再度睁开,反手露出了一枚琉璃宝珠和一柄紫木如意。 “……有玉音和陵阳在此,玄正洲便是一条后路,不必有所挂怀,这便走吧!” 如意在空中狠狠划过,一道奇诡瑰丽的门户在空中显现,背后似乎是另一方天地,与这玄正洲大不相同。 王珝感受到对面那熟悉的天地法理,心中诸多事情都被抛却,旋即化作一道血色辉光飞入其中。 “我回来了!” 水界之中,满山桃花尽数盛放,一片夭夭灼灼。 …… 太元圣域之中,道尊面色微动,望向虚空之中沉默不语,心中思量: “这小子别出机杼,以水元演化三元大道,构建天地循环,虽然根基不同,但细细想来,倒也是一条三元正途。” 世间大道三千,本就相互混杂,化合万物,岂有独自在外,不受影响者? 是以在道尊看来,王珝虽然独修水元,但只要有三元气象,便说明其人亦与三元道统有缘。 道尊掌握宇宙,观望过去未来,对于自家道脉发展亦有洞见。 在太元道尊看来,不管是修三宝大道者,还是修三才大道者,甚至修行太阴、太阳、中和这三气者,都是自家三元大道的延伸,更别提王珝这种仍尊奉天地水三元的修士了。 “而且这小子虽然斩出的化身与血海魔道有关,但身上少有杀孽,显然只是修行浊气,不算入魔。” 若是王珝的血海化身当真坏事做尽,身上血煞冤孽深重,莫说是太元道尊,就连黄庭道君也不会对其好言相对了。 须知,黄庭道君最厌恶的魔祖传承,便是血海魔道这一系。 “再考虑到碧落天对其的眷顾,细细究来,他倒真适合入我门中,为我弟子。” 不过想起刚才王珝手中如意,太元道尊面色微沉,显然十分在意。 “并非九霄大宇出身,也不是其他道君玄圣的棋子,而是混沌之中的其他世界来人吗?” 太元道尊实力高远,自然早知世界构成。 在玄正洲上大部分人看来,世界不过便是玄正大陆、海外诸岛以及无尽汪洋罢了。但在某些传承久远的大宗门中,则另有记载。 本方宇宙的主体,是无远弗届的太虚之界,但整个宇宙的精华部分,则集中在太虚之界中悬浮如鸡子的太极界上。而太极界,又分人间界、地界两大部分,犹如阴阳双鱼。 至于天界,此时尚未有其存在余地,不过在众圣推算中,天界诞生乃是必然之举,差别只看主导权在谁手中。 而与王珝联系紧密的碧落位业,正是未来天界中分量极大的一个组成部分。 话说回来,不提其他部分,仅一个人间界,就又分为三十三洲。所谓玄正洲,不过是北方四洲中,位居正北之位的一块洲陆而已。 若能跨洲传道,在其他大洲上发展宗派的分支势力,才能算得上圣地一流的门派。这,是玄正洲圣地之间共有的认知,也是他们不看好阴冥宗晋位圣地的底气。 但在天仙之上,道君大圣之间,又自然知晓,宇宙其实也不止一方。除了那凌驾诸多宇宙之上的唯一真界之外,其他宇宙,也不过是各位神圣或联手,或自行开辟而出。 而越是强大的道君、大圣,所涉足的宇宙也就越多。也只有在自家出身的宇宙证道后,又在其他宇宙也证道成功,才会被认为是真正地跨入了先天大圣的行列之中。 这,就是道君和大圣之间的常识。 “而实际上,在九霄大宇之外,那真正的混沌之中,亦有其他世界存在。” 思及此处,太元道尊轻叹口气,似是想起了当年往事。 当年唯一真界遭劫,除了那方老对头外,其实还有域外之人插手,方才导致真界大乱。甚至就是真界本身,也有赖于一位域外之人的相助,方才度过了最初一道大劫。 “也正是在真界遭劫之后,太上道兄才坚定了探索混沌之念,不惜抛却本方宇宙的道尊位业,前往混沌深处,试图探访其他世界。” 不过也正因如此,导致仙道三尊不全,在其他宇宙难以像本方宇宙般一家独大,仙道也难以发展起来。 “我原以为王珝只是九霄大宇中其他几方宇宙的来客,且本质虚幻,无有先天灵光存身,是以才起了收徒的心思,打算和几位道友交易一番。” 若是王珝能在玄正洲上炼假成真,斩落南华束缚,炼成先天灵光。那他纵然有地球的记忆,修行《一世之尊》世界观下的修行体系,那也算是玄正洲上的生灵。 当然,恐怕到了那时,王珝也会因为身体构造有异,无法再续前缘,只能转修本洲仙道了。 但现在看来,王珝并无成为本方宇宙生灵的意愿,而是坚定地回返了自家出身世界,意图在诸天万界之中突破法身,这就让太元道尊十分不满,在王珝领悟三元大道时也没有顺势显化,提出收徒之意。 “而且细细思考一番,那太上道兄座下的南华道君想必和王珝也出身同一方世界,难怪我无法查究其人跟脚,难怪太上道兄有意探索混沌。”道尊若有所悟,在心中记下此事,“总之,收徒之事暂且放下,那碧落之君的位业也得多加考虑才是。” 若是王珝作恶多端,为祸一方,太元道尊自然有借口剥夺其继承碧落业位的天命,但现在王珝小心行事,并无恶迹,反而赞誉颇多,那身为仙道教主,道尊也不能不为此考虑。 毕竟在道尊考虑中,碧落圣者的天命本就该被剥夺,成为一尊普通的碧落大圣,这与谁人执掌都无关系,乃是必行之事。统御群仙的青冥天命,本就该落在仙道三尊手中方才安心。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来,王珝若真是证就了碧落大圣的位业,倒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甚至可以凭借碧落黄泉之间的特殊联系,引诱王珝站在第一线,在将来的某次大劫之中为玄门出力。 再说,同是异域来客,那南华都能拜入太上道祖座下,证道先天道君,成为道祖嫡传门人,那太上有容人之量,他太元难道没有吗? 还有,身为异域来客,那自然眼界见识与九霄大宇不同,必有一番新论。在道尊看来,或许还可借助王珝之手,推动仙道发展,使仙道再创辉煌。 如此,方不愧他太元的仙道三尊、轮值教主之名。 “纵然身为域外来客,眼下也不过一小小地仙而已,翻不出本尊的手掌心来。”道尊心中盘算一定,自得笑道,“若你何时能证道道君,或可在本尊面前有几分讨价还价的底气!” 道尊眉眼低垂,注视人间界的玉音道人和陵阳神良久,遂有一道念头显化,化作一紫衣道人下降人间。 “你为我天元化身,象天之高渺,非一时之身,需长久存世,便予你道号玅景吧!自今日起,你需自寻借口,与那玉音、陵阳其中一人交好,为师为友,任尔自专。总之,在其人身侧暗中影响,确保王珝与我太元一脉不生瑕衅便可,其余诸事,察其心迹便是。” 气质脱俗的俊美道人闻言,笑了起来:“定不负本尊之意。”接着口作道歌曰: 光阴过去留驹隙,海宇微茫起蜃楼。 梦境清都真帝所,仙人一室有天游。 珠如黍米悬何许,uu看书.uansu 掌上胭脂烂不收。 飞佩超然凌倒景,拟将变化问洪丘。2 一道身影自太元圣境中飘然而下,直入人间界中,引来其他玄圣乃至某些道君的关注。 …… 某方道域,一尊龙首人身的存在有意无意地对着此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忙活起自家之事。 光辉满溢的神域之中,一位周身万千道光环绕,乃此世光辉源头的女神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一处青莲遍开的道域,一位道人盘坐九头狮子之上,见状默默无言,只是轻抚座下狮儿头颅,让其享受地眯起了眼。 这些大能,或者早有预见,或者自身谋算未被打乱,总之各自安稳不动,并无反应。但同样的,也有一些存在对此看不过眼,打定主意要和太元道尊掰掰手腕。 一方群星璀璨,周天星辰闪耀的道域内,有人冷哼一声:“好个仙道教主,为了仙道天命,竟然舍下面皮,化身下界,倒也低得下去身子!” 这人细思片刻,叫来座下弟子:“云眠,你且持我符诏,下界去那玄正洲上。我已算定,此地有人与我道统有缘,可扬我星辰一脉名声。” 苏云眠接过一张周天星辰符诏,不敢大意:“老师的意思是,弟子暗中为其护法?” “不仅如此,”银汉簇拥、万星浮沉的宝座上的群星之主冷笑一声,“除此之外,我还要你这般这般……” “……弟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自去吧!” “是。” (本卷完) 第2卷卷末总结兼感言 如题,从3月17日到6月3日,一天一更,79天,79章,28万字的第二卷完结了,虽然章节数不及第一卷那么多有90章,但字数却多了三万多近四万字,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记得第一卷卷末时,我还在担心开学对于更新的影响,但现在看来,这学估计是开不了了,所以也就这样吧。 本卷中,主要涉及的是《道辟九霄》中前130章的剧情,虽然也写到不少后面的剧情,不过有的我没能写下去,有的是在为后文埋伏笔,所以主要剧情,最终还是集中在了开篇部分。 话说回来,因为这一卷有原著作参考,不必我费心思考原创剧情,所以写得相对来说,顺了不少。偶有卡文,那也是我在尝试原创的原因。 在写这一卷的过程中,我在不停修改自己脑中的剧情,几易其稿,最终才确定下来如今的走向与发展。 有人说主角来到道辟九霄中,基本什么都没能改变,显得很没意思。对此我有话要说,让姬飞晨没能看见李静洵的裸体,这算不算改变?(咳,玩笑话) 其实主要问题还是在我,因为主角性格设置和世界的选择,导致出现了这么一种问题: 一世之尊世界中,王珝知道太多,不敢随意改变。 道辟九霄世界中,王珝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有目标去改变。 一世世界中,虽然很多大能还未回归,但王珝只是相当于外景的法师,在有法身出场、大能潜藏的前提下,很多事情都注定无力去做。 而九霄之中,王珝虽然很快成就纯阳元神,功同地仙,但他也不了解原著中的那些不如意之事,只是想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而后寻找回乡之路。且诸天大能尽数在位,时刻关注人间,即使他想改变一些事情,但只要牵涉过多,那还是无法如愿。 我想,你们总不愿意看见小王拼死拼活改变很多之后,天域有人不满,于是颠覆时光因果,一切推到重来,小王灰溜溜跑路的剧情吧?而且那样子,和王珝性格也不搭调。 所幸,第三卷中,这个情况就要改变了!(我第一卷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第三卷中,不可避免的,将会涉及到真实界剧情,而真实界中,以法身为尊,小王如今已经够格。而九州界就更不用说了,那基本就是任他索求。 当然,那相应的,一世之尊原著这个时间段的许多剧情,也就没有必要去参与了,转而代之的是九州和其他世界的剧情,可以预想的,就有奥术神座,和灭运图录。 顺便有人问我灭运和太浩的出场循序,这个就是看世界能级问题了,我说下心中构想,各位轻喷(缩头) 灭运之中,是一方宇宙中有无数大千世界,如禹余天等,而在宇宙之外,还有其他宇宙存在,比如地球宇宙、玉景道人开辟的宇宙,原著也写明,这是永恒之主的威能。 太浩之中,同样是一方宇宙中有无数世界,按天地玄黄分级,此外还有原始大陆存在。宇宙之外,亦有其他宇宙存在。 我在这里,假定这些宇宙是同一个概念,再把其划归入一世之尊体系下(一家之见,无复多言),那么就可以得出对比了。 相比较灭运之中戏份几近于无的永恒之主和其他宇宙,那么太浩世界观明显要高出不少,比如大罗圣尊这等随意开辟宇宙的存在,以及原著中提过一笔的,和太易世界观有牵扯的十二寰宇。 另外值得一体的是,虽然一世之尊的传说大能本质等同宇宙,但要开辟宇宙,还得是造化才能完成,这在原文第7卷第110章有所描写。 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把灭运图录拿到前面来写,但这样一来,再考虑到真实界剧情,恐怕第三卷会略有些长,但估计因为我笔力因素,应该也长不到哪里去。 我私心想着,这本书字数要是能上百万,便心满意足了。 总之,我脑中明确的剧情梗概其实在黄庭出场后就写完了(这也是上本书剧情截止的地方),再往后就只剩一些精彩剧情和画面了。 要想把这些零零散散的剧情拼凑成一本书,对我的写作能力和写作热情都是个很大的考验,毕竟我没有写大纲的意愿和动力...... 总之,这本书是不会太监的,明天中午十二点,照常更新! 一百七十一.探索灵山,故人残迹 三十三天之外,一处灵草仙泉遍地,仙禽瑞兽悠然的神仙之境。 挂着“兜率宫”匾额的普普通通宫殿内,一位貌似寻常的道装老者闭目端坐于八卦炉前,似乎千年万年不改。 忽然,老者身旁侍立的金色道袍、银色道袍的两名童子,似有所觉,一起扭头,看向下方洲陆。 老者面上露出微笑,像是对此早有预料,向金袍童子吩咐道: “你且去取那张符箓来。” 金袍童子低声应是,踏出大殿,并未转至其他殿阁,而是随意一步,落入了三十三天之中,复又离开了这方世界,不知去向何处。 见金袍童子离去,老者又对银袍童子道:“你持葫芦去,将那王珝带入宫中,但不必引他来拜见。” “是。” 银袍童子应了一声,亦是遁出宫外消失不见。 …… 巍峨山脉之中,一根山峰粗细的铁棍矗立其中,上撑天,下抵地,两头皆有金箍。 铁棍周围,虚空缝隙扭曲,狂风怒雷化作巨龙盘绕,青色莲花随生随灭,一方方星河宇宙簇拥在周围。 而在山脉外围,一方残破却依旧宏伟的石门之下,王珝面带感慨的看向群山中央,淡淡道:“终于回来了。” 灵山残破,万佛俱灭,如此险地,仍不能压抑王珝心中激动。 道人面上含笑,听着耳边传来的大圣回荡千古的暴吼和万佛吟念的阿难名讳,沿着被一条条漆黑裂缝隔绝出来的小道,在灵山外围盘旋。 “看那金箍棒仍在,想必还未到诸天大能回归的时间点。”王珝心中盘算,“如今,以我自身实力,倒也足以自保。” 思及此处,王珝突然心中一动,放开气息压制,与这西游世界的天地大道交感起来。 内景勾连外景,王珝气息猛地一震,自身寿数暴减,在玄正洲上的数千年寿命如今回到了寿元之道残破的诸天万界之中,一时间竟然只剩了百年左右。 不去管寿元问题,王珝闭目入神,调整血海化身大道。逐渐地,一方赤潮如血的道域透过虚空,在王珝身边显化,接着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面容俊美,着大红衣,身边有血海冥河簇拥的道人模样立在王珝身后,正是余元形象。 “天地有变,战力也有影响。”王珝提刀在手,神色不由郑重了不少,“如今我这法相,或可唤作血海冥河相。” 玄正洲上,人仙突破地仙,需要道果、元神、真身三个方面达标。而诸天万界之中,突破法身也有元神、肉身、法相三个标准。 如今王珝元神阳化,证就阳神,无论在哪方世界都足以突破,但其他两个标准,可就有得说道了。 其中肉身不提,王珝返回诸天万界,本就是要解决这方面的问题,而关于道果,或者说法相,则更为重要。 玄正洲上,道果镶嵌于天冥之地中,以修士天魂为引,作为修士感悟天道的桥梁,是玄正洲修士所独有的法门。 若是有仙家离开玄正洲,前往他方洲陆,那么无有道果加持,对于天地大道的感应也会模糊不少,甚至会出现战力有损,境界跌落之事。 而王珝现在肉身不存,是纯阳元神入主血海化身之中,按理来说,当他回归诸天万界之后,血海化身的地仙境界,也该随之跌落才是。 不过当初王珝取了个巧,将一尊感悟虚实之道的化身王惊澜当做余元天魂,在天冥之地中伪造了一枚道果出来,而那枚血海道果也并非与余元修为息息相关。 与其说余元通过血海道果感悟天道,提升自身功行,倒不如说是王惊澜在感悟天道,而后凭借王珝化身之间的特殊联系,将所得感悟传递给余元罢了。 所以,余元这地仙级数的化身,乃是真实不虚,全凭自身苦修而来的实力。 是以如今王珝以余元之身离开玄正洲,返回一世之尊世界观下的诸天万界之中后,他一时间也没有出现境界跌落的迹象,只是战力略有波动,须得多加调整才是。 而血海化身离开后,那枚镶嵌在玄正洲天道之中的,血光明耀的赤红宝珠,也自主蜕变为一颗碧落清气环绕,三色天光攒拥的碧落道果,作为玉音道人修行的依凭。 至于陵阳神这道化身,其修行神道,有万民之力为依,有无道果倒也不必太过在意,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再行伪造道果之事才可。 不过因为重重因素,想必到时候的天道反噬会重上不少,能否应对过去,就看陵阳神准备了。 话说回来,王珝在回到西游世界后,很快察觉到天地法理有变,于是调整自身大道,将血海道域化作“血海冥河法相”,以维持自身战力不堕。 “嗯,还是略微受了点影响,但总没有跌破那层界限。现在的我,面对寻常法身仍可与之相争。”王珝睁开双目,自言自语道,“不知和那血海罗刹相比,我能否压过其一头。” 血海罗刹,是真实界南疆大地中的邪魔门派——血衣教中的一位法身,实力在如今天下法身中算是寻常,正可作为王珝估量自身战力的标杆。 不过那南疆之中还有一位蛊神,借助信众之力,实力起伏不定,就连王珝也不愿轻易招惹。 “血海罗刹之事暂且押后,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自身所在时间点才是。不然我刚回归没两天,就看见孟奇带着一群妖族天仙来此解救众位大圣,那可就没意思了。” 灵山外围,对于如今的王珝来说问题不大,而内中金箍棒仍在,说明魔佛尚未脱困。再加上自身种种手段作为依凭,是以王珝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准备稍稍入内一探,通过种种痕迹来确认当今的时间点。 …… 灵山深处,残破佛刹倾颓,高空电闪雷鸣,青莲朵朵,一闪一现、一开一放间尽是世界生灭,星云银河。 种种奇诡景致下,正有一道血色与玄色交杂的河流从虚空之中流淌而过,绕开道道漆黑裂缝,专注于观察地面之上的痕迹。 山脉高耸,羊肠小道曲曲绕绕,两侧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沿着山道一路前行,一处稍微开阔之地,一片残破痕迹逐渐显露在王珝面前,似是经过土石开裂,洪水肆虐之象。 血色长河一转,化作王珝身形,道人俯下身子,细细探查起来。 “这股气息……”虽不知这方世界过去多久,但在这处战场之中,王珝还是敏锐地发觉了熟人,或者说熟妖的痕迹,“是奔波儿灞?” 除了奔波儿灞动手的痕迹外,此地还有一些剑气切割土石留下的痕迹。 “莫非是孟奇和江芷微他们?我离去之后,他们还是和奔波儿灞撞上了?是有存在故意干涉?” 王珝心中一沉,这样想来,也不知张远山和罗胜衣等人结局如何,恐怕还是和原著一样,就此身死。 思及此处,王珝身化长河,直接飞掠而过,欲要入内寻找曾经那些同伴的尸身。 山路两侧,尽是漆黑缝隙和巨龙般的风暴。当年佛祖所居的灵山胜景之中,如今岩石便如齑粉一般松软,只有尚未被虚空裂隙和狂风笼罩的地方,才是安全之地。 再行一阵,王珝远远看见一个岔路口,右侧山路弯曲而上,似乎通往灵山更深处,而左侧小路被掩映在裂隙和风暴之中,看不真切其后景象。 “……这里,应该是原著中齐正言与孟奇等人分散之所。”王珝闭目存思一阵,努力从已经模糊的细枝末节的记忆中回想起大概描述。 “若是我走之后发展不变,他们该是从右侧上山了。” 踌躇一阵,王珝向着右边山道行去,道路尽头似有黑影盘绕,妖气冲天。 沿着山路而上,虚空裂隙愈发密集,有时甚至在道路中央就能看见一道犹如弯曲大嘴般的豁隙,内里幽幽暗暗,似乎通往另一处天地。 虽然王珝有信心这些尚算细微的漆黑缝隙伤不到自己,但他也不愿被随意卷入其中,于是道人不再飞遁,而是化作人身,一步一步地走在山道之中。 山路陡峭,看似绵延无尽,但终有平缓之处建有庙宇佛刹,可供歇息。 很快,王珝来到一处平缓之地,见到了先前感应到的冲天妖气的主人。 这是一条巨大的长蛇,盘踞在那里便如同小山,身体覆盖着一层灰白的羽毛,处处能见腐烂伤口,流出腥黄脓液,内中露出惨白骨骼,周身死气与妖气浓郁得形成灰黑雾霾。 “全盛之时也不过半步法身,不足为虑。” 王珝眼神微动,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而是直直往长蛇那猩红的眼中看去。 巨蟒双眼猩红,口中信子嘶嘶作响,亦是感应到了王珝到来,扬起了长长的脖子,双眼冰冷地注视着来人,一只眼睛内有白毛僵尸虚相,一只藏着王珝熟悉的身影。 “罗道友,你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啊!”王珝轻叹口气,语中满是叹惋,“由此观来,恐怕张远山张师兄和符真真道友恐怕也……” 王珝和罗胜衣不熟,只有几面之缘,但和张远山却曾共经生死,如今看见罗胜衣像原著一般命丧妖蛇之口,又思及下场不妙的张远山等人,难免心中不平。 身死成僵的妖蛇闻言,身形忽地一顿,目中闪过挣扎之色,但终究还是压服了罗胜衣残留执念的反抗,张开血盆大口,扑扇羽翼,uu看书 .uukanshu 拔山倒树而来。 毒牙缠绕黑雾,血口吞吐腥风,虚空之中都被腐蚀出淡淡痕迹,足见其毒液威力。 “大而无当,毫无作用。” 面对这当年快要成为大妖的妖蛇,王珝哂笑一声,连红袖刀都懒得动用,以掌代刀,其上缠绕血色冥河,如同闪电般快速劈落。 “尘归尘,土归土。一缕执念不散,强留在这人世苦海却又为何?不若乘早归去。” 血色刀光之下,妖蛇身上的死气与尸煞之气如同乳燕归巢般纷纷主动来投,融入王珝掌刀之中,更添其一份威力。 死煞之气脱离,妖蛇本体再无遮掩,显露出原本身形,被王珝当头劈落,化作两截。 砰——! 沉闷声响发出,妖蛇被剖作两半的庞大身躯无力地坠落在地,溅起漫天尘灰后又分崩离析,碎裂成一堆残躯。 尸骸之间,腥臭幽黄的尸水、发黑的黏稠血液随意喷洒、流淌在山地之上,却又完全绕过了王珝,在道人周围留下一方净土。 三道元神从一地尸块之中浮现,漂浮在王珝面前。正是白毛尸僵、妖蛇本身,和罗胜衣的残存魂魄。 三道执念之中,罗胜衣死得最迟,执念残留更重,如今甚至仍有神智留存。 他漂浮于半空,残魂渐渐消散,看着面容不变,却身着红衣的王珝,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 王珝沉默一阵,见罗胜衣魂魄保留程度远超自己所想,不禁疑问道:“道友可知,距离当日,已经过去多久了?在我离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一百七十二.黄泉真水,法海雷音 “原来如此,”罗胜衣虚幻的面容上若有所悟,“看来你也别有奇遇啊。” “失落他界,时间流速有异,苦修数年后方得回返,如今得见故人残迹,实在心中怅然,胸中郁愤之气难抒。”王珝面色寡淡,感叹道。 罗胜衣微微笑了一下,眼中闪过回忆之色,为王珝讲述起当日之事。 “那日众人一起通过石门,我们先是被那回荡万古的暴喝声和撑天立地的神柱所惊,再一回神时,便已经与众人分散,只有我们五人在一起。” 王珝眉头轻动,发问道:“除道友之外,其余四人可是孟师弟、江道友、齐师兄和阮姑娘?” 罗胜衣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王珝一眼,不知道其人为何这般清楚,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 “道友继续说吧。”王珝一声长叹,果然,有存在刻意出手,把自己等人排除出去,想把剧情导回正轨。 “与你们分散后不久,我们见周围环境险恶,便打算寻地暂避,却不曾想被那碧波王撞见,无奈之下只好与其交战…… “那碧波王身为外景妖物,我等手段迭出,但终究不是其对手,最终被其俘获,作为那妖王的探路先锋...... “齐道友先我一步,在一个岔路口被派去探路,不知生死。而后我又在面对这砀山君时,被当做诱饵使用,最终被其吞噬,成为组成其神智的三道元神执念之一。至于小孟他们之后如何,我也就不知道了。” 王珝听闻罗胜衣述说自己离去后发生之事,心中有了谱。由此观来,自己回归的时间点就在孟奇等人第一次死亡任务之后与探索天庭碎片之前的这一段时间点中。 如果没有其他改变,也就是说,孟奇此时实力最多不过外景,距离诸天大能回归还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思及此处,王珝轻轻点头,看向罗胜衣:“多谢道友告知,如今不知道友有何心愿未了,若我能做到,必当尽力。” 罗胜衣残魂摇了摇头: “本就入了江湖,又身处六道轮回之中,哪敢再有牵扯?眼下不过一孤家寡人罢了。今日见了王师弟你,心中一些遗憾也不剩多少,且就这样吧。一缕幽魂散于天地之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也不错!” 说罢轻轻一笑,似乎很是洒脱。 王珝看着罗胜衣虚幻残破的魂体,心中一动,提出了一个设想:“我在另一界中,曾闻天地间有生死轮回之事,道友若不嫌弃,我可设法补全道友魂体,为道友觅得来生功果。” “这......那就麻烦王师弟了。”罗胜衣最终还是无法拒绝可能存在的来生,再三犹豫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歹也曾是同伴,些许小事,不必如此客气。” 王珝弹出一滴血水,融入罗胜衣魂体。肉眼可见地,其人魂魄凝实了不少,消散的程度也慢了几分。 “有这滴众生血气所成的真水在,道友来生根骨想必能好上不少,武道成就也会相应更高。虽说下一世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总之,道友好走。” “若我来生能记起今日之事,必当想方设法报答道友恩情。” 罗胜衣面带感激,魂体在空中微微一礼,便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虚空,不知去向,只留余音在空中回荡: “灵山深处有大凶险,道友万不可过于深入,还是尽早离去为妙。” 话音袅袅,此地再不见罗胜衣身影。 “在此盘桓太久,对于灵山深处情形也有所感应吗?” 王珝心中微动,袖袍一拂,血色长河滚滚而出,裹挟着地上的残碎尸骸和两道魂体执念融入血河之中,清理干净这片平地,接着反身向外走去。 “如今已探明此世时间点,为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在此多作停留了,趁早离去。” 王珝见好就收,他可不想打扰被镇压在灵山深处的魔佛。 灵山之中,万佛圆寂,十分危险,不过那些佛陀临死前都在灵山峰顶结成万佛大阵以抗来敌,若无人操纵,便不会自主行动。 而灵山外围,只有一些菩萨罗汉的法身遗蜕留存,再加上一些攻打灵山的大妖妖神身陨此地,岁月流逝,尸身难以发挥出生前实力,是以对于王珝来说,尚算安全。 很快,王珝就来到了先前的岔路口处,一路行来,不时有一些僧人遗蜕、妖物尸身来袭,尽数被王珝所斩,融入其背后血河之中。 得这些遗蜕融合,王珝背后血河威力也随之大了不少,甚至在血色的血海真水与玄色的冥河真水之外,又多了一抹淡淡的浑浊黄色。 “灵山万佛同堕,尸身生变,此地死气与煞气交杂,几有九幽之感,十分适合我血海化身发挥。”王珝心有所感,“原著中,孟奇在此操纵黄泉骸骨,吞噬诸多遗蜕后,竟然可以与迦叶遗蜕相争,其中奥妙,可见一斑。” 想到黄泉骸骨,王珝心中一动,将此事记在心上。 他这血海化身已经融合了冥河真水,下一步提升的方向就是碧落黄泉之中的黄泉之水,如今一世之尊中正有一具同名的神圣骸骨在此,岂非与他有缘? “其实我要是操纵血河,将灵山外围的尸骸吞噬而尽,不要黄泉骸骨,我自己也能演化出黄泉之道。”王珝念叨几句,有所意动,“不过这样很容易引起魔佛注意,我还是老老实实收集黄泉骸骨吧。” 打消心中念头,王珝放弃了在灵山外围再多盘桓一阵的想法。不过他还是略微放开了对自己气息的压制,于是一路行来,有不少尸骸被王珝生人气息所诱,不开眼地撞到他眼前,最终被其尽数笑纳。 很快,王珝出了石门,来到凌云渡旁,正欲飞渡而过,忽然身子一滞,神情凝重地看向河中。 凌云渡宽有七八里,入水不浮,虽然对肉体凡胎之人而言是一重考验,但王珝当年初次来此便能飞遁,何论如今? 但道人眼下却站在河边,郑重以待,无视了河水中显化而出的自身过往,手中红袖刀虚握,似乎随时会暴起发难。 正对着王珝的河心之地,一方如同青玉般的平整土地沉浮,微光闪烁,上有一朵白莲绽放。 莲台之上,一尊佛陀脸含慈悲,眉目低垂,似乎在此等候已久,正要与王珝一论佛道之别。 这尊佛陀身成白色,手结说法印,身边常有天光妙音相伴,淡淡佛香传来,开人智慧,沁人心脾,并无任何诡异迹象。 但在这万佛同坠的灵山之地,一尊佛陀拦路,如何不让王珝多想? “还是引起灵山深处那位的注意了吗?”王珝不敢念出魔佛名讳,“不知这是哪位佛门高人遗蜕,看这架势,是佛陀?” 佛陀不言,缓缓抬头,一双佛眸空空荡荡,虽然照见了重重宇宙,但却不见自性灵光。 “果然是传说一级的佛陀遗蜕,身成白色,手结说法印,这幅模样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王珝背后血色长河尽数流入手中短刀,汇集全身之力,似乎会随时斩出。但同时,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个疑惑。 还不待王珝思量清楚,那尊佛陀遗蜕已然有了动作。 白色佛陀探出了右手,周身有海潮雷音传出,震慑王珝心神,使他难以应对。同时,在遮天蔽日的佛手之中,又有一方清净无秽的净土显化而出。 其地平正,城郭街道具以金银宝玉砌成。有天香宝树随处行列,其上挂有天缯,又有宝铃处处垂下,风吹而动,扬出妙音之声。吸引着王珝不自觉地向内投去。 如来神掌第六式,“掌中净土”! 封禁一切空间,让王珝无路可逃! “是...法...幢净土?这是法...海...雷音...如来?”神掌之下,王珝念头缓慢转动,手上红袖刀却应激而发。 一道凄厉刀光亮起,绯红淡薄,像是那微漠的血色一般。刀光周围,虚空破灭,似乎沟通了某方莫名之地,有汹涌煞气喷薄而出,无数死灵尸体嚎叫传来,伴随着刀光与佛掌相撞。 如今灵山环境与九幽相似,无数尸骸残存,王珝在此也占据地利! 刀光引来莫名气息加持,竟有开天辟地之势,一方天地都要在这一招下翻覆。空荡荡毫无生灵存在的净土与其相撞,顿时天地同坠,神掌招式被破,让王珝暂得喘息之机。 挣脱“掌中净土”的范围,王珝不敢再对面前佛陀遗蜕出刀,身子一扭,化作一条血色长河,贴着凌云渡河水,向着下游逃去。 如今的灵山后峰疑似封印着佛祖做减求空的产物——无上真佛!其天生克制一切佛门修士,只被金蝉子遗蜕反克。面对这尊法海雷音如来的尸身,王珝根本不是其对手,当今之际,只能设法逃向灵山后峰,引二虎相争了! ...... 正常而言,法身的遗蜕,若无灵智残留,便只能拥有准法身或者寻常人仙法身的战力,不是王珝对手。但若是其有灵智残存,那王珝就得小心应付了,不过只要谨慎,仍可从容应对,甚至战而胜之。 除非是那种顶级天仙法身,体内洞天仍在,可反照外界改变天地法理。面对这种对手,就连王珝也只能谋求自保,无法应付。 而眼下王珝面对的,更是一尊传说级数的佛陀遗蜕! 传说之境,自身洞天蜕变为宇宙,能沟通诸天万界的他我投影加身,无处不在,无微不至。纵然身死之后以上神异不存,但本质仍然等同一方枯寂的宇宙。王珝又如何是其对手? ...... 面对一招过后立即脱逃的王珝,白色佛陀脸上慈悲神情微动,化作饱含清净之意的笑容,身边缓缓有礼赞之声响起,似从万千世界之中传来。 【甚深妙音海潮音,振大法音摧异论。能除烦恼诸困苦,法海雷音我赞礼......】 洁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拂出,uu看书 uukanshu其上有淡淡佛光亮起,海潮雷音起伏,霎时间已将王珝所化的血色长河包裹在内。 凌云渡河水粼粼,王珝飞掠而过,无视了河水中凸显出来的一幅幅场景,只顾往下游逃去。 招来血河吞噬来袭尸骸、与罗胜衣交谈、斩落砀山君尸身、观察奔波儿灞残留痕迹......随着王珝向下游逃窜,河水之上不断有一幅幅场景浮现而出,映照出这幅身躯经历的一切。 “是不是有些太慢了,感觉根本没离开多少。” 一个念头突然在王珝脑海中生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有赞唱声传入耳中。 【......法音遍振三千界,六十种音化群生。妙趣甚深如大海,供养世尊最妙音......】 礼赞声入耳,王珝如遭雷击,口鼻溢血,身形猛然停滞,脑海之中全是一尊身成白色,手结说法印的佛陀身影。 脑海之中,白色佛陀脸带慈悲笑意,散去说法印,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声如雷震: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如来神掌第一式,“唯我独尊!” 佛陀说法,声如雷震!只问本心,见性成佛! 这一式中甚至还有如来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的真意! 不愧是法海雷音如来,和如来神掌第一式,简直是绝配。 神掌自王珝心中而起,让他阳神动摇,再无任何反抗之意,血色长河旋即停顿下来,被洁白佛陀收入手中。 王珝被擒,佛陀遗蜕微顿,座下莲台腾起毫光,向着灵山深处遁去。 一百七十三.破灭净土,紫皮葫芦 玄正洲,南疆古战场。 今日是五月初五,是祭祀神道一位神君的节日,同时也是姬飞晨开府的日子。应玉芝仙姑之邀,玉音道人特地自海外而来,在此坐镇。 姬飞晨早就算定今日开府必有魔人来犯,于是所邀之人要么实力高强,要么背后有师长看护,总之是打定主意要借魔人之手将他们牵扯进来,确保开府之事安然无恙。 云霄仙府,月阳苑。 玉音道人面上含笑,坐在姬飞晨左侧,打量下方众人。 他身为王珝碧落化身,面容与本尊并不相同。此地除了姬飞晨之外,也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是以众人面对一位地仙,不敢有任何怠慢,恭恭敬敬地请其坐在上首之位。 由着今日是五毒神君的五毒节,于是姬飞晨别出心裁,按地球风俗,以种种灵米仙露制作了一筐粽子,为仙家小食,一时引得众人好评。 玉音道人正和玉芝仙姑谈话,忽然面色一沉,望向天边,默默不语。 仙姑见状,疑问道:“道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私人之事,不便多言。”玉音道人眉头紧皱,“贫道暂且告退。” 说完不顾引来众人注意,便在一名精怪童子的引导下去了后房歇息。 见一位地仙半途离席而去,众仙虽然面上不言,但心里都是一沉,隐隐间如有阴云遮蔽其上,知道此次开府之事定有波折。 ...... 法幢净土之内,王珝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却是先前被佛陀遗蜕打出的如来神掌震慑了心神,陷入昏迷之中。 忽然,王珝袖中一柄紫木如意微微一颤,其上一点碧光大亮,一道意识以此为凭,进入了王珝泥丸宫之中。 眉心祖窍之内,水光粼粼的紫府琼宫已然支离破碎,一片狼藉。一尊洁白佛陀安座其中,手结说法印,讲述佛门精义,放出檀香佛光,试图度化王珝心神。 而王珝则以自身阳神操纵血海冥河两大真水,发出无数天魔呢喃、死灵嘶吼之声,试图与佛光对抗。 但这道佛陀法相乃是经由传说遗蜕点化而成,岂是王珝所能对抗的?玉音道人意识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王珝阳神萎靡,处于下风,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 “本尊,我来助你!” 玉音道人见势不妙,顾不得多言,大喝一声,化作一道碧落天河冲至王珝面前,参与到清浊运转之中去。 得此生力军相助,王珝一鼓作气,演化清浊动静妙理,一道颜色奇诡的混合天河冲霄而上,把泥丸宫之内的佛陀法相一举吞没,暂时将其镇压起来。 顾不上彻底解决后患,王珝肉身猛然睁眼,从地上一跃而起,环顾四周。 道人周围土地平旷,犹如青玉制成,不远处便是一座城郭,俱以宝玉所建,街道尽是由金银砌成。 城外城内随处可见天香宝树,其上天缯垂落,悬挂宝铃,微风拂过,传来阵阵禅唱佛音。 “这是以如来神掌演化而出的佛国净土?”王珝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池,不禁心中打鼓,“我被困在此处,如何得以逃出?恐怕再回到外界的时候,所面对的就该是魔佛了吧!” 王珝盘算良久,忽然想起了袖中如意,心中一定,失笑道:“我怎么忘了还有此物,既然玉音能过来,那我自然也能过去。实在不行,离开这方世界也就是了。” 心中有了退路,王珝振奋精神,试图凭借自身手段从净土中脱身。毕竟按照先前事例来看,他在何处动用如意离开,再返回时也会在何处重新出现。 如果可以,王珝自然是想脱离净土之后再动用如意离去。 “这尊佛陀遗蜕,情况和原著中江芷微面对文殊遗蜕时大差不差,都是本身自性灵光已失,被外人操纵着进行活动,有一个无法避免的缺陷!” 一具没残留执念的遗蜕,自无真灵可言,只能靠操纵者的灵性活动。只要王珝能斩断操纵者与佛陀金身之间的联系,便能消减不少危险,甚至能成功离去也未可知。 “虽然原著中面对江芷微的‘斩道见我’,文殊遗蜕以‘唯吾独尊’应对,最终胜其一筹,但也只是江芷微实力不够,这个缺陷本身却是真实不虚的!” 思及此处,王珝闭目调集全身之力,试图以血海的污浊一面为矛,刺穿这清净不染的佛国净土! “以佛门观点来看,入诸法实相即是清,众生界即是浊。如今我以血河里的众多尸体显化众生相,破你禅定之心,使你这具金身六根放逸,扰乱那一缕灵性,看你如何应对!” 王珝鼓动自身法相,背后碧落天河与一道夹杂着几缕黄色真水的玄色冥河显化而出,相互环绕,构成螺旋太极之相。又有一道血色长河作为弦线横贯其中,不断把其他几种真水尽数转化为血海之水。 “如今用的是血海之身,自然这种真水最契合我。”王珝冥冥中有感,主动放空心神,感悟起那血河之中沉浮的众生悲泣。 恍惚间,红袖刀显露在手,一层幽深的血色逐渐弥漫而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煞气。血光黯淡又略显斑驳,似乎象征着那万物终末的结局。 “上穷碧落下黄泉,血海藏刀无觅处……” 王珝眸子略显空洞,嘴角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背后清浊太极齐齐一震,化作血色长河尽数流入手中短刀,将其变作一把长刀。 “集合碧落、血海两大化身之力,借助死浊之气,破你这清净佛土!” 道人挥刀横扫,一道无边无际的血河奔涌而出,内里众多死灵沉浮,张牙舞爪,似是要从地狱之中打上灵山,攻破眼前的佛国净土。 面对这招威力无匹的攻势,空无一人的法幢净土应激而发,树上宝铃无风自动,激扬出海潮雷音,与城郭之上的淡淡佛光相结合,化作一尊佛陀虚影。 佛陀面色慈悲,右手轻拂而出,雷音回荡:“心浊不清,降菩提种!” 一点灵光洒落,净土之中的天香妙树尽皆化作一棵棵高大繁盛的菩提宝树,断绝世间一切烦恼,成就涅槃智慧,阻拦在血河前锋。 一道血河横空,涛涛的血海真水席卷而来,消融了路上所遭遇的一切。什么城郭街道、天缯明纱,纵然有佛光护佑,但在凶狠不绝的血海恶灵冲击下,最终还是无力的消泯,落得个被血河吞纳的下场。 血河化作赤海,逐渐吞噬了净土中的一切,只留那尊佛陀虚影安座其中,以及周围留存的一圈菩提妙树。 道人立于海上,周围血浪不住翻滚,攒簇在他身旁,衬托得其如一方魔道教主。看着周围在枯荣之间不断转化的菩提,“王珝”不禁哂笑一声: “想要借枯荣之道消弭我天魔化血神刀吗?只可惜我碧落黄泉相生相化,自成轮回,你如何能挡得住?” 随着血衣道人一语落下,血海澎湃汹涌,向着最后一处净土卷去。佛陀虚影的神情也逐渐由慈悲化作愁苦,身边菩提宝树荣枯不休,树下很快落了一层厚厚的枯黄菩提叶。 “王珝”双目赤红,脸上隐带魔意,血刀别在腰间,含笑道:“如今这法幢净土经我血海大道开化,佛国不净,浊气长存,正合佛经所载末法之相。既然如此,佛陀为何还不入灭?竟在此眷恋不去。” 佛陀虚影不言,身边菩提枯荣速度放缓,金身显露出腐朽衰败之相,渐渐化作尘埃,被血海淹没。 “一切皆归灭,无有常安者。”见佛陀虚影从善如流,自主入灭,“王珝”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口中轻诵佛偈,“俗言道佛魔相生,如今佛陀已去,魔祖虽然心中喜乐,但亦无存在必要,既然如此,也请魔祖入灭。” 血衣道人跌坐在地,神情逐渐变得舒缓,双眼之中的赤红血色慢慢退去。 半晌后,王珝才微微摇动身体,轻叹一声:“好险,差点就回不来了!” ...... 有先前与如来神掌第六式掌中净土正面碰撞这前车之鉴,王珝自然知晓自己不是法海雷音如来遗蜕的对手,更别提如今自己就在对方净土之内了。 不过在出刀之时,王珝心中有感,主动贴合了自己血河之中所吞噬的一应尸身的遗留执念,以众生执念为材,自身大道为炉,锻造出来了一尊“魔祖”人格。 王珝自灵山深处一路行来,操弄血河吞噬尸骸不知几许,其中多有某些罗汉和菩萨的遗蜕。 以这些尸身上的残留执念为原料,造就出来的魔祖人格,自然也通晓佛门精义,就如同一尊潜心学佛一辈子的大德高僧一般,更有血海真水之中蕴藏的那一缕无上魔意加成。 “魔祖”在窥破净土弱点之后,直接将王珝身上其余真水全部化作血海真水,出刀逼出佛陀虚影,迫其入灭。 而魔祖人格也在王珝留下来的后手之中消逝,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王珝。 不过即便如此,王珝身上还是有些许隐患残留。 一来,是血海化身之中深藏的那点魔意又涨大了不少,使化身入魔概率相较从前更大几分。 血海化身的根基本就是天外陈教主所留一道传承,其中自有魔意深藏,更别提余元后来还吞噬了玄正洲上的血海地仙五十六的部分道果。再加上如今的魔祖人格残余,这道化身,与其说是血海化身,倒不如说是血魔化身来得好。 而另一个隐患,便是王珝泥丸宫镇压的那道佛陀念头。这缕念头是法海雷音遗蜕以如来神掌第一式唯吾独尊打入王珝心中所化,可以说是王珝的部分念头得到佛陀点化后所诞出的佛门之念。 有此隐患在,说不得王珝什么时候就受其感染,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了。uu看书 .uukans “一佛一魔,倒也算相配。” 王珝苦中作乐,自嘲一声,旋即准备回归外界。 道人袖袍一摆,漫天血海化作匹练投来,被王珝收入袖中。接着一声长啸,其人化作一道赤霞,撞破天关,去往净土之外。 ...... 灵山,外围。 一尊身白如玉,端坐莲台,手结说法印的佛陀悬在空中,进退不得,空洞的眸中微光闪烁,似乎有灵智复生。 而在对面,一个银袍童子立在空中,手中抱着一个隐显金芒的紫皮葫芦,笑嘻嘻地不发一言,挡在佛陀身前,拦住其去路。 忽然,佛陀掌中有血光亮起,一道人影从中脱出,落于场中。 王珝正在讶异自身离去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转眼便看见了银袍童子,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恍然大悟,稽首道:“多谢前辈援手。” 银袍童子不动不摇,受了王珝一礼,笑道:“我奉道德大老爷法旨,特地带你入宫。” “遵领天尊法旨。” 王珝闻言连忙肃容拜谢,复又抬头问道:“敢问这法海雷音如来的遗蜕?” 银袍童子轻笑一声,举起手中紫皮葫芦,向着佛陀遗蜕一摇。那洁白佛陀没有任何反抗,眼中一抹微光熄灭,旋即便被一股吸力拿摄而起,化作一枚光点投入葫芦之中。 葫芦晃了三晃,随即平复下来,落入银袍童子手中。 “走吧。”银袍童子淡淡一句,王珝旋即跟上,向着三十三天外遁去。 灵山深处,有存在恼怒地哼了一声。 一百七十四.兜率得宝,混沌莲子 灵山之中,两道遁光视那些高空之中的黑色裂隙和风雷巨龙如无物,一前一后地向上遁去。 雷霆怒吼,狂风猎猎而过,虚空缝隙加身,却对自己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就如同幻影一般直接从身上掠过。王珝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银袍童子,并未出声。 银袍童子手中紫皮葫芦放出濛濛清光,似是撞破了一层水幕,王珝眼前一花,再去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灵山,来到了西游世界之中。正下方就是那座破庙的残迹。 银袍童子似有所察,回首对王珝一笑:“接下来的路对你来说有些难走,须得小心。” 王珝拱手应是,再不去看当年故迹,小心翼翼地跟在银袍童子身后,亦步亦趋。 银袍童子袖袍轻动,放出银光笼在王珝身上,带他继续向上飞遁而去。 随着银袍童子一路向上,王珝处在了一种奇特的状态中。 在此时的他看来,自己似乎本质极高,甚至还在世界之上。周遭空间的形貌难以名状,就如同被揉皱的纸团一般,彼此之间处处重叠。 对自己而言,空间中的任意两点之间再无距离,自己似乎同时能存在于不同的地方。 而在空间之外,唯有一条略显虚幻的长河静静流淌,不舍昼夜。 “这就是传说大能的视角?”王珝心有所悟,闭目凝神,想把这种感觉记忆下来,以作参考。 能在弱小阶段体验到传说大能的视角,是一种莫大的机缘,能很好地帮助自己感悟“我之为我。” “这是我之视角,并非你之感悟。”但银袍童子似是看穿了王珝心底想法,淡淡出言打断,“你眼下还没到这个境界,若是想强行记忆,反而有害无益,会对自身道途造成阻碍。”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吗?”王珝思及此处,连忙收拢念头,不再去强行感悟这种奇诡视角。 “不仅如此,”银袍童子不知怎地,竟然有闲心对王珝讲解起来,“晋升传说之秘在于感悟诸我,以全本我。但你本质奇特,先天真灵孱弱,在这一步却是要耽搁不少时间。除非......” “除非什么?”王珝没想到自家出身竟然对突破传说也有阻碍,连忙出言问道。 “大老爷对此自有安排,不必我置喙。”银袍童子转而不言,“我们快到了。” 王珝闻言回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跟随着银袍童子“上升”到了莫名高处,身下就是天庭坠落、九重天损毁的痕迹。身边二十四诸天崩散流离,盘踞在虚空之中,各自占据了一方界域。自己倘若迈出一步,就可能流落到任意一界之中。 银袍童子祭起手中葫芦,清光大亮,裹挟着王珝纵身一跃,彻底跳出了三十三天之外。 清光消减,王珝面前已是另一方天地。 此地天光常在,瑶霞罗幻,云海飘渺如瀚海沧溟。仙禽瑞兽、灵草奇花随处可见,皆是上古神话时代的残留。 而仙境中央,立着一座普普通通的宫殿,上书三个无法辨识但又能自通其意的文字:“兜率宫。” 王珝甫一踏入这方地界,就觉自身所悟大道与此处天地格格不入,心中旋即明晓了此事根源:这是道祖所在,自有道德,自有规矩,自有己道! 来到此地后,银袍童子似是也松了一口气,把紫皮葫芦挂在腰间,转身对王珝言道:“道德大老爷正在炼一炉丹药,不见外客,你且随我来。” 虽说未能见到彼岸大人物有些失望,但王珝也暗道侥幸,他并不知晓道德天尊对自己态度如何,于是恭敬应了一声,跟着银袍童子向一处偏殿走去。 二人踏入兜率宫,穿过重重殿阁,来到了一座布置简朴清雅的房间。 房间内只有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几样事物,一个金袍童子站在一旁,脸上是和银袍童子如出一辙的笑容。 金袍童子见二人进来,对着银袍童子点头示意,随后对王珝道: “道德大老爷有旨,命我给予你三件事物。” 王珝闻言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方道:“不知天尊有何事吩咐小道。” 金袍童子和银袍童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大老爷没有任何吩咐,这三样事物你若是不要,那也无妨。” 王珝面上点头,心中却并未把金袍童子所言当真。须知彼岸大人物照见过去未来,把握种种可能性,道德天尊既然能把这几件事物拿出来,就不会担心王珝不收下去。 想必在未来无数种可能性中,王珝最后都是收下了这几样事物。 思及此处,王珝客气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为我介绍一下。” 金袍童子接过银袍童子手中的紫皮葫芦,笑着道:“不必如此客气,你若愿意,称我二人一声师兄便是。大老爷所赐之物,须得你自家亲身体会,我等外人不便多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另外给你一件事物。” “还请师兄指点。” 金袍童子把紫皮葫芦一摇,一枚散发着淡淡佛光的舍利从中滚落,悬在王珝面前。 “这是那法海雷音如来遗蜕所化的舍利,先前其遗蜕被某位存在操纵,欲带你去灵山深处,度你为其人傀儡。如今谋划被破,这舍利便算作补偿吧!” 王珝闻言推辞道:“幸蒙二位师兄援手,小道才从灵山险境脱身,如何再敢厚着脸皮收下此物?” 银袍童子在一旁出言道:“此事休要再提,我二人身为大老爷身边童子,总不好收藏佛门之物,你且收下吧!” 王珝无奈,只好接过那枚禅意隽永的清净舍利,将它小心收好。 见状,金袍童子和银袍童子满意点头,接着言道:“大老爷有言,三日之后,你可自去。” 说完不顾王珝反应,二人便退出了房间,只留王珝一人在此。 见金角、银角两个童子离去,王珝倒也没有追赶,而是待在房间之中,闭目疗养伤势。 先前无故遭遇佛陀遗蜕,一番争斗之下早有伤势暗藏,如今好不容易暂得喘息,自然要恢复旧观再言其他。 有金角所赠佛陀舍利在手,王珝小心翼翼,将泥丸祖窍之中被镇压的那道佛门念头打入其中,保持自身阳神纯净。同时又把法海雷音如来的舍利以血海镇压,让那佛门禅意和血海魔意互相牵扯,彼此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等我将本尊肉身造就出后,阳神入驻其内,离开血海化身,血河之中的魔意便会无人压制,必会引诱余元入魔。不过眼下有了佛陀舍利镇压,便暂无忧患。” 一桩紧要心事消退,王珝方有闲心去关注桌上摆着的三件事物。 古朴案几之上,一本状似寻常的书籍放在中央,一侧放着一方玉盒,内中似乎有事物沉浮。 而在另一侧,还有一张符箓安放,不知有何用处。 王珝迈步上前,打量起面前书籍。 书籍封皮深蓝,略显古朴,其上写着三个上古篆文:清静经。 “清静经!”王珝心中微动,不知该不该打开这本道经。 按照他所知的剧情发展来看,杨戬就曾向天尊讨要过一本手书的《道德经》,让孟奇在某次轮回之中得到,从而使他在封神世界化身老聃,承接了道祖因果,助其做减求空。 如果说天尊不知自家记忆,不知晓《一世之尊》的剧情,那王珝是万万不信的。但眼下道德天尊把一本《清静经》交于自己,却又是为何? “别的不提,如果这也是道祖亲手所书,那对我作用就太大了。” 王珝自身所修行的动静清浊大道,就是取自此经真意。如果有道祖手书在侧,日夜体悟其中奥妙,王珝对于大道的领悟,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想必在那些彼岸大人物眼中,我所知的剧情也不过是某一种未来吧,只不过这个未来显然最合三清心意。”王珝若有所悟。 “如今天尊对我这个‘局外之人’没表现出恶意,这是否说明未来还是向着符合他们心意的方向发展?我这个‘变数’对他们没有影响?” 思量再三,还是想不清楚那些足以称之为“天意”的大人物们的想法,王珝不再费心,而是把经书珍而重之地收好,看向剩余两件事物。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还是专心自家之事为好。” 王珝掠过符箓,打开那方玉盒。 玉盒之中,水光潋滟,氤氲丝丝,如同一片湖泊被纳入小盒之中。而在湖底最深处,幽幽暗暗,宛若一方混沌,看不清其中究竟。 王珝眼中闪过一抹水光,以自身水道造诣感应其中究竟,一幅模糊的画面呈现在心头。 湖底之中,一株通体青碧,闪烁幽光的莲花扎根于此。其上枝叶青翠欲滴,莲香清幽,一个饱满的莲蓬位于正中,内里却只结了一枚莲子。 “混沌青莲子......” 王珝眼神莫名,显然没能想到道德天尊会把此物给予自己。 世间能以一点真灵为凭,毫无隐患地重塑法身之物并不多见,以王珝所知也只有两种事物:圆满报身净土之中的圆满功德池,以及玉虚宫之中的混沌青莲子。 前者非得是证就彼岸的佛陀净土之中才能生出,而后者更是玉虚一派的重宝,轻易不予外人。 一方宝池、一枚小小莲子,对于传说、造化之境的大能而言,都是足以替死保命的重宝,王珝眼下却见到了一枚! “我如今肉身虚幻,只得阳神在外,这枚莲子正合我用。”王珝强压住心中激动,不去看那枚颜色难以描述的莲子,心中思考起来。 “对于彼岸大人物而言,uu看书.uuanshu 混沌青莲子自然不算珍贵事物,但却足以助我摆脱与南华之间的联系。这是否说明了道德天尊对于南华的态度?” 只可惜道德天尊有言在先,不见王珝,让他无法一问心中疑惑。 对于道德天尊怎么会有玉虚宫中的混沌青莲子,王珝没有过多思考,就像他也没有去思考为何与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关系紧密的法海雷音如来遗蜕会出现在灵山如来的中央娑婆净土一般1。 对于彼岸大人物而言,并无过去未来之分,指不定道德天尊在知晓自己存在的那一瞬间,在过去向元始天尊讨了一枚莲子,而后在现下把其交与自己。 把注意力从玉盒上艰难地挪开,王珝转而探查起最后一张符箓,却始终不得门而入,不知其功效为何。 “天尊所赐,定然会派上用场,眼下想必是机缘未至。” 收好符箓,王珝再度看向那方玉盒,看向其内幽池中的混沌莲子,心中踌躇不定:“原著中的混沌莲子先后为哪吒、三霄、顾小桑等人凝聚法身,但无一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耗时良久。” 哪吒、三霄等人是身为造化级数的大神通者,回归之机未至,纵然法身已被孕育出来,也只能在莲子之中沉睡。 而顾小桑本性灵光藏在孟奇真灵之中,非得等孟奇突破传说后方才能复生,也算特例。 “真要比起来,孕育我肉身的时间想必和冲和前辈在圆满功德池中复生差不多,只不过一眨眼便能功成。如今天尊特意给我留出三天时间,难道其中还有变化?” 一百七十五.先天5太,凝聚法身 心中沉思一阵,王珝摸出袖中如意,背后一道碧色天河流入其中,却是把玉音道人送回了玄正洲上。 “碧落化身那边还要看顾姬飞晨等人,索性如今危险解除,还是先把他送回去吧。” 同时,王珝也是在给道德天尊刻意展现出如意神异,想试探出天尊是否知道与诸天万界截然不同的玄正洲的存在。 静候一阵,却并未等来任何消息,王珝略显气馁地合拢房门,坐在案几之后,面前便是那方种有混沌青莲的小玉盒。 道人沉思片刻,身后血河浮现,一枚佛光舍利从中显露,悬在王珝头顶。 “我去之后,余元意识恐怕压制不住血海魔意,为保险起见,还是先将舍利子祭出,镇伏化身再说。” 王珝看着玉盒之中的幽暗水液,念头一转,清浊二色的天河裹挟着阳神从化身中脱出,投入那枚莲子之中。 余元意识方才回归,眼中便有魔意涌现,不待其有所动作,顶上舍利佛光大盛,禅音入耳,将心中魔意硬生生镇压下去。 “还是本尊料算得准,”余元轻吐口气,注视着玉盒中的莲子,“我还是在此等候本尊归来吧!” ...... 幽暗之地,宛若混沌的水面微微起伏,似乎蕴含着天地创生之秘。一株通体青碧之色的莲花闪烁着丝丝幽光,亭亭立于水面之上,为这处地界划定了上下前后之分。 忽然,有光自天外来,一道清浊二色的天河从上方落下,直直坠入莲心里的一颗莲子之中。 莲花微微摇曳,没有任何反应。 ...... 王珝阳神进入混沌青莲子之内,只觉自身阳神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消融,转眼间其人就剩一点本性灵光漂浮在虚空之中。 一股莫名气息传来,不断滋润起王珝那相比常人有些弱小的先天灵光,让其缓缓壮大起来。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寂兮寥兮,是曰太易。太易,神之始而未见气也。” 无垠太虚之中,一点灵光上下沉浮,淡淡思绪传出:“所谓混沌青莲子的功效,就是自开一方混沌,然后让人在其中体悟先天五太的演化过程,最后以五太最末的混沌物质凝聚法身吗?” 联想到原文顾小桑在复生之后多次提到自身具有先天之德,灵光自觉明白了混沌青莲子的作用。 道家以“先天五太”之论作为创世哲学之一,将其认定是世界从“无极”到“太极”的五个阶段。 冲虚真人有言:“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夺。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 而太素之后,就是“气形质具而未相离”、“万物相浑沦”的混沌了。 “这样想来,我当在太易之时壮大本性真灵,太初之时重演自身祖炁,太始之时划分清浊动静之形,太素之时收拢法身本质,最终在浑沦之时开天辟地,成功造化出自家肉身!” 难怪混沌青莲子唯独玉虚宫才有,原来这莲子之中蕴含的法理正是元始天尊“从无到有”的具体过程的显化! 真灵想清楚一切,旋即谨守心神,在广大无垠的原始虚空之内慢慢参悟起先天五太的奥妙来。 混沌青莲长于混沌之中,所结的莲子又自成一方世界,内中显化先天五太的创世过程。随着王珝阳神投入其内,莲子之内的无极便开始向着太极演化。 【太易,神之始而未见气也】 王珝阳神不再,只留一点本性灵光包裹着一枚宝珠在虚空之中缓缓转动,不断汲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气息,壮大自身灵光。 而在混沌青莲子之外的幽暗空间中看来,那株青碧莲花正不断枯萎,一丝丝幽光缓缓流入莲心当中的子实之内,滋润起其中的王珝灵光。 不知过去多久,灵光微微一颤,一股思绪波动在虚空中回荡:“我已经到极限了,也该进行下一步了吧?” 一点心念泛起,虚空之中旋即有淡淡气流生出,围绕在灵光周围,任他心意指挥游动。 【太初,气之始而未见形者也】 这些淡若无物的气流,正是最初的一道先天一炁,若是放在玄正洲上,便是自然生出的,不受任何后天之物沾染的,精纯无比的混元一气! 随着先天一炁在灵光周围漂浮,不可避免地有部分气流沾染到了本性灵光,染上了一抹浓淡不一的玄色。玄色气流似乎有了重量,缓缓向下坠去,沉在灵光底部,将其簇拥起来。 “以我灵光为凭,演化自身祖炁吗?这些玄色的气流,正是‘水曰润下’的体现。” 灵光微微摇晃,不断以自身心念为引,勾引来更多气流,围绕在自己身旁。而后开始回想自身对于水道的造诣,将这些思绪传播开来,道染这些先天一炁,将其化作独属于自身的祖炁。 随着灵光动作,越来越多的玄色祖炁围绕在灵光周围,渐渐将灵光包裹进去,如同海潮涨落一般,不断起伏。 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玄色气流分化出了清浊之别,清轻者上升至顶端,浊重者下沉至底部,整个灵光周围的玄色祖炁不断聚散飘合,渐渐汇拢成一道人形虚影。 【太始者,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虽有形而未有质,是曰太始。太始,形之始而未有质者也】 “直到这一步,我才有了自身名讳。”王珝轻轻叹道。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影子一般,漂浮在太虚之中,周身是在动静之中不断转化的有清浊浓淡之别的玄色祖炁。 在太始之前,或者说在“形”这个用以区别事物之间界限的概念出现之前,“王珝”这个名讳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一点先天灵光存在于虚空之中。 说王珝是那点灵光也好,说他是灵光之中包裹着的珠子也罢,甚至说他是这混沌青莲子之中蕴含的整片空间也可以。在太始之前,“他”和“我”之间,并没有多么清楚的界限。 “若非我经历过诸多事情打磨,对于自我的认知远超常人,不然真有可能迷失在这太始之时,最终‘王珝’不在,只有一尊象征着水之动静清浊法理的先天出世。” 王珝心中自知,若非是他,寻常法身来了,说不定就真的在此迷失了自我,被五太演化所惑。 这就是王珝所面临的“失我之劫”! “如今先天五太已过其三,接下来就该是太素之时了。” 王珝念头一起,周围环境便发生了变动。 在太初之时并未被王珝吞纳的那些先天一炁不知何时,化作一缕缕具有质感的稀薄气流在虚空之中来回飘动,被某些虚幻身影所容纳,让其同样拥有了一定的质感。 “这些就是所谓的三千混沌诞生的过程了吧?” 王珝随意看去,却发现了不少耳熟能详的形象,比如青色的莲花,人身蛇尾的神圣,怀抱巨斧的巨人等等,不过这些虚影都只是一个空壳,并无任何大道法理填充在内。 “这莲子之中演化的事物,说不定是随我心意而变!”王珝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我内心深处认为混沌青莲只在玉虚宫有,定然与元始开天有关,于是青莲之内便呈现出先天五太的演化过程,而且其中情形和我所知俱能一一对应。 “当我觉得太易之时已尽时,天地演化便到了太初之时;当我觉得太始已过时,太素之貌旋即在我眼前呈现;当我觉得该有三千混沌孕生时,便能看见神话中熟悉的虚影!” 思及此处,王珝心念一变,所有混沌的虚影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面出现在王珝身下,周围浩茫无际,只他一人的身影在水面上行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果不其然,莲子之内蕴含的创世之秘做不得假,但其中过程道貌为何,全凭其人认知!” 心念再起,水面之上突然多了一朵莲花,一枚甲虫落在其内,旋即化作王珝身形端坐在莲花之上,安稳不动。周围环境复归成太素之貌,水面化作混沌,任由他身下莲花在其中沉浮。 “按我给自己划定的创世过程来看,我肉身的孕育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不必再在其他方式中纠结,空耗苦工。” 王珝坐在莲台之上,不断在三千之中游走,把这些虚影一一打散,抢夺其造化。 “三千落尽,我自可身化盘古出世。” 【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 此间事物随王珝心意而动,当他心中作出要打落三千,占尽所有造化的决定时,只是一个恍惚,便发现所有虚影再度消失不见,只剩自身一人在浩莽的混沌之中。 “心胜于物......”心中默念一声,王珝将那枚藏在本性灵光之中的虚幻宝珠拿出,丢入身边的混沌之海里,自己身形也投入其中,周边清浊动静道域出现,开始凝聚法身。 “我阳神、法相都已达到突破标准,如今又在这莲子之中复生肉身,正可一鼓作气,突破法身之境。而且自身真灵也已壮大,若我所料不错,传说特征对我而言便是轻而易举!” 王珝自性灵光化作漩涡,疯狂汲取起周遭的混沌物质,uu看书 一时间整片虚空都被牵扯,似乎要化作一个小点,被王珝所吞噬。 清浊二色交织却又分明的道域扭曲拉伸,化作一尊威严的水君法相,周围诸海真水簇拥,碧落黄泉围绕,尽数化作一点,投入灵光所化的漩涡之中。 王珝心念造化而出的莲台莲叶片片凋零,尽数被卷入漩涡之中,翻起一道浪花后又消失不见。 兜率宫偏殿之内,余元脸色一变,垮塌成一道血色天河,裹着顶上舍利顺着一道莫名联系,出现在莲子内部,投入漩涡之中。 玄正洲南疆,刚回归不久,正在姬飞晨开辟的四圣景明福地之中做客的玉音道人微微一叹,回到自家飞漱峰中,化作一道碧色天河遁入道果空间之内,裹挟着王惊澜所化的道果便融入袖中紫木如意之上,消失不见。而后如意遁破虚空,来到了蓬莱水界之内。 白发赤眼的神灵反手将海蓝色长矛插在海底琼宫的大殿广场之上,接住破空而来的如意,摇身一变,一头黑白双色的玄鲸纵身跃入如意之中,跳进漩涡之内。 “突破法身是生命本质的跃迁,法相、肉身、元神三者缺一不可,须得确保自身圆满无漏,是以连三尸神和化身也不得脱离。” 冥冥之中,有一道意识发出感叹。 兜率宫大殿,道装老者坐在炉火之旁,面色平淡,眉眼低垂。身边两名童子一持宝扇,一托净瓶,相视一笑。 玉盒之内,幽暗莫名的水液干涸大半,那朵青碧莲花已经彻底枯萎,一枚青莲子掉落在幽暗混沌之中,略显膨胀,似乎将有新芽探出。 一百七十六.归9州 “水静而清现全体,水动而浊无定光,于无取舍去来中,不见清浊动静相。1” 幽暗莫名的空间之中,隐含禅意的道歌自渺远处传来。 水底的青莲子快速破裂,绽出嫩芽,疯狂滋长,转瞬之间就含苞待放,似乎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一片片莲瓣徐徐绽放,一尊道人身影从中走出。借助着这股“开天辟地”的势头,王珝奋力一“跃”,将自身已然壮大圆满的先天真灵向着无穷高处托去,似与重重宇宙相连接。 轰——! 伴随着莫名的轰响,王珝发觉自身的真灵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穿过了重重宇宙,在其他世界投下了一颗颗种子,等待着其发芽生长。 “真灵完满,居于极高之处,方才会有他我生出,散播万界吗?” 王珝若有所思,对于自身情形有了一定猜测。 穷究王珝跟脚,他不过是南华梦中所诞生灵罢了,本性灵光虚幻不定,更不算真实界生灵,无有天生的他我投影,自然无法突破到传说之境。 而当王珝机缘巧合之下炼就阳神时,他的真灵也开始向着真实存在的方向转化,只是过于孱弱,深藏于阳神深处,难以支撑其人向着更高境界突破。 直到王珝借助混沌青莲子重演自身孕育过程,本性灵光壮大圆满,并被他趁机托举上莫名高处,方才算是与诸天万界建立了联系,开始在其他宇宙诞生他我投影。 “暂时只有九个投影。”王珝稍加感应,“而且还没有真正成形,不能用来替死。目前的传说特征,只有拔于九重天和借助真实界气息改变外衍天地的法理这两点。” 随着一阵抖动,王珝的法身突然在莫名空间之中弥漫开来,转瞬又在兜率宫偏殿的房间之中塌缩为一点,显化出道人身形。 回首看去,刚才自己还身处其中的玉盒仍然好端端地摆在案几之上,没有任何改变。 “借助本性真灵所在,将自身暂时超拔于九重天之上,可以跨越空间阻隔,以变相达到无处不在的效果,但绝不如苏无名那般轻松如意。” 王珝下意识地将自己所拥有的传说特征和原著中同样拥有传说特征的苏无名、陆大作比较,好评估自身战力。 传说之境,威能不可思议,真灵居于莫名高处,拔于九重天。除仙界和九幽等本质不同凡俗之地外,无处不在,无微不至,投影不灭、己身不死。甚至还可在真实之界外借用气息改变其他天地的法则,或者在真实之界内放大某方面的法理。 其中佼佼者,还可短暂跳出真实界外的时光长河,追溯诸天万界过往,照见未来。 按王珝记忆来看,苏无名所拥有的传说特征是无处不在,以及投影不灭、己身不死,而陆大先生由于唯我唯一的缘故,只有从无微不至中发祥出来的掌控入微这一传说特征。 而王珝没有天生他我投影,能拥有一定的传说特征还是多亏了银角大王曾带他体悟传说视角以及兜率宫这彼岸道场本身的神异。不过等他自己的他我投影成形之后,也会逐渐掌握更多的传说特征。 略作试手,王珝心满意足,这才回神处理起后续事宜来。 道人伸手探入桌上玉盒,从中拽出了一节莲藕,这是那枚孕育了他法身的混沌青莲子所剩,也是极佳的天材地宝。 “这也算是我的伴生灵物了。”心中转过一道莫名念头,王珝不禁失笑,将袖中一道灵光打入莲藕之内。 灵光入体,莲藕微微一颤,旋即化作一柄水色如意被王珝握在手中。 “正好,将水元如意与其融合,也算不得浪费。如今其本质,也等同于一件法宝类神兵了,且日后还有进步余地。” 掂量了几下全新的水元如意,王珝满意将其收回袖中,而后又拿出了一柄紫木如意。 如意在手,一股莫名信息传入心头,叫王珝知晓其部分功效。 “如今位列仙班,略具传说特征,方才得到此物认可吗?” 王珝心念一动,一玄一碧两道光华从身中脱离,流入紫木如意之中。 “一件传说级宝物,但只有遁破诸天万界之能。不过其上还有几个去往类似于玄正洲这种世界的其他世界的门户?南华将此物给我,到底意欲何为?能超出诸天万界的限制,探索外域,他的真实身份到底又是什么?” 感受着三尸化身回归玄正洲上,王珝思考起如意之中蕴含的信息,逐渐陷入沉思。 ...... 玉音道人回归玄正洲上,化作一道三光明耀的碧落天河进入四圣景明福地,来到自家别府飞漱峰。 那日姬飞晨开府,引来煌阳魔教之人相斗,双方约好比拼神通术法,遂有后来种种事宜。 在补天一环中,姬飞晨与那煌阳魔教少教主杨飞无意中失陷乾坤法器之内,玉音道人本有意施救,却发现姬飞晨竟然在其中行开天辟地之事,于是暂时罢手,观其静变。 最终,姬飞晨借助巧思和自身大道领悟,融南疆古战场诸多前人遗府为一体,开辟出一座四圣景明福地,堵在南疆门口,坐镇一方。 而玉音道人恰逢其会,助其一臂之力,将自家飞漱峰以及周围的几座山头一并挪了进去,为其提供地气以衍化大地。 最后福地成就,玉音道人的飞漱峰也得以保全,成为福地之中的一处灵穴。如今玉音道人在中原的落脚地,便是此方地界。 玉音道人刚进入自家洞府,便闻得福地之主来访,于是略作掐算,心中有谱,遂开门请客入内。 姬飞晨以清泓身与玉音道人相见,面色略有苍白,一上来便询问道:“如今我等被七星咒术所伤,大部分人昏迷不醒,有性命之危。虽说此劫该我等自己想法子去过,但实无头绪,你身为地仙,可否指点一二?” 在他看来,玉音道人一直在自家福地之内,并未外出,定然知晓众人身上发生之事,所以未曾介绍由来。 玉音闻言一笑:“此事我已尽知,那伤了你等的咒法名为北斗箴言七杀咒,算是其中群杀的效果,以你等姓名和生辰八字为引。中了此咒,你等七人三日之内并无性命之忧。但若时机一至,便魂飞魄散,一点真灵归入轮回,千百年后方有入道之机。” “那该如何破解?” “欲破此咒,只能寻来幽冥鬼神或者星辰道的修士,我虽然对此有些了解,但也无处下手。” “幽冥鬼神深居冥府,人世难寻,星辰道修士更是少有。眼下情况危急,又如何去寻?难道只能去寻那咒诅之人?” 见姬飞晨忧心忡忡,玉音道人笑道:“幽冥鬼神我也不知如何去寻,不过星辰道修士,眼下却刚好有一位。” “在哪里?” “就在这福地之中。” 玉音道人一言点破,姬飞晨恍然大悟,谢过之后自去寻找那人。 ...... “唔,看来两道化身都无大碍。”王珝通过紫木如意感应玉音、陵阳两道化身状况,知道两人骤然离去之下并未惹出什么祸端,方才安心。 如今诸事已了,王珝便想着回归九州界一探,于是出了偏殿,向着正殿行去。 一路行来,纵然王珝如今已成法身,略具传说特征,在他感应之中,这座兜率宫还是普普通通,毫无异处,似是随处可见。 “或许,得等到传说甚至更上才能察觉其中神异吧!” 王珝摇摇头,远远地便看见了金袍童子在殿门口等候自己。 三两步上前,王珝微微一礼:“见过师兄。” 金袍童子面上带笑:“你之来意我等已知,先前大老爷便有言不必拜见,你自去罢!” 王珝闻言,对着兜率宫正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金袍童子出言告辞,方拿出紫木如意,轻轻一划,打开一方门户,方才迈步走入其中。 正殿之内,道装老者面对熊熊炉火,似无所觉。 ...... 四周场景变化,云海与普通的宫殿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数座庞大恢弘的界域。它们似乎本质极高,覆压了诸多漂浮在幽暗之中的虚幻之物。 “这当是那几座以定海珠所化的‘天’!”王珝心中作出猜想,“其本质极高,属于传说级数,内中恐怕有不少大能沉睡。” 越过西游世界里的诸天景象,王珝继续在幽暗的界域中前行,把握着自己身上一丝微妙的因果,据此寻找出身的九州界。 幽暗之中时不时能看到一方天地,或大或小,或充满生机或满是残破。其中一些天地甚至无法融下王珝真身降临,似乎他一但强行入内,便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我的内景在突破法身之后也化作洞天了,”王珝此时才想起这茬,“等我到天仙之时,自身便能蕴含一方独立的天地。” 也正因如此,一些过于弱小的天地才无法容纳王珝降临,除非是分神化念,或者未来可期的他我投影。 “九州当年好歹也出过阳神和真君,总不至于让我有家不能回吧?” 心头略显担忧,王珝循着愈发明显的联系穿过一处处越来越残破的天地,向着一片空荡寂寥的幽暗之中行去。 “这已经相当远离真实界所在了,许多天地都遭遇了毁坏。难道九州阳神不存,也是因为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要迷失在诸天万界之中时,王珝神识一动,终于感应到了那方熟悉的世界气息。 神识在此,王珝飞遁中的身影忽然弥散开来,似乎遍及了空间中每一个点,uu看书 ww.uknsh.o接着直接以神识为锚,在这处天地之前凝聚出现。 “这是......”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他没能想到的画面。 幽暗之中,本该常见的或残破或完好的天地尽数不存,在王珝面前的,却是三方散发着同样气息的天地! 只不过三方天地大小不一,其中还有一座略显虚幻。 而在那方虚幻的天地之外,则是层层叠叠犹如琥珀般凝固的时空壁障,在时空壁障的笼罩下,这座天地便如那琥珀中的虫介一般,被固定在了一个状态,再无任何改变。 王珝心底微沉,身形微微超拔,似乎离开当前所在之地,即将飞升仙界,借助这种状态下的特殊视角观望起面前的异状。 “空间凝固为一体,内中光阴也不再流逝,这是谁干的,南华?六道?” 借助自身与面前陷入“凝固”之中的虚幻世界间的莫名联系,王珝心中明悟,这方虚幻的天地便是自家出身的九州界,是南华根据另一方真实存在的天地所梦而来。 而剩下的两方世界,一个是王珝曾经经历过的轮回世界,是六道演化而出的宙光碎片。这一点,王珝能根据一些微妙因果联系感应出来。 而最后的一方世界,也是最为完整的那方世界,若是王珝所料不错,应该就是所谓的“母本”了,只是不知其中又是何等情形。 “这三方世界虽说渊源极深,但诞生方式各有差异,绝不会汇聚在一起,除非有存在刻意干涉。”王珝面色郑重,“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一百七十七.故乡安处为我身 面对明显不合常理的三方世界,王珝沉思片刻,干脆展露自家法身真形,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异变。 幽暗之中,海潮声响起,王珝身形快速膨胀,化作一尊沧浪环绕、执掌诸水的威严神人。 神人手持如意,身着九水浪纹袍,脚踏沧海平波履。玄天白玉冠上碧落天河盘绕,三色神光演化群星,脚底血海冥河泛滥,无数死灵尸骸沉浮。 而在他周身,则有诸海之水掀起波涛,覆灭周围万物,将其尽数化作混沌一片的汪洋。 这正是王珝的“三元真水身”! 以碧落真水为天元、血海冥河为地元、天一真水为水元,囊括清浊动静法理,蕴含创生死亡之秘的三元真水法身! 显露法身之后,王珝身边多了一股不可言说的玄奥。他双眼微闭,似开似合,法身略显空荡飘渺的超拔之感,旋即手上紫木如意一划,向着凝固时光打去。 如意似乎从四面八方打出,不分先后,万千柄如意同时从幽暗中落下,点在“琥珀”之上。 自身拔于九重天,借助传说级宝物穿界如意,打出略具传说特征“无处不在”的一击! 只可惜如意只有穿界破空之能,本身毫无进攻威力,对付凝固的时空界域算是对症下药。但在对敌时,王珝这招却是派不上用场,除非他能再寻找到一柄传说级数的神兵。 啪! 千万声重叠为一声,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传出,“琥珀”碎裂,虚幻九州界之中的时光开始继续流动。 神人法相变淡消失,化作气息降低了不少的王珝本人,但他显然无暇顾及这点,而是将神识探入虚幻天地之中,查看其中究竟。 不知过去了多久,幽暗之中,一道叹息回荡: “内中时间刚好停留在了我去往轮回空间的那一刹那吗?这又是谁的落子,让我有机会接续前缘?” 王珝收回那缕念头,脸色略显晦暗,陷入沉思。 在他探查之中,自家出身的九州界的时光正好凝固在了自己进行西游世界那次轮回任务之时,直到方才他打破时空壁障,界中时间才开始流动。 “九州界本质不高,就算一些传说大能也能凝固此界光阴,让我无法猜测到底是谁下的手。” 王珝站在浩瀚幽暗之中,面前是三方十分相似的世界,如同星辰一般簇拥在道人周围。 “也罢,说不得我还要感谢那位存在,让我不必错过一切。” 道人沉吟半晌,没有丝毫头绪,只好暂且放下,思虑起如何处理九州界之事。 “毕竟是我出身世界,总有一份牵扯在,若是像往常一般搁置在这里总有些不放心。正好我自身内景已化作洞天,倒不如把九州界纳入身中,也好时时看顾!” 王珝心中一动,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般而言,初成法身之后,自身内景便会向着真实天地演化,开始自衍一界的修炼。到法身中最后一境——天仙之时,内景便会成为一方真实的天地,甚至能孕育出生命与文明。 而此时王珝身中洞天方才诞生不久,内中清浊初分,地火水风肆虐,根本无法存放事物,更别提把一方世界纳入其中了。 不过王珝出身的九州界不同,此界乃是南华根据一方“母本”世界造化而出,本质虚幻不实,要低于王珝内景所化的洞天。 如果他把九州界纳入自身,说不得其还能借助洞天演化的过程,彻底成为一方真实不虚的天地。 “唯一可虑的是,随着世界本身炼假成真,那么为了化作真实天地,九州界的能级也会进一步下降,让九州界中的修行之道断绝。” 王珝闭目推算九州未来的发展,略有所悟。 “届时仙道不存,取而代之的是糅合了仙道部分特点的全新武道吗?战力下滑许多的同时,长生也将会成为虚幻之论。” 心中盘算一阵,王珝一点念头再度遁入九州界中,出现在雍州城外的金台观里。 “毕竟是一方世界,纵然本质虚幻,但对于内中生灵来讲却是真实不虚。我要将九州纳入身中,看在是自家故乡的份上,还是入内征求一下众位修士的意见吧!” 对于九州内的寻常百姓而言,王珝如何打算与他们无关,毕竟无论世界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而九州界中的那些天师、法师就不一定了,如果王珝纳九州于己身,他们便再无精进的可能性,甚至还会跌落境界。 好歹是王珝出身的世界,有一些因果牵扯在,他也不好不顾九州生灵意愿强行行事。 “更何况,九州之中还有一些隐秘我至今也未能想通,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去亲眼看看。” ...... 九州界,雍州城外的金台观中。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轻启,面容略显稚嫩的王珝从歇息的厢房中踏了出来。 此时天色将明,道观中已有道童的洗漱声与诵读声传来。几点星子在薄云中若隐若现,一轮残月偏挂,有些淡白。 “看来我当初是刚一入睡就被六道拉入轮回空间,而后此界时光随之凝固,停在了我睡去的那一刻。” 王珝走在道观之中,无有一人能发现他。 走到金台观观主张三丰所在之处,王珝仔细看去,半晌后微微摇头,遗憾道: “我原以为这位师兄会是黑帝真武的他我投影,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而是南华对于其残留的印象所化,与黑帝本身没有联系。估计在那‘母本’世界之中,才会有真正的他我投影存在。” 王珝一步迈出,消失在金台观里。房中张三丰仍在闭目打坐,毫无所觉。 ...... 太白剑宗,王珝出现在宗门之内,视线穿破虚空,看向祖师堂中放着的一把小剑。 “果不其然,只有阳神境界及以下的功法,传说以上因为本质唯一,所以在此界之中没有真意留存,只有些许残留痕迹。又因为九州界千年来没有阳神出世,所以对此也没有任何察觉。” 大致扫了一眼《太白剑典》,王珝作出判断,旋即心中又冒出疑惑。 “既然九州界中不可能存在传说以上的功法,我自身所修的《阳侯秘要》又是从何而来,莫非真有一份阳侯传承流落此界吗?” 心中将此事记下,王珝眼神一扫,找准目标,一缕心念传递入内,问询其人意见:“真实的弱小和虚幻的强大哪个更好?” “这还用问,肯定是真实的弱小啊!虚幻的再怎么强大那也是虚幻的,面对真实的存在不堪一击!” 太白剑宗掌门太华真人正在闭关,忽然如着幻境,似乎见到已经仙逝的师长在考教自己,于是理所应当地以年少时轻狂的语气回答了师长的问询。 “善。”师长微微一笑,旋即化作白雾散开。 掌门人猛然惊醒,静室之内剑气四散,扭头四顾,却不见任何异常。 “莫非是心魔来袭,引我思绪不稳,诱我走火入魔?” 思及此处,两鬓花白的太华真人连忙默念清心诀,安抚自家心神。 “幻境丛生,内魔勾引外魔,想必我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正该一鼓作气,准备突破!” 大殿广场之上,王珝有些无语,笑着摇了摇头,再度消失。 ...... “今有弱者为真,强者为假,二者相比,则何者为重?” “四大假合,唯一点本性真如不变,人世红尘中打滚,借假修真,方是我佛正道。” “老和尚倒也有趣,明明是法门寺住持,却又有一些曹溪的影子。1” “阿弥陀佛,不说禅宗密宗皆是我佛真意,光是密宗之中,亦有金胎两部,如来之理性存在于一切之内,人世间亦有之。施主若是愿意,可入寺中聆听佛法,细堪其中究竟。2” “哈哈,以后再说吧。” ...... “若天地为假,己身为假,唯有一条道路可助尔等成真,先生去还是不去?” “天地为假,我身为假,但这颗心,却是做不得假的。纵然人生虚幻半百,但这‘灯’、这‘心’、我所思考出来的学问,却是真实不虚的。是以舍心之外,本无他物,更遑论天地真假之言了。”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是极。” “那先生怎知心中学问是自家思考所得,而非他人灌注于你,伪造出来的?” “这......” “若是千百个先生都聚在一处,各有各‘心’,各有各‘理’,那何者为真,何者为假呢?” “除我之外,皆是外道。” “‘梵我合一’、‘唯我独尊’,先生之论受佛门影响很深啊!” “不过是六经注我罢了。3” “不愧是象山先生。” ...... 尹月缘从入定中醒来,却看见自家弟子王珝站在身前不远处,面色古井无波。 东海剑宗的宫主眼神一凛,十指之上剑气吞吐不定,冷声道:“你是何人?” “回老师的话,我是王珝。”王珝心底泛起恶趣味,故意回答道。 “笑话,王珝如今正在中原游历,前不久还有书来此,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东海!”尹月缘面色一沉,一道剑气飞出,穿破王珝身体,而后无力地消散开来。 “这!” “老师不用惊慌,我此来只为询问老师一件事。” “......何事?”尹月缘微眯双眼,调集全身法力,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老师如今功在天师,是九州界顶端的人物,为众多修行之士所尊崇。但如果有朝一日,老师发现终其一生也只能在九州界中打转转,一但飞升就会当即身死,那老师该如何应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假设罢了,老师何必动怒。” “......你这假设太过无趣,”尹月缘冷笑一声,“朝闻道夕死可矣,u看书 ww.uukanshuom 你若真是我弟子王珝,这个道理还不懂吗?” 王珝轻轻点头:“也就说老师愿意为了飞升而抛却性命吗?” “自然。” “好,”王珝面上露出笑容,“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虽说王珝没有恶意,但尹月缘还是十分警惕,话语简短有力,不愿露出任何破绽。 “众所周知,九州如今飞升之路断绝,但眼下有一个机会,”王珝口中话语引起了尹月缘注意,“如果让老师放弃如今的天师修为,从头开始重新修炼,换取未来飞升的可能性,老师可愿?” “仅仅是可能性?” “路可以续上,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上去的,”王珝失笑,“我也不敢打包票说老师一定能够飞升,或许不待飞升便寿元已尽也说不定。” “......”尹月缘有些沉默,她在天师之境停留了十数载,自然察觉飞升之路已断,但心中尚有不甘。如今却有一神秘人假借自家弟子面容前来试探自家心意,设想出种种情形考验自身。 “是内魔显化,乱我道心?”尹月缘眼神忽然犀利起来,一道匹练般的剑气斩向王珝,“我还是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善,”剑气加身,王珝身形如水波般晃动不定,他微微一礼道,“弟子受教了。” 王珝身形彻底破碎,尹月缘眼前一花,自家还是好端端地处在闭关静室之内,墙上祖师所遗法剑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异状。 “果然是幻境,”宫主冷哼一声,“区区心魔,也敢乱我道心?” 一百七十八.穿越者与重生者 九州界外,王珝面含笑意,收回了自家的一缕念头。 “询问了三十余位修行者,不论修为高低,不论三教之别,大多数人都认为真实的弱小比虚幻的强大更重要。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此事临到自家头上,也不知他们会如何做想。” 话虽如此,但王珝还是坚定了自家心意,道人再度展露法身,变作水君神人,准备将九州界纳入自家洞天。 诸水沧漭,洪波摇荡。王珝借来真实界一缕气息加身,身形超拔飘渺,周身窍穴尽皆打开,重重水液汇聚。 蔚蓝、碧绿、血黄、玄黑,诸多颜色各异的真水从其中流淌而出,围绕在王珝身旁,于其胸腹之间显露出一方洞天。 地火水风肆虐的洞天虚影显露,散发出无穷吸力。面对这股吸力,虚幻的九州界开始缓缓摇动起来,似有吱呀声响从心底传出,象征着九州界本身的反抗。 “此界本质虚幻,反抗难存,当入我洞天之中,化作真实!” 王珝借助真实界气息,改变了九州法理,强行抹消了此界本身的反抗,顺顺当当地将九州界纳入到自家洞天之中。 九州界入体,王珝法身猛地一坠,再不复先前超拔之感,法身周围的空间有“嘎吱嘎吱”之声响起,似是不堪重负,即将破碎。 “须得几日磨合,”王珝闭目感应自家洞天之内的情形,见虚幻的世界正在与地火水风相交融,向着真实一界转化,于是作出判断,“这几日传说特征的运用会略受影响,但过去之后自身境界当能进一步提高。” 王珝吞九州界入体,相当于加速了本身洞天的演化,使他在人仙之境中又略有进步,向着地仙之境迈出了坚实一步。 若是九州界彻底化作真实,那么也同样象征着王珝内景洞天成为一方真实天地,象征着他晋入天仙之境。 “只可惜此法不能多用,不然会有无穷因果产生,”王珝心中遗憾,“我是借着九州本质有异,加之自身与其间的联系方能成功。若是接下来还这么干,相当于自寻死路。” 一方天地的沉重,不是一般人所能背负得了的! 王珝正在感应九州界入体后的情形,忽然心中一动,运起法眼一观,只见一道璀璨星线从自家胸腹之中蔓延出去,与那方‘母本’世界联系到一处。 “九州界中有他界生灵乱入?”王珝轻咦一声,“是穿越者?只是不知是有意无意。” 一点心念落下,已经成为王珝身中洞天的九州界中再度显化出道人身影。感受着无穷大力加身,王珝轻吐口气,在天穹之上掀起狂乱罡风: “这熟悉的感觉,果然是造物主位格。” 既然有创世位格加身,那王珝也不必多费力气,思绪一动,九州界中种种信息尽数灌注而来,被王珝所知晓。 “有意思了,原来不只有一个穿越者,竟然还有条漏网之鱼!” 王珝看向下方九州陆地,在他造物主视角之中,九州之上有一层厚重但又虚幻的香火念头汇集成的海洋在荡漾,诸多神祇所化的光团在其中沉睡,似乎永远无法醒来。 而在众多光团之中,却有一个光团隐隐约约间展露出一丝真实之意,周围信仰海洋掀起波澜,将其牢牢束缚在内。 “无意间闯入这虚幻九州的信仰神灵吗!出身的世界,我似乎也有些印象。”凭借此方天地内全能全知的造物主位格,王珝很快查出了那尊神灵的跟脚。 王珝念头一动,径直闯入虚幻信仰海洋中,来到了一方古朴残破的石质大殿之内。 大殿之外,无数信仰念头如潮水般起伏,不断拍击着殿身,似乎想将其沉没,让其永远被信仰海洋所束缚。 “不彰神异,不传信仰。是为了隔绝虚幻香火的影响,免得永世沉沦在此吗?”王珝看着殿中沉睡的身影,面带可惜,“只是时光流转,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断开牵扯,如今只有一点真灵苦苦挣扎,连和自家出身世界的因果都快消失了。” 若非这尊外来神灵在此盘桓太久,几乎要成为九州本土神灵,王珝也不会差点没注意到其存在。 听闻王珝话语,沉睡身影微微颤动起来,一道念头艰难传出: “助...吾......脱身,必...必有......厚报!” “什么报酬?”王珝轻笑道,“你连自家都难保,还会有什么宝贝在身不成?” “吾之...兵...清鸿......” 王珝眼光一转,看见沉睡身影一旁还有一把法剑安放,与神灵气息相交融,难分彼此:“连自家本命法兵都不要了吗?若是将此剑给我,自身根基连带着被废,你也只能从头再来了!” “虚假...香火侵染,该断...则断......”神灵言语虽然困难,但还是有一股坚定之意发扬开来。 王珝闻言沉思一阵,心中默算片刻,方才开口道:“既然你为了从虚幻香火中脱身,宁愿重新修行,那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不知你可愿接受?” “是...何提议?” “这方天地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开始向着真实天地演化,但是速度还是太慢。”王珝笑了起来,“我有心行绝地天通之事,加速这个过程!” 这个想法非王珝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在他查看了九州如今情形之后,心中便有了相应的打算。 寻常法身,自身洞天演化为真实天地后,便能成为天仙,而王珝却与其有所不同。他得等虚幻的九州天地彻底转化为真实存在的天地后,才能够晋位天仙。 当他将九州吞入自身洞天以后,这个过程便已经开始,虚幻的九州世界正在以王珝体中洞天开辟时的地火水风为养分,向着真实天地转化,这个速度虽然略有缓慢,但却坚定不移。 不过王珝却有些等不及了。 末劫来临,虽说自有手段躲避,但同时也身陷大能棋盘之中,王珝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自身修行速度,尽早跳脱出去,不说成为下棋人,起码也得是一位观棋人才行。 是以王珝便结合九州如今情势,推算出来一个加快天地成形的方法,那便是绝地天通! 在王珝看来,反正九州仙道迟早都要断绝,被新兴武道所取代,倒不如让自己再推其一把,加速这个进程,让其释放出最后的光与热,化作自己这位世界之主前行之路上的一份臂助。 不管这尊神灵能否听得懂,王珝兴致起来,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今九州之上的王朝,有倾颓之相,而北边胡人又蠢蠢欲动,似乎会随时南下,想必不久便会神州陆沉,正朔不再。以贫道观来,正该有一位应劫之人出世,扫荡六合,再创一方崭新基业。” “......你要...吾...去...应劫?” 神灵话语传出,似乎有些气恼。 “不仅是你,”王珝轻笑一声,“九州之上有两名外来之人,你便是其中一人。贫道心中想着,若是有一名应劫之人出世,开创人间基业。也得有另一人规整修行界,与前者定天人之约,绝地天通!” “这样吾...便...能...脱身?” “老实说,”王珝打量了一下神灵沉睡的躯体,“按天地自然转化的速度,你是决然不可能在那之前脱身的。而当九州转化为真实天地之后,因为能级下降,修行之道断绝,你们这些神灵也会随着香火的消失而彻底泯灭。 “若是你不愿作为应劫之人替我行封神之事,与另一名应劫之人立天人之约,那你便这样继续下去吧!或许还有其他变数也未可知呢。” “......吾愿意。” “善,”王珝合掌笑道,“让我想想,你若要整合修行界,立天人之约,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跟脚才是,正好此世玄门三宗的楼观道向来与人间王朝亲善,你便以楼观道弟子身份入世吧!” “吾...该...如何......去做?”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满,但看在能让自己脱身的份上,也只能听身前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道士安排了。 “你且看我手段。”王珝这具念头所化的身躯微微一笑,伸手一指,这尊外来神灵的身躯就开始向着血肉之躯转化,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王珝扯来一团香火,将其变作一个襁褓,将婴儿一裹,其本命法剑往襁褓中一塞,就准备将其送往楼观道山门之外。 “对了,你名号为何?”王珝手上动作突然停下,看向怀中婴儿。 “清应神君......”襁褓之中的婴儿直溜溜地盯着王珝,嘴角一瘪一瘪,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王珝点点头,手中一团香火被捏造成一块白玉佩,上刻清应二字,挂在婴儿身上, “好了,走你!” 王珝轻吹口气,一股天风徐徐而来,卷起襁褓消失在天际。一路之上,虚幻的信仰海洋没有任何动静,在他这位造物主面前,安静无比。 “这位清应神君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去看看另一位穿越者了。” 王珝这缕念头忽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却已经到了一方大城之中。 ...... 雍州城。 王唐与几个小伙伴从学堂中出来,有人笑嘻嘻道:“王唐,我们等会儿去孟迪他们家,听说他们家那老猫生了窝小猫,我们打算去看看,你也要一起来吗?” 王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摇头道:“算了,我今天还有事,不和你们一起玩了。” “唉,好吧,你都好几次不和大家一起玩了,下次记得要来啊!” “下次一定!” 与几个小伙伴道别后,王唐见周围无人注意,便顺着墙根来到了一间破屋之中。 踩着几块方砖摞起的台阶,他小心翼翼地从屋梁之上取下了一袭黑袍和一副不太长的高跷。 轻车熟路地装上高跷,披上黑袍,王唐咳嗽几下,再说话时便已经成了浑厚的中年人嗓音。 “这门秘术虽然好用,但太过耗费真气,而且对于人体也有危害。”王唐眼中闪过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uu看书 .kanshu“快了,等这次召集手下收揽灵药之后,我便可以尝试修行仙道之法,届时也不必这么麻烦。” 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等到身形稳定下来后,王唐便走出了破屋,三拐两拐地来到了另一间破屋之中,与众多手下相汇合。 “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 “首领,本次供奉都在此处,无一疏漏,可随时清点。” “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是。” “让你们收揽流浪乞儿,打探城中消息,做得如何了?” “那群官员乐得见我们如此行事,毕竟城中百姓生计如何也关系到他们的考绩,是以没有任何反对举动,明里暗里还多有相助。” “不错,‘孤独园’必须要尽早建成,然后为他们延请先生教书识字,这都是未来我们最忠诚的手下。” “首领高见。” “让你们收购粮食做得如何了?” “为防粮价起伏太大,被其他人察觉到,我们只能慢慢行动,是以成果不显。” “......也罢,倒也不怪你们。不过明年之前一定要收集到足够多的粮食,必要时也可动用一些手段!” “是,不过首领......” “说。” “您说自明年开始天下将会大旱,这是真的吗?” “我得天人授书,能观望地气风水,如何会唬骗你们!你是在怀疑我?”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哼,下不为例。” “谢首领开恩!” 一百七十九.再见孟奇 破屋之外,王珝半倚着墙壁,脸上似笑非笑: “有意思了,与其说我这个便宜弟弟是个穿越者,倒不如说是重生之人来得更为贴切啊!年纪这么小就开始招揽人手发展实力了,难道是前世遗憾太多,要在今生一一挽回?” 王珝并无和自家便宜弟弟相认的打算,而是隐在暗处看着王唐井井有条地处理好所有事情,向家中走去后,方才按照其身上的一根没入虚空之中的璀璨星线,推算起其人来历。 半晌,王珝若有所思,伸手在空中一抹,将那根星线彻底截断,轻笑道:“反正在那方世界你也是个死人了,不如所有因果就此断去,也好安心留下,在未来重整山河,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王唐正是从那方“母本”世界穿越到虚幻九州这平行世界的重生者。 在“母本”世界中,因为没有轮回者的干预,所以身为义军首领的王唐在北上刺杀葛布勒时,被自家结义兄弟孟迪出卖,不甘身死。最终魂飞冥冥,不知怎地便重生到了这方虚幻的九州世界。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安排,不过如今他身上前世因果已被我所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王珝看着王唐回到家中,与自己父母相聚,心中略有感怀:“俗世尘缘,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难以动摇心神了。” 摇了摇头,王珝念头所化的身影消失不见,从洞天脱离回归本尊。而在金台观里,却有一个面容略显稚嫩的王珝出现在后院厢房之中,正在呼呼大睡。 “以后便由这具凡身替我承担九州因缘吧。” 此身乃是王珝凭借九州造物主位格造化而出,与王珝当年离去时的状态完全相同,而且知晓自身跟脚,会在暗中引导那清应神君的转世身和便宜弟弟王唐结识,推动绝地天通之事。 “如此,九州俗事也就不用我去操心了。接下来,该去真实界看看了。” 幽暗青冥之中,三座气息相类的天地已经消失了一座,取而代之的是展露了自家三元真水法身的王珝。 神人立于浩瀚虚空之中,身边诸色天河环绕,头上一朵玄色庆云水光绵绵,如雨落檐。庆云之上,三朵颜色不同的莲华竞相绽放,共同演绎三元妙理、阴阳真谛。 王珝身影空空荡荡,似乎即将弥漫开来,他顺着真灵之中一点感应,大概把握到了真实界所在,于是不再犹豫,摸索着横渡虚空而去。 真实界乃是“道”之外延,是法与理的凝聚,真实不虚,亘古不变,本质高于诸天万界。像王珝这种超脱了自家出身世界的“飞升之人”,只要顺着心头灵觉感应,便能来到真实界中。 中古时代,那些出身诸天万界之中的法身高人,多是如此飞升而来。 ...... 真实界,玉皇山。 山上众弟子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怠慢地进行着今日功课。毕竟自家乃是天帝道统,最重规矩仪轨,身为玄天宗弟子,须得做好表率才是。 山顶,天帝殿内,一座威严神圣的天帝雕像高居视界中央,眉眼低垂,似是在俯视诸天万界,衡量神圣仙佛与妖魔鬼怪的一举一动。 雕像前方的供桌上摆放着一个青绿的玉匣,光泽温润,由饱含仙灵之气的美玉雕刻而成,隐约可见其中摆放着一把波光内敛的古拙长刀。 供桌前方的地板上规规整整地摆放着几个蒲团,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道士安坐其上。道士白发多于黑发,气质谦和内敛,显然是有道之士。 当真实界某地的虚空之中突然裂开,有幽深漩涡浮现时,长刀之上的波光突然微微闪烁,似乎活泛起来,但旋即又安静下来,再无任何变动。 而玄天宗掌教守静道人却依旧在闭目修行,对于自家神兵发生的异动,没有半点察觉。 ...... 江东,无名山林之中,虚空裂开,幽深成漩,王珝身影从其中踏出。 刚接触到真实界大地,王珝便眉头一挑,反手露出了一张古朴符箓,其上云纹篆字曲折,难以辨明作用。 王珝把符箓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好一会,没有得出任何结果,这才把它收好,略显沉思。 刚刚在他来到真实界的那一刹那,这张道德天尊所赐的符箓便微微一热,似乎有所异动。但当王珝注意到时,符箓却并未显露异状。其中所隔时间之短暂,让王珝几乎以为是自家幻觉。 “......走一步看一步吧,道祖所赐,绝非无用之物。” 真实界底蕴深厚,许多隐秘潜藏,一时间头绪太多,王珝也不知道符箓的异动象征了什么,只好暂时将其搁置起来。 袖袍之中的紫木如意微微一闪,王珝手上便多了一枚玄黄饰物和一张青色符篆。 这几件物事本都在王珝当年的储物剑匣之内,被一同搁置在蓬莱水界之中,也是他如今要派上用场了,这才沟通水界之中的陵阳将这些事物送来。 将两件事物收好,王珝出了山林,在山脚小镇之中买了一个空白的戏剧脸谱,而后按照自家记忆,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 将赤发红须的蓝脸面具带好,王珝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把玄黄饰物挂在腰间,而后指尖微微一搓,便点燃了青色符箓。 青光濛濛,凝成大洞,似乎将要拉抻成一扇布满神秘花纹的青门。 但青门尚未彻底成形,便无力地破碎开来,只剩下一股隐秘的波动快速传递出去,消失在虚空之中。 王珝闭目追查波动去向,未几便睁眼自言自语道:“原来不远处就有一个仙迹入口吗?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查探了吧!” 王珝先前所燃青色符箓,正是召唤仙迹之门的仙游符,不过因为使用地点不对,所以无法打开仙迹大门,只能给仙迹之中的成员传去相关讯息。 实际上,这也是一种应急求救的手段。 如今初临真实界,王珝一时间也没个去处,倒不如回归仙迹,也好趁机熟悉真实界风物,顺便打探当年小伙伴们的消息。 随着仙游符被点燃,很快有一位仙迹成员来到王珝面前,与其相见。 这位仙迹成员青衣素裙,长发飘飘,戴着“斗姆元君”的面具。她看到王珝脸上面具,语气之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份诧异: “你是一气仙?” 王珝笑着展示了下腰间散发濛濛光亮的仙迹扣,拱了拱手:“元君好久不见。” 当年在仙迹之中,王珝和斗姆元君亦有几面之缘,也算得上熟识。 斗姆元君见到仙迹扣,心知此物不可能作假,于是微微放松道:“你如何出现在此地?” 对于王珝非真实界出身的消息,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说来话长,”王珝笑了笑,“进行死亡任务时流落他界被困,最近方才脱身。” 斗姆元君点了点头,道: “和我们猜想得一样。自你完成第二次任务后,便再也不见你回归仙迹,若非你的称号阁子中仍然有光亮着,只是略显黯淡,我们说不得便认为你已经死亡了。而天尊在查验过后,提出你是被困在了某方险地,无法脱身,所以才有如此情形。” “所以我的成员身份还在?” “自然。” “那还得多谢天尊了。”王珝笑道。 斗姆元君闻言打量了王珝几眼,按下心中疑惑,问道:“你点燃仙游符,可是要回归仙迹?” “真实界我是初来乍到,无处可去,自然要在仙迹多待一阵。”王珝点点头,复又问道,“不知天尊可在?” “天尊近日有事,暂时不在。” “那便过几日再去拜见天尊。” 虚空震动,青门缓缓打开。王珝和斗姆元君一同进入仙迹之中,来到了位于一座山峰上的仙迹坊内。 开阔清冷的广场之上,立着诸多玉柱,上面贴着一张张告示。王珝环视一圈,突然眉头一挑,心中暗笑:“原来是这个时间点。” 不远处,两个成员并肩走来,一个面具呈青色,眉心有一点碧痕,而另一个成员的面具则是一个威严庄重的道人形象,同时透出年轻、成熟和老迈三种感觉。 ...... 选定好功法和外景招式后,孟奇将元始天尊面具戴上,并换了碧霞元君给的水合服道袍,随其向着仙迹坊行去。 坊内有不少带着面具的仙迹成员,看到孟奇后,都呆滞了片刻,面具下的表情或许多有惊讶和发黑。 而最吸引孟奇目光的却是站在一根玉柱底下的两人,女子背对自己,个子高挑,浓密的乌发自然地贴于背后,双腿修长,气质飘渺。 而男子带着一个不认识的面具,赤发红须,脸如蓝靛,正向自己这边看来,似乎有些惊讶,但和其他成员的那种诧异却略有不同。 那人回过头去,和那女子说了几句,便走了过来,微微打量了几眼孟奇,看向碧霞元君,笑道:“元君,好久不见。” 碧霞元君啧啧称奇,围着男子走了好几圈,方才摇摇头,道:“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当初听闻一气仙疑似在进行轮回任务时被困在某处险地,不得脱身的消息时,她还有些伤心,觉得一个好苗子大概率就这么没了,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见到了他。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必我就是个祸害吧!”王珝见到碧霞元君熟稔的语气,心头一点陌生之感也消失不见,于是玩笑道。 和碧霞元君寒暄几句后,王珝看向一旁的孟奇,笑道:“这是新加入的成员?元始天尊?” “不错,”碧霞元君言语中满是笑意,uu看书 .uukanhu “有何感想?” “感想吗......”王珝抖了抖袖袍,“元君,容我和这位新人说几句话?” “你们认识?”碧霞元君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王珝,见其不作回应,于是知趣地避开几步。 袖袍一动,隔绝内外交流,王珝看了一眼面前的元始天尊,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孟师弟?” “王师兄!果然是你,你还活着!”孟奇早就觉得此人身形和语气有些熟悉,在其要和自己说话时更是猜到了什么,如今心中猜想验证,顿时兴奋道,“灵山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师兄和符师妹他们又怎么样了?” 距离死亡任务尚未过去太久,孟奇才刚刚完成死亡任务之后的第一次轮回,心中那些惨烈的记忆尚未淡去,如今见到下落不明的王珝出现在自己面前,情急之下难免有些失态。 “灵山之中有大危险,你如今还是不知道为好。”思及六道可能还在注视这里,王珝不愿多说,“张师兄他们下落我亦不知,但恐怕凶多吉少。” 孟奇情绪略带低沉:“就连王师兄你,也不看好张师兄他们的结局吗?” 王珝拍了拍孟奇肩膀:“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先去做任务吧,有什么话在等在外面见了面再说。” “王师兄你......”孟奇领悟到了王珝话中深意,惊讶地看着王珝,有些不可置信。 “如你所想。”王珝点了点头,轻笑道,“我已经到真实界了。” “我明白了。”孟奇眼中闪过喜色,与王珝告别。 一百八十.与冲和的交谈(四k) 注视着孟奇在碧霞元君指点下接取了一个任务离开,王珝回到了斗姆元君身旁。 斗姆元君早已阅读完玉柱之上的告示,转头看向王珝,语气淡淡:“你与元始天尊认识?” “曾经是一个小队的成员。”王珝应了一句。 “他身上因果太重。”斗姆元君似乎在提点王珝。 “为了保全自身,只能不断借力,维持一点微妙的平衡。”王珝点头赞同道。 斗姆元君眼中略有诧异:“你能看出来?” 王珝笑了笑:“奇遇所得。” 斗姆元君定定看了王珝好一会,方才回过头:“你说曾经与他是一个小队的成员,那现在呢?” “现在?自然不是一个小队了,”王珝淡笑一声,“因为我已经不是轮回者了。” “什么?”斗姆元君猛然转身,目光如同波浪起伏的大海,全是不敢置信。 她身为轮回者数十载,从未见过脱离轮回之人存在。虽说这是心底深处最美好的愿景,但所有轮回者皆知,这就如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没有任何意义。 “你怎么脱离的?完成彼岸符专属任务了?不对,那三十万善功又从哪里来?你不过刚刚度过第一次死亡任务而已......不可能,这不可能......” 斗姆元君目光剧烈动摇,口中喃喃。 这不单单是积攒善功的问题,更在于彼岸符所对应的专属任务的难度问题。 据灵宝天尊所言,与他同一批的最早轮回者,以及域外天地和其他宇宙的几位法身高人,都因为试图进行脱离六道的专属任务而陨落,因此,以他本人的实力,都不敢妄言脱离。 而如今呢?王珝竟然说自己不是轮回者了,难道他有办法得到大笔善功,并成功完成彼岸符所对应的专属任务? 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吧! 王珝见状好笑,辛亏自己在开口前已经隐去了二人身形,不然斗姆元君这幅样子定然会成为场中焦点,引来众人瞩目。 “元君且听我说,”王珝话语淡淡,却安抚了斗姆元君心神,让她能听清楚自身所言。 “我在死亡任务之中,偶有奇遇,流落他方宇宙,趁机斩断了和六道之间的联系。前不久我突破法身,方有横渡虚空之能,这才能回归仙迹。” 王珝简略的话语没有打消斗姆元君心中的疑惑,她从惊愕中回神,看向王珝:“仅仅是流落其他宇宙就能斩断联系?”你是不是太小看六道轮回之主了? “再多的不能说了,”王珝不欲多言,他还记得原著中的冲和道人是因何而死的,“元君身在六道轮回之中,知道得太多会引来劫难加身。” “这......”斗姆元君深吸口气,稳定了心神,“不管怎么说,你如今成为了法身,是一件好事,我会尽快通知天尊赶回来。” “可。”王珝点点头,撤去了周围布置,二人身影再度出现在仙迹坊中,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届时我与天尊在碧游宫中详述此事,元君大可前来旁听。” 仙迹内部的碧游宫疑似彼岸道场,当能隔绝六道窥探。如果只在碧游宫内谈论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且不泄露出去,应该不会被六道察觉。 “我还是算了吧,”斗姆元君低叹一声,“如今心中尚且神思不属,也不知到时候是否还有勇气前来。” “元君且放轻松,”王珝笑道,“六道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无力反抗。” “说得轻巧,”斗姆元君显然不欲多言,“那你便在此稍候,我去处理其他事务。” “元君慢走。” 王珝目送斗姆元君离开,转而在仙迹坊中徘徊起来,不时走入几间石屋,查看其中记载的天下大事,增进对真实界的了解。 ...... 半日后,孟奇完成仙迹任务归来之时,王珝正在碧游宫中,等待与仙迹的灵宝天尊——冲和道人会面。 碧游宫中殿阁重重,冷清且宁静,一条条曲折回廊盘旋如龙,极易让人在其中迷失。 以王珝观来,这座神秘的宫殿给人的感觉的确和兜率宫有些相似,寻常之中隐含玄奇,似乎真是一座彼岸道场。 灵宝天尊头戴竹冠,身着水蓝长袍,似乎融于天地之间,与王珝相见,言语之中颇多感慨:“上次见你,还是你加入仙迹之时。这次再见,你却已证就法身,脱离轮回了。” 二人甫一照面,都对各自实力有一分评估,灵宝天尊也能看出王珝所言不虚,其人的确是一名法身高人。 王珝笑着行了一礼:“虽说跳出六道轮回,但仍在棋盘之中,不知何时方能解脱。” 灵宝天尊目光一闪,问道:“听斗姆所言,你似乎知晓与六道有关之事?” 王珝看了一眼自主离去的斗姆元君,见其并无旁听之意,于是点头道:“不错,我偶有奇遇,窥得六道几分底细。” “可否讲与老道听听?” “这是自然,”王珝笑道,“不过还要提醒天尊一句,六道威能广大,纵然如今状态不佳,但也不是能随意反抗的。尤其是天尊这种与六道有关的法身,恐怕举止间稍有异处,就会接到难以完成的任务。” 灵宝天尊沉吟片刻,方才点头:“老道明白了,以后会多加注意。” “天尊知晓便好,我这便进入正题了,”王珝眼睛眯起,“首先,六道轮回之主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大能联手所作!” “不是一个人......”灵宝天尊口中咀嚼王珝话语,联想到自家过去种种经历,似乎有所明晓,“原来如此......” “不错,”王珝重复道,“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位大能联手,彼此之间虽然有所联合,但亦有冲突与矛盾。” “那不知是哪些大能呢?”灵宝天尊旋即出言相询。 “有被佛祖镇压的魔佛阿难”王珝一一道来,“有魔皇爪第二代传人盖世魔君、某个得了冥海剑认可的九幽邪魔,以及执掌封神榜的陆压道君和其他一些存在。” “魔佛、魔君......”灵宝天尊略显茫然,似乎没想到这些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是操控自家性命的幕后黑手。 王珝没有再说话,留出空暇时间,好让灵宝天尊有反应的余地。 灵宝天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虽然在轮回之中或多或少接触过这方面事情,知道上古大能们自隐遁之后并未消失,而且平日里也多有怀疑,但始终没想到......” 没想到六道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面对这些威名赫赫的悠久存在,就连灵宝天尊这等道性深厚的法身高人,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气馁之心,似乎再无反抗之意。 “天尊不必灰心,”王珝闻言劝说道,“须得知道一点,六道轮回之主们也不是个个都状态完好,不然他们也不会对于非轮回空间内的法身那般忌讳了。” “此言有理,”灵宝天尊点点头,似乎已然平复好了心情,“总之,多谢道友告知这些隐秘了。” 经过一番交谈,灵宝天尊改换了对于王珝的称呼。 “举手之劳,不当道友夸谢。”王珝客气道,他也是因为对于原著中冲和之死十分感怀,方才作出这番举动,试图改变冲和道人的命运。 轻轻一笑,灵宝天尊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道友如今脱离轮回,是否有离开仙迹之意?” “非也,”王珝摇摇头,“我如今人生地不熟,反正无处可去,倒不如待在仙迹之中,只希望道友不嫌弃就是。” “道友说得哪里话,”灵宝天尊笑笑,缓缓取下面具,露出自家真容,“仙迹之中,非轮回者的成员也是有的。道友若是愿留在仙迹,老道强求不来。” 他气息微变,带动周围天地法理随之改变,一股温润不邪的阳和之意发散开来,法身之势一目了然。 “老道冲和,忝为纯阳宗主事人。” 他为示诚意,主动报出了自家身份。 “贫道静川,”王珝同样取下面具,“俗家姓名王珝。” “原来是静川道友,”冲和点了点头,“道友如今初来乍到,可要老道为道友引见其他几位同道?” “谢过道友好意了,”王珝摇摇头,“不必如此麻烦,道友只需为我解说一下天下法身高人的状况便好。” “也罢,”冲和不再多言,转而为王珝普及起法身常识起来,“如今天下法身不过两掌之数,皆列在一张‘天榜’之上。有古尔多执掌绝世神兵天诛斧,位列天榜第一,老道稍逊一步,凭借年长,暂居第二。少林方丈空闻神僧有击杀或镇压其他法身的战绩,列在天榜第三。画眉山庄陆大先生号称一心剑,列于第四......” 王珝侧耳倾听,面含笑意,心底补充道:“疯王高览暗中脱困,突破法身,即将执掌人皇剑,天榜之上迟早也该有其名号......” ...... 数日之后,江东,一处城外山林之中。 这里离周围城池不远,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每逢暑气难耐之时,城中居民都会来此消夏。清流潺潺,绿杨成阴,一道画桥飞斜而过,舟筏漂荡,两岸野花盛开,倒也别有趣味。1 不过现在已近年关,天气转寒,除了去往不远处的道观中上香的人外,此处便再少有人经过。 河畔林间的空地之上,一间新搭建起的茅屋立在此处,王珝斜倚在屋中榻上,怡然自得地默诵着手中《清静经》,嘴角不时泛起笑意,显然若有所悟。 “如今突破法身,须得沉淀一番,待消化完毕自身感悟后,再去谋划一些机缘。”王珝轻拍膝盖,“或者等待那几个他我投影初步成型后,尝试去神游万界一番。” 借助紫木如意之能,王珝闭目感应那九个他我投影,发现因为时间流速不一,有的投影已经初步成型,化作呱呱坠地的婴儿,正在长大成人,还有的尚处在孕育之中,让他难以辨别外界天地情形如何。 夜色降临,天边明月高挂,王珝干脆出了茅庐,在月色下打坐修行。 忽然,王珝睁开双眼,内中倒映出方圆千里之内的景象。以不远处的城池为圆心,周围数座山头的情形尽数显化在王珝心湖之中。 “怎么孟奇也在这里,”他皱起眉头,“还有那座道观,里面竟然有一物能干扰我的感应,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王珝闭目回想一会自家记忆,忽然看向数里之外的城池大门,城门古朴却依然坚固,上方“文安”二字饱经风霜,u看书..co似乎诉说着过去风流往事。 “文安城,”王珝眼神一扫,果不其然在城中发现了许多妖物,“原来是这件事吗?这么说来,那件能屏蔽我感应的事物就是冥海剑了?” 王珝微微眯眼,目光穿破虚空,在那个高鼻凤眼,气质冰冷的劈柴女子身上停留一会,转而沉思起来。 “一件绝世神兵当面,还真是让人有些蠢蠢欲动啊。” 冥海剑,彼岸级绝世神兵,在六道所列绝世神兵榜上位居前十,号称杀生第一! 此剑长三尺三寸三分,剑身无光,无花无纹。传闻其是神话时代,一位自九幽之下诞生的邪神天杀以自身精血与孕育他的冥海所铸而成。 后来天杀道人陨落,此剑被七杀道人所得,仗之横行九幽,却被魔佛盯上,最终被其控制。 “虽然一件彼岸级数的绝世神兵确实引人心动。”王珝心中沉思,“但是冥海剑这等邪异之物,我恐怕有些吃不消。” 这种本质与九幽有关的彼岸级绝世,稍不留神就会污秽自身,悄然改变和扭曲性格、心灵,变得不像自己,而是天杀道人的复制品,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敬而远之。 在突破传说之前,王珝不打算谋夺此物。 思量再三,王珝转身回到自家茅庐之中,闭目默诵起清静真经: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诵经声淡淡,回荡在树林之中,似乎开辟出一方净土,安人心神。 一百八十一.来去无人知(四k五) 时值寒冬,树叶凋敝。文安城外的野林之中,一道身影急急而奔,正是被妖族一路追杀至此的孟奇。 步伐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在丛生枝桠间来回穿梭,孟奇曲曲折折前行,不给后方妖怪遥遥锁定,一掌拍死自己的机会。 “文安沈家是妖族伪装出来的家族,专门潜伏在人族地盘,贩卖人口为妖族提供血食。如今我撞破此事,他们必然会杀人灭口,眼下之计,只有向着最近的天命观逃跑,方有一线生机。” 孟奇强提一口真气,将自身状态始终保持在巅峰,位置时时改变,诡异莫测,难以被锁定。 不知跑了多久,孟奇突然浑身一松,暗中似有毒蛇潜伏在侧的感觉消失了。他先是一愣,旋即发现不知怎地自己已经跑到了城外河畔,前方林中隐隐有一点火光闪动,淡淡诵经声传来,给人以温暖明亮的安全之感。 孟奇眯起眼睛,此处虽然离天命观不远,但他白天路过时却并未发现其中有人烟迹象。如今在自己逃亡途中却莫名有人在此诵经,难免不让他心中警惕。 长长吐了口气,按了按背后的天之伤,孟奇提起全身戒备,向着那点火光走去。 三两步跨过冰冷的河水,来到林间空地,孟奇惊讶地看见一座茅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道熟悉人影站在门边,对着自己笑了起来:“孟师弟。” “王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奇又惊又喜,有王珝这位疑似法身在此,自己安全算是有了保障了。 先前在仙迹与王珝见面时,孟奇知晓王珝如今已经来到真实界中,便暗自猜测其人是否已经突破了法身。如今与王珝见面,自然心中大松口气。 “我之情况你也知道,”王珝解释道,“来到真实界后无处可去,于是随意找了处山野结庐而居,却不曾想碰见了孟师弟你。” 不过现在想来,对于自己刚好在文安城外结庐,而且先前没有注意到戒杀道人与孟奇的存在一事,王珝心中略有怀疑,深觉背后另有隐情。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对戒杀道人出手,谋夺其人体内的冥海剑。 “当前节点,真实界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不多,莫非是天帝出手了?”王珝心中有了个猜想。 孟奇轻轻点头,没有发觉任何不对,转而提起自身发现:“王师兄,我发现文安城中的沈家是妖族伪装而成,暗地里从事人口倒卖的活动,为妖族提供血食。” “此事我已知晓,”王珝面色略有凝重,“感应到你来之后,我便已经设法通知了当地官府势力,想必如今已有武者出动搜捕妖族了。” 经过冲和的诉说,他才知晓,法身之间亦有默契,不论正邪人妖,不以仙欺凡乃是潜规则。不然法身高人互相对年轻一辈的天才弟子出手,最终的结果便是青黄不接,彼此两败俱伤。 当然,正道法身大多遵守这个潜规则,而邪魔九道的法身以及妖族的妖王却偶有过线,毕竟他们能不爱惜自己羽毛,甘愿自降身份。 不过在王珝将此事通知文安城六扇门的同时,余元也被他派了出去,务求将那些妖族一网打尽。反正余元出手的功法路数神似血衣教,即使有生还者存在,也找不到王珝头上来,只会以为是邪魔九道横插一手。 听闻王珝话语,孟奇终于舒了口气,随意找了处空地和王珝相对而坐,问起自家关心之事:“王师兄,你在灵山之中遭遇了什么?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任务结束时不见你的身影?” 王珝闻言摇了摇头,面上尽是讳莫如深之色:“有些事牵涉深远,仅仅知道就会引来危险。孟师弟你若未做好准备,那还是不要知晓为好。” “一点都不能说吗?”孟奇有些失望。 王珝低笑道:“或许在将来你可以知晓,但绝不是现在。” “神神叨叨的,让我想起了某个神棍,还都姓王。”孟奇腹诽一句,见王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在面上作出一股无辜神色。 见孟奇这番神态,王珝忍不住运起法眼,观望其人运势,果见其人气运如鲜花着锦、烈火亨油,虽然旺盛,却有一股虚浮之相,不由得提点了其人一二: “孟师弟,如今你身上因果纠缠太多,虽然彼此牵扯之下暂时保持着平衡,但若是稍有大意,便会万劫不复。所以,有些事不能强求,焉知它会不会成为打破平衡的那股力量呢?” 孟奇心中一惊,闻言看向王珝,只见其人眼中幽幽暗暗,似有无穷水液汇聚,在底部凝为一点,于是连忙问道:“王师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不可说,”王珝摇摇头,“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在你运势到达低谷之前,所有事都只能看你自己。我等不能把话说透。” 何为低谷?荒山破庙,石佛相伴,独对莲池,心如死灰,枯坐十年便是低谷! 也只有在孟奇证就法身,脱离了六道束缚之后,王珝才敢告诉其人一些隐秘,不然过早叫其知晓一切,只会引得魔佛不顾一切地提前吞噬。 孟奇若有所思,在庭院之中盘桓了一夜,待天色将明时便出言告辞离去。 王珝没有阻拦,而是扔给他一枚水色令牌,让孟奇收好。这是他新炼制的法身令牌,凭借此物王珝可以隔空出手,护住孟奇安全。 若是条件允许,甚至可以亲身降临孟奇所在之地,带他脱离险境。 类似器物需要法身高人日常温养,心灵沟通,总之非常复杂,借物出手一次后就得重新温养一段时日,而且,一般的法身只能炼制一件。王珝也是因为无亲无故,所以才把此物交给孟奇。 孟奇接过令牌,突然感觉这种物事有些熟悉,不由得想起了在茂陵所得的,陆大先生送与他的那个小木雕。 “那是陆大先生的法身令牌?”孟奇心中诧异,“难道陆大先生也察觉到六道轮回的存在了?” 想到当年陆大先生饱含深意的话语,孟奇陷入沉思,珍而重之地把令牌放入怀中,并未收入芥子环里,和王珝告别后便匆匆离去,前往文安城中探寻事后痕迹。 孟奇离去后不久,一道血影悄无声息地融入王珝身中,正是前去追杀沈家之人的余元。 “所有手上有血孽的妖物都死了?”王珝得知了事情经过,“只有寥寥数妖凭借法身级数的护身秘宝逃过一劫?也罢,这样处理倒也不错,正好让血衣教去头疼。” 沈家之事已毕,王珝再无心关注后续,遂闭目安座,默默等待身中洞天和九州界相融合,同时神游万界,试图感应那个已经成形的他我所在的世界。 ...... 半月之后,王珝从定中醒来,身形略显虚幻,如水波荡漾,似乎随时会弥漫开来。 “直到如今,方才完全把九州界和自身洞天相融合,恢复了传说特征的运用之能。”王珝轻吐口气,“接下来,便可以尝试去谋划一些东西了。” 王珝身形陡然破碎,化作星星点点消失不见。 ...... 北周,陪京,地仙湖。 王珝身影从虚空之中显露,看向下方湖心小岛。 小岛深处,坚冰层层叠叠,白雪皑皑,一座冰门高立,虚空之中满是禁制,密密麻麻布满各处,断绝一切外人潜入的可能性。 “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便在冰层深处的真武遗府之中,”王珝微微点头,“其涉及到空间之道,能有效地提升我对于传说特征的掌握,以及对于他我投影的感应。” 正因如此,王珝才会刚刚恢复战力就驾临此处。 “大阵勾连天地,若再有神兵和地仙遗蜕在此,等闲法身来了都落不了好。” 只可惜曹家的神兵在陪京祖宅之中,这里只有两具地仙遗蜕外加大阵守护。 若是其他法身来了,说不得还要略费手脚,造成些许动静,但在掌握了传说特征的王珝面前,这些事物便不值一提。 王珝微哂,身形陡然拔高,气质瞬间变得空空荡荡起来,似乎充塞了这一方天地。 无声无息间,王珝绕过了冰门,来到了下方的斗室之中。 斗室之内,淡淡薄雾浮动,却是极其微小的冰屑所组成,漂浮在空中,衬托得此地犹如梦幻。 室中的地面上,一个看不见底部的泉眼位于此处,幽蓝色的流状寒冰从其中缓缓流淌而出,往着四面奔涌,掠夺走了所剩不多的热量。 泉眼之内,两具高冠古袍、大袖飘飘的尸体在其中沉浮。 他们肉身不朽,皮肤轻轻鼓荡,仿佛还在吐纳着冰流,呼吸着元气。一个周身毛孔隐约窜出紫色雷光,一个眉须皮肤皆呈现冰晶之状,俱都双目紧闭,生机全无,全靠冰眼维持着力量不散。 “地仙遗蜕,不过准法身战力。” 王珝无视了一旁闭目修行的曹家宗师,盯着其中一尊地仙的遗蜕看个不停。 “这具紫雷地仙的遗蜕有执念深藏,一但开启遗府便会自主复苏,届时动静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王珝思及此处,袖中一道流光飞出,化作一柄如意落在紫雷地仙的额头之上,被重重冰流遮掩起来,不见踪迹。 “有水元如意镇压,这具遗蜕便再无复苏可能性。” 王珝布置好后手,辨明此地气机,转了个方向,往冰眼相对的位置而去。 重重冰壁之后,露出一汪幽蓝池塘,水冷而不结冰,正是冰魄寒乳,炼丹妙物。 “这也是一种真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王珝袖袍一挥,将一池寒乳尽数收走,而后化作水光遁入了池塘底部。 天地变化,王珝周身法则略显虚幻,许多幽暗之物在身边徘徊,被他法身气息惊动,转瞬又消失不见。 “原来此处却是自成一方天地,”王珝挑挑眉,“只可惜万古岁月流逝,天地法理大变,许多布置都成无用之功。” 穿过一层层帷幕,眼前水波荡漾,淹没至胸,远处重重殿阁呈现,半空一弯虚幻的冷月高挂,仿佛透过层层虚空投影而来。 凝目四望,到处皆是断壁残桓,不得安好,唯独中央一座黑色大殿屹立,在水光之中浮沉,安然无恙。 黑色大殿之下,水波凝结成冰,越往深处看,越是呈现幽蓝之色,最深处仿佛有一个非天然生成的破洞,连通着莫名之处,奔涌着幽蓝冰流。 “对于真武来说,水就是老阴,就是北,就是死与寒。”王珝若有所悟。 真武荡魔天尊身为上古五帝之中的黑帝,象征北方之水,四象之中的老阴。他所开辟的天地,自然能体现其本身道路。 “虽然和我之道途有些差异,但仍可作为借鉴。”王珝没有急着尝试打开大殿,而是站在原地闭目沉思片刻,直到自身似乎也带上了一股冻绝万物的寒意,方才满意睁眼。 “玄冥真水的雏形吗?”看着掌中凝聚出的一点幽蓝色冰寒水液,将自身所得感悟纳于心底,王珝来至黑色大门之前,凝神细看一会,方才试探着一指点出。 随着王珝动作,他脚下的幽蓝波光似乎蜕去了寒意,变成了纯粹的水液,潋滟之间起伏不定,在一动一静之间来回转化。 大门两侧,幽光沉浮,分别凝聚出玄龟和螣蛇。两者以阴阳太极的形式相交,汇成玄武,却在王珝指尖之下分散开来。阴阳逆转,玄武破碎,大门悄无声息地退入其后黑暗之中。 “以玄武动静为主体的禁制,其他人来了都只能暴力破门,却不料遇上了我。” 王珝自得一笑,迈步走入大殿之中。 ...... 斗室之中,紫雷地仙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但还不待其动作,额头之上的水色如意便猛然一沉,蔚蓝波光之中有日月星沉浮、血海冥河咆哮。 紫雷地仙在水元如意镇压之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不甘地闭上了双眼,uu看书.ukanshucm 复归原状。 冰眼之畔,曹家的外景宗师仍然在闭目修行,吞吐空中的淡淡寒流,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 大门缓缓敞开,黑色地砖铺就的地面映入王珝眼中,仿佛玄水一寸寸凝聚而成。 大殿之中,有一横两竖三张案几。 上首案几摆放着一株小树,有三根枝桠,九片绿叶,生机内敛,光芒蕴含,弥漫着大道气息。正是王珝目标,蕴含有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传承的大道之树! 而左右两侧的案几之上,则摆放着一些神兵主材、丹药宝兵之类的事物,不过其上有诅咒暗藏,十分凶险,非一般法身所能抵抗。 “我所求者,唯有道传寰宇这一式截天,”王珝摇摇头,“其余事物,便留待有缘吧。” 且不论一式截天七剑的价值有多大,光那株小树也不是寻常事物。此树乃是道尊心血凝聚而成的大道之树的两株幼苗之一,是一位道果的手笔!彼岸成道之物的残留! 有其在,王珝已经心满意足,不必贪求更多。 袖袍一拂,没有触动左右两张案几之上的诅咒,王珝借助无处不在之能跨越至上首案几之前,收起了无法遥遥收摄的碧绿小树,而后折返回大殿门口。 沉重大门轰然关闭,玄武之貌再出,禁法开启,黑白光芒流转不息。 王珝微微一笑,身影消失不见,只留淡淡话语声在残破小世界中回荡: “独自行来独自卧,无限世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1” 一百八十二.妙用无穷的大道之树 城外茅庐,道人坐在榻上,面前摆放着一株奇异的碧绿小树。 神识发散,探入其中,王珝体会着内里蕴含的“道传寰宇”真意。 “这些日子我时时感悟此物,自身所得已然到了一个临界点。这次过后,当可水到渠成,彻底掌握住这一式截天。” 此时距离王珝往北周地仙湖一行,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当日他从真武遗府中得到大道之树后,便再无留恋,返回了自家茅庐,这一来一去之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自始至终,曹家都不知道王珝曾经来过家族禁地之中,还取走了一件至宝。 大道之树摆在王珝面前,枝叶微微颤动,像是包含着重重宇宙,藏有天地创生之秘。 神识探入其中一片绿叶,王珝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一个浩瀚宇宙,有星球绕日而行、生灵居于星上。无数类似的微型河系组成了更为庞大的星系,复又组成星云、星河,最终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宇宙。 经过半年体悟,王珝对于类似情形早已见怪不怪,神识毫无波澜,继续向着更深层次探去。 啵! 似是穿破了一重壁障,王珝眼前景象一变,来到了另一方天地,这里天圆地方,九天之上乌飞兔走,有无数泡沫般的小千世界簇拥在中央悬浮着的大陆周围。 无数微小生灵源源不断地从泡沫世界中脱出,来到中央大陆之上,建立起辉煌的文明,彼此之间分分合合,进行着战争与交流。 “又一种熟悉的世界构架。”王珝神识一扫而过,继续沿着小树上的枝叶向着更深处进发。 一片片绿叶抽长,王珝先后经历了九种完全不同的世界构架,终于突破了绿叶,从枝桠来到了主干之上。 “每次感悟道传寰宇真意时,都得先后经历一遍这些世界,导致神识消耗极大。”王珝揉了揉额角,“毕竟是与空间之道相关的招式,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神识来到根须附近,只见此处空空荡荡,似无一物,又像是无处不在,空间之中的每个点都蕴含了一方独立的天地。 王珝神识轻触,一道剑光从莫名之处乍起,顺着主干,流入枝桠,分化无数,射入每一片绿叶,每一重宇宙,每一方天地,无有不至! 这就是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 恍惚间,种种感悟在王珝心头流淌而过,化作一个无处不在又无微不至的小点,藏在了心神最深处,难以被发觉。 王珝随手一弹,一缕虚幻不定的剑气窜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化作满天剑华,犹如海潮一般往前冲去,像是包盖了所有。 而且每一道剑气都没有强弱厚薄之分,就像是组成蔚蓝大海之中的水滴一般,一样的纯粹,一样的锋锐,一样的犀利。 “这才是道传寰宇。”王珝轻叹一声,袖袍将剑气拂灭,“直到现在,我才敢说完全掌握了这一招。” 有大道之树在手,时时体悟其中真意传承,王珝完全掌握道传寰宇的时间比他所想的要快上不少。 如今的他,虽受限于自身实力,但也可以制作关于这一式截天的法身级别的真意传承了。 “有这一剑在,触类旁通,我感应他我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我冥冥中有感,想必最近几天就能感应到第一个成形的他我投影。等投影数量增加,我掌握了无处不在的传说特征之后,这一剑的威力还能再上浮不少。” 道传寰宇感悟完毕,王珝看着面前的碧绿小树,突然心中一动,将其收入了自身洞天之中。 “一般而言,纪元之初,天地间会有类似于建木的事物自然诞生,支撑起仙域九幽、诸天万界,这株大道之树便是类似之物,是下个纪元存在的希望。 “如今我将其暂时收入自身洞天,它能否加快我体内天地成形?” 此树的母体,是道尊心血所凝,黄老君仗之成道的大道之树。那株母树能吞噬大道,长出对应树叶,化为执掌此类权柄的天神。太古某纪元中,黄老君手持此树,鬼神辟易,镇压一切不服,登临彼岸。 待纪元终结,黄老君陨落后,母树凋零,只余两株子树,一株被道尊收走,赐予身边童子,也就是后来的真武黑帝。 另一株被黄老君残缺灵光所转生的东皇太一收走,最终落到了击败东皇太一的昊天上帝手中,被其种植于东海尽头,成为今日的扶桑古树,并促使了青帝的诞生。 而本纪元属于末劫,当九重天崩塌,建木枯萎后,便不会再有新的类似之物产生,王珝手中的大道之树,便是下一个纪元延续的希望。 昊天上帝种植扶桑古树,也有着试图李代桃僵的打算,只可惜最终被破坏,造成青帝出世,扶桑古树失去了这方面的作用。 “此物迟早会被继承了元始天尊开天因果的孟奇所获,但我现在沾些便宜不过分吧?” 王珝心中默念几句,感应大道之树进入自身洞天之后的变化。 碧落小树入体,轻轻一颤,其上散发出濛濛清光,三根枝桠上的九片叶子之上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似乎有了生命,成为了活物。 在清光的照彻下,王珝法身猛然一震,只觉自己体内的九处重要窍穴,如膻中、丹田、劳宫、涌泉等,和那九片碧绿的叶子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九座虚幻的洞天在其中被开辟出来,与真实界外幽暗的重重天地相联系,汲取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果然,”王珝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此树既然能支撑起诸天万界,再造纪元,那么自然能加速我体内的天地演化,让我向着地仙之境更进一步。” 武道体系中,早在外景之时,就需要把种种属性各异的天材地宝凝练入跟法相有关的窍穴之中,以此实质化法相。 最终在突破法身时,法相、元神、肉身相交融,凝成自家法身。 以此而行,在突破法身成为人仙之后,自身窍穴便会略具真实,幽幽暗暗,如同混沌雏形。当九个窍穴之内有洞天被开辟出来时,便代表着晋入了地仙之境。 而当周身所有窍穴都成为一重天地,加起来相当于恒星的威能,能在真实界中开辟天地时,便是为天仙之境。 当然,若是一些顶级的法身——比如原著中孟奇的“不灭元始身”——于这个阶段会领先他人不少,在地仙阶段就相当于天仙水准,初入等于初入,顶峰等于顶峰。 不过眼下有大道之树在手,王珝法身之中的一些疏漏已被弥补,而且再不需去熔炼吸收一些天材地宝。有大道之树自发沟通重重天地,汲取莫名物质补益自己法身,王珝如今,才算是和原著中的孟奇站在了同一水准线上。 “这株宝树当真妙用无穷,可惜因果太重,我留不住。” 王珝叹息一声,闭目盘坐,借助道传寰宇真意和大道之树之能,感应起那个已经成形的他我,试图将其沟通,点化,包容入自身。 ...... 数日之后,王珝微微皱眉,心有所感,自己与法身令牌之间的联系被阻碍了一个刹那,接着出现在了另一方天地,另一方与自己相距十分遥远的天地。 “轮回任务吗?”王珝低语一声,“按时间来看,似乎是血海罗刹有所谋划的那个世界,也是九州中清应神君出身的世界。” 想起已经被自家化作婴儿,送至楼观道山门的清应神君,王珝正准备有所行动,忽然眉头一挑,稍稍停滞了一会。 在他感应之中,法身令牌竟然又变幻了地点,去往了一方新的天地。 “不对,这才是我先前所想的那个世界。”凭借着与法身令牌之间的感应,王珝察觉到了天地法理的细微改变,“与信仰香火有关的法理比较活跃,促使了众多后天神灵的出现吗?想必此世之中的顶级神灵,与法身也相去不远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珝身上一道血影浮现,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因着一些因果,须得让余元过去,走上一遭。” 王珝在九州界,曾经碰到过一位误入其中的外来神灵,清应神君。 经过一番友好的讨论,清应神君最终与王珝达成一致,答应转世重来,自愿为绝地天通之事尽一份力。 但同时,为了断绝其人心中残存的一些念头,王珝须得往其出身世界走上一遭,抹除手尾,好让那清应神君全心全意地做王珝的工具人。 而那清应神君的出身世界,正好就是孟奇他们这次轮回所降临的世界。若非王珝推算清应神君跟脚时,无意中察觉到一个“仁圣帝君”的名讳,他也没能想到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管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只有彻底断绝因果联系,才能确保那清应神君转世身不会被人操纵,在我身边留下暗子。” 王珝眼中幽幽暗暗,似乎即将与另一方天地相勾连。 ...... 山丘背后,一处不甚严整的营地内,孟奇等人挥退了身边的红衣军侍者,讨论起本次任务情报来。 “这方世界血裔众多,以两阶十八品划分实力,”孟奇脸色略有凝重,“与我们主世界大不相同,说不准便能以弱击强,威胁到我们,所以得谨慎才是。” “还有左寒风新近招揽的一批异人,”江芷微补充道,“他们神神秘秘,并无消息流传,似有古怪。” “总之,还是要亲身潜入城中,重新验证一番情报才是,记得仔细伪装。” “这是自然。” 五人讨论完毕,起身向着帐外走去,准备潜入大宁城,营救本次的任务目标,“镇世天王”杜怀伤。 随着一行人走动,孟奇身边的空气略有扭曲,旋即远离,并未被任何人察觉到。 数里之外的山头上,余元身影浮现出来,略带笑意地看了一眼红衣军营地,旋即向着大宁城行去。 ...... 大宁城,禁法严密,道道紫纹贯通天地,延伸入虚空之中,将整座城池衬托得如梦似幻。 余元迈步踏入城池之中,uu看书 .uan三拐两拐,来到了城池中香火最盛之处。 城北,一座神庙威严而立,面向南开,里面信民众多,烟云如织,昭示着内中所祭神灵的不凡。 神殿门口的匾额之上,“祀圣祠”三个大字熠熠生辉,笔走龙蛇,显然是大家之作被施加了种种禁法,方有这番气象。 这座王朝各地都有建立的庙宇,供奉的正是本朝皇室之祖,仁圣帝君! 此神当年也是一位武道强者,天资超绝,不断突破重重关隘,最终晋入之境,威压一世。 后来成神飞升之前,祂特地将自家随身神兵留下,命子孙后代开创王朝基业,时时祭祀,意图为自己收揽香火,保持元神不朽。 而在其血裔沈氏据有天下之后,也果如先祖遗令,在各地兴建庙宇,供奉自家宗祖。也正是得了祭祀之妙,这尊神灵才能多次从香火愿力之中复苏,维持自身不死不灭。 “可惜走的还是信仰神灵的路子,”余元摇了摇头,“成也香火,败也香火,被信仰所束缚,一但王朝覆灭,自身也会衰亡。” 此世其他神灵还好,各有自身愿力来源,朝代更替不影响祂们的生存。但于仁圣帝君而言,本朝兴衰便关系到自身生死存亡。 纵使新朝仁慈,留一支血裔专门奉其宗祀,那也会不可避免地衰败下去,被自家敌人所趁。 “由于仁圣帝君与皇室之间的特殊关系,祂在民间也被宣扬为众神之主,统辖诸多神灵。我若是想找到那清应神君的跟脚,断绝其身上因果,也得来这祀圣祠中才是。” 一百八十三.魔法世界中的他我 由于仁圣帝君与当今皇室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其在民间宣扬中,这尊神灵是众神之主,统辖着天下一应神灵,而其血裔则承其法理正统,统治世间百姓。 是以,祂才有了“帝君”的封号。 而既然为众神之主,那不可避免的,在祀圣祠中也有其他神灵配祀,作为仁圣帝君的“属神”,一同接受香火奉纳。 余元进了祀圣祠,并没有去主殿上香,而是顺着心头一点微妙感应,来到了偏殿之中,在一间略显冷清的侧殿面前停下了脚。 这间偏殿虽然与其他殿宇规制并无不同,但在余元眼中,却是香火寥寥,信仰不昌,少有人来此祭拜,内外俱都透着一股破败之气。 “神灵失位,难以收摄香火,纵然凡俗众生不知此事,但也下意识地不愿来此吗?”余元默默观察其中究竟,“貌似连自家香火都被他人窃取了。” 清应神君因为意外流落他界,本界之中的香火愿力便难以传递过去,最终被其他神灵所窃取。反应在俗世之中,就是出现了权柄相同的神灵,而且比清应神君的名声要大的多。 “刚好,既然信仰本身都快消失,那我便顺水推舟一把,彻底断绝其人后路。” 余元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偏殿,笑了起来。 “这尊弘财紫金元君便是取代了清应神君的新神吗?竟然还是位以女性形象面世的财神,当真少见。” 心头作出决断,余元出了祀圣祠,准备寻个地方落脚。彻底断绝一尊神灵的信仰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哪怕有新神上位也是一样。不管是王珝还是余元,都做好了在此长期盘桓的准备。 ...... 茅庐之中,王珝缓缓睁眼,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空荡之感,似乎同时身在别的宇宙。 “几番修持,终于初步沟通那个已经成形的他我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将其点化,使其明悟本源,回归我身了。” 闭目感应一会余元那边状况,王珝突然笑了起来:“余元那边进展也不错,已经成功与那位女财神的庙祝搭上线了。想必一年半载,就能有结果出现。” 余元身为王珝三尸神化身之一,虽然没有传说特征,但亦有正常法身级数的战力,对于其安危,王珝并不过多放在心上。 心中盘算一阵,王珝缓缓伸手,在其上凝聚出了一块深蓝色的宝石,其有拇指大小,似是重重水液凝聚而成,周围虚幻水波晃荡,在日光下折射出魄丽梦幻的光晕。 “点化他我,须得动用一点小手段才是。” 紫木如意轻动,借助那缕细微的感应打开了一个通道,王珝刚刚把深蓝宝石投入其中,通道便迅速关闭,似是不能久存。 “那方天地有些异常,似乎在微观层面出现了什么改变,不能让我神识降临,只能采用这种侧面迂回的办法。也不知这种环境下的他我,是否会出现什么异变。” 王珝沉思片刻,便继续入定神游,试图去感应更多的他我。 ...... 广袤无垠、冰冷黑暗的宇宙之中,没有任何存在。黑色的幕布之上,一个个炽白光点“镶嵌”,明净透彻,没有丝毫闪烁,似乎永远悬挂在那里,亘古不变。 最深最沉的黑暗之中,虚空泛起涟漪,重重漩涡汇聚,打开了一道幽深的门户,一枚深蓝的宝石刚从其中飞出,门户便如水波般晃荡起来,未几就骤然破碎。 深蓝色的宝石不受影响,向着下方坠去,透过重重叠叠的虚影,隐隐约约中可以看见一颗庞大的星球出现在必经之路上,其上有海洋山脉、草原荒漠,显然是能容纳生命存在的地界。 咚! 一声轻响,经过“漫长”的旅途,深蓝色宝石终于抵达了星球,穿过了高空之中的层层迷雾,坠入了广袤的海洋之中。 海水深蓝近黑,显然远离陆地,宝石缓缓沉没,逐渐坠至海床,与众多极其相似,同样有虚幻水波荡漾的深浅不一的蓝色宝石混杂在了一起,看不出任何差异。 漆黑的海底中,只有这里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不时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游经此处,吞食了一些光芒微弱的浅蓝色宝石,接着甩甩尾巴,缓缓离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股奇异的波动传来,一位被气泡所包裹,气质活泼的女士出现在了光芒边缘。 她穿着轻便的长裙,头戴一顶缀有流苏的宽缘帽,脸上有黑色的面纱遮蔽。看着面前的众多深蓝色宝石,这位女士讶异的笑了笑,声音没有传出气泡: “在不久前的海底地质活动之后,这里竟然有一处‘海澜石’矿脉暴露出来,还有这么多高品质的矿石,看来这次收获不错,足以支撑我继续进行设想中的魔法研究了。” 女士拿出一个小巧的紫色袋子,上面以金线绣出了些许花纹。她口中喃喃几句,袋子自动打开,向着面前的海澜石矿脉张开了口子。 一块块宝石自主飞来,穿破海水,投入了悬浮着的袋子。很快,紫色的储物袋被装满,变得略有鼓胀。 女士略有些苦恼地扶了扶额:“这次是意外发现,准备不足,只能带走一部分价值高的矿石,剩下的只好上报给议会,等待后续来人进行开采。” 惋惜地看了一眼面前光芒减弱不少但依旧明亮的海底矿脉,女士忍住心疼,缓缓向上浮去。 “这次收获了几百枚高品质海澜石,差不多能有五六万的金塔勒,再加上发现矿脉后议会给与的奖励,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 迪伦·艾尔登向着一间专门售卖炼金材料的魔法商店中走去,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悦: “听说议会最近新发现了一处规模不小的海澜石矿脉,市面上的海澜石价格受到冲击,下降了不少,从原来的每块一百四十五个金塔勒,变成了一百一十二个。扣除掉后续的实验花费,这次买完海澜石后,我还可以去图书馆借几本书看。” 迪伦·艾尔登是一名一环魔法师、一级奥术师,作为魔法议会的成员,他可以在只对议会内部魔法师开放的图书馆里以七天十个银纳尔的价格借阅书籍。 (金塔勒与银纳尔的兑换比例为一比一百。) 作为一名刚度过成年礼就成为正式魔法师的天才,迪伦自然不愿意原地踏步,如今正不断尝试着解析自己早早预定好的第一个二环魔法:“湛蓝光环”。 这是根据海洋生物寇涛鱼人的同名类法术能力改造而来的魔法。可以在给自己施加上一层防御的同时对敌人造成一定的水元素伤害,能够溺毙对方。 作为以水元素为主体的二环魔法,它还具有不俗的抵抗火焰和爆炸的能力,是一个在各方面都比较出众的魔法,深得一部分元素派系的魔法师喜爱。 不过为了解析这个魔法,以及调配突破时所必须的增幅、稳定精神力的魔法药剂,迪伦身上所剩的钱财已然不多,也幸好距离成功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魔法已经解析成功,只剩下购买作为药剂主材料的高品质海澜石了。 踏入窗几明亮的炼金商店,迪伦熟门熟路地靠近柜台,对着头发花白却依然强健的店主招呼道:“老巴萨,高品质的海澜石来一块!” 店主巴萨罗谬闻言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推了过去:“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那可多谢了,”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虚幻的蔚蓝色光芒从盒子中满溢而出,确认无误后收起盒子,迪伦向店主打听道,“对了,老巴萨,最近有什么新闻吗?你知道我一直都在解析魔法,没时间关注外界。” 这家商店的店主,巴萨罗谬·康斯坦丁,是一位中阶的三环魔法师,专精炼金派系。由于整天与不同的客人打交道,他在迪伦印象中,是一个消息来源很广泛的人物。 老巴萨看了一眼迪伦,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新闻,就是海峡对面听说有人要过来访问,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暴风海峡对面?那不是真理神教的地盘吗?那群‘主’的羔羊来干什么?”迪伦感兴趣地问道。一个好的魔法师,自然要对世界局势有一定的了解,更何况对面还是魔法师们最大的敌人——真理神教了。 “估计是来拉拢王国的贵族势力吧,”老巴萨不确定地想了一会,给出了一个答案,“你知道的,这边的教会势力嘛,哼哼。要是不与贵族势力打好关系,恐怕早就被我们驱逐了!” “懂了懂了。”迪伦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支付了购买海澜石的金塔勒,又和老巴萨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向着基础奥术图书馆走去。 ...... “阿历克斯先生,最新一期的《奥术》和《魔法》期刊各来一本,还有最新的《力场》、《元素》、《霍尔姆学报》和《普通奥术师月刊》。” 迪伦对着炼金生命、基础奥术图书馆管理巨灵阿历克斯一口气报上了一串书籍的名字。uu看书 ww.uukas 由于迪伦本身的偏向,他对于力场派系和元素派系的关注度远超其他。当然,作为一名奥术师,对于其他领域的研究和发现也得有一定的了解。 “金塔勒还是奥术点?”阿历克斯如同真人一般,笑着问道。 “金塔勒,”迪伦坚定地回答道,“奥术点太难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一共六本期刊,借阅时间为七天,六十个银纳尔。”阿历克斯确认道,“确定不办理月租吗?” 如果直接付出两个奥术点,那可以在一个月内借走四十本图书,每本期限也是七天。四个奥术点则是八十本书,依次类推。 按照一个奥术点兑换一个金塔勒的比例来看,用奥术点支付要便宜整整一半! “这些书够我看了,如果办了月租的话,会有很大一部分空额被浪费,还是算了吧。”迪伦否决了阿历克斯的提议,摸出一个金塔勒递了过去。 赤裸着胸口,戴着黑色软帽,下半身是青烟的阿历克斯接过闪闪发光的金币,说了一声稍等,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带来了一个小袋子和一叠书籍。 “四十个银纳尔,还有你的借阅书籍,请收好。”阿历克斯将手中的袋子和六本书递给迪伦,“如果对借阅书籍造成污损和丢失,会收取一定的赔偿费用,最高可达借取费用的三倍!” “唯独在金钱方面,议会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嘟囔了几句,迪伦将钱袋和书籍收入自家统一制式的储物袋中,便出了图书馆,向着住宅赶回去。 一百八十四.晋级与异变 魔法议会大本营,空中之城“阿林厄”外围的一栋二层别墅中。 在别墅二层的实验室中,迪伦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刚到手的高品质海澜石。 高品质的海澜石,价值至少是普通海澜石的十倍,它不仅能作为中阶魔法物品的主材料之一,还能成为高阶魔法物品的辅助材料。 而在自己老师的教导下,迪伦可以通过削减高品质海澜石所使用的份量,让其能够作为低价炼金药剂“潮汐之心”的主材料,来完美发挥出其内蕴含着的充沛的水元素的作用。 “老师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得到‘霍尔姆皇冠’奖的人,对于元素的处理和运用,已经不在许多高阶魔法师之下了。” 将涂抹上一层粘稠油质物的蔚蓝色宝石放入坩埚中加热,暂时等待处理结果的迪伦心神略有跑偏。 很快,见到白色的坩埚中出现了一滩海水般的液体后,迪伦把坩埚拿到一边进行冷却,并从中分离出一半液体保持融化的状态,另外一半收好作为备份使用。 “新月草、吉普斯鱼人的蓝色鳞片、幼年变异海马脑垂体......” 细长的银色叶子、有着神秘花纹的蓝色鳞片,以及指头大小的一个萎缩的淡灰色圆球,先后被迪伦进行了烘干、切碎、碾末等处理。 面前的炼金阵亮起,迪伦毫不犹豫地把已经变成银色粉末的新月草从其中拿出,与其他几种色彩各不相同的粉末混合到一起,均匀地洒入了海澜石融化后的液体之中。 虚幻的浪潮声从耳边响起,似乎让人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忍不住向着最深处走去。迪伦连忙开启了另一个炼金法阵,将声音阻隔在内。 湛蓝的试剂瓶中,光芒缓缓减退,似乎即将消失,一切过程都出乎意料的顺利。迪伦抓住机会,十分流畅地将自已以精神力构建的简单立体模型打了进去。 “成功了!”迪伦握了握拳,看着面前清澈黏稠的水蓝色药剂,忍不住心底的激动,“竟然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今天状态不错!” 关闭炼金法阵,谨慎地处理好实验残留物,迪伦方才拿着装满药剂的玻璃管,回到了一楼客厅之中。 将特制的夜星草点燃,怡人的花香味使得迪伦从炼制药剂成功的兴奋状态里很快平复下来,调整到了最佳。然后他打开玻璃管,一口将果冻般的“潮汐之心”药剂吞咽了下去。 冰凉、顺滑,以及淡淡的腥涩味道沿着迪伦喉咙翻涌上来,令人作呕。但不待他作出反应,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包裹住了他的精神力,如同温柔的海水一般,让它愈发稳定。 周围的客厅景象褪去,桌椅消失,只剩下一轮新月照耀下宁静的海面,柔和连绵的“水元素”力量如同潮汐一般簇拥在迪伦灵魂周围,不断拍击着他的精神力,让其波动起来。 ——由于迪伦的冥想法是《海蓝之潮冥想法》这部古代魔法帝国的优秀冥想法经过奥术体系重新诠释而来的新版冥想法,融合了一些《布鲁克冥想法》中关于“精神是波”的理念,以及他辅修了部分占星术,所以他的冥想环境是在新月照耀下的大海。 精神力的波动引起灵魂的震动变化,一根根深蓝色的线条凝结出来,被迪伦意识操纵着,开始以精确的方式构建一个复杂的立体法术模型。 “幸好议会的大奥术师们在不断改进着新的数学工具,让解析魔法的难度降低了不少。不然这个涉及到曲线的法术模型,以前可算是三环的中阶魔法!” “湛蓝光环”的法术模型已经被迪伦解析得非常透彻,也尝试模拟构造过很多次,因此这个过程毫无波澜,顺顺利利地在灵魂内部逐渐凝聚出了一个圆环模样的法术模型,一个通过众多的直线段组成的圆环模型,没有任何曲线掺杂在其中。 随着最后一根线条的封闭,复杂的法术模型构造成形,绽放耀眼的虚幻光芒,将迪伦旁观的意识拖回灵魂内,将整个灵魂包裹。 可就在这个时候,迪伦意识却感应到了外面的冥想环境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一点点的深蓝色光粒从迪伦的精神力中悠然浮现,组成了一块深蓝色的宝石虚影。其有拇指大小,似是重重水液凝聚而成,周围虚幻水波晃荡,在银白的月光下折射出魄丽梦幻的光晕。 宝石轻轻颤动,坠入了冥想环境之中的大海,一个幽深的漩涡浮现,浪涛澎湃的声音传入心底,让迪伦的意识从惊讶中回神: “这是怎么回事?是‘潮汐之心’药剂炼制错误?还是那块海澜石产生了我不知道的异变?” 注意力分散,再加上意识已经被第一个二环魔法“湛蓝光环”带来的灵魂和精神力增强变化所淹没,迪伦的意识一时间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灵魂和精神力的增强如涨潮时间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让迪伦无心关注冥想环境的异变,只得在浪潮之中苦苦支撑。 好在平日里的冥想中迪伦便会通过类似手段增强精神力,如今只不过是强盛了不少,还在他的应对范畴之内。撑过了最危险的一段过程后,迪伦终于等到了潮水的消失。 一颗透明的漂亮晶体诞生在迪伦的灵魂内,精神力和灵魂的变化达到极致,没有削弱。 二阶魔法湛蓝光环的法术模型与其他几个略小一筹的法术模型围绕在一起,中间围着那个幽深虚幻的漩涡,里面模模糊糊,似乎有什么事物在其中沉浮。 “这是什么东西?”迪伦意识向着幽深漩涡之中看去,惊鸿一瞥中似乎看到了一道身影出现在漩涡之中,旋即又被浪潮淹没。 “......”迪伦尚未作出判断,眼前一花,装饰风格轻松明快的客厅和桌椅出现在面前,却是他已经完成了晋级,成为了一名二环魔法师,退出了冥想环境。 意念一动,一圈湛蓝色光环从迪伦身边漫延开来,推挤着桌椅向外排去。 二环魔法“湛蓝光环”释放无误,效果也在预料之内! 略微松了口气,迪伦解除法术效果,再次进入冥想环境之中,重新看见了新月照耀下静静起伏的大海以及海面上虚幻的幽深漩涡。 “这个漩涡,到底是什么情况产生的异变,那块宝石虚影,莫非是我购买的海澜石出了问题?” 迪伦意识来到幽深漩涡旁边,试探着向下看去。 “那是什么?” 漩涡深处,重重水液汇聚,颜色奇诡而神秘,难以描述,一道看不清面貌的身影坐在漩涡最深处,被水液凝聚的王座托起,给人以高高在上之感。 “我的冥想环境之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其他人的形象?”迪伦不可置信地想道,意识努力向着漩涡深处探去,想看个究竟。 随着迪伦意识深入,那道身影骤然破碎开来,淡淡光点从幽深漩涡之中满溢而出,融入到了精神大海之内,再无任何痕迹残留。 只剩下一个幽深虚幻的漩涡仍然存在于海面之上,周围是迪伦所学会的所有法术模型。 随着身影破碎,迪伦意识深处泛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就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离自己远去一般,有不舍,也有难过。 “这是什么鬼东西!” 意识不敢再做停留,迪伦从冥想环境中猛然退去,准备去寻找自家老师梅瑞狄斯·霍芬伯格女士,由她出面,请议会的大人物为自己做个检查。 “那块海澜石绝对有问题,老巴萨,你完了!”嘴里咒骂一声,迪伦当即起身,打算外出。 “唔!” 刚刚起身,迪伦全身上下传来一股剧痛,像是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不对,就是从灵魂深处浮现! 极端的痛苦让迪伦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摔倒在地,在地板上来回打滚,让干净整洁的客厅变得一片狼藉。 痛苦之中,迪伦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了沸腾,通过剧烈跳动的心脏,奔涌向身体当中的每一处角落、每一根血管。 通过他没有被衣物遮掩住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见,头部、手掌,都凸显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青色血管,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作为一名出生在议会势力范围内,生活安逸的、少有战斗的魔法师,迪伦日常很少进行锻炼,体能只算是正常人水平,连一些骑士侍从都有所不及。 是以他的血管很快支撑不住奔腾的血液所带来的压力,一丝丝的血雾从血管中渗透或者说蒸发出来,围绕在迪伦身边,似乎构成了一个茧。 “这,这感觉,是,血脉觉醒?” 在半是清醒半是幻觉的剧痛里,迪伦渐渐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的血脉在分离,一股如同惊涛骇浪般的血脉力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压制了其余血脉力量,开始对身体进行改造。 ——古代魔法师是通过解析和模拟各种魔法生物的能力来获得强大的魔法的。因此他们常年进行着各种血腥的人体实验,尝试融入各种血脉到人体里。 等这方面的研究达到巅峰之后,世界上活着的每个人类差不多都有异类血脉,并通过繁衍代代传承下去。 “该死,我怎么会突然血脉觉醒?”得益于精神力的强大,迪伦逐渐扛过了最为剧烈的那股疼痛,眼下正无力地瘫软在地,等待血脉力量对自身进行改造。 敏锐的思维,很快把血脉力量的激发和冥想环境之中的异变联系到了一起,迪伦已经变成蔚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难道是灵魂的改变连带着刺激了肉体的变化,u看书.ukanshu.c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这肯定跟那道莫名的身影以及海澜石扯不开关系!” 心中将此事记下,秉承着奥术师的思维,迪伦开始等待自身肉体改造的完成,并顺便在心中设计了一个实验模型,准备了几个对照组,打算将此事报告给老师,探究这背后的奥秘。 奔腾的血液变得舒缓,随着迪伦心脏坚定有力的跳动,如海潮般涌往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改造着他的肉体、内脏器官和神经,痛楚逐渐变成了麻痒。 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下,迪伦只好在心中继续思考实验准备,以此分散自身注意力。 “首先要从老巴萨那里得到海澜石的进货渠道,然后设置对照组,确定不同产地的海澜石是否都具有激发灵魂力量以及激活血脉的作用,接着再在不同种族的生物上进行实验,最好要先经过血脉移植......” ...... 血脉改造逐渐完成,迪伦腰部用力,从地上跳了起来,站在混乱的客厅地板上面,打量着似乎没有多少变化的双手。 “似乎是与海洋有关的血脉?”迪伦双手融化成水液,波光粼粼,勉强维持住双手的形状,“我需要去找一下那本血脉大全,好分辨我这到底是什么血脉。” 无视了一片狼藉的客厅,迪伦艰难地控制着身体向着二楼书房行去。 “身体素质提升了太多,有骑士的水准了,得经过锻炼才能掌控住突然暴增的力量和敏捷。” 一百八十五.梅瑞狄斯女士 二楼,书房。 迪伦双手略有颤抖,翻动着一本厚厚的血脉图鉴大全,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来试图鉴别自己先前所觉醒的到底是什么血脉。 “速度、力量、敏捷、体质都是正常的一级骑士的水准。奇怪,如果是非正常激发,那么应该达不到正常骑士的标准啊?” 一支羽毛笔自主飞来,在一张白纸上记下这个疑点。 “初步免疫了水元素伤害,拥有在水中正常活动、呼吸的能力。”迪伦评估着自己血脉深处的力量,“身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液化,还能操纵不超过我本人质量的水流。” 没有用出任何魔法,迪伦伸手一招,水杯中的水飞了出来,覆盖在面庞以及身体表面,却没有打湿衣物。 “液化情况下,对于穿刺、劈砍等伤害都有一定的抵御能力,畏惧电磁系魔法和热力系魔法。” 这并非是血脉本身的缺陷,而是受限于迪伦自身的实力。 “按照常见血脉大全的记载,它应该是‘海洋’血脉,一种前期各方面都比较平庸但后期潜力较高的血脉。” 结合自己的出身,迪伦大概确定了自己所激发的血脉为何。 ——迪伦出身在索拉尔群岛,那是议会在无尽汪洋上的势力范围,由于交通不便,又有众多危险的海洋生物潜伏在侧,所以那里很少有平民居住,大多都是因为某项研究而选择在那里定居的魔法师。 迪伦父母都是很普通的魔法师,在一次抵御海洋生物的战斗中牺牲,因此迪伦被当地魔法师议会分部中的一位中阶魔法师送到了阿林厄学习,并在此生活。 “这种血脉在靠近内陆的国家中很少见,反而是暴风海峡和无尽汪洋沿岸时常能够发现。”迪伦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记得老师身边的一位守护骑士就是这种血脉。” 想到那位虽然漂亮典雅却过于严肃的大骑士,迪伦摇了摇头,略带费力地收拾好一切,准备去寻找自己老师梅瑞狄斯女士,将此事报告给她。 “该死的老巴萨,我一定要向议会检举你,收售来源不明的异变海澜石,我要你赔得一个金塔勒都剩不下!” 处于对老巴萨人品的信任,迪伦并没有觉得是他在暗害自己,但还是打定主意,要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 霍尔姆王国首都伦塔特,六芒星站台。 迪伦从魔法列车上下来,有些心焦地跨出了站台,招手让一辆马车停止,接着乘上马车,告诉了车夫自己的目的地。 “虽然老师身份不凡,但她并不爱呆在王宫之中,不然我就得自己走过去了。” 迪伦的老师梅瑞狄斯女士的姓氏是霍芬伯格——霍尔姆王国王室的姓氏,她是国王最受宠的小女儿,有着公主的身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梅瑞狄斯女士并不喜欢与王室和贵族打交道,比起那些繁琐无聊的客套,她更喜欢探索奥秘的海洋——这是她亲口对迪伦所说。 所以她在与非霍尔姆皇家魔法院中的魔法师打交道时,总是要求对方以“女士”称呼她而非“殿下”。 同样的,虽然碍于身份,梅瑞狄斯不得不加入了霍尔姆皇家魔法院,但她平常还是更喜欢在离首都伦塔特不远的浮空城“阿林厄”中做研究。每个月只有月末的几天,她才会动身返回王宫,与父母和兄长团聚。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在王宫之中留宿,而是居住在城外自己的庄园当中。 由于这种态度,作为她的学生,迪伦也就没有顺势加入霍尔姆皇家魔法院,而是在梅瑞狄斯女士的推荐下,加入了议会内部元素派系法师的大本营“元素意志”之中。 ——梅瑞狄斯女士同时拥有元素意志成员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成员的身份。毕竟元素意志的开创者,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元素支配者”阁下的名字中,同样带有霍芬伯格的姓氏,所以元素意志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关系一向不错。 就连元素意志的其中一位副会长莫里斯阁下,同样也是霍尔姆皇家魔法院的院长,以及魔法议会霍尔姆王国分部的会长。 当然,这位七级奥术师、八环高阶魔法师,他的姓氏同样也是霍芬伯格。 …… 经过一阵短暂的车程,迪伦抵达了目的地,伦塔特城外的“夏普特”庄园。 这座庄园以曾经为王室服务的一位著名骑士的名字命名,他的后代至今仍然守护在王室成员身边,忠心不渝。 守在庄园大门口的是两位金发年轻人,他们散发着厚重威严的骑士气势。 迪伦笑了笑,上去和他们打招呼:“约翰、夏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迪伦。”其中一位年轻人同样打了个招呼,“真没想到你会到这里来。” 约翰和夏尔并非真正的骑士,而是靠着魔法药剂激发血脉力量的准骑士,是元素意志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共同培养出来的,专门作为某些大人物的侍卫存在。 “老师在庄园里吗?”迪伦拿出自己的魔法徽章,递给约翰进行检查。 “梅瑞狄斯女士刚刚从内克瑟宫返回,如今正在庄园中休息。”通过一面类似镜子的炼金道具,约翰核实了徽章中刻录的姓名和精神力烙印气息,将它递还给迪伦,“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因为莫名发生的血脉激活,迪伦黑发棕眼的容貌变成了黑发蓝眼,脸庞看上去也耐看了很多。 “出了点小问题,”摸了摸脸庞,迪伦含糊道,“我来就是想找老师问问该如何解决。” “好吧,”约翰耸了耸肩,“祝你幸运。” 和沉默的夏尔点头示意,迪伦走进了庄园里面,在侍女的引导下,经过草坪、喷泉和门房,来到了大厅之中,得到仆人汇报的梅瑞狄斯女士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他了。 梅瑞狄斯女士气质温和,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银灰色眼睛,但由于性格的因素,这双眼睛并不会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而是让人觉得其主人一定十分安静、聪慧。 在梅瑞狄斯女士身边,有一个容貌典雅却严肃端庄的年轻女子侧立着,她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色,从迪伦踏进大厅的那一瞬间就一直盯着迪伦在看,一眨不眨,似乎发觉了什么。 “迪伦,你来庄园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梅瑞狄斯女士的语调温和沉静,似乎缺少了这个年纪她该有的活力。 梅瑞狄斯女士今年二十六岁,在三年前,也就是神圣历781年(魔法师使用历法时会忽略作为前缀的神圣历,只记录年份),还是初阶魔法师的她便获得了专门用来表彰“在元素魔法领域有着突破性贡献和能够在元素魔法史中留下足迹的”魔法师的霍尔姆皇冠奖。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位四级奥术师、四环魔法师。 由于她自小身体孱弱,精神力寻常,即使靠药剂都无法激发王室所特有的血脉力量,是以逐渐养成了温和宁静的性格,以及超乎寻常的耐心和认真。 “老师,我已经成为二环魔法师了,”迪伦先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梅瑞狄斯,接着苦恼道,“但在我晋级的过程中,出现了我不能确认的状况。” “发生了什么事?”梅瑞狄斯对于自己的学生还是很关心的,“难道你容貌的改变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是的,”迪伦简要而不失细节地把晋级过程中的异变说了一遍,然后苦笑道,“等成为二环魔法师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血脉已经被激活了,稍微适应了一下自身的改变,就赶紧过来向您求助。” 梅瑞狄斯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对着一旁侍立的女骑士点了点头:“卡米尔,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严肃端庄的女骑士说了一句,走到迪伦面前,突然一拳向着他面部打来! 这一拳速度极快,带起了猎猎的风声,但在迪伦看来,却仍然有反应的余地。 他头颅猛地一偏,拳头下意识地伸了出去,朝着卡米尔的小腹击去。 啪! 迪伦的拳头稳稳地被卡米尔的另一只手接住,秀白的手掌猛然用力,似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蔚蓝色的双眼猛然变得幽深,迪伦的右手透出同样的深蓝,化作水液从卡米尔指缝间流出,重新汇聚在一起,侧击向女骑士的肋骨。 同时迪伦的另一只手也如鞭子一般拉长,嗖嗖地抽向对方的头颅。 “可以了。”女骑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独属于大骑士的气势猛然放出,震慑住了迪伦,让他顿时“凝固”下来,接着走回了原位。 “确实是‘海洋’血脉,而且有正式骑士的水准。” 从气势压迫中回神,迪伦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一切都是他下意识地举动。苦笑着摇了摇头,迪伦叹了口气:“卡米尔女士,下次做类似实验时请给我提前说一下。” “这样最直接。”卡米尔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了卡米尔,不要开玩笑了。”梅瑞狄斯笑着说了一句,接着看向迪伦,“感觉怎么样?” “感觉糟透了,这是我第一次被作为研究对象,平常都是我作为研究者。”迪伦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而且刚才在和卡米尔女士的交手中,我完全都是下意识的举动,一切都不受控制,这种感觉说实话,不太妙。” “卡米尔?” “这是因为他没有经过日复一日的锻炼,没有作为骑士侍从的经历,uu看书 w.uukanshm 直接激发了血脉,导致在战斗中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只能凭借本能对敌。”卡米尔摇了摇头,“欺负一下没有激活血脉的骑士侍从或者准骑士还好,但凡是一位正常骑士,迪伦绝对不是对手。” “我是一位魔法师,不是骑士。”迪伦忍不住反驳道。一般而言,同级的骑士绝不是魔法师的对手,哪怕是已经落后于时代的古代魔法师的传承也同样如此。 “专注研究,很少战斗的魔法师?”卡米尔看了迪伦一眼,故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看起来,这位严肃端庄的年轻女骑士,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古板。 “好了好了,”梅瑞狄斯笑着摇头,“我的意思是,卡米尔,迪伦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地方,”卡米尔幽蓝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按过去的例子来看,没有经过骑士侍从训练的迪伦绝对不可能扛过激发血脉时的痛苦,更别提还能拥有正式骑士水准的战斗力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最多也就是一名准骑士。” “还有呢?”梅瑞狄斯发觉了卡米尔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卡米尔看着迪伦,“你似乎没有强行激活血脉的后遗症。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在艰苦的训练和战斗中磨砺自己的意志,你完全可以向着骑士的道路发展下去,而且能不受阻碍地成为大骑士,甚至是天骑士。” 同样作为“海洋”血脉的拥有者,卡米尔自然知道这份血脉之中蕴含的力量,在数代之前,她的祖上甚至出过一位九级的黄金骑士! 一百八十六.获得最高奖项的可能性 一般而言,要想成为一名正式的、激发了血脉力量的、拥有贵族身份的骑士,必须得进行长达数年的骑士侍从训练才行。 这不仅仅是为了锻炼身体,以便于能成功度过激发血脉力量的环节,更是为了能寻找到自己的道路,坚定自身的意志。 贵族、教会所宣扬的所谓的“骑士精神”,其实就是为了让骑士侍从们在日复一日的践行中寻找到自己的道路,从而凝聚意志,然后再靠意志激发血脉力量。 如果是靠魔法药剂以及种种或神奇、或邪恶的仪式进行的血脉力量的激发,那么这样造就的骑士就会因为意志不达标而终生无法突破到大骑士——等同于中阶魔法师的境界,更别提还有种种可能留存的后遗症以及透支生命力所带来的暗伤了。 这也是为什么卡米尔发现迪伦身上竟然没有后遗症留存时那么惊讶的原因,只要迪伦愿意在战斗中不断打磨自己的意志,磨砺血脉深处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就此成为一名骑士。当然,前提是彻底放弃奥术和魔法的研究。 而即使迪伦不去在这些事情上耗费时间,他也能按部就班地成为二级骑士,就像是那些服用了魔法药剂和血脉净化剂的贵族一般。 “我相信我在魔法道路上探索的意志是无法改变的,”迪伦诙谐地说了一句,接着给出了自己的猜想,“关于卡米尔女士所提到的没有后遗症的问题,我觉得可能和我冥想环境中见到的那个神秘身影有关。 “现在想想,似乎就是在那道神秘身影破碎成光点以后,我才开始了血脉力量激发的过程。如果说那个光点之中蕴含着消除强行激发血脉所带来的后遗症的力量,我不会有任何奇怪。” “没有证据。”梅瑞狄斯简明扼要地评价了一句。 “是的,没有证据,”迪伦承认道,“如果不是成功激发了血脉,以及冥想环境中那个漩涡仍然存在,我甚至会以为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种事情,我从未听说过,”梅瑞狄斯看向了卡米尔,得到了相同的看法,“因为一些因素导致冥想环境出现改变是很常见的事,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对于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变化。但是,在冥想环境中出现类人生命身影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听过。”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卡米尔似是想起了什么,斟酌着开口,“有些血脉传承自异类的骑士,比如天使、霜巨人、红龙等,他们在激发血脉力量的时候有概率见到血脉源头的影像。 “这是由于作为他们血脉源头的那种生物会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一定的知识和力量的传承,比如最具代表性的龙族。不过‘海洋’这种自然类血脉在激发时会出现类似景象的事情我从未听闻过,更别提是一位魔法师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梅瑞狄斯点了点头,看向迪伦,“我会将此事提交给议会,如果有可能,迪伦你需要做一次详细的全身检查。” “让‘苍白之手’那群人来?”迪伦面色有些不好看,“我宁愿让组织内部的魔法师来干这种事。” “别这样迪伦,”梅瑞狄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意,“都是议会成员,学术观点不同而已,他们对于人体研究的成果还是值得信任的。” “好吧,但我个人觉得那是他们唯一的优点了。”迪伦耸了耸肩,“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议会可以派出人手,从巴萨罗谬——我购买海澜石的那个炼金商店的店主——那里入手,查一下他的进货渠道,我认为我购买的那块海澜石一定有问题。” “这或许是另一个突破口。”梅瑞狄斯答应下来,“另外,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不好的趋势,但我希望迪伦你能跟着卡米尔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 “为什么,老师?”迪伦有些讶异。 “你已经激发了骑士血脉,那么为了更好地掌握这份力量,自然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锻炼,以防备将来可能产生的异变。”梅瑞狄斯笑了起来,“一个好的魔法师,不能一天到晚只待在实验室里做研究,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也是十分必要的。” 迪伦看了一眼梅瑞狄斯略显单薄的身体,知道这是老师内心深处的想法,于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老师,看在您的份上,我会去做的。” “不仅仅是为了我。”梅瑞狄斯淡淡说了一句,接着拿出白纸和羽毛笔等事物,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短信,递给卡米尔。 看着卡米尔把其转交给在会客厅外面等候的侍女,梅瑞狄斯转过头看向迪伦: “这封信会先送到皇家魔法院,然后凭借那里的炼金法阵传送到阿林厄,最终上报给事务委员会,等候他们做出审批,这个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就先留在庄园里吧。” “只要有实验室和充足的研究材料,我无所谓。”迪伦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那就这样吧,”梅瑞狄斯笑着站了起来,“卡米尔,帮迪伦安排一间客房,至于他接下来的锻炼日程,你看着规划。” “是。”卡米尔看向迪伦,眼中充满了玩味。 ...... 夏普特庄园,三层的魔法实验室中。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层温馨的黄色光芒慢慢浮现,照亮整个魔法实验室。一瘸一拐的迪伦咬着牙走了进来,身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 “该死,有本事允许我使用魔法!” 虽然明知一位二环魔法师绝对不是五级大骑士的对手,迪伦还是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 一个“清洁术”用出,迪伦身上的灰尘和血迹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立即变得和实验室相配了起来,一样的干净整洁。 “以太、吸血鬼血液......”从位于实验室一侧的、存放得十分有条理的众多炼金材料中挑选了几种材料,强忍着身体内部隐隐传来的痛楚,迪伦缓缓走到了一张未被动用过的炼金平台面前。 “‘水之歌’药剂,要点在于用‘以太’中和‘吸血鬼血液’中暴烈的活性因子,保留其内的自愈能力......” 启动炼金平台,迪伦通过回忆炼制药剂中的种种步骤来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很快,一瓶淡蓝色药剂被迪伦拿在手中,喝了下去。 感受着冰凉柔和的药剂抚平了身体内部的隐痛,迪伦满意地呼了口气,自言自语起来:“不愧是大骑士,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除了让我感觉到疼痛以外,没有任何伤势留存。” 原来,迪伦刚刚从今日的骑士锻炼中脱身,作为他练习对象的,正是梅瑞狄斯身边的守护骑士,五级大骑士,同样拥有海洋血脉的卡米尔。 可能是对于同样血脉拥有者的莫名亲近感,也可能是因为梅瑞狄斯的吩咐,卡米尔对于迪伦的骑士训练显然出了大力气。 短短一个下午,迪伦就初步掌握了一定的近战自保能力,和实力压制到准骑士的卡米尔打得有来有回。当然,这也归功于他作为二环奥术师的强大精神力,对于控制自身猛然暴增的身体素质有了很大的臂助。 “想必再被卡米尔女士‘锻炼’几天,我就可以完全掌握正式骑士的力量了吧?” 不确定地喃喃几句,迪伦从储物袋中拿出纸和笔,准备继续推算自己的理论构思。 “‘气之君主’阁下虽然通过对于静止流体中压力概念的阐述,成功晋升成为了传奇魔法师,但是他并没有把相关研究和议长阁下的力学体系联系起来,更没有继续深入下去。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迪伦从厚厚一叠的手稿中挑出几份,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写出了一份简要的梗概,准备先理清自身的思路,接着再继续进行研究。 “当然,这也给了后来许多奥术师们灵感,包括我在内。 “比如,议长阁下研究了在液体中运动的物体所受到的阻力,得到阻力与流体密度、物体迎流截面积以及运动速度的平方成正比的关系,顺便提出了道格拉斯粘性定律。 “大法师皮托发明了测量流体压强的皮托管,中阶魔法师达朗贝尔对运河中船只的阻力进行了许多实验工作,证实了阻力同物体运动速度之间的平方关系。” 迪伦嘴角带笑,感觉脑中灵感似乎如泉水般涌出,源源不断。 “这些研究工作固然值得称赞,但其实称不上是开创性的成果!都只是在赫尔丘利阁下和议长阁下划定好的框架里绕圈子,没有把两个事物联系起来进行研究。” 迪伦在白纸上列出大段大段的方程组,似乎想把他们简化合并为一。 “如果我把静力学中压力的概念推广到运动中的流体上,会不会得出全新的成果呢?我想这是肯定的!” 迪伦蔚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自信,似乎看到了“奥术权杖”奖在对自己招手。 ——按照不同的魔法派系和魔法组织的意愿,议会在内部设立了六个奖项,分别代表了六个魔法以及奥术领域的最高荣誉。 它们分别是由元素意志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联合颁发的,代表元素、炼金领域最高荣誉的霍尔姆皇冠奖,研究死灵派系的苍白之手组织的不朽王座奖。 研究星相、力场和纯粹数理知识的高塔组织的奥术权杖,研究电磁、星相、光暗派系的银月之歌同盟的银月奖章,热力、力场系魔法组织帕尔梅拉的小屋的冰雪勋章,以及众多变化、幻术、召唤系魔法师聚集的巫师之家的巫师桂冠。 这六个有权力颁发奖项的魔法组织,uu看书ww.uukanhu.om也是魔法议会内部实力最强的六个魔法组织,其中或多或少地都有大奥术师和传奇魔法师坐镇。 另外,议会本身也有数位大奥术师和传奇魔法师存在,他们不从属于任何魔法组织,只接受议会本身的领导。 如果迪伦的研究是正确的,并且掀起了极大的热度和潮流,那么根据他的研究成果——被他暂时描述为“流体动力学”,迪伦所能获得的最高奖项,便是高塔组织的奥术权杖。 “让我想想,这里或许该用微积分来处理一下,但是还有一些难点......” 渐渐地,无人控制的羽毛笔的笔尖停顿了下来,字迹也由一开始的流畅变成了艰涩,断断续续,显然代表着它的主人陷入了苦思。 “啧,微积分虽然好用,但实在太过麻烦了,我或许要去请教几位擅长这方面的魔法师才行。” 迪伦缓缓吐了口气,暂时停了下来,这不单单是繁琐的数理运算问题,更有一些理论上的设想出了差错。 “如果把静力下的压力概念引入议长阁下所提出的力学体系下复杂多变的运动环境中,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将一个片面的、零碎的环境推广到全面的、整体的环境中去,不然最开始的基础就出了问题,更别谈其他了。” 迪伦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纸面,双眼放空,似乎试图去抓住那缕若隐若现的灵感。 “我有预感,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关于微积分的运用也会如同热刀切开的黄油一般,再也无法对我构成任何阻难......” 一百八十七.签订契约 迪伦指尖轻点着炼金平台上的稿纸,试图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块灵感拼图,但很快,一件事情打断了他的思绪。 实验室门口淡白色的炼金法阵亮起,里面传出了老师梅瑞狄斯的声音: “迪伦,议会负责这件事的人已经到了,一位事务委员会的先生,和一位苍白之手的小姐。你做完实验后就下来吧。” “好的,老师。” 迪伦如梦初醒,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草稿,把它们聚拢成厚厚的一叠,收进储物袋里,接着走出了魔法实验室。 ...... 一楼会客厅,梅瑞狄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和远道而来的两位客人正在交谈。 关闭了通讯炼金法阵,梅瑞狄斯看向站位靠前的那位男士,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下,菲利克斯先生,迪伦他正在做实验,很快就会下来。” “不急,”有着火红色眼眸的魔法师菲利克斯摇了摇头,“对于迪伦先生的研究,我也略有耳闻,听说他想把气之君主阁下的压力概念和议长阁下的力学体系联系起来?” “是的,”梅瑞狄斯笑了笑,“严格来说,他是在研究流体本身在各种力的作用下所表现出来的自然规律。” “这是一个很冷门的研究方向,”菲利克斯沉思一会,“说实话,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很少看见这个领域的研究论文。” 如果不是因为迪伦·艾尔登是梅瑞狄斯·霍芬伯格这位霍尔姆皇冠奖得主的弟子,而梅瑞狄斯女士又是一位大奥术师的晚辈,菲利克斯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关注一位一级奥术师的研究成果。 “我们不能因为没有人去研究这方面,所以就不去研究。”梅瑞狄斯女士说了一句略有绕口的话,微笑道,“这也是奥术研究的本意,不是吗?” “当然,这是大奥术师巴力斯塔阁下在一次演讲中所说的话。”菲利克斯笑了起来,“好了,女士,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他说着介绍起身后笼罩在黑袍下的同伴:“这是阿不福思小姐,苍白之手中的天才魔法师,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三级奥术师、三环魔法师了,在人体血脉的研究上十分有见地。” “你好,阿不福思小姐,我听说过你,”梅瑞狄斯礼貌地点头示意,“你在《奥术》上发表的那篇《血脉融合与肉体改造对器官的影响》十分有意思。” “这只是对于前人研究成果的综合性整理罢了。”沙哑中带有磁性的声音从黑色兜帽下传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略显病弱的女性面庞,“在梅瑞狄斯女士面前,我这些成果算不得什么。” ——从霍尔姆皇冠奖设立以来,一共已经颁发出二十三枚戒指,其中六枚戒指是补发给最高评议团内的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们,他们都曾经在元素魔法领域有载入史册的贡献且还活在世上,剩下十七枚里面有七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这漫长的二百多年中已经死亡。 其余十个人中,除了梅瑞狄斯女士和另外一人外,剩下八位都已经成为了高阶魔法师,并在议会中或多或少地占据了重要地位。 也就是说,哪怕梅瑞狄斯女士就此放弃奥术研究,她先前开创性地将电解方法引入元素领域的成果所带来的红利,也足以让她有底气冲击高阶魔法师。 面对一位未来注定的高阶魔法师,甚至有可能进入议会决策层次的梅瑞狄斯·霍芬伯格女士,哪怕是有天才之名的阿不福思·柏菲思小姐,也不由得放下了心中的高傲。 “我相信《奥术》期刊的编辑们还是有眼光的,更不要说奥术审核委员会的那些大人物们了。”面对阿不福思的谦虚,梅瑞狄斯笑了笑,淡淡说了一句,接着转头看向楼梯口,“迪伦,这两位就是事务委员会和苍白之手的客人。” 迪伦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黑色双排扣长礼服的胸口上挂着两枚徽章,一枚是黑色打底,一颗银星位于中央的奥术徽章,另一枚则是银底有一圈黑环的魔法徽章。 ——因为刚一晋级就出现了血脉激活的异变,所以迪伦没有来得及去议会更新魔法徽章。 “你好,菲利克斯先生,阿不福思小姐。”迪伦环视了一圈,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守候在梅瑞狄斯旁边的卡米尔,“对于老师的信,不知道事务委员会有什么看法?” “梅瑞狄斯女士在信中写明了迪伦先生你的意见,”进入工作状态,菲利克斯表情严肃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认真,“你申请要对二级奥术师、三环魔法师巴萨罗谬·康斯坦丁所开办的‘康斯坦丁炼金魔法商店’的进货渠道作检查,请问是这样的吗?” “没错,”迪伦肯定道,“我认为我身上的异状是由那块高品质海澜石所引发的,所以提出申请,希望议会能找到那块海澜石的原产地。” “好的,这件事我会安排的,到时候会通知迪伦先生你。”菲利克斯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我们这次来,主要还是阿不福思小姐的要求。” 阿不福思闻言看向迪伦,语气中毫无波动:“我会对你做一个基础的检查,如果不能发现什么,那么你需要到海德勒城来做更进一步的研究。” ——海德勒城,“苍白之手”组织的总部,一处死亡力量十分浓郁的地方,据说城中的不死生物比活人还多。 迪伦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在阿林厄不行吗?” “可以,只要你来支付租借议会魔法塔的费用。”阿不福思淡淡的话语把迪伦噎了回去。 在迪伦身上的异变未探明之前,议会并不能确定这件事背后的价值,所以也不能给予迪伦一定的奖励。如果是在海德勒城,那群研究人体的疯子说不定会看在迪伦身体所蕴含的价值份上,主动帮他免除费用。 但要是租借阿林厄的魔法塔进行血脉检查,那可就没这种好事了。除非等到议会对于这件事的奖励下来。 “好吧,没有钱什么事都做不到,这个道理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迪伦叹息一声,看向阿不福思,“我该怎么做?” “伸出手,放轻松。”阿不福思秀白的手掌从黑袍中探出,拿着一个玻璃管一类的器物扎向迪伦的右手无名指。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玻璃管从中断开,碎渣四处飞溅,最终落在了地面上。 “抱歉了,我忘了。”迪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我的身体素质等于正式骑士,寻常的武器无法伤害到我。” “......”阿不福思表情略显凝固,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形。 “迪伦,不要开玩笑了。”梅瑞狄斯女士有些不满,她发现迪伦对于苍白之手的态度并不算好,自然清楚这是受到了元素意志内部大部分成员的影响。 ——由于一些学术观点上的分歧,元素意志和苍白之手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前者嫌恶地称后者为“恋尸癖”,而后者则高傲地称前者为“破坏狂”。 当然,这也是只是在背后说说而已,在表面上二者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虽然魔法议会废除了古代魔法帝国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学徒的人身依附关系等,但对博学者和强者的尊敬却是一脉相承的。 “在这种环境下,迪伦也有些浮躁了吗?早知道应该让他去高塔的,起码那里的奥术师没有明显的立场,只关心自己的研究。”梅瑞狄斯心中叹了口气,出声道,“迪伦,配合阿不福思小姐的研究。” “好吧好吧,但是,”迪伦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们貌似还没有签订契约吧?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随便交出自身的血液样本。” 对于专研死灵派系魔法的苍白之手成员来说,有了一个人的血液样本能干什么,那自然是不问便知。 面对迪伦的质问,阿不福思没有出言解释,只是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的菲利克斯。 一直笑眯眯的菲利克斯这才猛然回神,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活跃气氛:“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哈哈,原来你们还没有签订契约。” “菲利克斯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事也应该归属事务委员会管辖吧?”梅瑞狄斯有些无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咳咳,”菲利克斯脸上一红,“好吧,抱歉,我刚才在想另一件事,没有关注你们的对话。” 有着火红色眼眸的男子不好意思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羊皮纸,递给迪伦:“这是经过议会审批过的制式契约文书,保证没有任何陷阱存在,你们可以在上面签订契约了。” 迪伦接过羊皮纸,经过检查确保其上没有隐藏条款和语言陷阱存在后,又把它递给了阿不福思。等待阿不福思小姐也检查完后,二人才开始拟定契约的正式内容。 用神秘的魔法契约格式书写完毕后,迪伦羽毛笔轻动,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迪伦·艾尔登。 同样的,阿不福思也在右下角签上了“阿不福思·柏菲思”的文字。 等到二人签署完毕后,菲利克斯接过魔法契约,u看书 .uunsh.cm 向两人确定道:“你们确定以议会为见证对象吗?” “这事本来就已经上报给议会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迪伦不以为意,随口回答了一句。 “是的。”阿不福思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在回答菲利克斯的问题,还是在附和迪伦的话语。 “我明白了。”菲利克斯右手食指和拇指圈起,轻轻一动,发动了“留影术”,将契约内容保存下来作为备份,接着他把魔法契约拿在手里,精神力一触即收,点燃了契约。 一阵魔法波动从羊皮纸上的文字内出现,化为淡蓝色火焰徐徐燃烧。 当它完全烧毁时,迪伦猛然觉得灵魂内多了一道无形的枷锁,阿不福思的表情也同样变得有些奇怪。 “这是中级的魔法文书,签订的契约连高阶魔法师都无法违背,会被火焰灼烧灵魂而死,更别提还有议会的监督了,希望你们能遵守、履行契约上的约定。” 菲利克斯例行公事地向二人警告道。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迪伦先生,我这就回去上报委员会,等待他们把对于康斯坦丁炼金魔法商店的搜查命令发下来。阿不福思小姐,我就不等您了。” 阿不福思点了点头,接着重新拿出一根玻璃管,看向迪伦。 “我明白了,”迪伦皱着眉头伸出手去,“我已经控制好了,来吧。” 纤细的玻璃管顺利地刺入了指尖,鲜红中带有浅蓝的血液流入其中,颜色略微发紫。 “你的血液也发生了变化。” “我看见了。” 一百八十八.等待与检查 颜色奇诡的血液缓缓流入试管,很快将其灌满,阿不福思将试管密封好后,看向梅瑞狄斯:“女士,我需要借用一下您的魔法实验室。” “没有问题。”梅瑞狄斯答应下来,“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准备吗?” “不用了,剩下材料的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阿不福思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在侍女的引导下去往了三层的实验室。 而迪伦等人则自觉地留在了会客厅之中,等待检查结果出来。 时间缓缓地流逝,正当迪伦准备继续拿出纸和笔进行推算时,阿不福思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手中握着两根试管,一根呈鲜艳的红色,如同鲜血一般。而另一管则是蔚蓝的海水颜色,像是迪伦曾经喝过的“潮汐之心”魔法药剂。 苍白之手的天才女魔法师看了迪伦一眼,将两根试管扔给了他:“这是你血液之中的分离物,一管是剔除了血脉力量之后的,正常的血液样本。另一管是你血脉力量最为富集的血液样本。” 迪伦接住试管,举起来对着光看了一下:“这代表了什么?” “通过对你血脉样本的追溯,可以查清楚你的血脉来源于什么存在,以此得出某些结论。”阿不福思冷声回答道。 “所以结果呢?”迪伦收好自身鲜血样本,好奇地问道。 “初步结果是某种海洋生物,”阿不福思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是你的血脉浓度呈现了不合理的突变趋势,不仅血脉浓度上升了,就连血脉中对于肉体改造的那一部分也被压制,只保留下来了最为基础的提高身体素质的能力,和纯粹的操纵水元素的力量。” 按照阿不福思的看法,如果这一部分的血脉没有被压制,迪伦肉体的改变绝不仅仅是在瞳色上,他应该会长出一些海洋生物所独有的器官,比如鳞片、须、鳃等。 “也就是说,”梅瑞狄斯出言打断道,“本来迪伦没有激发血脉的可能性,而且他的血脉也不是‘海洋’血脉,只是因为某种异变,才导致了这种状况?” “在激发血脉前,人体中的血脉是很多的,”阿不福思纠正了梅瑞狄斯话语中的错误,“我也不清楚一个正常人的血液样本中有多少种血脉。但是按照推测,他如果能激发血脉成为骑士,血脉力量绝对不是‘海洋’。” “果然是外来因素的刺激。”梅瑞狄斯和迪伦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他的想法,接着看向阿不福思小姐,“既然如此,那迪伦还需要去海德勒城作更进一步的检查吗?” “我对于他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感兴趣。”阿不福思浅灰色的眸子看向迪伦,但很快收了回去,“不过这需要看当事人的意愿。” “不麻烦阿不福思小姐了。”迪伦委婉地拒绝了阿不福思的“邀请”,“我相信此事绝对不是孤例,等议会查清楚那块海澜石的原产地后,你们会获得更多的样本的。” “希望如此。” 见迪伦拒绝了去往海德勒城做更进一步的检查,阿不福思并不感到失望。年轻的女魔法师向着梅瑞狄斯和迪伦点点头,便在侍女的带领下走出了庄园,返回了海德勒城。 送阿不福思离去,梅瑞狄斯看了一眼迪伦,笑了起来:“血脉的问题暂时搞清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议会那边的结果了。” “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迪伦略有担忧,如果议会在这件事上耗时过多,他可不想被迫不及待的死灵法师们绑到海德勒城去。 “应该就在这几天之内吧,”梅瑞狄斯想了一下,“刚好,你不用急着返回阿林厄去研究奥术,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在卡米尔的指导下尝试掌握你自身的血脉。” “什么时候骑士锻炼竟然等同于休息了?”听着老师的话语,迪伦心底苦笑起来。 ...... 神圣历784年,烈火之月,七月。 清晨灿目的日光洒落下来,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投射在古老陈旧的地板上,为庄园那数百年未曾改变过的典雅装潢添上了一份生机。 夏普特庄园,饭厅。 迪伦和卡米尔一前一后地进入饭厅,梅瑞狄斯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有一段时间了。 银灰色眼眸的女士脸上笑容依然温和,她看了一眼像是正在思考什么的迪伦,问卡米尔道:“迪伦他训练的如何了?” “很不错,”卡米尔严肃的表情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满意的神色,更有惊讶暗藏深处,“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全掌握住了自己的血脉力量,甚至有成为二级骑士的迹象。我觉得比起魔法师,迪伦他更适合成为一名骑士。” “并非如此,”迪伦似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听见了卡米尔的话语,于是出言打断道,“我在骑士道路的天分并没有多强,只是因为灵魂强大的因素罢了,而且......” “而且什么?”梅瑞狄斯饶有兴致地看向迪伦。 “而且我在尝试用奥术的思维去研究血脉。”迪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得意与烦躁交杂的神情,“我的血脉是‘海洋’,这是一个很均衡的血脉,可以控制水元素,处在骑士和施法者之间。无论是走骑士的道路,还是凭借血脉成为术士,都有一定的可能性。 “刚好,我奥术研究的领域又是流体,于是我开始了对于自身血脉的研究,希望通过这个方法给我带来灵感,帮助我解决如何把静力学下的压力概念推广到运动环境中的问题。但是最后我也只是对于血脉的掌握更近一步,并没有解决奥术研究中遇上的难题。” 梅瑞狄斯若有所思:“这是属于你自己的问题,必须由你自己去解决。” “没错,”迪伦很快振奋起来,“我有预感,这个问题并不难,只是差了最关键的那一步,只要我抓住那个灵感,就能完成这个工作。” “好了,先用早餐吧。”梅瑞狄斯笑了笑,“迪伦,生活不应该只有魔法和奥术,还有其他美好的事物,你要学会放松自己。” “等我完成眼前的研究再来谈放松的事情吧!”迪伦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放松。” 梅瑞狄斯无声地笑了笑,开始招呼仆人。 ...... 用完霍尔姆王国千篇一律的早餐,迪伦正打算继续回到庄园二楼的实验室里做研究,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搅了兴致。 “迪伦先生,你好。”有着火红色眼眸的菲利克斯彬彬有礼地站在饭厅门口,“如你所愿,在进行对于康斯坦丁炼金魔法商店的检查前,我来通知你一声。” “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进行搜查工作。”迪伦有些疑惑,“说实话,我感觉今天一定会被浪费掉的。” “这是因为你,迪伦先生。”菲利克斯促狭地笑了笑,“我们原定是在快到中午时开始搜查,但由于迪伦先生你在伦塔特而不是阿林厄,所以我只能提前过来通知你了。” “好吧,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要求,我早就返回了阿林厄,现在应该在自己的小别墅中休息。”迪伦耸了耸肩,“还请菲利克斯先生你暂且等候一会,我去向老师告辞。” ——因为迪伦在用餐时习惯性出神的缘故,饭厅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梅瑞狄斯和卡米尔已经离开了。 “当然,现在的天气还是有些热的,我也想休息一会。”菲利克斯笑着应下,坐在了软凳上。 很快,迪伦收拾好了一切,从楼上下来,和菲利克斯搭上了停在庄园门口的马车。他们需要从伦塔特城外的夏普特庄园坐马车出发,到伦塔特城另一边的六芒星站台换乘魔法蒸汽列车,抵达阿林厄。 ...... 浮空城,阿林厄。 看着街角处的康斯坦丁炼金魔法商店,迪伦疑惑地看向菲利克斯:“只有我们两个吗?” 菲利克斯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们只是来调查巴萨罗谬的进货渠道的,并不是来对他进行抓捕,所以不用太多人。当然,如果期间出现了什么意外,你也可以相信我有能力对其进行处理。” 作为事务委员会的成员,菲利克斯起码拥有五环魔法师以上的实力。 “还有,”菲利克斯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虽然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但我随时还可以调集一支战斗魔法师队伍过来,他们已经接到了相关通知,随时可以出发。” “战斗魔法师队伍?”迪伦有些惊讶地看向菲利克斯,“这样做有必要吗?” ——议会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由九级大法师和传奇魔法师们组成的“最高评议团”,其下有三大执行机关,分别是事务委员会、奥术审核委员会和魔法研究委员会。 作为最高评议团的代行机构、权限最大的委员会,事务委员会正如其名,负责着议会的众多日常事务。比如魔法学徒和魔法师日常管理、对内惩戒、对外战斗、情报搜集处理、魔法议会规则制定以及任务区、兑换区等等。 而这些事务又被归属于委员会下的众多下级部分所分担,如学徒考核部、魔法师管理部、战斗法师部、惩戒部等等。uu看书.uukash 作为议会的核心大本营,在阿林厄也只有惩戒部和战斗法师部可以在公共区域进行经过一定许可的飞行和传送,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理论上来说,作为事务委员会委员之一的菲利克斯当然可以调动战斗法师部的魔法师,但说实话,迪伦总觉得有些用力过猛的样子。 “这是元素意志那位阁下的意思。”菲利克斯狡黠地笑了起来,“当然,如果他们不派上用场,这是最好的结果。” “那位阁下吗?我懂了。”迪伦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家老师的面子,“好吧,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你需要向幸运女神祈求保佑吗?”菲利克斯随口问道,“虽然我们奥术师没有对神祇的信仰,但是这些‘模糊化’的神灵还是经常作为口头用语被使用的。” 魔法议会继承了魔法帝国的众多无碍的习惯,比如喜欢用女性来形容神灵、本质、真实等相对不确定的概念,如命运女神、幸运女神、魔法女神等等。 当然,实际上这些神灵都是不存在的,就目前而言,在魔法师口中能以“祂”来称呼的,世界上不超过五位。这还是算上了真理教会信奉的真理之神在地上的代行者,能动用“神降术”的教皇。 “不了,与其寄希望于不可追寻的神灵,我宁愿相信老巴萨的人品。”迪伦撇了撇嘴。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位巴萨罗谬的人品是否经得起考验吧!”菲利克斯笑了一声,和迪伦推门走进了店铺之中。 一百八十九.魔法学校 “哈,这不是迪伦吗?” 康斯坦丁炼金魔法商店里,正在柜台后面看着最新几期议会所发行的期刊的店主老巴萨抬起了头,看向两位客人:“几天不见,你应该已经成为二环魔法师了吧?” “多亏了你的那块海澜石。”迪伦盯着巴萨罗谬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对方的心虚,于是试探道,“对了,老巴萨,你这里还有高品质的海澜石吗?我还需要购买几块回去作为炼金材料。” “当然,”巴萨罗谬笑了起来,“我这里存货充足,够你使用了!” 说着,他就从柜台下面又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将其打开,展示给迪伦看。 迪伦扫了一眼盒子之中的蔚蓝宝石,挑了挑眉:“你给每块海澜石都配了个盒子?” “用从斯图尔克过来的那些商人的话,这叫做通过商品包装提升其附加值。”巴萨罗谬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普通的、十个金塔勒一枚的海澜石我可舍不得这么干。” ——斯图尔克是沟通暴风海峡两岸的“海上明珠”,商业繁荣,贸易发达。 “对我们奥术师来说这样没什么用。”迪伦接过盒子,看向等着收钱的巴萨罗谬,“对了,你这些海澜石都是从哪里得到的?” 巴萨罗谬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见迪伦不急着走,便端来了三杯红茶,给对面两人递过去后,自己端起红茶美美地喝了一口,方才回答道: “就是从议会最近发现的那处海澜石矿脉啊!” “你有渠道购买议会开采的矿石?”迪伦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些海澜石是老巴萨多年的存货,只是最近海澜石有所价格下降,这才拿出来,趁着还没跌到谷底,赚上最后一笔。 “怎么可能,”巴萨罗谬连忙否认道,“我只是从发现者那里购买了一批而已。” “发现者?”迪伦尚未回答,菲利克斯已经出言向巴萨罗谬求证道,“是珍珠群岛分部的洛伦赛尔女士,那位四级奥术师,六环魔法师吗?” “没错,”巴萨罗谬点了点头,“洛伦赛尔女士最近正在准备举行一个延长寿命的仪式,需要很多炼金材料,于是我和她交换了一批高品质海澜石过来。” “好吧,”菲利克斯面上露出微笑,和迪伦对视一眼,“那么很遗憾,巴萨罗谬·康斯坦丁先生,我代表事务委员会通知您,您这批海澜石已经被我们征用了。另外,您需要提供给我们关于所有从您这里购买过这批海澜石的魔法师的名单。” 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利克斯暗红色的魔法袍上面已经多出了三枚闪耀着灵光的徽章——一枚是黑底六颗银星的奥术徽章,一枚是银底六道黑环的魔法徽章,以及一枚代表事务委员会委员的黑色奥秘火焰纹章。 “这......”巴萨罗谬有些回不过神,他看向一旁的迪伦,见其脸上和眼中都是笑意,“该死,我明白了,你们两个并不是来购买炼金材料的!” “别这样,老巴萨。”迪伦从盒子里拿出那枚海澜石,让这枚拇指大小的宝石在手上来回翻滚跳跃,充分展示出了自己身为骑士的敏捷与灵巧,“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提议先和你交流一下,现在你就应该在惩戒部和那群惩戒法师打交道了。” “我需要提醒你,迪伦先生。”菲利克斯面上的笑意收起,严肃地说道,“即使是现在,康斯坦丁先生也应该和我们一同去往惩戒部,接受更详细的调查。” “哇哦,那我只能祈祷老巴萨你没有任何隐瞒了。”迪伦吹了声口哨,对着老巴萨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面对菲利克斯这位事务委员会的委员,还有迪伦在一旁的安抚,巴萨罗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无奈地从店铺后面的仓库中拿出了所有的海澜石,被菲利克斯检查、收起来后,便跟着一位战斗法师走出了商店大门,准备接受惩戒部的讯问。 看着巴萨罗谬离去的身影,迪伦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有些担心:“老巴萨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菲利克斯安慰道,“现在看来,康斯坦丁先生应该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下一步我们会对这批海澜石进行检查,确定它们是否都产生了异变。如果确实如此,我们会沟通珍珠群岛那边,请求和洛伦赛尔女士进行沟通。” “我有一个疑问,”迪伦看向菲利克斯,“如果确定了那处海澜石矿脉有问题,那么议会发现那处海澜石矿脉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发现其中蕴含的问题。另外,从矿脉中流出的海澜石还能全部追回吗?” “这也是我们需要考虑的。”菲利克斯叹了口气,“现在还要等对这批海澜石的检测结果出来才行,考虑到迪伦先生你身上发生的异变,我们或许要向苍白之手请求帮助,只有他们才能确定与人体血脉有关的问题。” “这种事情,菲利克斯先生你似乎没必要告诉我吧?”迪伦看了看菲利克斯,“这种事情和我这个低阶魔法师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菲利克斯斟酌着开口,“如果迪伦先生你愿意,或许可以加入到这个过程中来,你今年的强制任务应该还没做吧?” ——作为议会成员,迪伦有义务完成议会所分配下来的任务,每年一个,强制完成。按照菲利克斯的想法,迪伦可以申请加入处理这件事的研究组,顺便完成今年的强制任务。 “不用了,我可不想去被研究。”迪伦开了个玩笑,“实际上,我在魔法学校有兼职,毕竟低阶魔法师的强制任务只会是指导魔法学徒的任务,所以我今年的强制任务正在完成中。”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迪伦先生你在哪所魔法学校任职?让我猜猜,应该是‘道格拉斯’魔法学校?” “没错,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虽然议会要求所有归属奥术和魔法教育委员会管辖下的各个魔法学校,都要统一教导基础的奥术知识和所有魔法派系的常识,但在具体的实施中,各个学校之间还是产生了差别。 比如迪伦正在任教的,以议会议长德里克·道格拉斯阁下名字命名的“道格拉斯”魔法学校,就更擅长教授力场、星相、元素和电磁等魔法派系的相关知识,跟议长阁下本人一样。 而另一所同样以“阿林厄”命名的魔法学校,则更擅长死灵和召唤一些。还有“奥尔堡”魔法学校,是培养炼金系人才的好地方。 “好吧,”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通知迪伦先生你的。” “麻烦菲利克斯先生了。” “这是我们的责任。” 和菲利克斯握了握手算是告别,迪伦随手拦住一辆马车,向车夫告知了自己的目的地:“先去北环的别墅区,然后去道格拉斯魔法学校。” ...... 马车缓缓停在充满古代魔法帝国建筑风格的尖顶镂空黑色铁门前,一具闪烁着金属光泽、冰冷刚硬的黑色魔像走过来将大门打开。 “唐纳德先生在吗?”迪伦从马车中走出,向着魔像问道。 “唐纳德先生刚刚外出返回,正在等候艾尔登先生您的拜访。”铁魔像用充满金属质感、没有人味的声音回答。 “好吧,”迪伦将车费递给马车夫,“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 唐纳德是一位胡子有些灰白的中年魔法师,他穿着黑色镶嵌银白花纹的古代魔法师袍,除了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和微微谢顶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迪伦,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唐纳德开门见山,“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不用了,唐纳德先生。”迪伦有些无精打采,“接下来就是等待议会的通知了。” 在去往夏普特庄园之前,由于担心自己不能按时来学校上课,迪伦已经向副校长唐纳德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作为负责学校日常事务的副校长,以及私底下和迪伦关系不错的同事,唐纳德自然批准了迪伦的假期。 “你现在已经是二环魔法师了,”唐纳德手中整理着一份文件,“即使按照正常速度来看,顶多一年,你也会成为中阶魔法师,怎么样,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自然是跟着老师做研究了。”迪伦有些苦恼,“但是我和老师的研究领域并不重合。” “这是你自己的事,”唐纳德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件放下,又拿过来另一份文件开始批阅,“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所带的班级授课内容会逐渐减少,你有意见吗?” 魔法学校内部,很少能看见中阶魔法师在此任教。一般而言,这个工作都是给刚加入议会的新人或者低阶魔法师适应用的,让他们在教导魔法学徒的同时,可以巩固自己的知识,适应议会的风格。 即使是作为副校长的唐纳德,他也不过是一位中阶魔法师罢了。 所以当迪伦晋级为二阶魔法师以后,他的工作就会逐渐转交给那些新同事,同样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部分薪水。 对于沉迷奥术研究,并不富裕的迪伦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也难怪他提不起精神。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负责‘力场基础’这门课好了,刚好我的研究也出了点问题,我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音乐课也不教了?我记得你的竖琴和风笛还是不错的,当个吟游诗人都没问题。” “没那份心思。”迪伦摇了摇头,“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那种与灵感再三错过的感觉。uu看书 ww.ukansh.cm它仿佛就在我伸手便能触及到的地方,但却怎样也抓不住。” “这个时候你才更应该进行放松。”唐纳德随口说了一句,“我听说过一句古老的谚语:越想走得快的人往往越难以抵达目的地。”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去试试的。”迪伦若有所思。 “好了,作为副校长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唐纳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接下来是聊天的时间。迪伦,你看了最新一期的《奥术》了吗?布鲁克阁下又发表论文了。” “今天这一期的?我还没来得及看。上面有布鲁克阁下的论文?还是关于精神力是波还是粒子的问题?”迪伦来了兴致。 “没错,布鲁克阁下通过几个实验,更进一步地证明人体精神力出现变化时,周围的电磁场会产生类似于波的现象。”唐纳德脸上露出苦笑,“我觉得学校中电磁派系的老师和元素派系的老师又要开始争吵了。” 研究元素并确立了原子概念的元素魔法师似乎天然是“精神力粒子论”的支持者,而同样的,电磁派系的魔法师大多是“精神力波动论”的拥趸。 “随他们去吧,反正打不起来。”迪伦不以为意,“这比当年布鲁克阁下接连不断发表论文的时候,那鲜血染红的风景好多了。” “在这一点上,你可不像个元素法师。”唐纳德摇了摇头,“我都没想到你竟然是波动说的支持者。” “严格来说,我无所谓。”迪伦笑了起来,“就像那大海一样,看似波动起伏的浪潮,实际上也是由水滴组成的。” 一百九十.论文的撰写与递交 “你这个例子很有意思。”唐纳德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在心底还认为自己是粒子学说的支持者。” “或许吧,这种事情连那些大奥术师们都无法给出肯定的结果,我又怎么能轻易做出判断呢?”迪伦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脑子里全是自己刚才所举的例子。 “大海、水滴、波浪......我好像快要得到那个结果了!”迪伦猛然看向唐纳德,“议长阁下关于力学的那些基本概念的书籍你这里有吗?” “当然,这是连魔法学徒都应该记住的内容。”唐纳德手一挥,一本书籍从一旁的书架上飞了过来,被他递给迪伦,“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奥术权杖!”迪伦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接过书籍快速翻动起来,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看见的内容: 【......在物体的大小和形状不起作用,或者所起的作用并不显著而可以忽略不计时,我们可以近似地把该物体看作是一个只具有质量而其体积、形状可以忽略不计的点。】 “这是关于质点的定义,有什么用吗?”唐纳德走过来看了一眼,没有想明白这和迪伦的研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用,”迪伦脸上露出笑意,“静力学下的压力概念是围绕一个质点来描述的,如果把这个质点......算了,我现在脑海中都是纷乱的灵感,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是等论文写出来再说吧!”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就在我的副校长室里完成你的论文,”唐纳德来了兴趣,“我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认为会靠这片论文得到奥术权杖。” “因为水和空气是人们必须依靠的东西,而议会对此的研究还停留在最基础的部分。”迪伦笑了起来,“等着瞧吧,一件七级完美阶的魔法杖就是我的了!” 迪伦嘴里哼起了轻松愉快的小调,似乎整个人放下了心中的巨石,他快速地从储物袋中找出了羽毛笔和一大叠白纸,写下了一行漂亮的花体字: 《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 看见迪伦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开始撰写论文,唐纳德笑了笑,自觉地离开了副校长室,临走时还顺带闭上了门。 ...... “本论文的前提是一个基本假设,我称之为连续介质假设。 “根据议长阁下提出的质点概念,我们可以近似地得出一个结论:流体或固体的质点在空间是连续而无空隙地分布的,且质点具有质量、速度、压强、温度等概念,满足一定的奥术定律。 “由此,我们可以把赫尔丘利阁下的压力概念推广到运动流体中去,得到一个结论......” “......通过道格拉斯第二定律,我们可以得到如下方程......再对其进行微分......” ...... 随着迪伦笔下一行又一行流畅的字迹出现,他的冥想环境之中也发生了变化。 新月照耀下的平静海面,缓缓的潮水起伏似乎停滞了一个瞬间,等再度运动起来时已然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似乎更加真实,每一滴海水、每一道浪花都能被精确地用数学语言描述出来一般。 而海面上的幽深漩涡中,一道坐在水之王座上的身影再度出现,背后像是有一株三枝九叶的树木,连接了重重宇宙,贯通了无数天地。 那道面容模糊的身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各种水液汇聚而成的王座再度被漩涡淹没,沉入最底端消失不见。 沉浮在漩涡周围的众多小小晶体般的法术模型上,也散发出了淡淡的微光,似乎交织出了一个个难以描述的复杂构造图形,由无数曲线形成的诡秘图案。 ...... “......设函数f(x,y,y'')是三个变量的连续函数,且点(x,y)位于有界闭区域b内......若其满足以下条件......” 迪伦的笔迹依然流畅,但论文的书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这个运动微分方程,描述出了无黏性流体微团在道格拉斯第二定律下的运动过程,符合动量守恒定律,是一种理想环境下存在的流体。” 羽毛笔停下,迪伦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不知何时,他的冥想环境中,一个复杂多变的法术模型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似乎从未移动过。 这个法术模型由一条条扭曲的线条,一个个复杂的曲面共同构成,周围簇拥着与之相比小了整整一圈的众多其他法术模型,悬浮在幽深漩涡的正上方。 “三环法术,飞行术,看来是这篇论文的作用。只要我精神力跟得上,很快就能成为中阶法师。呵,我才刚晋升二环没几天呢!” 气体也是流体的一种,迪伦在完成这篇论文的同时,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解析飞行术的数理知识。再加上真实世界给予的反馈,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在冥想环境中构架出了飞行术的法术模型。 “怪不得有奥术师说,写论文晋级才是最好的提高实力的办法,只要你的研究成果足够重要。”迪伦伸了个懒腰,“等会把这篇论文给老师看看,没有什么问题就发出去吧!” 整理好论文稿,将其小心地收进储物袋,迪伦打开了房门,看见了等候已久的唐纳德。 “看起来,你的收获不小。”打量了一下满脸喜色的迪伦,唐纳德挑了挑眉。 “我马上就该离开道格拉斯魔法学校了。”迪伦答非所问,“等我把这个班的课程上完就走。” “果然如此,”唐纳德露出笑容,“希望能在《奥术》上看见你的论文。” “多谢。” ...... 三天后,迪伦待在阿林厄北环别墅区自己的小别墅中,阅读着梅瑞狄斯女士寄来的信件: “你的论文我已经看过了,说实话,作为一位元素法师,我很难理解你在论文中提到的那些力场派系的词汇和数理工具,所以我把它寄给了海瑟薇婆婆,希望她能作出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不过按我的观点来看,我认为这篇论文并没有什么可以挑错的地方。迪伦,我很高兴你能在这个年纪能拥有一个重大的奥术研究成果,它能让你以后的奥术之路好走很多。当然,你也不能沉迷于过去的荣耀之中,要记得向前看。 “——梅瑞狄斯·霍芬伯格” “老师竟然把我的论文送到了海瑟薇阁下那里吗?”收好信纸,迪伦吐了口气,“由一位大奥术师来进行审阅,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雅洛蓝·海瑟薇·霍芬伯格,霍尔姆王室直系血脉,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元素支配者”阁下,是微积分的创始人之一,重新定义和归类了元素,解释了绝大部分元素系魔法。并发现了常见元素以外的十七种元素,是元素领域当之无愧的君主! 作为微积分的创始人,她完全可以无障碍地阅读迪伦的论文,并提出相应的修改意见。 “接下来,就是等待那些大人物的意见了。” ...... 阿林厄魔法塔,魔法议会总部,第三十三层。 一位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银灰色眼睛,穿着深紫色魔法长袍的秀美女性放下了手中的论文,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开始沟通起一扇传送之门。 很快,一扇缠绕着无数花纹的瑰丽大门在书房中被打开。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夜礼服,打着领结,满脸慈和的议会议长,德里克·道格拉斯从中走了出来,身后是如同自然风光一般的“真实秘境”。 “海瑟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道格拉斯正在自己的半位面中进行自己的研究,突然接到了海瑟薇的会面请求。因为后者是驻守在阿林厄的大奥术师,最近五年内不能轻易外出,所以他干脆自己过来一趟。 “你应该看看这个。”海瑟薇把手里的论文稿递了过去。 “什么新的发现吗?”道格拉斯接过论文,看了一眼题目,“《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好自信的题目,不过我记得这个领域研究者很少,作者是谁?” “小梅瑞狄斯的学生,”海瑟薇面上毫无波动,“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道格拉斯翻了两三页,不自觉地正了正坐姿,“我得仔细看看。” 一支支羽毛笔,一张张白纸从书房各处飞来,悬浮在道格拉斯身边,大段大段的方程组被列了出来,不断进行着变换。 “这个连续介质的假说很有意思,和古代魔法帝国的‘以太’假说有点像,但却是从奥术的角度出发的...... “这里采用微分的方式吗?有点意思,不过还是有点小问题,需要修改一下。” 很快,道格拉斯舒了一口气,把论文稿还给海瑟薇,与它一起的还有一沓草稿纸:“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些步骤过于简略,还得补充完整,可以发到《奥术》或者《力场》上面去。” “我知道了。”海瑟薇接过论文和草稿,把它们放入传送阵中,“这篇论文的作者,是一个一级奥术师。” “哦,又是一位有潜力的年轻人吗?很不错,想必他很快就可以成为中阶奥术师了,就像小梅瑞狄斯一样。”道格拉斯脸上露出笑意,“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议会才能发展得更好。” “他是元素意志的成员,但在力场领域很有天赋。”海瑟薇继续道。 “你的意思是?”道格拉斯似乎猜到了什么。 “奥利弗在探索异度空间,最近十几年都不会返回议会。”海瑟薇淡淡补充了一句。uu看书 ww 奥利弗·康斯坦丁,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湮灭之手”,他重新定义了四大元素并将其与力场魔法、电磁系魔法联系起来。另外,他的现任妻子弗洛伦莎也是元素意志的成员,如今是一名中阶魔法师。 “再看看吧。”道格拉斯皱了皱眉,“对了,海峡对面要过来访问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那是费尔提斯该操心的事。”海瑟薇摇了摇头,“我不会插手。” 道格拉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送道格拉斯离开,海瑟薇回到书桌后面,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霍尔姆皇家魔法院出席名单》 长长的文件之中,一行被羽毛笔圈起来的字迹有些显眼: “晚宴出席人员:......莫里斯阁下、梅瑞狄斯公主殿下......” 海瑟薇银灰色的双眼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把文件放回了原位。 ...... 别墅之中,有些忐忑的迪伦等来了大奥术师给出的意见: “论文逻辑严谨,将静力学中的压力概念推广到运动环境下,发现了一门全新的学科——流体动力学。该论文富有开创性,兼具突破性和重要性,有较强的讨论性,但稍有瑕疵,对于数学工具的运用不够熟练,建议修改后再去进行审核。——德里克·道格拉斯” “议长阁下竟然也看了我的论文?”迪伦受宠若惊,“看来我这篇论文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剩下一些小毛病,修改之后就能正式进行审核了。” 一百九十一.审核与安诺尼斯的预言 神圣历784年,烈火之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 穿着黑色风衣的迪伦从马车中下来,将礼帽戴好,然后付给马车夫车钱,走进了魔法议会总部的大门。 议会总部位于浮空城“阿林厄”的正中央,同样以“阿林厄”命名。而在古代希尔凡纳斯魔法帝国的语言中,阿林厄是“天空之城”的意思。 议会总部“阿林厄”是一座巨大的魔法塔,不同于古代魔法塔的阴森神秘,这座按照现代奥术理念修建的魔法塔外层全用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银灰色材料制成,有一种金属的质感,显得十分美丽。 这座魔法塔有三十多层,而迪伦的目的地则是第一层第四区的魔法师管理部。他今天来到议会总部,除了要把《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提交给“奥术审核委员会”外,还要顺便过来更新自己的魔法徽章。 ——在依照议长道格拉斯的意见修改论文的同时,迪伦抽空完成了对于“飞行术”法术模型的构架,现在的他,除了掌握的魔法有些少以外,已经是一位合格的三环中阶魔法师了。 经过大门时,魔法塔的塔灵,炼金生命普洛斯佩尔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欢迎来到魔法议会总部。只要你炼制一个女性的塔灵,你将受到我最热烈的欢迎。” “普洛斯佩尔,也许你应该对专注于炼金派系的魔法师这么说,我可不擅长炼金。”因为心情极佳的缘故,迪伦笑呵呵地和普洛斯佩尔聊了起来。 “我记得你,迪伦。”两扇金属门来回晃荡了几下,“你是元素意志的成员,怎么可能会有元素意志的成员不擅长炼金呢?”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迪伦侧身避过了一位从总部走出的女士,笑了一声,“好了,普洛斯佩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我会看着你的~”普洛斯佩尔语气活泼地说了一句,“记着你的承诺,迪伦!” “我什么时候承诺了。”腹诽了一句,迪伦走进了一层的大厅,进入了第四区,魔法师管理部。 ...... “魔法师管理部”有一个开放式的大厅,里面摆着淡黄色的沙发、茶几、吧台、酒柜等事物,给人轻松开明的感觉,像是最近兴起的、供贵族们聚会的沙龙。 在大厅的一侧,通往办公室、休息室、资料室的通道旁边,则是银灰色金属制成的接待台,两名魔法学徒级别的少女正站在那里,为来来往往的魔法师提供服务。 迪伦和两名少女打了个招呼以后,便走入了通道,敲开了第二间办公室的大门。 “弗洛伦莎女士,我进来了?” “进来吧。” 通过缓缓打开的房门,一位金发碧眼、成熟漂亮的女士正在等候着迪伦,面前是一份批阅中的文件。 她笑着看了迪伦一眼:“梅瑞狄斯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就好。” “麻烦弗洛伦莎女士了。”迪伦略显尊敬地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弗洛伦莎是元素意志的一位中阶魔法师,如今在魔法师管理部工作,是迪伦老师梅瑞狄斯女士的好友。另外,她还是一位大奥术师的妻子。 作为魔法师管理部十名执事之一,弗洛伦莎一星期中只用工作两天一共十四个小时,对不缺金塔勒和奥术点的她来讲,这份工作更像是一种放松。 加快速度处理完手上的事物,弗洛伦莎看了一眼静静等候的迪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好了,把你的徽章和论文给我。” 接过迪伦的论文,翻看了没几页,弗洛伦莎笑了起来:“说实话,你这篇论文我很难理解透彻,因为我更擅长元素和炼金方面的内容,不过我觉得奥利弗他一定会有兴趣,只可惜他现在不在议会。” 奥利弗就是弗洛伦莎的丈夫,那位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擅长的派系是元素、力场和电磁。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弗洛伦莎还是看完了论文的全文,思考了一会才疑问道:“你这篇论文讲述的是无黏性流体微团的运动方程,但是我们都知道,按照道格拉斯黏性定律来看,你这只是一个理想条件下存在的方程。在现实环境中,只能得出近似解而非精准解。” 从这个评论看来,弗洛伦莎先前说自己不擅长力场的话语显然只是谦虚。至少迪伦的老师梅瑞狄斯女士对这篇论文都不如弗洛伦莎看得透彻。 “实际上,”迪伦解释道,“对于黏性系数较小的流体的流动,只有在物面附近的附面层里,速度梯度比较大,流体才具有较大的黏性力。在附面层外,流体的速度梯度很小,因而流体的黏性力很小,与惯性力相比完全可以略去不计,因此这个方程完全可以适用于现实环境。 “当然,对于黏性流体运动规律的探索,将是我下一步研究的重点。” 迪伦随口道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并不担心弗洛伦莎会根据自己的研究方向提前进行研究,抢夺自己的研究成果。 在流体这个领域之中,除了那些大法师、传奇魔法师以外,迪伦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走在最前沿的奥术师了。而当这份论文发表后,等奥术权杖到手,即使迪伦自称为流体方面的权威,相信也不会有奥术师来反对。 如果弗洛伦莎真的有意抢夺迪伦的研究成果,作为非力场派系的奥术师,她很难在迪伦之前做出一定的成果并发表出来,更别提还要面临被戳穿的风险了。 这样一来,作为从未涉足过这个领域的新人,弗洛伦莎自然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并且她身为大奥术师伴侣的自尊心,和梅瑞狄斯女士的友谊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不客气地说,这篇论文的现实意义十分重大,”弗洛伦莎略带艳羡地笑了笑,“气体和液体都是流体,也是热和电磁传导的介质,如果这篇论文发表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奥术师要根据你的论文改进相关的法术。这样一来,单单是被引用的奥术点,就足够迪伦你成为中阶甚至是高阶奥术师了。” 以弗洛伦莎的眼界来看,这篇《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完全可以在炼金、死灵、元素、力场、热力、电磁、幻术等多个大领域中掀起波澜,足以称得上是近年来发现最大的一个奥术研究成果了。 一想到这个成果竟然是面前这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所做出来的,弗洛伦莎心中就充满了叹息:“真不愧是梅瑞狄斯的学生啊,和你老师一样优秀。” “谢谢您的夸赞,”迪伦客气了一句,“实际上,这也是因为议会对流体这个领域研究不深,我才能从中获得一定的成果。” “有你这篇论文,想必接下来流体会成为一个大热门吧!”更新了迪伦的魔法徽章后,弗洛伦莎在论文正面写上“流体”这个单词,把它放进身后的铁笼子里,接着拉了三下铃铛,“我很期待你接过奥术权杖的那一天,想必不会很远。” 在叮叮当当的铃声中,迪伦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我也这么觉得。” 乳白色光芒浮现,等到一切平息,铁笼子里的论文已经不见。 ...... 魔法塔十五层,奥术审核委员会,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内。 也许是星期一的缘故,今天的铃铛声比往常要更频繁一些,极端复杂的魔法阵中不断闪现乳白的光芒,然后里面出现一份份文件。 整间房屋内空无一人,魔法阵旁边却突兀地长出两只手臂将文件一份份拿起: “电磁,转罗兰先生、弗里曼先生。” “元素,转拉文第先生、诺克福先生。” 随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那一份份文件又分别落入这个魔法阵的不同部位。 根据魔法议会的规定,最高评议团的成员不得兼任“奥术审核委员会”的委员,但能作为特别顾问。当委员们无法审核评定某篇论文和新魔法时,可以转交给他们。 而一般的论文,则是交给该领域的两位委员,各自独立作出判断。当评定相近时,取平均值,如果结论相反或差距太大,再交给第三位先生判定,要是一直矛盾,则会召开该领域委员们的小型会议讨论决定。 “流体?《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呃......”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卡了一瞬间,似乎难以处理这份文件,“内容与力有关,先转交鲁契亚娜女士、安诺尼斯先生。” 前者是议长道格拉斯的学生,后者是高塔明面上的会长,离大法师一步之遥的八环法师,都是奥术审核委员会的成员,也同样对于力场领域有一定的研究。 ...... 议会魔法塔十五层,另外的一间房间内。 清脆的铃铛声悦耳明澈,一尊被力场束缚住的风元素巨灵飘了过来,拿起传送阵中的论文。 “《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鲁契亚娜女士吩咐过,看到这篇论文直接给她送过去。”风元素的话语中如同有狂风怒吼,雷霆回响,“看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论文,那么安诺尼斯先生那里也得送一份过去。” 将论文复制成为两份,风元素把它们搁置在了两个不同的传送阵中,送往两位委员的休息室内。 ...... 一件明快大气的房间内,头发如同火焰,uu看书ww.uuashu 皮肤晶莹娇嫩,个子中等,充满异族风情的鲁契亚娜女士拿起了手边的论文: “老师前几天在谈话中提到过这篇论文,称赞这是一篇能获得奥术权杖的,开创了一门学科的优秀论文,真是令人好奇。” 鲁契亚娜女士是一位七级奥术师、七环魔法师,擅长元素、星相、力场、召唤和变形等多个领域,而胸口的奥术审核委员会委员徽章也证明她在这些领域并非泛泛之辈,而是有着很深的造诣。 “唔,连续介质假设,和波动论那群人提出的光以太假设很像啊,不过一个是质点的推广,一个是光传播的媒介。”作为粒子论的坚定支持者,鲁契亚娜不由偏移了注意力,“这个作者该不会也是个波动论的支持者吧?” ...... 一间颜色如同夜空,有无数星相图案的房间内,戴着灰顶尖帽,脸庞光洁无须的安诺尼斯从传送阵中拿出了论文:“关于流体的研究,很少见的论文啊!还是鲁契亚娜指名送来的?” 高塔的会长,八环占星师安诺尼斯看了一眼论文作者的名字:“一级奥术师,三环元素法师迪伦·艾尔登,这个名字,似乎与前几天所做的某个预言有关。” 作为星相派系的八环高阶法师,安诺尼斯只是看到某样事物,就有一定几率对其作出一个预言。而前不久,他在冥想之中无意间得到了一个预言,虽然无法对其解读,但他看到迪伦的名字的瞬间,就敏锐地意识到二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预言的事先放一放,先看看这篇论文到底讲了什么。” 一百九十二.波澜 在烈火之月的最后几天,一篇论文如同落入池中的石块一般,在议会内部掀起了波澜。 起因是作为奥术审核委员会的几位委员在审核这篇论文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不小心将其内容泄露给了自己的学生和好友,于是很多人都跑到了位于阿林厄的基础奥术图书馆里去查询了这篇刚通过审核的论文。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议会内部甚至有了一个共识,认为这篇《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的作者,不满二十岁的一级奥术师、三环元素法师迪伦·艾尔登,即将握住第二十根奥术权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奖项得主。 要知道,就连他的老师,梅瑞狄斯·霍芬伯格女士,也是在二十三岁那年才获得了霍尔姆皇冠奖。面对这种情形,许多奥术师都满怀敬畏地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该世界并无这句谚语,敬请各位读者领会精神,以后类似情况同。) 而在这种喧扰的氛围中,炽风之月(八月)的《奥术》期刊也送到了每一位奥术师的手中。 ...... 海德勒城,苍白之手总部。 一座颜色黯淡的魔法塔内,一位穿着古代魔法帝国长袍的中年人看着手中的期刊,冷笑一声,看向了一旁的阿不福思:“你怎么看这篇论文?” 阿不福思·柏菲思平淡地回答道:“他关于流体的解释可以帮助我们优化在人体炼成中,血液循环这一部分的相关炼金法阵,对我们死灵派系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不单单是死灵,”五级奥术师,六环死灵法师奥雷里奥把手中的期刊扔到了桌子上,“力场、电磁、热力,甚至还有炼金,和流体有关的奥术领域太多了。元素意志的天才还真是层出不穷!” “元素意志也是议会的组织,他们实力越强,议会实力也越强。”阿不福思话语中毫无波动。 奥雷里奥闪烁着苍白火焰的眼睛猛然看向阿不福思,过了一会才缓缓点头:“你说得也对,奥术体系从来不是孤立的。议会实力强了,我们苍白之手的实力也会更强。不说别的,这篇《流体运动的一般原理》不就对我们有所启发吗?我们要感谢议长阁下创立的现代奥术体系。” “您说得是。”阿不福思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不要放松对魔法的练习,实力是立身之本。” “老师再见。” 见阿不福思离开,奥雷里奥坐在了柔软的椅子上,但他身为巫妖的本质却让他对这份触感毫无波动。 通过人体炼成获得肉体的巫妖叹了口气:“梅瑞狄斯、迪伦,这样的天才元素意志有一个就够了,太多了实在容易打破平衡。” 他拿起手中的一份文件,看了几眼后冷笑着扔回了原位:“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有两三页的纸张上一行字迹尤其显眼:《关于瓦欧里特公国访问霍尔姆王国的相关情报》。 奥雷里奥揉了揉下巴,眼中闪烁着冷光:“年轻的大公之子和美丽的王国公主,他们一见钟情,打破无数邪恶的阻拦,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是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啊!” ...... 北地,沿海走廊,“帕尔梅拉的小屋”总部。 体型略微发福,长相憨厚可亲,发型像天边卷云的“气之君主”赫尔丘利温和地笑了起来:“很有奥术天赋的年轻人,只可惜不是我们的成员。” 他作为压力概念的提出者,高低气压的观测者,对于气体之中同样存在的类似现象早有发现,只是因为他更偏向热力系、电磁系而非力场系,所以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而已。 合上手上的期刊,赫尔丘利有些粗大的手指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看着里面叹息道:“我还没有一根奥术权杖呢。” 空荡荡再无其他事物的抽屉之中,两枚熠熠生辉的徽章正安稳地摆放在那里,一枚晶莹剔透,像一朵放大的六芒形雪花,一枚银白闪耀,似天边的弯月又像乌云中惊鸿一现的雷光。 冰雪勋章“气压”! 银月奖章“大气放电”! ...... 阿林厄,高塔总部。 宽大的会议室中,安诺尼斯看着面前的几位组织高层,问出了最后的问题:“好了,784年的奥术权杖,也是第二十根奥术权杖,即将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握在手中,你们谁还有意见?” 七级奥术师,七环魔法师涅西卡晃了晃手中的黑色权杖,沉声道: “最高奖项的评定是纯粹的,只看奥术研究成果的重要性,从来与年龄无关。当初元素意志既然能把霍尔姆皇冠奖发给梅瑞狄斯女士,我们高塔自然也可以。我没有意见。” 作为上一次奥术权杖的获得者,涅西卡在组织内部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既然他都没有意见,其他高层自然不会反对。 另一位奥术权杖的获得者,六级奥术师,六环魔法师米里娜同样点了点头,摸了摸头顶的灰色尖帽,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这篇论文有没有可能拿下其他的最高奖项。” “不太可能,虽然这篇论文的奥术和魔法意义都很大,但它除了作为一门新学科的开创者之外,并不能为其他领域带来一定的突破性成果。”一位头发杂乱的男士摇头否认道,“最多是一些指导性作用罢了,一根奥术权杖已经是极限。”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米里娜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挽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们该为迪伦·艾尔登先生的奥术权杖决定一个独一无二的名称和恒定的魔法效果了。” 看着几位女性高层猛然亮起的眼眸,安诺尼斯摇了摇头,任由她们为了名称的选择而争吵,眉头微微颤动,心底想起了不久前的预言: “被遮掩的新月露出了皎洁的光辉,海洋与潮汐的王座终将迎来新的主人。指向这么明确的预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无尽汪洋中的那位君王有没有什么感应,毕竟这和他的领域息息相关。” ...... 无尽汪洋之底,一座恢弘大气的海底宫殿之中。 “无尽汪洋之主”,寇涛鱼人皇帝,海尔克斯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俯视着下方站立着的七位传奇级别的海洋生物。 作为整个世界最强的十几位传奇巅峰之一,并且执掌着为数不多的传奇四阶物品“海皇之握”,海尔克斯自然有底气俯视其他较为普通的传奇强者。 海尔克斯身材魁梧,四肢健壮,完全不像寻常鱼人那般萎缩无力。他头上戴着遮住了上半部分面容的蔚蓝色皇冠,一双深红色的冷漠眼睛从阴影下透了出来,言语如同金石般粗粝: “我感受到了权柄的动摇,有存在想谋夺我对于无尽汪洋的掌控!” 他话语中的权柄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意为他对于自身领地范围内海域的掌控权。毕竟无尽汪洋光是被魔法师探索了的面积就两倍于陆地,更别提还有那些未知的险地,如此宽广的“疆域”岂是八位传奇能够完全统治的? 即使海尔克斯是站在世界顶端的传奇巅峰也不行,毕竟无尽汪洋作为最大的海域,早就被众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比如精灵王庭、魔法议会、教会等等,这些势力之中,也同样拥有传奇巅峰的存在。 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他今天的话语并没有引起其他传奇的重视,只引发了例行的讨论。 七大海将军之一,“人鱼公主”多丽丝的声音柔美而清澈:“是冰雪海洋的吉普斯鱼人,还是月光海的那群家伙?更或者,是那些顽固的祭司?” 海族生物心中的神明,“海洋之神”安博拉,传闻祂在远古时代就陷入了沉睡,对祈祷从不回应。到了最近一千年,祭司们的权柄已经基本被皇族夺取,仅作为信仰和荣誉的象征。对此,祭司一系的寇涛鱼人非常不满,时常作出一些反抗,但却都难以成事。 “都不是,”另一位海将军,“黑暗水母”提尔斯直接震荡着周围的海水发出了声音,“我在海精灵控制的海域那里的属下传来了消息,那群尖耳朵的家伙似乎和魔法议会有些暗地里的往来。” 提尔斯的身体变幻无定,不断地扭曲飘荡,像是不定型的水母一般,这也是他名号的来源。 “那群祭司掀不起什么风浪,冰雪海洋、月光海和海精灵暂时不用管,相比之下魔法议会更值得重视,”海尔克斯加重了语气,“他们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对于群岛的掌控也太深了。而且我的预感来源也在魔法议会的势力范围之中。” 类似的大势力,哪个不是经过漫长时光的发展才有了一方基业?唯独魔法议会,在短短三四百年中便崛起成为了一方庞大的势力。纵然他们继承了古代魔法帝国的遗产,也委实有些破格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面对一位实力足以维持自身意见的皇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听从他的命令。 “动摇的趋势还很微弱,”海尔克斯的话语中不夹杂任何感情,“关注魔法议会最近的研究成果,另外想办法和南方的教会搭上关系,引导他们去给魔法议会找些麻烦。多丽丝,这件事由你来做。” 在靠近教会势力范围的暴风海峡海域附近,那里的寇涛鱼人和人鱼大多投入了教会的环抱,成为被“主”牧养的羔羊。但同时,他们也是无尽汪洋和教会接触的渠道。 “您的意志。”多丽丝的鱼尾拍打了几下。 结束了短暂的讨论,海克尔斯举起了右手中紧握着的黄金三叉戟,发出了对于海域主权的宣告:“大海的主人不容置疑,蔚蓝的眷顾必将破灭所有心怀不轨者的意图!” ...... 在外界的纷纷扰扰中,迪伦却安心地躲在自己的小别墅中。除了与几位好友不时地相聚以外,他一直在巩固自己的魔法实力,并为下一阶段的研究作准备。 时间进入了八月中旬,迪伦终于收到了高塔向自己颁发奥术权杖奖的邀请,uu看书.uuanshu.cm地点是位于阿林厄的高塔总部。 作为浮空城,正如字面意思,阿林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而作为观星台使用的高塔总部更是耸入云霄,除了议会总部魔法塔以外,再没有比它更高的了。 深黑色的塔身上,不时有璀璨的涟漪荡漾开来,将门口映照得明灭不定。 一辆马车艰难地驶来,停在了离大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地方。迪伦与老师梅瑞狄斯一起从上面走了下来。 迪伦按了按头上的礼帽,环视了周围众多的来宾一圈,便跟着老师梅瑞狄斯顺着众多魔法师自觉让出来的通道,走入了高塔内部。 一路行来,被众多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打量着,迪伦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脖子,低声对梅瑞狄斯说道:“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远远超乎我的预料。” “因为他们很想看看我的学生,这位低调的、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奖项得主究竟是什么样子,”梅瑞狄斯笑了笑,“另外,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接到邀请,他们只能聚集在高塔外面才有机会见到你的真面目。” “原来是这样。”迪伦点了点头,看到高塔明面上的会长,八环占星师“占星家”安诺尼斯从门口走了过来,“安诺尼斯会长。”梅瑞狄斯也一同行礼。 只有最高评议团的成员才可以被尊称为“阁下”。 这位眼神沧桑但面容年轻的高阶法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轻轻颔首,脸色严肃地看向迪伦: “进来吧,今晚你将是宴会上唯一的主角,其他人都只能被你的辉光所照耀。” 一百九十三.暗流 大厅之内,众多珍贵的宝石以及魔法材料组成了不同的星象图,贴合在墙壁以及天花板上,散发出柔和而不刺眼的光亮,照亮了大厅,使其如同处在晴朗的夜空之下。 不少魔法组织的高层以及几个委员会的委员都在大厅之中,按照自己的圈子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几个侍者模样的魔法学徒举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之中,上面摆着的是高塔法师最喜欢的饮品“星芒”。 迪伦拿起一杯如同蕴含了星河的饮料,跟着梅瑞狄斯向着元素意志成员汇集的地方走去。 “拉文第先生,布蒂斯女士,奥芙丽女士,好久不见。”梅瑞狄斯脸上露出笑意,向着元素意志的几位高层打了个招呼,迪伦跟着默默行礼。 九级奥术师,八环魔法师拉文第颔首点头,算是对于梅瑞狄斯的回应。他看向迪伦: “你的论文很不错,有一定的奥术和魔法意义。作为最高奖项的获得者,以及突破到中阶魔法师的奖励,你可以在组织内部挑选价值不超过三千个奥术点的材料或者魔法作为奖励。” 作为奥术审核委员会委员,元素意志理事的拉文第脾气耿直,从不客套,一向有事说事。是以他直接对迪伦讲出了组织内部对于类似事件的奖励,没有任何铺垫。 “这是我的荣幸。”迪伦恭敬地行了一礼。 轻轻点了点头,拉文第把话题转向了当前王国内部的热门事件:“瓦欧里特大公的长子,那位紫罗兰伯爵,已经渡过海峡,来到了帕德雷港。他将于近日抵达伦塔特。” 布蒂斯是一位发丝银白的年老女士,面容柔和,她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教会果然按捺不住了,试图加强与贵族的联系来遏制议会的发展。” 在曙光战争后期,当时部分被教会追杀的魔法师在霍尔姆王国境内潜伏下来,并取得了王室和贵族们的支持,最终建立了魔法议会,将霍尔姆境内不断膨胀的教会势力压制下去,持续到如今。 如今在霍尔姆境内,虽然教会势力依旧存在,对于平民的影响很深,但魔法师也能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底下,从平民中挑选魔法学徒。甚至凡是正式的魔法师都能在王国中拥有等同于勋爵的地位,获得一定的豁免权。 而在暴风海峡对面,教会势力根深蒂固的地区,如瓦欧里特公国、叙拉古王国中,魔法师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地在黑夜和阴影中行动,并时刻提防着教会和贵族的抓捕。 拉文第不屑地冷哼一声:“内克瑟宫的那些贵族就是在墙头随风摇摆的杂草,在议会和教会之间徒劳地维持着平衡。当议会实力强盛时,他们会和教会联合起来,而当教会开始膨胀时,他们又开始反过来支持议会。” 内克瑟宫,霍尔姆王国的王宫,同样也是贵族议会所在。 梅瑞狄斯并没有因为拉文第的话语而感到冒犯,这位霍尔姆王国的公主殿下轻声道: “贵族们并不想回到过去那个高阶骑士也得听从中阶主教命令的时代,但同时他们也不愿看见议会一家独大的情形。再怎么开明的贵族都不会彻底地抛弃教会,而最保守的贵族也同样明白,没有魔法议会,就没有他们现在的权柄和地位。” 一直没有发言的奥芙丽女士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梅瑞狄斯,话语中带有提醒之意:“费尔提斯陛下是坚定的教会信徒,他很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加强与暴风海峡对面国家的联系,作为王国的公主,你要敏锐地关注教会可能存在的阴谋。一但发现了什么,便立即告知议会。” 梅瑞狄斯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更是一位不容置疑的国王。我不能直接反对他的意见,尤其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意见。纵然告诉了议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当作为国王的费尔提斯和作为信徒的费尔提斯重合起来时,议会就该但心了。”拉文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过头和布蒂斯谈论起元素意志内部的事情。 迪伦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老师也要去参加接待外国来使的宴会,他不由得看向梅瑞狄斯,眼中充满了疑问。 面对学生的质疑,梅瑞狄斯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这是身为王国公主的责任,在接待他国来使的正式场合中,我必须要出席。” 迪伦正想说些什么,但安诺尼斯的举动打断了他的话语。 这位“占星家”登上平台,清了清嗓子,施加了一个扩音的魔法,引起了大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接下来,进行颁奖仪式。请迪伦·艾尔登先生上台。” 迪伦抱歉地对着元素意志的高层们笑了笑,从众人身边离开,走上了平台。 安诺尼斯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长匣,里面的紫色软垫上摆着一根深黑色的权杖,在大厅中“星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庄重地道:“感谢迪伦·艾尔登先生提出了流体在运动环境下的微分方程——迪伦方程,对于包括力场、热力、电磁等多个派系在内的奥术领域加以了完善,并开创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流体。我们谨以第二十根奥术权杖‘流体力学’表彰他在该领域作出的非凡贡献。” 安诺尼斯将如波浪般起伏的深黑色权杖拿了出来,递给了迪伦。 这根权杖通体光滑,夜空般的杖身中有无数星点如同液体般不断地变幻流动。光点的轨迹精确明晰,在权杖上划出道道银白色的辉芒。 按照安诺尼斯的提示,迪伦在杖首附近,一处众多星辰环绕着的漩涡核心中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力印记。 “奥术权杖‘流体力学’,七级完美阶物品(一层封印),需要高阶魔法师的精神力和初步实质化的认知世界才能解开封印,发挥出完全的威力。 “这根独一无二的权杖恒定着两个魔法效果:力场魔法威力提升百分之二十到四十(解开封印后达到百分五十到百分之七十,九级前有效,魔法等级越低,效果越好);不用进入冥想环境也能感应到自己的命运主星并因此而提高危险预感; “作为高塔炼金师的产物,它恒定了强大的星辰之力,每天可以施展五环魔法‘力场术’两次,五环魔法‘常驻幻影’两次,七环魔法‘魔力监牢’三次(封印状态,付出精神力完全枯涸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且生命力受到极大损伤的代价,可在六级以前透过封印施展一次)。 “784年8月,谨以此奥术权杖感谢迪伦·艾尔登先生为流体领域的开创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和其理论在奥术和魔法上的应用。 “没有一定形状并且具有流动性的流体是自然界最复杂、最难以用数学语言描述的事物,但它终究会被纳入到奥术体系之中。 “——卡西亚斯?安诺尼斯” 接过这根象征意义和实际意义都很高的权杖,迪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觉得冥想环境之中的命运主星明亮了不少,让人耳清目明,感官敏锐。 他脸带笑意,向着众位奥术师发表了获奖感言:“奥术的海洋是深邃宽广的,我却像个无知的孩童,为一朵被拍打上岸的浪花而兴奋不已。这根奥术权杖与其说是对我的奖励,更不如说是对我的鞭策,鞭策我继续在这个领域研究下去,直到触摸到奥术的真理。” 包括拉文第、安诺尼斯等人在内的奥术师们微笑着鼓起掌来,表达他们对于获奖者谦虚的敬意。 ...... 迪伦刚刚走下平台,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着自己走来,他挑了挑眉,放弃了和老师汇合的打算,笑着迎了上去:“菲利克斯先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菲利克斯今天穿着鲜艳的红色魔法袍,头顶带着插着一根火红色羽毛的尖顶魔法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熊熊燃烧的火炬,他笑着向迪伦祝贺道:“恭喜你,迪伦先生,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奖项获得者。” “我相信你不只是为了祝贺我才过来的,”迪伦和菲利克斯走到大厅的一处角落,“议会的结果出来了?” “是的,我们在珍珠群岛和洛伦赛尔女士见了一面,从她那里收回了剩余的异变海澜石,并调高了对于矿脉的管理程度。” “异变海澜石?”迪伦有些惊讶,“你们确定是海澜石的问题了?” “没错,”菲利克斯眼中闪过一抹回忆,“迪伦先生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很感兴趣。”迪伦配合地接了一句。 招来侍者,拿过一杯饮料,菲利克斯轻抿一口,做足了姿态,方才开口:“通过对那些海澜石的检查,议会发现这批海澜石除了本身的性质之外,还额外拥有了刺激血脉异变的效果!” 当议会的魔法师去海底矿脉开掘剩余的海澜石时,他们惊讶地看见有不少水族生物在那里吞食矿石,并随后产生了一系列的异变。 那些吞食过海澜石的深海鱼类,不仅变得更为凶猛狂暴,而且还拥有了一定的类法术能力,能对低阶魔法师造成不小的伤害。 “根据我们的检测,这种带有异变效果的海澜石上有一种奇异的波动,可以刺激生物血脉发生异变。同时,这种波动本身也有强弱之分,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衰退,而波动最强的,保持时间最长的那些海澜石,正是被洛伦赛尔女士带回来的那批海澜石。” 菲利克斯眯起了眼,看着陷入了沉思之中的迪伦。 “如果没有外来因素的影响,u看书ww.uukanhu 海澜石这种珍贵的魔法材料很难发生异变,而且那种波动的强弱也证明了这点。” “你想说什么?”迪伦敏锐地察觉到了菲利克斯话语中的深意,皱眉反问道。 “根据议会现场人员的勘测,拥有那种波动的海澜石分布范围基本构成了一个正圆形,而理论上异变程度最高的,刺激血脉效果最强的,位于圆心的那块海澜石……” 迪伦闻言先是沉默,而后重重地吐了口气:“你的意思是?” 菲利克斯喝完了杯中的饮料:“据说苍白之手的几位高层都对那块海澜石很感兴趣,他们认为其中蕴含了人体进化的奥秘。就连‘半神巫妖’阁下,也对此有些关注。” “半神巫妖”康格斯,苍白之手的传奇魔法师,与专心研究大脑与灵魂奥秘的“亡魂主宰”阁下不同,“半神巫妖”更在意人体方面的研究成果。 “我明白了。”迪伦默默感应命运主星,果不其然发现其黯淡了些许,似乎昭示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多谢你的提醒,菲利克斯先生。” “呵呵,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菲利克斯笑着摆了摆手,“对了,迪伦你现在的魔法和奥术级别都达到中阶了,记着去领取新的强制任务,不要给了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我明天就去。”迪伦面色凝重的应道。 菲利克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不远处的一位女性魔法师打了个招呼,便从迪伦身边离开,留他一人独自在此思考。 “看来得把此事告诉给元素意志了……” 一百九十四.接踵而至 大厅一角,迪伦正在思考苍白之手可能的行动,耳边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们的奥术权杖得主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去享受今晚的宴会?” 迪伦回头,看见弗洛伦莎女士正在一旁对着自己微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道:“弗洛伦莎女士,您好。” 弗洛伦莎收起玩笑的表情,略带严肃地道:“我看见菲利克斯和你说了什么,然后你就站在这里发愣,发生了什么?” 思及弗洛伦莎和自己老师的关系,以及她身为一位大奥术师的妻子,迪伦沉吟了一会,还是把自己的麻烦告诉了她:“女士,我可能遇上了一些困难......” 随着迪伦的讲述,弗洛伦莎皱起了眉头,直到迪伦讲完才郑重道:“这件事我会告诉拉文第先生他们,争取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任务。” 见迪伦出言致谢,弗洛伦莎叹了口气:“我们和苍白之手关系一向不好,不过类似的事情却从未发生,说到底,还是那块异变海澜石惹的祸。” 迪伦心有戚戚地点了点,自己虽然因为这块海澜石得利不少,但同时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别的不说,一位传奇魔法师就是自己无法抵抗的存在。 见到迪伦苦着脸的样子,弗洛伦莎笑了笑,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半神巫妖阁下总不会亲自出手,更可能是示意几个高阶魔法师来负责此事罢了。再或者,和你签订契约,让你‘自愿’成为他们的实验材料?” 最后一句话,弗洛伦莎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无论是哪种结果,我都不想接受。”迪伦扶额道。 “你现在好歹是奥术权杖得主,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奖项获得者,”弗洛伦莎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这让你出尽了风头,但同时它也让别人在谋划你时多了些顾忌。如果苍白之手真要有所行动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大张旗鼓,而是尽可能的掩盖消息,或者等热潮过后,风浪平息下去再说。” “前一种可能代表他们动用的人手不会太多,后一种可能表示我最近一段时间还算是安全的?”迪伦若有所思。 “聪明。”弗洛伦莎轻轻点头,“当然,无论苍白之手打算怎么做,提高自己的实力才是不变的真理。” 她和迪伦都下意识地没有去思考苍白之手对迪伦保持善意的可能性,不提苍白之手一贯的行事风格,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总是会令人感到不安。 “我现在才刚刚成为三环法师,突破到四环起码也得有个三五年,”迪伦不看好地摇了摇头,“速度太慢了。” “这也是我本来想说的,”弗洛伦莎拍了拍额头,“和你谈了这么久,差点忘了我的来意。组织给你的奖励我已经知道了,价值一共三千个奥术点的药剂、材料或魔法物品。我的建议就是,尽可能借助这个机会补全身上的短板,提高自己的实力。” “我明白了。”迪伦应承下来,事关自己的安危,他绝不可能大意。 “祝你好运。”弗洛伦莎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你今晚似乎很忙碌。” 迪伦刚刚松了口气,一个严肃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他慌忙转头,却看见了高塔的会长,“占星家”安诺尼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不远处。 “安诺尼斯先生。”迪伦行了一礼。 安诺尼斯点了点头:“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和你谈论正事的人。”他似乎发觉了什么。 “呃,安诺尼斯先生您也有事要对我说?”迪伦揉了揉额角,感觉今晚自己会变得很忙。 “跟我来。”安诺尼斯扫视了周围一眼,走向了不远处的阳台,迪伦赶紧跟上。 ...... 惊走了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奥术师,安诺尼斯看向天穹上的星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林厄位于半空,高塔更是其上数一数二的高层建筑物,从这个角度看去,众多亮白色的星辰挂在天幕之上,簇拥着那轮银月,皆是清晰可见,没有半点闪烁,似乎亘古不变。 “你对星相有了解吗?”沉默了一阵,安诺尼斯问迪伦道。 “我辅修过一些占星术,冥想环境中也有命运主星的倒影。”迪伦回答道。 “那你应该对自己的处境有所察觉了。”安诺尼斯转身看向迪伦。 “您也知道这件事?”迪伦有些讶异,他真没想到一位差一步就是大法师的高塔法师会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 安诺尼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久前,我无意中得到了一个预言,于是对你进行了一定的关注。直到昨天,我都以为这个预言是因你的论文而出现,但今天我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面对安诺尼斯耐人寻味的话语,迪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 安诺尼斯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在知道了那个消息后,我干脆以你为对象进行了一次占卜,并得到了更精确的预言。” “什么预言?”迪伦忍不住问道。 安诺尼斯以一种咏叹式的语气念到:“‘命运的长河流向未知的方向,蔚蓝的星石驱破死亡的阴霾。被遮掩的新月露出皎洁的光辉,海洋与潮汐的王座终将迎来全新的主人。’这就是我所得到的预言。” “这代表了什么?”迪伦明白,类似的预言诗篇总是模糊而充满歧义的,即使是“预言者”阁下做出的预言也同样如此。除了预言者本人以外,很少有人能将其解读出来。 “命运和时间是最难看透的,我只能确定它和你有关,而且根源在于‘蔚蓝的星石’,”安诺尼斯回答道,“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导致我对你的预言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正常来讲,一位八环占星师对一个三环元素法师进行预言,得到的结果绝对差不到哪里去,不可能是这种模糊的预言诗篇,像是被同级的存在进行了干扰一般。 “‘蔚蓝的星石’......”迪伦闭上了眼,“我明白了。” “那就好,”安诺尼斯没有追问迪伦想到了什么,而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在面临命运的挑战之前,还是好好的放松一番吧!今晚的宴会如果没有你这位主角,可是会失色不少的。” ...... 星期一,从伦塔特元素意志驻地返回阿林厄的迪伦来到了议会总部的魔法塔之中。 昨晚在高塔的晚宴结束以后,被内心紧迫感所催促的迪伦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别墅中去休息,而是直接去往了伦塔特,去往了位于贵族区的霍尔姆皇家魔法院。 在元素意志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所共有的半位面仓库中挑选了价值三千奥术点的药剂和魔法物品后,迪伦在皇家魔法院中休息了一晚上,于次日天明乘坐列车返回了阿林厄,准备接取强制任务。 位于一层五区的“任务区”由一个个银灰色金属柜台组成,每一个柜台后面都有墨绿色的魔法水幕,上面显示着一个个任务,有议会颁布的公共任务,有魔法师提交的私人任务,甚至还有王国贵族或者商人发布的护卫任务等等。 迪伦扫视一圈,走到了一个无人的柜台面前,敲了敲桌面:“你好,我来接取今年的强制任务。” 柜台后面的是一位棕色长发的年轻少女,胸口只有一枚孤零零的一环魔法师徽章,她看了一眼迪伦有着四颗璀璨银星的黑底徽章和三道黑环的银底徽章,慌忙道:“好的,请出示您的魔法徽章。” ——迪伦的论文被议会评定给予了二百个奥术积分的奖励,再加上最近被众多相关领域的奥术师的引用,以及他本身所具有的二十七个奥术积分,迪伦刚刚凑够了三百个积分,成为了四级奥术师。 议会关于奥术师的晋级标准如下:十个奥术积分成为一级奥术师,晋升为二级需要奥术积分达到三十个,三级一百个,四级三百个,五级一千个,六级三千个,七级一万个,八级三万个,九级十万个。 迪伦把自己的魔法徽章递给少女,看着她匆忙中带点生疏的动作,联想到她没有奥术徽章在胸口,迪伦笑了笑,问道:“你是刚加入议会的新人?” “是,是的。”少女猛然一惊,手上的动作都有点变形,她把魔法徽章放到银灰色柜台右边绘刻的魔法阵上,接着拉了拉绳索,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和银色的光芒。 “我是半年前加入议会的魔法师,是古代魔法师的传承。”少女低着头小声道,“那位引导我加入议会的大人在我进行完基础的奥术学习以后,安排我在这里工作,适应议会的风格。” “这么年轻就是正式魔法师了,看来你天赋不错。”迪伦眼神一扫,从桌上的任务区管理铭牌得知了少女的名字:巴尔莎。 “是。”叫做巴尔莎的少女小声应了一句,将魔法阵内的羊皮纸和魔法徽章递给了迪伦,“这是您的徽章和任务。” 迪伦把徽章挂回了胸口,这才开始阅读羊皮纸上的任务信息。 “除魔任务(简单级):在王国的布里斯托尔港口,有一群寇涛鱼人莫名出现,对当地居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困扰,影响了正常的航线运行,请与其他接受了任务的魔法师一起清除它们,并查询背后的原因。任务完成奖励五十个奥术点。 “任务提示,由于鱼人数量较多(五十只以上),怀疑其中可能存在复数以上的鱼人法师,请小心处理。” “成年寇涛鱼人的实力大概有骑士侍从的水准,这个数量绝对有鱼人头领在其中,那是正式骑士一级的生物,uu看书 ww.uukashu 而鱼人法师则是低阶施法者的水准。总体而言,这个任务尚算简单。” 迪伦下意识地评估着任务风险。 “不过要探寻背后的原因,这个描述就很模糊了,难以判断。” 迪伦扫了一眼羊皮纸右下角,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元素图案,知道这是组织内部给自己挑选的强制任务,于是松了口气,在纸上了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接受了这个任务的还有一名魔法师,”巴尔莎仔细地核对以后,把羊皮纸收好,告诉迪伦,“你们的汇合地点需要自己联系并确认,但时间限制是在三天之内。” “我明白了。”迪伦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巴尔莎看着迪伦离开任务区,坐回去继续等待下一位魔法师的到来,直到中午才从柜台离开,前往附近的“槲寄生餐厅”用餐。 用餐完毕,巴尔莎来到餐厅的舆洗室中。看着镜中的棕发年轻姑娘,巴尔莎莫名一笑,身影如水波散开,再出现时已经成为了一名带着书卷气的金发瘦弱青年。 “巴尔莎”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原本相貌,嘴角略微弯起:“奥术权杖的得主也不过如此,连我的伪装也无法识破,想来这次行动会很简单。” 他看着镜中的倒影,在胸口挂上了有着三颗璀璨银星的黑底徽章和五道黑环的银底徽章。 “就算事情泄露了,魔法议会也只会以为是苍白之手的行动,不会想太多。” “巴尔莎”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一百九十五.风雨欲来 当奥术权杖奖颁发后没多久,苍白之手等总部不在阿林厄的魔法议会内部组织,真理神教霍尔姆教区的主教们,以及霍尔姆王国的大贵族们纷纷收到了情报。 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奖项得主,谁也无法肯定他最终是泯然众人,还是成为又一位传奇! ...... 海德勒,某座魔法塔顶层。 奥雷里奥拿着“苍白之手”其他人员搜集的情报,轻轻叹息一声:“高塔那群人还是把奥术权杖颁发给迪伦·艾尔登了。” 在他身边的,还有另外几位苍白之手的高层人员。 八级奥术师,九环死灵法师,奥术审核委员会委员佩索尔声音冷淡:“他的研究成果当得起这个荣耀。梅内塞斯告诉我,他根据那篇论文的内容修改了人体炼成法阵中的部分构成,节省了百分之八的材料。” 梅内塞斯是另外一位奥术审核委员会委员,人体炼成方面的权威。 “不满二十岁的最高奖项得主。嘿!不管他以后能不能继续进行研究,都注定会被历史所铭记。”奥雷里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说实话,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去对付一个最高奖项得主。”一位女性高层低声道,“他的研究领域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冲突,反而还多有帮助。” 在迪伦的研究没有对苍白之手造成妨碍前,苍白之手仅仅会提高对于迪伦的关注度,而不是去费尽心思地摧毁他。没有足够的利益,就去对一位奥术研究的天才下杀手,不仅得不偿失,而且最高评议团也绝不允许这样无底线的内斗。 “这是来自半神巫妖阁下的命令,难道你想违逆传奇的意志吗,蒂娜迪莫斯?”奥雷里奥盯着这位高层,眼中两点幽火闪烁不定,“再说了,要怪只能怪他把那块异变程度最深的海澜石炼成药剂服下,还幸运地激活了血脉!” 早在迪伦发表论文之前,苍白之手就已经通过阿不福思对迪伦的检查知道了他身上所发生的异变,并对此产生了兴趣。 后来议会的调查速度之所以能那么快,其中也有苍白之手推动的原因。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排查,苍白之手已经确定迪伦在巴萨罗谬那里所购买的高品质海澜石就是异变程度最深的那块,再结合迪伦上交的关于血脉激发的情报,苍白之手的几位高层才策划了这个行动。 “奥雷里奥,注意你的态度!”蒂娜迪莫斯有些恼火地说道,“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在一位委员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难道是那个半神巫妖阁下都不承认的学生身份?” 奥雷里奥曾经在半神巫妖的半位面魔法塔中学习过,并成功进阶为高阶死灵法师,将自己的生命形态通过仪式转化成了巫妖。 自那以后,奥雷里奥私底下便开始以半神巫妖的学生身份自居,而半神巫妖本人虽然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承认过这一点,但也经常叫奥雷里奥去他的半位面接受指导。 不过即使是这样,只是五级奥术师、六环死灵法师的奥雷里奥也没能在议会内部担任任何职务。 奥雷里奥闻言眼中幽火一缩,半天后才低声道:“抱歉,蒂娜迪莫斯女士,是我太过心急了。” 一位八环的,将自己转化为地狱女妖的死灵法师,绝对不是奥雷里奥所能轻易得罪的。蒂娜迪莫斯的态度宛如一盆冰水,将因半神巫妖的命令而激动的奥雷里奥浇了个透心凉。 “下不为例。”蒂娜迪莫斯好看而又妖艳的眉毛舒缓下来,淡淡说了一句。 “好了,让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苍白之手的副会长,佩索尔见两人之间的矛盾平息,便拍了拍手,让二人看过来,“奥雷里奥,我知道昨天你去了‘污黯之地’,康格斯阁下对于我们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传奇死灵法师康格斯,传奇职业为“半神巫妖”,所开辟的半位面为“污黯之地”。 “半神巫妖阁下对计划没有什么意见,但他对于海澜石异变的原因提出了新的构想。”奥雷里奥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半神巫妖阁下认为,异变海澜石的分布范围呈圆形,且集中在矿脉浅层,足以说明这异变是由外来因素造成的。” “所以呢?”佩索尔冷静地发问。 “想想看吧,各位!”奥雷里奥语气激动,“如果真有一个外来事物接触到了海底矿脉,造成了海澜石的异变,且那个事物再没有进行移动,那它会在哪里呢?” “最开始与海澜石接触的地方。”蒂娜迪莫斯眼睛微微眯起。 “再精确一点!” “圆心。”佩索尔沉声道,“我明白了,康格斯阁下认为迪伦·艾尔登所使用的那块海澜石不是真正的海澜石,而是那个引起异变的事物?” “这只是一个猜想。”奥雷里奥语气变得狡猾,“所以才需要我们去进行验证。如果真如我们所想,从迪伦·艾尔登的血肉标本之中发现了什么,那么组织关于血脉的研究将会前进一大步!而且半神巫妖阁下也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在最高评议团那里和亡魂主宰阁下为我们抗下此事。” “这个世界的隐秘比我们想象得还多。”佩索尔轻轻感叹了一句,接着转身离去,“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后续人员清理好一切的。” 蒂娜迪莫斯盯着奥雷里奥看了一会,方才慢慢道:“希望你的计划能够成功,如果失败了,一切损失由你承担。” “这是应有之意,蒂娜迪莫斯女士。”奥雷里奥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 伦塔特,光辉大教堂。 霍尔姆教区的枢机主教、圣灵牧师菲力贝尔看着传递到他面前的情报,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位奥术权杖得主很年轻啊,还不到二十岁。” 正常的骑士、魔法师一般在这个时候才刚刚激发血脉、晋升低阶。 霍尔姆教区的红衣主教亚里斯语气略带凝重:“年纪轻轻就拿到了邪恶魔法师们的最高奖项,我们有必要对他进行关注,甚至将其净化。” “不用过于担心。”菲力贝尔抖了抖了手中的情报,“这位奥术权杖得主不过是个刚刚晋升中阶的魔法师罢了,连净化序列都登不上,按照正常的流程就可以了。将他的等级提升为消灭级,如果有机会,就派出守夜人清理他。”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霍尔姆教区的裁判所巨头,天骑士格拉顿说的。 “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愿。”裁判所巨头格林顿谦卑地道,“事实上,最近就有一个机会。” “说来听听。”菲力贝尔感兴趣地问道。 “根据我们的情报,魔法议会的内部组织苍白之手打算对迪伦·艾尔登进行一次袭击,以此取得其身上的某些身体标本,这关系到他们内部的一个研究。 “而他们派出去的袭击者,其实早已在暗中回归了主的怀抱,成为我们的同伴,是为主奉献一切的守夜人。我们可以趁此机会,直接将迪伦·艾尔登净化,事后还能挑起魔法议会的内斗。” “那位皈依了主的守夜人是什么实力?”菲力贝尔眼神清澈,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如果是中阶,很难对拥有奥术权杖的迪伦·艾尔登造成伤害。” “请您放心,”格拉顿笑了起来,“他虽然还没有到达高阶,但他的专精派系很少见,在守夜人排名中位列第一百九十五,完全能负担起清理迪伦·艾尔登的任务。同时我们也会给与他一定的帮助,并且,他也准备好为主奉献一切了。” “那就这样做吧,愿天堂山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菲力贝尔在胸口画着十字,“我们的费尔提斯陛下那里怎么样了?” 红衣主教亚里斯语气轻松了不少:“费尔提斯陛下一向是主的虔诚信徒,他对于梅瑞狄斯公主殿下是一名魔法师向来有些不满,但碍于帕特里克王子殿下和王室中其他几位高阶法师的态度,也不好说些什么。 “经过我们的沟通,费尔提斯陛下对于和瓦欧里特公国联姻的事情很感兴趣,但同时也提出,要见紫罗兰伯爵一面,好确定他的品行。呵呵,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一位在乎女儿的父亲。”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菲力贝尔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紫罗兰伯爵虽然没能自主激发血脉,成为一名骑士,但他的品行却如真正的骑士那般高洁,是受过主赐福的孩子。” “而且,”格拉顿补充道,“魔法议会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有很多人乐于看到我们促成此事,并在明里暗里顺水推舟地给予我们帮助,其中甚至有元素意志自身的人。” “元素意志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向来交善,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里的很多成员同时也是贵族。”亚里斯看向格拉顿,“代表着世俗的贵族总是和专注研究的魔法师们有着不同的思考方式,更别提那些保守派的贵族们了。” “这都是主赐予我们的大福,”菲力贝尔再度在胸口画着十字架,“我们应当对此心怀感恩!” 亚里斯和格拉顿站起身来,uu看书uuanshu.cm 一边画着十字架一边高声道:“唯真理永存!” “唯真理永存!”菲力贝尔目送着他们离开,继续进行每日的祈祷。 ...... 布里斯托尔是霍尔姆王国西南部的一个重要港口城市,规模仅在帕德雷港之下。它与海峡对面的神圣海尔兹帝国隔海相望,是霍尔姆王国的八座重要城市之一。 作为与神圣海尔兹帝国沟通的港口城市,布里斯托尔每天都吞吐着大量的金塔勒和魔法材料,如太阳石、安提弗勒水晶等,是议会、贵族和教会共同关注的重要商业渠道。 而最近,议会在这里的一条秘密航线附近莫名出现了大量的寇涛鱼人,不仅对运输造成了困难,更是差点让这条航线被教会发现。 于是议会颁发了任务,要求在教会来此做进一步探查之前,将这些鱼人尽可能地清理干净,或者引到别处,同时,还要探查出背后的原因。 城外,一座貌似寻常的庄园,穿着双排扣长礼服,戴着黑色礼帽,拿着一根手杖的迪伦从其中走出,就像一位正常的贵族一般。 这座庄园是魔法蒸汽列车在布里斯托尔的站点经过伪装而成,除了首都伦塔特外,其他城市中的站台大多与此相似,隐藏在庄园或者别墅之中,防止某些敌对势力的潜入。 从阿林厄出发,坐了六个小时的魔法蒸汽列车方才抵达的迪伦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中的手杖,向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他和那位同样接取了这个任务的魔法师通过传讯术约好,在海岸附近的一处标志性地点见面。 一百九十六.突袭与变故(四k) 嶙峋的乱石崖壁之下,一个幽深的洞口被淹没在海水之中,几个丑陋的怪物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警惕地打量着外面的浅滩。 它们有着与鱼类相似的脑袋,粗矮的脖颈下是人类的身体,这些怪物全身上下披着银灰色的鱼鳞,犹如上好的铠甲一般。它们的两只手臂看似萎缩,却能轻松地拿起沉重的三叉戟,在手中挥舞出呼呼的风声。 而这些怪物中领头的那只,则更为健壮魁梧,鳞片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散发出威严的骑士气势。 这正是海洋之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怪物——寇涛鱼人! 这种最低级的超凡怪物成年个体都拥有着骑士侍从级别的实力,而鱼人头领则能与正式骑士交锋,更不用提那些掌握着种种诡异法术的鱼人施法者了。 寇涛鱼人繁殖极快,喜好集群活动,面对敌人时常常一拥而上,寻常的低阶超凡者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只有中阶以上的骑士或者魔法师才能轻松地毁灭它们。 ...... 一块浸泡在海水中的巨石上,两道人影静静地看着这群寇涛鱼人,没有显露出任何踪迹。 穿着黑色双排扣长礼服,带着同色高礼帽的迪伦顿了顿手中的手杖,玩味地笑了一声:“这群鱼人似乎想在这里定居?” “看起来是的,它们已经开始在这里挖掘洞穴,建造祭台了。” 回答迪伦的是一个金发男子,他穿着一件过时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兜里,皮肤白皙到近乎苍白,身体也略显纤细,配合上他俊秀的面容来看,几乎难以辨明他的性别。 这位就是和迪伦一样,接取了清理寇涛鱼人任务的魔法师,他有一个极为大众化的名字,杰克。 杰克是没有加入任何魔法组织的议会派魔法师,所擅长的领域是一个很冷门的小领域——诅咒,这个领域由死灵、幻术、星相等众多大领域交杂而来,暂时还没有被纳入到现代奥术体系之中。 而作为该领域的魔法师,杰克的魔法天赋比奥术天赋更加出众,他是一位三级奥术师,五环魔法师,如今在战斗法师部任职。 迪伦在抵达布里斯托尔以后,很快在约定好的地点与杰克汇合,二人没有耽搁,立刻通过占星等方式确定了寇涛鱼人的汇集地,并一路赶了过来。 虽然根据任务情报来看,这群寇涛鱼人不是二人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但为了保险起见,迪伦和杰克还是决定再仔细探查一番。 交谈了几句,杰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水晶球,让它漂浮在身前,双手在上面有规律地摩挲了五下。 他口中念出诡异艰涩的咒文,水晶球开始发出淡淡的亮光,整个水晶球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最终由亮转黑,从中飞出了一个奇怪的事物。 这事物有眼珠大小,漆黑的表皮上布满了皱褶。 看见迪伦感兴趣地看过来,杰克低笑了一声:“有这个小家伙在,我们就不用亲身进去探查了。” 他用手一指,这悬浮在他面前的奇怪的事物忽地一抖,从中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下面苍白的眼白和漆黑的瞳孔。 星相系五环魔法,窥视魔眼! 杰克又念了几个咒文,魔眼轻轻颤抖起来,分裂成了大小相等的九只,然后隐匿了身影向着前方的洞穴飞去,没有引起看守鱼人的注意。 水晶球内的漆黑渐渐褪去,显露出了洞窟内部的状况,一共由九个部分组成,正是眼睛视线所及。 通过魔眼的视野,迪伦和杰克快速探明了洞窟内部的状况,制定好了相应的计划。 “一共七十只鱼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个体,只有五个鱼人头领和三个鱼人法师,似乎在围着祭台进行什么仪式。”杰克看着水晶球,口中念念有词。 寇涛鱼人以祭祀海洋之神安博拉的祭台为聚集中心,每个祭台周围都或多或少着生活着寇涛鱼人。而当它们迁移至一个新定居点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修筑祭台。 “拉近视野,仔细检查一下他们的祭台,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迪伦眯起了眼,心中有些犹疑。 一个魔眼飞近,从祭台附近一掠而过,没有触发周围的警戒法阵,而趁着这惊鸿一瞥,迪伦和杰克都记下了祭台的大致模样,并在心中解析起来。 “祭台上面有一个法阵,似乎是某种召唤魔法阵的变形。”杰克当先作出反应。 “还有淡淡的空间波动。”迪伦注意到了几个象征着时空的符文。 “它们想召唤什么?”杰克和迪伦对视一眼,“必须阻止它们!” 虽然不知道这群寇涛鱼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迪伦和杰克并不打算等它们鼓捣出什么再去进行处理。与其面对未知的风险,倒不如把这群鱼人控制起来,再慢慢探明背后的真相。 杰克念出几个古怪的音节,手中水晶球应声亮起,一圈圈异常安宁的深绿色波纹从其上蔓延开来。 波纹仿佛潮水般向前涌出,直面它的寇涛鱼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摇摇晃晃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甚至包括那个拥有骑士实力的鱼人首领。 三环幻术系魔法,强烈睡眠术! 从杰克这个五环法师手中用出,区区正式骑士实力的鱼人,根本不堪一击!若非担心它们的死亡惊动了洞穴深处的鱼人,这群守卫根本活不下来。 迪伦身边围绕着湛蓝光环,凭借其附带的精神专注能力,豁免了强烈睡眠术的效果。黑色的手杖轻轻晃动,蔚蓝的双眼中一抹幽光闪过。 三环变化系魔法,强化黑暗视觉! 施法缓冲一过,迪伦和给自己附着了“水中呼吸”、“水底行动”等魔法的杰克便越过了沉睡的鱼人,潜入了岩洞之中。 ...... 这个岩洞似乎是天然而成,是一条裂隙在常年的海水冲刷下侵蚀而来,并没有众多的分支岔道,只有一条通往深处的幽深道路。 与半露在水面的洞口不同,岩洞深处几乎全部淹没在了水下,幽幽暗暗,没有半点光芒。 幸好迪伦和杰克都是中阶以上的魔法师,而且迪伦的血脉可以让他在水中保持正常的呼吸和活动,所以这种情况没有对二人造成任何妨碍。 但同时,由于地形的限制,一些波及范围广的法术也难以动用,不然一但造成洞穴垮塌,那副情形不是任何一个人愿意看见的。 顺着洞穴走向一路往下,有窥探魔眼在前探路,路上所有的鱼人都被迪伦和杰克轻松处理干净,对于这些实力最高不过低阶的生物,一环的魔法飞弹足以让它们安静下来。 “迪伦,你有没有统计过我们清理了多少只鱼人?” 幽长的水下洞穴之中,杰克通过“心灵连接”这个五环星相系魔法将自己的思绪传入到迪伦脑中。 “差不多有三十只了,路上的都被我们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在岩石大厅中的祭台周围。” 迪伦心里默算一会,方才回应道。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杰克语气低沉,“这次任务难度恐怕会上升不少。” “再看看吧。”迪伦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握紧了手杖,旋即不再多言。 视线在迪伦身上停留片刻,杰克没有再说其他,继续向着前方游去。 绕过一个拐角,一座充斥着海水的大厅展现在二人眼前。 这座大厅内部空间十分广阔,一座简陋的祭台摆放在大厅最中央,上面搁置着有不少魔法材料。三名鱼人法师正在附近忙碌着什么,周围还有不少普通的寇涛鱼人在虔诚地进行祭拜。 而在洞穴与大厅连通的地方,三名鱼人头领警惕地站在洞口,为首者的气势已经逼近了中阶。 “我们需要一网打尽,不给它们开启召唤阵的机会。”迪伦估算了一会,在脑海中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里充满了海水,许多元素系的法术无法使用。”杰克语气不太好地回答道,“而睡眠术、群体惊恐术也无法把整个大厅囊括进去。”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要先确定你能否使用一些魔法。”迪伦沉思一会,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些魔法我都会,虽然有的没有构筑在灵魂中,但配合咒文和手势还是可以用出来的。”听完了迪伦的要求,杰克点了点头。 “那就好,先控制住这三个鱼人头领,然后看我行动。”迪伦吐了口气,制定了作战计划。 杰克手中的水晶球散发出濛濛光彩,九个潜伏在大厅各处的窥视魔眼悄无声息地飞了回来,三三融合,组成了三个大了一圈的魔眼。 随着杰克口中的诡秘咒文,三股细微的波动从魔眼上传了出去,融入到三个鱼人头领体中。 鱼人头领们正在尽忠职守地守护大厅,忽然身体一颤,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侵入了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动弹不得。 五环魔法“怪物定身术”! 杰克结合了部分死灵法术的理念,对于窥视魔眼进行了改造,使它们能同邪物眼魔一般,获得了施法的能力,这是他独有的多重施法技巧,没有施法缓冲! 三个鱼人头领惊恐的目光看着拐角后面走出了两个人类,它们想要发出大叫来提醒同伴,可发现自己连嘴唇都无法指挥。 迪伦没有闲暇来关注三个鱼人头领的内心活动,他选择了寇涛鱼人最为聚集的地方,释放了一个二环魔法,群体惊恐术。 无形的魔法波动化作水波向着四周蔓延,将大部分寇涛鱼人包裹在了里面,这些实力弱小的鱼人被吓得四处乱窜,在大厅之中尖叫起来。 三个鱼人法师刚要有所动作,忽然诡异地横飞出去,仿佛墙壁与地面颠倒,自己悬浮在半空一般。 大厅入口,杰克手中的水晶球如同星辰一般,旋绕在他的周围。 四环力场魔法“虚拟重力”! 向着“大地”坠落的过程中,一个鱼人法师身上爆出一团乳白色光芒,摆脱了魔法的影响,它手中的珊瑚法杖高高举起,向着最靠近它的迪伦一指,一道灰白色的射线从法杖顶端亮起,击中了来不及躲避的迪伦。 一阵冷颤没有征兆的产生,迪伦大脑昏昏沉沉,眼前一花,身体陡然虚弱起来。 三环死灵魔法“枯竭射线”!这个鱼人施法者竟然用出了不在它们天赋法术列表之内的死灵魔法! 迪伦无力地撑住手杖,保持自身站立,凭借骑士级别的身体素质强行念完了口中的咒文,他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一道道音波从口中尖啸而出。 三环法术“毁灭音波”,uu看书 ww.ukanshu.co迪伦掌握的威力最大的魔法之一! 尖锐的音波穿破了厚重的海水,传入了在场所有生物的耳中。口中念咒到一半的鱼人法师双眼一翻,口鼻溢血,而那些普通的寇涛鱼人则开始抱着头颅疯狂打滚,最终无力的死去,尸体飘浮在海水之中。 如果不是经过海水的削弱,这个海底洞穴都会因此而坍塌,更不要说那几个苟延残喘的鱼人法师了。 见大部分敌人被清理干净,迪伦疲惫地吐了一口气,冒出几个气泡,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杰克上前补刀,然后去处理那个召唤法阵。 他虽然凭借骑士级别的身体素质强行豁免了枯竭射线,但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疲惫的状态,难以活动。 “我感觉这场行动似乎没有我发挥的余地啊!”杰克语带笑意,俯下身解析着召唤法阵。 “我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迪伦感受着枯竭射线对自己身体的影响,“如果再有敌人出现,只能靠你了。” “......那恐怕有麻烦了。”杰克抬起头,“无辜”地看向迪伦。 “怎么了?”迪伦不自觉握紧了手杖。 “这个召唤法阵已经激活了......” 祭台之上的法阵爆发出深红的亮光,充满邪恶和死亡气息的波纹从祭台上传递开来,一道狰狞的模糊身影出现在祭台之上,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这股气息,是,是高阶。”杰克脸色难看,大口呼吸着空气,头部附近的空气泡已经快要破灭,“是高阶的深渊恶魔!” 一百九十七.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四k) “高阶的恶魔?”迪伦大吃一惊,难怪鱼人施法者能使用不属于它们天赋领域之中的死灵法术,原来它们召唤的是无尽深渊之中的恶魔!恐怕这些鱼人早已受到深渊气息的污染了吧! 无暇去思考寇涛鱼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召唤恶魔,迪伦连忙看向杰克:“有什么办法打断召唤吗?” 杰克一边沮丧地摇头,一边连连退后:“太迟了,召唤仪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而且这里的空间十分薄弱,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应。” “怎么可能,我们进入大厅时仪式明显还没开始......”迪伦的话语说到一半,祭台上的暗红色邪恶灵光已经渐渐收拢,隐约可见里面的恶魔身影。 这尊高阶恶魔长着六只手臂,下半身是一条长长的蛇尾,姣好的女性面容上露出残酷血腥的微笑,六只手臂上持着不同的武器。 高阶恶魔“六臂蛇魔”!拥有天骑士实力的深渊恶魔! “幸好是骑士向的恶魔,肉搏能力很强,只有部分类法术能力,要是偏向施法者的恶魔......”迪伦脸色难看,但还是偷偷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尝尝七环法术死亡一指的味道。 崎涩的咒文响起,大厅之中涌动的海水突地凝结成一道道尖利的冰锥,向着六臂蛇魔飞去。 六臂蛇魔的六条手臂挥舞,上面的武器附着着淡淡的暗红色灵光,将冰锥阻挡下来。接着蛇魔看向发动了攻击的杰克,美丽的女性面容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噗,轻微的气体膨胀声响起,一团黑雾直接将杰克笼罩在内。 黑雾散去,一条茫然无措的小蛇软趴趴地漂在水里,口中的信子耷拉在外。 “恶意变形术”!六臂蛇魔的类法术能力! 杰克一时不慎,被恶意变形术击中,丧失了战斗能力。蛇魔却并没有攻击一旁呆住的迪伦,而是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向着一处无人的空地砍去! 武器临身,空无一人的水中突然出现了迪伦的身影,他狼狈不堪地打了一个滚,被六臂蛇魔掀起的暗流远远击飞。而另一边呆滞的“迪伦”则直接如泡沫般破碎。 常驻幻影+隐形术!只可惜恶魔向的生物天生就可以侦破隐形! 迪伦的身体撞在大厅的石壁上,他脸色一白,显然内脏受到了猛烈的震荡,若非有海水缓冲,恐怕这一下就能让他陷入昏迷。 “这里是海底,我由于血脉的原因活动无碍,但是六臂蛇魔作为适应阴暗、火等环境,偏向肉搏的恶魔,难免受到了削弱,再加上奥术权杖的存在,或许还能拼一下!” 见六臂蛇魔再度挥舞着武器游了过来,迪伦不敢大意,激发了灵魂中构建的三环法术短距瞬移,出现在了大厅的另一边,同时手中奥术权杖一摆,一道透明的墙壁将迪伦护在身后。 这个海底大厅的墙壁凹凸不平,迪伦看准了这点,将自己传送到了一处夹缝之中,以奥术权杖中的五环魔法力场术将自己围了起来。 一时不察,竟然让迪伦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面对躲在石缝之中的迪伦,六臂蛇魔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被深渊侵染的混乱意志让它直接放弃了继续玩弄眼前两只小老鼠的打算,准备将他们埋葬在这里! 六臂蛇魔周围缠绕的暗红色邪恶灵光如同气泡般将它包裹起来,粗长的蛇尾狠狠拍打在大厅的地面上。 随着蛇尾与地面的撞击,整座海底大厅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就像是地震来临。 简陋的祭台被摇得上下起伏,似乎随时会倒塌,而那些寇涛鱼人的尸体则被彻底摇碎,将海水染成赤色。 大厅顶端的石壁出现道道缝隙,像是要即将塌陷。 “该死,是六环的地动术!”迪伦暗啐一口,他曾经见过一位大法师使用这个魔法,将一座小镇永远埋葬在了地底。 没有任何保留,迪伦咬着牙激发了奥术权杖上等级最高的魔法,七环法术魔力监牢! 冰冷而尖锐的刺痛感从握着奥术权杖的右手传来,迪伦的心脏猛烈的抽搐起来,似乎即将麻痹、停止跳动。整个人无力的向后仰去,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块上。 他骑士级别的生命力止不住的开始流逝,身体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液化趋向,大脑更是像被大锤狠狠击打一般,将要爆炸。 但是越阶释放高阶魔法的成果也十分喜人,随着奥术权杖传出隐晦艰涩的波动,六臂蛇魔周围霍然落下无形的力场墙壁,将它困在了里面,打乱了它的动作。 七环魔法“魔力监牢”,只能被解离术等几种特殊魔法打开!是困人与自保的最佳选择! 被魔力监牢困在里面,地动术的发动也被打断,六臂蛇魔愤怒的咆哮起来,六条手臂挥舞成了旋风,但透明的力场墙壁就像磐石一般难以动摇,只是激发出点点涟漪。 迪伦松了一口气,忍着似乎要炸开的头痛,用一个学徒级的戏法法师之手将生无可恋的小蛇拽到了身边,尝试解除它身上的恶意变形术。毕竟,他可没有能对六臂蛇魔直接造成伤害的魔法,这件事还得交给杰克来做。 三环力场魔法“解除魔法”在面对五环的恶意变形术时成功率很低,但幸好还没有大阶级的差距,而且迪伦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缓慢地进行尝试。 终于,随着一阵细微的波动传开,软趴趴的小蛇开始扭曲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偶,脸上绘着诡异的笑容。 “替死木偶?”迪伦吃了一惊,但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道颜色枯黄的射线击中了身体。 被射线击中,迪伦身子一颤,冥想环境之中的所有三环法术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无法动用。 “衰退射线?”感受着自己只有二环的施法能力,迪伦眼神复杂地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你是苍白之手的人?” 清脆的脚步声在水中清晰的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影缓步从拐角处走出,却是一个迪伦没有想到的人。 “巴尔莎?”看着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棕发少女,迪伦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也可以叫我巴尔撒泽。”拿着魔法卷轴的少女面容一阵扭曲,再看时已经变回了杰克的面容,“守夜人排名第一百九十五位,代号‘秘仪师’,向你问好。” “原来是守夜人,我还以为是苍白之手的人。”迪伦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如果说落到苍白之手手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那么落到守夜人手中,就只剩下死亡这一种可能了。 作为教会暗中清理魔法师、魔鬼、黑暗生物等教会敌人的队伍,守夜人对于敌人的态度一向是绝不留情,除非有什么特殊癖好或者其他原因。 巴尔撒泽的打扮还是那身古旧的过时风衣,他从兜里掏出一双黑手套慢斯条理的戴上,脸上露出微笑:“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然不好交差,毕竟苍白之手那里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标本。” “你是教会在议会的间谍?”迪伦领悟了巴尔撒泽话中的深意。难怪他会拥有替死木偶、衰退射线卷轴这些充满了死灵系风格的魔法物品,原来是苍白之手给予的支持。 巴尔撒泽脸上笑容和煦,并没有回答迪伦的话语,而是估算了一下:“十二秒差不多过去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再等等,反正也就一分钟的时间。” 随着他的话语出口,迪伦身子一颤,二环的施法能力也被封禁,现在的他只相当于一名正式法师。 七环魔法“衰退射线”,无视大部分防御,让被击中者封印一个等级,如果被击中者没有相应能力抵抗。则十二秒后再次掉落一个等级,维持五分钟,有对应魔法可解除。 作为一名三环法师,迪伦只需要二十秒左右,便会跌落到魔法学徒的实力。 无视了面无表情的迪伦,巴尔撒泽口中念念有词,身上陡然冒出了神圣的光辉,背后出现了三对羽翼,淡淡的白色光点围绕在他身边,奏响了缥缈的圣歌,让魔力监牢内的六臂蛇魔发出了恐惧和愤怒的嘶吼。 随着天使羽翼的出现,巴尔撒泽身上的黑色风衣变成了黑色的宗教长袍,整个人如同从教会故事中走出的天使一般,充满了神圣的威严气息,与先前高阶的六臂蛇魔相比也毫不逊色。 “六只羽翼?上位的天使血脉?”迪伦荒谬地摇了摇头,一位天骑士怎么可能使用魔法?就算是偏向施法类的天使血脉,也不能超出天赋范围,跨领域施法! 作为一名魔法师,迪伦可以分辨得出,一路行来巴尔撒泽所使用的所有魔法都是自己本身施展而来,绝非激发了什么魔法物品。而巴尔撒泽起码使用了包括星相、力场、幻术、变化、热力在内五个派系的法术! ——在古代魔法帝国宣扬的四元素论中,星相和力场属于“地”元素的领域,而幻术和电磁属于“风”元素的领域,如果巴尔撒泽是“风之天使”一类的血脉,那他显然不能使用“地”元素领域的法术,反之亦然。 “这不是天使的血脉,”巴尔撒泽的语气变得温和,他慈爱地看向迪伦,“这是为救世主奉上没药的东方贤者的力量。” “......”迪伦有些困惑,他并不能理解巴尔撒泽话中的意思,却能隐隐感受到对方的那份骄傲与自得。 同时,迪伦冥想环境之中的幽深漩涡开始颤动,似乎巴尔撒泽的话语引起了漩涡底部存在的注意,有一个庞然大物将要从中浮现,降临到这个世界,让本就头痛欲裂的他忍不住捂着头低吼起来。 巴尔撒泽并没有觉得突然捂住头的迪伦有什么不对,只当他是因为衰退射线所带来的副作用——施法能力和中阶水准的精神力被封禁,迪伦先前越阶使用七环魔法的后遗症便更加突出。 淡淡的神圣光点在他手中汇聚,化作了一把古朴威严的骑士长剑,面对着魔力监牢中的六臂蛇魔,巴尔撒泽发出了神圣的宣告:“邪物,被主的光芒净化吧!” 背后的三对天使羽翼一个扑扇,巴尔撒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六臂蛇魔的另一侧,七环法术魔力监牢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六臂蛇魔的身上猛然裂开一道狰狞的裂口,汹涌的黑气从其中喷涌而出,与海水接触到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 六臂蛇魔无力地摆动了几下手臂,身体上浮现出了细密的裂纹,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猛然炸开,留下一层血雾被巴尔撒泽唤出的神圣光辉所净化。 天使羽翼合拢收回,黑色风衣重新出现在守夜人的身上,巴尔撒泽嘿了一声,看着低头不语的迪伦道:“接下来就是废除你的施法者等级,将你送到海德勒城了。” 他缓缓走近迪伦身边,残破不堪的力场术被他随意破解掉,居高临下地看着迪伦,巴尔撒泽脸上再度露出牧师般温和的笑意:“如果你愿意回归主的怀抱,成为守夜人的一员,让主在你的认知世界中留下信仰的种子,我可以做主放你一马。” 一位获得了奥术权杖奖的天才法师,如果被他发展成为守夜人,教会一定会给他丰厚的奖励,而且类似地位的间谍在议会中也能窃取到更多的情报。 迪伦抬起头,uu看书.uukanshu 蔚蓝的眼眸已经变成了幽深几乎漆黑的颜色,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自东方的贤者?你的信仰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巴尔撒泽面色一紧,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顾不得再说什么,抬手就是一道仿佛火焰般的光芒,击打在了迪伦的身上。 五级神术“焰击术”!巴尔撒泽不但拥有高阶的骑士实力,还能毫无冲突的释放魔法和神术,这在其他施法者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焰击术击打在迪伦身上,却像是被漩涡吞噬般消失不见,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如同换了一个人的迪伦从地上站起,直视着巴尔撒泽的双眼,眼里充满了探究与好奇: “看来是由于这个宇宙自身的异常,所以才能出现像你这样的穿越者吗?” 心底最大的秘密被揭穿,巴尔撒泽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身后的天使羽翼再度出现,向着洞穴之外逃去。 迪伦站在原地不动,却像是成为了狂暴漩涡的中心,大厅之中的海水猛然旋转起来,散发着无穷的吸力,将巴尔撒泽一点一点地扯了回来。 “那就让我看看,隔壁那个宇宙又是什么样子的。” ...... 真实界,文安城外的茅庐小院。 王珝拿起一杯清茗,微抿一口,看着案几对面盘膝而坐的孟奇,脸上露出微笑:“我最近神游万界,于无意间发现了一方有趣的宇宙。” 孟奇闻言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事,好奇道:“是什么样的世界?” 他刚从洗剑阁返回。 一百九十八.来自过去的宣言(四k) 听到孟奇好奇的话语,王珝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言语中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怀念:“那方天地十分有趣,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其中的生灵走上了探求世界真实的道路。只要对于世界的本质规律有了一定的认知,他们便能引动真实世界的反馈,提升自己的实力。” “还有这种世界?”孟奇一下子来了兴趣,“这样岂不是能很快提高自己的实力?” “也不尽然。”王珝摇了摇头,“嗯,举个例子。孟师弟你少林出身,可曾持诵过《大般涅槃经》?” “《涅槃经》中记载佛祖入灭后,其弟子迦叶召集众僧,审议佛理等诸般事迹。少林寺作为达摩传承,可上溯至迦叶尊者,我自然读过此经。”孟奇虽然不知道王珝缘何出此言论,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读过就好,”王珝点了点头,略作回忆后道,“《涅槃经》中师子吼菩萨品第十一之六,也就是第三十二卷中有记载,【譬如有王告一大臣。汝牵一象以示盲者。尔时大臣受王敕已。多集众盲以象示之。时彼众盲各以手触。大臣即还而白王言。臣已示竟。尔时大王。即唤众盲各各问言......】这一段记载你可记得?” “是盲人摸象的典故?”孟奇恍然大悟。 “没错,”王珝抚掌而笑,“在那方世界便是如此。虽然大道本身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但是众生对于它的认知却是片面的、割裂的、容易发生变化的,我在那方世界便见到过类似状况。 “当那方世界中的生灵对天地的认知与其他人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矛盾与冲突时,就像佛经中【其触牙者即言象形如芦菔根。其触耳者言象如箕。其触头者言象如石。其触鼻者言象如杵......】的那些盲人一般,他们就会各执一词,自立山头,争论不休。 “虽然这些认知在更高层面是统合起来的,是归属于“道”中的,但对于未能接触到那个层次的人而言,便是自小接受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了动摇。这样一来,如果有一个观点有了切实的依据,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么它的反对者轻则实力停滞不前,重则受到自我认知的反噬,当场身死。” “还有这种事?”孟奇面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心底却暗中吐槽,“这不就是世界观破碎吗?谁能想到三观破裂还能造成生命危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在那方世界,他们把这种情况称呼为‘认知世界破碎凝固’。”王珝笑了笑,“所谓的‘认知世界’,就是他们在魂魄中构建的对于真实世界的认知投影,等他们实力到了一定阶段以后,便可以把自己的认知世界投射出去,化作一方切实存在的天地。” “真是长见识了,”孟奇啧啧称奇,“那王师兄你在那方世界可有什么收获?” “自然是有的,”王珝笑了笑,“别的不提,光是那方世界的风土人情便与九州、真实界大不相同,生灵形貌如后裔,人物姓名诘诎聱牙,书写文字更是如符篆一般似鬼画符,让我好好开了一次眼界。” “究竟是什么样子?”孟奇突然来了兴趣,听王师兄描述,那倒像是一个西幻类型的世界。 王珝顿了顿,突然站了起来,身上随之换了一副打扮,原先的水色袍服突然变成了黑色长排扣双礼服,头上戴着一顶同色高礼帽,手上还持着一根手杖。配合着王珝清逸俊秀的面容来看,更是多了几分未知的神秘。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孟奇促狭地笑了笑,恢复了原本的衣着:“怎么样,我觉得这种风格的衣物看久了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看着“熟悉”的衣物打扮,孟奇半天没回过神,内心全是****般的吐槽与咆哮:“我原以为是什么魔法、斗气一类的传统西幻世界,怎么会是这种近现代西方风格的世界啊?这种世界观下能出现什么样的超凡力量?蒸汽朋克?狼人与血族?还是教会的猎魔人与审判女巫运动?画风不对啊王师兄!” 见孟奇半天没回过神,王珝也没了继续惊吓他的心思,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笑道:“那方宇宙还有不少隐秘,我正在一一探寻,以后有时间再讲给你听。好了,说说你这次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吧!” 《奥术神座》宇宙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不提自己的黄粱奇遇中竟然有对这方宇宙的记载,化作了一本书籍。光是从书中对其的描述就能看出一二,两个底层物质出现了耦合与相交的宇宙,对自己探索传说之路绝对是极大的臂助。 换个角度来看,那方宇宙中所谓的、能进行状态转化的类神和具备无处不在等传说特征的强横法身有什么区别?所谓的“集众人之力成为了强观察者”的真神维肯和沉睡在无忧谷中,试图通过取巧的方式以他人之我代替他我的播密国师又有什么区别? 更别提在王珝看来,那方世界疑似还留有某些大人物插手的痕迹。 “如果《一世之尊》和《奥术神座》在更高层面上都只是所谓的话本小说,那南华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这和所谓‘不可知、不可论,一想就错、一说就错’的道尊有没有关系?” 种种猜想如水般在心头流淌而过,王珝眼神幽暗莫名,思虑深藏,静待孟奇道明来意。 孟奇好不容易从懵圈中回神,晕晕乎乎地道明了自身来意:“我刚从洗剑阁返回,芷微她坐了死关......” 他心中郁塞之气难抒,纵然凭借先前的一场醉酒发泄了不少,但还是不自觉地便来到了文安城,想对着王珝倒出心中愁苦。没曾想却在王珝这里见识到了另一方宇宙的风物,心中的烦闷情绪倒是减退了不少。 “坐死关......”王珝叹了口气,不愧是平生唯爱七尺剑的江芷微,这份毅力与心性当真令人赞叹,“所以呢,你想拦下江师妹?” “没拦住。”孟奇苦笑一声,面前的清茶显得平淡无味,“我鼓起勇气叩了洗剑阁山门,却只是和芷微说了几句话,最终目送她离去。” 他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酒坛,这是先前喝剩下的“醉仙”。 看着举着酒坛往嘴里灌去的孟奇,王珝目光悠远,随口问道:“你对江师妹表明心中情绪了?” “噗!咳咳咳!”孟奇口中酒液喷洒而出,猛烈咳嗽起来,脸庞一时间通红无比,不知是因为呛咳,还是因为被点破心底那些小心思的害羞。 他张着口看了看不以为意的王珝,想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还没说出来就被芷微隐晦地拒绝了。” “倒也好,”王珝摆了摆手,“就当是对于心灵的磨砺吧!” “王师兄你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孟奇有些惊讶。 “从江师妹的性子中便可窥见少许。”王珝轻笑道,“舍剑之外,再无他物,对剑诚,对己诚。江师妹心中或许容得下师长之情、同门之情、友人之情,但肯定没有爱情存在的余地了。” “还是王师兄你看得准。”有些苦涩地点了点头,孟奇重新举起酒坛饮了起来,“如今也好,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于我于她,都是个好结果。” 王珝不言,端起茶杯品了起来,与对面豪放喝酒的孟奇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坛酒下去,孟奇刻意没有压制酒意,很快变得摇摇晃晃起来,醉眼朦胧道:“对,对了,我还遇见了北周的疯王高览,”他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还和他结了拜!高,高大哥他,像是突破了法身,王师兄你注意,注意一下!” 将心中第二件事道明,孟奇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大睡。 看着熟睡中的孟奇,王珝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撤去了茶盏案几等物,回到了茅庐之中的榻上坐下,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奥术神座世界之中。 至于孟奇?就让他在这睡上一会儿吧,反正有自己分心看顾,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伤害到他。 ...... 海底大厅之中,漩涡奔涌,以迪伦的身体为中心,散发出无穷的吸力,牵扯着巴尔撒泽不断后退。 眼中玄色水光一闪而过,位于莫名高处的磅礴意志降下,王珝的注意力挪了回来,看着仍在试图挣扎的巴尔撒泽,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虽然受限于他我的实力,不能发挥出全部的战力,但殴打小朋友还是很轻松的,别反抗了,乖乖过来吧!” 他的手似乎穿破了空间,直接出现在巴尔撒泽的颈后,将其拽了过来。 轻轻一拍,巴尔撒泽陷入了昏迷,王珝凭借强横的神识直接翻阅起他的记忆,试图找到他身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来源。 巴尔撒泽一生的记忆像一本书一般在王珝意识中呈现,被他很快略过,看向了其人出生之前的模糊景象。 “果然是穿越者。”看着存在于巴尔撒泽婴儿时期之前的繁杂记忆,王珝笑了一下,继续窥探下去。 一幅幅画面被掠过,巴尔撒泽穿越前的一生看似平常无奇,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成长、学习、工作、结婚生子,除了让王珝见识了另一方宇宙中那颗同样名为“地球”的蔚蓝星辰的风貌之外,似乎别无用处。 “不对,这个是?”王珝眼神波动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枚淡淡的金白色光球出现在巴尔撒泽的记忆之中,像是某种信息的传承。 “将含有信息的传承物品藏在记忆中的过去里而不是灵魂深处,这种手段不简单啊,至少我目前做不到。” 王珝略作沉吟,一株三枝九叶的植物虚影将迪伦和巴尔撒泽的身体笼罩在内,守护起来,接着他的神识直接触摸上了那枚金白色的光球,充斥着淡淡圣洁意味的光球。 无声无息地,王珝的意识陷入了恍惚,看到了一幅足够清晰却又散发着古旧味道的画面。 ...... 在一间简陋的马厩中,一个被众多兵士护卫着的、王者模样的威严男子看着眼前刚刚出生的婴孩,面色阴晴不定,在他的对面,却是三个打扮神秘的远道而来的旅人。 穿着白袍的苍老女士持着木杖,展开五指,展露出纯白晶莹的凝脂:“吾等乃是东方的三博士,我们看到这里有一位伟大的王诞生,uu看书 ww.uukanshu因而特地来送上赠礼!” 她看向眼前的婴孩:“我为您带来了神圣的乳香,将众人的祈求如香般列在您面前,愿您的子民向您跪拜,便如同向神祈祷一般。” 婴孩的眼瞳纯净无暇,似乎能看到每个人的心底。他并没有哭泣,也没有对白袍女士的话语作出反应,而是扭头看向了穿着灰衣的男子。 “我为您带来了荣耀的黄金,”沉默的中年男子放下铜杖,恭敬地举起手中的匣子,“我要将凡世间的财富与权柄尽数赠予您,愿您的国永恒,愿您的荣耀显现!” 面对这发生在“过去”的事件,王珝的意识毫无波动,冷静地旁观着,和婴孩一起看向了最后一个穿着黑袍的青年人。 青年人的声音本该高扬而激越,如今却无比愁苦,就连手中的银杖也显得暗淡无光:“我为您带来的是没药。”他拿出一块暗红色的物体,“它象征了您未来所受的苦难,如今我将其献上,却仍愿您的一生永远平安喜乐!” 刚刚出生的孩童悬浮而起,脸上露出天真的笑意,他接过了三位贤者奉上的礼物,稚嫩却威严地道:“我是创造者,也是造物主,我是全知全能者,也是星界之主!” 忽然,幼小的救世主和希律王、东方的三贤者,以及众多披甲执锐的兵士一起扭头,视线似乎穿破了历史与记忆中的画面,看到了站在未来的王珝,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命运的宣言: “拉哈伯,当‘最初’醒来的时候,你必将回归我的身边,为我举起升上星空的王座!” 一百九十九.事了 “拉哈伯,当‘最初’醒来的时候,你必将回归我的身边,为我举起升往星空的王座!” 神圣的话语如同昭示了未来的命运,深埋于“过去”之中的画面猛然破碎,与藏在巴尔撒泽记忆之中的光球一起,化作虚幻不定、莫名无状的枷锁,向着王珝的意识笼罩而去! 王珝见状心念一动,一株三枝九叶,似是撑起了重重宇宙的小树虚影突然出现在他神识所及之地,摇曳出濛濛光亮,化作宝轮,托起了那将要沾染到自身的枷锁。 无状的诅咒或者说枷锁甫一接触到大道之树的虚影,便激发出灿烂的光晕,像澎湃的海水又像跃动的火焰,顽强地围绕在大道之树的外围,无法散去。 王珝面色凝重,神识从巴尔撒泽的大脑中退出,身外的小树虚影大放光明,牢牢护住自身,之后才回过头思考起刚才所见的画面。 “那个画面,似乎是救世主诞生的场景,”王珝盯着面前昏迷的巴尔撒泽,“这家伙的力量来源,就是那个东方三博士之一吗?看起来他穿越的背后也是有存在刻意推动此事,此人不过是一个用来存储某种事物的匣子罢了!” 看着笼罩住自己全身的宝树虚影和外围依旧存在没有散去的顽固诅咒,王珝的面色阴晴不定: “从那位救世主的话语来看,他似乎对我进行了一次宣告,确定了我的命运,使我将来注定要去往祂所在的那方宇宙吗?” 回想起那充满了神圣与命运意味的话语,王珝法身级数的灵觉敏锐地从中发觉了一丝本质,心有所感之下,不禁喃喃道:“祂所宣称的未来,必将上演,成为现实......这份权柄,委实不可思议。” 虽然王珝现在也可借用真实界气息,改变其外衍天地的法理,但是跨越不同的宇宙,窥探时间长河的下游,对未来的命运进行操纵,这绝非目前的他所能触摸到的。 “或许还有这方宇宙本身的问题。”王珝心中思量,“如果我猜测不错,那位救世主所在的宇宙就是和这方宇宙共享一份底层物质的宇宙。因为在某种层次上两方宇宙出现了耦合和相交,所以身处那方宇宙中的存在才能够跨越宇宙,向着对祂而言,于‘未来’降临到奥术神座世界的、处于‘现在’的我进行宣告。” 虽然那位救世主的实力和本质极高,近乎于完全掌握了一方宇宙的传说甚至造化级数的大人物,但是凭借自己的传说特征,王珝并未在其身上感受到那种传说级数以上所特有的超然与高远之感。 由此他猜测那位救世主并非某些大人物的他我投影,而是一方宇宙中原生的强横存在,天然受到宇宙本身的限制,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超脱自身所在的宇宙,对另一方宇宙进行干涉。 是以,王珝才做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同样的,因为两方宇宙的耦合和相交,导致了世界自身的构架产生了异变,王珝暂时还无法亲身降临奥术神座宇宙,只能凭借迪伦·艾尔登这个他我的身体,发挥出一定的实力。 而且迪伦自身实力有限,尚未达到在王珝预期中被本尊沟通点化时的标准,所以王珝意识强行降临的时间也是受限的。 除非迪伦的实力到达了高阶,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方能让存在于迪伦冥想环境之中的幽深漩涡成为半虚幻半真实的事物,作为王珝点化、沟通他我的渠道。 “由于两个宇宙之间的特殊联系,待我意识回归本体后,这份诅咒便只能沾染到迪伦的身上。即使其能凭借他我和本我之间的特殊联系往本尊追溯而来,也会被大道之树挡下。” 大道之树身为道尊遗物,彼岸成道之物的残余,当年的大神通者,真武黑帝都无法在其上留下诅咒,更何况局限于一方宇宙之中的存在了。 想到这点,王珝心下松了口气,无视了身边依旧环绕着的诅咒枷锁,打算趁着尚未回归的剩余时间,对奥术神座宇宙进行一番探索。 “可惜这具身体实力太差,大部分揭示了这个宇宙本质的奇异之地都无法在短时间中抵达。”王珝摇了摇头,看向了海底大厅中祭坛原先所在的位置。 如果王珝是本尊在此,那他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什么不朽甬道、蔚蓝之门、远古地狱,对他来说都是近在咫尺,伸手可触,但现在的他却只能望洋兴叹。 “好在这个祭坛上还有一道空间裂隙,”王珝打量着视线中如同黑色蛆虫的扭曲缝隙,“这就是与本方宇宙的深渊相连接的深渊缝隙?给我的感觉竟然和九幽有些相似,只不过像是缺少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事物。” 来到真实界后,王珝除了在茅庐之中修行,有时也与冲和道人联手探索了某些遗迹,也曾往无尽渊海一行,对于九幽的气息和留下的痕迹十分熟悉。更不用提当初在万佛同坠的灵山之中,他曾凭借血海真水,亲身体验过九幽的加持了。 “九幽作为混乱、污秽与堕落的具现,存在于诸天万界之中,贯通重重宇宙。或许这方宇宙中的深渊和地狱就是九幽的延伸。”王珝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放弃了入内一探的打算,“如果真如我的猜测一般,便得小心谨慎为上。若我在其中多耽搁一会,时间到了后仅凭迪伦自身实力,可无法在其中生存下去。” 一般而言,在议会之中只有高阶及以上的魔法师才会开展对于异度空间的探索,更不用提在异度空间中也算特例的深渊和地狱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倒不如清扫一下手尾,顺便提高一下这个他我的底蕴。” 王珝环视一圈凌乱的海底大厅,心中有了谱,将昏迷不醒的巴尔撒泽拎在了手中。 当巴尔撒泽记忆之中的那枚光球化作诅咒枷锁之后,其人身上所谓的东方三博士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环法师,再也无法动用那种类似于天使降临的手段,更无法使用神术。 “看来这方宇宙的天堂山信仰,似乎也是受到了隔壁宇宙那位造物主的影响后方才诞生的。”王珝挑了挑眉,开始编造起巴尔撒泽的记忆,抹除了自己出现的痕迹。 半晌过去,王珝舒了口气,对灵魂和记忆的操作一向是精密而细微的,更不用提在他计划中巴尔撒泽还得接受议会的调查,这更要求他小心翼翼,不出一点疏漏才行。 心里默默推算,没有发现什么大意之处,王珝躺了下来,将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从幽深漩涡之中收回,顺便聚拢了周围的魔力,开始缓缓增强这具身体的底蕴。 “对于所谓的数理我是一窍不通,无法加快认知世界实质化的进度,实力增长太快也容易以来高层的关注,只能增补自身底蕴,以后再缓慢的释放出来,从而提高迪伦的精神力和冥想效果。” 余音淡淡,王珝的意识回归了本体,大道之树的虚影也消失不见,一直在外围盘旋的诅咒如恶犬扑食一般猛地涌了上来,全部渗入到迪伦的身体之中。 隐隐约约间,一座巍峨宏伟的黑色大殿虚影浮现在迪伦身旁,大殿顶端的尖塔穿破了海底大厅的天花板,直直蔓延入虚空之中,似是看不到终点。 而黑色大殿的正门敞开着,其中是一层异常浓厚的阴影帷幕,遮掩住了所有。 转瞬之间,帷幕向着两边分开了,一片难以描述具体颜色的,似乎蕴藏着所有秘密的虚幻海洋呈现出来,将迪伦的身体包裹在内,留下了一个特殊的气息烙印后便消失不见,和黑色大殿虚影一并隐没下去。 迪伦的认知世界中,初月的清辉洒落在缓缓起伏的海潮之上,王珝的最后一缕意识存在于幽深漩涡之中,他注视外界退去了黑色大殿与虚幻海洋影像后空空荡荡的海底大厅,若有所思地猜测道: “那是死灵界的灵魂帷幕和隔壁宇宙的混沌海?二者看似存在于不同的宇宙,但本质上却是同一件事物?是天然具备传说特征的事物?” 虽然从未见过这两种事物,但是那种特殊的本质让王珝刚一观测到它们,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它们的大致称呼与性质,就像是其形象本身就具有“知识的重量”一般。 而那位救世主以“拉哈伯”这个名讳称呼自己的原因,王珝在观测到混沌海的同时也有所明悟。 出于某种尚不明确的目的,那位救世主,或者说“上帝”,一直在为自己打造一个神话体系。而在那个神话体系之中,拉哈伯正是原始的混沌之海的支配者,或者说是混沌海活性的人格化一面。 根据王珝惊鸿一瞥中窥探到的部分记载来看,那位造物主在开辟天地的时候,是将拉哈伯这个混沌海的知性人格击败后,方才把混沌海纳入了自身的掌控,并在其上创造了世界。 而拉哈伯与混沌海的联系被断开以后,便成为了那位造物主座下的天使,或者说从神。 “两方宇宙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迪伦成为拉哈伯的命运无可摆脱,”文安城外的茅庐之中,王珝叹息了一声,“不过应该没有陨落的危险,且走一步看一步吧。uu看书.uanshu ” ...... “......这就是我在任务之中的经历了。” 阿林厄魔法塔第十三层,事务委员会的某间专属休息室中,迪伦向着菲利克斯讲述了这次任务之中的经过,在他旁边的是脸色不好的弗洛伦莎。 等到迪伦刚一讲述完,弗洛伦莎立马跟上:“菲利克斯委员,我们元素意志严重抗议苍白之手对我们组织成员的袭击,并深切怀疑苍白之手和教会在暗地里达成了一致,如果事务委员会无法给予一个公正的判决,我们会提交最高评议团,让阁下们来处理此事!” 菲利克斯苦笑起来,弗洛伦莎的指责委实过于严苛了,恐怕连她都不会相信苍白之手这种玩弄尸体的家伙会和教会达成一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苍白之手明显是被教会当刀子使了,好巧不巧地派出教会的间谍去袭击迪伦,而且还恰好失败,被元素意志抓住了把柄。 当然,如果不是苍白之手对迪伦有了不好的心思,也就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归根结底,这件事的主要责任的确得由苍白之手来承担,直接袭击一位最高奖项的获得者,这在议会的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 “苍白之手的确有些过分了。”心里暗道一声,菲利克斯看向迪伦,认真道,“迪伦先生,请你放心,事务委员会会督促苍白之手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责令相关人员给予你一定的赔偿。” “我相信议会对于类似事件处理的态度。”迪伦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句,和弗洛伦莎一起退出了休息室。 二百.身不由己 阿林厄魔法塔,第十三层。 宽阔的走廊里,弗洛伦莎和迪伦边走边谈:“我们已经向事务委员会提出了申诉,还有那个守夜人的尸体为证,等到议会派人验证无误后,苍白之手那边的赔偿应该就能下来了。” “希望赔偿能丰厚一点,我可是大半家底都赔进去了。”迪伦倍感心痛地说了一句。 在他的记忆中,当时自己和尚未彰显恶意的巴尔撒泽好不容易联手消灭了那个高阶恶魔,结果巴尔撒泽就反过来捅了自己一刀。 若非身上还有当初获得最高奖项后,作为奖励在元素意志魔法塔挑选的几件保命之物,以及七阶完美级的奥术权杖“流体力学”,恐怕自己就真的成为了巴尔撒泽的掌中之物。 即便如此,面对一场大战后有伤在身,状态不佳的巴尔撒泽,自己还是手段尽出方才活了下来。 “我们会关注这方面的。”弗洛伦莎娇笑道,“这次证据齐全,苍白之手肯定得大出血。另外,你也得想办法提高自己的魔法实力了。不管是苍白之手还是教会,这次过后对你的关注度想必又会提升不少。” “我知道了,”迪伦一口答应下来,“这段日子我哪也不去,安心待在阿林厄继续完成先前的研究。” “明智的选择。”弗洛伦莎赞许地看了迪伦一眼,“如今海峡对面的瓦欧里特大公的下一任继承人,紫罗兰伯爵正在访问王国,教会、保守派贵族,甚至是议会内部,都有许多人动了心思。眼下情势不明,你就安心在阿林厄不要外出,连伦塔特也不要去了。” 紫罗兰伯爵,瓦欧里特公国的每一任大公继位之前,必须首先继承的一个爵位。同时他们还会兼任紫罗兰骑士团的团长,不管自身实力如何。 “那老师她?”初次听到这个消息,迪伦不禁为梅瑞狄斯女士的状况而担忧。 按照弗洛伦莎所说,如今霍尔姆王国内部风云诡谲、暗流汹涌,那身为王国公主的梅瑞狄斯女士岂不是正身处于漩涡之中? “梅瑞狄斯......”弗洛伦莎脸带犹豫,但还是低声对迪伦道,“听说费尔提斯国王有意和瓦欧里特公国联姻,将梅瑞狄斯嫁给紫罗兰伯爵。” “什么?”迪伦不敢置信地看向弗洛伦莎,“那议会的反应呢?元素意志的反应呢?海瑟薇阁下难道就这么看着?” 瓦欧里特公国曾经是神圣海尔兹帝国的一部分,但因为靠近黑暗山脉与北方异端,并且为了削弱神圣海尔兹帝国的实力,保持平衡,教会便将瓦欧里特公国分割出来,并给予了一定的支持。 所以,瓦欧里特公国可以说是教会的重点关注地区了,那里的教会实力也只有圣城兰斯等少数几个地区可以比拟。 而在古代魔法帝国时期,现在的瓦欧里特公国和神圣海尔兹帝国其实都是希尔凡纳斯魔法帝国的领土。神圣海尔兹帝国的首都,安提弗勒,就是当年希尔凡纳斯帝国的首都。 而瓦欧里特公国的首都,如今的圣咏之城阿尔托,曾经也是曙光战争中后期,实力大衰,丢失了安提弗勒的魔法帝国为数不多的核心城市之一。 如今霍尔姆王国的国王费尔提斯试图将王国的公主,自己的女儿,一位得过霍尔姆皇冠奖的优秀魔法师,远嫁到处在教会势力范围之内的瓦欧里特公国。迪伦绝不相信议会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弗洛伦莎露出苦笑:“海瑟薇阁下对此没有发表意见,毕竟就算是教会,也不敢直接威胁一位大奥术师晚辈的性命。而保守党则想趁此机会加强与教会的沟通,削弱议会实力,对此是大加赞同。甚至就连部分开明派贵族,也觉得议会的实力有些太过庞大了。” 弗洛伦莎虽然自身实力只有中阶,但魔法天赋出众,加之又是“湮灭之手”这位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的妻子,所以在元素意志之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层,能知道许多情报。 “毕竟是贵族,”迪伦语带讥讽地说了一句,“成天就想着维护平衡,保持自身那可怜的利益不受伤害。” “但不管怎么说,议会目前还离不开贵族的支持。”弗洛伦莎语气低沉,叹息道,“再加上议会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最高评议团里海瑟薇阁下也不是没有对手,所以......” 她和迪伦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其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迪伦无可奈何地跟着叹了口气:“那老师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弗洛伦莎摊了摊手,“自从梅瑞狄斯返回伦塔特参加接待晚宴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若不是因为莫里斯会长说没事,我还以为她已经被软禁了。” 莫里斯,元素意志的一位副会长,霍尔姆皇家魔法院的院长,同样是王室血脉,和费尔提斯国王是同一辈。有他在,迪伦确实不用担忧梅瑞狄斯的安危。 “好吧,我知道了。”两人边走边谈,很快来到了阿林厄魔法塔的一层,今天是弗洛伦莎轮值的日子,迪伦向她告别道,“不管怎么说,多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 “迪伦,”弗洛伦莎劝告道,“这些事不是你能参与的,是那些高阶,甚至最高评议团的阁下们的博弈。听我一句劝,在没有获得足够维持自身话语权的实力前,你还是不要搅和到这摊浑水之中为好。” “放心吧女士,”迪伦点头道,“我看得很清楚,不会做什么事的。” “那就好。”弗洛伦莎笑了起来,“你今年的强制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好好在阿林厄待着,放松一段时间吧。另外,关于你发现的那条深渊裂缝,议会到时候也有相应奖励给你,记得去领取。” 迪伦应下,看着弗洛伦莎拐向一层四区的魔法师管理部,自己则走出了阿林厄的大门。 无视了炼金生命普洛斯佩尔打招呼的话语,看着天空中似乎伸手可触的云朵,黑发蓝眼的年轻魔法师淡淡地感叹了一句: “实力啊......” 在迪伦冥想环境之中,一滴虚幻的水液漂浮在幽深漩涡之上,将原本位在这里的“飞行术”排挤了出去,与幽深漩涡一上一下相呼应,占据了冥想环境中的核心地位。 这滴虚幻水滴显得超然物外,给人一种难以触摸的“神圣”之感,具体颜色似乎无法用语言描述,像是蕴藏着世间所有的秘密。 在虚幻水滴之外,还有众多淡白色的光点围绕其上下起伏波动,隐隐地有祈祷声从中传来,愿意向着原始的混沌之海的支配者献上自身的一切。 “实力,要想获得一定的话语权,最重要的就是自身的实力。呵,以前我还没为此发过愁呢!”迪伦重重地吐了口气,似乎下了一个决定,“到底是强制任务带来的危险,还是老师的遭遇,才促成了我的决心?更或者,是我心底最深处的贪婪在作祟?神灵的奥秘,真是天大的诱惑......” 不提“银月”、“地狱之主”、“深渊意志”这些能以“祂”来称呼的强横存在,即使是曙光战争末期出现的那批伪神,也大多都有传奇的水准,是这世间最顶峰的一批人物了。 ...... 海德勒城,最高的魔法塔,苍白之手的总部。 佩索尔、蒂娜迪莫斯、奥雷里奥等苍白之手的高层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佩索尔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遮住全身,但领口之上却是标准的白色骷髅头,眼眶之中两点代表灵魂之力的红色火焰在不停跳跃,看着奥雷里奥声音阴森冰凉地道:“我们派出去袭击迪伦·艾尔登的人竟然是教会的守夜人?而且还袭击失败了!奥雷里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地狱女妖模样的蒂娜迪莫斯语气古怪,似乎蕴藏着深深的嘲弄:“而且元素意志还抓住这点不放,指控我们和教会有暗中的合作,要求将这件事的主持者交出去,接受议会的惩罚。” 毫无疑问,这件事的主持者就是奥雷里奥本人。蒂娜迪莫斯的言下之意,就是将奥雷里奥“牺牲”掉,好平息元素意志的怒火。 “蒂娜迪莫斯女士,你太过软弱了!”奥雷里奥面色阴沉无比,“我们为什么要向元素意志低头?” 无论是传奇的数量,还是大法师和高阶法师的数量,苍白之手和元素意志都保持着均衡,更不要说苍白之手中的那些不死生物了。 “你以为这是因为谁?”蒂娜迪莫斯语气尖锐起来,“如果不是你提出并实施了这个计划,我们用得着在这里讨论吗?不管怎么说,在最高评议团那里,我们苍白之手并不占理,因此必须要付出代价!” 奥雷里奥语气一滞,一时间竟然也无言以对。当初为了行动的隐蔽性,他甚至没有派出苍白之手明面上的人员,而是派出了表面上属于议会派,没有加入任何组织,暗地里却偏向苍白之手的“杰克”。 可谁知道“杰克”竟然还是教会的守夜人,趁此机会打算将迪伦·艾尔登直接净化掉。结果还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一条深渊缝隙,让一切谋划都落了空。 “难道迪伦·艾尔登是命运的宠儿吗?”奥雷里奥不禁在心底发出感叹。 “不管怎么说,”一位穿着古代魔法帝国长袍的老年人敲了敲桌子,“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把我们苍白之手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免得元素意志那群破坏狂再趁机咬上一口!” 他穿着古代美什凯特魔法帝国风格的华丽长袍,uu看书 .uukanshu.co胸前挂着六级奥术徽章,七环魔法徽章。 “索萨说得有道理。”佩索尔懒得再听他们争吵下去,“奥雷里奥,到时候给予迪伦·艾尔登的赔偿由你来出,组织不会负担。” “这......”奥雷里奥刚想反对,就看见几位高层眼中流露出了“危险”的意味,大有一言不合就把他干掉,拿着尸体出去赔罪的意思。 反正以一个刚刚晋升高阶,没有任何职位的死灵法师的性命来堵住议会和元素意志的口,称得上是相当划算了,就连两位传奇阁下,恐怕也会默认此事。 “我知道了。”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心底的怒火,奥雷里奥低声道,“我会进行赔偿的。” “很好,”佩索尔满意点头,“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我会通知香格拉会长和两位阁下的。同时,组织内部的其他行动也要隐秘一点,希望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巫妖香格拉,九环死灵法师,苍白之手明面上的两位会长之一。 “还有,我希望针对梅瑞狄斯的行动换个人来负责,”蒂娜迪莫斯突然出声,“我现在很怀疑奥雷里奥的办事能力。” “那就交由你来办。”佩索尔不想再耽搁时间,干脆地答应下来,“我只有一个要求,推波助澜即可,绝不能主动跳出去当靶子!” “放心,我可不是奥雷里奥这种傻子。”蒂娜迪莫斯嘲讽了一句,退出了魔法塔顶端的房间。 “再怎么说,我们的公主殿下都尚未品尝过爱情的滋味,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轻轻松松!” 二百零一.诱惑与新年 人类对于神灵的崇拜起源于蒙昧时期,但这种崇拜行为在魔法师们占据统治地位前就因为充满恐怖生物的恶劣环境消亡殆尽,除了传说,只有少量的壁画式记载流传了下来。 而同时,尚未获得超凡之力的人类也处在了食物链的中低层,直到部分天生精神力强大的人慢慢摸索出了模仿魔法生物的花纹结构等施展法术的能力,人类这个种族才逐渐崛起。 自神话时代落幕后,一直到曙光战争爆发这段时期,在长达数万年的时间中,人类集团内部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自命为“神”的存在。魔法帝国的魔法师们要想做类似的研究,就得去观察其他智慧种族或探索异度空间。 比如在古斯塔帝国南方沙漠繁衍生存的狮身人,由于受到古代美什凯特魔法帝国的影响,在狮身人的传说中,这个种族掌管着生与死的奥秘。它们认为死亡并非结束,而是真正不朽的开端。 ——古代一共有三个魔法帝国并列,分别是希尔凡纳斯、美什凯特和亚索。美什凯特帝国偏向于死灵、幻术、召唤等魔法,占据了如今古斯塔帝国南方沙漠、绿洲以及更南方的巨龙沼泽等地方。 亚索帝国以航海、水下建筑等闻名,范围是如今的加莱公国、布里亚纳王国以及无尽汪洋上的珍珠群岛等岛屿。而其余广袤的地方则被实力最强的希尔凡纳斯魔法帝国占据,比如如今的霍尔姆王国、神圣海尔兹帝国、叙拉古王国等等。 而狮身人们由于受到美什凯特文化的影响,对于死亡有着莫名的崇拜,它们修筑了大量的金字塔式陵寝,认为这是让强大狮身人通往不朽天堂的魔法建筑。 在它们的传说中,它们最伟大的王,陷入了永恒沉眠的王,总有一天会通过金字塔陵寝复活,带领狮身人一族成为世界之主。 不过这位被传的神乎其神,像神灵一般的最伟大的狮身人之王芬克斯,经过古代魔法帝国和现代魔法议会的多般考察,确定其只是一位在近万年前就已经陨落的传奇狮身人王者,并非所谓的神灵。 再比如无尽汪洋中的寇涛鱼人,它们所信仰的是“海洋之神”安博拉。可是人们也没有发现这位神灵存在过的痕迹,只能从一些破旧的祭台上的刻画和鱼人口中的传闻中得知其在远古时代就陷入了沉睡,从未回应过对于自身的祈祷。 所以议会对于这位神灵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一向抱着怀疑的态度。在奥术师们看来,或许这位海洋之神只是寇涛鱼人的一个模糊、无确切指向的概念化信仰,就如同所谓的魔法女神、命运女神一般。 而在数百年前,真理神教创建后,当时的魔法帝国内部紧跟着出现了一大批的神灵,比如死亡、太阳、月亮、生命和丰收(狩猎)等,然后慢慢衍化出了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的不同神灵。 这些神灵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教会,并联手击垮了魔法帝国,却又被壮大起来的真理神教反手消灭。现在只有部分信仰他们的,位于黑暗山脉西北的国度逃过了当初的打击,与其他种族的国家如矮人等,以微妙的关系共存着。 而这些神灵也被真理神教贬斥为“伪神”。 但不管是伪神、邪神还是真理神教,都是以传播信仰为主。他们祭祀的神灵还可以给信徒赐予神术,这是一种和魔法、骑士血脉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其中最强大的神灵教会就是所谓的真理神教。 不提他们所信仰的“主”,就是真理神教教皇的实力都可以与银月、深渊意志这些所谓的“类神”相媲美,是距离虚无缥缈的、真正的神灵禁区最近的存在。 ...... “我们相信,曙光战争前后主物质界的所谓‘神灵’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的现象,其背后定然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期待每一位有志探索‘神灵’奥秘的奥术师,能去关注并思考这个问题,从而让我们对于世界真实的探索更进一步。” ——《关于“神灵”出现与发展的几点疑问及初步尝试》,作者,最高评议团,780年第五次修正版。 阿林厄北环别墅区的二层小楼中,迪伦合上了从奥术图书馆中借阅的书籍,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提诸如银月、地狱、深渊等天生的‘类神’,从真理神教和黑暗山脉附近的几个伪神教会的状况来看,信仰之力应该就是这一类‘神灵’力量的来源。不然他们也不会传播信仰,争夺信徒了。” 迪伦面无表情,双眼幽深,难以探究其人内心的想法。 “那个高阶恶魔是不是就在通过蛊惑寇涛鱼人来暗地里收集信仰之力,好让自己成为恶魔君王,执掌一层深渊?” 在对议会报告任务经过的时候,迪伦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的收获,一件与神灵奥秘有关的收获! ——在迪伦众多底牌尽出,好不容易将巴尔撒泽击晕后,那只六臂蛇魔的尸身上突然发生了异变,一滴给人以神圣超凡之感的虚幻水滴从其身上冒出,悬浮在倒塌的祭台之上,一动不动。 当时海底大厅之中,除了迪伦之外再无一个生物清醒。当迪伦看向那滴神秘水滴时,其似乎察觉到了迪伦心底的疑惑与好奇,直接融入了他的冥想环境之中,悬浮在那幽深漩涡之上。 根据迪伦这几天的检查,这滴水滴似乎是某个高层事物在主物质界的投影,除了能用灵魂视角直接观测到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对其进行接触。 同时,这滴水滴周围还有众多祈祷之声传来,像是某种智慧生物的信仰对象。 所以在借阅了图书馆中几本与神灵有关的书籍以后,迪伦作出猜测,认为这是那个高阶恶魔用来窃取寇涛鱼人信仰的事物。 那头六臂蛇魔通过这滴水滴,伪装成海洋之神安博拉,迷惑了一群寇涛鱼人来到位于布里斯托尔附近的海底石厅之中,在这里的一处天然深渊裂缝之前为其修筑祭台,以此打开通往主物质界的大门。 “但是那个高阶恶魔又是怎么样得到或者制造出这个神秘水滴的?”迪伦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没有探明所有真相之前,纵然对于神灵的奥秘很眼热,有心在神灵之路上作出一定的尝试,但迪伦也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等我到了高阶,就可以像探索异度空间一样,在这方面有所尝试了。”迪伦摇了摇头,“只有三环的魔法实力,还是不够保险。” 暂时把此事放下,迪伦摇了摇头,继续起先前的研究,他目前在考虑将粘性纳入到自己的流体力学之中去,从而提出一个更为适用的流体运动方程。 同时,迪伦还在对水力学进行一些研究和学习,这是议会将从大量实验中总结出的一些表达流动参量之间关系的经验公式整合起来后,所开辟的一个冷门学科。迪伦想把其和自己的流体力学统一起来,但苦于没有灵感,这个工作只是开了个头便暂且搁置下来。 “如果选择了传播信仰的神灵之路,那么在一个实力快速提高的过渡期后,我的认知世界有可能会发生改变,再也无法得到真实世界的反馈,在奥术的研究上也可能会停滞不前。 “如果坚定不移地在奥术与魔法的道路上走下去,即使是我这样的天资出众的魔法师,也得耗费十几、二十年的时光才能晋升高阶。这份关于神灵与信仰的诱惑,还真是让人难以做出决断。” 迪伦叹了口气,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奥术研究中去。 ...... 在议长道格拉斯的经典力学体系之中,时空是绝对的,是独立的,是不依人的意志而变化的。时间就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长河,坚定不移地向着前方流去。 在霍尔姆王国风云诡谲的局势中,在议会内部争论不休的态势下,在迪伦待在自己别墅中静静做研究的过程中,784年逐渐走到了末尾,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这一年,瓦欧里特公国的继承人紫罗兰伯爵访问霍尔姆王国,包括教会、贵族、苍白之手等在内的众多推手趁此机会开始进行各自的谋划,试图削弱议会和元素意志的实力。 这一年,迪伦·艾尔登晋升中阶魔法师,并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最高奖项,奥术权杖。同时建立起了流体力学这个全新的领域,引起了一波研究流体的热潮,相关的论文和改进的全新魔法层出不穷,频繁的引用让迪伦的奥术积分水涨船高。 这一年,议会大法师格兰特自觉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无法让认知世界半固化,于是开始尝试搜集材料,举办魔法仪式,准备先靠仪式辅助认知世界半固化,然后再举办另一个仪式,以此晋升传奇魔法师。 一般而言,为了搜集仪式所需要的的材料,以及举行仪式的传奇魔法师们的报酬,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八到十年之久。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最迟在794年左右,u看书 wwuukanshu 议会就会出现一位新的传奇魔法师,“星耀之光”阁下。 同样是在这一年,议会和莫名联合起来的寇涛鱼人皇庭、教会之间爆发了冲突。“魔法选民”道格拉斯、“风暴主宰”费尔南多、“冰地女巫”海伦、“创造者”达维、“炼金大师”克劳斯,三位大奥术师,两位传奇魔法师分别赶往两地坐镇,镇守议会防线。 而在议会总部之中,与元素意志关系向来不好的银月同盟、苍白之手等派系便暂时占据了上风。 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之下,785年的新年正常到来,待在家中的迪伦也接到了老师梅瑞狄斯的邀请,邀请他来参加新年舞会。 ...... 伦塔特,迪伦坐在一辆王室马车上,很快来到了内克瑟宫外的广场之上,经过几名骑士验证身份和请柬之后,他走入了内克瑟宫。 装饰风格奢华又有些保守的大厅之中,众多贵族或坐或立,各执酒杯在手,笑着谈论着什么,不过隐隐中似乎分成了两个派系,彼此之间对立且冷漠。 迪伦无心关注这些贵族之间的争权夺利,他径直向着几位霍尔姆皇家魔法院的魔法师所在的地方走去。 “迪伦,好久不见。”看见迪伦走来,一位女性魔法师微笑着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赫佛琳。”迪伦点了点头,“你们在谈论什么?” “看那边,”赫佛琳示意道,“我们在谈论的就是那位,最近名声不小的紫罗兰伯爵。” “紫罗兰伯爵?”迪伦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扭头向着大厅中央看去。 二百零二.4年 在大厅正中,众多保守派贵族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一位年轻的贵族,他面庞英俊到能让少女们尖叫,有一头紫色的长发,眼眸也同样是令人迷醉的紫色,无愧于瓦欧里特家族的称呼。 ——瓦欧里特家族由于自身的血脉表征,同样被称为紫罗兰家族。 当代的紫罗兰伯爵,库尔嘉·瓦欧里特,眼下正与王国内部的保守派贵族们站在一起,彬彬有礼,对任何人都十分温和,使每个与他谈话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看起来是一位很优雅的绅士,但是不知道品行如何。”迪伦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这位紫罗兰伯爵就像真正的紫罗兰一般,质朴而充满美德。”作为女性,赫佛琳眼中不禁也带上了欣赏的色彩,“据说不管是在瓦欧里特公国还是在霍尔姆王国,他都一向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一位女士传出过绯闻。” “那还真是位少见的贵族,就像古老故事中的骑士一般。”迪伦有些惊讶,一位拥有伯爵爵位的年轻贵族竟然连一个情人都没有,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这位紫罗兰伯爵虽然被确定成为了继承人,但是自身的骑士天赋并不算好。”赫佛琳眼带欣赏,目光在库尔嘉身上来回流转,“而且他还有一位强势的、骑士天赋很高的弟弟,在继承爵位的压力下,他自然没有心思再去想些别的。” 迪伦听到这里,敏锐地察觉了紫罗兰伯爵访问霍尔姆王国的用意:“所以他这次来访问王国,也有为自己争取援手的目的在其中?” “当然,”赫佛琳笑了起来,“所以,联姻这件事可以说是势在必行,很多人都乐意见到它的发生。” “你也听说这件事了?” “当然。”回答迪伦问题的不是赫佛琳,而是另一位魔法师,“迪伦你在阿林厄还不怎么觉得,但是我们这些伦塔特的魔法师和贵族,已经听这件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希明莱瓦,”迪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还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流传得这么快,感觉不太自然啊!” “谁说不是呢,”希明莱瓦快言快语地说道,“如今连伦塔特的市民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们几个私底下都在怀疑是有人故意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好反过来利用舆论促成这件事。” “希明莱瓦!”赫佛琳语气略有严厉,示意希明莱瓦注意自己的言行,“这里是内克瑟宫,不是霍尔姆皇家魔法院!” 面对赫佛琳的劝诫,迪伦和希明莱瓦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魔法院中都有什么意见?” 希明莱瓦双手一摊:“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见到我们的公主殿下离去,但是我们这些魔法师毕竟没有太多的权力,所以也只是口头上抗议罢了。” ——按照教会和贵族们的私下约定,在有另外继承人的情况下,家族中的魔法师不能继承爵位,顶多成为各级议会的议员。 而由于“另外的继承人”涵盖非常广,许多血脉关系稀薄的远房成员都有资格,所以基本没有哪位魔法师能继承自家的爵位,最多就是成为贵族后再学习魔法,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以魔法师的身份继承爵位。 所以想要反对联姻一事,只能看开明派贵族的行动。可是就连大部分开明派贵族似乎也乐于见到此事的发生,对于联姻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对的迹象。 迪伦正在和霍尔姆皇家魔法院中的几位魔法师交谈,忽然心有所感,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去,正看见成为大厅中心的紫罗兰伯爵向着自己走来。 迪伦眯了眯眼,主动走了上去,致意道:“您好,紫罗兰伯爵。” “你好,迪伦·艾尔登先生,叫我库尔嘉就好。”紫罗兰伯爵语气温和,“我听公主殿下说起过你,是议会之中的天才魔法师,年纪轻轻就握住了奥术权杖。” 迪伦挑了挑眉:“您见过我的老师了?”而且看紫罗兰伯爵的态度,似乎对于魔法师没有那么反感,不像是一位虔诚的真理神教信徒。 “公主殿下十分善解人意,我们在对许多事物的看法上也有相近之处。”紫罗兰伯爵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迪伦的疑问。 “这么说,您对老师有好感了?”迪伦不自觉地旁敲侧击起来,想知道紫罗兰伯爵是否真的如同传言中那般高尚。 “面对这样优秀出众的一位公主,我很难否认自己的心意。”库尔嘉·瓦欧里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对于梅瑞狄斯的好感。 “您这份心意,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迪伦抛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 “我承认,这份动机一开始是不纯粹的,而且其中受到了许多外来因素的影响。”库尔嘉语气诚恳,“但是我见到公主殿下后,我就抛去了其他的念头。爱情是纯洁无瑕的,不该因为其他的一些问题而否定爱情本身的意义。” 和紫罗兰伯爵谈论了一会,迪伦心中略感惊讶,这位未来的瓦欧里特大公当真如一位真正的骑士一般,对于迪伦的许多质疑直言不讳,而且谈吐优雅,令人心折。 迪伦也曾考虑到紫罗兰伯爵是否动用了什么超凡的手段,但在近距离接触时,他并未感受到其人身上可能存在的魔法和神术波动,因此打消了这方面的顾虑。 也就是说,这位紫罗兰伯爵真的是一位表里如一的高雅贵族,是当代年轻贵族们的典范。 而在谈话结束后,就连迪伦自己也渐渐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紫罗兰伯爵的信仰,他的确算得上是梅瑞狄斯老师的良配。 “说实话,他简直打破了我对于贵族们的印象,难道真的只有在虔诚信仰教会的大陆另一边,才会有这样优秀的贵族骑士?” 晚会结束后,迪伦不禁对赫佛琳感叹道。 面对迪伦的话语,赫佛琳也赞同道:“这也是许多人看好他的原因,这样一位绅士,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手段,光凭他自己的能力就足以成为梅瑞狄斯殿下的伴侣。你可以不认可他的信仰,但你绝不能否认他的人品。” 面对两人异口同声的夸赞,希明莱瓦有些气恼:“迪伦、赫佛琳,你们两个不要忘了自己的立场,难道你们愿意看着公主殿下去阿尔托生活吗?” “这件事我持中立态度,”迪伦扭转了自身的想法,“如果老师自己也愿意与库尔嘉先生结为伴侣,我就不会反对。” “我们要相信海瑟薇阁下,就连传奇阁下都没有发表反对意见,我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赫佛琳也是同样的态度。 迪伦和赫佛琳的态度,也代表了大部分和紫罗兰伯爵接触过的魔法师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议会内部似乎也默认了这件事结果,尤其是在海瑟薇阁下和库尔嘉见过一面且并未出言反对后。 很快,霍尔姆王国正式宣布,王国的公主殿下,梅瑞狄斯·霍芬伯格,将和来自瓦欧里特公国的紫罗兰伯爵,下一任大公,库尔嘉·瓦欧里特进行联姻。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以后,紫罗兰伯爵先行一步,返回了瓦欧里特公国,他回去后将为未来的婚礼做准备,届时会在霍尔姆王国的光辉大教堂和瓦欧里特的金色大教堂分别举行两场婚礼,以彰显两国的关系。 而在风浪逐渐平息下来以后,迪伦也迎来了人生中的又一个转折点。 ...... 788年,伦塔特,夏普特庄园。 “什么?您让我去元素乐园进修?”迪伦看着梅瑞狄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元素乐园,元素支配者海瑟薇所开辟的半位面。 “没错,你现在的研究受限于自己的数理能力,而海瑟薇婆婆是微积分的创始人,跟着海瑟薇婆婆进行学习,能很好地帮助你自己进行奥术和魔法上的研究。” 梅瑞狄斯看着成熟了不少的迪伦,眼中有些欣慰。 “那可是传奇阁下的半位面,我真的可以去里面进修吗?”对于梅瑞狄斯的要求,迪伦并非不乐意,而是有些怀疑。 “事实上,早在你写那篇获得奥术权杖的论文时,海瑟薇婆婆就开始关注你了。”梅瑞狄斯笑了起来,“虽然你是我的学生,但遗憾的是你和我的专精派系、研究领域并不重合,我这个做老师的并不能帮助到你。所以我就拜托了海瑟薇婆婆,希望她能寻到一位更适合你的老师。” “这都过去四年了,现在才有结果。”迪伦下意识地算了一下。 “那是因为适合你的老师真的不多。”梅瑞狄斯解释道,“首先,没有获得最高奖项的高阶法师们不会收你这位学生,因为他们没有资格。 “其次,你研究的流体领域纵然经过了几年的发展,但在其中有所成就的还是不多,强行找一位老师的话,也无法给你起到帮助。” “难道海瑟薇阁下对流体也有研究?”按这种思路,只能代表海瑟薇阁下足以对自己进行指导。 “毕竟是大奥术师,只要他们有了兴趣,对这个领域的掌握不是你能想象的。”梅瑞狄斯脸上露出笑意,“实际上,海瑟薇婆婆并不善于指导学生,她本来是想找其他大奥术师的,但是那几位阁下如今都不在阿林厄。” ——随着时间的推移,议会和无尽汪洋、教会之间的冲突不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愈发频繁。784年去往两地防线坐镇的传奇阁下们非但没有回来,uu看书 .uukanhuom甚至议会又派去了几位进行增援。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霍尔姆王国和瓦欧里特公国之间的联姻再三推迟,直到今年,也就是788年才确定了正式的日期。如今,梅瑞狄斯女士已经三十岁了。 “我明白了,”迪伦点了点头,“那老师您的婚礼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实际上,这也是我把你托付给海瑟薇婆婆的原因,”梅瑞狄斯脸上笑意愈发浓厚,“总不可能让你跟着我去阿尔托吧?为了我在阿尔托也能继续奥术研究,库尔嘉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再多一个人,恐怕他也无力应对教会的质询。” 阿尔托号称“圣咏之城”,常年有一位传奇级别的圣灵牧师镇守。能让教会眼中的“邪恶魔法师”梅瑞狄斯在那里继续进行奥术研究,足以想象得出紫罗兰伯爵为了自己的未婚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虽然阿尔托靠近死亡山脉,有不少古代魔法师传承,但那里毕竟是教会控制下的区域,没有伦塔特和阿林厄这样优越的环境,甚至连索拉尔群岛都比不上。即使老师你能在阿尔托继续进行奥术研究,也会逐渐跟不上议会的研究方向,最终被淘汰。” 虽然对于老师和紫罗兰伯爵的结合没有意见,但不代表迪伦能接受老师去往阿尔托生活。在他看来,梅瑞狄斯这种最高奖项得主如果因为爱情而放弃了奥术,简直是议会的一个损失。 梅瑞狄斯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甜蜜:“迪伦,生活中并不是只有魔法,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比如爱情,还有亲情。” 二百零三.世界的真实(四k) 劝说无果,迪伦只能接受梅瑞狄斯去往阿尔托生活的打算,而他也开始在元素乐园中进修,跟着传奇阁下开始数理和元素领域的学习。 ...... 788年,五月十日。 五月又被称为鲜花之月,而在今天的内克瑟宫外,更是成为了鲜花的海洋,众多色彩各异的花朵被布置在内克瑟宫的外广场上,周围簇拥的是伦塔特的市民们。 “距离两国联姻意向被确定已经过去了四年了,今天才正式举办婚礼。” 人潮之中,穿着黑色长排扣双礼服的迪伦按了按头上的同色礼帽,打扮得跟众多普通人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位魔法师。 “是啊,”旁边一位不认识的市民附和道,“紫罗兰伯爵和公主殿下的爱情真是令人感动,他们克服了无数邪恶的阻拦,终于成为了让人羡慕的伴侣。” 这位感情丰富的绅士还揉了揉眼角,似乎为这对伴侣的感情而落泪。 “他们都受到哪些邪恶的阻拦了?”迪伦眉毛挑了挑,感兴趣地问道。 “还有哪些?肯定是那些邪恶的魔法师!真是该下地狱,竟然要阻拦被主祝福的新人!”有人愤愤不平地插嘴道。 “不止这些,听说紫罗兰伯爵那边也有人在反对!” “嘿,是他那位弟弟吧?眼见兄长即将与王国联姻,自己再没希望继承大公之位,肯定要进行阻拦!” 迪伦的一句话语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热切的讨论,而他这位始作俑者则闭了闭眼,悄无声息地推出了人潮,旁观着承载着新人的马车驶向光辉大教堂。 ——按照婚礼流程,紫罗兰伯爵会在内克瑟宫迎接梅瑞狄斯,然后一同去往伦塔特的光辉大教堂,通过神术传送阵传送至阿尔托的金色大教堂,然后返回拉塔夏宫——瓦欧里特公国的宫廷,在那里完成婚礼的最后几个步骤。 而因为敏感的魔法师身份,迪伦与其他魔法师们只能隐藏在人群之中,与伦塔特的市民一起旁观婚礼的流程,不能参加婚礼的正式宴会。 目送马车缓缓离去,迪伦轻笑一声,返回了贵族区,回到了霍尔姆皇家魔法院的总部,通过这里的半位面传送门跳转至了元素乐园,继续起今日的研究。 而在霍尔姆皇家魔法塔顶层的一个书房内,一位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银灰色眼睛的秀美女子坐在书桌背后,面前是一片水幕,里面映照着那对已经抵达光辉大教堂的新人。 看着神术传送阵光辉爆发,新人和他们的骑士护卫于其中消失不见。雅洛蓝·海瑟薇·霍芬伯格闭目起感应自己的半位面。 白的,黑色,金的,银的,一点点元素在书房中凝聚,汇成了大海般的潮汐,“元素支配者”周围的风景陡然变幻,再平定下来时已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密林。 ——梅尔泽黑森林,阿尔托城外的黑冷杉密林,这是一种黑暗山脉附近特有的树木,怀疑受到了某个异度空间气息的熏染,于是四季不凋,颜色不改。 海瑟薇站在半空,眼睛注视着金色大教堂的方向,面上毫无表情。 大教堂中,正在为新人祝福的一位老者心有所感,他穿着白色普通长袍,戴着白色软帽,头发也是全白,微微抬头,向着海瑟薇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慈祥和蔼的笑容。 海瑟薇手指微微弹动,口中吐出一个名字:“萨尔德......” 教会在瓦欧里特公国的主持者,枢机主教团成员,圣灵牧师萨尔德面上温和笑意不变,继续为眼前的新人送上来自主的祝福。 ...... 790年,元素乐园。 迪伦手中拿着一沓论文,向着魔法塔的最高层走去,他最近将粘性概念初步融入到了流体力学之中,得到了一组非线性的偏微分方程,于是打算让海瑟薇阁下审阅一下,好确定是否有无疏漏。 书房之中,海瑟薇看完了迪伦的论文,微微点了点头:“还可以,但不够完善。” 她银灰色的眸子看向迪伦,语气平淡:“你应该是受到了那个佯谬的影响,只考虑到了不可压缩流体的流动,没有扩展到可压缩流体上去。” 迪伦点了点头:“我是有些心急了,虽然那个佯谬已经被您指出它忽略了粘性这一能量耗散机制而不攻自破,但是这个佯谬的出现也代表着我的迪伦方程还不够完善,只是理论上的学说。所以我才加快了速度,将这个我命名为艾尔登方程的成果推导了出来。” “不要为了别人的话语而打乱自己的步骤。”海瑟薇提点了一句,将论文递还给迪伦,“再去完善一下,把可压缩流体的方程也推导出来。” “是。”迪伦应下后便打算离开。 “对了,”海瑟薇突然叫住了迪伦,“小梅瑞狄斯有了一个孩子。” “真的?”迪伦又惊又喜,“老师有后代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海瑟薇眼中闪过极淡的笑意:“是个男孩,很健康。” “真好,”迪伦由衷赞叹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亲眼看看。” “等你成为高阶,掌握了六环法术我才会考虑让你去阿尔托探望你老师。”海瑟薇看了一眼迪伦胸前的五颗璀璨银星的黑底徽章和四道黑环的银底徽章,“四环法师还是太过弱小了。” 六年过去,迪伦的奥术和魔法等级各自都上升了一级,二十五岁的他能有这份实力,在整个议会之中也是佼佼者。 迪伦点了点头,如果是在寻常城市,一位中阶法师或者大骑士足以掌控整座城池,成为一方领主。但在伦塔特、阿尔托这种地方,当真是中阶遍地走,低阶不如狗,只有高阶才能抖一抖。 “等你把论文修改完善后再拿给我看。”海瑟薇告知完梅瑞狄斯的消息,便挥了挥手,让迪伦离开。 迪伦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 795年,阿林厄北环别墅区,二层花园别墅。 书房之中,迪伦靠在椅背上,闭目凝神,感应起认知世界之中的那滴虚幻水滴。 在初月照耀下的平静海面之上,一个幽深漩涡散发着隐隐的吸力,占据了认知世界的核心地位,束缚着周围的法术模型,其中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上下沉浮,掀起阵阵波涛。 大海幽蓝近黑,银月的光辉缓缓扭曲,聚拢成一个人形,正是迪伦意识在自己认知世界之中的投影,代表着他的灵魂强大到了一定程度。 轻车熟路地无视了幽深的漩涡,迪伦将注意力放在了漩涡上方悬浮的水滴上,看着其周围缓缓聚集的神圣光点,他陷入了沉思。 通过这几年有事没事的研究,迪伦初步确定了这滴虚幻水滴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作为那个高阶恶魔用来窃取寇涛鱼人对于海洋之神信仰的神秘造物,迪伦可以凭借这滴水滴截留部分寇涛鱼人的信仰之力,将其转化为最纯粹的精神力,磨砺、提升自己的灵魂力量。 而且由于迪伦只是截留部分信仰之力,故而寇涛鱼人的信仰对象没有发生改变,仍然指向海洋之神安博拉,所以迪伦的灵魂也没有受到信仰之力的污染,他还是一位正统的奥术师和魔法师。 “好处我拿,坏处别人来担,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迪伦低笑一声。 事实上,若非确定了海洋之神安博拉数万年以来都从未有过神迹彰显,也并未回应过信徒祈祷、赐予信徒神术,迪伦还真不敢这么干。 或者说,如今的寇涛鱼人竟然还有一部分对安博拉保持着虔诚的信仰,这才是让人吃惊的地方。 “我如今的灵魂已经即将突破五环的标准,想必今晚再收揽一波提纯后的信仰之力,就能彻底迈过这个界限。再等我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晋升高阶以后,吸收提纯精神力的速度还能更进一步!” 正是因为有这滴虚幻水滴源源不断地提供纯净的精神力量,迪伦才能以如此快的一个速度进行晋级,成为备受议会中魔法师们赞誉的对象。 不过这次,还是他首次尝试通过提纯后的精神力来直接帮助自己晋级,没有进行消化。 迪伦念头一动,围绕着虚幻水滴的众多光点开始聚集压缩,融合成一滴滴乳白色的水液。其中的颜色又很快挥发成淡淡烟雾,被虚幻水滴所吞纳,只剩下晶莹剔透的纯净液体,滴落到迪伦的灵魂之上,帮助他迈过那条界限。 轰! 一声来自于灵魂之中的轻响,迪伦外界的身体猛然睁开了双眼,其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认知世界之中灵魂快速胀大,似乎联系上了极为高远之处的莫名存在,连带着迪伦自己的意识也显得居高临下,明晰透彻。 “真实世界......”迪伦并没有因为这个异状而惊慌,他知道这是所有魔法师晋级时的必要情形之一——来自真实世界的感应,同样,这也是许多魔法师想要追寻的奥秘。 不过迪伦灵魂之中的改变还未结束,伴随着天地倒转般的旋转,迪伦的灵魂视角发生了变化,从高高在上的视角猛然坠落下去,如同沉入了大海之中,仰望着天空,像是在以鱼儿的视角观测海面之上一般。 而在迪伦的视野之中,那滴虚幻透明,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水滴猛然壮大,占据了中央地位,向着迪伦撞来,一股高高在上、极端强大的气息从莫名之处降下! 嗡的一声,迪伦仿佛陷入了似虚似幻的世界,他的视角像是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在迪伦的视野之中,右边是一个冰冷死寂的黑白灰空间内。一个将近十米的巨大鱼人正安静躺在苍白的水池之中。他双眼紧闭,全身鳞片黯淡无光,仿佛已经死亡。 可即使如此,他身上传来的莫名压力也让迪伦感觉到沉重而压抑,同时还有些熟悉和神圣之感。 “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信仰之力的指向,这是‘海洋之神’安博拉?祂果然已经陨落了?祂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单调乏味的黑白灰凝固空间,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迪伦下意识地作出了猜测,旋即又被左边视野中的情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他左边的视野之中,一道浓厚的阴影帷幕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道帷幕厚重而又高远,似乎直抵天边,显得超然其飘渺。转瞬之间,这“帷幕”忽然向着两侧分开,在迪伦视野中展露出了一片难以描述具体颜色的,似乎蕴藏着所有秘密的海洋。 那一瞬间,尚未来得及对这道帷幕和虚幻海洋所代表的意义进行思考,迪伦的灵魂便开始猛烈震颤,就像是接触到了至高的存在,被祂的光辉所沾染,难以再维系自身。 半虚幻半真实的视野之中,迪伦的认知世界猛烈动摇,初月的光辉寸寸破碎,接着凝固下来,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悬浮在空中,露出条条漆黑无物的裂缝。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掀起了万丈狂澜,uu看书uukansh 狂风猛烈的吹拂而过,推动、卷席着乌云遮掩了夜空。突兀出现的雷霆、风暴与海啸共同构成了一幅毁灭的景象,似乎昭示着末日即将来临。 而在这步入末路的认知世界之中,一方幽深的漩涡成为了世界存续的最后希望。漩涡之中传来的吸力猛然增大,束缚着整个认知世界逐渐平缓下来,汹涌的波涛显露出温润的本质,舒缓着、弥补着认知世界之中的裂隙。 过了不知道多久,认知世界“浴火重生”,恢复了先前的旧景,依然是初月下的海面,依然是幽深庞大的漩涡,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但是漩涡之上,虚幻的神秘水滴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月照耀下的大海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颜色也变得奇诡虚幻。 一滴滴“水滴”澎湃溅跃,仿佛能穿透虚幻,拥有了真实的本质。难以描述的大海在灵魂与精神世界之中来回起伏波动,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重叠在了一起。 迪伦缓缓睁眼,身上的衣衫已经冷汗被打湿,他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差点就认知世界破碎凝固,再也无法前进了,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看到的那道帷幕和海洋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迪伦念头一动,突然觉得自己灵魂前所未有的强大,精神似乎能隐约触摸周围深层次的奥秘,正是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的表现。 “这怎么可能?我的认知世界怎么就初步实质化了?”迪伦倍感荒谬地摇了摇头,“难道那道帷幕和海洋还象征着世界的真实不成?” 二百零四.今日方知我是我 “你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了?” 元素乐园魔法塔顶层的书房之中,海瑟薇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向迪伦。 迪伦轻咳了一下:“按照您的要求,我在推算将粘性纳入可压缩流体的方程中时,得出了一个奇怪的方程,这个方程通常下没有一个精确解,只能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才能得到。在完成这个方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了。” 海瑟薇接过迪伦手中的论文稿,有些疑惑地低语道:“数理领域的成果也能引起真实世界反馈?” 迪伦控制住自己的心虚,没有应答。 海瑟薇看完方程,闭目想了一会,缓缓道:“既然得到了真实世界反馈,说明方程背后一定有奥术意义,不是单独的数理成果。你把这个方程发表出去,把疑问附在文后,作为讨论性文章发表。” “是。”迪伦暗地里吐了口气,看来这个方程背后的确隐藏着什么东西,就连海瑟薇阁下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既然如此,自己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的原因就可以推到这个上面了。 “名字是什么?”海瑟薇突然问道。 迪伦已经习惯了这位元素支配者阁下在文法上的无力,这些年来也经常为海瑟薇的论文进行润色打磨,因此并未对海瑟薇没头没尾的疑问而感到疑惑,给出了自己拟定的题目: “《描述粘性流体动量守恒的运动方程及其存在性与光滑性的问题》” “可以,”海瑟薇并未对题目作出评价,转而谈起了另一件事,“虽然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但不要急着突破高阶,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会基础不牢。等灵魂强度自然突破六环,并解析成功六环魔法,再举办仪式。” 一般而言,传奇魔法师都不认同学生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认为这样基础会非常不稳固,以后在高级魔法师阶段,晋升将变得比较困难。可能原先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会拖长到几十甚至上百年。 除非有人是通过撰写论文,引起真实世界反馈来进行晋级,这样不但没有丝毫后患,而且还能获得种种与自己论文成果有关的全新法术,是奥术师们梦寐以求的晋级方式。 但这种人才遍观议会历史,也不过寥寥几位而已,不管是海瑟薇还是迪伦,都没有考虑这种情况存在,而是决定让迪伦自然成长,按部就班地提高自己实力。 “我明白了。”迪伦恭敬应道。 “按照你的灵魂强度来看,三年以后就可以成为高阶。到时候也可以开展自己的研究,我也允许你去阿尔托探望小梅瑞狄斯,她年前又怀孕了。”海瑟薇随口提了一句梅瑞狄斯女士的近况。 迪伦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应了下来,退出了书房。 在他走后,海瑟薇拿过白纸和羽毛笔,将迪伦提出的方程写了下来,眼中充满了不解:“存在性和光滑性......” ...... 798年,浮空城阿林厄魔法塔,第三十三层。 空空荡荡的大厅之中,一个银灰色的复杂魔法阵被绘刻在地板上,迪伦取掉了身上所有的魔法物品,穿着单薄的白衬衣和瘦腿裤,站在魔法阵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地板上的魔法阵共由七个画着略显扭曲的圆圈组成,其中六个代表“地”的小圆围绕在代表“气”的,有着内接七芒星的大圆四周。这代表着水从天而降,被大地承负起来的意思。 这六个圆环相互之间,与中央巨圆之间,都有多条银灰色线条连接,构成了一副轨迹玄奥的星相图,几个圆环里面则分别是电磁、元素、力场等几个派系的专属符号。 ——这是迪伦根据自己的专精派系,选择的最适合自己的高阶仪式法阵,同时还经过了海瑟薇阁下的指导与修改。 在旁观的海瑟薇的见证下,迪伦以最完满的状态激发了仪式法阵,魔法阵上掀起阵阵虚幻的波纹,如同水波一般将迪伦淹没。 在魔法阵的作用下,迪伦陷入了半虚半幻的认知世界,月明星稀的星空下依然是神秘深沉的大海,每一滴海水看似可以被观测被描述,但若仔细观察又发现它们显得飘渺不定,难以辨明究竟。 迪伦的灵魂倒影出现在海域正上方,脚下就是幽深的漩涡,周围的海水开始缓缓起伏,向着迪伦拍击过来,似乎他所在的地方成为了海洋的最低点。 海水拍打的力度越来越多,连带着迪伦认知世界的震荡也越来越剧烈,隐隐间迪伦似乎沟通了一方充斥着能量的海洋,他再度有了那种被来自莫名高处存在所“注视”的感觉。 汹涌狂躁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不断排挤着、冲刷着迪伦的认知世界,仿佛想让它从虚幻中跃入,真正地融入灵魂,融入真实世界。 借助仪式所带来的力量,迪伦的灵魂内出现了一道道璀璨的精神力虚线,开始构建“法术触发”的法术模型。 ——六环力场魔法“法术触发”,被誉为划分中阶和高阶的标志性魔法。在灵魂内构建了它的高阶魔法师,相比其他高阶职业者,就等于多了一条生命,多了一次机会。 这个魔法可以根据准备时设定的不同状况而激发,有的是垂死时,有的是被突然攻击而本身无法反应时。 当情况满足条件,应激而生的“法术触发”就会将存储在它模型内的两个不超过本身等级一半的魔法,也就是两个最高三环的法术在瞬间依序施展,不受任何打断,所以是保命与紧急防御的最好魔法。 比如当迪伦掌握了这个魔法后,只需要在其中预先存储两个三环魔法:“短距离瞬移”和“高等法师护甲”,那么在遇到袭击时迪伦就可以立刻拉开与袭击者的距离,同时还能瞬间给自己施加一层防御。 而且由于这两个法术是提前存储好的,不被计算入施法缓冲之中,迪伦还可以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就开始决定是反击还是逃跑。所以,绝大部分中阶魔法师在晋升高阶时都会选择解析这个魔法,迪伦自然也不例外。 “浪潮”达到了最高点,目前为止最为庞大的一股力量突然传来,硬生生挤进了迪伦的认知世界之中。 忍耐着头颅快要爆炸般的痛楚,借着那位于高处的莫名视线所带来的视角超拔感,迪伦意识没有丝毫动摇,顺利将法术模型最后一道线条勾勒了出来。 低沉庄严的轰鸣响起,所有光芒如百川汇海一般流入迪伦灵魂,融进了法术模型当中。 法术模型彻底成形,并且倒影入认知世界,与那轮新月相重合,一道光辉直射在海面之上的幽深漩涡之中。 迪伦灵魂内其余法术模型也纷纷映射在夜幕之上,围绕着“法术触发”所化的新月,众星捧月,与认知世界的关系也变得更为紧密。 幽深漩涡之中,一股磅礴玄奥的意识探了出来,在大厅之中回荡,却又一触即收。 不管是正在闭目体会高阶力量的迪伦,还是在一旁看守的传奇法师海瑟薇,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梦幻迷离的魔法光罩消失,地板上的银灰色线条全部焦黑,仿佛用木炭画成。 法阵中央的迪伦一步迈出,意识轻轻一动,地上的法阵遗痕便被抹了个干净,这是精神力足以干涉现实的表现。 一时间,迪伦只觉得自身灵魂与认知世界联系更为密切,变得空前强大,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海瑟薇对于迪伦的喜状没有任何反应,这只是刚刚晋升后的知觉扩大,基本所有法师在这个阶段都有类似反应出现。她看不出情绪波动的银灰色眸子在迪伦身上停了片刻,淡淡道: “将高等飞行术构造完成再出发,把今年的强制任务也接取了。” 迪伦收敛情绪,点了点头,为了加强议会本身的实力,议会每年都会派人前往暴风海峡对面,引导那些学习古代魔法传承的魔法师和魔法学徒加入议会。 虽然这些引导者一般都是中阶法师,但在黑暗山脉附近却是一个特例。由于教会和黑暗生物在那里的力量远超其他地区,所以议会派出的引导者最低也是五环,甚至不乏高阶。 如今迪伦打算前往阿尔托探望老师,正好顺手接取几个报酬丰厚的任务。毕竟作为一位高阶魔法师,他也应该开始修建自己的魔法塔了,纵然有多年积蓄在,但如今手头还是十分紧张。 ...... 阿林厄,迪伦的二层别墅之中。 迪伦坐在宽大柔软的靠背椅之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状态。 晋升高阶以后,迪伦冥想环境之中的幽深漩涡变得清澈了不少,似乎可以看到漩涡底部存在的事物。 对于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神秘漩涡,若说迪伦心中一点好奇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如今身为高阶,认知世界初步实质化,迪伦也起了心思,打算探索一下这个神秘的事物。 顺着内心深处传来的悸动,迪伦莫名有些期待与兴奋,半虚半实的认知世界之中,一道清晰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之上。 迪伦的灵魂投影来到漩涡一旁,控制着自己不被漩涡的吸力所吞噬,大胆地,似乎被冲昏了头脑般探头向下望去。 幽深的漩涡虽然存在于迪伦的认知世界之中,但却别有一番隐秘,其中层层叠叠,像是无数异度空间重合在了一起,显得深邃而神秘。 滴滴水液在漩涡之中沉浮翻滚,颜色各异且各不相融,似乎有一道明确的界限,将彼此分割开来。 重重水液汇聚之下,漩涡底部似乎有一道亮光出现,映入了迪伦视野,让他模糊间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树林里面,不远的林间空地之中有一座模样奇怪的小屋坐落,透过树木的缝隙,映入了迪伦眼帘。 如同梦游一般的迪伦未曾多想,直接走出了森林,来到了小屋面前。 这座小屋的材质是一些貌似寻常的木头和植物,就像是普通的护林人小屋一般,周围扎着篱笆,一汪水潭旁边有一些奇怪的植物,节节分明,颜色碧绿。 水潭之中开着像睡莲一样的花朵,淡淡香味传入了迪伦鼻端。 “这里是哪里?”迪伦略有困惑地眨了眨,推开了小屋的木门。 只见小屋之中,一名穿着样式奇怪的男子含笑看着自己,他膝上横放着一株三枝九叶的小树,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超然飘渺,就像是迪伦曾经见过的阴影帷幕与虚幻神秘海洋一般。 “这个人好熟悉,看着他就像是照镜子一样。”迪伦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确认对方的容貌和自己并不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迪伦忘记了自己只是在通过灵魂投影探查认知世界之中的漩涡,uu看书ww.ukansu忘记了自己高阶魔法师的实力,对着这个熟悉而亲近的男子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指向远方:“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迪伦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只觉天边似有海潮声响起,转瞬又像是什么海兽在吼叫,到了后来,更像是雨天的震雷一般,轰隆声不绝于耳,令人心神动摇。 “这是锦水大潮。”男子没有看迪伦,自顾自说道,“虽然锦水在茂陵城外,离文安还有一段距离,但每当听得潮声响起时,我都想起了一首佛偈。” 虽然迪伦能听懂男子口中的陌生语言,但一些从未听说过的词汇还是让他有些茫然,不由得转过头看向男子。 男子轻拍膝盖,扣着节拍,似唱非唱道:“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迪伦霍然一惊,脑海内忽地涌起诸多闻所未闻之事,他逐渐理解了一切,双眼变得透彻,与男子的双眼像是重合在一处。 “原来是我!”迪伦喟然叹道。 “是我是我。”王珝满意笑道。 迪伦知晓了一切,再无任何疑虑,大笑一声,身中一道流光飞入王珝眉心,接着整个人如梦幻泡影般破灭。 王珝脸上露出笑意,重新闭上眼睛,空空荡荡,如在远方。 ...... 书房之中,迪伦突然睁开双眼,环视了一圈熟悉的摆设,叹息道:“原来如此!” 二百零五.破境,谋血海 现在的迪伦,对于一切都再无疑虑,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来历、世界的真实,以及未来的走向。 “今年是798年,老师三年前有了一个女儿,如果没错,那应该就是未来的女主人公娜塔莎了。”思及老师的面容,迪伦很快下了一个决定,“不管怎么说,既然我知道了一切,那就绝不能让老师年纪轻轻死去!” 迪伦无暇思考他的行动会对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眼下他明悟了本原,自然有底气在未来的时代洪流之中保护住自己的亲朋好友不受伤害。 “如果能成为传奇,甚至是类神,那这一切自然不在话下。”迪伦敲打着桌面,喃喃自语,“只要记忆中那些事物确实存在,我便可以谋取一些好处,还有本尊在后面支持,成就传奇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思虑一定,迪伦静下心来,闭目沉思一会,方才从书房中走出,准备离开阿林厄,去阿尔托探望老师,顺便完成任务。 “本尊在某方世界中对所谓的香火之道别有一番研究,我或许可对此进行借鉴,尝试窃取海洋之神安博拉的信仰,不过还是得暗中行事,不能暴露。” 迪伦知晓,这方宇宙的存在不仅只有本尊察觉到,甚至还有某些大人物在此埋下了后手。如果自己大张旗鼓地行事,引起那些大人物投影的注意,那自己的打算可就付诸东流了。 “究竟是哪些大人物落子,本尊也只是根据记忆中的描述有个猜测。将我留在这方宇宙,或许还有让我在暗中试探、证实的用意。” 迪伦拍了拍额头,长吐口气,走出了自己别墅的大门。 ...... 真实界,文安城。 茅庐之中,王珝身后忽地变暗,仿佛贯通了某个宇宙,现出了迪伦的虚幻身形。这道虚相穿着经典的黑色长排扣双礼服,头戴一顶同色高礼帽,手中拿着一根宛如星空般梦幻的权杖,含笑立在道人背后,向外看来。 王珝面色沉静,不为所动,他手上突然结出法印,稍稍一转,背后光影轮转变化,迪伦虚影微微扭曲,似乎与王珝身上一重窍穴产生了呼应。 同时,他周身其余窍穴打开,幽暗深邃,重重宇宙浮现,又有另外数道虚影纷纷浮现出来,加上迪伦虚影一共九道,簇拥在王珝周围。 这剩下八道之中,一道是奔袭于海上的巨大兽类,体长似鲸,周身遍布狰狞骨刺,海啸龙卷伴随;一道是穿着水绿色纱衣,游戏于浪波之间的神女,神女身影一分为九,九合为一,不断聚散离合,似乎是九种不同浪涛的具体人格化;一道是横贯九天之上,掌握星河云汉,自成循环,生生不息的天河巨人;一道是驾舟行驶在静静流淌,蜿蜒于冥府之中的黑色河流上的白发老者...... 这些虚影或人或神,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如同种种不同的可能性一般,簇拥着王珝,将其向着莫名高处托举而去。 王珝手中印诀再变,九道虚影忽地有了融合的趋向,王珝法身之中淡淡混沌之气弥漫,衍化先天五德五太,忽地又返归于混沌无极,在王珝背后呈现出了一片似乎包容所有道理所有可能的原始混沌海洋。 轰的一声虚响,混沌海洋自主破灭,开始分化,九道虚影各自卷起部分先天之德,投入了王珝身中九处大穴。 轰隆! 王珝身中发出低沉闷响,像是隔了数重宇宙传来,他体表如水波般晃荡无定,头顶三元真水庆云如雨落檐,洒下道道幽光,护住茅庐不被破灭。 低沉闷响连响九次,王珝猛地睁开了双眼,内中一道波光粼粼的长河流转,不知来去,似天上的星汉又像是时光的具现,一举一动间皆有磅礴浩瀚的力量相随,四周近乎衍化出虚幻的宇宙笼罩鼓荡。 “地仙了......”王珝低叹一声,袖袍轻动,周身一切异象平息,“若非有大道之树和先天之德的存在,我要想晋升地仙,恐怕还得一甲子方可。” 王珝曾通过混沌青莲子孕育法身,出世后自有先天之德相伴,让他修炼速度远超寻常法身。而大道之树的存在又能让他不断沟通重重宇宙,点化他我,是以他才能在短时间内就连连开辟出九处窍穴洞天,从而晋升地仙。 微微体悟了一下地仙之境的玄奥,王珝眉毛一挑:“对他我的感应进一步提高,掌握能力也已然入微了。” 手指轻点虚空,茅庐之中的天地元气忽地如水沸腾,阴阳激变,一缕刺目白光在道人面前亮起,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王珝脸色微变,伸出手对着面前狠狠一握,恐怖磅礴的力量被他抓在手中,从指缝间泄露出来,整间茅屋中通明一片,如同一轮大日在其中升起,但却被死死限制在茅屋之中,没有半点泄露。 “元气激变,自生雷霆,我原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看了看完好无损的手掌,王珝摇了摇头,“这就是手搓核弹的体验?难怪说天仙出手有恒星爆发的威能了......” 略作试手,王珝对自己战力也有了一份评估,在当世法身之间,恐怕也能排在前列。 “若再有一柄本质在传说以上的绝世神兵相助,不论其苏醒到什么层次,我都敢自诩当世第一。”王珝思及如今的天榜第一古尔多,口中轻啧一声,旋即不再多想,转而站起身来,打算外出一趟。 “余元在那方世界也呆得够久了,想必也有了些成果,是该收网了。”道人口中自语,“如今真实界中知道我存在之人不多,正好能让我在幕后静看风云。不过为了以后能浑水摸鱼,我还是需要一个马甲,帮我搅乱局势,便于我干一些掩人耳目的事情。” 王珝走出茅庐,看向南方,身影渐渐虚幻,最终消失不见。 ...... 仙迹驻地。 王珝带上了一气仙的面具,在童子的迎接下踏入了仙迹坊中,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碧霞元君瞿九娘在任务玉柱下徘徊的身影。 “元君,天尊可在?”王珝随口打了个招呼。 “天尊正在碧游宫歇息,你有什么事吗?”碧霞元君看了一眼王珝,感兴趣地问道。 “有些事想请教天尊。”王珝笑了笑,请教南荒血衣教的驻地。 “如果是发财的好事,记得带我一份!”碧霞元君眼眸突地闪亮,看向王珝。 王珝笑着揉了揉下巴:“我打算往血衣教一行,元君可要同去?” “你去那干什么?”碧霞元君吓了一跳,血衣教中可是有两名邪道法身的,不提在南荒信徒众多,根基深厚,实力莫测不定的蛊神,光是血海罗刹就不是好招惹的。难道一气仙求见天尊,是为了请天尊出手,挡住蛊神或者血海罗刹? 话说回来,一气仙去血衣教领地干什么,难道找到了某个失落宝藏的线索?南荒那里有什么出名的遗址密地吗?瞿九娘下意识地思考起来。 “打算寻个血衣教弟子论道辩法,”王珝低笑一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最近功行上遇到关隘,正要触类旁通方可继续前行。” 反正闲着没事,王珝干脆逗了逗瞿九娘,说得其人无言以对。 “我觉得你在逗我玩,”又玩笑几句,瞿九娘终于发现自己上当,“算了,你自去寻天尊吧,此事我不搀和了。” 王珝说笑几句,便和瞿九娘分别,走入了碧游宫中。 碧游宫中殿阁重重,平湖辽阔,虽然坐落在一座山峰之上,却是自成一方天地,内中景色多有不同。 王珝心中默念此行来意,信步迈出,穿过几重殿阁,便看见了一座熟悉的大殿,正是冲和道人常居的那座。 殿门虚掩,王珝轻扣几声,听得冲和请人入内的声音,便推门走了进去。 冲和道人周身剑气隐隐,一股终末毁灭之意发散开来,想必是收功未久。王珝不以为意,无视了其人周身剑气,道明自身来意:“不知冲和道友是否知晓血衣教驻地?贫道有事想寻血海罗刹。” 冲和道人看见王珝身影,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血衣教驻地老道确实知晓,只是不知道友寻血海罗刹所为何事?当然,若事关隐秘,道友自可不言。” “此事说来简单。”王珝解释道,“道友知晓,我对化血神刀也有所涉猎,最近心有所感,偶有领悟,便打算寻血海罗刹一论其中真意。” “怎么个论法?”冲和有些茫然,王珝话语虽然说得隐晦,但他人老成精,还是听出了什么。 王珝笑道:“大道不在口舌,自然是我二人交手相搏,生者为胜了。” 冲和哑然,半晌方道:“既然如此,道友可是来请老道出面,为你拦下蛊神?” 如果王珝真打定主意,要和血海罗刹生死相搏,那看在正邪之争以及其人的请求上,他也不好在此干坐。 但是法身之战事关重大,稍不留意便会引出无穷后患,若王珝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没有任何准备,那他说不得便要进行一番劝说了。 只是不知王珝为何突然起了这份心思,竟然要和血海罗刹交手论道,作为正道领袖,北周纯阳宗实质上的掌教,冲和自然是不信什么论道辩法的鬼话的。 “不必麻烦道友。”王珝周身气息一放即收,“贫道既然敢做,就自然有几分底气。” 冲和眉毛一挑:“地仙?”见王珝颔首,他摇头苦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你证就法身不过数年,竟然已化作地仙,老道痴长这多年,却还在人仙之境徘徊。” “道友积累深厚,正该行厚积薄发之事,只要机缘一至,当能乘风而起,化作地仙也不过手到擒来。”王珝安慰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道友不必拿这些话来哄我。”冲和摇了摇头,“不过地仙之境我确实触摸到了些许门槛,只是再得苦修几年。 “不提这些了,道友既然化作地仙,看书 ww.uukansh 那想必此事也有把握,只是希望道友能让老道一并前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可补救一番。” “道友好意,贫道自然不会反对。”王珝一口答应下来。 ...... 身在南荒,只要登临高处,一眼望去,全是山脉起伏,峰崖林立,其间瘴气飞腾,恶雾弥漫。虽然有山有水,但山势险峻,水流湍急,既不适合建城,也不适宜开路,充满上古蛮荒之意,难怪以南荒为名。 而在某处险峻山峰之上,虫豸荒兽遍布,毒蛇恶禽横行的环境之中,竟然有不少房屋坐落其间,众多南荒风情打扮的男女在蛇虫之间走动,身上血腥之气隐隐,毫不遮掩地散发着本身的凶煞之气。 天边一朵水云之上,冲和道人伸手一指:“下方就是血衣教驻地,山顶是蛊神的神庙,也是祂惯常所居之地。而在山底便是血海罗刹的血海,是其修炼所在。” 说道这里,冲和道人叹息一句:“当年血海罗刹成道未久,老道也曾想将其除去,不过有蛊神阻拦,外加护山阵法的存在,终究还是未能成功。再加上血衣教又偏居南荒,轻易不履中原,渐渐就把此事放下了。” 一旁的王珝微微点头,俯身在玄云之中一抹,将其化作水镜,映照出了地底情形。 山峰之地,一处空洞之内,一片红色海洋招摇浩荡,仿佛由无数血液汇聚而成。血海正中漂浮有一朵血色莲台,上面盘腿坐着一道暗影,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感觉。 “血海罗刹并未外出,看来我们没走空。”王珝轻笑一声。 二百零六.兔起鹘落 冲和微微皱眉:“血海罗刹和蛊神都在血衣教总坛之中,道友若是冒然对血海罗刹出手,极易惊动蛊神,届时我等可不好退去。” 蛊神借助南荒地利,有众生愿力加身,能发挥出地仙实力,冲和自觉只能挡住其片刻,若是王珝对此并无应对,这次行动便太过大意了,还不如就此退去。 “道友放心。”王珝手指在虚空中划过,“道友可曾听说过两界分割符?” “可是那种能暂时分割两界,使交手余波无法外泄的秘宝?”冲和脸上露出惊色,“这类秘宝我确有耳闻,如素女道的‘两仪分界帕’便是,但其只能限制外景级数的战斗。至于能干涉法身之战的,老道也只是在宗门传承下来的典籍之中看到过。” “贫道有一秘宝,能暂时制造出类似环境,足以维持一场战斗。”王珝扣住袖中紫木如意,“稍后我潜入其中,道友在此帮我掠阵即可。” 冲和微微点头,脸上带上了灵宝天尊的面具,声音清越而沉稳:“道友放心,若事有不谐,老道会设法引开蛊神。” 在有地仙战力的蛊神面前,纵然是有“灵宝天尊”和“初阳真仙”两重身份的冲和也不敢说自己定能战而胜之,只能尽力为王珝创造逃脱的机会。 “如此便好。”王珝轻笑一声,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似乎只是一个虚影一般,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血衣教山门大阵,如入无人之境,沉入了山脉地底之中。 冲和道人见到这幅情形,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喃喃道:“传说特征,难怪有这份底气。凭借地仙实力和分割两界的宝物,静川道友足以把血海罗刹强行拉入另一方天地与其交战。只是血海罗刹消失后气息的空白又如何处理?稍有不慎,便会引起蛊神异动啊!” 心中沉思,冲和抚了抚腰间的长剑,其上“青萍”二字闪过一丝锋芒。 ...... 世界,一方巍峨城池之中,余元正与一个中年美妇言笑晏晏。 这美妇虽然衣着华贵,面相雍容,如同富贵人家的当家大妇一般,但身上气息强横,隐隐间似与某位存在相连,显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妇人轻笑一声,为余元斟起一杯清茗,感谢道:“多亏了余先生帮忙,我们才能彻底击溃那群清应神君的信徒,将我家娘娘神名传遍天下,彻底占据财神之位,能得帝君的封号。” 俊美如女子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余元摆摆手道:“我也是与那些清应神君的信徒有些私仇,这才与你等合作,如今那清应神君的信仰彻底被断绝,我也该安心回山修行了。” 美妇眼中闪过一道诧异:“余先生实力强横,能与二品强者争锋,竟然还在山中苦修,怎能耐得住山中寂寞?先生若是愿意出世,不论是投靠一方势力还是自立山门,我等都愿意鼎力相助!” 当然,若是干脆加入自家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那也要与这位余先生打好关系,毕竟天下一品强者也不过寥寥几位,二品强者足以称之为凡世巅峰了,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重与欢迎。 余元微微摇头:“裴夫人不必多言,如今凡尘因果已了,我自然是要回山静修,以求能上窥之境,就如当世朝廷的那位太祖一般。此乃我之夙愿,夫人不必再提。” 裴夫人面上显出了然神色,于是再不提起类似言论,只是和余元随口说些世间趣事。 未几,余元出言告辞,客气地拒绝了裴夫人的远送,晃晃悠悠地出了已经更名为“福禄弘财帝君”的女财神的神庙,向着城外走去。 出了城门,余元突然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有这种好事,难道本尊终于良心发现,愿意给我送些福利了?” ...... 山底空洞之中,血海起伏汹涌,血海罗刹端坐红莲之上,背后幽幽暗暗,似乎贯通了一方天地,但却难以显化出来,模糊不清。 他穿着赤袍,面容苍白但不显病弱,双眼内仿佛藏着一片血海,令人望之而沉沦。 未几,血海罗刹背后幽暗天地消失,轻吐口气,低声道:“还是不行,光靠那一族的秘法根本无法直接沟通点化他我,只得徐徐图之,等那件事物到手再说。” 他突地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他我投影,并在那方天地埋下几颗钉子,却被一群小老鼠给毁掉了,等我查出那几只小老鼠的真实身份,嘿,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似乎对于那群搅乱他沟通他我的神秘人有了些许猜测,锁定了目标。 “只可惜,你没机会了。”忽然,一声轻叹传来,打断了血海罗刹思绪。 “什么人!”未曾多想,血海罗刹握住腰间薄如蝉翼的短刀,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赤色厉芒,射向声音传来方向。 血海罗刹身合天仙级数的化血神刀,速度较之雷霆还要更为迅捷,转眼便至方才人声传来之地。但不待他寻觅来者踪痕,只见眼前一柄紫木如意悠然落下,在空中划开出一道深邃裂隙,其后似乎另有一方天地。 血海罗刹心下大骇,但他尚未作出反应,便觉背后有无穷大力袭来,迫使他投入那不知去往何地的虚空门户之中。 ...... 山顶神庙之中,供奉着一尊邪异而又神圣的雕像,这尊雕像如同万千虫豸的集合,体有甲壳,背有翅翼,有须有尾,周身上下节肢密密麻麻,形状不同颜色各异,但就是没有任何人类特征,令人敬畏。 在雕像周围,赤青黄白黑各色愿力光点不断自虚空中显化,接着又消失不见,似乎去往了一方神秘的国度。 忽然,雕像之上亮起诡异光芒,如同蚊虫振翅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血海罗刹的气息怎地突然消失了?他去了哪里?” 高空之上的白云中,冲和道人吐了口气,轻轻伸手,握住腰间长剑,似乎会随时出剑,与蛊神相战。 忽然,山底血海之中一道诡异血腥,如同九幽邪魔的气息发散出来,与先前相比似乎有了些细微的改变。 神庙之中的神像不由颤动了下,旋即安稳下来:“他功行有所进步了?难怪。” 嗡嗡作响的声音就此平息,神像上的毫光也消失不见,只有那些愿力光点一如往常,继续在虚空中不断浮现又消失。 云中的冲和道人微微皱眉,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眉头松开,手也从剑柄上离去。 ...... 噗! 一声轻响,血海罗刹只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水幕,面前天地景色大变,入眼尽是汪洋一片,几座高耸入云的剑峰矗立于海面之上,其上赤霞开遍,似火如云。 “天地法理有变,这不是真实界风物,难道我到了另一方天地?” 血海罗刹脑中念头刚刚转动,便听闻空中有神歌奏起,天幕之上显化出一株宝树虚影,其上清气缭绕,星河倒挂,如瀑布般从树上枝叶中飞泻而下。 树下,一尊碧色衣袍的男子安座,膝上横放一张瑶琴,身边搁着一柄无鞘古拙长剑,正抬眼看向自己。 “其他天地的隐秘法身?”血海罗刹眼中血海翻滚不休,手中化血神刀鲜红欲滴。 树下男子微微一笑:“血海罗刹道友,贫道玉音,在此恭候多时了。” 血海罗刹闻言不语,身体忽地崩散,化作无数血影,向着四面八方退走,竟是无了与其相争的心思。 眼见得这名神秘法身竟然认识自己,再加上对于周围环境并不熟悉,血海罗刹自然知晓这是落入了他人陷阱之中,定有无穷后手在等着自己,于是二话不说,当即暴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玉音见状轻笑,随手在瑶琴之上抹了一道,一声低沉松旷的琴声响起,似乎勾动了整方天地,有碧落空歌激越而发,其音若海潮,似雷震,如钟波,类鲸吼,琴声所至,空中血影尽皆破灭,污秽血腥的气息驱散一空。 血影全消,薄薄的化血神刀噗通一声落入水面,向着海底沉去。 玉音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去管它,转而继续弹起琴来,琴声如大海浩淼,先是万里无波,恍惚间又有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潮中鱼跃鲸浮,海上风啸鸥飞,又有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冰山飘至,海滚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 “你若是逃窜至九地之下,借助天地开辟时残留的冥河血海,或可再挣扎一阵。”玉音道人一曲奏罢,面露惋惜,“怎地就逃到陵阳道友那里去了呢?唉,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 真实界,南荒,血衣教总坛,山底血海之中。 王珝身影从空中浮现,接住掉落的紫木如意,再次轻轻一划,贯通了两方天地,显露出一方幽幽暗暗的混沌门户,一道血线自其中飞出,落在血海莲台之上。 血光散去,露出余元俊美妖异的面容,他周身气息发散,糊弄住蛊神感官,而后看着王珝嘿嘿一笑:“自今日起,我就是血海罗刹了!” 王珝轻轻点头:“我以如意之力,将血海罗刹送往水界之中,有玉音、陵阳二位道友联手,他定然再无逃脱可能,待其被制服后,你便尝试将他吞噬,以此进行伪装。” “没问题,”余元侧躺在血莲之上,毫无法身高人气质,“我对于他的血海大道,早有窥视之心了,而且他那把化血神刀还能沟通九幽血魔,更令人眼馋。” “有你在此,想必蛊神也发觉不了什么。u看书 uukanhu.co不过血衣教身为邪魔九道之一,教中弟子作恶多端,令人发指。为防因果缠身,你还是少掺和血衣教中事务,或者将那些渣滓尽数清理干净。” “有蛊神在侧,我不好有太大动静,但此事我亦有打算,会逐步安排。”余元点点头,忽然手一抖,一枚散发着隽永禅意的舍利子出现在手上,“此物我已经用不着了,便交于你处置吧!” 王珝眼神一眯,默默于心中审查余元意识,见其心思纯净,毫无入魔迹象,思虑一阵,方才接过法海雷音的舍利:“那‘魔祖’人格被你制服了?” “那人格本就无自我意识,被我轻松逼入红袖刀中,为其更添一份天魔之道的威能。”余元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再加上我对那舍利子也有所体悟,佛魔一体,自此以后再无大碍。” 王珝头顶庆云一放即收,随手将舍利投入其中,以水行的包容同化之能将其默默炼化,同时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此好生修行,我且去了。” “去吧去吧!”余元挥挥手,“有我在这看着,邪魔九道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告诉你,翻不出什么风浪。” 目送王珝离开,余元忽地精神一震,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血海罗刹为着永生谷之事,常年在此留有一尊化身。为了防止事情泄露,我却是得过去一趟,将手尾处理干净,顺便承接其人因果。” 余元思量一阵,身形突地蠕动,一道身影从身中分离出来,端坐血莲之上,与余元本身毫无二致。 “你替我在此坐镇,事了之后我便回来。” 二百零七.血海罗刹的遭遇 万顷汪洋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血色短刀直直往海底坠去,刀身上不时有几个气泡泛起,未曾到达水面便已然破碎,普普通通,毫无异状。 随着海面上琴声的止歇,天地间的磅礴大力退去,化血神刀的刀柄处,突然有一点血色亮起,接着化作一只流动着浓郁血光的手掌,继而勾勒出了血海罗刹的完整身影。 他气息隐有降低,显然受伤不轻,望着投入水中的几缕阳光,脸上露出愤恨之相,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借海水而遁走。 “若非能借神刀之力恢复,恐怕我早已死在那道琴声之下了!也不知那玉音又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血海罗刹虽然逃得一命,却并未放松,从那玉音道人口中话语便可得出结论,他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对自己早有图谋,若说自己这么轻松就能逃出生天,血海罗刹自然是不信的。 “此处虚空坚固,难以穿梭,遁法动静又太过显眼。最好还是找些海鱼,凭借血神功之妙寄身其中,隐秘离去。” 血海罗刹身影缩小,将化血神刀裹在体中,小心翼翼地化作一道血影向下沉去,试图找到一些鱼类,好藏身其中。 不一会,血海罗刹便发现了一头庞然大物游过,其体成双色,背黑而腹白,嘴喙粗短,背鳍若镰,却是一头玄鲸在海域之中游动捕食。 “刚好,”血影微微停顿,便分化出无数血线,悄无声息地融入玄鲸所捕食的鱼群之中,随着海流四处逃窜,大部分又被玄鲸所吞噬。 “等这些海鱼游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我再动身离开,想来当无大碍。” 一番举动之下,并无任何人打扰,虽然尚未确保危险不存,但血海罗刹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准备运功恢复片刻,便吞噬这头玄鲸,控制其远离这处地界。 玄鲸腹部之中,数团勉强能看出鱼形的血肉缓缓聚拢,内中一柄短刀散发出微微血光,不断流入周围血肉之中,帮助血海罗刹恢复。 未几,刀柄处再度勾勒出泛着血光的手掌,飞快蔓延,重新生成了血海罗刹,他身影一晃,旋即化作血影融入玄鲸之中,接管了这具身躯。 “咦!”刚一附身,血海罗刹便忍不住惊疑一声,“这头玄鲸竟然有外景实力,还尚未化形?等等,这不是妖族惯常的修行功法,甚至不是我所知晓的任何一种修行之道!” 随着更进一步的探查,血海罗刹更加心惊,他发现这头玄鲸气血充盈,寿命悠久,起码有近千年之长,而眼下年龄却不到十载。而且其体内还有一些香火之气留存,似乎是常伴于某位神祇之侧,得了不少好处。 而那香火愿力之精纯,内中气息之磅礴,给血海罗刹感觉竟然不在蛊神之下! 血海罗刹心中一惊:“莫非这处海域有神祇居住,这头玄鲸是其爱宠?” 他不敢大意,连忙控制玄鲸快速游走,准备离开这里,不做任何停留。 游了片刻,海底地势略有抬升,似乎即将到达某座海岛附近,血海罗刹刚打算就此脱身离去,但是灵觉一动,敏锐察觉到前方不远有某种人工建筑存在,隐隐间还有一股非人的强大气息蛰伏其间。 异类气息冲天而起的同时,又有浓重的神圣之感从中传出,与先前的香火之气同出一源,似乎是一尊妖神。 血海罗刹心神一凛,放开了对于玄鲸的操纵,只是共享了这头玄鲸的感官,毫无半点波动地潜藏于其血肉元神之中,任凭这头玄鲸自主游动。 血海罗刹本以为这头玄鲸会被那气势所惊,迅速离开这里,自己便也能毫无破绽地自然离去。谁知这玄鲸对那气势毫无反应,而且对此处地界似乎很是熟悉,毫无停滞地游了过去。 “是了,这玄鲸体中有香火之气残留,定然与那蛰伏的气息主人有关,说不得其便是此地海神。”血海罗刹心中作出猜测,“眼下这玄鲸已进入其感应范围之中,我若强行控制玄鲸离开,未免太过刻意,容易暴露。倒不如趁此机会一探究竟,若是那玉音道人追来,也好引他们二虎相争;若两者乃是一伙……反正我还有其他血神子在外,足以保命。” 默默感应了一下其他有血神子附身的海鱼,发现并无危险,血海罗刹冷静下来,漠然地以第一人称视角注视着这头玄鲸游动前行。 “好歹我也是法身,横行江湖数十载,又有血海大法傍身,天下何处去不得?只不过被先前那自称玉音的道人实力所惊罢了。” 血海罗刹收敛心神,干脆观察起周围环境,看能否得到什么线索。 随着玄鲸游动,周围海床抬升之势愈发明显,似乎前方不远就是岛屿所在。 而这玄鲸却如孩童一般调皮,在附近海域之中来回游动,不时还追赶一些惊慌失措的海鱼,将其逼得四处逃窜,却又不去进食。 “此处地界莫非真是其平日游憩所在?”看着玄鲸的自在举动,血海罗刹作出了一个猜想。 时间缓缓流逝,这头玄鲸一直在此盘桓不去,而血海罗刹也极有耐心地在此等候,顺便控制着其他血神子渐渐远离此处,却是打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打算。 终于,一阵飘渺鲸歌传来,这头玄鲸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亦是轻吟几声,便拍动鲸尾向前游去。 血海罗刹心头一喜,凭借玄鲸感官,看向前方渐渐出现的模糊黑影。 随着玄鲸越过了某条界限,不断抬升的海床在此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广的平台,几有数十里之遥。数条深邃的海底裂缝密布在平台周围,它们纵横交错,彼此相连,围绕着一方古老的石质大殿。一道恐怖而神圣的气息深藏其中,大殿周围的海水被尽数排挤出去,呈现出一方蔚蓝的空洞。 但血海罗刹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石质大殿之上,他心中满是惊喜地看着裂缝之中散发的隐隐红光:“好浓厚的地煞之气,莫非这裂缝直入地底?而且那红光似乎与我大有干系,仅是看着它,我便有一股迫不及待,想上前吞噬之意。” 血海罗刹正打算想个法子好不引起注意地潜入海底裂缝之中,却突然被耳边的鲸歌打断了思绪,他借助玄鲸感官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正有数十条玄鲸自四面八方游来,其中佼佼者竟然有半步法身的实力! “竟然是一个玄鲸族群,若是将其全部吞噬,我实力便能恢复大半。”血海罗刹心中泛起贪婪,旋即又被他强压下去——眼下情况不明,他可不想再招惹什么敌人。 那体型最为巨大的,近三丈长短的一头玄鲸在空洞之外来回游动几次,身形缓缓缩小,化作一个穿着黑衣,白发赤眼的女子走入空洞之中,站在殿前广场之上。 她身材颀长,皮肤白皙,虽然面容姣好但神情冷漠,回头看向众多同族,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直直盯向血海罗刹所附体的玄鲸! 血海罗刹悚然一惊,连正在附身的玄鲸都来不及吞噬,便化作一道血光打算就此离去。 那玄鲸所化女子眼中露出怒色,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巨剑,她双手握剑,由下至上用力撩出,剑锋所向正是血海罗刹所化血影逃窜之地——那散发着赤色光芒的海底裂缝之中。 血海罗刹正想遁入海底裂缝之中,脱身的同时顺便探索下方让自己蠢蠢欲动之物,背后却有一股强劲力道袭来,将其身体直接洞穿。 血海罗刹身影扭曲,身上血光如水波晃动,伤口快速弥合,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就打算钻入面前海底裂缝之中。 若非不愿招惹那大殿之中的神秘存在,他早就反手将那女子吞噬了,一个半步法身级别的玄鲸,血气强横,对他来说那可是大补之物! 见血海罗刹毫无受伤影响,女子眼中亮起红光,正想呼唤同族散开,好让自己上前与其厮杀,却愕然回头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石质大殿的殿门已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宽袍大袖,手头却提着一杆战矛,显得十分不协调。 这道身影面部特征似与女子同出一辙,亦是白发赤眼,但面容冷厉,教人望而生畏。他身着冕服,上有白浪图纹,头戴金冠,长发却随意飘散,未被完全束住。周身众多香火愿力围绕,祈祷之声不绝于耳,隐隐间能听见是在供奉一尊名为“陵阳”的存在。 名为陵阳的神祇眼中闪过不屑,手中深蓝色长矛掂量几下,直接将其投出,狠狠贯向血海罗刹。 随着长矛脱手,陵阳背后浮现出一片深黑色的海洋,其中没有半点生息,如同最为深沉的死亡一般。 轰!神力所化的死亡海洋爆发了恐怖的海啸,海蓝长矛所过之处同样有或虚幻或真实的海啸爆发。海底平台剧烈摇晃,散发着赤光的缝隙之中突然喷涌出岩浆,将血海罗刹四周隔绝。 而且,长矛锋刃之前,海水分离,空气退避,呈现出真空之景,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平静。 血海罗刹双眼猩红,尽是残忍之色,面对陵阳悍然出手的一击,他根本无法作出以攻对攻的反应,只能将身体再度分化,打算凭借血海之妙躲过一劫。u看书 .ukanshu 长矛所指,血海罗刹身影骤然破碎,无数道血线飞向四面八方,簇拥着海蓝长矛,似乎能让其无碍穿过,飞向远方。 但矛刃前端,一个深蓝近黑的漩涡浮现,散发无穷吸力,不同方向不同位置的血影都不由自主地倒飞回来,投入漩涡之中。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漩涡之中突地涌出了玄色雷光,击打在每一道血影,将污秽血腥的气息驱散一空。 漩涡消失,电光平息,一柄薄如蝉翼的血色短刀漂浮在海底裂缝之上,像是血海罗刹的最后残留。 陵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身边信仰之力快速凝结,背后黑色海洋再度掀起波澜,浓厚的死亡之气发散出来,一张幽深的黑色符篆浮现在祂面前,上面道道诡秘花纹纠缠,像是一根根璀璨的星线。 黑色符篆飞出,将化血神刀一裹,只见其上一点难以察觉的微小血光立刻溃散,血海罗刹惊恐的叫声突然从其中发出,但旋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渐渐消散。 陵阳伸手一指,似乎放开了某些禁锢,一缕细微波动传出,旋即消失不见,祂朝着女子微微颔首,便走入了海底大殿之中。 女子恭敬地将殿门合拢,看向在外围盘旋不去的玄鲸们,贝齿轻张,发出飘渺鲸歌,玄鲸们接到了指令,甩了甩尾巴,向着四面八方游去,很快消失不见。 将自家神祇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女子将手中大剑放下,闭目坐在大殿广场之上,靠着一块巨石,似乎在等待什么,口中无意识地哼起了曲子,悠远且飘扬。 二百零八.玄正洲事,永生谷中 蓬莱水界,海域之中。 此界当年经王珝开辟后,曾将玄正洲东海之水导入其中,以作填充。后来又有陵阳封神,执掌一方水府,不时便拣选一些灵慧精怪引入水界,化作其中底蕴,点染几分生机。 如那一群玄鲸,便是陵阳刻意寻来,常常以香火愿力点化,意图将其作为自家座下神使一般的存在。又因着陵阳本相亦是玄鲸,彼此之间自有一份亲近之意,遂一拍即合,二者合流为一。 海域之中,生灵众多,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在维护蓬莱水界内众生平衡的同时,也在让玉音、陵阳二人体悟自然造化之妙。 随着陵阳出手,一矛击杀血海罗刹本体,又以神道敕令言咒之法勾动因果,咒杀血海罗刹在蓬莱水界之中的所有血神子后,海域之中不少鱼虾蟹贝身上都有缕缕血水随之飘散,某些身形庞大的海兽还反呕出了一块模糊血肉,其上亦有血气挥发。 但很快,一群玄鲸纷纷游来,口中发出鲸吼钟波,将那些血肉赤水尽皆抹去,化作最为纯粹的天地元气反哺蓬莱水界本身。 天穹之上,青木虬结,盘作蒲团,玉音道人脸色平静,安坐其上。背后青木之上六片碧绿宝叶迎风招摇,显化上古碧落梭木虚影。却是不知何时,玉音道人已然将七片梭天碧叶收集到了六片,只差最后一片便能集齐,复活一株上古清灵仙根。 看着下方海域群鲸游戏之貌,玉音道人轻笑一声,评判道:“血海罗刹虽然修行法身之道,但成道未久,尚不满百岁,更何况真实界中法身稀少,传承有缺,互相之间难以论道交流。 “而玄正洲上,大能潜藏,仙道昌盛,阳神地仙便可与武道法身相比,又加之个个寿命悠久,眼界宽阔,手段繁多。总体而言,血海罗刹还是不如那小幽境主人强横,至死也未能作出有效反应。” 玉音道人当年曾于玉芝仙姑口中问得小幽境主人手中有梭天碧叶线索,又自血海地仙五十六记忆中窥得少许线索,于是在多方查证之下,终于确定那小幽境主人张荣昌,正是血海地仙七十五! 于是玉音、陵阳二人一同出手,又请来姬飞晨、玉芝仙姑掠阵,一番缠斗后,终于将血海地仙七十五击毙,玉音收走了其手中的四片梭天碧叶,剩余法器丹材尽皆送给了姬飞晨师姐弟二人,以作酬劳。 也正是有了与血海地仙七十五争斗的经验,玉音、陵阳才各自琢磨出了几个手段,专门克制血魔一脉中分化万千,血海不枯,己身不死的秘术。 如今血海罗刹被王珝送至本界,玉音、陵阳只是略作试手,一位法身高人便身陨其下,不得不令人惋惜。 将此事放下,玉音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上面蕴含着阵阵龙威,远超玄正地仙。 “东海龙王新得龙子,开龙宫大宴,遍邀东海群仙,届时诸仙相会,人龙共乐,堪为盛事。”玉音轻拍请柬,“不过在我推算中,龙宫却还要借此谋划一些事物。” 元神勾连道果,掐指默算天机,顷刻后玉音面上一动,讶异道:“竟然与幽世有关?” 思虑一阵,玉音摇了摇头:“天机模糊,若非我以碧落道炁加持,恐怕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想必此事背后定有龙族王公插手,我还是做个看客吧!” 若说玉音对幽世冥土不在意,那自然是假的,毕竟按王珝构想,清浊之道是其道途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在清浊之道中,又以碧落黄泉、天河冥河为重。 不过玉音手中也不是没有通往冥土的道路,别的不提,那通冥山脚下的村落中,可还有陵阳神的神庙呢! “龙族与幽冥不合,当年龙族制霸海域,唯独生死轮回不在其掌控之中,于是便有了分割幽冥本源,自建龙族地府的打算。”玉音默默回想自身所知秘闻。 “后来阴阳大战爆发,幽冥世界以一敌众,独战阳世诸大势力,定下阴阳之约,地府自此超然玄正之外,无论仙魔,皆不敢伤人本性灵光,干扰转世之事。 “如今龙宫借宴请之名,暗地里又对地府有所图谋,我何必再去蹚这滩浑水?宴席上吃吃喝喝,做个看客便是。” 这封请柬是天音龙侯所赠,东海几位地仙同道也约好同去,玉音道人不好主动推辞,但也打定主意,届时糖衣一定收下,炮弹就扔回去! ...... 真实界,南荒,血衣教总坛。 余元所留血影正在血莲之上闭目打坐,炼化这处血海,忽然心有所感,凭借无处不在的紫木如意,划开了一道虚空门户。 门户开启,一缕细微波动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略显残破的血色短刀。 余元留在此处的血影分身眼疾手快,将这缕细微波动揉入手中,化作一张符箓给本尊送去。另一手捞住化血神刀,灵觉微微一动,沟通了这柄天仙级数的神刀之中的血海洞天。 血浪起伏,自成一界,分身气息隐有改变,不复先前纯净,更多了一份邪异。 “有化血神刀在手,伪装血海罗刹更无破绽,等本尊顺藤摸瓜,寻到他那几个残留下来的化身后,一切便都能抹平了。” ...... 南荒,一处奇诡山脉之中。 这处山脉延绵回绕,状似长蛇,“蛇头”与“蛇尾”隔着一层“蛇身”相望,仿佛要首尾相接,自成循环。 但在“蛇身”之上,一条幽深峡谷静静存在于此,谷中血色薄雾氤氲,翻腾在半空之中,与四周山峰积年腐烂而成的桃花瘴、百毒瘴、枯叶瘴等连成一体,飞鸟绕行,荒兽辟易,只有五毒之物暗藏。 峡谷底端,瘴雾稀少,似乎有一条无形界限阻隔了半空的毒雾降下,隔绝出一处安全地界。 峡谷之中,怪石深坑遍布,毫无人迹,但处处都有血污,入目皆是暗红,仿佛曾被鲜血淹没过一般。 这里是永生谷,其中曾有永生族生活,据说该族有转世秘法,能不断轮回转世,达到变相的长生! 但在十几年前,初入法身的血海罗刹亲身降临此地,直接覆灭了永生族,又将永生谷完全犁了一遍,抹去了所有痕迹,不留一点线索,让人难以推测其中究竟。 但在永生族被血衣教灭族,永生谷也被彻底破坏后,总有人风尘仆仆赶来,在荒谷之中挖坑葬下自己,以求死后转世,重续今生之缘。 这些不远万里赶来的强者们认为,永生族转世之秘不在自身,而在永生谷的特殊,只要在此葬下这世身,便有机缘求得来世。 虽然不知道这些强者是否真的触摸到了轮回转世之秘,但他们的陵寝却引来了不少别有目的之人,在此久居下来。 浸满血色的地面上,有不少新土残留,阴森的风在谷中穿梭,发出鬼泣一般的声音。 一处新近掩埋的坑穴之上,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布置着什么。 这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男子穿着青灰色的夜行衣,身材中等,五官普通,外貌大概四十来岁,满脸的猥琐与奸诈。 女子,或者说少女,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艳丽多彩,具有南荒风味的长裙,脸庞稚嫩,双眼天真烂漫,但她气息隐有外景之意,举止之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成熟感觉,显然外表与年龄并不相配。 少女揉了揉额角,抱怨道:“师父,您确定这里面有宝物吗?可别像上次一样,宝物没拿到,还差点被其中自毁的布置给要了命。我可不想再伺候动弹不得的师父三个月!” 男子猥琐的脸上略有尴尬,旋即轻咳一声,一脸正色:“小如啊,为师早就给你说过,此处乃气机之枢机,阴阳之关窍,又与整座永生谷相呼应,借天然之势掩盖了自身玄奥,看似平平无奇,但凡是选择此处下葬之人,定然眼界不凡,随身宝物众多!” “师父您是给我早就说过,”小如娇笑一声,数着手指道,“三个月前那座坟您也是这么说的,半年前另一座坟您还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 小如把手一摊,满脸无辜神色:“哪次不是被其中禁制攻击,落得一身伤势?最后宝物也没拿到手几件!” “害,那不是被自毁布置毁去了吗?”男子面上挂不住,强自争辩道,“能在这里下葬的人,难道还不会布置禁制了吗?” 眼见得少女小如还要出声讥讽自己,男子脸色一变,猥琐的脸色莫名多了层光辉:“好了,不要说了,看为师布置,这次定然无碍!” 他眯起眼睛瞅了好一会,慢慢地将手边的几根古朴木桩打入封土之中,生怕触动了什么禁制,少女小如也满脸正色,紧紧抓住男子衣角,方便随时救援。 半晌过去,暗红色的封土堆上毫无动静,夜空的清辉洒落,明亮得有些晃眼。 男子轻吐口气,缓慢起身换了个姿势,洒下银针,连接红线,过了许久才妥当,小心翼翼开始挖坟。 “师父,我一直觉得您这不像是在挖坟,倒像是在挖那些成了精的人参。”南荒风情打扮的小如叹了口气,无奈道。 “嘿,小丫头有所不知了吧,”男子咧嘴一笑,轻手轻脚地离开封土堆,坐在地上休息起来,“为师当年未入南荒之前,也干过几年放山的活计,抬过几次棒槌。 “这抬棒槌和倒斗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土里刨食的生计,为师这手秘术用出,不管是抬棒槌还是倒斗,都是一等一的好法子!” 小如撇了撇嘴,看着男子喝了口竹筒里的水,uu看书.ukanshu.om 休息片刻才继续挖坟。 正当男子在封土堆上掘开一个小洞,把右手伸进去之时,忽然身子一滞,半晌没有动作,永生谷之中的那些暗红色血迹,变得有些鲜活,似乎在月光照耀之下开始流动。 “师父,师父?”小如轻唤几句,面色略有惨白,身形隐隐开始后退。 “别急,让我缓一会。”中年男子声音莫名变得嘶哑,背对着小如的脸上神情奇怪,眼中有血色满溢。 “师父您又碰到坟中禁制了?”小如略略松了口气。 “是啊,”中年男子脸色古怪,嘴角露出笑意,“你离我远一点,看我想办法将其破解。” “好,师父您慢点。”小如依言后退,刚离开封土堆却觉得脚下触感不对。 少女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永生谷中的暗红色地面变得湿漉漉起来,隐隐可见一些液体在其中流动,而谷中也莫名明亮了不少。 小如惊讶抬头回望,只见谷中那些残留的血污与暗红泥土上的颜色正一点点退去,银纱披在其上,与其他寻常山谷再无分别。 而退去的血色汇聚到一处,一滴滴猩红泌出,化作血水,化作小溪,沿着谷底蜿蜒流动,流向自己不久前还停留的封土堆,流向自己师傅宋炳德正待着的封土堆! 口鼻之间满是血腥味道,看着这幅诡异的场景,小如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似乎遇上了隐藏于血脉深处的,那些先人所害怕的事物。 她言带哭腔,低声唤道:“师父,师父,我们好像闯大祸了!” 二百零九.血海罗刹余元(四k) 闻得少女小如呼唤,宋炳德脸上神色愈加奇怪,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笑容不再猥琐,容貌普通却又让人心悸。他收回插在封土堆里的右手,捂着嘴唇轻咳一声: “闯什么祸了?” 少女小如对于宋炳德异状毫无察觉,只是低头看着地表潺潺流动的血水,惊恐道:“师父你看,这谷中的暗红与血污都汇集过来了,流向,流向......” 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宋炳德正冷漠地看着自己,脚下血水慢慢攀附上来,将整个人和坟墓尽皆包裹进去。 宋炳德声音阴冷:“你说说看,流向哪里了?” 小如尖叫起来:“你不是我师父!”她心如电转,立刻回想起了先前的异状,发现了宋炳德言语间的改变,“你是这墓中的阴魂,打算借体重生,在墓穴被打开时附身了我师父!” “宋炳德”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脚下血流尽数融入身体,气息迅速攀升,隐隐间有了外景七重天的水准。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紧,化作血光就要飞遁离开,同时一只手向着小如抓来,似乎要带她一同远去。 小如暗咬银牙,脚下步伐如穿花飞叶,身影暴退,欲躲过这一抓,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根碧绿竹笛,狠狠点向“宋炳德”手掌。 “宋炳德”面色一冷,周身赤色波浪翻滚,重重浪花飞出,汇聚在手掌之前,挡住了小如的竹笛。 一朵浪花破碎,又是一朵涌来,在一位外景宗师面前,少女如何是其对手?是以刹那之间,小如便被“宋炳德”擒住,被他抓着遁向远方。 血光飞起,很快冲出永生谷,再加上先前血污退去,清辉洒落的异状,不知惊动了多少守墓人与挖墓人,他们看着那一道猩红的血光,面色一动,纷纷沉默下来。 这等遁法,明显是血衣教路数,再看那人气势,在教中恐怕也是长老一级的存在,就算其人真在永生谷中发现了什么,他们也要掂量掂量为了此事与血衣教对上值不值得。 小如被“宋炳德”擒在手中,心中恐慌,她也发现了此人功法与血衣教有关,这让她心中更是害怕。 她看得分明,“宋炳德”是在吞噬了永生谷中所有暗红与血污后方有如今这般气势,而那暗红与血污又是当年血海罗刹毁灭永生谷所留,两厢一合计,其中内情,细思恐极。 “那墓中主人莫非是血衣教中某个老怪物,还是说他在附体师父时又被谷中血水夺舍了?若真如此,那师父还能救得回来吗?” 纵然宋炳德身上也有隐秘存在,但终究未曾对自己表露恶意,更将自己养大成人,如今眼看他生死不明,小如心中又惊又悲。 “宋炳德”两眼如同血湖,映出小如心中波澜,他稍稍一想,便知道手中少女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嗤笑一声,却未出言点破。他也乐于见到小如这份心思,毕竟他对小如身上隐秘还有所图谋,若非本尊出了变故,他其实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 而且,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再在小如面前道明一切,欣赏其眼神空洞,不敢置信的神色,岂不是更加美妙? “本尊那里事发突然,莫名间就断了联系,过了片刻后我才恢复记忆,也不知在中间这段空白中发生了什么,莫非是陆大和冲和联手打过来了?不论如何,总坛是绝不能回了,先找个地方潜伏下来,然后再秘密打探到底教中情形。” 心中主意拿定,“宋炳德”,或者说血海罗刹停下飞遁身形,降落在茂密山林之中,带着少女小如三拐两拐,来到了一处隐秘洞穴之前。 当年血海罗刹未成法身前,也不过血衣教中一寻常外景。彼时血衣教中互相倾轧严重,迫害成风,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血海罗刹特意在南荒群山之中开辟了不少别府,直到证就法身后也未曾毁去。 “当年的后手,如今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为自己的先见之明低笑一声,血海罗刹打开了洞穴石门上的禁制,带着小如走了进去。 洞穴蜿蜒,黑暗无光,血海罗刹一言不发踏进洞穴末端的石室,小如跌跌撞撞地跟在其后。他正准备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石室,暗室之中忽然间却明光大放,一道人影坐在破损的蒲团上面,脸上露出笑意:“你终于来了,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血海罗刹悚然一惊,手中血水化作短刀,看向室内人影,只见那人穿着白衣,外披赤袍,面容俊美若女子,肤色苍白但不显病弱,双眼内仿佛藏着一片血海,令人望之而沉沦,膝上还搁置着一柄绯红短刀。 “你是谁?”看着这幅打扮,血海罗刹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想,发问道。 “我是谁?”男子轻笑道,“本座是血海罗刹!” “好大的胆子!”未等少女小如发出尖叫,血海罗刹怒声喝道,“藏头露尾之辈,竟敢假冒我的名号!你到底是谁?” 听闻这句话语,小如面色一白,脑中记忆翻滚不休,似乎有什么事物要浮上水面。她心中的猜想已然确定,自己师父宋炳德在谷中血水入体之时,已经被其中深藏的血海罗刹意识给夺舍了! 她眼带恐慌,连连后退,直到背靠石壁才浑身无力地滑落瘫软在地,看着两个自称血海罗刹的人对峙于石室之中。 面对血海罗刹的质问,余元面无表情:“你不过是我当年毁灭永生谷时布下的后手,专门用来监视永生谷中的异动,未曾想如今却独立出来,更不愿回归本尊,看来是留你不得!” “好,很好,你竟然敢自称血海罗刹,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何底气能假冒于我!”血海罗刹面容扭曲,怒极反笑。 他手中短刀挥出,周身赤色波涛融入,细细一线,却又有割裂虚空之感,直直划向余元。 余元面色平淡,握住膝上红袖刀,同样是一刀挥出,绯红的刀光惊鸿一现,割裂了血海罗刹所发刀光,劈向他的头颅。 血海罗刹周身赤潮汹涌,浪花挡在刀光之前,随生随灭,终于抵消了这一刀中蕴含的威能。他面色惊疑不定,看向余元:“神兵?” 他心中分明,这个假冒自己的男子先前那一刀自身其实未出半点力,只是单纯凭着手中绯红短刀之能便破去了自己刀光,这份威能,也只有神兵方能做到了。 余元不言,红袖刀作为王珝当年斩尸所用,与余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余元达到法身级数,此刀自然有神兵威能,还是完全激发,能发挥出全部威能的那种。 有其在手,别说是本尊亲临此地,纵然只是一道血影在此,亦可凭其睥睨世间大多数外景宗师了。面对血海罗刹这个外景七重天的分身,也不过是几刀了账的事情。 血海罗刹见面前之人手中竟有神兵,自知绝不是其对手,于是挥手散去短刀,打出重重掌影,封锁住周遭虚空,而后化作一溜血线,便打算就此离开,再寻生路。 余元见状一笑,食指轻弹刀身,嗡鸣之声入耳,血海罗刹顿时如遭雷击,复归人身,跌落在地。 见余元如猫戏鼠一般看向自己,血海罗刹心中仍有不甘,嘶吼一声,双掌一翻,四周荡起血浪,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涌向余元,似能泯灭虚空,消融一切。 同时,他身体突然化作血色影子,合身扑向一旁惊吓不言的少女小如,速度之快远超血浪。 前者只是掩饰,后者才是生机! 只要将小如血肉吞噬一空,自己有了两人份血肉,便能尝试以残元催命之法破开虚空离去,且仍有余裕疗伤。但若无小如在此,他也只能拼着损毁根基的后果用出此招了。 余元见状没有阻挡,眼睁睁看着血影扑到小如身上,穿了过去。 得手了!血海罗刹心中一喜,旋即冒出寒意,因为自己没有掠夺到一点精血肌肉! 他抬头看向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小如已经出现在了石室另一边,正迷惑地看着自己。不!不是小如改变了方位,是自己扑向了石室另一边! 石室之中,一切完好无损,灰尘满满,毫无先前交手时刀气四溢,血浪澎湃所留下的割裂、腐蚀痕迹。神秘男子依旧坐在残旧蒲团之上,膝上搁着一把绯红短刀,一手抚摸刀柄,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幻术?”血海罗刹嘶声道,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如此真实的幻术! “此乃天魔之道。”余元轻笑道,他将“魔祖”人格融入红袖刀中,同时也将王惊澜关于虚实之道的领悟打入其中,隐隐间有天魔、血魔两脉融合的迹象。 “原来如此。”血海罗刹先是一愣,喟然叹道,“什么时候?” “你出刀的时候。”余元很乐意为其解惑释疑。 “原来我不过是一跳梁小丑罢了。”血海罗刹深吸口气,“今日一死不可避免,但我想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如何。” 余元沉默片刻,打量了血海罗刹几下,伸手道:“请。” 血海罗刹眼中疯狂不再,露出一丝锋芒,整个人顿时萎缩下去,连骨头也萎缩下去,化作一个皮包骨头,有如干尸骷髅的孩童,手中短刀鲜红欲滴,似乎全身的精血肌肉都灌入了短刀之中。 与其说是献祭了自身血肉的血海罗刹握着一柄短刀,倒不如说是一个木偶傀儡在握着一把名为血海罗刹的刀! 骷髅一般的面容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气流从干瘪喉管中经过,发出嘶嘶之声:“你若能接下这一刀,我便承认你血海罗刹之名!” 余元脸上露出莫名微笑,静待血海罗刹出刀。 血刀喷薄出源源不断的血液,形成了似能淹没天地的赤色汪洋,它消融着虚空,泯灭着石室,外界整座山头都被抹去,让石室之中的情形暴露在天地之间。 滔滔血海冲天而起,又俯身下降,有如天河倒倾,击水三千里,潮头皆是锋锐难当的刀气,向着余元扑来。 面对这一招,余元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凝重之色,虽然受限于血海罗刹化身的实力,这一刀未能发挥出鼎盛时的威力,但已经足以伤害到寻常人仙法身了。 余元深吸口气,手中短刀缓缓削落,一缕稀薄的淡红色刀气迸发,一分为二,二化成四,四变作八,眨眼间又是一道刀气长河击天而起,每一道刀气之间都一模一样,毫无厚此薄彼之举。uu看书.uukanshu.c 以刀作剑,截天七剑之道传寰宇! 每一缕刀气都细微无比,似乎探入了物质最底层的微观世界之中,整条长河像是笼罩了所有但又难以察觉,显得飘渺虚幻。 绯红刀光汇聚成海,将血水承接包容,接着飘然融入其间,开始分割起它们来。 嗤嗤嗤,血色分成了一滴滴血液,一滴滴血液化作了更小的看不到的结构,在道传寰宇以及传说特征掌控入微的组合下,血海罗刹所化的血海最终还是被余元消解而去。 收刀入袖,余元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小如,冷笑一声:“不管是分身还是本尊,都是这份德行,你若是真抱有死志,拼命一搏,或可有几分生机。但你修行血海大法多年,尤为擅长保命遁逃之术,心中已然没了锐气,就这还敢用刀?” 绯红刀光再次亮起,似乎能照入每个人的心底,照入物质最微小的底层,一丝不甘嚎叫响起,小如身上一滴血水散去,血海罗刹彻底身死道消。 血海罗刹的分身与本尊都已身死,真灵也随之逝去,余元缓缓闭目,身边虚空黯淡下来,一根根星线密布,上有璀璨光芒流转。 他低笑道:“你说的,若是我接下这刀,血海罗刹的名号便任由我使用了。” 陆地神仙一言,自有因果生出,不可更易! 数根璀璨星线加身,天边一颗刚有动摇之势的赤色星辰旋即稳固下来,未被任何人察觉。 回望周围山林一眼,余元身影淡去,只留话语在空中回荡:“自此以后,只有俗家姓名余元的血海罗刹了!” 二百一十.谷中争斗,狐假虎威 南荒,长蛇山,永生谷。 先前宋炳德与小如挖坟之地,几道身影立在此处,面无表情,彼此间隐有对峙之态。 一个脸颊瘦长,双目冷厉,身穿黑色寿袍,手持银钩的老妪怪笑一声,声音如老鸦般凄厉:“枯骨魔君,血婴尊者,你们两个联手挡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想要独吞此地好处吗?” 枯骨魔君人如其名,枯瘦如柴,一袭黑袍干巴巴地裹在身上,周身满是污秽之意,他耷拉着眼皮,没有看老妪一眼,亦一言不发。 血婴尊者外貌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孩,笑容满脸,双脚赤裸,但目光残忍,令人望之生畏,他声音稚嫩:“离别婆婆,先前那异象你等也能看见,分明是我教中前辈在此有所发现。所以这处地方合该为我血衣教所有,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离别婆婆手中银钩轻颤,低笑道:“先前情形谁不清楚,你所言的那位前辈分明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足以证明他放弃了此地宝物。如今众多朋友都在关注这里,血婴尊者,莫非你要以少敌多?” 离别婆婆声音传出,周围山头上众多目光投来,注视此地,皆有外景之感,令人心惊。 血婴尊者面色陡然冷厉起来:“怎么,你想要明抢了?” “南荒的规矩,谁拳头大谁有理。”离别婆婆环视周围一圈,“怎么,你血衣教称雄南荒多年,难道连这点都忘了?” “你也知道我教名声,就不怕事后清算?” 离别婆婆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神一动,尖声笑道:“原来你在拖延时间,好等待援手!诸位,一起出手,共享此处秘宝!” 她挥舞手中银钩,黑带缠绕,层层叠叠,似乎不知不觉间便能教人尸首分开,生死别离。 一直一言不发的枯骨魔君眼神平淡漠然,见此身体陡然变大,化作一具五六丈高的白骨,色泽枯黄,关节粗大,像是古神遗种。他右掌一拍,阴冷死气与腐烂毒光相随,穿过黑带,抓向银钩。 离别婆婆眼中闪过诧异:“枯骨你是铁了心要站在血衣教那边了!竟然主动出手挡我?” 正在与其他几人缠斗的血婴尊者低头闪过一道毒诡的银色剑光,又化作血影避开一片桃红色的雾瘴,现出一尊笑眯眯无皮血色婴儿的法相,发出啼哭逼退众人,闻言笑道:“枯骨魔君心慕我教神威,早已成为我教在外护法,只是不显于世罢了。” 离别婆婆手中银钩探出,与枯黄白骨手掌力拼一击,借力倒飞而出,冷哼道:“恐怕是被你们种下蛊虫,迫不得已吧?” “些许小手段罢了。”血婴尊者看了一眼已经泛白的天色,“再过一会,兽神和蛮祖就会驾临,我教万虫尊者亦会来此,你们确定还要在此生事?” 未等离别婆婆答话,一个蒙面人便惊讶道:“兽神和蛮祖都是你们的人?” 血婴尊者看向此人,在他的花白头发和手中的银剑上停留一会,方才笑道:“我教中有蛊神坐镇,操持天下蛇虫五毒,南荒山险林密,瘴气、虫豸众多,正适合发挥。”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结合先前离别婆婆话语,又像是承认了什么。 闻得血婴尊者话语,围攻他的几名外景当即停手后撤,场中只留枯骨魔君和离别婆婆仍在相战。 血婴尊者扫视周围一眼,稚嫩的童声中满是笑意:“方才战局混乱,我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几位朋友身份,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了。” 他眼神直直看向那个花白头发,手持银剑的身影,话语中满是威胁之意。 持剑男子心知不好,自己外貌特征和兵刃太过显眼,想必已被血婴尊者认了出来,顿时心下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不顾血衣教名声,直接将血婴尊者围杀在此方是正理,结果众人心中对此有所忌惮,眼下却纷纷陷入两难之境。 继续战吧,血衣教援军稍后便至,自己等人很难在血衣教中宗师围捕下走脱;若是现在撤退,谁知血衣教会不会事后报复,一个个寻摸上来,种下蛊虫,逼迫自己为其效命? 一时间,血婴尊者这处战圈陷入沉默之中,有几位普通外景似有退意,却又踌躇不定。 血婴尊者看了一眼旁边战圈,见枯骨魔君在蛊虫逼迫下,抱着以伤换命的打算,动用了秘法,一招一式间大开大合,已经将离别婆婆逼入下风,只能自保。其人落败已是可以预见之事,于是暗松口气,继续笑道: “若是几位朋友眼下离去,我看在平日里交情份上,还可当做没看见。但要还是执迷不悟,嘿嘿!” 话语中未尽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见真有几人打算离开,持剑男子心下惊慌,毕竟他特征较之他人更为鲜明,恐怕已经被认了出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令人后悔。 忽然,他心中灵光一现,大喝道:“血婴尊者,你莫不是在诈我们?且不论兽神和蛮祖到底有没有被你血衣教所控,实际上你根本没有时间通知他们!” 众人闻言心中一动,不错,先前无论是对峙之时还是混战当中,血婴尊者都没有时间通知血衣教中其他人来援,除非他对此早有预见,在来此地之前就已放出消息。 但真若此,血衣教中援手肯定早已到来,怎会如今还不见踪影? 思虑至此,众人眼中闪过凶光,就连几位离去的外景也再度折返,不怀好意。 血婴尊者眼中闪过怒色,看向持剑男子,稚嫩童声间再无笑意:“‘银剑’易辛,你当真不怕我教踏平荒荡山,将你兄弟二人捉去喂食蛊虫吗?” 被血婴尊者点破身份,易辛身子一抖,再无侥幸之意,言语间略显艰涩:“只要将你和枯骨杀死在这里,我和兄长自有时间能远走高飞!” “金刀”易蒙,“银剑”易辛,是南荒名头响亮的左道强者,兄弟二人都有六重天顶峰实力,差一步便是宗师。他们以荒荡山为洞府,行事谈不上邪恶,但喜怒随心,杀人不少。 如今易辛不慎之下,暴露自己身份,心下便有决断,要联合众人将血婴尊者杀死在这里,然后趁着血衣教来不及反应,与兄长逃出南荒,改头换面去往大晋或者北周。 反正枯骨魔君和血婴尊者都不过五、六重天实力,纵然功法神异,能短暂抗衡宗师,是绝顶高手中的佼佼者,但自己这边人数众多,一流高手、绝顶高手都有好几位,足以将二人围杀! 至于此地可能存在的宝物,舍了就舍了吧!宝物虽好,但也要有命消受才是。 血婴尊者面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脸露喜意,与突然战栗起来的其他人一起看向南方。 隔着数千里之遥,一股强横意念贯穿虚空降临于此,刚过黎明的昏暗天色似乎一下之间变得亮堂起来,虚空之中满是血色艳红,腥味扑鼻。 血婴尊者面上露出惊喜,眼中闪过狰狞笑意,回首看向众人:“你们完了,教主他老人家亲身至此,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场外景尽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又心中知晓,血海罗刹能神识至此,说明自己已入其人眼中,相当于身上被打上了标记。这种情况下,跑还是留,已经没有多大差别了。 尚来不及求饶,众人眼前一花,场中已经多了一道身影,正背对众人,负手看着被先前战斗所毁坏的墓穴。 这道身影披着赤袍,从袖口、领口等位置能看出内中穿着白衫,一柄无鞘短刀悬在腰间,其上血色鲜活欲滴,流光溢彩。 他长发高高束起,飘散下来,其中隐带赤意,给人一种凶厉之感。虽然背对众人,看不清其人面貌,但面对这道身影,众人还是浑身颤抖不停,如同看见了汪洋起伏的血海,又像是看见了一条不知始终的蜿蜒血河。 血婴尊者和已经制服离别婆婆的枯骨魔君当即跪倒在地,恭敬道:“血婴/枯骨,拜见教主!” 血衣教教主,天榜第十,血海罗刹! 其他外景也瘫软在地,纵然心头惶恐,面色惨白,身上已被不知名的液体打湿,但还是强咬牙关,一声不出,生怕招惹了这位凶人,被一刀两断,只留一张人皮飘落在地。 听闻属下拜见,这道身影方才转过身子,低头看向场中众人,众人也方能一睹这位证就法身,位列仙班的陆地神仙真容。 令他们惊讶的是,血海罗刹虽然名号凶厉,所执掌的血衣教也行事残忍,令人发指,但这位教主却全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五大三粗,反而面容俊秀如女子,令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邪魔九道的法身。 血海罗刹面容姝美,肤色白皙到近乎病态,双眼赤红温润,毫无血腥之意,只有偶尔露出的几丝疯狂之色才能证明这是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存在。 他发丝虽然乌黑,末端却隐带朱色,头上插着一根银簪,将长发高高束起,又随意披散下来。 恍惚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出来玩耍,但思及这是一位邪魔九道的法身高人,先前的那点错觉又被众人快速摒弃。 难怪是血海罗刹而非血海修罗。众人心中刚有腹诽之意,便见血海罗刹眼含笑意,往自己身上淡淡一扫,于是心中一凛,连忙收束心神,不敢多想。 淡淡看了在场众人一眼,血海罗刹声音略带沙哑,慢条斯理道:“你二人在此等候,稍后万虫来此,为他们种下蛊虫后便放他们离去,于暗中为我教效力。” “是。”血婴尊者面带狂热,沉声应下。 血海罗刹转过身去,继续道:“此间隐秘我已尽知,日后永生谷中不必再派人监守,日常巡视足矣。此次先记你二人一功,若是功劳足够,对本教忠心耿耿,便是永生族的转世秘法亦可授予你等。” 此言一出,不仅枯骨魔君眼中闪过喜色,就连那些自知生路无望的外景们也心有激动,一时间只觉得就此投入血衣教,为其效命倒也不错。 ——能在长蛇山永生谷中驻留不去,uu看书 .uukanhu.co 日夜待在此地看护的外景,要么是寿元无多只能图谋来生之人,要么是意图寻找到永生族残留秘法,为日后作打算之辈,无论如何,血海罗刹所言都戳中了他们心窝,在他们眼前挂上了一个鲜美的诱饵。 血婴尊者对此事早已知晓,闻言并不惊讶,只是恭敬受命,未曾多言。 见状血海罗刹不再出言,他伸手握住腰间神刀,斩向眼前坟墓上空的虚空。 如梦似幻的飘渺刀光亮起,吸引着众多外景目光投去,只见血海罗刹一刀斩出,虚空如水波幕布般晃荡不休,一道金色光斑突然亮起,越变越大,宛若一方门户。 门户背后,璀璨光点流转,梦幻迷离,如同琉璃制成的走马灯被搁置在烛光下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血海罗刹右手提刀垂落身旁,左手虚拦在身前,一步迈出,进入门户之中消失不见。 “那便是永生谷中隐藏的秘密。”血婴尊者心有所悟,转眼便见虚空合拢,门户关闭,一切平息照旧,如同无事发生。 虽然血海罗刹已经离去,但他心中仍然充满自信,再无任何担忧。他转过身子,看着满场外景,脸上露出丰收老农般的笑意: “有教主他老人家发话,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再拘束什么。来来来,都坐,等万虫尊者来此,为各位种下秘蛊后,大家就能回去了。” 离别婆婆、银剑易辛等在场外景对视一眼,看着满脸笑意的矮小孩童,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纷纷盘坐在地,不敢有任何异议。 所谓狐假虎威,大抵如是。 二百一十一.因果与命运(四k) 光影浮动,变化连连,姿态万千,进入虚空门户以后,血海罗刹如坠梦中,入眼尽是梦幻迷离,或者说像是来到了阳光照彻下的浅海洞穴之中,周身金彩斑斓,四周幽暗虚空坚固凝结,让人难以穿遁,仿佛是实质化的“海水”一般。 而在颜色莫名的墙壁之上,一道道璀璨光芒跳跃反射,在四周投射出一块块光斑,每块光斑中的景象又各不相同,映照出了诸天万界,无穷宇宙之中的绝佳景致。 广袤草原之上牛羊似云,帐篷如雨后新蘑一般星星点点;蔚蓝深海之中石质建筑倒塌倾颓,多彩鱼儿在其中穿梭游动;潮湿的密林里,瘴气缓慢飘游,毒虫猛兽蛰伏其间;铁锈一般的红色干燥土壤上,遭遇风化水蚀后奇形怪状的种种裸露岩石。 血海罗刹双眼隐带疯狂地在其上一一看过,饶有兴致地记下了这些不同天地之中的景色,过了许久才顺着眼花缭乱的璀璨光芒追溯而去,看向这些景色背后的根源。 在这处莫名空间之中,一面镜子正诡异地悬浮在正中央的位置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投射在黑沉的镜面上,四散开来,穿过了镜子本身,反射向上下左右前后诸般方向,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一道道“门户”。 镜子本身古朴沧桑,花纹独特,隐现扭曲变化,虚幻之中又有几分无处不在的传说之意。 血海罗刹看着古镜,微微一叹:“昊天镜......” 昊天镜乃太古仙界孕育,是当时昊天上帝的镇世宝物,被他执掌,随其横压一世,与东皇手中的东皇钟争锋。 当昊天上帝于太古纪元之末陨落时,昊天镜随之破碎,只留残魄被青帝所得。后来青帝重铸镜身,此镜又成了这位大神通者的随身之物。 而在青帝尝试彼岸之路,神秘失踪前,昊天镜再次破碎,自此碎片散落诸天万界,再无人将其聚集。 而长蛇山永生谷中的这面古镜,也不过是其残损的部分碎片罢了,且本身早已被某人取走,如今只留精气所化的一面虚幻镜身。 不过只凭着部分碎片,永生族当年也摸索出了所谓的“转生秘术”,能让自己族人有限转世,变相长生。 血海罗刹看着面前似乎伸手可触的镜面,眼中闪过一丝沉迷,他缓缓伸出手,向着半虚半实的古镜碰去。 触手冰冷坚硬,如摸寒石,手掌微微用力,血海罗刹竟然将这面古镜从虚空之中摘了下来! 他嘴角勾起微笑,自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永生族难以触碰此物不代表我不行。毕竟法身便可称为陆地神仙,是位列仙班的人物,足以得到此物认可。” 血海罗刹轻舒口气:“花费近十年苦功,又覆灭了永生族,终于将此物收入手中。有其在,我便可以尝试点化他我了。哼,待我神功大成之日,什么陆大,什么冲和道人,都将成我手下败将!” 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难言之事,他阴柔俊美的脸庞稍有扭曲,眼中疯狂愈加明显。散去心头那些烦闷,血海罗刹凝神看向昊天镜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无数扇门随之变化,内中风景一闪而过,旋即平息,显露出了一处处绝不相同,有生灵出现的景致。 黑色的密林里,衣物打扮奇怪的黑发蓝眼男子手持波浪般起伏的权杖,如临大敌,周围是几道穿着洁白盔甲或者红色衣袍的身影;浩渺的沧海之上,长满狰狞骨制刺甲的巨鲸和鳞片倒竖的长蛇互相厮杀,争夺大海的主权; “雪花”飞溅的礁石之中,九位水色衣衫的神女面带忧愁,看向迷雾中的未知之处;星汉缭绕的天河巨人伫立于黑暗虚空之中,身形渐渐崩塌,似乎要化作一片星海;冥河之上的摆渡人看着水位下降,即将干涸的河流,脸色阴沉不堪...... “这些都是我的他我吗?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刽子手、屠夫一类的存在。”血海罗刹略有惊讶,“这些存在有的比我还强横,我该如何点化、沟通?” 一念生出,周围景象之中的生灵突然手头动作停止,回首看向血海罗刹,面上露出了诡异的淡笑。 被一个个“自己”看着,血海罗刹顿生毛骨悚然之感,立刻准备结束感应,让一扇扇门恢复“原状”。 但他尚未来得及动作,就见众多“自己”纷纷往前迈出一步,身影凸显,似乎将要穿破“门户”,抵达现实。 众多“自己”身上皆有一道玄光亮起,汇拢在一起,投射在血海罗刹身边,化作一道人影迈步而出。 这道人影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血海罗刹,脸带惋惜,淡淡道:“若非我发觉得早,及时赶来,恐怕你就真被因果反噬,自认是血海罗刹而非我之三尸了。” “血海罗刹”脸色惊诧,但不待其发言,借助他我之力隔空降临的王珝便一掌盖下,将其笼在阴影之中。 “阴影”降临,“血海罗刹”身子一僵,如坠罗网之中,难以动弹。他周围突地黯淡下来,一根根星线以其为中心显露,其上璀璨光芒流转,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众多星线之中,一根幽深蔚蓝,水波潋滟,直接与王珝相连,这代表着本尊与化身之间的因果。与此类似的,还有一根三光明耀,碧落之气浓郁如水的星线,和最后一根蓝白相间,香火隐现的星线。 “这是玉音化身和陵阳化身的因果,三尸之间本就有所牵扯,自然会反应出来。”王珝淡淡瞅了一眼,看向其他几根值得注意的因果星线。 在剩下的众多因果线中,一根血红鲜艳,腥气扑鼻的星线正牢牢捆缚在“血海罗刹”身上,像是要拉着他堕落下去,同坠九幽。 王珝心知,这便是血海罗刹的因果了。 余元与血海罗刹赌斗,凭借话语陷阱和相关秘术继承了血海罗刹的因果和身份,这本无大碍,是一种高深的因果之道的运用,是王珝在神游万界时偶然所得。 若是此术功成,那么在世人看来,世间便只有一个血海罗刹余元坐了血衣教教主之位,什么覆灭永生族,什么足以位列天榜第十的一大堆战绩等等,都是余元所为,与他人无关,更不会想起曾有另一个血海罗刹了。 而这种秘术一但施展开来,也只有传说及以上,诸天万界唯一的那些大能方能看穿,或者执掌有传说级数神兵的法身也能保持自身不受影响。 但是余元修为不济,尚未堪破他我、本我之别,未证就传说之境,是以被因果反噬,渐渐在血海罗刹和余元两个身份之间迷失了自我,将自己的认知向着血海罗刹开始偏转。 幸好王珝发现得早,快速赶来救了余元一命,不然他这具化身折损了不说,一尊知晓他所有隐秘的血海罗刹就此复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血海一脉讲究分神万千,血海不枯己身不死,虽然功法神异,于保命遁逃上别有建树,但同时也代表此道中人最易混淆本我,常有走火入魔之危。” 王珝眼神一凛,化掌如刀,向着那道血红因果线切去,同时口中轻喝道: “你覆灭永生族,谋划十余年,只为拿到这昊天镜残余精气所化古镜,此乃你最大心愿。如今余元承你身份,担你因果,已拿到古镜。你心愿已成,因果当了,为何还不散去?” 王珝巧妙的改变了某些事实——此地本有一片昊天镜碎片,是血海罗刹真正的谋求之物。但由于被某人拿走,且血海罗刹未曾觉察,所以在其人认知中,这块精气所化古镜就是他渴求之物,从而被王珝钻了空子,削弱了偿还因果的难度。 舌绽春雷,动人心魄,这是王珝最近日夜体悟法海雷音如来的舍利所得成果,如今将其化入自身话语,试图以此“点醒”血海罗刹所留因果。 话音滚滚如雷,在幽闭空间之中回荡,血红因果突地一暗,再看时已无先前邪异之感,被王珝掌刀轻松削断,灰灰而去。 因果线断,自认为“血海罗刹”的余元眼中疯狂不再,显露清明,回想起近来自身种种异状,不免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后怕道:“多亏本尊你相助,不然我沉沦此间,早晚会丧失灵智,只知行杀戮之事,最终堕入九幽。” 王珝面无表情,继续在余元周身因果线上来回扫视,直至在某条因果线上顿了一下,方才道:“未到传说之前,不要试图篡夺他人身份,冒名顶替或可,但继承因果绝对不行。” 余元信服地点了点头,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看向王珝:“本尊你可以罢手了吧?此身所有因果被你照出后,我感觉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一般,令人难受得紧。” 王珝瞅了一眼讪笑的余元,收手而立,提醒了一句:“你身上还有一些因果值得注意,若我所料不错,你日后须得往某些地方走上一遭,以偿还因果。” 余元眉头一皱,心有所感,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 王珝眼神悠远,似乎能照见未来:“以我猜测来看,当在我证就传说之后。” 余元心神一松,笑道:“反正我身为本尊你三尸化身,当你证就传说后自会回归本体,以全诸我。届时此事便与我无关,还得本尊你亲身操劳才是。” 王珝脸上露出笑意:“我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如今回想起来,有些存在早早在我身上下注,为的是什么,我也大概有所猜测。 “若我和那位真有默契的话,届时也不过将你再度分出,赔他一具化身,好全了他的谋划!” “什么谋划?”余元心中一颤,结合自身跟脚,有了一个猜测。 王珝看了一眼余元,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笑道:“你心中已有猜测,何必来问我?” 余元面露苦涩:“本尊,难道你真要坑我?就不怕我去了以后,那位借你我之间因果,强行拉你入魔?” 王珝面色平淡:“一来,我目前实力低弱,那位恐怕还看不上眼,一尊化身足以让他暂且放我一马。二来,此处是《一世之尊》世界观,又非他的主场,强行伸手过来,也不是没人对付他。” “所以你就把我放弃了?” “出身因果在这里,不是我能轻易更改的,倒不如当断则断。”王珝大袖一挥,“你且放心,等我证道传说,怎么样也得有近百年时光,你大可慢慢做心理建设。” 余元眼前一花,再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血衣教总坛的血海之中,手中的昊天镜残留精气所化古镜也不见踪迹。他无心去想王珝收走古镜有何用意,只是看着掌中的红袖刀默默不语,半晌方道: “天魔化血神刀、天一剑胎、七大真水......果然是丰厚的馈赠啊!” ...... 文安城外,王珝自虚空中迈步而出,回归自家茅庐小院。 他来到院中小池旁,沉思一会,袖袍一扬,一面古镜飞出,落入莲池之中,uu看书 wwuuansu 惊起潋滟波光。 清波招荡,粼粼水光与镜面反射相合,每一片波光都化作一幅场景,在池面之上动荡。 拿着权杖的法师击杀了守夜人,狰狞的巨鲸开始吞噬长蛇,忧愁的神女露出了微笑,辽阔的星海显露出人形,干涸的冥河再度满溢...... 王珝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在池塘旁边盘坐下来,从袖中掏出紫木如意,遥遥对着池塘,像是在垂钓什么。 清风拂过,水面之上的波光悄无声息间又多了几幅:被众多玄鲸簇拥着的神祇、盘坐在碧青宝树下的仙家、地底深处扭曲蜿蜒的血色与黑色交杂的河流...... 而在这些画面之外,还有两三处斑斓之中空空荡荡,幽暗莫名,并未出现任何身影。 王珝坐在池边,双眼微阖,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眉头一挑,轻轻咦了一声。 ...... 一间石室内,一名青衣男子闭目端坐,膝上横放着长剑,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如在远方。 忽然,他眉头轻动,反手露出一面古镜碎片,它黑沉无光,但在四周映照出了诸多幻景般的重重宇宙,浩瀚而神圣。 镜面忽地有光影轮转,呈现出一方梦幻迷离所在,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端坐其中,目光隔着千万里虚空传来,与青衫男子对视一眼,流露出一丝笑意。 莫名身影袖袍轻动,镜面复归黑沉,再无任何异象传出。青衣男子看着镜面,沉默半晌方才低语道:“截天……” 山门之外,忽有铅云低垂,其间雷光烁烁,风火涌动。 二百一十二.入兰柯,谋神掌(四k) 文安城外,茅庐小院之中,王珝对池而坐,看着池中映出的那一道鹅黄身影,点头赞许道:“清光耀百里,剑鸣动三劫。江师妹一步登天,斩破三劫,委实可喜可贺。” 他收回视线,手掌一抹,清池之中的洗剑阁山门消去,复归原本景象。清浅的池塘底部,一面古镜静静躺在那里,其上水波荡漾,幽暗重重,宇宙幻生。 王珝坐在池边,忽地失笑道:“未曾想这昊天镜残留精气所化古镜竟然和本体碎片有了联系,让我和苏无名隔空对视了一眼,真是意想不到。 “嗯,不过苏无名的状态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看来若非原著中正邪大战时正道处于下风,迫使他未曾以最圆满的状态破关,恐怕其刚一突破法身便有地仙级数的战力。当然,前提是他见好就收,未曾迷失在他我之中。” 王珝摇了摇头,不去思考他人之事,按住袖中蠢蠢欲动的大道之树,未让其扑入池中吞噬古镜。整个人气息变得隐晦而深长,似与本方天地相交融,双眼微阖,陷入定中。 隐隐约约间,他念头飞出,神游天地,眼前忽然一亮,一方闪烁着琉璃光泽的天地出现在眼前。 王珝看着这方天地,心中逐渐有平安喜乐之意生出,除此之外,竟还有一抹极淡的亲近之意。 琉璃天地之中,一座覆盖着蓬勃绿色的高山坐落在正中央,上面隐约可见众多僧人于草木之间游走,采摘草药,皆是面目红润,身形矫捷,无有疾病。 一条小径自山脚起,蜿蜒往上,进入山中,给人此去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小径的终点,深山某处,似乎有一座古朴沧桑的青灰色寺庙,庙前有八宝功德池,庙中长着菩提树。 庙门半开半闭,上方悬挂匾额,书有三个梵文大字。 王珝心念一动,飘然来到庙门之前,抬头看着匾额,轻声道:“兰柯寺。” 他刚一出声,一道满含慈悲之意的清朗声音传出,分不出男女:“南无月摩尼光王菩萨,施主既然来此,何不入内一叙?” 王珝沉吟片刻,忽地展颜笑道:“也好,我对兰柯寺心慕已久,如今恰逢其会,正好入寺叨扰一杯清茶,还望菩萨不要怪罪。” “施主说笑了,请。”清朗声音隐含笑意。 王珝遂在庙门上轻轻一推,径直走了进去。 庙中有一座小院,一株繁荣昌盛的菩提树长在其间,树下坐着一位体如净月的菩萨。 祂双手仰放下腹前膝上,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指端相接,结成禅定之印。周身绽放清冷月华,如同一轮微型明月落在寺庙之中,照彻这一方净土。 王珝见状行了一礼,在菩萨对面坐下,笑道:“贫道神游万界,无意间得至贵宝地,幸蒙菩萨不弃,容我入寺一观。” “善哉善哉,佛渡众生,兰柯寺一向大开方便之门,凡有缘者皆可得见,得见者皆能入寺一观。”月摩尼菩萨轻声道。 “可是我想,不是每位入寺者都能得到菩萨接见的吧?”王珝摇头笑道。 “南无月摩尼菩萨,确是如此。”菩萨先是一愣,接着低低诵了一声佛号,给与了肯定的答案,旋即解释道,“施主身具佛缘,因而能于入定间神游至我兰柯寺,我也因此才现身与施主相见。当然,若是其他法身施主来此,为示尊敬,我亦会现身。” 王珝闻言心中一动,算是解开了自身疑惑,他先前还在纳闷为何自身来到了兰柯净土之中,听月摩尼菩萨话语,似乎此事也非是祂刻意引导发生。 如今听闻月摩尼菩萨解释,方才心中明悟,原来是因为自己身具法海雷音如来舍利,冥冥间与东方琉璃世界碎片所化的兰柯净土有了牵扯,这才能于无意中神游至此。 想到此处,王珝突地问道:“我有一问,不知菩萨可否为我解惑?” “施主尽管说来,我会尽力为施主释疑。”月摩尼菩萨面上不显惊讶,平和道。 “我知佛门有七佛药师之说,且药师佛与七佛名号各别,佛土亦异,是以我竟不知七佛是一体还是异体。如今得见兰柯寺似是药师如来一系传承,因此道来心中疑惑,还请菩萨为我开释。” 王珝心中忧虑,他身具法海雷音如来舍利,相当于变相得了这尊佛陀传承。如果说法海雷音如来就是药师如来化身,岂不是等于自己和药师如来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药师如来可是上古五帝的青帝佛门之身,而青帝本人还尚未隐遁,仍在世间行走。与其因果相关者,如仙迹之“太乙救苦天尊”,神话之“东王公”,可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王珝如今身上因果不少,他可不想有朝一日因为无力偿还因果,最终身死道消。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听闻王珝问题,月摩尼菩萨竟然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此事我亦不知。” “菩萨也不知道?”王珝有些惊讶。 “此中之事,说来话长。”月摩尼菩萨轻声道,“施主应当知晓,我兰柯寺供奉的祖师乃是药师如来右胁侍,月光遍照菩萨。” “云散空净,独露婵娟,皎浩无瑕体自圆。菩萨法身如月光三昧,普照乾坤,我自然能看出贵寺传承源头。” “施主谬赞了。”月摩尼菩萨脸上露出微笑,继续道,“说来惭愧,我寺祖师当年在药师如来圆寂之后,暂掌东方琉璃世界,却不想在魔佛之乱时身陨劫中,连着东方琉璃世界这接近圆满的报身净土亦分崩离析,只残留碎片,被我师父寻到,方开辟出兰柯寺一脉。” “也就是,贵寺对于某些隐秘,亦是了解不多?”王珝若有所悟。 “不错,”月摩尼菩萨点头道,“虽说我寺祖师是月光菩萨,但我师父也只是昔年在菩萨座下听讲罢了。虽曾听闻菩萨宣讲佛法,但却非是真传弟子,本寺传承也是后来有所奇遇之下方才慢慢补全,是以对佛门高层隐秘所知不多,只是痴长些许罢了,无法给施主一个确切回答。” 月摩尼菩萨自言痴长些许,但王珝心中知晓,祂这报身一脉最是寿元悠长。别的不说,自中古魔佛劫数过后至今,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但兰柯寺算上祖师月光菩萨,也只传承了三代而已。 像月摩尼菩萨的师父,便自魔佛劫数过后一直存活至千多年前,方才圆寂。而月摩尼菩萨本人,也有数千年寿命了。 是以王珝还是有些不甘,想了想又问道:“那,不提准确答案,但凭菩萨自身所知,可愿给贫道一个猜测?” “以我所知,”月摩尼菩萨沉吟道,“上古年间,佛门最为强势之时,万界唯一的佛陀、菩萨、阿罗汉等存在也为数不多,不过百位而已。莫看佛门号称三千恒河沙数佛陀,其实大多都是三尸、过去身、金刚化身、菩萨化身等身外化身罢了。 “所以若说七佛药师皆是药师佛化身,倒也,倒也说得过去。” 祂话语隐晦,似乎也不敢确定自身猜测。 王珝眉头紧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谢菩萨。” “南无月摩尼菩萨,”菩萨再次低诵自身佛号,话语间略带歉意,“未能帮助到施主,当不得施主称谢。” 王珝摇了摇头,暂时抛却心中烦恼,转而道:“此事不提,我还有一事想请教菩萨。” “不知是何事?” “对于如来神掌总纲,菩萨可有意一观?” “如来神掌总纲,”口中重复了一遍王珝话语,月摩尼菩萨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施主竟然知晓此物下落?” “说知晓也不确切,”王珝淡笑道,“只是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知道不远的将来,当有如来神掌总纲出世。” “善哉善哉,”月摩尼菩萨没问王珝从何处知晓这个消息,只是摇头道,“神掌总纲出世,法身之战一触即发,战斗延绵之下,恐有无数生灵枉死。” “贫道亦是心忧此事。”王珝才不会安心等到如来神掌总纲出世,众多法身前去抢夺时方才出手。届时大战爆发,那些被牵涉到的生灵却又何辜? 原著中法身大战,鱼海至贪汗一带全部毁去,化作大湖。不少生灵被牵扯其中,沦为枯骨,他们可是死有余辜? 是以他在见到月摩尼菩萨后,便灵机一动,有了把菩萨牵扯入局,请祂出手的打算。 “贫道想着,若是可以的话,还请菩萨出手,早早收去总纲,以免宝物动人心,造成灾祸。” 月摩尼菩萨沉吟一会,点头道:“此事对我,对众生皆是有利,却是推辞不得。不知施主可有确切消息?” 常言道佛出如来,道自截天,虽然月摩尼菩萨修行的是阿弥陀佛一脉开创、完善的宏愿报身之道,与灵山如来留下的如来神掌关系不大,但是感悟其中真意,对自身亦有好处,是以祂一口答应下来。 王珝想了想,将自身所知一一道来:“据贫道所知,此次如来神掌总纲出世,当在西域的鱼海至贪汗一带,以十二因缘为阵,阵眼所在,就是载有神掌总纲传承真意之物。” “且慢,”月摩尼菩萨忽地出言打断道,“施主所言,神掌总纲周围有十二因缘结界?” “不错,难道其中有异?”王珝连忙问道。 月摩尼菩萨轻声叹了一口气:“唉,若是有十二因缘成阵,那我也无法出手破去,只能等阵法出现自行瓦解的征兆再说。而阵法瓦解必有异象生出,天下法身想必都会有所明悟,届时我再出手破阵,恐怕会引来好几位施主插手干预。” “这十二因缘之阵不能提前出手,强行破去吗?”王珝没想到,原著中惊鸿一现的阵法,竟然能令一尊修行报身之道的菩萨感到棘手。 月摩尼菩萨闻言摇了摇头,为王珝详细说来其中究竟。 原来,所谓十二因缘者,便是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这十二支也。 《长阿含·卷十·大缘方便经》中有载,缘痴有行,缘行有识,缘识有名色,缘名色有六入,缘六入有触,缘触有受,缘受有爱,缘爱有取,缘取有有,缘有有生,缘生有老、死、忧、悲、苦恼大患所集,是为此大苦因缘。 “若是我所料不错,那十二因缘之阵,当有十二座阵门,以象十二支。而阵眼游走其中,任意轮转,时时刻刻穿遁不休。若是阵门不破,纵然阵法暴露出来,也难以确定阵眼所在,更无法收走神掌总纲。 “而要想强行破阵的话,不但要担着阵中事物一道毁灭的风险,更要忧虑阵法勾连地脉、元气大海的可能性。若真是如此,强行出手之下只会造成大地崩坏,牵连无辜。” 王珝闻言问道:“既然如此,菩萨可有正统入阵之法?” “此十二支中,各前者为后者生起之因,前者若灭,后者亦灭。若要破阵,当先破无明之门,无明之门一破,其余阵门便不攻自破。uu看书 .uuknshu.co”月摩尼菩萨皱起眉头,“但是十二阵门之间,亦在相互转化,互换方位。若是不能一次成功,阵法受激之下自主运转,便再无尝试可能。” 说到这里,月摩尼菩萨补充道:“一般而言,这类结界都是佛门高僧大德布置,专门在其中留下种种宝物,以待有缘之人。只要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阵法会自主破去,那时就算凡人也可入阵一窥了。” “也就是说,最快的速度也得等第一座无明阵门自主破损,阵法出现疏漏之后,菩萨才能入阵收走总纲传承?” “不错,只有无明阵门一破,我才好借助十二因缘阵门之间的联系,划定阵法笼罩范围,确定阵眼所在。” “贫道明白了。”王珝叹了口气。 本来他还想借助月摩尼菩萨之力,提前收走神掌总纲,没想到月摩尼菩萨自身也力有不逮,非得等第一座阵门暴露才能出手。届时若是稍有耽搁,恐怕又是一场乱战。 “既然如此,嗯,如今是秋八月,若是我所知不错,明年正月便是第一座阵门损毁时机,届时还请菩萨出手,贫道挡住其他有心窥探之人。” “为苍生计,此乃分内之事。”月摩尼菩萨一口答应下来,“施主还可邀请其他几位正道法身来此一叙。呵呵,只要施主无意见,兰柯寺并不吝于分享神掌总纲。” “贫道会去做的。”王珝轻轻点头,“只要事先串联好,允诺事后分享总纲,想必正道高人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月摩尼菩萨赞许地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由道友了。” 二百一十三.神掌总纲出世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如今已是大晋新君继位后的元年,新历正月时节。 “鱼海”乃瀚海繁华之地,龙蛇混杂,是瀚海南部路线的核心所在。 此地掌控者向来思慕中原风物,下令凡是鱼海建筑一应按江东风格营造——江东在历次浩劫之中受损最小,人物风貌最有古韵。 于是城中房舍皆是白墙黑瓦,鳞次栉比,人烟稠密,喧嚣动耳,风情多类中原,长久下来,便有了“小江东”的美誉。 而在城外不远处,便是与城池同名的大湖,其烟波浩渺,遍生绿草杂树,湖中水产丰富,遂有“鱼海”之称。 广袤大湖之上,一叶小舟轻泛,王珝躺在舟中,手臂枕在脑后,双目轻阖,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他非是亲身来此,而是一尊化身降临,特地在此等待十二因缘阵出现异动,好通知本尊那边。 当日他与兰柯寺中那位商定好后,便去了一趟碧游天,通知了冲和道人,经过一番商议,二人决定由冲和道人出面,请天下正道法身一会,在兰柯寺共商如来神掌总纲出世之时。 当然,商议之前,月摩尼菩萨凭借报身之妙,初步确定了鱼海附近有十二因缘阵存在,算是为王珝话语作了注脚。 经过商议,一众法身高人决定,待到新历正月,鱼海附近有异象出现时,便由月摩尼菩萨出手,直接破去十二因缘之阵,收走如来神掌总纲,待事了之后,再拿出来分享。 这是因为月摩尼菩萨恪于报身,不能违背宏愿,所言所行必是所思所想,不然其他法身高人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 而在月摩尼菩萨破阵的同时,正道法身们会隐在暗处,各自拦下一位邪魔九道的法身——法身高人们瞬息千里,且能默算天机,月摩尼菩萨出手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他们。 此时天色尚明,远处忽有一道光芒冲霄,色成金黄,泽如琉璃,透着清净解脱的佛意,教人一见便有思慕佛法之意从心底生出。 “‘无明’阵门出现了,此时便是最好时机!”王珝看着不远处忽然骚动起来的鱼海城,心中一动,身影忽如梦幻泡影般散去,只留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招摇。 ...... 江东广陵,广陵侯府,王氏祖宅。 祖宅核心之地,松柏长青,一座古老建筑坐落其中,散发着古旧的气息,显得异常庄重和肃穆。 这是王氏的祖宗祠堂! 祠堂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位全身黑色盔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侍卫,他们的气息隐晦,难以辨明真正实力。 忽然,轻咳声传来,一位秀美若女子,但满脸病弱的白衣公子在侍女的跟随下走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片类似于龟甲般的事物,上有阴阳五行之数,交杂黑白之点,恍若书籍,其上光点流转,显露莫测天机。 “大公子。”两名黑甲侍卫躬身一礼。 “咳,咳咳......”江东王氏下任家主,嫡子王思远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中龟甲模样的事物自主飞上天穹,黑白光点流转不息,玄光大放,广陵侯府周围百里皆可得见! “这是......”王思远不顾阻拦,奋力推开侍女搀扶,睁目看向苍穹之上的洛书,伸手露出一把算筹,飞快掐算起来。 “鱼海附近有异象出现,似是如来截天现世之相,观这清净无碍之意,似乎是如来神掌的某一式?”王思远剧烈咳嗽不停,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意,“这或许是王氏的一个机会......” 他沉吟半晌,脑中念头飞速转动:“将此事宣扬出去,借这个机会行调虎离山之事,趁机寻找我王氏劫难根源。如果要按此计行事,非得族中长老配合才是,我有信心说服父亲和几位长老......迟则生变,现在就开始吧!” 思绪一定,他咳嗽道:“通知家主,召集所有外景长老,就说‘洛书’异动,请他们过来联手推算!” “是!”院中无人角落,一声低应传出,旋即便见一道黑影如水般流动,向着其他院落赶去。 黑影刚要离开,天上的洛书再显异状,一道道金色卦象出现,长短相合,组成一个繁复的卦象。 王思远面色一变,立刻改口道,“不必通知了,告诉家主和各位长老,就说我凝练窍穴时气息有感,突破二重天时与洛书联系更进一步,如今已经平息,并无大事。” “是!”黑影没有任何疑虑,向着其他院落赶去,拦下了见状赶来的数位王家长老。 王思远面色苍白,站在王家祠堂之前,洛书从天而降,垂下黑白光点,演绎出重重卦象,在他手中不断跳跃闪动。 “有趣,有趣!”半晌,王思远突地一口鲜血喷出,洒在衣襟之上,整个人里外透着一股兴奋之意,“坎上艮下,水山,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 王思远白衣之上尽是殷红,他却对此不以为意,似乎已经习惯,眼中跃动的是遇到了难题般的兴奋之色: “天数有变,本来想借此机会引走少林方丈空闻,趁机入少林后山那处地界一探,寻求王家破局之法。如今被人横插一手,时机出现的太早,准备不足,这个计划便再无进行下去的可能了,倒不如当断则断,日后再说。” 他手指轻动,周身先天八卦景象一闪而过,眉头略微皱起:“坎居客位,说明扰我行事者与水有关。我凭借洛书之力窥破天机,方才得知如来神掌出世之事,其人竟能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若非适逢其会,便说明这是一位法身高人。会是谁呢?” 王思远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似乎很乐于见到自身谋划被破,他默默推算一会,最终袖子一甩,捂嘴笑道:“算了,如来神掌传承现世,天下法身云集,若无意外,明日我就能知晓其中究竟了,咳咳。” 他撤去袖子,其上又是一片殷红。 ...... 鱼海之外的戈壁中,一处地面塌陷,露出一口深坑,其中佛光起伏,宛若参天大树,不时洒落灿灿霞光,似绕树萤火,点点璀璨,美不胜收。 坑洞之外,众多马匪、江湖人士围绕,各自提刀带剑,彼此间隐隐对峙。 他们都是目睹异象之人,由于离此较近,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打算争夺此处可能存在的宝藏。 一个独眼马匪挥了挥手中砍刀,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双眼发直,愣愣看向地面,满脸不可置信神色。 有的马匪注意到了此人异状,跟着一起低头看去,也是陷入了痴呆之中,口中呐呐无言。 在这些最多不过开窍的江湖人士毫无感应之间,于莫名高处忽有清净慈悲之意降下,巧妙改变了某些事情,将附近天地尽数化为佛国净土。 天地法理改变,呼啸的瀚海狂风变得柔和,四周黑色砂砾渐渐透明,呈现出琉璃之态,地上野草发芽,树木抽长。 不过刹那的工夫,附近化作了一片蓬勃清净的绿色,一尊淡白佛光凝就的身影出现在如茵绿草之上,周身隐隐有禅唱声自虚空中传来, 周围马匪只是略加注目,就仿佛脱去了烦恼,只觉世事皆幻,倒不如就此归去,青灯古佛! 无声无息间,佛光身影出现在坑洞之底,祂右手探出,捏作法印,其上蒙着琉璃光泽,汇着如月佛光,向着虚空之中屈指轻弹,一连弹了三下。 咔嚓!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琉璃佛手探入虚空,再回来时其上已经多了一枚黑色念珠,其满是沧桑悠远之意,给人以直观的岁月之感。 佛光身影捏着念珠,点点琉璃光芒汇聚,让那颗黑色念珠散发出模糊浑噩的意境,同时有佛音禅唱、说法之声在虚空中响起: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 佛光身影轻叹一声,难辨男女的清朗声音响起,接着道:“空实无华,病者妄执,由妄执故,非唯惑此虚空自性,亦复迷彼实华生处,由此妄有,轮转生死,故名无明。” 佛光身影反手一握,将黑色念珠握在掌中,口中低声默诵,似乎响彻在每个人心底之中:“......如来因地修圆觉者,知是空华,即无轮转,亦无身心受彼生死,非作故无,本性无故。” 无明生念,生死轮转,乃有忧愁烦恼心。月摩尼菩萨摒弃心中因为握住“无明”念珠而诞生的种种纷乱念头,以念珠为凭,结合鱼海地势,在心中默默推算阵眼枢机所在。 未几,祂一步迈出,来到一处荒凉戈壁之上,落脚之地化作净土,飞快向着四周蔓延,转眼将此地化作兰柯净土景象。 月摩尼菩萨右掌轻按,大地忽地颤动起来,碎石土块跳动,最终裂出一条沟隙,显露出一条奔腾汹涌的地下暗河。 月摩尼菩萨目露慈悲,伸手探向暗河之底,暗河断流,露出湿润的河床;河床分开,显露出莫名幽深! ...... 少林寺,后山舍利塔,一把古朴戒刀供奉在此,弥漫出清净佛意。 忽然,戒刀轻颤,一声嗡鸣穿破云霄。uu看书 .uukanshu.o 周围众多塔林之中,众多僧人坐化后所留舍利子皆有禅意发扬,共同显化出一方佛国净土。 大雄宝殿之中,白眉如雪垂落在脸庞两侧的空闻手持九环锡杖,忽地叹息了一声:“阿弥陀佛,冲和施主所言不虚,鱼海果有佛门重宝出世。” 他环视周围一圈,看向菩提院首座无思:“无思,你请空慧师弟入后山舍利塔,看守‘阿难刀’。老衲应冲和施主之邀,却是要赶赴南荒,阻道邪魔。” “阿弥陀佛,弟子谨遵师命。”形如枯木,须发皆落的无思低声应道。 达摩院首座空见出言问道:“方丈,此事事关重大,可要多带些人手?” “不必,”空闻笑呵呵道,“此事正道之中早有定论,法身之下却是插不了手。嗯,事发突然,左道几位施主当无应对,只会亲身降临,不会刻意再带多余人手。” “阿弥陀佛。”空见闻言,点了点头,低诵一声佛号,退回众僧之中。 空闻手上九环锡杖摇摆,面前裂开幽深裂缝,呈现出蛮荒风景,旋即走入其中消失不见。 ...... 文安城外,茅庐小院之中。 王珝本尊心有所感,眼中长河凸显,面前清池之中波光起伏跃动不定,很快定格在一方画面之上。 冬雪覆盖山头,掩去所有痕迹,只有几堆未曾被雪花掩盖住的断墙破瓦讲述着此处曾经发生过的动乱。 王珝目露回忆,低笑一声:“朵儿察世界......” 他身形略显虚幻,旋即消失于小院之中。 二百一十四.4方云动,大战爆发 朵儿察世界,少华山后山。 王珝站在岩壁之上,伸手一推,“轧轧”之声响起,破损的机关再度被启动,一条幽深的甬道暴露出来。 左右石壁粗糙,布满青苔,潮湿阴冷,面对这条甬道,王珝的眼中却充满了回忆。 自己误入轮回后,所进行的第一次轮回任务就是在这方世界,也正是这次任务,叫自己知晓了自家身处《一世之尊》世界观之下的诸天万界之中,从而变相地坚定了自己的道心。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未入轮回,目光局限于九州之中,不知诸天万界风景。我估计很难保持上进之心,现下撑死不过一九州法师吧!”王珝笑了笑,迈步走入甬道之中。 这方世界是真实界分化而出的宙光碎片之一,当世战力最高不过外景,王珝来此自不用小心翼翼躲藏,而是跟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意迈步前行。 走到尽头,一方半圆形的石室出现在王珝面前,中有石床石桌,摆放着腐烂的蒲团。 正面山壁上,一行梵文铭刻其上,其下有阿难署名,中有破戒刀法真意传承。当然,其中真意早已在当年被孟奇获取,如今这只是一行普通字迹,无非书法不错罢了。 看了梵文几眼,王珝摇头一笑,想评价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毕竟是一位彼岸大人物,纵然身处封印之中也不是自己所能轻易冒犯的。 他转眼看向左侧石壁,只见淡淡痕迹残留壁上,仿佛一道石门,上书一行大字,似是在劝诫后来者:“情义善仁,莫入此门”! 而石门左下方又有一个深孔,里面如有火焰燃烧,旁边以蝇头小字写了一行妖文,王珝一看便知其意:“负心薄幸者,杀!” 王珝试着推了一下石门,只见石门坚如磐石,难以动摇,更有虚幻火焰燃起,阻碍去路。他嘴角微弯,袖中滑落一柄紫木如意,扣在手上。 ...... 皑皑雪山最西侧,与西域接壤之地,有一条幽深不见底部的裂缝,里面黑气翻滚,邪恶死亡等意味浓得宛如实质。 在裂缝东南侧,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寺庙,与寻常佛寺不同,它以黑、血二色为主,雕刻着众多残肢断骨,绘着种种凶厉场景,正门上书三个满是杀戮愤懑之意的大字: “修罗寺”! 在寺中一座高台之上,一尊三头六臂,肤色青黑的忿怒法相正坐在那里,正是修罗寺的法身高人:“大阿修罗”蒙南! 蒙南端坐高台中央,双眼紧闭,脸色扭曲,似乎在强忍心中的嗜血渴望。 忽然,他眉头一挑,睁开双眼望向东方,声音沙哑中饱含杀意:“如来神掌?” 未曾多想,蒙南身子一晃,法身彻底展露,三头六臂的青黑修罗法体双眼中冒出火光,口中黑气吞吐不定,身子赤裸,只有腰间缠着黑布。 他六只手臂上分别持着刀剑、莲花、火珠等物,还有一根血色长枪被其高高举起挥舞,刺破虚空,向着瀚海附近赶去。 穿遁之中,蒙南身子突地一滞,面前出现一尊神人,手持长剑,脑后有一轮紫色大日,周身缭绕着紫气,迸发着紫光,威严昭著。 大晋世家,平津崔氏的法身高人,“紫气浩然”崔清河! ...... 草原金帐。 奢华的大帐之中,一名古铜肤色的大汉慵懒靠在软座之上,背后是一个硕大的蛟龙之头。 他五官深刻,眉眼间尽是豪迈,鼻子微勾,透出少许阴鸷;身材魁梧,仿佛半截山峰。身边则围绕着众多国色天香的少女与美妇。 忽然,他吸了口气,挥退身边众女,眼中烁烁生辉:“有如来神掌的味道。” 金帐之主,草原大汗古尔多脸上笑容不变,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柄长柄斧头,九枚道痕烙印其上,火焰雷霆混洞等异象一闪而过,变化出种种玄奥组合。 古尔多轻嘿一声,看着手中天诛斧笑道:“如今西域有如来神掌出世,天下法身必定云集响应。斧兄,你可愿与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长柄斧头安安稳稳,没有反应。 古尔多不以为意,或者是早已习惯,自顾自道:“斧兄你不做反应,我就当你应下了!” 畅笑一声,古尔多就要动身前往如来神掌总纲出世之地,前去寻众多法身一试身手。 忽然,他双眼眯起,看向前方无人之处,目光仿佛透过了遥远的距离,隔着百万里之遥与人对视,手上的斧头也立在了身侧。 他脸上笑容消失,复归平静,就那么坐了下来,继续靠在蛟龙头之上,似乎很是惬意。 一座普普通通的草庐外,一个穿着简朴青衫的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锄头,拿起了一把寻常的、毫无装饰的长剑,直起身子,回头看向北方,脸上安宁自然,眼中充满专注。 金帐之中,古尔多突地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实力竟然没倒退,反而略有精进!不是说他心伤爱侣之死,颓废自弃了吗,莫非传言有假?” ...... 瀚海荒凉戈壁之上,虚空突地泛起涟漪,有所异动。 忽然,头戴道冠的冲和脚踩祥云,腰悬长剑,出现在这方地界,对着虚空稽首道:“无量天尊,如今如来神掌总纲出世,虽然挑动天下风云,但对妖族而言却并无用处,各位施主何必再来赴这滩浑水?” 冲和话音刚落,前方的戈壁景色旋即发生了变化。原本是几块风化岩石点缀下的、一望无际的苍莽荒凉戈壁,转眼间就有两座黛翠山峰屹立在眼前。一条大河从中飞越,泊泊而流,清澈见底,鹅卵石各有形貌。 大河边上,草长莺飞,草木隐隐绰绰,郁郁葱葱,不时还能看见零散的村落人家分布。 冲和叹了口气,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山峰峭壁之上洞穴雾绕,河水顺流而上,在前方高原汇成了一个烟波浩渺的平湖,它淡蓝通透,波光淼淼,水汽蒸腾,恰似天上之海。 妖族洞天,“天海源”! 如同怒雷般的声音从中传出:“冲和老儿,你们竟然还有余力来阻挡我们?” “兰柯寺那位亲自动手,收取神掌总纲,我等所能做的,就是拦截下其他不速之客了。”冲和推了推道冠,笑眯眯道。 “草原大汗、萨满长生天、修罗寺、血衣教、罗教,这些人你们都能拦下?还有其他法身遗蜕、神兵等等,你们都能拦下?” “不劳几位施主操心了,”见对方似无开战意图,冲和自然乐得以话语拖延时间,“古尔多施主那里有陆道友应对,大阿修罗则有崔施主阻拦。东海剑庄的何施主证得有无相剑气真体,与罗教渡世法王的真空法体棋逢对手,当可一战。 “而空闻道友赶赴南荒,震慑血海罗刹,蛊神和长生天又受限于信仰之力来源,局束一地之中,无力外出,干涉不得他方地界。更者,祂们还要坐镇自家势力之中,防止被人乘虚而入。” 冲和还有一句话没说,反正他们此行只为阻拦,不为搏命相争,待月摩尼菩萨那里有了结果后,自然能从容退去,所以可以自由分配敌人,分散战力。 而且这样一来,那些以法身遗蜕或者神兵为底蕴的势力也无法及时反应,等他们赶到此地后,自己这边早已经完事了! 而某些隐秘法身,比如神话的“天帝”之流,还有王珝潜伏在侧,亦非无人应对。 天海源中沉默了一会,忽然一声轻叹传出:“你们人族,实在是太过强盛了。” 不算法身遗蜕、绝世神兵这些能短暂爆发法身级战力的底蕴和手段,单是真真正正的陆地神仙,就有十位左右。而妖族在真实界中的妖王,也不过四位,其中一位还早早被镇压在少林之中。 幸好,人族内斗不休,正邪之间难以互容。幸好,人族为了打击敌对势力,竟敢私下里与外族联合,开门揖盗! 冲和眉头一皱,似是品出了什么,执剑拦在身前,诚恳道:“无量天尊,若是几位施主就此罢手离去,老道也不愿大动干戈。” “多说无益。”一道不同于先前雷声话语的声音传出,语言如金石交击,似虎豹怒吼之声,“如来神掌本就对我妖族无用,若非要趁此机会削弱你族,谁愿来此生事!此战非打不可!” 话音刚落,一声虎啸传出,一只庞大无比的虎爪破空而来,缭绕着重重金气,干扰五行,混淆虚空,杀戮锋锐之意毕露,狠狠抓向冲和。 冲和面容凝重,微微一扶头上鱼尾冠,拔出长剑,周身纯阳之意发散,正而不邪,挑向虎爪。 忽然,他背后一只手掌劈下,青黄赤白黑五色光芒轮转不休,对着冲和后脑打去,五色神光之下,冲和身边的温润阳气如同幻影一般,被手掌轻而易举地穿破,毫无作用! 轰隆! 高空之上,更有青紫雷光如同巨树扎根落地,绕开了五色神光,绕开了庞大虎爪,唯独将冲和圈在其中,封死了他所有撤退的路线! 妖族三大妖王联手,为削弱人族实力而来! 冲和意图用话术拖延时间,它们又何尝没有自身图谋?在与冲和交谈时,某位一直未曾出言的妖王早已在暗中多番探查,确定此地除冲和之外再无其他法身。 若非担心提前封锁虚空会被冲和警觉,它们早就趁机禁锢方圆千里范围,令冲和无法脱身离去了。 不过如今倒也不差,反正此地只得冲和一人,而他们有三位妖王,三打一难道还会输吗? 冲和道人位居天榜第二,实力强横,是妖族心腹大患,若是能趁此机会除去,这次行动便算是血赚! 雷霆森林围绕,泛着金色的虎爪当头笼罩而下,背后更有五色神光轮转不休,禁锢着空间,限制着遁法。 在三大妖王围攻之下,冲和面无表情,如同没有灵智的傀儡一般,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仍然持剑向着虎爪挑去! 啪! 坚固难当的虎爪击碎了长剑,拍中了冲和,但道者的身体却如琉璃般破碎,散发着五色神光的手掌更是如穿过幻影一般抽打在冲和后脑勺上,轻飘飘毫不着力,就如先前突破护身阳气一般,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雷霆劈落,青紫电光加身,更是视冲和如无物,击打在地面之上,绽放出道道焦痕。 不好!五色神光的主人心中警觉大起,悚然之下刚想撤身离去,就看见不远处冲和身影凸显,法身呈现。 这是一尊羽衣星冠的年轻道人模样的法身,超然而高远,仿佛天地之间“有”和“存在”的象征。 展露了自家法身的冲和右手提着一口赤红长剑,脸上似笑非笑,仿佛在说,老道敢于过来与三位施主谈判,难道就没有准备一点底牌? 他第三次推了一下头上道冠,悠然道:“三位施主真身已被老道窥破,还是在此陪老道待一会吧!” 虚空之中,一只毛色艳丽,尾羽呈五彩之色的孔雀低鸣一声,双翅一展就要脱身离去。忽然,它背后现出一位面容古拙,手拿纯白长剑的道者,他轻轻一点,毁灭剑气激射,将孔雀从虚空中逼出。 妖族孔雀妖王,太离! 与此同时,另外两边也有身影呈现,一位形容苍老的老者悠然挥出了手中深黑长剑,u看书 .uukanshu身前一头巨大白虎受惊之下,狼狈飞出了天海源。 乌云汇聚,大雨磅礴,条条雷龙当空怒吼,雷霆围绕之中,更有一头独角夔牛慌不择路从高空落下,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外貌清癯,掌中青色宝剑锋锐难当的中年道人。 太离身上五行神光如花般绽放,勉强偏转开纯白剑气行进的轨迹,它见到场中情景,忍不住鸣叫一声:“一气化三清!你竟然修成了这门绝学!” “不仅如此,”冲和看着自己三道化身已经把三位妖王包围,忽地叹了口气,“老道其实并不想用这一招,但是三位施主实在欺人太甚,只好勉强一试了。” 冲和本尊提剑刺出,刹那间天地变色,青红白黑四道剑气纵横来回,场中所有事物泯灭,只余黑白,接着虚空开始坍塌,复返破灭! 太离一声尖叫,血脉之中传承的一副恐怖景象浮现心头,被他快速对号入座:“诛仙剑阵!” 冲和轻轻摇头:“说过了,是三位施主逼老道的。” ...... 北周,一座酒馆之中。 酒馆已近打烊,大堂中人数不多,只有掌柜、小二和一个昏昏欲睡,满身酒气的男子。 忽然,醉意盎然的男子猛地抬头,眼中露出清明之色,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了大战爆发的方向。 他身形昂藏,气宇轩昂,伸手握住了腰间一样黑糊糊,类似烧火棍的事物,眼眸幽深中藏有几分痛苦,声音略带低哑: “一气化三清、诛仙剑阵,冲和,你藏得太深了……” 二百一十五.声东击西 昂藏男子怔怔看了一会天际,闭目轻声道:“看在你为人族出力,与妖族相战的份上,寡人这次不插手。但迟早有一天,寡人要和你以及陆大,作生死之斗!尤其是陆大!” 他脸上露出几分痛苦和茫然,似是忆起了什么难以忘怀之事。如此呆立了半晌,他突地重重坐下,发出沉闷一声,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掌柜和小二。 “小二,上酒!要‘醉仙’!”转眼间昂藏男子气质一变,竟有些洒脱不羁、嬉笑怒骂的粗犷之意。 小二苦着脸走过来,重复起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语:“爷,那‘醉仙’可是上上等的好酒,连我家掌柜都只是偶尔听说过那么一句。我们这平头百姓的小店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再说,我们都快打烊了......” 他心中腹诽,这个男子最近几日一直在此盘桓不去,每日酒馆刚一开门就跌跌撞撞闯进来,在此大醉一场,直到闭店打烊方才离去。而且他动不动就要一些自己曾有耳闻但见都没见过的上品好酒,全然不顾自家小店有没有这份能耐。 再者,这男子酒品极差,喝着喝着就开始放声大哭,说些别人听不太懂的话,只能模糊听出此人是因为情伤,为了一个名叫“晏然”的女子,方才成了这幅模样。 若非看在他成天饮酒,花费极高且出手豪迈,身手不凡的份上,自家掌柜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当然,后者才是重点。一位疑似外景的强横武者,自家掌柜才招惹不起。 男子眼中清明不再,言语间也随意了不少,闻言眉头一皱:“没有‘醉仙’?那‘寄明月’也行,不然‘湛沧海’也勉强能成!” 小二脸上挤出一个苦笑,只是摇头道:“爷,这些都没有,而且我们都要打烊了......”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这酒馆还开个什么劲!”男子口中嘟嘟囔囔,还是摇晃着站了起来,向着门外挪步,似有离去之意,“当年俺和晏然相识也是在这么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酒馆,他们那里就有‘醉仙’......” 无意间提起了心中那个难以忘却的名字,昂藏男子忽地沉默了下来,眉眼再度变得幽深,气息恍若一座深潭,看不真切。 小二突然心中一沉,似是感受了周围那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于是低眉顺眼,未敢答话。 呆了半晌,小二浑身一颤,一股穿堂风刮过,让他滴溜溜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抬头望去,却发现那昂藏男子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酒馆半闭着的大门如今敞开着,桌子上安安稳稳地搁着一锭金子,装了些残酒的酒壶却没了踪迹。 “这年头的江湖人士,怎么老爱顺人家东西......”小二把金子收好,低声嘟囔着开始收拾座椅,掩上了酒馆大门。 ...... 瀚海戈壁之上,佛音清唱之声不绝于耳,一尊周身被琉璃色佛光缭绕,难以辨清面目的模糊人影正立在虚空之中,探手向下方地底暗河抓去。 祂所立之地不复戈壁风貌,尽皆化作佛国净土,而在净土边缘,隐隐绰绰立着几道身影,却是终于姗姗来迟的几位附近的外景强者。 这几位外景强者极有眼色地没有上前打扰月摩尼菩萨收取神掌总纲,而是就在外围盘桓游荡,如同食腐的秃鹫一般,希冀着待会能享受上狮子用食过后的残汤剩羹。 终于,随着一声虚幻轻响传出,月摩尼菩萨终于触摸到了一物,竭力将其拿起。 浩大的佛音禅唱响起,已被转化为兰柯净土的大地上突地涌出股股清泉,如茵绿草之中朵朵金莲绽放,半空中更有诸多金身佛像虚幻呈现,围绕着暗河之底缓慢升起的一物,各诵本愿。 万佛朝宗! “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见到这幅情形,月摩尼菩萨低诵一声自家这脉的如来佛号,口中药师如来十二大愿念诵不休,“愿我来世于佛菩提得正觉时。自身光明炽然照曜无量无数无边世界。三十二丈夫大相及八十小好以为庄严。我身既尔,令一切众生如我无异......” 佛音在空中回荡,缓慢升起的事物似是受到了某种冥冥间的吸引,上浮的速度陡然加快。 ——按常理而言,神掌总纲尚未到出世之机,须得等到十二因缘阵门尽数破去,方能自主出世,寻找有缘之人。 在原著中,金刚寺一众窥破其中隐秘,联合修罗寺、雪山派这西域三大势力剩余之二,以先人所遗舍利化作金刚,强行开启破损了大半阵门的结界,意图提前收走神掌总纲。 即便如此,原著中那尊舍利所化、大阵所成的,有准法身级数的“怒目金刚”,也是费力不堪。 如今月摩尼菩萨凭借自身强横实力,在第一座阵门“无明”甫一破损时就出手推演阵眼所在,顺藤摸瓜寻至此处将其开启,所受阻力自然大于原著中的那尊“怒目金刚”,远胜于其百倍千倍! 但幸运的是,月摩尼菩萨一来已有菩萨果位,且借助兰柯净土,有传说之境的佛陀部分神异,非是原著中金刚寺那一伙人能比;二来,祂这一脉传承源头可直接上溯至月光遍照菩萨乃至药师王佛,对于神掌总纲的吸引力也远胜于其他人。 三者,如今正邪法身相互牵制,那些外景强者则畏惧兰柯净土不敢轻易涉足,是以此处也无人来打扰月摩尼菩萨,给了祂发挥的充裕时间和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月摩尼菩萨所显菩萨金身终于从暗河之中提起了那件事物,让它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琉璃色佛手竭力提起的是一株菩提树,此树半枯半荣,似半生半死。树干之上有一凹陷,内中仿佛雕刻着一位盘腿而坐的僧人,其似存在非存在,满是涅槃超脱之意。 菩提佛树,枯荣两相,树下苦修,佛祖悟道! 如来神掌总纲现世,天下一应佛门势力,如少林寺、兰柯寺、金刚寺、水月庵这正统佛门四寺,以及修罗寺、欢喜庙这等邪佛道统之中,皆有异象生出,不论正邪。 而其余某些大势力之中收藏的佛门神兵,也有所反应。 一时间天下众多势力纷纷知晓,有与佛门干系甚大的重宝出世了! 可是为时已晚,月摩尼菩萨这位凭借兰柯净土之能,在真实界中近乎传说的存在出手,难道还会给其他人留下反应是机会? 祂缭绕着佛光的身影忽然化作一只巨大的琉璃佛手,那株枯荣菩提就躺在掌中,随着祂手掌飞快远去,最终消失不见,只留禅意袅袅。 月摩尼菩萨功成身退,周围净土风景消失,瀚海戈壁复归原来地貌,众多急匆匆赶来又被拦在外围的外景一拥而上,希冀能寻到些许残余事物。 果不其然,许是月摩尼菩萨这等高人不屑于那些事物,或者是祂刻意给后人留下些许机缘,总之众多外景强者还是在暗河之中寻到了诸如念珠、木鱼、宝杵之类的佛门物件,其上皆有神通留存,是不可多得的佛门秘宝。 在众多外景被利字蒙了眼,因为分配不均或眼馋他人收获而混战起来之时。战场外围,身着白衣双手负于背后,脸色平和隐有禅意生出的王珝立在此处,轻笑一声: “总纲已然到手,可以通知本尊那边有所行动了。” 话音落下,他身影如泡影幻灭般就此散去,一道迟来的银白剑光穿心而过,却毫无收获。 剑光停下,显露出一个侠客打扮的男子身影,他皱着眉头看了周围一圈,见先前目标已经消失不见,便不再耽搁,扭身又加入了混战之中。 ...... 南荒,血衣教总坛。 如今山门大阵已然开启,一朵血色云朵笼罩在总坛山峰之上,宛若一滴滴血液凝成。血云之上,朵朵赤色莲花盛开,每朵莲花之上皆有血衣教弟子或站或立,组成大阵,护住山门。 这些弟子虽然身处阵中,但依然满脸忧虑,不时忧心忡忡地向着上方看去。他们知晓,如今自己等人只能说是勉强护住自身,真正决出结果的,还得看空中对峙的三位法身高人。 半空中,手持九环锡杖,白眉飘飘,清净出尘的空闻足踏金莲,与身前两道身影对峙。虽然形只影单,气势上却不落下风。 在他对面,分别是血衣教教主血海罗刹,以及南荒本土神灵蛊神这两位法身。 蛊神体型巨大无比,方圆足有几百丈。祂通体呈金色,覆盖着坚胜金刚的甲壳,背后六对半透明翅膀轻轻扇动,周身点点沾染了血污的各色愿力光点缭绕,既神圣又邪恶。 祂如同人类般的四只手臂上,正有两只抱着一根铁黑色的竹节鞭,另外两只作结印状,似蠢蠢欲动又如临大敌。 但空闻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蛊神身上,而是看向血海罗刹,话语间多了一份凝重:“阿弥陀佛,未曾想多年不见,施主变化远超老衲想象。” 血海罗刹面容秀美,身侧短刀轻挎,眉宇间毫无邪气,尽是风轻云淡之意,闻言含笑道:“老和尚你自持实力高深,敢以一敌二入我南荒,如今我和蛊神都各有进步,你纵然心生悔意,却已然晚矣。” “阿弥陀佛,老衲虽然不是二位施主对手,但此行却并非为分生死胜负而来。”空闻低宣佛号,“若只是阻拦二位施主一时半刻,老衲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血海罗刹闻言低笑一声,并不答话,而是望向天边,眼神渺远,像是在等待什么。 一时间,场中就此沉寂下去,唯独蛊神手中印诀不停,浓厚愿力发散出去,护住南荒生灵,不叫可能发生的战斗牵涉无辜。 毕竟,蛊神还是一位靠着信仰愿力存活至今的神灵,若是南荒爆发法身大战,数千里之内生灵涂炭,祂香火来源有损,实力自然会有所下降,这是祂不乐意见到的。 而空闻秉持佛门慈悲之意,面对蛊神出手护住南荒众生的举动,也并未加以干涉。 过了片刻,空闻白眉一颤,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如今兰柯寺那位菩萨已然得手,此次神掌总纲出世之事已了,老衲这便退去,不叨扰二位施主了。” 说着,他足下金莲绽放毫光,似乎将要离去。 忽然,一道血色刀气飞掠而过,打断了他的举动,血海罗刹化血神刀在手,冷哼一声道:“秃驴,莫非你当我南荒是什么好去处吗?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环视周围一圈,眼中血色逐渐弥漫而上:“如今蛊神护住南荒,你我出手再无顾虑。就让我来试试你这曾经镇压击杀过法身的天榜第三,在沉寂数十年之后,还有多少余力!” 空闻脸色微变,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 “废话少说,看刀!” 血海罗刹一声轻喝,uu看书 .uukanshuom连人带刀化作了一道赤色厉芒,内里似有血浪起伏,自成一界,无声无息间已经向着空闻落去。 “原来施主对化血神刀的掌控更上一层了。”空闻脸泛淡金,右手握拳打出,充满禅意,飘忽不定,像是起自众生心中,随敌人心意而变,难以测度。 纵然敌人真如神龙一般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兴云吐雾、隐介藏形,怕也是要在这一招下被锁定身形,落入败境。 降龙神拳,降外界真龙,亦降自身之“龙”,自少林绝技“拈花指”衍化而来,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内十八功法之一,能证降龙罗汉金身,更可发祥成迦叶法身! 天榜第三,“降龙罗汉”空闻之名,由此而来! ...... 某处密地之中,黑色大地沾满血液,腐烂尸骨随意洒落,如魔界降临,似九幽现世。 黑色平原正中,一座山峰坐落于此,其上黑气笼罩,依稀可见毁坏的佛庙、干涸满是烟尘的功德池、倒塌的七宝楼台、婆娑摇动的血色菩提等物。 山峰高耸,明显分成七层,越往上越小,岩石古拙,遍布枯木。 第六层之上,一道人影手持如意跨越重重阻碍隔空降临于此,看着不远处的边缘,那里有黑气束成牢笼,与阵法相连,困着一道身影。 手持如意的人影轻笑一声,问向牢笼之中的身影:“福生无量天尊,敢问可是少林空闻方丈在此?” 牢笼之中的身影闻言顿了一下,最终叹气道:“阿弥陀佛,正是老衲,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二百一十六.各方态势 王珝闻言轻笑一声:“贫道静川,特为解救方丈而来。” 他不待空闻回话,接着道:“当年方丈与魔师韩广一战,举世皆惊,世人普遍认为方丈或镇压,或击杀了韩广,在天下众多法身中也能排在前列。谁曾想,真空闻却被困此处,就连方丈身份也被他人窃据。” 空闻沉默一会,方才低声道:“阿弥陀佛,原来韩施主不杀老衲,除了代价极大之外,还有担心寺中魂灯熄灭,无法伪装的缘故。” 王珝笑而不语,未作回应。 空闻被困此处数十载,对外界毫无所觉,自然十分牵挂如今的少林境况,却又苦于没有渠道得知。如今见王珝来此,似对自身情况有所了解,于是当下发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可知我少林如今是何模样?” 王珝笑了笑,他还在等待化身那边消息,不能第一时间放出空闻,免得韩广警惕,于是也很乐意为其解惑:“贫道非少林之人,所知不过寥寥,但既然方丈有心询问,贫道自然知无不言。” “多谢施主了。” “好说好说,自少林寺空闻方丈,呵,我是说那个假空闻。他自与‘魔师’一战,且后者就此销声匿迹后,少林名声大振,隐有天下第一宗门之称,算得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听施主语气,似乎有所不妥?”空闻敏锐察觉出了王珝话语中淡淡的不屑意味。 “如今少林看似家大业大,正是鼎盛之时,实际上内部却风云诡谲,暗流汹涌啊。”王珝笑了笑,“假空闻自与魔师一战后,已然十多年未曾出过手,也未与其他法身高人照过面。而且少林行事也略有偏颇,方正近迂,失却了佛门慈悲之意。” 王珝却是想到了孟奇当年被逐出少林,同时废功之事。 按王珝如今所知来看,若是真空闻执掌少林之时,有弟子行类似孟奇之事,当将其送入舍利塔,面壁十年,化去罪孽。绝不至于逐出门墙,废其功法。 空闻在牢笼之中略有沉默,低声道:“若老衲所料不错,如今在寺中假扮老衲的当是韩施主无疑。韩施主出身灭天门,魔功出众,能潜移默化诱人堕落,怕是在暗中引我寺僧人入魔,放大了他们心中某些念头。” “或许吧。”王珝悠然笑道,“对了,我听闻少林还参与进了争龙之事,与前太子赵谦走得很近,可惜最终失败。如今赵谦被废,闲居在家,但少林似乎仍未放弃。” 空闻无言,最终只是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可否援手老衲,待老衲脱困后自有厚报。” 王珝正要再耽搁一段时间,忽然心中一动,却是自己用来监视鱼海、贪汗一带的分身已然回归,知道月摩尼菩萨那里已经完事,于是笑道: “贫道自无不可。嗯,如今外界有大事发生,天下法身都有动作,贫道才能觅得空隙,潜入这处宙光碎片来寻方丈。” 算是为他为何能潜入少林后山做了个解释——在空闻心中,此地乃是真实界莲台山少林寺后山阿难净土,非是宙光碎片中的少华山少林寺后山。 空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此处竟然是宙光碎片,想必其应是以我莲台山为中心而衍化所出。难怪韩施主将我困在此地,看来他对阿难净土中所藏事物有所图谋。” 他默认了王珝知晓少林后山隐秘之事。 “或是如此,这些事情却是得等方丈脱困后自行探寻了。”王珝拿出水元如意,“贫道这便放方丈出来。” “阿弥陀佛,劳烦静川施主了。”空闻的声音透出阵法传来。 王珝随手一抛,水元如意落入第六层阵法之中,如同万顷海水倾覆而下,极为沉重的压力传来,虚空隐隐颤动,镇压住了一切。 第六层的阵法停滞,内中黑雾陡然散去,连带着阵法边缘处被困在黑雾牢笼中的空闻身影也显露出来。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阵法中数件镇压阵眼之物,以及他身边三张古符。 这三张古符窃取第六层阵法威力,勾连天地之势,借助此地之力将空闻困在其中,如今王珝以水元如意镇压此方天地,阵法停止运转,古符效力不再,空闻自然脱困! 空闻被困此地多年,对他而言却犹如面壁坐禅,见自身脱困也未曾激动,显然心性修养极好。他缓步从牢笼中走出,看见王珝后稍稍愣了一下,方才双掌合十道: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王珝点了点头,正打算收回如意,将一切复归原状,以免引起韩广警惕,忽然那三张符纸无火自燃,转瞬间便化作袅袅青烟随风而去。 空闻也注意到了此处异状,于是道:“符纸已毁,想必韩施主已经察觉此地发生之事,看来我们得速速离开,以免韩施主前来阻挡,或者激愤之下毁我少林基业。” 万一韩广察觉空闻悄然脱困之后,在临走之际悍然出手击杀几位长老首座,毁去传承,那对少林的伤害可就太重了,他空闻也会就此成为少林罪人。 王珝面露惋惜:“本来我未直接出手破去阵法,单单将其镇压,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发生。没想到韩广却还留了一手,只要方丈脱困,那符纸必会自毁,从而提醒其人。” 空闻摇摇头:“天意如此,施主不必纠结。事不宜迟,我等就此离去吧。” 虽然韩广伪装成的“假空闻”正在与余元交战,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但王珝也无意在此停留。 反正他对此地情形大概有所了解,知晓此地所遗事物对他无用,是以也没有出言反对空闻提议:“可要贫道送方丈一程?” 空闻斟酌片刻,还是答应下来:“阿弥陀佛,老衲被困多年,有些不妥之处,却是得麻烦施主了。” “好说好说。”王珝嘿嘿一笑,手中水元如意换作紫木如意,袖袍一挥,护住自身和空闻,转瞬从此地消失不见。 ...... 西域半空之中。 “大阿修罗”蒙南三头六臂的法身呈忿怒之相,手中长枪舞动,满是凶杀血厉之气,黑色火焰铺天盖地,所触之物无不化作灰烬。 而蒙南对面,崔清河法身威势凛凛,点点紫火如同天阳,照亮虚空,荡破邪秽,所在之处无论是黑火还是毒气都自主退去,似是遇到了天敌。 崔清河手中神兵“止戈剑”连动,自家所传承的“止戈剑法”一招一式施展开来,将蒙南手中血色长枪诸般变化封死,挡住了如幻影般迅疾突刺的枪尖。 “止戈剑法”虽不善进攻,但却长于自保,但凡是“战斗”都能止住,再加上崔清河的浩然紫气,所以众位法身才派他来阻挡大阿修罗蒙南。 即使蒙南真正实力比崔清河要高上一筹,但他不在无尽渊海附近,无地利加身,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而崔清河功法又偏偏克制于他,此消彼长之下,若是一直僵持下去,说不得崔清河能以弱胜强! 战过一阵,蒙南似有所觉,趁着空隙看了天边一眼,察觉到“如来神掌”已无踪迹,显然是被人收走。又见崔清河难缠,虽无争勇斗狠之意,但却拦住自己不让离开,于是怒哼一声,折身回返。 见蒙南放弃争抢如来神掌总纲,崔清河也不做拦截,散去法身,微微一抚五络长须,转身亦是遁入虚空不见。 ...... 江东某处地界。 虚空透明蠕动,朵朵白莲飘落,一根似洁白似通透的手指不断点出,拦住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无形剑气。 豪气内敛,头发花白,脸庞光滑无皱的“剑狂”何七面无表情,周身剑气四溢,无形无相无音,难以寻觅踪迹。 若非渡世法王精擅虚空之道,能敏锐察知空间波动,恐怕早已化作筛子了。 同样如此,何七也没有身化剑气,融入虚空之中的元气大海,更未上前与其近身酣战,他也在提防对面布下虚空陷阱,困住自己从而趁机走脱。 正如众位法身所考量那般,渡世法王的真空法体与何七的有无相剑气真体十分相似,彼此之间相互克制,真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过何七以《无形无相剑气》这门绝学证就法身,只要自身尚未力竭,便能遥遥打出剑气,远程牵制敌人,对心神要求不大。是以客观来讲,还是何七略占上风。 二者相斗一时,忽地同时罢手,向着西方看去,未几又同时回头,彼此隔空对立,再未有动手之意。 渡世法王身体融入虚空,不露真容,唯独声音阴阴恻恻传出:“何七,如今如来神掌总纲已然有主,你和我还要再斗下去吗?” 何七脸上露出笑容,自有豪情生出:“只要法王罢手,我无意见。” 渡世法王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打探道:“你们正道这次倒是联起手了,以前可未曾见过你们这般齐心协力。” 何七含笑不语。 渡世法王见打探不出什么结果,于是撇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下去。” 见虚空蠕动,似有透明之物离开,何七忽地叹了口气,像是对着第三者在叙说: “有无相剑气真体还是有所疏漏,若不加以弥补,勉强证得法身已是极限,再无进步可能。就算是为了小九,我也得想法子去参悟一次如来神掌,毕竟佛门最擅‘无相’之言,因此和冲和他们一拍即合。当然,若能找到当年那群人......”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微不可闻。何七化作一道无形剑气,飞遁离开。 何七离去后,虚空波动,一行人身影显露出来。 他们头顶上漂浮着一件龟甲样事物,上面黑白光点变幻不休,正是江东王氏的传承神兵“洛书”! 王氏身为江东大族,岂能对两名法身大战毫无察觉?是以早早借助自家神兵之力潜伏在侧,防备法身之战牵涉到其他生灵。 而无论是渡世法王还是何七都对虚空波动十分敏锐,早早察觉到了王氏一行人踪迹,只是各有算计顾虑,并未出言点破。 王家家主一幅大病初愈的样子,大袖飘飘,隐有中古风气,他看向自己嫡子,考校道:“你对何七最后所言,有何看法?” 王思远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苍白之色,眉目淡漠,闻言轻咳一声,低笑道: “从何七话语看来,此次正道法身联手,当是临时之举,其中定然有人串联。而能让他们放下彼此纷争,共同拦截邪魔九道法身,除了所谓的酬劳或者说奖励外,肯定还有一位实力高强,品行出众之人让他们信服。” 一位王家长老闻言疑惑道:“莫非是冲和道人?” “若说是寻常之事,他确实有这份资格,但如来神掌总纲不然。”王思远摇了摇头,“宝物动人心,面对直指无上大道的如来神掌总纲,只凭冲和一人恐怕还无法成事。呵呵,我更倾向于兰柯寺那位。” “兰柯寺......”王家长老轻吸一口气,再无疑虑。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瀚海那里传来消息,言说鱼海贪汗一带先有佛光升腾,而后有佛门大能降世,所立之地戈壁化作净土。祂出手破去一座疑似阵门之物后便转向了另一处戈壁,在那里收去了一株枯荣菩提。” “果然如此。嗯,兰柯寺那位恪守自身报身之道,不能无故出手,此次应该是有人以法身之战会造成生灵涂炭打动其人,劝说其人提前出手,收走总纲传承,消弭祸患,如此便不违那位誓愿。” 王思远手指掐动,很快得出结论。uu看书 .uukashu “而那位出于自身践行之道的意愿,也不会将神掌总纲藏着掖着,而是会大方拿出来分享给众人。如此一来,凡是参与此战的正道法身皆能过去感悟,再加上任务不重,只是阻拦片刻便好,也难怪那些正道法身纷纷出动了。”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赞许一声:“你天机和人心都算得不错,若再无差错,当是如此。” 得蒙父亲夸奖,王思远脸上毫无波动,心中反而还略有叹息: “但这其中,并没有那个象征着‘坎’的神秘人留下的痕迹,莫非我还忽略了什么?等等,兰柯寺那位是如何知晓如来神掌会在此时出世的?正道法身们明显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又是如何在毫无征兆时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王思远眼睛眯起,似是捕捉到了那人所留下的痕迹,嘴角缓缓勾起了笑容。 王家家主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对其反应毫无意外,接着道:“何七末了所言那件事我亦知晓一些线索,阮家最近像是在追索什么人的样子,这二者若不出意外,当是同一件事,我王氏当可从中获利。” 王氏一行人听闻家主发言,都凝神细听。 “如今神掌总纲之事已了,我王氏要做的就是探知此战经过,为以后做准备。顺便,放出去一些线索,引阮家和东海剑庄上门求助,务必隐秘一些。” “是。”几位负责庶务的王家长老应了一声。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王家家主袖袍舞动,头顶洛书放出金色卦象,将众人一裹便隐没不见。 二百一十七.尾声 瀚海戈壁之上,青赤白黑四色剑气交织成网,纵横捭阖,世间茫茫一片,似乎只留四色,其余皆是灰暗无光。 诛仙剑阵内中事物,无论是物质还是元气大海,都被完全泯灭,化作最为可怕的毁灭之力,向着中央的那座“孤岛”冲去。 剑阵正中央,太离与剩下两位妖王面临此等攻势,顿生岌岌可危之感,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身陨其中,彻底化作尘埃。 太离眼下早已显出真身,原本毛色艳丽的五行孔雀真身如今却羽毛凌乱,失色不少。真身之上斑斑五彩血迹不断渗出,一副狼狈之相,唯独五根尾羽之上灵光烁烁,五色神光颠倒错乱,混淆着周围五行,勉强开辟出一方容身之地。 即便如此,太离也只是勉强支撑罢了,纵然它五色神光无物不刷,上古年间更是有一位先祖凭此打下赫赫威名,但如今面对一气化三清又祭出诛仙剑阵的冲和,还是力有不逮。 夔牛妖王被剑阵所伤,缠绕着青紫雷霆的庞大真身上尽是深邃孔洞,千疮百孔,流出青紫色的血液雷水,周围雷霆缭绕,不断与那股深入骨髓的毁灭之意相互争斗,努力保持自身情况不更恶化,一时间只能拼命压制伤势,再无出手之能。 而白虎妖王则更是凄惨。它身为掌控一定金行之力的妖王,对于四色剑气中的白色剑气有一定的抵御能力,而为了给太离争取破阵的时间,只好由它和夔牛来阻挡剑阵中激射的剑气。 而今夔牛已被剑阵所伤,差点有碍根本,只能暂缓出手,保持自身情况不继续恶化下去,如此一来,压力便全到了白虎妖王身上。 白虎妖王低吼一声,遍体泛出金色,借助太离五色神光颠倒错乱周围五行的环境,一鼓作气压制了其余水、木、火、土四行,让剑阵之中一时只余金气。 四色剑阵之内,锋锐纵横,杀戮四起,浓郁如水般的金行之力化作刀剑枪戟等诸般气兵,个个都有将近神兵的威能,向着赤、青、黑、白四色剑气打去,与其两两相撞,发生惊天爆炸,最终相互泯灭而去。 此乃白虎妖王掌控金行之力后所创造的神通,凝气为兵! 以金行之力为骨架,以自身妖力或外界元气大海为血肉,一念之间创生万千神兵攒射而出,若决江河,沛然而莫之能御! 只是此地元气大海早已被诛仙剑阵镇压,隔绝内外,剑阵之中的元气大海被暂时消去,化作阵法之力,以作增幅。是以白虎妖王只能动用自家妖力施展神通,一来一去之间,这凝气为兵的效果就弱了不少。 而且,此地乃诛仙剑阵!太古第一杀阵诛仙剑阵! 随着气兵与剑气的碰撞,阵中毁灭之势更上一层,若海啸般的毁灭之力在阵中纵横来去,组成“浪潮”的则是一道道锋锐难当的剑气,令三位妖王的处境更加危险! 白虎妖王发出凄惨咆哮,虽然凭借金行之力爆发后短暂消失的空当,让周围剩余五行之力突然高涨,莫名出现的水火土木诸般事物挡住了绝大部分毁灭剑气,但还是有不少剑气乘虚而入,在它身上打出了诸多深邃小孔。 “太离,你好了没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虎妖王急切道。三位妖王之中唯独太离肩负破去阵法的使命,有剩余两位妖王相护,直到如今也只是算得上狼狈,不能说受了重伤。 若非知晓三妖不齐心协力绝对走不出去这座阵法,而且太离不可能和冲和合作,白虎和夔牛都要怀疑太离是不是想趁机把自己给卖了! 太离孔雀真身上五行神光明暗不定,似乎在推算什么,他低声道:“快了快了,我已经察觉到这座阵法的破绽了!哼,冲和道人对剑阵掌握还不熟练,只能以四象之意暂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按照太离从血脉中所获知的传承来看,冲和所布诛仙剑阵虽然在法身中也算是一等一的阵法了,但却走错了路子,迈入了歧途。 真正的诛仙剑阵,按照太离所知,乃是断绝一切时空,毁灭能量物质的无上杀阵。 青色诛仙剑乃时光之剑,能斩除时光长河内的所有烙印。绝仙剑是空间杀剑,色泽幽黑,可干涉无处不在无微不至,投影不灭己身不死的传说特征。 陷仙剑以赤色象征能量,不管是物质现实,还是幻想世界,都离不开对应能量衍化的法则支撑。最后的戮仙剑则是白色物质之剑,是万物之始,也是一切之末。 非是如此,诛仙剑阵绝对称不上太古第一杀阵,也绝不至于彼岸大人物都心生忌惮! 只是如今冲和道人对剑阵掌握尚称浅显,竟然以道家四象之意来支撑剑阵,以老阴对应绝仙,少阳对应诛仙,老阳对应陷仙,少阴对应戮仙。 如此一来,虽然更为长于破灭,似乎把握到了事物和力量的些许奥秘,但于时光和空间之上还存在诸多瑕疵,阵法还不够平衡和完善。 更者,冲和道人那四口布阵所用法剑也只是宝兵级数的长剑,四剑合一方算得上神兵,而且他不以地火水风为基,竟以四象为本,须知四象衍五行,对于天生掌握五行之力的自己来说,这些瑕疵足以作为破绽,打开通往生路的大门了!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太离沉声道:“你们看我动作,稍后我会定住剑阵一个刹那,我们趁机走脱!” 白虎妖王见太离脸色沉重,似乎将要付出极大代价,于是又把嗓子边的质疑之语咽了下去,绷紧心神,准备把握那一线生机。 太离所化五行孔雀一声戾啼,周身艳丽羽毛转眼间脱落大半,化作充沛的五行之气注入自身尾羽,使其逐渐蒙上了一层血光。 已经算得上秃毛的孔雀双翅舞动,五行尾羽之上五色光华猛然大盛,如同五根通天彻地的光柱一般,甚至突破了剑阵的范围,让远方的生灵都见识到了这方奇景。 五道光柱轰然倒下,宛若天倾般在剑阵之上狠狠一刷,诛仙剑阵虽未被直接刷落,但也出现了刹那的凝固,略有迟缓。 抓住这个时机,白虎妖王仰天咆哮一声,周围金气如水,裹起羽毛已经全部掉落,如今光秃秃的一只萎靡肉鸟就往剑阵之外飞去。同时浓郁的金气毫不吝惜地注入太离体中,促进五行相生,助其恢复本源。 夔牛妖王虽然身负重伤,但亦有行动之力,施展雷遁之术化作青紫赶上,裹在白虎妖王身侧,助其进一步加速逃离。 一刹那转眼过去,诛仙剑阵凝固不再,继续运转,内中毁灭景象依旧,却再无生灵处在其中。 三大妖王逃出生天,环视一周,只见瀚海戈壁苍茫依旧,却再无冲和身影。 白虎妖王心头明悟:冲和道人怕是还留手了!他在布下剑阵之后恐怕便再未干涉,只是凭借剑阵自发运转之功对敌。不然在自己等人刚出剑阵那一瞬间,他只要稍一出手,三位妖王纵然拼命不退,怕也要在此折损一二! 夔牛、太离眼下也想到此间,三者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出了心灰意冷之色。也不提什么报复话语,秃毛太离一声哀鸣,催动刚刚恢复的部分妖力震碎了身上暗藏事物。 朦朦胧胧,虚空裂开,三大妖王狼狈不堪的身影投了进去,转瞬消失不见。 太离、夔牛、白虎三妖离去,诛仙剑阵发出震颤之声,四道剑光冲天而起,又纷纷落下,飞入不知何时出现的冲和道人手中,四合为一,化作一柄颜色混沌莫名的长剑被他收回。 冲和看着那大战过后出现的深不见底,似乎直下九地的幽邃坑洞,抚了抚头顶道冠,低叹一声:“此战过后,妖族怕是有数十年不敢生事了,又可保我人族一代靖平。” 他回想起当初兰柯寺众位法身所谋之事,暗自点了点头,盘算道: “此次正道法身联手,不仅是为了提前消弭神掌总纲出世可能引发的争斗,更是为了震慑心怀不轨之徒,维系世间秩序。 “如今妖族三位妖王皆身负重伤,须得修养十几数十年方能恢复旧观,妖族已无斗志。而邪魔九道收到消息后也当有所收敛,剩下的些许小风浪更是翻不了船。总体而言,此行可称一句圆满!” 冲和微微一笑,身影缓缓淡去,只留此地故迹述说着不久前发生的大战。 ...... 南荒,血衣教总坛。 “空闻”气息隐有削弱,眉眼低垂,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血海罗刹施主心中争斗之意可消?” 余元唾骂一声:“好个滑不溜秋的老秃驴,简直像个泥鳅!我看你也别叫什么降龙罗汉了,倒不如叫你一句‘泥鳅罗汉’如何?” “空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旋即平复下来:“血海罗刹施主既然奈何老衲不得,老衲便就此离去了。” 余元估摸了一下时间,嘿然道:“别急,你若是能接下我这刀,我便放你离开!” “空闻”心中隐有不安之意发散,却寻摸不到来源,又见眼前血海罗刹纠缠不休,心头怒火渐渐生出:“阿弥陀佛,施主何必苦苦相逼,须知我佛慈悲,但亦有金刚怒目、忿怒明王。” “刚强众生难以用说法柔顺调伏,须以威猛教令强制调伏之。老和尚,你一少林僧人,怎么也开始讲密宗的明王那一套了?” 余元按王珝心意行事,要将假空闻暂时拖在这里,待事了之后再放他离去,于是故意出言调笑,好激起其人怒火。 “空闻”自知失言,心头一紧,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面色一变,察觉到了真空闻脱困的举动。 他心头自知不好,顾不得与余元再作纠缠,身子一晃,一记降龙神拳打出,自性洒落之感遍布虚空,拳势变化莫测,皆由心定。 此非风动,亦非幡动,实乃仁者心动! 佛光金黄,禅意弥漫,风不动心动,“空闻”全力而为之下,这一拳仿佛起自余元心湖之中,让他难以抵御。 然而面对这一拳,余元看似身形僵愣,无处反应,心中却仍有闲暇工夫取笑: “我有那灵山众僧、妖族执念所化‘众生魔祖’人格见识,又有王惊澜‘心外无理’的虚实之道体悟,更有玄正洲上那些魔门地仙的眼界,数者合一,方有如今天魔、血魔两脉融汇贯通之势。你这降龙神拳,在我面前却如同班门弄斧一般可笑!” 王珝所知之事,只要非他刻意屏蔽,余元这三尸化身自然知晓。是以他心中也明悟“假空闻”身份,就是那邪魔九道的灭天门一脉之中的法身高人,“魔师”韩广! 虽然灭天门讲求灭天灭地灭神灭仙,灭绝苍生,灭尽万物,但是就韩广自身而言,却更为崇尚中古诸圣之“心圣”的风仪,衣着打扮多有模仿。 而心圣之道受禅宗影响不小,虽说彼此之间仍有根本差异,但外界表现大体相同。这也是韩广为何能伪装成空闻的原因所在,只要他不经常出手,凭借自身对心圣之道的了解,再加上“降龙神拳”这一式禅宗绝学,就足以假扮空闻了。 然而,王珝曾经的化身王惊澜机缘巧合之下于玄正洲上云泽幻境之中悟出“心胜于物”之理,较之韩广更为贴近心圣之言。 再加上他从法海雷音如来舍利中所得三式如来神掌正有一式就是“拈花一笑”,与少林传承的一式如来神掌相同,别说只是韩广假扮的空闻,就算是真空闻在此,打出了这记降龙神拳,对余元所说也只是略有麻烦罢了。 别忘了,降龙神拳乃是衍化自拈花指,而拈花指又是少林祖师达摩根据在少林后山阿难净土中所得“拈花一笑”一式创出。韩广对余元用出这记降龙神拳,真是有些失措! ——法海雷音如来遗蜕被道德天尊身边童子化作舍利赠与王珝,其中正好有三式如来神掌传承,分别是当初法海雷音如来遗蜕擒拿王珝时所用三式:第一式“唯我独尊”、第三式“拈花一笑”和第六式“掌中净土”。 后来,佛陀舍利先是被余元拿去镇压消解“众生魔祖”人格,不久前才回到王珝本尊手上,若说对于其中佛门真意的感悟,恐怕余元还要更胜王珝本尊一筹! 面对韩广这记降龙神拳,余元只是摇身一晃,挥洒出无数血影,彼此之间气息同一,淆乱了韩广拳意锁定,接着密密麻麻的血影同时挥出了手中薄薄血刀,无声无息间斩破了重重阻碍,斩中了韩广右拳。 韩广身子一滞,整只右臂连带小半个身子瞬间变赤,宛如被鲜血染红,似乎要当场崩解,化作一滴滴血水飘落。 韩广见此,面色一暗,低声叹了口气,周身突地散出灭绝万物之意,赤红半身上的血水受到灭绝之意侵染,逐渐消去。 余元虽然知道韩广定然有方法抵挡,u看书ww.uuanhu.cm 却没想到他竟然愿暴露身份,于是心中一动,演技上线,“惊疑不定”地向后退去:“灭绝真意?你不是空闻?” 场中情势一变,旁边观战的蛊神也看了过来,见“空闻”这幅模样,祂似是想起了什么,言语中有所猜测:“魔师韩广?” “空闻”面皮一颤,垂落两边的白眉掉落,体貌改变,转眼间已露出本身真容,成了一位宽袍大袖、儒雅潇洒,散发着般妖异魅力的英俊中年男子。 他低头看着血色蠕动的右臂,话语中尽是莫名意味:“多年谋划,功亏一篑。” 余元“眉头一皱”,佯装不解:“魔师此言何意?莫非本座行事碍你谋划了?怎么,想怪罪本座?” 韩广调整好心情,悠然笑道:“并非如此,血海罗刹你功行有进,本座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记恨于心?只是叹息此次正道法身联手夺取如来神掌的背后,竟然还另有图谋,而本座却并未发现,以至于原来计划最终宣告失败。” 余元“面无表情”,袖袍一扬:“既然如此,魔师你还是赶紧回你灭天门去吧,恕不远送!” 韩广含笑道:“这是自然,本座这就离去。嘿,血海罗刹你多年未见,功行见涨,日后恐怕还有合作的机会。” “那便日后再说。”余元面色稍缓,但送客之意依然。 韩广看了一眼已然完好无损的右手,弹了弹袖袍,轻声吟道:“绝代才人天亦喜,借他只手回澜。而今无复旧时观。马当山下路,空见野云还。1” 一步迈出,遁入虚空不见。 二百一十八.悟神掌,化如来 兰柯净土之中,高山青翠,小庙轻掩门扉,菩提婆娑,八宝功德池波光盈盈,尽是安宁祥和之意。 在兰柯寺外的菩提树下,正道数名法身汇集于此,打算来此感悟神掌总纲的同时,顺便探讨一下后续事宜。 “紫气浩然”崔清河抚须而笑道:“如今借神掌总纲出世之机,我等狠狠挫了挫邪魔外道的势头,想必又能换得一段时间安宁。” “剑狂”何七脸色略有惋惜:“可惜我等担忧狗急跳墙,须得留手,不能将其逼入绝境,趁机除去一二。不然,光凭冲和前辈一人,那三大妖王定然有来无回!” 他二人已然听说了冲和以一敌三,还重伤三位妖王之事。 冲和轻笑道:“妖族底蕴深厚,更有妖圣枪坐镇其中,老道也要防备其他事物,只能略略给它们一个教训。也罢,见好就收,如此我等便已知足,不必贪求更多。” 崔清河、何七两人点头赞同。 虽然崔清河是大晋世家法身,何七是大晋宗门法身,而冲和道人是北周宗门法身,三者间本该互相敌对。 但一来同属正道,彼此之间有联手对敌之谊;二来法身高人超然物外,少理俗世,世家宗门之见对他们影响反而不大,所以互相之间言笑晏晏,气氛一时间融洽无比。 谈笑了三两句,何七皱起眉头:“陆大先生和空闻方丈怎地还没过来?莫非他们和对面交起手了?” 在正道法身安排之中,陆大并不直接出手,而遥遥牵制执掌天诛斧的古尔多,以免其趁机南下,干涉北周。而空闻则堵门南荒,震慑血海罗刹和蛊神,是否出手由其临时决断。 如今崔清河、何七、冲和都已经赶来,偏偏这二位还未到来,不免令人心中纳闷。 崔清河也面色一凛,但旋即看向冲和,见其一幅老神在在模样,便安下了心。 冲和面色淡然自若,劝慰道:“陆道友和空闻方丈实力强横,当不必被邪魔所困,想必是有事耽搁了,我等稍作等待就是。” 果不其然,不待片刻,兰柯净土山脚之下佛光亮起,一道人影浮现其中,向着山间小庙赶来。 到了近前,冲和看向来人,轻咦一声:“怎地是你?陆道友不愿来吗?” 来者身材高挑,双腿修长,头发乌黑,柳眉凤眼,气质略显冷冽,正是画眉山庄的主事人,寒冰仙子叶玉琦。 叶玉琦对在场三位法身施了一礼,方才道:“姐夫言他对如来神掌所求不多,且此非他道,是以不愿来观,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崔清河眉毛一挑,何七脸露沉思,皆是从叶玉琦话语中察觉了什么。 冲和先是一愣,然后微微叹道:“看来陆道友已经把握住自家之道了,‘一心剑’名不虚传。” 叶玉琦脸上微显自豪之意:“姐夫曾言‘佛祖之道非我之道,相见不如不见’。正因如此,姐夫才未曾来此。” 冲和点了点头,安排道:“既然如此,你且在此稍候,等空闻方丈赶来后我等再开始感悟总纲。” 叶玉琦点了点头,知道众位法身在此,自己排在最末感悟乃是理所应当,于是寻了处空地坐了下来,静待众人来齐。 未几,一道佛号传出:“阿弥陀佛,老衲有事耽搁,让众位施主久等了。” 在场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山路之上一道身影缓缓行来,披袈裟,持禅杖,白眉垂在脸庞两侧,未曾动用任何神异,一步一步走至庙前,正是少林法身,“降龙罗汉”空闻。 冲和看了空闻一眼,忽地皱眉道:“空闻道友数日不见,怎地消瘦了这多?可是与那血海罗刹动手了?” 他心中略有疑惑,王珝早早传音给他,言那血海罗刹已被他毙杀,如今是自己人在假扮,先前正道法身集会时又在暗示他将空闻派至南荒以震慑血衣教,彼此之间有个默契,能不起杀戮之事。 冲和忧心空闻十几年未曾出手,恐怕身有隐患,是以未曾多想,一口答应下来。如今见空闻这幅模样,不免心惊其人遭遇。 比起韩广假冒的“空闻”,真空闻似乎显得苍老了许多,面容愈发消瘦,只有那两道长出脸庞垂下的白眉和脸藏的淡金之色才别无二致。 他低声道:“阿弥陀佛,对老衲而言,众位施主怕是有四五十年未曾见面了。” “空闻道友何出此言?”冲和讶异出声,崔清河、何七、叶玉琦也抬眼看来。 空闻脸色平和,话语间并无波动,细细讲来自身经过,从当年与韩广一战,遭其与另一名神秘法身偷袭,被困某处宙光碎片之中,直到前不久方才脱困而出,其间诸般事宜,尽数道来。 “......不久前,一位施主寻至此地,言说偶然得知老衲被困之事,如今特来解救,老衲心有怀疑,遂观其人行事。却见那位施主将老衲救出后便飘然而去,只是告诉老衲众位道友都在兰柯净土之中,老衲简单处理了一下寺内杂事便匆匆赶来,好将此事告知众位施主。” 空闻双掌合十,眉眼低垂。 在场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最近十几年执掌少林事务的空闻方丈竟然是“魔师”韩广所扮!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少林名声会一落千丈! 空闻总不可能担着这么大风险来哄骗他们吧? 冲和道人沉思片刻,询问道:“不知那位救出空闻道友的施主如何称呼?” 空闻道:“其人自言道号静川,亦是法身,但我观其人年纪不大,想必是最近十年之中方才成道,不知各位施主可有印象?” 崔清河和何七面面相觑,最近十年哪里有人证就法身?他们怎地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冲和闻言一笑,露出恍然大悟神色:“原来是静川道友,老道却是熟识。” “还请施主解惑。” 冲和看了周围人一眼,笑道:“静川道友非是真实界中人,而是其他天地隐秘法身,老道某次神游万界时曾与其见过一面,邀其来真实界做客。不久前静川道友寻上门来,与老道相见后便不知所踪。” “其人是正是邪?”崔清河不由问道,他身为大晋世家法身,有责任护佑大晋世家和朝廷,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位法身十分警惕。 冲和道:“其人功法神异,难分仙魔,但其人行事偏正,心中能见众生。老道以为,当是正非邪。” “如此便好。”崔清河和何七一同点头。有救出空闻事迹在先,又有冲和为其背书在后,在他们心中,静川其人便也被算入了正道之中。 冲和为王珝解释清来历后,又看向众人:“如今空闻道友脱困,想必魔师那里已知事泄,必然不会回返此地,且有可能将此事宣扬出去,好打击正道名声,我等要多有戒备,提前应对。” 众人闻声称是。 众位法身谈过一阵,心中都对此事上了心,就连叶玉琦也参与进来,以画眉山庄主事人的身份,提出了不少建议。 事毕之后,见再无他事,众位法身方有感悟神掌总纲之意,经过讨论,一致决定按年龄大小为序,冲和第一,空闻第二,崔清河第三,何七第四,叶玉琦第五。 虽然空闻以自身未立寸功拒绝感悟神掌总纲,但被冲和道人最终劝服,勉强答应下来。 冲和白发如雪,呵呵笑道:“既然各位道友再无意见,老道便请菩萨展示总纲了。” 众人摇头,冲和从菩提树下站起,走至兰柯寺门前,轻扣门扉,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冲和应约而来,还望菩萨为我等开释佛法。” 寺中难辨男女的清朗之声传出:“南无月摩尼光王菩萨,施主请进。” 冲和轻轻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半盏茶后,冲和从寺中走出,眼中尽是沉思之意,默默不语,寻到一处空地坐了下来。 空闻见此低宣佛号,起身走入寺中。 由于空闻身为少林方丈,常年感悟如来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是以他感悟总纲真意要比冲和道人时间长上不少,足足过了一刻钟才从寺中出来,身上隐有禅唱声生出,显然大有所得。 接着,崔清河、何七、叶玉琦一一入内,各自按顺序感悟总纲。而这三者之中,何七时间最长,近有半盏茶功夫,叶玉琦时间最短,而崔清河处在其间。 众人感悟完毕,心中各有所悟,无心再论其他,对菩萨道谢后便各自离去,一时间兰柯净土静谧安然,复归宁和。 寺中小院之中,体如净月的菩萨闭目而坐,身前一株枯荣菩提轻轻摇曳,祂却未曾睁眼看去,只是默默体悟那股佛门气息,以作比照。 吱呀一声,院中厢房门户被人打开,王珝身影从中走出,笑道:“菩萨,贫道来感悟总纲了。” 月摩尼光王菩萨声音清朗,依旧未曾睁眼:“施主请。” 王珝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月摩尼菩萨发下誓愿,不证佛陀,不见如来。是以在突破传说之前,这位菩萨都不会真正去感悟神掌总纲其中真意,顶多是借助其上佛祖气息比照自身道路。 收敛念头,王珝在菩萨面前盘腿坐下,中间便是那株枯荣菩提。他双眼半开半阖,神识弥漫而出,依当初感悟大道之树中所藏“道传寰宇”一式般,缓缓激发枯荣菩提中所藏真意传承。 随着神识入内,“枯荣菩提”轻轻摇曳起来,仿佛在为树干上那尊僧人遮风挡雨,半边青翠愈发生机勃勃,半边枯黄更加内敛深藏。 恍然之间,王珝只觉自己正端坐须弥山上,菩提之下,眼前就是三千世界,恒河沙数的佛陀,祂们姿态各异,但都在等待自己开释佛法。 “此乃佛祖所见。” 王珝心头刚有明悟,便觉自身视角抽离,落在诸佛之间,成为听讲的一员。 在他如今的视野对面,树下僧人面容饱满,头生肉髻螺发,神情时而悲苦,时而慈悲,时而庄严,时而肃穆,时而丈六金身,时而顶天席地,显众生之相,如心中之佛。 除此之外,僧人身上亦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常驻不失。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树下僧人声音不大,却有恢弘之感,响彻王珝耳畔,让他隐有所悟。 兰柯寺中,月摩尼菩萨忽地睁眼看去,只见枯荣菩提缓缓摇动,如纱佛光淡淡亮起,将王珝笼在其中。 月摩尼菩萨低宣佛号:“善哉善哉,果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王珝并不知月摩尼菩萨所言,在他感应之中,周围天华洒落,地涌金莲,树下僧人背后一尊尊金色佛陀之相凭空凸显,有阿弥陀,有菩提,有燃灯,有尸弃。甚至王珝还在右侧众佛中看见一尊和自己面容一模一样的佛陀! 万佛朝宗! 不知何时,王珝身边诸佛虚影尽皆消失不见,天地之间除树下僧人外似乎唯己一人。 王珝忽然有所明悟,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端坐一朵白莲之上,手结说法印,身成白色,周围佛光若海潮起伏,禅音如雷隐鸣。 “此乃法海雷音如来之相,是了,我得了此佛舍利,内中尚有三式如来神掌真意传承,如今这幅情形也是自然。” 王珝随着心头灵觉感应,下意识散去手中说法印,转而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庄严之中透出无边禅意,口里发出恢弘殊胜,如雷震响之音:“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树下僧人猛地站起,周行七步,然后亦是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宝相庄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接着,树下僧人手中多出一朵金婆罗华,瞬目扬眉,示诸王珝。王珝心有所感,下意识破颜微笑。 树下僧人亦是莫名一笑:“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付嘱于汝。汝当护持,相续不断。” 如来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 王珝所得神掌传承与神掌总纲呼应,带他再度领略当年佛祖创法之景! 末了,枯荣菩提周围衍化出光明净土世界,现出其下无边苦海。树下僧人脑后晕轮放出万丈光芒,照亮了幽深黑暗的“海水”,无限远处似有光点回荡。 僧人演说无穷经文,半空婆罗花凝成一个个斗大文字,非梵非篆,直指本心,甚至演绎出万字符,齐齐一震,尽数投入王珝心中。uu看书 uukanh.co 王珝下意识闭眼,再看时已无先前景象,唯独面前一株枯荣菩提摇曳,对面体如净月的菩萨含笑看来:“南无月摩尼光王菩萨,施主可知,你已接受了这如来神掌真意传承?” 王珝一惊:“真意传承?不是感悟真意?” “不错,这枯荣菩提中所藏真意传承原本只能维持不到三次,如今其中一次已然化入施主心中。真意入神,施主日后不必再来本寺感悟总纲,默察己心便可。” 王珝脸露尴尬笑容:“贫道实非有意,失礼之处还望菩萨见谅。” 菩萨笑道:“这说明施主与佛有缘,我自然不会介怀,不知施主有何所得?” 听闻与佛有缘之论,王珝下意识有些头大,不管是如来神掌所代表的灵山如来,还是月摩尼菩萨背后的药师如来也就是青帝,他都不愿与其有所牵扯。 但如今总纲真意自主入神,似有钦定之意,更兼感悟真意时,那树下僧人演化“拈花一笑”时的莫名话语,他便不能不认真对待了。 王珝沉默片刻,忽地展露自家法身,头顶三元真水庆云显化,水波动荡间一朵白莲忽地生长绽放,转眼间已花开如斗,其上禅意隽永,虚实难辨,如梦幻泡影。 王珝并指如刀,从头顶一削而过,白莲根茎断裂,从庆云中落下,化作一道僧人身影站在兰柯寺地面之上。 僧人白衣胜雪,鞋袜不染尘埃,脸含笑意,眼藏琉璃,眉心有白毫右旋,手上一串念珠转动不休: “南无法海雷音如来,贫僧法海,见过本尊,见过菩萨。” 二百一十九.论因果 王珝如今凭借种种机缘奇遇,点化了不少重重宇宙、不同天地之中的他我,很是有了一大堆“马甲”,能让他借助各种神奇手段,化出不同的身外化身,或神或仙,或妖或魔。 但截止到目前为止,能在真实界中发挥出法身战力的不过寥寥,唯有他的三尸神化身:余元、玉音、陵阳三人罢了。 这还是玄正洲与真实界大道法理不同,修炼体系有异的缘故,不然王珝也无法在法身之境就能拥有和自己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且能长时间独立在外的化身。 不过在感悟如来神掌总纲之后,王珝却又添了一尊佛门化身,是他目前所有化身中本质最高,甚至比本尊还要强横的一尊化身。 王珝的佛门化身法海,以传说之境的佛陀——法海雷音如来的舍利为本,以如来神掌总纲真意传承并三式如来神掌为血肉,结合王珝所知众多佛理,凭借王珝在玄正洲学到的化身手段,成功降世! ...... 兰柯净土,山间小庙之中,王珝、法海、月摩尼菩萨三人相对,一者结跏趺坐,一者脸含笑意,一者陷入沉思之中。 终于,月摩尼菩萨看了一眼两人,出言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气氛:“南无月摩尼光王菩萨,看来施主对于神掌总纲大有所得,竟能斩出一尊佛门化身。” 王珝从沉思中回神,摇了摇头:“菩萨说笑了,若非有总纲真意入怀,我也无法做到此事。”他转而看向自己的佛门化身:“我将你斩出之意,想必你已明白,不知有何要说的?” 法海低诵了一声佛号,脸上笑意盈盈:“本尊之意小僧已然知晓,也并无意见。从此之后本尊身上佛门因果便尽数由小僧来担。” 法海回首看向月摩尼菩萨:“菩萨,如今小僧没个去处,还请菩萨收留。” 月摩尼菩萨失笑,抬手点了几下:“你啊,也罢,你既然以法海雷音如来舍利为依托降世,那么入我这东方琉璃世界碎片所化的兰柯寺也未尝不可,我便应了你又如何?” “南无法海雷音如来,多谢菩萨。”法海双掌合十,躬身一礼,接着看向王珝,“小僧送施主下山如何?” 王珝知道这是法海对自己有话要讲,于是欣然同意,向着菩萨告辞后便和法海一前一后出了兰柯寺庙门,向着山下行去。 兰柯寺坐落在山间,一路行来,路旁青翠欲滴,蝉鸣鸟啼之声不绝于耳,明明此时正是正月寒冬时节,兰柯净土之中却是一副盛夏景色。 王珝和法海沿着一条山溪径直往山下行去,回首只见背后葱郁绿峰笼罩在层层云霞之中,天光直下,在疏密林间洒落细碎金斑,照耀着蜿蜒曲折的野溪。 二人走在溪畔,自有一股幽静之意生出。 法海笑道:“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兰柯之景,颇合前人之诗。” 王珝挑了挑眉:“你在劝我就此归隐?” 那《入若耶溪》的尾联可是“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这满含出世之意的一句。 法海微微点头:“本尊你如今实力愈发强横,对世间诸事的干涉力度也就愈大,难免会扰乱某些存在的布局。也许有的存在只是随手落子,对本尊你不以为意,一笑而过,但也有某些存在会惦记上本尊,顺势而为,将你纳入棋局。” “于是你生了逃避之心?” 法海忽地失笑:“我生了逃避之心?本尊,我可是你之化身,若无你心中动念,我如何会出此言?就连如今这番对话,怕也是本尊你心中所想,借我口说出,自问自答间好理清自身思绪罢了。” 王珝沉默片刻,承认道:“不错,我斩出你这尊化身,确实有逃避之意,想就此隐世,一意清修,不理红尘。” “此念因何而来?” “受如来神掌总纲传承时而出。”此地眼下只王珝和法海两人,月摩尼菩萨恪守报身不会窥探他人隐私,再加上兰柯净土好歹是东方琉璃世界这接近圆满的报身净土碎片所化,能隔绝一部分天机,所以王珝干脆敞开了说。 “想必你也知晓,当时我感悟神掌总纲真意时,那树下僧人,或者说灵山如来为我演化‘拈花一笑’时曾有话语传出。” 法海点了点头:“‘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付嘱于汝。汝当护持,相续不断。’乃是佛祖昔年为迦叶所说,只是言语间略有变化。” “我本也以为如此,但醒来后神掌总纲真意传承莫名入神,再思及那僧人语气,却是让我添了一份怀疑。” “本尊觉得是佛祖在背后干预?”法海脸上笑意不变。 “我不知道。”王珝却是摇了摇头,“灵山如来寂灭而去后,除了镇压魔佛之外,再无出手记录,如今这位道果之境的存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我也不清楚。但除佛祖之外,我还有其他几个怀疑对象。” “都是谁?”法海适时地接上王珝话语,引导他继续往下思考。 “无非那几位有资格下棋的大人物,”王珝隐晦地提了一句,“不过我最怀疑的,却是青帝。” “青帝?”法海略有吃惊,“你如何会这般认为?” 王珝吐了口气,在与法海的对话中逐步理清了自身思绪,将其一一道来: “一来,那几位大人物除了玉皇山和西游世界中那位,其余几位还在沉睡,尚未归来,世间最为强横的存在除祂们之外也就是青帝了。 “二来,青帝如今仍在世间行走,且祂彼岸之路别有神异,谁都说不清祂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否可以提前干涉时光长河,所以祂也有出手的可能。” “若仅仅如此,本尊你的猜测却是有些偏颇了。”由着王珝用意,法海在不违反本尊立场的前提下会天然偏向青帝一脉,因此出言打断,话语间隐有反驳之意,“按本尊你所言,能做到这两点的大能可不止青帝一人。” “不错,但我冥冥中有感,我和青帝的因果并不止这些。”王珝眉头轻皱,“这也是我将你斩出的用意。” “一个试探。”法海挑眉看向王珝。 “不错,一个试探青帝态度的棋子。”王珝承认道。 法海轻轻点头:“所以本尊你将我斩出,送入兰柯净土,既是在向可能关注你的青帝示好,也有就此分化佛道因果,留下后手以保全自身之意。” “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究竟能否起到作用还未可知。”王珝叹道。 “说到底,本尊你还是不愿就此归隐山林,不干涉孟奇的命运。” “毕竟,身不由己啊。” 王珝话语出口,二人一时间沉默下来,毕竟自身背后大能态度不明,谁也不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心中是何打算,只能默默揣摩天意,免遭杀身之祸。 “不说这些了,”法海转而开启了下一个话题,“我需提醒本尊你一件事。” “何事?” 法海脸色略有郑重:“本尊可记得自己是如何掌握‘道传寰宇’的?” “不就是......”王珝话语卡在一半,忽地停顿下来,面色阴晴不定。 法海见此点头道:“看来本尊你也发现了。” “是啊,”王珝喃喃道,“我又不似领悟如来神掌这般,身具总纲传承,我是如何掌握‘道传寰宇’的?” 截天七剑、如来神掌,皆是世间唯二证得道果之境的两位大人物所留,一者道尊,一者佛祖。是以世间有言,佛出如来,道自截天。 这两部绝世功法之中,各有总纲存在,若对总纲毫无所得,纵然有其他几式在身,亦是不能彻底掌握,只能日夜揣摩,根据部分皮毛演化出其他功法。 比如洗剑阁和少林寺,前者掌握截天七剑之“斩道见我”,自创派以来却无一人能够掌握此招,只能习练从中演化出来的《太上剑经》,以及“剑出无我”、“断未来”、“天地初”等法身杀招。 而后者传承自禅宗初祖达摩,寺中有如来神掌之“拈花一笑”传承,但自祖师达摩起,亦无一人能直接将其用出,最多便是习练由其演化而来的“拈花指”、“降龙神拳”等招式。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这二者都无总纲传承,只有单独的一式真意存在,门人弟子空守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连王珝自身,在无神掌总纲传承前,也只是对三式如来神掌略有所得,将其些微精义化入自身功法,未能掌握三式如来神掌本身,直接施展开来。 如今想来,他王珝又有何德何能在没有总纲加身的情况下,于数年之内就成功掌握“道传寰宇”,甚至连化身余元也一同掌握了此招? 念及此处,u看书ww.uukansu王珝目光一缩,以指作剑,伸手向前点出。 刹那之间,一缕剑光分化,遍及每一个角落,王珝周身一方方世界虚幻呈现,有无垠星空,有天圆地方,重重叠叠,皆是剑光所达。 法海见此,低诵一声佛号,伸手一张,亦有囊括万千世界的虚幻净土呈现,其中坐满了金色佛陀、慈悲菩萨、罗汉金刚、明王大鹏,无法计数。 如来神掌第六式,“掌中净土”! 法海竟然在刚得总纲传承不久的情况下就掌握这一式神掌,不愧是佛陀舍利所化! 剑光自主投入净土之中,每一尊佛陀菩萨皆诵念佛经,伸手点出,与每一道剑气相击,最终同时泯灭而去。 兰柯寺中,月摩尼菩萨睁眼看了一眼山下,见动静平息,便摇了摇头,并未出言。 “善哉善哉,确实是道传寰宇无碍。”法海低声道。 王珝收回右手,陷入沉思:“所以,该作何解释?” “小僧实在不知,只得本尊你自己去设法探寻。”法海摇摇头,“小僧已将施主送至山下,也该回山中修行了。言尽于此,施主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走入山中,缘溪而行,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目送法海离去,王珝叹了口气:“看来,我身上不为自己所察的隐秘还不少啊。” 他心念一动,便从兰柯净土之中脱离,出现在瀚海地界。 辨明方向,王珝向着鱼海行去,心中自语道:“若想探知此事背后根源,看来还得落在孟奇身上。” 二百二十.如今鱼海 “小江东”鱼海,广陵街,一间青瓦白墙的小院。 吱呀一声,院中厢房门户轻启,四道人影鱼贯而出,正是探索完森罗万象门背后万象洞天的孟奇和江芷微,以及他们从洞天中带出的明虚和明光。 此地乃是孟奇从瀚海的一名外景强者“邪刀”则罗居遗物中所知,常年有一名开了九窍的好手在此看守。孟奇等人不愿多造杀孽,于是蒙蔽了那九窍好手的感官,一行人轻轻松松地走出了院落。 鱼海以自身风物颇类江东而自豪,广陵又是江东王氏祖宅所在,所以这条以“广陵”为名的街道上,更是古意森森,楼舍林立。若非多有沙客、胡娘等充满西域风情的人物在此行走,孟奇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然回到了中原。 孟奇深深呼吸了口“红尘”气息,看向江芷微,笑道:“俗话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也不知万象洞天内外有没有时间流速之别。嗯,等会得找个地方打听一下。” 刚好仙迹某位成员,化名“谢酒鬼”者,在这里开了家酒店,是仙迹的一处情报点,自己可从他那里得知如今世情。 江芷微眉头轻蹙,没有应和孟奇话语,而是低声道:“鱼海的气氛不对,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孟奇闻言心中一动,回首招呼被鱼海繁华景象迷了眼的明虚和明光,于不经意间扫视了周围一圈。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多做沙客打扮,贩卖着各种瀚海特产,各色宝石比比皆是,吸引着第一次来到鱼海的新人的眼球,似与往常别无异状。 但在孟奇和江芷微细看之下,只觉街道上每个人都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周围环境,面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躁动,就像是看到了新鲜尸骸的秃鹫,蠢蠢欲动间又在忌惮尚未离去的猛兽。 而刚从森罗万象门中走出的四人,因着孟奇和江芷微观察四周的举动,融洽地汇入了鱼海本身的气氛之中,没有显露异状,也没有引人注目。 “情况确实不对,看来我们在洞天这段时日,鱼海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孟奇沉吟道,“西街的老曹酒店有我一个熟人,我们去那里打听一下如何?” “可以,”江芷微赞同道,“只是要小心行事。” “这是自然。”孟奇笑了起来。 决定了行动目标,孟奇和江芷微拉着明虚和明光出了广陵街,向着西街行去,一路上只觉气氛诡秘,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气息强横的人物从低空飞掠而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 “外景不少啊!”孟奇低声叹了一句。 “不过暂时还没有迈过第一重天梯的人物。”江芷微轻吐口气。 既然鱼海没有绝顶高手在此,孟奇和江芷微便心无顾忌,只是还得照看明虚、明光二人,再加上自身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于是只作常人打扮,横穿了鱼海,慢慢抵临了鱼海西街。 刚一进入西街,孟奇就觉周围元气大海似有波澜,不远处一声爆响,一座二层小楼直接倒塌,一道冰雪般的剑光从废墟中扶摇而起,向着城外飞去。 剑光背后还有数道颜色各异的光影追赶,一声怒吼从其中一道光影中传出:“她身上有佛宝!追!” 佛宝二字刚一传出,周围气氛顿时一变,许多人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在周围几座楼舍中更是又有几道遁光飞起,向着前面几人追赶而去。 “佛宝?”江芷微重复了一句,似自语似疑问。 “看来此物便是鱼海异动根源了。”孟奇面上露出思考之色,也不知那佛宝究竟为何物,竟然能如此动人心神。更者,观世人这幅表现,似乎佛宝不止一件? 二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之意,于是拉着一头雾水的明虚和明光二人,向着老曹酒店赶去。 “刚才最开始的那道剑光,似是雪山派的路数。”赶路途中,江芷微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孟奇传音道。 “你的意思是,一位雪山派的外景,在西域这自家地盘中也不能保持安然无恙?”孟奇若有所悟。 “不错,雪山派、金刚寺、修罗寺并称西域三大势力,彼此之间多有对抗与合作。”江芷微道出自身所想,“如今雪山派外景在鱼海被人追杀,难说其中没有其他两大势力的手笔。”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说吧!”孟奇吐了口气,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老曹酒店门面,“只有辨明是非来去,我们才好决定要不要插手。” “那便依你所言。”江芷微脸上露出笑意,和孟奇停在了破旧的门脸前。 西街正如其名,位于鱼海最西面,较之“广陵街”这般有正式名称的繁华街道来说,这里之人明显衣衫破旧了不少,表情麻木,行色匆匆。 而孟奇曾经来过一次的老曹酒店,便是这西街路旁两侧形制最为常见的那种低矮泥屋。 “我上次来这时,还不过四窍。几年过去,此处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孟奇眼中闪过回忆之色,为江芷微介绍起当年在此救援小师弟真慧之事。 江芷微虽然早已知道此事经过,但并未出言打断,似乎也想起了当初,当初张远山、符真真等人还在的时候。 二人缅怀了一会当年,便带着左顾右盼的明虚和明光走入了低矮粗陋的泥屋之中。 老曹酒店内部摆着十来张杂乱无章的桌子以及配套的凳椅、碗碟等物,屋中光线昏暗,只是空空荡荡,静谧安然。 酒店一角,一个头发成鸟窝状的男子趴在方桌上,浑身酒气,面前还摆放着半坛子酒。 虽然这个名为谢酒鬼的男子还是蓬头垢面,醉意熏熏,但孟奇知道他绝对是仙迹某位正式成员,所以随手丢出一枚宝石,直截了当道: “目前几月?鱼海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酒鬼长相不错,若是好好打理一番,想必也是个剑眉星目的美男子,但他眼下却把自己的俊脸在黑沉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方桌上蹭了蹭,方才直起身子,含糊道: “大晋新君新历之阳春三月。” 看来时间流速相差不大,我们探索森罗万象门之前已近岁末年关,又在万象洞天之中待了快三个月......孟奇和江芷微点了点头,确认了如今时间点。 谢酒鬼惺忪的睡眼在孟奇和江芷微脸上一扫而过,似是认出了来者身份,回顾了周围一圈,见酒店之中没有一位客人,又百无聊赖地趴了下去:“至于鱼海之事,你们随便上街拉一个人问就能知晓。” 他举起酒坛,给自己倒了半碗酒,一饮而尽后方才咂咂嘴,缓缓道来鱼海最近之事:“两个月前,也就是新历正月,如来神掌总纲出世了。” “‘如来神掌’总纲?!” 孟奇和江芷微面面相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闻。 “这等事物说出世就出世?”孟奇沉声道。非是他不可置信,毕竟自己好歹也得到了第一式,而是消息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按谢酒鬼所言,差不多就是自己走后数天,如来神掌总纲便已出世,事前毫无半点征兆。而等到自己再回来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谢酒鬼笑了笑:“按照事后江东王氏那里流传出来的消息,此次如来神掌总纲算是提前出世了。” “愿闻其详。”孟奇见谢酒鬼嘴巴紧闭,干脆又洒了一把宝石出去。 谢酒鬼用手把宝石一揽,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胡乱摸了把脸道:“那你们便听我细细道来......” 原来,按照江东王氏事后推算,正月时节如来神掌总纲出世其实是有人刻意促成的,按照正常情况来看,如来神掌怕是要等到三月底到四月上旬这段时间才能出世。也就是说,本来孟奇等人说不得还能凑一凑这个热闹。 “那如来神掌总纲出世和如今鱼海异动又有何干系?”孟奇追问道。反正神掌总纲和自己无缘,他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今鱼海纷乱之上。 这个问题谢酒鬼没再额外收费,而是仔细回答道: “当时兰柯寺那位出手破去了一座阵门,而后又紧接着又降临阵眼所在,收走了神掌总纲。兰柯寺那位眼界甚高,除了总纲之外其余皆不入眼,但对鱼海这些人而言,那位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些就足以他们吃饱喝足了......” 月摩尼菩萨当日出手,先是降临第一处佛光升腾之地,破去了“无明”阵门,接着又以此为凭,寻至阵眼所在之地,收取了神掌总纲,旋即抽身离去。 这个过程中,除了那枚象征着“无明”的黑色念珠和承载有如来神掌总纲的枯荣菩提外,月摩尼菩萨可是一物未动。 而佛门前人以十二因缘成阵,刻意留下神掌总纲作为传承,又岂会只在其中搁置一件事物?若是把“枯荣菩提”比作皇陵之中的帝王棺椁,那在枯荣菩提之外,自然还有众多丰厚的陪葬之物。 “所以说,鱼海如今便因为这些佛门宝物起了争执?”孟奇想明白了其中纠葛。 “当然,”谢酒鬼嘿嘿笑道,“江东王氏事后传出消息,言说在鱼海至贪汉一线,除了已经出现的第一座阵门和阵眼所在外,还有十一处阵门,每座阵门之中皆有佛宝压阵,所以......” “宝物动人心啊!”江芷微叹了口气,“难怪鱼海如今是这番景象。” 谢酒鬼喝了口气,不在意道:“如今剩下十一座阵门零零散散又有六座出现,还剩下最后五座阵门未曾现世。根据前面几座阵门的情况来看,每一座阵门之中起码有一件外景六重天往上的佛门秘宝,而品级较低的也有不少,所以如今鱼海当真是风起云涌,就连中原不少门派势力也有插足。” 孟奇等人算是解开了心中疑惑,对如今鱼海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于是随口问道:“那如来神掌总纲最后就算归入兰柯寺了?” 谢酒鬼算了算孟奇给的宝石数量,发现还有剩余,再加上此战经过已在江东王氏下宣扬开来,是以干脆抖了个干净: “当日冲和道人以一敌三,重伤妖族三大妖王;陆大先生与古尔多隔空对峙,未出一剑便逼迫后者不敢轻举妄动;紫气浩然正面对上大阿修罗;剑狂与渡世法王在江东大战...... “对了,此战中前往南荒拦截血海罗刹的降龙罗汉空闻事后被戳穿是魔师韩广假扮而成,如今真空闻方丈已经回归少林寺,而人们都在怀疑韩广借着那个机会和血衣教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合作关系...... “总之,正道法身们联起手来,挡住了邪魔外道的法身,为兰柯寺那位创造了收去总纲的机会,所以如今正道法身皆能时常入寺感悟。总体而言,这神掌总纲传承算是被几大正道势力瓜分了。” 只要对如来神掌总纲有所领悟,法身高人们自然能以经文秘籍等文字形式记载下来,授予后辈,而兰柯寺那位对此也无意见,所以说神掌总纲被正道几大势力瓜分也算是合情合理。 孟奇和江芷微听得是面面相觑,对当日情形心向往之,恨不得能回到过去,见证法身高人大战的场景。同时也为谢酒鬼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而感到惊讶: 少林寺空闻方丈竟是魔师韩广假扮!一位邪魔九道的法身竟然能伪装成佛门高人,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而孟奇对此尤以为甚,毕竟他知道隐秘不少,如今得知空闻其实是韩广假扮,一时间竟觉众多蛛丝马迹串联成线,对于过去不少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但这样一来,足以说明韩广在少林寺中潜伏时日之久远超常人想象,委实令人震惊! “恐怕在‘苏子远’出生前,韩广就已经伪装成空闻方丈了......”孟奇心中低语,回头看了一眼明虚、明光二人,发现两人正在艰难理解着谢酒鬼口中话语,试图将其转化成为自身所知晓的知识。 ——明虚、明光是万象洞天内万象门一脉的年轻弟子,身负沟通万象洞天内外的重任,早在跟随孟奇他们出来前就被门中长老抓去狠狠补课,对于外界事物有所了解只是不能很快和心中所知对上号,是以要有一个较长的反应时间。 孟奇和谢酒鬼又攀谈了几句,uu看书.unshu 见其也不知道更多,于是和江芷微带着晕晕乎乎的两个小尾巴走出了老曹酒店。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孟奇看向江芷微,“是在鱼海继续游历,还是返回宗门探听消息?” “此地外景强者众多,且没有绝顶高手存在,我岂能离开?”江芷微入外景后,除了单人任务,还没有正正经经与人交手过,眼中颇有灼热之情,“而且随着佛宝之事愈演愈烈,说不定我洗剑阁亦会有长辈来此,到时候我只需和他们汇合便是。” 孟奇笑了笑,显然早有猜测:“我打算先送两位道长过玉门关,然后再返回与你结伴同游。” 江芷微嘴唇抿起,笑容明艳:“好。” 说话间,四人就此转入繁华街道,孟奇正想寻家车马行购置一辆马车,与明虚、明光二人上路,却突然看见不远处一座酒楼二层有一道熟悉身影。 “芷微,你看,那是不是王师兄?”孟奇忽地兴奋道,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王珝。 “好像是。”江芷微不像孟奇,在王珝来到真实界后还和王珝见过几面,她对王珝的印象全都停留在西游任务之前和孟奇描述之中,如今亲眼得见,却是有些不敢肯定。 “不如我们上前......”孟奇刚想提出意见,却见那熟悉身影回首看来,对着自己等人颔首示意,正是王珝本人,于是立刻改口道,“真是王师兄,他在叫我们过去!” “那走吧!”江芷微略一思考,便带着懵懵懂懂的明虚和明光二人,与孟奇入了酒楼,来到二层,与王珝汇合。 二百二十一.追根溯源 鱼海的酒楼二层,王珝靠在窗边,静等孟奇来此汇合。 数月之前,在自己化身法海提醒下,他察觉到自身掌握“道传寰宇”一式有异,遂在鱼海盘桓了一段时日,意图借助孟奇身上因果,探究此事背后根源。 按照王珝心中猜测,他之所以能在没有截天总纲在身的前提下掌握截天七剑其中一式,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自己无意中习得了总纲,却对此并不知情;二是自己不自觉地通过某种手段,绕过了这个限制。 毕竟王珝如今常常神游诸天万界,寻觅众我,以全本我。每当有一个他我投影被他点化沟通后,其一生所学,所知所想尽皆化作王珝自身底蕴,被他间接掌握。 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混淆本我的情况出现,王珝也不会将这些知识技能、繁杂见闻悉数翻阅一遍,而是将其封存起来,只留一个粗略印象,待到有需求时才会按照大致方向去进行解封并细细寻找。 ——当然,等王珝证就传说后,生命本质得到飞跃提升,这些问题便都算不得什么了。 再者,王珝毕竟是在有选择地在沟通他我,每一个他我投影都各有神异,甚至有的已经成为了所在宇宙的部分原始驱动力象征,天生便是执掌某一部分天地权柄的自然神灵。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王珝的某个他我投影接触了截天七剑总纲而不自知,最终在王珝点化沟通后被其间接掌握,倒也说得过去。 而要进行验证,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找到真正的截天总纲与自身所学所知加以对比,王珝便能确定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情况,并以此为基础开展下一步行动。 而要去寻找真正的截天总纲,王珝便需要借孟奇身上因果一观了。 ...... “王师兄,你怎地在这里?”孟奇与江芷微等人上到酒楼二层,当即与王珝过来打招呼。 王珝轻笑一声,指了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这才道:“我是在这里等你。” “等我?”孟奇讶然,不知王珝寻自己用意为何。 “不错,不仅是你。”王珝含笑看向江芷微,“还有江师妹也是。” 听王珝话语间称呼未变,江芷微心中一点生疏暂去,毕竟当年的师兄如今已是法身高人,加之多年未见,心中有所疏离也是理所应当。 她笑着开口:“不知王师兄有何事要寻我和小和尚?莫非师兄一人还力所不及吗?” “非也,”王珝摆了摆手,“此事对我来说尚算简单,只是要寻找到目标却不容易,须得借助你二人身上因果,好缩小范围。” “因果,什么因果?”孟奇眉头一挑,隐隐间有了莫名预感,似乎这关系到自己身上一件重要之事。 “此事暂且不提。”王珝指了指一旁听讲的明虚和明光二人,“我观你们形容举止,似乎还有要事在身,还是先解决此事再言其他吧!” 孟奇这才想起自身先前对他人承诺之事,心中一动,嘿嘿一笑道:“我和芷微早先受人之托,要将这两位去江东送信的小道长送至玉门关一带,此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不过数天光阴而已。” 王珝轻轻颔首:“既然如此,可要我助一臂之力?” “师兄既然有意,自然最好。”孟奇打蛇随棍上,笑了起来,“若是师兄能够出手,我也能提前结束托付,有时间完成师兄之事。” 江芷微看了孟奇一眼,不明白小和尚为何对于王珝口中之事如此挂怀。 王珝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孟奇身上因果浓厚,常年刺激之下,自然元神敏感,遇到某些事情时会有相应灵觉生出,几类于法身高人的心血来潮之能。 他看向明虚和明光:“你二人是打算直接去江东,还是先去玉门关?” 明虚和明光对视一眼,纵然见孟奇对王珝一副熟悉模样,但对这个未曾见过的男子还是有些警惕,闻言只是道:“还请前辈把我二人送至玉门关便可,我等打算一路游历过去,也好增长见闻。”绝口不提究竟去往江东何处。 王珝点了点头,看向孟奇和江芷微:“你俩也跟我一起来吧,送他俩到玉门关后,我再跟你二人细说。” 孟奇、江芷微自无异议。 见众人准备好后,王珝念头一动,周遭环境顿时一变,四周悄然无声,眼前皆是幽暗,唯独五人立在一处,给人以真切存在的感觉。 “这是......”明虚惊疑出声,他还以为王珝是要带他二人一路飞遁过去,却没想到转眼间周围就换了风景。 孟奇倒是有过类似经历,出声为明虚两人释疑道:“这是王师兄在带我们穿遁虚空,切记不要乱动,否则迷失万界之中也是常有之事。” 两人闻言一凛,连忙肃然立好,只是心中猜想不断,不知王珝究竟是何等实力。 而江芷微则是饶有兴趣地环视四周,对眼前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眼前终于出现光亮,前方是一座巍峨雄关屹立在广袤大漠之上,视线尽头则是白雪皑皑的大雪山。 一条丝带般迤逦而下的宽广河流舒缓的铺展在雄关之外的广漠戈壁上,河水平缓不起波澜,在阳光下泛起道道金色波纹,给人以闲远之意。 远川高山,如入云间。 “此地便是玉门关了。”王珝隐含笑意的话语惊醒了被大漠风景所迷的四人,令他们回神。 孟奇收回视线,感叹道:“我上次来此,是和师父还有小师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当时天昏地暗,沙尘四起,天气却不像今日这般晴朗,却是未曾想到玉门关外风景竟这般壮丽雄浑。” “是啊,”江芷微赞同道,“浣花剑派那式剑法‘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想必便是先人见此场景,有感而发,因以得创。” 而明虚、明光二人更是有些贪婪地看着玉门关外景象,不愿挪动一步。他们自幼出生在万象洞天之中,虽然其中自成天地,有火山、海洋诸般景象,但还是从未见过这般大漠景致。 王珝笑道:“应你二人所请,我已将你二人送到了玉门关外,后面的路便不插手了。孟师弟,你为他俩寻上一辆马车,送他们去江东吧。” “好。”孟奇应了一声,带着频频回头的明虚、明光二人离去。 ...... 王珝和江芷微等了一阵,便见孟奇飞遁回来,落在两人面前。 王珝环视周围一圈,袖袍一挥,三人面前景色再变,已然回到了王珝位于文安城外的自家小院之中。 王珝随意找到一方矮凳,坐了下来,对孟奇和江芷微道:“我寻你二人,却是为了一件上古秘闻。” “上古秘闻?”孟奇挑了挑眉。 “不错,确切来讲,我是为了借助你二人身上因果,去寻觅真武陵寝所在的那方世界。” 王珝话语甫一出口,便不出意料地看见孟奇和江芷微面色一变,他无视了两人脸色,继续说了下去: “因着一些缘故,我需要去那方世界寻觅某个线索。刚好我在......查阅相关记录时,发现孟师弟你已经和这件事扯上了联系,包括江师妹你也是,便干脆带你二人一同前去,一并解决此事。” 孟奇知道王珝未说出口的话语是“仙迹”二字,两人都是仙迹成员,但江芷微却不是,于是也含糊道:“王师兄你既然知道那个世界,为何不自己前去?” “那个地方一时半会儿没有去往那方世界的任务,所以我才找到你和江师妹头上。”王珝见孟奇和江芷微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于是道,“你二人先别急,可要听听我给出的报酬,我保证你俩一定会心动。” “什么报酬?”王珝的话语引起了江芷微和孟奇的好奇心,不由得出言问道。 王珝笑了笑:“每人一次感悟截天七剑之“道传寰宇”的机会。”见江芷微和孟奇两人一脸震惊神色,他补充道,“如果不满意,我可以把奖励换成如来神掌总纲,或者某一式如来神掌也行。” 孟奇愣了好一会,方才从王珝给出的优渥报酬中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费力道:“王师兄你这......无功不受禄啊!” 江芷微贝齿轻咬下唇,也是道:“只是借助我二人身上因果,王师兄你所给出的报酬,实在太过丰厚了,甚至让人惶恐。” 王珝摇摇头:“此事对我意义重大,而且如来、截天等是能够分享出去的功法招式,并非只此一件的秘宝神兵,不是说给了你们我就再也无法使用了,我又不是拘泥于门户之见的那种人。而且,你两人天资卓越,我这也算是看好你们的未来,提前下注罢了。” 他看着孟奇,语含深意:“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孟奇闻言心中一动,结合王珝以前给他的模糊提示,似是把握到了什么,沉吟一阵后方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江芷微早对截天七剑心生向往,如今有机会接触到其中“道传寰宇”一式,自然不用多说,微微思考一阵,也很快答应下来。 王珝见状合掌笑道:“善,既然如此,还请孟师弟将无忧谷中所得拿出,我好借此缩小范围,确定那方世界所在。” 孟奇点了点头,他知道斗姆元君回去后会将自身所见所闻撰写成文书呈报,对于王珝是如何知晓他曾往无忧谷一行的并没有任何怀疑,很痛快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面小旗。 小旗色泽深黑,上有红雾缭绕,四周有水流流淌之声传出。其上布满裂缝,似乎再用几次就会彻底破碎。正是真武黑帝曾经所用,传闻毁于冥海剑之下的神兵——玄水荡魔旗! 王珝接过小旗,搁在三人之中的地面上,手上随意结了一个印诀,周围忽地昏暗下来,孟奇、江芷微、小旗之上有根根若有若无的璀璨星线浮现。 “这和我在六道那里兑换‘沾因果’时很像。”孟奇心生明悟,忍不住看向王珝。 见孟奇抬头看来,王珝随口解释道: “你二人与那方世界本就有所纠葛,我自然能借助你等身上因果找到那方世界。但是因为六道轮回空间的存在,你们去过的世界显然不止一处,所以我还要根据这面旗帜上的因果,进一步缩小范围所在。” 根据斗姆元君在仙迹中的记述,持玄水荡魔旗者必要返回那方真武陵寝存在的世界除去真武恶念,冥冥中二者自有一份联系在,这也是王珝敢于行事的把握。若想得知截天总纲的具体内容,没有比真武恶念更好得手的地方了! 院落之外天气晴朗,阳春三月,万物生发,小院之中幽暗深邃,星星点点,类似星空。 无数若有还无的璀璨丝线布满各处,皆从孟奇、江芷微、玄水荡魔旗之上延伸而出,看似混乱繁杂,可又暗合法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 孟奇和江芷微在这种情况下,心中止不住地有恐慌蔓延,似乎所思所想已尽数被王珝看穿。 江芷微双目微阖,剑意在心湖中掀起波澜,将心底恐慌之意一一斩去,却是借这种境地在磨砺本身剑心。 孟奇更是注视着众多璀璨星线,若有所得。 “因果之线如蛛网缠身,人人皆有,uu看书uukanhu 若是暂时将其中大部分舍去,制造出“不存在”的假象或扭曲放大某个因果,让影响未来的因素变得简单,结果确定而唯一,此人便会彻底死亡!纵然后来因果再度接续,也不能改变已经死亡的现实,这就是‘沾因果’真意!过去唯一,未来不定!” 孟奇心中雀跃,没想到仅仅是观看王珝施展因果秘术,自己在阿难破戒刀“沾因果”一式上便有所启发,只要回去后细加揣摩,时时习练,此刀便能小成! “王师兄在因果之道上造诣竟如此之高,难怪他能根据我和芷微的因果锁定九乡世界......对了,听王师兄刚才所言,他能让我们感悟如来神掌,还有神掌总纲!难道他在如来神掌总纲出世一事中也掺了一手?佛门最讲因果,有如来神掌在手,难怪王师兄精擅因果之道......” 孟奇在这里胡思乱想,完全没注意到王珝若有所觉,抬起眼皮瞅了他一下。 看着气息隐有改变,略显飘渺的孟奇,王珝眉眼低垂,心中漠然: “我提前救出空闻,间接阻止了孟奇探索那处宙光碎片中的阿难净土,算是搅了他观看阿难木雕,领悟‘沾因果’真意的机缘,没想到他竟然在我身上又找补回来了。因果之道,果然高深莫测,更别提其中定有大能落子了。呵,如今孟奇并未杀死神话的九天雷神,也不知他是否还会潜入素女道中,若无此事发生,他和霸王绝刀的缘分便会淡上不少啊......” 心中思虑生出,王珝没去阻止孟奇,而是继续追根溯源,寻找那方九乡世界。 二百二十二.9乡异变 片刻后,王珝一声轻笑:“找到了!” 孟奇和江芷微被其人话语惊动,转头看向王珝,只见他双手虚虚用力,拢住了三根幽深如水,红雾缭绕的璀璨星线。 二人细细分辨之下,便发现这三根因果星线虽然多有交杂、重合之处,但源头却泾渭分明,各不相同,分别自孟奇、江芷微以及玄水荡魔旗三者身上探出,眼下被王珝揽在手中。 见二人有所察觉,王珝笑了一声,空出左手虚虚一握,空中水汽自主汇聚而来,化作一枚水蓝色宝珠,他将宝珠在三根具现而出的璀璨星线上一滚,真实与虚幻相触,烙印下了其上因果气息。 做完这一切,王珝方才有空闲招呼孟、江二人:“我已经确定了那方世界所在,再确认一遍,你二人可要跟我一同前往?” 孟奇和江芷微对视一眼,爽快道:“反正我日后必然要去那方世界走一遭,如今有师兄相护,倒不如提前行动。” 他可没忘了在永生谷拿到玄水荡魔旗时,六道轮回之主所给出的任务提示:真武陨落之谜第五步,返回真武疑冢,除去恶念,并从恶念口中得到真武可能的去向。 那真武恶念历经万古岁月却依旧存活,谁也不清楚其实力究竟如何,但其既然为上古五帝之一的真武所斩而出,肯定知晓种种神通术法,绝世秘籍。 纵然其万古过后实力有所下滑,那也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不过如今王师兄有意去那方世界一探其中究竟,只要自己能牢牢抱住这根法身高人的大腿,当能在真武恶念手下存活,并完成连环任务,说不得还能得知不少上古隐秘。 思及此处,孟奇自然不会说出临阵脱逃的话语。 而江芷微心慕截天七剑已久,如今有机会接触到截天传承,其中过程大概率不会违背自身行事准则与宗门戒律,是以也不会出尔反尔。 王珝满意点头,众人身边幽暗星空消失,璀璨因果线不再,他伸手一抛,将那枚水蓝色宝珠扔进了一旁的清池之中。 宝珠入水,其上烙印下来的因果气息勾动了池底的昊天镜精气所化古镜,二者迅速相融。 孟奇二人眼前一花,只见先前波光粼粼的池面上一块白灿金斑飞速扩大,转眼已占据了池水中央地带,化作一方幽暗莫名的深邃门户。 二人正心中诧异,便听得王珝笑道:“我用了点小手段,将这方池塘化作了通往诸天万界的门户,以便自身修行。” 孟奇心中疑惑刚解,便见王珝袖袍一挥,将自己二人裹住,和他一同投入池塘之中,降临了九乡世界。 恍惚冥冥间,他似乎听到了六道轮回之主恢弘冷漠的声音:“连环任务:真武陨落之谜,第五步,开始。” ...... 九乡世界,某处巍峨山脉。 群山连绵起伏,仿佛一条条真龙盘踞于大地,令人一观便生景仰之意。 入山关口处,一群江湖人士聚集于此,面带畏惧又眼含贪婪地盯着山脉中央。 忽然,一道恢弘光柱从山峰之中腾起,直上半空,接着又如天雨般落下,星星点点,渐渐隐没。随之而来的还有鬼哭狼嚎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而在光柱正中央,一座古朴庄严的陵寝虚影若隐若现,令人难辨真假。 异象出现,那群江湖人士轰然一声,吵吵嚷嚷起来: “出来了!又出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异象出现的次数越发频繁了,估计再过不久那座陵寝就要出世了!” “也不知里面会是什么东西,据说有强大宝物和功法藏在其中!” “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的陵寝啊!据说历代天元皇者都是从其中得了好处才能建立仙乡,成为皇者,而他们晚年无一例外,全部发疯癫狂,跑入了这座山脉之中......” 江湖人士外围,一个少年紧跟着自己白发苍苍的师父,眼中满是好奇之色,闻言看向自己师父:“师父师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少年的师父打扮奇怪,戴着一顶僧帽,却穿着道袍,脚下踏着官靴,手里还敲着木鱼,闻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否则咱们爷俩儿千里迢迢跑过来干什么?” 他随便敲了几下手中木鱼,不待少年继续询问,便摇头晃脑自顾自解释起来:“去岁季秋,这山脉中忽有异光升腾,众人以为其中有宝,遂入山探寻,皆无生还之人。 “十天之前,也就是上一次异光出现之时,有人发现其中有一座陵寝浮沉,引得天下动荡,大半个江湖都赶了过来,妄想从中得到些什么好处。哼,要我说,就算有好处也会被那些仙乡之人所得,他们这些人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那师父,您急匆匆带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少年昂起头,天真不解的面容上藏着一抹狡黠神色,“按您所说,我们不也是一口汤都喝不上吗?” 少年的师父被少年一句话梗得有些无言,愣了半晌才狠狠敲了少年后脑勺一下,低喝道:“怎么,还不许我老人家有些梦想?万一咱爷俩儿运气好呢?毕竟那些仙乡之人还没来呢!” 少年捂着头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师父见少年这副知趣模样,满意地咂了咂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天穹之上忽然响起的一声雷霆给堵了回去:“怪哉,晴空霹雳,似是大祸发生之相啊!” 周围的江湖人士也被这又急又响的一声迅雷给惊了一跳,正到口边的话语却忘了是什么,于是纷纷抬头向上看去,想要瞅瞅是否有什么预兆生出。 只见方才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缕缕云气莫名生出,转眼间已布满了这处苍穹,横压在巍峨的山脉之上,似乎要将其倾覆摧毁。 山脉之上,淡淡光芒亮起,一座陵寝虚相呈现,周围浓郁如水、难以化开的黑雾喷涌而出,还有厉鬼凄厉嚎叫一般的声音从内里传出,中有人影绰绰,举止僵硬,行动却又鬼魅轻灵,似是殭尸夜叉横行。 眼见得黑雾如水般流淌而下,向着山下漫来,众多江湖人士纷纷后退,避之不及。 开玩笑!这黑雾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会想不开趁机冲进去? 轰隆! 一道雷蛇划破天际,在已经阴沉下来的云幕上撕扯出一个口子,照亮了满脸惊诧神色的众多江湖人士。 他们可从没见过这方情形! “跟我走,这里怕是不能待了!”戴僧帽,穿道袍,踏官靴,持木鱼的老者轻轻一拍身边弟子脑袋,低声道,“看这样子,分明是那陵寝中有妖孽出世,气机有感,引得上天震怒呢!” “师父,会是什么妖孽啊?” “不是赤地千里的旱魃,便是噬人吞龙的恶犼,反正肯定是尸变而成的大凶之物,否则绝不至于有这般气象。”老者信誓旦旦道。 这时,众多江湖人士心下也有了猜测,知道这异变根源绝对不是自己所能解决的,非得去请各大仙乡的外景高手们才能一试,于是各自退出一大段距离,只是还心有贪婪,迟迟不肯退去。 随着愈加频繁的电闪雷鸣,天地间渐渐有狂风开始呼啸,一时间飞沙走石,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各自找地方躲避。 然而,如此狂暴的风势却并不能拿山脉之中的异象如何,那些黑雾如同磐石一般沉稳不动,完全没有被狂风吹散的意思。 轰隆! 如同上天发怒一般,又是一声剧烈雷响,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向着黑雾之中落去。 这些雨滴落在来不及躲避的众人身上,就跟寻常的雨水一般,没有半点异状,但落在黑雾之中,却有如万钧,在黑雾中砸出一个个空洞。 诡秘莫名的黑雾如雪遇沸油,在雨水的冲刷下飞速散去,显露出其中景象。 躲在外围的众多江湖人士心怀好奇,纷纷探头看去,只见大雨冲刷之下,数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立在其中,身上黑气滚滚,不断发散出去。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好眼熟!”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手指一道模糊身影,话语中尽是不可思议。 “你发现了什么?快说!” 当即有人出言逼迫这个年轻人,试图从其话语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探明此事根源。 “那个,那个最外面的身影,好像是我月之乡祖师!” 年轻人并没有在意众人逼迫的语气,注意力完全被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所夺。 心神动摇之下,他甚至暴露了自己身为月之乡探子的事实! 众人心中惊诧,连忙回头,只见已经淡薄了很多的黑雾外围,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正站在那里,毫无生气地看着众人。 她白发披散,皱纹深重,衣物典雅雍容,双目银白,如同两轮明月,一看便知是月之乡的功法特征。 但她同时还脖子腐烂,脓水横流,丝丝黑气从中弥散,在雨水的冲刷下,面容逐渐狰狞,发出“嗬嗬”之声。 众人头皮发麻,脚下不自觉地又退出一段距离,心中同时想起了一个传言: 据闻,当年九乡先祖便是从这处山脉之中得到好处,才能各自建立一处仙乡,成为天下实质的主宰。而历代以来,有好几位“天元皇者”亦是奇遇入了山中一处隐秘陵寝,有了不小的收获,这才一步步登临巅峰。 而九乡各自先祖和这几位“天元皇者”,几乎都达到了神仙之境,能御风飞行,掌火控水,身似日月,代天行罚。可在暮年之时,他们却无一例外地发疯,奔入这座山脉。有人看见他们进了陵寝。 莫非,这位鸡皮鹤发的老妪,就是月之乡的那位先祖或者出自月之乡的一位“天元皇者”?而他们在晚年癫狂奔入山中,便是化为殭尸,成为了陵寝的守护者? 众人心下猜测不断,同时警惕地盯着那名月之乡的先人,毕竟在场众人并无一人达到外景实力,绝对不是这名活死人的对手,如今并不敢作鸟兽散,生怕其他几名隐隐绰绰的活死人一齐围上,将众人分割开来,捕杀在此。 当今之计,只能结团自保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在磅礴大雨的冲刷下,那名老妪面容愈发狰狞,似乎随时会暴起杀人,但她眼中两轮明月凝若实质,硬生生止住自己身形不动,任凭瓢泼大雨冲刷在身上。 “似乎这位...这位前辈还有意识!”一个人小声说道。 “莫急,再看看,能不动手自然最好!”有人附和道。 时间缓缓流逝,那么老妪身上的腐烂之处越来越多,从伤口处不断窜出的黑气也愈发密集,整个人就像是一支被雨水浇灭,冒出滚滚黑烟的火炬。 老妪眼神似有活泛,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嘴唇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话未出口,只听一声沉闷雷响,uu看书ww.uuknsu.cm 老妪身子一颤,其上再无一丝黑气冒出,整个人瞬间化作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倒在地上,霜白的发丝飞速化去,如雪入水。 最终,众人面前只余白骨一架。 “这......”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只听一声闷雷炸响!一声来自山脉之中的闷雷炸响,一道人影从稀薄黑雾中飞速射出,向着众人赶来! 江湖人士们轰然一声,纷纷再度向后退去,各自抽刀握剑,戒备起来。 人影来到近前,只见其宽袍大袖,手提长矛,身缠电光,看似年轻,实则脸上皱纹细密,给人以威严高峨之意。 “聚神庄前庄主,上一代‘天元皇者’皇甫涛!” 人群中有人不敢置信地高呼一声,没想到这位堪称历代最强的天元皇者竟然也成了陵寝守护者! 皇甫涛身形完好,眼神清明,手中长矛随意垂下,并无进攻之意。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竟然张口出言道:“此地是上古五帝之真武黑帝陵寝所在,中有一只恶鬼被镇压于此,能够附体他人。如今有仙人自天外而来,与恶鬼交战。你等不可擅动,以免恶鬼走脱!” 说完不顾众人反应,他伸手长矛一举,一道雷霆从乌云中降下,于他身侧劈落出一口焦黑的深坑:“若有逃跑者,便如此地!” 被皇甫涛话语所吸引,脑子发热的众多江湖人士见此瞬间清醒过来,一个个安静如鸡,老老实实站在一处,再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涛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怀抱长矛,闭目背对众人。 二百二十三.勾心斗角 陵寝之中,王珝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外界,轻笑一声:“如此也好,免了我处理手尾的功夫。” 孟奇疑惑地眨了眨眼,出言问道:“王师兄,你在说什么?” 王珝看了一眼正在和一名活死人试剑的江芷微,笑着解释道:“有人在外面替我们看管住了那群围观的江湖人士,让他们不得走脱,避免了真武恶念附体离去的可能性。” 孟奇恍然点头:“是皇甫庄主?” 由着当年皇甫涛对他的指点之恩,他并没有直呼其人名讳。 “不错,这一路行来,所见众多活死人,唯独他寿元尚存,且神智还算清晰,有搭救可能,是以我驱除了他识海中真武恶念,算是救他一命。他也知恩图报,逃出生天后于外界为我等略施臂助。” 孟奇面露感叹: “皇甫庄主天资奇绝,得到雷神传承,在众多先人纷纷发疯,来不及留下传承的情况下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摸索到了第一层天梯,险些摆脱了真武恶念留下的手段,所以在盛年时便癫狂入山。 “但也正因如此,皇甫庄主才有生还的可能性,最终被师兄你救下一命。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他早在刚入陵寝之时,便将自己几次进入九乡世界,以及在无忧谷中的见闻告知了王珝,帮他了解事情背后的经过。 而一路行来,除了王珝动用了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的手段,招来以三光神水所化的天雨限制住真武陵寝所在范围外,便再未出手,所有遇到的活死人都交由孟奇和江芷微二人应对,算是磨砺他们。 直到不久前,尚未清醒过来的皇甫涛来袭,王珝见其仍有生还可能,这才助其一臂之力,让其清醒过来。 而皇甫涛被困此地多年,早已理解了大致事实,得王珝施救后,在心中感激之情的推动下,便主动前往外界维持秩序,免得真武恶念趁机附在他人身上,逃离出去——就像原著中的洗月先生一般。 截止到目前为止,真武陵寝中的大多数活死人都被外界天雨净化,尘归尘,土归土。而为数不多的几个未曾外出的活死人也在江芷微和孟奇刀剑下一一殒命。 如今江芷微所对战的这个活死人,便是陵寝中最后一名活死人了。只要这名活死人也被王珝等人清理干净,那真武恶念便再也无处可去,只能待在陵寝之中领死。 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真武恶念必然会借助这名活死人拼命一搏,妄图逃出生天。而王珝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与孟奇交谈的同时暗自提防,随时准备出手护住江芷微性命。 果不其然,随着江芷微一剑刺出,指向对方要害,这名剑客打扮的活死人脸上突然露出了生动的冷笑表情,手中长剑一抖,一道剑光亮起,直指每个人心中。 剑光大亮,周围天地似乎也成虚幻,不再真实。孟奇和江芷微在剑光临身下只觉自身肉体、真气、法相似乎都与元神出现了微妙的剥离感,像是成了虚假之物,彼此之间不再融洽,只余元神孤零零面对这道纯粹到极致的剑光! 截天七剑第一式“斩道见我”! 除“我”之外,皆为外物,可凭不可依,此剑之下,一切外物不存! 而何又为“我”?便是本我、真我,那一点先天真灵所化之“我”! 活死人脸上露出笑意,用天雨净化黑气又如何?将陵寝之中的活死人一一清理干净又如何?只要夺舍了面前三人中随意一人,还不是任自己自由来去? 王珝在逼迫自己出来与他正面放对,殊不知自己也在算计他们! 纵然自己只余宗师境界的实力,但也不是几个小家伙所能轻易谋划的!早在数月之前,玄水荡魔旗出世之日,自己便心有所感,早早做好种种预案,留下种种后手,以此争得几分生机。 这几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岁的小家伙,拿什么和自己斗? 这一瞬间,被真武恶念附体的活死人想了很多,很多。 他在王珝三人刚入陵寝时心中便有了成算,如今见事情发展走向果真合乎自己所想,心头思绪一闪而过,没有丝毫耽搁,张口一喷,一道黑气自活死人口中飞出,径自向着对面江芷微脸上射去! 这三人中,王珝身为法身,实力强横,自己只余外景迈过第二层天梯后的实力,去夺舍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而孟奇身上因果繁重,自己早在他第一次进入陵寝时就有所察觉,这次一看更是如此,其人身上因果非但未减,反而还多了不少,自己若夺舍他,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排除下来,最适合自己夺舍的就是面前这个小姑娘,江芷微! 一来,江芷微身上因果最少,顶多无意间和一些上古大能有了牵扯,并不是任何人的棋子或道标,只要自己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当能安然无恙。 二来,江芷微身为剑客,功法似乎和自己有缘,像是从“斩道见我”这一式截天中发扬而来的功法,更是贴合自身。 三来嘛,江芷微离自己最近,就在自己对面,而王珝、孟奇两人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是以夺舍她成功率最大! 只要暂时镇压住其人心神,自己便能借用陵寝之中的布置从容退去,待彻底夺舍成功后再外出不迟。 其实若非王珝实力太强,身上亦有大能因果留存,他夺舍王珝才是最佳选择,但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如今这番境地,他也只能退而择之,夺舍江芷微了。 黑气无形无相,眼看就要从七窍之中渗入江芷微头颅,镇压其人心神,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只手掌,拦在了江芷微面前。 这只手修长匀称,其上缠绕着一层淡淡水光,黑气一头撞上,很快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渐渐化作了一颗玄黑色宝石,其上凸显出一张狰狞的面容,却与那活死人一模一样! 王珝反掌一握,将宝石收好,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看向陵寝深处的黑雾之中:“不愧是荡魔天尊所斩一丝恶念,心思深沉如斯,我刻意露出破绽,引你上钩,却还是未曾成功。” 黑气翻滚,在远处凝聚出一道人影,黑色衮袍,平天之冠,面容清癯,双目威严。 真武恶念淡淡出言:“我身为五帝,所见所闻岂是你一名小小法身所能揣测的?你这些小把戏,当年下九幽时我便见得太多了。” 这时,亲身感受了一番“斩道见我”之能的孟奇和江芷微也清醒了过来,前者眼中一抹佛光隐退,却是借助了自身元神之中所藏如来神掌第一式“唯我独尊”之利,虽不能施展此招,却能使其应激而发,帮助自己从剑意中挣脱。 而江芷微更是眼中烁烁生辉,一脸跃跃欲试神色,想必亲身感悟“斩道见我”后,她对洗剑阁的功法掌握更上了一层楼。 二人见江芷微身前那具活死人身体瘫倒在地,迅速腐烂成泥,而远处真武恶念真身显化,先是微微一惊,然后立刻撤至王珝身后,警惕出言:“王师兄,计划失败了吗?” 不错,早在三人进入陵寝之前,王珝便提出了以江芷微为饵,钓真武恶念上钩的打算,并征得了当事人江芷微的同意。 毕竟真武恶念若是一门心思在陵寝之中和他们捉迷藏,那王珝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总不可能直接毁去这处真武陵寝吧?且不说他是否有能力毁去真武大帝所建造的陵寝,万一一个不慎叫恶念摆脱镇压,就此走脱,他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所以王珝便提出了愿者上钩的主意。 而江芷微思及有王珝保护,又能亲身感受截天之威,甚至还有几率直接与真武恶念交手,自然弃自身安危于不顾,一口答应下来。 对此,孟奇虽然心怀顾虑,但见江芷微心意已定,王珝信誓旦旦,便也只能由二人去了。 如今他从“斩道见我”之威中回过神来,见江芷微安然无恙,心中松了口气,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真武恶念身上。 听闻身后二人出言询问,王珝面上并无气馁之色,而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当然,对方怎么说也是真武黑帝一缕恶念所化,踏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在这种老前辈面前玩阴谋诡计,是我不自量力了。” 真武恶念阴森森笑了几声,转头看向孟奇:“你身上有玄水荡魔旗的气息。” 孟奇不知其是何意,闻言警惕地看着真武恶念。 真武恶念倒也不觉奇怪,而是语气复杂地问道:“你拿到旗子时,他可曾留下什么话语?” “他”自然指的是真武大帝,荡魔天尊! 孟奇张了张,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王珝拦住。王珝抬眼看向真武恶念,淡淡出言道: “自玄水荡魔旗出世之日起,你便有所感应,在外界山脉之中鼓弄出种种异象,引诱寻常凡人来探,试图将其夺舍,就此脱身。不过受限于真武大帝昔年所布阵势,你始终无法成功。 “既然你能作出这番动作,足见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多问?” 真武恶念一时沉默,忽然点了点头,面色一整,隐有本尊那身为黑帝水皇的一些风范:“你说得不错,我也不必再伪装什么了。不过你身为法身,当能轻而易举将我除去,如今迟迟不动手,恐怕也是想从我身上探知什么隐秘吧?” 王珝点了点头:“不错。” “既然如此,你用什么来交换?”真武恶念面上不动分毫,慢条斯理,缓声问道。 “你想要什么?”王珝亦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放我离开。” “不可能,”王珝指了指孟奇,“我这位师弟拿到玄水荡魔旗时可是发下了誓愿,定会诚心诚意除去天尊恶念。” “那就没得谈了。”真武恶念撂下一句话,便想转身离开。 “且慢,”王珝将其唤住,uu看书 w.uanshu“这样如何,你告知我想要知道的那些东西,我承诺不对你出手。至于你能否从我师弟和师妹手中离开,便看你自身了。” 真武恶念双眼眯起,在孟奇和江芷微身上扫视而过,思虑片刻:“你敢发誓?” “当然。”王珝笑了一声。 孟奇闻言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王珝拍了拍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于是又安静下来,没有动作。 “好,”真武恶念将孟奇反应和王珝动作看在眼中,面上露出异色,“既然如此,你须得按我所给出的誓言发誓,以九天九幽本源为证,若你违反誓言对我出手,不但修为尽数贬落,化作凡人,死后也要沉沦九幽,元神被邪魔吞食!另外,你也不能给这两人帮助,什么护身秘宝、符箓神兵,一应不允!” 王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可以。” 于是,在真武恶念的指导下,王珝细细检查过几遍,纠正了几处细节问题后,便在真武恶念和孟奇、江芷微二人的围观下,以九重天界和九幽本源为证,发下了绝不对真武恶念出手的誓言,一违此誓,自甘化凡,百世沉沦九幽。 而真武恶念也在王珝督促下发誓,自身所言皆为真实,没有任何隐瞒疏漏篡改之处。而当他回答完疑问之后,才能对孟奇和江芷微出手,一违此誓,身死魂消! 二人各自发过誓后,真武恶念沉默了片刻,看向王珝:“你想要知道什么?” “第一个,”王珝眯起眼睛,“法海雷音如来和青帝是什么关系?” 二百二十四.各有谋划 听闻王珝话语,真武恶念微微一惊,打量了王珝几下,似是看出了什么,突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背后的人是祂......” 王珝眉头一挑,但并未出言。 真武恶念见王珝反应不大,便歇了诈他的心思,正色道:“昔年天庭五帝之中,因为我和凤兮都是历经数个纪元活下来的存在,所以青帝、金皇这两个本纪元方才诞生的存在彼此之间走得很近,互相交好,而我和祂们并不熟悉。” 说到这里,真武恶念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当初青帝斩化佛门之身时我也有幸一观。因为某些缘故,祂的佛门身诞生时出了些岔子,一分为七,险些就此失败,不过最后祂借助了极乐世界那一位所开创的宏愿报身之道,连发数十道大愿,勉强将七尊化身统合起来,算是成功。” “所以,七佛药师尽皆为青帝佛门之身?”王珝皱着眉头。 “不错。”真武恶念露出笑容,威严中带些残酷,“呵呵,现在想想,青帝斩化佛门身为何失败,最后又如何成功,其中怕是藏了不少隐秘,甚至有大人物借此争斗。我观你身上因果,与青帝不浅,是福是祸,你自己把握。” 王珝没有应答,而是另起话题:“你本尊身为道门九尊之一,想必也知晓另一位南华天尊之事,你可知那位的跟脚?” “南华吗......”真武恶念保持着威严昭著的形象,立在王珝对面,眼中却闪过一抹回忆之色,“我只能告诉你,南华曾在道尊座下听讲。” “南华在道尊座下听讲过?”王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背后最大的黑手,南华天尊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古老。 由于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王珝一直以为南华天尊是道德天尊座下弟子,出身人族,得道于上古年间,如今乍一听闻南华竟然在道尊座下听讲过,不由得推翻了心中的许多猜测。 真武恶念似乎很乐于见到王珝受到冲击的表情,继续道:“南华并非本纪元生灵,具体是何跟脚我亦不知,只知祂曾在道尊座下听讲,后来又与极乐世界中那位有所亲善,最终却是投入兜率宫中,拜那位为师。上古初年,祂在一次梦中悟道后醒来,行事风格皆有改变,遂又出走兜率宫,渐渐隐没无踪。” 王珝控制着自身面上不动分毫,心中快速分析真武恶念所言,有着誓约保证,他确信真武恶念所言俱为其所知所想,有一定的可信度。 很快,王珝抓住了真武恶念话语中的重点:“梦中悟道、行事风格有所改变......” “不错,”真武恶念语气奇怪,“你想必听过庄周梦蝶的典故,正是在这件事发生后,祂才开始与佛门亲近,似乎想学到阿弥陀的梦中证道法门。” 二人交谈之时,并没有刻意屏蔽孟奇和江芷微感应,这二人也就不客气地在周边旁听,听得津津有味,如今见王珝和真武恶念谈及道门九尊中最为神秘的南华天尊,孟奇不由得插嘴道: “后来呢,南华天尊成功了?” 真武恶念淡淡扫了一眼孟奇,嗤笑道:“我不知道,此事你得去问当事的那几位。” 孟奇撇了撇嘴,安静下来。 王珝没有在意江芷微和孟奇的举动,思考半晌,又开口问道:“那南华天尊又是于何时著《南华经》的?” 真武恶念眼中闪过异色,头颅微扬,似乎得了王珝提醒,想到了什么:“《南华经》中所言,是南华一生所思,其雏形早已有之,但若论及真正出世,却是在那次导致祂行事风格转变的梦中悟道之后。” “梦中悟道......”王珝低语几句,将此事记下,最后看向真武恶念,郑重其事道,“我要一观截天七剑总纲!” 话语出口,江芷微眸子突地火热。 真武恶念眼神一眯,思虑一会,出言道:“可以,但只得你一人来观。” 王珝转眼看向孟奇二人:“你怕他二人旁观时有所领悟,让你功败垂成?” 真武恶念面对王珝疑问,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冷哼一声:“你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开始吧!” 真武恶念袖袍一挥,滚滚黑气从陵寝深处漫出,将祂和王珝二人包裹进去。 孟奇和江芷微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幅场景,便是真武恶念传出意念,翻滚成文字图形,演绎起玄奥深邃的截天七剑总纲。而王珝脸上表情莫名,非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多有惊疑不定神色。 黑气如水,浓郁深沉,阻隔了孟奇和江芷微元神探查,二人只得收回元神感官,在此静候王珝和真武恶念再度出现。 江芷微眼中仍残留一抹可惜神色:“截天总纲......若能一观截天总纲,我掌握斩道见我一式的可能性便能大上不少。” 孟奇闻言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求王师兄将此行奖励换成截天总纲呢?比起只能揣摩不能直接掌握的道传寰宇,还是总纲来得更为重要吧!” 江芷微脸上露出犹豫神色,似乎有所意动,她思虑的一会,摇头道:“此事押后再提,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真武恶念,毕竟王师兄已经立下誓约,不会对恶念出手,仅凭我二人还是力有不逮。” 孟奇闻言面色一肃,同样想起了如今最为紧要之事,开始仔细思考起来以眼下自身手段该如何对敌。 虽然誓约没有限制王珝在孟奇和江芷微二人受到生命危险时带他们离去,但那样一来,也就给了真武恶念脱身的机会,变相宣告了任务失败。 也就是说,王珝如今只能确保孟奇、江芷微不死,却不能保证他们任务成功,如果孟奇还想把真武陨落之谜这个连环任务做下去的话,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其彻底击杀! 正当二人苦思冥想之时,黑雾翻滚,一道身影从中显化出来,黑色衮袍,平天之冠,面容清癯,双目威严,正是本该与王珝在一起的真武恶念! 孟奇和江芷微悚然一惊,“天之伤”“白虹”各自在手,心中防备深深,随时准备联手抗敌。 真武恶念见此,摆了摆手,眼中露出笑意:“莫急莫急,我不会违背誓约,与你二人提前交手。” 江芷微面色冷然:“王师兄呢?” 真武恶念看了她一眼:“他自然在参悟截天总纲,我不过是暂时分化心神,出来与你二人谈论一些事情。” 孟奇若有所悟:“你将我俩和王师兄阻隔,除了防止我俩参悟截天总纲之外,也想创造出一个不受人干涉的谈话环境?”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和你们三个人同时谈话,”真武恶念摇了摇头,“但那也没什么用,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 孟奇和江芷微并不理解真武恶念话语中深意,闻言只是道:“你想和我们说什么?” “不是和你们,而是和你。”真武恶念看向孟奇,“我观你身上这口刀,以及先前对战陵寝守护者时所用刀法,似乎和雷神有些干系?” “是。”孟奇言简意赅,不知恶念想说什么。 真武恶念笑了笑:“雷神来过此处,在天庭坠落之后。” 孟奇眼皮子一跳,真武恶念所言推翻了他心中猜测,远古雷神竟是在天庭坠落之后才来到这里,而非在真武失踪后追溯而来?如此一来,雷神和真武的关系就值得考量了。 见到孟奇这幅反应,真武恶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像是看见了猎物主动跳入陷阱之中的猎人:“能拿到玄水荡魔旗,你怕也去过无忧谷了吧?让我猜猜,见到了黄泉留下的痕迹?” ...... 黑雾之中,王珝和真武恶念相对而立,真武恶念身前雾气化作水镜,繁复的图案与文字出现其上,凝成了类似功法秘籍的事物。 ——受限于真武恶念自身实力,目前还不能做出承载真意传承的事物,只能将自身所得以文字图案样式展示出来。 王珝立在真武恶念身前,面色沉静,再无一开始的惊疑神色,他只是淡淡一扫,将所有玄奥图案文字记下,便看向真武恶念:“我已经记下了。” 真武恶念闻言一惊:“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文字图案秘籍中无有真意,不能以心印心,较之真意传承更为繁复庞杂,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全部记下!” 王珝脸上神情莫名,低笑道:“我如今才发现,所谓截天总纲,我十七岁那年就得到了,如今岁月流逝,纵然我对此未曾多加关注,但也自然而然地入了门。呵,难怪我能掌握那一式……” 话语声愈来愈小,渐至微不可闻。 见真武恶念脸上不解,王珝也无意多说,毕竟他心中也满是复杂情绪,一时间并无将谈话继续下去的意思,他抬眼看了一眼真武恶念:“如今总纲已观,我再无需求,你可以去与孟师弟和江师妹交手了。” “且慢,”真武恶念心中一动,拖延道,“既然截天总纲你早已知晓,此物便对你无用,算是我没有完成誓约。我还掌握有截天七剑中‘斩道见我’、‘道传寰宇’、‘道灭道生’这三式,你可从中任选一式作为补偿。当然,也是秘籍形式。” 真武恶念心中后悔,未曾想王珝竟然早早获得了截天总纲还不自知,导致他对于王珝感悟截天的时间出现了错误估计。如今另一边他还在与孟奇交谈,试图得知本尊下落,而这里王珝便已感悟完成,即将离去,如此一来,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怕是没个结果了。 是以,真武恶念干脆抛出自身所掌握的三式截天,以此为饵,钓住王珝,将其再在这里耽搁一会,等自身从孟奇口中打探出本尊下落再说。 王珝闻言心中一动,转头看向身旁黑雾,似是穿破了重重阻隔,看向了另外一侧真武恶念与孟奇和江芷微交谈的场景。 正当真武恶念心中提防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脸上不动声色:“既然天尊有意,那贫道就愧领了。” 有原著中类似情节作为参考,而且有二人之间的誓约作为约束,王珝并不担心真武恶念会趁此机会对孟奇和江芷微提前出手,细细想来,恐怕真武恶念也就是放不下本尊下落,欲要从孟奇口中问个明明白白罢了。 既然如此,何不遂了对方的愿?毕竟对人对己都是无碍,还能多选择一式截天,何乐而不为呢? 念及此处,王珝便一口答应下来,言语间还客气了不少,称真武恶念为天尊。 真武恶念见此心知自身谋划已被看穿,倒也没有后悔情绪,只是冷哼一声道:“你选择哪一式?” “道灭道生。”王珝对这个问题早有腹稿,如今不必再加思考,一口道出心中选择。 真武恶念所掌握的三式截天之中,道传寰宇一式已为王珝掌握,而且他如今也搞清楚了自己如何能掌握此式的原因,对此再无顾虑。 “斩道见我”一式虽然有助于王珝勘破先天真灵,uu看书 .uukanshuco对他突破传说有很大作用。但一来王珝已有“唯我独尊”这一式如来神掌在身,其对辨析本性真如,证就佛陀(传说)亦有奇效。 二来洗剑阁便是掌握斩道见我这一式截天的宗门,凭借王珝和江芷微的关系,分享交流彼此间对于截天七剑的感悟自无大碍。如此一来,纵然碍于宗门戒律王珝不可能直接掌握道传寰宇,但间接得到部分心得还是很有可能的。 再不济,他也可以凭借自身所掌握的截天传承和洗剑阁交换,反正他对于功法招式这类具有传播性的事物一向不太在意,足称大方。 当然,选择“道灭道生”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就是这一式截天涉及终结开辟之理,暗合阴阳生灭之道,在真武大帝身上便表现为螣蛇玄龟的动静生死之理,对于王珝自身参考性极大! “若能得到此式,对我日后道途作用不可估量。同理,元始九印之中的‘阴阳印’亦有此效,我记得这一式传承仙迹中就有,日后有暇却是得将其取来。” 王珝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不断盘算起来,就连截天总纲之事也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真武恶念闻言,看了王珝几眼,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你和我道途颇为相似,若是本尊得见,说不得会收你为弟子。” 他也不再废话,挥手洒落无数光点,演化玄奥图文,正是“道灭道生”这一式的经验、心得和具体招式。 王珝默不作声,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如饥似渴地吸收起上古五帝“黑帝”在这一式截天上的沉浸。 二百二十五.除恶务尽 陵寝之中,一处宽广地界,孟奇、江芷微二人与真武恶念的交谈已经到了尾声。 真武恶念已经从孟奇口中得知,无忧谷内并无黄泉踪迹,从而推测出是真武在斩出恶念替死后回到无忧谷将其带走,去往了能让祂死后长存之地。 心神动摇之下,真武恶念思及自身和本尊除了善恶有分、记忆不全之外再无差异,于是心头怒意忽起,看向孟奇,话语之间隐带疯狂: “真武当年将我斩出,镇压于此,以全祂死后长存之愿。在刚被祂斩出那一瞬间,我和祂记忆相通,情感相同,于是我问祂,为什么不是祂死我活?你可知真武如何回答的?” 孟奇心中戒备,拦在江芷微身前,沉声道:“荡魔天尊是如何回答的?” “荡魔天尊......嘿,”恶念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号,不屑地嗤笑一声,道,“祂以我和祂善恶有分为理由,认为我出世必会殃及众生,所以拒绝了我!将我镇压此处!” 孟奇心中不解:“这又如何?你确实是祂斩出的恶念,天尊所言并无差错。” “那又如何?‘我’是善是恶和众生何关?”恶念脸上隐隐间有黑气浮动,“祂心中有天地、有众生,与我何关?我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他左右,不想成为他归来的凭依!” “果然是天尊恶念。” 孟奇知道和其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又见恶念脸上恶意难以遏制,知晓大战随时可能爆发,于是和江芷微对视一眼,开始暗中蓄力。 对于孟奇和江芷微的小动作,真武恶念并不在意,他身边黑雾胀缩不定,话语似从九幽之中传出:“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就像与你师兄那般。” “什么交易?”孟奇心中提防。 “我承诺不对你三人出手,但你要助我脱困。待事成之后,我告诉你几处秘地,皆是本尊当年布置,为将来留下的后手,有诸多宝物和截天七剑的部分传承!” 孟奇忽地失笑:“你被镇压于此不知多少载,焉知那些传承是否已被他人得到?空口无凭之言,我如何相信?再说,天尊遗言中有讲,杀掉你后我等自有收获,相信这些情况就暗藏陵寝之内吧?” 真武恶念许下的承诺并不能打动孟奇,别的不提,按其所说,那些截天七剑所在密地历经万古,恐怕早已被他人所获。 比如真实界中的真武派,敢自承为荡魔天尊道统,又有一式截天流传,想必便是得到了其中一处机缘。 再比如刚才真武恶念一上来就用出了的“斩道见我”,孟奇也在怀疑其是否和洗剑阁有所牵连。 更者,真武恶念毕竟是天尊所斩恶意所化,不似荡群魔、诛妖邪、镇九幽、护群生的天尊本尊,心中并无天地众生。若是将其放出,万一日后众生遭劫,岂不是要算到孟奇头上? 孟奇可不想日后史书记载:“大晋新君元年,‘狂刀’苏孟开启封印,放出荡魔天尊恶念,致使天下大乱,众多无辜百姓身死。”从而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反正除去真武恶念后,自有丰厚遗存任自己搜刮。光是陵寝中残余的那些阴鬼之属的奇异事物,便能让自己大赚一笔了,更别说还有那些围绕着棺椁的元铜龙精。 真武恶念似从疯狂中回过了神,恢复了那种威压的仪态,闻言冷笑一声,看向孟奇: “上次你们初次探索这座陵寝,被我趁机附身。本想就此离去,却是遇到了一位熟人,被他下手将分神抹消,你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谁?”孟奇心中顿有惊涛骇浪之感,当初“附身恶念”被六道轮回之主清除前确实发出了“是……”的话语。莫非当初他想说的便是“是你?”六道轮回之主果然是上古残存下来的大能,而且与真武熟识? 真武恶念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道:“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么多废话?我被本尊镇压于此,在原先计划中,祂死后会于我身中‘重生’,同时我会死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真武黑帝、荡魔天尊。也就是,我只不过是祂归来的道标和凭依罢了!” “这与我何关?”孟奇似有不解,心中却有了猜测。 “这是因为,你和我一样!”真武恶念盯着孟奇,想要看见其人心神不守的样子,“你因果缠身,气运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想必有不少奇遇加身,这是为何?就是因为你也是某人的道标和凭依罢了!” 孟奇面色一暗,心头诸多回忆闪过。 ...... 自己穿越过来,在第一次轮回任务之后,发现身上的小玉佛碎了。 而在得到第二个小玉佛的轮回任务结束后,六道给出的鉴定结果是:“冷玉佛像,神秘物品,价值未知,用途未知,疑似某种象征、道标或钥匙,花费五万善功可强行解密。” ...... 在文安城外遇到王师兄时,其人对自己所言:“孟师弟,如今你身上因果纠缠太多,虽然彼此牵扯之下暂时保持着平衡,但若是稍有大意,便会万劫不复。” ...... 自己气运鼎盛,机缘丰厚,巧合之下,有九天雷神矛精气灌体,在天外奇石中得到残缺的雷神传承,还有如来神掌第一式入神...... ...... 孟奇心头沉重,看向真武恶念:“那人是谁?” 真武恶念笑了笑:“是……” 话音未落,他突地再度握住剑柄,一下抽出,一道仿佛能斩去所有外物的剑光映入孟奇和江芷微眼中。 截天七剑之斩道见我! 真武恶念并无和孟奇合作的打算,他以话语吸引二人注意力,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手!打算打一个微妙的时间差,趁王珝思考道灭道生奥义,未曾返回,暂无空隙出手时,以斩道见我镇压二人心神,趁机夺舍离去! 反正他已经满足了王珝的要求,按照契约可以向孟奇和江芷微出手了。王珝自己没能及时赶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真武恶念绝不承认这是由于他刻意将文字传承弄得繁琐无比,而且没有消去两地之间的黑雾,耽搁了王珝时间的缘故。 另一头,黑雾散去,王珝身影莫名显露,竟然已悄无声息地从另一处返回了。他看着迫不及待的真武恶念,低笑一声:“自寻死路。” 这一式斩道见我并非刚才被恶念附体,与江芷微试剑的活死人用出,而是真武恶念亲身施展,以他目前宗师之境的实力用出,这一式当真有法身之下无敌之姿! 剑光临身,孟奇只觉身外万物皆虚,陵寝之中广阔的幽暗空间为虚,自己的肉身、真气为虚,内景、还是雏形的外景法相亦是为虚。 在剑光照耀之下,他心中有一种预感,自己使出的所有招式都会被这样分解,从道与理上被无视,以玄奥的轨迹直接穿过,将自家目前唯一能掌握,唯一没有变化的元神直接斩落。 剑光纯粹锋锐,剑意逼人,在这一式截天之下,孟奇心神尽皆被夺,连激发“唯我独尊”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及身。 如果说方才以未曾迈过第一层天梯的活死人之身施展开来的斩道见我,还能给孟奇留下激发如来神掌第一式真意传承的时机,但如今恶念真身出手,以其迈过第二层天地的实力,便再无孟奇反应余地! 眼看剑光斩落,一道类似的剑光亮起,虽然远不及斩道见我真意,但亦有相似韵味藏在其中。 江芷微眼神空洞,仍未从斩道见我剑意侵袭之下反应过来,但她右手已然递出了白虹剑,抢在孟奇身前,施展出了准备多时的杀招。 《太上剑经》之“剑出无我”! 森森剑光亮起,本就昏暗的陵寝被凸显而出的剑光反衬得更加深沉,周围光芒似乎尽数汇聚到了这道森白剑光之上,光芒凝聚,美不胜收,无我无敌,无退无后。 江芷微如今的状态,却是和这一式杀招有了莫名契合! 她早在真武恶念表露出疯狂之色时,就开始暗中蓄力,为得就是能在恶念用出斩道见我或类似招式时早早反应过来,替孟奇挡上一招,给他留出反应的余地。 方才真武恶念一言不合动手,斩道见我之下她和孟奇心神被夺,但早就准备好的杀招却不会散去,气机感应之下,江芷微自然而然地用出了蓄力多时的杀招,“剑出无我”与“斩道见我”正面碰撞! 天地产生了微妙变化,似乎遗忘了一切,只有这一道剑光烙印其中。 剑气喷薄,亮白横空,剖开了陵寝之中的昏暗,与那道斩落所有外物的浩瀚且凝练的剑光正面对撞! 无声无息间,江芷微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倒飞而出,先是撞在被她护在身后的孟奇身上,而后两人一同倒飞,将镇压恶念的陵寝墙壁撞出了人形大洞。 她胸前凹陷,肋骨坍塌,内景元神皆在震荡,从眉心到下巴,有一条细细的伤痕,似乎要把明艳的面容劈作两半。 纵然提前做好准备,但江芷微毕竟只是刚刚突破外景,所用“剑出无我”也是从“斩道见我”之中演化而来,若非有孟奇在后面作为缓冲,她如何只是这般伤势? 不过江芷微还是给孟奇争取出了反应的时机,他元神中金色大佛禅音滚滚,轮唱不休,帮助孟奇从剑意之下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如今的情势,孟奇来不及多想,快速从芥子环中拿出一面小旗,其上水汽湿润,红雾缭绕。 他念头一动,催发了自己留在玄水荡魔旗内的烙印,黑色小旗顿时震颤,喷薄红雾,被孟奇握在手中,以剑法之势斩了出去! 玄水荡魔旗,真武天尊伴生之宝,最能克制其人恶念! 哗啦! 红雾漫天,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股浩瀚苍莽的气息横空出世,可怕的威压让本就重伤的江芷微当场昏迷过去。 真武恶念面色一变,看着孟奇举起了小旗,对着自己挥了下来。 随着孟奇激发了玄水荡魔旗,陵寝之外磅礴的雨势变得更为浩大,整片天空闪烁着近黑波光,似乎海天变幻,云融入水,高空的罡风化作了浪涛,天地间所有的法理都为之改变。 陵寝之外的众多江湖人士狼狈不堪地撤出了山脉范围,不待他们多想,便看见天空之上的那片“海”轰然倾覆而下,向着山脉之中的黑色陵寝压去! 轰隆! 外界山脉之中,方圆几百里的山峰尽数坍塌,一座座山头瞬间粉碎,虚空之中弥漫出幽深水液,将塌出的大坑填满,粼粼波光闪烁,无边无际,却是人为开创了一个湖泊! “这就是仙人之力吗?” 且不提那些已被吓得懵圈的江湖人士心中作何感想,站在大湖边缘的皇甫涛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湖泊,眼中闪过一抹狂热:“我何日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陵寝之中,面对毫不停歇,涌向自身的无边玄水,真武恶念脸色难看,身前浮现黑白太极,化玄龟螣蛇,成玄武之相。 玄武甲壳厚重,似乎是无数空间独立凝就,彼此之间不断生灭。黑色水浪刚一冲至甲壳面前,就如同陷入了另一方天地一般,减缓了自身速度,不断泯灭缩小的同时,吃力地向着龟甲背后漫去。 真武大帝当年以“道灭道生”为参考,所创出的至强守势! 见到玄水荡魔旗第一击被真武恶念演化的至强守势所挡,孟奇毫不犹豫,再度挥动了黑色小旗! 见到这幅情形,恶念眼色一厉,身前玄武突然自行奔溃,uu看书 ww.uukanshu.om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崩溃,玄水荡魔旗招来的黑色水液崩溃、陵寝之中的建筑崩溃,就连周围的天地法理也随之崩溃,似乎要在此终结! 孟奇见状再不敢进攻,倒卷黑色小旗,将其第二击之力收敛下去,以外景巅峰级别的力量拢在自己和昏迷的江芷微身边,以幽深玄水布下重重壁障,挡住了那席卷而来的毁灭崩溃之势。 恶念见此,伸出左手,遥遥对着孟奇一抓,对方手中的玄水荡魔旗顿时停滞,蠢蠢欲动,似乎要乳燕投林,回到恶念手中。 孟奇紧要牙关,拼命握住玄水荡魔旗,努力维持着周围的护身水液,再无任何分心余地。 他心中知晓,若是让恶念拿到了玄水荡魔旗,不提其会有何等反应,自己和江芷微绝不可能在周围的毁灭浪潮中存活下来,除非有王珝搭救,但那也变相宣告了此行失败。 面对挣扎的孟奇,恶念表情不见丝毫波澜,只是按照先前力度催动玄水荡魔旗,似乎为得就是将孟奇牵扯在这里,绊住他不让他有所动作。 有诈?孟奇心中念头刚起,就感觉在周围的大破败大毁灭深处,有新生之意蓬勃而出,一道剑光电射飞来,五行相生,分时化育,周围天地再次变得有规律,将孟奇江芷微二人包裹其中,似乎没了防御的必要。 但在孟奇灵觉感应下,这种规律似乎并不稳定,很快又要破灭,回到那种生灭轮转的态势之中。 截天七剑之“道灭道生”!此剑乃开辟与终结之剑,暗合阴阳之道,以随剑而生的创灭之势磨灭对方! 二百二十六.言多必失 在暂时稳定下来的天地之中,孟奇不敢过多耽搁,舌尖一咬,一口精血喷出,洒落小旗之上,催动玄水荡魔旗,压制了恶念的干扰。周围水液化作大茧,裹着他和江芷微飞射而出,冲出了道灭道生所影响的范围。 真武恶念趁势收手,散去道灭道生,身边一道剑光被他拉出,一分为二,二变成四,四化作八,刹那间便布满虚空,密密麻麻,无处不在,虽不能重叠,却可遍传寰宇。 恶念右手一引,一道道剑光如电蛇般游转弯折,自四面八方向着孟奇两人冲去,如潮水般前赴后继,每一道“浪头”每一道剑气皆不分厚薄,彼此同一。 “道传寰宇?”不知何时已然清醒过来的江芷微伏在孟奇后背,看着将自己二人包围的重重剑气,口中喃喃道。 “又是一式截天?”孟奇口中发苦,敌人不愧是天尊恶念所化,虽然实力不再,但眼光尚存,凭着三式截天,就让自己二人手段尽出,险些就此身死。 当初在六道那里鉴定玄水荡魔旗时,孟奇得知,玄水荡魔旗破损严重,发挥外景神异仅能维持三年,若要催发,可用出完好时五成威力两次。 先前第一次已被他用出,而第二次即将使用时被他强行打断,改以略高于正常水准的、外景巅峰级别的神异护住了自己和江芷微,如今还有一次机会。实在不行,只能再度催发玄水荡魔旗了。 当然,这一次用出,玄水荡魔旗怕是保不住了。就算最后一次不用,外景神异维持的时间也会缩短不少。 “孟师弟且听我一言。” 正待孟奇压榨自身潜力,准备再度施展玄水荡魔旗之时,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阻止了他的动作。 “王师兄?”孟奇一惊,难道王珝见他二人有所不逮,准备带他们离去,就此收手? “孟师弟,我受限于誓约束缚,无法对恶念出手,但我有一个法子,可令恶念自我毁灭。你可愿一听?” 陵寝之中的镇龙台上,王珝立在此处,看着下方的战圈,脸上流露笑意,脑中不断回放真武恶念用出的三式截天,将其牢牢记住,化作自身资粮。 不怪他不救孟奇二人,毕竟一位拥有天尊级眼光的人物亲自出手,演化三式截天的场景,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有这番经历在,足以弥补王珝没有得到“道灭道生”真意传承的疏漏了。 而且王珝对真武恶念动作早有预料,虽然自己确实被那些小动作绊住没来得及出手,但是他几尊化身可是都闲着啊! 只要事有不谐,自己又无心他顾,自然有化身隔空出手,救孟奇二人离去。 有这般保险在,也无怪乎王珝会容忍孟奇和江芷微被真武恶念逼得险境连连了。 看着下方道灭道生结束,孟奇被道传寰宇困在其中,王珝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感悟,方才向着孟奇传音而去:“孟师弟,你按我所言,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便能除去真武恶念。” “王师兄,这样真的可以吗?不提别的,真武恶念会这么轻而易举按照你所言行事?” 孟奇心中怀疑,王珝所言委实太过儿戏了,恶念毕竟是上古大能所出,人心鬼蜮不知见过多少,怎么可能会中他们的小伎俩? “你身上那根黄泉手骨对恶念而言甚是重要,关乎他本尊下落。只要你能说服他,以此物为代价让他放你二人离去,看在有我在侧的份上,他定然心怀顾忌,答应下来。 “呵呵,我虽然不能对他出手,但也可以将你二人直接带走。如此一来,他无人阻挠,亦有时间慢慢谋划,最终仍可脱困。抓住这个时机,你便可以提出那个问题,只要他不觉奇怪,作出回答,那真武恶念便可以宣告死亡了。” “王师兄,你该不是早有筹谋吧?这般计划可不像是临时得出的,莫非,莫非你在以我二人为饵?” 听闻王珝话语中智珠在握的语气,孟奇面上闪过一抹疑虑神色,忍不住出言问道。 “......放心,有我在此,定无你二人性命之忧,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体验和磨砺。” 王珝顿了一下,自知说得太多导致被孟奇窥破心中谋划,于是答非所问,停止了传音。 孟奇见周身玄水所化水茧岌岌可危,马上要被剑气浪潮突破。顾不得追问王珝,他从芥子环中取出一物,向着远处真武恶念示意: “且慢,你可识得此物?” 真武恶念知晓孟奇此时所言定然有其他用意,但还是看了一眼被其拿出的事物,旋即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孟奇脸色淡然,心中打鼓,手中托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手骨,初看漆黑,细看又藏有洁白,除此之外再无异状。 但在真武恶念眼里,这根手骨却像是一条血黄色的河流凝聚而成,无声无息流淌,波浪翻滚间毫无声息,无数魂魄在其中载沉载浮,双眼迷茫,忘却前尘。 “黄泉的气息?”真武恶念喃喃道,旋即摇头否认,“不对,这是黄泉的手骨!” 果然被认出来了......孟奇暗舒口气,他还担心真武恶念认不出这根奇怪的手骨,毕竟此物与自己曾经见过的其他黄泉遗骨大不相同,据六道所言,这是因为某些奇怪缘由失去了本身力量,难以展露神异。 恶念看向手骨,轻哼一声:“神体都分散了,莫非黄泉转世了?这是祂转世前留下的后手?想为未来做准备?” 孟奇听得心头震动,黄泉竟然没死,竟然还秘密转世了!真武大帝从无忧谷中带走了黄泉,二人又去了哪里?若是找到黄泉,能否得知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 真武恶念明显也是作这般想法,他冷眼看向孟奇:“你想用这根手骨换取自身生机?” 孟奇收敛心神,努力保持自身情绪平稳,不叫真武恶念看出破绽,沉声道: “你身为天尊恶念所化,若想独立自然避不开天尊本尊。如果你能凭借这根手骨找到黄泉下落,从而探得天尊所在,便能提前应对,提高行事成功率。” 真武恶念轻轻点头:“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为何要与你等做交易,直接出手夺取手骨岂不美哉?” 见恶念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孟奇便知其人已经入了套,话语也愈发显得有条理: “有王师兄在侧,你做不到这一点。只要你威胁到我二人生命,王师兄自然能出手带我二人离去,这并不违背誓约。” 真武恶念默默不语,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向上方镇龙台一瞅,只见王珝立在那处,低头俯视场中。 他心中一沉,知道再无强抢可能性,不过旋即又发现了一处疑点:“既然你师兄在此,能随时救你离去,你为何还要将黄泉手骨展示于我?莫非......” “不错,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孟奇接着他的话往下道,“我将此物给你,你也得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物。” 真武恶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要做交易?可以,你想要知道什么?” 孟奇知道最紧要的关头已经到来,努力压抑住自身情绪,但是声线还是有些颤抖:“先订立契约,发下誓愿。” 恶念看了一眼孟奇,以为其人的激动和紧张是别的原因,倒也没有细究,而是依孟奇所言,彼此之间结下了誓约。 誓约订下后,孟奇吐了口气,将背着的江芷微靠着一处石壁放下,把手骨远远地抛给了真武恶念。 真武恶念心念一动,一股黑水自虚空中生出,裹挟着手骨来到了他的面前。 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次,真武恶念似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嘴角勾起微笑:“确实是黄泉留下的后手,祂果然还没死!” 又是一位死而不僵的上古大能......孟奇心中默念一句,看向真武恶念:“按照誓约,该你了。” “说出你的要求吧。”真武恶念淡淡道,“你想要什么?是截天的招式心得,还是‘我’的传承功法和知道的所有上古秘辛?” 孟奇盯着真武恶念,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的是,当初你分神附体我等,随我等一起离开,最终却被某人抹去。那个人是谁?” 他为确保功成,并没有问真武自己背后的幕后黑手是谁,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早有前科的六道轮回之主身上。 恶念脸色一动:“你竟然想知道此事?” 孟奇装出一副无奈样子:“身为他人傀儡,自然有反抗之心。” 真武恶念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好,我可以告诉你。”见孟奇和一直旁听的江芷微都凝神细听,他笑道:“你恐怕早就听说过那人名声,他就是......” 声音刚起,真武恶念周身突生黑色火焰,将其包裹在内,熊熊燃烧。 “你!”真武恶念又惊又怒的声音在火中暴起,但迅速袅袅。 深沉黝黑的火焰消失,孟奇面前空空荡荡,除了破破烂烂的石板上一根漆黑中藏有洁白的手骨之外,再无多余事物。 “除去了恶念,知道了真武可能的去向,连环任务第五步完成。 “真武陨落之谜第六步,通过黄泉骸骨发现之事,找到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 六道轮回之主宏大淡漠的声音响起,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孟奇“试图”打探祂真身的举动并不介意,但是真武恶念死前的情形却昭示着这一切并非如此。 长长舒了口气。孟奇转头看向江芷微,苦笑道:“果然如此。” 江芷微心思灵巧,见状恍然道:“你是故意引他这般作为?” 孟奇点了点头:“这是王师兄所言,所谓‘言多必失’便是如此,只要让恶念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引导他说出一些暗藏陷阱的上古秘辛,便足以令他自寻死路。” 虽然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儿戏,但真武恶念已经用自身的死亡证明了此行却是有效,江芷微吐了口气,低声道:“看来六道轮回之主果然是上古残存大能,只是其真身依旧不明。” 孟奇沉默,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沉默间,孟奇手中的玄水荡魔旗轻轻震荡,在没有催发的情况下主动飞腾起一道黑色水线,直直射入了上方镇龙台! “怎么回事?”孟奇吓了一跳,难道荡魔旗内还有真武大帝暗留的手段? 水线射入镇龙台,王珝旋即从其上离开,出现在孟奇身侧,闻言道:“静观其变便是。” 王珝离去之后,镇龙台上激发起晃荡水光。光芒扫了一遍陵寝,毫无所得,于是凝成一团,抽长为一道身穿道袍的清癯老者身影,正是真武大帝的道门打扮,荡魔天尊! 他目光柔和,仿佛能真正看见三人,打了个稽首,笑道: “恶念已除,余不胜感激。此番大战之后,陵寝里面的事物怕是无法残留,然余还有几处布置,分别藏有传承和宝物。 “截天七剑第一式‘斩道见我’与部分宝物在自性山万古地火深处的玄冥洞...... “第五式‘道传寰宇’和几件宝物在燕飞山冰极湖...... “第七式‘道灭道生’与自身传承、几件宝物在‘江心源’......” 话语落尽,身影飘散,只留淡淡光芒沉浮,点点声音回荡,孟奇和江芷微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言。 按照荡魔天尊话语间描述来看,那自性山和江心源明显是洗剑阁和真武派的山门所在! “原来洗剑阁竟是真武传承。”江芷微忽地失笑道,“嗯,待我回去后要把此事告知师父他老人家。” “想必洗剑阁开派祖师当初得到斩道见我传承时并无发现荡魔天尊留下的痕迹。”孟奇作出猜测。 “有可能。”江芷微点了点头,“不然宗门祖师早就把这个旗号打出来了。看书 w.cm” 王珝没有打搅二人之间的谈论,见二人谈论完毕,袖袍一拢,将落在地上的黄泉手骨收起,递给孟奇:“此行已然圆满,其余诸事我等回去再论吧。” 孟奇点点头,环视周围一眼,心痛道:“可惜先前大战,除了那座镇龙台外,此地事物尽皆被毁,什么元铜龙精、功法石碑都没了......” 这可是好多好多善功!加起来恐怕能近万! 王珝笑了笑:“此行收获丰厚,便不要在意这些小节了,我等还是速速离去吧。” 孟奇和江芷微一起点头赞同,如今二人都有伤在身,还是返回真实界养好伤势再言其他。 三人正要离去,王珝思及外界皇甫涛等人,于是袖袍一摆,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陵寝之中拔地而起,直直贯入外界阴沉乌云之中。 山脉之外的江湖人士见到这幅情形,心中莫名有感,以皇甫涛为首,俱都躬身一拜:“恭送仙人返天!” 模模糊糊见,他们看见了两男一女三道身影从光柱之中消失不见。其中一男子清逸潇洒,如高山远川,另一人俊美阳刚,手中青紫成电,而女子明艳大方,剑气凛然。 三位“仙人”形象完满符合了众人对仙家的想象,于是众人更加心悦诚服。 待得此事被传播出去后,由皇甫涛牵头,所有生还的江湖人士合力,为三位“仙人”立下了供奉庙宇,香花宝烛常在,四时瓜果不凋。 长久下去,“三仙庙”最终也凭借真仙降世的名头,发展起来,成为了九乡正神。 二百二十七.仙迹换法 真实界,文安城外,小院之中。 王珝眉头一挑,心中自语道:“此事之后,却是在九乡世界留下了传说,若干年后,想必会有一个他我投影从传说事迹中诞生,倒也没白费我这般心力。” 心头抛却此事,他看向伤势已经调养无碍,更换好衣衫的孟奇和江芷微,含笑道: “此事已了,我也该践行诺言了,你二人是选择如来还是截天?” 他看着孟奇和江芷微,将自身所掌握的绝世神功一一道来:“我手上有如来神掌三式,分别是唯我独尊、拈花一笑和掌中净土,还有截天七剑两式,分别是道传寰宇和道灭道生。 “另外,如来神掌总纲和截天七剑总纲我如今亦有掌握,只可惜截天总纲和道灭道生都是文字典籍,无有真意传承。你二人可仔细思考,选定最适合自己的奖励。” 孟奇闻言略有沉思,转头看向江芷微,却见她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我选择截天总纲!” “你确定?”王珝确认道。 “没错,”江芷微点点头,又求证道,“不过王师兄,我得到总纲后,可否与同门友人分享?” 王珝思虑一会,笑道:“虽然我并不介意此事,但是总不好开这个口子。这样吧,你从我这里得到总纲后,可分享给其他三人,但这三人便再无分享出去的机会了。另外,你将来须得再应我三件事。嗯,孟师弟也是一样。” 他心中却是想起了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典故,略加思考之后,便定下了这个规矩。 江芷微闻言笑道:“三人已经足够了,多谢王师兄。” 王珝点点头,受了她一礼,接着心念一动,手中光华顿显,凝聚成一根玉简。他将此物递给江芷微:“这便是截天总纲了,乃是我根据自家所掌握的和真武恶念所给出的,经过对比修订而成的版本。” 江芷微接过玉简,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王珝一眼,却是听出了其话中隐藏的意思。 她无心探究王珝过去,于是接过玉简,闭目凝神,精神自然外放,将元神之力探入其中,观看起其中所载,很快沉迷进去。 见江芷微已经进入了状态,王珝转眼看向孟奇:“孟师弟,你可想好了?” 孟奇闻言踌躇两句,最终道:“我选择如来总纲。” 俗话说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自己好歹得到了唯我独尊这一式如来传承,倒不如干脆向王珝讨来如来神掌总纲,将这一式掌握住再说,不去贪求其他几式如来或者截天,毕竟贪多嚼不烂。 王珝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伸手探入虚空,再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片碧绿与枯黄交杂的菩提叶。他将此物递给孟奇,交代道: “这是承载了如来神掌总纲真意传承的事物,由我制作而成,不能真意入神,只能感悟三次。同江师妹一样,你从其中所得只能分享给另外三人,且他们再不能分享出去,另外你还欠我三个承诺。” 孟奇严肃点头,发下誓言,接过菩提叶,将其小心翼翼收好,暂无感悟意向。 毕竟按王珝所言,此物只能感悟三次,若是他从其中未有所得,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缘? 倒不如先将其收回,在六道那里兑换几颗能增长悟性的五百年菩提子,做好一切准备再说。 此事掀过,孟奇提起了另一件事:“王师兄,天尊遗言中所说,燕飞山冰极湖那处传承你可有意一探?虽然道传寰宇你已经掌握了,但也有其他宝物存在,说不定便有你看上眼的。” 反正王珝当时也在场,此事并无隐瞒必要,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邀其一同前往。万一那处秘府中有什么危险,有王珝在,也可安然无恙。 当然,若是王珝不允,他也可另寻伙伴,广邀群豪。 而且孟奇心中还有一个念头:观王师兄与真武恶念所言,似乎他也被大能因果缠身,正在寻求解脱之道。而且对方身上因果还是青帝、南华这种名垂万古的大人物所留。 如此一来,从某方面来讲,王珝和他也算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伙伴,如此一来,更要守望相助才是正道。 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志同道合、实力不凡的“道友”帮忙,要从一个个强大到超越想象的大能布置中挣脱,希望极其渺茫! 孟奇心中一时间豪情万丈,抬眼却见王珝脸上表情古怪,莫名笑道:“你以为我‘道传寰宇’一式从何而得?” “啊?”孟奇不自觉地张大嘴巴,一时间尴尬无比。 “原来,原来王师兄你已经去过燕飞山冰极湖了。” 王珝点点头:“我自前人手稿中偶有所得,知晓中古时有两位法身在那里莫名失踪,所以寻了个无事的日子入内一探,最终获得了道传寰宇的真意传承。” “原来如此。”孟奇缓缓点头,没料到王珝竟然已经去过了那处地界,难怪他对真武之事亦有了解,恐怕便是从那处真武秘府中所得。 见孟奇眼神恍惚,明显是在走神,王珝笑着道:“那两名失踪的中古法身你当有所耳闻,便是北周陪京曹氏所掌握的地仙遗蜕。” “陪京曹氏,他们手里不是只有一具地仙遗蜕吗?”孟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们还隐藏了一具?” “不错,所谓冰极湖也就是陪京曹氏的地仙湖,传承所在正与他们族中禁地遥遥对应。陪京曹氏千百年来只顾着禁地中那处寒泉泉眼,却是没注意过另一头的寒池中便是真武秘府所在。” 王珝回忆起当时经历,捡了些能说的讲与孟奇,也算是增长其见闻。 “难怪曹氏不以剑法著称,而是修行《地仙七十二篇》,原来是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孟奇恍然大悟。 王珝点点头,见江芷微仍未醒来,于是挥手布下禁法,隔绝内外,对孟奇道:“经此一行,我心有所感,稍后会将‘道传寰宇’真意传承放在仙迹之中,你若想观,自可前去兑换。” 孟奇点点头,没问王珝此举用意,点头应承下来。 ...... 半日过去,王珝送孟奇和江芷微离开,按他二人意思,却是还要返回鱼海,在那里进行磨砺。 临别之际,孟奇见王珝小院之中空空荡荡,除王珝自身之外再无人打理,心怀不解,于是出言问道: “王师兄,你如今已是法身,为何不收授一二弟子,也好将自身道统传递下去?平日里亦好有人服侍。” 王珝愣了愣,看向孟奇:“孟师弟你平日里可没这番做派,如今何出此言?” 孟奇尴尬地笑了笑,他也是和江芷微在探索万象洞天之时收了一个记名弟子,得其服侍左右后方才有类似念头生出,如今见王珝身侧无人,于是一时忍耐不住,方才出言。 闻得孟奇解释,王珝起了玩笑之心,笑道:“我眼光可是很高的,寻常人物入不了我眼,难为我之弟子。” “难道还有什么标准吗?”孟奇好奇问道。 “嗯,非是孟师弟你这般人物,我都不收。”王珝思及自己以及化身在奥术神座世界的经历,笑道。 孟奇愣了愣,心中泛起古怪之意,却是想到了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于是又和王珝谈笑几句,最终将此事略过。 将孟奇和江芷微送走后,王珝看了一眼清浅小池,踌躇片刻,自言自语道:“此事不急,还是先去仙迹,换取了阴阳印再说。” 他眼神幽暗莫名,怔了半晌,跨越虚空出现在仙迹在江东的出口处,打开了仙迹大门,走了进去。 ...... 仙迹,碧游宫。 冲和道人正在殿中打坐,忽然心有所感,睁眼看向大门,见是王珝走了进来,于是笑道:“原来是静川道友,此次又是为何而来?” 王珝笑了笑:“贫道此来,却是有意一观仙迹的法身招式。” 冲和面露恍然:“原来如此,那道友跟老道来吧。” 玄黄笼罩,剑气内敛,王珝与冲和转至殿后,走到放有诸多功法玉简的阁子前。 冲和立在崖壁之前,转身对王珝道:“我们仙迹受到六道一定约束,凡是想要获得称号外的法身功法和招式者,都要完成特定的六道任务。 “不过道友已脱离轮回,只能采用另一种方式了。比如立下大功,得到奖赏,或者用法身事物来换。” 说道这里,冲和道人抚须一笑:“前些日子多亏道友,我等方能弹压左道邪魔,揭穿韩广伪装,收获神掌总纲,此亦算立下大功。作为奖赏,道友可挑选任意一式法身招数。” 王珝笑道:“既然如此,贫道便愧领了。不过嘛......” “不过何事?”冲和眉毛一颤,他在王珝面前并未带上面具。 王珝从袖中拿出一根三枝九叶的奇异小树,笑道:“不过贫道此来,却是有意以此物再换取几式法身招式。” 冲和闻言一愣,凝目看向王珝手中小树,只见恍惚间一片绿叶放大,道人仿佛看到了一个浩瀚的星海宇宙。 他心中一动,看向另一片绿叶,却是见天圆地方,乌飞兔走,众多小千世界如同泡沫,围绕在大陆周围的虚空。 一片片绿叶抽长,冲和道人看到了一个个不同的宇宙,有些自己能分辨出来,还有一些却从未听闻。不由自主地,冲和看向了小树根须所在,他心中有感,那里似乎隐藏着天地创生之秘。 忽然,一道剑光乍起,由根须而上,顺着主干,流入枝桠,分化无数,射入每一片绿叶,每一重宇宙,每一方天地,无有不至! 冲和道人悚然回神,看向王珝:“这是!” “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王珝含笑答道。 冲和面露震惊,旋即平复下来,摇头道:“没想到道友竟有如此机缘,竟有如此心性。” 冲和所言,所谓如此机缘,自然是指王珝能接二连三得到如来神掌总纲与截天七剑传承之事,所谓如此心性,也是在说他能将其大方分享出来,告知众人。 若是我告诉你类似招式我还有四、五式在身,岂不是要把你吓死......王珝心中腹诽,嘿然道:“因果缠身,气运鼎盛,吃下去的迟早是要还的。” 冲和道人点了点头,显然心有感触。他之称号来自于道门三清的灵宝天尊,又有碧游宫等奇遇,最开始那段时间,亦是气运鼎盛到不正常的地步,生怕稍有差池,一步踏错,最终万劫不复。 回忆涌上心头,冲和呆立半晌,方才摇摇头,对王珝道:“道友确定要将这式截天拿出来分享?” 王珝确认道:“不错,还请道友帮我估个价,看这式截天能值几个法身招式。” 冲和道人闭目想了想,方才道:“截天七剑毕竟是绝世神功,非是一般法身招式能比。仙迹所含众多功法之中,也只有几位天尊的传承能够比拟。 “这样吧,道友若是要看几位天尊的普通传承功法,便以一抵二,若是同一水准的绝世神功,如元始金章、诛仙四剑经等,便以一换一。而要是其他法身招式,便以一换三或以一换五,总归还是看其级别。” “道友果然大方。”王珝显然很满意这个结果。 “六道向来公正无私,”冲和道人诙谐道,“纵然道友不在轮回,但亦可凭此估价。老道也是如此方才给出结论。” 王珝笑了笑:“既然如此,贫道便选择招式了。” “道友请。”冲和道人让开身子,任凭王珝上前,一一观看法身招式的相关描述。 王珝虽然心中早有成算,但还是又细细看了一遍,以作确认。他眼神在刻着“南华天尊”字样的阁子上顿了半晌,u看书 wwuukashu.cm 主动转过,停留在了“元始天尊”的阁子上。 冲和见此问道:“道友可是确定了?” 王珝点头道:“不错,贫道欲要一观元始九印之‘阴阳印’,以及‘五德五太拳’的两式。” 阴阳印是元始九印其中一印,虽然没有位列首三印,但其备述阴阳分化,生死流转之道,将阴阳转换的过程详尽衍化,阐述着天地间的种种法理,对于王珝梳理自身的水元之道有很强的指导作用。 而五德五太拳乃是直指先天五太五德的功法,若是能彻底掌握,逆转五太五德,据说便能练成九印之首的“无极印”,与截天和如来媲美。 王珝法身乃是由混沌青莲子造就,演化先天五太而来,出世后自有先天之德相伴,正合此式真意。若能将其掌握,练就“无极印”,便能以无极之意演化混沌,统辖王珝一身所学,消去自身种种隐患,奠定真正的大道根基。 所以,这两式是王珝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冲和道人听闻王珝选择,点了点头,道: “五德五太拳传闻是自元始九印之首无极印而来,仙迹也只得两式,算是天尊级数的普通传承,道友分享的道传寰宇便用来抵消这两式了。 “而阴阳印身为元始九印之一,并非首三印那等能与截天如来任意一式争锋的招式,道友所立之功也足以兑换。道友可是决定好了?” “这正是我心中所想。” 冲和见王珝不再更改,遂拿出元始金章的玉简,将其略作处理,隔绝了剩下法身招式的真意,然后交给其人。 二百二十八.阴阳5德,雍州异事 王珝接过冲和道人递来的玉简,神识探入其中,汲取起内里真意传承。 只见混沌之中,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掌伸出,与周围的天地法理交杂,结着难以描述的印诀,混混沌沌,幽幽暗暗。 手上印记一变,双手分前后打出,阴阳随之而生,以穷尽玄奥的方式互相转变,使人无法判断哪一只手为阳,哪一只手为阴,防不胜防。 此印打出,前方混沌裂开,动静有别,分清理浊,生死轮转,阐述种种阴阳之理! 元始九印之“阴阳印”! 这一印与其他七印一样,皆被九印之首的无极印所统纳,但它上承开天印,下接四象印,是天地开辟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纯正的道家创世观之大秘! 以王珝自身感悟观来,这一式甚至与截天七剑之“道灭道生”不相上下! 当然,这是因为道灭道生更专注于开辟终结、生死轮转之理,而阴阳印则更为形而上一些,涉及到了清浊、动静、生死等多方面的法理。 总而言之,阴阳印对王珝的帮助比他预想中的还大! “呼吸为阴阳,动静乃天地。犹然一身间,至理无弗备。”王珝不禁感叹一句,神识继续向下看去。 所谓五德五太者,五太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乃天地由‘无’到‘有’经历的五个阶段,是道门传统的创世观之一,也是元始天尊开天辟地过程的具体阐述。 而五德,则分别是功德、道德、福德、圣德和阴德,乃是自身所行所为得天地大道对应之报而来,具有不可思议之妙用,号称五德同在,天地灭而我方灭! 圣德加身,万法不沾;功德护体,诸邪不侵;道德二字,诸法之源;福德庇佑,不坠杀劫;阴德暗藏,生机相随。 若是有人专修五德之道,能耐下心来,收集全五德之气,将功德金塔、道德图卷、圣德之书、阴德旗幡与福德古鼎这五种护身秘宝一一凝练至圆满境地,那么天下之大,真可随意而去了! 王珝闭目感应五德五太拳的真意传承,只见苍茫天地之间,一只闪耀着福光紫气的拳头落了下来,总能“幸运”地遇到敌人身上的处处弱点,轻而易举地的击败了对方。 接着画面一变,一只骨节分明,宛若一柄玉如意的拳头上缠绕着种种五德之气,金黄、黑白弥漫,神圣庄严,给人以万法难当之意。 “仙迹的两式五德五太拳分别是‘福德紫气拳’和‘三宝如意拳’,前者专修福德紫气,大运在身,心想事成。后者则能随意采摘三种五德之气融纳在一起,根据组合不同,各具妙用。” 王珝心生明悟,不提只是作为添头的福德紫气拳,三宝如意拳不愧是五太五德拳里能排进前五的强横招式,五德之气随心组合,种种不同的搭配之下效用也各有不同,攻守皆备。 举个例子,若是将功德之气和道德之气组合在一起,那么这式三宝如意拳便有了神圣不侵、万法之祖的效果,一拳过去诸法退避,无往而不利。 而若是将阴德、福德、圣德三者搭配起来,那么在防守时便总能寻到一线生机,心头灵光不断,身边万法不沾,直至逃出生天。 当然,五德五太拳也有自身弊端在此,修行此式者不能妄动杀念,不能怒起无明,否则杀心一起,功德自消,失去仁心,圣德不存。 总而言之,这是一门“圣人”才能毫无弱点,完美修行下去的功法。 “幸好我只是取这门拳法中逆反五德五太,复归无极之意进行借鉴,并无深造下去的打算,”王珝吐了口气,“毕竟自家自有大道在此,不必艳羡他人之路。” 神识回归本体,王珝双眼之中阴阳双鱼、五德彩凤等种种异象一闪而过,旋即隐没下去,他看向一旁等待的冲和道人,笑道:“贫道已然感悟完毕,这便将截天传承交于道友。” 话语刚落,他便将大道之树递了过去。 冲和接过小树,略显讶异:“道友竟然直接将此物交出?老道还以为道友会制作一份真意传承玉简。” 虽然他并未看出此树具体功用,但隐约间能察觉到,此树似是蕴含了天地创世之谜。 不提其中的道传寰宇这一式传承,光凭这株小树也足称珍贵了! 王珝笑道:“此树已然对我无用,倒不如搁在仙迹之中,提携他人。对了,我翻阅古籍,知晓此物和建木略有相似之处,若是仙迹有成员进行九重天相关任务时,可将此树暂时借去,说不得能触发些什么。” 冲和一挑眉毛:“建木?难怪老道观其时有照见重重天地之感,若是与建木相类的神树,有这番表现也是理所应当。” 建木应道而生,上下通根源,左右接万界,乃仙界九重天的骨架与支撑。王珝手中这株奇异的小树若是建木的子株一类,倒也无怪乎会有这般表现了。 再加上其天生托负宇宙之能,能承载道传寰宇这式与空间之道相关的截天也是自然之事。 心头疑虑解开,冲和询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以道友看来,感悟道传寰宇,以及将此树借走,所付代价几何?” 仙迹建立的初衷就是彼此之间守望相助,有权利也有义务,不能白白获取。 若是王珝不设限制,让仙迹成员都能时时感悟“道传寰宇”,岂非让他们坐享其成,只享受帮助,不付出代价? 王珝也想到了此节,于是思虑一阵,方才道:“既然如此,便设下限制,只有正式成员才能感悟道传寰宇。而后第一次感悟免费,后面几次所需代价则步步上涨,用一定的善功或物品来交换。” 虽然王珝已经不在轮回,但善功对他亦是有用,可以在仙迹之中发布任务,请别人在六道处兑换一些稀少的天材地宝。 “至于外出借取之事,则以道友和贫道作为审阅,你我中若有一人答应,便可将此物暂时带走,当然,也得签下相应条约。”王珝补充道。 冲和欣然道:“既然道友如此相信老道,那老道自然不负所托。老道会做好封禁,防备有人贪婪蒙眼,做出不明智的举动。” 王珝便又和冲和细细讨论了一阵,定下了种种限制,明确了每次感悟道传寰宇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些事物会存在仙迹公中,其中三成归仙迹,七成归属王珝个人。 当然,王珝也可将这些事物折算起来,换取感悟其他法身招式的机会。 与冲和告别后,王珝回到了自家小院之中,坐在清池之侧,心念一动,一点念头遁入自家身中洞天之中,降临了九州。 ...... 雍州城,城南。 一间人声鼎沸的客栈之中,一群闲汉正旁若无人,唾沫纷飞地谈论着什么。而周围众人也不以为意,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一个个饶有兴趣地旁听起来,权当佐酒下菜。 非是他们闲得无聊,而是这群闲汉成日里走街串巷,消息灵通无比,所言所论又是众人关心之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才没有出言打断。 近几日,城中怪事连连,先是三日前夜里,西城门附近有异响生出,如雷震震,数间房屋尽数坍塌,所幸无人伤亡。 而在昨日,雍州城府衙门前莫名出现了数具尸体,俱都是北胡打扮,周身完好无损,难辨死因,且无人知晓其是从何而来。 今日黎明时分,城东棚户之中更是有大火燃起,将三条巷子都烧成白地,却不伤人畜分毫,似有神鬼作怪。 本来这几年天下就不太安稳,再加上又有神异之事发生,人心惶惶之下,便更加渴求其中真相了。 一个穿着短褂,红光满面的闲汉一口灌下一壶茶水,兴奋道:“我说你们还不信,我给你们讲,西城门地动那晚,我就打那里过,亲眼看见了事情经过!那不是什么地龙翻身,是仙人作法降妖呢!” “得了吧,张老三。”有人嗤笑道,“若真是仙人下凡,岂能是你这号人物所能见到的?” “我唬你们耍啊?”张老三一拍桌子,见众人面露不屑神色,于是将自己见闻一一道来。 原来,三日前的夜晚,张老三外出聚赌,将身上钱财输得一干二净之后,只好摸黑回家。 “你们也知道,入了夜之后,那几条大道落了栅,我过不去,只好绕小路回家。”张老三想起当日之事,毫无半点磕绊,流畅道来。 雍州城靠近边塞,城中宵禁甚严,入夜之后,不但各个交叉路口有栅栏官差看守,就连路上也有更夫兵士巡逻。 张老三在赌馆中将身上钱财输光,被主人家厌弃,不能在那里借宿,只能摸黑绕道,从小巷子返回自家在城西的陋居。 “当时我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一声闷响,几十步外的那座院子就跨了下来,烟尘迷眼。”张老三一拍胸脯,“咱好歹也是个汉子,当时就想上前,看看那房子有没有人生还,能不能搭把手。” “我看你张老三是想看看有没有钱财散落,好捡个便宜!”有人嬉笑一句,引起众人哄笑。 “滚滚滚!”张老三老脸一红,像赶蝇子般挥了挥手,接着道,“谁知我还没迈步,就见那土灰里窜出一道影子!” “什么影子!”众人纷纷问道。 “那影子太快,我没看清。”张老三把手一摊,见众人脸色不善,连忙道,“但是那模模糊糊的,是个人影!” 这人影速度极快,兼之又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一拳一脚之间,巷子两侧的屋子纷纷塌落,看得躲在街角的张老三瑟瑟发抖。 “按你这么说,那影子和谁打呢?”有人疑问道。 “别打岔,听我说完!”张老三怒视对方。 张老三当时正看得眼花缭乱,忽然耳旁听得一声怒喝:“妖孽,身为尸身通灵,非但不隐居山林,默体天意,还敢在此随意伤人,我今日就将你诛杀在此!” 随着话语落下,烟尘散去,张老三这才看见,和那黑影缠斗在一起的却是一把三尺来长的飞剑! “飞剑!”众人惊呼道,“真是仙人施法降妖啊!” “那是,”张老三满脸自得,“我张老三何时骗过你们?” “然后呢?然后呢?”众人纷纷催促起来。 张老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继续讲述起那夜发生之事。 面对那不知来由的怒喝,那黑影却是不言不语,只是奋力想脱出飞剑包围,就此离开。 但那隐在暗处的声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张老三眼前忽地一亮,耳旁一声炸响,一时间脑中嗡鸣不止。 再睁眼看去时,就见场中空无一物,那黑影和飞剑俱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雷法啊!”有读过神怪志异的人在一旁道,“听你所言,那黑影怕是殭尸一流,在雷法之下估计成了灰灰了。” “难怪。”众人都纷纷附和起来。 在人群外围,一张小桌旁边,两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对视一眼,其中年岁稍长者道:“按那人所言,确实是雷法不错。结合这几日种种异事来看,恐怕北胡修行者已经渗透至此,所幸被此地隐居的修士除去了。” 另一人夹了口菜,低声道:“能用出雷法,怕也是一位法师了,不知是不是我们此行目标。” 前者摇了摇头,道:“那位前辈在你还没出生时就是法师了,这多年下来,恐怕成了天师也说不定。区区几个操尸弄鬼的妖人,还无法引起那位前辈注意。” “也是。”后者赞同地点了点头,“每当翻阅门中记载,看到那位前辈当年英姿,就心向往之,如今能亲身过来拜访,也算是了却儿时心愿了。” 年长者也是点头认同此言,笑道:“说起来,我和那位前辈还曾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那位前辈对我是否还有印象。” 二人在客栈中用过午饭,uu看书ww.uanshuo 便出了客栈向着西城门走去,打算入山寻找那位前辈。 一路上,为免无聊,彼此之间自然说个不停。 “师兄,如今天下虽然繁华,但潜流汹涌,朝廷统治似有不稳之相,门中就这么看着吗?”二人中较为年轻那人出言道。 “当年门中也不是没有动作,”师兄解释道,“十几年前,师祖他老人家不是召集各大门派,打算入京与那皇帝论道吗?结果如何你也知晓,三位宗主折了两位,就连师祖也殒身其中,更别说一群精锐弟子伤了十之七八。自那以后,修行界和朝廷就生份了。” “可是,这好歹是我汉家天下,岂能坐观朝廷覆灭,拱手让与北胡?”师弟明显有些接受不了。 师兄闻言道:“如今朝廷积习深重,难以革除,按门中决议,倒不如趁此机会推倒重来,破而后立。至于北胡,也不过一时猖獗罢了。” “可在这过程中丧命的那些百姓却又何辜?”师弟还是有些不满。 师兄转头看向师弟,安慰道:“这便是我等入世行走的意义所在了。若能得遇潜龙,早早点化其人身上真龙之气,自然能加快这个进度。” 师弟这才不再发问,勉强接受了师兄的解释。 师兄见状,只好另起话题:“说来我们此行目标,也与潜龙之事有关。” “哦?什么意思?”师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关中之地的那条潜龙,便与我们要拜访的那位前辈有着亲缘关系。如今要扶持天下潜龙,这关中之地的动作却是绕不开那位前辈。” 二百二十九.吴山之见 “亲缘关系?”那位师弟略有动容,“如此一来这关中潜龙岂不是先天具备极大优势?” “谁说不是呢,”师兄吐了口气,解释道,“据传那位前辈甫一出生,便有异象随身,幼年就被抱入山中修行。其血亲父母为了传宗接代,承续香火,便又生了一个孩子下来。” “这便是那条潜龙?” “不错,一门两兄弟,仙凡皆涉足。当真令人羡煞得紧啊!” 师弟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虽然上天命定兄弟二人中长者为仙,幼者为皇,但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个人的奋斗。别的不说,若那位前辈没有勤加修行,早早突破到法师,恐怕当年那场大战中也生还不了。而那条潜龙若是胸无大志,也不会被我们楼观道纳入眼中。” 师兄想了想,赞同道:“不错,自助者天助之。却是为兄我偏颇了,还是师弟你看得开,不愧是被师长称赞的百年难得一遇的修道种子。” 师弟谦让几句,二者便有说有笑,沿着西行的道路向着远山之中行去。 一路行来,四周也无人家,唯独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不断延伸往前,路旁是绿杨垂柳、古槐苍柏等物,投下处处荫凉,给人耳目一清之感。 如此走了两日,师兄弟二人远远看见前方山坳里有炊烟升起,师弟见状笑道:“前方有山野人家,可让我等借宿一宿了。” 师兄也是面露喜意,毕竟荒郊野外,为了安全,两人晚上须得轮流守夜,他们又功行浅薄,尚未突破法师,不能以冥想入定代替休憩,加之又在山路上跋涉了两日,如今早已是疲惫不堪。 二人心中振奋,脚下加快速度,翻过两道山岭,终于看见笼罩在炊烟下的一座小村庄。 此处乃是一块被几处山脚包围起来的平缓地带,先人们在山脚下以砖瓦等物夹杂着石块,垒起了矮墙,拦住了可能发生的山体滑坡,而后又隔开了一些距离,在中央地带聚居而生。 村庄分布呈带状,沿着进山小路分居两侧,房前屋后皆有小块耕地,而在村外不远,更有沿着山势开垦出来的阶梯状田地。 如今芒种节气已过,小麦刚刚收完,村民们忙着晾晒已经打好的麦粒,房前屋后的平地上金灿灿一片,看着分外可喜。 “此处人家倒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师兄不禁赞叹一句。 师弟看了几眼,正巧见到村外青石上有一位老者在歇息,于是走上前问道:“敢问老人家,此处地界离吴山还有多远?”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打量了一下两个人,见不像是什么歹人,这才缓缓道:“不远了,我们陈宝村可以说就在吴山山下了,沿着进山路走上半天就是了。” “陈宝村......”师弟心中一动,他和师兄下山之前曾翻阅过相关记载,知晓那位前辈便是出身于一个同名村庄,于是言语间又客气了几分: “那您知道吴山的山神庙在什么地方吗?” “你们是来拜成德公的啊?”老者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成德公他老人家的庙就在山里,你们沿着进山路走到吴山以后,往前走上一段,看见一条石板路,拐进去,接着走就是了。” 师弟笑着点了点头,和后面赶上来的师兄对视一眼,打听道:“那成德公的神庙灵吗?” “灵,当然灵。”老者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笑着道:“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灾的,过去向成德公上柱香,再让人家王道士给扎几针,回屋里闷头睡一觉,这头疼脑热第二天就没了!” “王道士......”师兄弟二人口里念着这个称呼,接着问道,“那王道士就是成德公庙里的庙祝了?” “应该是吧。”老者想了想,迟疑道,“十几年前那王道士来了这里,把原来庙里的张庙祝给养了老,把人送走以后就住下来了。张庙祝也说等他走了这庙就交给王道士看着。” “果然如此。”师兄弟点点头,告别了纳凉老者,两个人向着村中行去。 “如果不出意外,那王道士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那位前辈了。”行至一家村户门前,师兄忽地出言道。 “这么多线索都一一对上了,不可能再有什么问题,放心走吧。”师弟应了一句。 师兄点点头,扣响了身前大门,经过一番交涉,他和师弟成功征得主人家的同意,在此借宿了一晚,养足了精神,准备第二天入山寻找那位王道士。 ...... 次日清晨,师兄弟二人做完早课,耐不过主人家邀请,用了一顿早饭后方才离去。毕竟走野路入山,腹中空空荡荡却是不好赶路。 临走之前,师弟强行留下了些许散碎银两,以作酬劳。 二人天色未晓时出发,沿着两座山头之间的入山小路如此走了半日,快近正午时终于在路旁看见了一面石碑,上面刻着“笔架峰”三字。 “这就是吴山主峰了。”饱读地理典籍的师兄为师弟介绍道,“吴山一共有五座主要山峰,称之为吴山五峰。这笔架峰,也作镇西峰,便是吴山主峰,位在其他四峰之间,历朝历代赐封吴山之号时,都指此峰。” 师弟闻言抬头看去,只见这笔架峰卑而独秀,诸峰列峙,形似五峰之蕊,镇压群峰。虽然不似其他山峰高大,但自有一股气势在此。 而其左边山峰凝峭插天,秀拔突起,有严然拱肃之状,右边山峰高峻清秀,森密林茂,遍山滴翠,景色迷人。 “左峰是大贤峰,右峰是灵应峰。”师兄顺着师弟目光看去,讲解道,“你瞧那大贤峰形貌,四面绝壁千仞,悬崖万丈,像不像一位拱手肃立的贤人隐士?是以其名为大贤峰。 “而灵应峰的‘漾水崖’下,有一口瀑布挂于绝壁之上,飞泻飘荡,随风化珠,汇聚成塘,名为‘湫池’,这便是‘晴岩飞雨’之景。据说这‘湫池’常年不枯,在此祈雨甚灵,所以这灵应峰便因以为名。” “秀出云霄,山顶相捍,望之常有落势。西镇之名,果不虚传。”师弟满脸赞叹,“对了师兄,你说吴山五峰,那剩下两座山峰又有何典故?” 师弟之言一下挠到了师兄痒处,他往日里在山中就爱看类似书籍,脑子里不知有多少存货,只是苦于难得有机会下山,不能在他人面前卖弄。如今见小师弟问出,当即把脑中记载和现实场景对上了号,笑着道: “你看大贤峰左那座高峰,有何感触?” “秀出群峰,形若北顾,好似有所企盼。”师弟答道,“简直就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女子一般。” “那座便是望辇峰了,凡夫俗子以为在此能见神仙出行的龙车凤辇,遂以此为名。”师兄又指着灵应峰道,“而会仙峰在灵应峰后面,被灵应峰遮挡,你我却是看不见了,不过据说那座山峰层峦叠翠,林窈幽窕,是游栖的好去处,多有高人隐居,所以才有了会仙峰的名声。” 师兄弟二人沿着吴山主峰的山路一路前行,一路行来,峰回路转,山路曲折,很是见到了几处摩崖石刻,上书“鸿蒙宝气”、“五峰挺秀”、“云根雨脉”等字迹,风吹雨打,虽饱经沧桑却仍依稀可辨。 行至山东五里处,师兄弟二人远远看见一座巍峨吴岳庙依山而建,庙门开在平地上,但部分建筑却立在了山坡上。 吴岳庙主体是两座硬山五脊古庙,一者作为主殿,一者作为后殿,而在庙后山坡上,还有新建简易庙宇三间,与两座古庙形制大不相同。 师兄弟二人来到庙前,只见有铁铸旗杆一对立在地上,高约三丈,上悬铁吊牌两面,右书“万古英灵生北斗”,左书“五峰浩气镇西天”。 旗杆上各有铁斗一对,斗角悬铁马十六只,吴岳庙立在山中,山风劲拂而过,铁马随之摇动,响声沙沙,极为森严肃穆。 师兄看了一眼师弟,整理了一下衣着,方才走至庙前,吐气开声道:“楼观门人金蟾子,携师弟清应子,奉家师三丰真人之命,前来拜见静川前辈。” 等了一会,从庙后山坡中的简易庙宇中有声音遥遥传出:“既然是三丰师兄的弟子,那便过来吧。” 金蟾子和清应子闻言一礼,走入了吴岳庙中。 跨过庙门,便见一尊香炉坐落正殿之外,上饰二龙戏珠图案,炉中香灰满溢,几炷残香胡乱地插在里面,歪歪斜斜,看起来香火不少。 师兄弟二人从供台上找到香烛,恭恭敬敬地在正殿之中对着吴山山神成德公的神像上了香,这才转至后殿,绕过一株年岁不小的古松,从后殿外的小路走上了山坡。 小路陡峭,以石板铺就,又窄又密,似是随意开凿而成,其上青苔遍布,湿滑粘腻。 所幸师兄弟两人都修行有成,早已复返先天,提气纵身之下有惊无险地沿着山路攀援而上,来到了山坡上的新建庙宇之前。 山坡之上,一溜儿三间庙宇房屋分散在各处,两间用来供奉道家三清祖师,以及庙中先人灵位,还有一间却是日常起居所用。 屋前空地,有钟亭和塔楼分列,一块菜地中种了几垄青菜,看起来青翠欲滴,喜人得紧,明显是主人家用心打理的结果。 而在钟亭之中,一道人影负手而立,背对二人,眺望山间景色,缓声道:“我与三丰师兄多年不见,不知他如今可好?” 金蟾子和清应子闻言一肃,前者拱手道:“回前辈话,自当年京师一行后,师祖火龙真人坐化,我师三丰真人接任楼观道掌门之位,如今兢兢业业,操持门中事务,身康体健,功行亦有精进。” “故人尚在,闻之心中欣然。不过闲话稍后再提,”王珝转过身来,露出一副中年文士的儒雅面容,“你们两个小家伙来我吴山之地,所为何事?” 金蟾子和清应子抬眼望去,见之心中一愣,只觉面前道人气息平凡,无有半点修为在身,也无驻颜有术之能,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寻常道士。 “返璞归真......”师兄弟两人心有明悟,话语间更加恭敬:“我等此来,却是奉师长之命,请教师叔关于关中潜龙的看法的。” 既然王珝称自家师父为师兄,那他二人自然要以师叔称呼对方,也算是与这位功行莫测的前辈拉进了关系。 王珝闻言轻抚颔下长须,籍由造物主之位,心念一动间便知晓了天下大事,缓声道: “原来是为了我那弟弟王唐而来。嗯,虽然古语云‘得关中者得天下’,但如今时过境迁,却不可一概而论。再者,他虽是我之亲弟,但群龙争位之事关乎我汉家正朔,亦不可夹杂私人恩怨,我也不会刻意出手干涉。不管三丰师兄有何打算,皆随他心意去做吧。” 金蟾子和清应子恭敬应是。 知晓了王珝在此事上的态度,金蟾子和清应子便算完成了此行任务,剩下便是回答王珝疑问,等待长辈指点了。 王珝先是看了一眼金蟾子,面上露出回忆之色,轻笑道:“我当年从海外归来,在金台观借宿,见过你一面。好像和你还是本家来着。” 金蟾子面露激动之色,显然没想到王珝还能记得自己,闻言笑道:“是,晚辈俗家姓名王道宗,当年就是晚辈送师叔入厢房歇息的。” “是了,”王珝点点头,承认确有此事,询问道,“你如今功行如何?” 金蟾子王道宗连忙道:“师侄如今已然修成胸中五气,开始修行六腑了。” “进度不错,”王珝夸奖道,“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 “当不得师叔夸赞,”王道宗把清应子往前一推,“这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入门比我晚,如今却已然内景初成了。” 王珝眼中闪过莫名之色,眼前二人却毫无所觉,他佯作惊讶道:“年纪轻轻就已经走完了先天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啊。” 清应子面色紧张,话语间多有疏漏,解释道:“晚辈清应子,自幼长于山中,耳濡目染之下天然亲近道经,因而才有这般功果。” 王珝笑了笑,示意其不必紧张,温言问答了几句,便转而指点起两人修行来。凭他如今见识,三言两语之间便让两人恍然大悟,功行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更上一层楼。 一夜过去,金蟾子和清应子两人告辞离开,欲要入世点化潜龙。王珝也未留客,只是指点二人且在雍州城中盘桓几日,当能得偿所愿。 目送二人离去后,王珝叹了口气,正要返回屋中歇息,忽然心中一动,慢悠悠走到了屋前空地之上,静待来人。 过了盏茶时间,uu看书 ww.uuanhu 天边一缕剑光落下,露出一道女子身影,她看了一眼王珝,轻声道:“师兄,我要接任太白剑宗掌门之位了。” 此人正是李清歌,十数年过去,她依旧是一袭白衣,手持长剑,腰悬小葫,就连容貌也未有什么变化,仍旧是二八模样。与其一比,中年文士打扮,双鬓微白的王珝状态就不那么正常了。 王珝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此身虽然是他一点灵光下化而成,凭借造物主位格能瞬间知悉世间诸事,但也不会时时刻刻窥探他人隐私,因此对于李清歌接任太白掌门之事确实不曾了解,只得轻笑道: “那便恭喜师妹了。” 李清歌顿了顿,看着王珝较之当年成熟了不少的儒雅面容,低声道:“但我推辞了。” 王珝讶异道:“这是为何?” “功行不高,难以服众。”李清歌垂下眸子。 “师妹这却是说笑了。”王珝失笑,“你如今已然成为天师,较之太白剑宗上上代掌门太华真人还高上一筹,如何敢说自己功行不高,难以服众?” 十几年时光过去,李清歌也已出而复本,九转还丹,成功突破了天师之境,站在了世间巅峰。 李清歌却摇摇头,抬起眼直视王珝,语气低沉了不少:“若非我功行不高,当年何必要师兄救我,甚至为此伤及根本,寿元大衰,就连日后道途都已断绝。” “你!唉......”王珝苦笑摇头,没想到自己这尊化身当年的无意之举,竟在李清歌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其人十多年过去都无法忘怀。 二百三十.回溯过去,彼岸烙印 当年王珝纳九州界入身,将这方虚幻世界化作自家身中洞天,为了接续前缘,他一点灵光下降,在九州界中化作了少年王珝,以此身来暗中推动九州大势随自家心意发展。 按照王珝在轮回任务中得知的九州走向,是时天下宗派会应楼观道掌门火龙真人贾得升之邀,派出精锐弟子、年轻门人随其叩访京师,与人王论道。 而在路上,这一行修行界的中流砥柱与未来英才会被联起手来的北胡、罗教、白莲教三大势力偷袭,最终十不存一,修行界自此衰弱。 凭本心而言,王珝并无阻拦此事发生的打算,因为修行界实力衰退正符合他定仙凡两规,绝地天通,削弱九州能级的意图,好方便他将九州炼假成真,推动自己晋升天仙。 所以客观来讲,天下宗门入京遭袭之事,甚至是得了九州“天意”垂青的。 当然,作为他凡念所化的少年王珝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熟识之人陨落这场劫数之中,所以在遇袭之时,他展露出“符合常识”的法师实力,拦住了不少敌方精锐。 在此战中,因为李清歌年纪轻轻便已晋升先天之境,又不像王珝这般大势已成,难以应付,所以是敌人重点下手的目标。而王珝为了保护她,硬抗着三名法师联手一击,将其救下。 而这般作为的代价就是,少年王珝伤及本源,寿数大衰,日后难得再有出手之力。 其实凭本心而论,少年王珝对这等伤势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只是一点灵光所化,又有九州造物主位格加身,心念一动便能调集天地之力,无论是对敌还是疗伤都是轻而易举,些许小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但他毕竟是王珝凡时俗念所化,加之当时又是爱玩爱闹的少年心性,全然不似后来那般沉稳,却是想上演一出“命不久矣五十年,天下无敌王某人”的戏码,于是干脆顺水推舟,没有去料理自家伤势。 谁知如此一来却在李清歌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记,引得其人愧疚不已,将王珝“重伤”的根源归结到自己身上。再加上她本就是个清冷性子,从不轻易发言,以至于过了这么久王珝这尊化身也未能察觉其中纠葛。 ...... 见李清歌这般作态,王珝才发觉自己少年化身的一时玩笑之举却在她心中留下了这般印象,于是忙出言道:“师妹不必愧疚,这近廿载时光对我而言亦是一个打磨沉淀的过程,对于自身伤势,我也有了头绪。” 李清歌面色不改,并无相信王珝所言的迹象,缓缓道: “师兄又何必诳我,本源有损岂是那么好治愈的?师兄虽然以‘因祸得福,不但伤愈如初且又晋升天师’的消息打消了他人疑惑,遮掩住自身情况,但我却清楚其中真相。 “师兄自大战后便避居吴山,少归海外剑宗山门,又常年清修,不爱与其他修者见面,足以证明师兄情况并不似嘴上那般轻易。” 许是内心激动,她言语并不似平常那般简略,而是一口气说了一堆。 王珝苦笑道:“我何必唬你,我确实找到了疗伤的法子。” 李清歌微微摇头:“师兄不必多言,我心中自有分晓。” 王珝自知失策,倒也不在此事上纠缠,回到了先前话题:“那你推辞了太白剑宗掌门之位,日后却是个什么章程?” 李清歌抚了抚腰间长剑,看向王珝:“我领受了一个闲散长老之位,随后便来见师兄你了。” 王珝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从我这离去后呢?可要返回族中看望亲朋好友?” 李清歌摇头否认:“自祖父去后,族中也无熟识亲近之人。凡是接近我者,皆是心怀贪恋,有求于我之人。如此一来,我也歇了回族中探亲的意思。” 她面色沉静难有动容,一袭白衣如立在雪中,教人一观便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山人,让她回到陇西李氏那等内斗不休的修行世家之中,委实不太合适。 王珝也不再多言,只是道:“既然如此,且在师兄这里歇息几天,而后再考虑下一步打算。” 李清歌闻言未做推辞,应了一声后便向着一旁屋中走去,似是要收拾出一间空屋以作休憩。 幸而吴岳庙中偶然也会有上山香客和采药樵夫来不及下山,在此借宿一宿,一些事物倒也齐全,不会出现男女共宿的尴尬之事。李清歌这多年来也来过几次,对此倒是熟门熟路。 看着清冷女子离去的背影,王珝忽然心中一动,旋即摇头失笑,向着一处视野开阔之地走去,打消了探明李清歌心思的念头,准备按计划行事。 ...... 走至崖边,王珝目视重重山林,眼中华光一闪而没,眼中景象顿时一变,他以一个超然且高远的视角俯视着天地。 只见万丈红尘之中,一条不知来去,无始无终的长河蜿蜒流淌,波光粼粼,众生悲欢在其中沉浮。 “九州界的虚幻时光长河。”王珝自语了一句,旋即开始寻找那个特殊的时间点。 在九州被王珝纳入身中洞天以后,他也可以略微操纵其中的时光长河了。毕竟此物依托九州界而成,九州界又本质虚幻,与其他宙光碎片、独立天地或者宇宙没有可比性,其中时光长河亦是如此,能被王珝这具备传说特征的造物主施加一定干涉。 而王珝在此时将本尊意识降临九州,浏览时光长河,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解开心中疑惑。 不久前,他为探寻自己无故掌握道传寰宇之谜,邀孟奇、江芷微二人赶赴九乡,与真武恶念交战,最终得偿所愿,得以一观截天总纲。 但是见到真武恶念展示的截天总纲后王珝才发现,他竟然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在九州接触了截天总纲,并将其纳入了自身功法,日夜习练不休,为日后掌握道传寰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东海剑宗祖师玄皇道主、阳侯秘要、无名法门......啧,如今想来却是前缘早定,一切皆有‘命运’安排。” 王珝袖袍一挥,踏入身边缠绕着的时光长河,逆流而上,欲要追溯根源。 “九州界毕竟本质虚幻,若是此界无有下落,只能去往那方‘母本’世界一探究竟了。” 心头略有忧虑,王珝冥冥中有感,自己似是踏上了一条早已被安排好的道路,所行所想都是被人推动着来走,毫无半点反抗可能。 身形略显虚幻,时光长河中倒映出的王珝身影一个个拉伸相融,彼此仿佛连成了一条线,成为了盘踞于命运长河内的“古蛇”。 在这具化身的最初,时光长河中的王珝睁开了双眼,他没有丝毫操控能力,只能心神反照外界,看见“自己”正在一处厢房之中呼呼大睡,外面是初晓的天光。 “这是这具化身刚刚诞生的时候,此时‘我’的意识应该刚刚抽离此界,打算去往真实界。” 王珝心有明悟,他以这具化身为原点,以其度过的岁月为参考系,如今已经追溯到了尽头,若还想往前追溯,却是要另起炉灶了。 “幸好九州是我身中洞天,纵然尚未炼假成真,但我亦能略微干涉时光长河,在此界中拥有伪彼岸之能。”王珝暗自庆幸,“而我若是要将九州炼假成真,那便等于一切推倒重来,重新开始,如同孟奇最后重开纪元,一切历史都被埋葬一般,我也不能追溯此界时光长河了。” 若是王珝在将九州界炼假成真,晋升天仙以后再来探究此事,追溯时光长河,那他也只能追溯到九州化作真实,他晋升天仙的那一刻。 因为自那之后,已经切实存在的九州时光长河便取代了过去的虚幻九州长河,所有过去的历史都成为了“不存在”,再也无法被追溯。 纵然届时的九州生灵心中知晓过去曾有何事发生,已经化作真实的九州界中也有种种证据痕迹留存,证明着过去历史的存在。但他们也无法从时光长河的层面上进行观测,就像在孟奇身化三清,开天辟地,再造纪元之后,当前纪元就成了彼岸都无法回溯的“上一纪”一般。 若想探明此事根源,如今便是最好时机了! 心神一放即收,王珝没有停留,继续沿着时光长河往上逆行,眼前水波幽暗,四周仿佛形成了布满神秘花纹的隧道,隐约透露出不断闪烁变化的外界景象。 由于王珝当年进入西游世界之后,九州界时光随之被某位存在凝固,内中时间长河也随之停滞,直到王珝证就法身返回此界之后,一些才复归原状。 也就是说,虽然王珝这具化身的历史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在此之前,还有他本尊十六年的历史可为依凭! 抓住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微联系,王珝顺理成章地将意识上溯至了本尊停留此界的时期,其间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万身同一,本我犹存,纵然肉身有改,一点自性灵光却是相同。此番体验,几类于传说之秘了。” 心中默默估量,又逆行了一段,王珝忽然心头一动,隧道瓦解,身影出现于一处三层小楼之前,身边是尹月缘、周秦和李清歌三人。 此时天色已晚,天穹之上残阳如血,周围的花木上有一层熔融般的暗金辉光铺就,在浓重阴影与薄暮金晖的衬托下与白日风景大不相同。 彼时的王珝垂手立在尹月缘身前,听候其人教诲: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能得这部功法认可,说明你与它有缘。祖师当年发现这个问题后,特意根据其中精义在其中续了一篇法门,只要你找到一门阳神之前部分完善的同属性功法融入其中,它自然会以此为凭,帮你推演出《阳侯秘要》的基础部分,让你能够安心修炼。” 彼时的王珝闻言一笑,反手亮出另一根玉简,“这倒是巧了。我在二楼还挑了这门功法,本来只打算作为参考夯实基础,没想到如今正合我用。” 如今的王珝意识暂居此身之中,看着过去的自己与尹月缘正在交谈,心神一动,知道自己来到了大致正确的时间点上。 王珝当时年少无知,如今再度见到这幅景象,却是心中感怀,谁能想到,尹月缘口中所言的东海剑宗祖师在《阳侯秘要》中续的一篇无名法门,却是经过一番掐头去尾、改头换面的截天总纲呢? 不错,那篇记载于《阳侯秘要》之中的,帮助王珝将《碧波心法》、《东海碧涛剑法》和《阳侯秘要》三者融贯为一的无名法门,正是截天总纲本身精义! 也正因如此,以其作为自身根本功法的王珝才能甫一上手就如此之快地掌握道传寰宇,没有遇到任何挫折! 如今种种,前缘早定! “按照老师所言,此法门是剑宗祖师玄皇道主所留,欲要查明一切,还得继续追溯下去。” 王珝意识一动,从当前时间点离去,继续沿着时光长河往上奔腾。 ...... 吴山小道,荒郊野外,一个穿着破烂的老道正和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童子相对而立。 小童生得可爱,如粉雕玉琢,眼神中却是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老成,他看着面前的道人,话语中满是探究之意,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南华,或者其他?” 老道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灵动,不再呆滞,笑了笑,竟然回答了童子疑问,言语间意味莫名:“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童子先是眉头一皱,很快又放松下来:“伪彼岸?” 老道点点头,又摇摇头,身影飘然而散,只留一柄紫木如意坠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埃。 童子脸色一暗,环视周围一圈,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回到地面上,维持历史不曾改变。 ...... 丁卯年,八月初三,子夜。 吴山脚下,陈宝古村。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随着一声婴孩啼哭,村东头的一户人家中先是传来喜悦的呼喊,紧接着天穹之上一声惊雷,屋中的声响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惊叫。 “孽胎!孽胎!这是妖孽转世,老天打雷要收他呢!”几个稳婆跌跌撞撞地从产房中跑了出来,面上满是惊恐神色。 屋中遍体幽深蔚蓝,肘部有鳍生出的婴儿忽地停止了哭喊,睁开了双眼,其中满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莫名之意,似时光隽永,如岁月沧桑。 刚刚出生不久,脐带都尚未剪断的婴孩费力挣扎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因精疲力竭而昏睡过去的温婉妇人,竟然叹了口气,道出了人言:“这便是我之根源了,再想往过去追溯,只能凭借自身之力了。” 听着院落中传来的响动,婴孩身上卷起了点点波光,簇拥成人形,消失在了原地。 虚幻人影消失,婴孩身子一颤,继续嚎啕大哭起来,旋即被闯入房中的几道身影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展示给主人家: “您看,小公子身上这......” ...... 又是布满神秘诡异花纹般的时空隧道,王珝意识脱离了自家身躯,再无可作参考之物,一点灵光向着更加古老更加遥远的年代回溯着,周身的场景不断闪烁变化,昭显出不同时期的九州风貌。 “说起来也有意思,我之过往在九州界与玄正洲上皆有分布,前者已被我纳入身中,后者更不在诸天万界之内。日后若想成就彼岸,这伪造历史、点化过去的行为恐怕得多来几次。如此一来,算不算较之他人经验更为丰富了?” 回溯历史一路而来,王珝旁观了过去自己成长中的点点滴滴,uu看书.uukans 只觉心头尘埃如被水洗逝,种种回忆尽数唤起,自性灵光愈发明澈透亮,犹如一颗烁烁生辉的琉璃宝珠。 虽然法身之中空空荡荡,几无余力,但心中感动依然,怅然依然,种种难以忘怀之事正缓慢沉淀下去,化作自己难得的见闻和积累,推动自身迈步前行。 “便是此行最终目标没有达成,我也不虚此行了。” 时空隧道之中,王珝一缕意识波动传开,念头回荡。 越是往过去追溯,阻力就越发强大,尤其是此界本质虚幻,就连“过去”也是从母本世界上刻印而来,是母本世界的映像。 到了一定阶段后,时空隧道上的神秘诡异花纹开始变得模糊难辨,通道本身也不再稳定,似乎会随时破裂,将王珝放逐至那不可名状之地。 若非王珝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洗礼,念头活泼灵动,又有九州造物主位格加身,恐怕他真无法坚持下去。 终于,穿过了漫长的时光,将自身的存在维持到极限后,王珝察觉到了目标所在,踏出了神秘花纹密布的时光隧道,来到了一座无名小岛之上。依稀可见,这正是日后东海剑宗山门所在。 岛屿之上,一轮包容着万般道理无数可能的圆满无暇宝光高高悬着,明净皎洁,衬托着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一双高漠幽深,混沌难明的眸子转了过来,看向了“后来者”。 王珝心道果然,闭了闭眼,俯首下拜道: “东海剑宗后世弟子王珝,拜见祖师,拜见玄皇道主,拜见上清高圣太上玉晨玄皇大道君。” 二百三十一.天尊讲法,接续历史 巍乎造化之宗,卓尔雷霆之祖。 发乎始青之天,起自混沌之先。 玉宸经宝尊,十方万道主。 上清高圣太上玉晨玄皇大道君! ...... 王珝并没有去思考眼前的玄皇道主,或者说灵宝天尊是否是其他存在假扮,诸如无生老母之类。也没有去思考在当前节点,灵宝天尊是否能对自己在“过去”的行为作出反应,抑或说灵宝天尊在“过去”就已经照见了自己追溯历史的这种未来,从而提前埋下后手等种种可能。 他只是收敛了所有念头,恭恭敬敬地站在这道体罩祥光、模糊难辨的身影侧后方,静待天尊发落,没有丝毫逃跑的想法。 对于渡尽苦海,登临彼岸的大人物来说,残痕就等于本体,虚影可以化作真身,时空如一! 不过灵宝天尊的这道历史影像并未对王珝这名后世来者有什么反应,甚至还不如王珝在回溯过去时见到的那个疑似南华的神秘老道士那般灵动。 这道历史烙印只是收起了脑后那轮明净完满,无一缺漏,像是蕴含着所有可能所有道理的宝光,化作了一名面容年轻,腰间悬剑,隐隐散发出万物终末气息,似是“从有到无”这个过程具体显化的道者。 道者立在这座后世东海剑宗山门所在的小岛上,声音清越,昭告四方:“贫道玄皇道主,今于东海开释灵宝之法,凡有缘者皆可得听。” 王珝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道经中的记载: 天尊以灵宝之法,随世度人。自元始开光,至于赤明元年,经九千九百亿万劫,度人有如尘沙之众,不可胜量。凡遇有缘好学之人,请问疑难,灵宝天尊即不吝教诲。人欲见之,随感而发,应缘显化。 至于何为灵宝之法?变化无方曰灵,钦崇贵爱曰宝,在天曰灵,在地曰宝。 天有灵化,神用不测,则广覆无边;地有众宝,济养群品,则厚载万物。如天如地,能覆能载,有灵有宝,功德无穷。证得此道心,故名灵宝。 灵者,众圣之通称也。宝者,众圣之所珍也;空玄为灵,入藏为宝,故曰灵宝。 灵宝天尊是“有”的象征,由有到无,包含天地终结,故而也是万物造化灵光,道门典籍中常有这位天尊辅司高仙,下化度人的典故。 所谓灵宝之法,便是大道别名,开讲灵宝之法,便是宣讲大道之意。 “莫非我见到的是天尊以化身降世,开劫度人的历史影像?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天尊以‘玄皇’之名自称了。”王珝心中不禁提出了一个猜想。 紧接着,王珝又听到了一声宏大悠远,沧桑古老之意弥漫的声音响彻在天边:“本座青玄道人,今于昆仑宣讲元始大道,凡有缘者皆可来听。” 元始者,元气之祖宰,万道之宗流。与“开释灵宝之法”一样,“宣讲元始大道”亦是讲道演法的意思。 王珝惊讶抬头看向天际,隐隐约约间见到了一朵幽幽暗暗,混沌难明的庆云高悬穹空之上,覆压了此界。 庆云垂光,金灯万载,莲花朵朵,璎珞沉浮。比之“玄皇道主”来讲,那“青玄道人”更有玄都玉京之尊,诸天万界之祖的气势。 “‘玄皇道主’是灵宝天尊所化,莫非昆仑祖师‘青玄道人’就是元始天尊下降?毕竟那位最古老的天尊亦有别号为‘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 王珝心中作出了猜测,旋即又有疑惑生出。 九州界中向来有玄门三宗之说,其中楼观道继承文始真人关尹子的衣钵,而东海剑宗据说是灵宝天尊弟子多宝天尊传下的道统,开派祖师是玄皇道主。 至于昆仑派,更是号称祖师青玄道人蒙元始天尊传法,从而立下此派。 如今看来,不提楼观道,起码东海剑宗和昆仑派的祖师分明就是天尊本人下化,入世度人! 那么此方世界到底有何特殊,竟然引来了两位天尊的关注?其是否和两位天尊曾经的明争暗斗有关? “是了,九州界是刻印‘母本’世界而来,大概率是南华所为。我在此界见到的历史影像归根结底还是那方‘母本’世界的历史影像的劣等复制品。”王珝念头一动,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说两位天尊真的因为此界的特殊之处而选择化身入世,亲自动手加以干涉,那也是因为‘母本’世界的特殊,和九州界关系不大。” 思及此处,王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若九州界真的有值得两位天尊着眼之事物,那他也该考虑把此界纳入身中洞天是否合适了。 虽然有心去往那方母本世界一探究竟,但王珝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功行未到,若一意孤行,随便参与进去,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既然能在九州界的虚假时光长河中见到彼岸大人物的烙印,那东海剑宗为何会有截天总纲流传的原因便也算解开了。王珝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灵宝天尊的历史烙印上。 不知是什么原因,大概率是彼岸大人物这等贯穿古今的存在对时光长河的扰动,反正王珝虽然法身之中空空荡荡,再无余力,但他并没有感受到被时光长河遣返的势头,似乎能在“过去”之中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王珝便生了在此盘桓一阵,听灵宝天尊说法的意图。 彼岸演法,这是何等机缘! 纵然王珝如今只是一名地仙法身,大概率连天尊讲的是什么都听不懂,但听听总是好的,囫囵吞枣留个印象也是难得的体验。 注意力移回外界,随着“玄皇道主”与“青玄道人”先后接连的昭告天地众生的宣言发出,天地之间不断有遁光飞起,按照自家心意向着昆仑天柱或者海外仙岛赶去,准备听两位大神通者讲法。 虽然王珝寻思元始无极之道似乎更加适合自己,毕竟他还想一观无极印,好以混沌之意统纳自身所学,但在灵宝天尊的过去烙印面前,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垂手肃立一旁。 万一他在赶赴昆仑天柱的途中,因为超出了灵宝天尊历史烙印扰动的范围而被遣返回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此时已有数道遁光飞至小岛范围之外,纷纷落在海面之上,显露出各自身影。王珝注目看去,只见这些身影虽然多呈人形,但身上犹有非人特征存在,教人能轻而易举地分别出来。 说实话,在这处过去的影像之中,大概王珝是最靠近后世“人”这一概念的了。 “传闻东海剑宗建立之初,彼时本界人族尚未兴起,仍有行于世间。”王珝回想“未来”见闻,“恐怕这些都是化形之后的妖灵,亦或是人神混血。” “玄皇道主”环视四周,见已经来了不少生灵,于是心念落下,这处无名小岛转瞬就成为了一处仙家圣境。 岛屿上的土地飞快扩张,眨眼间已有山峰隆起,地面裂出缝隙,清泉汩汩,化作河流。 天穹之上祥云朵朵,氤氲绕峰,似乎自成一界,来此听讲的众多妖灵包括王珝都被挪移出去,落到各处山谷与峰峦之上,遥拜群峰环抱之中的一座古老殿阁,静待玄皇道主开讲。 那座古老殿阁仙意飘渺,占地颇广,对王珝来说极为熟悉,正是他在仙迹碧游天之中见到的碧游宫。 “此地莫非已经是金鳌岛了?”王珝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在分配给自己的湖心岛上结跏趺坐下来,心中却猜测不休,“是以碧游宫勾连万界之能把我们拉入了上清境,还是将上清境风景短暂投影在这里?大概率是后者,若为前者,我却没有见到多宝、三霄等天尊门人。” 王珝思虑间,殿阁所在的位置,一轮包容着万般道理无数可能的圆满无暇宝光缓缓升起,明净皎洁,衬托着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与一双高漠幽深,混沌难明的眼睛。 咦,“玄皇道主”又显化了天尊本相,那天尊先前为何将其收起,自称玄皇道主......王珝眯了眯眼,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王珝无暇思考此事背后所含意味,因为灵宝天尊已然开始宣讲自家大道,他连忙肃敛心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争取能感悟些微妙法精义。 被圆满宝光衬托着的模糊身影之下,滚滚五气轮转不休,演化种种大道妙理,三朵仙花呈露在外,隐隐间显化杀伐气象,展示着万物终末的终结之道。 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京。 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花聚顶演无生。 天尊法音清越如同盛年,并无古老沧桑之意,每一句话语都引人沉思,发人深省,像是在阐述大道玄妙,纪元之秘,似乎包容万界,每个人都因为自己所知不同得到了不同的领悟。 大道纶音回荡,王珝如痴如醉,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一片无上无下,无前无后,孕育着所有可能,一切变化,诸般因果的原始混沌海洋。 还不待他为见到这幅与其说是灵宝天尊倒不如说是元始天尊所演化的景象而感到疑惑,面前的原始混沌海洋就发生了变化。 高远、宏大,两仪、四象、五行等大道相继而出,又有道德高圣显化其间,教化众生,于细微之处增砖添瓦,不断衍生出全新的不同法理。 三千大道,万般法理交缠衍生,演化出世间万物,演化出未来种种可能,但无一例外地通往了最终的末劫。 地肺毒火爆发、天穹破裂、洪水灭世、地震海啸......种种末日之景在王珝面前一闪而过。 不同走向的时光长河支流越来越繁复,越来越混乱,直至无法言喻的死寂! 所有的道与理,所有的美好,尽数回归了最终的混沌,回归了毫无生机的黑色海洋。 王珝因为知晓正在讲法的是灵宝天尊,是三清之一,是“从有至无”的具体象征,是万物终末的必然结局,是有诛仙四剑经传世的古老天尊。 所以景随心动,他便从天尊讲法之中领悟到了一丝诸天万界必然走向毁灭的穷途末路、终劫灭运之意。 “太古洪水大劫、天河化雨灭世......我欲以混沌之意统御三元水德之道,不但要见证元始天尊的无极真意,灵宝天尊的终结之道也不可或缺。” 王珝心生明悟,念头起伏间自家法身的气息之中也多了一点破灭真意,不起波澜地被融入到自身所学之中。 “若是能一观冥海剑......” 心中莫名念头抛却,王珝摇了摇头,继续看向那座古老巍峨的碧游天宫。 此时一轮讲法已毕,天尊淡漠目光一扫,周围各处山谷峰峦之间有十数道华光顿起,将不少人包裹在其中,引得众多仙神低呼。 天尊声音清越,古井无波道:“尔等根性出众,能悟妙法,可为我之弟子。”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其他听讲仙神们议论纷纷,艳羡之意溢于言表。 王珝并未被华光选中,此时他若有所思,有古怪之意漫上心头,于是转头看去。 只见被华光选中者共有一十五人,九男六女。其中有八位仙神,包括六位女性仙神皆是仙气盎然,有神圣之意外露,想来不是先天神圣的跟脚便是有道的高人。 而剩下七人则相貌奇异,气息不同他者,似是异类得道化形。 天尊看向其中的三女一男,淡淡道:“尔等可为我门中真传,为四大弟子。” 这三女一男闻言大喜,俯身下拜。 天尊又看向另外三女一男,道:“尔等兄妹四人,虽不入真传,但亦可为我之弟子。” 那三女一男闻言拜谢道:“多谢老师。” 兄妹四人、三女一男......王珝心中越发古怪,似乎有见证历史之意。 天尊最后看向那七个相貌古怪之人,道:“至于尔等,且在我身旁随侍。” 七位异类仙家自无不应,拱手称是。 吩咐完了这些弟子门人,灵宝天尊淡漠的眸子看向其他在场仙神:“其他人自有机缘在身,便就此散去吧。” 在场仙神虽早知无望拜入天尊座下,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接着站起来对着天尊齐齐一礼,拜谢道:“谢天尊讲法之恩。” 王珝身影夹杂其中,普普通通,毫无异状。 随着拜礼结束,周围天地忽如水波般动荡,场景破碎,王珝面前光影流转,再度清晰时却是回到了无名小岛上,前方不远处便是寻常道者模样的玄皇道主。 “‘过去’的玄皇道主在讲法时,直接将‘历史’中的某次天尊法会场景显化出来,或者是把在场这些人送回了那场法会之中。”王珝心中明悟,“观法会情形,怕不是最早的那次法会,多宝、三霄和几位圣母入门的那次法会。” 心中晓彻此事根源,王珝不禁抬头看往岛屿之外,只见那些听闻“玄皇道主”宣告之言而赶来的妖灵面色各异,有惊诧不解者,有若有所悟者,也有面露喜色者,想来也是参得了其中几分玄奥。 玄皇道主与灵宝天尊不同,面上表情似乎更为生动,含笑看向众人道:“经此一行,尔等可有所得?” 不少听讲道:“老师威能不可思议,弟子所得不过沧海一粟。” 也有垂头丧气,拱手道:“老师所讲实在高深,恕弟子愚钝,不能领会。” 道主笑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只要日夜践行,功行不辍,不论今日是否有所领会,日后皆有得道之日,不必为此挂怀。” 道主顿了顿,继续道:“讲道已毕,眼下便是论法之时。尔等出身不凡,各有传承在身,只是苦于无名师教导,不能领会大道真意。今日我在此讲法,尔等若是心有疑虑,可将自身传承道来,由我为尔等开释。” 众人闻言俱都一惊,uu看书 .uuansh只觉玄皇道主所言大违情理,似乎想要窥探自家根本道途,于是一个个心生疑虑,默然不语,又畏惧道主威能,不敢轻易离去,便都在等待那个出头之人。 王珝立在玄皇道主身后,目视众人百态,不禁心中一叹。 若非他知晓这位玄皇祖师是灵宝天尊化身,知晓其对于在场所有人传承都看不上眼,恐怕也会有所忧虑,害怕其人指点自身道法是假,窃窥自家传承是真。 毕竟这些妖灵目光受限,如井底之蛙般敝帚自珍,无法了解彼岸大人物的威能,只得妄自揣测天意。 王珝低头思量了一会,再抬起头时,不由得心中一惊,只见所有听讲妖灵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所在之地,眼中满是撺掇之意,似乎在鼓励自己当出头鸟,向玄皇道主展示自家传承。 他们竟然能看到我?还一脸与我认识的样子。难道我取代了某个,某个在这段历史中当了出头鸟,引领众人展示传承的......王珝一瞬间心思电转,渐渐有所明悟。 不待他出言,玄皇道主便轻笑一声,转过身子,一双意味莫名的眼睛看了过来,似乎穿过了悠远岁月,隔着不知道多少时光多少历史,在打量着王珝本身! “既然众人皆愿以你为先,便由你先来吧,也算是不枉你这几日随侍之功。” 王珝福至心灵,闻言下拜道: “老师容禀,弟子所传所修者名为《阳侯秘要》,还请老师赐教。” 玄皇道主,或者说灵宝天尊抚掌而笑:“善。” 二百三十二.历史中的角色 无名小岛之上,王珝侍立玄皇道主身后,岛外是众多妖灵、人神混血的存在,他们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王珝将自家传承凝成一根水色玄光吞吐不定的黑蓝色玉简,恭恭敬敬地呈交给玄皇道主。 玄皇道主接过玉简,默然片刻,方才出言道:“此法不错,放眼十方无量世界之中也算一流,只是根基不全,难以被他人习练。” 见在场听讲众人脸上露出疑惑神色,道主笑道:“你等跟脚各异,先天便具备大能为,不同凡俗。但如此一来,对自家所得传承掌握便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未曾有从弱小之时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经历,是以根基不稳,未来难以攀越高峰。” 不待其他混血出言,王珝当即叩拜道:“还请老师垂怜赐教。” 玄皇道主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既然如此,我便传你一篇法门,依据此法,你自可演化此功根基。” 说完不见其人动作,一枚清新浅绿的种子自然浮现在玄皇道主身前,其外表覆盖着一层氤氲,内里藏着无数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的光芒,让人一眼看到就下意识浮现“道生一”的念头。 截天总纲真意传承......王珝眼神一凛,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却是赌对了。 在众多听讲隐隐间要把自己拱成出头鸟的时候,王珝就暗自揣测自己是否替代了历史中某一位的存在,并打算以此决定随后动作。 而当玄皇道主出言让自己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时,王珝更是灵机一动,把他最初继承的,从法身之境开始的那部《阳侯秘要》呈了上去。 王珝如今所修行的功法,虽然依旧名为《阳侯秘要》,但跟他最初在东海剑宗藏经阁所得的那本《阳侯秘要》已经大不相同了。 王珝版本的《阳侯秘要》,以阴阳之变为根本法理,囊括天地水三元之道,纳清浊动静生死为一体。比之阳侯版本的《阳侯秘要》来说,虽然略显稚嫩,多有不足,但在立意上却已经与其站在了同一水准线上,是为王珝本身量身定做的功法。 不过王珝既然要以那位被他取代了的的身份行事,他便不能交出自己的功法,只能请玄皇道主评鉴原始版本的《阳侯秘要》。 如果王珝所料不错,这便是东海剑宗记载中的“开派祖师玄皇道主无意中偶得《阳侯秘要》......”一事的具体经过。 过去未来,光阴千古,纵然九州界已被王珝掌控,但在面对彼岸烙印之时,王珝还是选择了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没有造次。 若是随性而为,造成历史改变,纵然难以对王珝造成威胁,但被岁月长河的历史修正之力遣返后世却是一定的。 在王珝的注视下,玄皇道主将那枚清新浅绿的种子搁置在了蔚蓝近黑的玉简之上,看着其融入其中,而后将玉简递还王珝,道: “此法门甚为高深,世间多数功法皆能被其统纳,你按此法门所言行事,当能夯实自身道基。” 见王珝恭敬接过,玄皇道主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之所学与此法亦有差异,你得授此法,便不为我门中弟子,只当派外别传,如此你可愿意?” 王珝垂手道:“蒙老师不弃,得传*****自不敢再奢望其他。” “善,既然如此,你便在我身边随侍。”玄皇道主又看向其他,问询道,“尔等可愿入我门中,为我弟子?” 众多见王珝得了好处,又艳羡道主威能,纵然心中仍有警惕,也都纷纷答应下来,唯有寥寥几人出言告辞,自请离去。 道主放那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离开,待他们离去后便接着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立下山门。尔等在东海听讲,贫道以剑法称雄,这山门之名,便唤作东海剑宗吧!日后每逢月圆之日便在此开坛讲法,凡有缘者皆可来听。” 此言一出,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似乎天地也为玄皇道主在此驻足传法而感到欢欣,有点点黑白、玄黄等诸色光点从虚空中生出,围绕在道主身边载沉载浮,如萤火飞舞。 行教化天下之事,是为道德;玄皇道主在本方世界传承大法,开启由凡化仙之路,给芸芸众生以超脱之道,则有功德加身。 徒众三千分左右,后随成姓尽精英。 天花乱坠无穷妙,地拥金莲长瑞祯。 度尽众生成正果,养成正道属无声。 ...... 看着玄皇道主身边围绕了众多道德、功德之气,王珝有些眼热,但他最终还是收敛了念头,准备寻个空隙去体悟截天总纲真意传承,和后世自己、真武恶念所掌握的文字版本做个对比。 九州界是疑似南华的存在刻印母本世界而来,算是母本世界分裂出的宙光碎片。 而传说诸界唯一,哪怕有宙光碎片分离,也不会再多出一位传说。如此一来,作为至少也是传说级事物的截天总纲真意便只会存在于那方母本世界,最多在九州界留下文字图案形式的秘籍。 当年王珝不曾察觉其中问题,后来纳九州入身后方才发现,此界中诸多宗派,不管是昆仑派、楼观道、东海剑宗这玄门三宗,还是法门寺、少林寺、悬空寺、白马寺这佛门四派,抑或是五姓七望这修行世家,白莲罗教这邪魔左道,以及北胡南蛮等外族传承,所传承的神功秘籍最多便是法身一级,唯独王珝少时修行的原始版本《阳侯秘要》,不在限制之内。 所以王珝若想一观截天总纲真意,便只能抓住这个时机,不然就要等他被遣返后世,再去那方母本世界寻觅了。 正当王珝准备出言告退,下去体悟功法时,玄皇道主却唤住了他。 随着道主出言,王珝心中一动,耳边似乎有虚幻流水声响起,法身隐隐间感应到了微弱的排斥与修正之力。 此事在历史上无有发生,只是牵涉不大,再加上九州界本质不能与真实界相提并论,所以我目前活动尚未造成阻碍......王珝心中明悟,将遭遇历史排斥与修正之力的感觉牢牢铭记下来,这是一种的难得的体验,对于自己日后回溯时光有很大帮助。 王珝身形不动,轻而易举地挡下了不算强的收束之力,看向了玄皇道主。 只见玄皇道主面容模糊,不复先前年轻道人形象,而是再度变得幽幽暗暗,混沌莫名,回返了那位象征着末劫象征着终局的古老天尊。 “灵宝天尊注意到我了......”王珝心中惴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待他出言,面前的古老彼岸身上漫出了祥光,变得模糊难辨,唯独一双分明的眸子注视着王珝,淡漠地道: “小处可易,大节不改。” 王珝若有所悟,拱手称是。 天尊轻轻点头,接着道:“若闲来无事,可往本界一行。” 不待王珝回话,天尊已经闭上了眼,王珝只觉一直安稳无波的九州界时光长河忽地掀起了波涛,向着自己拍击而下,将自己遣返回了后世。 他的意识瞬间被排斥出了这段历史之中,眼中最后一幅画面是一位在玄皇道主身边侍立的水属,白发红眸,隐显玄鲸之相,面容与王珝相似。 波光粼粼,不可更改,王珝视线略微模糊,再清晰起来时已然发现自身回到了吴岳庙后的山崖之上,面前是层层叠叠的碧绿山林,刚才所见,仿佛只是一场迷梦。 他吐了口气,定下心细细思考方才天尊所言。 “小处可易,大节不改......天尊之意是我可以改变一些事情,但不能插手孟奇的大体命运?”王珝若有所思。 他从来没想着自己关于《一世之尊》的记忆能在彼岸面前遮掩过去,除非有另外的彼岸暗中相助。 而目前明确对王珝下注的彼岸者只得道德天尊一位,三清又向来一体,不管这三位古老彼岸之间曾经有何争斗,但在天庭之战后,祂们应该都知晓了彼此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微妙关系。 所以在道德天尊不出手干涉的前提下,灵宝天尊大概率是知道《一世之尊》剧情的,这一点也在其人话语中表露了出来。 不提三清对《一世之尊》这本书及其作者的看法。很明显的一点是,《一世之尊》中是三清最终超脱而去,证得道果,成为最终的赢家。 也就是说,《一世之尊》的剧情便是最符合三清心中期望的那种未来可能,三清自然会推动其化作现实,不会轻易更改。 所以灵宝天尊才会出言暗示王珝,示意他可以借助这个机会聚拢气运,搜寻机缘,修成传说、造化,甚至证得彼岸也算王珝本事。只要他不干涉孟奇承接三清因果,助力三清超脱,那么一切都好说。 呼......王珝吐了口气,将此事压在心底,正想就此离去,却听见背后有响动传来。 他回首看去,看见李清歌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看着自己。 “师妹有事寻我?”王珝挑了挑眉。 “我相信师兄你先前所言了。”李清歌走到近前,垂眸看着王珝。 “师妹不是不信吗?”王珝略一回神,想起了先前与李清歌谈论的话语,于是面上含笑,出言打趣道。 李清歌仔细看了王珝一会,旋即转开眸子,淡淡道:“我观师兄面上神光湛然,如当空皓月,毫无尘埃牵绊,一副神完气足之相,便知师兄所言不虚。” 王珝含笑点头,这是因为他在回溯九州时光的过程中,见证了自己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打磨了心灵,坚定了意志,将“明镜台”上本就不多的“尘埃”尽数拂拭而去,方有如此收获。 不客气地说,王珝现在的状态也可称一句身如琉璃,内外明澈了,不过不能长久,还得日日修持才是。 想到此处,王珝感叹道:“虽然六祖所作佛偈比之神秀而言要高出一筹,但对我等俗人来说,还是后者更易修持啊。” 李清歌闻言,若有所悟。 王珝思虑了一会,抬头看向李清歌,面上露出感怀之意,道:“师妹,我静极思动,却是打算下山入世一游,师妹可愿与我同去?” 李清歌不动声色道:“师兄打算往哪里去?” 王珝笑道:“目标就定在象山吧,我对象山先生之言一向感兴趣,如今心有所悟,须得上山拜访、论道一番。不过此事不急,我等且行且游,慢慢前去,见历一番世间冷暖再说。” “便依师兄所言。” 王珝满意点头,抚掌道:“此身枯坐山中十余载,如今偶有所得,知晓世间万物莫不以心为本,唯有知行合一,致心中良知于世间事事物物者,方能悟得自身天命之性,知晓何为吾心之本体自然明明觉者。” 李清歌听完王珝所说,思考一阵后方道:“师兄所言,与象山先生之说似是而非,隐有继往开来,别出机杼之意。” 王珝笑道:“此乃心学。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便是此论了。” 他拍拍手,长身而起,对李清歌笑道:“师妹若是无事,uu看书 .uuashu 我等这便出发吧。” 李清歌点点头,走在王珝身侧,和他一同沿着山道向山外行去,隐隐间有话语声随风传来: “师妹,你说我是化名王伯安好,还是假托湛若水之名好?”1 “随师兄心意便是。” “呵,这心学非我所立,似是天授而成,总不好强安上自家名头,还是假借仙人之名来得心安。” “师兄能伤势痊愈,弥补本源,与这心学有关?” “师妹可要一观此中真意?” “......好。” ...... 真实界,文安城外,茅庐小院。 王珝心念超拔,从九州界中回神,喃喃道:“机会已经给师妹了,能否在九州绝地天通,天地元气枯竭之前把握到虚实之妙,进而就此超脱,端看师妹自家努力了。” 他摇摇头,将此事放下,转而看向了身侧清池,盘算起另一件事来: “天尊有言,若我无事,可往本界一行。按我猜想来看,天尊所言‘本界’便是九州的母本世界。怎地,那方世界中还有什么机缘吗?或者说天尊要借我之手谋划些什么?” 心中思量一会,王珝一拍脑门,一道玄光从身中迸出,化作一头寸许来长的微型玄鲸,被水浪托举着,向着池中冲去。 随着王珝动作,池面上一处粼粼波光飞速扩大,转眼间便成为了一方虚空门户,放任玄鲸跃入其中。 “为保险起见,还是先以化身一探再说。如此一来,便是事有不谐,我也能从容退去。” 二百三十三.李行秋 四周场景变化,虚空模糊幽暗,多有莫名之物潜伏其中,如同深海中的水母海葵一般,招摇着触手捕食四处游荡的无知生灵。 幽暗之中,法则链条与花纹若隐若现之间,一道流光飞速掠过,虽然看似微小,但虚空中潜伏的那些莫名之物明显对其十分忌惮,纷纷收敛了动作,隐藏了身形,躲避起来。 流光淡去,一头寸许来长的微型玄鲸暴露出来,玄鲸眼中闪过一抹人性化的笑意,校正了自身方向,继续向着目的地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路行来所遇到的独立天地、洞天与净土都越来越残破时,两方气息相类的天地出现在了玄鲸面前。 玄鲸微微停顿,打量了两方天地片刻,选择了其中一座,化作流光遁入其中。 甫一进入这方天地,玄鲸眼前一花,突然看到了一条平静流淌的虚幻河流,而自身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不由自主地向着其中一段“水域”投去。 玄鲸尾巴狠狠在虚空中一拍,借助反弹之力停滞了一瞬间,似乎想摆脱这种莫名的吸引力。 同时玄鲸观察起整条河流,想窥探出本方天地不同于九州之处。 恍惚间,玄鲸看到了一尊威严高渺的帝者虚影立在虚幻河流之上,似乎脚踏光阴,俯视万物。 心中一滞,玄鲸没来得及作出及时反抗,继续被莫名吸力牵引着向着那处“水域”投去。 在进入“河流”前的最后一个刹那,玄鲸模糊看见,在帝者虚影上方,混沌莫名之地,有三尊若隐若现的古老道人坐在那里,“注视”着下方的帝者虚影。 “天帝、三清......”玄鲸心中一动,旋即坠入虚幻长河之中,投入到了某个时间点之中。 ...... 清池之侧,王珝轻咦一声,脑海中浮现了玄鲸最后所见: 进入虚幻长河之后,玄鲸化身并没有立刻出现在某方天地,而是落在了一方星海宇宙之中,被比之先前强大了不少的吸引力牵扯着,直直向着某处莫名地界掠去。 那股奇怪的吸引力仿佛某个坐标,指引着玄鲸化身前进的方向,从河系至星系,从星系至恒星,一直从恒星来到某个水蓝色星球。 而在进入水蓝色星球外层,一层被两极元磁约束起来的厚重大气之后,玄鲸化身与王珝本尊之间的联系便削弱了不少,以至于王珝仅能略微感受到玄鲸见闻的点点滴滴,根本无法向其传递半分力量! “母本世界竟然是一方宇宙!那它是怎么伪装成寻常天地躲过我的探查的?”王珝手指敲打着膝盖,“似乎还在衍化之中......难道这是独立天地晋升的方向之一,从洞天级数的天地向着传说级数的宇宙衍化?” 玄鲸化身见闻超出了王珝预料,他最初以为母本世界不过是一方普通天地罢了,但在知晓元始、灵宝两位彼岸者都曾化身入世传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修正了对母本世界的看法。 但他怎么样都没料到,母本世界竟然并非寻常天地,而是一方浩瀚的宇宙! “若是普通天地,我借助真实界气息,再配合法身之力,可以改变那方天地的规则法理,轻而易举地探究其中隐藏的秘密。但若是一方独立的,完好的宇宙,纵然尚未成熟,还尚在衍化之中,那也不是我能轻易干涉的。更别说那方宇宙之中竟然还有......” 王珝眼中略显幽暗,从玄鲸化身见闻中可知,那方宇宙至少有四位彼岸者留下痕迹:天帝,以及三清! “难道这涉及了彼岸之间的争斗,我就是用来搅乱浑水的棋子?”王珝考量一会,叹了口气,“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只是折损一道化身罢了,且行且看吧。” 随着王珝一念生出,真实界某处宗门之中,一方存放在高大巍峨塑像之下,呈青碧之色,包含仙灵之气的玉匣之中,一口波光粼粼的长刀发出了轻吟之声,悠长而意味莫名。 ...... 某颗水蓝星球之上,某座繁华城市之中。 省人民医院的护士站之中,几个实习的小护士正在讨论着今天刚入院的那个新病人的情况。 “今天刚入院的那个患者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探望?” “好像是大一新生,来学校报道时见义勇为被车撞了,家属还没联系上。” “那谁把他送来的?” “是被他救了的那个小女孩的家属,不过也没待多久,办了入院手续、交了住院费后中午就走了,你上的是中班所以没看见。” “原来是这样。”一名玩着手机的小护士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低声叫了起来,“哎哎哎,你们看,据说这届松大有个职业九品的新生入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代表松大参加全国大学武道会?” 另一个护士闻言打趣道:“小胡,没想到你还关注武道圈子啊!” 护士小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男朋友就在武馆练武。” 几个护士了然地点了点头,凑过来观看起小胡展示给他们的新闻,并评头论足起来: “哇,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错嘛,我都心动了。” “算了吧,二十好几的老女人,人家才刚刚成年而已。” “刚成年就有职业九品的水准了,这种天才来松大干嘛?怎么不去那些武道强校,或者门派俱乐部之类的。”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对我来说,只要长得好看就够了。” “花痴!” ...... 今天住院病人不多,几个小护士难得有放松的闲暇时间,忍不住在一起嬉笑起来,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免得打扰到一些特殊的病人。 某间普通病房内,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侧耳细听走廊中传来的动静,一脸若有所思之相。 “有点意思......”年轻人从思考中回神,看了一眼身上的病号服,忽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方宇宙,不,光是这颗星球就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水也深得多。” 年轻人,或者玄鲸化身眼中熠熠生辉,结合刚才护士们的讨论以及这具肉壳中的残留记忆,他对这颗星球上的人与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在刚刚来到这颗星球上时,玄鲸化身就是心中一个咯噔。因为在他感受之下,这颗星球上的元气大海沉寂如死水,难以被调动,再加上与本尊之间的莫名阻隔,他在这颗星球上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般,迟早会消散而去。 ——他只是王珝临时演化的一道灵光,除了记忆之外没有掺杂任何力量,能遨游万界穿遁虚空全是王珝在后面出力。如今被星球上的莫名之力压制后,王珝也无法向他传递力量,支撑他继续存在下去。 为了避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局,玄鲸化身鼓起残余之力,在离自己最近的城市之中找到了一具适合自己的,没有意识活动的肉壳,入主其中,阻止了最坏结局的到来。 而对于夺舍他人的举动,玄鲸化身心中并无多少愧疚之意。毕竟早在他夺舍之前,这具肉身的原本意识就因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而消散。若是没有玄鲸化身横插一手,恐怕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个植物人罢了。 就连如今,这具肉身脑部还有不少瘀血凝结,压迫了神经,干扰着玄鲸化身控制身躯的举动,让他难以恢复。 “这颗星球以科技发展为主,却又有一些残余下来的超凡之力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武道。”玄鲸化身心中默默思考,“精神层面的手段在这里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导致我无法依靠自身元神强行接管这具身体,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养伤。” 虽然玄鲸化身也只是王珝临时演化而出的一道灵光,但好歹也是地仙化身,本质比之常人还是要高上不少。但在这方莫名宇宙之中,他却无法动用元神之力,只能缓慢恢复。 “说起来,这颗星球上的景象和本尊推衍九州未来时的某种可能很是相似啊!莫非都是因为天地升格而带来的变化?” 王珝当初在作出纳九州界入身中洞天的打算时,曾推算过九州未来的发展,得出了一个结果。 当九州炼假成真以后,天地能级会进一步下降,从而导致九州仙道不存,取而代之的是糅合了仙道部分特点的全新武道。 如今看来,这颗星球上的景象却是和王珝推算中的九州未来有些相似。 毕竟九州仙道断绝的未来是因为王珝要炼假成真,将虚幻九州化作真实天地所导致。而这颗星球上的超凡之力的状况,则是因为一方天地向着独立宇宙衍化而造成的。 毕竟在晋升为宇宙之前,这方母本世界也是有行于世间,有彼岸入世传法的强横天地! “说不定在历史记载中,还可以看见一些熟悉的名字呢。”玄鲸化身忍不住低笑一声,很快忘却了这个念头。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势,恢复一定的行动之力。然后想办法探明这方宇宙中存在的隐秘。”玄鲸化身思及此处,从病床一旁的床头储物柜中拿出了这具肉身的书包,打算从这具肉身入手,先解决掉可能存在的麻烦再说。 “一部,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唔,屏幕碎了,看来得换个新的......” 玄鲸化身刚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这颗星球上的事物,但随着对于肉身记忆的融汇,以及本尊感悟万界他我的经验流入心中,很快变得和星球本土人类毫无二致,如同在此生活了多年一般。 “钱包、钥匙、身份证,还有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玄鲸化身好奇地打开信封,抽出了其中的录取通知书,“根据这些我便可以知晓此身的一些人际关系了。” 通过对于随身事物的检查,再加上肉身记忆的融会贯通,玄鲸化身大致了解了这具身体的信息。 此身名为李行秋,是某个家庭状况比较糟糕的富二代,父母在外各有情人,对李行秋只能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环境。 而很难得的,李行秋在这种成长环境下竟然没有长歪,反而秉性不错,刻苦学习,考入了松城大学,成为了历史院系历史学本科专业的一名大一新生。 李行秋于两日前抵达松城,在一间宾馆办理了入住手续后便前往松大办理入学报名手续。谁知在途径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小轿车刹车失灵,向着人行道上某个独自玩耍的小女孩撞了过去。 “于是,此身在见义勇为之后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治疗。”李行秋摸了摸后脑勺,低笑一声,“看来原主秉性不错,可惜时运不济,最终便宜了我。” 根据检索脑中记忆所知,此身幼时因为父母少有管教,放纵之下也算顽劣,但在初三时遇到了一位老者,经过一些事情后被其折服,开始跟着其练武,多年打磨下来,才有这样一番性子。 李行秋自十五六岁时初涉武道,到如今两三年时光过去,也有了业余顶尖,可以尝试定职业品级的实力。若不是他考上了松城大学,被老者赶出来接受高等院校教育,恐怕早就去走职业武者的路子了。 “看来原主也是个有气运的人,”李行秋眼如幽暗湖泊,观照自身,看到了隐隐绰绰,呈芝云之相的气运灵云,“别的不说,那位老者似乎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高品的丹境,或者说非人?” 暂且将此事放下,李行秋想起了原主记忆中最深刻的两件事,一是练武有成,回报老者教导之恩;二是在社会上闯出名头,uu看书 .ukans好让那无情父母高看自身一眼。 而归根结底,却可以合并成一件事,那就是练武! 当今社会,武者拥有特殊的社会地位,一位职业七品或八品的丹境武者,收入便可以比拟一个中产阶级。而要是非人、外罡等更高层面的武者,更是能成为各大小势力的决策层,地位远在一般人群之上。 “不管是此身心愿,还是为了探寻天地隐秘,拥有一身武道实力都是绕不开的事情。”李行秋靠在病床上,心中思量,“既然如此,倒不如顺着这条路子走下去。别的不说,不同的超凡体系对本尊来说都是一番难得的见闻。” 心中主意已定,李行秋打定了承担肉身原主因果的念头,于是精神微动,和肉壳间联系更紧密了几分,脑中的瘀血也开始有了消退的迹象。 “承你肉身,担你因果。”李行秋抬头看向面前虚空,“若是我练武有成,成为外罡强者,让‘李行秋’之名响彻全国,成为家喻户晓的存在,你的愿望便算达成了吧?” 虚空无言,但李行秋却隐有所觉,脸上露出微笑,闭目休息起来。 他初入此方宇宙便遭逢大变,一番劳累之下心力早有不支,再加上此身尚算病患人士,是以在肉身和精神双重作用下,如今已然疲惫不堪,只得以睡眠补足精神体力。 “明日便办理出院手续,而后去寻找凭借刚才观照此身气运时所发现的几处奇异之地,前去一撞机缘。” 脑中转动着未来念头,李行秋确定了明日行程,陷入了沉睡之中。 二百三十四.大学见闻 次日,下午三点,松城,省人民医院。 李行秋背着一个小包,从住院大楼中走了出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自觉身体恢复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程度,已经行动无碍,又因为要赶着去松城大学报名,完成身体前主的遗愿,于是向自己的主治医生提出了出院的要求。 而李行秋的主治医生赵医生,对此则是持明显的反对态度的。 毕竟一个正常人被车撞了,头部受创,纵然除此之外再没有明显的外伤,也该在医院观察几天再考虑出院事宜,让病人提前出院,是对病人的极大不负责。 但在李行秋表示自己拥有业余顶尖的武道水准,对自己身体状况十分了解,并且在进行了一个较为详细的全身检查,确保其本人没有出现其他后遗症等状况后,赵医生还是万般无奈地放李行秋出院了。 当然,李行秋也不可避免地签订了一份有免责条款的知情同意书。并答应赵医生在至少半个月内不做剧烈活动,免得出现其他意外情况。 至于住院费等一些医疗费用,则由那位始终未曾出面的,获救小女孩的家属提前预交了。李行秋在出院时,只需要办理一些普通手续就可以了。 但由于事情实在是太多,最终李行秋还是耽搁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得以解脱。 幸好松大每年新生报到有三天时间,而无论是身体原主还是李行秋本人,都是赶早不赶晚的性子。虽然如今在医院里耽搁了一天多时间,但他还能赶在明天下午报名截止前完成新生报到手续。 从医院大门出来,李行秋并没有急着去学校报到,而是通过问路等方式,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商场,给自己换了一部新手机,顺便买了一顶棒球帽,掩盖头上的伤势。 将未曾损毁的sim卡插进手机侧面,李行秋第一时间拨打了一个号码,同时在心底酝酿了一番,等电话接通后才按照原主的用词习惯和那边的人交流起来: “喂,老头子?是我,嗯,小秋。那个昨天遇到点事,手机坏了,没跟您打电话报平安。嗯,这不是没想到借别人电话嘛,嗯,对,好,可以,记住了,老头子再见。” 应付完前主跟着学武的那个老者以后,李行秋轻轻舒了口气,应用了手机上预装的叫车软件,打了一辆车过来,返回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宾馆。 他在宾馆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衣物,而后退了房间,拿上行礼,来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台,坐上了开往松城大学新校区的公交车。 ...... 松城大学原本处在市内,但随着院系扩张,学生人数飞涨,以及为了创建优秀的学习生活环境,打造“山水园林式的学校”,于是前两年在郊外又建了一个新校区,将文史类和部分理工类院系迁了过来,如文学、历史、经贸、心理、数信还有计算机等等。 而像物理、化工、地环这些院系,便留在了市内的老校区。 李行秋拉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来到了新生接待处,在一群招展的彩旗横幅之中,看到了“历史学院”的新生招待处。 他挤进人群,“艰难”地走上前去,对着桌子后面的女生道:“学姐你好,我是今年的历史院新生,来办理入学手续。” 戴着眼镜,有些走神的女性直到李行秋走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才猛然回神看向李行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学弟你好,欢迎来到松城大学历史学院,麻烦把你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还有档案、转团关系书都给我看一下。” 李行秋依言从随身小包中掏出这些事物,递给这个学姐。 戴着眼镜的女生熟练地检查了李行秋的新生信息,核检无误后登记了他的名字,在一旁的盒子中随手一抓,将一个写着“7-2-202”的塑料小牌递给了他:“你的宿舍是七号楼二单元202室,等会有学长带你去熟悉校园环境,认认路。” 李行秋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学姐一阵翻找,又从桌子上找出来两张单子递给他: “这张是军训衣物领取单,你们新生有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记着拿着这个单子去体育场东北角领取你的军训服、鞋子和小马扎。还有这个,是新生入学体检单,要在校医院做体检用。” 说到这里,学姐的视线在从李行秋戴着的棒球帽缝隙中露出来的白色纱布上停留了一下,接着道:“如果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能参加军训的,要出示校医院的检查证明。如果在校医院不能完成相应检查的,需到校外就医的,则要出示三甲医院一级的检查证明。” 李行秋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也从自己的主治医师那里要来了相应的检查报告。本来就对他身体状况不放心的赵医生,对于出具一份他需要静养,不能参加军训的证明也自然不会拒绝。 只要等会将这份证明递交到校医院那里,拿到不用参加军训的证明书,李行秋就有了合理的借口躲避军训,顺便有时间恢复伤势,探寻松城之中的几处气运异常点了。 想到这里,李行秋脸上下意识露出笑容,对着负责接待新生的学姐道:“谢谢学姐。” 许是李行秋这具身体卖相不错,面前的学姐对他的谢意显然十分高兴,干脆从身边找出了一个空闲的椅子,向李行秋示意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等人来得差不多了再让学长送你们过去。” 李行秋闻言一口答应下来,见四下里无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新生来报道,于是和学姐打听起消息来:“学姐,我怎么看着咱们院人不多啊?” 无名学姐好笑道:“咱们历史院虽然不是大院,但人也少不到哪里去。今天你看着人不多,是因为负责帮忙的那些学姐学长们都去心理院凑热闹了。” “什么热闹?”李行秋好奇道。 “就是那个,”学姐比划了一下,“你们这一届有个职业九品的天才武者入学知道吧?他报的就是心理类专业。” “原来如此,”李行秋恍然大悟,想起了在医院中的见闻,复又问道,“咱们历史院爱好武道的人看来不少?” 谁知学姐“冷笑”了一声:“其实就那么几个人,剩下人都是为了偷懒的!” “呃......”李行秋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位学姐被独自留在这里招待新生,看来心中“怨气”不小啊。 又等了十几分钟,眼看新生接待处这里零零散散来了快十个人,却还没有一个学长学姐从心理院系那里回来,学姐终于按捺不住,从手包中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出去,等接通时又干脆利落地将其挂断。 未几,一名高个子男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名学姐,接着对新生们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大家好,我是负责带你们认路的学长!” 他瞟了一眼一旁的学姐,语气略显急促:“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们认认路,至于领取军训服和体检的事,你们可以明天再说。” 带着眼镜的学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高个子学长如蒙大赦,带着李行秋等人离开了这里,看其背影,却是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走在路上,一名新生好奇地问道:“学长,刚才那名学姐是?” 高个子男生叹了口气:“我女朋友。” 哦......新生们一脸难怪如此的神色。 高个子男生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是在教学楼前的广场,咱们松大的教学楼群与宿舍区成掎角之势,一路走过去,还要经过长桥和商业街,你们平时需要采购什么生活物资,就可以在商业街买。” 他带着一群新人走上了长桥,指着两侧的水面道:“这里是微水湖的一部分,整个微水湖大部分都在新校区还没建起来的那一块,你们天黑以后少来这里,免得出什么事。” 高个子学长看了一眼身后的新生,见都在认真听讲,于是满意点头,继续道:“当然,你们要是有一定的武道实力,能进武道社的那种,那我这话对你们来说就没什么作用了。” 几个新生闻言笑了出来,有人起哄道:“学长,给我们介绍一下咱们学校的武道社呗!” “好啊,”高个子男生没什么脾气,从善如流,指着长桥的另一端道:“咱们学校的武道社就在那里,虽然校区是新校区,但武道社历史却十分悠久,曾经有过全国大学武道会亚军的好成绩。当然,这几年是不太行了,不过这届有个天才武者加入,想必我们又能横扫关南内海这些学校。” 一路上,除了李行秋之外,其他新生都对松大的校园环境充满了好奇,不时提出几个问题,等待学长回答。唯独李行秋盯着微水湖,一脸若有所思模样。 “这倒是超出我的预想了,没想到这处气运勃发点竟然在微水湖中......”李行秋心头犯了难。 他之所以决定依照前身生活轨迹完成学业,除了有偿还前身因果之意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在他观照之下,这松大新校区之中有一处地点气运有异,似是隐藏着什么机缘。 李行秋如今实力寻常,在这颗星球上不过是将将触摸到职业水准的武者,如今战斗力还因为头部受伤而略有下滑。除了知晓不少神功秘籍,能施展一些望气之术外,他眼下与其他普通人并没什么两样。 而为了见识不同的修行体系,顺带提升此身的武道实力,李行秋便把注意打到了几处可能存在的机缘之上。 在李行秋观望之下,松大新校区的这处机缘所显化出来的气运份量,远在其他地点之上,在整个松城之中,都没有能与其媲美的。 可谁知,这处机缘竟然隐藏在湖水之中,这便让李行秋犯了难。 “以我此身目前实力,尚不能入水一探,如果购置一些潜水用品,又太过显眼......罢了,还是进一步探查之后再言其他吧。” 李行秋皱了皱眉,并未完全放弃此处可能存在的机缘,万一那机缘不在湖底而是在湖边浅滩呢?他岂不是还有机会? 心中思量间,他和一众新生走过了长桥,来到了松大的宿舍区。 松大的宿舍楼都自成微型小区,一栋四个单元恰好围出个院子,其中有花坛,有路灯,有乒乓球桌等健身器材,显得十分有生活气息。 高个子学长带着他们走到其中一栋宿舍楼前,转身对几名新生道:“这里是七号宿舍楼,是咱们历史院和计算机院共用的宿舍楼,今年刚好上一届大四的学长们毕业了,你们大一新生就被安排到了这个地方。” 他检查了一遍所有人手中的宿舍号码,对新生们道:“你们是在二单元,从三楼往上就是计算机院的新生宿舍了,面对外院时你们要记得有礼貌,不要起纷争。当然,不惹事不代表不怕事,要是外院的主动挑事,你们也得给咱们历史院顶回去!” 一众新生哄然大笑,点头答应下来,按照自己的号码牌,在宿管大爷那里领取了对应的钥匙,进入了各自宿舍。 李行秋的宿舍牌子是7-2-202,uu看书 uukanshu 刚好是历史院新生宿舍最后一间,楼上就是计算机院的宿舍。 松城大学的宿舍是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客厅有简易沙发和电视,左侧通向晒衣服的生活阳台,右侧是洗漱间与两个隔开的蹲位,绕过沙发,顺着过道往前,左右各有一室,每一室为小寝室,住四人,上床下桌,间隔为衣柜。 也就是说,一个单元的一层之中,只有一间宿舍或者说两间小寝室。 隔壁201寝室已经住满了人,而202中除了李行秋之外再无其他人入住,他自然不客气地选择了远离寝室门,靠近窗户的位置,将自己的行礼放了上去,开始做一个简单的扫除。 半个小时后,李行秋吐了口气,看了一眼光洁如新的寝室,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外出吃饭。 他拿上新生的临时饭卡,走出了小寝室的门,来到了客厅之中。正巧,看见隔壁的杨帆在吞云吐雾。 杨帆看见李行秋从寝室中出来,掐灭了手上的烟,招呼道:“你们宿舍就你一个?” 李行秋点了点头:“其他三个人还没来。要一起吃饭去吗?” 杨帆摆手道:“不了,我们宿舍那三个已经走了,我在等一个老乡。” 李行秋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交情尚浅,于是客气地道别离开,走向了食堂。 在食堂用餐完毕后,李行秋摸着略有鼓胀的小腹,沿着微水湖畔,来到了湖泊远端那片未曾开发的荒地中,既是为了实地检查一番那处机缘所在,也是为了寻找一处地方活动身体,进行恢复性练习。 二百三十五.乌龙 立在微水湖畔,李行秋并没有急着去寻觅机缘,而是沉下心来,开始了晚上的恢复性练习。 他双腿微分,合上双眼,手臂虚拦身前,如封似闭,摆出了一个看似寻常的练功架势,呼吸变得悠长而沉静。 同时,李行秋回想起了前身拜师的那位老者所说过的话语:“虽然不服气,但不得不说,在感悟自身发力时的微小变化和彼此间的协调运作这一块,雷部的‘阴阳桩’可以说是最适合的基础桩功。” “此世有雷、火、斗、瘟四部武道绝学。而天庭又有三山五岳,雷火斗瘟,兴云布雨,群星列煞,善恶之神等封神部众,再加上时光长河上的天帝虚影,真是很难不让人把它们联想起来啊!” 王珝意守冥冥,一点灵光轻动,在心湖之中泛起些微思绪。 在这颗星球上,道门武功虽然出现得不算早,不是真正的武道源流,但也承接了先秦上古的传承,整顿了旧神故鬼体系,下开了后世百花齐放的武道格局,是武道流派里至关重要的一支。 其核心武功叫做“五部绝学”,最高是“禁部”,下分“雷部”、“火部”、“斗部”和“瘟部”。 而受到这种影响,人们都把类似的武功起了一个“某部绝学”的俗称,比如“冰部绝学”《冰魄神功》、“水部绝学”《天水真经》等。 这些常识,凡是有意关注、了解武道圈子的人都基本知晓,已然是这颗星球上约定俗成的普世知识了。 但在李行秋看来,这一切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他心中知晓,此方宇宙是九州界的母本世界晋升而来,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方独立的宇宙,但在此之前,母本世界中可是有仙道流传的,而非如今的武道。 纵然因为天地升格之事仙道没落,但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下来,像是一切都被抹去,武道从最开始就取代了仙道一般。 其次,在某个王珝本尊无法确定的时间点上,曾经有至少两位彼岸者入世传法,似乎在争斗什么。而从李行秋进入宇宙前的惊鸿一瞥来看,除了灵宝天尊和元始天尊以外,道德天尊和天帝似乎也在本方宇宙留下了痕迹。 知晓这些事情后,李行秋再看这所谓的“道门五部绝学”时,就不能不多想了。 “说不定如今这般情形便是彼岸者斗争过后的残余。” 李行秋心中一动,险些未能保持入静的心态,连忙抛却杂念,继续站桩。 他在心中观想出一方幽湖,以此聚拢、抚平心中杂念,因为类似体验不管是前身还是本尊都早有经历,于是很快把握住了这种感觉,按照老者口述的阴阳桩精义,继续下一步动作。 从外界看来,李行秋身体稳如泰山,毫无变化,但他内中重心却在不断迁移,从左脚移至右脚,又从右脚移回来。在这个过程中,身体中每一寸肌肉的发力都在不断改变,看似外表不动,实则内部动静兼顾,变化不休。 “这便是静桩有所成就的水准,按照老头所言,差不多便是入静大成了。” 李行秋心中观想的幽湖上有微风拂过,泛起道道涟漪,旋即平复下去,了无痕迹。 “前身便是卡在了这一步,因为心中意气难平,一直紧着一口气,绷着一根弦,迟迟不能入静。所以无法把握身体中细微之处,就算站在了职业九品的门槛上,也不能踏入其中。” 李行秋又站了一会桩功,感觉还有些虚弱的身体无法再支持下去,头部伤口有些抽痛,便知道今日已到极限,于是收了架势,开始沿着湖边慢慢散步。 “此世武道修行讲究勤修不辍,难有一日放松,若想在此道上有所成就,每日早起锤炼却是必不可少了。纵然我如今只能做些恢复性练习,也得时时保持这个习惯。” 分心二用,一边观望风水地气,寻觅机缘,一边在心中思考日后作息安排,李行秋很快走到了一处湖边浅滩。 如今是九月中旬新生报到日,农历尚在八月初时,此时天边一轮初月斜挂,淡淡清辉播撒而下,流淌在湖面上,给人以静谧安然之意。 李行秋眉头一挑,似是把握住了什么:“果然在湖底之中,而且有某种阵势存在,遮掩住了入口。” 他看了一眼天边的新月,略显无趣地摇了摇头,意兴阑珊道:“以月相变化为根本布置的障眼法,借助潮汐之力掩盖异常波动,虽然不甚高明,但在这颗星球上也算是不错了。” 虽然李行秋一眼看穿了此地隐秘,但受限于天地法理压制以及自身实力太过弱小,尚不能在湖底久呆,他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每月哉生明、哉生魄这两日便是地月间引力最盛,潮汐之力最为强大之时。1”李行秋盘算起来,“今天是不可能下水探索了,既望日那天估计伤也没好全,再加上一些准备工作,差不多等下个月哉生明日便可来此一探。” 打定主意之后,李行秋也没多在此逗留,压低了头上的棒球帽,溜溜达达地顺着湖边小路返回了宿舍楼。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几天先在某宝上购置一些准备工具,而后将身体养好,确保一切无碍后再来此探寻。反正他有医院证明,可以免去军训,能自由安排自身作息时间。 而微水湖本就大部分处于未经建设的校园无人荒地之中,平常也不会有人往那里走,李行秋对此也很是放心。 回到宿舍,隔壁201寝室的四个人还没回来,而李行秋寝室的其他三个人也没过来报道。李行秋一个人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找了几个放录播武道比赛的节目看了看,算是对这颗星球上的高端战力有了些了解,而后便去了洗漱间刷牙洗脸,返回寝室关灯睡觉。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李行秋便从寝室离开,慢跑到微水湖畔,做了些日常锤炼,等身上出了一身细汗以后方才返回宿舍,与隔壁寝室刚刚起床的一个同学打了声招呼,洗漱完毕后拿上军训衣物领取单和体检单去校医院体检。 忙活了半个上午,从早上八点多一直等到十点多,李行秋终于完成了所有手续,中间还因为没有二寸证件照临时赶到商店街照了几张证件照回来,才算搞定好了一切。 回了趟宿舍,发现那三位不知名的舍友还是没有到校,隔壁的四个人也只有一个在寝室里,李行秋好奇地打听了一下,也没听到什么有用消息。 没闲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事,李行秋拿上手机钥匙饭卡等物,出了宿舍,准备好好熟悉一下松大新校区风景,而后再去食堂吃午饭。 毕竟昨日天色不早,那高个子学长带路时一切都是走马观花,未曾细细看过。 李行秋拿着新生入学须知后面附着的校园地图,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将整个松大新校区大致地逛了一圈,虽然没有走进每栋建筑物中细看,但几个比较重要的建筑物的方位和布局却是都记了下来。 心满意足将入学须知的小册子塞进口袋,李行秋慢悠悠地向着食堂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以后了,不少早上第二节没课的学生从图书馆、宿舍楼等地走出,打算去吃午饭。李行秋身影夹杂在人群之中,显得毫无违和感,似乎他也是一个大二大三的老生一般。 “你好学长,打扰一下。”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断了李行秋的思绪,他回过头,看见两个新生打扮的男生站在自己身旁,身边是大包小包。 学长......李行秋心中恶趣味发作,没有讲清楚自己身份,而是沉着地道:“什么事?” 两名新生中,其中一个长相不错,身高超过了一米八,人也很开朗,见李行秋发问,于是自来熟地说道: “学长你好,我们是今年计算机学院的大一新生,对这个校园环境不是很了解,麻烦学长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一下,晚上请学长吃饭。” 李行秋手下意识地按压了一下口袋里的新生须知,不解地问道:“你们计算机院新生接待处没安排学长学姐帮你们熟悉校园环境?” 与那个帅气男生相比,另一个男生就很平凡普通了,闻言略显拘谨地道:“安排了,但那位学长昨晚和舍友出去聚餐,把肚子吃坏了。刚才带我们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上厕所去了。” “还行。”李行秋有些无语,点了点头,“那你们跟上来吧。” “谢谢学长!”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拎起大包小包,跟在了李行秋后面。 李行秋见那个高个儿帅气男生轻轻松松拿起了自己的行礼,而普通男生却显得有些吃力,于是搭了把手,帮他拿了几个包裹,换来了后者的感谢。 一路边走边聊,李行秋也知道了两个新生的名字。 那个高个子帅气的开朗男生名叫蔡宗明,来自某个李行秋记忆中没印象的北方城市辉原,自称是“小破市”人,以李行秋看来,家境不错,也有几分武道实力。 而另一个比较内敛的男生叫楼成,是兴省秀山县人,性格相貌皆是普通,毫无出常之处。简单来讲,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大男孩。当然,能考上松大,说明其学习不错。 李行秋因为阅历不同,气质自然不同,看在二人眼中,自然以为这是一位大三甚至大四的学长而非同届新生。再加之一路行来,李行秋对新校区中种种建筑景物说得头头是道,更是令蔡宗明、楼成佩服不已,三人之间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上了好友。 将教学楼、图书馆、武道社、商业街都转了一圈,又给他们指点了体育场和校医院所在的方位,李行秋终于带着两人走到了宿舍楼群前。 他看向蔡宗明,问道:“你俩的宿舍号是多少?我把你俩送过去。” 蔡宗明早已把宿舍号铭记在心,立刻回答道:“我和楼成都是七号楼二单元三楼的,我是301,他是302。” 李行秋眨了眨眼,故作淡定道:“嗯,我知道了,那是今年历史院新生和计算机院新生合住的楼,走,我带你们过去。” 楼成和蔡宗明也不觉奇怪,各自拿起行礼,和李行秋向着七号宿舍楼小区走了过去。 在李行秋指导下,两人在宿管大爷那里领取了自己寝室的钥匙,而后费力地搬着行礼来到了三楼。 看着气喘吁吁的楼成,蔡宗明坏笑一声道:“楼同学,唉,我还是叫你橙子吧!橙子,你身子有点虚啊!” 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蔡宗明和李行秋,楼成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学长和小明同学练过武?” 他“报复”性地把蔡宗明叫成了小明同学。uu看书.uunshu 蔡宗明闻言把胸一挺:“你终于发掘出我隐藏高手的本质了!不错,在下江湖人称剑掌双绝蔡宗明,如今已经是业余五品的大高手!” “切,业余五品,”楼成撇了撇嘴,“我还当是职业水准的武者。” 说着他看向李行秋:“你看看人家学长,明显比你厉害还谦虚若谷,这才叫高手风范。” 李行秋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活宝,就像在听相声一般,这才发现楼成是那种在陌生人面前很腼腆,在熟人面前很放得开的性子,简而言之,就是闷骚!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阻拦道:“好了,你们还要去体检和领取军训服,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蔡宗明这才和楼成反应过来,赶紧把东西一放,和几个已经报道的室友打了声招呼,便打算出门去校医院体检。 走到二楼,蔡宗明刚刚一句“学长”叫出口,李行秋眉头一挑,看见了正准备开门回宿舍的杨帆。 杨帆听见人声,转头看见从三楼下来的李行秋三人,讶异地笑了笑,发问道:“哟,一大早宿舍没见你人影,这是去接你高中同学了?能成校友不容易啊,有时间和咱宿舍搞个联谊?” “嗯?”蔡宗明和楼成狐疑地转过头看向李行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李行秋“啧”了一声,拍了拍脑袋,转过头,爽朗地笑了起来:“认识一下,历史院大一新生李行秋,寝室号是七号楼二单元202。” 二百三十六.邀请 毕竟是蔡宗明和楼成误认在先,李行秋恶趣味发作在后,加之其本人只是占了些嘴上便宜,并未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又对楼成和蔡宗明多有臂助。 所以最终三人倒也没闹出什么矛盾,权当玩笑一场,而且彼此间距离还拉近了不少,尤其当蔡宗明知道李行秋就住在他们楼下时,更是嚷嚷着有缘千里来相聚。 ...... 下午六点半,食堂。 楼成端着从窗口打回来的饭,找到了三人之前约好的位置,看见了等待已久的李行秋和蔡宗明,两人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的是卤肉、烧烤等商店街有出售的食物。 这个下午,蔡宗明和楼成都在校医院排队体检中度过,许是因为是新生报到最后一天,大多数新生都选择了这个点来校医院体检,是以楼成和蔡宗明根本无法脱身,只能耐心等待。就连他们的军训服和小马扎,都是李行秋帮忙跑了一趟,从体育场领回来的。 为了感谢李行秋在报到时的帮忙,三人便决定在一起吃个饭,由蔡宗明和楼成请客。 见楼成回来,蔡宗明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没想到松大商店街放得这么开,竟然有这种好东西。” “什么东西?”楼成顺口问了一句。 蔡宗明从桌底拿出一小瓶白酒与三瓶啤酒:“当然是这个,来,啤的还是白的,自己选!” 楼成迟疑一阵,最终拿起了一瓶啤酒:“刚开学,收着点,还是喝啤酒吧!” 蔡宗明想了想,点点头:“也对,毕竟我们对学校在这方面是什么态度还不了解,喝啤酒算了。” 他将白酒重新放回桌下,嘿嘿笑道:“至于这瓶白的,等回寝室了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慢慢喝。” 说完蔡宗明拿起剩下两瓶啤酒,一瓶摆到自己面前,另一瓶递给李行秋:“来,‘学长’,这是你的。” 因为今天白天的乌龙,在蔡宗明和楼成口中,李行秋多了一个外号:学长。当然,他也不客气地叫起了两人的外号:橙子和小明同学。 面对蔡宗明好意,李行秋摆了摆手,却是拒绝了他:“你们两个人喝就行了,我不喝酒。” “这年头还有不喝酒的男生,真是稀奇。”蔡宗明啧了啧嘴,也没多想。 李行秋挑挑眉,夹起一块卤肉放进嘴里,满意地眯了眯眼,方才拿着筷子笑道:“至于我为什么不喝酒,你们两个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蔡宗明好奇问道,就连楼成也看向李行秋。 李行秋又夹了一口烧烤,卖足了关子,这才说道:“你们都对武道有所了解,应该知道‘炼体未成,烟酒伤身’这句话。如果想在武道路子上走得更远,戒烟戒酒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武道,楼成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可是龙虎俱乐部这十二家武道最高层阶势力之一的资深粉丝,闻言好奇地问道:“但我看那些强横武者,也都有喝酒抽烟的啊?” “重点是‘炼体未成’这句话!”李行秋筷子敲打着盘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们都知道武道境界分成四重:体、气、罡、禁,顶多再加一重,把高品丹境单独列出,称作非人。我说的‘炼体未成’,指的就是第一重境界,通常意义上的业余九品到职业九品这个阶段。 “这个境界时,主要就是通过各种基本桩功练习、打法套路、普通招式、入静练习等手段,像炼器炼丹一样锻炼身体,所以叫做炼体。而这个时候,最忌讳烟酒等物,极为伤身。如果度过了这个阶段,能把握住身体中的细微之处,那么适当地饮一些酒倒也无妨,不过烟还是要少抽,毕竟这玩意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蔡宗明一脸若有所思神色:“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以前的教练不怎么抽烟,酒也只是偶尔喝一点。” 楼成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又不练武,只当增长见闻,看蔡宗明这幅样子,忍不住玩笑道:“唉,小明同学,既然如此,这啤酒你就别喝了,我勉为其难地帮你分担了吧!” “滚!”蔡宗明好笑出声,“我本来就没指望在武道上走多远,有个业余水准已经心满意足了,别说是酒,烟我也得照常抽!” 话说到这里,蔡宗明忍不住看向李行秋:“按秋子你说法,炼体未成的武者少沾烟酒,这是假话,那真话是什么?” 他已经自来熟地给李行秋又添了一个“秋子”的外号。 李行秋摸了摸头上一直戴着的棒球帽,掀起来给两人看了一眼:“前几天受了点伤,还没好利索,医生叮嘱不能喝酒以免影响伤口愈合。” “靠,原来是这样。”蔡宗明和楼成看着李行秋脑袋上的白色纱布,无言以对。 三个人吃吃喝喝,将买来的卤肉烧烤等物配合着食堂的米饭一扫而空,方才慢悠悠走出了食堂,准备返回宿舍。 走到宿舍楼下,李行秋看了一眼楼成和蔡宗明:“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去锻炼了。” “锻炼?”蔡宗明和楼成有些奇怪。 “武道嘛,持之以恒的水磨工夫。”李行秋笑着解释道,“从接触武道开始,我每天都是五点半起床,十点半睡觉。等正式开学以后晚上有自习了,我晚上就没时间练武了,所以这几天得提前找补回来。” 说完,他就慢悠悠地跑向了微水湖畔,把蔡宗明和楼成两人留在原地。 楼成看着李行秋远去的背影,啧啧道:“这才是武者啊,至于某个人,不说也罢。”说着瞅了一眼蔡宗明。 蔡宗明笑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我听不出来?”说着又叹息道,“唉,不沾烟酒,作息有序,持之以恒。今天见了人家李行秋这幅样子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者。难怪我业余五品以后就上不去了。” 楼成安慰道:“小明同学别灰心,你也可以向人家学习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见兔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大学毕业后怎么说也有个业余顶尖的水准了吧?” 蔡宗明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可不想回到那起早贪黑的日子,而且我还有女朋友,实在没精力放到武道上面了。” 楼成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又互相打趣了几句,便勾肩搭背地返回了宿舍。虽然相互认识还不到一整天,彼此间关系却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另一头,李行秋慢跑到微水湖边后,先是绕到了那处机缘之地瞅了两眼,见没什么变化后方才找了个平整地方,打了一套舒缓筋骨的太极,而后站起了静桩。 他双脚微分,抬起两手,再次观想幽湖,抱元守一,陷入定中,体悟身体随着重心移动而发生的种种微妙变化。 重心一动,腿部肌肉、脚掌腰部等地方皆有变化,丝丝缕缕尽数映入了心间幽湖,泛起微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行秋渐渐有了这些变化尽在心中之感,有了身体依旧属于自己之感,似乎假以时日便能将身体完全纳入意念的掌控。 “丹境的门槛,我已经触摸到了。” 心头一动,李行秋退出了入静之境,张开了双眼。 “不错,”忽然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引得李行秋心中微微一惊,“不错,很不错,同学,有没有加入武道社的意愿?” 李行秋寻声看向一旁,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他梳着大背头,两颊肌肉下垂,眼角有着皱纹,像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眼下脸上却表露出明显的喜意。 “您是?”李行秋心下疑惑,他倒不觉得此人会对自己抱有恶意,毕竟这颗星球上是法治社会,不是本尊所处的那类世界。 大背头男子闻言自我介绍道:“我是咱们松大武道社的指导老师。今晚在这里散步,看同学你在这里站桩,忍不住瞅了几眼,没想到同学你竟然入静了。所以想问问,同学你有没有加入咱们松大武道社的意愿?” 虽然静桩在一定层次的武道圈子里都有流传,男子举动算不上偷窥他人练功,但为了不引起李行秋反感,给发出的邀请造成阻碍,大背头男子还是出言解释了几句。 李行秋有些迟疑,他是王珝一点灵光所化,和本尊性格相同,是个喜欢藏拙,不爱暴露在世人目光之下的性子,对加入武道社,参加比赛什么的有着天生的抵触。 但他同时也知晓,自己夺舍了前主身体,自然要承负起前身因果。而武道有成,扬名全国算是前身的心愿之一,能加入松大武道社,从这里走向全国,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两相考虑之下,他便开始踌躇起来。 “老头子似乎是某个武道势力的人,从他那里也可以接触武道圈子,没必要加入松大武道社。毕竟松大武道社这几年成绩不怎么样,没有加入的价值,大学生就该好好学习......” 心中转了几圈,李行秋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渐渐作出了决定。 他抬眼看向面前自称松大武道社指导老师的男子,推辞道:“老师,能不能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等我决定以后再通知您。” 虽然李行秋嘴上礼貌客气,但见其话语间歉意深深,明眼人都知道了他心中的打算,那中年男子自然也不例外,连忙劝说道: “同学你既然能入静,想必也有了业一或者职九的水准。你应该听说了,咱们这届有个叫林缺的新生入学,他也有职业九品的实力,而且已经确定了要加入咱们武道社。 “只要同学你也加入进来,强强联合之下,咱们松大也就能打出一定的名声。再争取在下一届全国大学武道会开始前,让你俩提升到八品,有争夺前几名的实力,到时候不但有金钱和学分奖励,日后找工作也更加简单......” 他见李行秋年轻不大,虽然气质老成,看起来不好忽悠,但还是想以话术绕晕其人,让李行秋答应加入松大武道社。 谁知李行秋却全然没听他在这里说什么,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先前作出决定,虽然有借口存在,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身本性如此,下意识地不爱出风头,故而想出种种借口原因,为自己的行为作注脚。 “突破传说之境,需要明心见性,把握先天之灵,堪破本我与他我之别。通过不同的‘我’之间的对比,把握住那一丝微妙联系,从而明悟本性先天之论。 “如今我虽然按照自身性格不愿去引人注目,抵触参加武道比赛,但由于前身因果又不得不这般去做。我能否借助这个性格与行为之间冲突的机会,剥离、把握住后天经验和本性真灵之间的联系,为日后证就传说奠定坚实基础?” 心头越想越觉得这番尝试可行,李行秋抬起头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武道社教练,打断道:“好,我加入。” “......虽然山北的彭乐云据说又有突破,uu看书 wwukans 触摸到了七品的门槛,但我相信你和林缺并不比他们差,只要你们联起手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武道社教练说到一半,突然听到李行秋话语传入耳中,于是惊喜道,“同学你答应加入了?” “嗯,我加入。”李行秋口上如此说道,心中却在细细体悟作出决断那一瞬间内心深处的摇摆不定,将这种难得的体验纳入自身心湖之中。 “好,”武道社教练大喜过望,没想到李行秋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于是趁热打铁道,“那同学什么时候来我们武道社报道?” “后天吧,明天还有事。”李行秋想了一下,明天各班辅导员要来开会,还有分配军训教官,他得去校医院开证明,向辅导员请假,一堆事下来,加入武道社的事只能等后天再说了。 “另外,也得打电话给老头子通知一声......”李行秋心中正想一些有的没的,便听见武道社教练笑道: “好,后天我在武道社等你,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老成员。” 李行秋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和武道社教练互换了联系方式,将其人客气地送走,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又沿着微水湖走了几圈,才慢慢返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隔壁201寝室四个人正在客厅打扑克,邀请了李行秋但他没有答应,而自己202寝室的三个舍友还是没有来报道。 李行秋也懒得多想,直接去洗漱间打了水洗漱,然后便爬上了床,十点半熄灯睡觉。 二百三十七.水部基础桩功 次日,李行秋寻了个时间,拿着校医院和省人民医院开的证明去了辅导员办公室,成功请到了为期半个月的假期,避过了麻烦的军训。 尤其当他的辅导员知道李行秋头上的伤是因为见义勇为而被车撞的以后,更是对他狠狠嘘寒问暖了一番,直到李行秋展露出自己的业余一品证书,表示自己问题不大后方才放他离开。 一天中剩余的时光,李行秋除了按部就班地进行恢复性练习以外,便就待在寝室,完成了本学期的选课工作。 松城大学实行的是自由选课模式,每一门课程有不同老师不同时间段的选项,学生可以根据自身的安排和老师的综合评分选择最喜欢的老师或最合适的时间段。 当然,每门课程都有着人数限制,最热门的老师和最好的时间段往往供不应求,必须发挥抢购的能力才有希望选上。 李行秋的专业是历史学,算是一门课程比较少,比较清闲的专业。本学期他的专业必修课只得三门,然后还有四门通识教育必修课,也就是大学英语、大学体育、计算机基础和军事理论这四门。 除此之外,他还有两门其他方向的限选课和必修课,加起来一共有九门算入学分和绩点的课程。 因为他在网络上询问了一下昨天晚上碰见的武道社教练,知道了松大本学期的武道课安排:每周二、四、六上午的九点到十二点。三次课程内容一样,全看自己时间安排,当然,能全来参加最好,毕竟熟能生巧,温故而知新。 所以李行秋很愉快地把这九门课全安排在了周一至周五的下午时段,将每天早上的时间空了出来,自由支配。 ...... 晚上七点,微水湖畔。 李行秋吃完晚饭,拿着手机走到了这里,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喂,臭小子?” “是我,老头子。”李行秋面上挂起了笑容,沿着湖边开始散步。 “我知道是你,”通话那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嘿嘿,两件事。”李行秋代入了前身的记忆,语气随便了不少,“一个嘛,我加入松大的武道社了。” “松大武道社?”电话那头声音略有上扬,“你小子不是一向心高气傲,除了帝都、华海、山北以外,其余大学的武道社都看不上嘛,怎么这就加入了?”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这不都是您教我的吗?”李行秋没做正面回答,反问了一句。 “嘿,给我在这儿打马虎眼。”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第二件事呢?” 李行秋咧了咧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我成功入静了。” “你入静了?”电话那头的话语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跟着我练了三四年武,连入静的门槛都没摸到,离开老头子我一个礼拜就入静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没老头子你管的那么严,心情放松之下就入静了嘛。”李行秋乐呵呵打趣一句,“对了,老头子,后续的桩功你什么时候给我?” 诸如阴阳桩之类的基础桩功在武道圈子里并不是秘密,有一定人脉渠道的武者基本都能了解到,但是李行秋前身迟迟不能入静,教导他武功的老者也怕他分心,是以就没有提前告诉他,导致李行秋对此毫不知情。 电话那头的老者没接他的话,而是啧啧称奇道:“这才开学没几天,就能入静了,还加入了大学武道社,你小子看来是真转了性子了!” 李行秋心中一动,知道自己虽然尽力去扮演前身,但还是和其人原本性格有所差异,在不熟悉自己的人面前无所谓,但在老头子面前,就很容易产生问题。 于是他轻笑道:“遇到了一些事,也看开了许多,所以才能成功入静,并打算加入大学武道社。” 如果老头子追问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李行秋就可以把见义勇为的事情拿出来当做借口,毕竟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性情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谁知老头子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是单纯笑了起来:“这样对你小子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行,一会我把后续桩功的视频资料和文件给你发过去,你自个儿慢慢琢磨,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在武道之路上,凡是入门的桩功和一些普通招式的打法观想,都相对容易,光靠平时的见识和视频文字等一般形式的讲解,只凭个人就能很快理解,逐渐掌握。 但更高深的,涉及到“劲力”的观想法,仅有这些是绝对无法掌握的,要么有观想图,要么感悟对应自然,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而对于入静不久的李行秋来说,普通的视频文字便足以了。 他刚刚答应下来,又听见老头子在电话那头问道:“你国庆假期回炎陵吗?” 李行秋想了想,表示自己假期不回去,一直等到放寒假再说。毕竟分别时间还短,李行秋生怕回去以后被老头子的火眼金睛看出什么端倪来。 老头子无所谓地嗯了一声,道:“既然你小子不回来,那我就先回湖西一趟。” 湖西省......李行秋将其默记在心,这是这么多年来老头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谈及他出身所在。以往只是单纯地说要回家乡,从未提起过具体地名。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李行秋方才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接收了老头子传过来的视频和资料。 打开视频,结合着资料,李行秋知晓了老头子发给自己的后续桩功名称:“飞瀑”和“流水”! 一般而言,一名武者最起码要掌握三种基础桩功,一个桩功增强身体爆发力,还有一个锻炼感官,提升注意力,加上感应、掌握身体协调变化的最后一个桩功,再配以力量锤炼、长跑锻炼、步法练习等手段,方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修炼体系。 而如今,老头子所发来的两个基础桩功,正是“阴阳桩”之外所缺少的两个基础桩功! 飞瀑桩,水部的基础桩功之一,其要点在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浩浩荡荡、连绵不绝的冲击之力。与同类型的爆发型基础桩功而言,虽然威力略有下降,但胜在持久连绵,这也是“水部”绝学的共性。 流水桩,同是水部基础桩功之一,与李行秋入定时观想的幽湖一般,流水桩的作用便是锻炼感官,感应外界,以若水之心倒映身外之物。 对于这门桩功的精义,老头子所发来的资料中只有一首前人的古诗作为注解: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飞瀑桩和流水桩都是水部的基础桩功,莫非老头子的武道传承与水部有关?”李行秋结合此身记忆之中的武道知识,很快有了大致的猜想,“说起来,玄武派这顶级武道势力似乎就在湖西省石堰市来着。” 胡乱思考了一番,李行秋在微水湖畔开始了今日晚间的锻炼。在初步尝试了一番飞瀑桩和流水桩,大致上掌握了一些基本内容后,李行秋返回了宿舍,准备在电脑上查询一些水部的公开资料。 此时,已经开始军训,结束了晚间拉练的其他大一新生才陆陆续续地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回来,开始嚷嚷着去商店街吃烧烤放松一下,或者准备冲个凉洗去一身臭汗。 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中,李行秋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武道视频,直到十点方才开始洗漱,最终按时熄灯睡觉。 ...... 周二上午,大一军训第二天。 完成了早间锻炼,用过了早餐的李行秋应约而来,在上午九点来到了松城大学的武道社门口,看见了那座厚重黑沉的巨大建筑物。 武道社场馆正门外有九层台阶,那位李行秋见过的大背头教练正立在台阶上,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不时抬起头来举目四顾一番。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物,西装革履,配合本就略显严肃的面容来看,倒也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但这种气势却在看见李行秋时荡然无存。 武道社教练见李行秋慢慢溜达过来,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走下台阶迎了上去,努力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笑道:“今天刚好有武道课,走,我带你进去看看,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武道社的成员。” 李行秋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跟着教练走进了松城大学武道社。 松城大学武道社历史悠久,过去也曾有过辉煌历程,是以这座新建起来的武道场馆也是按照最完备的比赛场地建造的。 武道社正中是一大块空闲场地,用来平时上课用,最中央是比赛专用的擂台,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看台座椅。至于力量房、更衣室、沐浴间等更是一应俱全,毫无疏漏。 武道社教练满怀自豪地对李行秋介绍道:“我们松大武道社最辉煌的时候,曾经闯入过全国决赛的总决赛,可惜败给了帝都学院,只拿到了第二名。呵呵,你要是去了陈列室,还能看见那届亚军的奖杯。” 李行秋轻轻点了点头,听着武道社教练的话语,看见了武道社场馆之中正在对练的人群。 武道社教练随着他目光望去,为他介绍道:“我们武道社来得比较勤的就这七八号人,其他人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逃课的样子,我也懒得管他们。 “而这七八个人中,最次的也有业余五品的实力,比较好的有业余一品、二品的实力。” 武道社教练拿来了名单,一个个给李行秋比划过去。 “那个穿黑衣服的大高个儿,叫陈长华,大四了,是武道社的社长,业余一品实力。脸发白的那个,吴冬,也是大四,业余二品。两个人实力不错,就是有些‘独’!喜欢拉帮结派,打压其他人。 “孙剑,大三,业余三品,他父亲是学校一个教授,小伙儿性格不错,敢和陈长华顶嘴。李懋,今年升大二,和孙剑一样,也是业余三品,不过比较爱紧张。 “那个女生,林桦,大三的,业余四品,还算可以,在和孙剑谈恋爱。至于其他几个,吴猛、姜浮生、黎小文,都是业余五品,你大概记住就行。” 李行秋环视一圈,疑惑地问道:“那个职业九品的林缺呢?不是说他也加入武道社了吗?” 教练解释道:“林缺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等国庆过后报道,到时候我们武道社也该举行迎新大会了,你应该能见到他。” “原来是这样。”李行秋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这时,正在对练的陈长华眼角余光看见了教练和一个不认识的学生走了进来,心中一动,低吼一声,双手一抓,擒拿住了与他对练的吴冬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右腿伸出,卡在吴冬双腿之间,接着手上用力,将吴冬向着自己拉了过来,最终被他右腿绊倒,摔倒在地,算是告负。 陈长华跳下擂台,径直向着李行秋和教练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两条短粗的眉毛一颤一颤,犹如飞虫。 他来到两人面前,笑着向教练打了声招呼:“教练好,这位是?” 教练脸上恢复了那副严肃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李行秋同学,咱们武道社的新成员,大一新生,我陪他过来看看。” 陈长华面上略显诧异,有些奇异教练对于李行秋的看重,但还是向李行秋伸出了宽厚的右手,uu看书 .uukanshu 欢迎道: “李行秋同学是吧?你好。呵呵,我还以为你是林缺呢!我可是很少看到咱们教练‘亲自’陪新成员过来啊!” 他在“亲自”两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 李行秋轻轻点头,和陈长华握了握手:“陈社长客气了。” 两人双手一触即分,没有暗中角力。陈长华虽然有心试探一下李行秋,但一来当着武道社教练的面,他不好不给其人面子,二来李行秋手上用了个巧劲,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他的抓握,没有给陈长华机会。 于是陈长华面上不显异状,笑呵呵道:“教练,既然是咱们武道社的新成员,就让我这个社长带他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吧!” 教练闻言打量了一下陈长华,看穿了其人心中的小九九,于是不置可否道:“看看李行秋同学是什么意见再说。” 李行秋定定地看了一会陈长华,似乎能透过双眼看见其人心底所思所想,接着出言道:“不用了,比起武道社的布置,我对陈师兄的实力更感兴趣。陈师兄,能不能讨教一番?” 陈长华心中是什么想法李行秋就算猜也能猜到,无非是见教练对他这么看重,害怕威胁到自身地位,于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震慑一番罢了。 “......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心中默念了一段惠子相梁的故事,李行秋仰了仰头,含笑看向陈长华,“怎么样,陈师兄,能不能指点一下师弟?” 二百三十八.钓鱼 陈长华面皮抖了抖,笑呵呵道:“当然,指点新加入的武道社成员是社长的义务。” 他握了握拳,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我会把握好分寸,不让李行秋师弟你受伤的。” 李行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回头看向武道社教练。教练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就上擂台吧。” 陈长华对着李行秋“礼貌”一笑,大跨步走向了擂台。随着他步步登临,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就像是猛虎张开了爪牙,水牛低下了脑袋。 李行秋紧随其后,他知道今天要来武道社,特地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宽松衣物,好施展开手脚,免得出现什么尴尬事件。 二人立在擂台上,陈长华看了一眼李行秋的衣物,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之色:“李行秋师弟,你不去换武道服?” 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引起了本就偷偷摸摸关注着这边的其余武道社成员的注意力,似乎想让李行秋下不来台。 不过李行秋大风大浪见识得多了,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受到影响,闻言只是风轻云淡道:“毕竟不好让陈师兄在擂台上等我,只能穿着这身上来了。” 他抿起嘴,“羞涩”一笑:“等会还请陈师兄手下留情。” “会的会的。”陈长华貌似大方地哈哈一笑,接着神情一肃,“陈长华,业余一品,擅长投摔。” 李行秋拱了拱手,道:“李行秋,业余一品,请师兄赐教。” 二人对立在擂台上,等候武道社教练作为裁判上场。其他的武道社成员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停下了对练。 武道社教练看了学员们一眼,并没有出言呵斥,而是解开了西装上的扣子,用手一撑,翻身到了擂台上。 他站在二人中间,见李行秋和陈长华都已经准备好,于是手用力向下一挥:“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陈长华摆好了架势,静等李行秋先攻。这也是类似的武道指点时不成文的规矩,由弱小者先攻,由年幼者先攻,前者优先级更高。 陈长华架势摆好,抬眼却见李行秋静静立在那里,双眼低垂,给人一种温润沉静的感觉。 他觉得他比我要强,所以在等我先攻?那他还用“赐教”一词,是在嘲讽我......陈长华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类似的想法,心头怒气随之上扬,无法遏制。 他忍不住低吼一声,顺由了李行秋心意,率先出手。匍匐了腰背,交错着步法,陈长华庞大的身躯却像是一条敏捷的毒蛇般似左实右地扑向了李行秋。 教练站在一旁,见状低叹了一声,已经不看好陈长华的胜利了。 他见到李行秋这幅温润沉静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入静大成,心宁神定,躁气尽退的表现。 一般而言,入静大成虽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但却象征着其人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低不到哪儿去,能够适时地对当前情形作出判断,不会有临场发挥失误的状况出现。 李行秋实力本就比陈长华略高一筹,如今他并未大意,而是沉着应对以待来敌,而陈长华又失了方寸,此消彼长之下,如果陈长华还能反败为胜,那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擂台之上,见陈长华像一辆失控的小轿车向自己撞来,李行秋心神略有起伏,前身见义勇为却遭遇车祸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 但此等思绪不过如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心中幽湖上刚刚泛起的微澜很快平息下去。李行秋脚下一错,主动向着陈长华迎了上去。 他拉近了和陈长华的距离,原本垂下的右手此时忽地绷紧,如同一条呼啸的软鞭,发出了啪的脆响,划着半圈,从上而下抽向了陈长华的后颈处! 陈长华没有试图硬抗,更没有停下身反打,而是继续向前冲去,似乎要和李行秋拉开距离。 陈长华擅长近身投摔,此时却想和我拉开距离......李行秋心中一动,腰背一挺,猛然发力,停止了追赶的动作。 就在他刚刚停下的那一瞬间,陈长华猛然转身,粗壮的手臂向后反捶出去,却击打在了空中,整个人重心也有不稳。 李行秋抓住机会,一个滑步上前,左手抓住了陈长华来不及收回了手臂,狠狠一拽,让其一个趔趄,接着右手手臂弹出,如鞭似刀,戳向了陈长华的喉咙。 陈长华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低下了头,放弃了纠正重心的打算,整个人顺势向着李行秋扑了过去,似乎想把他压到身下,以受伤为代价争取胜机。 李行秋体格不如陈长华健壮,如果被他扑倒,遭遇其人压制,那么场中情形就进入到了陈长华最擅长的投摔流派的领域,到时候胜负如何,还有的说! 可惜李行秋并没有给陈长华这个机会,见陈长华的身子跳跃而起,向着自己扑了过来,他抓住陈长华手臂的左手一抖,右手顺势下滑,撑在了陈长华的胸腹之间,接着整个人腰背用力,将陈长华狠狠地摔在了身侧! 扑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发出,陈长华高大的身体结结实实地被李行秋扣在了地上,他头颅着地,眼冒金星,耳鸣不断,头晕目眩间感觉一只手在自己的喉咙处微微一划,接着便听见了教练的宣告: “李行秋胜!” 他晃了晃头,费力地睁开眼,发现李行秋甚至连头上的棒球帽都没有取下来,如今正站在一旁活动着手腕,面上没有任何激动兴奋的表情。 陈长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整个人茫然地被赶上擂台的吴冬扶了下去,去往更衣室休息。 教练欣慰地看了一眼李行秋,颔首道:“能把陈长华击败,你去定职业九品也有一定的把握了。” 在“丹气”境界,也就是职业八品之前,体格有异,身高体壮是很大的优势。只要运用得好,明明只有业余二、三品的武道水准,也有可能通过职业定品赛,拿到九品的证书。 毕竟从综合实力来说,这样也是真正的职业九品,没有任何问题。 像陈长华,他的力气就较之常人要大上不少,刚才的比试间就已经表露出了职业九品的力量水准,去考职业证书,也有很大的概率能够通过,除非运气不好。 而李行秋能打败他,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行秋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把教练话语放在心上,他刚才只是用遭遇夺舍前此身原主的身体素质和陈长华打了一场,并没有算上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 他既没有用出阴阳桩掌控身体协调的能力,也没有用出飞瀑桩连绵不绝的爆发之力和流水桩映照外界的感应之力,不然对战会结束得更快。 “职业九品的水准是一定有的,等把阴阳桩练到极致,成就丹境也不过是水磨工夫,指日可待。”心头思量着自身实力,李行秋跟在教练身后,和武道社其余成员一一打过了招呼。 因为有他击败陈长华的“光荣”战绩在先,其他成员对他多有敬服之意,话语间很是客气。 李行秋对这些意味深长的视线并不放在心上,他拒绝了教练指派学员为其介绍武道社场馆布置的好意,独自一人在武道馆里转悠了几圈,又看着教练上完了今天的武道课,剩余学员开始自发锻炼时方才出言告辞离去。 临走前,他在更衣室门口碰见了面无表情的陈长华,二人对视一眼,陈长华不自觉地扭头避开了李行秋的视线,李行秋也没有当面嘲讽他人的习惯,轻轻点了点头便从其人面前走了过去,离开了武道馆。 陈长华看着李行秋离去的背影,面上神色复杂难明,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出了武道社,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看着校园里到处都是的新生军训方阵,李行秋买了一提冰镇过后的纯净水,走到了历史院的新生方阵之中,给包括教官在内的每个人都发了一瓶,赢得了大家的好感,消去了对于李行秋光明正大“逃课”的怨气。 和正在原地休息的同学们聊了一会,李行秋去食堂打了饭,返回了宿舍,准备午睡一会,下午外出一趟。 虽然微水湖中的那处机缘李行秋暂时无法染指,须得留待后日再说,但偌大的松城之中可不是只有这一处机缘,经过这几天的查询,李行秋很快确定了下一处目标所在: 松城著名寺庙,静海寺! 静海寺是古代某一王朝的皇帝为褒奖一位臣子出海行使各国,宣扬王朝名声的功劳而下令敕建的皇家寺院,是那一王朝的十大律寺之一,取“四海平静,天下太平”之意而命名,曾有“松城律寺之冠”、“松城八大寺之最”等美名。 虽然静海寺历史悠久,传承古老,但其并不是武道势力,而是普通的佛门寺庙,故而就算李行秋在其中发现了什么机缘,那也大概率是无主之物,不会被其他人找上门来。 是以在排除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目标之后,李行秋把第二个探寻的地点定在了静海寺。冥冥间他心中有所触动,此寺之名,显然和他有缘。 早早吃过了午饭,在独自一人的宿舍中小憩了一会,中午一点半,李行秋定好的闹铃响了起来。 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弹起,李行秋走出寝室,冲了个凉,换了一声干净整洁的衣物,正了正头上的白色棒球帽,拿上了钱包手机等物,跟隔壁寝室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走出了校门,坐上了去静海寺的公交车。 倒了一趟车,又步行了十几分钟,在历经了一个半小时,差不多二十五公里的路程之后,李行秋终于来到了静海寺的大门之外。 静海寺正门之外,有一座三间四柱一楼的庙宇牌坊,背后就是灰瓦黄墙的寺庙建筑。 李行秋踏入大门之中,没有去游览寺中的钟楼、井亭,也没有去看那座有名的天妃宫御制纪念碑,而是以元神之力暂时开启了天眼,观望风水地气,顺着心头敏锐起来的灵觉感应晃悠到了寺庙背后。 静海寺占地不小,寺中甚至有几座矮小的山头,虽然大部分地界已经被布置成了开放给游客的观光景点,但也有僧人在庙中正常修行生活,避居在山林之中。 李行秋行走在矮山中的山道上,两旁是老松苍柏,其上蛛网遍布,灰尘满积,常青的松柏也不再青翠,显得古意森森。 虽然处在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中,但这处地界竟然给人以了难得的幽静之意。 李行秋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只见松柏掩映之间,一座孤零零的山亭坐落在矮山之中的一块空地上,正门上悬着一块匾,上书“镜亭”二字,两侧门柱上挂有楹联,亭中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李行秋注目看去,只见楹联上刻有一首前人所作的五言绝句《俯镜亭》: 唤作大圆镜,波文从此生。 何妨云影杂,榜样自天成。 “这亭子位于静海寺后的山林之中,周围既没有山流野溪存在,离此处最近的湖泊池塘也在山下寺院之中,此亭如何敢以‘镜亭’为名?”李行秋忽地失笑道,“这提示,给得也太明显了吧!” 他走进亭中,拍了拍亭柱,见其能吃住劲,尚算结实,于是攀住亭柱,用力往上一窜,同一只灵敏的猴子般爬到了匾额后面,从中掏出了一面古镜。 李行秋刚把古镜拿在手中,尚未来得及检查一番,便听见后面有人笑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能发现此地隐秘,乃是与佛有缘之人啊!” 李行秋皱了皱眉头,施施然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眉目慈和的老和尚正站在那里,uu看书 .uuknshu.om笑眯眯地看着李行秋,似乎很高兴他能发现这里的隐秘。 李行秋下意识地掂了掂手中的古镜,发问道:“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老和尚双手合十,笑眯眯道:“老衲法净,出身大行寺,现忝为静海寺住持。” 大行寺......李行秋心中一动,不由得高看了面前的法净老和尚一眼。 如果说道门武功在四部绝学之上还有禁部绝学,那么佛门武功也有类似的划分,那就是胎藏、金刚两部外罡绝学,以及《佛说大光明经》这部涉及到了禁忌领域的神功。 大行寺最早是以《佛说大光明经》立派,后来陆陆续续融合了几家密宗的支脉,才有了“胎藏”与“金刚”两部绝学的架子。 而在百多年前,天下纷乱,大行寺趁着“活佛”一系的式微,将这最大的密宗流派吞并,不仅丰满和完善了“胎藏”与“金刚”两部的绝学,而且补足了《佛说大光明经》关于禁忌领域的内容,后来居上,跃居至顶尖势力的前列。 在国内十二家顶级武道势力之中,大行寺是唯一的佛门武道宗派! 面对来意不明的法净,李行秋心下戒备,招了招手上的古镜,出言道:“听大师所言,似乎此物与大行寺有关?” 法净温和笑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大行寺为寻觅天下灵童,刻意将部分承载了密宗武功招式的事物搁置在一些历史古老的寺庙之中,凡能凭自己之力找到者,皆与我佛有缘。幼小者可成为寺中灵童候选,年长者亦可拜入我寺,修习佛法。” 二百三十九.大圆镜智 “转世灵童?”李行秋不禁出声疑问道。听法净所言就知道,这转世灵童绝对是常人难以知晓的秘闻,如今对他大大方方说出来真的好吗? 法净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心有顾虑。转世灵童这档子事,其实各大武道势力的高品丹境强者基本都有所了解,且施主与我佛有缘,就算老衲提前告诉施主也不妨什么。” 他见李行秋脸上露出好奇神色,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将其中隐秘细细道来。 原来,所谓的“转世灵童”,便是大行寺“活佛”一脉的候选! 此颗星球上,历代“活佛”传承的接续,据说都涉及到了精神上的继承。凡是经受过“灌顶”的活佛,精神会变得强大起来,修炼胎藏、金刚两界的密宗佛法与武功时,仿佛前世便已掌握,只是如今变得生疏,略加熟练之后,便能很快上手。 而身为“活佛”预备的“转世灵童”的选择,也有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天赋异禀,天然对密宗佛法有所感应,可以承受住这种“灌顶”。 但具备类似天赋的小孩往往二三十年才会出一位,若是没能及时发现,那就只能挑选资质不错的弟子强行继承上一代“活佛”名号,等到他修成秘法,再找到新生的灵童做“灌顶”,这也是“活佛”一系会有低谷阶段的缘由。 百年前,大行寺就是趁着天下纷乱,灵童难寻,密宗这最大支脉连续两代都没有接近禁忌领域的正牌“活佛”镇压,才找到机会,将他们吞并,成就了大行寺如今佛门顶尖武道势力的名声。 当然,为了名声上的好听,大行寺用的是“收留”活佛一脉的说法。 “类似的传言,我好像以前听说过。”李行秋对法净所言颇觉熟悉,似乎前身在网络上和老头子的话语中见过、听过差不多的描述。 “虽然大行寺当年所为有失光明正大之意,但如今时过境迁,事无不可对人言,寺中几位主事人对此也没想过藏着掖着,所以其他武道势力对此亦有了解,从而也在网络上流传了一些出去。”静海寺住持法净微微笑道,“这也是老衲没有顾虑,将其大大方方告诉施主的缘故。” “所以,”李行秋举起手上的铜镜,“这上面便有一式密宗佛法武功了?” “不错,”法净一口承认下来,“上面是‘大圆镜智’这门外罡绝学的观想图。” “大圆镜智......”李行秋藉由法海化身和本尊相通的记忆,很快回想起了大圆镜智的来源,对以此命名的这门外罡绝学的功效有了一定的猜想。 大圆镜智,又作大圆鉴智,谓可如实映现一切法之佛智,是法相宗所说的四智之一,也是密宗所言的五智之一,配列于东方阿閦如来与金刚部,又称金刚智。 在真实界的一众佛陀手中,此智能明察三世一切诸法,万德圆满,无所欠缺,犹如大圆镜之能显现一切色像,故称为大圆镜智。 而将此智推至圆满,使其名声大作的那位高人,便是文殊师利菩萨,曾经的龙种净智尊王如来,后来的元始天尊弟子,道门九尊之一,文殊广法天尊!1 据说真实界中曾经的一位法身,塞外佛门,秘佛教上代宗主,亦有“活佛”称谓的呼图克图尊者,其修炼的《三世明王诀》以及证得的“降三世明王金身”,便是由此智衍化而来。 而在这颗星球上,能以“大圆镜智”命名的佛法武功恐怕便是感应外界,观照他身的顶尖外罡绝学了。 想到此处,李行秋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问法净道:“所以凡是来到这处镜亭,发现这面古镜者,都可以拜入大行寺了?” 法净点头道:“能寻到此镜者,皆与密宗佛法有微妙感应,与我佛有缘。纵然施主已然成年,不能作为转世灵童候选,但亦可拜入大行寺。若是不愿出家,也可入寺听讲,成为一名俗家弟子。” “那我要是不愿加入大行寺,也不愿作为俗家弟子呢?”李行秋继续问道。 “老衲对此并不强求,只要施主将古镜还给老衲便是。”法净眉眼低垂,不见波澜。 “这是自然。”李行秋并没有强留古镜的意思,这面古镜的价值还不值得他冒着与一位起码丹境甚至非人的强者交手的风险去留下来。 再说,他又不是没有办法得到其上的招式传承。 李行秋眼中漫起一抹温润水光,大大方方伸出手,将古镜递给了法净,只是中途状似无意般将古镜翻了一面,看到了镜面上的微妙花纹所组成的图案,似乎想要将其记在脑中。 法净看了李行秋一眼,并未出言阻止。作为密宗佛法,金刚界九门绝学之一的大圆镜智岂是让李行秋看一眼就能学会的? 类似的外罡绝学哪个不是须得提前平心静气,每次体悟都有时间限制,以防身心承受不住,如是者数次之后方能有所收获的? 反过来说,李行秋若是对大圆镜智不生好奇窥探之心,不借着这个机会瞅上一眼,法净才会觉得奇怪。如今李行秋这般表现,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接过古镜,法净当着李行秋的面把它放回了镜亭上匾额的后面,而后回身招呼李行秋道:“此事已毕,施主可要入寺游览一番?老衲忝为此地之主,却可为施主稍作导引。” 李行秋摆了摆手,笑道:“大师不必如此,乘兴而来,兴至当归。此行能有所见闻,我已然心满意足,再不必叨扰贵寺,这便告辞。” “也罢。”法净略显默然,随即与李行秋结伴而行,将其一路“护送”出寺,而后方才折回寺中,处理起其余事物。 回到住持禅院之中,法净歇息了片刻,方从柜中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摁下了电源,静待电脑启动。 打开电脑,登陆进了某个网站,法净双手灵巧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书写着邮件: “静海寺住持法净于今日遇一青年,能感应‘大圆镜智’,无加入我寺意向。” 点击保存,确认,发送。法净叹了口气,面对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等待起大行寺的回信。 过了片刻,提示音响起,一封新邮件发了过来,法净打开邮件,看见了只有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正文: “知道了” 删除了两封邮件,法净将笔记本电脑关机,放回柜中,接着又从其中拿出了一部小巧的手机,轻门熟路地打开相应程序,又发了一封邮件出去: “今日遇一青年,能感应静海寺所藏之‘大圆镜智’,无加入大行寺意向。” 不久,一封邮件传达回了对面的意见: “保持普通程度上的关注,不必多加干预。” 法净长出一口气,似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人解释,又像是在下意识地安慰自己: “毕竟转世灵童事关重大,涉及到‘活佛’这接近禁忌领域的外罡强者传承之事,国家对此保持关注也是理所应当。老衲虽然出身大行寺,一心向佛,但终究也是国家的一份子,该为国家效力……” ...... 回到了学校,一来一去花费了三个多近四个小时,见时间差不多到了饭点,李行秋先去食堂吃了晚饭,而后没有返回宿舍,径自来到了微水湖畔。 他绕着微水湖走了几圈,方才寻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站桩入静,抱元守一,于心湖之中勾勒出一面古朴的铜镜图案。 铜镜镜面黑沉,有细微的花纹铭刻其上,破坏了镜面的完整,抹去了其作为镜子本身的功能。但那些细微的花纹却在隐隐绰绰间形成了一尊宝相庄严的佛陀图案。 这尊佛陀端坐莲台之上,背后宝焰如轮,似法性恒久不变,能平复一切嗔恨之心。 佛陀右手结镇地印,左手结根本定印,一盏琉璃盏安放身前,使人一观而身体清净,内心安静祥和。 “东方阿閦佛,金刚不动如来。”李行秋心中默念此佛名号,不断以心神擦拭铜镜,使其焕发色彩,显化佛陀本相。 黑沉的镜面渐渐变得明晰,其上的佛陀图案也有色彩逐渐漫染开来。其本身成青蓝之色,象征法性不变,背后宝焰则呈白色,按五方轮的说法,正是东方阿閦佛的象征,是身体五轮中的顶轮。 “大圆镜智,身业为阿閦佛,口业为文殊师利菩萨,意业为降三世金刚。” 佛经中的记载如水般从李行秋心头流淌而过,他静守心神,一念不起,保持着这种状态,开始了阴阳桩的练习。 动静轮转间,李行秋心若明镜,倒映出了身体中细微部位的微妙变化,助力他体悟自身发力时身体中的种种反应。 渐渐地,李行秋心有所觉,自己的念头与身体似乎浑然如一,彼此之间能协调运作,有激必应。且重心转变随心而动,如掌中圆球般被把握在手。 心湖平澈,倒映出外界景象,李行秋似有所觉,探出手去轻轻一握,接着睁眼看去,只见一只大扑棱蛾子正在手中奋力挣扎,翅膀上的鳞粉沾染了一手。 是被湖边路灯灯光吸引而来的飞虫......李行秋恍然,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天色已然黑沉,湖边路灯亮起,微水湖一半映照着宿舍区和教学区的灯光,仿佛有一条银海倒挂,点点滴滴,皆是璀璨。 而另外一半则黑静幽深,偶尔能见到几盏路灯投影,映照出几点光明。 将手中飞蛾轻轻一抛,看着其摇摇晃晃地远去,李行秋脸上露出笑意,低声自语道:“未曾想大圆镜智效果竟然如此之大,如今的我,可以说已经站在了丹境的门槛上,只是尚不能还劲抱力、体成大丹。” 所谓丹境强者,便是身体和谐统一到近乎完美,力量、意志、肌肉浑然如一,协调运作,有激必应,重心如汞,还劲抱力,宛若大丹。 而如今的李行秋与正牌丹境强者比较起来,除了未能寻找到自己意志,达成还劲抱力以外,其余也不差什么了。 “不亏我耗费元神之力强行记下‘大圆镜智’这式外罡绝学,光是对其略加体悟,自身对于身体的掌控和感应外界的能力就上了一层楼,也不知其在更高层次又是何等表现?” 李行秋如今被变相困在这颗星球上,虽然夺舍此身后再无消散之虞,但自身的元神之力便如无源之水般用一点少一点,远在真实界的王珝本尊并不能将力量传递过来,进行增补。 除非本尊也想亲身驾临这方有彼岸者插手痕迹留存的世界,不然仅凭茅庐小院中融入了昊天镜碎片所化精气的清浅池塘与穿界如意,却是无法打破枷锁,救李行秋解脱。 所以对李行秋来说,自身所剩不多的元神之力,便是他在这颗星球上最大的底牌。 他一开始并未察觉到这点,时不时便用元神之力开启天眼,观望风水地气,寻觅机缘。直到后来猛然醒觉,发现夺舍此身后元神之力虽然没了消散的势头,但也无法自行恢复,他这才变得精打细算起来,若非必要,绝不动用元神之力。uu看书 w.ukansu.co 不过今日在面对一式外罡绝学时,李行秋还是决定耗费元神之力,将“大圆镜智”的观想图强行记在了心中,连带着那种莫名韵味一起,以便后来时时体悟。 也就是,他通过耗费些许元神之力,成功的获得了一式外罡绝学的“真意传承”,而且是真意直接入神的那种。 “按照我的推测,等突破到丹境后,有了关于意志的体悟,武道便会逐渐开始涉足精神层面。再到后来,会有大概率会延伸出种种气势与精神上的秘法。待到那时,我元神上的底蕴便能对我武道修行起到极大的臂助。” 李行秋摆开架势,打起拳法,揣摩起身体肌肉的微妙变化,同时心中仍在思量。 “也就说,剩余的元神之力越多,在突破丹境以后,我进步的速度便越快。若想早早探明此世背后根源,元神之力便得省着点用了。” 作出这个判断,李行秋心中一喜,似乎看见了未来的曙光,于是愈加努力地锤炼起身体来,试图早些寻觅到此身意志,好突破到丹境,将元神上的底蕴和潜力兑现。 几套拳法打完,李行秋神清气爽,又沿着湖边走了几圈,方才返回宿舍。 他加入了松大武道社的qq群,不久前接到通知,武道社决定在这个周末进行招新,准备吸纳新成员,所以他这几天得过去帮忙,提前布置场地。 而迎新大会,按教练意思,便放在了十月中旬,新生军训结束后。据说到时候那位天才武者,职业九品的林缺也会正式入校,加入武道社。 二百四十.主角 周日,新校区广场之上,李行秋百无聊赖地坐在武道社招新的桌子后面,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今天是松大武道社招新第二天,轮到了李行秋值班,负责登记新成员名单。不过他在此坐了几个小时过去,有意向加入松大武道社的新生还是寥寥无几。 这并不奇怪,毕竟松大武道社如今已然没落下去,去年的全国大学武道会连分区赛都没打完,就早早地被淘汰出去,更不用说后面的全国赛了。 就算有新生心慕松大武道社历史悠久,对武道感兴趣,想在大学四年内坚持练习,拿个业余四五品的证书,为毕业后多一条路子。那他们也在昨天第一时间就报上了名,不会有什么推迟。 能等到现在才来报名的,除了昨天因为有事临时耽搁外,便是实在懒得排队或者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所以李行秋的任务很是清闲,一早上过去,也不过登记了四五个新生而已。这也是教练刻意把他放到第二天值班的原因,既能对武道社的章程有个大致了解,任务也确实轻松。 “丹境的要点在于寻觅到自身的武道意志,简明扼要地说就是炼心炼意,心明意坚方能驾驭得住身体,才能掌控得住自身种种细微之处,从而牵动精神、气血和劲力,完成还劲抱力。 “如果我能明悟此身‘为何而战’的根源,这丹境便是水到渠成,毫无阻碍......” 李行秋手上的中性笔灵活地在指掌间飞舞旋转,像是他溜号的思绪。 “你好,我要加入松大武道社。” 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突然在李行秋耳旁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手上转笔的动作猛然停下,中性笔自然而然地滑到食指根部,被李行秋握在手中。他从神游天外中醒觉,抬头看向面前人影,却是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秀气灵动的少女站在武道社报名点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看着李行秋面前的登记单。 她身量不高,五官精致,容貌相当不错,以背后来来往往的学生为背景,整个人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分明无比。 “......有点意思。”李行秋挑了挑眉,按下了开启天眼观望少女气运的打算,公事公办地道,“欢迎加入松大武道社,同学是本届新生吗?” “是,我是经贸院的大一新生。”少女抿了抿嘴,笑着回答道。 “同学叫什么名字?”李行秋接着问道。 “严喆珂,‘圣喆之治’的喆,‘马珂’的珂。”严喆珂条理清晰地回答道。 “严同学对历史有兴趣?”李行秋不由得高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她刚才所引用的两句话都不是常见的古文,一个出自《汉书·叙传上》,一个出自《旧唐书·舆服制》。除了专门学习历史的人以外,很少有人会去看这些东西。 “只是对自己的名字很感兴趣。”严喆珂浅笑依然。 “都有智慧聪明之意,确实不错。”李行秋又低下头去,接着道,“那么严同学的武道实力是多少,有品级证书吗?” “没有品级证书,实力差不多有业余七八品的样子。”严喆珂毫不奇怪地回答道,她知道这是报名武道社的流程之一,是为了更好地拣选武道社成员的手续,像其他社团,如相声社就没有类似流程。 “麻烦严同学报一下你的联系方式,手机号或者qq号都可以。” 此言一出,不少在旁边有意无意逗留的男生都竖起了耳朵,就连和李行秋一同值班的,一直默不作声,没来打过招呼的吴冬都忍不住轻咳一声,向这边凑了凑身子。 严喆珂环视了周围一圈,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问道:“我可以自己写吗?” “可以。”李行秋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将登记表转了个方向,推给了严喆珂。 严喆珂从背着的单肩包中掏出一根中性笔,在登记表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后将其还给了李行秋。 李行秋扫视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便笑着道:“那么欢迎严喆珂同学加入我们松大武道社,等迎新会具体时间定下来后,我会通知你。” “好的。”严喆珂轻轻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突然,一旁的吴冬按捺不住,出声唤住了严喆珂。 见严喆珂和李行秋都面带疑问地转头看来,吴冬轻咳一声,微笑道:“我想问一下严喆珂同学,我们武道社迎新会那天需要一名代表迎宾,不知道严喆珂同学有没有这个打算?” 严喆珂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新生也可以作为代表迎宾吗?” “可以的,可以的。”吴冬忙不迭地回答道,“我们武道社没有那么多规矩。” “那我考虑一下。”严喆珂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严喆珂远去,吴冬舒了口气,转头就看见李行秋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他正想不客气地骂上一句,但其人轻而易举打败陈长华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由得讪讪道: “咱们武道社基本都是糙汉子,这种水准的女生整个松大都不多,就算勾搭不上,拿来当咱们武道社招牌也不错。” 说着便向着李行秋手中登记表瞅了好几眼,似乎想看清严喆珂留下的联系方式。 李行秋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示意吴冬完成他那边的新成员登记再说。因为严喆珂的突然加入,不少蠢蠢欲动的男生跟着加入了武道社,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武道社报名点少见地迎来了一波小高峰,险些抢占了隔壁相声社的场地。 “吴冬虽然有业余二品的实力,但好酒好烟,生活相当不检点,身子早已被掏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心头下意识地评估了其人一句,李行秋把心思转回了严喆珂身上。 “这个少女虽然掩饰得不错,但肤色略白,声音轻细,似乎有些先天不足的症状。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她身上貌似有一股奇异的气运,与本尊记忆中某些‘应劫之人’的气运似是而非。” 李行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心中有所猜测:“这片天地的‘主角’?” 正当李行秋隐隐间触摸到什么时,又是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学长’,我们来报名参加武道社了。” 吸了口气,李行秋正眼看向来者,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小明同学和橙子,你俩也要参加武道社?” 蔡宗明昂头挺胸,大大咧咧道:“毕竟我可是业余五品的高手,来参加武道社也是理所应当。” “业余五品,确实不错,够到武道社那些老成员的下限了。”李行秋打趣一句,虽然类似水准已经可以去校外的武道馆或者健身房当个教练,但在松大武道社来说还是有些不起眼。 蔡宗明显然也知道这点,撇了撇嘴,看着李行秋将他和楼成的信息登记在表上,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一旁等候起来。 等到这一波小高峰结束,武道社报名点前再次空空荡荡起来时,他才和楼成两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一人拉了个塑料凳子坐了下来。旁边的吴冬虽然有心说些什么,但看着一旁的李行秋,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 从报名点放着的一提矿泉水中不客气地拿了两瓶,塞给楼成一瓶,蔡宗明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半瓶水,这才问李行秋道:“我说秋子,你不是这届新生吗?怎么还负责起武道社报名了?” 李行秋摊了摊手:“这不是被武道社教练慧眼识英才,硬生生拉入武道社,算是提前入社了嘛。既然已经成了人家武道社成员,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所以我就过来帮忙了。” “慧眼识英才?”蔡宗明和楼成二人一下子来了兴趣,鼓动着李行秋说起其中详细经过。 反正闲着没事,李行秋干脆和二人仔细说了说一系列事情,从夜晚锻炼,到被武道社教练发现,再到参观武道社场馆,与陈长华切磋,除了一些涉及隐私的事情外,其余基本都说了一遍。 蔡宗明听得意犹未尽,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年轻高手夜晚锻炼被武道社教练意外撞见,邀请他加入武道社,代表学校征战全国大学武道会。入社后年轻高手扮猪吃老虎,轻而易举击败社中前辈,镇压一切不服。秋子,你这是网文小说的主角模板啊!” 楼成也配合着打趣道:“再发展下去,就该是年轻高手意外受伤,从此泯然众人,接着偶得奇遇机缘,一飞冲天,鲜花美人入怀了。” 李行秋心中一囧,毕竟较真来说,他确实得到了一个机缘,而且还在惦记另一个机缘。 不管李行秋心中是何感触,这边蔡宗明和楼成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彼此之间就像是相声演员中的逗哏和捧哏二角,配合默契无比: “网文注重前后呼应,按道理讲,主角获得机缘的地方肯定要早早埋下伏笔。我想了想,就安排在微水湖吧!主角身负重伤,无法承担武道社重任,于是心伤之下回到了遇见武道社教练,被其发掘出来的微水湖畔漫步,无意中捡到前人宝物......” “主角身怀重宝,而且伤势未愈,便如三岁小儿持金过市,大意之下将此事泄露出去,从而被众人追杀。此时就得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出场救下主角,带他返回宗门或者俱乐部深造......” 蔡宗明和楼成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构思出了一篇网文的大概剧情,听得李行秋头大无比的同时还有点心虚,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停,我建议你俩起个笔名,合作去写网文吧!” 蔡宗明和楼成住了嘴,闻言摇头道:“凭我俩水准,写小说死路一条。有这份闲工夫,练武都比写小说强。” 李行秋手朝右一指:“出门右拐,松城大学相声社了解一下?你俩配合这么默契,不说相声可惜了。” 蔡宗明闻言一叹,作独孤求败状:“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就是相声世家传人,因为不愿继承家学,触怒老父,被逐出家门,方才更名改姓,出来闯荡......” “你上次还给我说你家里是开公司的!”楼成笑着掀起了蔡宗明的老底。 蔡宗明也不尴尬,笑着换了个话题,三人又在一起谈笑了一会,方才一推楼成肩膀:“对了,橙子有个事跟你打听。” “什么事?”李行秋看向楼成,不在意地问道。 蔡宗明脸上露出坏笑,指着楼成道:“橙子他加入武道社,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行秋了然地眨了眨眼:“为了某个女生?” 楼成轻咳一声:“是。” “是谁?”李行秋好奇地问道。 “咳,是严喆珂,”楼成看见李行秋脸上的惊讶之色,连忙解释道,“她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是老乡,所以......” “懂,懂,我懂。”李行秋好笑地摆了摆手,“所以你想跟我打听什么事?提前告诉你,泄露他人隐私的事我不干。” “我明白,”楼成咽了口唾沫,辩解道,“我就想来打听一下,她有没有加入武道社。”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李行秋思及当时众多男生纷纷涌过来报名,知道此事也瞒不住,“严同学确实加入武道社了。” “那就好。”楼成舒了口气,似乎了却心头一桩憾事。 蔡宗明在一旁哭笑不得,拍了拍楼成肩膀,低声道:“我说橙子,你这就心满意足了?别人都是把加入武道社作为追求女生的开头,你怎么直接就作为终点了?” “啊?我,可是......”楼成嗫嚅几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来。 蔡宗明见状摇头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就挺好的,uu看书ww.uukanshu不愿意上前接触?我告诉你,你如果鼓起勇气,大胆开始追求她,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你真的连尝试都不敢,那你一定会失败!” 楼成想了想,深深地吸了口气,握拳道:“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嗯,先从加入武道社开始!” 随着楼成作出决定,李行秋眉毛一动,再度有了看见那种与“应劫之人”气运似是而非的感觉。只不过与严喆珂身上的那种奇异感觉相比,楼成身上的要弱上许多。 “奇怪,楼成身上的奇异感觉虽然淡薄,但却给我一种厚积薄发之势,莫非以后还有变化?”李行秋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启天眼观察楼成。 他心中思绪电转,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楼成二人聊着天,很快等到了午休时间,三人赶到食堂随便吃了点,便返回了各自宿舍休息。 李行秋躺在平整的床铺上,轻轻叩打着一侧的栏杆,心头作出决断: “橙子是计算机院的学生,而那个严喆珂则是经贸院的,二者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难以做出比较。不过等军训结束后,武道社举办迎新大会时,这两人便能有机会共处一地,让我开了天眼,细细观察二人气运一番。 “所以眼下便是要确保橙子和严喆珂都会去参加迎新大会。前者好说,只要确保严喆珂会去,橙子肯定也会参加。但如何确定严喆珂同学参加迎新大会呢?” 李行秋回想起上午所见诸事,忽地想起一桩来,微笑道:“看来还要落在迎宾这档子事上了!” 二百四十一.迎新大会 李行秋思绪一定,随即找出手机,登陆了qq,按照自己的记忆,输入了严喆珂的qq号,在备注那一栏填上了“松大武道社李行秋”的信息,选择了申请加为好友。 很快,他得到了好友申请通过的通知,看着那个代表对方正在线上的绿色图标,李行秋微微一笑,编辑发送了一条讯息过去: “严喆珂同学你好,我是早上为你登记信息的武道社成员。” 不久,他收到了回复: “学长你好,有什么事吗?” 李行秋手指按动键盘,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过去: “我也是本届新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提前加入武道社,严同学不用叫我学长。这次找严同学是为了松大武道社迎新大会上迎宾的事情。” ...... 经过一番交流,严喆珂同意了李行秋的邀请,答应在松大武道社迎新大会那天作为迎宾出场,宣传松大武道社的招牌。 当然,李行秋也将吴冬心底的那点小念头告诉了严喆珂,算是给她提了个醒。 “虽然橙子身上的气运有些古怪,但严喆珂身上的气运却是明明白白地显现出来了,大概率是这颗星球上的主角之一,提前与其打好关系,该是有益无害。” 在床铺上翻了个身,李行秋暂时将此事放下,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他下午还要在武道社招新点再待半天,须得早点休息。 ...... 时光如流水般逝去,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中,李行秋并没有急着寻觅自身武道意志,尝试突破丹境,而是从头开始,再次审视了一遍自身,以高屋建瓴的眼光发现了此身基础上的诸多不足之处,从而想方设法进行弥补,打算夯实此身根基。 他在网络上查询了许多资料,也从老头子、武道社教练那里得到了不少指点,从最基础的打法套路开始,一点点融会贯通,将其中精华化作自身资粮。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气血的活跃,以及李行秋对于三门基础桩功掌握的深入,再加上他对于“大圆镜智”的领悟,终于,在武道社迎新大会召开的前一天,李行秋因为车祸而导致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自身对身体的掌控也更上一层楼,隐隐间有了“体如大丹”的意思,似乎只差了一层窗户纸便能水到渠成。 ...... 十月九日,周五,中午一点半,微水湖畔。 李行秋站在湖边空地上,拉开架势,一招一式地打起了拳法套路练习。 前些日子,在通话中得知他差不多有了职业九品的实力后,老头子特地给他发了一个压缩过后的文件包,里面是一套从“水部绝学”演化而来的基本拳法以及对应的内练法。 老头子暗示过他,如果李行秋能凭这门拳法触摸到丹境大门,他就考虑把李行秋带回师门,传授其核心劲力。 现在想来,这大概是老头子第一次流露出自身师承的迹象。当然,他也并不清楚,李行秋早就触摸到了丹境的门槛,甚至对自身的武道意志也梳理出了一定的结果,只是因为惦记着老头子口中的“核心劲力”,他才没有贸然突破,打算再沉淀一段时间。 啪! 拳击虚空,安静的空气中陡然炸响出轻微的爆鸣,李行秋一拳击出,没有犹豫,左肩一抖,相应劲力炸开,左手随之成拳,“啪”地一声跟着右拳打了出去,毫不停歇! 流水潺潺,连绵不绝,李行秋双脚站立不动,纯粹牵引了相应部位的肌肉、关节和筋膜,以此施展开这一式拳法。虽然威力比之正常来说下降了不少,但速度更快,衔接也更加紧凑,一时间几有密不透风之意! 这便是老头子交给他的飞流拳法中的一式:“连绵”! 飞流拳以水之动静伏跃为真意,是一套相当不错的基础拳法,配合着其自带的内练法以及相应劲力“飞流劲”,李行秋很快初步掌握了这门拳法,剩下的便只有时时练习罢了。 啪!啪!啪! 拳到末路,李行秋身子一摆,借助残余之势,将右臂甩了出去,同时心念一动,于脑海中勾勒出一座岌岌可危,似乎会随时决堤的高山堰塞湖图景。 哗啦! 湖堤崩溃,洪水以席卷一切的恐怖势头倾泻而下,牵动了李行秋相应的肌肉和筋膜,让他的右拳狠狠击打出去,如同裹挟着从高山上奔涌而下的浊浪。 飞流拳,“决堤”! 啪! 右拳击打在虚空之中,无处可去的汹涌劲力全部泄出,在空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透明涟漪,掀起了风声,卷动了碎石,压服了地上的野草。 “普通人挨了这一招不死也残。”李行秋收回拳头,轻吐了一口气,于心中观想出温润连绵的水流,冲刷着惫倦的精神,滋润着疲劳的肉体,恢复起自身状态。 “现在的我,差不多是顶尖九品的样子,遇到八品丹境也可与之一战。” 心头估摸了一下自家手段,李行秋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转身向着武道社方向走去。 “今天是农历初三,哉生明日。若我所料不错,今晚便是一探微水湖中那处机缘的最好时机。等武道社的迎新大会结束后,我便可以来此获得‘奇遇’了。” 想想放在寝室的那些潜水工具,李行秋心中再无犹疑,脸上露出微笑,踏上了长桥,来到了武道社场馆面前。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松大武道社外面零零散散已经来了不少成员,李行秋没有在意他们,径自进入了场馆,走到了休息区坐下。 眼下武道社场馆内部都是提前进入的武道社成员,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而同样提前到来的严喆珂被另一名女性成员林烨拉着,去往了更衣室,似乎要打扮一番。 陈长华坐在人群中间,如众星捧月,看见李行秋进来,他脸上一暗,思量再三,还是站了起来,走向了李行秋。 李行秋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忽然面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他抬起头看去,正看见陈长华面色难明地站在自己身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李行秋玩味地挑了挑眉毛:“陈师兄,有什么事吗?” 陈长华面色一抽,突然想了起来,当初李行秋请他“指教”时,也是这般语气。他强按下心头不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李师弟,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等会欢迎新生的致辞由你来说吧!” “嗯?”李行秋有些讶异,“让我一个新生来致辞,有些不合适吧?” 陈长华重重吐了口气,放开了许多:“李师弟你能击败我,那便是松大武道社最强者,由你来致辞没什么不合适的。” “陈师兄说笑了,”李行秋对抛头露面有种下意识的反感,摆手道,“陈师兄你好歹是武道社社长,又是大四老生,无论从年龄还是地位上,你来致辞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推给我。” 陈长华看着李行秋的表情,似乎想确定他是否是真心实意,半晌才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吧。” 李行秋满意点头,顺便向其人打听起了一件事:“对了,陈师兄,怎么还不见那个林缺?” 陈长华语气淡淡道:“教练亲自去接了,想必不久后就能看见他了。” 李行秋看了陈长华一眼,若有所思,没有再说什么,随便寒暄两句后便目视其人远去。 下午两点四十五,在更衣间换上了一身红白双色汉服的严喆珂在林烨和几名女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吸引了众多目光,就连李行秋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几名女生的围绕下,严喆珂拿起了“松大武道社欢迎你”的牌子,落落大方地向着武道社场馆外走去,显得秀丽而端庄。 而在严喆珂出去后不久,先前一直闭馆的武道社也正式打开了大门,迎接新成员和一些凑热闹的同学进入,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男生。 李行秋和几名老成员坐在武道社一侧的看台附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心中一动,看向武道社大门处。 只见两个男生肩并肩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脸色通红,如同刚跑完百米冲刺一般。 “橙子和小明同学......” 李行秋面色略有凝重,他虽然尚未打开天眼,不能具体观照楼成气运,但心中亦有所感,楼成身上那种类似于“天地主角”的奇异感觉似乎越发明显,有了勃勃生发之势。 “橙子他干什么了?以致于自身气运都出现了起伏。” 李行秋心中疑惑,干脆和身边几个武道社成员打了声招呼,站起来迎向了楼成和蔡宗明。 “秋子!” 蔡宗明眼尖,在已经有些稠密的人流中一眼看见了李行秋,拽着楼成上前与其会合。 “小明,”李行秋打了声招呼,旋即看向楼成,“橙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 “我来说我来说!”楼成尚未开口,蔡宗明已经迫不及待地举手示意,旋即向李行秋挑了挑眉,“他这是好不容易搞到女神的qq号了!” “严喆珂?”李行秋很快理解了蔡宗明口中的“楼成女神”是谁,略带好笑地问道,“不至于吧?”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蔡宗明拍着楼成肩膀,笑嘻嘻道,“这可是我们橙子的暗恋加初恋啊!别看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对我们橙子来说,那就是从无到有的一大步!” 李行秋略显无语地摇了摇头,又旁敲侧击起来,很快得到了相应讯息:楼成这几日生活与往常相比毫无异处,没有任何能引起其人气运变化的事情发生,除了他得到了严喆珂qq号这件事。 “这是什么鬼?和严喆珂见了一面,得到了联系方式,于是气运就出现了变化,开始向着‘天地主角’转变?”李行秋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主角’和‘主角候选’见面还有这种变化?是我不对劲还是这方宇宙不对劲?” 有些茫然的李行秋心中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忘在表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楼成二人说笑着走到了武道社成员休息区,静待迎新大会的开始。 武道社其他成员对这两个被李行秋带过来的人也有些好奇,尤其当他们知晓这两个人都报名武道社后更是如此,于是互相聊起天来。 蔡宗明凭借特有的自来熟本事很快和众人打成了一片,言笑晏晏,取得了大家的好感。而楼成则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略带紧张。 正当众人谈论起武道社教练的八卦时,忽然场馆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许多人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林缺来了!” “林缺!” 伴随着喧哗,人潮也开始往着门边涌动。 楼成与蔡宗明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也是兴奋、激动和好奇,但看着周围按兵不动的武道社老成员,想了想,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李懋神情复杂地看着武道社大门,叹息一声:“年仅十八岁的职业九品武者,难怪会受到这么多追捧。” 孙剑拉着女友林烨的手,一同瞭望道:“毕竟咱们武道社这几年沉寂太久,虽然大家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吧!这种情况下,一位天才武者宣布加入武道社,倒也理所应当。” 听了两人话语,吴冬有些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故意道:“职业九品又如何?陈师兄也不是没有职业九品的实力,只不过运气不好,没能拿到证书罢了。再说,难道李师弟就不如那个林缺?教练可是说他也有职九实力的!” 听了吴冬话语,大家下意识看向陈长华和李行秋。是啊,职业九品的天才武者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武道社成员! 陈长华虽然只得业一的证书,但大家都清楚,他已经算是够到了职九的边,只是每次运气都不算太好,早早地在小组赛中被淘汰。 ——在职业四品以下的定品赛中,每一品升品者的数量是定死的,一般是报名者的百分之十到十五,然后按照这个比例分成一定数量的小组,进行组内对抗,前两名进入最后一轮淘汰赛。 如果在分组赛中人品不好,被分到了强组,遇到恰好比自己强一点的两位武者,那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分到弱组而晋升的手下败将欢呼雀跃。 所以若是在某个武道实力弱一点的省市,uu看书uukashu陈长华说不得早就出线拿到职业九品的证书了! 而李行秋更是如此,虽然他也是只拿了业一的证书,但大家都默认他有职九的战力。 而且不像一直未曾露面的林缺,李行秋虽然也是大一新生,但一来他提前了两周加入了武道社,给了大家了解熟悉他的时间;二来李行秋为人确实不错,虽然也当得起天才武者之称,但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心高气傲,与谁都能聊得来,所以武道社成员已经下意识地把李行秋算入了自家人行列之中,没有排斥的意思。 面对武道社众人的吹捧,陈长华面上先是闪过一丝得意,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隐晦地看了一眼李行秋,就此沉默下去。 而李行秋则是风轻云淡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听途说之言不一定可信,林缺同学为人究竟如何,我们还不能下定结论,还是再看看吧。” 见武道社老成员们这副模样,旁听的蔡宗明和楼成都忍不住咂舌,蔡宗明拉了楼成一把,低声道:“看来秋子在武道社混得是风生水起啊!” “是啊,”楼成心有同感,“这样也好,在武道社起码有人罩着我们。” “也是。”蔡宗明点点头。武道社作为武者聚集的地方,肯定不会像其他社团那么安稳,内中搞小团体彼此争斗也是常有之事,蔡宗明和楼成又不是天真少年,自然能想到此节。 在武道社一众老人的沉默和蔡宗明、楼成两个萌新的瑟瑟发抖之中,武道社教练终于带着林缺走了过来,让众人亲眼见到了这位名声在外的天才武者。 二百四十二.表演赛 武道社教练今天依旧穿着一身正式的西服,梳着大背头,步伐稳健,脸上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只有在看向身边的年轻人和对面的李行秋时才会露出几分笑意。 不过李行秋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教练严肃的神情下似乎还隐藏几分怀念以及怅然之情。 他挑了挑眉,没有细究此事,而是看向了另一个人,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武者,年仅十八岁就定了职业九品的林缺。 林缺身材修长,以身旁体格正常的教练作对比,却是还要比其高出大半个头来。他留着简单的板寸头,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加白t恤,显得清爽而干净,身后则背着鼓鼓囊囊的黑色运动包。 而面对来自武道社新成员和老成员们的好奇、审视的目光时,林缺神情冷淡,嘴巴紧抿,目光直视前方,自顾自前行,给人以难以接近的高傲之感。 陈长华见状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但还是走上前去,来到教练面前,笑呵呵地向教练问了声好,而后伸出手道:“这位就是林缺同学吧?你好,我是武道社社长陈长华。” 林缺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伸手握了一下:“林缺。” 陈长华短粗的眉毛动了动,接着道:“让我为你介绍一下我们武道社目前的几位主力吧?大家先熟悉一下,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林缺闻言看向教练,似乎在征求其人意见,见教练轻轻点头后才抿着嘴走到陈长华身边,和他一起看向吴冬、李懋等人。 陈长华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为林缺介绍道:“这是吴冬,我们武道社的老成员了,有业余二品的实力。” 吴冬眼带挑衅地看了一眼林缺,成功被其人无视。 “这是孙剑和他女朋友林烨,一个业三一个业四,也是我们武道社的中流砥柱。” 孙剑和林烨笑着打了个招呼,面对两人释放出的善意,林缺轻轻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李懋,业三水准,小伙有点紧张,林缺你别介意哈!”陈长华语气略带评点之意地介绍起下一个武道社成员,于“不经意”间彰显着自己高出其他人一等的地位。 孙剑闻言皱了皱眉头,但看在新人的面子上,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李懋见到林缺走近,心中激动的同时的确紧张不已,自然也听不出陈长华的言外之意。 李懋见林缺走到身前,主动伸出手去,和林缺握手道:“欢迎林学弟加入我们武道社。” 林缺握住李懋的手,低声道:“谢谢。” “下一个也是我们武道社的新成员,和你一样是本届的新生,”陈长华的语气中带上几分莫名之意,似挑拨,像炫耀,“李行秋,业余一品的证书,职业九品的实力,这可是咱们教练亲口认定的!” 林缺与武道社成员见面并非是在更衣室之类的独立房间,而是就在武道社场馆之中的看台休息区,周围空空荡荡,并无任何遮拦,不远处就是纷繁杂乱的人群。 陈长华在介绍李行秋时,刻意放大了声音,以他业余一品的实力,足以确保这句话被周围的大部分人听见! 果不其然,闻得李行秋的存在后,外围的人群陡然爆发出一股声潮,引发了嘈杂的议论声: “武道社还有一个职业九品?” “那个李行秋也是大一新生?” “这样一来,我们松大武道社岂不是有两个天才武者了?卧槽,这是要上天啊!” “我觉得这届全国大学武道会咱们松大有希望了!” 男生们的关注点大都集中在了突然出名的李行秋身上,讨论起他和林缺同时存在于松大武道社会带来怎样的变化,而女生们的话题相对而言就“简单朴实”了许多。 “那个李行秋和冷酷的林缺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呢,像是温和的兄长一般!” “练武的人气质都不错啊!” “我可以!” “我先放个鸡笼在这里。” ......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潮,听着喧闹吵乱的讨论声,站在武道社老成员身后不远处的楼成忽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对着身旁的蔡宗明表露了心声: “今天我才真正意义上,切身感受到了武者的地位,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待遇就好了。” 蔡宗明闻言看向楼成刚刚注目的地方,只见穿着红白汉服的严喆珂正站在那里,双眼灿若星辰,面上满是激动之意,于是嗤笑一声道:“原来是看见自己女神的样子,心中受到触动了?” 楼成怅然地点了点头,忽然转头看向蔡宗明:“小明,不,情圣,你说我要是从现在开始勤奋练武,争取在武道上有一番成就,严喆珂会不会用相同的眼光看我?” 蔡宗明拍了拍楼成肩膀,伸手一挥道:“相信我,在场男生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抱着和你相同的心思才来参加武道社的。” 见楼成有些气馁,他又连忙打气道:“当然,你是不一样的,比起他们,你好歹已经要到了严喆珂的qq号不是?加油,彼可取而代之!” 楼成受到鼓舞,握拳道:“不错,彼可取而代之!” 蔡宗明收回搭在楼成肩膀上的手,调笑道:“等你出名以后,我就可以出一本书,在其中写道【入社,适当林缺、李行秋扬名,诸成员拜服,橙子叹曰:‘吾乃今日方知为武者之贵也,大丈夫生当如是。’】!” 楼成笑着捶了蔡宗明胸口一拳:“你这是把我当刘邦了?” 蔡宗明嘻嘻哈哈地和楼成拉扯起来,一时间倒也无人注意。与此同时,武道社的几名老成员已经簇拥着林缺和李行秋走入了更衣室,避开了嘈杂的人群。 ...... 先前,在陈长华介绍完李行秋后,林缺一直毫无波动的眼中终于泛起了微澜,主动伸出手去和李行秋打招呼,但语调还是平淡无奇的样子:“林缺。” 李行秋笑了笑,握住了林缺伸出的右手:“松大武道社成员,李行秋。” 林缺向着李行秋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武道社教练旁边,如青松般挺立一旁。 武道社教练见状拍了拍手,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力,而后环视众人一圈,沉声道:“自我介绍就先做到这里,大家先进入更衣室换武道服,等会做完新生致辞后打个表演赛什么的让新生们见识一下。对了,一会还有松城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都别给我丢脸!” 听闻有记者来采访,几名老成员面上一喜,挺胸抬头道:“是!” 教练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表演赛谁来打由陈长华安排,迎新会结束后都别急着走,我开个短会。” 李行秋闻言眉头一皱,但旋即又松了开来,他先前过来时已经看过了武道社迎新会的流程安排。迎新会下午三点半准时召开,加上表演赛、会议等一系列事情后恐怕还不到饭点,并不影响他每日晚间的锻炼,更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探索微水湖底的机缘了。 念及此处,李行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颔首答应下来。 见众人并无异议,武道社教练大手一挥:“行了,都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众人应了一声,向着更衣室走去。 ...... 更衣室中,李行秋换上了一身深黑如玄水的武道服,这是老头子早年间给他定做的款式,后来穿习惯了也就留着一直没变。 一旁穿着白色练功服的林缺看见李行秋这身衣服,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走在了穿着黑色劲装短打的陈长华后面,跟着踏出了更衣室。 而其他人默认以李行秋和林缺为首,见李行秋也走出去后,才纷纷鱼贯而出,在休息区落座。 一群男生在休息区待了一会,见包括严喆珂在内的几名女成员也过来汇合后,陈长华才咳嗽一声,低声道:“一会我上去作新生致辞,后面的第一场表演赛谁来打?” 众人纷纷看向林缺和李行秋,见前者闭目养神,后者微笑摇头不语,便知二人并无抛头露面的打算,于是心中各自盘算起来。 沉默半晌,孙剑迟疑道:“要不我来?” “可以,那另一个是谁?”陈长华一口答应下来。 “我来吧。”吴冬发言道,顺便瞅了一眼孙剑。 “......也行。”陈长华估摸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孙剑虽然比吴冬低一品,但业三业二之间差距本就不大,更别提吴冬身子发虚,难以久战,二人倒也在伯仲之间。 如此一来,足以对学弟学妹们奉上一场“势均力敌”的表演了。 一场定下,陈长华想了想,又接着道:“最好打满三场,代表咱们武道社的三个不同层次。孙剑和吴冬打一场,姜浮生和黎小文你俩再打一场,没问题吧?” 武道社成员中,一男一女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他俩都是业余五品的武者,算是武道社老成员的底层,可以放在第一场出战。 “至于最后一场代表武道社最高水平的表演赛,”陈长华看向了一旁休息的两人,话语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征询之意,“林缺、李行秋,你们两个人来一场?” 李行秋摇头轻笑道:“我无所谓,看林缺意见。” 林缺闻言睁开双眼,眼中有战意浮现:“好。” 陈长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话筒,走上了擂台:“大家好,欢迎各位同学参加我们松城大学武道社的迎新大会,我是武道社社长陈长华,你们大四的师兄……” 对于陈长华的致辞,李行秋一开始还抱有一定的兴趣,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见其半天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放弃了继续听讲的念头,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新着论坛,关注着武道圈子的最新动态: “玄武派掌门‘护海长堤’马兴宏接受专访,否认近年来玄武派实力下滑的传言,认为本派对年轻一代弟子的培养从未放松...... “星海俱乐部‘意后’费丹对此表示,有意与玄武派强强联手,互帮互助,共同培育新一代年轻弟子,遭到玄武派断然拒绝......” “星海也太狠了,这样一来玄武派还不得气死?”李行秋笑了笑,想起了星海俱乐部与玄武派之间的恩怨。 星海俱乐部与玄武派同列十二家顶尖武道势力之中,前者来历神秘,看家功夫很杂,有半本水部绝学,有非斗部的“大地神功”,还有从道门禁部衍化来的“太极”。 而后者仗之成名的绝学就是“水部绝学”《天水真经》以及“玄武真剑”,对于同样拥有水部传承的星海俱乐部一向十分警惕,生怕星海把补全功法的主意打到了自家身上来。 而星海俱乐部也从未辜负过这份“期待”,不仅明面上与玄武派多有争锋,凡是有玄武派弟子参加的武道比赛必然有星海俱乐部成员身影出现,而且暗地里,许多与水部功法比较契合的苗子都被他们想方设法地忽悠了过去,比如华海的安朝阳,算是导致玄武派近年来实力衰弱的原因之一。 对此,玄武派却很难做出有效的反抗,毕竟他们的外罡强者为数不多,除去年老体弱的和镇守宗门的,能在个人头衔赛上争锋的顶级外罡只有“护海长堤”马兴宏和“海潮”岳贯中两人。 而与之相反的,虽然星海俱乐部能上个人头衔赛的强者也只有“意后”费丹和“静夜晚灯”梁一凡两位,但他们的中坚层次却是要比玄武派强上不少,更别提还在孜孜不倦地挖玄武派墙角了。 长久下去,很难说玄武派会不会被星海俱乐部吞并,或者被迫交出全本的水部绝学。 李行秋正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语:“玄武派弟子?” 李行秋讶然转头,正看见林缺盯着自己,于是问道:“林缺同学刚刚说了什么?我在想其他事没听清,能不能重复一遍?” 林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摇了摇头,话语平淡:“没什么,你听错了。” 李行秋狐疑地看了林缺一眼,继续刷起了论坛。 此时擂台上的陈长华已经完成了迎新致辞,开始介绍起武道社成员来:“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武道社练武有成的师兄师姐们,他们都参加过定品赛,最差也有业余六品……” 听到陈长华话语,李行秋收起了手机,和其他武道社成员一并站了起来,准备等会依序上台。 转身回首间,李行秋眼神一动,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离去的背影,不是提前偷跑的蔡宗明和楼成还能是谁?他略带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着擂台附近走去。 待到介绍完一众武道社成员后,陈长华面泛红光的拍了拍手,示意看见因看见林缺而激动的人群安静下来,方才接着道: “稍后呢,我们会给大家献上三场精彩的比赛,分别由我们武道社三组不同层次的武者进行比斗。uu看书 ww.uukas.om 第一场,是由业余五品的姜浮生,对战同样业余五品的黎小文。” 站在擂台上的众多武道社成员中,姜浮生和黎小文二人出列,向着擂台下示意,迎来了众人的鼓掌声。 “第二场,是由业余三品的孙剑,挑战业余二品的吴冬!” 台下的鼓掌声大了许多,毕竟这个层次的武者比赛已经能让观看者体会到武道拳拳到肉的原始暴力美感了,也是正常人练武所能达到的一般水准,让他们有很强的代入感,仿佛看到了自己加入武道社的未来模样。 孙剑和吴冬出列,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轻哼一声,又退了回去。 “最后一场,也是你们最期待的一场,职业九品林缺,对战职业九品李行秋!”陈长华声音猛然放大,在整个武道场馆中产生了回音,隆隆绕耳。 “噢!” 擂台下的声音顿时高涨起来,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林缺!林缺!” 李行秋嘴角含笑,和面无表情的林缺一同出列,点头示意了一番,引来了更高的呼声。 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下,一男一女拿着摄像机,话筒等物悄无声息地从进入了武道社场馆,找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将摄像机对准了擂台。 擂台上的陈长华敏锐地发觉了潜入的记者,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挥手示意道:“话不多说,请其他成员下台,第一场比赛马上开始!” 他并没有和孙剑等人走下擂台,而是站在了擂台上,担任起第一场比赛的裁判。 二百四十三.朴实无华的武道意志 姜浮生和黎小文这第一场比斗并不算太精彩,两人毕竟都只是业余五品的武者,身体素质只能说是普通水准,从年龄来说,他们今年也不过刚升上大二,上学期还算是大一的新生。 陈长华刻意把他们安排在第一场,便是为了向武道社新人们展示加入武道社一年后的成果,从而提高他们的兴趣。不得不说,虽然陈长华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但他的内里确实十分细心。 并且,虽然姜浮生和黎小文二人实力在武道社中不算什么,但他们好歹也是个业余武者,当得起“拳脚熟练”四个字,只要是刻意炫耀的话,打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去某些电视电影的拍摄现场当个武指替身也是轻轻松松。 是以,这第一场比赛虽然不算太精彩,但也并不枯燥,足以让那些没有接触到武道的新生们看得眼花缭乱了。 最终,姜浮生因为对手是女生,比斗时有些犹豫不决,被黎小文抓住了空隙,觅机一式炮拳砸在了左肩上,让自身动作出现了变形,露出了破绽,从而处在了下风,输给了黎小文。 陈长华收回握住黎小文拳头的右手,举手示意道:“第一场,黎小文胜!” “好!”观众席上的人们为第一场表演赛献上了喝彩。 陈长华看着黎小文和姜浮生互相行礼致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第二场,孙剑对战吴冬!” 伴随着观众席上的掌声,三人一起走下了擂台,将场地让给了孙剑、吴冬和作为裁判的武道社指导老师。 ——按照“武道联盟”的规定,在正规比赛里,裁判和监督至少要比选手高两品,以确保能最大程度地阻止意外身亡和重伤。 在刚才的比赛里,“裁判”陈长华是业一的证书,勉强算是职九的实力,而姜浮生和黎小文都是业余五品,陈长华担任裁判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而在第二场中,孙剑和吴冬都有业余二三品的实力,再加上职业九品以下的武道品级本来就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实力不能全靠证书为准,所以陈长华不能再担任本场比赛的裁判。虽然论实力来说他勉强可以,但就怕某些有心人较真,给松大武道社在武道协会那里上眼药。 所以,这场和接下来林缺与李行秋的最后一场比赛,都是由有职业七品证书的松大武道社教练来充当裁判。 西装革履的教练站在擂台中央,拿着话筒,见孙剑和吴冬彼此行过礼后,手往下一按,同时提了口气,字正腔圆地喊道:“第二场,开始!” 话音一落,吴冬立马向着孙剑奔去,抬手一拳,直取中宫。 虽然他很想给平日里和自己不对付的孙剑一个教训,但吴冬也知晓自身问题,那便是身体略虚,难以久战。 而类似的表演赛上,恰恰对体力有着较高的要求,这方面孙剑反而占了便宜,配合着他仅比吴冬低一品的实力,确实有不小的可能击败吴冬,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所以吴冬早早做好了打算,那便是设下陷阱,全力而为,争取爆发之下迅速解决孙剑! “孙剑他爸是学校教授,对他管得严,造成孙剑性子不硬,平日里也只是护着他女友和李懋那小子......面对不能久战的我,他大概率选择游斗,消磨我体力,同时还能打出‘表演赛’的感觉......” 吴冬虽然抽烟喝酒烫头,身子早已被这些事物掏空,但不得不说,能在武道社紧紧站在陈长华下面,除了他和陈长华关系不错外,自身脑子灵活,敢打敢拼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故而他早早想好了对战孙剑的办法,如今只是按部就班行事,引导孙剑踏入陷阱罢了。 面对吴冬直冲胸口过来的一拳,孙剑果然没有直接迎上去,而是一个行步,闪到了旁边,接着扭腰挥拳,双峰贯耳,带着枪炮爆炸般的声势,直取吴冬左右太阳穴。 吴冬顺势矮下身去,打了个滚,躲开了这一击,同时伸腿狠狠扫出,想把孙剑绊倒在地。 孙剑咬着牙关,绷紧了小腿肌肉,狠狠踢了出去,与吴冬右腿相撞。 砰! 一声沉闷的低响,孙剑强忍着疼痛,肩膀一抖,送出右臂,五指张开,如猛禽下扑般抓向了吴冬。 分花拂柳手! “他没有游斗......”吴冬心里有些慌乱,见计划作废,事不可为,他没有再按照预想好的程序走,而是手在地面上一撑,继续翻滚出去,似乎要远离孙剑。 孙剑占据了上风,气势一时间大盛,三两步赶了上去,想要把吴冬一直压制到输,让他不能起身! 随着孙剑迫近吴冬,他只觉眼前一花,吴冬突然反向用力,以一个别扭的发力姿势滚了回来,飞速地靠近了自己下身,狠狠抓了过来! 回马枪,猴子偷桃! 孙剑悚然一惊,下意识左手护裆,张开了右手,五指似利齿如凶爪,狠狠拿向了吴冬的手臂。 下身重点部位遭袭,没有哪个男人不惊慌! “吁!” 擂台上你来我往的缠斗吸引了不少人目光,见到吴冬突然用出这种奔着下三路去的招式,不少人狠狠嘘了起来,喝起了倒彩。 观众席一角,一个头发全白,似乎七八十岁的老头看着擂台上二人的比斗,摇了摇头,似是不屑道:“就这?武道比斗,本就无所不用其极。这个吴冬倒是拉得下脸去,就是身子太虚。那个孙剑,一看就没怎么经过磨练,还得再练练。” 在他旁边,一位头发乌黑的半百老者含笑望了过来:“所以说,这群年轻人还得你来指教啊!” 老头子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身上的白色文化衫显得有些陈旧:“就这些人,有什么可指点的,我不干!” 半百老者眉毛一翘:“你原来可是答应过我的,我也已经通知过武道社教练走人了,你要是现在给我尥蹶子,我到哪再去给你找个教练来?” 头发全白的老头打起了哈哈:“你是校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别说了,看比赛看比赛!” 被称为校长的西服老者摇了摇头,好笑道:“这种水准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转过头去,看向了擂台。 ...... 擂台上,面对孙剑的爪击,对观众席上嘘声充耳不闻的吴冬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主动把手臂送了上去。 孙剑收手不及,右手抓住了吴冬的手臂,顺着以往的打法套路,开始拧转吴冬的手臂,想把他双手反剪到身后。 谁知面对孙剑的擒拿,吴冬强忍着手臂上不同方向力量传来的痛楚,双脚用力,霍然直起了身子,爆发了全身力量,抖动手臂,狠狠甩开了孙剑的右手,晃开了他的架子。 面对身形不稳的孙剑,吴冬吸了口气,挺动了膝关节,大腿绷紧,脊椎猛弹,腰背随之旋转,搅动了全身上下诸多肌肉,让泛红的右臂化作一根呼啸的钢鞭,啪地抽了出去,凶猛而刚硬地抽向了孙剑腹部! 面对来势汹汹的鞭拳,孙剑叹了口气,放弃了稳定身形的尝试,看着自己双手下意识伸出,想要作出拦截,看着武道社教练出现在二人中间,握住了吴冬的手臂,宣告了最终的结果: “第二场,吴冬胜!” 听着耳边喝彩与嘘声对半开的嘈杂人声,孙剑看向吴冬,却看见了其人一副气喘吁吁,脸色发白的模样,显然体力到了极限。 “吴冬身子本就不行,刚才体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会,最后不放弃的话......” 孙剑心中突地漫上一层悔意,让他拒绝了女友林烨的搀扶,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休息区,沉默地坐了下来。 看台上,穿着破旧文化衫的头发全白老者下意识地评头论足起来: “你看,这孙剑就是没那股子气,打起来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武道嘛,不流血不受伤可能吗?还有那吴冬,虽然脑子灵活,也下得去手,但身子太虚,连一场比赛都差点打不下来,一看平时生活就够放纵,根基都垮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吧唧了下嘴,老者继续道:“如果让我来当教练,首先一个就把吴冬给开了,免得带坏其他人,然后让他们加训!高强度对练!再让他们参加一些赛事,吃吃苦头......” 说着说着,老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看见了旁边半百老者脸上莫名的笑容,仿佛就在说:老朋友,你还说你不想当教练?连日后计划都有腹稿了还给我在这推三挡四?难道是想坐地起价? 头发全白,仿佛七老八十,但脸上皱纹并不多的老者讪讪地笑了笑,轻咳一声道:“再看看,再看看。” 松大校长轻哼一声,转过头看比赛不去理他,下一场可是两个职业九品之间的对战,搁在平时,已经有资格被电视转播了! ...... 孙剑和吴冬下台后,陈长华拿着话筒走上了擂台,充当起了主持人,不无感慨地道: “武道比赛就是这样,一念之差可能就决定了胜负,技击的背后,也包含着心理的博弈。好了,感谢吴冬和孙剑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比赛。下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林缺,对战,李行秋!” 哄!观众席上的热情陡然高涨起来,众多观众整齐划一地拍起了手,高喊着同一个名字: “林缺!” “林缺,加油!” 休息区里,和林缺同时站起来的李行秋摇头失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客场作战?难道我不是松大武道社的成员?” 一旁的李懋笑道:“因为你名声不显啊!在今天之前,谁知道你李行秋也是职九的天才武者?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奔着林缺来的。” 李行秋看了一眼已经走上擂台的林缺,吐了口气:“没什么可说的,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借着这个机会,也该让‘李行秋’的名字传扬出去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李行秋心中莫名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身体最深处泛了出来,充斥在胸膛之中,让他此时心中再无其他念头,身心明净而透彻,内外皆然。 心一明,意就正,在踏上擂台的前夕,李行秋的精神仿佛贯通了全身,抵达了每一个细微之处,隐约掌控住了它们,配合着飞流拳内练法的影响,通透着全身劲力,让筋骨关节都传出噼啪的细微作响声。 “......武道意志?”李行秋心中顿时哭笑不得起来,“此身的武道意志就是出名,让家人或者说世人正视自己?真是简单且朴素的愿望。” 不管怎么说,武道意志并无高下之分,因贪恋权势而练武者与专心武道而习武者谁也说不清二者之间谁更高尚,能决定日后成就的,只有自身对于武道意志的坚持。 如果因为找到了自身的武道意志,达成了习武目标而选择松懈,不再坚持,那武道之路自然要难走许多。从这方面讲,相较而言目标容易达成的“贪恋权势者”在保持初心方面,就很难比得过“攀登武道最高峰”的专心习武之人。 所以,找到武道意志不代表万事大吉,能不能保持初心,继续坚持下去,打磨自身意志到永不退转的境地,才是李行秋在武道上面临的最大考验。 “话虽如此,但找到了武道意志的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和职九不在一个层次上了。”李行秋心中感慨万千,但脚下动作丝毫不慢,紧随在林缺之后,踏上了擂台。 武道擂台上,西装革履的裁判站在擂台中央,左侧是穿着白色练功服,神情冷淡的林缺,右侧是穿着深如玄水的黑色武道服,面带笑意的李行秋。 二者身上对比鲜明的颜色,带来了一股奇妙的气氛,让观众的热情不自觉地冷却了下去,安静地等待起比赛的开始。 观众席一角,uu看书.uukanshu吊儿郎当的白发老者不自觉地搁下了二郎腿,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有趣。” “怎么了?”一旁的老朋友没有转头,随口问道。 “那个穿黑衣服的小伙子,叫李行秋什么的,不简单。不仅入静大成了,而且在气血澎湃、炼体巅峰的基础上更是有了一些‘收’的味道。刚才他还没这种感觉。”白发老者眯起了眼,对这场比赛提起了兴趣。 身为松大校长的半百老者也是个武道爱好者,对一些武道术语并不陌生,更别提还有身边这位老朋友,耳濡目染之下眼界更是宽阔,闻言转过头来,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摸到丹境的门槛了?” 白发老者迟疑地点了点头:“差不多有那感觉了。” 松大校长畅笑一声,状极开怀:“好啊,这一届不但有个林缺,还有个李行秋,而且后者还要更加优秀,跟当年刚入学的彭乐云也不差什么了!老朋友,你真的不来当武道社教练吗?” 见白发老者面上露出意动之色,他连忙趁热打铁道:“如果你能让松大武道社焕发生机,再创辉煌,我那酒柜和酒窖嘛,嘿嘿,你懂的。” 白发老者眼神一动,摸了摸口袋中的凸起,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这事以后再谈,先看比赛,先看比赛。” 看见其人这幅表现,松大校长心知鱼儿已经上钩,倒也不再多加逼迫,而是转回身子,看向擂台,双掌打起了节拍,口中哼起了咿咿呀呀的小曲儿: “......到此就该把城进,却为何在城外犹豫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二百四十四.伪丹境 擂台之上,林缺眼中没有了裁判,没有了观众,只剩下穿着玄黑色武道服的李行秋一人,耳畔依稀听见了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听见了血液奔涌哗啦的声音。似乎对方的气机旺盛到了极点,自然形成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自己生出了不去直视对方的念头。 林缺面上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凝重起来,摆好了架势,等待着裁判的发令声。 “第三场,林缺对战李行秋,开始!” 飘渺却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林缺眼中战意熊熊,俯低了身子,脚步交错,变幻莫测地向着李行秋靠近,让人极易产生错觉。 李行秋脸色古井无波,双脚一弯,摆出了飞流拳的起手式。 见李行秋一副以静制动的样子,林缺行至半途,将脊椎化作了弓弦,一曲紧跟着一弹,然后双脚发力,如箭般蹿了出去,直直冲向李行秋正面。 “咦,奇怪,怎么感觉林缺一副以弱击强,打算抢攻的样子?” 擂台下,李懋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他旁边,陈长华脸色郑重,闻言低声道:“别说话,好好看。” 面对林缺的突袭,李行秋眉眼低垂,右手一拳捣出,以半步崩拳震荡了空气,迎上了林缺。 就在这时,林缺腰背一弹,脊椎如同猛蛇般一动,重心竟然发生了变化,竟硬生生将身体拉扯到了李行秋的身侧。紧跟着,他脚下一踩,腰部一抖,筋膜牵动,右拳如炮弹般轰了出去。 “好!”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叫好声,似乎看见了林缺的胜利。 但李行秋却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借助崩拳之势扯开了右腿,向前迈出了一步,避开了林缺的炮拳。 林缺一击未曾得手,并不恋战,当即抽身回退,但李行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背部肌肉鼓胀,脊椎一弹,重心如水银般晃动,也是强行拉回了身体,纯粹以腹部肌肉发力,快若闪电般抖出了左臂,抽向了后方。 见李行秋拳速比自己预想得还快,林缺眼中战意愈发火热,停止了后退,腰背一挺,右手抬起,劈拳下打,与李行秋左臂相击。 砰! 拳与臂相撞,林缺忍不住后退一步,重心略有不稳。 不待他作出反应,拉回重心,他眸中已然倒映出了对方转身鞭打而来的右臂,似乎如流水般连绵不绝,不可停歇。 李行秋心如镜湖,倒映出一切,把握住了林缺肌肉与筋膜的变化,抓住了那个微不可查的时机,炸开了腰椎与大腿相应部位的劲力,推动着自己转换了身形,打出了飞流拳的“连绵”一式! 背部发力、腹肌鼓胀、肩膀炸劲、筋膜拉弹、关节寸劲短打……李行秋得理不饶人,一招快似一招,连绵不绝地展开了狂攻,如清泉流响飞泻般要将林缺架子打散! 沉腰坐跨、勾拳、侧肘、抬腿低踢,林缺紧抿着嘴,额头上有汗水滑落。 面对李行秋的疯狂攻势,他根本没时间去紧绷压缩肌肉,连双脚发力都不敢应用,只能勉强跟随对方,纯以腹部、背部、关节和筋膜来出招,几下之后,就险些被打得失去了架子,岌岌可危。 不过就算如此,林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地神色,似乎对这种局势早有预料,埋下了后手。 观众席上,发如雪的不着调老头轻哼了一声,对着一旁的松大校长道:“那个李行秋一看就是有传承的,玄武派的‘飞流拳’嘛!也好意思来欺负人家林缺?” 松大校长笑着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老头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恼,自顾自地点评道:“那个林缺性子倒是不错,还想借这个机会来积蓄劲力,试图爆发,可惜在这方面远不及人家。唉,那李行秋也是没经验,搁我在那里,一击震拳就能把对方打到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也渐渐小了下去,能加入松大武道社的新人或多或少都对武道有些了解,就算自身没练过武,但也看过不少比赛视频,看得出当前林缺已经落入了下风,而他的对手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没有用出全力。 “林缺竟然打不过对面那个人?” “你没听介绍吗?对方也是十八岁的职九,和林缺一样是天才武者,二者互有胜负也是理所应当吧?” “但我怎么觉得对面好像更轻松呢?你看,他还在笑!” “你还带望远镜了?来,让我看看。卧槽,还真是,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李行秋?” 类似的言论在观众席上层出不穷,不少人第一次注意到了林缺的对手,却惊讶地发现对其毫无了解,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拿出了手机,录起了视频,打算上传网络。 擂台上,林缺紧咬下唇,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烦意乱。 在与李行秋的交手之中,他有意识地控制着自身肌肉,在短暂却频繁的听劲、拆招的接触中,从对方那里“借”来了力量,积蓄起了自身的爆发,如同一座被压抑许久的火山,即将喷涌出滚滚的熔岩。 但这个过程里,李行秋也在不断依靠重心如汞改变方位,制造出让他难受不已的节奏变化,打乱了自身招式的衔接,让自己劲力的积蓄每每提前泄空。 并且林缺敏锐地发现,李行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对自己放水,同时也在不断地熟悉着自身的状态,如同大病初愈的武者在恢复性练习外初次上擂台一般。 总而言之,李行秋似乎真的在打一场“表演赛”,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眼看着李行秋身子猛然向后一弹,再次打断了自己借力的想法,身体中积蓄的劲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回落。林缺心中知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迟早会在“水滴石穿”之下,被对方以“温水煮青蛙”、不怎么消耗的方式打败自己。 念及此处,林缺身子一正,没有追上去纠缠的想法,而是沉腰坐跨,调低了重心。 啪!林缺双脚用力,足下的青砖发出细微的迸裂之声,他的两只鞋子齐齐崩开,化作了一片片飞舞的蝴蝶,散落在擂台上。 强烈的反弹经由踝关节、膝关节等一路往上,驱使着林缺腰背一挺,脚步一冲,抡起了右臂,以千钧之势砸向了李行秋! 砰! 沉闷的声响传出,林缺一直毫无波动的脸上终于变幻了神色,惊讶不已地看向了面露笑意的李行秋。 他的右臂在接触到李行秋格挡的双臂时,其上的劲力如泥牛入海般直接消失不见,入手之感如击朽木,空荡荡毫无凭依。 观众席上,头发全白的老者第一次直起了腰背,正眼看向擂台上,面色凝重,缓缓吐出四个字:“还劲抱力。” 他身旁的松大校长亦是同样模样,满脸不可置信神色,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还劲抱力,八品丹境?” 擂台之上,一直密切关注二人胜负的武道社教练再也无法保持住不苟言笑的神情,心中尽是波涛狂澜:“丹境!八品!怎么可能?我,唉......” 似是想到了什么,武道社教练闭上了眼,掩盖住心中的怅然之意,他没有再去看二人的比试,毕竟胜负已分,他相信李行秋有足够的掌控力不会伤到林缺。 ...... 轰! 当林缺右臂砸中自身的那一刻,李行秋心中一直平稳无波的幽湖猛然塌陷,撬动了他的气血和劲力,以自身刚刚寻觅到的,弱小却足够清晰的武道意志为核心,构成了一个短暂却足够平衡的“点”。而他的肉身躯体则诡异地呈现出空荡死寂的味道,尽数吞纳了林缺灌注而来的力量,将它们糅入自身的还劲抱力之中。 嘴角勾勒出的笑意不变,李行秋看着犹在震惊的林缺,身体中被压缩起来的劲力迅速回弹,往外喷薄,带动着他双臂一左一下地荡开林缺下意识摆出的回防架势,让其空门大露。 与此同时,李行秋于间不容发之际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幅湖堤崩溃,洪水倾泻的画面,让他变拳为爪,抓住了林缺的右臂,接着狠狠一抖,将林缺甩飞出去,飞出了擂台。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发出,林缺的身体摔在了擂台外的空地上,武道场馆之中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擂台上那道黑色的身影。 “第三场,李行秋胜!” 教练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宣告了最终的胜者。 轰!武道场馆瞬间沸腾,所有人都在议论,传闻中的天才武者林缺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道社成员? 但他们对此并没有质疑,因为他们亲眼所见,林缺在比赛中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了职业九品的实力,不存在沽名钓誉的事情。 但如此一来,能轻松击败林缺的李行秋又是何方神圣?他最后将林缺甩飞的那一招,又有怎样的奥秘在其中? 所有人都难掩心中的激动和疑惑,开始和旁边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邻席讨论起来了这场比赛。 在嘈杂的武道场馆中,松大校长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老朋友,发出了最后的邀请:“怎么样,来不来?” 头发全白,脸上皱纹不多的老者放松了身子,靠在了观众席的椅背上,瞅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笑容:“我记得,你说报酬是什么来着?你的酒柜和酒窖?” 松大校长面色一黑:“你果然在打我那些藏酒的主意!” 老者嘿嘿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答应下来的事,别想反悔!” 松大校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明早来我办公室签聘书!否则没酒喝!” 见老者无所谓地答应下来,松大校长脸上才流露出一抹止不住的笑意:“我原本还想着在退休前能看见松大武道社再创辉煌便心满意足,但如今有了李行秋,有了林缺,你施建国再给我努努力,发掘出一两个好苗子,说不得今年的分区赛我们便能打上一打了!” 名叫施建国的老者撇了撇嘴,哼哼几句,倒也没有反驳松大校长的话语,只是道:“还得再练练。” ...... 擂台上,李行秋舒了口气,走了下去,来到了林缺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林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李行秋拉起来才看了他一眼,平铺直叙道:“还劲抱力,八品丹境?” 李行秋脸上似笑非笑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林缺瞥了他一眼,重复道,“我没有弄错,就是丹境。” 李行秋不再说话,看着教练跳下擂台,走了过来。 武道社教练停在二人身前,脸上神情莫名地看了李行秋一眼,叹了口气道:“走吧,去会议室开会,这里先交给陈长华。” 李行秋和林缺自无异议,一前一后跟在教练身后,走向了更衣室一侧的会议室。 走在路上,李行秋面上默不作声,心中却在回味着刚才还劲抱力那一瞬间的感受,那种身体中所有事物都被压缩到一点,随之喷薄爆发的感受。 “体成大丹并不是那么好达成的,我也只是取了巧而已。” 正常而言,突破八品丹境有一个标准,一个十个字的标准,那便是“人体大丹,圆坨坨,明灿灿”。 所谓“人体大丹”指周身力量浑然如一,形成了一个整体。 “圆坨坨”的意思是劲力、气血和精神圆润而通透。 “明灿灿”则是了悟为何而战,并付诸实践,一步步确信,从而让意志坚定,心灵澄清,有大光明生。 后者就是俗称的武道意志,而想要达成前两者,单纯的打法练习绝对不够,需要日复一日的苦练,高深的内练法门与药汤丹剂的配合,还要一定的沉淀。 炼体是肉身锤炼的某种极限,丹境则开始牵涉意志精神,以此突破桎梏! “精神自不必说,但我的气血、劲力还没到最纯粹的地步,就连武道意志也是刚刚寻找到,未经打磨,能完成还劲抱力的丹境爆发完全是靠我的元神之力强行而为之,u看书 .uukanshu.cm达成了‘伪·还劲抱力’。” 李行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等待其他成员的到来,内心犹在思考自身如今的状态。 “这种‘伪·还劲抱力’不能多做,虽然威力上与正常丹境的爆发没有差距,但对自身还是会造成一定影响,使得我爆发次数要低于其他正常丹境。所以,我是伪丹境?或者说弱八品?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我从现在开始以药汤丹散配合内练法门,将自身短板快速提升上来,顺便打磨自身武道意志,我便能在明年开学后成为名副其实的丹境武者,不必顾虑这些。 “嗯,是时候通知老头子一声了,仅凭‘飞流拳’自带的劲力法门和内练法,对如今的我来说便显得有些后劲不足,要是能拿到某部绝学的核心劲力就好了......” 李行秋心中思绪翻滚不休,会议室中武道社成员已经陆陆续续来齐,无一例外,他们对会议室中那两道身影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林缺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看着教练所在的方向,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而李行秋半倚半靠在椅子上,嘴角含笑,眉眼低垂,显然没有关注外界环境,正在走神。 见众人来齐,就连暂时充当主持人的陈长华也结束了迎新大会,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西装革履的武道社指导老师站在了主席位上,双手撑桌,环视了众人一圈,撂下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咱们松大武道社的教练了。” 二百四十五.截胡 “教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教练话语甫一出口,在场众人面上皆有异色生出,陈长华更是脱口而出,显然都没料到教练会表示自己不再担任松大武道社指导老师一职。 在众人心中,还以为这场会议不过是单纯地安排本学期武道社教学工作罢了。 教练将此事说出,明显长出了一口气,语调也轻松了不少:“意思很简单,从明天开始,你们将会有另一位指导老师来对你们进行训练,而我则会就此退出松大武道社。” “为什么?”吴冬立刻出言问道,武道社换教练这档子事对他影响尤其之大。 现在的这位教练,虽然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对于武道社内部训练并不算严,喜欢让武道社成员自行练习,互相指导。 如此一来,作为曾经实力最高的陈长华和吴冬,就借助这个机会巩固了自身的地位,拥有了一群小弟。 本学期一开始,先有李行秋加入武道社,后有林缺入学,二者实力都比他们高上一头,本就会对吴冬自身的地位产生冲击,更别提还要换教练了,谁知道那教练是严是松! 届时,在全新的松大武道社里,如果说陈长华还能凭借自身业一接近职九的实力勉强维持旧观,但对已经排不进前三的吴东来说,就代表以前轻轻松松的好日子一去不回了! 教练看了吴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们也都清楚,咱们松大武道社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但这几年却已经没落,校长对此很是不满。 “校长本来就打算借着林缺入学的东风,重振我们松大武道社声名,所以才动用了私人关系,请来了一位相当资深的武者,打算由他来指导你们。 “结果没想到,今年我们这届学生天才频出,不但有原定的林缺加入,还多了一位更胜一筹的李行秋。有你们两人在,再加上新教练的指点,想必松大武道社便会就此崛起吧!” 听了此言,在场众人面上神情各异,皆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连迎宾任务完成后没有离开,被林烨拉过来坐在这里的严喆珂也轻咬着下唇,似乎想起了什么。 教练见众人都默不作声,于是难得地露出笑容,拍了拍手,道:“好了,这幅样子给谁看呢?你们要是能一鼓作气,在今年的全国大学武道会上取得好成绩,不说前三,起码整个分区赛出线,那我就算不再是你们的教练,也会倍感欣慰!” 他环视了会议室一圈,手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宣布道:“会就开到这里,明天武道课上课时间不变,散会!” 说着,自己大踏步走了出去,将所有人抛在身后。 见教练离开,会议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陈长华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大家不要忘了按时来上课,给新来的教练留个好印象。” 他重重吐了口气,两根短粗的眉毛也不由耷拉下来:“我等会给教练打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让我们举办一个送别宴。” 话中的“教练”指的是谁,不问自知。 话音落下,会议室中响起了一片椅子拖拽声,武道社成员们纷纷站了起来,各自散去。 李行秋走在队伍末尾,心有所感,眼中水光漫过,查看起武道社众人气运。 在寻觅到自身武道意志,能达成丹境武者特有的“还劲抱力”之后,武道上的进程便开始涉足到了精神层面,李行秋自身残留的元神之力也开始快速转化为武道上的积累和进步,进入了兑现的阶段。 现在的李行秋,可以说是每分每秒都在进步,虽然幅度轻微,但日积月累之下,他晋级的速度将会超出所有人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部分元神之力开始与自身双眼相结合,融入了其中,改变了此处根髓,使他当场觉醒了一种异能。 ——所谓异能,便是尚未达到非人(高品丹境)阶段的武者,因为某些原因,或祖辈上出过非人层次往上的武者,根髓的遗传,或情绪上的受激,导致自身根髓产生了异变,拥有了特殊的能力,比如念动力、操火、鼓风等等。 而李行秋的元神身为天外来客,外界之物,在夺舍此身时,本就因为精神层面与物质层面的交融导致自身根髓产生了变化,有了诞生异能的苗头。 于是当李行秋寻觅到此身武道意志,牵引精神,以此突破桎梏时,他的元神与肉体便进一步进行了糅合,最终在他初次进行还劲抱力的那一瞬间,顺势诞生了一个异能。 先前开会时,李行秋一直沉默,除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在体悟自身刚刚诞出的异能。 “许是我多次使用天眼的缘故,自身诞生的异能也是这方面的功用,能查勘地气磁场运转,观望他人气运。” “老头子从前闲谈时提起过,到了外罡这个层次,已能沟通天地,感受到自然界里的磁场流转,明白哪些有害,哪些有益,并针对性地做出改变,变相达到提升自己削弱敌人的奇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就是‘风水’! “所以我这是拥有了部分外罡神异,甚至犹有超出?毕竟外罡也不可能观照他人气运,这是修炼体系上的根本性不同!” 就算是在真实界,能观望风水气运的秘法也不是什么大路货,非得是某些传承久远的世家门派才能了解到一些,比如江东王氏。 王珝也是因为曾往玄正洲一行,在那里接触到了气运之说,再结合九州界上的部分流传,才创出了适合自家的气运秘术。而不久前,他更是从仙迹得到了“五德五太拳”这门功法的残缺部分,汲取了其中不少精华理念,从而在德运之道的造诣上更进一步。 总而言之,李行秋的这个异能,在此颗星球的武道历史上,绝对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了。而从未出现过的事物,也不会有人去刻意防备它,对李行秋来说,这便意味着他的这个异能几乎不会被人察觉,难以受到限制。 李行秋面色沉静,心中思考不断,眼中已然映照出了武道社成员们的气运。 在他眼中,虽然武道社众人情绪不高,但绝大多数人的气运上却隐有勃发之相,显然在不久后会迎来对自己有利事件的发生。 “这说明武道社教练更替对绝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件好事。” 李行秋心中明悟,旋即看向两个特例。 “吴冬气运有萎缩之意,显然此事对他来说是坏非好。也是,新来的教练为了改变武道社旧貌,肯定会从严执教,吴冬身体亏空,恐怕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漠视。而严喆珂......” 李行秋眉头微皱,看向了严喆珂头顶的气运灵云。 在他异能的作用下,视线所及之处,众人的气运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一览无余。 在众多大小不一,但皆有勃发之意的气运灵云之中,除了吴冬的以外,便属严喆珂那朵变化奇特的灵云最为瞩目。 以李行秋来看,严喆珂的气运虽然略显虚浮,但又有一股奇特之力缭绕其上,使得其气运不失,神思灵敏。 “根基虚浮,说明其人先天不足,而那股奇特之力似乎是天地所钟的具体显化......” 李行秋沉思了一会,心中隐有所悟。 由于楼成和蔡宗明的早早离开,并没有给李行秋同时观照他和严喆珂气运,以作对比的机会,所以李行秋还是没能搞清楚楼成气运变化的缘故,也无法反照严喆珂气运,给出结论。 “看来还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眼楼成的气运灵云。” 李行秋心中作出决断,抬眼望向天边,只见此时天色黄昏,下午最后一小节课已经结束,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尽是拿着书本等物的学生。 “今夜是探索微水湖机缘的最佳时机,眼下天色未黑,先去吃晚饭,而后折返寝室,拿上潜水用具,便去微水湖一探究竟。” 微水湖那处机缘以月相变化为根本,借助天地间潮汐之力将其隐藏,如今天色尚明,微水湖畔亦有行人往来,李行秋也不打算提前过去引起他人注意,于是便走向了食堂,排队吃饭。 ...... 吃完晚饭,又折返回了宿舍一趟,和隔壁寝室的几个人打趣了一番,李行秋拿了一些必备工具,走向了微水湖尚未被开发的地界。 此时夜幕初降,天边一轮新月斜挂,如弓似钩,放出淡淡清辉,映出了一方蓝黑色的天穹,周围暮云淡淡,衬托着新月如行在云间。 李行秋走在湖边,凉风嗖嗖,四周又空寂无人,只有茂盛的狗尾巴草、蒿草等草木,不远处的路灯如一豆残烛般伫立在路旁,与远处宿舍区中的稠密灯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走到了一处无人僻静之地,穿戴好了网购而来的面镜、呼吸管和脚蹼,缓缓走入了水中,进行勘察。 四周波光浮动,隐有压力传来,李行秋讶异地挑了挑眉,口边有气泡生出,飘忽地浮出水面,旋即破碎。 “在湖底水压之中,似乎本身根髓也受到了某种牵引,变得有些活泼,有趣......” 没有过多关注此事,李行秋环视湖底,希冀能找到那处机缘所在之地。 微水湖不算小,湖底十分广阔,多有水草、碎石等物,在加上天色已晚,水下幽暗无光,给李行秋的探寻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让他不时就得探出水面换气。 寻觅一阵无果,李行秋直接动用了异能,观望起附近的地气流转,很快便确定了大致区域所在。 他摆动身体,游至某一块平缓地带,面前是密布的砂砾石头,摇曳的水草,以及不知谁丢下来的垃圾。 李行秋调整了身形,直立在水中,默然观测了一会,伸出手拿起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块,将其安放在一株水草下面。 如是者数次,李行秋吐了几个泡泡,郑重地移开了面前的最后一块石块,将其摆在了最初那块石块所在的位置。 轰隆隆!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湖底水波晃荡,大地隐有震颤,砂砾与石头组成的湖底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延伸往下的石阶。 李行秋正要入内一探,忽然猛然回头看向岸边,眼神一凛,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于眼前密室的探索,飞快地向湖面游去。 “我苦心谋划二十余天,临到头来却被人给截胡了?!!” ...... 微水湖畔,楼成站在湿润的岸边,面前是一条死不瞑目的青鱼。 青鱼死状奇特,二十多厘米长的鱼身上,一半鳞片发干,多有焦痕,似乎受过烟熏火燎。另一半鳞片上覆满白霜,又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 而焦黑与冰霜共存的鱼腹附近,皮开肉绽,露出了内中的场景。 那里仿佛藏着一轮明月,皎洁清冷,冉冉生辉,映照得四周梦幻迷离。 楼成看着那轮明月,心中惊讶与恐慌并存。 他由于今天要到了严喆珂的qq号,心中激动喜悦,晚间闲来无事,便想着来微水湖畔锻炼身体,散散步。 谁知刚走到这里,突然听见了水花四溅的声音,他便看见这条青鱼跃出了水面,在面前挣扎着死去,露出了身体中隐藏的事物。 “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像仙侠小说里的金丹......”楼成蹲了下来,捡了一个石块,戳动了青鱼两下。 那轮明月般的事物旋即滚了出来,停在了楼成面前。 这轮“明月”是一枚仿佛点点冰晶缠绕而成的球状物品,细细看去,它就像是宇宙星空的倒影,就像旋转的浩瀚星云,u看书 ww.uukansu 每一颗冰晶就是一个星球,围绕着淡紫色的点点“火焰”旋转,冰与火得到了最和谐的统一。 “这......”楼成注视着梦幻迷离的“金丹”,心脏不自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难道是奇遇?” 思量再三,楼成深深吸了口气,脱下外套,裹住右手,打算小心翼翼地拿起“金丹”。 “金丹”入手,触感凝实,给人以明显的厚重之意,而肉眼所见都能感受到的冰冷与灼热似乎只是幻觉,并未映入现实。 楼成微微用力,“金丹”随之而起,轻飘飘宛若无物,与触感截然不同,且无火焰与寒霜涌出,将他变成那条青鱼的模样。 “似乎没有什么隐患,”楼成油然而生这个想法,并且在心底为它的变化找着理由,“或许‘金丹’内残留的戾气之类被青鱼消耗引出完毕了……” 他刚要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忽然脚下地面传来了颤动,耳边听到了湖水哗啦的响声,接着一声断喝传来:“住手!” 楼成悚然一惊,手上下意识用力蜷起,却发觉手中空空荡荡,毫无事物存在,似乎那枚“金丹”只是幻觉。 他双眼茫然,抬头却看见一道身影从微水湖中蹚水走出,带着目镜,呼吸管等物,再加上天边新月已被一朵乌云遮掩,却是看不真切其人面容。 “你是谁?” 楼成大胆发问,只觉今晚经历如梦似幻,莫名出现又消失的“金丹”,未知的神秘人,他像是接触到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世界。 ...... 二百四十六.改易天命 ...... 李行秋站在浅滩之中,心中情绪莫名,他今天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煮熟的鸭子还会飞! 自己在微水湖畔逗留了近一个月,每天坚持不懈来此锻炼,就是以防万一,避免类似事件出现。结果天算不如人算,那件机缘还是落到了他人手中! 不错,李行秋看得真切,当面前这个学生打扮的男子被自己吓了一跳,手上不自觉用力的时候,那枚明月般的、丹丸之类的事物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陡然变得虚幻起来,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其人掌心,哪怕那人手上蒙着一层薄外套亦是毫无涩滞! “......也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等事物,没了也就没了。”李行秋长出一口气,放弃了追究的想法。 严格来说,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多么愤懑,毕竟他更多的还是把寻觅机缘这件事当做探险寻宝般的活动来休闲放松而已,对于那些机缘本身的价值,从未放在心上过。 李行秋先前之所以有些失态,更多的还是因为被人半途截胡,自己的付出没得到回报而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但如今木已成舟,以李行秋的心性,倒也能很快调整过来。 “不过我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李行秋心中微动,注目看向那道瘫倒在湖边草地上的人影。 此时天边乌云散去,新月重现人间,一线清辉洒落,照耀在那人脸上,让李行秋看了个分明,不禁讶然道:“竟然是你,楼成!” 看着一脸茫然的楼成,李行秋心头一道灵光闪过,当即动用了异能,开启了天眼,观望起其人气运。 果不其然,以李行秋看来,在那颗“金丹”入体之后,楼成自身气运陡然高涨,超出了李行秋迄今为止所见的大部分人,就如鹤立鸡群一般令人难以忽视。 同样的,其人身上那种疑似天地所钟的“主角”气息也愈发浓厚,转瞬间就超出了严喆珂所具备的类似气息,像是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主角”!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莫非此物合该为楼成所得,是其命中注定所得之物?” 李行秋心中思量不断,隐隐间似乎窥见了此世大势。 “如此一来,严喆珂和楼成的关系也能解释一二了。” 正当李行秋心中思量时,他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了微水湖一侧,在他尚未关闭的天眼作用下,只见一朵前所未见的厚重凝实的气运灵云正向着这边移动,其气势甚至还超出了“金丹”入体的楼成一头。 “观望气运,趋吉避凶。”口中默念一句,李行秋眉毛一挑,转头看向了犹自搞不清事态的楼成,面上缓缓流露出一丝笑意。 ...... 楼成正在发愣,不知为何眼前的神秘人没有回答自己疑问,旋即便听见其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他竟然认识我!我是不是认识他?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神秘人转头看向一侧,接着从水中跳起,三两步冲刺到自己身边,低声道了一句:“噤声!”接着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唔!唔!”楼成不由得挣扎起来,旋即脑后一痛,整个人便晕了过去,眼前残留的最后一幅景象,却是越来越近的微水湖湖面。 扑通! 湖面溅起水花,李行秋抹去了周围的痕迹,拽着已经晕眩的楼成,飞快下潜,将其拖入了湖底密室之中,接着启动了相应布置,合拢了密室大门。 波澜慢慢平息,化作细微涟漪,微水湖恢复旧观,再无任何异常。未几,一位穿着陈旧老头衫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停在了先前青鱼位置的附近。 这道身影头发全白,看起来足有七老八十,但脸上的皱纹并不算多,他看了几眼周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里似乎出现了奇怪的波动。” 老头打量着四周,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神乎其技般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酒壶,深深灌了一口,然后哼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逐渐远去。 ...... 微水湖底,密室之中。 楼成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幽暗的石室。 “这里是哪里?”楼成心中满是疑惑,口中自言自语道。 “这里是龙虎遗府。”未曾想,一个声音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楼成吓得猛然跃起,戒备地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只见在石室中央,一块线条模糊的不明事物面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捏着几张泛黄的纸张,回首看向自身。 “秋……李行秋?”楼成下意识地想叫出其人的外号,旋即又改了口,如今情势不明,他对李行秋心中满是怀疑与警惕。 李行秋点了点头,伸手一扫,将面前不明事物上的灰尘拂去,手机光线晃动,让楼成看清了那原来是一张云床。 李行秋转身坐在上面,俯视着楼成,面庞在手机幽幽光线的衬托下显得诡异而神秘:“你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吗?” 楼成吞了口唾沫,摇了摇头,觉得此时的李行秋分外陌生,给人以难言的压力。 李行秋轻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泛黄纸张,缓缓道:“你可以平复心神,试着观照一下自己的丹田。” 楼成有些犹豫,又不敢不听从其人话语,他迟疑地平复了呼吸与心跳,望向自身下腹处。 这一低头,他脑袋似有嗡隆,隐约看到了一副虚幻的场景:自己脐下位置,一颗分外熟悉的、藏着浩瀚星云般的“金丹”正老老实实地盘踞在那里,随着自己的呼吸而膨胀收缩,并不时分射出一点点夹杂璀璨冰晶与火焰的气流。 这幅虚幻的场景一闪而逝,楼成眼前只有自身湿透的暗蓝色t恤,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掀起,看见了自己除了略有鼓胀外毫无异处的肚子。 “这是那条青鱼体中的东西,它怎么会在我肚子里?”楼成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李行秋,想从其人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李行秋顿了顿,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事物,扔在楼成面前,发问道:“你说的青鱼是不是它?” 楼成随着其人动作看去,在手机发出的光亮照射下,看见了那条焦黑与冰霜并存的、死不瞑目的青鱼。 他满心惶恐地摸了一下小腹,肯定道:“就是它。”接着不敢有任何保留,将今晚的遭遇悉数说了出来,告知了李行秋。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场“奇遇”明显早就被李行秋惦记上了,不然也无法解释其人从水中出现的那一幕。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枚“金丹”最终落到了自己手里,从而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听完楼成所述,李行秋脸上表情复杂,目光看向了那条“罪魁祸首”。 结合他和楼成所知,李行秋已然能想象出事情的经过原委: 这密室外的布置乃是借助月相变化而成的“障眼法”,能惑人心神,扰乱感官,但对于青鱼这等无有智慧的生灵来说反而问题不大。 今夜,随着月相变动,幻阵出现破绽,一条进入密室的道路自然浮现。而这条青鱼恰好游经此地,顺势进入其中,吞得了那枚“金丹”,而后逃出了石室,又在“金丹”反噬下跃出水面,最终被楼成所得。 那时,李行秋却在忙于解开外界幻阵,一时间竟没能发现这点变化,遂与此物失之交臂。 毕竟微水湖湖底广阔,元神受限的李行秋也无法照看到每一处地界,偶有疏漏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过程中或许我还受到了其他外力的干扰,气运?天命?” 念及此处,李行秋下意识地观照了自身气运,见毫无异状后才微微舒了口气。 他在这里犹有闲心去思考此事内情,而那边的楼成却是心中慌乱不已。自打知道了那枚“金丹”就在自己小腹中以后,他满脑子都是那条青鱼的惨状,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步上了后尘。 眼看李行秋又沉默下去,楼成终于捱不过这种令人发疯的气氛,轻声道:“你,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东西要怎么取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行秋,索性采取了尊称。 李行秋从沉思中回神,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楼成,笑问道:“你想取出它,为什么?你可知它对你的好处?” 见李行秋这幅样子,楼成大着胆子问道:“什么好处?” 李行秋先前翻阅了此地主人的遗笔,对那枚“金丹”究竟是什么事物也有了几分了解,大概把握住了此物功效,闻言笑道: “此物是古代的一位修真者遗留之物,是他的金丹糅合了神魂所化,拥有其人大部分的力量与传承功法,你得了此物,可以说是继承了一位外罡的衣钵,能让你一跃成为武道上的天才,在短时间内拥有业余顶尖水准的实力,最终成为非人也易如反掌。便是如此,你也不心动?” 虽然前面半句话听得云里雾里,但楼成还是理解了李行秋后面所言,于是砰然心动,似乎能想象出那种美好的未来,闻言支吾道:“这......” 李行秋见状笑道:“看,你心动了。” 话语入耳,楼成心中莫名诞出羞愧之意,低头道:“我确实心动了,如果真如您所言那般,我能凭借此物在武道上有所建树,功成名就,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获得暗恋女孩的青睐......我确实无法割舍。” 李行秋抚掌笑道:“所谓人之常情,便是如此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气氛渐渐和缓,不似先前那般难捱,楼成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终于鼓起勇气道:“您怎么称呼?” 李行秋看了楼成一眼,似有所觉,轻笑道:“你想干什么?” 楼成握了握拳,沉声道:“我想拜您为师,请您指点我武道!” 李行秋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婉拒,忽然眼前一花,却是有另一幅景象突兀地浮现在眼前。 此身在进入这方宇宙时,所见到的那条平静流淌的虚幻河流再度于面前呈现,浩浩荡荡,却又寂然无声地冲破一切拦阻,像是这方宇宙已经注定的“天命”与“大势”,无可置疑,不容更改。 而在河流前端的某段水域之中,平静的河面上泛起了涟漪,掀起了浪花,整条河流似乎有了一个微小的变化,像是要开辟出全新的支流。 恍惚间,李行秋听到了一声嗡鸣之声,如刀吟,似剑啸,而自身则直观地感受了时间流逝,岁月冲刷之感,如同转瞬千年。 他眼中的河流画面出现了扭曲与晃动,似乎即将破碎。而在河流底部,李行秋模糊间看见了某样事物,熟悉而陌生,如同岁月长河的根基所化,像是一口波光粼粼的长刀。 “......” 回过神来,李行秋沉默地看了一眼楼成,改变了主意,只是问道:“你可确定?” “确定。”楼成先是出言肯定,正要剖析自身的想法,作出解释,却被李行秋打断:“既然如此,你便行拜师礼吧。” 楼成心中疑惑,不知道其人为何不听自己解释,直接一口答应下来,但他也没去过多思考这些,而是按照武道圈子里的规矩,叩拜道: “弟子楼成拜见师父。” “......起来吧。”一阵良久的沉默,直到楼成有些心慌时,他才听见李行秋低低叹了一声,旋即出言让自己起来。 楼成站了起来,看向李行秋,只见其人坐在云床上,脸色复杂,虽然在看着自己,但目光空洞,焦点不在自己身上,显然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叹了口气,李行秋把注意力转了回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起这个便宜弟子来,似乎要看出他身上的不凡之处。 “这就是此世的天命主角?”李行秋看了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忍不住怀疑自身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在刚刚,随着楼成拜师礼的完成,那一声师父出口,uu看书 .ukanh.om李行秋再度有了看见此世岁月长河的感觉,只是幅度较之先前弱了不少,没能让他有更多的发现。 “天命早定,只有改变‘命运’,扭转‘大势’,才能惊动岁月长河,扰乱过去未来,助力此身探索本方宇宙的隐秘,从而成功脱身。”李行秋沉默地看着楼成,“而如何改变原定的命运,便要落在我这便宜弟子身上了。” ...... 真实界,文安城外,茅庐小院。 王珝从清池旁站了起来,回首看向了玉皇山方向,似乎要透过千万里虚空,看向玄天宗的主殿,看向那口放置在仙灵玉匣中的古拙长刀。 “光阴刀、天帝......” 王珝立在池边,脑中是方才所见的那口波光粼粼的长刀。 “那方宇宙的时光长河中竟然残留着一道光阴刀的刀气,莫非是天帝留下的后手?” 他转回茅庐之中,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张有着篆文的古朴符箓。 将符箓贴身放好,王珝坐在池边,正要将注意力转回化身所在的那方宇宙,忽然心有所感,返回屋中,摆好案几杯盏等物,静待访客上门。 过了片刻,一道人影跃至门外,整理了一下衣衫,方才笑着走了进来,招呼道:“王师兄,我又来了!” 王珝推了一盏清茗过去,笑道:“孟师弟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又是为何?” 孟奇脸上露出尴尬笑容,接过茶盏,将其一口饮尽,接着面容一肃,道:“此次前来,却是有事请师兄出手相助。” “何事?” 二百四十七.此书结了 诚如各位读者所想,此书结了,拉胯的我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来,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当写作的激情逐渐消退,没有足够的反馈施加刺激,码字对现在的我来说,成了一件空虚而麻木的义务工作。 从去年11月开始,我捡起了写作的爱好,试图把心底的那个故事分享出来,让更多人看到。 从最初的一周三更,一章两千字,到现在的日更四千,我付出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我是灵感流写手,会为了自己脑中臆想而出的精彩画面激动不已,想将其付诸笔端,成为切实的文字,但受限于自身的笔力,总是不能尽善尽美。 说实话,我并没有写作的才能。 比起从无到有地构架出一个世界,我更喜欢单纯地想象出一个人物,将他们投入到其他作者所创作的故事中,让他们亲身见证那些悲欢离合,旁观故事的发生。 我始终觉得,没有原作中的那些经历,故事中的人们还是我所喜欢的那个角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简单来说,我没有原创的才能,而写同人时又不愿更改原作的情节,比起参与者,我更愿意让我笔下的主角当一个若即若离的旁观者。 如此一来,对于我个人而言,这就成了一件互相矛盾的事情。我没有在原作主线之外再开支线的能力,也不愿让主角过多地改变原作的剧情。 对于这么一个矫情的作者来说,似乎就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必要。 这些是内因,接下来谈谈外因。 暑假过后我就要升入大四了,因为疫情的缘故,我整个大三下学期没有返校,而放寒假前我把考研的复习资料没有带回来,后来学校快递类似事物时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没有申请。导致整个暑假有些碌碌无为的意思。 现在的我,嗯,就很慌。 更何况学校安排我们大四上学期实习,再加上被延期的教师资格证考试等事情,可以预见的是,每天起码三个小时的码字时间对我来说成了一个负担。 我没有依靠写小说维生的想法,所以当断则断,我需要将这个爱好暂时放弃,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捡起。 这是我选择不再更新的外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现实因素导致我这几天状态不佳,情绪烦躁,多次有了切书的念头,又多次被朋友的劝阻而打消。现在想来,我倒是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才逐渐坚定了心思吧! 总之,感谢大家对我这大半年来的支持,我作出这个决定,心中难免对你们有些愧疚,但是……事已如此,不必多言。 江湖路远,各位有缘再见。 ——拉胯的无名作者于2020年,8月13日早11点。 此书结了 诚如各位读者所想,此书结了,拉胯的我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来,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当写作的激情逐渐消退,没有足够的反馈施加刺激,码字对现在的我来说,成了一件空虚而麻木的义务工作。 从去年11月开始,我捡起了写作的爱好,试图把心底的那个故事分享出来,让更多人看到。 从最初的一周三更,一章两千字,到现在的日更四千,我付出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我是灵感流写手,会为了自己脑中臆想而出的精彩画面激动不已,想将其付诸笔端,成为切实的文字,但受限于自身的笔力,总是不能尽善尽美。 说实话,我并没有写作的才能。 比起从无到有地构架出一个世界,我更喜欢单纯地想象出一个人物,将他们投入到其他作者所创作的故事中,让他们亲身见证那些悲欢离合,旁观故事的发生。 我始终觉得,没有原作中的那些经历,故事中的人们还是我所喜欢的那个角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简单来说,我没有原创的才能,而写同人时又不愿更改原作的情节,比起参与者,我更愿意让我笔下的主角当一个若即若离的旁观者。 如此一来,对于我个人而言,这就成了一件互相矛盾的事情。我没有在原作主线之外再开支线的能力,也不愿让主角过多地改变原作的剧情。 对于这么一个矫情的作者来说,似乎就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必要。 这些是内因,接下来谈谈外因。 暑假过后我就要升入大四了,因为疫情的缘故,我整个大三下学期没有返校,而放寒假前我把考研的复习资料没有带回来,后来学校快递类似事物时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没有申请。导致整个暑假有些碌碌无为的意思。 现在的我,嗯,就很慌。 更何况学校安排我们大四上学期实习,再加上被延期的教师资格证考试等事情,可以预见的是,每天起码三个小时的码字时间对我来说成了一个负担。 我没有依靠写小说维生的想法,所以当断则断,我需要将这个爱好暂时放弃,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捡起。 这是我选择不再更新的外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现实因素导致我这几天状态不佳,情绪烦躁,多次有了切书的念头,又多次被朋友的劝阻而打消。现在想来,我倒是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才逐渐坚定了心思吧! 总之,感谢大家对我这大半年来的支持,我作出这个决定,心中难免对你们有些愧疚,但是……事已如此,不必多言。 江湖路远,各位有缘再见。 ——拉胯的无名作者于2020年,8月13日早11点。 通知 王珝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的爱好,也难以断绝。 自休更以来,初时颇觉轻松,似身上沉疴一扫而空。但不过数日,创作欲望便已蠢蠢欲动,如百爪挠心。 水仙连载至今已有二百四十天了,一个习惯养成后也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是以,我思量再三,决定暂时复更,接续前缘。 当然,正如前文所讲,种种因素加诸于身,如今难复旧观,我也不能维持日更四千的速度了。 按我心中所想,大概就是随缘更新吧,一章两千,尽力维持每周都有更新,也算是精益求精。 各位尚未放弃我的读者现在可以嘲笑拉胯作者了,我就是这么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摊手 今晚暂时无更,明天可能有一更,不再定时更新。 二百四十七.楼成:突然发现自家师父是精神病患者怎么办… 孟奇闻得王珝话语,遂将自身来意细细道来。 原来,孟奇早些时候和江芷微从王珝这里离去后,却是再度折返回了鱼海,打算借着佛宝出世的机会磨砺己身。 ——王珝等一众法身高人提前收去如来神掌总纲后,鱼海至贪汉一带的十二因缘之阵的压阵佛宝被他们刻意留下,以作门人弟子历练之地。如今佛宝出世,不少外景都汇集在了鱼海,争夺佛门秘宝。 “我和芷微在鱼海历练时,无意中撞见了‘神话’的‘九天雷神’,一番鏖战后我以‘沾因果’之式将其毙杀。然而其人身死,因果加身,我不得不想方设法潜入素女道山门,试图感悟霸王绝刀。” 孟奇把玩着手中青玉茶盏,将三人分开后己身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王珝听至此节,若有所悟,未曾想兜兜转转,纵然有自己出手干预,提前将孟奇二人从鱼海带走,但孟奇还是返回了鱼海,击杀了“九天雷神”——素女道的药渣外景,从而要往素女仙界走上一遭。 “后来呢?”心头思绪流转,王珝面上不显异状,只是好奇地示意孟奇接着讲下去。 孟奇深吸口气,苦笑道:“后来,我在素女道一处驻点,离华岛上见到了一个人,嗯,受限于契约作用,我不能告知师兄那人是谁,我们又谈了何事。” “无妨,你接着说。”王珝对于孟奇经历早有预料,闻言并不感到诧异,宽慰其人一句便继续听讲。 孟奇在那个“神秘人”的帮助下,成功潜入了素女道山门,昔年九重天仙界一部分所化的素女仙界,并在其中感悟了一次霸王绝刀,得到了绝刀内雷神以及霸王的部分传承,而后又安然无恙地退出了素女仙界,在经历一些事情后,来到了琅琊。 琅琊位在蓬州,而蓬州又和江州共同组成了江东之地,是以琅琊亦有“江东第一港”之称,也是琅琊阮氏的祖宅所在。 孟奇来到琅琊后,于无意中掺和进了阮家神兵与蓝血人之事,此事了结后,他心中疑惑大增,又思及下次轮回任务内容与天庭碎片有关,于是特意赶来文安城,拜见王珝,既是为了请其人解惑,也是为了从王珝这里借去“建木子株”。 ——王珝将大道之树搁在仙迹时,曾言其是建木子株,在九重天之中别有妙用,孟奇不知内情,信以为真,如今特意来借,便是为了给自己添一件底牌。 闻得孟奇来意,王珝端起案上茶盏,微微笑道:“建木子株之事,你按仙迹规矩来便是。当日我和天尊有约,凡是仙迹正式成员,首次感悟‘道传寰宇’一式免费,而后逐次上浮。至于外借建木子株,则又有花费。对了,你应当已是仙迹正式成员了吧?” 孟奇闻言点头,他曾往那方与碧游天一直连通的世界一行,度过了仙迹正式成员的任务考核,也感悟过一次道传寰宇。正是亲眼见到了那株小树的神异,他才对“建木子株”之论深信不疑。 见孟奇点头,王珝这才接着道:“至于你在琅琊所见之事,我对此倒是有些猜测。” “什么猜测?”孟奇心中一振。琅琊一行后,他最觉头痛的便是神兵度人琴之事。 在六道轮回之主的兑换谱上,“度人琴”没有标识“缺”字,也就是说,只要付出相应善功,完成专属任务,便能直接兑换。 可是,孟奇却从阮家得知,度人琴早年间因阮三爷大意之过,被来历神秘的蓝血人窃走,自此下落不明。直到琅琊之事发生后,阮三爷以精血性命为祭,方从蓝血人祖地唤回了度人琴,使得物归原主。 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度人琴一直好端端地被放在蓝血人祖地之中,并非“无主之物”! 为什么在世家门派内属于“缺”,到了蓝血人手里就算“不缺”? 这样的差别待遇是否蕴藏了六道本身之秘? 藉此而生的种种猜测让孟奇脑袋胀痛,但又被迷雾笼罩,找不到确切的思路,他本想向“灵宝天尊”询问一番,但一来其人最近行踪不明,仙迹中也难以得见,二来他曾得王珝提醒,知道出身六道的法身会受制于六道,是以不愿过多地将“灵宝天尊”牵涉进来。 思来想去之后,他干脆赶赴文安城,特意向王珝求证。 见孟奇这幅苦恼模样,王珝摇头笑道:“你心中分明已有成算,还来我这里求证。却又是为何?” 孟奇微微沉默,从芥子环中拿出一个玉净瓶,倒出数滴深蓝色水液,指着其凝重道:“可是六道所给出的鉴定结果十分清晰,毫无半点隐瞒,所以我又觉得那个想法不太可信,六道与蓝血人祖神其实没什么牵扯。” 在得知度人琴丢失一事的内情后,孟奇也以为蓝血人们所信仰的祖神便是六道轮回之主,可是在鉴定祖神气息所化的深蓝色水液时,六道给出的结果意外的分明: 此乃上古大能水祖遗留的气息残余,能用来修补任何水属器物,亦能炼制延寿丹药,但已消耗了绝大部分力量,效果有限。是以六道只给出了九千善功的估价。 他也曾尝试以此修补激发次数已然告罄的玄水荡魔旗,却被告知玄水荡魔旗已然完全损毁,水祖气息亦是力量有限,除非他愿意将这些事物糅合起来,重新打造一柄神兵,不然顶多将玄水荡魔旗打落品级,化作一件寻常宝兵。 孟奇将自身心绪尽数道来,接着看向王珝,希冀能从其人这里得到指导。他在琅琊时,曾与王思远见过一面,其人以茶喻人,点出孟奇如今危险处地,令他心惊不已,若非王珝对此早有评判,自身亦有察觉,恐怕自己早就惊慌失措了。 王珝看了一眼孟奇,似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话语中笑意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语气: “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只是孟师弟你钻了牛角尖而不自知,所以才无法想透彻。只是我告诉你可以,但孟师弟你若又传于他人知晓,因果牵连之下,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王珝说得含糊,但孟奇已然领会了其人话中深意,知晓这是让他保密的意思,于是沉着点头,答应下来。 见孟奇有所准备,王珝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一句话,接着闭口不言,示意其人自己去看。 孟奇伸手转动案几,摆正方向,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不是一个。 他猛然抬头,一时间豁然开朗,种种猜测尽数汇聚成一句话:“原来如此,真相竟然这般简单......” 王珝伸手一拂,抹去残余水迹,淡淡道:“关于此事,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便要孟师弟你自己去悟了。” 孟奇皱了皱眉,还是叹声道:“多谢师兄提点,我晓得了。” 王珝满意点头,正要端茶送客,忽然又想起了一事,从袖中摸出一尊玉雕,递给孟奇:“此物你暂且收着,不久后寻个空隙,将其扔掉便是。” 孟奇好奇地接过玉雕,注目看去,只见这尊玉雕乃是一尊衣袂飘飘的神女塑像,其人面容模糊难辨,不甚分明。 而整尊玉雕有着一种奇怪的质感,如虚幻水波凝就,入手却温润凝实,内里又给人以无边无际,浩瀚广袤之意,当中有星光点点,波光粼粼,似云汉沉浮。 “这雕刻的是哪尊神女?师兄你所言扔掉又是何意?”孟奇感兴趣地问道。 王珝面色不改,淡然自若道:“此乃天汉中白水素女之像,涉及到一件隐秘,却是要借孟师弟你之手,将其送到其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你届时自知。”王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见王珝端茶送客,孟奇按捺住心中疑惑,出言告辞,王珝也未多加挽留,任凭其人离去。 目送孟奇远去,王珝忽地叹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了李行秋所在的那方宇宙。 ...... 微水湖底,密室之中。 见自己刚拜的师父先是接二连三地叹气不停,后来又沉默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言,楼成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在心中组织好语言后方才出声道: “师父,uu看书 .ukashu 弟子......” “且慢!”李行秋伸手打断了楼成话语,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面色一正,肃然道,“你可知为师来历?” “弟子不知。”楼成如实回答道。他除了知晓李行秋是秦省人,在松大读历史系,有职业战力,住在自己楼下外,其余一概不知。 李行秋端坐云床之上,手指敲打着膝盖,缓缓道:“既然你已拜我为师,且又是我开山大弟子,那我便将自家来历与你说个分明。当然,信与不信,全都在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弟子不敢。”被李行秋语气感染,楼成也开始以半文不白的语气应答起其人言语,且自身毫无所觉。 李行秋啧了一声,轻笑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我并非此世之人,而是天外来客呢?” “啊?外星人?穿越者?”楼成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他原以为李行秋是某个顶尖武道势力的成员,却没想到其人竟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晕晕乎乎,不知如何是好。 见楼成这幅样子,李行秋嗤笑一声,显然对此早有预料。他看着面部表情丰富多彩的楼成,好笑道:“怎么,不信?先前不还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吗?” “这个...那个......我这......”楼成眼神飘忽,口中呐呐不成言语。他现在深刻怀疑,自己刚拜的这个师父,其实是从精神病院中逃出的患者。 求助帖:突然发现刚拜的、武道上的师父是精神病患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二百四十八.楼成得法 见楼成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李行秋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 “所以我有言在先,信与不信全都看你自家。我之所以言说此事,便是给你提个醒,以后为师要是用出什么手段,可不要大惊小怪!” 楼成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不过李行秋还是一眼看穿其人心底心思,知道其对于自己身份还是抱有怀疑。 他也懒得再三声明下去,转而进入到了下一个话题。 “我向来性情疏懒,不爱繁文缛节,既然你已入我门中,那些复杂的拜师仪式我也不多作要求了。更何况此处陈设简单,也没什么条件。” 李行秋顿了顿,继续道:“为师一身所学与这颗星辰上的武道大不相同,如今不过是化身降世,特地来见识不同星辰上的风物人情,是以此身才行走武道一途。不过你既然为我开山大弟子,自然要承接我之衣钵,为师现下给你两个选择,你择一行之便是。” 不管对李行秋所言抱有几分怀疑,但楼成还是将其人话语全部记下,毕竟此乃师父教诲,他理当认真听授。 听得李行秋所言,楼成旋即问道:“不知师父所言两个选择,都是什么?” 李行秋笑道:“第一个,便是为师传你诸天万界中正统超脱之法,开辟窍穴,建构内景,架连天地之桥。只要你能成就外景,在此颗星辰上也算是有外罡战力了。” 根据李行秋推测来看,在这颗星球上,进入所谓的“外罡”境界的标准:外通天地,却是和真实界中天生九窍尽数开辟后,天人合一之境再往后的功果有些相似。 但因为此颗星辰上元气大海沉寂,且修行之路与内景法不同,是以也不能将两者切实地一一对应,只能勉强估测出外罡的战力表现和尚未迈过第一重天梯的外景差距不大。 当然,在这种环境下成就的外罡强者,心性修为却是要比真实界的外景略胜一筹。如果其中佼佼者能飞升至真实界,改换修行体系后,或许有朝一日,也能触摸到外景大宗师之境,甚至位列仙班。 楼成闻言未曾多加思考,直接转向下一项:“那第二个选择又是什么?” 李行秋对其表现早有预料,闻言便道:“第二个选择说来倒也简单,只是实行起来很难。简而言之,便是为师不传授你具体的功法和招式,只传你一道真意。在此真意统括下,你自去遍学百家武道,成就一家之言。” 楼成心中一动:“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第二种方法,那我还是会成为一名武者?” “是这颗星辰上的武者。”李行秋先是纠正了一句,而后道,“话虽如此,但你若是想有捉星拿月、长生久视之能,最终还是要回到第一条道路上来。” “捉星拿月、长生久视......”楼成目眩神迷,似乎难以想象人力竟然能堪至这般境界,似是好奇又像是怀疑地问道,“那师父您老人家能做到吗?” 李行秋面上略显自得:“若是我本尊在此,此等小事不过翻手之间。” 在真实界中,天仙真君的身中洞天自成一界,蕴含的所有威能近乎真实界大日之外的太阳星辰,举手投足间可毁灭星系。 而王珝如今虽然尚未成就天仙,但也在地仙之境中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若是身处真实界以外的重重宇宙之中,把玩几颗寻常大小的星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闻得李行秋所言,楼成下意识有些不信,但见其人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再加上方才李行秋寥寥数语间便勾勒出另一条道路上截然不同的风景,显得分外真实且触手可及,让他有些沉迷,于是便单纯停顿了一下,并未多说些什么。 末了,在李行秋细细解说了一番两条不同道路之间的差异后,楼成作出了选择:“弟子还是选择第二条道路。” 在没有证据佐证,不知李行秋所言是否真实的情况下,他宁可选择自己平日里所能听闻的、眼见为实的武道,最起码这样不会出什么差错,更不会显露出什么异常。 而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自家师父所言为真,在这颗星球之外还有更多截然不同的风景人情,那自己也不是没有更易的机会。只要按师父所言,将他传授给自己的那道真意升华成相应品阶的内景武道上的功法便是了。 见楼成作出选择,李行秋也不再耽搁,出言将楼成唤到近前,接着一手点在楼成额头上,沉声道:“凝神,静心,观想腹中金丹。” 楼成依言行事,闭目冥想,眼前再度出现了丹田内部的景象,看到了那枚如梦似幻的金丹。 金丹缓缓转动,点点冰晶化作了星辰,环绕着朵朵火焰,似乎将楼成置身于浩瀚宇宙,入目尽是深远宏大之感。 在这种状态下,李行秋的声音如同从天外传来,显得飘渺却又足够清晰,字字烙印在楼成心间,让他难以忘记: “你当知晓,在这颗星辰上,除了武道之外,早年间亦有修真者存在。当然,这种修真者只能说是武道的别支,并非那种能阳神出游,散则为炁,聚则成形的真正修真者。 “你腹中所存金丹,便是曾经一位号‘龙虎真人’的修真者所遗,在他之前,其他修真者妄图在金丹内结出‘元婴’,以求魂魄之独立,从而摆脱肉体束缚,遨游于天地之间,当然,因为这颗星辰上的某种因素,他们无有一人成功,不然此世可能就换了一种风物了。 “在众多失败者的教训下,龙虎真人放弃了元婴一道上的尝试,转而以冰火仿阴阳和星空成丹,外映自然,平衡旋转,希望能像天地一样‘不朽’。” 说到这里,李行秋的声音中也不免带上了一抹敬怀之意,而楼成更是在这种以心印心的状态下,被李行秋心绪所感染,似乎亲眼见到了其人话语中所述景象,感受到了那种前路断绝,茫茫难见的黯然和灰心之意。 在这种心绪的带动下,楼成腹中的金丹似乎有了莫名的变化,星辰运转的轨迹出现了微小的改变,只是楼成沉迷于李行秋所言,未能及时注意到这一点。 石室之中,右手点在楼成额头上的李行秋若有所觉,瞥了其人丹田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接着道: “因着此事,若是无我干预,你在武道上行至非人一境时,自身根髓便会受到金丹‘污染’,从而先后觉醒冰火两种异能。而你若能摒弃金丹影响,凭自身之力成就外罡,到时便可完全消化金丹,从中得到龙虎真人的核心传承。” 冥冥恍恍间,楼成听得李行秋所言,于是心底自然有念头浮现:“既然如此,师父打算如何解决这枚金丹?” 李行秋似是听见了其心底所言,接着道:“如今你拜我为师,作为师父,自然要为弟子考虑。我思量再三,认为这枚金丹既然入你腹中,倒不如将其化作自身底蕴资粮,尽快消化,也免得夜长梦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 毕竟李行秋此身实力不过丹境,而本尊一时间也不敢轻易涉足这方宇宙,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家大弟子就此身死,那王珝可就没脸见人了。 以心印心的状态下,楼成对于李行秋言语中所杂情绪变得十分敏锐,知道其人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考量,于是感动道:“弟子没有意见。” 李行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为师所传你的这道真意,与这枚金丹亦有相通之处,亦是根据云汉天河演化而来,不过为师以水为德,与你预定要走的冰火之道尚有所差距,有鉴于此,为师再传你一道阴阳真意,剩余功果,便看你自家努力了。” 楼成刚刚应下,便见自家丹田之中的景象出现了变化,那冰晶围绕着火焰运转的宇宙图景恍然一动,星辉如水波晃动,旋即破碎开来。 一点点冰晶化作皎洁明月,一缕缕火焰凝成赤红日轮,皓日圆月同辉普照,四周更有星光散射,如虚幻长河般任日月沉浮其中。 楼成刚为这幅瑰丽景象而赞叹不已,眼前景象便又发生了变化。 恍惚间,一道白气横贯,化作天河,内中三色天华绚烂多彩,如虹桥般贯穿楼成丹田,将那枚金丹吞没进去。接着天河上溯,最终被一双洁白如玉,散发着般奇异魅力的双手挽在手中,化作一道匹练。 如玉双手缠绕天河匹练,结出一个个复杂难明的印记,化作玄奥的文字图案一一流入楼成心间,却并未被他记住,只是无端有了一种莫名感悟,尽数纳藏于心而难以付诸于外。 楼成睁开双眼,只觉神思疲惫,如同熬夜之后还跑了个八百米一样,虽然头脑清楚,思维明晰,但却难掩身中疲惫。 他抬眼看向李行秋,只见在手机光芒映照下,其人面色似乎略显晦暗,但旋即又恢复过来,若无其事。 见自己便宜大弟子看来,李行秋淡然道:“为师所传你之二者,前者乃是日月星三光所化‘三光神水’之真意,此等真水上承天汉,下应人身,生机内蕴,甚为清灵,对你武道奠基最有臂助,且合乎那枚龙虎金丹之意。 “至于后者,乃是一门唤作‘阴阳印’的神功真意的浅显部分。为师从自家领悟中采撷一二传授于你,足以对你有所启发。若你哪日能飞升上界,uu看书wwuukns.cm 亲身前来拜见为师本尊,再将全本授予你不迟。届时,你也能以此为凭,统合自家所学,改易功法了。” 亲身感悟了一番玄奇景象,如今心中仍然有莫名领悟纳藏其中,楼成对于李行秋所言自身来历不由得相信了几分,闻言拜服道:“多谢师父指教。” 大小事情悉数交代完毕,李行秋也没了在微水湖底久待的想法,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对楼成叮嘱道:“你拜我为师之事不要传出,平日里照旧行事便是。” 见楼成答应下来,李行秋便又带着楼成出了湖底密室,游出了水面,二人向着宿舍楼一前一后行去。 走在路上,体悟着周身隐隐传来的莫名压力,李行秋对于自己收楼成为徒一事再无疑虑。随着他将来自于这方宇宙之外的修行真意理念传于楼成,那种莫名的“天地大势”排斥之力也越发明显,虽然对李行秋无法造成伤害,但却让他对这方世界的真相平添了几分猜测。 “果然,此世种种,皆由天定。如今我从天外来此,一举一动都会干涉命运,积少成多之下,迟早会发展到扰乱此间大势的地步。到那时,世间背后的真相,也会随之呈现在我面前。” 恰好,楼成身为此世主角之一,身上缠绕着的“天命”极为浓厚,李行秋收其为徒,又在其面前自曝来历的举动,便更进一步加速了这个过程。依据李行秋推算来看,当他和楼成中任意一人成为外罡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的大势便会被掰弯到另一个方向上去,届时,他也能亲身至此,一探其中究竟了。 二百四十九.霉运罩顶二百零二 翌日,松大新学期的第一节武道课结束后,楼成婉拒了蔡宗明共进午饭的邀请,跑到了李行秋身侧,张口便要唤道:“师......” 李行秋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楼成猛然醒觉,改换称呼道:“师...师兄。” “何事?”李行秋脸上毫无波动,向着食堂走去。 “我今天成功入静了!”楼成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师父,想要得到夸奖。 他在今天的武道课上,依照新来的武道社指导老师指点,在初次站静桩时选择了观想自家丹田中的龙虎金丹,从而守一得静,直接拥有了静功的深层次水准。 听得楼成所言,李行秋点了点头,若有所指地道:“这便是你自家天赋所在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指点你武道。但你要记住,潜力终究不是实力,你若因为这点小事而沾沾自喜,荒废了你的天赋,那在武道上也走不长远。” 楼成闻言心中一凛,听懂了李行秋言语中的深意,知道自家师父是在提点自己,龙虎金丹毕竟是外物,可以作为臂助却不能视为根本。若想将龙虎金丹尽早消化,却还是要在武道上努力,以师父所传的三光神水真意将其缓缓消磨吞并。 他忙收敛了自身的得意念头,正色道:“我明白了。” 李行秋满意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旁边却出现了第三道声音:“不错,李小子说得很有道理!” 楼成一惊,他竟然不知道身旁何时多了一个人,他侧身看去,却发现是今天新来的武道社指导老师,施教练。 这位今天刚刚走马上任的施教练穿着白色陈旧的文化衫,头发白如霜雪,看不到一点乌色,脸上皮肤还算不错,皱纹没有预想得多。 李行秋眼神一动,打了声招呼:“施教练。” 楼成也紧跟着一同问候道:“施教练好!” “嗯,不错。”施教练视线在李行秋和楼成身上来回扫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片刻方道,“李小子,你和这家伙是师兄弟?” 他指着楼成,一副和两人很熟的样子。 李行秋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含笑应道:“我见楼成武道天赋不错,于是指点了他几下,有意把他介绍给我老师,成为我的小师弟。施教练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施教练先是摇头否定,接着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以肯定的语气发问道,“你是玄武派弟子?” 李行秋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迟疑:“虽然老师他并未直言,不过以我平日里种种见闻来看,他老人家应该是玄武派出身不错。” “看来玄武派这次学乖了,竟然会藏着掖着,不叫星海知晓了。”施教练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接着道,“能教出你这么年轻的丹境弟子,想必你老师不是马兴宏就是岳贯中,他长什么样子?说不得还是我熟人!” 李行秋眼睛一眯,若有所觉道:“老师他常年待在炎陵,名声不显,恐怕施教练是认错人了。不过施教练方才所言,似乎......” 施教练眉头一挑,自知说漏了嘴,于是板起脸孔,轻咳一声道:“咳,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嗯,你和楼成天赋都不错,一个短短时间便能把握到自己的武道意志,初步用出还劲抱力,另一个更是一早上时间便成功入静,既然如此,便更容不得懈怠,不要浪费了自身天赋!” 施教练张口就来,对着二人扯了一段大道理后便自称有事要办,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不过李行秋看他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因为心虚落荒而逃。 “这个施教练,好奇怪啊!”楼成注视着其人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 李行秋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他天眼异能观照下,那朵熟悉的、厚重凝实的气运灵云并未远去,而是停在了一处角落便不再移动。 他低声道:“此事我有些猜测,你先不用管他。吃完午饭后你跟我来微水湖,我先教你一些基本桩功。” 楼成心中一喜,随即把施教练一事抛之脑后,和李行秋前往食堂用餐。 ...... 某处花圃角落,施教练皱了皱眉,低声嘟囔道:“见鬼,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敏锐的吗?要不是老头子我见机行事,溜得快,恐怕那李小子真就知道老头子我身份了!” 他在花圃之间来回踱步,手上神乎其技地掏出了一个银白色小酒壶,仰起头灌了一口,又自得笑道:“不过我的态度也表现出来了,只要那李小子知趣,就算他得知了老头子我的身份,也不会到处喧嚷。嗯,看他那副样子,应该没有问题。” 施教练想了想,脸上逐渐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嘿嘿道:“若是那李小子所言为真,他那老师真的常年待在炎陵的话,恐怕就不是玄武派的外罡,而是高品丹境了。 “嗯,听李小子言语,是‘老师’而非‘师父’,恐怕他还没有正式拜入玄武派山门,这样一来......” 施教练活像一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从兜里摸出电话,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出去:“喂,是我,我发现了一个水部的好苗子,还没正式拜入玄武派的那种,你有意思没?” 电话那头,一个优雅的女音传出:“你这老货一向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可不信你的鬼话。” 施教练嘿嘿几声,详细解释道:“我现在不是在松大当教练吗?无意间发现一个好苗子,今年的大一新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武道意志,然后就跟着初步完成了还劲抱力。” 电话那头的女音讶然一声:“真的假的,这么好的苗子,你不自己留着?” 施教练撇了撇嘴,不客气地嘲笑道:“你果然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我都说了是水部的好苗子。嘿,我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那小家伙站的是水部的基础桩功,练的是从水部传承演化而来的‘飞瀑拳’。那小家伙传承又和我对不上号,我留着他干什么?还不如送给你们,权当做个人情!” 与他通话的女子对施教练的话语并不放在心上,敏锐地指出一个疑点:“你说他没正式拜入玄武派是什么意思?” 施教练轻咳一声,将刚才和李行秋、楼成两人的交谈告诉了对方,末了才接着道:“所以你看,那楼成绝对和李行秋关系不一般,恐怕都拜后者为师了。你要是把李行秋拉过去,他那小徒弟能不去?买一赠一,这么划算的买卖上哪儿找去?” 李行秋好歹也有职业八品的实力,一般在外面开办武馆,招收学徒的武馆主们差不多也就这个层次了。是以施教练虽然一眼看出楼成似乎拜了李行秋为师,但也不以为意,实在是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确实符合师徒之间的标准。 虽然楼成和李行秋同年出生,如今同岁,但施教练身为长者,阅历丰富,这种事见得多了,倒也没怎么多想。 好歹古人有云“......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不是? 而且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凸显了李行秋的天资卓越? 优雅的女音沉吟了片刻,略有迟疑:“若是他意向不定,我们半道截了胡,那玄武派也只好自认倒霉,就像当初的安朝阳一样。但如今你说他已经和玄武派扯上关系了,我们这个时候出手就显得很不地道了。” 施教练咳嗽几声,似乎嗓子有些干渴,正要说些什么,那头的女子却已经做出了决断:“罢了,你说你在松大是吧?刚好今年的全国大学武道会开幕式在松大举办,组委会邀请了梁一凡去致辞,到时候先让他看看,如果真是个好苗子,我们到时候再说。” 施教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低声笑道:“这不就对了嘛!另外,我可是给你们推荐了个好苗子,你看看,你那瓶......” “我就知道你个老货无利不起早!”电话那头的女子笑骂一声,“难怪今天这么殷勤,原来是惦记上了我的好酒!” 施教练“大义凛然”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多少年的交情,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只不过是担心你良心受不住,所以才勉为其难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帮你还掉这份人情!” “嘁,你等着吧。一瓶酒而已,给你就给你了。”女子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兜里,施教练晃了晃手中的银白小酒壶,见还有些残酒,连忙将其一口饮尽,而后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离开了这处花坛。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呐~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呐~” ...... 午休时间,微水湖畔,李行秋和楼成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二人站定,李行秋对楼成道:“从明天起,你每天五点半起床,十点半睡觉,确保一个合理的作息时间。” “弟子明白。”楼成面色一肃,他知道李行秋也是这么个作息时间,所以没有出言反对。 李行秋想了想,接着道:“宿舍楼的大门是六点半才开,你五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差不多是五点五十,到时候来我寝室,就在我那里进行桩功练习,那又不占地方。等门开了再出去做锤炼。” 开学近一个月了,李行秋的三位舍友还是没有来报道,据辅导员透露,三人中一人在图书馆遭遇了火灾,一人被货运卡车撞到,还有一人因为熬夜太过频繁,uu看书 w.ukansu 直接在睡梦中猝死。再结合也遭遇了车祸的李行秋此身原主,他们这个202寝室当真是霉运罩顶。 如果没有王珝插手,恐怕整个四人寝室,就是一死二伤一植物人了。 所以截止到如今,李行秋的寝室还是只得他一人,正好有空间让他和楼成完成每日早间的桩功锻炼。 楼成对202寝室成员的诡异遭遇也有所耳闻,听了李行秋话语,虽然心中打鼓,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有师父这正式寝室成员在,真出事也轮不到我头上......楼成心中转动着足以称之为“大逆不道”的念头,转眼便看见李行秋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心中一凛,再不敢胡思乱想。 见楼成镇定下来,李行秋接着道:“另外,我曾对你和小明说过,炼体未成,烟酒伤身。你既然拜我为师,那这些事物便都戒了吧。” “是。”楼成烟瘾和酒瘾都不大,对戒掉它们只是略感难受。 “还有,”李行秋思及楼成对严喆珂的爱慕之情,以及二人那颇为相似的“主角气运”,于是心中恶趣味大起,“我记得你好像喜欢严喆珂?” “是,”楼成刚刚应了一声,突地反应过来,满怀畏惧道,“师父,不会连女朋友都要戒吧?” 他可是为了吸引严喆珂注意力才去学武的!就算阴差阳错之下拜了李行秋这个自称是天外来客的丹境武者为师,开始正式习武,但初心可是没变! 如果因为武道而放弃了追求严喆珂,岂不是舍本逐末? 二百四十九+一.这个章节数我不喜欢 “当然......”面对楼成的疑问,李行秋故意中断了话语,引得其人惶恐不安,末了才笑道,“当然不是。” “......”楼成一脸无语,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拜李行秋为师到底是对是错。 见楼成这幅腹诽讥谤的样子,李行秋笑着宽慰道:“我先前有言,炼体未成,烟酒伤身,而周公之礼亦然。不过你现在还处在暗恋的阶段,恐怕也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事情。除非你没有信心在追到严喆珂之前完成炼体,到达丹境。” 丹境强者,已经能把握住自身种种细微之处,这种情况下,只要自身有所节制,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问题。 楼成听得先是脸上一红,紧跟着精神一振,大声道:“我当然有信心!” 昨夜李行秋已经给他说了个分明,有龙虎金丹作为臂助,只要他勤于练习,借助金丹之效不断锤炼自身,在放寒假之前拥有职业战力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如果他能更进一步,对李行秋所传的两大真意有所领会贯通,再寻觅到自身武道意志,恐怕在升入大学二年级时便能尝试进行还劲抱力。 仅仅一年时间,便能由一个从未涉足过武道的普通人变成能和彭乐云、任莉等武道天骄并肩的天才。楼成对于龙虎金丹和李行秋这位师父更是感激不已,自觉无以为报。 见楼成这副气势十足的样子,李行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再教你一些武道的基础桩功。” 他在湖畔青草地上来回踱了几步,边整理自己思绪边缓缓道:“今早施教练教武道社大家的是从雷部绝学演化而来的基础桩功,阴阳桩。这个静桩我自身亦有练习,可以说是一流的感应、掌握身体协调变化的桩功。 “一般而言,一名武者所习练的基础桩功应当有以下三种功效,分别是提高身体爆发力、锤炼感官提升注意力,再加上把控身体协调能力这三种。比如为师所习的飞瀑桩、流水桩和阴阳桩。” 楼成听得跃跃欲试,见李行秋顿了顿,连忙发问:“那么师父,我也要练习这几种桩功吗?” “当然不是,听我继续讲。”李行秋看了楼成一眼,接着先前话语道,“正常来说,三种功效对应三门桩功,而这三门桩功彼此间相辅相成,能构成一个自洽的循环。所以在大部分武道势力之中,练习的三门桩功是什么,基本就决定了日后更深层次的武道传承。 “以我为例,为师所习练的三种桩功里,阴阳桩虽是从雷部绝学演化而来,但阴阳五行本就为世间物质之基,其中所体现的道理适用于世间万物,是以这门静桩便成了不多的、没有明确类别要求的基础桩功。不管你是哪家传承,只要能接触到阴阳桩,都可进行习练。” 楼成若有所悟道:“所以这就是施教练教导我们阴阳桩的原因?既能给我们打下一个好基础,又不会影响到我们中某些成员原定的发展道路?” 由此延伸出去,楼成想到了更多:“所以师父你掌握的剩下两门桩功,分别以飞瀑和流水命名,说明它们是从水部绝学演化而来的基础桩功。而师父你先前有言,龙虎真人以冰火仿阴阳而成丹,所以我日后道路该是冰和火,最初之时习练水部基础桩功就不太适合了。嗯,这样说来,最适合我应该是火部和冰部的基础桩功。” 见楼成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说了个干干净净,李行秋咂了咂嘴,只得故作满意道:“不错,看来你在武道上当真有几分天资。” 听闻李行秋夸奖,楼成嘿嘿一笑,试探着问道:“所以师父,你给我准备了哪两门基础桩功啊?” “一门都没有。”李行秋没好气地道,“我又没掌握冰部和火部传承,就连昨晚收你为徒也是临时起意,怎么会提前有所准备?” “啊这......”楼成一脸茫然,“师父你不是天外仙人降世吗?这种基础桩功不该是灵光一闪、心念一动,随手就能凭空造就吗?” 由着李行秋昨晚自承来历,楼成返回寝室后,特意查询了一些关于修真者的记载,后来还恶补了不少仙侠小说,如今倒也能有模有样地说上几句。 在他看来,李行秋既然是天外仙人降世,自称能捉星拿月、长生久视,那这颗星辰上的武道显然入不了其人法眼,这从昨晚李行秋言行中也能窥得几分。既然如此,临时创造出两门属性不同的基础桩功,对其人来讲,也当是手到擒来之事。 对于楼成的想法,李行秋自然看得透彻,不过他心中对此倒是另有打算,闻言便道:“话虽如此,但对为师来说,创造基础桩功之事,可以,但没必要。” 见楼成面上不解,李行秋笑道:“这种基础桩功虽然浅显,但也是前人千锤百炼后所得,而且你既然要行走此世武道,更是要从根本上就得契合才好。我若过多插手,反而不美。 “当然,基础桩功如此,那些高深的,更上一层需要观想图的观想法门,却不能再这样了。” 楼成身怀龙虎金丹,未来道路早定,当是如龙虎真人那般,以冰火仿阴阳,成星空,行周天星辰之道,这也是王珝本尊规划中为楼成选定的道路。 但如此一来,在楼成成为能自创法门的武道宗师之前,他所需要习练的此颗星辰上的武道,便是类似于冰部和火部两部传承的功法,非如此,便不足以完全发挥龙虎金丹中所蕴藏的力量。 “不过你如今已拜我为师,却是不可能再转投他人,获取冰部和火部绝学的传承。”李行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有鉴于此,为师才选择了传授你三光神水真意。待你日后到了需要习练高深劲力之时,只需观想丹田,感悟云汉真意,自然能领悟到合适的观想图。” 如果楼成单单以独立的火部观想图和冰部观想图练成相应劲力,其中自然会有些不谐之处,冰与火难以统一,不能完美融合。即使有龙虎金丹为臂助,也不能铸就最完美的武道之基。 不过如今楼成拜入王珝座下,其人自然要为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做打算。李行秋耗费元神之力,将三光神水所蕴含的日月星三光法意制作成真意传承,打入楼成脑海,便是为了此节。 等到日后,楼成开始习练高深的劲力法门时,只要他观想身中所蕴真意传承,便能如古人感悟天地自然一般,从中悟出最适合自己的、纳冰火为一体的高深观想图!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番好处,那便是楼成以自家悟出的高深观想图为凭,所练就的核心劲力威能要比一般的武道传承之中的核心劲力威能来得要大。 此事很好理解。因为楼成届时的观想图乃是其人自行感悟而来,称得上是为其人量身定做,自然要胜过其他武道势力中,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观想图不少。 因为那些观想图几经删改,虽然比之最初要完善许多,但其更讲究的是“普适性”而非“独特性”!为了保证能让每一个弟子都有炼成的可能性,这些被开派祖师所创的,最适合其人自己的观想图,便不得不删去某些太过晦涩的地方,而保留普罗大众都能有所领悟的精华部分。 换句话说,便是以“威能”换取了“安全”! 王珝本尊在神游万界之时,u看书 .uukashu.om 曾经在不少世界中见过类似事物。而但凡这一类的事物,“原型”总是强大又危险,“改良”以后则会变得更温和更安全,威力也会更弱,这可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不过楼成届时所悟得的观想图,自然是最适合他自家的事物,更不会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问题,除非等到他再收授弟子时,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再者,其他武道势力中所藏的观想图,都是先人感悟对应自然而来,虽然截取了天地间一点真意,但对比三光神水这种本身便神异不凡之物来说,更是难以相称。 如此种种,李行秋之举,称得上是良苦用心了。 李行秋将此事掰开揉碎,以最浅显的方式讲了出来,力求楼成能够听明白,中间还举了不少例子以为佐证。 而楼成果然理解了李行秋用意,对于自家师父的尊敬之意,也更上一层楼。 能拜上这么一位师父,果然是自家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楼成脸上突地露出迟疑之色,“按师父您所言,高深的观想图我自家便能领悟,不必再耗力追寻。但眼下我所需要的,却正是最浅显,最基本的入门桩功,这我该怎么获得呢?” 李行秋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手机,向楼成示意道:“我从天外入世,所选择的这具肉壳却也不是个没跟脚的。高深的观想图不敢说,入门的基础桩功我自然有法子搞到手。” 在楼成的注视下,李行秋怡然地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语气用词也随之一变:“喂?老头子,我是小秋,有个事跟你说。” 二百五十一.祸福 电话那头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什么事?如果是来说你已经能初步还劲抱力了,那可以跳过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李行秋得意地挑了挑眉:“老头子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还想着给你报个喜呢!” “喜是没有,惊讶倒是不少。”电话那边的声音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你上次给我说时才刚刚能入静,一转眼却已然能还劲抱力了。如果不是从松城电视台放出的录像中看到你,我真以为你小子是什么妖怪变成的!难道真是我把你圈身边太久了,压抑了你的天赋?” 李行秋眉头扬起,满脸自得道:“这就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了。” “呵,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电话那边的老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好了,有什么事赶快说,我这边还和几个师兄弟叙旧呢!” “老头子你还在湖西没回去?”李行秋心中一动,对于自己要说的事情更添了几分把握。 许是李行秋已然成年独立,或者是看在他已有伪丹境战力的份上,电话那边的人和李行秋之间已经有了一份不言自明的默契,只是尚未挑破罢了。 听闻李行秋言语,那边便笑道:“你小子放假又不回来,我在炎陵也待久了,好不容易回次宗门,怎么,你不乐意?” 不顾一旁看得愣愣的楼成,李行秋顿时嬉皮笑脸起来,打着哈哈道:“哪有,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二人之间又寒暄几句,李行秋这才道出了自己想法:“对了,老头子,我想问问你那里有没有冰部和火部的基础桩功?”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电话那边陡然警觉起来,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李行秋没管其人言语中的试探之意,大大方方地道明了根源:“我收了一个徒弟,正在给他寻摸基础桩功呢,这不就找到您老人家这里来了吗?” “你也能收徒弟?”电话那头声音先是一扬,接着又是一沉,“不对,你现在还真有了收弟子的资格了。嘿,这叫个什么事啊!” “您老人家别管我有没有资格的事,你先给我找几个冰部和火部的基础桩功呗!”李行秋不以为意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隐约可以听见几个人的谈论声和笑闹声,不一会再度有话语传了过来:“有是有,你想要什么种类的?” “一个提高身体爆发力的,最好是火部的。一个锤炼感官的,要冰部的。” “行,我知道了,一会给你发过去。”电话那头顿了顿,又道,“今年放寒假把你那个弟子带回炎陵让我看看,别耽误了人家。” “行,没问题。”李行秋一口答应下来,接着佯装不在意地道,“对了,我跟您再打听个人呗!今天我们武道社教练,说他好像认识您。” “哦,你们武道社教练,他长什么样子,说来听听。”电话那头随口问了一句。 “一个老头,姓施,看着七老八十的,头发全白,脸上皱纹不多,似乎很不着调的样子......”李行秋把施教练的外表细细描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看他那副样子,像是个外罡。” “外罡?”那边语气顿时一高,“你确定?” “因为他称呼玄武派的‘护海长堤’和‘海潮’两位外罡强者时,都一副满不在意,平等论交的样子,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吧。”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下去,静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一会等着接受文件就是。” “好。”李行秋见此次通话目标已经完美达成,再没有别的意思,又和老头子东拉西扯了一会,才挂断了电话,看着表情复杂的楼成,打了个响指,“行了,你的基础桩功搞定了。” 楼成一脸难言的神色,活像地铁上看手机的老头,看着李行秋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努力出言道:“师父,你这......比我想象的还要接地气啊!”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为师嬉笑怒骂,全然没有那种天外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李行秋对于楼成这副模样早有预料,闻言便笑着看向其人。 “......是。”楼成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自见识到李行秋将传承真意打入自家心神的手段后,便对其人来历深信不疑,但刚刚李行秋的表现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见李行秋和电话那头通话的模样,谁会相信这是一位捉星拿月、长生久视的仙人,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和家中长辈交流的大学生? 李行秋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为师自天外降世,却是借了这具本该成为植物人的肉壳一用,从而方能在此世行走。所谓得其肉身,担其因果,此乃因果承负之道,你却是不曾了解。” “因果......”楼成若有所思,隐有所悟。 “不错,佛门有因果报应之说,《太上感应篇》也有‘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之论,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越是修行至高深境地,对于因果之论反而愈发敬畏。” 李行秋吐了口气,却是想到了自家本尊身上缠绕的众多大能因果,心中有感之下,话语也显得愈发飘渺: “因果纠缠,种种事情应缘而来,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好前一件事刚让你飞升仙界,下一件事情就将你贬落九幽。是以为师如今行事甚为谨慎,争取不再欠下更多因果,以免徒招祸患。” 他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楼成,又笑着宽慰道:“不过你且不用管这些事情,毕竟你尚未到该接触此事的地步,以后再说倒也来得及。” 楼成缓缓点头,却是把李行秋所言尽数记于心间,不敢忘却。他知道自家师父身为仙人,一言一行皆有莫大深意,自己虽然不能理解,但将其记住,留个印象,却也是好的。 二人又在微水湖畔等候了一会,不多时,李行秋手机轻震,提醒他有一份新邮件到了。 李行秋笑着向楼成摇了摇手机,刚想将其点开,忽然铃声响起,却是老头子再次把电话打了过来。 李行秋讶异地眨了眨眼,按下了通话键,接起了电话:“喂,老头子,找我还有什么事?” ...... 片刻前,湖西省,石堰市。 石堰地处华夏中央山地,秦巴山区汉水谷地,湖西省西北部的汉水中上游,北抵秦岭,南依巴山,汉水和玄岳山横贯全境。 境内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独特的地理位置,更是使石堰拥有“秦川咽喉、四省通衢”之称。不过令此地名声大噪的,却是华夏十二家顶级武道势力的玄武派,便坐落在石堰境内的玄岳山上。 玄岳山,主峰天柱峰前的小莲峰山顶,一座普普通通的道家宫观坐落于此,道观前的空地之上,数名或身着玄水武道服,或穿着道袍的中老年道人正汇聚在此,彼此之间有说有笑。 言笑晏晏间,一名看不出年纪的道袍男子轻咳一声,向着一旁的半百老者笑道:“张师兄,你好不容易从炎陵回来一趟,这次打算留几天再走?” 被称作张师兄的半百老者注意力从手上手机中转了回来,脸上露出笑容道:“不急,那混小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我也轻松不少,怎么说也要在宗门里留上十天半个月吧。” 男子微微笑道:“张师兄所言的‘混小子’,就是你看好的那名弟子?” 张师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点头道:“不错,那小子天赋尚可,如今勉勉强强摸到了丹境的门槛吧。” “嗯?”男子先是一惊,接着反应过来,无奈道,“张师兄,你又在炫耀了。” “哈哈,”张师兄的眉毛颤了颤,将手机递了过去,“你看,这是那小子最近一场的武道比赛。” 男子好奇地接过手机,看完了短暂的视频,赞不绝口道:“果然不错,年纪轻轻就有了丹境的战力,和同时期的彭乐云比起来也不差多少了。张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拜入宗门?” 张师兄摇了摇头,不在意道:“反正你是掌门,你看着来吧。” 一头乌发中夹杂了些许微霜,肌肤细嫩,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玄武派掌门,头衔强者,“护海长堤”马兴宏失笑道:“好你个张通微,一遇到大事果然还是这副惫懒样子,什么事都推给我来做!” 话虽如此,马兴宏还是估量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寒假来一趟吧,举办正式的入门典礼。嗯,到时候还得请人来观礼,星海俱乐部就不请了,我们和上清宗关系不错,可以请他们过来......” 马兴宏盘算间,张通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其人接过去一看,笑道:“巧了,这混小子打电话过来了。”说着便接通了电话。 一番交谈过后,张通微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马兴宏,问道:“掌门,我从咱们藏书阁里翻几个基础桩功给那小子不要紧吧?他新收了个徒弟,正在打基础。” 马兴宏摆了摆手:“不打紧,反正有你这个师父在,没什么问题。” 高品武者耳目聪敏,加之张通微也没有刻意屏蔽二人对话,在场众多外罡、非人强者早就将李行秋和张通微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如今一个个都饶有兴致地转头望来,含笑看着张通微。 众目睽睽之下,张通微干笑一声:“他这不是还没正式入门吗,竟然都敢收授弟子了。” 玄武派另一名在职业赛场上打拼的外罡强者,职业一品,“海潮”岳贯中闻言笑道:“这不和张师伯你当年一模一样吗?师侄我犹记得当年你不顾师祖之命,自顾自跑去战乱地区磨砺。那时候我才刚入门不久,一晃已然数十年过去了。” 张通微笑骂一声:“长辈们说话,有你小子插嘴的份吗?去去去,一边去!” 众人一时都哄笑起来,岳贯中更是不以为意,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当年他初入门时,自家师父正协助掌门师祖处理宗门事物,分身乏术,因而把他交给了彼时尚未成就外罡的张通微照看,二人之间关系由此变得亲密起来,几类于亲叔侄。 如今数十年过去,他岳贯中已然成就外罡,而张通微也年老体弱,不复当年威名。不过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并未随时光消磨,而是如上了年份的老酒一般,变得愈发醇香。 一群玄武派的高层们哄笑了一阵,张通微伸手示意安静,这才继续拿起手机,接续和李行秋的通话。 过了一会,他沉吟着挂断了手机,看向马兴宏,疑惑道:“那混小子给我说,他们松大新来了一个武道社教练,我听他描述,怎么感觉像施建国那老货?” “施建国?”马兴宏眉头一皱,“他不在吴越待着,去松城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张通微环视在场众人一圈,忽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施建国和‘意后’关系不错啊!” “你的意思是......”马兴宏若有所觉,忽地直直看向张通微,“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 “是得好好问问。”张通微沉着点头,“他们星海手真是越伸越长了。哼,这几年我在炎陵待着,都能看见星海来挖墙脚的人,谁不知道鄂、豫、陕、渝一向是我们玄武派和蜀山斋的势力范围!他们星海的人来炎陵招收新血,是什么意思?” 岳贯中笑着缓和气氛道:“还没影的事,不用那么紧张,说不得施前辈只是静极思动,随便逛逛呢?” 马兴宏没再说什么,打开手机,翻到了联系人名单,找到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拨了出去,招呼道:“喂,老吴啊,我记得你和施建国关系不错啊,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有事找他!”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清雅却平平无奇的声音:“无量福生天尊,马道友,贫道道号五光,‘延颈奋翼,五光备举,光兴八风,气降时雨’的五光。是道号,不是姓名。是五光,更不是吴光。” 马兴宏尴尬一笑:“哈,这不是武广你异能太奇葩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弄错,行了,赶紧把施建国联系方式给我,我有事找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手机号,接着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 马兴宏笑着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没在意,于是也不再多想,转而拨打了施建国的电话。 “喂,施建国,我马兴宏,有事找你。嗯对,我警告你,不要打我们玄武派苗子的注意,都进了我们玄武派的锅了,你还想把肉夹走? “什么?你已经告诉费丹了?好你个施建国!你速度可真够快啊!行了,不说了,我挂了。” 马兴宏挂断电话,转而看向张通微,沉声道:“赶紧告诉李行秋那小子,让他寒假过来举行入门仪式。另外,叮嘱他,千万不要去星海俱乐部!” ...... “行,好。我明白了,一定不会加入星海俱乐部的。嗯,您放心,好,没问题。” 李行秋挂断电话,看向楼成,失笑道:“果然没出我所料,那施教练确实是一位外罡强者。” “真的?”楼成眼中闪过兴奋之色,没想到看起来不太着调的施教练竟然是一位外罡强者,“施教练是哪个势力的外罡?” “吴越会。”李行秋将从张通微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楼成,“吴越会的三品外罡强者,‘黑白神刀’施月见就是施教练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楼成怔怔出神,纵然他已拜李行秋这位天外仙人为师,u看书 w.uukanshu 但亲眼见到一位外罡强者,还是令他兴奋不已。 李行秋看着走神的楼成,嘴角含笑,倒也没有出声惊醒其人。 他心中隐有猜测,若是没有自己干预的话,得到了龙虎金丹的楼成,大概率会入得施教练法眼,被其人收为弟子。刚好,那施教练就擅长冰部绝学,教导楼成也算合适。 “因果、命运......”念及此处,李行秋心中有所触动,对于此世大势走向看得更为清晰,耳旁似乎又有刀鸣声响起。 ...... 真实界,江东,文安城。 细雨纷飞,如云似雾。 王珝少见地离开了自家茅庐小院,来到了文安城北的一座秀气山峰之上。 因着是在江东之地,山势实在不高,宛如丘陵。曲曲折折间,一条石阶小路蜿蜒而上,通往尽头的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虽然占地不大,但在文安城却名声不小,香火旺盛,来来往往的男女香客皆是一副虔诚模样,撑着油纸伞,在香炉前有序上香,显得观中分外热闹。 王珝沿着湿滑的石阶小路攀援而上,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路尽头,面前就是古朴的宫观木门。 看着匾额上的“天命观”三个大字,王珝摇摇头,轻笑一声:“天命观,自以为世间万物悉由命定,可是何者为天命,又岂是沉沦苦海之辈所能窥探的呢?” 他没有入内游览的心思,而是转身回望,看着烟雨空濛的江东山间景色,喃喃道: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二百五十二.锡福赦罪,如影随形 “因果报应之说,小道耳,止增笑耳。” 忽然,有人声从王珝背后响起,话语间对于因果之说,满是不屑之意。 王珝元神之力覆盖周围方圆千里范围,早已感应到来者,只是不愿出言挑破罢了。如今其人自愿发声,他便转过身去,看向来人。 只见一名道人站在王珝身后,其人穿着蓝袍,留着半白半黑的胡子,双目幽深空洞,如同目盲之人。 王珝面色淡然,问询道:“不知道友何出此言?” 道人空洞的眸子直直看向王珝,坦然道:“因果之说,不过妄言。以因果之论而言,凡有因必有果,既然如此,若是把握一切因,当能得知一切果。执果索因,亦然如是。 “而若由果推因,一直追溯到开天辟地之时,当知世间诸物,一切命运,悉数天定,所有举动,不过徒劳。俗言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果报应既然早有天定,并非人力所能企及,那积德行善又有何用?累世行善又有何用?岂非邪说哉?” 王珝轻笑一声,不作正面回答,转而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传承何门何派?祖师为谁?” 道人顿了顿,似乎没料到次节,但还是回答道:“贫道天命,为此地天命观之主,传承问身派道统,门中供奉离系祖师。” “问身派、离系祖师......”王珝喃喃几句,突地笑道,“我听闻佛祖未成道前,曾有六人与他共研天地至理,后因理念不同,分道扬镳,被佛门中人称作外道六师。所谓【邪心见理,发于邪智,不禀正教,故名外道。辅行云:六师元祖,是迦毗罗,支流分异,遂为六宗】便是如此了。” 他看了一眼面露震惊的天命道人,继续道: “《陀罗尼集经》中有载,有人名拘赊黎者,【其人起邪见,谓众生苦乐不由自行而得,皆是自然而有。此计自然者,即是无因,即邪见也】。另有尼犍陀者,又名离系,【其人谓罪福苦乐,本有定因,要当必受。非行道所能断,如此计者,亦邪见也】。 “如今得知道友来历,想必道友便是外道六师中邪命派传人吧?” 天命道人嘴唇微颤,一脸不可思议之相:“你是何人?竟知晓我家祖师名号?” 王珝挑了挑眉,好笑道:“你主动来见我,却不知我是谁吗?” 天命道人脸色茫然,支支吾吾道:“我不过是见你在观外念诵《太上感应篇》,心中不满,因而出来与你辩论,谁知......” 谁知自己就这么来到了一位神秘强者面前,一位疑似法身的强者面前! 王珝笑着摇头,自己无意与天命道人相见,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其人倒主动来到了自己面前,当真世事莫测,耐人寻味。 不对,如果按照邪命派观点来看,岂非......王珝心中一道灵光闪过,忽然抬头看向天命道人,试探道:“既然如此,按贵派观点来看,道友怎知不是命中注定,你我有此一会呢?” 天命道人脸色一变,喃喃道:“是啊,原来是命中注定我要与你见面,难怪我今日运功行毕,从定中醒来之后便心有所感,旋即发现你在观外,原来是命中注定......” 王珝微微眯眼,从天命道人话语间察觉到了某事,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似是无意道:“我听闻贵派讲究天生命格,一切注定,不知可有此事?” 谈到专业话题,天命道人不复先前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而是认真道:“不错,从无起,从元始起,自身命格便已注定,该是什么便是什么。命格共分六种,有黑、青、红、黄、白、纯白六色,由凡至仙,由好到坏,以此排列。” 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珝,想知道这位知晓自家传承渊源的神秘强者又有什么话要说。 王珝点点头,抛出了心中那个问题:“贵派既然为外道六师之一,想必自然知晓传说大能的种种神异,既然如此,请问传说大能万界他我加身,自身命格又该是何等颜色?” 天命道人似是对这个问题早有思考,闻言不假思索便道:“传说大能有金仙之称、佛陀果位,其身命格自然该是纯白之色。即使有万界他我加身,但仍不改先天本性,缤纷色彩之下,仍是纯白之色位居核心。” “那若是未曾觉醒的大能他我,在未受其他存在干涉下,自身命格又是何色?” “依个人天命不同,色彩不同,但本性深处,仍有纯白光辉。”天命道人自信道。 “那若众多他我之本我尚未成就传说,但真实界生灵自有万千投影散落万界,既然如此,那些他我命格又是何等颜色?” 王珝挑了挑眉,邪命派身为外道六师之一,开辟祖师曾与佛祖共论大道法理,果然名不虚传,无数年传承下来,已经发展出了一套甚为完备的命格学说。自己本无意与天命道人交谈,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开始辩论,也无甚准备,一时半会之间倒也找不到什么漏洞。 天命道人闻得王珝疑问,接着道:“本我未曾成就传说,诸我自然与其互不干扰,何等颜色,自是依天注定。” “依天注定......”王珝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忽然问道,“贵派认为一切早在开天辟地、元始之时便已然注定,同时又摒弃因果之论,认为其乃邪说。可元始天尊又号称诸果之因,不知贵派对此有何看法?” “这......”天命道人顿时呐呐不成言,显然门中先辈在完善命格学说之时下意识地将彼岸大人物排除在外,只考虑到了苦海生灵。 王珝面色不改,接着道:“常言道天意自古高难问,而彼岸大人物俯瞰古今,执掌岁月,能颠因为果,更改历史,遂有‘天’之称呼。贵派讲求世间万物命运由‘天’而定,不知贵派供奉的‘天’又是哪位大人物呢?是佛祖?还是元始?抑或其他?” 三清道祖先天地而生,是最为古老的彼岸者,如果三清当年能意识到彼此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联手锁定世间一切因果、一切命运,不让其他彼岸者出现,恐怕世间景象还真就会如邪命派所言,因果早定,不必多费苦功,完全摒弃了个人的主观能动性,颇类王珝曾经有所听闻的机械决定论。 可是正因为三清身为彼岸者之间的互相干扰,使得祂们未能意识到彼此间微妙的联系,从而起了龃龉,产生了矛盾,才导致其他苦海生灵有了上进的机会,才有后来的许多大神通者登临彼岸,回溯至过去,进一步搅乱了棋盘。 以王珝观来,邪命派祖师离系道人的观念,绝非空穴来风,能有这种万事悉由命定的悲观想法,恐怕那离系道人背后绝对有一位彼岸者支持。 那么问题来了,王珝今日静极思动,本想在做某件事前来与戒杀道人见上一面,看看狼王死后其人还是否在此逗留,并无与天命道人对话的打算,但未曾想其人却主动寻上门来,还自称是“命中注定”。难道其中真有“天意”存在? 是以王珝三拐两拐,不断向天命道人询问邪命派理念,就是为了旁敲侧击出邪命派背后究竟是哪位存在,并以此为基础,考虑随后章程! 王珝声若雷震,响彻在天命道人心底,震慑其人心神,使其在王珝有意之下,不自觉说出了心中答案:“我问身派只供奉离系祖师,从未听说过与哪位天尊佛祖有所牵扯。不过......” “不过什么?”王珝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 天命道人心神受击,只觉面前道人身影如同一尊唯我独尊的佛陀,令人不自觉地有所拜服,于是毫无疑虑,出言道:“不过我几十年前来此地时,彼时天命观尚无此名,观中乃是供奉一尊名为赦罪天尊的神像。” “赦罪天尊?”王珝眉头一皱,“那神像如今在哪里?” “就在观中收藏。uu看书ww.uuanshuom ”天命道人恍惚道。 王珝闻言看向观中,元神之力发散开来,轻而易举地在一间厢房中找到了那尊古朴的天尊像。 这尊天尊塑像与道门最常见的天尊神像截然不同,其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似上古帝王打扮。神像手中捧有一尊大印,如口含天宪,执掌众生命数。而神像前与之配套的牌位上则端端正正地书写着七字神名: 锡福赦罪大天尊。 王珝心中微沉,伸手探去,将牌位抓在手中,接着往其中灌入了些许仙灵之气。 随着仙道法身独有的仙灵之气输入其中,牌位之上忽有异光亮起,斑驳陈旧的木制牌位转瞬变了一番模样,古朴与沧桑尽去,如同上好的仙灵玉制成一般,通体晶莹剔透,令人爱不释手。 而那七字神名亦有变化,笔走龙蛇之间锋芒毕露,有金霞流转,甚至在最上端还多了“玉皇”二字。 玉皇锡福赦罪大天尊! 王珝猛然回头,看向玉皇山方向,耳中真切地有长刀嗡鸣之声响起,给人以直观的岁月隽永之意。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 口中喃喃几句,王珝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再无迟疑。他不去看仍有迷茫的天命道人,伸手将玉皇牌位收入袖中,接着一步跨出,回答了茅庐小院之内。 坐在清池之侧,王珝入定凝神,闭目感应起他交给孟奇的那尊神像来。 “算算时间,孟师弟他们也该去往那方天庭碎片了,只是不知他能否领悟我话中深意?” 二百五十三.天河神女 西游世界,五指山,天庭碎片之中。 孟奇等一行轮回者刚探索完毕了一处宫殿群落,正踏上云道,向着更深处进发。 他们进入天庭碎片后不久,便发现后面有妖族生灵追来,遂设下陷阱,故布疑阵,鼓弄出一番灵异情形,吓得那群小妖不敢轻举妄动,为自家探索天庭碎片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孟奇等人的前行速度其实也不快,因为在六道所给出的任务介绍及要求当中,只提了要找取核心之物,但半点没说其具体是什么,又位在哪里。如此一来,他们必须一寸寸搜寻过去,免得错过。 更者,此地乃天庭碎片,自有异种规制压制,众人难以飞腾,只能掠步向前。是以一拖再拖之下,速度还是不尽人意。 放眼望去,入目尽是苍茫云海,虽然翻滚不休,却寂静无声,给人以异样的死寂之感。一路行来,不时能看见几座倒塌的宫殿楼阁,废墟尽数光洁如新,毫无半点烟尘,如同被凝固在时光的琥珀中一般,诡异之中令人心惊肉跳。 孟奇等人走在云道之上,唯有脚下落在实处,周围虽然云雾缭绕,却都为虚幻,在这种不能飞遁的境地下,更是给他们增添了一份心理压力。 为了排挤这种负面情绪,孟奇等人只能一边讨论一边前行。 众人走了一阵,忽然耳边传来了声响,令人精神一振,不由侧耳细听。 哗啦—— 波涛之声从前方“飘”来,没有正常的质感,多了点虚幻的味道。 “天河之水……”在天庭遭遇水声,孟奇脑海内自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莫非是天蓬元帅曾经统领的天河?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步伐加快,穿过氤氲云气,看到了一条静静流淌的大河,它水波似虚,泛着粼光,一眼望去,仿佛看不见底部。 “咦!这个是......”孟奇轻呼出声,引得众人转头看来。 “怎么了?”江芷微疑惑问道。 孟奇面露奇异神色,从芥子环中掏出了一尊雕像,向众人示意:“你们看。” 江芷微等人旋即看去,只见在孟奇手中托着一尊神女玉雕,内中波光粼粼,星光万点,给人以浩瀚广袤之意,竟然和眼前的天河分外相似。 齐正言双眼眯起,轻声道:“孟师弟,这是何物?” 孟奇不觉有异,皱着眉头道:“此物是前不久王珝师兄交给我的,让我送往某地。说待时机一到,我自会知晓如何行动。” 赵恒顿了顿,他对于王珝的了解都是从小队其他人口中转述而得,只知道王珝曾是小队成员,后来无故脱离,如今已是法身,除此之外,对其人并不了解,闻言便玩笑道:“莫非他就是在暗示你将这尊玉雕送到天庭碎片中来?” 谁知孟奇和江芷微这两个对王珝比较了解的人听了此言后顿时陷入沉思,似乎真在考虑此事的可能性。 “王师兄经历神秘,对上古秘闻多有了解,或许他真的能预见到什么。”江芷微低声道。 “那我该怎么办,把这玉雕沉入天河之中?万一我们领会错意图了呢?”孟奇犯了难。 突然,阮玉书轻声叫道:“你们看,玉雕有变化了。” 其余几人纷纷看向玉雕,只见神女雕像先前还模糊难辨的面容如今已逐渐清晰起来,似有一个看不见的匠人正在精雕细琢一般,随着刻刀运转,在其上慢慢勾勒出一副动人的女子面容。 玉雕面容清晰显化,众人方能一睹神女真容。只见这尊神女雕像乃是少女模样,面容秀美,巧笑嫣然,似天地造化所钟,又带有一股神圣凛然之气,使人不敢生出侵犯之意。 孟奇看着手中玉雕,似是想起了什么,环顾众人道:“王师兄当日曾言,此乃天汉中白水素女之像,如今随着我们见到了天河,雕像又有异动生出,难不成真该把其沉入河中?” “要不然我们试着在上面洒些天河之水?”除了开头一句后,一直没怎么出言的齐正言忽然发声道,提出建议。 “可以试试。” 一行人簇拥着孟奇,靠近了缓缓流淌的长河。 甫一走近河岸云端,众人脑中一声嗡隆,却是不自觉地感应到了天河之中的真正情形。 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在众人眼前还有形体存在的长河随着在远处灌入虚空,河水逐渐弥漫开来,内中愈发无边无际,浩瀚广袤。 一颗颗散发着灼热与光芒的大日般的星辰在天河中沉浮,彼此之间的距离让任何一名外景飞一辈子都无法抵达。 “这就是天河?”孟奇下意识叹道,“不愧是天庭仙界。” “别耽搁了,小心后面妖族追上来。”赵恒催促道。 孟奇点点头,靠近天河,正准备取些天河之水,却又有所迟疑,万一天河之水有什么古怪,能分解肉身,含有水毒,或者鹅毛不起,他大意之下岂不是把自己坑进去了? 思及此处,孟奇摸索了一遍芥子环,发现身上并无可以用来取水之物,于是拔下一根头发,化作一具分身,让他跃入天河。 刚刚下水,分身之中便有意念传来告知孟奇,天河水质虚幻,冰寒入骨,天地元气不减,但没了正常所需的大部分,而且还多了不少有害之物,只能用来修炼特定功法。 另外天河之水轻灵无比,提供的浮力甚至还不如气流,更因此地不准飞掠,是以分身一路直线下沉,眼看着就要被河底的“星辰”引力所捕获,化作灰灰。 孟奇不敢耽搁,右手探出,试图将分身抓摄上来。 许是因为此地算是河畔,河底的“星辰”引力不大,孟奇略微费力,便成功地收回了分身,顺便得到了一捧不断有云雾氤氲发散的天河之水。 回头看了一眼小伙伴们,见他们正在外围警戒,孟奇转过头,吸了口气,将玉雕的末端浸入了那一捧天河之水当中。 玉雕入水,得粼粼波光加身,内中运转的星芒便更加逼真,真如一方星河转动,似是天河本身诞灵所化。 在孟奇惊诧地注视下,玉雕微微一颤,陡然活化过来,变作一尊尺许来高的神女,抿嘴轻笑,对着孟奇整衣敛容,一礼之后便迈步而出,走入天河消失不见。 “这这这......”孟奇手指着天河,口中连连呼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了?”江芷微转头看来,“小和尚,玉雕呢?” “玉雕活了!”孟奇赶紧告知众人方才发生之事,以集众智,推测此事背后原因。 得孟奇告知刚才所见,一时间众人俱都皱起眉头,不知是何感想。 江芷微沉默片刻,出声道:“如此说来,王师兄果然是借小和尚你之手要谋划些什么,只是不知那所谓的‘白水素女’又是何等来历?” 赵恒沉声道:“我们要关心的应该是,一位法身插手天庭碎片之事,是否会对我们完成任务造成影响?我们能不能借助这个机会,得到某方面的帮助?” 孟奇心中思绪纷纷,抬眼却见齐正言立在一旁,眺望天河,面上毫无波动,不由出言相询道:“齐师兄,你有什么看法?” 见众人转眼看向自己,齐正言眉眼微阖,话语淡漠道:“小孟既然能引发神女塑像异动,使其自主复苏,走入天河,说明此事大概率在王师弟意料之中。以我看来,此事恐怕尚未结束,我们若是有闲,在此等候一阵,当能得见分晓。” “可惜我们正被妖怪追索,还要赶着去收取核心之物,恐怕没有闲暇时间。”江芷微叹了口气道。 齐正言轻轻点头,似是赞同此言。 一番讨论下来,孟奇心中作出决断,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背后天河中传来水花涌动之声,连忙转身看去,长刀出鞘,心中防备深深。 在众人注视下,天河之中陡然有一个漩涡浮现,一尊常人身形大小的神女从中迈步而出,立于云端之上,含笑看向孟奇一行人。 神女身着水色衣衫,衣物简单,仅以浪纹为装点,长发随意散落背后,并无多余繁饰,薄裙似雾,罗袜凌波,光润玉颜,气若幽兰,真如洛水之神。 她对着孟奇轻轻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盘滚珠,缓缓道:“妾身乃天汉中白水素女也,今得公子之助,返还本相,自当有所报答。” 孟奇心中戒备不减,这尊神女气势之庞然,乃他生平仅见,不在一众法身高人之下。思及神女和王珝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联系,他示意小伙伴们不要轻举妄动,沉声道:“不知神女如何报答?” 白水素女笑吟吟道:“我知公子是为寻一件事物而来,且背后尚有追兵。妾身力薄,只能送公子一程,顺便为公子阻拦敌人片刻。” 孟奇思量一阵,长刀入鞘,拿出王珝早先所送的法身令牌,拱手道:“如此,多谢神女了。” 神女莞尔一笑,罗袖轻扬,周围天河之水随之潺潺而动,百转千回间重重幽暗浮现,似是打开了通往不同天地的门户。 神女神情稍正,肃声道:“天河宽广无比,完好时可连接诸天万界,是天河水军来去出行之物。不过此地毕竟只是一块天庭碎片,若无天河水军专用车架在此,倒也脱身不得。” 白水素女伸出纤纤玉手,uu看书 ww.uuanh.m轻轻一拨,一方幽暗漩涡转至孟奇等人面前,话语声随之而来:“妾身如今只有部分天河权柄在身,只能将公子等人送至天河浮岛之上,那里乃天河水军驻地,自有禁制机关,公子万望小心。” 孟奇心中一喜,忍不住打探道:“神女可知这块天庭碎片之中的核心之物在哪里?此物事关重大,还请神女不吝告知。” 白女素女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娓娓道来:“越过天河浮岛,渡尽天河之后,乃是天庭昔年一片苗圃,本方碎片破裂时便是由此而折。若无意外,核心之物当是落在此地。” 孟奇追问道:“那核心之物是何模样,有何特征?” 神女微笑摇头:“公子当知,此地隐秘颇多,为公子考虑,请恕妾身不能尽数告知。” “好吧,”孟奇倒也不气馁,毕竟知晓了这些消息,他们行程便能大大缩短,完成任务的速度也能快上不少,当然,前提是白水素女没有哄骗他们,“既然如此,我等告辞了。” “公子请,妾身会为公子拖延追兵片刻的。” 白水素女侧身,目送孟奇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幽暗漩涡之内。临走之际,齐正言眼含深意地瞅了神女一眼,神女落落大方,含笑与齐正言对视。 见孟奇等人消失在幽暗漩涡之中,白水素女轻叹一声,伸手一抚,周围漩涡尽皆消失不见,天河之水再度平缓下来,安稳流动,似是亘古不变。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转身看向云雾深处,淡然道:“看了这么久,不知尊者有何感想呢?” 二百五十四.托塔罗汉 云雾飘渺,卷舒之间掩盖住一切踪迹。 随着神女发声,不远处的云道上,一众妖物身影显露出来,妖气四溢,满怀畏惧却又蠢蠢欲动地打量着神女。 白水素女放眼看去,只见众多狼妖、猪妖、蛇妖之间,有数尊气势不凡的妖物被拱卫其中,而在一尊银蟒蛇妖身侧,还有一道全身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 天汉神女脸色玩味,先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那道黑袍身影,而后方才出言笑问道:“尊者能将这尊罗汉遗蜕送出灵山,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罢?” 黑袍身影轻哼一声,从袍中探出一只手来,只见其上淡金斑驳,隐有金色血迹流淌干涸,而在手掌之中,一尊七层宝塔正被托举其上。 黑袍身影手掌微微一动,七层宝塔当即飞跃而出,大放光明,内蕴一方宇宙般沉重无比,向着神女倾覆而下。 神女面色不改,伸手一抚,周身天河之水泛起狂涛,顿时和七层宝塔之间如同隔了重重遥远宇宙那般,脱离了宝塔的锁定。接着她一指点出,从天河中有拳头大小的星辰跃起,挥洒着无穷的光和热,向着黑袍身影撞去。 庞大的星辰引力引发了空间的塌陷和错乱,拿定了黑袍身影周围的空间,让群妖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看着如大日一般的恒星向着自己撞来。他们哪里见到过这般景象,一时间惊恐失措,涕泗横流,可又无法挣脱,只能引颈受戮,等待死亡的到来。 面对大日临身,黑袍身影屹立不动,右手探出,向上托举而去,内中层层净土呈现,但万般佛陀无踪。 如来神掌第六式,掌中净土! 看似体型不大,但货真价实的恒星一头撞入佛国净土之中,顿时被消泯了所有神异,显露了原本的姿态,炽燃的大日光辉在净土之中陡然爆发出来,吞吐着光焰,侵略着一切,想要将净土破去。 面对这副情形,黑袍身影仍是一副淡漠气质,他反掌一握,佛国净土顿时破灭,强横的毁灭之力在摧毁一切的同时,顺带着将那颗恒星一同消泯而去。 黑袍身影伸手一招,一击不中的金色宝塔落回手上,他环视了周围畏缩在一起的群妖一圈,话语声飘渺而淡漠: “你们去追杀先前从这里经过的那群人,不然......” 话语中未尽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为首的鹏妖、虎妖、蛇妖三名妖王听了此言,连忙振奋精神,带着一群儿郎脱出战场,沿着云道向天庭碎片深处追索而去。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过是那位黑袍身影手下的棋子罢了,如果能体现出自家价值还好,若是不合棋手心意,或者违背了其人意图,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为什么要让我们遇到这种神仙打架的局面......几名为首妖王心中哀嚎,但脚下速度反而更快,他们不但害怕黑袍身影的威胁,更担心那尊神女可能的阻拦。反正二者中随便一人出手自己都是死,倒不如作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来,以期那位黑袍身影出手,拦下神女,保住自家性命。 怀着这种心理,那头大鹏鸟得道的妖物干脆招来妖风,将一群小妖并其他几名妖王一裹,迅捷地向着不远处的玉白色长桥掠去。虽然天庭碎片内禁止仙神飞腾,但它身为鹏鸟得道,自然在此有所优势,行进速度不是其他妖物能比。 不过奇怪的是,白水素女并未出手留下众妖,而是怡然自得地立在天河之上,脸上浅笑依然,与那尊黑袍身影对峙。 在有些古怪的气氛之中,黑袍身影终于有所动作,他身子微颤,解开了身上披着的黑袍,将真容暴露在了神女的视线中。 看见对方模样,神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抚掌而笑:“原来如此,尊者竟然是将苏频陀尊者的遗蜕送了出来。十八罗汉中的托塔罗汉遗蜕,难怪是如今这幅模样。” 只见在神女对面,一尊独腿独臂的罗汉遗蜕立在天河云端。手托宝塔的罗汉法身大半个身子都已消失不见,只在创口的截面上还能看见不少淡金色的佛血如小蛇般汩汩而流,如同一挂星河流转,万千宇宙生灭,给人震慑之意。 便是如此,这尊凄惨的手托宝塔的罗汉遗蜕还是给人一种佛法通灵,威而不怒、道行超群之感,似能想见当年风仪。 若依此尊,业果不欺,远离病患,功德久盛! 托塔罗汉苏频陀尊者,十八罗汉中排行第四,佛祖所收授的最后一名弟子,全盛时起码是传说之境的佛陀! 罗汉遗蜕双眼空洞,虽能照见重重宇宙,但自性灵光却已然消失,唯独一抹万千色相混杂而成的微光沉浮其中,操纵着苏频陀尊者的遗蜕开口发言: “你确定要阻我?” 神女嫣然一笑,刹那间明艳不可方物,若有所指道:“便是妾身不在此阻挡尊者,尊者此行目的怕也不能达成罢?” 正是在这次轮回任务中,孟奇为躲避大敌追杀,带着一众小伙伴们潜入了天河之底,借由天马拉车之便,去往了西游世界的高老庄,得到了道德天尊手书的《道德经》一本,算是正式担起了道祖入世传道的因果。 不提就在三十三天之外炼丹的太上道祖,此时二郎神杨戬恐怕也已然有一道念头回归,就在关注着孟奇。不然也无法解释原著中是谁从道德天尊那里取来了手书经文,并搁置在高老庄。 有这两位在,难道阿难真能如愿以偿? 神女话语出口,罗汉遗蜕微微沉默,接着复又言道:“所以你确定要阻我?” 神女脸色一正,凝重道:“正是。” 淡漠声音不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你就不想知道南华培养你的目的吗?你就不想摆脱身上缠绕着的众多因果吗?” 罗汉遗蜕微微抬头,直视白水素女双眼,似乎隔着这尊天汉之精所成的他我化身,在打量着背后那尊默然不语的道人身影。 “你费尽心思,刻意将这尊他我化身凝成玉雕,交给孟奇,借他之手偷渡入这方天庭碎片,难道不就是为了和我见上一面,从而得知少许上古隐秘,以摆脱身上束缚? “如果你任我行动,或助我擒下孟奇,我便如你所愿,如何?” 白水素女是王珝在某方世界中的他我投影所化,天然契合天河云汉之道,如今身处这块以天河为主体保留下来的天庭碎片,一身实力直追上古大能。借助地利之便,就连阿难操纵的这尊托塔罗汉遗蜕也不能突破其人阻隔,抓住孟奇。 毕竟,阿难能将苏频陀尊者的遗蜕送出灵山,以自己一道念头进行操纵,也付出了不少代价,这尊遗蜕上那可怖的伤口就是证明。 若非末劫来临,佛祖封印松动,阿难也无法透出力量,干涉外界。 面对苏频陀尊者背后阿难的诱惑,白水素女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笑吟吟道: “尊者却是想岔了,妾身虽然抱着或许能和尊者见上一面的心思来到这方天庭碎片,却也不是特地为了尊者而来,妾身此来,实则另有要事。 “另外,尊者以妾身心中种种挂碍为饵,游说妾身,却更让妾身坚定了心念。尊者所言虽好,却不为妾身所取。如此,还请尊者离去罢。” 阿难的声音飘渺而淡漠:“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区区蝼蚁,也想插手我等棋局?原本看在南华的面子上,我不想杀你,只打算将你镇压在此便罢。但你若执迷不悟,任谁来都无法保下你!” 神女失笑道:“尊者何必出言恐吓妾身?若尊者真身降临,妾身自然一言不发束手就擒,但尊者如今被佛祖封印镇压,只以一缕念头操纵苏频陀尊者遗蜕在外活动,而这尊遗蜕又多有损毁,战力还要再打个折扣。尊者若真有把握镇压妾身,何必在此饶舌?” 神女踏浪凌波,足下波涛回旋,天河之水被其调动,隐隐间构成了一方玄奥无比的大阵,借助天河之力勾连了万界。神女落在大阵中央,周围银汉护卫,星河如云,将其衬托得如同斗姆元尊一般,自有一股群星之主的气势。 神女俯下身子,从天河中拈起了一枚弹丸般的恒星,拿在手中把玩道:“事已如此,尊者不如脱身离去,谋划下一局再说?” 罗汉眼神空洞,内中万色微光闪烁不停,正在沉默间,却是眉头一皱,看向了远端。 神女若有所觉,紧跟着向彼方看去,只见天河彼岸,隐隐绰绰的楼台宫殿之中,一株似有参天之势的巨木轰然倒塌,化作木屑灰飞而去。这番声势浩大的景象,在天河这一侧都能目睹。 随着那株巨木灰飞烟灭,神女只觉自身莫名一轻,对于这段天河的炼化程度更深一层,连带着对于本方天庭碎片的掌控力度也有所上升。 核心之物被吸收了......心中明晓此事根源,神女脸上露出灿烂笑意,看向罗汉遗蜕道:“孟师弟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uu看书 .uuknshu.co 不会在此多作停留,尊者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罗汉遗蜕面容呆滞,话语冷漠无情:“很好,不愧是南华选定的人,是他用来验证那个设想的棋子......” 不待神女有所反应,罗汉遗蜕一颤,血肉消失,骨骼蜷缩,化作一枚沾染了血色的金黄舍利破空而去,遁向了天河的彼岸。 神女心中一动,并未追赶或者阻拦,而是伸手抚过水面,显化出某方地界景象。 只见在天河彼端,花园苗圃之中,那银蟒蛇妖忽然身子一颤,眼中倒映出一枚沾有血色的金黄舍利虚影,接着朝天怒吼,摇身一变显出了原型,向着孟奇等人冲杀而去。 得罗汉遗蜕之力加身,早早被阿难埋下了后手的银蟒蛇妖气势一涨再涨,很快变得有池塘粗细,头大如斗,双眼通红,几有大宗师之力。 巨蟒低头,孟奇等人浑身发僵,当机立断,放弃了在核心之物被大道之树吸收后就发生了变更的轮回任务,选择中断任务回归。 “脱离战斗,方能回归。” 六道轮回之主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嘲笑观战的某人。 ...... 白水素女见状微哂,伸手一弹,指掌中的那枚“弹丸”吐露出一缕金色的大日灵焰,落入水镜,向着银蟒蛇妖灼烧而去,拦住了其对孟奇等人的第一波攻势。 略作试手,救下孟奇等人一次,神女也无心再关注战局,而是抚平了水波,转身看向了另一处地界,含笑道:“齐师兄,好久不见。” 二百五十五.邺都之约 眼见得自家行藏被神女一言点破,再也无法潜伏下去,另一道身影终于从云雾中踏步而出,掌中一枚血红宝珠上的辉光隐没下去,看向白水素女。 这尊身影并非人族模样,而是人首龙身,长有六臂,面目与齐正言有七八分相像。 另外,此身通体呈现血色,给人以难以言喻的妖异之感,六条手臂或持毁灭,或掌杀戮,或握血珠,或凝污秽,或托冰寒之花,或捏赤色邪火。 它虽然本身没有堕落之意,却让人毛骨悚然,似乎看见了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见到这尊身影真形,神女面含笑意,抚掌而笑道:“自灵山一别后数年未见,如今再见时齐师兄却快迈过第一重天梯了,当真可喜可贺。” 齐正言的法相之躯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王师弟?” 他没有追问神女是如何认出自己身份的,而是反问起其人来历,似乎在验证心中猜想。 神女笑吟吟道:“妾身现在是白水素女,齐师兄切莫搞混了。” 齐正言眼角略有抽搐,顿了顿才道:“王师弟为何不以本相与我等见面?莫非还有其他谋划吗?” 白水素女眨了眨眼,脸上笑意不减,轻松道:“不过是此身最为贴合天河之道罢了。齐师兄,你着相了。” 齐正言深深地看了白水素女一眼,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起了其他:“你点破我行踪,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其实在天河附近已经潜伏很久了。 刚入天庭碎片,在入口附近设下陷阱杀妖之时,他就寻了个落单的空隙,动用了秘法,将自身法相分离出去,潜伏在侧。既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不叫小伙伴们在并肩战斗时看出异常,也是为了暗中行事,为众人保驾护航。 后来在孟奇触发王珝所赠玉雕,唤出天河神女,其人要送他们一程时,齐正言心中一动,并未将法相之躯带走,而是留了下来,作为监视神女的一重后手存在。毕竟那时,还无人知晓天河神女和王珝的真正关系。 反正对齐正言来说,法相之躯即使毁灭也伤不到自家根本,最多便是落得一个重伤的下场,而他还有种种秘术传承可以动用,弥补伤势。是以舍去一尊法相之躯,监视一位态度不明的神秘法身,怎么看都是自家比较划算。 就连天河神女可能拥有的,追溯因果联系,伤害到本尊的手段,齐正言也不是没有防备。 于是他便潜伏在缭绕云雾之间,见证了一番好戏,顺便听了一耳朵的上古秘闻,从白水素女和那个操纵苏频陀尊者遗蜕的神秘人之间的对话中,对于孟奇如今的状态也有了一定猜测。 看着眼神闪烁的齐正言,白水素女似乎能猜出其人心中想法,于是出言告诫道:“我唤齐师兄出来,就是为了告知师兄,切莫将这些事情告诉孟师弟,否则对他有害无利。” 齐正言心中一凛,刹那间百转千回,结合自己得到的魔主传承,很快猜想到了什么:“鱼,还是道标?” “两者都有,在某些存在眼中是鱼,在另一些存在看来是道标。”白水素女漫不经心地道,“在孟师弟身上落子的那些存在,彼此之间都有一份无言的默契。齐师兄你旁敲侧击,稍稍指点一些东西还好,但若是直言以告,恐怕孟师弟转眼间就会成为另一个人了。” 在说到“稍稍”二字时,天河神女还伸出素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之间张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齐正言面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淡淡道:“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眉头一动,看向白水素女,似提醒似怀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水素女先是一愣,接着轻笑道:“都怪齐师兄你吸引了妾身的注意力,让人家差点把此事忘记了。” 神女右手在天河之水中划过,似是放开了什么禁法,接着才道:“好了,妾身已经放开了天河勾连万界之能,撤去了对于那架马车的束缚,孟师弟他们当能安全离去了。” ...... 在天河浮岛上的池塘之底,古朴的铜门背后,随着一层莫名的无形枷锁被解开,孟奇等人赖以逃生的那乘驷介战车陡然“活”了过来,像是从古老的过去降临到了现在,无缝接续起当年的动作。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点迟疑,四匹雪白的天马仰头长嘶,马蹄踏入天河,随着无质之水浸没,车厢泛出濛濛青光,禁法自启,封闭得严严实实。 两服上襄,两骖雁行。 随着天马拉车,遁入星河,车厢中的五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孟奇后怕道:“好险,差一点那头怪物就追上来了!” 原本的银蟒妖王在孟奇以大道之树吸收了核心之物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变,先是实力大涨,如同返祖,而后体表遍生白毛,几如尸僵,后来更是灵智尽丧,只知道追杀孟奇等人,让他们无路可去,只能借助先前探索天河浮岛时发现的这乘驷介之车,遁入天河之中,借助天河勾连万界之便,寻觅一线生机。 江芷微执剑在手,并未因暂时安全而放松警惕,她将疗伤丹药递给孟奇,神色凝重道:“最开始若非有人救了我们一次,恐怕我们连那怪物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那银蟒蛇妖异变而来的怪物实力强横,似乎迈过了第三层天梯,类似于半步法身,若非初时有一缕大日灵焰破空而来,化作火海将那怪物重伤,打落境界,他们还真不能从其手下逃得性命。 赵恒闻言吸了口气:“那天河神女曾言她会为我们拦住追兵,我们从那些妖物口中也得知,它们之中有一位恐怖存在被神女拦下。既然一头由银蟒蛇妖异变而来的怪物都有大宗师之力,那它们队伍中的恐怖存在又是何等强横?能将其拦下的神女又是如何?” 孟奇和赵恒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最初之时没与那神女交恶是个正确的选择。 孟奇想到这里,沉吟了片刻方道:“我会寻个时间去问一下王师兄,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知那尊天河神女最终状况如何。或许我们还能借这个机会与那位神女搭上线。” 江芷微和阮玉书轻轻点头,与一位对自己等人抱有善意的法身交好,是很有必要的。 齐正言坐在车厢角落,一如往常的少言寡语,默默地看着大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以为那尊神女为了拦下了妖物口中的恐怖存在从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还试图与对方交好? 可惜人家拦下是拦下了,只不过风轻云淡,一点伤势都没有,而且其人在执掌天河权柄之后还封锁了天河勾连外界之能,险些把大家困死在了天河之中。 更不要说这尊神女本就是王珝他我投影之一,你跑到人家本尊面前,想与对方的化身打好关系,真是、真是...... 齐正言悄然叹了口气,按捺下波动的心绪,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法相之躯那边。 ...... 天河之畔,和齐正言又略略谈了几句后,白水素女显然没了再继续下去的意思,神女轻笑一声,截止了话题:“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有什么事你和余元再去说罢。” 齐正言一愣:“余元?他是谁?” 白水素女把玩着手中“弹丸”,不以为意道:“是本尊的另一道化身,他似乎有什么事想和你谈谈。” 齐正言眉宇间闪过一抹疑色:“现在说不行吗?” “不行哦~”神女晃着手指道,“你们的任务快结束了,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是在真实界见了面再说罢。” 齐正言思绪一晃,知晓本尊那边已然接到了六道轮回之主在半个时辰内回归的提示,如今正在探索一座名为高老庄的残破庄子,似是人族先人所居。 齐正言沉默了一下,转而道:“时间、地点。” 白水素女轻笑一声,明白齐正言这是答应下来的意思,于是巧笑嫣然道:“时间就定在你们返回真实界后,至于地点,邺都怎么样?” 邺都......齐正言眉头一动,似是想起了当年,想起了离邺都不远,坐马车只有一个时辰路程的邑城。 “那时死亡任务还未到来,张师兄和符师妹尚在人世,我还在邑城当宗门主事,小孟还自称是我的远房表弟......” 齐正言一时间思绪翻涌,沉默未答,默然一会后方才点头应许道:“邺都吗?我知道了。”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面上古井无波,眼中幽深莫名,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白水素女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希望齐师兄可不要失约哟!”说着身边便有幽深漩涡浮现,似乎要送齐正言离开。 “等等,”纵然刚刚决定了一件大事并打算付诸行动,但这并不妨碍齐正言心中的好奇,uu看书 .uuknshu.m “王师弟,你如今以女相现身,就不觉奇怪吗?” 毕竟这非单纯的伪装成女子,而是由里到外俱都转成了女身,说句不客气的,在这种状态下,白水素女甚至可以与凡人结合,生育后代! 这个问题齐正言刚知晓白水素女为王珝化身时就想问了,但那时他和其人之间尚有其他事情要谈,于是暂且忍耐了下来。 如今眼看神女有送客之意,齐正言终于按捺不住,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神女愣了愣,脸上旋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齐师兄,传说之境分化万千,投影遍及各界,有男有女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世间岂有他我投影尽数为男子或女子之人?再说,我曾得奇遇,改易了出身跟脚,如今颇类某些先天神圣,而那些存在可有阴阳之分?齐师兄,你还是着相了。” 王珝借助混沌青莲子重塑过肉身,从而顺利突破至法身之境。若不追溯其人经历,单看他如今法身跟脚,确实和某些小世界的先天创世神颇为相似。 说道这里,神女脸上笑意一变,略显促狭:“再说,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刺激、乐趣和期待。” 她脸上笑意盈盈,挥手间幽暗漩涡猛然扩大,将齐正言的这尊法相之躯投入其中,悄无声息地送到了高老庄附近。借助天河之力,凡是那乘驷介去过的地点,都被神女勾连了起来,与天河阵法相融,能在其中随意来去。 将齐正言送走,神女这才有闲心回过头来打量这方天庭碎片,口中喃喃道:“如今这块无主之物已被纳入掌中,总得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罢?” 二百五十六.南天云海,云霄天城 白水素女先前对阿难所言,其实不假,王珝派她这尊他我化身来天庭碎片一探,确实另有要事。 虽然王珝也很好奇,在他已然将那头由砀山君、白毛罗汉、罗胜衣三者元神执念所拼合而成的怪物早早送去解脱的情况下,会被阿难操纵着来天庭碎片争抢核心之物的又是谁,但让他以白水素女之身来此的最大因素,却并非这点。 诚然,王珝也曾设想过,在砀山君这枚棋子已经消失的境地下,阿难会不会另行操纵一具尸骸,亲自动手。但他也不是为了与阿难见面而特地来此一遭的。 对于王珝本尊来说,这块天庭碎片之中最紧要的事物,不过两样罢了。 一者,是残留在碎片当中的天河之水。 而另外一者,便是天庭碎片入口附近的南天门废墟! 天河之水很好理解,毕竟王珝修行水法,天然亲近一应真水,若是能以天河之水为资粮,助力自身修行,那他一身实力必然还会再有一个上涨的势头,对于传说之境的感悟也能更上一层。 当然,天河之水至清至灵,又诞生自仙界九重天之中,与天界本源相契合,如果可以的话,王珝其实更想派玉音道人来此收取天河,如此才不负他当年斩化三尸的用意。 不过根据王珝感应而知,现今玄正洲上正有一场由姬飞晨和玉芝仙姑师姐弟牵头引发的机缘降临。无论从哪方面来讲,玉音道人都不好脱身离开,毕竟他作为云霄阁的客卿长老,这个时候正该为姬飞晨二人帮帮场子! ...... 玄正洲上,南荒入口,四圣景明福地,飞漱峰中。 玉音道人坐在峰顶,斜倚一方灵岩,看向虚空之中,凝重道:“清泓他好大的胆子,不过修成了纯阳元神,竟然就敢和玉芝二人打上天心魔宗!” 在玉音道人身边,另有一位身着紫衣,气质脱俗的俊美道人对坐,道人闻言笑道:“道友身为云霄阁客卿,怎地,不前去看顾一番吗?” 玉音摆手道:“此番行动诸位道友早有定论,清泓他与天心魔宗结下矛盾,与玉芝二人闯入对方道域,引出地仙反击。为了却因果,那地仙以大欺小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其纠缠不休,方是我等出场时机。” 紫衣道人了然道:“原来如此,这般看来,那清泓道人当是有惊无险了。” 玉音赞同道:“不错,玅景道友也当知晓,清泓他身为云霄阁当代阁主,能否复兴云霄阁全看其人努力,我等身为地仙,不好在本次大劫中随意插手,只能设下考验,多加磨砺了。” 道号玅景的紫衣道人点了点头,出言提议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如暂且歇了今日论道,先看看那清泓道人表现再说?” 玉音道人自然不会反对,伸手一划,一面水镜凭空而显,映照出天冥之地中的情形:“道友请。” “请。” 二人看向水镜之中,正看见清泓、玉芝二人联手合力,催发出一枚玄白色小珠,飞向对面天心魔宗地仙,八宝灵君所在之地。 玅景道人见状眉头一挑,心中暗道:“混元龙珠?这两个小家伙天资倒是不错,尚未证就地仙,竟然已经学会了这门大神通。” 但不待他出言恭喜玉音道人,只闻天冥之界传来一声钟响,悦耳嘹亮,以玉芝和清泓二人演化的龙珠为引子,一股和清浊二气迥异的力量和天冥之界共鸣。 伴随钟声而来的,还有无数仙子道人的道颂之声。 “大道生兮,太极混成。阴阳生兮,天地初判……” 钟声道颂中,一重飘渺不定的云霄天阁冉冉显化在天冥之界深处,彰显出昔年炼气魁首的几分风仪。 千光雾霭波澜起,万古云霄一羽毛。 随着云霄天阁显化,不管是正在旁观的玉音、玅景二人、东海上的一群炼气散仙,抑或是太元、太霄二宫中打坐修行的各位仙家,还是魔门之中的众多积年老魔,心中都有天机垂现,昭感众生: 上古炼气大宗,云霄阁,在天冥之地中的道域被当代云霄阁传人联手激发,应激出世了! 仙魔两道,不知有多少人为这件事牵扯心神。不知多少正在炼制的丹药和法宝毁于一旦。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那座云霄天阁,根本无暇他顾。 飞漱峰顶,玉音道人看着那座飘渺而巍峨的云霄天城,神色凝重,对玅景道人道:“道友,如今云霄道域出世,我身为云霄阁的客卿长老,却是要走上一遭了。” 玅景道人脸色奇异,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景,闻言便道:“事关重大,道友不必多言,且自去罢!只是我观今日之事,怕不会这么简单结束,道友千万小心。” “多谢道友体谅。”玉音道人沉着应道,伸手一拍额头,元神遁出,跳入天冥之地当中。 刹那之间,有赞道赞法赞仙之声回荡于天冥之地当中,似乎劝诸天人,当兴祟善功,深悟上道。 若经幽窦,空碧炫焕,略无限碍,光辉流影。 照一透万,中生神风,徐速得度,歌吟应节。 虚琴法音,遍无有量,珠楼宝阙,咸出韵灵。 随着玉音道人元神进入天冥之地,在他周围自然有一方碧落道域显化,虽然规模无法与正在显化出来的云霄道域相比,但其本质之精纯,大道之高渺,尚压过天冥之地中绝大多数的道果、道域一头。 景若歌谣,笑语赞叹,悲啼环佩,履屧无边。众音闠闠而来,遍满天冥之地,非可禁止。 玉音道人手挽碧落长缕之霞,盘屈掌上,结成一枚空碧宝珠,光明透彻十方世界,如净琉璃。在众多意味不明的仙魔视线注视之下,他乘坐着应道显化的龙舆凤葆,翩翩驶向了云霄天城之中。 “以一人之力,在天冥之地中显化先天道域。这位玉音道友的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地仙所能达到的范围。” 玅景道人眼神悠远,已然看穿了玉音虚实。 在其他眼界不凡的地仙看来,玉音道人之所以能在周身显化先天道域,是因为其人修行碧落大道,且与此道分外契合,一举一动之间都有道韵相随,故而能有这番表现。 但玅景道人身为太元道尊化身降世,自然知晓得更多。 玉音道人乃是其本尊一道三尸神所化,功行进度随本尊而变,如今其人能有这番气象,足以说明王珝本尊的实力也达到了这个程度。 “恐怕再过不久,玉音就能以一己之力开辟洞天了。” 心中高看玉音一眼,玅景道人转而关注起云霄天阁中内部情形,口中自言自语道:“我观天城之中道韵渺然却不凌乱,灵光凝实不散,想必云霄阁还有一场复兴之机,且得了太上道兄认可。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插手,且看这群小辈能走到何种地步罢。” 玅景道人盘坐飞漱峰顶,静静看着云霄天城之中三人动作。 “咦,竟然想唤出道兄一尊道相,定下自家道统源流吗?倒也有几分巧思,若运作得好,或能请道兄本尊道身降临,再传正法也未可知。” ...... 真实界,文安城外,山林溪畔。 王珝立在清溪之畔,略略感应之下,知晓玉音道人正有一场机缘加身,不好轻动,于是放弃了召其人回来的打算,转而思量一会,从袖中拿出一尊白玉牌位。 看着白玉牌位上金霞流转,道韵天成的“玉皇锡福赦罪大天尊”的神名,王珝脸上阴晴不定,思量再三,还是将其往空中一递,穿破虚空,送到了白水素女手上。 “若我猜想无错,赦罪天尊便是天帝在道门之中的化身,乃是当年元始、道德两位天尊扶持天庭时天帝作出的交换之一。如今我素女之身正在炼化天庭碎片,将此物送去,或许能触发些什么。” 降临在西游世界,五指山上的这块天庭碎片,内中主要事物不多,除了王珝在意的天河和南天门废墟之外,只有一些普通的宫殿楼台、花园苗圃。毕竟南天门位在三十三重天之底,平日里皆是普通仙神在此出入,并无那些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的行宫。 不过话虽如此,王珝还是将赦罪天尊的牌位交到了白水素女手上,期望能激发什么残留痕迹,从而有所收获。 “不过便是无物可得,能拿到南天门废墟,我也心满意足了。” 玉音道人既然不能脱身,无暇来到诸天万界之中,王珝只能以某方宇宙中,天汉蕴灵而化的白水素女之身前去收取天河,以此作为本尊资粮。 但在他谋划之中,其实目前最能派上用场的,反而是原著中孟奇想要收取而不得的南天门废墟! 同是沟通天庭与万界往来之物,与专供天河水军出行的天河相比,南天门反而在接引诸天仙神的作用上,要更胜一筹。 毕竟不去提那些诸界唯一的大人物,一般的法身仙神、外景天兵上天,可都是要从南天门出入。若说此门没有勾连万界,接引诸天的特殊功效,王珝是万万不信的。 王珝虽然如今手中有穿界如意、昊天镜残留精气所化古镜这两大宝物,对他感应、点化、沟通万界他我起了很大作用,但随着王珝功行上涨,所能感应到的其他天地越来越多,那昊天镜残留精气所化的古镜,却是有些不堪重用了。 比如说,王珝迄今为止,也无法亲身降临迪伦、李行秋二人所在的那两方宇宙,这不单单是宇宙本身规则有异,排斥外来之人的缘故,也有一部分原因便是王珝手段不足,无法打破封锁。 若是王珝能将那方古镜以昊天镜核心碎片为替代,自然可以借助昊天镜核心碎片之力,打破封锁,强行降临。 不过如今昊天镜核心碎片在九重天最上层的瑶池之中温养,而苏无名手中那块碎片品级不明,王珝也只能把主意打在南天门废墟之上了。 如果能把南天门废墟搬来,如古镜那般融入清池之中,迪伦所在的那方宇宙先不去提,李行秋所在的那方,有天帝和三清痕迹遗留的奇怪宇宙却是有很大可能容纳王珝本尊降临的。 届时有南天门碎片为依托,即使宇宙之中另有陷阱存在,王珝也可从容退去,不像目前这般踌躇不前。 如今的王珝虽然也可亲身降临那方宇宙,但他也要担心会不会被困在那方宇宙之中无法走脱,但若手中有南天门碎片,他自然不必再担忧此事。 心中盘算清楚,王珝不再在外逗留,而是回到了自家茅庐小院之中,为南天门碎片到手之后的动作做起打算来。 ...... 天庭碎片之中,浩渺天河之上。 白水素女站在波涛之上,脚下天河之水缠绵往复,拱卫簇拥,向着四方漫溢。 神女脸上含笑,看着天河之水上涨,将这块天庭碎片淹没,看着那些残留其中的妖族无路可退,被天河吞容,看着天河浮岛上诸多生机凝固的天兵天将陡然复活,向着自己气势汹汹地杀来。神女脸上清浅笑容不变,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邪魔授首!” 眼见数名身着金甲,u看书 .uukanshu有着法身实力的天将执戟悬鞭、持刀仗剑,背后浮现星空图景,向自己打出奋力一击,神女若有所悟道:“原来尔等并非真正法身,而是借助天河之力成就的类似化生天人一般的事物,算不得真正生灵。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留手了。” 这些天兵天将功法一致,气息相近,且无真实血肉存在,皆是道力拟化而来,神女先前还有些不解,如今亲眼看见天将法身,方才明晓其中根源。 神女微微一笑,身姿翩跹袅娜,避过数名天将一击,素手翻转间缕缕天河之水飞来,投入其中,眨眼间已被神女织成一方锦帕。 轻轻一抛,白水素女手中的锦帕放大飞出,似能笼罩整块天庭碎片,转瞬之间就将那几名残留下来的金甲天将覆压在下。 “尔等一身实力生机全数来自天河,虽然是天地气机自然化生而来,但本宫也不好妄作杀孽。如今本宫执掌天河权柄,切断尔等与天河联系,放尔等一条生路,且自去罢。” 天河权柄在手,搁在天庭全盛之时也能执掌一方云汉天宫,是以白水素女气质一变,神圣凛然,口称本宫,挥手间将那群残留的天将放逐到了西游世界之中,赶出了天庭碎片。 收起锦帕,神女一步迈出,来到被她刻意隔开的南天门废墟面前,看着眼前垮塌的大门,心中思量起来。 “南天门已然损毁,不过接引万界之力犹在,容易引来不少仙神惦记。为本尊计,还是将其重新祭炼一番,改头换面罢!不过让我想想,祭炼成什么模样合适呢?” 二百五十七.请柬 桓州州府,周郡郡城,邺都。 一辆被厚厚毛毡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缓缓驶入了城门,车夫虽然是个驼背汉子,但气韵悠长,血肉中似乎都蕴藏着可怕的力量,不在寻常外景之下。 啪! 长鞭脆响,拉车的棕色马匹齐步停顿,车夫没有回头,低声道:“公子,邺都到了。” 车厢之内,气质有所变化,沉稳内敛的齐正言腰背挺直,青衫磊落,双手正放于膝盖上,闻言淡淡道:“在此等候。” “是。”驼背的车夫语气恭敬,没有丝毫疑惑。 少时,驼背车夫眼前突地一花,身前莫名多了一道身影。他心中一凛,正要出言警示,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就像是被凝固在琥珀中的虫子一般。 起码大宗师,甚至更强......车夫瞳孔一缩,身形开始膨胀,衣物缝隙中有黑色鳞甲生出。 正当车夫要动用秘术,打破周围封锁,送车厢中的公子离去时,他耳边听见了熟悉的话语:“不必惊讶,这就是我要等的客人。” “是......”车夫暗松一口气,发现自己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于是身形复归常人,恭恭敬敬地打开了身后的车厢之门。 吱哑—— 车门开启,内部事物呈现在来者眼中,除了正襟危坐的齐正言之外,其余摆设简单朴素,不过一张案几,一套茶具罢了。 来人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进入了车厢内部,驼背车夫低垂着眼,只看了一角红衣从余光中掠过。 “就在邺都内随便走走罢。” 车门合拢,齐正言的话语传入车夫耳中,平淡沉稳,并无异状。 “是。”再次应了一声,车夫一甩手中长鞭,马车由静转动,向着邺都城内驶去。 车厢之内,齐正言与客人相对而坐,他看向来者,只见其穿着一袭红衣,身形单薄,脸带一副蓝底赤须的面具,腰间挎着一把无鞘短刀,刀刃绯红,薄如蝉翼。 齐正言眼神轻动,疑问道:“王师弟?” “此身名为余元,齐师兄称呼我余师弟便好。”余元笑应一句,卸下了一气仙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阴柔如女子般的俊美脸庞。 齐正言伸出右手,为其人斟了一杯茶,沉吟片刻后方才问道:“天河神女言说你约我在邺都见面,不知所为何事?” 余元轻抿茶水,似笑非笑道:“师弟此来,却是为了和齐师兄做一桩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齐正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不过是......” ...... 四秀山,浣花剑派山门所在。 孟奇从山门中出来,向守山弟子致过谢,而后转身虚踏,飞遁上空,打算先去文安城一趟,而后就赶赴邺都,寻找齐正言。 这次轮回任务中,先是有王珝插手,送来一尊天河神女之像,借孟奇之手使其复生,从而帮助孟奇等人缩短任务进程,后有孟奇从仙迹中借出的“建木子株”发生异变,吸收了天庭碎片之中的核心之物,再有齐正言表现反常,似有难言之隐。 如此种种,让孟奇心头萦绕上一层阴云,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师兄刚刚从轮回空间中返回,就急匆匆去往了邺都,莫非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 孟奇心头有些沉重,若非还惦记着要向王珝请教某些事情,他估计早就改换路线,径直奔向邺都了。 “幸好文安城离桓州也不算远,我可请王师兄出手,将我直接送过去,一来一去,反而能节省不少时间。” 看着文安城的古旧城墙出现在视线尽头,一路飞遁而来的孟奇舒了口气,找了个地方按落遁光,向着城外茅庐小院赶去。 越过山溪,走入密林,行至林间空地,庐舍之外,孟奇忽然轻咦一声,却是见到了一位熟人。 在他不远处,一名年轻道士正从王珝隐居之地走出,羽衣古冠,高鼻薄唇,俨然便是与孟奇打过交道的玄天宗嫡传门人,“五方帝刀”,清余。 数年未见,清余气息愈加深厚,同样也晋升了外景。在孟奇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孟奇,笑着打了一个稽首:“原来是苏施主,好久不见。” 孟奇挑了挑眉毛,回了一礼:“清余道兄,好久不见。” 清余轻轻点头,拍了拍腰间深紫色刀鞘:“不知苏施主可有闲暇,与我一论刀道精义?” 他竟然直接向孟奇提出了约战的请求! 这小道士真是个好战狂......孟奇心中腹诽一句,旋即摇头拒绝道:“我身有要事,此事改天再说罢。” “也好。”清余也不多加纠缠,越过孟奇向着林外走去。 “等等,”孟奇心中一动,“不知道兄来此何事?” 清余闻言不曾转头,只是道:“奉师门之命,送封信给此地主人罢了。” 送信?孟奇眉头轻皱,玄天宗给王师兄送信?王师兄和玄天宗中的某人熟识吗? 心中疑惑生出,孟奇没有出言唤住清余,目送其人远去后,方才走入小院之中,看见了临池而立的王珝。 对于孟奇到来早有察觉,王珝转过身,手中拿着一封书柬,轻笑道:“孟师弟,今日来此,又有何事?” 孟奇收敛思绪,将那株有所异变的建木子株从芥子环中拿出,递给王珝:“王师兄,这株建木子株在任务过程中发生了异变......” 他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想从王珝那里得到建议。 王珝收起书柬,另一只手轻轻一招,大道之树从孟奇手中飞出,落入他掌上,被他细细打量起来。 大道之树上葱郁清光依旧,三枝九叶依旧,只是在主干一侧,一个褐色小疙瘩冒了出来,内蕴生机,似乎快要长出新的枝桠。 沉吟片刻,王珝将大道之树抛回孟奇手上,不以为意道:“我也看不出来什么,既然如此,你且收着罢,静观其变便是。” “啊?王师兄,不用放回仙迹吗?”孟奇知道王珝才是这株小树的原主,平日里不过是寄存在仙迹罢了,如今听闻其人建议,不由诧异出声。 “先看看罢,此事不急。” 王珝摇了摇头,从清池之侧离开,让身后的景物显露出来。 “......这是?”孟奇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清池之内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在丈许方圆的清浅小池之中,u看书 .uukanshu 一座景观假山岳立水面,其上遍生翠蔓,有淡淡白烟缭绕,又有建筑楼阁散布其间,显得分外精致,几如仙境。 在假山底部,一座微型的白玉牌楼坐落在山道之上,匾额上书有“蓬山”二字,字迹疏朗飘逸,自有一股潇洒自在之意生出。 不过这些并不能令孟奇感到惊讶,他之所以会被这座假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却是因为他在其上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灵动而出尘。 “王师兄,这个是?”孟奇指着假山,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生出。 面对孟奇疑问,王珝回首看了一眼池中假山,轻轻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那方天庭碎片。” “咳咳......”孟奇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没想到王珝竟然能把天庭碎片打包回来,“那王师兄,那尊天河神女又是?” 王珝眉头一挑,毫不在意地承认下来:“是我一尊化身。” “啊这......”孟奇怔怔出言,显然没想到王珝是这副风轻云淡之相。 见孟奇面上精彩表情,王珝无所谓地笑了笑,唤醒其人:“好了,不必大惊小怪,你还有何事?” 孟奇这才想起最后一件事,连忙出言:“麻烦王师兄把我送到邺都......” 王珝轻轻点头,也不去追问,袖袍一扬,孟奇周围顿时天旋地转,风景改换,转眼间已到了邺都地界。 送孟奇离开,王珝脸上表情一变,从袖中抽出那封书柬,细细翻看了一遍,方才凝重道:“玄天宗的请柬吗......” 二百五十八.猜测 王珝虽然自来到真实界后,也曾在世间行走过,或多或少地接触了一些武道势力,但他心中清楚,出于对光阴刀,或者说天帝的忌惮,他从未与玄天宗有过什么瓜葛。 在这种情形下,玄天宗嫡传弟子清余主动找上门来,奉师门之命为王珝送来一封书柬,就不能不让他多想了。 “莫非我引起了天帝的注意?是李行秋的缘故还是天庭碎片之事?”王珝心中沉思,随手打开了清余送来的书柬。 玄天宗自称天帝道统,自然最重规矩仪表,表现在文书上,便是用词严谨,毫无疏漏。 “......邀我去参加道家三宗的论道法会?”王珝轻咦一声,显然没想到玄天宗竟然给他发了一封请柬,“原来是空闻道友将我的消息告知给了玄天宗。” 真实界中,所谓道家三宗,便是玄天宗、真武派、纯阳宗这三大武道势力,前二者都是大晋宗门,一个自称天帝道统,一个言说得了真武传承。而冲和道人所在的纯阳宗却是北周宗门,开派祖师纯阳子又是青帝的一个马甲。 这三大宗门虽然分属大晋、北周,但毕竟都是道家宗派,彼此间关系尚算融洽,每隔数年都有弟子随门中师长前往他派,举行论道法会,比武切磋。当然,其中也免不了有一试高下的争斗之意生出。 至于眼下这次,刚好是玄天宗作为东道主,迎接其他两家宗门来玉皇山共论武道,又因为王珝身为天外法身之事在如来神掌总纲出世后已被其他正道法身所知,一来二去之下,玄天宗便也知晓了此事,是以给王珝发了一封请柬。 当然,此事并非主要内容,毕竟请一位法身亲至,来观看开窍弟子比武切磋实在太过儿戏。请柬中还言及一事,便是玄天宗掌门守静道人欲与王珝一见,谈论某些事宜。 “守静道人......”王珝眉头皱了皱,心中疑虑顿生,“我与那守静道人素不相识,他平白无故与我见面却是为何?难道这背后真有天帝插手?一位彼岸大人物,落子岂能如此明显,莫非天帝状态当真不对?” 当年天庭覆灭之时,天帝以自家法身道果、天庭核心、天道印等诸多事物共同炼制成了一口绝世神兵光阴刀,从而瞒过诸多大人物的视线,活到了如今。 而光阴刀刚一炼成,便是彼岸级数,过去种种都成烙印,也根本没有给其他彼岸者留下插手的痕迹,无法打断炼制的过程。 不过也正因所有彼岸者都看不出问题,祂们彼此都不容许对方拿走光阴刀,于是共同注视着这口长刀,万古注视,以免生变,“等待”着天帝的归来。 这种情形下,若真是天帝在暗中干预,让玄天宗光明正大地邀请王珝上山,莫非是想把王珝的特殊暴露在所有彼岸视线之下,浑水摸鱼? “不对,天帝存活一事尚算隐秘,祂不可能将自己依旧存在于世的真相暴露在众位彼岸者面前,否则肯定有彼岸者会对祂感兴趣。也就是说,对天帝而言,报复众位彼岸之事都可以推迟,当务之急是遮掩自身隐秘,成功摆脱‘天帝死,纪元终’的命运,活到下个纪元再说。” 王珝盘坐融合了天庭碎片的清池之侧,手中捧着道德天尊所赐的那张不知效用的神秘符箓,心中盘算不休。 “这样看来,就算诸位彼岸目前尚未归来,仍在混沌之中沉睡,天帝也不可能冒着风险与我直接沟通,说不得还会替我遮掩,保持祂和三清的优势。” 王珝脑海中无数画面呈现,众多经历一闪而过,最终停留在了两方截然不同的场景之上,一副是在松大校园之中正在锤炼武道的李行秋,一副是凌波踏浪,三光簇拥的白水素女。 “莫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王珝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他张开双眼,沉思再三,接着念头一动,将刚才所思尽数封印在了心底,沉入了念头大海最深处,以免事泄。 “天庭碎片之事告一段落,白水素女之身暂无他事,可以遣返回那方出身天地了。” 王珝揉了揉额角,眼神略显茫然,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头,身形一动,一尊笑意盈盈的神女从他身中浮现出来,对着他微微一礼,踏入了清池之中。 神女迈入清池,转瞬之间身形缩小,化作流光,飞入了那座假山之上,经由刻有“蓬山”二字的白玉牌楼,遁出了真实界,返回了自家出身的那方天地。 将天河神女之身遣返,王珝把注意力又转移回了李行秋所在的那方宇宙之中,他心中隐隐有感,那方宇宙之间隐藏的秘密,比自己想象得还多。 ...... 侯官县外,一处岩穴之中。 虚空洞开,幽深成漩,白水素女窈窕婀娜的身影从其中迈出,落于地上。 神女走出岩穴,看向夜空,星月之辉洒落,为神女笼上一层轻纱,衬托得其人如梦似幻。神女面含笑意,仪静体闲,伸出素手,推算此界时节。 “据我离去,竟然已有三年光景了吗?看来此界流速果然快于真实界,若我心生大意,在真实界多停留了一段时日,恐怕回来时万事皆休了。” 这方世界类似于真实界过去的某段历史,似是一方宙光碎片逐渐演化而来,uu看书ukanshu.co此世有天庭、有仙佛、有神鬼、有修行之人,只是超凡之道不彰,类似传闻多隐于乡野怪谈之中,为凡夫俗子笑言。 总而言之,此世风物,颇类于王珝见闻中的神怪志异等话本小说。 而天河神女在本方世界的身份,便是九天之上的天汉之灵所化,如今因一桩旧事奉此世天帝之命下界,暗中看护某人,护佑其人十年时光,引导其一生富贵。 天河神女下界后,先是化出一道分身在那人左近暗中守护,自己却寻了一处地方隐居修行。如今十年之期未过一半,守护对象生活却已逐步走上正轨,她正歇了一口气,打算一心修行,却被王珝本尊所唤,去了真实界一趟。 “我走之前有留下分身暗中看护那人。如今数年已过,也不知有何大事发生,当召回分身,一探究竟。” 念头回转间,神女思绪一起,一道略显黯淡的灵光从远处飞来,落入神女掌心,变作一张泛黄的纸人。 神女双眼微阖,沟通起分身见闻,不一会儿便已尽知如今情形。 “幸好回转及时,分身尚能维续,而且我离去之后一切风平浪静,偶有波澜也已被分身随手打发,总体而言,无事发生。” 神女满意一笑,素手轻拈纸人,轻轻一抖,一尊和她面容相同,年岁相近,只是气质、服饰与寻常女子类似的分身便落在了地上。 白水素女看向分身,淡然道:“吾已回归,一切照旧,若有异变发生,及时传讯便是。” 分身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病中日记1则兼请假条 笔者数日前突觉咽喉肿痛,似有炎症迹象,遂食罗红霉素、复方氨酚烷胺片数枚,佐以抗病毒颗粒一袋、抗病毒口服液一支,未果。 家慈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药也如此,病岂能好哉?按时吃药,多喝热水,多食清淡温热易消化之物!”家严亦如是。 遂依父母命行事。 昨日晨醒,炎症更甚,初时不觉,后言语嘶哑,吞咽亦难。父母忧,遂于午食后至医所,受柴胡注射剂一支。并谨尊医嘱,不食辛辣油腻、生冷刺激之物。 后半日,病几愈,语调如常。谁知今日晨起,又有腹泻来袭,半日数次,令人忧愤。医者告曰:“罗红霉素服用过量,可停矣。”又曰:“若无食欲,不愿进食白粥、素面,可用菜包子替之。至于蛋糕甜品之物,慎之!” 遂至市场,购香菇白菜、豆腐粉条二类各五个,归家。 归家,家严曰:“腹泻者,氟哌酸可治。”依其命,用三枚,立见其效,心中怡然自乐,自以为能按时返校矣! 既午,食包子五个,虽食欲大减,但饭量如常,心中自得。 至此,除咽喉炎症仍在外,余一如常人,而炎症业已渐退,体温如常,更是快然自足。见午后阳光甚好,遂携薄被、书卷、水杯等物,于阳台小憩。 申时,父急归,见余歇于阳台,含怒问曰:“拨汝手机,欲问病况,为何不接?”余答之:“人歇于阳台,手机充电于室中,又有音乐入耳,如何闻之?” 父面色稍缓,仍以测温之事催切。 见父如此,余亦有此心,遂取温度计,夹于腋窝之中,过十分钟,视之:37.1c! 父忿然变色曰:“药不能停!汝之所以腹泻者,概因用药无间断也!罗红霉素者,仍当用之,且徐徐食之,不可并用。另,汝当食酚氨咖敏之药,以降体温!” 余思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岂非隔靴搔痒乎?用药杂乱,无有章法,不虑药性冲突,伤及脏腑乎?且父不通医理,全凭经验行事,岂有医嘱之可信乎?余不可为也! 然父命难为,只得诺诺以应,食酚氨咖敏一枚,后又至医所,依例受针。 医者察曰:“今者气温27c,吾观汝仍着运动之衣,可有恶寒之症乎?” 遂告之。 医者曰:“吾观汝舌苔,既厚且白,当知汝肠胃虚弱,消化不良,低烧恶寒,亦此因也!” “既如此,该如何止之?” “勿食晚饭,多喝热水!” 余勉应之。 归家,歇于沙发之上,览诸君留笔,心中颇觉受慰,遂作日记一则,详叙诸事,博君一笑。 —— 另,因病情一波三折,身心疲乏,灵感不存,又加开学之期已近,诸多准备事宜,更耗意神,是以余告诸君曰: 暂停更新一周,九月五日恢复更新。 —— 再另,方才告父曰:“医者言,不当食。” 父哂之,曰:“其不过一医者,怎知如何用药乎?” 余默然,追记此事。 二百五十九.田螺姑娘(雾) 侯官县,三合村。 三合村虽名三合,实为三河,因此村位于三河汇聚之地,因以为名。 不过在六十来年前,天下大旱,引得王朝倾塌、兵乱四起,甚至有灾疫横行,这三河村外的三条河溪也枯了两条,只剩下平日里最为宽广的一条梧溪并未干涸,勉强维持住了一村人生机。 后来人心思定,有明主荡平宇内,建立新朝,这天下也就恢复了安宁。 不过就算如此,三河村外干涸的两条溪流也没能恢复旧观,只剩下了一条缩减了不少的梧溪和稀稀拉拉的一村老少。 概因侯官县所在的闽州是当年灾情最重的几个州郡之一的缘故,全州各地十户九空,男丁十不存一。于是朝廷决定,编户齐民,重新检定人口,另迁其余州郡人丁以充闽州。 而三河村因为有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口混编其中,这没了两条河的三河村也就变成了三合村,以群民会聚之意为名。 …… 夕阳斜坠,薄暮冥冥。 谢端走在村外的田埂上,牵着老牛向家中行去,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已然开始期待起今夜的梦遇。 谢端少孤,祖辈没于兵灾之中,父母也因病而亡,只留他一人被乡里乡亲拉扯着长大。 虽然童年凄惨,但谢端心志甚坚,甫一有自立能力时,便从寄居的邻舍屋中搬出,自己起了一间茅屋陋居,安身其中。 身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型,按理说谢端只要勤于田作,渔采治生,一年到头来总能混个肚圆,长此下来攒些财资,娶妻生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他胸怀大志,有意仕途,是以常在村中私塾旁听,因此耽误了自家田地中的活计,故而直到数年前也还是一贫如洗,且其人志向不改,并无愧意。 当然,在三年前,因为一次偶然的遭遇,谢端的生活发生了变化,终于开始了好转。 回到屋中,谢端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食,虽然不算奢侈,但素粥野菜,兼有几条小鱼,倒也滋味鲜美,足以慰藉一天的疲惫。 谢端恭谨地对一旁案几上供着的一枚巨螺行了一礼,于心中默谢,而后方才拿起碗筷,如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饭食一扫而空,而后收拾完毕,又闭目诵读一会今日旁听而来的经书,方才翻身上了床榻歇息,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谢端看见一尊神人出现在自己梦中,周围云汉昭回,三光宣精,如法阴阳,似蕴五行,令人一瞧便知是仙神入世,特来点化凡人。 谢端并不惊讶,而是躬身一礼,诚心诚意道:“弟子拜见先生。” 神人微微笑道:“谢端,今日且不学经典,吾另有要事相告。” 谢端微微一愣,没成想这位天神竟然有别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于是垂手肃立道:“还请先生赐教。” 神人点点头,周身遮蔽面容的辉光消退,露出一张少女的精致面庞,声音也变得悦耳动听:“汝可知吾之来历?” 谢端摇头道:“弟子不知。” 神女笑道:“吾在汝家已有三年矣,汝如何不知?吾知汝心中已有猜测,且尽管说来。” 清脆的声音入耳,谢端沉默片刻,方才鼓起勇气道:“既然先生不觉冒犯,还请弟子试言之。” “善。” “弟子三年前尝于闽江观涛,无意中得一大螺,大如一石米斛。弟子以为其中必有异宝,于是归家藏之,贮于瓮中。自得此螺后,弟子每日回家,都见户中有饭饮汤火,如同家中另有一人主持家务,弟子以为神,遂供之。 “将那大螺供上后,弟子方能在梦中见到先生,并从先生处学到阴阳经世之略,阴符用兵之机,并以诗书礼乐诸般经典。是以弟子觉得,先生来历,恐与那大螺有关。” 虽然神人显露本来面容,却是一位神女降世显化,但谢端依然恭敬以对,执弟子之礼,并无其他念头生出。 神女轻轻点头,满意道:“汝所思无错,那异螺确实为吾寄居之物。” 看着面前年纪轻轻轻、意气风发的英俊书生,神女眼神悠然,想起了一甲子前的旧事。 “吾且告汝,吾乃天汉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慎自守,故使吾权相为汝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汝居富得妇,自当还去。” 谢端一愣,疑问道:“弟子不过一寻常凡人,不知有何因缘,能使名声上达天界,入于天帝之耳?” 虽然俗世中神鬼之事只为传闻,但谢端既然有梦遇神人的奇遇,平日里便对类似事件多上了几分心,三年来有意无意间倒也有了一番了解,知道天帝身为群仙之首,统御众神,监察三界,定命众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自己一个凡人加以青眼,是以其中定有因缘。 白水素女笑吟吟地看着谢端,话语中多了一抹赞许之意:“不错,果然机敏。既然你能想到这一节,我再告诉你其他一些事也不算逾矩。这也是为了让你心中警醒,不致再入歧途。” 再入歧途......谢端心中一动,有所猜测,于是俯身一拜,道:“请先生赐下。” 神女言语间对谢端多了几分亲近之意,闻言便道:“我且问你,你可知一甲子前闽州大旱之事?” 谢端道:“蒙先生三年来教导不辍之故,弟子自然对其有所了解,六十余年前,天下大旱,而闽州尤为严重,仅以侯官县一地为例,全县一十九条河流,除闽江之外,剩下十八条干涸了泰半,只有荆溪、梧溪、七濑溪、穆源溪以及大目溪五条幸免于难。” 神女笑道:“你可知此事背后根源?” 谢端答道:“弟子不知。” 于是神女娓娓道来,为其详叙诸事。 原来,六十年前天下大旱,正是前朝末帝失诸刑德,因而天人感应之下上天降灾,垂现异迹,警醒当时帝王。 “古人云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此之谓也。”神女缓缓道。 帝王淫佚,国家衰微,不能统理群生,以致诸侯背畔,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乱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前朝末时,因着帝王无道,群生哀怨,天地间阴阳之气驳乱,弥塞乾坤,因而上天有感、天帝下命,令众神将天地间郁结的灾异恶气点化为旱魃,u看书 ww.uukanshu 使其诱发旱灾,以消却王朝天命,好再起新朝,另立乾坤。 “当时旱魃行旱,又有瘟鬼布疫,因而人间变作了这副境地。” 谢端虽然长于新朝,但也从乡老先人那里听闻过当年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的凄惨模样,闻言心中疑惑,不由争辩道:“前朝末帝无道,可世间百姓何辜?以致令群生受祸?” 白水素女闻言略有沉默,顿了顿后方道: “当年因着一些事情,众神之间发生了矛盾,很是出了些差错。最终群神定论,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灾祸连绵,殃人无算,不如令灾劫一朝而止,速速宣泄后立刻退去。不过即便如此,也有部分仙神不满,最终对于天帝之命阳奉阴违,比如你,便是其中之一。” “我?”谢端惊讶出声,纵然他心中已有猜测,但也没受住神女骤然挑明真相之下带来的冲击。 “不错,正是你。”神女重复道,“你之前世,便是闽江水神,闽人所谓水部尚书、镇海王陈元龙是也!” “啊?!”谢端大吃一惊,镇海王的庙宇,就连他也是去拜祭过的,因为大旱之时闽江未枯,活民无数,是以近年来此神庙宇在闽州地界内名声不小,香火鼎盛。但谢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便是镇海王转世! 他连忙向神女道:“还请先生为我开悟,指点迷津!” 神女叹了口气:“你前世便为我座下弟子,当年你被天帝贬斥、打入轮回时我没能护住你,如今怎能再视之不见?” 于是缓缓道来当年因果,为谢端叙说背后根源。 第260章 瘟鬼行疫 六十年前,闽江渡口。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壁既卒,宁莫我听? “旱既大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斁下土,宁丁我躬.....” 听着江边祈雨仪式上传来的吟诵之声,看着坦露了大半的干涸河床,发须花白的船家望着不足往日一半宽广的闽江,忧心忡忡地向一旁的津吏道: “今年旱情真是不同以往,就连一向夏长无酷暑,冬短无严寒的闽州都是这副模样,也不知天下其他州郡又是何等情形?” 身形瘦高,满头大汗的年轻津吏苦笑一声:“都好不到哪去!前日里侯官县的小目溪已经枯了,那大目溪眼看也快要支持不住了,不知这天下的旱灾,何时是个头啊?” “如今朝廷不稳,我听闻其他地方多有生民按捺不住,起兵造反的。常言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我只希望咱们闽州能安安生生的,把这灾抗过去!” 虽然船家所言有些犯忌讳,但津吏只是当做没听到,以手搭在额前,踮脚看向祭台方向,忧虑道:“也不知道这次向江神祈祷,有没有用。” 船家默然片刻,方才道:“该是有用的罢?”话语中竟也无多少信心。 过了片刻,祈雨祭仪结束,一位瘦小的年老僧人在众人环绕下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封文书,对船家道:“阿弥陀佛,施主,劳烦了。” 船家忙道:“大师客气了,老汉没甚能耐,只能送大师一程,将大师载到江上,算不得什么。” 眉长过耳,垂在干瘦脸颊两侧的僧人轻轻点头,不再多说,和津吏一起登上了船家的小舟,一同向着江心驶去,准备将祈雨祷文沉入水底,奏请当地江神知晓。 ...... 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祭神事宜,三人向着岸边回返,此时日过中天,正是烈阳下照之时,岸边白花花的十分晃眼,令人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之意。 三人强忍着身上难受,毫不停歇地驶向岸边。 及至江畔渡口,僧人突然看向前方,接着大惊失色,一手握住了船家枯瘦的手臂,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嘶哑:“停下!快停下!” 船家只觉手臂疼痛难忍,显然没想到瘦小的老僧竟有如此气力,一时间被抓得哀哀直叫:“停!停!这就停!您先把手松开,不然我也停不下来啊!” 僧人闻言轻松口气,松开了鸡爪般抽搐的右手,仍旧看向江边,不敢转离视线。 船家莫名其妙,手中长篙在水中一点,所幸天旱江浅,竹篙轻轻松松地探到了江底。只听“咯噔”一声!小舟在江面上停了下来,不远处便是江岸。 见小舟停止,津吏不解道:“大师,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上岸了?” 老僧看着江岸,脸上惶恐无比,颤声道:“你们看岸上,是不是有十几个黄衫男子?” 津吏和船家闻言搭眼看去,发现确实不错,于是道:“是啊,这又如何?今天的祈雨仪式上类似服饰的人不是很多吗?” 老僧凝重道:“出家人读了这么多年佛经,也有点本事,这双招子看得分明,那些黄衫男子中,绝无一人是本地村民!” “啊?”津吏和船家一脸怀疑,如今离岸上还有一段距离,老僧如何能看清楚岸上黄衫人面容? 不过二人思及僧人过去的名声,还是半信半疑道:“那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大了!”老僧语调中带上了一抹悲切,“若出家人看得不错,那怕是瘟鬼行疫啊!” “什么,瘟鬼行疫?”津吏和船家大吃一惊,“这该如何是好?” ...... 众所周知,瘟部为天府之一部,有瘟神及行瘟之鬼。此部中人,以散布瘟疫为己任,所至之处,必有瘟疫发生。 传言道,瘟鬼行疫,必显人身,衣黄衫,穿道服,负箧荷笼,四处奔走。每至一地,皆有人目睹,而后遂有大疫云云。 “既然是瘟鬼行疫,岂不是代表闽州要有大疫了?” “不错,”老僧声音干哑,“恐怕瘟鬼一路行来,闽江对岸都布下了瘟疫的种子啊!” “这!”津吏和船家大惊失色,没想到瘟鬼就是这么走了走,竟然就要有瘟疫发生。 “瘟鬼好歹也是天神一流,虽然职责凶恶,但也是承上天之命行事,若非天帝有命,他们不当降世。”老僧唉声叹气,“看来如今是天要亡我闽州啊!” 津吏闻言双手发颤,目露绝望,而船家眼中闪过一抹凶色,问老僧道:“既然如此,能不能想个法子,把那些瘟鬼给......”言下之意,老僧和津吏听得分明。 见二人眼神莫名地看向自己,船家狞笑道:“老汉我年轻时,也曾干过几年江上劫人的活计,不知送了多少人去吃馄饨面!昔年也曾有个名号,唤作截江鬼!如今与其让老汉不明不白地死在瘟鬼行疫之中,倒不如拼了这条贱命,呲他们一脸血!” 津吏闻言惊诧道:“你是截江鬼张旺!不是说你被路过的绿林好汉杀死了吗?” 张旺唾了一声,怪笑道:“当年我劫了那本家兄弟、浪里白条张顺的财资,因着一时动了善心,放了他一马,只是请他吃了碗馄饨面。谁知那人一身好水性,竟硬生生在江底咬断了绳索,逃得了生天,后来反把我捉住!我当时告求他:‘看在先前份上,还请留我一条全尸,免叫身体受损,魂灵无归!’于是也被他请了一碗馄饨面!” 津吏身为守津官员,对这些江湖黑话倒也十分了解,知道所谓“馄饨面”者便是脱了衣裳,跳下江里自死。而“板刀面”便是一刀一个,将人剁将入水去! 于是他恍然道:“所以你也效其故智,逃了一条命?那你为何又不去报复,反而金盆洗手,当了一名寻常船家呢?” 张旺轻哼一声,显然不愿多说,闻言只是道:“这些旧事不提也罢,我只问大师你,可有办法弄了那瘟鬼?”说着便看向老僧。 僧人低宣一声佛号,道:“瘟鬼虽显人身,但实乃天地灵精所化,并非刀剑可伤,不过出家人有个法子,或可将其驱逐出去,不致将瘟疫带到闽江对岸。” “这也够了!”张旺嘿了一声,“既然如此,还请大师动手!” 老僧点了点头,看向津吏:“你为此地津吏,管辖一地渡口、桥梁,虽然位卑,但仍算官身,有朝廷气运遮蔽,是以此事还得请你出头。” 津吏闻言一愣,默然片刻,方才低声道:“为江东父老生死计,小子敢不尽力?” 老僧满意称善,于是咬破指尖,叫津吏伸出手来,在其右掌中连书三个怪字,似符非符,诡秘莫名,吩咐道:“稍后到了近前,你先以津吏之名拒绝瘟鬼渡江。你身为朝廷官员,又是此地津吏,当能有所效用。不过如今龙庭不稳、国运动摇,恐怕你之言语作用不大。若事有不谐,立刻以此符示之,或有奇迹发生。” 见津吏小心应下,老僧顿了顿,又迟缓地转头看向昔年的截江恶鬼,如今的船夫张旺,低声道:“施主当初造下杀孽,纵然如今有心悔过,但身上凶厉之气不消,对那瘟鬼亦有震慑之意,届时可立在津吏身后,为其护卫。” 张旺笑呵呵地将手中长篙一拧,竟从其中抽出来一把朴刀,单手将其斜斜垂在身后,看向僧人道:“大师放心,只要老汉还活着,他就死不了!” 老僧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笑容,盘坐下去,道:“既然如此,还容出家人在此暂歇片刻。” 张旺和津吏默然,好一会才道:“大师好走。” 见僧人垂头不应,张旺把朴刀插回船棹之中,看向津吏:“走罢?” 津吏点点头:“走!” 张旺便把手中长篙在水中一点,停了好一会的小舟便再度向着江岸驶去,向着那十几名沉稳不动的黄衫人驶去,没有半点迟疑。 无人注意间,一点灵光从僧人身中脱离,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 一处奇异空间之中,一座奢华府邸坐落于此。 青玉为瓦、琉璃作墙。霞光隐隐间,珊瑚水晶为饰;瑞气蒸腾中,赤珠琥珀作观。分明一副神仙景,正是蛮江水伯宫。 闽江水府之中,此地主人,闽江水神陈元龙端坐案前,周围众多水族精怪分列,江神面前浮现一道灵光,正是那老僧所化。 闭目冥思一会,陈元龙面色一动,伸手一指,那灵光化作僧人身影立在案前。其甫一清醒,便向着陈元龙俯身拜下:“还请江主慈悲,缓解旱情,止歇灾疫,救救闽江两岸众生罢!” 陈元龙面色黯然,缓缓道:“本神秉天命而护众生,如今人王不敬、触怒众神,天帝震怒,下旨废黜本朝正统,另点真龙,又令旱神瘟鬼入世,是以天下方有此劫。” 老僧哀求道:“上古圣王有言:‘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此君任其责者也。如今人主触怒于天,而世间百姓何辜?还望尊神垂怜,行云布雨,u看书ww.ukanh 呵退瘟鬼,护佑闽州一地,如此才不负神职!” 水神叹道:“吾如何不知?只是此事牵扯深远......罢了,来人!送这位出家人下去歇息罢!至于治灾之事,无有天庭旨意,吾不敢为也。不然,泾河龙王旧事,为吾前车之鉴矣!” 二百年前,泾河龙王与仙人赌斗,篡改天庭所颁降雨条令,私改时辰,克扣雨量,犯了天条,被压到斩龙台上走了一遭,如今仍在轮回之中打滚。此事天下众神俱知,是以不敢妄自行动,只得坐观人间灾祸。 “......”老僧一点灵光所化身影默然不语,摆手拒绝了水府侍卫的邀领,沉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尊神放我归去,出家人纵然身死,仍愿为阻止瘟鬼出一份力!” 陈元龙眼带可惜,面露薄怒:“阴阳相隔,岂能以阴身干涉阳世?你既不愿在我水府逗留,那便速速入了轮回,转世投胎去罢!” 说着大袖一挥,一道幽深漩涡浮现,内中有阴幽之气发散,且水声潺潺而出,似能动摇魂魄,洗涤性灵。 漩涡之中传来庞然吸力,老僧身不由己,腾空飞起,被纳入其中,来不及留下任何言语,便消失不见。 送僧人入了轮回,水神脸上怒色未消,环视自家班底一圈,轻哼一声道:“且散了罢!” “喏!” 众多水府兵将沉声而退,无有一者出列发言,纵然旱情之下闽江水族死伤亦是不少。 见此陈元龙眼中又有怒意生出,旋即被他强压而下,挥袖离去,返回水府静室之中,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第261章 众神拒之 闽江,渡口。 一叶小舟从江中驶来,舟上三道身影或坐或立,以一种惨烈而无畏的气势,停在了渡口旁近,黄衫瘟鬼面前。 到了近前,张旺和津吏已然能看清这些瘟鬼的打扮,正如老僧所言、传闻中所讲,这群瘟部之神个个穿着黄色的道袍,身后背着竹笼、盒柜之物,里面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却不知是些什么。 这些瘟鬼虽然模样与常人别无二致,但个个脸色死沉,一股阴气自然发散,给人以不详之感。他们双眼浑浊,大而无神,两个眼珠间或一轮,方才能看出几分生气。 津吏看着这群瘟鬼,心中不自觉地打起了退堂鼓,还是船夫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才哆哆嗦嗦地向前迈了几步,鼓起勇气喝道:“我乃闽江津吏是也,尔等是何来历?渡江所为何事?” 一群黄衫瘟鬼中打头一人迈出队列,打了一个稽首,语调平缓毫无起伏,如同人偶:“好教津吏知晓,吾等受人之托,欲往江右送些事物,还请津吏通融则个。” 见瘟鬼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津吏心中一缓,咽了口唾沫,佯作不知道:“送些事物?什么事物?” 领头黄衫人应道:“些许手艺活,不值一提。” 说着卸下背后竹篓,打开展示给津吏看。 津吏放眼看去,只见竹篓之中,密密麻麻垒了数十具方形木匣,每具木匣皆由十瓦木板制成,材质多为松柏,虽然做工精美,但里外俱都透着一股邪气,分明是一竹篓的微型棺材! 津吏心中一惊,对于黄衫人身份再无疑虑,知道他们必是瘟鬼无疑,于是强喝道:“什么手艺活,我看这分明是邪物!去去去,休要渡江,从哪来回哪去罢!” 瘟鬼平缓的语调声一顿,有莫名意味夹杂其中:“津吏为何不允我等过河?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手艺人吗?” 随着其人一言生出,他背后的那些黄衫瘟鬼纷纷出言怒骂,语声嘈杂,令人心烦意乱,甚至有晕眩干呕之意。 津吏暗咬舌尖,心中一股热气生出,大声呵道:“住口,我乃朝廷官吏,尔等辱骂朝廷命官,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他从老僧处知晓,这瘟鬼行疫之时,一言一行俱都与常人无二,思考方式也是接近乡野小民。是以只要不将其当做天神疫鬼,只当普通人户来看,不去挑破真相,对方便也不会动用出格手段,其中自有一份生机暗藏。 这便是天心最慈,无绝人之路的一重道理所在。 津吏大声斥骂之下,那些黄衫瘟鬼果如寻常百姓一般,一个个缩头耷耳,再无半点威风气息,唯独领头之人犹不退步,话语中有威胁之意生出,语气恻恻:“津吏可知,若我等今天不能把这些事物按时送到,津吏有何下场?” 津吏心中一沉,下意识伸出右掌在领头人面前一晃:“怎么,尔等还要报复朝廷官员不成?” 见到津吏掌中血符,瘟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知道其人已然窥破自家身份,于是也不再遮掩,怪笑道:“如今朝廷国运已失,区区一个津吏,便是将你打杀,又能如何?” 这领头瘟鬼刚想迈步上前,只听得一声冷哼,一杆朴刀伸了过来,将他拦住。 看了一眼双手持刀的张旺,瘟鬼眼中一动,在津吏和船夫身上来回打量几次,终于道:“既然二位心意已决,我等也不会多言,二位好自为之罢!”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向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声唿哨过后,十几名黄衫人忽地消失不见,如同一缕青烟般隐遁无踪,只剩下津吏和船夫留在岸边,面面相觑。 “咳咳,我们这是成功了?”张旺咳嗽几声,看向津吏。 津吏喉咙有些发痒,但还是笑着道:“该是无事了。” “好!”张旺轻喝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如此,老汉也算是做下了一桩功德,没白活这半辈子。” “咳咳,”津吏边笑边咳道,“以人身挡神,护住江东百姓,我等足以自傲了!” “是啊,虽死无怨。”张旺咳着咳着,嘴边已有殷红漫出。 二人含笑对视一眼,干脆就地盘坐下来,折了根苇草,将今日见闻写了下来,以警醒后人。至于其他人发现他们时会不会被自家身上的疫病感染,津吏和船夫却是顾不上了。 “我等尽力而为,问心无愧。至于剩下之事,便交给其他人罢。” “是极。” ...... 闽江水府,静室之中。 江神陈元龙端坐云床之上,身前案几上摆着一斛玉色明珠,缕缕水精之气从中发散,被其吸纳入神躯之中,以作补益。 这斛明珠乃是闽江水域中的天地元气杂合人间香火、信仰念头所化,对于陈元龙这种山君水主之类的神灵来说最有用处,平日里不管是自家取用或者打赏手下都能派上用场,是神祇间一等一的流通货币。 一斛明珠去了一半,陈元龙结束了今日静修。许是人间灾疫之事牵动心神,祂今日静修时心中始终无法安定,那老僧、津吏等人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浮现,扰得他无法安宁。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吗?”口中默念了一句老僧所言上古圣王之语,陈元龙自语道,“吾好歹出身人族,如何能见死不救?” 心中怅然一会,陈元龙从袖袍之中掏出一面宝镜,其上有水纹珊瑚之饰,祂伸手一指,一道青色神力激射而出,击打在镜面上,显化出一方瑰丽景色。 古镜之中,天河漫转,三光玄奇,星辉如水横贯天穹之上,一座巍峨宫殿坐落其中,如琉璃砌成,绚丽无比。 镜中画面流转,一尊神女身影出现在陈元龙面前,眉眼低垂道:“元龙,你寻为师何事?” 元龙拱手道:“敢问老师,如今天上情形如何?” 神女寡淡地笑了笑:“一般,天帝闭关不出,群神众议,决定人间王朝天命已尽,当另点真龙,开辟新朝,再续正朔。” 江神追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人间灾情何时可止?” “待真龙出世后自然停歇。” “那真龙何时出世?” 神女看了自家弟子一眼,意味深长道:“天机不可泄露。” 陈元龙心中凛然,不敢再问。 神女见状轻叹一声,安慰道:“由于众神意见不同,而今天庭内部云波诡谲,就连为师也不好多言。你身为一地水域之主,按职责行事便是。” 陈元龙默然,半晌才道:“弟子知晓了。” 结束了与自家老师的联系,水神走出静室,正要观照闽江两岸百姓,忽见一鱼头精怪急匆匆而来,向自己禀报道:“神主,有自称天府布瘟使者之人在府外等候。” 陈元龙面色一暗,正要向外走去,忽地想起了什么,袖袍一挥:“就说我正在闭关,不见外客。” 见这水族兵士正要离去,陈元龙忽地又出言唤住:“且慢,你去请桂先生与他们相见,询问其等来意,若是他们要在江右行瘟,设法婉拒便是。” “是。”鱼妖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 片刻后,水府门前。 随着一阵响动,一名高冠博带、衣服隐有古风之人从水府中走出,向着等候已久的一群黄衫瘟鬼问道:“敢问各位从何而来?” 领头瘟鬼依旧背负竹笼,内中呈着小棺,闻言便道:“我等乃瘟部之人,如今领天庭旨意,下界行瘟,还请此地主人通融则个,放我等兄弟过江。” 冠带者面色不好,沉默片刻,语调生冷道:“我家神主正在闭关,我等不好自作主张,还请各位暂且离去,过几日再来罢。” 领头瘟鬼没想到自家先是被凡人拦阻,后又被此处地祇婉拒,不由怒上心头,喝道:“我等秉天命而出,莫非你等敢效仿泾河龙王,违抗天意吗?” 冠带者淡淡道:“不敢,好教上神知晓,我闽江众人并无抗命之意。只是神主闭关,我等主事之人操控水汽行云布雨还可,这等大事却不可僭越。所以,还请各位过几日再来罢。” “好,好!”瘟鬼怒极反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兄弟便也不在此打扰了。兄弟们,我们走!这偌大的闽州,难道就你家主人可以做主吗?” 说完一群瘟鬼转身便走,观其方向,却是向着其余地祇的神域所在之地行去。 见此,冠带者只是冷笑几声,反身合上了水府大门,向着正厅走去。 进了水府大厅,冠带者对着坐在上首的陈元龙躬身一礼,道:“禀告神主,那群瘟鬼已被打发走了,观其举止,怕是心有不甘,如今正向着闽州其他几位大人神域方向去了。” 陈元龙轻哼一声:“不必担忧,我已经将瘟鬼行疫之事告知了那几位同僚,他们当有准备,不叫瘟鬼得逞。毕竟我闽州众神多是人族英灵死后登神而来,天然与人族有一份香火情分,u看书 .ukanshu不会看着众生流离失所,白骨露於野。” 水神思虑片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对着冠带者吩咐道:“桂先生,事情紧要,恐怕还得请你走上一遭,与各村各乡的土地社神通知到,万万不叫那群瘟鬼有机可乘。” 桂先生微微一礼:“神主客气了,此乃在下分内之事,当不得神主劳烦。” 陈元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 闽州城隍庙。 一众瘟鬼从中鱼贯而出,面色不好。 有人对领头者道:“大哥,如今闽州众神上至城隍、江主,下至土地、社神,皆意见鲜明,反对我等在闽州行疫。没有主人家认可,纵然我等有天命在身,也不好妄自行事,如今该如何是好?” 领头者经过多次打击,眼下早已心平气和,闻言只是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先越过闽州,直接南下再说。待此次任务完成后,我等上天复命时,定要参这闽州众神一本!尤其是那闽江江神陈元龙!” 有人语气略显畏缩道:“可那位江神的师尊,是水部那位元君啊?” 领头的瘟鬼闻言一滞,强自道:“那又如何,莫非祂敢反天吗?” 众多瘟鬼争辩了一会,最终无奈地放弃了在闽州行疫的打算,怏怏而去,南下布瘟。 ...... 瘟鬼行疫,每一村必先诣社神,言欲行疫,而社神咸拒而不听云。按此,瘟部行瘟,亦须所在之地神灵许可,正如阳世官府越州县捕人,亦须与当地官府接洽也。 ——《异事记·瘟鬼》 第262章 无题 十日后,陈元龙立在空中,俯视下方大地,放眼看去尽是一片惨淡景象,唯有尚未彻底干涸的闽江及几条溪流附近还有些许绿意,残留着生命的迹象。 在祂身边,一名神袍上光华俱失,如被尘埃覆埋的地祇正在哭诉道:“神主,我双龙溪如今已然彻底断流,下神麾下一应水族俱都避居他方水域。小神如今孤家寡人,又限于职责所在不得离去,长此下去,小神怕是会失却香火,就此陨落啊!” 陈元龙眉头紧皱道:“除你以外,还有哪些水神有相同情况发生?” 那双龙溪河神点着手指盘算道:“中房溪、洋里溪......别地小神不清楚,但光是闽侯县一地,断流河溪便已经达到了十数条啊!若非大目溪、梧溪等几条河溪仍在勉力维持,恐怕闽侯县的百姓都要背井离乡了!” 陈元龙脸色不好,想要说些什么,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只能等天庭颁下谕旨,容我等降雨解旱了。” 双龙溪河神哀声道:“若是一月之内便有谕旨下来,令我等行云布雨,那小神或可再支撑一段时间。但若一月之后仍无旨意,恐怕......” “也罢,”陈元龙叹了口气,“我这便发命,令你等且来闽江水府暂避,一应耗费由吾支出,万不叫尔等陨落!” “谢神主!”双龙溪河神俯身一拜,感激道。 “吾身为闽水江主,统领闽州一应水域,这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陈元龙忧心忡忡,“当务之急,便是看上面的反应了。” 正当陈元龙和麾下几名水神交流时,只见空中一声闷雷炸响,有一朵乌云自天边飘来,上面立着几位神人,当头一名作文官打扮的神祇对下方众神喝道: “闽江水神陈元龙,且来领受天庭旨意!” 陈元龙闻言心中一动,顾不上多说什么,急匆匆飞至天穹之上,行礼道:“闽江水神陈元龙在此。” 那文官模样的神祇看了祂一眼,旋即从袖中掏出一卷金纸玉书,展开道: “天帝有谕:尔等闽州众神,不遵帝令,私拒行瘟使者,颠倒天命,错乱众生命数,实为罪祸!然上天慈悲,又见尔等情有可原,特命尔等在水府闭门自省,罚俸三年,其间不得插手闽州众事!” 陈元龙心中一震,抬头看去,正见那天使背后便是前不久在闽州行疫被拒的一众瘟部使者,如今一个个正眼带讥讽地看着自己,面上全是幸灾乐祸。 那文官见陈元龙迟迟不接旨,于是催促道:“闽江水神陈元龙,速速接旨!” 陈元龙咬了咬牙,反问道:“敢问天使,不知这旱情何时可解?” “此乃命数,尔等不当知晓,以谕行事便是!” “......臣接旨。” 随着陈元龙一言生出,那文官手中的金纸玉书突地燃烧起来,一朵朵无形火焰从上飘落而下,化作莫名枷锁捆缚在水神身上,扯着祂向下坠去,沉入闽江之底,无法再走出水府一步。 见陈元龙领旨,天使倒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道:“走罢,今日之内要将这闽州众神一一申饬过去,也是个费时的工夫,下一个是哪家神祇?” 背后一名瘟鬼出列道:“该是那闽州城隍了。” “那就走罢。” 天使招呼一声,空中闷雷再起,乌云飞腾而去,一众天神转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一群被方才景象惊得瑟瑟发抖的本地水神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祂们心中惶恐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自家神主疲惫的声音:“你等且来水府见我。” 一群水神对视一眼,立刻赶赴闽江水府,前去探望。 …… 水府之中,陈元龙面色略有苍白,面前案上搁置着一面宝镜,镜面黑沉无光,没有映出任何景象。 大殿之中,闽江流域中一应水神俱都在此等候,大部分神祇都是一副落魄模样,显然在当前的旱灾中很是受了些苦头。 江神环视麾下众神一眼,语调声平淡:“奉天庭旨意,我等须得谨守水府,闭门不出,不得插手人间诸事。” 众多水神面色不好,对视一眼,拱手称是。 陈元龙顿了顿,话锋却是一转,接着道:“然而古语有云:‘民为神主,不恤民,故神人皆去’,如今天下大旱,我等皆是人族英灵死后登神,岂能在此袖手旁观?” 那高冠博带的桂先生心中一动,看向陈元龙:“神主......” 陈元龙袖袍一挥:“不必多言,我心中已有定论。” 闽江水神环视麾下众神一眼,笑道:“我陈元龙出身寻常,昔年蒙老师不弃,得了些吐纳练气之术,后来为朝廷效力,肝脑涂地,也算是精忠报国。谁知死后一灵不昧,被万民景仰,乃有登神之机。如今苍生有难,我陈元龙却是无法在此坐观了。” 听得自家神主像是在交代后事般的语气,在场众神心中都是有所感应,知晓了陈元龙打算,一个个抬头向祂看去。 陈元龙伸手抚了抚案上宝镜,接着道:“此次灾劫,不单是人间王朝命数已尽,更有天上众神意见不一之故。我师执掌水部,位高权重,早被有心人看在眼中,试图抓住疏漏,进行攻讦。恐怕我等受到天庭使者逼迫,也有这一份缘故在。” 水神语气缓缓,言辞缜密,显然是心中早有成算:“既然如此,却也不能留下把柄,为师长带去忧患。桂先生。” 那桂先生出列一礼:“神主。” “待我去后,你且如此行事......” “......是” ...... 三言两语将身后之事定下,陈元龙看了在场众神一眼,见众神皆有不舍之色,于是笑道:“诸位放心,不过是暂入轮回走上一遭罢了。有师长好友、诸位同道看护,想必不久后吾便能顺利归来,届时再与诸君相庆!” “神主高义,好走!” 在场众神以桂先生为首,齐齐对着陈元龙一礼,祂们心中知晓,陈元龙这是拼着自家数百年香火积累不要,也要为闽州众生争得一线生机。 以闽江水神这等一江之主的陨落为代价而改易天命,便是如此,没有几世轮回,陈元龙也不可能恢复旧识,再续前缘了。 闽江水神面上含笑,端坐水府主位之上,对众神点头稍稍示意,接着双目轻阖,整座闽江水府隐隐颤动起来,被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香火念头、神力信仰悉数浮现,化作浓郁水汽冲天而起,直上苍穹。 ...... 闽州城隍庙。 神域之中,一尊颔下有五柳长须的中年文士面色一动,看向闽州高空,半晌才怅然道:“陈兄心怀苍生,我却是无法相比啊!” 思量一会,文士轻呼一声道:“文判何在?” 一名白衣人身影当即浮现,下拜道:“下官拜见城隍。” 闽州城隍轻轻点头,吩咐道:“命日游、夜游二神托梦闽州众生,言午后旱情可解。” 文判面露惊色:“大人此言当真?” 城隍叹道:“确是如此,陈兄所为,我不及也!你记得传命闽州各地社神、土地,令祂们对闽州各地水神多加照拂,不可侵犯。” 文判心中一动,有所猜测,恭敬应下。 待文判远去,闽州城隍从神座上走下,站在神域边缘,看着高空之上正在聚集的四方云气,沉默不语,半晌才道:“虽然我不及陈兄你高义,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还是能做的。” 自言自语一番过后,城隍袖袍一扬,一道金光飞入云霄,击打在一处无人空地,逼迫出一道身影。 这身影穿道服,衣黄衫,背箱匣,正是一名瘟部的行疫使者。 这瘟鬼身形显露出来,面上漫过一层青气,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见闽州城隍之声如雷霆震吼,在自己耳旁炸开:“得饶人处且饶人,太过强硬的话,真不怕被人寻上门来报复吗?” 瘟鬼沉默片刻,拱了拱手,身子一转消失不见。 将瘟鬼逐走,闽州城隍看向水府方向,似乎能望穿禁制,看见神躯正一点点消散的闽江水神,摇头道:“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风云四起,大雨瓢泼而下! ...... 天府秘地,神女坐在静室之中,双目微动,睁眼看向下界,言语中隐带可惜:“原来如此,却是因我之故,害得此神落入轮回。若我提早或推迟一段时日再来沟通这尊他我,当能给其留下时间解决此事了。” 明晓了本原的神女默然片刻,推算天机道:“不过一甲子后却有一个机会,能助其人追溯本原,明晓前尘往事。” 神女素手轻挥,悄无声息间已然排布好了天命,这才长身而起,走向静室之外。 “好歹是此身指点过的弟子,有一段师徒之缘,虽然我无意将其收入本尊门下,但也由不得他人随意折辱。就算是为这尊他我出气,也得往某些人所在之地走上一遭......” ...... 中平六年七月初九。白昼星落,闽州大雨,世人以为凶。 ...... “如何,可想起了什么?” 梦境之中,谢端立在闽江岸边,放眼四顾,身边不远处便是那尊神女,其人正面含笑意,看向一脸茫然的谢端。 谢端一个恍惚,眼神复归清明,转身看向神女,恭敬道:“弟子虽然心中有所理解,但却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神女点头道:“正常,毕竟你尚未勘破前尘,这般情形倒也理所应当。待你此世结束,回归神位以后,一切便能知晓。” 谢端不由问道:“既然老师对我早有安排,为何眼下却又改变主意,将弟子点醒?” “算是补偿罢,u看书.uukanshu ”神女顿了顿,接着道,“当年因着一桩紧要事宜,我没能将你救下,后来纵然有所补救,但也聊胜于无。正好,为师最近感应天命,知道你有一桩机缘即将到来,若是把握得好,你或许可以尝试肉身封神,不必待此世结束方才回归。” 谢端隐有所悟,不觉点头。 “如今你已知晓来龙去脉,为师倒也不必在此继续看护下去。”见其人已被自己点醒,神女心中便有去意生出,“水部事物繁忙,我也不好将其尽数抛下,你且好自为之罢。” 谢端闻言俯身一拜:“弟子恭送老师。” 神女轻轻点头,身影消失不见。 神女离去,谢端念头一动,便从梦中回返,只见屋舍中摆设一如往常,只是那枚巨螺上光华黯淡,不似原来那般灵光熠熠,显然是神女在其上的神念已然撤去。 谢端一时间踌躇满志,在屋中来回踱步,自语道:“按老师指点,我却有一桩机缘临头,也不知此事该如何去做......不管怎么说,明日且去闽江一观,说不得能继承些前世遗泽......” ...... 侯官县密林之中,神女面上浅笑依然,看了一眼三合村方向,摇摇头,便乘云向着九霄高空飞去。 “谢端之事算是结束,我也有借口回返天庭,谒见此世天帝。若本尊那里所料不错,其人怕是......” 神女袖中一方神牌被她轻扣,其上“玉皇锡福赦罪大天尊”的字迹中一抹金霞闪过,旋即沉寂下去,毫无波澜。 第263章 9重天遗址 真实界,文安城外,茅庐小院之中。 王珝立在清池一侧,面前是那座天庭碎片所化的烟云缭绕的假山。假山之中,有幽暗混沌之气内蕴,隐隐间似乎阴阳分化,五行相生,有开天辟地的趋势。 道人面对假山,不时伸手轻弹,引发天地间法理涟漪,像是在勾勒些什么。 “不行,纵然我开天辟地的经验不少,如今又有天庭碎片为依托,但在真实界中开辟洞天,目前来说还是有些托大了。” 半晌,王珝微微一叹,袖袍轻拢,那刚有清浊划分之势的混沌旋即平复下来,回归了以往的模样,不再有任何变化。 这块混沌是西游世界中落到五指山上的那块天庭碎片所化,当日王珝以白水素女之身驾临天庭碎片,将整块碎片打包带走,安置到了自家小院之中,却是为了揣摩九重天本身奥秘,验证自身所学。 如今时光流逝,不但王珝的众多他我投影没有闲着,就连他本尊也对这块天庭碎片有了一二感悟,对于天仙之境的感悟更上一层。于是他便打算以此为基础,行开辟洞天之事,将自身大道感悟作为骨血,开辟出一方类似于玄正洲上蓬莱水界那般的洞天福地。 只是真实界与其他天地不同,此界算是秉道而生,本质高于诸天万界。若想在此界开辟洞天,须得由天仙出手,以自身内景天地所化洞天或一方世界为源,反照外界,方能行开天辟地之事。 纵然王珝如今功行已近地仙极限,且触摸到了天仙门槛,但碍于他身中的九州界尚未彻底炼假成真,拖了后腿,是以他迟迟不能突破天仙,也不能掌握天仙才能做到的开天辟地。 “虽然我对此早有猜测,心中也有准备,但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可惜。” 王珝微微摇头,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对现下的王珝来说,这块天庭碎片并没有什么用处,当日将其带回也是顺手而为的举动,后来将其打成混沌,也是为了抹除六道可能留存的后手。与其相比较的话,还是南天门碎片对他用处更大。 ——那块天庭碎片之中除了一段残留的天河之外,便属能接引诸天万界仙神的南天门碎片最为珍贵。如今天河之水已经被王珝炼化,化作自身底蕴,而天庭碎片又被他彻底破灭,化作混沌藏于一座假山之中,落在清池之内权当装点。 至于最为重要的南天门碎片,也被王珝重新炼制,变成了假山上的一座白玉牌楼,成为了王珝沟通万界他我的工具。 “突破天仙之事暂且不急,如今上古大能尽皆沉睡,以我自身实力倒也没有太大忌讳,若是进步太快,早孟奇一步自证传说,届时诸天大能归来,那却得不偿失了。” 反正王珝如今除了自身洞天未成,不能开天辟地之外,一身实力与普通天仙相比倒也弱不到哪去。他之所以不急着匆忙突破,除了不愿惊扰沉睡大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用意,那便是夯实自身基础,为以后突破造化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如果在突破传说前,能将自身状态提升到最完满的地步,对于天地大道的领悟远远超出自证传说所需。如此一来,在晋升后就有概率直接凝聚两条相反的虚幻大道,为造化奠定最坚实的根基。 在原著当中,顾小桑和韩广都选择了类似的道路,如今的王珝在机缘巧合之下,倒也有了差不多的打算。 “我之法身乃是经由混沌青莲子而出,突破桎梏较之他人来说本就轻易不少,如今有此机会,不能轻易错过。” 纵然有九州界炼假成真一事牵扯,但王珝冥冥中有感,最多二十载,他便能水到渠成,晋升天仙。若是这个过程中他再有所领悟,那还要缩短不少。 是以在远远领先其他人一大截的进度下,王珝才会有心思去尝试这条耗时不少的传说之路。 心中思虑缓缓转动,王珝将此事搁下,正要将注意力转回李行秋所在那方宇宙,探究其中奥秘,突然心中一动,有所感应。 “咦,我给孟奇的法身令牌被触发了,这种感觉......是九重天废墟?” 道人面上一动,伸手轻按,整个人转瞬间消失不见,却是借助孟奇手中触发的法身令牌,直接隔空降临去了那方地界。 ...... 灰石废墟之中,氤氲深重,虚空重叠。 此处空间本该有异,但如今却在一圈圈荡漾开的金芒下被尽数毁去,淡薄了氤氲,照彻了幽暗,显露出稀薄的仙灵之气。 几里之外,一株大树虚影插入虚空,它似乎包含两树,互相扶持,高不可见,宽不可测,有叶如桑,燃烧着层层金黄。一轮轮大日,一只只金乌在枝叶间或盘旋,或飞舞。 而在神树之底,一尊似乎坐在“过去”之中的金袍巨影缓缓睁开了眼睛,内蕴两轮大日,喷薄出金色火焰,烧穿了虚空,艰难无比地穿过了“岁月”,向着身处“现在”的孟奇灼烧而去。 刚刚还在与神话成员“羲”交手的孟奇面对这等情形,心中不免有些绝望,他万万没想到,在“羲”被自己击败之时,上古大能太阳神君竟然有了苏醒的迹象,甚至还隔着万古对自己出手! “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分处过去与现在,太阳神君隔着万古出手,也一样有普通法身之力......” 孟奇念头艰难转动,纵然面对这种险境,他仍旧未曾放弃,而是寻找生机,试图拼命一搏。 “法身...法身......对了!我还有王师兄和陆大先生的法身令牌!” 心中猛然想起一桩旧事,孟奇心中大喜,正要从怀中摸出贴身存放的法身令牌,可那金色火焰已然来了身前,高温气化了孟奇的道袍,将他淡金色的肉体灼成焦黑,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先抗过去这波再说......” 孟奇对于火焰威力早有猜测,知道这波火焰过后自己最多是个重伤的下场,还有机会用出法身令牌,于是玄功全力运转,焦黑肉体上再度流转金辉,试图硬抗。 忽然,他耳畔响起空灵缥缈的声音,眼前出现了一道白色妙曼的身影,一朵朵白色莲花飘落,徐徐绽放。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顾小桑?孟奇愕然看着眼前身影,听着虚空震荡神音,他来不及多想,努力侧身面对金色火焰,将手中的水色令牌丢了出去。 在他不远处,宝相庄严、圣洁脱俗的顾小桑手中捧着一朵白色莲花,瓣瓣白莲绽放飘落,隐有清净祥和之意生出,像是“真空家乡”降临,拉伸了空间,迟缓了火焰。 金色火焰蔓延而来,刚刚抵临二人身前,便像是落入了另一处天地,速度陡然减慢,宛如龟爬,却又坚定不移,毫无退却之意。 顾小桑眉眼幽深,手中印诀刚要变化,却见孟奇丢出了一枚水色令牌,于是动作一顿,面上旋即露出灿烂笑容,白色罗袖轻舞,裹住孟奇向后退去,似乎想要就此离开。 没了顾小桑催动真空白莲抵挡,金色火焰陡然高炽,很快融掉了一瓣瓣白莲,烧破了真空家乡,穿透层层虚空,即将突破到二人面前。 忽然,虚空之中有天河澎湃之声响起,一道不见来去始终的长河陡然浮现,轻轻一卷,将周围金色火焰尽数抵挡而下,发出“嗤嗤”之声,一时间雾气大作。 扶桑古树之下,那正缓缓走向“现在”的金袍巨影微微一颤,动作旋即加快,似乎马上就能踏破过去,驾临当前。 然而来者比他更快,长河之上波涛涌起,王珝身影出现在其上,他伸手一弹,一滴幽蓝近黑的水液飞出,散发着无穷寒气,向着一旁生死不知的“羲”飞去。 王珝发出的这滴水液似乎象征着天地间的寒冰冻绝之道,只是刚一出现,周围温度立刻下降,雾气凝结成霜雪,从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神话成员“羲”的身上立刻有冰晶棺椁浮现,将其冰冻其中,宛若封印。 喀嚓! 虚幻破裂声响起,气息大幅度缩水的太阳神君终于彻底降临,他顾不得对王珝出手,而是全身燃烧起各色火焰,化成一道异彩流光,融化冰晶,融化幽蓝,钻入了羲的眉心。 无声无息间,羲周围的冻结消失,双眼呈现大日,周身五德虚影化作彩凤,亦有凤凰之火生出,二者似乎要互相融合。 他顾不得说些什么,深深看了王珝一眼,当即转身远遁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王珝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踪迹的孟奇和顾小桑,伸手一招,那枚水色令牌被他收回袖中,旋即迈步跟了上去,追索着羲消失在远方。 “本来还没这个念头生出,不过既然有缘撞见,刚好就那件事向他询问一番,也算不虚此行了。” ...... 某座玉石大殿之中,有三道身影并肩而立,打量四周。 “这层仙界崩塌,神仙殿阁和洞府散于各处,也不知这是哪一位的洞府。”文士打扮的韩广轻笑一声,摇头叹道。 “据说当年仙界各层之中皆有天帝行宫存在,若论价值,当属其为最大。”虚空透明蠕动,渡世法王声音空洞,淡淡道。 “刚才那座星君洞府之中就没什么东西留存,反而残留禁法不少,让我们白跑一趟。”最后一名身形昂藏的高大汉子不满道,“我说二弟,要再这样下去,uu看书.kansh 还不如分散行动,各自探索!” 韩广面上含笑,毫不动怒,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挑,看向来路方向。 “咦,这种感觉是?”那昂藏汉子也有所感应,按着腰间长剑皱眉道,“法身交手的波动?不是崔清河,又有人进来了?他是怎么直接来到这一层的?” 韩广转过身子,不动声色道:“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快点探索罢!” 剩下两人自无异议,点头赞同。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探索九重天遗迹,寻觅宝物,谁知异变连生,如今收获不多,又有其他法身到来,确实得加快动作了。 那高大汉子啧啧称奇道:“可惜了,若非还要探索神仙洞府,俺一定要过去和那人交交手,试试那人成色!” 韩广微笑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也是。” 三人又说了几句,便继续深入大殿之中,探索洞府。 ...... 巍峨山峰之上,一座宏伟大殿之中,重重禁法密布,贯通虚空、封天锁地,又有众多气息悠长的强者隐在暗处,显然是某家宗门禁地。 而在后殿无人静室之中,一尊威严的天帝雕像目视前方,似在衡量三界,俯瞰诸多仙魔的一举一动。 天帝雕像前,一口仙灵玉雕成的青绿匣子被摆放在此,里面似乎放着一口波光收敛的长刀。 案几之前,仪容规整、气质谦和的玄天宗掌门守静道人静静盘坐在蒲团之上,眉目幽深,看向了神都方向,话语间不见波澜: “九重天......” 第264章 变化连连,德运并行 氤氲惨淡,阴森愤恨之意布满虚空,一座巍峨古朴的大门屹立在不远处。 更往后是一座沾满了血色的刑台,其上一条条虚幻真龙飞舞,搅动四周阴云喷涌,似是万古执念难消,残留恶意深深。 一道黯淡火线飞速掠来,微微停留,显露出神话成员羲的身影,他脸庞古拙,如刀削斧凿,但眼下却面色苍白,口鼻溢血不断,化作烈焰飘洒而去,推动他不断前行。 纵然身负重伤,但羲依然面不改色,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方向,眼神微微闪烁,竟然直接冲入了血色刑台的范围! 一条条金鳞真龙尾部与血色刑台相连,强横又略显虚幻的身躯在周围虚空之中不断伸展呼啸,羲的身影如游鱼一般在其中来回穿梭,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每一道真龙虚影,惊险无比地冲过了刑台,向着更深处逃窜。 未几,王珝身影迈步而来,虽然九重天废墟之中有残存大道法理压制,难以飞腾,但他缩地成寸,一步迈出往往就是数十丈距离,若非担忧触发了什么禁制,王珝前行的速度还能更快。 微微抬头,打量了前方的古朴大门和血色刑台一眼,道人轻笑一声:“试图借助天罚门的地利阻拦我吗?看来你当真是无处可去了。” 王珝掸了掸袖袍,正了正头上道冠,一步踏出,便进入了天罚门之后,剐龙台范围之中。 ...... 九重天和九幽相对,都是天地间某一部分大道法理的具体显化,比如代表金行之力的瑶池、象征寿元之道的蟠桃园,而天罚门,便是“天道诛罚之力”的具体显化,是秉承大道,代天行罚之地。 天罚门共分成剐龙台、斩妖台、铡魔台、吊神台与谪仙池五处险地,自其诞生以来,一直都有强横妖物、邪魔与仙神被斩杀于此,精气贯穿长空,意念久存,为其更添一番声势。 王珝行在惨淡愁云之中,周围是剐龙台上残留的真龙执念环绕,他身形空空荡荡,虚幻无物,虽然真龙执念不断向着他冲来,但却如同穿过幻影一般毫不着力,轻飘飘回归原点。 王珝笑意盈盈,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周围风景。 “据说在天帝彻底执掌仙界之前,绝世神兵天诛斧就是以天罚门为土壤,自行孕育而出的,算是九重仙界本源所化,号称攻击第一。” 典籍记载从心间流淌而过,王珝毫不停留,很快出了剐龙台范围,看向了下一处。 在不远处,有两座高台并立,其上铭刻着古朴篆文,一观而知其意,一曰“斩妖”,一曰“铡魔”。 两座刑台周遭布置相同,左侧都有一道道凝练至极致的紫雷青电自虚空中透出,打在上面,右侧是紫火青焰烧穿虚空而来,缭绕刑台。而半空则是连目光都能吸收的幽暗漩涡,仿佛能撕裂一切,吞噬一切,不时落下,降临台面,吞走了雷霆与火焰。 虚空破碎,只有雷霆、火焰和混洞气息外泄,各蔓延成左中右三条道路,一条宛若雷光森林,一条仿佛火焰地狱,最后一条幽幽暗暗,像是在等待着食物的“妖魔”。 “雷、火、斗三部众神值守之地......”王珝低语一句,走向了斩妖台右侧的火焰通道。 紫青火焰熊熊,内中似乎有天庭火部众神虚影驻守,但随着王珝踏足火焰地狱之中,周围忽然有海潮声响起,压制得紫青萎靡,火焰消退,显露出一条空白道路,道人走在其中,风轻云淡。 正当王珝即将走出火焰地狱之时,忽然一声凤啼之声响起,周围紫青火焰猛地开始胀缩,显得极不稳固,似乎会立刻爆炸。 王珝眉头一挑,顶上三花庆云浮现,九道白浪来回冲刷,道道玄气如雨落檐般垂下,护住自身。 “以凤凰之火催动真火之路吗?倒也有几分巧思,可惜你现在实力不存,只能依靠外物,威力分散不凝,只要我有心防备,倒也没有多大威胁。” 话语淡淡,传入隐在暗侧的羲耳中,其人依旧面无表情,手上却突然多了一根深黑泛出少许赤金的羽毛,火焰为表,灼热内藏。 口鼻间鲜血已然止住,但面色依旧苍白的羲没有半点犹豫,伸手一抖,将深黑泛金的羽毛射了出去,其所过之地,周围火焰自主退散,为其分开一条道路,送其来到了王珝身前。 王珝见此目光一凝,沉声道:“金乌火羽,神兵主材!” 不待道人作出反应,羲的面上已然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双手一合,吐出一个字:“爆!” 轰隆! 深黑、赤金、紫青,三种颜色互相夹杂又不相容的火流对着王珝涌来,纵然被庆云水光所阻,但强横的爆炸力还是不断推动着道人后退,要把他一直推出白云道路,推入就在道人身后的谪仙池中! 羲竟然要以舍弃一件神兵主材为代价,逼迫王珝坠入谪仙池里! 谪仙池,是天帝惩罚违反天条者的手段。号称一旦落入其中,仙骨法身洗去,肉体凡胎重现,内景不复,功法不存,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没有之一。 在当年天庭之战,九重天破碎之时,不知有多少匆忙出逃的仙神不小心坠入其中,历经挣扎后被淹死在了这里,只余强横意念留存,为此处更添一份凶险。 纵然王珝身为法身,但真若坠入其中,恐怕也讨不了好。 面对如此险境,王珝淡然自若,毫不惊慌,背后水幕招展,如同羽翼般伸展开来,不但扑灭了逼近身前的多色焰流,而且拍升了空气,向着谪仙池另一端滑翔而去。 “这种陷阱对法身来说,不过如此。”王珝轻笑一声,看向踪迹已经暴露出来的羲,“阁下眼界不凡,恐怕早知如今情形,不知还有何后手等着贫道?” 上古天庭全盛之时,九重天仙界之中不但有禁止仙神飞腾的禁制,还有天地法理压制,非天庭允许者无法勾连天地,难以驾驭外景。 不过在不久之前,因为高览在此激发了人皇剑,瓦解了天罚门附近对法理的压制,是以众人皆能在此发挥出全部实力,除了不能飞行。 这种情况下,不管羲留下了多少后手,对王珝来说,一力破之足矣。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正当王珝背后水翼张合,带动他飞掠至谪仙池另一边时,他心中忽然一动,抬头看向右侧氤氲之中。 只见在云雾深处,一道宽袍大袖,头扎木簪,悠闲自得,潇洒不羁的身影迈步而出,含笑看向王珝,悠然道:“后手在此。” 说着,那道身影的右臂忽地抽长,变得狰狞漆黑,手上长出六指,仿佛在阐述着不同的破灭之意。 神秘身影向着王珝轻轻一按,道人背后的水翼立即破灭,就连附近天地间的元气大海似乎也开始溃散,让他无法再调动天地之力,只能无力地向下坠去,向下方的谪仙池坠去。 灭天灭地灭神灭仙,灭绝苍生,灭尽万物,灭天门神兵“阎魔之手”! 与羲配合,突如其来地向王珝出手的竟然是灭天门门主,魔师韩广! 他应该正与渡世法王、高览联手探索遗迹深处才对! 似是看出了王珝心中的不可置信,没有戴着天帝面具的韩广弹了弹了袖袍,潇洒笑道:“法王他都可以一心二用,同时关注大罗圣女,本座如何不能分出一具分身行事?” 是了,这应该是韩广以灭天门神兵斩出的那具身外化身,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有所成就了......虽然韩广言语间仍有不实之处,但王珝参考自身所知,加以自家感应中韩广身上隐藏极深的破灭之意和极其淡薄、几近于无的时光之感,自然知晓了韩广这具化身的底细。 但即便如此,这些消息对王珝眼下境地来说也是毫无用处,凭着灭天门神兵之效,韩广这具化身也算是有了法身级数,已然能对如今的王珝造成威胁。 不待王珝反应,宽袍潇洒的韩广再次伸出了右手,同时微笑道:“本座多方打探,终于知道了当初坏去本座计划的是哪位高人。如今得见阁下,心中畅然自快,无以为报,便请阁下尝一尝这谪仙池水的滋味罢!” 韩广轻轻一按,王珝四周及上方再度有破灭之意涌出,化作无数道掌影,逼迫着他只能向下方滑翔而去。 而在身下不远的谪仙池中,咕噜作响,一道道披头散发、鼓胀腐烂的尸体泛出,张开了全白无黑的双眼,直盯盯地看着上方的王珝,散发出吸力,加速其人下坠。 “原来韩广这次九重天废墟之行,也有引诱我前来的意思......”心中明悟闪过,王珝周围水波翻涌,挡下一道道破灭之掌,但还是不断被击打得坠向下方。 眼见王珝一副无力抵抗,随时都会坠入谪仙池中的样子,韩广并未大意,他不再出言,双目变得幽深淡漠,调动全身道力,以灭天门神兵“阎魔之手”之力,展露了自家法身。 无声无息间,一尊高大深黑的法身出现在原地,穿帝袍,戴天冠,气息高渺,气势威严,似乎是天地的主宰者,是生死的掌控者,是仙人和邪魔的共同之皇! 韩广法身,阎魔帝身! 因为此身以阎魔之手为本斩出,破灭之意多于帝者威严的深黑法身右手长出六指,泛起幽暗光芒,向着王珝按去,似乎要将他连带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彻底破灭! 元气大海消亡,法理崩散,就连王珝身边的众多真水也变得萎靡,无法让他在这一掌之下逃得生机。 万般无奈之下,王珝面露惋惜,放松了对于下方谪仙池吸力的抵抗,主动坠入了谪仙池当中。 扑通! 水花溅起,王珝气息飞快弱化,法身的高渺威严之感不再,与天地间法理的交融勾连不再,自家多年打磨的肉壳变得弱小,体内的道力一点点消散。 很快,气息寻常,已经化作凡人的王珝浮在谪仙池中,岸边不远处就是已经收回法身,复又潇洒自如的韩广和面色苍白的羲。 韩广俯视着王珝,笑道:“阁下一路好走。” 来不及发言,一具肿胀的尸体忽然从王珝背后窜出,伸长的獠牙一口咬在了其人脖颈之上,吞噬起道人的鲜血。 重归凡境的王珝一言不吭,气息瞬间消失,就此死亡。 注视着王珝身死,韩广轻笑一声,转而对羲道:“本座这具分身不能长久,这便要回归本尊了,你自己小心行事。” 羲面无表情,闻言低声道:“是。” 韩广看着气息隐有变化的羲,忽地轻笑一声:“我知道你身上秘密不小,但是本座无所谓,只要你按职责行事,本座并不会管太多。” 羲眉毛一动,抬头看着韩广,似乎透过其人看见了另一道身影,半晌才道:“好。” 韩广洒然一笑,身形开始变得虚幻,正要遁入虚空,离开这里与本尊汇合,忽然猛然一颤,重新凝实,不复先前悠然道:“虚空被封锁了,是谁干的?” 羲面色同样变得凝重,手中结出印诀,变化连连,似乎想要勾连什么,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言语沉闷道:“这里与九重天废墟被分割开了,如同另处一界之中。” “两界分割符?”韩广见多识广,知晓众多隐秘,闻言便有猜测。 “大差不差,是类似功效的宝物。” 羲从袖中摸出一枚丹药服下,周身立刻光芒大作,有紫色福光,有玄黄光点,有黑白二霞,有阴德白气,有圣德水波,五者于他的背后凝出一只凤凰,一只背负五德的凤凰! 韩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长有六指的右手再度变得漆黑,向着虚空按去。 虚空摇晃,如水波凝固,模糊了远处景色。韩广一掌拍出,并未起到太大作用,只是让困住两人的事物显露了真形。 羲向一旁迈出几步,与韩广拉开了距离,抬头环顾四周,略带讶然道:“我们似乎处在某件自成天地的宝物之中。” 韩广闻言一顿,抬头看向上方,只见重重叠叠之间,还有六层与此类似的莫名空间凌驾于上,内中混沌之气飘渺,似蕴星河流转、暗藏无边世界。 “像是一座七层宝塔。”韩广作出猜测。 “......” 没有听见羲的回答,韩广回首看去,只见刚才还在此处的神话成员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数枚彩色光点缓缓飘落,似乎表明了其人是刚刚失踪。 “有趣......”韩广眯起了眼,右手轻轻弹动。 ...... 另一处景致相同,只是没有韩广存在的空间之中,被五色彩凤虚影护住的羲面色沉凝,看向对面,吐出了一句话:“传说特征,他我投影!” 在他对面,穿着水色道服的王珝面色淡然,手中托着一尊金色的七层宝塔,闻言笑道:“道友所言不错,贫道正是借助他我投影之力方才得以返生。” 羲身边五德光点沉浮,彩凤虚影缭绕火焰,沉声道:“九重天高居万界之上,本质还大于传说位格。阁下位于此地,纵然因为法理压制而无法做到无处不在,但与‘他我’的沟通之能却会大大加强,一人便等于十人、数十人。既然如此,阁下为何还会甘愿死亡一次?” 他似乎放弃了逃跑的打算,转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九重天法理的压制,王珝就如同原著中身处瑶池的苏无名一般,难以做到无处不在,但却可以不断借助投影,从而一次次从死亡中归来。 另外,这种情况下,他与“他我”的沟通同样会随之加强,能借助他们,直接调动众多他我投影所在宇宙和世界的力量,像是有十几二十个王珝同时进攻。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有人皇剑在身的高览,还是韩广或者渡世法王,都难以成为王珝的对手。既然如此,王珝竟然会在面对韩广时身陨一次,委实令人难以相信。 面对羲的询问,王珝面上露出莫名笑容,反问道:“如果说贫道是忘记了此事,直到死亡关头才反应过来,道友可否相信?” 羲面色隐有发黑,但他还是听出了王珝话中的潜台词,知晓其人并不愿意告诉自己,是以才用玩笑话糊弄过去。 毕竟是太阳神君转世,纵然实力不存,心性也有消减,但羲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思,转而道:“阁下刻意将我和神话首领分割开来,不知有何事要问?” 以王珝在九重天内部的实力来说,自己绝不是其人一合之敌,同样也就侧面证明了先前其人多有留手,说明其对自己有所求,是以羲并没有任何隐瞒,直接道出了心中疑惑。 王珝满意点头,笑道:“贫道只想知晓道友在逆转五德五太,复返无极印上的功果罢了。” 如今的王珝在灵宝天尊的那次讲法之中,对于灵宝天尊的终结之道已然有所领悟,正该再寻找元始天尊在无极混沌之道上的传承,以作参考。 如果能得到无极印传承,那么王珝的三元水道便已大致完满,自成体系,只需时间打磨,便能一步步走到传说之境,并奠定造化之路最坚实的坦途。 不过作为元始九印之首的无极印早被无生老母得去,如今搁置在罗教之中,不可能被王珝得到,除非他原意加入罗教,成为其中一员,立下大功,或可得赐。 除此之外,他也只能从经历了顾小桑之死后的孟奇手中得到了。届时的孟奇九印圆满,凭二人之间关系,一个无极印的真意传承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又不是仅此唯一的道一印。 不过在受到孟奇手中的法身令牌召唤之后,王珝突地想起一事,身为上古大能转世,神话成员的羲,便在逆转五德五太,复返无极的道路上浸淫颇深。如果能得到其人感悟,纵然不算圆满,但王珝的功行或能再进一步,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磨自家的三元水道。 羲闻言一顿,沉默片刻后还是道:“你想知道我对于逆转五德五太,复返无极的感悟,可以,但我也要问你一件事。” 王珝并没有羲的讨价还价而动怒,他大致知道羲的疑问,于是道:“仇恨比不过利益,等价交换,这很合理。” 羲抽了抽嘴角,隐晦地看了王珝手中的金色宝塔一眼,缓缓道:“你既然刻意提到无极印而非单纯的无极,说明对于元始九印已经有所了解,说不得也打探了多年。是以我想知道,你手中有没有无极印的下落?” 王珝笑了笑,果然是这样,纵然自己也表现了出对无极印的渴求,但是羲还是有所希冀,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相关线索,完全不考虑自己如果知道无极印的下落,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不过,他还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王珝暗笑一声,正色道:“贫道确实知晓。” 羲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在哪里?” 王珝笑而不语,并不回答。 羲先是一愣,接着了然道:“是我失态了。”他伸手覆上额头,接着缓缓向外拉伸,一条细长的金色火线出现在其人手额之间,被他甩向王珝。 王珝伸手一招,火线被他挽在掌间。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暗手潜藏后,王珝元神之力探入其中,吸纳起羲对于逆反五德五太,复返无极的感悟。 种种玄奥念头如清流般淌过心田,最终沉淀在脑海深处。王珝双目轻阖,气息微变,多了一抹幽深之意,如同在俯视万丈渊海,难以见底。 睁开眼,王珝自语道:“果然,还是有些缺憾,难怪你需要无极印作为指路明灯。” 看着有些急切的羲,他没有出尔反尔,直截了当道:“虚空印和无极印如今在无生老母手上,是其人立道之基。” “无生老母......”羲眼神莫名,沉默片刻后道,“原来如此。” “你似乎并不觉得惊讶?也不担心我哄骗你。”王珝含笑看着对方。 “我自有手段确认。”虽然实力大减,又身负重伤,但身为大能的心气犹在,羲闻言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接着道,“无生老母来历隐秘,一朝而起,登临彼岸,要想从其人那里得到无极印,难如凡人登天。” 他似乎想和王珝联手,共同谋划无极印。 王珝有后路,对于此事并不担心,于是笑道:“怎么,你想和我结盟?” 羲微微颔首:“你我既然对此都有需求,而无极印也非唯一之物,倒不如就此联合起来,守望相助,互通有无。” 不愧是上古大能转世,眼界胸怀俱非寻常人可比......王珝暗赞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以九重天本源为见证,签订了相关契约之后,虽然羲对于王珝还有提防,但言语间也卸下了几分防备,道出了一桩隐秘:“无极印在罗教之中,难以潜入,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王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你可听说过‘德运双行’之论?”羲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了另一件事。 “德运双行?”王珝思量一会,摇头道,“未曾有过听闻。” 羲并不奇怪,闻言便道:“我对五德五太的了解远超你所想,多年前我便有所猜测,仅凭五德五太,还是难以触摸到无极之境,世间流传的所谓‘逆转五太五德,练成无极印,与如来截天媲美’,不过是痴人妄言罢了。” “哦?”王珝凝神细听,敏锐地把羲的话语与方才其人所言联系起来,“想必这便与道友所言的‘德运双行’有关了?” “正是,”羲侃侃而谈,“所谓‘德运双行’,‘德’是功德、道德、圣德、福德、阴德这五德,而‘运’又是什么呢?” 王珝眯起了言,种种猜测从脑中一一浮现,忽然,他心中一动,一个猜想猛然炸开:“莫非,是气运?” “不错!”羲面上闪过一抹惊色,顺势道,“正是气运。德运双行,二者合一,便能不增不减,圆满无漏,直指无极之境。” “原来如此,”王珝似乎从羲所言中想到了更多,uu看书 .uukanshu.cm“仅凭五德五太,难以触摸到无极之境,但若有‘运’夹杂其中,便能补足疏漏,助力前行。届时,也就无需无极印作为参考了。这么说来,你有相关事物的线索?” 羲微微点头:“不错,但交浅言深之行终不合适,此事以后有机会再言罢。” 说完,他身子一动,一蓬蓬火焰炸开,竟然灼烧穿了经过封锁的虚空,直接融化了壁障,远遁而去。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王珝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笑了起来:“先抛出诱饵引我心动,接着又打破封锁远遁离开彰显实力,不愧是昔年的太阳神君,手段果然不凡。” 道人手上金色宝塔一转,周围空间顿时缩小,化作一点微光投入了宝塔第六层。原来,此处却是王珝手中宝塔某一层投影外界而来,并非真正的身处宝塔之中。 “不过其人言语间也有不实不尽之处,欺我不知上古隐秘,故意隐瞒。” 看破了羲的诡计,王珝轻笑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了宝塔第七层的韩广化身之上。 “所谓‘德运双行’之言虽然不假,但‘气运’之词也不过是虚指罢了。”道人志得意满,心中猜想渐渐明晰,“若我所料不错,真正的‘德运双行’,应该是‘五德五运’之论!” 心中一动,王珝袖中的紫木如意微微颤动,隐隐间似乎有勾连某方世界的迹象,但旋即被王珝压下。 “如今不是时候,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当务之急,便是料理了韩广这具化身,一柄神兵,也足以作为我身死一次的赔偿了。” 第265章 织水成器,末运没生 天罚门,谪仙池畔。 王珝托着金色宝塔,轻轻一摇,身边重重宇宙虚影浮现,每一重天地之中都有一道身影同时出手,或招来星汉,或掀起冥河,或血浪滚滚,或碧涛荡漾。 众多他我之力加持己身之下,韩广被困在宝塔之中的化身连一个呼吸都没撑过去,当即毁灭,只余一根长有六指的漆黑手臂从虚空中跌出,被王珝一把抓住。 随意打量了几眼灭天门的传承神兵阎魔之手,王珝念头一动,将其投入了某一重天地中的他我投影手中,那尊他我践行的道路偏向阴冥之属,这柄神兵给予其人倒也算物尽其用。 “当然,要想无碍动用阎魔之手,须得将其慢慢炼化,将历代灭天门先人在其中留存的烙印尽数抹去才行。” 王珝低语一句,手上金色宝塔化作光点四散而去,徒留淡淡佛光与禅唱之声。 “已然到极限了吗?也是,本就是濒临损毁之物,多次激发之下,彻底毁灭也是理所应当。” 道人手上的这尊金色宝塔并非自家之物,而是从当日天庭碎片中那位被魔佛操纵着的托塔罗汉苏频陀尊者手中得来。其也不能称作是一件神兵或者说法宝,正确来讲,应该是一件有着使用次数的秘宝。 昔年苏频陀尊者尚在之时,其人身为佛祖弟子、传说之境的大阿罗汉,这尊金色宝塔自然是传说一级的绝世神兵,本质等同于一座“天”或者一方宇宙。 但在灵山破灭之战时,净土毁灭,万佛同坠,生还者寥寥无几,那尊传说级数的金色宝塔自然也早已损坏,被苏频陀尊者遗蜕托着的,只不过是背后操纵者魔佛以托塔罗汉手中残余的神兵气息和精神为本,演化出来的一门神通罢了。就跟元始九印中的翻天印和广成天尊手中那方同名古印的关系一般。 毕竟,在某些古老传承之中,往往一件法宝就是一道实体化的术法,就是一宗凝固的道理,就是天地间大道的某个侧面! 话说回来,在天庭碎片之中,被阿难操纵着的托塔罗汉遗蜕最终化作佛血舍利,投入银蟒王体内,强行提高其妖实力,将其化作半步法身之境的妖物前去追杀孟奇一行人,最终在白水素女打包整个天庭碎片时也被神女顺手灭去,那尊金色宝塔自然也就成了王珝的战利品。 而直到那时王珝才发现,这尊金色宝塔不过是阿难借罗汉遗蜕之手,演化出来的一道术法罢了。经过罗汉遗蜕的多次使用和后来王珝的几次催发,这尊宝塔也终于到了极限,最终破灭而去。 “虽然宝塔不再,但是阿难在演化这尊宝塔时所采用的手段对倒是我有很大的启发,似乎有些灵感从脑中划过。” 口中喃喃几句,王珝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谪仙池。 此时的谪仙池与先前相比,除了其中又添了一具王珝的尸体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改变。一具具鼓胀苍白的仙神遗蜕在其中沉浮,不时泛出几个水泡,能从中看到一张张扭曲变形的面孔在水中忽上忽下,全白无黑的眸子不怀好意地盯着站在池边的王珝。 “正常来说,九重天为至清至灵之地,就算此地是天罚门,那也是阳刚之所,绝无这些阴邪之物存在的可能。但当年天庭破碎,九重天法理改变,这仙家宝地倒也平添了几分诡异。” 昔年道门三清、西方二位古佛,以及灵山如来等众位彼岸者联手打上天庭,多少仙神来不及出逃,无意间坠入谪仙池中,被消去了仙骨法身,硬生生在其中溺毙,只留一丝执念未消,徘徊万古。 而在天庭坠落之后,残余的大道法理也出现了异变,就连蟠桃园那种地界都变得诡异莫名,更别说谪仙池这本就凶险之地了,自然会更加可怕。 于是,仙神尸变,结合残余万古的执念,化作僵、魃之流,专在池中潜藏,静等后来者自投罗网,实在狡猾得紧。 “为了收取一些谪仙池水,以起他山之石之效,我故意在此折损了一条命,也不知能否有用。” 身为天地间某方面的大道具现,谪仙池以水体为表象,内蕴诛罚之道,对专修水道的王珝作用不小,能起到触类旁通之用,是以其人才故意在这里折损了一次,想尝试一番能否以自家尸体为引,从而获得一些谪仙池水。 “如果说起初我还没有太大把握,只能尝试寻找用昔年天庭仙灵玉所制玉瓶的话,现在有了化神通为法宝的相关体悟,我倒是可以尝试一番了。” 王珝向前走了几步,正对着自己泡在池中的尸体,看着脸色苍白的另一个“自己”,道人心中不禁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真是难得的体验......” 笑叹了一句,王珝不再犹豫,伸手一弹,池中的“王珝”身上忽地燃起了虚幻的火光,无视了谪仙池水的阻碍,静静地在尸体上燃烧,甚至蔓延开来,攀附到了池中浸泡着的其他仙神尸身之上。 “以自身遗蜕为引,将池中诸尸一扫而空,顺便将此身血液融入谪仙池中。这样,也算是血炼的法子了罢?” 王珝面上含笑,站在岸边,静静看着池中的虚幻火焰一点点燃起,将谪仙池中一扫而空。 ...... 茫茫云雾深处,某处奢华宫殿。 韩广抽刀在手,一刀斩出,色彩退去,只余黑白,面前的禁法黯淡无光,像是一触即破。 高览人皇剑悬在腰间,伸手一按,破损了大半的禁法立即毁去,化作碎裂的光影,没入虚空之中,渐渐淡去。 “二弟你这手实在不错!”处在逗比状态的高览哈哈大笑,“若非你迟缓了时光,消磨了禁制,俺估计还得再来几次!” 韩广嘴角噙笑,并不因高览的称呼而动怒,闻言道:“还是因为此地禁法本就历经万古,难以为继,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般,不然本座也无法一击立功。” 高览轻轻点头,似有意似无意道:“对了,二弟你那灭天门的神兵呢?这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你怎么用啊?” 韩广面不改色,风轻云淡道:“这九重天废墟本就有过一场破灭之厄,纵然曾是仙界碎片,但也有毁灭之意深藏。本座不动用阎魔之手,便是担心勾连了什么莫名事物,难以控制住神兵威力,将有价值的宝物毁去。” “原来是这样,很有道理。”高览像是相信了韩广所言,随口道了一句便不再反问,专心致志地打量起面前的宫殿来。 渡世法王声音空乏,似是隔了一层空间传来:“若我所知无误,这里应该是斗部几位天君所在的大殿,但恐怕跟我们前面探索过的众多宫阁一样,里面有价值的事物不多。”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高览乐呵呵地道,“毕竟是上古的天庭仙神,他们手指缝中漏下来的一点点,放在如今也都是珍惜之物了。” 渡世法王没有反对其人言论,声音空洞而乏味:“我只是提个醒。” “走罢,入内一探!”高览招呼一声,按住腰间长剑,一马当先,向着宫殿内部走了进去。 韩广沉默不语,静静地跟在了高览身后。 虚空蠕动,一道透明身影游走穿梭,经过韩广之时低笑了一声:“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 韩广低笑一声:“法王竟然有闲心看本座笑话了?怎地,不去关注自家圣女了?” 渡世法王眼中一凛,轻哼一声,不再多言,遁入了虚空之中,难以窥出身形。 一言惊退了罗教教主,韩广面色忽地变得阴沉,回首看了来路一眼,心中思虑起来: “竟然联系不上那尊‘六灭阎魔身’,看来计划是失败了,也不知羲是否还活着,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没有因为化身的折损和神兵的丢失而太过心痛,反正化身还能再练,而自己身为法身,镇压宗门也不是很需要神兵的配合。毕竟灭天门身为邪魔九道之一,山门隐秘无比,少有人能够侵袭。 当然,作为与宗门传承最为契合的神兵,阎魔之手在自己手上丢失,哪怕是韩广,也是有些头大。 “此行变故颇多,但好在拿到了《三生玉册》这天帝传承,总能弥补回来。也罢,见好就收便是。不过,还是得小心那静川道人才对。” 思绪理清,韩广脸上再度浮现笑容,恢复了那副潇洒自如的样子,缓缓踏入了宫殿大门之中,消失在其内。 ...... 氤氲升腾,凝实的白云铺成道路。 离云道不远的一侧,一座方圆十几丈的池子落在此处,水面无声无息冒着一个个气泡,炸出白气,缭绕成云雾,将整个池子营造得仿佛真正仙境,与身后愁云惨淡的天罚门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王珝站在池边,一旁歪歪斜斜地插着一面石碑,其上以篆文书写着谪仙池的名讳。 “终于,谪仙池恢复旧观了。”挥散一点飘扬开来的虚幻火焰,顺手将其打灭,王珝看着眼前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池水,满意笑道。 他以自己的一具遗蜕为引,将谪仙池周围残留的仙神怨念为柴薪,引动了大道法理,点燃了道化之火,将整个谪仙池清扫了一遍。如今的谪仙池,已经恢复了当年天庭尚在之时的样貌,风平浪静之中掩藏着重重杀机。 “谪仙池身为天罚门的一部分,勾连九重天本源和诸天万界的大道法理。若当年有大能将此池收走,像霸王用远古雷池和九天雷神躯体炼制霸王绝刀般将其炼制成一口神兵,纵然无法与天诛斧、霸王绝刀这等彼岸级数的绝世神兵相比,但传说级数也还是可以达到的。” 王珝看着面前的清浅池水,盘算起来。 “如今我若是以谪仙池为主体炼制神兵,不说我有没有将其收走的能耐,就算侥幸炼制成功了,恐怕也就是一口天仙级数的神兵,绝对是暴殄天物。 “不过领悟了将神通化为法宝的道理后,这种担忧就可以消去了。我若是施展出一门术法,引动谪仙池水,而后将其凝固下来,化作一件法宝。不但可以照常使用、对敌,而且不用担心大材小用,只待日后将其复归旧貌,重新炼制便是。” 简单来说,就是王珝将谪仙池水进行了形态上的变化,但并没有改变其性质,在留下了日后进一步炼制可能性的同时,还没有造成威力上的削弱。 心中自得一阵,王珝闭目感应,以自家已经融入谪仙池水中的遗蜕为引,手上印诀不停,试图调动起谪仙池之力。 很快,谪仙池中泛起涟漪,一丝丝水线从池中激射而出,悬在王珝面前,如同织女手中尚未织成绢帛的纱丝一般,显得轻盈而朦胧。 而在这些以谪仙池水为材料的水丝之上,除了浓郁的水精之气和仙灵之气外,还有一股莫名的气息,给人以万法消散,穷途暮路之感。 “原来如此,”王珝眼中闪过一抹惊色,“没想到,所谓的谪仙池水竟然体现的是这种大道。若非我以织水之法引动了池水本源,恐怕还难以发现此事。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绕了回来,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刚才还在想如何寻找与‘五运’有关的事物,没想到这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王珝手上动作不停,仙道法身之中蕴藏的仙灵之气自主发散,一道道水丝被他挽在指掌间,经过提炼纯粹,渐渐化作一束黯淡无光的纯白素丝。 “那位陈教主传下的织水之法当真玄妙,与魔佛的化神通为法宝之法也有共通之处。”王珝低语几句,旋即从谪仙池中引出更多池水,“我往其中糅入了一丝天一真水的道理,将谪仙池水百般提炼,能更好地彰显出其中蕴藏的那一缕大道真意。” 王珝昔年在某次轮回中得到了某位陈姓大能所炼的一柄天一剑胎,并从中学会了不少真水禁法和水道相关的传承,其中便有一门“织水成器”的法门。 据大能留语,此法是其人观某方大世界中鲛人一族编织鲛绡有感,临时创出,后来经过完善,作为其人的一道传承留与后人。 织水之法,玄妙莫测,精修水道的修士能以真水将术法道理编织出来,不用生火,不用锻造灵材,更不用灵药洗练,编织完成,便是一宗现成的法宝。只需日后慢慢祭练温养,威力还能增长,可以说是一门极方便的炼宝之法,尤其适合水道修士。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王珝默念一段记载,悠然神往道,“谁能想到,仅仅是仙神身上的普通衣料,却能被那位前辈化腐朽为神奇,创出一道精绝法门呢?那位前辈以智慧效仿天道,果然玄奇。” 心中怀古,手上动作不停。很快,王珝便将这池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谪仙池水尽数用尽,面前留下了一口空空荡荡的干涸池塘,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上的一大捧素淡哑光的水丝。 “谪仙池象征天地间大道的某一方面,只要根基未损,日后此池仍会慢慢恢复,直至池水满溢之时。”王珝打量了一眼池底,见有些许水珠正缓慢从池壁缝隙中渗出,于是笑道,“这也方便我日后继续来此采集,倒也称得上是可持续发展了。” 打趣一句,王珝不再关注谪仙池,他握着手中的一大捧水丝,心念一动,便勾连了自家留在南天门上的元神印记,以此为锚,借助因果联系,直接隔空回归了文安城外的茅庐小院。 “此行收获满满,是时候归去了。就算要尝试织水成器之法,也要在自家地盘里才行......” ...... 三日后,文安城外,茅庐小院之中。 少见的,小院柴扉紧闭,内里空无一人。唯独院落一侧的清池假山之上缭绕着些许云雾,发散开来,使人如坠仙境之中。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在院落中回荡:“三日苦功,终不负有心人。” 一道流光从假山上跃起,落在院中地上,显露出王珝身形。道人穿着水色道袍,手中持着一面一人多高的素白长幡,其上绣着一些暗纹,除此之外再无异状,普普通通间又有一股心悸之感,uu看书 .uukansh 似乎自身气运都受到了压制,日薄西山、日暮穷途。 王珝摇了摇手中旗幡,周围的元气大海忽然开始了诡异的消散,道人打量了几眼幡面上的花纹,眉头一动,自得笑道:“你既以谪仙池水为材,有压制一应术法神通、将万物复归寻常之力,便给你取个名字,唤作谪仙幡罢!” 道人一言落下,谪仙幡轻轻一颤,幡面上的花纹出现了改变,隐隐约约间汇成了一个以雷文云篆书就的“没”字,周围再无其他花纹存在,素雅简朴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暗柔弱之意。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象出现,似乎有些配不上这柄天仙级数神兵诞生时的威势。 “‘没’?”王珝没有关注不同于其他神兵现世的异象,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幡面的改变上,“果然不出我所料,比起大而全的,有焚、噬、毁、罚、诛、寂、没、冻、灭这九枚道纹存在的天诛斧,谪仙池象征的是更为具体的‘没’之道。不过‘没’通‘殁’,是终结之道的过程与结果的体现,与其说是‘没’,倒不如说是‘末’,‘末运’的‘末’才对!” 许是神兵有灵,也可能是王珝道破了一桩天地隐秘,总之随着道人话语出口,幡面上的字符花纹再度出现了改变,其上的“没”字篆书一阵扭曲波动,转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道种文字,像是‘灭’和‘末’二字糅合在了一起,而那股穷途末路、万法消散之感却诡异消失,似乎一切都归于平凡。 “这样才对。”王珝赞许一声,将长幡一叠,收入了袖中。 第266章 玄天法会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作为天帝道统、道门三宗之一,玄天宗所在的玉皇山除了较之其他名山更为突出的巍峨高耸之外,还有一桩妙处便是那诸多姿态各异的珍惜莲花。 这些芙蕖生长于高山之中,不畏高,不畏寒,亦不畏风。山涧有,清泉有,玄天宗弟子们刻意开凿出来的水池中也有,当真称得上是随处可见。 ...... 玉皇山半山腰,一片灼红与绿波之间,数名玄天宗弟子正站在这里,或腰间藏刀,或手中提剑,大多数人都做道士打扮,但也有几名弟子如俗家之人,衣物平常,穿着打扮皆无出奇之处。 “师兄,听说今天能看到纯阳宗的人,是真的假的?” 一个腰间悬着长剑,嘴上毛茸茸的,刚长出胡茬不久的年轻弟子看向了身边高大的男弟子。 那名男弟子沉着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们这是以道门三宗牵头,道门内部的论道法会,不拘大晋和北周之别,凡是道门之人,皆可来此参会。纯阳宗自然也在其中。” 另一名弟子好奇地道:“往日里来咱们宗门交流的都是大晋的门派和世家,那北周的我还真没见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都是人族,都是道门,能有什么不同?”师兄轻笑一声,旋即告诫道,“好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摆出这副惫懒样子,更不要交头接耳,我们可是天帝道统!” “是!”一众弟子俱都挺胸抬头,昂首齐声应道。 能被挑选出来做守山弟子,这些玄天宗门人自然武道都有所成就,外表、气质都是不错,如今再刻意注重了这方面的表现,果然吸人眼球,不少应邀参加法会的来客都多看了他们几眼,赞叹出声: “不愧是玄天宗,宗门威仪,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话语传入守山弟子们耳中,他们便更精神了几分,一个个神气扬扬,像是骄傲的小公鸡一般。 正当为首的师兄满意地看着一众师弟师妹时,他眼前一花,却发现不知何时不远处多出了一名男子。自己明明没有看见其人走来的过程,但那名男子就是突如其来地站在了那里。 “一名我看不出深浅的强者!” 师兄心中一动,暗地里激发了传讯宗门的信物,既是为了提醒里面的迎宾弟子,同时也是为了上一份保险。毕竟自己作为一名完美半步境界的武道大宗弟子,都看不出来此人是如何抵达半山腰的,那其人实力最起码也是迈过了第二层天梯的宗师,值得宗门注意! 做完这一切,师兄整理了一下自己仪容,见没有什么疏漏后便迎了上去,笑问道:“请问客人可是来参加三宗论道法会的?” 到了近前,师兄才注意到了来者的外表,就像是他刚刚不自觉地将其忽略了一般。 只见来者穿着一身并非道门式样的玄色长袍,其上用素色细线密密麻麻地绣出了一幅海上升明月之图,衣衫下摆是沧海水涌,胸前是乌云蔽空,但又隐有清辉发散。由此可见,来者身后绣得当是明月出云海之景无误。 除此之外,此人头上又戴着一顶上清芙蓉冠,一根紫木发簪将乌发束起,手中还持着一面一人来高的黑色长幡,上面有排布成文字模样的暗纹,但究竟写的是什么,这弟子却是看不出来。 “俗不俗,道不道,这人好生奇怪,打扮得就像是个左道强者一般,他不会真是来生事的罢?今日诸多道门高人云集,他这岂非自寻死路?” 守山弟子心底暗暗道了一句,抬眼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家一眼,打了个稽首道:“贫道静川,应贵宗邀请前来参加三宗论道法会,请柬在此。” 说着其人手上便多了一封玄天宗专有样式的请柬。 守山弟子不敢大意,接过请柬,并未打开翻阅,而是结了一个手印,激发了其上事先留藏的印记。 眼见得请柬上亮起濛濛清光,被称作师兄的守山弟子暗自松了口气,将其递还给对方,介绍道:“好教贵客知晓,此地乃我玄天宗山门所在,旁边就是解剑池。” 王珝轻轻点头,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荷花别样清红的池子,微笑道:“贵宗解剑池之名我早有耳闻,听说过此池后不得飞行,不得携带兵刃?” “正是,”玄天宗的守山弟子解释道,“本宗身为天帝道统,为示对天帝的尊崇,方才有了这条规矩,客人可以把兵刃留在这里交由我们看管,也可以自行收入芥子环或储物袋内。” “倒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王珝笑着点评了一句。玄天宗这个规定,象征意义其实更大于实际意义,毕竟只要把自家兵刃放入芥子环中,便能通过解剑池这一处地界,而临战时再拿出来,倒也不费多少功夫。更别说还有专练拳法或掌法的徒手武者了。 守山弟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有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谢师弟,劳烦你了,这位客人由我来招待,你先回去罢。” 谢姓弟子愕然转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高眉薄唇,外谦内傲,腰间悬着一口深紫色刀鞘的长刀。 “清余师兄?您怎么来了?”谢姓弟子呐呐出言,没想到已经成为外景强者的宗门嫡传清余竟然会亲自来此迎接客人。要知道,上次他来到山门,还是因为不久前苏孟来访之事! 莫非这名客人比当下风头最劲的苏孟还更受宗门看重? 清余对着守山弟子轻轻颔首示意,并未回答其人问题,而是对王珝郑重一礼,俯身下拜道:“清余见过静川前辈,宗主和几位长老正在大殿恭候。纯阳宗的冲和前辈和玄武派的张掌门也在等您。” 王珝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哦?冲和道友也来了吗?” “是的,冲和前辈静极思动,又听说玄武派张掌门亲自动身带队,于是也过来了。”清余垂手肃立,谨声回答道。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便在前面带路罢。”王珝面上不起波澜,手中长幡一摇,便将其收了起来,对清余吩咐道。 “前辈请。”清余向王珝稍一示意,便走在了前方,边走边介绍道:“玉皇山顶便是宗门大殿天帝殿所在,因着魔师韩广潜伏少林之事,不久前宗门几位长老出手,开启了核心地域的护山阵法,勾连神兵,引而不发,还请前辈勿怪。” “无妨,”王珝本就是个人敬我一尺,我回人一丈的温和性子,既然清余把话都说在了前面,他对此倒也不再在意,只是笑道,“韩广假扮少林空闻方丈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今其人名声不散,贵宗有所提防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多谢前辈谅解......” 清余和王珝边走边谈,气氛倒也融洽,徒留那谢姓弟子一人站在原地,心中满是惊讶和后怕:“听清余师兄话语,那人怕不是一位大宗师,甚至是哪位名声不显的法身高人!我刚才还在腹诽那位,那位明明有所觉察却也没怪罪于我,真是大人有大量......” 念及此处,这谢姓弟子暗道一声侥幸,便匆匆忙忙回归了岗位,更加仔细认真地负担起自己的指责来,心底也再无其他念头。看得其他玄天宗弟子颇受激励,纷纷模仿起来。 ...... 玉皇山顶,天帝殿中。 殿内陈设古朴,道意盎然,威严庄重之感昭著。最上首供奉着一尊天帝塑像,冕服旒冠,肃穆神圣,似乎在俯视诸天万界,衡量仙魔的一举一动。 在天帝塑像下首位置,坐着几名道人,分别是头发花白,气质谦和内敛的东道主:玄天宗掌门守静道人,周身纯阳之意自然发散,温和不邪的纯阳宗掌门,初阳真仙冲和道人,以及面容老朽,气息隐晦,如巨龟潜渊、长蛇蛰伏的玄武派张掌门。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道门三宗的外景长老以及其他一些道门宗派的掌门和长老敬陪末座,笑看上面三位宗门掌教谈论一些天下大势、江湖逸闻。 当王珝跨过解剑池,正式进入玄天宗山门的那一刻,冲和道人面上一动,对守静道人笑道:“那位道友来了。” 守静道人眉眼幽深,闻言面上流露出一抹笑意,颔首道:“若我所料无误,当是清余那孩子去接待的。” 玄武派张掌门感兴趣地眨了眨眼,问道:“冲和前辈和守静道友谈论的可是那位天外法身,静川道人?” “不错,”冲和肯定道,“我听道友说,贵宗有事请静川道友一叙?”说着其人便看向守静道人。 “确实如此,”守静道人面上笑意不改,“只是所为何事,恕我不能与前辈分说。” 冲和道人身为纯阳宗掌门,与其他二宗掌门谈话时自然是以“道友”之称平辈论交,毕竟他代表的不只是“初阳真仙”一人,更是“纯阳宗掌门”这个身份,言语间自然要对其余二宗掌门客气些许。 而反过来,本就身为晚辈的守静道人和张道人在与冲和道人交谈时,却是得以“前辈”之称称之了,这便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 众人说话间,冲和道人忽地扬眉一笑,看向门外,其余等人也纷纷心有所感,跟着转目看去,正看见王珝在清余的带领下走入大殿。众人见此心中都是一动,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一条风平浪静的宽广长河,又像是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浩瀚海洋,虽然表面上平稳无波,但心底自然明悟,知晓那平静的水面之下定然是暗流汹涌,难以揣度。 “知水为命顺逆同,浩然莫测深浅中。无波沧海掩汹涌,渊渟不动现鱼龙。” 忝为地主的守静道人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神色,悠然长吟一首,接着道:“据说数百年前有一位自号‘静涛君’的法身高人自星海深处降临真实界,其人事迹大多失传,唯独一首诗号与些许残缺传承流传下来,散落世间。今日一见道友,方才发现其人诗号竟然与道友如此契合,道友风仪,当真令人心折。” 因为王珝作青年打扮,且年岁不长,守静道人便以“道友”之称称呼他。 王珝闻言微微一礼,笑道:“道友谬赞了,想必道友便是玄天宗掌门守静道人罢?不知道友请我来此,所为何事?” “静川道友果然快人快语,”冲和真人在旁打趣一句,“不管守静道友请你来此做什么,总之先坐下来,喝杯清茶罢?想必此事不急于一时?” 说着他便看向了守静道人。 见守静道人颔首称是,王珝思量片刻,忽地展颜一笑:“也好,那贫道就叨扰了。” “哪里的话,道友能来,我玄天宗上下蓬荜生辉啊!”守静道人客气一句,便引王珝落座,并将其他人介绍给他。 一行人转过一圈,待王珝坐定,守静道人品了一口灵茶,便含笑开口道:“此次劳驾各位前来,一是为了眼下这次论道法会,二嘛,便是为了如今世间大势了。” “世间大势?什么大势?”某门派掌门出言问道。 “不知各位可有听说,”玄武派张道人接过话头,“除了众所周知的魔师韩广重现江湖之外,那长乐高氏的‘疯王’高览也已暗中脱困,并证得了法身!” “啊这......”一众掌教、长老纷纷低声讨论起来,同时不断转眼去打量坐在一旁的冲和道人。 他们可都还记得,当年正是因为冲和、陆大这两位天榜有名的法身高人,才使得北周宗门实力压过了世家。而世家最终迫于压力,只得与门派暗通款曲,并间接导致了后来长乐“血色七日”的发生。 对高览来说,陆大和冲和可谓是生死仇敌! 面对众人的目光,冲和道人老神在在,不以为意,和王珝低声说笑着什么。 “咳,”见得殿中纷乱,守静道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他轻咳一声,继续道,“而且根据可靠消息,我们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人皇剑已然出世,并认高览为主!” 轰! 如果说刚才正殿里还是窃窃私语,那眼下守静道人一言既出,就可谓是炸开了锅,一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包括事先并不知情的玄武派张道人、玄天宗的几位长老,都不由得看向了守静道人,想等待其人的进一步确认。 整个大殿之中,除了通过孟奇留在仙迹中的情报已然知晓此事的冲和道人和王珝外,其余众人皆是一副不可思议之相,面上全是震惊之色。 面对众人的疑问,守静道人深深吸了口气,再三肯定道: “此话不假,绝世神兵人皇剑确实已经出世,并认了那高览为主。诸位当知,高览身为北周皇室,其人一但得到人皇剑,能发挥出怎样的威能我们都不清楚,再加上大晋新君刚立,uu看书 .uukanhu.cm此次请各位前来,就是共商此事可能造成的影响!” 一席话语,掷地有声,引得众人陷入深思,正殿之中登时沉默下去。每位宗门主事人的脸色各不相同,显然都打起了自家的小算盘。 王珝靠着椅子,冷眼旁观众生百态,不由嗤笑一声:“此事他们无力插手,纵然告知了又能怎样?玄天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心底腹诽一句,王珝抬起了头,正巧和守静道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刚刚眯起眼,就见其人对自己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就转了开来。 王珝嘴上不说,心中却有所感应: “此事,必有古怪!” ...... 某方世界,九重云霄之上,璀璨天河之畔。 在静室之中苦修的白水素女忽然身子一动,只听得外边有仙娥通禀道:“神主,今日是诸神朝会,天帝有使者来,宣您觐见。” 白水素女面色一沉:“怎地,我水部无人前去吗?” “不,”仙娥否认道,“是天帝想起了当年贬斥诸神之事,如今天庭空荡,百废俱兴,天帝便想将他们召回天上,充作人手。因着此事是神主您在负责,于是唤您过去一问究竟。” 神女轻轻点头:“原来如此,本宫知道了。” 白水素女从云床上离开,正要动身前去,忽然心中一动,转身将一件事物收入袖中后方才行出静室,对那仙娥道:“今日便乘那架凤辇罢,你去牵一双青鸾过来。” “是。”仙娥低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第267章 见帝 天帝殿中。 以玄天宗、纯阳宗和玄武派这道门三宗为首的一众宗门主事者在讨论了许久后,也没有拿出来个明确的章程,只是定下了互通消息的事宜,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一致意见达成。 令人奇怪的是,守静道人似乎对于这种情形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对众人的选择也未曾置评,而是直接安排起了随后的宗门弟子武道交流活动。 将一众外宗掌门、长老送出大殿后,守静道人转了回来,看向了留在大殿之中的王珝和冲和道人。 冲和真人对于守静道人的做法明显也感到不解,但他并未出言询问,而是笑道:“守静道友将我二人留下,不知有何要事?” 守静道人脸色一变,略显凝重道:“此次请二位前来,确实有事相求。” “何事?”一直闭目养神的王珝睁眼看向其人,目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 “此事说来话长,”守静道人轻吸口气,“还请二位随我入内详叙。”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向着大殿后面走去。 王珝和冲和道人对视一眼,都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冲和道人轻轻点头,见此王珝叹了口气,起身跟在了守静道人身后,手中却不自觉地握住了一张有着古朴诡秘花纹的符箓。 跟随守静道人的脚步,王珝和冲和先后步入了后殿静室当中。 静室与天帝殿布置相差不大,正中俱都供奉着一座威严神圣的天帝雕像,目视前方,如在俯视诸天万界。 不过作为掌门静修之所,静室当中并无桌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古朴的供桌,与供桌前方陈列得规规整整的几个蒲团。 而当王珝和冲和走入静室的那一瞬间,二人的注意力却全被供桌上摆放着的一样事物吸引了过去,忽略了其他。 那是一方青绿色的匣子,光泽温润,由昔年天庭中特有的仙灵玉雕刻而成,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一口波光收敛的古拙长刀。 此时,当王珝与冲和的目光投向玉匣中的时候,那口古拙长刀忽地有了动作,随着一声清鸣,波光泛起涟漪,像是将光阴具现成了流水,化作了虚幻又切实存在的河流。 “这是......”冲和怔怔出言,显然没想到玄天宗竟然将此物光明正大地摆放在自己眼前。 “光阴刀!”王珝凝重地吐出几个字,已然将那声熟悉的刀鸣之声和记忆里的某副场景对上了号。 “玄天宗世代相传的绝世神兵,”冲和道人看向守静道人,“道友这是何意?” “前辈想多了,贫道欲言之事与光阴刀无关,”守静道人眉眼幽深,闻言解释道,“光阴刀其实一直都在这里存放,作为守山大阵核心之物,镇压宗门。” “原来是这样。”冲和道人点点头,想通了其中道理,“那不知道友所言何事?” 守静道人看了一眼忽然沉默下去的王珝,对其表现并不在意,或者说早有预料:“却是为了那件事......” ...... 某方世界,九霄天庭。 空空荡荡的凌霄宝殿之中,御座升起,法相庄严,一位帝者端坐其上,手中把玩着一尊仙灵玉制成的神主牌位,背后七十二色道光照耀十方三界,洞彻诸天。 在大殿之中,一尊神女立在殿上,满脸警惕地看着其人,同时面上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奇怪神色,似乎对眼下情形早有预料。 不久之前,白水素女应天庭使者之请,前来拜谒天帝,汇报当年群神入世轮回一事的处理结果。 在出发之时,白水素女接到了王珝本尊的通知,心中有感,于是带上了王珝从文安城外天命观中获得的那尊玉皇锡福赦罪大天尊的神主牌位。 果不其然,当神女见到此世天帝的那一瞬,神主牌位自动从白水素女袖中飞出,落入了高居御座之上的天帝手中。同时,远在真实界的王珝刚好亲眼目睹到了光阴刀的异动,听到了真切的刀鸣之声。 眼中闪过一层温润水光,神女脸上神情一变,却是王珝本尊的意识降临了过来。神女看向御座上的帝者,似确认似提防道:“天帝?” 神主牌位入手,这方世界的天帝的形貌亦发生了变化,由一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化作了一名面容模糊但威严昭著的帝者,身躯飘渺,像是贯通了诸天万界与过去未来。 面对王珝的疑问,祂声音恢弘,语调平淡道:“是本座。” 王珝默然片刻,方才道:“敢问天帝有何旨意?”面对一位彼岸者,王珝审时度势,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天帝微微低头,看向了王珝,视线穿透了道人的遮掩,看到了其人袖中的那张诡秘的符箓,缓缓道:“眼下来说,本座算是与道德站在一边。” 王珝心中一定,正要说些什么,但天帝却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继续道:“你身上的事本座不会告诉你,须由你自己去探寻。今日与你相见,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还请天帝示下。”王珝拱手道。 略微扭曲、隐现模糊的帝者身影伸手一招,一口波光粼粼的古拙长刀突然出现在其人手上,散发着时光岁月之感。 “光阴刀被几位道友共同注视着,不能给你。”天帝开口言道,话语声飘渺,“此物便予你护道。至于本座想要的,你应当知晓。” 说完,天帝便将手中长刀抛向了王珝,被后者一手抓住。 长刀入手,王珝神识探入其中,自然有种种信息流入心田,被他知晓。 “这是一件传说接近造化级数的绝世神兵,以一方大宇宙的时光长河为根基炼制而成。有此刀在手,就算当场蹦出来一个上古大能,我也有信心和其人碰上一碰!” 王珝压抑住心底波澜,uu看书ww.ukanshu.o 看向天帝,沉声道:“小道知晓了。” 面对一位彼岸者的“好意”,他只能选择接受,再无其他选项。 只有天帝的未尽之言,他自然知晓,无非是帮助其人躲过纪元终结、天帝陨落的宿命罢了。 天帝没有多言,眼眸低垂,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显露出了此世天帝那副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面容。 王珝识趣地退出了凌霄大殿,转身返回。 “唉,虽然对此早有预见,但临到头来,还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在返回自家神宫的路程中,王珝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声,抖了抖袖袍,点点飞灰从中落下,消失不见,“若非我有这张道德天尊赐予的符箓,恐怕天帝也不会那么好说话罢?传说神兵说送就送。” 以神女之身示人的王珝坐在凤辇之上,闭目沉思起来。 “不管怎么说,当世尚未沉睡的唯二两位彼岸大人物如今都表明了自己态度,我也能松一口气了。而且还得了一口时光类的绝世神兵,以此为凭,甚至可以改变某些宇宙的时光长河。如此一来,一些事情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王珝睁开双眼,视线穿过虚空,似乎看见了某方宇宙。 “李行秋所在的那方宇宙大部分隐秘我也探究得差不多了,好歹还有一个便宜弟子落在那里,也是时候把他带到真实界长长见识了。除此之外,还有我那个预定中的二弟子。” 道人心中小算盘不断,“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玄天宗那里的事处理完再说......” 第268章 水仙刀 某方宇宙。 李行秋从冥想中醒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喃喃道:“我还以为要在这方宇宙耽搁许久,不曾想本尊那里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变化。” 他将手放在腰间,轻轻一抽,一口古拙的长刀浮现在手中,刀柄恰好被他握住。 “传说将近造化级数的神兵,主材又是一方大宇宙的时光长河。如此一来,哪怕这方宇宙本质有异,我也能尝试对此世的时光长河动动手脚了。” 李行秋抽刀在手,神兵自然有灵,磅礴的力量不断灌注入身躯之中,哪怕李行秋此身实力低弱,但在神兵帮助之下亦能具备改天换地的伟力! 拍了拍腰间长刀,李行秋玩心忽起,笑道:“说起来,本尊将你拿到手后还未曾与你赐名,既然如此,我便为你想一个罢。” 长刀微微颤动,李行秋能感觉到神兵那懵懂的灵识对自己充满了亲近之意,如同稚鸟初次张目,对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充满了依赖和信任之感。 “本尊已然将其炼化,完成了认主过程。”心中明晓这股血肉相连般的联系从何而来,李行秋沉思片刻,自语道,“本尊以水元为本,你又是天帝所赐,既然如此,便称你为‘水仙’如何?” 长刀一声嗡鸣,满是欢喜之意。 “你倒是不挑,”李行秋笑了笑,“日后我若能有天尊称号,届时就算称你为‘天刀’也不算过分。” 说完他将水仙刀挂在腰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装饰得古色古香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不少山水画作以及书法作品,为此处增添了一抹文化底蕴。 李行秋毫不停留,直接走到了楼梯口,来到了下一层。 与他所在的第三层相比,这第二层的布置明显就要更为现代化一些,众多专业的健身器材井井有条地布置在空阔的训练场中,透过未曾遮掩的玻璃幕墙可以看见,这一层类似布置的训练场和健身房还有好几个。 看见李行秋从三楼下来,一个抱胸而站,环顾四周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笑着走上前来:“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 “叶师妹,”李行秋点头示意道,“我那弟子呢?” 身材高挑、眉浓鼻挺的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轻咬下唇道:“他正在力量房锻炼。唉,若非亲眼看见他每日都有进步,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他只是一个刚接触武道的新人。” 李行秋笑了笑,知道眼前的武馆少馆主在见到楼成的天赋之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眼前的女子名叫叶悠婷,是这座“一叶武馆”的少馆主,年纪轻轻就有了职业九品的实力,也算是一名不大不小的天才,但在得李行秋传法、有龙虎金丹加身的楼成面前,却显得有些不足了。 这里是华国,炎陵市,一叶武馆,时间是李行秋大一第一学期结束后的寒假。 期末考试结束后,李行秋了解到自家一位世伯打算在家乡举办一个“凤凰杯小武圣擂台赛”,于是便把楼成带回了炎陵,打算让他上场磨砺一番。毕竟经过李行秋一学期的悉心教导,如今的楼成也有了职业级的实力,足以打一些层次较低的比赛。 而通过自家的私人关系,李行秋找到了这家一叶武馆,带着楼成在这里开始了训练。 心中思绪一掠而过,李行秋轻笑一声:“叶师妹,我那弟子可是要参加这次的小武圣擂台赛的,到时候场上见了面,你可不要下场得太快哦!” 叶悠婷嘴唇抿起:“谁胜谁负,还是要打过才知道。不过我有信心,我是不会输的!” “好,很有精神。”李行秋赞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在观众席上拭目以待了。” “你不参加这次比赛吗?”叶悠婷略有诧异,旋即明白过来,“也是,以你现在的实力来说,当裁判都绰绰有余,参不参加比赛倒也无所谓了。” 李行秋轻轻点头:“不错,还有,我本来打算过年时再去石堰,结果老头子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明天就过去。如此一来,我也没时间参加比赛。” “去石堰?你要正式加入玄武派了?”叶悠婷注意力全在李行秋的话语上,“唉,当初你还只是在我身后打转的小屁孩,没想到现在却......” 李行秋轻笑一声:“当初让你叫我师兄还不肯,这次一去,等你加入玄武派的时候,恐怕就要叫我师叔了。” 一叶武馆是玄武派的众多分支势力之一,类似势力中的佼佼者可以获得成为玄武派弟子的机会。另外,这家武馆背后还有李行秋父亲公司的资金支持,所以李行秋才会找上门来,实在是两家关系相当之近。 李行秋小时候在老头子张通微的指导下练武,后来叶悠婷也被一叶武馆的馆主拉关系送了过来。叶悠婷年纪大,但李行秋在张通微那里学武早,于是二人之间因为称呼问题很是纠缠了一会。直到如今,李行秋还是习惯叫叶悠婷为叶师妹,只是后者从没应过罢了。 叶悠婷脸上一黑,顿时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致,抬手一指:“你那小徒弟就在那边,你自己去看罢,我先走了。” 说完就迈开长腿走向了另一边,粉白色的武道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但在李行秋眼中却有一股落荒而逃之意。 笑着摇了摇头,李行秋慢慢走到了力量房之中,看见了挥汗如雨的楼成。 “师父,”见李行秋过来,楼成停止了锻炼,“有什么事吗?” 李行秋笑道:“收拾好,为师带你去开开眼界!” “开眼界?”楼成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但并没有耽搁他的行动,飞快地冲了个凉,换好衣服后,精气神变化不小,隐有凌厉之感发散的楼成来到了闭目养神的李行秋面前: “师父,我们去哪里?不是说明天还要参加比赛吗?” “放心,很快就回来,不耽误事。”李行秋从腰间抽出水仙刀,虚虚挥舞了一下。 楼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这口长刀之上,像是被其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这是?” “这是为师最近新得的一件兵刃,我们此行,却是离不开它。”李行秋弹了一下水仙刀薄如蝉翼的刃部,透明的长刀当即发出了嗡鸣之声,周围的时光似乎都出现了微小的错乱。 “嗯?”领悟了李行秋所传天河正法的楼成精神何其敏锐,发觉了不对之处,“这柄刀是......” 李行秋看了他一眼,话语淡淡:“此刀内蕴一方宇宙,沉重无比,你要当心了。” “宇...宇宙?!是我想的那个宇宙吗?”楼成一脸茫然,不敢相信李行秋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不然呢?”李行秋轻笑一声,忽地一刀斩出,以二人为中心,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变化,声音消散、色彩褪去,只余单调乏味的黑白,以及仍然保持着鲜活色彩的李行秋和楼成。 拉了一把愣愣出神的楼成,李行秋语气中隐含责备:“不要跑神,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楼成下意识大声应答道,uu看书 ww.uukansh 接着如梦初醒,小心问道,“师父,这、这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我们行走在时间的罅隙之中。”李行秋身形一晃,手上突然多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在这里,时光是静止的,无论过去多久,在外界看来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这就是仙人的能力吗?”楼成面露震惊的同时带上了一抹激动,“停止时间也能做得到?” “当然可以。”李行秋爽快应答道,虽然他此身是借助水仙刀之能方才做到,但若是王珝本尊在此,也可以凭借一言成法的传说特征,改换除了真实界、九幽之外的大部分天地法理规则。 当然,因为此方宇宙本质有异,所以相应的威能还是要降低不少。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一个疑惑被解答,旋即又有新的疑惑浮现出来,楼成好奇地看向李行秋,同时蠢蠢欲动,想要碰触周围黑白色的事物。 “跟着为师走就是了。”李行秋不愿多说,有些事让楼成知道有害无益。 “哦。”在李行秋的催促下,楼成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钥匙,将它抛向了一边。钥匙刚刚离手,便变化了色彩,停顿在了空中。 见楼成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李行秋不由好笑起来,他轻轻一抖,手中的玫瑰消失不见,水仙刀上泛起涟漪,化作一条虚幻无物的透明长河,盘绕在二人身边,保护着两人向着未知之处走去。 “便让我看看,当年三清和天帝在这方宇宙,到底干了些什么事罢!” 第269章 原定的命运 场景黑白黯淡,似是虚幻。 楼成跟着李行秋走出已然和平常大不相同的训练场,踏上了一条似乎和武馆走廊重叠的道路。 李行秋手中握着水仙刀,其上一明一暗,如同活物一般在呼吸,帮助李行秋操纵着时光长河。 时光涌动,水流奔腾。楼成惊讶地看着被拦截在自己身外的虚幻水花,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莫大威力。 “为师现在正带你跳出这方世界的时光长河,去往时光之外。” 李行秋淡淡的话语声传入他耳中,讲明了如今二人所处的状态。 “时光长河......”楼成嗓子有些干涩,他也曾有过爱幻想的年纪,也看过不少的仙侠、玄幻小说,大概能听明白自家师父口中所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正因如此,他才分外震惊。 “真的有时光长河这种东西吗?”楼成忍不住问道,“时间不应该是依托物质而存在的吗?它应该是物质运动、变化的持续性和顺序性的表现,而非一个独立显化的事物才对。” 作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与现代武者,楼成觉得自己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在当今社会,虽然有“武道”这种听起来似乎很不科学的事物存在,但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许多武道中所蕴含的奥秘已经可以被研究者们用科学的语言来描绘,并提出指导性的建议。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武道势力都根据前沿的科学理论修正了自家传承,并在实践中取得了更优异的表现,也正因如此,古老的武道势力才没有对科学研究产生排斥。 作为一名现代化武者,虽然楼成自己还没有到能接触最新武道研究的那个层次,但他平日里对此也有所耳闻,是以他知道,归根结底,武道也是现代科学体系的一份子! 以上清宗嫡传弟子彭乐云为例,其人作为一名山北大学的物理系学生,已经将现代物理体系中的“电磁”与宗门内传承的“雷部”绝学结合了起来,并获得了不俗的成果。 在去年十二月松大武道社远赴山北挑战全国冠军的那场比赛中,彭乐云的强横战力给楼成留下了极深的影响,虽然其人最后败在了李行秋手下,导致山北大学战败,但其人的战力却是实打实的。 所以楼成在听到“时光长河”这个本该出现在网络小说中的词汇时,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他并非是要反驳李行秋,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听到楼成发问,李行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赞许道:“问得好,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啊?师父您也不知道?”楼成一脸懵逼,“那我们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行秋抬头看了一眼脚下,挥手打断了楼成的言语,解释道,“实际上,为师虽然能操纵此世的时光长河,也不过是假借他人之力罢了。” 穿着玄色武道服的青年停下脚步,站在了一片黑白黯淡的武馆大门口,抬起头似乎在寻觅什么,同时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准备好,我们要出去了!” 楼成心中疑惑还未彻底解开,便听见了自家师父的话语,他下意识地摆开了武道架势,准备稳定自己的身形,但在下一瞬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慑了心神,没能保持住自身的镇定。 只见李行秋话语落下,楼成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抽离之感,自己的意识像是脱离了肉体,升上了高空,周围是无边无际的云海,天边是散发着无穷热量的炎阳。 云海翻腾,变幻不休,似乎能从那莫测的形状中找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物,而在大日之下,洁白的云海更是被镀上了一层金晖,显得瑰丽而神圣。 楼成看着这副景象,心中不由充满了感动,这是仅凭人类自身难以抵达的地方,如今却正被他踩在脚下。 高空的烈风劲拂而过,不仅没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刺激与兴奋。 “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吗?”楼成不禁喃喃道。 “别光顾着看周围,先看看你自己。”李行秋隐带笑意的话语从一旁传来,惊醒了沉醉在美景中的楼成,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入眼却看见了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一团棉花。 “师父,我这是?” 在有些虚幻的高空之中,一团棉花般的事物正上下沉浮,上面裂开了一条口子,楼成的声音从中传出,对着一旁的人影问道。 “现在的你是以元神之体现世,”李行秋点了一句,“静下心,慢慢感悟。” 听闻此言,棉花团子上又裂开了一道缝隙,作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举动,楼成勉强控制着心神安定下来,开始感受这种微妙状态下的感官。 暂时抛却了肉体,仅以精神来感知世界,以棉花团子形象出现的楼成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自己那360°的视角中似乎能看到空气中游荡的微小颗粒。 “咦!师父你这是?”楼成突然发现身边的李行秋也发生了变化,不同与以往。他的容貌和衣物都变得陌生,像是成为了另一个人,只有尚未改变的眼神和气质能让自己觉得熟悉。 “这是为师的本来面貌。”为王珝一念所化的李行秋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旋即继续以水仙刀为引,操纵起身边的时光长河来。 随着其人动作,楼成可以确切地观察到,两人离周围的云海越来越远,头上蓝黑色的天幕也越来越低。 “我们是在高空中,正在飞向宇宙?”大概适应了一下当前的状态,楼成迫不及待地向李行秋发出了疑问。 “可以这么理解,”李行秋轻笑道,“若非要给你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为师是不用通过这个办法的,能直接跳出时光长河。” 在二人对话间,脚下的云海变得越来越远,目光所及之处也越来越大,已然可以看见视野尽头的弧度。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幅美景呢。” 楼成把目光从脚下收回,正想抬头仰望星空,忽然注意到了身边回旋的虚幻浪涛。 “等等,这是......” 楼成略感惊讶,他刚才好像在一朵浪花中看见了和师父交谈的自己! 顾不得其他,楼成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周围的虚幻长河之中,看到了一幅幅大同小异的画面。 ...... 斑驳黯淡的时光罅隙之中,李行秋和楼成一前一后的走在黑白二色的武馆走廊中,边走边谈。 “在某些观点中,时间和空间是绝对的,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但在别的观点中,时空又是依托物质而存在的,是相对而论的。”握着水仙刀的李行秋抬起头来,看着虚空似笑非笑道,“但时光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 “或许在某些存在眼中,时光是一条奔涌来去的河流,众生在其中沉浮,唯有跃出长河,登临彼岸者,才能拥有插手光阴与岁月的力量。而在另外一些存在眼中,时光是史书,是古树,是编织命运的织机。” 站在似懂非懂的楼成旁边,李行秋回首看着“一叶武馆”的大招牌,不知是为他还是为另一个人解释道。 “为师崇尚水德,又因为一些原因,接受了某些存在的观点,是以在为师看来,时光是一条平静流淌的河流。但为师所见是否为真,谁也说不清楚。” ...... “为师曾在某方世界中见过一名强者,他的血脉之力就是有限度的控制时光。但在那方世界的某些人看来,那人的血脉之力不过是操纵引力和物质的变化罢了。但就算如此,那名强者也能继续按照‘错误’的观点来使用自己的力量,并表现出符合他‘认知’的结果。” 训练场中,看着充满好奇的楼成,李行秋突然开口发言,听得楼成一愣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 “你懂了吗?” 正当楼成聚精会神地察探那些画面时,自家师父隐含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他一跳。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身体略有变化,已经从一个棉花团子模样变得大致拥有人形,就像米其林轮胎人一般的楼成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感觉那些画面里的师父是在对我讲话?” “你没有看错。”李行秋环视了周围一眼,如今两人已然处在了黑暗死寂的宇宙空间之中,周围空荡无物,唯独远处能看见一轮庞大炽白的大日正悬在那里,亘古不动。 “你刚才看见的那些,就是某一种可能的结果罢了。在那些可能性中,你照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也认真地回答了你,但你最终还是没有理解。所以刚才你在询问时,我便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你无法弄明白。” 凭借手中的绝世神兵,这方宇宙的过去未来对李行秋并没有任何隐秘,如今的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三清和天帝当年在这方宇宙的布置,只不过还是需要亲眼见到,验证一番罢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感受到时光长河在这方宇宙中的分支,并从中确定下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李行秋执刀在手,轻轻一划,一道虚幻长河滚滚而出,演绎一幅幅画面。 他对楼成笑道:“怎么样,想不想知道你在没有遇见为师的情况下,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啊?”还在思考李行秋那段话的楼成不解地看向自家师父,没有反应过来。 李行秋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为师身为天外来客,一经降世,就已经干扰了此世命运运转的轨迹。但为师如今借神兵之力,可以将原本的命运显化出来,排除掉为师插手的因素。怎么样,想不想去体验一番?” “想!”楼成未曾多加思考,直接答应下来,这等经历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而且他相信自家师父不会害自己。 李行秋满意地点点头,指点道:“你在其中,是以第三人的视角旁观不曾发生的一切,若是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从中得些好处。” 见楼成双眼发亮,李行秋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将楼成轮胎人一般的身躯沉入了虚幻长河之中,送他去经历自己原定的命运。 “先把这便宜徒弟安定下来,顺便打磨一下其人心性,我也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去完成自己的事了。uu看书 .uukans ” 李行秋并没有带着楼成去追寻彼岸痕迹的打算,那样实在太过危险,在彼岸烙印面前,谁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而如今这样处置却是刚好,既给了楼成磨练和奇遇,也开拓了其人眼界,自己也能轻松上路,不必再带一个拖油瓶。 “......”环视了周围一圈,李行秋周身刀光再起,裹着他跃向莫名高处,跃出时光长河,看见了那尊凌驾在时光长河上的帝者虚影,以及更上方那端坐在幽暗之地中的三尊古老道人。 “若我所料不错,这方宇宙其实就是三清和天帝联手,关于超脱的一个尝试......” ...... 十月份的松城大学,傍晚,微水湖畔。 一个轮胎人一般的身形低低地漂浮在半空中,显得十分明显,但过往行人却对他熟视无睹。 “这就是师父所言的原本的命运,没有他老人家插手干预的命运?”轮胎人晃了晃身子,“这个时间、地点,莫非是我得到龙虎金丹的那一晚?” 心中得出答案,在一种莫名情绪的推动下,轮胎人控制着身子,缓缓飘到了微水湖那被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我。”轮胎人注视着那道夜跑的身影,“接下来就该是......” 啪! 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岸边的焦黑青鱼挣扎蹦高,反身落地,发出身影惊动了夜跑身影的同时露出了另外一面,鳞片覆盖着白霜,仿佛刚从冰柜里拿出。 “龙虎金丹......” 第270章 时光之战 微水湖畔,天色黑沉,周围荒凉无人,只有浓密的草木以及倒映出几点星光的湖水,显得荒凉而僻静。 但就在这里,正有一个白白胖胖的“轮胎人”低低地浮在空中,眼神复杂地看着湖边夜跑的青年。 “这就是没有受到师父干涉的另一个我的世界吗?”楼成看着不远处正拿出手机,试图搜索龙虎金丹究竟为何物的另一个自己,低声呢喃道,“那就让我看看,没有师父的插手,这里的我又会有怎样的表现罢!” 虽然拜在李行秋门下尚不足半年,但在其人的谆谆教诲下,楼成不管是在武道上还是在为人处世上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这时,再看着这个过去的自己,他便下意识地开始对自己评头论足起来。 “没有贸然触摸,而是先用手机搜索,倒也算是谨慎,但还是有些疏漏...... “遭遇突变,反应也算及时,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了一阵,轮胎人不由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低笑道:“我怎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楼成’的行动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看来我果然是个天才,哈哈!” 自得地笑了两声,楼成还不是很适应地控制着自己尚未完全定型的精神之身,跟在另一个楼成身后,向着宿舍区飘去。 “没有师父的插手,这个我会成为什么样子呢?是利用龙虎金丹,在武道上做出一番成就,还是专注学习,以后考研读博?” ...... 被施教练注意到,拜其为师。锤炼武道,在施教练推荐下来到炎陵市参加擂台赛,并趁机追求严喆珂。比赛结束,寒假返回秀山,与一名职业九品进行生死之战...... 默默注视着另一个自己的行动,楼成逐渐忘却了时间,他不仅看到了自己参加凤凰杯小武圣擂台赛的场景,还目睹了自己未来杀人的模样。 “杀人吗......”精神体愈发靠近常人模样的楼成低语一句,看着河堤马路与老旧小区之间的街道交汇路口,看着那个身穿白底黑边武道服,神情略有迷茫,但已经褪去稚嫩的青年。 “没想到我......”楼成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刚才是我和那名职业九品交战,恐怕也会是差不多的结局罢?” 楼成心中明悟,虽然他有自信在过年前就达到顶尖职业九品的级别,远远超过眼前的另一个自己,但在面对一位相同品级,身上还有人命的武者时,从未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他恐怕还是无法住控制出手的力度,只会全力出击,务求将其人迅速毙杀。 “严格来说,目前的这个‘我’和那名职九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如果是我本人的话......”楼成低语几句,忽地摇头失笑道,“我却是迷障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届时自然能有办法规避,不必再作生死之争......” 他没再多说,而是安静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与当地警察局局长交谈,并将此事告知施教练、严喆珂等人。 “这个‘我’竟然和严喆珂关系这么近了,”看着楼小成和严喆珂通话的样子,楼成心中略有泛酸,旋即又吐槽起自己,“我这算不算吃自己的醋?” 摇了摇头,楼成安静下来,继续观看起楼小成的经历,并不断将其人的所见所闻、武道知识化作自己的底蕴,丰富眼界。 “提前看攻略的感觉,真不错啊!” ...... 时光长河之上,恢复了本相的李行秋面容一肃,接引了本尊念头,将自家法身展露开来。 霎时间,一尊众星拱卫的神人出现在虚幻河流之上,头顶碧落,脚踏黄泉,以波浪为衣,将诸水作袍,手中一口长刀虚实不定,在众多形态间来回切换。 隐隐绰绰间,神人背后浮现出重重宇宙虚影,数十近百道模糊的身影存在于其中,各自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抬头看着那尊脚踏光阴的天帝虚影,已然降临至这具身躯的王珝轻笑一声,挥动手中水仙刀,唤出一条来去无终的虚幻长河,裹着自己靠上前去,一手伸出,按在了虚影之上。 神圣威严的帝者虚影轻轻一颤,以王珝手掌为中心,一圈圈涟漪泛起,唤醒了一道古老的意念。 随着这道意念苏醒,整方宇宙的时光长河开始了激烈的震动,一时间浪花滔天,不知道多少生灵的跟脚被篡改,多少事件的因果发生了变化。 ...... 一条虚幻的支流当中,楼成的精神体在其中沉浮不定,观看着另一条世界线的某种可能,或者说,原定的命运。 “东临战队,闻圣派。听说这也是玄武派的分支势力之一。”楼成看着擂台上和楼小成正在对战的男子,遐想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为玄武派的外罡长老,等这个闻圣派的周正泉拜入玄武派后,岂不是要叫我一声师叔?”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楼成没有多想,而是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周正泉和楼小成的战斗,揣摩起其人打斗中表现出来的玄武派武道精义。 “水部绝学虽然不长于一时的爆发,但胜在持久,不过和有龙虎金丹的我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 时光长河之上,王珝眉头先是紧皱,然后舒展开来,淡笑道:“想将我拉入此世的命运之中,篡改我的记忆,使我永世沉沦于此?所谓开门揖盗也不过如此罢?不对,贫道可不是什么盗贼。” 心念一起,手中水仙刀挥洒开来,波光粼粼间岁月流淌,在王珝和此世的时光长河间隔绝出一方清净之地。 “虽然想得不错,但终究不过是一方宇宙的时光长河罢了,对勘破我之为我的传说大能来说,毫无作用。就算是对贫道而言,也是如此。” 王珝法身一动,一道流光飞落,融入此世的时光长河之中,旋即被长河所掌控,改易了跟脚,覆盖了记忆,意图将这道流光镇压起来,叫其不得脱身。 “这下子,我又多了一具他我投影了。” ...... 过去的某个片段之中。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坐在床榻之上,对着一旁的童子笑眯眯道:“童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惊讶。” “什么事?” “老道大限将至。” 童子一惊,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诧异:“师父,您......” 老道摆了摆手,面上全是洒脱的笑容,不在意道:“老道痴活一百三十余载,终不能勘破天人之限、打破人神之分,难成不朽。如今寿数已尽,倒也是无可奈何,权作笑谈,聊以**罢了。” 童子垂泪道:“师父你功参造化,以人身通天地,修冰火仿阴阳,难道还无法做到如天地般不朽吗?” 闻言,老道面上终于露出一丝茫然:“前人们求魂魄之独立,老道不走此路,欲仿天地之长存而求不朽。身为开路之人,前路茫茫,危难重重,此路到底能不能成功,谁又能说得清呢?” 道人叹了口气,摸了摸童子的头,继续道:“如今修真之道衰微,武道反而昌盛,老道心中对此常有不满,于是探索多年,却发现其似乎与上古之秘有关。” “上古之秘?”童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可从没听过自家师父说过这件事。 “不错,上古之秘。”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命不久矣的老道也开始盘算要不要将自己的一身所学传承下去,等待后来者完成自己的未竟之功。 于是他对着童子道:“据老道多方探查,在上古之时,曾有一段失落的年代。” “失落的年代?”童子好奇地重复了一遍,“失落了什么?” “不好说,不过老道想着,那该是一个仙神降世,人神混居的时代......”道人话语声越来越低,渐至终不可闻。 “师、师父!”见道人这副模样,童子立刻惊慌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推老道,希冀能将其唤醒。 少年老成的童子心中其实对此并不抱太大期望,谁知他一推之下,老道突然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他,眼中先是茫然,旋即变成了恍然大悟。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见自家师父似乎安然无恙,童子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好奇地问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人并没有回答童子的疑问,而是长叹了一句,接着自言自语道,“原来老道既是龙虎真人,也是李行秋,更是静川道人。” 无视了自家的侍立童子,道人长身而起,仰头看向天外,似乎看见了本尊与时光长河中潜伏的莫名之物之间不休的争斗。 鹤发童颜的老者面上含笑,自言自语,含糊道:“你想篡改本方宇宙的过去,老道便是如了你的愿又如何?不过是......罢了。” 思绪一定,以龙虎真人之名行走世间的道人看向一旁错愕的童子,微笑道:“童儿,走罢,去金陵。” “金陵?师父,去金陵干什么?” “呵,给老道修坟。” ...... 楼成站在损毁严重的电梯之中,面容严肃,隐隐带着一抹痛恨。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敢袭击‘我’!” 看着重伤垂死的楼小成,和一具只剩下小半个脑袋的尸体,楼成握紧了拳头,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我为什么干涉不了现实!如果还没有人来,‘我’就要死了!” 不知在此停留了多久,楼成如今就像是在看一部身临其境的3d电影一般,已经完全代入了楼小成的遭遇之中,感受着楼小成的悲欢离合。 毕竟,楼小成就是另一条世界线中的楼成本人啊! 被迫袖手旁观的楼成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具无名袭击者的尸体,想将其挫骨扬灰。 “等等,这种感觉,和龙虎金丹给我的感觉很像!”忽然,楼成发觉了什么。 虽然自己本身对龙虎金丹的挖掘还没到那种地步,但随着楼小成一路走来,几乎成了他背后灵的楼成自然了解到了诸多关于龙虎金丹的效用,并对其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快就发现了无名袭击者和龙虎金丹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就像前不久楼小成遭遇的那位萨曼诺王室的公主一般。 “现在想想,那个公主莫非和这人之间有什么联系?”楼成心中诸多未曾留意的线索纷纷浮现而出,并被他串联在一起。 “可恶,要是‘我’能注意到就好了!或者我要是能提前提醒‘我’也好啊!只能干看着有什么用!” 看着另一个自己的呼吸逐渐隐没,求生的欲望一点点消泯,感同身受的楼成不禁狠狠一拳锤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这么大动静的战斗,难道没有人注意到吗?安保人员是干什么吃的!” 嗵! 和楼成话语声一同传出的,还有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是!”楼成看着手上的白灰,以及墙壁上的浅淡印记,又惊又喜道,“我能干涉现实了!” 顾不得多想,楼成连忙又是一拳砸出,砸到了破损扭曲的电梯门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来人啊,有人死了!”楼成扯着嗓子喊叫起来,一边喊叫,一边不停地锤打电梯扭曲的金属门,发出更大的声响。 他不敢离开现场去叫人,生怕一转眼楼小成人就没了。更不敢把楼小成从地上搀起,害怕加重了他的伤势。是以,楼成只能通过大喊大叫、制造噪音的方式来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群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匆忙赶到,他们诡异地无视了一旁制造声响的楼成,齐齐拥上,小心翼翼地把楼小成移到了一同拿过来的担架上,并把他送到了最近的急救室。 “还好,得救了......” 精疲力竭,像是大战过一场的楼成无力的瘫坐在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闲心去思考为何自己已然能干涉到周围事物,但刚才众人还是无视了他。 “萨曼诺王室,我记住了。等我回去后,我就要告诉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嘿,一位活跃于世的禁忌强者,我不信区区一个吸血鬼家族还敢反对!就算他们有老怪物蛰伏也不行!” 心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浑然不觉自己记忆发生改变的楼成环顾着四周,逐渐沉默下来。 “也不知这个‘我’的亲朋好友、师长恋人在得知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 时光长河之上,王珝握着水仙刀,看着虚幻长河中逐渐浮现而出的庞然大物,轻笑道:“执掌这方宇宙时光权柄的小神,你尽力了。” 抬手一刀斩出,分开了扑面而来的时光巨浪,看着以人面蛇身的古老神灵形象显世的敌人,道人继续道:“你虽以烛九阴之相显化于世,执掌一方宇宙时光。但究其跟脚,也不过是昔年光阴刀遗留在此的一缕刀气诞灵罢了。你若有灵智存在,就该知晓你我之间的渊源,为何还在此反抗?不若早些放弃抵抗,乖乖入我这水仙刀中,也不算辱没了你。” 人面蛇身的赤色无足巨龙长嘶一声,尾巴狠狠拍击在时光长河之上,霎时间巨浪滔天,无数水滴跃散开来,每一滴河水之中都浮现出一尊相同的人面蛇身巨神,祂们一同出手,以不同的方式向着王珝攻来。 “花里胡哨,然而毫无作用。” 道人面色淡然,伸手一弹水仙刀,一声高昂的刀鸣之声传出。王珝反手斩下,向着所有的烛九阴斩下。 “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一道淡薄的刀光亮起,uu看书.uuknshu 映入在场的所有烛九阴眼中,接着诸多赤色无足的巨龙齐齐一颤,无数道刀光从祂们身上的每一道缝隙中迸发,化作刀网将祂们笼罩进去。 随着刀光临身,所有的烛九阴身上迅速染上一层黯淡的黑白,接着纷纷化作烟尘灰飞而去,只留下最后一条萎靡不堪的赤色巨龙盘卧在时光长河之上,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王珝。 “有些托大了。以法身之力调动传说级神兵,纵然水仙刀尚未沉睡,是自主激活,但还是将我全身道力都消耗得一干二净。” 王珝面色苍白,叹了口气,不过又轻笑道:“但是战果也算喜人,不提其所知的这方宇宙隐藏的事物。光是一缕光阴刀的刀气,就足以提升水仙刀的本质了。” 道人环目四顾,只见时光长河之上一片狼藉,天帝虚影也已消失不见,只留三清残痕端坐在莫名高处的幽暗之地当中,像是依旧在俯视这方宇宙的时光长河,亘古不变。 不去多想,王珝走到烛九阴近前,轻轻一触,人面蛇身的巨神哀鸣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一缕伸缩不定,与水仙刀有几分相似的长刀虚影出现在他手中,被他举起,元神之力探入其中,寻找起这方宇宙隐藏的秘密。 良久,道人放下了手,将纯净了不少的刀气打入了水仙刀之中,提升起后者的本质,激得后者刀鸣连连,错乱了周围的时光。 不去关注腰间长刀的异动,王珝抬头看向三清残痕,低语道:“果然,这方宇宙,是三清和天帝的试验场,是祂们试图人工制造最古宇宙的半成物!” 第271章 最古宇宙 所谓最古宇宙,顾名思义,便是从纪元开辟时就一直延续下来,直到如今都尚且存世的一批最古老的宇宙。 当前时间节点的万界宇宙并非同时产生,直至靠近末劫的今日,仍有数不清的宇宙在诞生和凋亡,能从纪元开辟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完好的最古宇宙并不多,以王珝的猜测来看,恐怕绝大部分都被掌握在彼岸大人物手中。 “最古宇宙对彼岸者都能派上用场,天帝和三清在此联手,试图人为制造出最古宇宙,倒也说得过去。” 王珝心中知晓,最古宇宙与寻常的普通宇宙有所不同,自有一种特殊之处存在。 倘若有人能在某方宇宙中排除干净其他大能乃至大人物的投影,彻底掌控一方宇宙,那么他便有机会体悟本方宇宙的时光长河,即使本身没修炼时光类功法,亦能为渡尽苦海打下一定程度的基础。 而若是能掌控九方以上的最古宇宙,让自身的投影获得其中的绝对控制权后,便能反照自身,让周身窍穴演化出来的天地得到提升,向着这些最古宇宙衍变,酝酿出所谓的“古老气息”。 而这种古老气息可以帮助彼岸以下的存在进一步完善法身,加速他们体中的多元宇宙雏形的成形过程。 另外,这些古老宇宙本质不低,也能分化出无数支流,对应众多宙光碎片。若将其纳入掌控,便能从源头处入手,为自己增添一大批万界投影。 “更别提最古宇宙还能帮助彼岸大人物摆脱束缚,更接近超脱了。” 王珝低语一声,站在时光长河之上,周身诸水回旋,波浪滔滔,像是取代了天帝虚影的存在。 在吸纳了光阴刀刀气的残余记忆之后,结合自身所知的诸多上古秘闻,王珝已然明晓了这方宇宙曾经发生的事情,甚至从中找到了九州界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没想到,所谓的九州,竟然也是这方宇宙的一份子!” 按王珝从光阴刀刀气中所知,当年天帝登临彼岸后不久,彼此间龃龉已显的三清却忽然联手找上门来,向天帝提出了一个邀请。 “将普通宇宙进行升格,人为插手天地演化,后天制造出最古宇宙......” 在过去的某个纪元之中,彼岸者们就已经认识到了最古宇宙对他们超脱的帮助,但要想人为制造出最古宇宙,没有以时光为根基成就的彼岸者参与,那是不可能的。 三清作为天生的彼岸,最古老的存在,自然对此进行过多番尝试,最终却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哪怕祂们三位联手,在岁月光阴上的造诣也不弱于东皇、天帝等人,但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功亏一篑。 太古纪元中,同样以光阴为根基成道的东皇身为黄老君一点灵光转世,自然知晓其中隐秘,不愿与三清联手,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后来其人又与昊天上帝争锋,无暇他顾,最终更是陨落,再没有办法与三清等人合谋。 于是吸取了教训的三清便在这个纪元天帝成道后不久找上门来,向其人发出了邀请,试图人为演化最古宇宙,制造出彼岸者们最看重的“古老气息”。 彼时的天帝刚刚成道,自然不能也不会拒绝三清这些最古者的好意,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寻觅了一方普通宇宙,开始将其进行改造,试图升格。 而那方宇宙,便是如今王珝身处的这方星海宇宙! “不对,”王珝忽地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哪里有矛盾存在,我记得这方宇宙明明是一方普通天地晋升而来,怎么会......” 道人揉着额角,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疑惑。 在他腰间,沉寂下来的水仙刀上一抹微光流淌而过,再无更多动作。 ...... 西游世界,在三十三天之外炼丹的道袍老者若有所觉,隔着诸天万界看了王珝一眼,面色淡然,不发一言,继续关注起眼前的八卦炉来,不时拘来几轮明月大日,混洞星漩,投入其中,充作柴薪与丹材。 一旁的金袍、银袍两名童子老神在在地对视一眼,对此见怪不怪。 ...... 某处莫名之地,空洞广漠,悉皆无有,且天光黯淡,亦无明确的光源存在。 清风泛起,一只蝴蝶突然出现,在空旷的原野上飞舞起来,不知来去。 不知多久后,蝴蝶似乎有些乏力,落了下来。随着蝴蝶落下,一株巨木从它落脚之处拔地而起,屹立在旷野之中。 巨木枝桠横生,肆意生长,几有独木成林之相。 淡淡的年轻男子笑声在虚空之中响起:“他已经到这一步了吗?不枉我如此费心。” 许是歇息得够了,蝴蝶再度张翼,向着高空飞去。清风卷过,蝴蝶身影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不见,只留话语声在无何有之地中回响: “上下四方有极乎?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 花城,霞帔湖畔,别墅之中。 楼成站在床侧,看着一派宗师气度的楼小成和一边穿着黑底红边、大气典雅的汉服的严喆珂,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面容年轻,气质中却平添了一份成熟的楼成看着另一个自己和心中的爱慕对象挽手离去,长出一口气,淡笑道:“这就是没有师父插手的我的未来吗?确实很棒,满足了我心中所有的幻想。” 武道有成,uu看书.ukansu 父母健在,与心爱的女子历经磨难后成功地走到一起,相伴终生。 “如果不是另一个我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此处并非我的世界,说不得我真会沉迷其中,不愿离去。” 楼成缓缓向着别墅大门走去,脚步初时有些沉重,有些犹豫,但旋即轻快起来。 “美好的未来需要自己去创造,绝非守株待兔所能得到。” 坚定了心念,楼成不再徘徊,一步迈出,走出了别墅大门。 瞬间,天旋地转,楼成眼前一花,再看时却已经到了一间宽广专业的训练房内。 啪! 一声脆响,楼成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串钥匙落到了地上。 “这里是......”钥匙的落地就像是开启了某个机关,几乎快要忘却的记忆涌上心头,尘封的画面在眼前一幅幅闪过,转瞬化作真实,楼成面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了,这里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武馆!” 心中记忆逐渐清晰,被一股莫名之力护住元神的楼成想起了一切,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这是师父给我安排的一场奇遇,也是一场历练。师父演化出了一条没有他老人家存在的世界线,将我元神投入其中,一梦黄粱!” 想通了前因后果的楼成平静下来,弯腰捡起钥匙,走出了训练房,向着武馆馆主的办公室走去。 “也不知道师父对我的表现有什么评价......” 脚步有些忐忑,停在馆主房间外的楼成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看向其中。 “师父?” 第272章 杜兰·叶·唐恩 馆主房间内,光线明亮而不刺眼,一排排书架规整地摆放着,其上全是各类书籍,保存完好,并无灰尘,一看便是有人精心呵护。 众多书架中央,一张铺着宣纸的案几正摆在那里,其后正站着一位穿着黑色武道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气质儒雅,双鬓微白,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听见楼成话语,他抬起头来打量了其人一眼,微笑道:“进来罢,看起来收获不小?” 楼成挠挠头,走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郑重道:“弟子多谢师父指点之恩。” 他看着面前的师父,虽然明知其人身份,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家师父的手段感到震惊。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水君’李行秋,其实是一位天外仙人降世呢!而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每每想起此事,楼成心中就有一种独享隐秘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傻乐。即使经过了黄粱一梦的奇遇,眼界与经验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也无法将他的这种感觉压制下去。 毕竟,这可是真实不虚的天外真仙啊! 看着自家徒弟这幅傻样,李行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搁下笔道:“本来还想借这次机会打磨一下你小子的心性,但看你这幅样子,呵......” 他没有多说什么,接着道:“总之,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想必你心中对一些事已有成算,那便试着去做罢,不过还是要量力而行。” “是!”楼成应了一声,又向李行秋请教了一些事物,方才恭敬地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闭上了门。 看着楼成离开,李行秋笑了笑,拿起毛笔,一边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一边思量起如今的情况来。 “经过时光长河上的一番争斗,如今此世的历史早已发生了更改。不过总体上变化不算太大,还是以此身为中心,逐渐传播出去。” 当时在与那光阴刀刀气所化烛九阴的争战时,身合此世时光长河的烛九阴意图改易李行秋此身跟脚,混淆其人记忆,使其露出破绽。 不过这些小动作对王珝来说并没有太大作用,毕竟他有水仙刀护体,又非面对真正占尽时光长河的彼岸者,足以护住自身。 而在战斗结束后,王珝本尊意识离去,将李行秋留了下来。其人在审视了一番篡改后的时光长河后,也没有将其尽数恢复原状,而是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地方保留了下来,算是重新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合理的出身。 如今的李行秋,是玄武派为数不多的正值当打之年的外罡强者,位列一品,头衔“水君”。 跟龙虎俱乐部原来的“鬼王”,如今的“洛后”宁梓潼一样,李行秋最开始参加“王者赛”时被称呼的头衔是“海王”。他嫌这个头衔太怪,于是仿照宁梓潼,自取“水君”为号,并凭借自己的实力让其余人不得不承认了此事,同宁梓潼一道被传为美谈。 而多了李行秋这位顶尖外罡后,玄武派也不再颓靡,虽然在团体赛中仍然无法取得前几名的好位次,但在个人赛中,能与“龙王”陈其焘、“武圣”钱东楼争锋的李行秋可是为玄武派带来了不小的名气,连带着提升了玄武派在十二家武道势力中的综合排名。 至于现在李行秋所在的“一叶武馆”,其实是他早年间所创,虽然被算入了玄武派的下属势力之中,但实际上的控制权全在他一人手里。 不过李行秋对这些俗事杂务并不上心,他眼下最看重的,还是这方宇宙本身的特殊。 “这方宇宙是三清联手天帝,人为制造而出的最古宇宙。根据目前我所见所知来看,这个尝试大概率还是失败了。四位彼岸者并未从其中得到祂们所需的‘古老气息’。但即便如此,一方宇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造化!” 最古宇宙对彼岸大人物来说,最为珍贵的便是可以替代祂们承担因果,助力祂们超脱的所谓的“古老气息”,至于其他种种,皆是无用之物。 但对王珝本尊而言,一方本质已经有所提升,算得上是“半最古宇宙”的独立宇宙,绝对是一个丰盛的收获,更别提此世中除了三清和天帝之外,再无其他传说以上大能的他我投影存在,顶多便是一些事迹和名讳流传,不成气候。 “若能让我在这方宇宙的他我投影占据绝对地位,将整方宇宙都纳入掌中,那我对于大道的领悟绝对能再上一个台阶。顺便还可以在此参悟三清传承。” 四位彼岸者,天帝的烙印已经被同出一源的烛九阴吞噬融合,但三清的残痕还完好无损地存在于时光长河之上。若能从中收获一二皮毛,绝对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看来,我是要常驻于此了......” 李行秋轻叹一声,收起手中长毫,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写意山水画。辽阔的湖面之上,一叶扁舟轻泛,舟上孤客独立,环顾四周。湖畔群山环抱,天上明月与清湖相对,辉光温润如水。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顺手在画上题了半阙前人所作的念奴娇,李行秋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得笑道:“如此也好,烦心事便交于本尊头疼去罢。我这尊化身,只要在此安心调教弟子便是。反正本尊迟早也会把这件事推给其他化身的,比如说余元,余元,还有余元。” 儒雅的中年男子面上含笑,换了一张宣纸,继续在其上挥洒起来。 ...... 文安城外,茅庐小院。 王珝立在池边,面色平淡,低声自语道:“一入棋局,身不由己。要想脱得樊笼,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院子中踱了几个来回,道人心中已经做出决断。 “眼下还是以厚积薄发为主,加强自身底蕴,将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待到时机到来之时,再行一鸣惊人之举。” 思及此处,道人摸了摸袖中事物,走回了茅屋之中,闭目感应起某方宇宙的他我。 “等这件事处理好,再让余元完成和齐师兄的交易后,我就可以安心闭关,探寻五德五运之秘了。”道人话语中隐带笑意,“也不知我这个早已预定好的二弟子,如今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 瓦欧里特公国,阿尔托城,阿得让区,铜冠酒馆。 与多是贵族、市政官员居住,被内城墙围绕起来的贵族区不同,阿得让区就是常人所言的贫民区,里面居住的多是苦工、仆役,以及黑帮等下层人士。 但即便如此,作为结束一天的劳累后寻欢作乐、排除烦恼所必去的酒馆,也是阿得让区的居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昏暗而拥挤的空间、浓烈的酒臭味、陈旧开裂的木地板,以及放得杂乱无章的桌椅。一个“下等人”的酒馆,这是人们对于铜冠酒馆的第一印象,而身为穿越者的路西恩·伊文斯也不例外。 “每次来到这里,都让我觉得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低声嘟囔了一句,已经算是熟客的路西恩捂着口鼻,绕过几个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醉鬼,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吧台面前,看见了正在擦拭酒杯的矮人。 “寇恩叔叔,”路西恩拍了拍桌子,吸引了矮人的注意力。 “小路西恩,好久不见。”矮人抬眼瞅了他一眼,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你脸是怎么了?” “呃......没什么。”鼻青脸肿的路西恩打着哈哈,他总不能说自己和黑帮打了一架吧?“不说别的了,寇恩叔叔,我已经凑够了五个银纳尔,可以学习文字了。你能为我推荐一位老师吗?” “你凑够钱了?”矮人寇恩狐疑地看了路西恩一眼,视线在他脸上的伤口部位来回扫视,“我说小路西恩,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吧?” “呵呵,怎么会......”路西恩尴尬地笑了笑,“寇恩叔叔,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人品吗?” “信,当然信。”矮人从柜台底下摸出来一瓶酒,向着路西恩摇了摇,见他摆手拒绝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满足地咂了一口,笑了起来,“你和老伊文斯当年一模一样,不管是脾气还是样子。” 路西恩附和地笑了笑,自己可是穿越者,就算真和前身的父亲相似,那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陪着矮人回忆了一会过去,寇恩终于想起了正事,有着浓密的金色大胡子的矮人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像是小孩胡乱涂抹似的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 “好了,让我们回归正题,愿意让人去他们那里学习文字的先生们有以下几位......” 矮人不懂得文字,但凭借只有他自己理解的符号,看书 .uuknhu.om还是成功地将大致信息告诉了路西恩: “道恩先生,市政厅执政官克莱恩子爵的文法秘书,最近因为一些债务上的小问题,开始收起了学生...... “维克托先生,一位著名的音乐家,同样也在教导学生,据说是为了补贴家用,以及放松精神。” “维克托先生?我知道他!”路西恩欣喜地说道,他在某次音乐家协会打零工的时候见过维克托,对这位音乐家的印象很不错,是一位很有风度的绅士。 “维克托先生可是在半年前就得到了邀请,将在三个月后于圣咏大厅举办一场音乐会。”寇恩补充道。 “我知道。”路西恩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去这位先生家里学习课程,毕竟这位先生的性格和风度都很不错,而且是自己唯一有所了解的人。 “但是,”寇恩加重了语气,“小路西恩,我重点推荐的是接下来这位先生,或者说,这位爵士。” “爵士?谁?是哪位贵族吗?”路西恩被寇恩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他穿越至此也有几个月了,还从没听过有贵族愿意教授他人文字,毕竟在这个近似中世纪的魔幻世界里,这可是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情。 莫非,是难以维持生计,只有一个名头的破落贵族?路西恩心中一动,作出猜测。 见路西恩问出这句话,寇恩的脸上莫名多出了一股严肃神色,郑重而又尊敬地回答道:“是大公阁下的宫廷顾问,著名的历史学家,音乐家,慈善家,杜兰·叶·唐恩爵士!” 第273章 选择与密谈 “唐恩爵士?”路西恩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他也开始教导学生学习文字了吗?” 路西恩对这位贵族也有几分了解,除了众多周知的一些奇闻轶事外,他还从前身的好朋友约翰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位贵族的讯息。毕竟约翰如今就在这位唐恩爵士的庄园里进行有关骑士侍从的训练。 据路西恩了解,杜兰·叶·唐恩,是瓦欧里特大公一家最信任的贵族,曾经奉大公之命驻扎在黑暗山脉防线数年,也与北方异端进行过数次艰苦卓绝的战争。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由出入拉塔夏宫——瓦欧里特宫廷的人。 同时,这位武功赫赫的贵族在历史、音乐等方面都有不俗的造诣,由他谱写的一些交响乐、奏鸣曲,是阿尔托人民口中传诵不休的经典。另外,他还热心于慈善,常常从自己庄园的收入中拿出来一部分救济贫民。 路西恩从前身的记忆中得知,前身的父亲老伊文斯在重病时,就曾在唐恩爵士开办的善堂中得到过治疗,并多活了三年,最终积重难返之下,方才撒手人寰。 是以在路西恩印象中,以这位爵士的名声,怎么都不该沦落到要靠教授学生维持生计的地步,除非....... “是的,”寇恩的话语验证了路西恩的猜测,他语气郑重,为路西恩介绍道,“不久之前,唐恩爵士为了更好地宣扬主的荣光,于是游说大公,打算在阿尔托建立一所慈善学校,让贫民们也能获得学习知识的权利。但这个提议被联合起来的众多贵族和少数教会人士所反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唐恩爵士并未放弃,而是在自己庄园里教导起了学生。” “慈善...学校?”路西恩略带艰涩地重复着这个一看就是生搬硬凑的单词,有些不解地看向矮人。 我原以为这个魔幻世界的社会进程类似于中世纪欧洲,又有超凡之力存在,获得知识的途径应该都被把持在教会以及贵族,还有部分手工业行会手中,没想到竟然能听到学校这个单词,还是那种面向贫民的慈善机构......路西恩心中嘀咕,同时默默地推翻了对这方世界原来的预计。 见路西恩面上疑惑,老矮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凑过来低声道:“小路西恩,你应该知道,唐恩爵士和大公夫人一样,是从海峡对面过来的,所以他们总是和阿尔托的贵族们有些格格不入,显得要开明很多。” 海峡对面?路西恩记住了这个词汇,抬头看向矮人:“所以寇恩叔叔,你认为我去唐恩爵士那里学习文字比较好?” “不错,”老矮人连连点头,“唐恩爵士在历史、音乐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你在他那里学习文字,出来以后无论是当个乐师或者文法秘书前途都不错。甚至还有机会接触到骑士训练,我记得乔尔家的约翰就在那里训练,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路西恩有些意动的同时也有些迟疑,因为他对贵族、教会有种下意识的抵触。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现代大学生,对这种类似“封建”制度的排斥,更是因为在他穿越第一天,就看见了一名“邪恶”的女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火刑架,处以火刑。而他又好巧不巧地得到了女巫遗留下来的笔记,算是成为了一名潜在的“异端”。 再加上他又是穿越者这种说出来就会被当做魔鬼的身份,如今的路西恩只想安安静静地苟起来发育,并不想贸然接触这个魔幻世界的上层阶级。就连学习文字这种与前身相比很“反常”的行为,也只是因为他想快点解读出女巫笔记,获得一定程度上的自保之力罢了。 “小路西恩,你还在犹豫什么?”矮人隔着柜台大大咧咧地推了他一把,险些没让路西恩摔倒,“你那天是怎么跟我说的?‘不管前面布满多少荆棘,但如果不踏出这一步,那就永远无法前进’,怎么事到临头你又开始退缩了呢?” “寇恩叔叔,不是这样的,”路西恩苦笑着开口,“我觉得......” 没等他把自己的话说出来,寇恩就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不就行了,快去吧,小路西恩,我会看着你踏出这一步的!” 说着他便摸出了一杯金黄的麦酒,连带着一张小纸条塞给了路西恩:“来,让我们为小路西恩踏出这一步干杯!” 矮人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干杯!”酒馆里听见寇恩和路西恩交谈的人其实没几个,但他们都听见了矮人最后一句话,于是纷纷吆喝起来,举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就连坐在角落里谈话的两位吟游诗人都笑着看了过来。 “干杯!” 盛情难却,被众人注视着的路西恩有些羞赧,只能赶紧将手中的麦酒快速灌下,但因为过于紧张,不小心被呛到的他连连咳嗽起来。 “哈哈,小路西恩,你还得多练练!”寇恩蓬乱的胡须上沾了些酒水,矮人毫不在意地一抹,接着道,“这杯是我请你的,那纸条上写的是唐恩爵士的庄园地址,快去吧小路西恩,为了明天而奋斗!” 大脑有些发晕的路西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铜冠酒馆,被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一照,终于清醒了几分。 “这......”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愿的穿越者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纸条,犹豫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罢了,先去试试再说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必要的冒险也是不可或缺的,更别说我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魔法,就连那些有超凡之力的教堂牧师都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在酒馆外的空地上来回踱了几步,路西恩做出了决断,他深吸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小纸条,向着家中回返。 “约翰他就是唐恩爵士手下的预备骑士侍从,我可以让他带我去唐恩爵士的庄园里,顺便向他打听一下唐恩爵士的性格......” 穿越者心中思绪翻滚不休,略有担忧的同时又隐隐松了一口气。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路西恩迎着中午的艳阳,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午饭先对付一下吧,等吃完饭后就去找约翰。” 从经历过黑帮洗劫的狼藉房间中一角的板条箱里翻出来一条干硬的黑面包,随意捡了几根碎木头将火生起,又煮上一小钵热水,将经过浸泡后略微松软一点的黑面包费力地撕咬开,路西恩边吃边心底念叨: “就算是为了改善伙食,我也得去唐恩爵士那里学习文字了......” ...... 铜冠酒馆,一角。 一位银发男子慵懒而随意地靠在那里,身上的瘦腿裤,红色夹衣与高领黑色外套显得低调而奢华,却与昏暗嘈杂的酒馆意外的融洽,没有丝毫冲突。 他五官深刻而精细,面容妖异俊美,银白色的眸子略带笑意地看着对面的人:“有意思,一位小朋友也值得你出手?” 在他对面,一位黑发蓝眼,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随意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淡金色的液体划过杯壁,汇入杯底的残酒当中,俊美的脸上风轻云淡,不在意道:“不过是嫌那位小朋友挑三拣四,所以日行一善罢了,怎么了,你有意见?” “呵,”银发的男子轻笑一声,“我觉得没这么简单,那位小朋友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不然我们的唐恩爵士不可能偷偷出手,诱导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笑吟吟地道出了对面男子的真实身份,正是路西恩学习文字的对象,杜兰·叶·唐恩! “你在教我做事,我们亲爱的‘观察者’‘银眼伯爵’阁下?”唐恩爵士瞥了他一眼,同样掀了对方的老底,又反手把酒杯扣在桌子上,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确定那个老家伙会这么做?” “不确定,但可能很大。”唐恩爵士口中的银眼伯爵故作姿态地轻抿了一口杯中浑浊的酒液,略微皱了皱眉头,顺手搁下酒杯道,“他在阿尔托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吗?为了它,他甚至宁可与你们这些‘异端’合作,帮助‘元素支配者’阁下提前返回。” 唐恩爵士嘴角勾了勾,笑眯眯道:“海瑟薇婆婆自探索异度空间迷失后,议会内部就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起来,想插手一些私人之事。纵然有我在这里坐镇,他们还是小动作不断。也不知等海瑟薇婆婆回来后,那些人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银眼伯爵无奈地皱起了眉头:“杜兰,u看书 ww.ukanshu算了,我还是叫你迪伦吧。迪伦,你不用说得这么清楚,你们魔法议会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该知晓。再者,如果你展示出自己的真正实力,我想苍白之手那群人自然会有所收敛的。” 瓦欧里特公国的宫廷顾问、著名历史学家、音乐家、慈善家,杜兰·叶·唐恩,实际上的魔法议会成员,迪伦·艾尔登对于银眼伯爵的提议不屑一顾:“莱茵,你应当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从不关心。若非他们把注意打到了老师身上,我是不会对他们多看一眼的。” 银眼伯爵莱茵摊了摊手,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竖琴:“所以这个话题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只要静待事情发生就行了。我当我的吟游诗人,你做你的宫廷顾问,除此之外,我们不该有任何交集。” “放心,”以唐恩爵士的身份驻留在阿尔托的迪伦轻笑一声,“明天我就会请一位最近小有名声的吟游诗人,来自叙拉古王国的莱茵·卡伦尔迪亚先生去我的庄园里进行演奏,听一听特里亚贵族那热情且奔放的爱情乐章。” “呵,那我一定会按时赴约的。”莱茵眉头一挑,轻笑着对唐恩爵士俯身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来时,黑发蓝眼的贵族已经不见了踪迹。 “啧,”莱茵咂了咂嘴,“几年不见,他这手花活玩得是越来越漂亮了,连我都分辨不出来这是幻象还是真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莱茵扬起了头,似乎在倾听某个人的话语,接着脸色凝重了几分,喃喃自语道:“他身上有信仰之力的味道?难道他……” 第274章 开始学习 午后,路西恩走出了家门,来到了乔尔家中,看到了金发褐眼,穿着灰色骑士服,外表挺拔英俊,气质却沉稳内敛的约翰。 “你决定要去唐恩爵士那里学习文字?”约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么说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是啊,”路西恩笑着应和,因为和约翰“共同对敌”的经历,他已经在心底承认了这个前身的好朋友,“所以我来向你打听一下唐恩爵士庄园的地址,以及爵士的性格。” “不用那么麻烦,”约翰摆了摆手,“今天大公召集唐恩爵士回来询问政务,恐怕爵士会在阿尔托停留好几个月,你下午跟我一起去爵士在贵族区的别墅等候爵士就是了。” “我倒是把这个给忘记了。”路西恩拍了拍头,正是因为唐恩爵士回返阿尔托,顺路的约翰才会被他带了一程,提前回到了家中,刚好撞见了路西恩被黑帮殴打后的情景,于是两人合伙,去找了黑帮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黑帮手中夺回自己钱财,又有乔尔一家资助的路西恩才会提前攒够五个银纳尔,才会去铜冠酒馆打听能教授文字的学者,并选定了唐恩爵士。 兜兜转转,一切又返回了原点。 约翰显然也想到了这茬,他看着路西恩,打趣道:“早知道你会选择唐恩爵士,我就直接向爵士引荐你了,爵士一直在为没有学生来上门求学而感到困扰呢!” “怎么,爵士没有收到学生吗?”路西恩好奇地问道,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因很简单,”约翰摊了摊手,“爵士是想为贫苦人家的孩子做一点事情,但现在上门来求学的都是一些贵族家庭的旁系成员,这让爵士很不甘心。” “原来是这样。”路西恩点点头,理解了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不提贫民对于贵族天生的畏惧,大部分人甚至没有学习的意愿,也没有用来支撑学习的钱财。就连路西恩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凑够了五个银纳尔的学费。 “爵士曾经说过,作为学费的五个银纳尔其实他并不愿意收,甚至他还想反过来给学生们一些资助,”约翰摇着头,“但是这个举动受到了其他学者的联合反对,毕竟那些学者也是要吃饭的,所以爵士最后没有改变这个规矩,而是选择在其他方面进行补偿。” 子路受牛的变形......路西恩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约翰解释。 “比如说路西恩你,等你在爵士那里开始学习后。除了免费的纸笔之外,爵士还会送你一套基础的识字书本,以及随机的一本某个方面的书籍。另外,每天的午饭爵士也会担负起来,让每个学生都不用饿着肚子学习......” “爵士不愧是著名的慈善家。”路西恩忍不住赞叹道。 “爵士是我的榜样,”约翰脸上露出微笑,“他简直就是骑士精神的具体表现。” 看着约翰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路西恩对那位唐恩爵士生出了好奇心,这位有口皆碑的唐恩爵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 下午三点,在约翰的带领下,路西恩穿过了内城墙,来到了贵族区一栋古朴大气的二层小楼门前,看见了身形笔直的几位侍卫。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爵士的骑士侍从。”约翰在路西恩耳边低声介绍了一句,主动走上前去,打起了招呼,“伊恩、多拉格,我回来了。” “约翰你回来了,看完父母和弟弟了?”有些暗黄色头发的伊恩笑着回应了一句,看向了路西恩,“他是?” “是我的发小。”约翰介绍道,“他想来爵士这里学习文字。” “学习文字?”伊恩略带奇异地打量了路西恩一眼,“真是少见,进来吧!”说着,他单手发力,推开了栅栏似的沉重铁门。 向着一直沉默着的,褐发碧眼的多拉格点了点头,约翰带着路西恩走进了庭院。 穿过种满了花木的前庭,来到了爬满了青色藤蔓类植物的二层小楼之前,约翰向路西恩嘱咐了一句,便打开了棕色的木门,进入到了大厅之中,前去通报主人。 路西恩独自一人站在门前,打量着一旁类似爬山虎的植物,看似规规矩矩,没有乱瞅乱看,实则却是走起了神: “如果一切顺利,未来的两个月内,每个礼拜的礼拜一到礼拜五,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钟,我都会在这里进行学习。嗯,幸好唐恩爵士中午会管一顿饭,不然我还得想办法去打些零工,作为生活费......”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路西恩耳边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约翰从门后走了出来,对着路西恩招了招手,轻声道:“跟我来。” 屋子的大厅很宽阔,一种洁白如玉的石料被作为地砖,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地上,其上铺着低调的深黄色地毯。离大门较近的地方摆放着深灰色的茶几、浅黑色的沙发和小圆桌等家具,远处则是长长的条桌,上门搁置着烛台,像是餐桌。 此时大厅中正有好几位少年少女待在这里,面前的茶几或者小圆桌上放着书籍、白纸、羽毛笔等物,正满是好奇地向着路西恩看来。 这几位少年少女打扮风格相似,虽然新旧程度不同,但都给人一种价值不菲之感。 这就是约翰说的那几个贵族旁系子弟了......路西恩心有明悟,目不斜视。 在一些贵族家庭中,没有资格继承爵位和绝大部分财产,也无法激发血脉力量的普通成员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专门的家庭教师来上门教学,只能找类似唐恩爵士这样的学者学习,就像某些富裕的平民一般。 当然,作为一位贵族,唐恩爵士眼下所教导的学生们同样也是贵族出身,没有一名平民敢过来求学,更别说像路西恩这样的贫民了。在约翰的记忆中,他还是第一个。 除了几位贵族旁系后代外,大厅之中还有一位中年绅士站在这里,正面带笑意的向路西恩看来,似乎想看看这个有上进之心的贫民是什么样子。 “爵士。”约翰恭敬地向着中年绅士行礼,同时不着痕迹地提醒了路西恩这位中年绅士的身份。 “这就是唐恩爵士?”路西恩有些兴奋地俯身行礼,同时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对方一眼,记下了唐恩爵士的外表。 唐恩爵士黑发蓝眼,气质温和,虽然双鬓微白,面容隐现老态,但依然能看出其人年轻时的俊美,眼下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皮质马甲,虽然年龄不小,但腰背挺直,显得很有精神。 “是了,爵士也快有五十岁了。”路西恩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经过约翰的讲解,他对唐恩爵士的了解比一般人要丰富不少,知道不少其人的基础信息。 按约翰所说,唐恩爵士其实是大公的妻子,梅瑞狄斯夫人的老乡。在十几年前,大公夫人返回海峡对面探亲时,彼时还没有爵位在身的骑士唐恩作为对面王国派出的护卫骑士团的一员随着大公夫人来到了瓦欧里特公国,并就此定居下来,获得了大公的信任,成为瓦欧里特宫廷的顾问之一。 另外,唐恩爵士还是瓦欧里特大公的子女:这一代的紫罗兰伯爵埃里克殿下与娜塔莎殿下的启蒙老师,负责教导兄妹二人在历史和音乐上的知识,以及贵族家系、纹章学和文法的相关内容。 而爵士与两位大公后代之间的紧密联系也是许多贵族希望把自己子女送到爵士手下学习的原因,不过爵士最终婉拒了他们,只是收下了几名动机纯粹的旁系贵族后代。 “你就是路西恩·伊文思?” 正当路西恩脑中回忆相关知识的时候,温和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正看见爵士那双蔚蓝色的眸子看着自己,脸上笑容和蔼。 “是的,阁下,我是路西恩·伊文思。” 很快反应过来的路西恩尊敬地弯腰行了一礼,看得一旁的几名学生轻轻点头。 虽然眼前的这名贫民不懂什么贵族礼仪,但至少他很有礼貌,显得很成熟,uu看书ww.uuanshu.cm 并不是他们预想中那种粗鲁的下等人。 “约翰和我提起过你,”唐恩爵士随口解释了一句,“那么,你确定要跟我学习文字吗?” “是的,阁下,我确定。”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路西恩话语简单却郑重。他伸出右手,把在手中攥了好一会的五个银纳尔递给了一旁的约翰。 “很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罢。”唐恩爵士点点头,示意约翰收下这些银币,“首先,我要确定你目前学习的进度。” “呃,我还没有进行过任何学习。”路西恩有些尴尬。 “可以预想。”谁知唐恩爵士并不觉得奇怪,而是示意约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看着约翰去了二楼,又转过来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先从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学起。” 他招呼路西恩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到了其他几名学生旁边,对着他们吩咐了几句,依照每人不同的学习进度布置了任务,而后折返回来,从约翰手中接过一本黑色硬壳图书和一大叠白纸以及一根质地上佳的羽毛笔。 对着路西恩示意了一下,唐恩爵士将这些事物放在了他面前的小圆桌上,低笑道:“这是初学者入门必学的《通用语发音和初级语法》,也是最适合现在的你的书。而作为初学者入门级的知识,我们第一节课来学习三十二个基础字母的发音。” 路西恩正襟危坐,激动又有些紧张地翻看了黑色的封面,看见了一行行工整的铅色文字,心中低语道:“改变命运的第一步,从现在开始。” 第275章 兄妹 数日后,阿尔托内城,贵族区,德里克大街9号。 一层的大厅中,刚刚用完午餐的路西恩坐在已经习惯了的单人沙发上,认真地翻看着手上的书籍。 “唐恩爵士虽然是以武功获封的贵族,但他同样也是一位善于教书育人的师长,”用羽毛笔在白纸上抄写着今天学习到的新词汇,路西恩心中感叹道,“经过这一周的学习,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语法和部分常见词汇。要不是碍于那本女巫笔记中有不少特有词汇,我现在都可以开始学习魔法了。” 估测了一下学习进度,路西恩有些激动:“如果在今天下午的小测验中我能取得好成绩,那我就可以向爵士提出请求,借取一本《通用语词典》,从而尝试解读女巫的笔记,开始学习魔法。” 在第一天的学习中,有灵魂图书馆的路西恩适时地表现出了记忆力出众的天赋和自己善于总结的学习习惯,得到了唐恩爵士的不吝夸赞,并加快了学习的进度。 如今五天过去,路西恩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读完女巫笔记的大部分内容,大致领会了其中含义,只是常常有词不达意的现象出现,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直接上手去学习魔法。 好在这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为了鼓励他们自主学习的意愿,唐恩爵士对自己的学生有一个在路西恩看来很有既视感的安排,那就是每周五下午的小测验。 唐恩爵士会根据每个人学习的进度和表现,为他们量身定制一份试题,如果能取得让爵士满意的成绩,那么作为奖励,路西恩他们可以在爵士这里借取任意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私学、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莫非唐恩爵士就是这个世界的至圣先师?”路西恩在心底暗笑几句,旋即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愈发用功地复习起来。 “按教堂的牧师所说,我没有成为牧师的资格,也错过了进行骑士训练的最佳年龄,要想在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中世纪世界活下去并找到返回地球的道路,我只能尝试解读女巫笔记,学习魔法。因此,下午的测验绝对不能放松!” 路西恩心中满是期待。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当路西恩以及其他几名学生在用功复习时,他们忽然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音,一群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大门处投去了好奇的视线。 “埃里克殿下,娜塔莎殿下,请进。”唐恩爵士略带笑意的话语传入了路西恩等人的耳中。 埃里克殿下?娜塔莎殿下?这不是瓦欧里特大公子女的名字吗?这两位殿下竟然也过来了?客厅中的一群少年少女们微微一怔,连忙端正了坐姿,一个个目不斜视,貌似认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书籍。 “杜兰叔叔,不用这么客气。” 虽然学生们并没有看见两位殿下的容貌,但他们还是听见了一个年轻温和的男声,以及一个充满热情的女声。 “是啊杜兰叔叔。我和哥哥可是从小就在这里跟着你学习的,这里对我们来说就和家差不多!咦,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是杜兰叔叔你新收的学生?” 快言快语地说完一大串句子,瓦欧里特大公的女儿,娜塔莎·瓦欧里特殿下就已经越过了唐恩爵士,率先走进了大厅,看见了路西恩等人。 “是啊,”唐恩爵士笑着承认下来,“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孩子,每当看到他们努力学习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你和埃里克小时候的样子。唉,也许人老了就是容易回忆过去罢!” 他从善如流,换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 “杜兰叔叔你可是一点都不老。”埃里克·瓦欧里特也走进了大厅,笑着道,“对一位天骑士而言,五十岁的年龄就跟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一样!” 一般而言,低阶的职业者因为开发了自身潜能,寿命能达到自身种族普通状态下的最高水准,而中阶职业者在这个基础上还能增加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左右。 至于天骑士、红衣主教、高阶魔法师等高阶强者,他们的自然寿命更是本身种族寿命的两倍,这还不算各种延寿药剂和神奇仪式! 也就说,高阶强者的平均寿命甚至可以达到三百岁以上,也难怪埃里克会反驳唐恩爵士的话语,盖因五十岁的爵士在高阶强者当中,确实就跟一个孩子一样。 “哪里的话,”唐恩爵士笑叹道,“不说埃里克你,连小娜塔莎现在都有五级大骑士的实力了,在你们面前,我还算得上什么呢?” “起码您的经验比我们更加丰富。”娜塔莎在旁边笑着应了一句。 “好了,”唐恩爵士示意二人停下来,转身对着学生们介绍道,“正如你们所见,这两位是埃里克殿下和娜塔莎殿下,我们今天下午有事要谈。你们一会的测验题目我会让人送过来,希望大家能自觉独立完成题目。” “是!”在场的学生纷纷应了一声,并趁着这个机会抬头看向了两位殿下。能亲眼见到公国的继承人,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面对这种事情,路西恩自然也不能免俗,跟随着大家抬头看去,他将埃里克殿下和娜塔莎殿下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当先被路西恩看见的,是瓦欧里特公国的公主殿下,娜塔莎·瓦欧里特。这位穿着黑色骑士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大厅中的学生,尤其在衣物不同于他人的路西恩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她有着一头明艳的紫色长发,较之普通女士更显浓密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与梦幻般深邃的紫色瞳孔配合起来,不显得粗犷,反而有一种大气、明快的感觉,再加上坚挺笔直的光洁鼻子,不厚不薄、恰到好处的淡红色嘴唇,真是一位绝色佳人。 “不愧是紫罗兰家族,娜塔莎殿下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紫罗兰一般。” 心底暗暗道了一句,路西恩礼貌地移开视线,看向了埃里克殿下。 埃里克同样有一头紫色长发,外貌与娜塔莎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与娜塔莎不同的是,他的发色要更深一点,而且外表要更为阳刚,气质也更加沉稳温和,浑然不像是一位尚未娶妻的年轻贵族。 “据说大公的长子曾经参加过与北方帝国的战争,当时的唐恩爵士便是公国军队的统帅。” 心底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路西恩静静地待在角落,看着其他几位学生激动紧张地站起来,以贵族的礼仪与两位殿下见礼。直到轮到自己,才站起来以相同的礼仪进行致意:“尊敬的伯爵阁下、公主殿下,二位午安。” ——在学习文字的同时,唐恩爵士也会教导他们一些贵族礼仪和大陆历史,是以路西恩才能活学活用,没有丢脸出丑。 “午安。”埃里克笑着点头,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 “午安,你就是杜兰叔叔收下的那名阿得让区出身的学生?”相较自己的兄长,娜塔莎公主殿下要更为活泼一些,直接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是的。”路西恩并不觉得尴尬,也没有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仿佛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见到对方这种从容的样子,娜塔莎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没有再说其他多余之言,微微点头后便跟着兄长和唐恩爵士去往了二楼书房,将大厅让给了路西恩等人。 目送着两位殿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少男少女们兴奋地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u看书wwuuknshu.co “没想到紫罗兰伯爵和公主殿下会到爵士这里来!”一个脸颊上有着些许褐色雀斑的红发少女激动地低声道,“虽然父亲经常提醒我这点,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两位殿下呢!” “谁说不是呢?”一位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出言赞同道,“两位殿下离我实在是太近了,我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要知道,上次见到两位殿下,还是在去年的新年舞会上,母亲带着我远远看了一眼。” “我们实在太幸运了!” “紫罗兰伯爵真优雅,公主殿下也很美丽!” 几名少男少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像是见到了偶像的粉丝。 “路西恩,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就没点想说的吗?”一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左看右看,看到了沉默的路西恩,于是善意地邀请他参与到大家的话题中来。 虽然彼此身份不同,但在唐恩爵士的教导下,路西恩与其他贵族出身的同学之间并无太大的隔阂,平常也说过几句话,但也只限于学习。 面对同学的邀请,路西恩好笑地摇了摇头,举起手上的语法书,提醒他们道:“我觉得眼前更重要的,应该是准备下午的测验吧?” “啊这!” “我忘了!” 其他人轻呼一声,连忙收回了心神,翻看起手上的书籍,不敢再互相议论。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强。” 默念了几句前世流传的“真知灼见”,路西恩收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复习之中去。 第276章 借阅 ...... 二楼书房,娜塔莎耳朵轻颤,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唐恩爵士:“杜兰叔叔,你的这些学生真可爱!” 作为一名五级大骑士,路西恩等人在一楼大厅的讨论就跟在娜塔莎耳边一样,清晰可闻。 唐恩爵士无奈地笑了笑:“娜塔莎,你和他们也差不了几岁,用‘可爱’这个词不太合适。” “我已经举办过成人礼了,可他们还没有,所以他们还是孩子!”娜塔莎晃了晃头,“狡辩”了一番,接着回归了正题,“杜兰叔叔,父亲这次叫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们想知道?”唐恩爵士笑容温和,看着娜塔莎和埃里克。 “当然,作为公国和王国的继承人,我们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职责,提前习惯类似的事情。”埃里克沉着地应答道。 作为霍尔姆王国公主和瓦欧里特公国大公联姻的产物,埃里克和娜塔莎打小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职责:瓦欧里特公国的大公,或者霍尔姆王国的国王。 而比起身为女性的娜塔莎,教会更希望让同样作为虔诚教徒的埃里克来继承瓦欧里特公国,维护教会的地位。 于是在教会的干预下,身为兄长的埃里克获得了紫罗兰伯爵的爵位,被定为下一任的瓦欧里特大公,娜塔莎则被当做霍尔姆王国的继承人去培养,等待着有一天霍尔姆王国无人可以继位的时机到来。 毕竟,霍尔姆王国的国王费尔提斯年老体弱,而帕特里克王子至今无有后代。按照亲缘关系来论,若帕特里克王子在逝世之前仍没有选定继承人的话,那么身为瓦欧里特大公夫人的梅瑞狄斯·瓦欧里特便是离霍尔姆王国王位最近的人。 当然,梅瑞狄斯大公夫人是不可能去继承霍尔姆王国王位的,但是她的两个孩子可以。而且由于魔法议会的存在,费尔提斯陛下对于教会的信仰异常虔诚,他也乐于见到由从小生长在“圣咏之都”阿尔托的一对外孙中的其中一人来继承自己的王座。 另外,在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上,无论是埃里克和娜塔莎这当事人本人还是瓦欧里特大公,或者梅瑞狄斯大公夫人,他们都保持了沉默,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听到埃里克的回答,唐恩爵士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们。库尔嘉之所以叫我回来,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邀请我参加三个月后那场圣咏之都举办的音乐会。” 作为有名的音乐家、剧评家,杜兰甚至在阿尔托音乐家协会有着协会理事的身份,只不过他很少过去罢了,瓦欧里特大公邀请他回来参加音乐会,也是理所应当。 “那另一个原因呢?”虽然在音乐上同样有不俗的造诣,但娜塔莎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件事上,她面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打探起了爵士的未尽之言。 “另一个原因,”杜兰的面容变得严肃,“阿尔托最近出现了邪教活动的痕迹,他们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这值得我们警惕。” “邪教?”埃里克和娜塔莎眼神一凛,打起了精神,“竟然敢在有圣灵驻守的阿尔托活动,这些邪教还真是胆大妄为!” “不仅如此,据说黑暗生物也插了一手。”杜兰毫不客气抖出了某个盟友的情报,“所以库尔嘉希望我能返回阿尔托,暂时驻留。” 原来是这样......埃里克和娜塔莎理解地点了点头,一位天骑士,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是高端战力了。眼下阿尔托情势不明,瓦欧里特大公收缩实力也在情理之中。 杜兰扫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娜塔莎,继续道:“根据情报,这个邪教的名字是‘银白之角’,疑似信仰地狱中的某一位魔鬼大公。所以无论是库尔嘉还是我,都希望你们两人能够谨慎行事,不要自恃武力,想凭一己之力解决此事。” 被杜兰点破心中的小心思,娜塔莎嘿嘿地笑了起来,辩白道:“杜兰叔叔,你就放心罢!一位传奇实力的魔鬼大公,我是不会自不量力的!” 轻哼一声,杜兰不再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他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拿在手里并未打开:“行了,你们想知道的我也告诉你们了,还有什么事吗?” 见兄妹俩摇头,爵士淡笑道:“既然如此,就陪我在这里喝杯下午茶罢!” “当然可以,杜兰叔叔家的茶点别具一格,是海峡对面流行的式样,可是比拉塔夏宫里的还要好上不少呢!”埃里克和娜塔莎一口答应下来,生怕杜兰反悔,他们挑这个时间点来访,本就有蹭杯茶的打算,如今心愿得偿,自然兴高采烈。 见此爵士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虚虚点了兄妹两人几下,接着唤来侍女,吩咐下去,为埃里克和娜塔莎准备起了点心和零食。 “你们在这里自己待一会罢,我去下面给孩子们进行一个测验。” “好的,杜兰叔叔。”*2 ...... 下午四点半。 送走了蹭吃蹭喝的埃里克和娜塔莎兄妹二人后,杜兰爵士回到了大厅之中,看着正襟危坐的少年少女们,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的试题我已经看过了,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没有浪费你们这一周的时间。” 在场众人闻言低低呼了一声,还有人握拳轻挥了一下,显然很是激动。 “那么,按照之前的承诺,现在你们可以考虑想要从我这里借取的书籍了。一个一个来,按顺序进行登记。” “是!”学生们兴奋地应了一声,自觉地在爵士面前排好了队伍。 “路西恩,你想要借什么书?” 很快,随着前面的同学一个个在爵士那里留下了记录,然后去往了二楼书房挑选自己心仪的书籍,排在队伍尾端的路西恩来到了唐恩爵士面前。 “爵士,我想要借一本《通用语词典》。”没有再进行多余的思考,路西恩直接道出了心底酝酿已久的打算。 由于他只是在唐恩爵士这里学习文字,并没有在此深造,掌握一门技艺的打算,所以路西恩对杜兰的称呼是爵士,而非老师。 “《通用语词典》吗?我知道了。”唐恩爵士点点头,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了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将其递给路西恩,“对了,作为对你这一周认真学习的奖励,我允许你可以额外多挑选一本书,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啊?”路西恩略感惊讶地轻呼一声,“爵士,这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放心吧,”唐恩爵士和蔼地笑道,“其他人都有同样的经历,uu看书 uukashu.om不必大惊小怪。” “好吧,”路西恩推辞不下,他也不想拒绝这份好意,“谢谢您,爵士。” “挑选书籍的范畴是靠近门口的三个书架。”唐恩爵士不再多言,而是提醒道,“其他的书籍涉及到一些重要事务,不能让外人翻阅。” “我明白。”路西恩理解地点了点头,“对了,爵士,在选定书籍之前我可以先大致翻阅一下,好决定目标吗?” “当然可以,这是符合情理的事。”唐恩爵士笑着道,旋即又打趣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那这就是不允许的事了!” “呃,如果我有这种能力,就不会是一个贫民了。” 路西恩被戳穿了心底的小心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将这个话题忽略了过去。有灵魂图书股在身的他,确实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而且他也确实抱有这样的打算。 毕竟,一位贵族的藏书室,对目前亟需了解整个世界的路西恩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他可以从中知道不少有用的知识,甚至对他学习魔法也会有帮助! “唐恩爵士是一位天骑士,又在黑暗山脉防线驻守过,不知剿灭了多少黑暗生物与古代魔法师,说不定在藏书室里就会有类似的记载和收藏。如果真是那样......” 路西恩轻微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对着唐恩爵士恭敬地行了一礼,登上了二楼。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背后,杜兰·叶·唐恩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277章 日记 唐恩爵士家的书房不小,简直是一个私人藏书馆,占地差不多是整个二楼的三分之一。 宽敞的书房内摆放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本本深黄色封皮的书籍,显然都经过重新装订和修补,散发着浓郁的书香味道。 而在角落里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柜台上,还零零碎碎地摆放着一些羊皮纸、卷轴之类的记载,似乎没有经过整理,被凌乱地堆在一处。 每一层书架上,都有三根白色的蜡烛,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芒,与周围被装扮成木色的墙砖共同营造出了令人心情愉悦的气氛。 “不愧是瓦欧里特大公的宫廷顾问,有名的历史学家。”路西恩微微张口,轻吸了一口气,“这里的随便一本书都顶得上平民数个月乃至一年的收入了吧?”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书房之中还有几位同学在此逗留,正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一时半会儿间并没有直接离去的打算。 “看来爵士对这种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是持鼓励态度的。”路西恩心中一喜,“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的行为也就不会那么异常了。” 他故作淡定地走到了最外层的书架上,随便挑了一本书籍,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同时在灵魂图书馆内生成了对应的书籍,将其中记载的事情一页页的记录下来。 “《叙拉古王室谱系考》......呃,看似是个很正经的书,没想到原来是以叙拉古王国的某一代国王为主角,写的骑士冒险小说。”路西恩略感无语,但还是将其收录入了灵魂图书馆中,作为开阔眼界的资粮。 ““《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唔,原来这里的钢琴指的是羽管键琴,某种意义上的古钢琴......还有《阿尔托常见乐器大全》?是了,爵士在音乐上也有一定的造诣,听说他的小提琴、风笛和竖琴都很棒。” 路西恩看了一眼在门口旁观他们的不知名的骑士侍从,知道对方是奉唐恩爵士之命,防止他们无意间污损、破坏书籍的,于是轻手轻脚地搁下了手中的书,拿起了另一本。 “爵士书房里的这些书都经过重新装订,光看封面是不知道其中内容的,只有打开扉页才能知道,有点麻烦。” 话虽如此,路西恩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他每拿起一本书,就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将其翻阅一遍,然后脸带惋惜地将其摆回原位,走向了下一本,似乎显得不太合他心意。 由于类似动作的学生不少,又有穿越者本身的刻意遮掩,所以路西恩的小动作并没有被骑士侍从发现,让他安安生生地记录了大半个书架的内容。 “呼,见好就收罢!爵士这里的书籍实在是太多了,再待下去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停留在书房之中的人连带自己和那名骑士侍从也只剩下了三个人,路西恩不敢再过多耽搁。他瞅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橘红色头发,正沉迷于手中书籍的同学一眼,思量再三,还是心有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返回到早已记下位置的某个书架前面,拿起了《通用语词典》。 “这本书已经被我收录入灵魂图书馆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向爵士借另外一本书了......”心底叹息一声,路西恩来到了骑士侍从面前,向他出示了自己借阅的书籍。 “路西恩是吧?”接过唐恩爵士写的纸条,骑士侍从看了他一眼,疑问道,“爵士不是送了你一本书吗?书呢?”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路西恩脸上一红,他在书房中待得太久,已经忘了这码事了,“我这就去挑选,打扰你了。” “哈哈,没关系。”不知名的骑士侍从爽朗地笑了起来,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你是第一次来爵士的藏书室吧?很多人都是这样,我们都理解。” 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因为路西恩的长时间逗留和快速翻阅书籍的行为而生疑。 路西恩附和地笑了笑,转身看向了书房内部,心中思考起来。 “我今天已经记录了大半个书架的内容,只要后面几周表现足够好,仍然可以得到进入爵士书房借取书籍的机会。只要多来几次,爵士书房中允许阅览的那些书我迟早可以全部录入灵魂图书馆之中,这样一来,我的紧迫性就小了很多,可以自由挑选一本我喜欢的书籍了。” 走在重重书架之间,路西恩心中有些犹豫。 “是借《神圣海尔兹诸王史》,还是《吟游诗人巴尔姆克与巨龙女友的旅程》?前者我已经收录了《大陆通史》这本书,而后者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太可靠......” 犹豫不决间,路西恩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了前方。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角落里的那个柜台面前,眼前就是诸多羊皮纸、卷轴、拓本之类的零碎事物,显得古朴而陈旧,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这个是?”路西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柜台就在靠近门口的三个书架的旁边,是唐恩爵士允许他选择书籍的范围之内。 “这里的东西也可以挑选吗?” 不太确定地皱了皱眉头,路西恩伸出手去,随意地翻动着这些事物。当然,他控制好了力度,u看书 .uuanhucm以免大意之下损坏了它们,落入到不得不进行赔偿的悲惨境地中去。 “都是一些普通的诗歌记载,还有一些乡野传闻罢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随便看了几眼,路西恩失去了耐心,但还是顺手将其全部收录入了灵魂图书馆之中,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咦,等等!” 突然,路西恩眼角闪过一道光芒,刺激得他下意识一眯眼,侧头避开了那道光线。 “这堆破旧古书底下有什么东西!” 路西恩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自己刚才分明是被某件事物反射而来的烛光晃了一下眼,而那件事物绝对就藏在柜台上的那堆杂乱的羊皮纸和卷轴之中。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路西恩折返回了柜台之前,将上面的众多羊皮纸、卷轴和拓本一样样挪开,看见了被隐藏在最底下的事物。 在一沓记载着某个贵族风流韵事的羊皮纸之下,一本黑色封皮的记事本映入了路西恩的眼中,上面烫金的几个方块字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灿烂的光芒,令他心头狂跳,难以遏制住自身的激动。 “这...这是......”路西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抚摸着那些熟悉的文字,“这是汉字!这个世界怎么会有汉字出现!莫非有华夏人来过这里?还是说这个世界和地球有什么联系?” ...... 一楼大厅,房屋的主人靠在小沙发上,端着一杯泡得恰到好处的红茶,目光缈远,嘴角噙笑,悠然自语道:“让我看看,另一方宇宙的文明,在这个世界会诞生出怎样的果实罢!” 第278章 穿越者日记 “我选择这本书!”路西恩面上还残余着不自然的涨红,将那本黑底烫金硬皮的日记本紧紧地捏在手里,向着骑士侍从展示了一下,并没有将它交出去的打算,语气先是坚定,随后又有些不确定和紧张,“它也在选择的范围之内吧?” 心旌动摇之下,路西恩完全忘记了对于自己情绪的遮掩,整个人显得颇为失态。 毕竟,截止到目前,他才穿越过来不到一个月而已,正是逐渐接受了穿越的现实,但心底仍有些许怀疑与期待残留的时机,心中对于故乡的怀念也已经达到了顶峰。 在此情境下,骤然见到了与故乡有关的事物,也难怪路西恩不复先前冷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露出了马脚。 “咦,这个是?”好在那位不知名的骑士侍从并未多想,而是皱起眉头,仔细地看了一眼路西恩手中的日记本,“这本书你从哪里找到的?前三排书架里好像没有这本书。你,该不会是从爵士不允许借阅的后几排书架中拿的吧?” 他似乎将路西恩面上的异状当做了违反规定后的心虚。 “呃,”说到这个,路西恩还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是我从那个角落里的柜台上找到的,应该不碍事吧?” 他主动返回到那个柜台附近,拿着日记本比划起来,向着骑士侍从示意了一番:“你看,就是这里,我从这沓羊皮纸下面找到的。” 骑士侍从走过来打量了一下,确定路西恩并没有说谎,先是微微松了口气,而后也犯了愁:“这个柜台上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选择。你还是和我去问过爵士再说罢!” 路西恩咽了口唾沫,从最开始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努力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轻轻颔首道:“好。”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唐恩爵士不允许自己借阅这本书,那么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将其翻阅一遍,把这本日记收录入灵魂图书馆之中。 至于笔记本自身可能蕴含的秘密,也只能留待以后再有机会去探寻了。 路西恩显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遭遇冲昏头脑,很快恢复了小心谨慎的本性。 ...... “你怎么想到会选择这本笔记?”德里克大街9号,别墅一层的一间谈话室内,杜兰玩味地看着路西恩,发问道,“我记得,我并没有把它放到书架上面去。” 此时整个房间之中,只有唐恩爵士和路西恩两人,就连那名骑士侍从也没有进来。 “不知道,”虽然有心编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将此事遮掩过去。但面对一位天骑士的认真审视,路西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只能含糊道,“我只是觉得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召唤,感觉它很熟悉。” “召唤......”唐恩爵士重复了一遍路西恩口中的词语,脸上表情高深莫测,似琢磨似试探道,“难道这本笔记与地狱中的魔鬼有关?或者......” 爵士看了一眼路西恩,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其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方才斟酌着对路西恩说道:“路西恩·伊文斯先生,我可以把这本笔记借给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路西恩并没有喜悦或者放松,而是小心的问道。 “这本笔记,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是我的战利品之一。”爵士组织了一下语言,讲述起这本笔记背后的渊源,“前些日子,我带军队剿灭了一个邪教的据点,清理了其中的邪教徒,并获得了这本用不知名文字写就的笔记和其他一些事物,如你所见,我将它们草草地搁置在了藏书室一角的柜台上。” “邪教?”路西恩微微皱眉,无法想象这本日记竟然会与邪教扯上关系。 “在发现了这本笔记之后,最开始我认为它是某个上古文明的产物,但根据我的查询,这种疑似意音文字的语言文字尚是第一次被发现,与已知的任何存在过的文明都无法对应。” 许是将此事当成了一节历史课,谈兴大发的唐恩爵士颇为自得地对路西恩讲述起自己为此所作的工作,什么在拉塔夏宫的宫廷藏书室里翻阅记录、寻觅各种遗迹、与教会主教的沟通等等。 “已经推测出汉字是一种意音文字了吗?”谁知路西恩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处,而是把重点放在爵士的第一句话上,“在没有其他佐证的情况下,只凭一本孤立的笔记就推测出汉字是意音文字而非这个世界主流的音位文字,唐恩爵士在这方面的学识果然高深。” 他正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了唐恩爵士的一句话: “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是某个尚未被我们发现的异度空间中文明的文字,是我们了解那个异度空间的第一把钥匙。” 异度空间?路西恩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爵士,异度空间是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唐恩爵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隐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除非如先前所言,你答应加入到这件事中去。” 答应唐恩爵士的请求.......路西恩心头一抽,虽然唐恩爵士没有明说,但路西恩还是模模糊糊猜到了什么。 一个具有超凡之力,骑士热衷武勋,教会需要信仰的,类似于欧洲中古世纪的魔幻世界,发现了一个资源丰富,个体武力没有发展的新世界后,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是殖民!是战争! 而且从唐恩爵士提到了异度空间来看,显然类似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至于这个世界的高端武力与地球的那些蘑菇弹相比起来如何,路西恩不敢妄加揣测,也不敢心存侥幸。 “难道地球真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异度空间之一?或者说唐恩爵士的猜想其实是错误的?”路西恩心中思绪百折千回。“不管怎么说,我绝对不能将有关地球的事情说出去!” 心中下定了决心,路西恩微微一叹,看向正等待自己回答的唐恩爵士,佯作不解道:“爵士,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感受到了召唤。”爵士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拿到这本笔记以来,没有办法破译其上的文字,也没有从中发现任何线索,只能对其作出一个假想、一个猜测。 “而你却不一样,在进入我藏书室的第一天,你就对这本笔记有所感应,足以说明你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如此一来,想要验证我的猜测,你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爵士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等待着路西恩作出回答:“路西恩,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如果这本笔记的背后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么不只是我,你也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 面对唐恩爵士的话语,路西恩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事情还没到最遭的那一步。爵士目前没有任何发现,甚至也不知道笔记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如此一来,只要我能守口如瓶,便不会为自己、为故乡带来什么麻烦。” 他下意识地摩拂着笔记的表面,刻意表现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爵士,能不能让我好好想一想?” “当然可以。”唐恩爵士一口答应下来,“你有一杯茶的考虑时间。” 他没有再说任何多余言论,而是起身走出了谈话室,接着又有一名女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放下茶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贴心地给路西恩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事已至此,只能放弃这本笔记了。”没有经过太多考虑,路西恩很快作出了决断,心中哀叹一声,“不过还好,起码可以把其中的内容记下。” 路西恩心中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不过区区一名贫民,在唐恩爵士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无法强行带走这本笔记,也无法拒绝爵士的要求。 当然,作为目前唯一可能与笔记有联系,被爵士看重的他,最起码不会受到什么生命威胁,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被暗中监视却是很有可能的。 “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看爵士对这本笔记的看重程度如何了。” 暗自嘀咕一句,路西恩不再耽搁,翻开了笔记,准备趁这个大好时机记下其中的内容,以期找到破局的方法。 “希望这本日记或者说笔记之中,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事物罢!”路西恩微微发颤的手翻开了笔记扉页,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方块字。 【穿越至此第704天】 开头第一句,便吸引住了路西恩的注意力,让他眉毛一颤,有所猜测。uu看书 wwuukanshu.co “莫非这是一位穿越者前辈遗留下来的事物吗?” 心中期待感陡然高涨,路西恩接着看下去。 【穿越至此第704天:今天是这个世界的新年,新开这本日记,既是因为上个日记本已然用完,也是为了督促自己在新的一年中多下些苦功,先要解析完手边的这个九环魔法再言其他。】 “九环魔法?”看到了新名词,路西恩精神一振,“另一名穿越者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吗?九环魔法,又对应着什么级别的强者?” 他连忙向下看去,却发现时间点已经来到了数日之后。 【第713天:参加贵族聚会。】 【第714天:参加诗歌沙龙。】 【第715天:去伦塔特品尝美食。】 【穿越至此第716天:苏尼亚索列姆!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解析九环魔法的计划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717天:返回阿林厄,参加元素意志内部的酒会。】 【第718天:应安诺尼斯先生邀请,去高塔参加新年酒会。听说安诺尼斯先生要进入最高评议团了,看来要改口称其为阁下了。】 “绝了!”路西恩不禁笑骂一声,“这位前辈当自己是胡适吗!还是说故意玩梗,自娱自乐?” 被自称苏尼亚索列姆的穿越者的日记逗笑,路西恩心中压抑与紧迫暂去,但旋即又涌上心间,他生怕下午都是诸如此类的无聊内容,于是赶紧接着看下去,不敢有任何疏漏。 第279章 日记中所蕴含的 “怎么样,路西恩你考虑的如何了?” 谈话室的大门被开启,唐恩爵士笑意温和地出现在门口,看着路西恩。 听见主人家的话语,路西恩按下激动的情绪,面上露出沉吟神色,手上似乎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日记本,将剩余的一小部分不着痕迹地收录入灵魂图书馆之后,便旋即将其合上,故作为难道:“爵士,我想要知道,这件事会对我,以及我的亲朋好友造成什么影响吗?” 唐恩爵士点点头,安抚道:“放心,关于这本笔记所隐藏的秘密我也只是猜测,我保证不会让你和其他人受到伤害。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我这里接受骑士训练,获得一定程度上的自保之力。” 路西恩闻言心中一动,虽然他有女巫笔记和穿越者笔记在手,已经下定决心要走魔法师的道路,但如果能白嫖一部分骑士训练内容,那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而且,这本笔记所记载的内容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深......念及此处,路西恩当即答应下来:“爵士,我很乐意能对您有所帮助。” “很好,”唐恩爵士赞了一声,“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约翰他们一起进行骑士训练吧!如果你想激发血脉,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我也可以帮你。” 爵士蔚蓝色的眼珠在路西恩手中的笔记本上微微停留,接着道:“至于这本笔记,很遗憾我不能把它交给你,但是我允许你可以随时过来借阅。” “好吧。”路西恩略有遗憾,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爵士真的大方地将这本日记给他,他反而还要担心爵士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如今爵士此言一出,他总算不用太提心吊胆了。 而且就在刚刚,路西恩已经借助随手翻书的动作,将整本日记都录入了灵魂图书馆之中。只要那位穿越者前辈没有在日记本上面布置什么其他隐秘机关,那路西恩现在便可以说已经拿到了整本日记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就算他临时反悔,直接远走高飞,不再参与此事也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路西恩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受到明确的人身安全威胁,而他也不愿意将不知情的约翰一家抛下来,当作宣泄爵士怒火的出气筒。 唐恩爵士见路西恩没有反对意见,点了点头,嘱咐道:“既然如此,你可以离开了,记得明天过来接受训练。” “是,爵士。”路西恩没有踌躇,直接应下。 叫来一名侍女,将路西恩送出别墅,唐恩爵士没有再在一楼多作停留,而是来到了书房二楼,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你又来做什么?”爵士眨了眨眼,看着窗边倚靠着的银发男子。 “我听见你和公国继承人说的话了。”莱茵嘴角带笑,“你这算不算出卖盟友?” “一位传奇级别的血族亲王,如果你真被他们抓住,那绝对是个笑话。”杜兰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道明来意罢!别整那些虚的。” “好,”莱茵面容一肃,“迪伦,你给那个少年的笔记有问题。” “能什么问题?”杜兰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反问道。 见到对方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莱茵眼神微动,瞳孔之中似乎有一轮微小的明月升起:“那本笔记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 阿得让区,一间低矮的小屋中。 暮色冥冥,路西恩并没有点起烛火,而是早早地躺在了冰冷的木板床上,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终于,万籁俱寂,等到外面的最后一丝响动也安静下来后,路西恩将意识投诸到灵魂图书馆之中,看见了那本熟悉的黑底烫金硬皮笔记本。 “根据今天上午看到的那些内容可以推测出来,这位名为苏尼亚索列姆的穿越者前辈是一位实力高深的魔法师,而且生活年代离现在不远,甚至仍然可能存活于世。这样的一位前辈,怎么会让自己的日记流落在外呢?” 当心情完全冷却下来后,路西恩开始怀疑起笔记的真实性。 “而且根据一些模糊话语来看,这位前辈虽然也来自地球,但那个地球好像并不一般,有着超凡力量,或者说‘里世界’的存在。这位前辈真的是我的老乡吗?” 路西恩心中犹疑,面前具现出来的日记本自主翻动起来,停留在了某一页上。 【......今天通过海瑟薇婆婆的关系,和费尔南多阁下交流了一下有关电磁系法术的问题,费尔南多阁下无愧于“风暴主宰”之名,不管是法术造诣或者性格脾气,都担得起这个名号。我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正在和一名‘天灾’交流。当然,那时候的我肯定会比他更暴躁。现在想想,没有了非凡特性的影响,我的脾气果然变了很多。】 “‘非凡特性’、‘天灾’......”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路西恩还是忍不住琢磨起来日记中的记载,“这应该是某些专有名词,某些超凡力量体系中的专有名词。” 随着他的思绪起伏,日记本开始哗啦哗啦地被快速翻阅起来,偶有停顿,都是给路西恩留下来深刻印象,似乎和这位前辈家乡有关的记载。 【......这个世界的某些物理法则,和原来的、没有经过大变的地球很像,不过当“最初”苏醒后,文明倾覆,绝大多数“非凡特性”被吸引至地球,整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就出现了偏斜......】 ...... 【今天见证了一起深渊意志试图降临主物质位面的事件,所幸被几位及时赶来的阁下们阻止了,不然光凭目前此身实力,抵抗深渊意志还是有些勉强。说起来,深渊意志给我的感觉,和法布提那家伙很像,都像是一个宇宙负面情绪与意志的具体显化。呵,哪怕有人告诉我说深渊意志和法布提都是九幽在两方宇宙的代表,我说不得也会相信罢!】 ...... 【......经过我对某些神话和传说的探寻,以及几次尝试性实验,我发现这个世界的信仰之力似乎和前世的诸神信仰有些相似,不过一个是用来改变生命层次、提升自身战力的,另一个是作为“锚”来保持人性与神性之间平衡的,这可能与两方宇宙之间的联系有关。嗯,这二者综合起来,倒是与其他几方天地中所谓的“香火”有些相似。对了,说到香火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袭杀蛊神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 白日里已经看过并思考过的日记内容被一页页翻过,对此满腹疑虑但又不知从何入手的路西恩强忍住心中的莫名情绪,翻到了自己还没有看到的那一部分,准备继续阅读下去,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从苏尼亚索列姆的日记中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地球穿越者那么简单。而且,如果我们认知中的地球是同一个的话......” 路西恩抿了抿嘴,接着看了下去。 【814年,炽风之月。今天忽然来了灵感,打算通过对比两个世界中超凡之力的构成,从而探究其间的联系。不过麻烦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亵渎石板存在,也没有非凡特性这种东西,难道要我自己手搓一个?但这也只是孤例,不能被一般人使用和普及的方法,是不具备代表性的!】 ...... 【814年,寒冰之月。终于,经过小半年的不懈努力,我终于找到了一条在这个世界制作出非凡特性的方法,将魔药在这个世界重现了出来!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按我的配方调制出来一份魔药,并将其服下,也能获得比肩正式骑士或者魔法师的力量!两个宇宙超凡文明的碰撞,真是令人心折!】 附在这一篇日记背后的,是数行简短的字迹,分别是被苏尼亚索列姆称为“阅读者”、“窥秘人”和“通识者”的三个魔药配方。 “就是这个!”路西恩心中一动,u看书.uukansh 暂时忘记了不快,将注意力停留在了日记中提到的魔药配方上面,贪婪地阅读起来,将其牢牢记下,“如果能制作出一份魔药并将其服用,我就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 现在的路西恩还没有开始学习魔法,但眼前又出现了另一条通往超凡世界的便捷道路,两相对比之下,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对了,”他忽然一拍额头,控制着另一本笔记显化出来,“我竟然把最开始的事情给忘了!本来说好今夜要破译女巫笔记的,却被这本穿越者日记给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刚好,直接将女巫笔记再一解读,看看能不能从其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事物。” 对于超凡力量的渴望让路西恩不再犹豫,他伸手一拨,将穿越者日记推了开来,面前取而代之的是那本女巫笔记。 路西恩正要打开女巫笔记,进行最后的解读,突然眼前一花,头晕目眩起来。 “等等,我在灵魂图书馆内停留的时间够长了,精神力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路西恩自知失策,他今天被苏尼亚索列姆留下来的日记动摇了心神,一时半会儿竟然忘却了自己是在灵魂图书馆之中,全凭本身略高人一筹的精神力在此支撑,如今却是已经到了极限,无法继续在此停留。 “明天还要去参加唐恩爵士的骑士训练,不能迟到......” 路西恩强忍着从脑海深处传来的疲倦之意,从灵魂图书馆中退了出来。尚未来得及盖上被子,他头一歪,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280章 3位1体 翌日清晨,德里克大街9号,一个不大的训练场内。 看着哈欠连天的路西恩,约翰略有无奈和担心:“路西恩,你这样可不行啊!没有充足的休息,是无法保证骑士训练的效果的!” 路西恩深深吐了一口气,从脚旁的水桶里掬起一捧水泼到了脸上。被冰凉的井水一激,他脑袋顿时清明了起来,摇摇头向着约翰保证道:“放心吧约翰,昨晚我是因为太过兴奋才会失眠的,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子了。” 但实际上,路西恩是因为昨晚在灵魂图书馆内停留时间太长,精神力干涸才导致了这样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好吧。”见路西恩下了保证,约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天色,对路西恩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爵士会让你进行骑士训练,但既然你有了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刚好,你的训练任务爵士分配给了我,接下来就由我来带你进行训练。” “来吧,我准备好了!”路西恩气势十足地低喝一声,向着约翰示意。 “好,”约翰点点头,“由于我们不在庄园里面,所以一些训练无法进行,那么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绕着这个训练场跑十圈!” “十圈吗?可以。”路西恩打量了一下这个训练场,作为贵族区别墅中自带的小场地,它占地不大,只有四个标准羽毛球场地大小,绕着其跑十圈,也就是八百米左右的路程。对初学者路西恩来说,是一个很合理的运动量。 “这只是热身罢了。”约翰面上带笑,“开始吧!” ...... “呼,这就是骑士的训练程度吗?” 训练间隙,路西恩没有仪态地半坐在地上,看着约翰挥舞着一把单手剑,和另一名骑士侍从,沉默寡言的多拉格在一起缠斗。 “这些武器都是经过开锋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甚至置人于死地,但是看约翰他们的样子,明显已经习惯了。” 路西恩放松着疲劳的身体,让其暂得喘息,而大脑还在思考着一些问题。 “和约翰他们比起来,虽然我也在进行骑士训练,但是心态还没有调整过来。” 路西恩知道,这个世界的和平程度与前世根本无法比较,阴影与黑暗之中潜藏着各种危险生物。别的不说,单是阿尔托城外的贝伦河里,据说就有着恐怖的水鬼存在! “要想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心态上的调整是势在必行的。可是就算我早有心理准备,但真事到临头时,恐怕还是会有些难以自制。”路西恩眼睛眯起,下定了决心,“所以,必须尽早走上超凡之路。有超凡之力傍身,才能做到心底安稳。” 正当路西恩作出决定之时,他忽然看到了训练场外面走来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位是黑发蓝眼的唐恩爵士本人,而另一人,却是路西恩没想到的,身穿红色衬衣、黑色外套的俊美银发男子。 “莱茵先生?”路西恩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一名从叙拉古王国逃亡而来的吟游诗人吗?” 心中诧异之下,路西恩注意到唐恩爵士和莱茵也发现了自己,正点头示意,朝着这边走来。 “早安,爵士,还有莱茵先生。” “早安,路西恩。”唐恩爵士面露微笑,“你认识莱茵?” 路西恩点了点头:“曾经见过莱茵先生一次,没想到会在爵士您家里再次遇见莱茵先生。” 莱茵俊美的笑容中散发着奇异的魅力,他附和道:“虽然只是见过一次,但路西恩给我的印象很深。呵呵,你竟然真的开始学习文字了,还是在唐恩家里。很好,我最欣赏有志气、有梦想的年轻人了。” “......等等,我记得莱茵先生说过,他只爱美丽的、纯洁的、干净的生命,不管是男是女......他该不会男女通吃吧?”听到莱茵欣赏的话语,路西恩心头一抽,险些没能保持住脸上得体的笑容。 唐恩爵士似乎对于莱茵先生的“小爱好”并不知情,他拍了拍莱茵的肩膀,笑着对路西恩介绍道:“莱茵先生是来自叙拉古王国的小提琴演奏家,前几天成功地成为了一个交响乐团的首席。嗯,那个交响乐团两个月后会在圣咏大厅进行一次演出,上演著名音乐家维克托先生新作的曲目。” “小提琴演奏家?呵呵,上次见到你时还说自己是个吟游诗人,现在一转眼就成小提琴演奏家了,还成了乐团首席!”路西恩心中吐槽道,“其中绝对有鬼!” 虽然没经过专业的乐师知识学习,但在“圣咏之都”阿尔托生活了一段时日的路西恩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不少有关音乐的知识,对一名乐团首席的地位有了一定的认识。 而且不管怎么说,一个能在圣咏大厅进行表演的乐团的首席乐师,绝对不是一名身份不明,从外地流浪而来的吟游诗人所能胜任的。 “等等,”路西恩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一脸高深莫测笑容的莱茵,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唐恩爵士作为瓦欧里特大公的宫廷顾问,在整个公国内也算得上是地位关键之人。如果莱茵先生真的如我所想那般,身份并不简单,他刻意接近唐恩爵士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他想打入公国高层,进行什么阴谋?” 路西恩在这里胡思乱想,而唐恩爵士和莱茵先生却已经绕过了他,向着训练场另一端的小花园中走去。 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路西恩,莱茵笑着说道:“很敏锐的小家伙,就是想得太多,好奇心太重。” 在两位强者面前,路西恩的心理活动就如掌上观纹一般历历可见,更别说他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了。 “好奇心是智慧富有活力的最持久、最可靠的特征之一。它可是学者的第一美德。”唐恩爵士低笑一声,“不说这个,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关于那件事。” 说到这里,莱茵脸色郑重起来,微微停顿后道:“我知道你在借我之口向着始祖传话,但是始祖会怎么决定,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对始祖来说,最重要的应该还是眼前之事。毕竟你所说的另一个......宇宙是吧?另一个宇宙的事情还是太过遥远了。uu看书ww.uuanshu ” 唐恩爵士从手边的花坛中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前轻嗅一下,含笑道:“不要揣测类神的想法,尤其是祂这种天生类神。因为和世界的紧密联系,祂对世间万物本质的把握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更深。我甚至在怀疑,祂是不是对那边的情形早有预料,甚至有所准备,提前埋下了后手。” 由苏尼亚索列姆、迪伦·艾尔登以及另外一个他我相融合,王珝众多他我之中,仅此唯一的三位一体的特殊存在看着天空,语气中充满了玩味:“甚至有可能,我早已见过祂也说不定。” 莱茵沉默下去,片刻后拉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松了松脖子才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不要说什么迪伦·艾尔登之类的废话,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你的其中一个身份罢了。对类神之秘如此了解,就算你说你是上古神话时代残余下来的某个不知名类神,或者干脆就是另一个宇宙的强大存在,说不定我也会相信。” “你说得都对,也都不对。”杜兰轻笑一声,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总之,让我们来谈谈其他的事罢!” 莱茵看了杜兰一眼,顺着他的心意转开了话题:“也好,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阿尔托城内的暗流。” “区区几个传奇罢了,若非背后还涉及到了一位能以‘祂’称之的存在,我甚至都不会关注此事。”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什么时候,传奇也能用‘区区’来形容了?” 第281章 比较、优劣 是夜,路西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低矮的棚屋之中。他今天进行了一天的骑士训练,这无论是对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精神都堪称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幸好爵士管饭,不然我绝对抗不下来。” 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抛到了木板床上,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熨帖感与舒适感,路西恩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精神沉浸入了灵魂图书馆之中。 “今晚就将女巫笔记彻底破译出来,然后就可以考虑行走哪条超凡之道了。” 将有着古怪花纹的女巫笔记在面前具现出来,路西恩对照着词典,认认真真地解读起来。 有了前面几天的经验和积累,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路西恩已经将魔法笔记除了最后几页外的所有内容解读了出来,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女巫留下的三本笔记里,这本用通用语写成的笔记十分详细,将成为正式魔法师之前的步骤全都记载了下来。而且还有部分古希尔凡纳斯文字,可以帮助我学习剩下的《星相和元素之书》和《常见与魔法有联系的事物图鉴》这两本女巫家族传承下来的魔法书籍。” 就算路西恩到时候选择了另外一条超凡之路,学习古代魔法帝国的文字对他来说也十分有必要,最起码也可以用来增长见闻。 “在成为正式魔法师之前,无法学习一环魔法,只能学习非正式魔法,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学徒。只有通过冥想法锤炼精神力和灵魂到了一定限度后,才可以配合药水,在自己灵魂内构造一环法术的印记模型,成为所谓的正式魔法师。” 虽然女巫的笔记还没有完全看完,但路西恩还是对魔法学习的难度有了一定的了解。 “老实说,虽然那位苏尼亚索列姆前辈笔记中描摹的所谓‘魔药’似乎很美好,好像只要轻轻一喝就会获得力量。但凭本心而论,我还是觉得这种划分有条理、等级明确的魔法师道路似乎更适合我一点。” “不过嘛......”路西恩脸上露出苦笑,“不提调配正式魔法师需要的魔法药水价值几何,就连光练习非正式魔法的耗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有成为正式魔法师后,施展在灵魂内构造了法术模型的魔法才不需要咒文、施法材料和手势的配合。在那之前,路西恩想要练习魔法,还需要自己掏钱购买相应的材料。 举个例子,星相系学徒级魔法“繁星之眼”,就需要施法材料“夜星草”粉末的配合。而元素系的学徒级非正式魔法“霜冻射线”和“酸液溅射”,则分别需要“冰解石”粉末和“硫磺”。 而魔药道路呢?据路西恩所知来看,只要他凑够调配魔药的材料并成功调制出魔药,那就再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了,简直省心省力、方便快捷。 “进行骑士训练的开支有唐恩爵士进行报销,但学习魔法可没有这么简单。毕竟魔法师也是黑暗阵营的一员啊!” 路西恩叹了口气,将苏尼亚索列姆留下的日记拿了出来:“所以说,贫穷使我放弃了魔法的道路。” 话虽如此,但路西恩并没有下定决心彻底抛弃魔法,毕竟魔法是一条体系完备,自成逻辑的堂皇大道,是有无数先行者不断进行修改与完善的道路。 而仅存在于苏尼亚索列姆笔记中的魔药之路,则是其一人独自开创而出,隐藏着不知多少风险与困难。若非路西恩心中一直以来都存在的紧迫感使他想要立刻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保之力,说不定他真会开始学习魔法,以初时的弱小为代价,保证未来可以预期的强大。 “只希望,这位苏尼亚索列姆前辈真如其日记中所讲,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前辈高人。经他之手复现而来的另一个宇宙的超凡力量体系,也温和而无害罢!” 路西恩吐了一口气,将穿越者笔记翻到了记载着魔药配方的那一页:“‘阅读者’、‘窥秘人’以及‘通识者’,我到底该选择哪个魔药呢?” 根据苏尼亚索列姆在日记中的记载,路西恩对于服用这三种魔药后所获得的力量有了一定的了解: 【服用“阅读者”魔药以后,将会获得记忆的提升和理解能力的增强,能够使用仪式魔法。如果服用者大量阅读书籍,也会有丰厚的知识储备,从而搭建起直至星空深处的阶梯。】 苏尼亚索列姆对此的评价是:【全知,也就意味着全能。】 “且不提最后一句‘直至星空深处’是什么意思,单看这个‘大量阅读书籍,也会有丰富的知识储备’,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啊!毕竟我脑袋里面可是有了整整一个大图书馆!从阅读书籍中获取力量?‘阅读者’魔药,名副其实!” 路西恩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苏尼亚索列姆对“阅读者”魔药语焉不详的介绍让他不敢立刻做出决断,毕竟其人的形容实在是过于模糊,让他无法对“阅读者”的战力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生怕这是一个坑。 “先看看其他的再说罢!”路西恩看向了“通识者”魔药,这个魔药的名称和“阅读者”魔药一样朴实无华,但却不似前者那般平铺直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通识者”魔药:服用者将获得记忆、学习和实践能力的非凡化。服用者们都相信知识就是力量,并对神秘学有着粗略的了解,对王水、硝酸甘油和复杂的齿轮装置等更加精通,他们似乎什么都懂。 其核心能力是唤醒记忆,能记起自己看过的所有知识,同时,还有理解和学习能力的提升。】 “哇哦!”路西恩下意思发出一声惊叹,“过目不忘、知识就是力量?这个我喜欢!对我这个大工业体系爱好者,以及键盘强者来说也太合适不过了吧?” 路西恩作为一名理科生,又经常在论坛上吹水,uu看书 uukanshu 当年可是了解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散知识,如果能服用“通识者”魔药,将这些记忆全部挖掘出来,再配合灵魂图书馆之中的内容,从而将前世的文明体系在这个世界复现出来,倒也是一件美事。 “等等,这个是?” 难捱心中激动的路西恩目光忽地一转,看见了日记主人留下的批语:【“通识者”从来不是一名战士,在成为“星术士”之前,他们甚至无法拥有一点实战型的非凡能力,仅能勉强地应用一些仪式魔法,或者使用一些超凡物品。当然,如果服用者家大业大,能支持自己成为“工匠”,可以自行制造机械奇物和不算强的非凡物品,那么或许可以一试。】 “啊这......”路西恩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他心中的热情,“完犊子了,一下子戳中了我的要害。‘通识者’既没有战斗力,而且耗费也大,那‘工匠’一看便知道是个烧钱的活计,就像前世某些游戏中的生产职业一般。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去选择‘阅读者’,起码那些书我可以白嫖灵魂图书馆之中的藏书。” 虽然灵魂图书馆之中的藏书,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类别中有一部分不能打开。但历史、艺术、经济等方面的图书却没有受到这个限制。如果“阅读者”魔药对所阅读书籍不挑的话,路西恩确实可以白嫖一波。 “算了,还是看看‘窥秘人’再说罢!希望这个能如我所愿,不行的话,只能去考虑其他选择了。” 路西恩嘟囔两句,看向了最后一个魔药的介绍。 第282章 选择 【服用“窥秘人”魔药者,将在魔法、巫术、占星术等神秘知识上有着全面但初步的了解与掌握,懂得不少仪式魔法。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很容易感知到隐藏于事物背后的某些存在,必须小心翼翼,对非凡力量充满敬畏。他们应当记住自己的扮演守则:为所欲为,但勿伤害。】 “扮演守则?这又是什么东西?”路西恩纳罕地低语一句,“为什么‘阅读者’和‘通识者’的介绍中没有提到?” 他顿了顿,接着看向苏尼亚索列姆的批语。 【在原本世界,因为底层规则就是疯狂且混乱的,是以‘窥秘人’们经常会有意无意地接触到许多饱含恶意的存在,从而沾染到许多不该接触的东西,最终走向疯狂和死亡。呵,写到这里,我想起一个家伙,一个可悲的家伙。他竟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去接触‘月亮’,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只知道繁殖的阴性怪物……】 “……”路西恩顿了顿,眼下他对于‘窥秘人’魔药产生了深深的畏惧。从苏尼亚索列姆留下的批语中来看,窥秘人们简直是一副会随时暴毙的样子。 “而且死亡都算是好的,怕就怕那种比死亡更悲惨的结局……” 路西恩咽了口唾沫,继续看了下去。 “从批语中来看,这个问题似乎和那个疑似故乡的地球的底层规则有关。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成为‘窥秘人’还有没有类似的风险,实在不行,我只能去学习魔法了。” 【当然,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变得那么安全和无害,服用了经过我本土化过的“窥秘人”魔药的非凡者们再不用去担心类似事件的发生,更不必在服用魔药后禁口一段时间,以学会节制和静默。当然,前提是不要去自不量力地接触传奇等阶的魔鬼大公,或者深渊恶魔。】 “呼,真是大喘气,吓我一跳。”路西恩心中一喜,“这么说,‘窥秘人’魔药似乎很适合我啊!对神秘知识有一定的了解,能掌握不少仪式魔法,拥有初步的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它很安全!” 虽然“仪式魔法”一听就感觉不是很方便的样子,但谁叫“阅读者”和“通识者”都跟“窥秘人”一样只能使用仪式魔法呢?而且前两者还各有各的缺点。 “只要能掌握一定的魔法实力,再在骑士锻炼上有一定成就,那我足以在这个世界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了。”路西恩不由畅想起了以后的生活,“而且魔药道路要是与魔法之间并不冲突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三系兼修......” 想了一些有的没的,路西恩将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停留到了“窥秘人”的魔药配方上面。 【主要材料:以荧光水晶磨制的眼珠一枚,陨星碎片50克;辅助材料:90毫升晨露,7片星月草叶子,3克黑山羊胡子粉末,5滴拉瓦特巨蛛毒液】 “啧,有些麻烦,很多东西都不是容易拿到手的。”路西恩先是低语一句,旋即愕然道,“等等,调配方法呢?我总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做成一锅乱炖,然后一口干了吧?” 他心中一抽,生怕那位苏尼亚索列姆前辈没有把这种“常识”记载下来,最终导致自己功亏一篑。 “别急,让我想想,我似乎有一个浅薄的印象。”路西恩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同时飞快地控制着具现出来的书籍从头到尾地翻动了一遍,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写有字迹的地方。 “找到了!”半晌过去,路西恩发出一声包含喜悦的低呼,看向了面前的一段文字。 【......虽然在本土化魔药的过程做了不少变动,但一些最基本的知识我并没有下手,比如调制魔药的顺序。毕竟在中序列之前,调配魔药非常简单,不需要特别的火焰,也不需要额外的仪式,甚至连咒语、本身灵性这些事物都不需要。 调配魔药时,只要按照配方上的顺序,先辅助后主要地将材料按份量准确地依次加入,再搅拌一下,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方式,也没有什么值得改变的地方,就算是个卷毛狒狒都可以学会......】 “幸好这里提到的‘中序列’让我产生了疑惑,从而有了一定的印象,不然我恐怕会忘了这回事。”路西恩将苏尼亚索列姆留下了魔药调配方法默念几遍,确保自己牢牢记住后才感叹道,“也罢,就当是好事多磨了。” 话虽如此,但路西恩并没有太多激动和喜悦,因为他心中清楚,阻碍自己走上超凡之路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便是魔药材料的获取渠道。 “既然苏尼亚索列姆前辈将魔药已经本土化了,而且日记结尾的时间就是去年,说明这些材料在现实中是存在,且没有绝迹的,也不会有什么同名异义的情况出现。而其中,除了陨星碎片之外,我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或者大致知晓获取它们的办法。” 路西恩曾经在唐恩爵士家里见到过一个拳头大小,浮动着细微光芒的水晶球。据约翰介绍,那就是由荧光水晶制作的,是唐恩爵士追捕魔法师时获得的战利品。 而晨露,很简单,就是清晨的露水。除了所需的份量大了一点之外,这对路西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获得的事物。现在已经入秋,只要他每天起得早一点,收集晨露对他而言反而是最简单的一步。 “星月草我记得在阿尔托城外的黑森林里就有,u看书ww.uuknhu.om 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除了在晴朗的夜晚下会反射星光外没什么可注意的,一点也不值钱。 “而黑山羊在这个世界也很常见,似乎并没有什么宗教方面的隐喻,我前几天还在市场区见到有人现场屠宰。只要找好借口,瞅准时机薅一把胡子下来也不算太难。” 路西恩噼里啪啦地打着心底的小算盘,接着又看向了四种辅助材料中最后的那种,“5滴拉瓦特巨蛛毒液”。 “这个东西,就有点麻烦了,不是我现在能够对付的敌人。” 拉瓦特巨蛛,一种牛犊大小的蜘蛛形魔兽,是黑森林里常出没的魔兽之一,与狗头人并列。虽然对资深佣兵、冒险者来说它不算太过危险的敌人,但其庞大的体型、迅捷的动作以及猛烈的毒性,都让它成为了新晋冒险者以及在黑森林中讨生活的阿尔托贫民的梦魇。 幸好,这种巨蛛平常并不会太过靠近黑森林边缘,只会于森林深处出没。不过由于它的吐丝能力已经退化,是以拉瓦特巨蛛也不会只待在一个地方安稳不动地静等猎物送上门来,而是会主动出击,四处游走。 “我听约翰提起过,爵士所带领的骑士团,平常的任务里就有剿灭黑森林中过于泛滥的魔兽,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猎杀过这种巨蛛。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从此处着手。” 将所有的魔药材料一一审视过去,路西恩看着被特意留在最后的“陨星碎片50克”,叹了口气:“只剩下所谓的‘陨星碎片’了,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东西,好不好获取。唉,希望一切顺利罢!” 第283章 试炼、收徒 数月后,训练场。 “哈!” 随着一声大喝,两柄单手剑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铿锵之音,还能看见有细小的火花迸溅而出。 “不错。”穿着灰色骑士服的约翰兴奋的低喝一声,“再尝尝这个!” 他手腕一翻,正与另一柄单手剑纠缠的长剑突地向下滑去,荡开了路西恩的剑,削向了后者的手腕。 “唔!”路西恩眼神一凛,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反身后撤,回剑拦住了约翰的剑锋。 “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余音袅袅,足见双方用力之大。 “不打了,不打了!”趁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被拉开,路西恩连忙扔下手中的骑士长剑,摆手投降,“我已经没力气了。” “哈!”约翰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长剑插在脚边的土地上,走过来笑道,“路西恩你的技巧、反应都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力量和耐力和我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 说着他用手示意了一下,表示就差“那么一点点”。 路西恩轻吐口气,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没办法,谁让我错过了最佳的锻炼时机呢!” “也不是没办法,”谁知道约翰却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如果你能激发骑士血脉的话......” “打住!”路西恩连忙制止了对方的话语,“激发骑士血脉可是需要月光蔷薇的。那种东西,对我来说也太过奢求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踏上超凡之路,但这并不阻碍路西恩进行提前的学习。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自学古希尔凡纳斯文字的他通过解读女巫笔记和苏尼亚索列姆的日记,已经对于这个世界的主要超凡之路有了不少的了解,还有各国的大致风土人情和部分逸闻。 当然,后面那些主要来自于苏尼亚索列姆的日记,女巫毕竟是从黑暗山脉中走出的古代魔法师传承家族,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到处游历。而苏尼亚索列姆却不一样,这位大概率还存活于世的强者,肯定有无数种方法改换身份,领略各地的美食美景。 “说实话,若非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窥秘人’,而且材料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早就尝试学习魔法,甚至日记中提到的奥术了。”路西恩心中暗暗想道,“当初做决定还是有些仓促,而现在......算了吧,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路西恩在研究苏尼亚索列姆的日记过程中,又发现了几种不同的超凡之路,除了他早已知晓的魔法师、服用魔药者(苏尼亚索列姆称其为“非凡者”但路西恩觉得没有代表性)、牧师和骑士外,他还了解到了血族、德鲁伊以及一种名为“奥术师”的超凡道路。 尤其是“奥术师”这种超凡之路,虽然路西恩对其所知不多,甚至连这个名词的具体概念都不知晓,但光凭着苏尼亚索列姆那句“奥术师和‘窥秘人’、‘通识者’很搭”的话语,就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还好,这几个月来,除了荧光水晶、拉瓦特巨蛛毒液和陨星碎片没有到手以外,其他的魔药材料我都已经收集齐全了。甚至就连前两种,我也有了获取的渠道。” 路西恩脑中思绪一闪而过,旋即便听见了约翰的话语。 “其实路西恩你,也不是没有办法获得月光蔷薇。” “哦,是什么?”听闻好友如此言论,路西恩不禁好奇地看向对方。 按照女巫在笔记中的记载,月光蔷薇是一种稀少的植物,在夜晚会放出银色的、月光般的色彩,并且在高阶骑士侍从激发血脉力量时,能发挥出一定辅助作用,因此非常昂贵。 从黑市里流通的价格来看,品质正常的月光蔷薇一克就要一个金塔勒,也就是一百个银纳尔,并且使用时,最起码也要一次性用去五克左右,而上限则是五十克。 至于具体的耗费额度,则根据激发血脉者本人的意志和身体素质而论,越优异者耗费越小。 根据路西恩自己的估算,如果他要激发骑士血脉的话,最次最次也要用去二十克以上,这还是看在他最近一段时间锻炼卓有成效的前提下。 当然,若是他按照女巫的记载,将月光蔷薇搭配其他几种材料,炼制成一种名为“哭泣灵魂”的药剂服下,如果一次成功的话,那就只需要十克就足够了。 不过嘛,路西恩并不敢赌,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与其去追寻失败概率很大的骑士之力,还不如成为一名“窥秘人”来得容易。 话虽如此,但听见约翰支支吾吾的话语声,路西恩还是被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追问起来。 “嗯,好吧,我觉得爵士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但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捱不过路西恩的请求,再加上约翰确实有些想拉自己好朋友一把的意思,是以路西恩最终还是心满意足地得到了相关情报。 “你们这些跟随爵士学习文字的人可能不清楚,”约翰组织着语言,对路西恩道,“我们这些骑士侍从们已经接到了消息。这周末我们会去黑森林里剿灭一些泛滥的魔物,而其中表现优异者,会得到爵士的奖励。” “又是考验之后的奖励?还真是爵士的风格。”路西恩先是感叹一句,旋即反应过来,“其中也包括月光蔷薇?” “是的,如果有人对月光蔷薇没有需求,换成其他的事物也可以,只要爵士觉得合理就行。”约翰补充道。 路西恩闻言陡然来了兴趣,按约翰的说法,他岂不是可以将奖励换成爵士手里的那个荧光水晶球?或者请爵士寻找一下“陨星碎片”的相关消息? “而且拉瓦特巨蛛就生活在黑森林里,如果我能参与进这个队伍里面去,也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它们才是。” 心中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路西恩打起精神,看向约翰:“我能参加吗?” “我觉得可以。”既然能说出这个消息,就说明约翰是看好路西恩的,“虽然路西恩你接受骑士训练时间不算太长,但你也有了见习骑士侍从的水准。而在骑士侍从这个档次中,见习和高阶的鸿沟并非不可跨越。” 归根结底,在这个实力范畴内,只要胆大心细,越阶强杀、反杀的例子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而作为穿越者的路西恩,表现出来的性格中并不缺少这两个优点,起码在约翰看来是这样。 “不过嘛,你还得征求爵士的同意才是,没有他的准许,我们是不会将你带进黑森林的。”不敢将话说满的约翰最后还是提醒了路西恩一句,毕竟在他们这些骑士侍从看来,路西恩显然受到了爵士的看重,竟然能在学习文字之外,还跟着他们进行骑士锻炼。 若非对路西恩知根知底,再加上二人样貌上也无一点相似之处,u看书 ww.uunsu约翰说不得还真会像同僚们那样,猜测路西恩是不是和爵士有什么亲缘关系了。 “好吧,我会向爵士提出请求的。”路西恩答应下来。 截止到目前为止,唐恩爵士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恶意,反而为其大开方便之门,长久下来,路西恩也对爵士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之感,在其面前也能适当地提出一些请求,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不过和骑士侍从们外出,剿灭黑森林中的魔兽还是第一次。 ...... “你想参与到剿灭魔兽的任务中去?可以,我答应了。” 出乎路西恩的意料,爵士并没有对他的请求刨根问底,而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并叫来一名骑士侍从,让他去通知约翰等人,将路西恩的名字加入到外出的名单之中去。 一边签署着某些文书,一边接见路西恩的唐恩爵士说完话后,半天都没有得到路西恩的回应,于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其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笑了笑,将手边的工作一推,双手合在一起,饶有兴致地为路西恩解释起自己的想法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也觉得你是时候去经历一些实战了。没有见过血的猛兽幼崽,和温顺的食草动物也没有什么两样。” “就这么简单?”路西恩犹感觉到不可思议。 “当然,”爵士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嘛,你这些日子的表现也打动了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正式成为我学生的机会。如何,你的意见是什么?” 第284章 山雨欲来 “这......”路西恩没有多加思考,在一位天骑士位阶的强者面前也没有他胡思乱想的余地,他很快答应下来,“当然,爵士,我很乐意。” “很好,”爵士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算是我的正式学生,或者说弟子。说实话,每年被阿尔托的贵族们送来,想要成为我学生的少年少女们简直如过江之鲫般难以数清,就算我后来讲明只是教导他们文字也是一样。而路西恩你,若非你在这几个月的表现确实不错,我也不会起了收你为正式学生的心思。” 话语入耳,路西恩听得连连点头。在唐恩爵士这里学习了数个月的他,清楚地知道爵士所言并非妄语。 根据路西恩所知,整个阿尔托,高阶以上的强者其实并不多,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拉塔夏宫、教会以及大贵族之中,个个都是一方势力的顶梁柱。 而像唐恩爵士这样的,实力高强,又与整个阿尔托贵族格格不入,仅仅与瓦欧里特大公关系亲近的“孤臣”,更是少之又少,这也成为了他被众多贵族拉拢的原因之一。 这种情况下,唐恩爵士能保持住自己的作风和倾向不变,其人强横的实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小。 而唐恩爵士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登堂入室的弟子,在他这里学习的学生最多也只是学习了某一方面专业知识的旁系贵族,以谋求更好的出路罢了。 这种情况下,他路西恩能被唐恩爵士收入门墙,说是破天荒的也不为过。 “所以,作为成为我弟子的试炼,如果你不能在这次剿灭魔兽的任务中有出色表现,那么便宣告试炼失败,我不会把你列入门墙。” “我懂了。”路西恩沉着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有了心理准备。 “那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嗯......没有了。”路西恩本来还想询问自己能否把作为奖励的月光蔷薇换成荧光水晶球,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缓口气再说,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位天骑士强者的弟子,哪怕是预备弟子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你就出去罢!”爵士挥了挥手,示意路西恩退下,自己又重新把头埋入书桌上的文书之中,处理起领地中的政务来。 ——作为瓦欧里特大公的亲近骑士,杜兰·叶·唐恩除了爵位之外也被赐封了领地,只是因为他又同时担任大公的宫廷顾问,是以他很少回到自己的领地上去,顶多去往阿尔托城外的庄园,一直在遥控处理领地上的事物。 而有爵士的实力作为保证,他的领地上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一直平稳、不起波澜。 “是!”应了一声,路西恩退出了爵士的房间,来到了走廊上面。而被走廊中的冷风一吹,他火热的头脑陡然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自己成为爵士学生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影响。 “完犊子了,一位有着虔诚信仰的贵族骑士,真的会容纳我这个该被送上火刑架的异端吗?” 路西恩·夏·穿越者·研究魔法者·风·伊文斯不安地想到,心里满是悔意。 “要不然,装作试炼失败,避过这次再说?” ...... 傍晚,乔尔家。 “什么,小伊文斯成为了唐恩爵士的学生?” 灯火闪烁的小屋里爆发出一声惊呼,足有两个路西恩宽的褐发中年妇女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让上面摆着的碗碟一阵颤动,险些掉落下去。 “天啊!真是神明保佑,小伊文斯你竟然能得到爵士的看重,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 约翰的母亲,艾丽萨大婶激动地拍打着桌面,发出“砰砰”的响声。 “没错,如果老伊文斯还活着,他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一家之主乔尔满脸欣慰地看着路西恩,不过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乔尔的眼角正在抽搐,“艾丽萨,你可以停下来了。就算不考虑你的手,也要为我们的桌子着想啊!” 看着正在经受艾丽萨大婶“摧残”的方木桌,他的眼里满是心疼神色,也不知是心疼艾丽萨的手,还是心疼自家的桌子。 “路西恩大哥,爵士真的要收你为学生吗?”约翰的弟弟,艾文双眼发亮地看着路西恩,“真酷!” “实际上,我还不能算是唐恩爵士的弟子。”考虑了一下午,还是有些犹疑的路西恩迟疑地说道,“爵士说了,只有这次剿灭魔物的行动中我取得了优异的表现,才会正式成为他的学生。” “那约翰你一定要多帮帮路西恩,”乔尔放弃了劝阻艾丽萨大婶的想法,转而一脸正经地看向一旁夹菜的约翰,“你们俩可是比亲兄弟还亲呢!” “当然,父亲,我肯定会这样做的。”约翰放下饭碗,微笑着点点头,“虽然爵士要求路西恩‘独立自主’地完成试炼,但一些小地方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他又扭头看向路西恩:“说实话,路西恩,我真没想到你能获得爵士的青睐。不过这几个月来你的努力爵士和我都看在眼中,细细想想,能有这种结果也并不奇怪。” 路西恩看着乔尔一家发自内心的欣悦,脸上也不由带起了笑容:“别忘了约翰,我们可是约定好要一起巡游大陆的!” “嗯!” 两人对了一拳,端起从铜冠酒馆买来的劣质麦酒,干了一杯。 “为小伊文斯的未来,干杯!”艾丽萨大婶终于放过了可怜的桌子,也端起粗大的酒杯招呼道。 “干杯!” 众人将杯中麦酒一口饮尽,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容。 路西恩看着他们,心中一动,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被拭去。 “也罢,就当是为了乔尔叔叔一家......” ...... 七天后,阿尔托外城门。 一队略显疲惫,却仍然整齐有序的兵士们正在接受入城的检查。 事实上,若非他们所携带的战利品太过繁重,作为唐恩爵士的骑士侍从,他们本该不用接受检查的。 一身骑士侍从打扮的路西恩站在约翰后面,一只手把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脸上多了一抹坚毅,他踮起脚尖看了队伍尽头一眼:“怎么还没完?” “不急。”约翰倒是对此显得轻车熟路,“我们每次去黑森林里剿灭魔兽,都会有这么一遭的。” “但拖延的也太久了吧?”路西恩难以压制心底的激动,在这次的试炼中,他与其他伙伴配合,杀死了不少的魔兽,其中就包括他心心念念的拉瓦特巨蛛,并不引人注意地获得足够份量的巨蛛毒液。 如今在路西恩腰间的小木筒中,就有满满当当一罐子的霉绿色毒液,正安稳地被他挂在腰间。 “或许是和哪个大人物的车架撞上了吧?”约翰也抬头看了一眼队伍前方,由于他比路西恩要高出不少,所以能看到的事物也更加清晰,“我们往边上让让,我看见了车队,正向着城外行驶。” 约翰说得没错,就在一行人向路边避去不久,一行车架缓缓地从城门方向驶了过来。被众多黑色的高头大马所围绕着的,是一辆暗紫色的低调马车。 “这个颜色......”路西恩心中一动,扭头和约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把身子挺得笔直了不少,“是大公家族成员出行的专属马车。” 果不其然,当暗紫色的马车优雅、宁静而缓和地从路西恩眼前驶过时,他清楚地看见,在车厢上刻着一个家族纹章。 纹章中间是一只有力的金属盔甲铠臂,它握着一面银色的盾牌,而在铠臂周围则是一圈象征高贵、优雅的鲜艳紫罗兰,紫罗兰的外面则是一圈壁垒状的纹章线条。 对贵族纹章学小有成就的路西恩一眼就认出,这是瓦欧里特家族的纹章,这个家族除了紫罗兰的称呼外,还有着“真理之盾”的称号。 而马车前方的骏马上,更是骑着两位路西恩熟悉的人物,一位嘴唇红艳、明快大气,一位面容英俊、沉稳内敛,却是瓦欧里特大公的一对子女,公国的继承人,埃里克·瓦欧里特和娜塔莎·瓦欧里特。 “让两位殿下护送,难道马车里的是大公本人吗?”路西恩有些惊讶地看着缓缓驶过的马车。u看书 ww.ukanshu “或许是大公夫人也说不定。” 出乎意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路西恩惊讶地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银发银瞳的身影:“莱茵先生?” “小路西恩,好久不见。”莱茵眼含笑意,打量了路西恩几遍,“看来这些日子你经历得不少啊!” “是啊,”路西恩笑容略有变形,他被莱茵看得寒毛直竖,不得己只能搬出自己的靠山,“唐恩爵士有意收我为学生了。” “是嘛?那倒不错。”莱茵并未听出路西恩的言外之意,他眼下明显被某事分走了心神,无暇关注路西恩本人的遭遇,“就连梅瑞狄斯大公夫人都离开了阿尔托吗?真是......啊~” 他的最后几个单词说得模糊无比,就连一直在关注他的路西恩都没有听清。 “莱茵先生,您在说什么?”路西恩心中一沉,莫名地感觉有些压抑,“马车里的是大公夫人?她离开阿尔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 “呵,没什么。”莱茵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小路西恩,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了,现在的阿尔托,说是暗潮汹涌也不为过。身为唐恩爵士的弟子,你算是被拉向了漩涡中心吧?” “这是什么意思?”路西恩刚想出言询问,转眼却不见了莱茵身影,“啧,神出鬼没的,跑哪里去了?” 举目四顾一会,路西恩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徒劳之举,与此同时心中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之意:“虽然不明白阿尔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是时候拥有自保之力了!” 第285章 礼物 贵族区,德里克大街9号。 “路西恩,你这次在任务中的表现我已知晓,确实不错。”在会客室中,面容平静的唐恩爵士对面,站着有些不安的路西恩,“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 “我愿意,唐恩老师。”路西恩思及先前莱茵口中模糊的话语,心一狠,当场答应下来。 “很好。”爵士拍了拍手,“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件小礼物送给你,权当作庆贺罢!” 路西恩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女捧着一柄银灰色的长剑走了过来,将其递到了路西恩手中。 “这个是?”路西恩有些惊讶地接过长剑,能被爵士拿出来作为礼物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寻常事物。 “作为我的正式学生,一件超凡物品都没有总有些说不过去。”爵士脸上露出笑意,指着长剑道,“这是一级高阶的超凡物品,名字叫做‘霜语’,是正式骑士使用都不会寒碜的家伙,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我明白了,老师。” 路西恩接过长剑,在爵士的指导下,参考以女巫笔记中记载的方法,将自己的精神力初步与长剑相勾连,成功地在其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若非他现在还没有正式职业者的力量,灵魂不够强大,也没有“骑士意志”这一类的事物出现,不然这一步还会更轻松。 【霜语:其冰冷的触感能让持有者像低级骑士中的佼佼者一般,时刻保持清醒和敏锐;由寒铁打制而成的锋刃也会让敌人感受到严冬的酷寒与无情】 当路西恩在长剑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后,其中蕴藏的制作者留言也被他获得,帮助其更好地掌握和使用这柄长剑,相当于获得了一份产品简介。 “这柄剑的准确描述应该是,将持剑者的意志和直觉提升到二级骑士的地步,同时还会对被击中者造成一定的迟滞和冰冻效果。” 路西恩下意识地以自己熟悉的方式去理解这把“霜语”长剑。 “果然是一把很不错的骑士剑,没有坠了它一级高阶超凡物品的名头。” 将长剑收回腰间,路西恩斟酌了几句,还是向爵士询问道:“老师,您听说过‘陨星碎片’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爵士疑惑地皱起眉头,但还是温言回答道,“‘陨星’就是流星坠落到地面后的残骸,是一种少见且珍贵的锻造材料。不过具体到‘陨星碎片’上,那就特指某一类事物了。” “是什么?”路西恩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难以克制。 爵士顿了顿,挥手招来侍女,在其耳边低语两句,便挥手让其离开,然后才看向路西恩,若有所思道:“看你这副样子,似乎很急迫啊!莫非,你从那份笔记中发现了什么?” 乍一听闻此言,路西恩心中便是一惊,他知道自己还是因为过于激动,不懂得掩饰,从而在爵士面前露了马脚出来。 心中思绪电转,路西恩很快下定了决心,对着爵士坦白道:“是的,老师,我的确有所收获。” 他没有改变对爵士的称呼,借此表明自己和爵士之间并无生分。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爵士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西恩。 路西恩心知这是自己穿越以来所面临的重大考验之一,其困难程度和后续影响都不亚于探索女巫密室那段经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组织起语言,试图在有所隐瞒的同时获取爵士的信任。 “是这样的,老师。在接触到那份笔记后,我当晚在睡梦中听到了呓语。” “呓语?”爵士挑了挑眉,“讲的是什么?” “嗯,好像是一个人名,”路西恩思量再三,打算抛出一点信息,先转移爵士的注意力再说,“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叫,叫苏尼亚索列姆来着。” “唔。”爵士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然后呢,还有没有其他的变化?” 老师竟然不感到惊讶,是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还是......路西恩先是一愣,但并没有时间多想,而是硬着头皮讲出了方才编好的内容: “然后,我从其中获得了一份超凡药剂的制作配方。” 魔法师们习惯称呼的魔法长剑、炼金药剂等事物,在贵族和牧师口中就被冠以了超凡的前缀,在这一方面,路西恩的伪装还是做得不错的。 “超凡药剂......”爵士轻轻重复了一遍,“所以,‘陨星碎片’就是其中的一样材料?” “呃,是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路西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痛快点头。 “我明白了。”爵士拍了拍手,先前外出的女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他手边。 唐恩爵士拿起盒子,轻轻掂量了几下,微微一笑,将其推到了路西恩面前:“既然如此,它是你的了。” 路西恩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他迟疑地拿起木匣,将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闪烁着无数星点,像是蕴藏了一条星河的瑰丽石块。 “这就是‘陨星碎片’?”路西恩似疑问似感叹道。 “这就是陨星碎片。”爵士先是肯定了路西恩的话语,而后又笑道,“我对那本笔记内蕴含的秘密很好奇,既然你能从其中有所收获,那么我也想见证一下你所说的那份超凡药剂会有怎样的成效。” 他敲打着膝盖,沉吟了一会继续道:“如果你还需要什么材料,u看书 .uuknsh尽管告诉我。” 既然如此,路西恩当然不会客气,他抱着吃狗大户的心理道:“确实还有一样,是荧光水晶。” 果然,爵士眼都没眨,直截了当道:“要多少?” “指头大的一块就够了。” “可以。”爵士一口答应下来,接着道,“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那份超凡药剂的作用是什么?” 路西恩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唐恩爵士摸了摸下巴,“需要有人试药吗?阿尔托虽然是圣咏之都,但是死囚还是有一些的。” “......到时候再说罢......”路西恩模棱两可地回应了一句。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走钢丝线,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但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作出了含糊的答复,“让我,先试试......” 面对路西恩的回答,唐恩爵士沉默了一下,方才回应道:“也好,作为我的学生,你有权利获得我的信任,但我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它。” “是,老师。”路西恩恭敬地站起来,行了一礼,同时心底也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通过了这次考验,又拖延了一定的时间。 “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收下了爵士派人送来的荧光水晶,路西恩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地回到了家中,准备就在今晚,调配“窥秘人”魔药,正式踏上超凡之路! 第286章 配制魔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直尚未入睡,宛如小鼠般警惕着外界动静的路西恩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一翻身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从床下挪出了一个板条箱。 其中的事物——一套完整的,用以调配炼金药剂的器材,是唐恩爵士知晓了他从苏尼亚索列姆日记得了一份魔药配方主动送给他的,让他不至于受限于实验器材而配置魔药失败。 “也不知道爵士到底追捕过多少古代魔法师,手上魔法师使用的物品竟然这么多。”路西恩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一些东西,同时手底下没有丝毫怠慢地将一件件事物拿了出来。 试管、坩埚、烧杯......在通过窗户缝隙照射进来的月光下,闪耀着晶莹光芒的玻璃制品显得熟悉无比,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化学实验室内,只是低矮的棚屋和发黑的木桌却在不断提醒着他,此处已非前世,此生也不知是否能有回乡的机会。 “唉......”低低叹了一口气,路西恩清空脑中纷乱的念头,快步走到窗边,敏锐地四下环顾一番,而后关紧了门窗,堵住了所有透光的缝隙,接着点燃了一小节残余的蜡烛。 噼啪! 火花跳动起来,映衬着周遭的阴影不断变化,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路西恩调整了心头,郑重其事地将所有魔药材料摆在了桌面上,开始调配魔药。 “‘窥秘人’:以荧光水晶磨制的眼珠一枚,陨星碎片50克;辅助材料:90毫升晨露,7片星月草叶子,3克黑山羊胡子粉末,5滴拉瓦特巨蛛毒液......” 路西恩心中默念着魔药配方,按照先辅助后主要的顺序,从地上捧起了一个小瓦罐,里面是他一点一滴收集来的晨露。 “90毫升......”用烧杯精确的量取了90毫升晨露出来,倒入坩埚,接着路西恩却犯了难。 “这也没告诉我烧杯壁上的残余液体算不算入剂量之中啊!” 看着壁上残余的几滴晨露,路西恩轻抿嘴唇,略显踌躇。 “算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思量再三,路西恩作出了决断,“份量少一点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多了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他没有再往坩埚里添加多余的晨露,而是拿起了一个小布袋,将其打开,用镊子夹出了7片有着细小的银色斑点的椭圆形叶子。 “7片星月草叶子。” 将星月草叶投入晨露之中,并没有任何异象出现,这让心怀期待的路西恩不由有些沮丧。 “罢了,这才是第一步,应该是正常情况。”路西恩平复了下心情,又用天平称量了3克黑山羊胡子的粉末,将其洒入坩埚之中。 宛如打开了什么神秘的机关,当黄黑交杂的粉末融入液体中的那一刹那,先前在晨露之中缓缓沉浮的星月草叶忽地融化开来,丝丝缕缕地银色光芒从中流出,将晨露渲染成一片清辉般的流银。 “真是...有趣!”路西恩不由惊叹一声,“寻常可见的野草,和普普通通的黑山羊胡子,在晨露之中竟然会产生如此奇妙的反应,这种现象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因素在起作用?大气中充盈着的魔力吗?”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从手边拿起一个小瓶子,里面霉绿色的浑浊毒液夹杂着细小的气泡,令人望而生畏。 “拉瓦特巨蛛的毒液只要5滴,胶头滴管在哪里?让我找找......”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五滴霉绿色的巨蛛毒液落入了坩埚之中,诡异地转变为了翠绿色,为水银般的魔药半成品增添了一抹色彩。 “然后是主要材料,荧光水晶打磨而成的水晶眼珠一枚。” 路西恩有些肉痛地从贴身的木匣中拿出了一枚精致的水晶眼球,其上浮动着细微的光芒,宛若萤虫一般。 这枚水晶眼珠不过拇指大小,比起正常的人类眼珠来说还显得有些太大,但和它原本的拳头大小相比,可又显得太小了。 “贪财的老霍恩,要不是我急着要用,他怎么可能会狠狠地宰我一刀?就这,还是我用爵士的名头压住了他,不然他指不定会起什么小心思呢!” 出于一种奇怪的独占欲,或者说保密心里,路西恩并不愿让唐恩爵士知道魔药的具体配方,因此没有请爵士出手,将荧光水晶球打磨成眼珠形状,而是自己找了一名技艺高超的宝石工匠,加班加点地赶制了出来。 当然,作为手工费,身无长物的路西恩只能将部分水晶碎块支付给了老霍恩,保住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银纳尔。 “希望老霍恩能遵守职业道德,守口如瓶。” 心里转动着明知不可能的念头,路西恩用镊子夹住水晶眼珠,将其小心翼翼地沉入了半成品魔药之中。 透明的水晶眼珠刚一进坩埚,与之前的液体接触,里面顿时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本就黯淡的烛火显得更加微弱,角落的阴影中像是潜伏了无数个魔鬼,正在不怀好意地窥视着路西恩。 正当路西恩心跳如击鼓之时,从坩埚中亮起了细微的光芒,点点滴滴,有如荧火。 在细小却恒久的众多光点簇拥下,路西恩觉得自己的双眼一阵清明,像是视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阴影退去,“真实”重现。 “这是?”满怀震惊的扭头看去,路西恩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穿透了墙壁与门窗,看见了屋外的景象。 夜空中悬挂的清辉,角落里的浓郁黑暗,重重叠叠、低矮的棚户区,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般的树木,这些事物尽数涌入了路西恩的视野,让他的眼球像是要炸裂般疼痛。 “魔药还没有成功,还差最后一步.......” 痛楚惊醒了有些沉迷于此的路西恩,让他挣扎着转回了视线,拿起了唐恩爵士赠予的陨星碎片,将提前分割出来的50克碎片扔入了坩埚当中。 在荧光照耀下,反射出点点辉芒,体内仿佛藏着一片璀璨星空的陨星碎片,刚一进入坩埚,便发生了奇妙的改变,像是化成了一条银河,将所有的魔药都包裹入了自己体内,吞没了水晶眼球,也遮掩住了荧光。 “消失了......” 当荧光被遮挡,路西恩的视线也恢复了正常,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拥有透视的功能,眼前只剩下昏暗的烛光,和坩埚里的一滩不明液体。 “这是......成功了?”路西恩有些疑虑地拿起坩埚,看着内里的魔药,不敢确认成败。 经由他亲手调制出来的“窥秘人”魔药,颜色显得诡秘莫名,夹杂了无数星点,似乎构成了一只神秘的眼球,还会随着观察的角度而进行改变。它们像是有着奇怪的特性,彼此相连,绝不分离,以至于坩埚内没有半点剩余。 路西恩迟疑地将魔药倒入了一个烧杯之中,看着其中的星点缓缓沉降。 “要不要找个动物来实验一下?反正材料还有剩余?”路西恩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转眼又被他打灭,“算了吧,如果成功了,难道你有自信控制住一只超凡生物?” “或者直接将其交给老师,由他进行处理,我专心走魔法道路?”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却是路西恩想起了唐恩爵士。 “在一位贵族骑士手下学习魔法,亏你真敢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直接喝吧!” “万一出事了呢?别的不说,你就那么相信杜兰·叶·唐恩给你的是真正的陨星碎片?说不定他是故意送你去死?” 面对着魔药,路西恩像是在直视一面照入心底的镜子,看见了无数个自己,无数个截然不同的念头,uu看书 .ukshu 他们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彼此争论不休。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像是溺水的人遍历挣扎后终于把头探出了水面,路西恩忽然清醒了过来,面带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魔药,“我刚刚在想什么?” 路西恩审视着自身,对自己的心理状况产生了怀疑。 “刚刚的我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这就是魔药的力量吗?仅仅是直视就有这样的能力,还是说我陷入了自己妄想出来的幻境?” 不管怎么说,经过刚才的一番遭遇,路西恩反而坚定了心念,他沉着脸拿起了烧杯,微微摇晃后,鼓起勇气将其一饮而尽! “......”本想喊句口号来鼓励自己的路西恩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充塞了身心,双目发直地倒了下去,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人事不知。 ...... 屋外的黑暗中,一只穿着深黑皮鞋的脚踏了出来,像是要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之下。 正当脚的主人迈开另一只脚的同时,屋中的路西恩毅然决然地灌下了魔药,旋即摔倒在地,任由魔药的力量开始改造自己的身体。 见到这副景象,神秘人的身形顿了一下,旋即毫不留情地退回了黑暗之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不速之客的离去,空无一人的空地上忽然响起了轻笑之声,像是由一声声海潮重叠而来,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夜空之下: “果然,祂也注意到了。” 笑语传开,夜空中的银月忽地漫上了一层乌云,光辉不再。 第287章 与银月的会谈 当魔药入口的那一瞬间,路西恩只觉一股清凉滑腻,隐隐间还带点辛辣味的感觉飞快充塞了他的口腔,接着滑过食道,滑入了胃里。 “味道还不错?”这是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紧接着,路西恩就感觉那那夹杂着无数星点的黏稠液体仿佛长出了一根根细而长的触手,冰冷与刺激瞬间钻入了自己的每个细胞,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无力地摔倒在地。 冰冷的地面此时却像柔软的棉花一般,路西恩没有在其上感觉到任何反馈,整个人像是沉入了海里,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眼前迅速变得模糊,一切的颜色加重,微弱的烛火拉长扭曲成了炫目的金斑,反射着光线的晶莹烧杯似乎化作了银河,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浓郁的色块,胡乱拼凑在一起,如同印象派大师泼洒出的油画。 “我...要死了?” 此时此刻,路西恩只觉视线模糊,思维飘忽但清晰,好像一个浮在海上的遇难者。 “不...甘心...” 渐渐的,他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所有的颜色彼此分明地互相重叠着,周围是灰蒙而虚幻的雾气在淡淡弥漫。 “这是...什么?” 费力地翕动嘴唇,路西恩却并没有感受到身体反馈而来的触感,现在的他似乎是一种精神体的状态。 而在他视线尽头,是一个个难以描述形体,甚至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它们凑在一起,俯视着路西恩。 其背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又一道不同的,如山峰般庞大的,或神圣或邪恶的身影,这些身影仿佛有着神智,察觉到了路西恩的窥视,祂们“缓慢”地转过头,像是要看向路西恩。 见到那些身影的动作,路西恩心中一跳,猛然间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他从那种飘渺而清晰的诡异状态中唤醒,唤回了他的神智,以及对于身体的操纵权。 顺着心头莫名的感应,路西恩本能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还躺在地面上,身体一抽一抽。 霍然之间,他有了明悟,意识猛地下沉,与身体合一。 “咦?” 迷雾飞快散去,色块同时正常,巨大巍峨的身影和不存在般的物体于瞬间消失,住所内的场景恢复了正常,但克莱恩耳中,却清晰地残留着一句饶有兴致的话语,饱含着讥讽与嘲笑。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魔法师在窥视我?” ...... 无尽的烈焰,浓烈的硫磺味道,地狱中的一个隐秘空间内,一尊铭刻着无数魔鬼和人类头颅的狰狞王座摆放于此,一尊高大的身影坐在上面。 地狱之主,类神,马尔迪莫斯的真身似乎永远笼罩在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迷雾里,只有两只尖锐的魔鬼之角和那双鲜红的眼睛才清晰无比。 眼下祂正靠着王座的一侧,一手托着脸庞,带着淡淡嘲讽意味的眼睛微阖,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忽然,祂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未知的远处,话语中满是讥嘲:“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魔法师在窥视我?” 随着窥视的视线飞速隐没,马尔迪莫斯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是魔法议会的那群大奥术师,还是古代的传奇魔法师?不对,这视线的主人也太过弱小了,难道说......” 地狱之主的双眼眯起,鲜红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不定,祂忽地抬起头看向莫名高处,语气中多了一份难以捉摸地笑意:“是...其他天地的来客吗?” ...... 圣城兰斯,教皇书房。 现任教皇,本笃二世正安静地坐在靠背椅上,笑容温和而倦怠,处理着面前的文件。 “阿尔托有邪教徒异动,疑似‘银白之角’?”全大陆势力最强,实力最高的教会教皇捏了捏额角,对下面呈报上来的情报显得不以为意,“阿尔托有萨尔德卿在,他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在文件上签了个名,本笃二世正要拿出下一份文件,突然嗯了一声,手停在了半空。 “是错觉?” 半晌过去,再没有感受到先前的悸动,本笃二世疑惑地自语一声。 “还是说是‘神意示警’?” 教皇略显枯瘦的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文件,思考后作出了谨慎的决定。 “再派一位枢机主教过去坐镇罢!” ...... 漆黑如墨的扭曲空间中,一团蠕动的触手上面,一只只血色的眼珠忽地止住,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千万年从未停下过的嘶吼之声,忽地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嘶吼下去,传播着扭曲与混乱的圣歌。 在蠕动如蛆虫的触手深处,隐约可以看见一团不知道用多少只眼睛、多少个脑袋、多少只手脚拼凑的肉球,弥漫着血腥、杀戮和疯狂的感觉。 而围绕在肉球旁边的,是如潮水般起伏的细小光点,不分男女老幼、无数智慧种族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共同赞颂着一位伟大存在的名字: “深渊之主宰,命定的灭世者,一切恶魔的君王,宇宙之暗!” ...... 阿尔托,贵族区,德里克大街9号。 晨光熹微。 坐在二楼阳台,衣着得体,完全没有外出迹象的杜兰·叶·唐恩手中端着一杯饮料,对着天边的银月遥遥一敬,含笑道: “‘窥秘人’的效果比我预想得还要好,竟然能让一个普通人窥视到类神们的身影,该说是我果然天才呢?还是说你们这些类神一点都不懂得遮掩呢?” 爵士话语落下,天边的银月没有丝毫反应,似乎亘古不变,将万物一视同仁。 杜兰挑了挑眉,玩笑道:“好歹是老朋友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终于,光辉逐渐隐没的银月微微闪烁,杜兰身边有一道金发红眼,手持黑色火焰长剑的身影自空气浮现而出,静静地看着他。 这位金发“少女”,头发整齐地绑在右边,垂到肩上,手中长剑上的黑色火焰黯淡地燃烧着,给人以寂静无声之感,像是永恒的死亡与安眠。 “爱特娜,好久不见。”杜兰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气息高远而飘渺的天生类神,银月爱特娜疑惑地看了杜兰几眼,猩红的双眼中倒映出了一扇若有似无的蔚蓝色大门,同样的超然而飘渺,接着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祂顿了一下,认真地道:“你要和我抢蛋糕吃?” 杜兰稍稍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好笑道:“原来你也察觉到那位的踪迹了?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只是祂陨落后残余的权柄我得收走一部分。” 爱特娜沉吟了一会,眸子中闪过一抹不舍,“忍痛”道:“那你要帮我打架。” “好。”杜兰啼笑皆非地答应下来,觉得银月一出场,自己的画风都变了。 见爱特娜在自己答应下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有直接冲到死灵界,将其中的那位类神拖出来做成小饼干的意思,杜兰连忙伸手拦住祂,问道:“等等,uu看书wwuuknhu.co 还有一件事没说。” “什么事?”金发红眼的类神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不住地看向阿尔托城外,死灵界缝隙所在的方向。 杜兰扶了扶额,无奈道:“关于隔壁那个宇宙的事情。” 爱特娜“啊”了一声,摇头道:“那个世界我知道,但我过不去。” “为什么?”杜兰疑问道,“作为天生类神,你应该在那个与本宇宙半融合的宇宙里留下过痕迹才对。” 作为两个宇宙底层物质相互纠缠之下的特殊产物,本方世界的类神们不仅仅存在于当前宇宙,更是能自由去往隔壁的那方混乱而疯狂的宇宙,留下诸多小号和马甲。 比如说和恶魔君王法布提关系匪浅的深渊意志,同时化身为苏尼亚索列姆和蔚蓝之门的迪伦等,都是这个道理。 “因为‘月亮’被占了,”爱特娜回答道,“如果我过去,只会被吃掉。” 也是,与具有传说特征的法身相差仿佛的类神,在面对那个宇宙的彼岸投影时,确实很难具备优势......杜兰点点头,放弃了拉个帮手的打算,无奈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请便。” “好,”爱特娜点了点头,又提醒道,“记着帮我打蛋糕。” “没问题。” 见杜兰答应下来,银月的身影一阵波动,消失在了黎明的晨光之中。 送走了银月,杜兰轻吐口气,复又看向了阿得让区,看向了躺在地板的路西恩。 “这方世界的事,差不多都走上正轨了。接下来,我只需要做一位旁观者便是。” 第288章 4月阴云 真实界,文安城外,茅庐小院。 随着主人的离去,这座立于林间,靠近溪畔的陋居也失了人打理。数年时光流逝之下,如今已完全成了一副破败模样。 不过就在今日,这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嚓! 随着杂草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从林间走出,他身着青衣,作道人打扮,头发乌黑,被一根木簪固定住,大袖飘荡,颇有一种道法自然之意。 青衣道人走到小院之外,看着无人修缮已然松动的柴扉,不禁低叹一声:“这里也没有王师兄的踪迹,他难道已经离开真实界了吗?” 身形略显飘荡,似乎并非真实肉体的道人眼中忽地亮起,倒映出一片星空,根根晶莹丝线在其中流转,隐隐间簇拥成了一盏琉璃古灯的形状。 “如今我元始九印已得其八,自身实力也到了大宗师之境,种种因素共同努力下,说不得真能找到王师兄的部分蛛丝马迹,也好解我心中之疑。” 由孟奇元神与法相所化的青衣道人站在院落之前,眼中星线如水波般粼粼,追溯着此地主人的踪迹。 眼下孟奇的肉身正在琅琊做客,与阮家琴女阮玉书泛舟湖上,品尝美食,但他元神却早已出窍,神游江东,来到了文安城左近,欲探寻王珝踪迹。 “王师兄出身神秘,来历奇异,知晓众多上古秘闻。值此之际,或许真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隐秘消息,以为佐证。” 思及来到江东之前,从高览、苏无名等人口中听闻的消息,孟奇只觉心头惴惴,一缕怅绪徘徊不去。 “苏前辈话语间颇有顾忌之意,似是不敢直言,也不知为何......” 心头一道念头转过,孟奇忽地一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这是?” 他不敢犹疑,双手结出繁复结印,眉心裂开一道缝隙,泥丸祖窍开启,眼中的神秘古灯一点点飘了出来,从虚幻降临现实。 “王师兄果然留下了什么!” 在催动到极限的道一古灯映照下,孟奇清楚地看见,一根璀璨却细小的因果丝线正从院落之中延伸而出,融入到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这种程度的伪装,必定是王师兄特意而为!” 小心翼翼地验证过一番后,孟奇不再耽搁,伸手一招,“道一印”所化的古灯落于掌心,黑白流转的光芒笼罩了身体,径自投入了那道因果之线中! ...... 某方世界,九霄天宫之中,一尊神女和众神之主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副黑白交错的棋盘,在白子的逼迫下,黑子岌岌可危。 神女面色淡然,心思却全然不在棋局上,她状似无意地挑起了一个话题,轻笑道:“陛下如何看元始传人此行?” 面对神女的疑问,众神之主,抑或说天帝的一缕念头先是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接着才平和道:“给他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能否把握住那一些生机,全看自己本事。” “陛下执掌光阴岁月,难道还不能观察到此行结果吗?” 天帝瞥了神女一眼,不紧不慢道:“若按原定命运来看,元始传人自然是无恙的,不过多受打磨罢了。但如今有了你插手,其他几位道友会不会提前察觉也说不定,本座自然不能细细察之。” “所以陛下提前将我这尊投影招来,而后又邀我在此对弈,便是为了排除变数,保证不出错漏?” 天帝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催促道:“该你了。” 神女嫣然一笑,随便应了一手,看着陷入难以挽回之势的黑子,投降认输道:“我输了,陛下棋力高深,妾身不是对手。” 天帝视线淡淡扫过棋局,见白子果如自己所料般大获全胜,就连黑白二子所差目数也同预想中不差分毫,脸上终于有了一抹极淡的笑容,伸手拂去棋局,将桌案化作一面水镜,看向神女道: “既然你无心奕棋,就让我们看看元始传人是否会按我等安排来走罢。” 神女轻笑一声:“固所愿,不敢请耳。” 在她身侧,普普通通地摆放着几件零碎的事物,薄如蝉翼的透明短刀、纯白无暇的水玉如意、一人来高的长杆旗幡......如此种种,不胜枚举,皆安安稳稳,毫无异状。 ...... 随着元神与法相所化之躯融入到因果之线中,孟奇只觉自身意识一阵恍惚,再看时却到了一处熟悉地界之中。 云蒸霞蔚,皓日当空,重重仙家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云海各地,彼此之间有金光所凝道路联通。殿阁周围古木参天,奇花瑞草遍地,美不胜收。 “这种感觉是...天庭碎片?”孟奇不可置信地低语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这难道是王师兄收走的那块碎片,他将其重新炼制了?” 孟奇顿了顿,踏上了云道,向着众多仙家楼阁簇拥着的一座恢弘大殿行去,那座大殿就坐落在这方小天地的正中央,周围云海蒸腾,殿阁列峙,如群星拱月,为洞天之枢机。 行不过一阵,一面青石古碑出现在道路一侧,上书四个大字:蓬莱水界。叫孟奇知晓了这方洞天的名号。 “以蓬莱为名,难道此地位于东海之上?”孟奇心中一动,作出猜测。 将此事暗暗记下,孟奇继续向着大殿行去,很快便来到了无名大殿之前,推开了虚掩的殿门。 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后滑开,露出了一张状似寻常的蒲团,上面安安稳稳地端坐着一名道人,正是孟奇寻找已久的王珝! “王师兄!”孟奇惊喜的叫了一声,却并没有等到王珝的回应,道人依旧端坐于此,眉眼低垂,似乎并没有察觉孟奇的到来。 孟奇好奇又有些踌躇地走上前去,眼睛一扫便看见道人右手搭在膝上,食指触地,在青石砖板上书就了一行字迹。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这是......”孟奇怔怔出言,显然没想到自己所见却是这样一副场景。以他目前的见识倒也能看得出来,面前的王珝状态明显不对,不像是鲜活的法身,反倒类似于一尊没有真灵的遗蜕。 “王师兄陨落了?这是他的遗言?”孟奇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万万没有想到,再次与王珝相见之时,却是见到了对方的遗蜕。 “不对,”孟奇忽然反应过来,“王师兄也是仙迹成员,碧游宫内有魂灯留存,如果他真的陨落,我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百般思量之下,孟奇鼓起勇气,伸手一弹,一道指风激射而出,打在了王珝遗蜕之上。 悄无声息间,指风化去,道人睁开了眼。 “王师兄,你没事吧?”孟奇心中一喜,连忙发问道,“我这次来......” “孟师弟,长话短说,”谁知王珝打断了他的话语,语气淡然道,“本尊已然被某位存在拉去对弈,无法插手师弟你将要面临之事。此身是本尊所留一具遗蜕,目的便是为了告知此事缘由,并给予师弟你最后一句提点。” 道人言语清越,语速不快不漫,但孟奇却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直到话语落尽,方才反应过来。 “什...什么提点?” 道人面色郑重,伸手一指地上所留字迹:“《易》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至于此言何意,须得孟师弟你自己去悟,为兄言尽于此。” “......”不待孟奇出言挽留,王珝双目合拢,便如梦幻泡影般直接消散,只留一句话音淡淡,萦绕在耳边,“若是孟师弟你能度过此劫,为兄与你仍有相见之机。”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重复着王珝所赠之言,孟奇想起了其人曾经所言,想起了高览和苏无名的未尽之意,心头笼罩的阴云越发沉密。 他轻轻吐了口气,有了离去之意,发现自己在此地并未受到任何拘束,反而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变得更为清晰,似乎能隔空降临,直接回返。 “这方洞天似乎也有了些覆盖万界的传说特征,应该是天庭碎片残留下来的。” 孟奇心念一动,以因果为锚,勾连道一印,元神法相回到了自家肉体之中。 琅琊城外,余湖水清。孟奇睁开双眼,看见了一旁等候的阮玉书。 白衣少女轻轻抚琴,清冷悦耳:“找到王师兄了吗,结果如何?” “找到了,”孟奇砸了砸嘴,“至于结果嘛,只能说不好不坏!” 他对自己将要面临的事早有感应,王珝所言也不过是加重了这个猜测,没有达到质变的程度。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阮玉书问道。看书.uukashu.cm “新得了一句谶语,”孟奇佯作轻松,嘿嘿一笑,“接下来去找个神棍,替我解解签吧!” 他接着自嘲一句:“嘿,人到了关键时刻,总免不了找神棍求安慰的心思……” 不等阮玉书出言挽留,他轻轻一跃,跳上湖面,踏水而行,渐渐远去,将背影留给了阮玉书。 注视着孟奇远去的背影,阮玉书抿起了嘴,伸手拂过身前古琴,拨动琴弦,奏出二三琴声,松旷低远,似是为其送行。 ...... 九霄天宫之上,看着孟奇赶向了广陵,神女轻轻出了口气,似自语似试探道:“目前看来,那几位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 天帝轻轻颔首:“有我和道德道友遮掩,其他几位道友在未曾回归的情况下,不会发觉魔佛的鱼其实就是元始传人。或者说,就算几位道友发觉了,在对魔佛抱有忌惮的前提下,也不会打破元始道友的计划,此乃阳谋。” 提起魔佛时,天帝面色不改,似乎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名字,并非他的仇敌。 神女面上含笑,没有过多打探,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既然如此,陛下能否放妾身离去了?” 天帝淡漠的眼光看了神女一眼,话语间不起波澜:“等此间事了之后再说,届时,你还需往道德道友那里一行。” “道德天尊吗......”神女低语一声,笑道,“妾身知道了。” 天帝微微点头,双目轻阖,不再多言,场中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289章 广陵事,野庙客 广陵城头。 城内灯火阑珊,辉煌壮阔,充满红尘气息,让人莫名觉得温暖而舒适。 城外大江宽广,倒映出天上星河与人间灯火气象,瑰丽的同时亦有一份凄清。 漆黑无言、高大厚重的广陵城墙,在此时更像是一道分界线,划分出了人间烟火与深山莽林的存在,让二者难以相容,又显得如梦似幻。 城楼檐下,一位白衣公子怀抱古琴而来,身后跟着一名娇小可爱的侍女,带着棋盘、茶盏等物。 白衣公子容貌秀丽如女子,却脸色苍白,似有不足之症在身。他站住不动,任由背后侍女布置好案几茶盏等物,方才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几声,而后端坐下去。 而广陵墙头守卫的兵士对其人行为熟视无睹,早已见怪不怪。 江东王氏,广陵侯府的少家主,在广陵范围内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侍女熟练地摆好棋盘,又为自家公子斟了一杯清茗,正想退后一步,回归原位,却突然听见了自家公子的话语: “咳,再倒一杯茶罢,有客稍后便至。” “是。” 侍女毫不惊讶地应了一声,对于自家公子料事于先的本领很是信服,旋即又拿出一个剔透的青玉茶盏,将上好的澄澈茶汤倒了进去,香味袅袅,清幽宁静。 果不其然,当王思远在膝上古琴奏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有脚步声从台阶下响起,向着城楼上行来。 王思远微微一笑,停止弹奏,回首看向来者,先是微愣,旋即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扯动元神,咳得鲜血如同细雨,点缀得白衣艳红。 “公子!” 侍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拿出药散、手帕等物,先是侍奉着王思远就着茶水将丹丸服下,接着又想要为其拭去身上血迹。 “不必如此,”王思远摆了摆手,挥退侍女,看向来客的目光既有惊喜也有感慨,“原来阁下到了这样的地步,难怪我算阁下时总是算不真切,结果常常出现偏转。” 一番剧咳之后,他说话反而顺畅了不少,伸手一拂,棋盘落在二人中间:“如何,可要对弈一盘?” 来者面色平和,隐有慈悲之意生出,轻笑道:“不了,最近一段时日与他人下棋太久,眼下一看到棋盘就头疼。” 王思远倒也不强求,却也像是失却了某种兴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病容倦怠道:“阁下今日来此,可是要送他们一程?” 他没有问来者的姓名来历,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启了正题,似乎对于来人信息了然于胸。 客人点了点头,在王思远对面坐了下来:“忙里偷闲,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方能过来亲眼见证此事。” “难怪最近几年阁下如此沉寂,”王思远像是解开了某种疑惑,“原来是这样......” 客人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事,但显然也不愿意多谈,而是抬眼看了城外一眼,发问道:“开始了吗?” “快了。”王思远自顾自摆着棋盘,似乎是在复现某个残局,闻言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刚才下人来报,他已经出了城,往江上去了。” 客人忽地轻笑一声:“顾小桑借玄女名号引诱苏孟出城,其中亦有你王氏门房的身影,若说你没有参与此事,我是万万不信的。” 王思远笑了笑,早有腹稿般地解释起来:“门房那里是货真价实地见到了素女道玄女一脉的外务总管,所言也俱为自己所见所闻。至于那外务总管暗地里又有什么谋算,嘿,岂是一个门房所能知晓的?” “老谋深算,滴水不漏。”客人玩味一笑,“可是有些人是不会在意这点,只顾盯着王公子你的。” 王思远脸色平淡道:“那又如何,不管是谁最后胜出,都不会有心思来找我麻烦了。倒是阁下,”他看了一眼客人,“对其中内情未免也太过了解了吧?” 客人笑眯眯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动,看向了城外江面之上,王思远也紧随其后,一齐扭头看去。 此时暮色渐深,天际最后一缕残阳也被阴云遮蔽,在二人元神感应之中,江面之上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虽然表现在外界的动静不大,但汹涌的元气大海却分明无比地昭示了其内的凶险。 王思远忽地叹了一声:“顾小桑怀抱死志,看来是要以自身陨落为代价,成全对方。” 客人眉眼低垂,面色慈悲之意愈发分明,低语了一声:“南无法海雷音如来。” 王思远捏着黑子的右手微微一颤,侧眼看了一眼对方,见其毫无反应,倒也没有出言发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面,等待着戏剧的落幕。 终于,在战斗开始后不到一炷香时,广陵城外忽然有一声长啸响起,内中满是内疚、痛苦、绝望和愤恨之意,还有为数不多的心灰意冷和刻骨铭心,引得两岸有猿声相应,凄凉异常,在大江之上回响,哀转久绝。 王思远摇了摇头,侧身看向身旁客人,情绪莫名道:“结束了。” “结束了。”客人附和道,“一个时代结束了,但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阁下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王思远注意力回到了案前,似是忘却了先前的话题,继续摆弄起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来,“若是无事,不如与我手谈一局?” 客人嘴角略略弯起,幽幽道:“我先前说过了,如今已然没了对弈的心思。” “可惜,”王思远长叹一声,“我还以为在苏孟去后,我会有一个好对手的。如此一来,接下来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客人并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反应,先是低头沉思一会,忽地又抬头望了眼天,无奈笑道:“我该走了,趁着还有时间去见些老朋友。否则再过一会,就该有人来催了。” “好走不送。”王思远摆了摆手,随口应道,像是已经沉迷于残局之中。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客人看了一眼城外,又侧耳听了听广陵城内被惊动的动静,于是莞尔一笑,口占了半阙贺新凉,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终究还是没有在王思远的棋盘上落子。 随着客人离开,城门楼上便只剩下了王思远和他的侍女,以及躲得远远的几个侍卫。 王思远在棋盘上按了一枚白子,忽地一甩袖子,自言自语道:“人间知己?顾小桑和苏孟?确实有那些意思了。看来顾小桑还是留了一手,以死为进吗?咳,这一手不差......” 他神情隐有癫狂,喃喃道:“不疯魔不成活,不断后路不见生。顾小桑啊顾小桑,原来你给我也上了一课,呵呵,我真应该感谢你!” 王思远身边的侍女看着自家公子,贝齿轻咬下唇,心中有些担忧,却也不大。她相信自家公子能调整过来,十分相信。 果然,随着一声长叹,王思远脸上癫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病态的潮红,他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几声,又恢复了那种自然的风流态度。 “走吧,回侯府。”王思远撇下棋盘和古琴,迈开步子往城下走去。 “是。” 侍女手脚麻利地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收入了手腕上的芥子环内,然后一阵小跑跟上了自家公子,亦步亦趋地往王氏祖宅、广陵侯府行去。 ...... 北周,孤岭。 一座简陋却坚固的破败寺庙之前,石板路上晨露微凝,似有结霜征兆,在这四月暮春时节来讲,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寺庙残破不堪,山门倾塌,只有主殿完好,旁边似有池塘,在晨光残月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水波。 大殿之门随意敞开着,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塌覆,无力地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地泥灰。 殿内坐着一道孤寂的身影,低头正对石佛,散发出一种身如朽木、心如死灰的感觉,令人不忍直视。 殿中所供佛像由青石雕刻而成,低眉垂目,满是悲苦,在佛前青灯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昏黄,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有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 门外,有话语声传入,引得殿中身影微微一颤,却仍未回头。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干哑的声音缓缓道来剩下的诗词,孟奇脸上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看向来者,“王师兄,原来你也是......” “南无法海雷音如来,为兄确实去过类似宇宙,但也不敢说是师弟你出身之地。”佛号低宣,王珝的法海化身走入殿中,“孟师弟,还是着眼于当下罢。” “说的也是,”孟奇声音嘶哑,应了一句,“师兄脱困了?” 他还记着在蓬莱水界中,王珝遗蜕所言之事。 见孟奇如今尚有几分活力,法海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尚未,只是觅得空隙,来见师弟你一次。” “让师兄费心了。”孟奇眸中似有火光乍现,“我还好,还没绝望。” “我看也是。”王珝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走了。下次再见,希望孟师弟你能脱得樊笼,一飞冲天。” “借师兄吉言了,uu看书 ww.uukans ”孟奇挤出一个笑容,“对了,师兄,能否请你为我剃度?” 正要抽身离去的法海微微一愣,目光孟奇头上停留片刻,方才道:“也好,反正此身与佛门也有渊源,为师弟你剃度也算合适。” “劳烦师兄了。”孟奇已然双掌合十,低头一礼。 “慈悲,慈悲。”法海摇了摇头,踏步来到孟奇面前,俯身看去,只见意气风发的狂刀于一夜之间双鬓花白,如霜如雪,星星点点。 法海伸出右手,其上亮起淡淡佛光,在孟奇头顶轻抚而过,语气温和道:“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乌发转黄变枯,一根根飘落,在孟奇注视下落在地面,灰飞而去。他闭上了双眼,低声附和道:“烦恼落尽,红尘远离。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真定。”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为真定剃度后,法海转身离去,边走边幽幽道,“而今......”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真定接过了法海的话头,将剩下半阙虞美人一并道来,“师兄放心罢,在挥出那一刀前,小弟不会贸然行事,呵呵,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说的便是这样罢?” “你心里有数便好。”法海低诵一声佛号,踏步升空,如梦幻泡影般逝去,只留淡淡佛光禅唱萦绕,在孤庙之中回荡。 真定坐在殿中,面对石佛,似笑似叹道:“重比翼,和云翥吗......” 第290章 9州化实,得位真君 西游世界,三十三天之外,兜率宫前。 灵草与神泉之间,一道光华腾起,凝聚收缩,显露出了王珝的身形。 长吐一口气,王珝回头看了一眼如烟花般绽放泯灭的光点,笑了一声:“天帝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竟然会直接将我送到道德天尊所在之地,看来两位彼岸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早在魔法世界中的迪伦还在调教自己二弟子的时候,王珝本尊就已经被某方宙光碎片中的天帝投影拉了过去,逼迫他静坐旁观,再也无法插手真实界世间诸事。 直到顾小桑身死,孟奇隐居荒山野庙,一切都走上了原定的轨迹,天帝才将王珝放了出来,旋即又不由分说地把他送到了道德天尊这里,美其名曰“为他助长功行”。 “作为当世唯二没有沉睡的彼岸者,若非道德天尊清静无为,天帝又要伪装出自身已经陨落的事实,不便出手,恐怕诸天万界早就成了一团橡皮泥,任二位彼岸者揉捏了。” 对彼岸者的大能产生了深深的憧憬和忌惮,王珝没有随便活动,而是恭敬地站在原地,静候道德天尊派出门下童子,前来接待。 果然,不待王珝细细打量周遭景色,准备体悟此地玄妙,不远处的普通宫殿内便走出了一位身穿银袍的童子,笑眯眯拱手打稽:“师弟来了?大老爷早有吩咐,你若前来,便随我去拜见大老爷罢!” “有劳师兄了。”王珝郑重以待地回了一礼,方才随着对方身影,往宫殿之中走去。 “师弟不必客气,”银角童子笑了一声,“我观师弟神满气足,离真君之境也不过临门一脚,只需静坐数日,便可水到渠成。想必再过不久,师弟亦能摘得金仙道果,列身诸天大能之中了。”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王珝心中一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出言道谢。 “呵呵。”银角童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不再出言,引着王珝走入了曾经来过一次的兜率宫中,走向了正殿后方所在。 绕过正殿,穿过楼阁,踏过门槛,在银角童子的指引下,王珝来到了一座布置简朴清雅的房间,看到了那位大道之主宰,万教之宗元。 房间内只有一张案几,桌上摆着一卷竹简,其后盘腿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道装老者,身前绣着一副黑白阴阳鱼绕成太极的图案,其余平平常常,仿佛普通之人,仿佛天地自然运转时大家习以为常的规律。 “弟子拜见道祖。” 面对最古老的彼岸者之一,三清当中的道德天尊,王珝收敛住心里的种种情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俯身下拜。 “起来罢,”鹤发童颜的老者双眼半开半阖,声音苍老而寻常,“你与南华纠缠不断,又得了灵宝认可,倒也可以称吾一声师伯。” 王珝闻言大喜,没想到此行还意外收获,听道德天尊话语,自己怕是被灵宝天尊当做了门下众多记名弟子之一。果然,在九州界回溯历史时所经之事早被三清看在眼中,如今也算是作出了正面表态。 “想必银角师兄愿称呼我为师弟,也有这一重因果在吧?。”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王珝重新俯身拜道:“弟子王珝,拜见师伯。” “善,”道德天尊仍未睁眼,接着道,“玉皇道友送你过来之意,吾已然知晓。你且在此休息三日,届时再来拜见。” 王珝低头称是,但又忍不住打探道:“敢问师伯,弟子所知《一世之尊》之......” “南华另出机杼,自开一条超脱之道,”道德天尊淡淡出言,打断了王珝的话语,“你便是他用来验证收获的成果之一。此事你二人自行解决,吾不做干涉。” “是。”王珝不再多言,目送道德天尊拂袖站起,负手离去,银角童子追随在后,将这处房间让给了王珝歇息。 “听天尊言语,幕后黑手果然是南华天尊,也不知他所行的超脱之道有何妙处,竟能让他窥视到未来的某一种可能?” 修行到了王珝如今这个地步,早已能确定自己所处就是当前时间节点,而非什么过去的某段历史,或者另一条时光长河支流之类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王珝现在还处在孟奇尚未成就彼岸的“第一周目”之时,梦中所见《一世之尊》也是未来的一种发展结果罢了。当然,在得到道德天尊和天帝两位彼岸者的承认后,这种发展结果极有可能成为确切的未来,成为真实不虚的历史走向。 “另外,除了《一世之尊》外,我梦中所见还有其他话本小说,这些故事中也有部分在现实中得到了验证,比如与我因缘不浅的陈姓大能,以及那方魔法世界。既然如此,说不得以后还会遇上类似世界......” 心中转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王珝来到了案几之前,看到了那卷被天尊留下的竹简。 “这个是......” 王珝伸手拿起竹简,神识探入,汲取着内里用赤明玉文书写的内容,发现其中并非自己所想的绝世神功传承,而是一篇玄之又玄的大道经文,阐述了一种以水元为主的天地开辟之秘。 “《太一生水篇》,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王珝心中一转,便知晓了道德天尊的用意,于是不再客气,盘膝而坐,将其中真意融入自身道途之中。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 ......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四时。周而又始,以己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不能埋,阴阳之所不能成。此谓之道化也。 天道贵弱,削成者以益生者;伐于强,责于坚,以辅柔弱。 ......】 玄妙无比的大道经文自王珝心田一一流淌而过,以他曾经接触过的天尊手书《清静经》为引,缓缓融入到王珝本身的三元真水大道中,以水元为主,统纳天地阴阳。 “以水为太一主,分天地,转阴阳......这是以水德之身登临帝位之法啊!”不知过去多久,王珝轻轻吐了一口气,喃喃道,“莫非道德师伯有意将我推上天帝之位,帮天帝摆脱陨落的命运?这是他和天帝达成的交易之一?” ...... 王珝身中洞天,九州界。 京城,南郊,天坛。 文武朝列,百官噤声,兵马拱卫,万民齐观。 今日是冬至日,也是新朝开国之主正式登基祭天的日子,是以京城百姓早早接到通知,携家带口在远处围观。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当今这位开国之主实乃难得的圣明之君,其人自关中之地起兵,据地称王,北上扫除外族,南下平定苗疆,家国一统,混一九州。同时又励精图治,与民休养,获取百姓支持,而后方才决定要承天建极,传之万世。 而朝中文武百官对此又是另外一种看法,当今圣上并非世家士族出身,但却心有沟壑,胸怀天下,同时又体恤民生,精力旺盛,不爱女色,专注政事。在他的铁腕统治下,中央地方俱被捏成了一个整体,少有贪腐之事发生。 或者说,一旦有类似事件出现,绝对是从重处理,决不轻饶。 “惩前政废弛,治尚严峻,澄清吏治,后宫肃明。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当今实身兼之。” 这是大臣们给出的一致评价。 在静默的等待中,随着吉时到来,穿着龙袍的当今圣上,过去的秦王,现在的九五之尊,王唐面沉如水地走上了高台,展开了祭天表文,开始诵读。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知皇灵眷命,不敢违而去之;知历数有归,不获已而当之。在昔帝王,靡不繇斯而有天下者也。朕生后世,为民于草野之间;当前朝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佑,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 王唐凝气开声,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天坛之上,百官心中,直达上天。 而在高空之上,两道人影乘风驾云而立,目视下方。 站位靠后的女子侧耳听着祭天表文的内容,同时看了一眼身前男子,嘴唇微微抿起,对自己师兄的行动不太理解。 按惯例来看,二人现在本该在与天坛圜丘相对的方泽坛附近观礼才对,绝非出现在圜丘附近,见证人王祭天。 即使师兄是人王的血亲兄弟,在朝中有供奉名号也不该如此。 女子思虑再三,轻轻吐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些多余的话,只是默默地站在男子身后,等待着其人的动作。 “颛顼以水德而王天下,绝地天通,罔有降格,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 模糊间,她听见师兄口中喃喃吐出了一句话,似是某本上古典籍所记载的一段内容。 “师兄?”女子疑问一声。 “没什么,”听到女子反问,师兄摇了摇头,淡笑道,“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 不待女子继续出言追问,师兄转开了话题:“走吧,去方泽,看看他们进行的如何了。” “好。”女子按捺住细究的心思,应了一声。 ...... 京城北郊,方泽坛。 南郊祭天,北郊祭地,前者于冬至,后者于夏至,此乃古之范例。除此之外,还有春分日于东郊朝日坛祭日,秋分日于西郊夕月坛祭月。这一系列祭祀活动,被统称为郊祭。 按惯例来看,冬至日的方泽坛,除了守卫兵士之外,应该再无其他多余人等存在才是。 不过此时的方形广场上,正有一群奇人异士聚在一起,看着中间焚烧表文的那个年轻道士。 “这样真的有效吗?” 人群外围,一名身着官服,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人群中央,语气中有些忧虑。 “谁知道呢,不过聊以**罢了。”在他旁边,一人身着劲装,打扮隐有苗疆风情,低叹了一声。 官服男子闻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自前朝倾覆,北胡趁势而起,中原气运外泄,世间灵气便进一步下降,导致修行愈发艰难。 这种情况下,许多隐世山门再也无法坐视旁观,只能纷纷入世,相助中原潜龙争夺九五之位,好收拢气运,以此补益世间灵气。 不过结果嘛,并不尽人意。 随着群龙争位逐渐激烈,灵气消失的速度反而进一步增加,许多前辈高人在闭关突破时都不慎走火入魔而死,致使修行界很是凋零了一批中坚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几大宗门经过商议,终于提出了一个法子,那便是绝地天通!将世间所剩不多的灵气尽数收拢起来,而后封山设阵,将世俗界与修行界彻底隔离开来,彼此之间互不相扰,各得其序。 当然,作出这个决定也非一帆风顺,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争斗与谈判。但如今他们既然能站在方泽坛与人王共同祭天定约,那便足以说明他们是最后的胜者,那些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好了,此处仪轨已毕,我等可以离开了。” 在众人围观下,祭台上的年轻道士转过头来,对着台下道。 “劳烦清应道长了,”有人抱拳道,“如今我等和人王立约之事已毕,绝地天通以立经世之。这便就此离去,好迁移宗门,进入秘境了。” “可。”清应道人点头应许道,又望天看了一眼,对其他人道,“各位道友若无其他事要办,便散了罢!” “善。”众人本就是来此观礼,祭天一事早已由清应道人背后的楼观道一手包办,且象征意义又大过实际意义,他们也乐得无事一身轻。见清应道人出言送客,便纷纷应了一声,出声告辞。 正当众人离开方泽坛时,突然心中有感,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天上看去。 只见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冬日晴空突地暗沉下来,浓密的铅云转眼间覆压了这一方天地,其中闷雷滚滚,电蛇在其中萦回。 “这是怎么回事?”见此奇景,众人皆是一惊,此等天地伟力,绝非人力所能企及,但又来得如此突然,令人心生不安。 “莫非是我等举动,触怒于天了?”有人忐忑不安道。 “笑话,大道无情,天地无私,岂会对我等举动作出反应?”也有人冷笑着反驳。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圜丘那边也乱做一团时,忽地一声惊雷炸响,回荡在天地之间,浩荡不休。 “......” 受惊雷震慑,众人一时都是无言,只是望着低垂的彤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场中一时无言之际,天空忽然有阳光洒下,穿破乌云,直直投射下来,如光柱般笼罩在京城上空,似是自天地间分割出了一方净土,显得奇异无比。 “这是......”有人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神色,“祥瑞?” 此人显然出身儒门,是朝廷在修行界的代表。 “谁知道呢。”有人虽然想反驳前人所言,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出什么腹稿,只能不服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别的不说,光是这副奇景,本朝人王的法理就得到了巩固。”有关注朝政者感叹道。 “此话不假,但这副景象的时机出现得也太过凑巧了吧?”亦有人皱眉道,“心里总有些不安......” 在场众人好歹都是修行人士,都有修为在身,加之自身并未受到伤害,是以很快都反应过来,彼此间开始讨论。 而在人群中央,清应道人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色,低头看向自身双手,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树梢之上,曾在圜丘出现过的一男一女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场下众人,男子笑道:“数十年筹谋,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也算是水到渠成罢!” 不顾女子疑问的眼色,男子闭上了双眼,复又睁了开来,映入眼中的是一方布置简朴清雅的房间。 “已经过去两日了吗?倒也来得及。” 意识从九州界中抽出的王珝低语一声,身周虚空溶解,幽暗浮现,身体仿佛要消失在其中,看书 w.uukansu.om 化作了一个个深邃无垠的宇宙和世界。 他的五脏六腑加速衍化,九窍有“神”诞出,眼耳口鼻等轻灵往上,缓慢衍化着不同的天地,前阴后阴沉淀,演绎出黄泉冥河景象。 “夫水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其降曰命,其官于天也。” 王珝对于《太一生水篇》的感悟尽数汇作一句话,勾动了自身窍穴,燃烧起无形火焰,推动着他轻轻往前一迈,跨过了天仙的门槛。 悄无声息间,一道道虚幻身影从王珝身边的幽暗浩瀚宇宙中飞出,有与众神之主奕棋的天汉神女,有穿着玄黑武道服的中年武者,也有没有显化人形的蔚蓝色大门、缓缓流淌的漆黑河流、血海之上沉浮的莲花...... 诸影入体,传说特征归位,猛地将王珝五脏六腑的本质进一步提高,而他泥丸祖窍之中的“太一水主”真灵则谨守自我真如,独一无二。 汩汩~ 王珝的五脏六腑中似有泉涌之声传出,阴阳划分,清浊相隔,“碧落”与“黄泉”先后生出,又以“诸海”为主体,将二者彻底包容,将王珝的周身窍穴化作诸天虚海。 身中洞天炼假为真,周身大窍化作天地雏形,彼此间互相呼应,构成了一方多元宇宙雏形。王珝此时,已经踏入了天仙之境,并且厚积薄发,直接顺势掌握了一大批他我投影,距离传说之境也更近一步。 “如今我也能自称一句真君了。”王珝睁开双眼,其中幽暗玄黑,似能吞没一切,“该去道德师伯那里了。” 请假条 由于实习指导老师临时有事,所以今天我要帮忙代课,安排直接拉满,没时间码字了,所以提前请一天假,明天莫得更新了,21号再说。 今早上八年级的早读,第三、四节是八年级的课,下午五、六节是五年级的课,然后第七节去九3开班会,晚上的八、九、十这三节自习还是八年级的……一天十节课,我只能歇两节不到一个半小时…… 第291章 天尊手中的最古宇宙 八景宫内,炉火窈然,像是映照出了人心中所有的美好与欲望,显得幽秘而深邃。 形貌寻常的道德天尊端坐炉前,旁边两名童子一人持宝扇,一人捧净瓶,看顾炉火。 当王珝来到八景宫正殿之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虽然已经晋升天仙,在道门可称真君,在天庭可唤星君,在妖族亦有妖神之称,但在王珝感应之中,这八景宫仍然是普普通通,毫无异处。 王珝整理了一下衣衫,在殿门之外恭敬一拜,扬声道:“弟子拜见师伯。” “进来罢。” 天尊话语淡淡,并未看向王珝,而是伸手一握,从虚空中摄来了一方神庭。 王珝不禁被这副景象吸引了注意力,注目看去。 只见光华之中,一方大世界在其中沉浮,九天之上有神灵班列,共同簇拥一方金座,其上有神人高居,威严凛凛,顾盼生辉。 其中的佼佼者,就连王珝面上也露出了凝重神色,下意识评估起对方的战力来。 “一方神灵治世的天地吗?其中的神王亦有天仙级数,而在众神辅佐下,恐怕我也很难支撑过三个回合。” 王珝转过神庭,看向大世界之中的地陆,却不由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个是?” 原来就在大地之上,正进行着一场浩大的战争,众多类似人族的生灵正前赴后继地投入到与一种异类生命的战争中去,厮杀之惨烈,过程之艰苦卓绝,令人动容。 在他们的称呼中,那种异类生命被唤作“恶魔”,是天神与世间生灵共同的敌人,是注定要毁灭世界的邪物。他们如今得了天神支持,要将这些恶魔一举剿灭,维护世间安宁。 而在王珝眼中,却清晰地看见,那些异类生命正是由九天之上的神灵创造而出,人间那血腥的争战,也不过是神灵眼中欣赏的剧目罢了。 “......”王珝一时略有无言,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天尊袖袍轻动,无声无息间一方与这方天地毫无二致的大世界被开辟出来,只是其中再无神灵与其造物的踪迹。 天尊将手一指,原本大世界中的所有凡族生灵统统被转移至了后开辟的世界当中,且毫无察觉,被抹去了一切冲突的记忆。至于那些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以众生苦难为乐的神灵,则与祂们存身的天地一起,被八卦炉打开后的冲霄光华裹住,投入其中。 天尊手再一指,炉盖合上,里面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反抗。 这个过程中,道德天尊双眼一直微阖,面色淡然,毫无波动。 王珝看着一份“丹材”被加入炉中,面上隐有抽搐,虽然对此早有了解,但亲眼看见道德天尊如此“凶残”的举动,他还是有些心惊,难以自制。 “现在的我最多也就是以大日为炉,山河为薪,勉强炼制一炉大药。而若像天尊这般,以天地为材,众神为炭,却是难以企及......” 正当王珝胡思乱想之间,耳中传来了道德天尊的话语:“你且上前来。” 王珝恭敬应了一声,缓步上前。 待他行至炉火边,天尊便和声道:“如今你已有真君之境,但若想在末劫之中自保,还是有所不足。” “还请师伯指点。”王珝心知正戏来了,于是俯身一礼,恭敬出言。 天尊继续道:“真君证就金仙之路,其中关隘想必你已尽知,吾不作赘言。其中圆满心灵,容纳他我对你并非难事,你也早有着手。而勘破‘我之为我’一条,你亦有类似经历,足以作为资粮。” 王珝点了点头,继续听了下去。 从天仙到传说又是一个本质提高的关隘,难度较之外景到法身更甚,王珝是因为半途转修法身体系,又有混沌青莲子这等宝物,是以没有经历那种沉淀打磨的阶段。 要知道,就连孟奇这等气运加身的应劫之人,也足足耗费了十年光阴才从外景大宗师突破到法身之境。其中固然有应对魔佛所作准备的原因,但突破法身之艰难,仍可从中窥见一斑。 而天仙至传说,更甚于此! 想要俯视万界,居高临下遍览真实界,必须具备两大条件。 一是提升自己,圆满心灵,感应到“他我”,沟通包容他们,建立起联系,等到勾连的“他我”数量达到质变的极限,则算具备了前提。 二便是认清自我,明了“我之为我”,否则他我归身,必然混乱,带来迷失。 在王珝和天帝化身奕棋的这段日子里,他并非什么事都没做,也曾以聊天为借口,从天帝化身口中知晓了上古天庭的不少概况。 按天帝所言,上古天庭全盛之时,满天星官中绝大部分也都只是天仙真君罢了,只有十一大曜等寥寥几人,能证就传说,列身诸天大能之中。 而这绝大部分天仙都是无力让境界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又没有昊天镜这种能观照诸界的宝物,迟迟感应不到“他我”,连传说之门都不知往哪边开。还有一小部分则是难以照见本性真如,明白“我之为我”,不敢让“他我”数量累积,否则必遭反噬。 只有极少数天仙才能完满这两大条件,伸手推开传说之门,接受考验,完成蜕变,成为诸界唯一的大能。 不过以道德天尊说法来看,王珝的经历显然对他证就传说有了不小的助力,可以说前路大抵宽广,只需坚定前行罢了。 “而吾观你所行之道,显然心志高远,意图在真君阶段便奠定造化基础。” 天尊道音传来,点出了王珝虚实。 见王珝点头承认,天尊继续道:“既然如此,吾且助你一程。” 一言落下,道德天尊睁开了双眼,眼眸如镜,映照出了诸天万界的景象,其中九天与九幽相对,各处近道之所俱全,似一轮黑白双鱼,缓缓转动,仿佛通往了另一方诸天万界,另一纪元。 道祖袖袍一挥,转瞬之间清浊分化,阴阳衍德,一方深邃的门户具现而出,显露在王珝面前。 不待王珝出言相询,天尊旋即道:“此乃吾和元始、灵宝共掌的一方最古宇宙,其中大道法理别有玄奥,有先天后天之分,相生相克之妙,南华对此,亦是知晓。你若能在其中将位属后天的水元之道自行演化至先天境地,进而超拔而出,那诸界唯一的金仙道果,亦可伸手摘得了。” 王珝心中一动,知晓这便是自己曾经有所感应的那方宇宙,对于其中情形也有所揣测,于是出言道:“谢师伯指点之恩,弟子愧领了。” 天尊轻轻点头,吩咐道:“自元始和灵宝去后,这方宇宙亦有其他几位道友插手,留下化身,暗布棋子,而吾无心打理。汝若有意,便替我一一扫除了罢!” 王珝恭敬应是,旋即又问道:“敢问师伯,弟子此去,是真身入内,还是分神转世?” 天尊莞尔一笑,道:“你且看我手段。” 接着随手一指,王珝只觉身体一轻,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只余一缕魂灵飘荡,而真君级数的肉壳却在八景宫中盘膝而坐,闭目不言。 “我将你真灵拘出,稍后送入此方天地,令其再造躯壳,重走修行之路,如此,方有历练之效。” 正当道人疑惑时,天尊话语传来,为其解惑。 “原来如此,”王珝心中一松,“多谢师伯。” 天尊点点头,伸手一指,闭了王珝神识,而后将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深邃门户之中,方才对侍立童子道:“你二人将他肉身送回房内,除此之外,不必多作看顾。” “是。”金角、银角两名童子低头应了一声,依天尊之命行事。 将一切处理完后,天尊闭上双眼,继续面对炉火,安然静坐。 ...... 真实界,某处净土。 山间古庙之中,菩提树下,一尊身如白玉的佛陀在和一尊体如净月的菩萨对坐而论。 忽然,佛陀气息一变,隐有高涨之势,旋即又被他压下,复归寻常。 菩萨见此略微挑眉,不待其出言询问,佛陀便含笑解释道:“本尊神游诸天,偶有奇遇,导致我亦有所得罢了。” “原来如此。”菩萨轻轻点头,二人继续便讲经论法起来。 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佛音禅唱之声不绝于耳,回荡在净土之中,引得众多佛子不自觉围绕过来,在庙外四散而坐,听得如痴如醉。 ...... 南荒,血衣教总坛。 余元立在山巅,身边是一座惨遭拆毁的神庙,从残垣断壁上残留的痕迹来看,似与当年威震南荒的蛊神有关。 当王珝真灵离体那一瞬间,余元心有所感,抬眼望了一下天际,旋即对身边之人笑道:“如今蛊神已死,南荒尽在你我二人手中,以后如何发展,端看你自家心意了。” 在他身边,身着青衫,眉心处有一点血痕的齐正言沉声道:“我如今还在九幽之内寻觅通往诸天万界的裂隙,与这尊化身之间的联系常常受到阻绝。目前而论,南荒还是由你做主才会不出现意外。” “也是,”余元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你何时能脱离九幽?” 齐正言微微沉吟,斟酌道:“怕是得还八九年时光。” “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放心,”齐正言轻吐口气,“冥海遗迹位在九幽最底层,被众多强大邪神看顾,不是你我所能插手。而黄泉贯穿九幽各处,也不必我费心去寻。唯独九幽血池行踪诡秘,若我有所发现,一定会通知你。” 余元满意点头,笑道:“冥海被天杀道人炼制成了冥海剑,黄泉有佛祖手笔留存,其内所诞真身也被真武镇压,遗骸落入孟师弟手里。唯独九幽血池尚且完好,其主血魔也失踪多年、传闻早就坐化,u看书ww.uukansu 刚好为我所用。” 齐正言面上隐现忧虑,提醒道:“怕就怕血魔死而不僵,仍然苟活于世。” “齐师兄放心,我省的。”余元轻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知道在某个宇宙,疑似有九幽裂隙存在。” “哦?”齐正言一惊,“在哪里?” 余元面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本尊前不久才在那方世界收了一个弟子,师兄若是有意,不如我二人寻个时机过去一探?” “可,”齐正言先是点头应允,旋即补充道,“若那方宇宙真有九幽裂隙存在的话,我脱困的时间便能大大缩短,或许六七年便能出来。” 若非齐正言还要分心镇压魔皇爪,消磨自身杀戮念头,这个时间还可以再短一点。 “此事不急于一时,”余元倒是无所谓,“毕竟改造南荒也要耗费时间,我们大可一同推进。” “我会设法通知留在真实界的那部分人手,让他们赶赴南荒。”齐正言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去做。 “善。”余元笑了笑,俯视着山下倾颓的血衣教建筑与在其中打扫战场的血衣教弟子,话语声飘渺而悠然,“这践行了齐师兄你之心志的南荒,或许会是一个开始......” 类似的景象,亦出现在另一重与诸天万界体系截然不同的宇宙集合之中,在玄正洲上的四圣景明福地与东海蓬莱水界当中,同样有人在低声感叹。 “本尊暂时无力插手世间诸事,我等也该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了。” “是极!” (本卷完) 第292章 青鸾认主,道祖觅徒 某方宇宙边缘。 一处荒凉星空之中,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正悠然自得地在其中行走,不时探出手去,从身旁有凝成漩涡趋势的混沌雾气中收取某些事物。 随着她的动作,一片片幻影般的混沌被打散,只余最核心的一道流光被其人拢回袖中。 “‘失道混沌’乃宇宙开辟以来,衍化过程中三千大道还未完全自洽的混沌之地,内中常有某些顶级的天材地宝与灵宝道胎出现。我如今初证金仙,也该为门下弟子考虑一二了。” 清秀纯美如水中给人一种惊涛骇浪之感,自有一股气势压人的女子视宇宙中令无数人胆寒的失道混沌于无物,如履平地。一路行来见到失道混沌也不躲避,而是径直闯入其中,打碎混沌,收走内中的天才地宝,盘算着作为门下弟子的奖赐,或者搁在宗门之中,以作激励后人奋发的诱饵。 忽然,女子轻笑一声,自语道:“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天人级数的青鸾!刚好,我如今位列道祖,尚且缺少一对合格的脚力,便用你来充当罢!” 话音刚落,女子踏出一片失道混沌,面前又呈现出一处相对安静的虚空。 此处地界中夹杂着不少三千大道衍化完全但还未分化阴阳的普通混沌,以及几颗在其中沉浮的荒凉星辰。虽然不是那种直接显化大道攻击的失道混沌,但若一不小心陷入其中,连元神寄托大道,再无寿元限制的天人大能们,也讨不了好。 而在一颗被几片混沌环绕,同海中孤岛一般的荒凉星辰之上,一只羽色华丽,尾羽尖长,两翼散布赤黄色及白色道纹的青色神鸟猛地腾跃而起,显露出天人法相,将星辰护在身下,对着女子发出了戾鸣。 女子眼中微露惊色,细细打量一番后才点头笑道:“原来是濒临衰劫,道心沦丧,又恰逢生产,母性大发,是以才失了灵智,只余本能。难怪敢对我出手!” 原来就在女子停步不前的当口,元神被本能蒙蔽,虽然心有顾忌,但见女子迟迟不去的青鸾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杀意,双翼扇动,淡青色飓风铺天盖地飞出,内中流露一丝造化气息,似乎有一方风暴世界即将成型。 同时,神鸟张口一喷,一道细如发丝的深绿色光芒化作凤凰虚影,无孔不入地罩向女子,意图打破其人防御,败坏肉身生机。 “能于争斗之中开辟小千世界,将世界毁灭之势用以对敌,起码有三劫天人的实力了,倒也算不错。” 面对青鸾的凌厉攻势,女子微微点头,稍露笑意,而后伸手点出,背后似有庆云出现,一放即收。 随着女子轻飘飘毫无烟火气的一指点出,青鸾周遭虚空遂有河水奔流之声响起,缕缕水线穿破虚空,飞射而出,转眼间就将青鸾扎扎实实地捆绑起来,摔在女子身前,听任其人发落。 见青鸾双眼赤红,满是疯狂之意,女子摇了摇头,弹出一滴水液落在神鸟头颅之上,口中轻喝一声:“还不醒来!” 澄澈水液触体,渗入颅脑之内,化作清凉气息抚慰了失控的元神,青鸾眼中终于复归清明,抬头看向女子的那一瞬间,先是大惊失色,接着急忙口吐人言道: “妾身见过道祖,还请道祖大人有大量,放过妾身一对儿女,妾身甘愿以自家性命为偿!” 女子闻言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笑问道:“你知道我?” 见眼前存在并未因自己冒犯举动而发怒,青鸾心中一动,连忙道: “百年前‘三界共鸣’异象遍传宇宙,妾身虽然身处混乱洪荒之中,也知晓这是有人证道了。后来经过多番打探,方才得知五行道祖座下亲传弟子绮思,遍历修持,终于勘破本性自空之妙,臻至合道一步,成功证就后天水之道祖,成为宇宙开辟以来第五十位金仙道祖,大道化身。” 水之道祖绮思浅笑嫣然,玩味道:“你这小鸟倒也有一番见识,想必跟脚不凡,为何却流落到这混乱洪荒之中?” 青鸾垂首道:“好教道祖知晓,妾身早年间行事颇为疏狂,无意间招惹了一个冤家,当时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那冤家后来有所奇遇,功行进度反而快妾身一步,早早证得了道君之境,强娶了妾身,又使妾身怀上了一对儿女。 “三百年前,那冤家被对头打上门来,匆忙之际施展手段,催动了布置在妾身身上的时空之门,将已有身孕的妾身送到了这处被失道混沌围绕起来的安全密地之中,以作保护。 “妾身在此处隐秘地界之中,日夜忧心夫君安全,又忙于照料一对儿女,不知不觉间自家功行也到了关口,却是于不久前陷入了道心衰竭当中,灵智沦丧,只余本能残存,因而才招惹了道祖。幸蒙道祖垂恩,拯救妾身于水火之中。” 水之道祖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说来倒也算我误闯此处,惊扰了你,不然绝不至于如此。” “不敢当道祖此言,”青鸾诚惶诚恐道,“是妾身太过大意,自以为有失道混沌阻隔,无人能够发现此地......” “不必如此,”绮思挥袖打断了青鸾言语,“我方才默运天机,知晓你那夫君如今已摆脱了敌手,再无性命之忧。只是重伤沉睡,尚未苏醒,因而迟迟不能来寻。如何,可要随我出得这混乱洪荒,与你那夫君团聚?” 青鸾见机得快,连忙投效道:“多谢道祖指点,还望道祖不弃,应允妾身与夫君在道祖门下为一脚力,为道祖奔走。” 绮思满意点头,挥手解了青鸾束缚,看着她飞回地星,将一对巨卵吞入腹中洞天,收拾了家当,而后才过来与自己汇合。 正当神鸟招展羽翼,将道祖托起,向混乱洪荒之外飞去时,青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首对绮思道:“还请道祖容禀,妾身有一事相告。” “哦,何事?”身着白裙的绮思微微一愣,心中有感。 青鸾定了身形,停在虚空之中,对背上的金仙道祖道: “妾身当年遁入混乱洪荒之时,曾在某处失道混沌中遇见过一尊正在孕育当中的灵宝胚胎。妾身当年急于寻找地界存身,加之状态不佳,是以未曾将其收取,如今算算时日,那尊灵宝差不多也该出世了,若道祖有意,妾身这便去为道祖取来。” 绮思闻言来了兴趣,问询道:“你可知那是哪一等级的灵宝胚胎,通天灵宝?还是先天灵宝?” 青鸾苦笑道:“自然是通天灵宝了,若是先天灵宝胚胎,妾身定然存活不到今日。” “说得也是,是我想岔了。”绮思自知失言,微微摇头。 先天灵宝胚胎那是何等事物?整个宇宙也只有四十九尊。毫不客气地说,那就是一尊孕育当中的先天金仙道祖!自宇宙开辟以来,不少金仙道祖都是以先天灵宝之身成道,比如归一道祖、末运道祖,以及生死道祖等。 若青鸾真的发现了一尊孕育当中的先天灵宝,或者说先天道胎,那她必然会被众多道祖惦记上,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去。 要知道,如果在先天灵宝将成未成之际,将其衍化强行打断,那就能得到一尊相应大道的先天道胎。而先天道胎的好处自不必说,不管是大道相同的半步金仙以此为依凭凝结道种,还是后天道祖借此升华自身道途,或者先天道祖将元神寄托其上,凝结相反道种,都是数一数二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一个没有背景的天人若敢随意插手其中,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青鸾自然不知道绮思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道: “妾身所见那处失道混沌,uu看书.uukanshucm有风水屏障围绕在外,可见其中是后天风之大道与水之大道占据了主要地位,其中孕育的通天灵宝也该秉承类似大道而出,与道祖之道相合。是以妾身才想着将其信息告诉道祖,谢道祖告知妾身夫君之事。” 失道混沌有很多种类,有的是几条大道占据上风,有的是相生相克的大道失去了平衡,疯狂激烈地相斗,有的则是唯相似大道保留,将剩余大道排斥得一干二净。按青鸾所言,她所见的那处失道混沌,该是第一种才对。 当然,若是没有遇到身为水之道祖的绮思,说不定青鸾就寻个时机,将那件通天灵宝取来自用了。毕竟其也是修行后天风之大道,与那件孕育之中的、秉承风水二道的通天灵宝属性相合。 绮思念头回转,沉吟片刻后道: “首先,你既然愿在我门下效力,那告知你夫君消息也是自然,不然如何安你之心?再者,既然是与水之大道有关的通天灵宝,那也不必你费力去取了,还是随我走上一遭罢。师尊在我出行前曾批命曰我此行当有弟子入门,如今想来,便是应在此处了。” 绮思道祖的师尊,那可是先天五行道祖——孔极,宇宙开辟以来第一尊孔雀的跟脚,亦是禽羽一族出身……相关讯息一闪而过,青鸾不敢多想,应了声喏,调转方向,载着绮思向着混乱洪荒深处飞去。 有道祖加持,神鸟一路行去,声势浩浩荡荡,所有阻碍视之若无物,偶有在混乱洪荒中游荡的天人或者半步金仙遇见,也是自觉退去,不敢招惹。 第293章 通天灵宝,龙虎如意 混乱洪荒之中,某处失道混沌。 随着一声闷响,这片如幻影般毫无气息外泄,以混洞吞噬之道为核心的失道混沌忽地散去,只余一点大道本源之力被绮思捏在手中,化作了一枚诡秘幽深的黑色玉珠。 “后天混洞大道原来是这番模样......”水之道祖口中喃喃自语道,“当年我得道真意时未能证见此道,没想到如今却在这里补上了。” 绮思顿了顿,又对身下亦有一番体悟的青鸾指点道:“你身为神兽之属,天然契合风之一道,与混洞之道却是不太相符,如此便不可太过上心。不然日后道途不纯,便是修至道君境地,也再难前行一步。” 青鸾笑道:“娘娘所言妾身自然知晓,不过妾身也没想着此生能修至与世同君的半步金仙之境。若非娘娘施救,妾身恐怕早已殒身天人第五衰之下,如今也不过勉强维持清醒罢了。既然如此,又怎敢奢望其他?” 绮思摇摇头,对青鸾道:“我观你元神,分明离道心之衰还有千百年时光,此次遇险不过是心中忧虑太盛,无意间触动衰竭罢了。此行之后,你便随我回归宗门,静坐养神,再加秘宝之助,倒也有几分可能过劫。” 其实真正的道心之衰,从成就元神后就已经悄然降临,无时无刻不在考验渡劫者的本心。 而在度过天人五衰第四衰,寿元之衰后,这个过程才会陡然加剧,营造出第五衰即将来临的假象。实际上,劫难在数千年乃至上万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度道心之衰不可假借他人之手,只能凭自己之力度过,就连知晓相关信息都会造成知见障,降低渡劫的成功率。是以绮思并未直言,而是在话语中略做删改,给了青鸾信心。 这是仅在半步金仙,也就是道君层次之上才会流传的常识,寻常天人自然无法知晓。 就连那些道祖、道君的门徒,其师长也不会告诉他们,以免诱发知见障,使得自家弟子渡劫失败,神智沦丧。 青鸾自然不知其中隐秘,闻言大喜,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希望,谁又愿意等死呢?神鸟连忙垂首道:“多谢娘娘恩典。” 绮思轻笑道:“不必如此作态,好了,速速带我去往那方失道混沌罢!” “不远了,就在前方。”神鸟轻鸣一声,辨明方向,振扇羽翼,身边迅风缭绕,一方方洞天随着其动作被开辟出来,又纷纷毁灭,将小千世界的破灭之势化作助推之力,加速前行。 行不过一阵,一处混沌和虚空交缠、时空风暴肆虐的漫无边际地带出现在面前,青鸾轻轻抬首,示意道: “那处失道混沌就是在其中了,被这片险地重重护卫起来,道君以下,无人可进。妾身是因为有夫君手段加持,方才能从其中闯出。” 绮思从神鸟背上站起,眼中温润水光荡漾,视线穿破无数阻碍,看到了那片位于核心之地的失道混沌,笑道: “果然是风、水二道演化而来的失道混沌,其中那尊孕育当中的通天灵宝也算是得天独厚了,竟能在失道混沌中的大道本源内孕育成形,未被混沌磨灭。 “而且此地本就偏远,又有这多时空风暴、混沌相隔,难以被外人发现,足以一直保护其到出世之日。” 当然,若是那尊通天灵宝真的能自主出世,也不过是寻常天人战力罢了,仅靠己身之力也无法闯出这片险地,只能等待偶然路过的半步金仙发现,施以援手,说不得还要被迫立下誓约,认他人为主,供其驱使。 如今绮思亲来此地,又动了收徒之念,能拜入道祖座下,对那尊通天灵宝来说,倒也是福非祸。 青鸾对其中纠葛想得一清二楚,闻言便道:“娘娘今日来此,却是那通天灵宝的幸事了。” 绮思笑而不语,背后无量毫光浮现,在其背后显化出一片浩渺水域,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汹涌。 这正是五行道祖孔极亲传,水之道祖绮思合道后的水之道种,“上善真德弱水庆云”! 道门正宗所谓“凝结顶上三花”的庆云莲花,只是一个形容,合道后大道凝结而成的道种是什么模样,全看自身喜好和是否贴近该条大道,并不一定表现为扎根庆云之上的莲花。 比如绮思的师尊,五行道祖孔极,他的五行道种便是仿自家本命大神通五色神光而来,呈现出五道通天彻地,宛若宇宙之基的光华模样,即使是在道祖层次中,也当得起无物不刷的名头。 而绮思的庆云道种,也遂其心意,化成了这样一副瀚海沧溟的景象。 道祖念头一起,从背后水域景象中伸出了一只重重蔚蓝水液凝聚的大手,打灭了诸多混沌,探向了时空风暴核心之地,要捞取其中的事物。 “从失道混沌内摄取大道本源,便是道君也要小心翼翼,而娘娘却举重若轻,不愧是身合一道的金仙道祖,当真威能广大......”青鸾看得目眩神迷,不禁感叹道。 绮思隔空出手,蔚蓝巨手在失道混沌内一触即收,再返回时已经从其中截取出了一团似水似雾的大道本源,约有人族婴孩大小,其上光华胀缩不定,似乎内蕴一方天地。 青鸾凭借目力能清晰看见,在那青碧色的大道本源一旁,有真龙、神虎两种神兽虚影咆哮,不断引动大道之力对蔚蓝巨手发动攻击,似乎在守护其中的事物。 而这些攻击却只在蔚蓝之上溅起了层层涟漪,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这便是其中的灵宝胚胎了。”正在感叹间,青鸾听见了道祖的话语,“以圆满的大道本源为资粮蕴养,这尊灵宝的出身倒是和赤霄道友颇为相似。” “娘娘所言,可是三霄宫的那位赤霄祖师?”青鸾小心翼翼出言道。 “不错,三霄宫的三位宫主,一位道祖、两名道君,皆是灵宝得道。其中赤霄道友的跟脚,便是秉承后天风、火二道而出的风火洪炉,历经百万年修持,证得道君之境。” 娘娘此言岂不是说这尊灵宝亦有道君之姿?不言其他,我历经数千年岁月,方才修至四劫地步,而这通天灵宝刚一出世便有天人战力,果真是得天独厚......青鸾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再看那团青碧色的大道本源时不免就多了一份艳羡。 窥破自家坐骑的那点小心思,绮思微微一笑,并不点破,而是再度探出蔚蓝大手,又从失道混沌内截取了一点大道本源,将其封印后甩给青鸾,指点道: “此物便是我给你的一重考验,若你能在百年内靠自家之力将其中的风之大道剥离出来并有所体悟,那我便赐你一件能对道心之衰起效的秘宝。” 青鸾闻言一喜,方才的念头被抛得一干二净,激动道:“谢娘娘恩典。” 道祖轻轻点头,握着灵宝胚胎的手中有光华顿显,将周围的龙虎虚影逼入其中,消去了灵宝应激而显的异象。 随着异象消泯,那尊灵宝胚胎的形貌终于显露出来。 在青碧色的大道本源之中,一柄形状完整,无有缺损的玉如意搁置其内,首作盘龙之貌,柄为伏虎之身,其上又有开天阳文与创世阴文两种道纹铭刻,隐显吞江嬉海,鼓弄风云之势。 而在一位道祖、一尊天人的目光下,又能清楚看见,在如意之内还有一方洞天存在,如今内里已然清浊分降,海陆明晰,步入了太古雷暴时代,正是如意的器中洞天,也是通天灵宝的证明之一。 “云从龙,风从虎,”道祖恍然道,“原来是一柄龙虎玉如意,果然契合风水之道。” 素手探入大道本源之内,绮思握住了龙虎如意的尾柄,轻轻一敲,其上残余的大道本源纷纷震落,化作流光融入如意之内,为其更添一份威势。 “一共四道通天灵禁,相当于度过了元神之衰的三劫天人,根基果然深厚。” 感受到灵宝内部元灵的蠢蠢欲动,似乎会即将显化出来,认自己为主,绮思摇摇头,以自身法力安抚道:“莫急,你我合该有一段师徒之缘,是以不用放开中枢,迎我神识入内。灵宝成道本就不易,更别提一但认主更是难以脱身了。” 听闻道祖话语,灵智懵懂,尚未完全醒觉的灵宝元灵果然安分下来,uu看书 .ukanshu 再无动作。 绮思满意道:“如此便好,你先保持这副模样,随我返回宗门,听上个千百年的同门讲道,好打磨心神,待灵智生长完全再提化形之事罢!” 普通法宝在度过天人雷劫,成就灵宝之身后元灵便能化形成人,而天生的通天灵宝也要受过一次类似劫数,将与天生灵禁相应的劫数全部度过后才可化形,不是说甫一出世便能以人形示众。 而这等灵宝,所面临的最主要问题就是天生实力强横,元灵化形太晚,没有经过金丹、元神等劫数的考验,心性修为不够,贸贸然去渡劫相当于自寻死路,尤其是与道心有关的劫数,那更是十死无生。 所以绮思才打定主意,让龙虎如意不要急于化形,而是去自行温养,感悟大道,用漫长的时光去淬炼元灵,增长灵智,磨砺自身,如此未来才能走得更远。 不然有道祖作为灵宝之主,区区几道天人劫数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那样成就的灵宝根基太过虚浮,却是不能和身经百战而来的同阶天人正面相抗,而且前路也是无望。 有师尊批语在前,绮思对于这个灵宝出身的弟子自然饱含期望,不愿其提前化形,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赋。 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个有道君之姿的弟子呢! 闻得道祖言语,玉如意轻轻一颤,似是应了一声。 绮思莞尔一笑,也不把如意收入身内,而是就这样握在手中,乘着青鸾向着宗门所在行去。 “此行已然圆满,也该返回宗门,回禀师尊了。” 第294章 通天大界,5行道祖 五行宗,很多大千世界都有,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宗门名字,普通到甚至让人怀疑是开派祖师在起宗门名字时随随便便取下的,一点也不上心。 但如果在五行宗前面加上“通天大世界”这五个字呢?那其所象征的事物就截然不同了,意味着这是诸天万界屈指可数的玄门正教,其宗门本身就代表着五行大道最权威的解释权。 要知道,通天大世界五行宗的掌教祖师,就是合了先天五行大道的金仙道祖孔极! ...... 通天大世界。 作为五行道祖门下道统五行宗所在,通天大世界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附近虚空界域诸多大千世界的交汇中心,称得上是万方汇聚,繁华鼎盛。 与度过天人五衰第二衰之后的天人所开辟的小千世界和洞天不同,一般的大千世界之外,先是九层白色凛冽的无尽罡气,罡气之外又有许多附属地星依照轨迹运行,其上常有许多星辰之属的天材地宝散布,任由本方世界生灵来去,随意采撷。 而将大千世界、九重罡气,以及日月星辰尽数包裹容纳在内的,则是与大千世界共同诞生的地膜,其能阻止大部分外人进入,如域外天魔、邪道修士等等。当然,受限于大千世界体量庞大,本源分散,这种天地胎膜也只能对天人以下的存在起效。 而通天大世界的地膜,却是与其他世界不同。 在淡金色的地膜之上,均匀分布着九个大口,无数的仙道真人、武道人仙、大妖、神灵、佛陀、魔头等,在这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于通天大世界之中的诸多跨界商行里采买自家心仪之物。 这就是有道祖坐镇的底气!不惧任何心怀不轨之人! 界外,一名刚证就元神不久的真人立在虚空之中,看着这副景象,眼中闪过一抹艳羡,不禁喟然长叹道:“今日方知天地之大。光是一个出入口附近的元神数量,就比我界所有元神真人加起来还要多了。” 在他旁边,另一名路经此地,穿着鹅黄衣衫的女性真人闻言笑道:“通天大世界可是此方虚空界域核心所在,而一方宇宙界域内光是大千世界的数量就有数亿之多。如此基数堆叠之下,出现这番景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其人眼中神光湛湛,顾盼生辉,似乎也是新成元神不久,但是一身气势渊深若海,显然别有隐秘。 “是我坐井观天了。”前者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股恐怖威压降临,于是忘记了心中所言,不由自主看向远方。 只见视线尽头,一尊庞大无匹的青色凤属神鸟正从虚空深处飞掠而来,其上每一尾凤羽都有山脉般宽广,爪生四趾,其上寒光凌厉,缭绕青色飓风。它灿金色的双眸仅是微微一扫,就让附近虚空的所有真人,以及绝大部分天君都心神摇动,难以自持。 “这,这是何等存在?” 因着神鸟只是自然而然地放开气势,并未刻意恐吓,是以新晋的元神真人还能勉强维持身形,见状既惊且畏道。 “起码是天人级数的存在。”那名鹅黄色衣衫的女性真人亦是一脸肃穆模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且,就连门中几位能开辟小千世界的天人长辈,也不曾给我这般压力。” “开辟小千世界?”新晋真人很快反应过来,惊讶道,“那可是度过两次衰劫的天人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莫非这尊神鸟层次还在其上?三劫,四劫?” 他甚至不敢再想下去,那更高的层次已经不是他所能揣度得了的。 话语间,那尊神鸟已然到了近前,许是身形太过庞大不好进入,随着一阵光华,那尊神鸟顿时缩减身形,变作寻常车驾大小。此时在场诸仙才纷纷看清,那尊神鸟的背上还端坐着一人,气息寻常。 不待新晋真人看清那人身姿,他便感觉到身旁那位女性真人先是一惊,而后俯身下拜道:“弟子叶滠拜见曾师叔祖。” 曾师叔祖?什么曾师叔祖?新晋真人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浩大合声,附近虚空那难以计数的所有元神以上的存在,什么仙道真人,武道人仙,佛门菩萨等等,齐齐鼓动法力气血,震荡虚空: “拜见绮思道祖。” 原来是金仙道祖法驾。咦,这么说来,我身边这位道友是出身五行宗,是道祖门人?难怪......新晋真人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于心底自语道。 不待他继续想下去,那尊神鸟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入地膜之中,向着通天大世界东边地陆行去。 而其上的道祖,自然也无影无踪。 ...... 进了通天大世界,一路往东,掠过不少空中岛屿,渐渐来到大千边缘,依稀能看到地处东极之地的撑天神山,但其上方却是被人一剑削平,成为了一个宽阔无比的斗法平台。 虽然并非出身此方界域,从未来过通天大世界,但有道祖指点,青鸾自然知晓五行宗所在,是以没有径直飞往斗法平台,而是稍稍一侧,来到了半空之中一处五行之力极为浓郁的所在。 作为金仙道祖的道场,五行宗并非坐落在小千世界或者洞天法宝之中,而是一方直接从大千世界衍生出去但又不与大千世界其他事物有交集的场所,而且没有山门存在,无需经过洞天入口,或是穿过空间屏障,就能直接入内。 随着一声清鸣,神鸟落在道场边缘,绮思从其上走下,对着前来迎接的迎客弟子微微点头示意,便一挥袖袍将神鸟收入其中,走向了山门大殿的方向。 一路行来,穿过众多赤青白黄黑的五色锦云霞光,身边亭台楼阁、山峰树木若隐若现,绮思没有惊动任何人,径自来到了自家师尊所在之地。 一座古朴楼阁之中,五行道祖孔极坐在蒲团之上,背后五色光华颤动不休,似是本方宇宙的物质根基显化。 其人身穿五彩道袍,面容年轻妖异,俊美如同女子,此时若有所觉,抬眼向门外看去,正听得求见之声:“弟子绮思拜见师尊。” 五行道祖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点头笑道:“进来罢!” 闻言,身着白色纱裙的绮思推门而入,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才道出此行来意:“弟子已依师尊指点,觅得佳徒了。” 孔极哦了一声,饶有兴致道:“你那弟子何在?且让我一观。” 绮思应了声是,伸手一招,一柄龙虎玉如意便出现在其人手上,以盘龙作首,伏虎为身的如意之上有道纹铭刻,周遭甚至水龙风虎显化而出,相互追逐打闹。 “倒是灵性十足,”五行道祖垂眼一观,笑了起来,“而且出身也别有神异,非是本方宇宙生灵。” “嗯?还请师尊指点。”绮思显然没料到自家徒儿出身还有这重隐秘,闻言连忙请教道。 “不是什么大事,恐怕是哪位超脱而去的道友想要干涉本界,于是落了一子,”孔极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你也不必多想,只当是自家亲传弟子来教导便是。” 绮思点点头,她心中知晓,自家师尊乃宇宙开辟前孕育的生灵,秉承先天五行大道而生,因为天生实力强大,不易成道,是以合道较晚,直到近百万年前方才成就金仙。 如此一来,那些与自家师尊交好的一些前辈,有的证了永恒,早早超脱而去,有的已成造化,自行开辟了一方大世界,体悟大道运转,也有的困拘不前,甚至就此陨落。 这种情况下,说不得便是哪位永恒道人隔着宇宙落子,与自家师尊合谋了。 不过既然得了师尊首肯,那自己也不必想太多,只需按心意行事便罢。 思虑至此,绮思于是道:“既然如此,弟子且将其搁在讲法大殿,u看书ww.uuknsh使其受道法熏陶,蕴养灵智去了。” “可,”孔极点了点头,“收徒仪式不急于一时,一来你这弟子尚未化形,二来你那些同门也不在宗门之内,所以先推后再议罢。” 孔极身为宇宙开辟前便存在的古老生灵,无数年来自然收授了不少弟子,虽说自证道后就再未收过弟子,但截至到如今,刨去或陨落或转世的那些,他门下仍有六位弟子存世。 而这六位弟子,无一例外地都证得了道君之位,除人劫之外,再无劫难加身。其中的二弟子绮思,更是于百年前身合后天水之大道,证道金仙,成就了一段“一门双道祖”的佳话。 除了刚刚返回宗门的绮思,孔极座下的剩下五名弟子,都已外出游历。或与二三好友结伴,品赏万界风景,或游走诸天,寻觅合道机缘。 绮思自然知道此事,因此并无异议,点头道:“弟子明白了,若无其他事情,弟子这便告退。” “去罢。”孔极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绮思见状,又是一礼,便退出了楼阁,顺手将房门合上。 当其人去后,楼阁之内的五行道祖面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既然天尊有意,孔某便是应了这一手又有何妨?反正对我不仅无害,更可顺水推舟,作为一枚好用的棋子落入棋盘中去。” 面容妖异的年轻道人头颅微微扬起,似是对着虚空,轻声道:“天尊当年在孔某陨落之际出手将孔某救下,又将孔某投入这方宇宙再演道途。除了顺手落子之外,想必便是为了今日罢?” 第295章 附身夺舍,元灵出手 五行宗由五行道祖亲手开辟,传承自上古时代,始终未曾受过劫数,是以门派历经久远时光,依然保留着上古时代培养弟子的方式。 方才入门的弟子,往往都是自行选择山峰,三五结伴修行,并无明确的师承谱系。若在修行途中有了疑难困惑,欲寻人解答,每月则有固定的宗门法会可供索求,届时能见到门中修为高深的前辈讲道。真人有,天仙有,甚至就连道君亦会出现。 当然,因为后二者寿元漫长,视千百年于一瞬,是以可能某些弟子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天人级数以上存在讲道的盛况。 话说回来,若是在这段自修的时间中表现优异,得了某位门中长辈青眼,则会有机缘得拜师长,名录宗门金册之上,这才算是得了真传,入了内门。 一般而言,这个时间点最晚也在弟子修成金丹之前,盖因金丹三品,丹成无悔,是以师长们都会早些将心仪的弟子收入门下,而后好生指点调教,以免耽误弟子前途,浪费了良才美玉。 不过即使拜了师父,得列真传,这些内门弟子也不算门派的中坚力量,只有修成了道门的正宗元神,长生久视,拜见了门中天人长辈之后,他们才能游历虚空万界,与他人打交道时可以自称一声道祖门下,五行真传。 叶滠,便是这样的一位元神真人。 她出身修行世家,自幼修道,被家中长辈托关系送入了五行宗中,历经数百年修行,终于修成了元神,能初步游走虚空,前往他方世界。 不久前,她自另一方大世界重宇大世界回返,刚好在通天大世界地膜之外见证了自家宗门的一位金仙祖师绮思道祖回归宗门,很是大饱了一番眼福。 返回宗门以后,她还没有好生歇息几天,便突然发现按照排序,该是自家这位新晋元神上台讲道了。 ...... 一座装饰典雅的阁楼之中,穿着鹅黄衣衫的叶滠正立在桌案之前,挽袖研墨,素手执笔,在一封信笺上书写着什么。 “叶师姐!”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滠恍然,覆手合上信笺,抬头看向门外,笑道:“原来是吴师弟,你来干什么?” 房门被来人推开,一身火红袍服的男子立在门口,对叶滠道:“叶师姐,师父唤你过去,有事吩咐。” “哦?”叶滠微微一愣,不知自家师父寻自己所为何事。 叶滠的师尊是一位天仙大能,如今已然度过第一次衰劫,正在为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做准备。 这种情况下,自家师尊应该并无闲心来找自己才是,为何还要让在旁侍立的吴师弟前来......叶滠心中有些迟疑,但并未耽搁,而是立刻随着吴师弟向着自家师尊洞府行去。 行在路上,吴师弟似是按捺不住,对着叶滠道出了此事背后根源。 “据我所知,师尊似乎是得了某位祖师吩咐,方才起了心思,唤师姐你前去。” “这......”叶滠又是一愣,自家何德何能,会和某位祖师有所牵扯?莫非是“那件事”的缘故,自己被某位祖师盯上了? “不管如何,还是先过去再说罢!现在若是有所异动,怕是不打自招。” 调理了一下心绪,叶滠跟着吴师弟进入了师尊洞府,前去拜见自家师尊。 静室之中,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道人坐在云床之下,气息寻常,但隐约间又有一股造化气息流露出来,看到其就像看到了天地开辟,清浊升降,看到了诸星列宿,日月轮转。 “弟子拜见师尊。”叶滠见状俯身一拜,一旁的吴师弟亦是相同动作。 “起来吧,”中年道人微微点头,先是让两名弟子起身,方才接着道,“为师昨日得了祖师吩咐,又见叶滠你明日便要登台讲法,这才让吴风唤你前来,嘱咐一二。” 原来与明日讲法有关,可这事怎么会引起祖师关注?再说此身以前又不是没有类似经历......叶滠心中念头如沸水涌动,翻滚不休。 不过对于自己师父不以法力传念,而是令人传命,她倒是没有疑惑。 其中原因,便在于自家师尊正在面临的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 所谓法力之衰,便是在大道反噬之力作用下,自身苦修而来的法力尽数化为乌有,元神没了法力支持从而迅速衰败下去,最多维持一二百年,便会就此陨落,连遗骸都不会剩下。 要想度过此劫,须得在自家元神内蕴养出一缕真实不虚的造化气息,并以此为凭,在元神内开辟出虚幻洞天,借助洞天之力与大道反噬之力达成平衡,缓缓将其消磨,最终度过劫数。 也只有在度过天人第二衰之后,元神才能承受住开辟一方小千世界的压力,才能于自身中开辟小千世界,运使洞天之力,有洞天之力护身。 是以在这个过程中,叶滠师尊是无法动用半点法力的。 见到自家弟子一脸疑惑,中年道人笑了一声,先是出言屏退了吴风,接着又示意叶滠打开一旁案几上的灵木匣子。 叶滠见状,按捺住心中念头,依言行事。 木匣入手,触感温润,如在抚摸上好的玉石一般,甚至有一股中正阳和之气散发而出,滋润起自家的肉身元神。叶滠眉头微微皱起,知晓光是这方木匣就价值不菲,起码是由度过一次天劫的纯阳灵木制成。 那灵木全盛之时,一身实力恐怕不在此身之下。 开启木匣,映入眼中的是一柄青玉龙虎如意,如意首端显盘龙之形,龙口中嵌有一颗纯黑玄珠,柄部以伏虎之身构成,二者成龙虎相斗之势,风起云涌之意直入心神。 如意雕工精巧,构图别出心裁,叶滠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手工痕迹,似是浑然天成。 “这个是?” 叶滠不解地抬头看向中年道人,不知自家师尊给她看这柄如意有何用意。 中年道人面容略显古怪,顿了顿方道:“莫看此物状似寻常,其实只不过是被祖师禁法遮蔽了的缘故。实际上,这是门中一位长辈,按辈分看,你该称呼其为师叔祖。” “啊?”叶滠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灵宝成道?” “不错,”中年道人直截了当道,“这位,这位师叔是绮思师叔祖新近收入门下的弟子,不过因为某些缘故并未化形。按宗门意思,是让这位师叔在讲道大殿听上几次道再说其他。” “原来如此......”叶滠捧着木匣,有些忐忑,“所以明天弟子讲道的时候,这位师叔祖就要在一旁听讲?” “不必有什么负担,”中年男子以为自家弟子对叫一件尚未化形的灵宝为师叔有些难以接受,于是出言宽慰道,“虽然这位师叔灵智懵懂,也不曾化形,但其毕竟是一件三劫通天灵宝,莫说是你,就连为师也不是其对手。” 过了天人第三衰之后,通天灵宝已经能独立作战,自行对敌,和同阶大能没多少区别,能于大千世界中开辟洞天,运用小千世界毁灭之力攻击敌方。和三劫以下的天人,战力可谓是天壤之别。 不是这个原因......叶滠摇了摇头,“也是,弟子知道了。” “这样便好,”中年男子点点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可自去。” “弟子告退。” ...... 退出师尊洞府,与吴师弟告别,叶滠独自一人返回了自家小楼。 将装有“师叔”宝体的木匣搁在案上,叶滠叹了口气,声音幽幽道:“这等麻烦事,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呢?” 她在房间中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安定了心神。 “也罢,反正这位师叔祖灵智懵懂,不会在我讲道时出言与我辩驳,揭穿我之底细,干脆就当其不存在算了。” “你这小家伙倒也有趣。”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木匣中响起,“咦,功法痕迹竟然还有一些魔道的影子,莫非你......” 话音未落,叶滠眼中一凛,背后显现出一条巨蛇身影,昂首长嘶一声,裹着她便向外逃去。 “......果然,是心魔附体,意图夺舍他人。”面对叶滠的遁逃,稚嫩声音不急不躁,缓缓道完了剩下语句,方才轻笑一声,“虽然你绝对逃不出一位先天道祖的道场,但若让你从我面前走脱,也算是落了我的面子,令人不快。” 木匣之中,龙虎如意轻轻一颤,一层水光在其上荡漾而过。 顿时,“叶滠”正在逃遁的身形凝固在了空中,周围幽幽暗暗,似有一方洞天世界成形,扰乱了空间,阻住了去路。 不待“叶滠”出言,如意上一道身影飘飘荡荡而起,伸手一指,其人身上顿时炸出一道黑色光华,蜿蜒扭曲,隐成蛇状。一道气急败坏的话语从其中传出: “该死的通天灵宝,本尊记住你了!” 如意元灵嗤笑一声:“偷入金仙道统,窃取传承,该说你是胆大妄为好呢,还是自不量力呢?” “嘿,观你这副表现,绝非寻常灵宝元灵该有的样子,”那道黑色气流陡然冷静下来,怪笑道,“莫非你也打着同样的心思,不过是过了明路?” 如意元灵身边光华如水,遮掩了自身真容,uu看书 .uuansu.co 只听话语悠然:“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若真有此意,又何必如此麻烦?” 元灵微微抬首,向着无人之处看了一眼,轻笑道:“总之,道友这缕分神还是就此散去罢!在我手中消散,总比被其他人循着因果联系摸上本尊要来得划算,此言对否?” “哼,”黑色烟气中传来一声冷哼,“总之,这次本尊认栽了。但小小的三劫通天灵宝也敢阻我行事,等你出了五行宗,本尊定然要你好看!” “狠话谁不会说?”如意元灵略有不耐,轻轻一握,那缕黑色烟气立刻溃灭成无数气流,在一阵哀嚎声中消散不见。 消泯一桩祸事,元灵微微一笑,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木匣,其中如意之上闪过一抹光华,再度沉寂下去。 过了半晌,叶滠从昏迷中醒来,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环顾四周,迷茫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重宇大世界游历吗?怎么回到了宗门之内?” 很显然,阁楼之内并没有存在来为其解惑。 苦思冥想了一会,叶滠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在后怕和恼怒之间来回变幻了好一阵,终于哀叹一声,下定决心道:“总之,先去找师尊坦白罢!” ...... 宗门深处,古朴楼阁之中。 面容妖异的年轻道人闭目而坐,背后五色光华微微胀缩,像是活物一般在呼吸。对于宗门之中的变故,虽然心中有感,但却并未过问。 “即将证就道君的天魔主,当真少见,且作为门人磨炼,让他们长长眼界罢!” 第296章 元神合道,正统超脱 翌日,五行宗,听道殿,讲法坛。 作为五行道祖的传承,五行宗内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一脉传承,有专修火行之力的,有水火相济的,也有试图五行共生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毕竟孔极本人已经合了先天五行大道,其门下弟子们虽然修炼的是同一门功法,五色神光也不会偏废,但亦各有所侧重,以图合单独的金木水火土后天道种,或者其他由先天五行衍化的大道。 当然,随着绮思合道,证就后天水之道祖,五行宗内的天人及道君们便又少了一种选择。 吴风端坐讲法坛上,面容郑重,对着殿中弟子,将神魂期的修行重点一一道来,以他三劫阳神的修为,高屋建瓴之下,这些尚未修成金丹的弟子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各有所得。 本方宇宙虽然正处在蓬勃上升期,但亦有数千万乃至上亿年的光阴流逝,经过一代代先辈的前赴后继,如今本方宇宙的正统超脱之路早已定下,正是大多数道门所奉行的元神合道之法! 以身为种,合道宇宙之路,大体分为练气和元神两个阶段。 在练气时期,先是锻体养气,壮大灵魂,使其能达到出窍夜游的地步,而后便能架构天人之桥,引气入体,开辟丹田及周身窍穴。 达到这一步后,修士便能初步超凡脱俗,辟谷不食,寿元可达二百岁。 而引气圆满之后,便可着手进行神魂的修为了。 当神念与灵魂合一,成为神魂后,修士便有神识生出,笼罩方圆百里。再将神魂与七魄合一,更是能产生种种玄妙。 这也是听道殿中绝大部分弟子所处的境界。 “而当此境圆满后,神魂与真气互相吸引,三魂合一,便能打破精神间隔,直接干涉现实,龙虎交汇,成就金丹,寿达六百。” 吴风将今天的讲道内容一一叙说完毕后,话锋一转,提起了后续境界的相关讯息。 台下众弟子闻言,纷纷竖起耳朵,想要知道更多。 虽然成就金丹是修行的第一道难关,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此进行想象,畅想未来。 毕竟能拜入五行宗中,谁还不是个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呢? 吴风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为了在激起他们奋发之心的同时又避免这些弟子好高骛远,他最终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勾勒出了修行道路上的大致风景,并未详细深入进去。 “金丹之境,有上中下三品之分,唯独上品金丹,可证我道门正宗元神,中品金丹或可行外道元神之法,而下品金丹者,终其一生无望元神之境,甚至连阴神也无法凝练。” 台下众弟子闻言轻笑,下品金丹?这种入不了眼的金丹层次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而成就元神之后,寿元从阴神尊者的一千二百载跃升至万载,可谓是长生久视,但也并非无灾无劫。” 元神真人,经过四九天劫,寄托元神于大道之中,位列天人。 天仙真君,需度天人五衰,成就半步金仙,从此超脱生死,寿与天齐,与世同君。除了杀劫之外,道行不尽,道君不陨。 合道金仙,一道之祖,将自身所合的后天大道升华为先天大道,再合相反之道,就能以两条先天大道为凭,自衍三千大道,另成造化,成就道主之位。 对于这些知识,在场弟子平日里或许有所耳闻,但并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成系统地去了解,于是一时眼中异彩连连,显然大有触动。 “今日讲道到此结束。” 一炷香后,吴风拿起手边小槌,轻轻一敲身前玉磬,结束了今日讲法。 “弟子恭送真人!” 殿中众人纷纷起立,俯身一拜。 吴风点了点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摆在殿阁角落的木匣,心中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出言,而是就此离去。 “昨日师尊将此物交给叶师姐,回头师姐就被罚了禁闭,在洞府中悔过,此物也到了我手上。也不知其中究竟是何物,竟然要被放在听道殿中,莫非是什么增长弟子悟性,开释智慧的性灵宝物?” 心中思绪转动,吴风招来一片火云,纵身一跃跳上云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 某方洞天之中。 高天之上,太古雷云浓郁,其中雷光烁烁,电蛇流转,蕴含着莫大威力。 天地间风声大作,卷起海面浪涛,狠狠拍击在崖岸之上。 高山之巅,一个童子斜倚巨岩,眺望天空,笑叹道:“没想到,此身竟然成了法宝元灵之身,还拜入了金仙道祖座下。嘿,幸好没被强行认他人为主,不然这就成了我一生的黑历史了。” 童子生得粉雕玉砌,唇红齿白,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白袍,话语间却显得极为老成,一点也不像是孕育多年,尚未化形的通天灵宝元灵。 “不过正如我所想,这方世界的主要‘剧情’,我在梦中地球上也有所涉猎,记得大部分内容。可以此为参考,谋划未来。” 自语了几句,如今以白袍童子形象现世的王珝略感麻烦地皱起了眉头。 “而当务之急,还是得褪去宝体,化作人身再言其他。” 通天灵宝寿元悠长,劫难间隔时间也极其漫长。 以王珝自身为例,如今的他作为三劫通天灵宝龙虎风水如意的元灵,uu看书 ww.uuknshu.co 下一次衰劫是天人第四衰——寿元之衰。而衰劫来临的时间,若他感应无错,该在百万年之后。 百万年,那是何等漫长的时间!天资卓越者光是这段时间就足以证道了,但对通天灵宝来说,不过是两次衰劫中修整的时间罢了。 “难怪许多宗门都将诞出元灵的法宝作为宗门存续之基,代代相传,实在是法宝与人不可一概而论啊!” 王珝叹了口气,他出身自寿元之道有缺的诸天万界,一路行来也是勇猛精进,算上在某些时间流速过快的世界中的经历,如今本尊也不过堪堪百余岁罢了,对于这漫长的时间,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灵宝之身修行艰难,虽然天生实力强横,但若想证道,还是得轮回转世走上一遭,就连出世即金仙的先天灵宝也不例外。” 王珝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刚好,趁着这方最古宇宙与真实界时间流速不同,其中修士寿元漫长,大道明晰,我正可借此调整视野,适应长生种的心态,顺便确定时间点,为插手剧情作准备。” 法宝元灵顿了顿,伸手轻触眉心,向外一拽,一道虚幻的人影被他拉了出来。 这道人影也是童子模样,与王珝当前打扮相同,只是双眼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一看便知是没有自主灵智的身外化身。 王珝摆了摆手,对方微微点头,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了这方洞天之中,成为了小千世界本身的天道,高高在上,无情无私。 “如此,我便可以专心修行,为自己推衍功法了。” 第297章 化形之劫,9霄天雷 这一日,吴风自静坐中醒来,掐指一算,默默道:“原来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吗?离我下次劫数到来还有五百年。” 一般而言,正统道门元神真人的天劫间隔时间大约在千年左右,不过可以推迟,最晚不过六千年。 当然,对吴风这五行宗出身的真人而言,若非必要,绝对不会将天劫往后推迟,而是自然而然地迎接天劫到来。 “我已经将自身元神中的仙术尽数修炼到了三劫,甚至还有两门越阶仙术,如此一来,实力总算跟上境界了。” 当修士进入到出窍期后,就会在首次出窍中感应天地法则,产生天赋小神通,这是金丹前唯一能修行进阶的术法。 除此之外,修士只能把自身术法提升到九阶,无法进阶为道术。 当然,那些甫一学会就是道术的,不在此列。 而在成就金丹后,神魂之上的术法修行上限就会提升为道术,元神之境则是仙术。至于天人级数的存在,便是元神寄托大道,引动大道之力对敌了。 不过即便如此,修行术法的等级亦有限制。 以吴风为例,他如今是二劫阳神真人,除了部分宗门秘传的越阶仙术,比如五行神光和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之外,只能把仙术修炼到三阶。不管是道术进阶来的还是一学会就是仙术的,都是如此。 更有甚者,某些与自家属性不合的术法,因为耗费时光实在漫长,很不划算,所以吴风即便到了元神之境,还是停留在道术的地步,没有提升上来。 “元神四九天劫第三劫是九火焚心,劫火猛烈,自心而起,端看自家元神真灵修为,少有秘法、秘宝拖延。” 吴风叹了口气。 “不过叶师姐她千年前就已渡过此劫,如今又恰逢禁闭期满,出关在即,我或可前去请教一番。” 七百年前,吴风的师姐叶滠自重宇大世界游历归来,第二天便被师长罚了禁闭,困守阁楼之中,一步不出。 而其人也甘愿受罚,并无反对之意,师尊本人对其中缘由,则是讳莫如深,吴风多番打探,仍未得到明确结论。 “不管怎么样,既然师姐禁闭已去,这事就算过去了。我还是早早前去拜访,请教渡劫之法算了。” 想到就做,吴风出了自家洞府,架起火云向着叶滠所在的阁楼行去。 ...... 装饰典雅的阁楼二层。 气质柔弱了不少的叶滠依旧是一身鹅黄色衣衫,和穿着大红赤袍的吴风相对而坐。 “师姐近来如何?”吴风并未直接道明来意,先是寒暄了几句。 “还可,”叶滠面色平淡,看了一眼吴风,“闭门反省七百载,倒也算是一个认清自我,沉淀心神的过程。” “师姐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吴风还是忍不住打探道,“而且师尊他老人家的态度也很奇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叶滠苦笑了几声,并未直接回答自家师弟疑问,而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观师弟修为,想必离三劫不远了。今日前来,便是问我渡劫之法的罢?” “师姐慧眼,”吴风讪讪一笑,“师弟确有此意。” “这便是了,”叶滠长叹一声,“不过我之经验,师弟你却是用不上了。” “哦,此言何意?”吴风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明白叶滠话中深意。 叶滠面露苦涩,缓缓道来内中详情。 原来,当年度过四九天劫第二劫后,叶滠便开始为第三劫九火焚心劫做准备,向师长出言请辞,打算外出游历,寻觅炼制渡劫秘宝所必需的玄之又玄事物。 虽然五行宗中大能不少,些许玄之又玄事物完全可以请他们赐下。但那样一来,便失却了历练的本意,是以叶滠最终决定还是外出游历万界,在寻觅玄之又玄事物的同时,以世间红尘、人心百态打磨道心,澄澈灵神。 “在重玄大世界,我听闻有位道友手上有玄之又玄事物‘万年阳和之气’,刚好在炼制三劫秘宝时可以用上,于是连忙赶过去交换。” 叶滠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没曾想,那位道友背后却有天魔的影子。” “天魔?”吴风一惊,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所以师姐你......” “不错,”叶滠干脆地承认下来,“师姐我大意之下中了那人陷阱,在天魔之力帮助下度过了九火焚心之劫,同时却也遭了秘魔侵袭,心智混沌。被其操纵着返回宗门,想要窥窃门内根本典籍。” “原来是这样......”吴风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师姐会被罚七百年禁闭,拘于小楼困守不出。 “所以师姐你是如何摆脱天魔附体的?”吴风又忍不住问道。 “......是一位门中长辈发现不妥,断然出手,割断了我与那魔头的联系。” 虽然当时已然被天魔附体,不知具体过程,但数百年静思下来,叶滠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知晓是那位入门不久的师叔祖帮了自己一把,于是言语间颇有庆幸与后怕之意。 “那师姐你还真是幸运,竟然恰好遇见了一位门中长辈。”吴风面上露出一抹艳羡神色。 虽然不知那位长辈具体修为,但从其能轻而易举斩去天魔念头来看,起码也是一位天人。 “......”叶滠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动,看向楼外,“这种波动是......有人渡劫?” 小楼外面,听道殿方向,可以看见正有铅云低垂,似乎直与大殿相接,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还不到百丈。其内的弟子已经被自行激活的阵法传送离开,如今正站在不远处,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在听道殿渡劫?”楼阁顶层,叶滠与吴风远眺听道殿所在之地,后者有些讶异,“今天是哪位师兄弟在讲道?莫非是心中有感,水满自溢?” 虽然成就元神后,修士已经拥有了心血来潮之能,对于自身劫数到来时间有所感应,能从容布置。但也存在一时偶有顿悟,导致渡劫时间提前,压制不住的情况。 而这种情况下还能渡劫成功的修士,成就与其他人相比,也会更高。 “或许不是哪位师兄弟,”叶滠若有所思,“也许是那位也说不定......” 她顿了顿,无视了吴风好奇的眼神。 “不说了,还是先看着罢!” ...... 空无一人的听道殿之中,一方木匣搁置在大殿一角的玉台上,一道虚影飘飘荡荡地从前飞出,抬头看向天空,面露感叹: “三百年创法,四百载悟道,终于到了这一步。” 以白袍童子形象示人的王珝凭虚而立,看书 ww.uukshu.cm看着劫云中游走的电光,忽然若有所觉,转眼看向一边虚空,微微弯身,行了一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虚空波动,呈现涟漪,凝聚成绮思身影,她对着王珝点了点头,吩咐道:“事了之后,来祖师殿见我。”旋即身形便破碎开来,竟然对王珝渡劫之事充满信心,毫不考虑失败可能。 王珝默默点头,抬眼看向上方劫云,身形一动,裹着木匣中的灵宝本体飞出大殿,冲入劫云之中。 刹那间,阴沉的劫云陡然漆黑,一道尊贵华丽的紫色粗大雷霆毫无征兆地从劫云中窜出,像是一条灵活而又恐怖的巨蛇,拥挟着天地之威,向着王珝打来。 雷霆之下,一切天地灵气都被屏蔽,就算有丹药也会被天地之力牵引,失去作用,王珝只能以自身之力迎敌。 而且作为三劫通天灵宝的元灵化形劫数,这次天劫的威力相当于元神之境的四九天劫第四劫,也是天人之劫,九霄神雷劫。 在大道压制下,王珝龙虎风水如意器身中的四道通天灵禁,只有第一道灵禁能发挥出大半威力,维持住十八层纯阳宝禁圆满的水准,将他的战力打落数个层次,连普通天人都有所不如。 “倒也是一番新奇体验。”王珝对此并不意外,而是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当头落下的紫色华贵雷霆,“不过这样一来,对于元神寄托大道的印象还能更深几分,也算是有失有得罢!” 轰! 九霄神雷劫第一道劫雷,神霄紫雷浩荡落下,将身量矮小的白袍童子吞没其中。 第298章 道心考验,5色神光 紫色明亮,至阳至刚,诸邪外道,尽数退避。 王珝所受天劫中,首道雷霆色成亮紫,尊贵华丽,蕴含着统御万雷的气势。 此乃神霄三十六雷法之“神霄紫雷”! “听闻本方宇宙中后天雷、电两条大道尚未有人与之相合,离那一步最近者便是昔年证就永恒离开本方宇宙的禹余道人的随身灵宝,如今半步金仙之境的通天灵宝神霄宫。 “以那位道君对于雷法的造诣来论,这天人劫数的第一道雷霆要以其名号命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叶滠洞府之外,其人在和吴风远眺听道殿,观王珝渡劫的同时,也在努力收压住自身气息,防止将自家劫数一并引发,致使天劫提前到来。 言谈之间,叶滠道出了一桩逸闻。 以二位真人的目力,王珝从听道殿中飞出的景象自然不会忽略,便也因此知晓了这次劫数既是天人成道之劫,也是王珝这三劫通天灵宝,龙虎风水如意元灵的化形之劫。 “不过这‘神霄紫雷’的威力有些不对,”吴风疑惑道,“竟然有五阶仙术的水准了,明明该是四阶顶峰才对。” “你别忘了,”叶滠倒是反应得快,“那位师叔祖可是三劫灵宝之身,若是劫数还和普通天人一样的话,那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鹅黄衣衫的女子伸手一拂,楼阁禁法自然启动,一面水镜显化而出,摇摇欲坠间还是窥探到了劫云内部景象。 叶滠看着水镜,淡笑道:“你看,便是如此威力的天雷,对那位来说也不过如此。” 面对九霄神雷劫第一道劫雷,神霄紫雷,披着白袍的童子风轻云淡,身子稍稍一转,内中一柄龙虎玉如意浮现,却是将自己灵宝本体迎了上去。 如意龙首之上,镶着的那枚黑色玄珠陡然亮起幽幽暗光,化作一层深沉无光的黑色界域笼罩在如意器身上面。 紫色华贵的神霄真雷甫一与其接触,只是在上面渲染开了一抹深紫色的光晕,便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没有溅起半点涟漪。 甚至就连那抹光晕也迅速消散,一切复归寻常。 “是了,这位师叔祖的本体是三劫通天灵宝,纵然因为大道之力压制无法动用灵禁,但其灵宝本质却无法抹杀。光凭五阶仙术威力的天劫,确实很难对其造成严重伤害。” 吴风恍然道。 “正是如此。” 交谈间,王珝已然一鼓作气,将第二道天劫青霄神雷,第三道天劫碧霄神雷都一一度过,如今劫云正处在一个短暂的停顿间期,给渡劫者留下了喘息之机。 “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叶滠脸上笑容消失,“师叔祖身为通天灵宝,对于大道神髓自然有所领悟,七八九这最后三道拷问大道的雷劫不必过多考虑。但是这第四、五、六中间三道劫雷,却是考验道心修为。也不知在这方面本就有所不足的师叔祖能否扛过去。” “或许绮思祖师对此有所安排也说不定......”吴风一时间也不敢妄下断语,只得模棱两可道。 在某些有真君级战力的大宗门里,触摸到了一丝大道神髓,但怎么都积累不足,或心性差些火候的真人,很多都是依仗宗门内的通天灵宝,强行渡过第四次天劫,尤其是中间与心性修为有关的部分。 作为代价,这种真君在之后修炼仙术上就要差一些,往往到了第一次衰劫来临之时,才能把两三种仙术提升到五阶。 在五行宗中,这种例子也十分常见,毕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的。 ...... 无声无息中,一道神雷飘渺而落,向着王珝打来,绚丽灿烂、莹莹如玉。 这第四道劫雷看似美丽易折,实际上除了没有大道之力加持外,已经近乎六阶仙术的威力了,与一劫天君攻击相比,也毫不逊色。 此乃九霄神雷劫第四劫,“丹宵神雷”! 对于这道考验自家心性的劫数,王珝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心念一转,白袍童子身影再度显露出来,伸手握住自家灵宝本体,其上一道虚幻灵禁亮起,隐隐可见是由十八道散发着纯阳气息的宝禁组成。 童子模样的王珝持握如意,向前轻轻一点,一方幽幽暗暗,风暴内蕴,雷霆怒吼,海洋震颤的虚幻天灾世界就此呈现,将丹霄神雷吞纳进去,试图加以消磨。 能散魂消魄的飓风劲掠而过,银白森林般的电光道道劈落,狂狼卷集而起,似是天海倾覆。 在天灾世界中的众多自然之力消磨下,丹霄神雷却是凝练非常,毫不动摇,穿过风暴,与雷霆相击,劈散天澜。 最终只余一丝的细小雷霆以一种难以阻挡的势头冲出了虚幻洞天,击打了王珝手中的如意之上。 刹那间,王珝元灵一震,周遭景色变化,再不复五行宗气象,自家却是身处在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当中,周围是身穿各色纱裙的美貌仙女,衣衫半解,轻歌曼舞,贴身服侍,很是逍遥自在。 除此之外,还有数名天人之姿的侍女靠近过来,各执仙酒灵果,轻声细语,劝君服下,共享长生不死之妙。 面对这种永恒极乐的诱惑,王珝突地叹了口气,笑道:“论男女欲情、长生不死,以我这灵宝身数百万年的寿元,又有什么法子做不到呢?去休,去休,此等诱惑,不能动我心持。” 随着王珝一语落下,绚丽灿烂的雷光突兀亮起,面前红颜化作白骨,灵药化作粪土,就连气势恢弘的庄严大殿,也变作了坟土荒草,令人心中不由一惊,有恍然若失之感生出。 但对此,王珝只是笑着诵了一首前人所作的道情,以为注脚。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 不待他将全诗诵完,如玉雷光再起,像是黯淡前的最后绚烂,周围场景如琉璃般破碎开来,化为片片光斑消失。 王珝感应中,外界景象再度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仿佛日光般耀眼的雷霆,堂堂皇皇落下,如正道之师,不可阻拦。 “景霄神雷,”王珝目光一凝,知晓这道劫雷已然抵达六劫仙术的层次,若是其上再附上一定的大道之力,便是自己也有可能身陨其中。 毕竟他现在无法动用二道以上的通天灵禁,除了器身质地外,实力与普通天人相差并不大。 “唉,本来还想留一手的,看来还是太勉强了。”白袍童子轻轻一叹,亮出了一张底牌。 只见虚空如水,一道似蕴五彩的玄色光华出现童子背后,轻轻一刷,便将景霄神雷直接刷落,没入其中滋养王珝器身。 “五色神光!” 远方楼阁,不知多少正在旁观的真人、天君诧异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他明明还未正式入门,如何习得这门大神通的?”一时间,众多怀疑、争论的念头在虚空中起伏,互相交流着信息。 “莫非是绮思祖师暗下里私相授受?”有人疑问道。 “如果是其他哪位祖师倒也有可能,可绮思祖师最重门规,怎会干出这等事情?”也有真君出言反驳。 “这位师叔本就有资格去习练五色神光,uu看书ww.uukashu.cm ”有人斟酌道,“若他元灵离体,在藏经阁中自行领悟而来,倒也说得过去。” “藏经阁并无这位师弟的出入记录。”有看守藏经阁的老辈分天仙补充道。 “怪事。” 众多真人真君摇摇头,散去了元识。没什么好看的了,能练成五色神光这门大神通,劫雷自身威力便不足一提,而其中蕴含的道心考验,看王珝度过丹霄神雷的样子,也是构不成任何阻难。 要知道,五色神光可是越阶的大神通,同阶之中有着“无物不刷”的名头,就算王珝眼下不能动用全部灵禁,那道玄色光华也有了近七阶仙术,也就是二阶天君出手的威力。 如此一来,纵然王珝的元灵化形劫数比正常的天人劫数要略高一点,也再难对其造成任何威胁,这次劫数,虽然还未结束,但已然再无悬念了。 果不其然,在刷落景霄神雷后,王珝只是微微一怔,便从其中蕴含的心性意境考验中回过神来,背后玄色光华又是一动,将接下来的玉霄神雷也一同刷落。 其中的考验,亦如春风拂面一般,没有对王珝造成任何麻烦。 至此,九霄神雷劫的中三道劫数已然全部度过,只余最后的三道琅宵蕴道雷、紫霄种道雷,和太霄化道雷了。 “想必不久,我等就该参加这位师叔祖的天人成道大典了。” 楼阁顶端,叶滠对吴风笑道。 在他们远方,一道闪烁着青玉色泽,流光溢彩的雷霆猛地劈落,携带着亘古不变、悠远永存的大道威压,罩向凭虚而立的白袍童子。 第299章 5行童子,27万 自那日王珝渡劫事毕,转眼又是百年。 叶滠和吴风等人一开始还期待着能参加这位师叔祖的成道大典,后来才郁闷发现,原来这位师叔祖性情疏懒,不爱繁文缛节,是以压根没有举办天人大典的意思。 于是只得在心底哀叹一声,将此事郁郁放下。 要知道,这位师叔祖可是近万年来宗门出现的所有天人之中才情最高之人,不能听其在大典上讲道一番,实在是太过可惜。 不提其在听道殿旁听数百年,便自行推衍出了五色神光这门大神通之事,光是其渡元灵化形之劫时,那第八道雷霆,紫霄种道雷出现时的场景,便足以令人惊叹了。 一般而言,九霄神雷劫中后三道雷劫,与渡劫者自身的大道领悟有关。若是不能在此之前领悟得一丝大道神髓,那么根本无法渡过这三道劫数,就算是有通天灵宝护身也不行! 后三道劫雷中,第七道琅宵蕴道雷中蕴含的大道拷问,只来自于本身修炼功法的根本,不涉及其他,不像后面两道紫霄种道雷和太霄化道雷。除了本身功法的根本外,还会涉及到已经触摸到了一丝神髓的其他大道。 当时这位师叔祖面对琅宵蕴道雷时,出现的大道拷问便是后天风之大道与水之大道显化而来的神虎真龙,在众人意料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争论。 但紫霄种道雷出现时,那接二连三登场的道种文字,真是让天人之下的小辈好好饱了一番眼福! “后天风、水、雷、电四种大道,先天末运大道、生死大道、玄冥大道,甚至我还模糊看到了阴阳大道和圣德大道的道种文字。” 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弟子后来说道。 “除此之外,起码还有四种以上的道种文字显化,若非后来有祖师级人物出手,遮蔽了那位师叔祖渡劫的景象,恐怕我还能见到更多。” 当然,这副景象在令五行宗中一众天仙真人惊叹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他们的疑惑。 明明是出世不久的,只蕴含后天风、水之道的通天灵宝,如何会领悟到如此之多的大道神髓?且不提其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难道他就不知道修行专精一道的好处吗? 心思不纯者,如何攀登巅峰,见到绝巅风景?岂非白白浪费了他的那身天赋? 不过在见到无论是孔极还是绮思都对此不予置评后,他们便不再多言,转而关心起了自家修行之事。 反正两位祖师与道合真,凝就三花,是修行上正儿八经的祖师级人物,想必对此早有考虑,不劳他们费心。 ...... 五行宗深处,某处飞瀑之下的小亭中。 一名穿着白袍的童子和一名衣成五彩的童子正坐在亭中,相互对弈。 二人俱都气息虚幻,看似就在眼前,伸手可触。但若仔细凝视观察的话,又仿佛位于层层叠叠的世界、空间、虚空之后,与世隔绝。 这是天人的共同特征! 也就是说,这两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童子,其实都是元神寄托大道,能在虚实之间随意转换,聚散如意的成道天人! 穿着赤黄白黑青五色道袍,踏着芒鞋,梳着羊角髻的三劫通天灵宝,五行神光罩的元灵,五行童子搁下手中黑子,有些忐忑地道: “我们趁着朱师兄不在,将他的心爱之物拿出来玩,这样真的好吗?” 以白袍童子形象显示的王珝慵懒笑道:“无妨,当日拜师大典上,朱师叔可是答应我了,他这副‘星宿棋盘’,随我取用。” 五行童子哦了一声,惊讶问道:“朱师兄当年在混乱洪荒中几进几出,收集了众多大千世界毁灭后的遗骸,方才打磨成棋子,又仿照曾经一位万劫道君的跟脚,最终制成了这副棋盘。把它一向看得比自家门人还紧,怎么会这么轻易舍给你?” 王珝撇了撇嘴,撑着下巴道:“还不是馋我那些三光神水。朱师叔修行水火共济之道,我凝结而出的三光神水正合他用,因而才千方百计哄骗于我,想让我给他打白工。” 但王珝又不是那些不经人事的寻常灵宝元灵,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于是仗着有自家师父,对方的师姐在背后撑腰,王珝很是敲诈了朱宏图一笔,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这副材质珍惜,与先天五运中劫运一道有关的星宿劫盘,便是其中之一。 五行童子闻言讪讪地笑了笑,同样都是灵宝元灵,他对王珝那一手凝就诸多真水的奇异本事可是羡慕得很,也不知其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同样都是能自行开辟小千世界,造化天材地宝的天仙真君,他却无法做到,甚至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说这些了,”王珝摇了摇头,转开话题,“你这次外出,又有哪些新奇见闻,说出来让我听听!” 五行童子点点头,虽然不知面前的同伴为何对外界之事如此热衷,但心性简单的他并不会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和王珝一问一答地交流起了虚空万界之间的大事件。 “神皇大世界的那位,又攻打了一个普通大千世界,将其纳入麾下统治......玄女和赤帝在混乱洪荒附近大打出手,后者最终略输一筹,被逼入混乱洪荒之中......” 言谈之间,王珝听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字,略略比较过后,便知道了自己当前所在的时间点。 “那位万载纯阳石老魔穿越前二十七万年吗?”心中低语一句,王珝将其略过,继续听五行童子讲述起此行见闻来。 那日他渡完化形劫后,绮思道祖并未追问他是从哪里习得五色神光的,反而指出了王珝版本五色神光的诸多不足,而后又丢给他一枚令牌,命他在藏经阁将这门大神通完全学会后方能出得宗门游历。 ——王珝那日渡劫所用的五色神光,是他在听道殿观察那些修得五色神光的同门自行体悟而来,与五行道祖亲传的那门越阶大神通,还是无法相比。 之所以能够以其刷落天劫,uu看书 ww.uukanshu还是王珝将那猴版的五色神光作为幌子,实则内里运用的是他所掌握的截天七剑之道传寰宇一式。 他通过对这式截天妙到毫巅的掌握,硬生生模拟出了天劫被刷落的样子。而实际上,却是王珝以无处不在的剑气将其斩灭罢了。 也正是因为能刷落天劫,众多五行宗同门才误以为他是真正地学会了五色神光,就算有人能察觉到些许不对,也只会觉得是他自家有所偏重,加以改良的缘故,不会去想太多。 当然,这种把戏是绝对无法瞒过绮思和孔极两人的。但是两位金仙道祖却在这件事上保持了诡异的沉默,和王珝心照不宣。 但是王珝若想出得五行宗来,自由自在地在虚空万界行走,证见诸多大道,将自身所学升华至先天大道地步,还是要把真正的五色神光学会,见证其无物不刷的大道真意才是。 这也是他之所以和五行童子打好关系的缘故。毕竟后者乃是五行道祖孔极用自己脱落下来的五根先天混沌尾羽炼制而成,天然就会五行神光这门越阶大神通。 有其在侧,王珝在修炼过程中便是遇到什么疑难问题也好随时请教。 王珝抚摸着星宿劫盘上铭刻的“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联珠”一行小字,正在含笑听着五行童子喋喋不休,突然耳边传来一句话语: “五行、龙虎,你俩且来洞府见我。” 王珝和五行童子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分辨出了言语的主人,正是水之道祖绮思。 两名童子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棋盘,向着绮思洞府所在地行去。 第300章 失踪弟子,寻迹禹余 王珝和五行童子离了飞瀑潭亭,各自纵起遁光,依绮思道祖之命前去拜见。 行不过一阵,两名童子按落身形,停在了一间孤零零坐落在山野上的石室之前。 二人对视一眼,伸手轻扣石门,出声道:“龙虎/五行,拜见师父/师姐。” ——孔极虽然自诩玄门正宗,但五行宗内并不兴道号那一套,对此不作强求。弟子入门后,有的会给自家取一个道号,也有的便干脆以真名示人,不曾有半点遮掩。 而王珝和五行童子这等灵宝成道者,便是直接从自家器身真名中摘取二字,充作姓名。 比如五行童子的名字,便是从“五行神光罩”中而来。而依此例,王珝这通天灵宝“龙虎风水如意”的元灵,在五行宗内的名号,便是龙虎童子。 说起来,这个名讳倒也和王珝在大弟子楼成出身的那方宇宙中曾经使用过的一个马甲名号相同,似是冥冥中早有定论。 “进来罢。”绮思道祖淡淡话语从中传出,召二人入内。 二人闻言不再犹豫,推开石门,迈步而入。 甫一进入石室,王珝和五行两人眼前便是一亮,只见出现在眼前的并非窄小的石室内景,而是一方浩渺无垠的瀚海沧漭景象。 不过两人对此并不惊讶,区区小千世界,若是他们有意,亦可做到这点。 要知道,在真人天仙云集的五行宗内,每处五色掩映的山峰、殿阁之内,很有可能就是一方被开辟出来的洞天,作为五行宗中某一脉的根本传承所在。 “说起来,自打化形之后,我还没选定洞府,开辟洞天呢!” 心中暗暗提醒了自己一句,王珝和五行童子再度踏过海面,前往道祖所在之地。 绮思道场坐落在这方水域洞天的一片群岛之上,虽然是海岛环境,但其上古木参天,云雾渺绕,无端却是给人以深山野林之意。 在一株古松之下,绮思衣着白色纱裙,坐在石桌面前,含笑看向二人。 不待王珝和五行童子再次出言拜见,绮思当先开口道:“你二人来得正好,我有一事吩咐你俩去做。” 王珝和五行童子对视一眼,当先出言道:“还请师尊示下。” 绮思顿了顿,道:“宗门内有名元神弟子,近日在虚空万界游历,一不小心被几名天仙交手余波牵扯,激发了身上秘宝,将其送往了一方大世界中,行踪不明。 “是以你二人要做的,便是赶赴那方大世界,搜寻其人下落。” 王珝轻轻点头:“不知是哪方大世界?” 绮思面色略有凝重:“那方大世界曾是一位造化之主的道场,其中亦有几名合道金仙出现。不过数万年前发生了一场动乱,那方大世界自此封闭起来,少与万界沟通。” 王珝不由皱起眉头,这个描述,让他有一种很浓的既视感,像是在描述某个他很关注的大世界...... 他刚想出言询问,便听得五行童子出声道:“师姐所言,莫非是禹余道人出身的禹余天?” “不错,”绮思承认下来,“禹余道人是宇宙开辟后第一缕阴阳成道,门下曾有四名金仙道祖出世,可谓是名盛一时。 “但随着禹余道人超脱本方宇宙,先天阴阳道祖青云子近百万年前突然陨落,而非真传出身的先天杀戮道祖玉景道人又暴起发难,将先天圣德道祖星河道人和后天恶之道祖太始道人一并击杀,禹余天便不复当年气象,整方大世界支离破碎,其中环境险恶,部分地带甚至堪比混乱洪荒,有失道混沌出现。 “有鉴于此,宗门内除了几位在外游历的师兄弟外,便只有你二人能担负起这个任务了。其他天人不是实力不足,就是面临衰劫,不能轻举妄动。” 五行宗内的天人,刨去在外游历,几十数百年间无法返回的,驻守宗门的不过五六人而已。而这五六人中,有一位正在面临道心之衰,就连亲传弟子也无法拜见,其他人更不会随意打扰。 剩下几人中,虽然有一人也是度过第三次衰劫不久,但元神之内的仙术还未一一修炼上来,实力也有些不足。 综合而言,现在五行宗内,最适合的还真是王珝和五行童子二人了。 一来,两人都是三劫通天灵宝,实力在虚空万界中也算得上高端,且离下次衰劫还有百万年之久,不必为此挂怀。 二来,王珝所学颇为繁杂,面对各种情况都能拿得出手,而五行童子更不必提,光是一手五色神光就足以确保自身立于不败之地,更别说还有将其翻转而来,倾覆、崩解物质根基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了。 而且,有王珝在一旁看顾,心智简单的五行童子也不会被人蒙骗,毫不知情地落入陷阱之中,足以完成宗门托付的任务。 是以绮思才作出决断,命王珝和五行童子组队,前往禹余天寻找那名失踪的元神真人。 毕竟自禹余天大变发生之后,虚空世界众多金仙道祖都极有默契地不去插手干涉,顶多便是命自家门人旁敲侧击,希冀得知当年动乱的背后因缘。 绮思这样做,也算是合乎规矩。 绮思道祖说了这多话语,王珝却全然没放在心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禹余天这个熟悉的名字之上。 “没想到,我还未达成离开宗门的条件,便有机会前往那方世界了。只可惜时间点对不上,足足早了二十七万年。” 王珝可不曾忘记,当年道德天尊将他送入这方最古宇宙时所提过的事情:将其他几位存在投落的棋子一一扫除干净,保持道德天尊在这方最古宇宙的绝对优势。 而王珝对此也心有成算,别人先不提,那注定作为本方宇宙主角敌人的寂灭道祖和阿难佛祖,绝对与真实界中的两位存在脱不了干系。 届时待主角与其人对上之后,王珝便可在后面顺水推舟,将其他目标俱都卷入进来,最终一网打尽,完成自身使命。 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来得实在是太早了,要等待二十七万年才能见证主角出现,然后在不到三万载的时限中完成此事。 “不过也好,总算是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去进行准备、升华一身所学,”王珝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句,“而这次禹余天之行,便是一个机会。” 禹余道人是宇宙开辟后第一缕阴阳得道,后来又合了先天混沌大道,其人所开辟的禹余天对于王珝来说,绝对大有补益,不能轻易舍弃。 “而且还可趁此机会留下一些暗手,u看书 .uukansu 为将来作准备。” 心头打着不为人知的小算盘,王珝自然不会抗拒绮思的命令,和五行童子欣然接受,毫无不满。 见二人应了此命,绮思微微点头,而后示意五行童子先行离去,将王珝留了下来。 见白袍童子恭谨地垂手而立,道祖轻笑一声,嘱托道: “此行目的只在寻找那名失踪弟子,而第一要务仍是自保。禹余天不比通天大世界,其内混乱无比,有不少外来天人、道君在其中游荡,你二人前去,不可妄生事端,自不量力地招惹大敌。当然,若是被人挑衅到头上来,也不必强自忍耐,直接出手就是。” 见王珝应下,道祖又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他道:“禹余天内经过金仙大战,地膜损毁,时空风暴四溢,迄今也不曾消减分毫。你二人寻到目标后,即刻引动此符,我才好接引尔等。不然,便是金仙道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看透禹余天内中情形。” “弟子明白了。”王珝接过自家师尊递来的符箓,诚心诚意行了一礼。 不管孔极和绮思对他来历是否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又有何谋划,这份拳拳爱护之心,却是做不了假的。 “对了,师父。”王珝突地想起一事,“那名失踪的弟子,名号为何?” 若是连其人姓名都不知晓,一点头绪都没有,王珝和五行童子岂非大海捞针? 绮思点点头:“本来此事你二人自可去宗门庶务长老那里查询,但既然你在此问出,我便告诉你好了。 “那名失踪的弟子,道号苍雷。” 第301章 禹余风景,螳螂与雀 禹余天,西方大地。 此方世界当年仍有道祖驻世时,这西方地域乃是整方大世界的精华所在,地位堪比通天大世界中有五行宗驻留的东方地陆。自禹余道人往下,前后数位金仙道祖的道场都尽数坐落于此。 而每逢道祖讲道时日,禹余天中天人汇聚,道君朝列,元神真人更是不计其数,与今日的通天大世界相比也毫不逊色,令人心向往之。 “那时候,这方虚空界域还不叫通天界域,而是以禹余为名。” 高空之上,两道人影立在云端,其中一人为另一人介绍道。 “五行你曾经来过这里?” 见五行童子对禹余天一副谙熟模样,王珝不禁好奇问道。 “当年掌教大老爷成道前,曾来此请教过青云道祖,”五行童子道出了一桩往事,“毕竟阴阳五行之论自古有之,青云道祖之道对掌教大老爷颇有一番借鉴。” “原来如此。”王珝轻轻点头,没想到孔极与青云子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如此想来,未来其人帮助青云子道统重现,也不单单是为了助力玉景道人偿还出身因果,方便自家合相反大道,更是为了了断青云子对其的成道之恩。 果然,这些老狐狸一子落下,背后往往有好几个目标......王珝心中低语一句,旋即看向五行童子:“既然如此,五行你对禹余天有何了解?” “我所知也是不多,毕竟当年掌教大老爷来此之时我还尚未出世,”五行童子指着下方地陆道,“总而言之,这西方界域乃是当年禹余天精华所在,也是后来金仙大战的爆发之地,如今其内危险重重,人心算计与外界风险俱全,我们还得小心才是。” “说得不错。” 王珝点头应是,如今禹余天刚刚步入中古时代,仍有道君级数的人物在注视这方世界,虽然王珝和五行童子背后不是没人撑腰,但他们也不欲招惹麻烦,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既然如此,我们先从西方地陆外缘开始寻找那名弟子罢!” 当年金仙大战在禹余天内爆发,纵然禹余天是造化之主所创,本质不凡,但在数名金仙交手下,也只是将将维持不被破灭罢了。 如今西方地陆的核心地带,也是金仙大战的主战场,早已被时空风暴毁坏,没有任何洞府、遗迹残存,对于来此寻宝的修士们而言,毫无价值。 反倒是西方地陆外围,还有不少禹余天太古、上古时期的仙家洞府残存下来,这也是诸多来此寻宝之人的主要目标。 毕竟能扛过金仙交手的余波,那些洞府最次也是即将成就天人的阳神修士所留,甚至不排除有天仙洞天存在! 而在几十万年的时光消磨下,这些洞府大都禁法破损,极易被打开,任由众多后人来去。 是以王珝和五行童子才把寻找失踪弟子的第一站放在了这里。 而且根据五行宗中几位长于推衍天机的修士推算,那苍雷道人可能出现的地点就是在这西方地陆之上。至于更为精确的结果,则由于禹余天内险恶环境的干扰,无法得出结论。 ...... 西方地陆外围,狂风卷集着黄沙,构成了遮天蔽日的沙暴。 一条条的狰狞黑色空间裂缝像是活物一般,在灰黄色的天幕中四处游走,捕捉着那些大意的修士。 “好一副荒芜景象,”一座沙丘之上,王珝身边笼罩着淡淡水光,对五行童子感叹道,“想必万年之后,这里就该改名为西荒了。” 五行童子小脸略有凝重,盯着那些黑色空间裂缝,沉声道:“这些裂缝虽然不含大道之力,于我等元神无损,但光靠自身威力亦能伤害到我等天人法身,若非你我宝体坚固,恐怕也不能在此久留。” 王珝探出手去,如穿过幻影般在一道尺许来宽的扭曲裂缝上一掠而过,再回来时手上已然多了一条白痕。 “麻烦了,如果那名弟子真在此地,也不知能否支持到你我赶来。”王珝皱了皱眉,“毕竟除了这些空间风暴外,还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 话音刚落,王珝轻哼一声,轻轻一跺,不远处的地面上突地绽放出一朵血花。 “唔!” 一名衣衫面目俱是寻常的修士从虚空中跃出,满眼惊恐。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珝一道玄色光华刷没,最终化作一具尸体跌了出来,落在沙地上,只余一句不甘残念回荡在虚空中: “家师是神......” 余音袅袅,饱含怨念。 “一次衰劫都未度过的普通天人,”王珝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那具尸体,稍微停顿了一下,“自寻死路。” “像是某种偏向幻术、隐匿的大道,”五行童子倒是认真审查了一遍尸体,而后才对着王珝道,“正好被代表物质之基的五色神光克制,难怪你能如此轻易地取了他性命去。” “如此说来,此人倒是在这里占据一定地利了,”王珝伸手试图推算苍雷道人的下落,“说不定还害了不少性命,只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确实如此。”五行童子饶有兴致地从其人身上搜检出来几样事物,“这些法宝、材料都和其人功法属性不合,又种类繁多,想必都是从他人身上得来的。” “你若是有兴趣,那便留着罢!”王珝不觉眯起了眼,淡淡道了一句,便继续推算起来。 虽然禹余天内时空风暴密布,能阻隔道祖视线、道君推算,但一来王珝出门前领了那失踪弟子的常用之物,二来他眼下就在禹余天内。多方因素相叠之下,还是能得到不少线索的。 “那名弟子是无意中卷入天人交战,被余波波及,不得己之下才激发了护身秘宝,将他传送到了禹余天内。既然如此,他应该也在寻觅返回宗门之路,或者说离开禹余天西方地陆的途径。” 王珝排布天机,头脑之后似有一条天河浮现,其中星辰运转,昭示着难以捉摸的命运轨迹。 “后天紫薇大道、先天命运大道,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神髓,不愧是绮思师姐称赞的‘廿万年来才情最高之人’,不过......”在旁观望的五行童子眼中似有疑惑生出,“将水之大道与这两种大道结合起来,似乎和传闻中星河道祖的功法很像,偏偏我们现在还是在禹余天,是星河道祖的出身所在。这是巧合还是?” 五行童子摇摇头,没有多言。在五行道祖身边跟随良久的他深知,有些事仅仅是说出来就会惹祸上身。 不多时,王珝睁开双眼,背后绚烂星河收入泥丸宫中,看着目露疑惑的五行童子,他胸有成竹道:“差不多有结果了。” “找到了?”五行童子有些诧异,就算王珝身处禹余天内,占据地利,但他也不该如此之快的找到那苍雷道人才是。 难道他在紫薇大道和命运大道上的造诣比我所想的更高? 五行童子忍不住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当然~没有!”找到了线索,王珝忽起玩心,故意拖长声音,开了个玩笑。 不待五行童子出言,他连忙道:“不过根据宗门所载其人信息中所流露出来的心性,结合天机所彰,我已然初步确定了几个大致地点,接下来只要一一排查过去便是。” 更何况,在王珝推算中,他们此行或许别有收获也说不定。 “如果最终一圈下来,还是没有找到呢?”五行童子冷静下来,提出了疑问。 “那只能重新排检了。”王珝耸了耸肩,“所以你还是期望我们能顺顺当当罢!” “希望如此。u看书 .ukash” “借你吉言。” 白袍童子和衣成五彩的童子有说有笑地离开沙丘,走向空间风暴深处。能轻而易举置元神真人于死地的漆黑空间裂缝随着狂风起伏,沾染到他们身上,被视之若无物。 随着他们离开,这座被临时作为两位三劫天人驻留之地的沙丘很快被烈风吹拂,消逝得无影无踪。 忽然,一道虚若无物的影子从地底深处钻了出来,停留在先前王珝和五行童子二人站立地方,古怪笑道: “原来是两名法宝元灵成道的三劫天人,嘿,还是出身五行宗这道祖亲传的宗门,不是我所能招惹的。唉,若非神皇大人不愿过多树敌,只让我在此关注往来天人的讯息,我也不必私下里收了一名弟子,让他帮我行事,最终在此白白丧了命去。” 影子顿了顿,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回想。反正他和那名弟子只是互相利用,收其为徒时也遮掩了真容,彼此间感情委实不多,自然没有帮其报仇的心思。 “听那两人所言,他们来此是为了寻找失踪后辈。既然如此,我还是帮他们一把,早些解决掉此事,免得夜长梦多,又生事端,干涉我的计划。” 打定主意,虚若无物的影子撅起嘴吹了口气,一道虚幻飘渺的时空风暴从其人口中钻出。 风暴所过之处,西方地陆外围的空间风暴、裂缝、时光之风等全部融入其中,难挡分毫。 “也算是帮了你们一把,清理了一下阻碍,可不要再生枝节了。” 第302章 洞天废墟,神皇门人 西方地陆外围深处。 随着一路深入金仙战场的核心地带,周围的空间裂缝也愈发密集,有的裂缝甚至相互融合,汇集成一条宽约百丈,如天堑般横断两界的虚空门户。 这些虚空裂缝穿破了地膜,直接与虚空宇宙中某处险恶地带勾连起来,凭着天人目力,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内中有荒凉地星存在,其上偶尔还有生灵留存,令人不禁感叹生命的坚韧。 不过因为这些地星存在于虚空裂缝之中,灵气荒芜,加之还有众多域外天魔在旁虎视眈眈,是以其上生灵往往尚未到达飞出地星,知晓世界真实的地步,就被蜂拥而来的众多天魔屠灭干净,只留一颗继续沉寂下去的星辰。 “或许是当年金仙大战爆发仓促,有的洞天宗门来不及搬迁,导致洞天被毁,内中生灵迷失虚空之中,最终流落到这些‘岛屿’上,从而繁衍生息开来。” 五行童子对其作出了猜测。 “只可惜随着几十万年光阴流逝,禹余天自身也在不断恢复之中。想必再过十几万年,这些虚空裂缝就会渐渐弥合,内中地星也不知会流浪到什么地方去。”王珝叹了口气,接着道,“而且内中生灵能不能坚持到那一日还是两说。” “既然如此,你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不错。” 王珝和五行童子都是玄门正宗出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于是二人一路行来,凡是见到类似景象,便将其中生灵尽数出手救下,而后又将其送到禹余天中一些空间风暴已然平息下来的安全地带,也算是为禹余天恢复生机出了一把力。 毕竟较真来说,这些生灵都是禹余天太古、上古万族后代,血脉历经数十万年也不曾改变,是一个大千世界全盛时期的最后孑遗,冥冥中自有一股气运加身。 对如今已然开始缓慢恢复大千世界生机的禹余天来说,这些万族孑遗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天心有感之下,王珝和五行童子也收拢了不少大千世界所降下的功德之气。 “只可惜是大千世界级数的,对我等天人作用不大,无法凝练渡劫、护身秘宝。聊胜于无罢!” 把玩着手上一团指头大小的玄黄气流,王珝摇头叹了口气,将其收起。 “话不能这么说,”五行童子倒是持有反对意见,“不提你我返回宗门后可以将其赐予门中后辈弟子。光是此行之中,有禹余天功德加身,想必也能顺遂不少。再者,对于你我灵宝元灵来说,积累的大千世界功德多了,日后转世也可以享受一份便利。” “哦,五行你打算转世?”王珝倒是没想到这点,闻言感兴趣地眨了眨眼。 “没有,只是顺口一说罢了,”五行童子摇了摇头,“我和你不同,你甫一出世便是三劫通天灵宝,衰劫间隔时间长达百万载。而我却是掌教大老爷合道,从法器一步一步祭炼上来的。 “如果说你在世间驻留数十万年后,眼见得诸多同门后辈功行纷纷超过自己,而自身却不得寸进,于是动了转世念头的话,我却不会有类似想法生出。” “你是在小瞧我吗?”王珝佯作不忿,“我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转世?” “话不要说太满,”五行童子微微一笑,并不争辩,“我们日后再看。” “呵。”王珝嗤笑一声,见好就收。 如果此行一切顺利,诸多目标悉数达成的话,日后王珝少不了去轮回走上一遭。今日与五行童子谈论到这个话题,也是他有意为之,好在人前留下印象,埋个伏笔,做个铺垫。 二人又行了一阵,绕过一处绵延数千里,能阻隔仙识的空间风暴后,眼前出现了一座残存下来的洞天遗骸。 而在洞天破败不堪的入口处,还零零散散站着几道身影,如今正不怀好意地转过头来,打量起两位不速之客。 王珝脚步缓了缓,视线在几道身影前来回打量了一番,方才轻笑一声,并不遮掩,和五行童子走了出去,站到了洞天入口之前。 “有缘千里来相会,通天大世界五行宗门下龙虎、五行,见过各位道友了。” 此言一出,面前数道身影中,有几人的脸色顿然阴沉下来! ...... 几十万里外,一道幽影停下脚步,身边虚幻阻碍消去,显露出一尊瘦高个子,留着五柳长须的男性修士,其人容貌古拙,眉眼阴沉,望之不似善类。 随着远处王珝和五行童子抵达了洞天遗骸,这名修士脸上露出可畏笑容,淡淡道:“线索给了你们,有牵连的人物也已然送到了你们面前,如此一来,你们应该在这禹余天呆不久了,不会引来道祖垂目。” 他轻吐口气,留下一缕念头关注此地,同时一步迈出,来到了一片恢弘景象之地。 随着时空变幻,呈现在阴沉道人面前的,是一片平静到有些诡异的时空风暴。 在这片“平缓流淌”的时空风暴之中,黑色的空间裂缝、碎片和白色近乎透明的时光暴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发出似黑似白的混沌光芒,不再似以往那般疯狂暴烈,而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但除此之外,这时空风暴给人的感觉却更为危险、恐怖,不是四劫巅峰的真君,或者在先天宙光大道上浸淫颇深的三劫真君,根本无法入内,更不要提探索其中了。 这是禹余天西方地陆内层最深处! 过了这片地域,就是上古时代的禹余天核心所在。三位金仙道祖、三十多位半步金仙,以及数量过百的四劫天君,其余大能不计其数的鼎盛之地! 但如今,却被这片似黑似白、深邃幽暗的时空风暴隔绝开来,再也无人知晓内中情形。 阴沉道人一步跨出,出现在这片时空风暴面前,早有所料般对不远处的一尊道人冷笑道:“少羽真君,你万年来三番五次偷入禹余天中,怎地,还不死心吗?” 少羽真君闻言身子一颤,旋即似是放弃了抵抗,转过头来,颓然道:“元元子,你果然成了神皇座下走狗。” 元元子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老顽固不识天数,如今神霄宫重伤沉睡,整方禹余天任由神皇大人索求。若非担忧玉景道祖的关注,禹余天岂能存留到如今? “这种情况下,你少羽真君还试图在禹余天中寻找青云道祖传承,不是自寻死路又是如何?” 一身鸦青色道袍,面容英俊却隐含衰败之气的少羽真君叹了口气,沉声道:“老道身负青云祖师传承,纵然传承有缺,无法臻至四劫地步,但亦不能坐视祖师传承失落,后辈弟子无法成道。如今不过是拼死一搏,挣得一线希望罢了。” 元元子微微沉默,话语间也不免多了一抹敬意:“所以,你是故意来此寻死的。” “老道心中自知,这天人五衰第四衰由于功法不全的原因,老道是万万度不过去的。出发前,也有了心理准备,”少羽道人一身气势不断高涨,而元元子对此却视若无睹,继续听闻对方言语,“如果寻觅祖师传承不成,那便以身为饵,钓出来幕后黑手,再与其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元元子面容骤然冷淡下来,“你也配?” 不待少羽真君出言,元元子当先出手,大袖一挥,周围的时空风暴尽数被引动,化作一条灰白长龙浩浩荡荡地向少羽真君扑去。 风暴长龙所过之地,万物衰竭凋零,化作黯淡灰烬,再无生机,似是经过了千万载时光冲刷。 面对扑身而来的时空风暴,少羽真君只觉时光错乱,洞天连同元神屏障都在崩坏,上下左右前后、过去现在未来混乱异常,很是恐怖。 他叹了口气,念头一动,一对黑白双环从元神中浮现,滴溜溜一个旋转,放出阴阳神光,试图将时空风暴偏转过去。 但少羽真君毕竟只是一名三劫天君,uu看书 ww.uukanshu.cm一身所学又不长于宙光之道,如何和度过了寿元之衰,能将身中洞天光阴反照外界,操纵身外时光的元元子在这方面相比? 是以面对少羽真君的抵抗,元元子只是微微鼓动法力,少羽真君周围的时空风暴便猛地一个涨落,位在其内的道人刹那间就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时光冲刷。 第一个刹那过去,一丝丝白发在少羽真君头上出现,除了眼角外,额头等地方也泛起了皱纹,本就有些黯淡的皮肤更是变得灰败,似乎寿元无多,即将不久于人世。 第二个刹那之后,少羽真君满脸皱纹,皮肤干枯黯淡,而且身上散发出一股腐朽沧桑的味道。 第三个刹那来临,已经老得不成人样的少羽真君闭上了双眼,不甘叹了口气,头顶上的黑白双环无力坠下,掩埋在了一堆尘土之中。 少羽真君本人,再无踪迹。 见自己御使的时空风暴引动了少羽真君寿元之衰降临,其人身死道消,连身中洞天和其内存放的事物也没有半点残存,元元子轻哼一声,挥袖收起了禁制已毁的黑白双环,勾连了元神之中藏着的某件事物,话语间也带上了一抹恭敬意味: “神皇大人,又一名修行阴阳之道的天君被我诛杀在禹余天了。” ...... 千万里之外,洞天废墟入口处。 王珝若有所觉,回首看了一眼西方地陆内层深处,轻叹口气,转过头来继续先前所言道: “想来便是你等在追杀我五行宗弟子,使其慌不择路,一路逃入这处洞天废墟之中罢!” 请假条 笔者数日前突觉咽喉肿痛,似有炎症迹象,遂食罗红霉素、复方氨酚烷胺片数枚,佐以抗病毒颗粒一袋、抗病毒口服液一支,未果。 家慈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药也如此,病岂能好哉?按时吃药,多喝热水,多食清淡温热易消化之物!”家严亦如是。 遂依父母命行事。 昨日晨醒,炎症更甚,初时不觉,后言语嘶哑,吞咽亦难。父母忧,遂于午食后至医所,受柴胡注射剂一支。并谨尊医嘱,不食辛辣油腻、生冷刺激之物。 后半日,病几愈,语调如常。谁知今日晨起,又有腹泻来袭,半日数次,令人忧愤。医者告曰:“罗红霉素服用过量,可停矣。”又曰:“若无食欲,不愿进食白粥、素面,可用菜包子替之。至于蛋糕甜品之物,慎之!” 遂至市场,购香菇白菜、豆腐粉条二类各五个,归家。 归家,家严曰:“腹泻者,氟哌酸可治。”依其命,用三枚,立见其效,心中怡然自乐,自以为能按时返校矣! 既午,食包子五个,虽食欲大减,但饭量如常,心中自得。 至此,除咽喉炎症仍在外,余一如常人,而炎症业已渐退,体温如常,更是快然自足。见午后阳光甚好,遂携薄被、书卷、水杯等物,于阳台小憩。 申时,父急归,见余歇于阳台,含怒问曰:“拨汝手机,欲问病况,为何不接?”余答之:“人歇于阳台,手机充电于室中,又有音乐入耳,如何闻之?” 父面色稍缓,仍以测温之事催切。 见父如此,余亦有此心,遂取温度计,夹于腋窝之中,过十分钟,视之:37.1c! 父忿然变色曰:“药不能停!汝之所以腹泻者,概因用药无间断也!罗红霉素者,仍当用之,且徐徐食之,不可并用。另,汝当食酚氨咖敏之药,以降体温!” 余思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岂非隔靴搔痒乎?用药杂乱,无有章法,不虑药性冲突,伤及脏腑乎?且父不通医理,全凭经验行事,岂有医嘱之可信乎?余不可为也! 然父命难为,只得诺诺以应,食酚氨咖敏一枚,后又至医所,依例受针。 医者察曰:“今者气温27c,吾观汝仍着运动之衣,可有恶寒之症乎?” 遂告之。 医者曰:“吾观汝舌苔,既厚且白,当知汝肠胃虚弱,消化不良,低烧恶寒,亦此因也!” “既如此,该如何止之?” “勿食晚饭,多喝热水!” 余勉应之。 归家,歇于沙发之上,览诸君留笔,心中颇觉受慰,遂作日记一则,详叙诸事,博君一笑。 —— 另,因病情一波三折,身心疲乏,灵感不存,又加开学之期已近,诸多准备事宜,更耗意神,是以余告诸君曰: 暂停更新一周,九月五日恢复更新。 —— 再另,方才告父曰:“医者言,不当食。” 父哂之,曰:“其不过一医者,怎知如何用药乎?” 余默然,追记此事。 第303章 灭绝神针,天魔黑手 王珝淡淡话语声道来,对面数位天人中当即有几人神色不自在起来,其中一位男性修士看向为首者,苦笑道: “坤方道友,你可未曾说明那人是五行宗门下啊!” 被称作坤方道友者一身土黄色衣袍,显然是修行后天土之大道的修士,在后天大道之中算得上是防御无双。也正是凭着自身大道的独到之处,他才能护着身边一众明显没有三劫级数的天仙深入到这处地界。 其人面貌忠厚,搁在平常不太显眼,而眼下阴着脸时,给人的感觉却变成了外似朴野,内藏巧诈。 坤方道人冷哼一声:“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难道我道明其人身份,你们就会放过那件事物吗?”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对着王珝和五行童子貌似诚恳道:“二位道友,我等先前得见贵宗弟子有奇遇加身,一时心动,多有冒犯。还望二位道友看在贵宗弟子性命无忧之下,容我等离去,我等自有厚报!” 听了此话,王珝轻笑一声,抚掌道:“追杀我五行宗弟子,将其逼入这方残破洞天之中,又意图在外守株待兔,使其自投罗网。如此种种,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过去的?我五行宗的名声就这么不值钱?” 更何况,听这群天仙所言,那五行宗弟子苍雷道人身上明显存在某些令人心动的事物,以致于这群普遍度过第一、第二次衰劫的真君能放下面子,亲自追杀其人。 若非此地密布空间裂缝,这群天仙也无法将其视若等闲,那苍雷道人就算有秘宝护身,也早就被其抓住,任他们揉捏了。 五行童子在旁观望了一阵,也逐渐明白了其中缘由,大概还原出了事情经过,于是板着小脸道:“无论如何,我不相信我宗弟子在面临尔等追杀时未曾自报家门。明知如此还以大欺小,那也休怪我等找到你们头上了。” 对面几人脸上露出悔意,当时他们在追杀苍雷道人时,其人确实数次开口,震荡虚空,试图报出自家来历,使他们心怀忌惮。不过那坤方道人却是每每见缝插针,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其人举动,使其话语被咽回肚中,只得凭借护身秘宝,苦苦在他们攻势下支撑。 他们当时虽然对坤方道人的举动隐有觉察,但也乐得如此,免得真遇上了什么自家招惹不起的对头,届时还可以此为借口,狡辩几句,让那些在意面子的存在不会直接出手。 不过在真的面对此事时,他们才颓然发现,一切计谋巧变都是虚的,对方只需以力压人,便足以解决一切了。 见众人神情,王珝只是微微转念,便勘破其中因缘,不禁嗤笑一声:“掩耳盗铃罢了,若非我和五行有意与你们辩个明白,换其他人来,你们焉能留得性命?” 白袍童子弹了弹指,语气淡然道:“尔等若是束手就擒,随我等返回宗门听候发落,或可免去一场身死之劫。但若负隅顽抗,呵......” 话语未尽,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 对面五位天仙真君中,除了面色阴晴不定的坤方道人外,其余人都掂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最终无可奈何道:“既然如此,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语罢便自行闭了仙识,压制法力,任由五行童子背后五色光华一个闪动,将他们纷纷刷没,关押在五行童子临时开辟出的一方小千世界之内。 而当五色神光临身之际,有两三人还轻吐口气,像是才确认了王珝和五行童子的身份,相信了他们先前所言。 处理了其他四人,王珝这才转头看向孤身一人的坤方道人,略有讶异道:“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二人大意,试图离开或者攻击我二人的。” 许是想通了什么,坤方道人面色淡然,直言不讳道:“如果贫道方才当真出手偷袭,恐怕如今早已被两位道友擒下了罢?” 王珝笑而不语,五色神光可是越阶的大神通,同阶之中尚且能做到无物不刷,这些比他和五行童子还低一到两个位阶的天君一但被其刷中,除非身上有三四劫天君留存的手段,否则必然再无幸免的可能。 见王珝默认,坤方道人叹了口气,伸手召出一方小印,身上造化气息流溢,对着王珝示意道:“贫道虽然明知不是二位道友之敌,但还是想行险一搏,望道友允许。” 二劫天君和三劫天君都能开辟小千世界,运使洞天之力。彼此间差距虽然还是不小,但却比不上四劫天君和三劫天君、二劫天君和一劫天君之间的差距大,勉强算是同一层次。如果身上有几件威力强横的秘宝,越阶杀敌也非难事。 这也是坤方道人拼死一搏的底气所在。 当然,王珝和五行童子身为道祖门下,家底只会比对方更厚。 听闻坤方道人言语,王珝微微一笑,伸手拦住跃跃欲试的五行童子,抬手道:“请!” 坤方道人眼神一凛,手上小印飞出,显露出一方幽暗宇宙虚影,内中一颗颗星辰闪烁,但仔细感觉,却发现它们散发着世界之力,竟然是一个个大千世界的投影! “咦,竟然真有虚空宇宙之感?是某种阵法类仙术?”王珝略显诧异地轻笑了一声,旋即摇头道,“难怪敢以二劫之身深入到西方地陆外围深处,原来你的跟脚不只是后天土之大道,还是先天紫薇(星辰)和宇之大道!” 幽暗无垠的虚空宇宙之中,淡淡星光亮起,汇聚成坤方道人身影,其人周围是正在演化的幽暗混沌与时光风暴。 面容忠厚的坤方道人沉声道:“此乃我少年时一场奇遇中得来的传承,也奠定了我一生成就之基。道友若能破得了这道七阶巅峰的‘星斗洪荒’,那贫道自然无话可说,束手就擒便是。” “‘星斗洪荒’?”王珝若有所觉,“我记得那苍雷道人身上的护身秘宝就似与紫薇大道有关,莫非其中还有牵连?” 坤方道人面对王珝的疑问并不回答,念头一动,以自家本命法宝“九嶷印”作为镇压阵眼之物的七阶阵法类仙术“星斗洪荒”便与自家天人法身中的洞天相合,一颗颗大千世界投影般的星辰像是濒临毁灭,有恐怖的力量在其中积蓄。 被王珝护在身后的五行童子见此微微一愣:“仙术合入自身洞天,又诱发出毁灭之势,这是在损坏自家根基啊!” 王珝背后玄色水光荡漾开来,内中五色闪耀,一方洞天世界被开辟出来,闻言幽幽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对其人而言,就算要以损毁自家根基为代价,但只要从你我手中逃得性命,便是极为划算的一件事。” 话音未落,王珝背后水光一抖,他新近练成不久的五色神光被反转开来,变成了另一门赫赫有名的越阶大神通,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 随着王珝运转这门神通,他背后的五色神光合成一束,其中亮起了无数赤青黄白黑杂糅的光点,接着它们化为五色流转的针状光芒急速打出,所过之处,一切阻挡皆被洞穿,一切阻碍全部消亡。 更有甚者,随着星斗洪荒本身的毁灭,其中发散而出的浓烈毁灭、破坏之力,也被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吸纳入内,加强其本身! 要知道,这门阵法类仙术最主要的手段,除了困敌之外,便是以宇宙毁灭之势一并摧毁其中的敌人。但如今却全为王珝作了嫁衣,助他神通威力更上一层,将正在毁灭中的宇宙轻而易举地全部洞穿,两者同时泯灭。 五行神光由孔极亲创,完全锲和了先天五行大道,而由其反转来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则体现了作为物质别称、宇宙根基的五行大道倾覆的景象。u看书 ww.uukahu.co 而与五行大道相反的终结类大道,便是先天毁灭大道! 纵然王珝受限自身通天灵禁,不能发挥出这门大神通越阶的威能,使其只有八阶仙术的威力,但对付比他实力弱上不少的坤方道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星斗洪荒被毁,坤方道人身影再度显露出来,气息弱小,只有普通天人的实力。 五行童子毫不客气,背后亦是出现了五道通天彻地的光华,他左肩一抖,背后青色神光一个蜷缩,便把坤方道人拘了回来,摔落在两人面前。 “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吗?” 面对五行童子质问,坤方道人抬起头,颓然道:“服了,不过......” “不过什么?”五行童子挑了挑眉。 “不过,”坤方道人眼中突地漫上一层黑气,“他化自在魔主让我替他老人家向二位问好!”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的黑气从坤方道人脑中钻出,引动了周围愈发不安分的空间风暴、裂缝和时光之风。 方才坤方道人动用星斗洪荒时,内中的毁灭之势便勾连了这禹余天西方地陆上的种种残破景象,而后来王珝打出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更是进一步加重了这种趋势。 如今坤方道人体中暗子被引发,只见得霎时间,周围所有的时空风暴悉数汇成一团,对着王珝二人覆压过来。而在更远方,还有数道白色的淡薄气体被引动,朝着这里缓缓游来。 其中有微小的青色莲花若隐若现,杀意内敛。 第304章 星河洞天,神皇之思 “先天杀戮之气!” 得见那道青莲内敛的白色气流,五行童子纵然在和王珝合力抵抗周围时空风暴的暴动,也不由得惊呼出声,仙识震荡虚空,满是震惊之感。 “我们被时空风暴挪移了方位,现在已经相当深入西方地陆,快要接近核心所在了!” 禹余天西方地陆便是当年金仙大战爆发之地,纵然其是造化之主所创,但在足以毁灭大千的道祖之战中,也是摇摇欲坠,勉力维持罢了。 而在大战核心处,几位道祖交手的余波更是化作了失道混沌一类的事物,残余的大道之力与时空碎片相结合,化作诡秘的时空风暴,在外围呼啸不休。 王珝和五行童子便是被坤方道人身上预先留下的魔主后手所引发的时空风暴,给送到这西方地陆核心之外。若非他二人俱都是灵宝成道,寿元漫长,光是刚刚那一瞬,就足以让同境界的三劫天君去度天人第四衰了。 面对暴动的时空风暴,王珝和五行童子联手,两人背后五色神光相互交融,化作一帘光幕护住二人周全。其外的时空风暴冲击过来,在上面激起一层层涟漪,如雨打芭蕉般晃动不休。 这等时空风暴,四劫天君以下很难抵挡,但修习有五色神光的王珝和五行童子二人自然不在此例。虽然他们因为灵宝之身无法发挥出这门大神通的越阶之能,但二人联手,倒也能堪堪挡住冲击。 王珝调动身中法力,体外的五色光帘上光晕流转,凸显出无数针状事物。其激射而出,与一团团极其紧密的时空风暴相互泯灭,掀起的余波爆发开来,暂时清理出一方安全之地,但不待王珝和五行童子遁入其中,这些只容一瞬喘息的狭小地界便被随后倾压过来的时空风暴复归原状。 “如果在三息内无法离开,不待那正在向此处靠近的先天杀戮之气临身,我等估计就再无法力抵抗,只得陨落于此了。” 五行童子估算了下剩余时间,对着王珝提醒道。 虽然二人身处如此险地,但心中并无惶恐畏惧之意。毕竟他们可是道祖门下,就算禹余天内时空风暴纵横,能阻隔道祖视线,但真若到了生死关头,绮思或者孔极自然会隔空出手,将他们救下。 现在还不出手,只是有意磨砺二人罢了。 再者,这西方地陆之上虽然时空风暴纵横来去,但也不是没有生机暗藏。别的不说,他们所寻的那苍雷道人敢以元神之身在此处躲避天人追杀,还纠缠了好一段时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借助前人开辟洞天毁灭余留的废墟后,以躲避时空风暴罢了。 “三息吗?足够了。”王珝应了一句,背后水光显化天河景象,内中星辰沉浮,排布命运轨迹,寻觅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能在这里残存的洞天废墟,非得是半步金仙开辟的才有可能。当年禹余天大战爆发之前,内中道君共有三十余位,眼下找到一方的概率却是不小!” 王珝心中念头回荡,背后天河星光明灭不定,种种可能性不断显化,又被干脆利落的抹去,转向下一种结果。 “还有两息时间,”王珝心中一念起伏,“就是不知道那位旁观者打不打算出手,须得再有一份防备。” 白袍童子推算间,一张符箓从袖中抖落,被他夹在手中。上面篆文如龙蛇游走,又像是海潮起伏。 ...... 西方地陆核心外围,容貌古拙,眉眼阴沉的元元子正眺目看向王珝和五行童子所处方位,轻抚颏下五柳长须,沉吟片刻,还是勾连了元神之中暗藏的某件事物,向着某位大人物传去了信息。 “神皇大人,那五行宗门人被困时空风暴之中,只能坚持不到两息了,我们该不该插手?” 神皇大世界中,身穿金色衮袍,高踞宝座的神皇皱起了眉头,对着虚空疑问道:“听你所言,那两人都是灵宝成道,还都掌握了五色神光这么大神通,难道五行道祖会看着他们去送死?” 元元子心中一动,恭敬问道:“大人意思是,我们旁观就是,不必出手?” “不对,”神皇摇头否决了此言,周身愿力宝光中载沉载浮的金灯忽明忽暗,似自语似对元元子道,“五行道祖心思深沉,最近几十万年来,虚空宇宙中诸多大事件都有其身影,我可不相信他不会关注禹余天。” “大人的意思是?” “就是因为五行道祖在关注此地,我才该卖其人一个好,留个人情下来。” 神皇眸光深沉,五行道祖根基深厚,纵然成道算不得早,但在虚空宇宙五十余位金仙道祖中也算得上是第一序列,就连自家背后的那位道祖也不愿轻易招惹。 既然发现了其人在关注禹余天,还不如趁此机会与其交好,免得对自家日后机会造成妨碍。 思虑一定,神皇便对元元子传音道:“你速速出手将那二人救下。当然,也不要做得过于明显,太刻意总归不美。其中界限,你自己把握。” 面对这令人为难的要求,元元子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只得应了声是。 他沉吟再三,还是努力将自身当做一名无意间路经此地的四劫天君,偶然之下发现远方有人遭难,旋即出手救人。 个子瘦高的道人反手露出一盏青铜古灯,其上淡淡火光燃烧,带着引渡和安抚的意味。 元元子将手一指,其上灯蕊大放光明,陡然炽盛起来的火光顿时压下了周围的一切,镇压了周围不稳定的空间。 “然后便是将那二人带过来了。”元元子心中自语一句,正要出手,忽然一愣,“等等,那个是!” 只见随着元元子出手镇压西方地陆核心外一方空间,远在几十万里之外,王珝和五行童子周围的时空风暴也在联动之下被牵扯得出现了一丝不谐之处,似有某种事物在其中显露。 王珝背后的星辰天河中陡然跃出一颗八角垂芒的灿紫大星,光辉照耀,惊心眩目,与其相应,映照出一方幽深诡秘的漩涡状事物。 “找到了!”王珝轻呼一声,“一方半步金仙洞天,终于被愈演愈烈的时空风暴逼了出来!” 此时离三息时限已然过去两息多,只剩下不到十个刹那,不远处的先天杀戮之气已然极为靠近王珝和五行童子,隔着最后的短短一段路程,像是要随时猛扑过来。 顾不得多说什么,王珝背后天河一转,化作水幕叠在五色神光之外,将他和五行童子一裹,便向着那方洞天投去。飞遁之中,时空风暴中夹杂的时光碎片、空间裂缝总是险之又险地与二人擦身而过,不沾分毫。 “圣德之道?”远方借着元元子之眼注视着这里的神皇不禁轻咦一声,uu看书 .uukansu.m “明明是风水之道的跟脚,却对圣德之道也有一番造诣,怪了。” 远在神皇大世界的神皇本尊闭上双眼,默默推算天机:“那方洞天似乎与星河道祖座下一位半步金仙有关,而这两人一路行来,所遇诸多事物也都与星河道统有关,难道真是巧合?” 高大威严、雄姿伟岸的半步金仙高居宝座之上,脑后一轮金黄色愿力宝光冉冉升起,垂下道道金芒如檐前水帘般遮掩住自身面容,将一切都隐藏起来。 “不论如何,方才通过元元子出手一事,本座态度已经展现出来了。而剩下的,就看五行道祖对此作何反应了。” ...... 通天大世界,五行宗。 通过弟子身上事物感应到王珝二人安然无恙,绮思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被禹余天内的时空风暴阻隔了视线,但先前并未有同境界的存在遮掩天机,是以在其推算之下,事情经过很快明晰起来。 “四劫实力的他化自在天魔?”水之道祖轻语一句,其中怒气深深,“凭你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谋算我五行宗弟子?” 绮思正待出手给那天魔主一个教训,忽然门外有童子来报:“绮思祖师,掌教大老爷唤您过去。” “师尊?”绮思微微一顿,旋即若有所悟,“难道这也在您的谋划之中吗?” 经过思虑,绮思按下了心头怒火,旋即出了阁楼,向着孔极所在之地行去。 “我就说其中巧合之意太过明显,没想到却是自家师尊插手其中。” 第305章 3垣4象,核心星官 洞天之内,一条宽广无比,万千星辰于内中沉浮的绚烂云汉之上,两道人影凭虚而立,俯视着下方的粼粼水波。 “果然是星河道祖门下的洞天!”看着脚下的清澈水波,体会着时光涟漪之感与万法不沾的圣德之意,王珝面露喜色,“看这架势,似乎是被埋葬在金仙大战之下,几十万年来未曾出世的一方洞天。” 五行童子亦是目露惊色,喃喃自语道:“能在金仙大战下苟延残喘存留下来,绝对是道君级数的洞天,也不知这是三垣四象中的哪一个?” 原来,作为禹余道人门下最先合道的金仙道祖,星河道祖在禹余天四位金仙中公认实力最强,道行最深,就连门下半步金仙级数的弟子,也是数量最多。 而在禹余道人证道永恒,超脱本方宇宙后不久,星河道祖就已经合了圣德大道,彼时后来的阴阳道祖青云子和太始魔祖都还未曾合道,更不要说从未在禹余道人座下听过道,仅仅是支系传承,还自灭了满门的玉景道人了。 话说回来,在禹余道人离开后,作为造化之主道场的禹余天也曾引来不少人注目,若非星河道祖恰到好处地合道,恐怕禹余天早就落入外人之手了。 毕竟禹余道人是本方宇宙开辟以来五位永恒道人中合道最晚的一位,但其证道永恒离开却在另外三位永恒道人之前,其人可能留下的事物自然引人心动,就连几位造化之主也不例外。 所以星河道祖在合道后,为了保持禹余天声名不堕,震慑可能存在的外敌,其人曾构思过一个计划,意图在禹余天中开辟三座金仙道场,二十余座道君级数的洞天,彼此之间相互串联,结成大阵,震慑群雄。 而这些道场、洞天,便是以三垣二十八宿的名号命名,能结成周天星斗阵法,于微尘之中开辟洪荒,另演虚空宇宙。 不过还未等这个计划实施,星河道祖的同门青云子便合了先天阴阳大道,禹余天中又多了一位道祖镇压,星河道祖也不必再劳心劳力,独木支撑了。 是以这个三垣二十八宿的计划就被搁置下来,后来被星河道祖删改一番后,成为了自家道统的护山大阵——“三垣四象”洞天计划。 “三垣四象”中,除了星河道祖本人所在的“紫薇垣”是道祖道场外,其余的“太微垣”和“天市垣”则是半步金仙级数的洞天,内中有道君坐镇。而剩下的四座四象洞天,又有众多天人级数的大能驻留,共同结成阵法,彼此间相互呼应,护卫山门。 当然,除此之外,据说星河道祖还另外开辟了代表日月五星的七方洞天别府,将其隐遁在虚空乱流之中,作为山门底蕴,未来可期的复兴之机。 不过在金仙大战平息后,那日月五星七座洞天出世的却没几座,不知是毁在了大战之下还是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甚至就连星河宗残余后人也说不清这种说法是真是假。渐渐的,类似说法便被引为笑谈了。 如此种种,都是王珝和五行童子从五行宗中收藏的秘闻典籍中看来,其中后者当年还曾随着五行道祖游览过那三垣四象七方洞天,对其中内情所知甚详。 听得五行童子自语,王珝收拢念头,回答道:“应该是太微垣或者天市垣其中之一,前者有星官二十,后者有星官十九,只要清点仔细,应该能轻松辨认出来。” “若真有这么简单倒还好了,”五行童子皱起小脸,神情凝重道,“可是这个法子搁现在却是使不通了。” “你看那里。” 听得五行童子话语,王珝扭头随着其人所指看去,只见洞天之内,点点繁星闪耀,串成一条壮观的星光长河,光芒汇聚流转间,有缓缓流淌之感。但这条浩荡起伏的星光长河之中,看似完整不缺,但仔细分辨,却有不少地方黑暗无光,并无星光存留。 甚至就连那万千沉浮的星辰中,也有不少是破败不堪,一片狼藉。星辰本身也多有残损,有的还露出了星核。 而星辰彼此间的虚空上,条条狰狞的裂口大张,似是某种恶兽的大口,要将所有后来者一一吞噬干净。 “当年金仙大战爆发仓促,纵然这些洞天之中的守护禁制应激而发,但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将其中事物悉数保存下来。更不要说大战平息后,不知多少道君、道祖到此一游,内中一些有价值的事物,估计早被他们拿去了。 “如此几次下来,这方洞天自然是破败不堪,形制有损。即使是我也不能分辨出它到底是太微垣还是天市垣了。” 王珝点点头,明白了五行童子话中未尽之意:“但这也表示着,这方洞天内大部分的禁制都被后来的大神通者们破坏了,倘若有完好的禁制留存,其中定然有某种事物存在。” “是这个道理没错,”五行童子看向王珝,“你想入内一探?” 王珝笑了起来:“此处既然是星河道祖座下半步金仙弟子的洞天,内中可能有道祖传承也说不定。《星河真法》乃无上功法,对于道路相近的我亦是好处不小,如今有缘得见,自然要去撞撞机缘。” 五行童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一般而言,像他们这种通天灵宝,所修行的根本大法便是从自家宝禁、灵禁中推演而出的功法,最是契合本人,轻易不能更改。除非是有道祖级人物以自家灵禁为本,创出的功法与自家一脉相承,那才可以无缝转接。 而王珝如今既然愿意为了可能存在的道祖传承而深入洞天一探,便说明他对自家功法不太满意,起了改易根基的心思,日后说不得还要入轮回走上一遭。 不过这对有志合道的通天灵宝们来说也是常态,除了五行童子这等跟脚不凡之辈,五行宗内大大小小的灵宝转世也有不少,是以五行童子对此并不觉得惊讶,最多便是感觉王珝出世不满千年便急于为未来做打算,实在不像是心态平缓,寿元悠久以百万年计的通天灵宝。 而王珝对自身行事风格与寻常通天灵宝不同之事亦有觉察,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从未用心遮掩过。见五行童子沉默不语,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道: “太微为天廷,理法平辞,监升授德,列宿受符,其核心星官为‘五帝座’;而天市垣为五帝之治宫,主聚众,权衡。市者,四方所乐,帝都之邦,主王之座。故天市垣的核心星官为‘帝座’。uu看书 .uuashu “而不管是太微垣还是天市垣,如果有事物存放,定然在核心星官之中。所以我只要往最为核心的那颗地星上去便是了。” 按周天星斗划分之法而论,三垣二十八宿中,紫薇垣和太微垣的核心星官颇为相似,不管是前者的“五帝内座”还是后者的“五帝座”,皆是五颗星辰排列成十字状,作为中天紫薇以及勾陈上官的帝座。 而天市垣中的核心星官“帝座”,亦是同理而来,不过其只得一星,是以较好区分。 但这方星河洞天损毁严重,那核心处的星官所在更是成了一方无光界域,只有丝丝缕缕的星光水波从中投射出来,表明其中尚有事物留存。 这也是五行童子不能从核心星官形状辨认出这方洞天的原因之一。 “既然你心有成算,那我也不再多言。”五行童子很快略过先前心中所想,闻言笑道,“那就让我等前去一探,看看这方洞天如今还有些什么事物残存。” “走!” 得了五行童子首肯,王珝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声。二人旋即身合遁光,深入浩瀚虚空,向着核心星官所在的无光界域而去。 那里虚空扭曲,光线蜷缩,引力不同寻常,似乎时间流速也与外界有异。 “《星河真法》本就与宙光之道大有干系,此方洞天又遭受过金仙大战,星河翻转破碎,内中出现这幅景象也是理所当然。” 到了近前,王珝二人并未犹疑,念头交流间探讨了一番此景成因,便径自投入其中,再无踪迹。 第306章 刹那0年,太微残迹 进入到无光界域内部的一瞬间,王珝和五行童子身形俱都是一顿,感应到了时光的飞速流逝。 “果然,界域内外时光流速不同,接下来要小心了,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会遇上一些残存生灵,从其口中得到某些线索。” 王珝仙识震荡虚空,以此发声,传递向五行童子。 “说——得——没——错——!”五行童子亦是采用相同的方式回应,只不过一字一顿,显得艰涩无比,足足花了两个刹那才说完短短四个字。 “不,不是五行童子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王珝心念电转,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根源。 星河道祖的根本大法传承是《星河真法》,虽然道祖本人合的是先天圣德大道,但这门功法同样可以合先天宙光大道,是以上古星河宗门人在宙光之道的驭使上很有一手,尤其是那些专修宙光之道的道君。 而眼下这方曾作为星河宗半步金仙道场的洞天,其中根基自然是以《星河真法》立意,再加上当年金仙大战就在禹余天中爆发,波及之下,洞天内部自然出现了诸多破损,内中各处时间流速不一,其中最为明显者,在外界看来便是形成了无光界域一类的地界。 而当王珝和五行童子进入无光界域的那一瞬间,因为前后时间流速差异过大,是以王珝的元神根本无法适应,直接陷入到了一种类似于“刹那千年”的状态之中,而他本人却毫无所觉,自以为十分正常。 于是,眼下他和五行童子观照自身时,心神感应间便觉得元神变化正常,自家法力运转也正常,与在外界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外界时光粘稠地如同琥珀,让二人前行的遁光以及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只能迟缓异常地向着深处一点点挪动。 不过等他二人的元神逐渐适应,切换了时间参考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可以在无光界域之内自由行动了。 当然,如此一来在外界看来他们可能只是进去了短短一瞬,但在王珝和五行童子亲身体会之中,他们在里面或许度过了千百年也说不定。 “但若是这样的话,我先前的推论却是被推翻了,这里的时光流速应该比外界快才是,我们估计见不到可能存在的生灵了。”王珝反思了一下先前所想,将最新的结果传递给了五行童子。 “既是如此,可能存在的危险也会大大降低,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五行童子话语依然时断时续,艰涩无比,王珝耐心地听他说完,将其重新排布了一下,而后默算时间,发现已然过去了三息。 “看来没有几百年光阴,我们是无法适应这种状态了。” 思虑至此,王珝也懒得再与五行童子进行沟通,他心念一动,开始一卡一卡地缓慢向前飞遁而去,同时于元神之中梳理起这段时间几次运使五色神光和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所带来的收获,继续体悟这几门在五行宗内所掌握的越阶大神通。 “权当是闭关苦修了。” 而另一头,见到王珝宛若龟爬的前行速度,五行童子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向王珝传递话语过去,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其人后面,干起了相同的事情。 ...... 与呈现在外界的模样不同,无光界域内部,三、四颗庞大的星辰组成了一个残缺的形状,隐隐能够看出来似乎是象征着天地五方五行的正十字形状,只不过像是缺了一个角的样子。而那三、四颗星辰也显得不太规整,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难以抵挡的冲击。 在本方洞天核心的“五帝座”周围,还簇拥着不少小型的、形貌各异的零散星辰,聚拢在一起,彼此间泾渭分明。 这些与正十字星官相比之下显得微小如尘埃的星辰中,有的燃烧着熊熊星辰真火,有的元磁之力极强,有的被大海所覆盖,有的更是蕴藏着庚金等材料,不过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显得有些黯淡,不复当年辉煌。 虚空之中,淡淡星辉凝就成清澈水波,充满了时光隽永之意,似是一往无前,不可追及。 而在水波之上,则有两个古怪而滑稽的童子身影,在一卡一顿地向着核心星官所在飞遁而去。 在这个奇诡的“路途”当中,时光缓缓流逝,转眼间便是三百五十多年过去。 终于,随着元神上传来的莫名轻快感,王珝终于感应到周围一切恢复了正常,一举一动与在外界没有区别:“外界光阴差不多过了四个刹那,我的心智、元神总算适应了这里的时光流速。” 他转头看去,只见同一时间,五行童子的动作也变得流畅起来,正看向自己,指着面前的核心星官道:“虽然多有残破,但很显然,这是太微垣的‘五帝座’!” 王珝挑了挑眉,接着话题道:“按周天星斗划分之法,‘五帝座’前当有‘内屏’四星将‘帝’与‘诸大臣’分割开来,同列垣内。我们在外界时就因为没能见到内屏四星而无法确定内部是‘五帝座’还是‘帝座’,怎地这里也不曾见到那四星踪迹?” 人世王朝中的诸侯府第在大门内会筑有小墙作为屏蔽,称为“内屏”。礼书有云“天子外屏,诸侯内屏,大夫以帘,士以帷”便是此意。 搁在满天星官之中,此说依旧成立。 与中天紫微不同,太微垣中的五帝座无“天子”位份,当不得“外屏”之说,是以便以“内屏”指代“五帝座”外围的四颗星辰。星官书所言“内屏四星,在端门内,近右执法。屏者,所以拥蔽帝庭也”就是由此而来。 而在紫薇垣与天市垣中有类似地位的星官,便是“华盖”与“市楼”了。 王珝和五行童子先前之所以不能确定这方洞天是太微垣还是天市垣,除了没有看见“五帝座”与“帝座”外,也是不曾发现内屏四星与市楼六星,所以才不敢轻易下定论。 不过眼下得见核心星官所处的无光界域之内有数枚残破大星存在,uu看书ukanshu.om 便知其绝对不是号称“天皇大帝外坐”的“帝座”一星,而是“太微三光之廷,其内五星”的五帝座了。 面对王珝疑问,五行童子用手一指那些“微型”地星,笑道:“喏,那就是了。” 王珝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那些微型地星属性各异,不多不少刚好四种,足以证明它们是从四枚庞大星辰中分裂而出,化作小行星带围绕在五帝座外围,仍然作为内屏坚守于此。 “原来是这样,又是洞天破损之下的残余影响。”心中疑惑解开,王珝也不多做停留,他和五行童子纵起遁光,直接向着位处五帝座中央,保存最为完好的那枚星辰飞去。 值得一提的是,此处时间流速实在太快,按王珝推算,这方地界差不多已有数百万年光阴过去。 而在岁月流逝中,这里的生机已经荡然无存,连存活能力很强的虚空生物和偶然误入此地的域外天魔恐怕也不例外。是以二人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生灵,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算有一些残破的禁制保留下来,也被二人小心翼翼地绕开,或者暴力破解开来。五色神光和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之下,一切都不成问题。 终于,王珝和五行童子登临了五帝座的中央地星,看见了一座无量星光所铸就的巨大宫殿,其上匾额歪斜,历经岁月打磨,字迹却依然清晰,向来者昭告着自身的身份。 “太微洞天!” 字迹宛如泛着星光的水波,明河共影,孤光自照,显得寂寞而清冷。 第307章 清浅河汉,真水奇效 “果然是太微垣,昔年星河宗半步金仙所在洞天。” 见得确凿的证据,王珝和五行童子心中再无犹疑,后者甚至以孔极当年见闻为参考,主动向王珝讲述起内中的大概情形来,帮助其人不断深入星辉宫殿之中。 一路穿殿过阁,有五行童子出言指点,再加上此地残破已久,毫无半点生机,是以王珝轻轻松松向着正殿所在进发。一路所遇禁制大部分都是残破,偶有几个尚在运转的,都不长于攻守,皆是效用特殊之流,被王珝和五行童子轻而易举地破解开来,颇有一股闲庭信步之意。 不过数个时辰,王珝和五行童子走马观花地将前殿浏览了一遍,发现了不少秘宝丹药,只是这些事物皆在时光打磨下变得腐朽不堪。丹药朽软如泥灰,秘宝禁制已然破损,就连为数不多的几件法宝,其中可能存在的元灵也再无半点踪迹,不知是轮回转世去了,还是归于寂灭。 “瞧这幅痕迹,似乎在大战平息后有大神通者进入过此地。”在看见了几座明显是被他人收拾过,摆放地整整齐齐的骸骨后,王珝不禁对着五行童子感叹道。 对他们这等三劫天君而言,所谓的大神通者起码也是半步金仙起步了。 而能于金仙大战结束后在这太微垣中自由来去者,恐怕寻常道君也无法达到。 “也不知那位大神通者有没有带走可能存在的道祖传承。”五行童子反而为王珝考虑起来,颇有些忧心忡忡。 到了这时,王珝反而显得不怎么看重此事,或者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闻言只是道:“有的话固然可喜,若无的话也不必过多着意,随缘便是。” 他和五行童子并没有去动那几具遗骸,毕竟当年的那位大神通者也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并未在其上施加禁法,如今百万年岁月过去,其早已腐朽成灰,只是暂得原形罢了。稍稍一口气,都有可能将其泯灭一空。 按王珝所想,这些骸骨的主人,恐怕是当年在洞天中行走的侍奉童子与一些实力不高的低辈门人,不然绝不会有遗骸留下。要知道,在度过天人第一衰肉身之衰后,修士的肉身就会与元神相融,成就天人法体,能在二者中相互转化。 自此之后,哪怕修士身陨,也不会再有遗骸留下。 而且星河道祖是正统的道门出身,门下也不曾听说有修行武道肉身功法,成就不死之身的天人。 在此凭吊怀古一阵,王珝和五行童子并未耽搁,便继续向着正殿行去,边走边谈间,便抵达了这座星光大殿的核心之地。 在隐隐约约的透明水波之中,一方作用不明的玉石高台坐落在正中央,其上摆放着一些事物,但因为时光屏障的存在,王珝和五行童子并不能直接观测到那些事物的具体信息。 不过到了这里,他们也能猜到那些事物的大致作用,无非是洞天底蕴、禁制中枢、道法传承一类的事物罢了。 “瞧,那位大神通者留下的痕迹。” 五行童子忽然指着面前虚空,对王珝道。 王珝注目看去,只见围绕着玉台的虚幻河流中,正有一些奇怪的痕迹残留,彼此组合起来,正像是一尊存在渡河的场景,万古不散。 “这条虚幻河流是以宙光之道为根基,还有一些圣德之道的精义。”王珝眯起眼打量了一下,“不过渡河者却没有留下类似的气机,反而似与天汉星河本身有关,当然,这也没有脱出星河宗的樊篱。想必那位大神通者怕也是得了星河宗的缘分,方才有一身成就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人。”五行童子闻言笑道,“你可知天河大世界?” “天河大世界......”王珝沉吟片刻,“可是伏道君统御的那方大千世界?” “不错,”五行童子笑眯眯将其中内情道来,“天河大世界之主,伏臻,据传便是得了星河道祖的些许传承,一身所学脱不开后天紫薇与先天玄冥大道。” 后天紫薇大道,又称星辰大道,而玄冥者,深远幽寂之称也,是后天水之大道能升华的先天大道之一,王珝此身所凝就的诸多真水中,有一种便是玄冥真水,至阴至寒,与北方玄天真武有关。是当年王珝在真实界北周曹氏的家族禁地中,参悟荡魔天尊开辟的洞天时所得,后来加以推演,将其完善。 “自禹余天遭劫以后,整方大千世界的精华被损耗一空,内中的天仙真君纷纷搬迁宗门,赶赴他地。其中便有一方宗门,据传是星河宗支派,去往了天河大世界之中。” 五行童子话音一转,却是与王珝谈起古来。 “现在想来,也就是距今两三万年的事罢。而天河之主伏臻本人成道,却是在四万年前。” “你的意思是......”王珝若有所悟,“星河宗支脉迁移至天河大世界一事,是伏臻在幕后推动?” “‘伏臻功法不全,根基有缺,如果不加以完善,此生无望合道’,”五行童子狡黠一笑,“这是掌教大老爷某次讲道时,伏臻来听后所得的一句批语,而其人也是虚空万界中对于星河道祖传承最为上心之人。” “如果说此处真有星河道祖传承,而渡河者确实是伏臻本人的话,那其人想必已然补全根基了。”王珝得出了一个结论。 “但据我所知,虚空万界中并未有类似信息流传,伏臻依然如往常那样,孜孜不倦地寻觅星河道祖传承。”五行童子否认道。 “或许是掩人耳目也说不定,”王珝劝慰了一句,没有去想其他的可能,而对方也默契地没有提起。 “罢了,这些事暂且不提,反正对你我当前无用。还是想想怎样渡河罢。”王珝伸手探入面前的虚幻河流之中,观测起内中的变化来,“唔,时间流速的减缓拉伸了空间,若是真身入内,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就此沉沦。” “我似乎见过类似的描述,这像是《星河真法》中所载的一门神通,”五行童子若有所思道,“专精守御与困敌之道的‘河汉清且浅’。”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王珝心念一转,旋即参透其中深意,“一衣带水,却是咫尺天涯吗?倒也十分贴切。” 把握到面前河流的本质后,王珝心中有了谱,右手一勾,一条微型的虚幻河流出现在他身边,散发着沧桑隽永之意,夺人心神。 “宙光真水?”五行童子先是一愣,旋即不可思议道,“这不是度过寿元之衰后,能干涉外界时光的四劫大能才能凝聚的事物吗?还得是那种精修水之大道或者宙光大道的四劫天君才能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莫非,莫非你已经近乎四劫了?” 五行童子所言的近乎四劫,便是指王珝不单感应到了自家小千世界内的时光,而且还更进一步,将其初步掌握,一颗道心皎洁如皓月,大放光明。 而五行童子本人,uu看书 .uukanshu 纵然跟脚不凡,却也在这一步卡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也不曾感应到洞天内部时光。便是因为他心性不足的缘故,还需多加打磨。 面对五行童子疑问,王珝笑而不语,本方宇宙虽然是最古宇宙之一,本质不低。但内中大道划分明晰,与真实界相比而言较为独立,对他参悟时光之秘本就有着不小的臂助,更别提他曾执掌过一方宇宙时光长河所化的绝世神兵水仙刀,对于召唤、凝聚时光长河虚影已然颇有心得了。若非受限于自家灵宝之身,王珝就算当场去渡天人第四衰也有不小的几率度过。 如今的王珝,除了天一真水、三光神水、血海冥河、碧落黄泉这几种他本就掌握的先天真水外,还掌握了玄冥真水和宙光真水两大先天真水,除此之外,一些后天真水如玄火真水、寒冰真水、星辰真水等也有涉猎,甚至还触类旁通,对于剩下几种先天真水亦有所感悟。 虽然这些真水威力尚弱,只能作用于一方宇宙之内,但其本质却是做不得假的,待王珝日后修为上来,自然能发挥出更大作用。 “现在我自称一句诸天万界中有数的水道大家,想必也不算自夸了。”心中自得一句,王珝伸手一弹,面前的宙光真水化作鲲鲸模样将他和五行童子一裹,投入了虚幻河流之中,沿着先前的那位渡河者残痕,追溯而上。 终于,许是千百年光阴流逝,许是就在一瞬之间,王珝和五行童子眼前景色一变,脚下传来实感,却是突破了虚幻河流,来到了玉台之前,将其上事物尽收眼底。 第308章 圣德之剑,残缺传承 玉台之上,有不知来处的日光月辉照耀,结成金银桥梁,共同托起了一柄淡金色的宝剑,散发着淡淡的圣德意味,周围则是星辉与水波映照。 这是一口淡金色的宝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绘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铭众生安康喜乐之策。 “圣德剑。”王珝淡淡出言,道出了这柄宝剑的名字,同时心底一个念头转过,“也不知星河道祖本人和真实界中的人皇有何牵扯,毕竟圣德剑的形制和绝世神兵人皇剑实在太过相似了。” 昔年在真实界探索九重天遗迹时,王珝曾和高览缘铿一面,未曾得见其人出剑的那一瞬间,但事后追溯残余痕迹,他倒也得知了人皇剑的大致信息。 与星河道祖的本命灵宝圣德剑相似的是,绝世神兵人皇剑亦是一柄淡金色长剑,而剑身正面,刻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剑身背面,有仙魔低头,妖族匍匐;剑柄之上,则书农耕渔牧,人族百态!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果星河道祖真是人皇在这方最古宇宙的投影的话,那么将其斩于剑下的玉景道人......”王珝忽地想起一事,“灵宝老师去后,是无生老母接受了其传承。而人皇之死,据说与无生老母也脱不开干系。” 心中一动,王珝直接将这点念头封存起来,镇压在了心海最深处,不起丝毫波澜。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人就没了。”心中忌惮天外飞来一口诛仙剑,王珝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此事,而是专注于眼前的淡金长剑起来。 此时,五行童子绕着玉台转了几圈,终于确定了这柄淡金色长剑的真实身份:“果然,这是以《星河真法》根本禁制所祭炼的圣德剑,是星河道祖门下各脉所常用的一种功法传承之物。” “功法传承之物吗?”王珝犯了难,“没有同脉功法作为引子,很难从中得到功法传承啊!” 眼前的这柄圣德剑,是星河道祖座下弟子仿照道祖的本命灵宝所制成的载道之器。其根本禁制便是从《星河真法》中衍化而来,只有修行了同一门功法的修士,才能在其中有所收获。 这种传承手段,其实和先天灵宝身上的先天灵禁颇为相似,那些以先天灵宝化形出世为跟脚的金仙道祖,其门中的根本大法传承便是他们按自家身上天生的先天灵禁推演而来的,百分百能够合道的功法。 而在太古和上古时代,这种方法被人族炼气士学去,逐渐演化成了今天这种载道之器的法子。 “要不然我们将此物带走,离开这里后再慢慢想办法?”五行童子提出了一个可行度不高的解决办法。 “那位大神通者都未将此物带走,我们如何能够成功?”王珝摇了摇头,不管那位大神通者因为何事没有收去这柄圣德剑,他们还是萧规曹随来得好。 “那我们该怎么办?”五行童子其实对《星河真法》并未有多少贪恋之心,如今只是为王珝在出谋划策。见其人否决了自己提议,他倒也不恼,只是看着王珝问道。 “让我试试。”王珝眯起眼睛,手上凝聚出几滴宙光真水与三光神水,暗地里又用出五德五太拳的奥义,试图凭借先天五德之间的联系,引动圣德剑内中传承。 王珝挥手洒出手中真水,同时仙识探出,在面前的圣德剑上轻轻一弹,激发出清脆悦耳的剑鸣之声,在两人耳边回荡,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有反应了!”五行童子一声轻呼,示意王珝注意。 随着王珝动作,圣德剑剑身上日月星辰那一面有道道璀璨星光亮起,演绎后天紫薇斗数;山川河流那一面涌起波浪阵阵,显化诸界万海图景。而剑柄之上则泛出各族延绵生息的时光流逝之感,如同历史长河显化,奔流不息,令人沉迷。 三者相交,汇成了一面充满圣德气息的光幕,诸多道种文字、太古雷纹、上古云篆浮现,在其上跃动不已,俱都是微言大义之文。 王珝和五行童子抬头看去,只见开宗明义四个大字,乃是以星光篆文书就,璀璨夺目。 “星河真法”! “果然。”王珝和五行童子心中一喜,元神疯狂运转,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记下,不求融会贯通,只求囫囵吞枣。 毕竟,这里是残破的太微垣,而外界还有被引动了的时空风暴,谁也不清楚此地到底安全与否,有没有时间让他们在这里慢慢消磨。 所以还是先将其死记硬背记下,等此事了结之后再慢慢参悟也来得及。 反正凭王珝和五行童子的境界,过目不忘对他们来说就如同喝水吃饭一般,易如反掌。 ...... 圣德之意不住发散的绚烂光幕之上,《星河真法》的内容一页页地闪现,元神以下的炼气部分用的是上古云箓篆书写成的。而元神以上、天人以下的部分则是由太古雷纹、开天阳文、创世阴文等文字书写的。 这些仿天地运转而来的文字本身就带着一定的玄妙,足以作为描述天地大道的工具。 而天人部分的功法,则是由直接象征大道某一方面的道种文字书就。这些道种文字有的泛着圣德气息,有的充满时光沧桑感,有的发出璀璨星光,有的响起涛声阵阵,各自都带着部分大道玄奥,不说去理解,光是看一眼,就非常耗费心神,更别提去辨识其所象征的含义了。 好在王珝和五行童子本就是天仙真君一级的人物,是以在此也不过耽搁了几个刹那,很快就将这部分内容铭记于心,再无疏漏。 “咦!后面的呢?”将这部分内容翻过,五行童子和王珝同时出声发问,他们没有想到,天人之后的合道内容,这柄圣德剑上竟然没有完全书写出来!就连道君境界的功法,也只是开了个头! “此处道种文字共九百九十九个,按照总纲来看,全本字数当在一千二百九十个左右,也就说,这里的《星河真法》是残缺的!” 五行童子结合前文所述蛛丝马迹,作出了判断。 “合道以下功法完整无缺,合道部分却是残缺不全,似是有意为之,与我等所用的激发手段不当无关。”王珝先是甩脱了自己的嫌疑,而后又若有所思,“难怪那位疑似天河之主的大神通者没有将其收走,原来是对他无用。” 说完,王珝伸手一摘,将圣德剑从玉台上轻轻松松取了下来,没有引起任何异变。 “你打算怎么做?”看着王珝动作,五行童子出言提问道。他并未在王珝面上看见任何沮丧、失落神色。 “如今这些已然够用了,不必再去苦苦追寻。”王珝轻笑一声,将圣德剑收入身中洞天,“别忘了你我此行目标。” “我记得,要寻找那名失踪弟子。”五行童子应了一声,伸手推算道,“在太微垣内,测算天机之法有一定加成,我们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重新推算一番。” 后天紫薇(星辰)大道,亦是斗数之道,可以升华为先天易之大道,与后者相反的先天大道便是先天五运之一的命运大道。 片刻之后,王珝和五行童子算定了那苍雷道人所在,知晓其人是被困在一地,暂无性命之忧,于是稍稍放下了心,盘算起该如何从太微垣中离去。 “这里应该存在洞天中枢一类的事物,将其祭炼后,我们便能自由来去了。uu看书uunshuco ” 二人讨论一阵,确定了脱身办法,于是开始四下里寻找起来。 ...... 一甲子后,禹余天西方地陆外围。 虚空破裂,幽深成漩,依旧是白袍童子打扮的王珝和五行童子从中走了出来,背后还跟着一名面容年轻的青袍玉冠道士,一脸劫后余生神色。 “如今诸事已了,”王珝扫视了一眼后面的苍雷道人,其人按辈分算,是他不知道多少代的徒孙之一,非嫡传的那种,“我们也该返回通天大世界了。” “此行倒是收获满满,”五行童子嬉笑道,“一门能修至道君之境的道祖嫡传法门,掌教大老爷那里一定会有奖赏赐下。” “说的也是。”王珝点了点头,伸展右手,露出一张符箓,正是当日绮思所赐,“我要引动此符了。” 见五行童子和没有发言权的苍雷道人点头,白袍童子夹出符箓的双指微微一抖,那张符箓无火自燃,散发出一股细微波动。 通天大世界,五行宗中。 在自家道场里静坐的绮思微微一笑,素手轻点,远在禹余天的王珝三人身边陡然亮起一道潋滟空濛的玄色水光,气息寻常,风轻云淡间就将三人裹住,穿过了禹余天地膜,向着通天大世界所在之地挪移而去。 神皇大世界中,一直注视着禹余天的某人松了口气,收回了打量的视线。对身边的四劫天君吩咐道: “以后让在禹余天活动的人都注意点,暂且蛰伏一段时间,本座可不想再看到有道祖视线降临了。” “是。” 第309章 未来计划,再开洞天 王珝和五行童子带着苍雷道人从禹余天回返宗门后,自然要将此行经历上报宗门。 因着他二人不但将失踪弟子找了回来,成功完成任务,还为宗门增添了一部无上功法传承,给许多有志于圣德、宙光等大道的弟子另辟新路,是以也得了不少善功、奖赏,此乃应有之意,自是不提。 另外,那些被他们拘在临时洞天中的几位普通天仙,也被王珝和五行童子交给了宗门处理,没有关注后续事宜。 而在拜见自家师父绮思后,王珝便回转了他在五行宗内暂时驻留的一处地界,准备闭关沉淀一段时日,而后再着手实行心中计划。 白驹过隙,日月穿梭,皆是忽然而已,当王珝将《星河真法》中有关水元的精义融入自家功法之中,成功出关后,却发现又是数千载时光一晃而过,令人难以觉察。 “也是这方宇宙大道明晰,而天人又将元神寄托虚空大道之上,极易陷入悟道之中去,闭目冥思间不晓世事,对时光变迁难有体会。所以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出了暂时寄身的茅屋小院,王珝抬眼看向远处五色掩映的重峦叠嶂,先是感叹了一句,而后才想起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正事。 “我之所以来到这方最古宇宙,便是要借助这方宇宙独特的大道规则将我的三元水道打磨完整,使其自成循环,搁在这方宇宙来讲,便是造化之主一级的人物了。” 王珝一身所学以水元为主,经过玄正洲等一系列的奇诡遭遇后,更是定下了划分清浊动静、天地二极的三元真水大道。 其实王珝水道早已圆满,但他在追溯九州界历史时,得了灵宝天尊缘法,成为天尊座下记名弟子之一,无意中领悟到了灵宝天尊所象征的终结之理,并将其与自家所学相合。 而受到了灵宝天尊大道侵染的三元水道也随之出现了偏移,不复王珝一心想要保持的中和之道,使得其人根基有倾覆之忧。 “也是我当年实力太过弱小,又早早见证了彼岸演法,被灵宝老师道染也怨不得他人。” 为了消弭隐患,王珝在经过百般尝试后最终还是决定仿元始天尊所象征的“从无到有”之理,以自己掌握了一招半式的五德五太拳为引子,逆反五德五太,复归混沌无极,使其与灵宝天尊的“从有到无”保持平衡,并逐步为王珝掌握,成为他自家之物。 是以王珝来到这方最古宇宙,根本目的便是为了体悟与五德五太脱不开干系的先天五运大道,将其作为资粮助力自己逆反五德五太,演化混沌无极之道。 “作为通天灵宝的第一世,以后天水之大道为基成道,然后在不断的轮回转世中逐步见证先天五运大道真意,再于最后一世回归水之大道,并将其升华成先天混沌大道,方能达成我之目标。” 这是王珝心底定下的计划,作为物质之基的五行大道的其中一面,后天水之大道能升华成不少先天大道,无论是玄冥还是混沌,阴阳抑或宙光。 当然,如今本方宇宙的先天混沌大道已然成为了某一位造化之主的成道根基,不知多少修行这条大道的道君都被困在半步金仙之境迟迟不能前进,只能做一个逍遥仙家,反正他们也不会与其他人有大道冲突,无衰无劫,自在潇洒。 但对王珝来说,道君之境已然可以接触到大道真意,足以为他成道所用,与那位大概率是真实界某位天尊投影化身的太玄道人,不会起什么冲突。 王珝只要在道君之境“得道真意”一境时,尝试证见先天混沌大道真意,留下一个种子便可,不必耗费更多。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别的不提,光是在不断的轮回转世中去一一见证先天五运真意,就不知道要耗费我多少年光阴。”王珝叹了一句,“而且在轮回中保持自家心性不变,也是一个难处,若没有二三至交、师长好友看护,不断接引,我是万万不敢尝试此举的。” 王珝在院子中踱了几步,低头思量道:“而且得益于对这方世界曾经的了解,有些隐秘我也知之甚详,极易造成知见障,或者引来杀身之祸。是以还要斩掉此身部分记忆,将其镇压起来,等日后来取。” 比如关于道心之衰的内容,不客气地说,如果王珝不去斩掉相关记忆,将其遗忘,那么他此世绝无度过天人第五衰之日,定会道心沦丧,坠入疯狂。 随着在心底将计划一一补充完善,王珝却是发现,要想达成自身目标,一方处在自家控制之下的,固若金汤的洞天却是很有必要,不能不存在。 “若是在禹余天上,我或可把那方残破的太微垣重新利用起来,但在通天大世界中,只能另行开辟一方小千世界了。” 而且在通天大世界内开辟洞天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有和王珝心照不宣的五行道祖孔极看顾,王珝斩落的那些记忆也不会有人发现。如果是在虚空万界中随意选择一地,王珝还要担忧事泄可能,委实麻烦。 心中一念掠过,王珝下定了决心。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开辟洞天罢!” 白袍童子悬浮而起,虚立空中,右手伸出,轻轻往下一划。 随着王珝这一指划出,他眼下所处的位于一座明湖之畔的茅庐小院上空猛地出现了一条扭曲狰狞的黑色裂缝,周围虚空扭曲,泛起涟漪。转眼之间,这道黑色裂缝就化为了一方虚幻无物,闪耀着蔚蓝光芒的大门,并发出阵阵澎湃海潮之音,在周围万里的虚空之中回荡不休。 被王珝鼓弄出来的这番声势所惊动,一时之间有数道强横的仙识从五行宗内各地腾起,向着此地投来了关注的目光,紧随其后的又是许多强弱不一的元识,却是五行宗内为数众多的元神真人。 王珝立在空中,身上白袍招荡,被洞天开辟的余波吹拂得猎猎生风。他环视周围一圈,微微欠了欠身,权作惊扰到诸位同门的赔偿,然后便袖袍一挥,招来漫天云雾,将这处地界遮掩起来,不欲让外人得见内中情形。 “原来是这位师叔在开辟洞天,怎地,是要正式立下一脉传承了吗?” 虽然王珝表露出了送客之意,但还是有几道仙识在附近徘徊不去,其中一道蕴含着淡淡火焰味道的仙识轻笑一声,发出了疑问。 “这位师叔性情疏旷,如高云淡月一般不爱世间琐事,我觉得他是打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有人调笑一句。 “哼!”忽然,一声淡淡轻哼声在虚空中弥漫开来,在场众多天人俱都感觉心头一沉,如乌云盖顶,连忙住了嘴,撤回了自家的仙识,不再关注此地。 “我们言谈间毫无忌讳,却是引得那位师叔不快了。”有人心中明悟,猜到了冷哼声的主人,但旋即又被自家想法所惊,“光凭一声冷哼就能压制在场数位天人,纵然我等中并无三劫天君,但这也......” 此人连忙唤来座下弟子,打定主意等王珝开辟洞天成功后要为其送上一件厚礼,权当庆贺以及赔罪了。 ...... 云雾之内,王珝收回了打量外界的视线,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洞天雏形上来,距离他划破虚空,尚且不足三息,如今的小千世界依旧是一片广阔的幽暗混沌,其似乎包含无数神秘玄奥、难以言述的道种文字。 若是王珝放着不管,恐怕过个成千数万年后,这方小千世界才会逐步演化开来,最终成为一方能容纳生灵栖息的洞天世界。 但王珝自然不会如此浪费,他伸出右手微微一握,一个有诸色真水荡漾、不息之风吹拂的世界虚影在他手上显化出来,此乃其人身中洞天投影,也是一个完善的小千世界模型。 王珝袖子一甩,手中洞天虚影之上爆发出一团炫目光彩,带着世界虚影投入了幽暗混沌之中。 得小千世界投影入内,尚处在混沌之时的洞天雏形随之一震,当即阴阳分化,清升浊降,构架天地水三元大道法理,uu看书.ukanshu.co 再逐步演化出四象五行等物。 洞天之内,经由王珝刻意调整过小千世界法则后,内中再无太古雷暴时代的场景出现,而是清灵之气显化三光天河,重浊之气下降黄泉九幽,太一中和之气化作四海诸水,构成了水元独尊的天地大循环。 甚至连王珝此身根基之一的后天风之大道也退居次要地位,成为了洞天之中的一抹点缀,无法动摇世界根基。 随着洞天创诞完成,洞天屏障立下,整个通天大世界微微一震,有大千级数的玄黄功德之气降下,围绕在王珝身边,星星点点,载沉载浮。 毕竟每有一个小千世界诞生,寄托在大千世界之上,大千世界在虚空中收摄灵气的威能便会进一步增强,对懵懂的大千意识很有好处。而小千世界客观上也能起到梳理大千世界地脉的作用,实乃大功德之事。 随手收起身边的功德之气,王珝将周围的云雾摄来,挥手间将自己曾经参悟出的一门“云海天渺阵”就此立下,并在阵眼出打入诸多珍惜材料,作为一门天人级数的守护仙阵。 从外界看来,只见五行宗内一处五色掩映的群山怀抱之中,一座明湖之上,正有淡淡云雾缭绕,将此处衬托地分外超然出尘。 而在明湖清澈如镜的水面之上,则有一座仙境显化,如海市蜃楼般,看似伸手可触,实则相隔不知多少时空。 所谓镜中花,水中月,便是如此了。 王珝立在明湖之畔,脸上笑容淡淡,身边立着一方石碑,上面刻着熟悉的洞天名讳:蓬莱水界。 第310章 5运生克,河图布局 “先天五运大道,为命运、灭运、末运、劫运以及截运五种先天大道,也是我复返五德五太,将自身所学归于无极的必由之路。” 立下蓬莱水界后,王珝入了洞天,在被挪移进去的茅庐小院中盘腿座下,低头沉思起来。 “五种先天大道中,末运大道我通过谪仙池水已有体悟,灭运之道也可由此触类旁通,毕竟一者为大道崩坏,人心沦丧,一者为穷途末路,气数已尽。甚至前者还隐隐和截运大道有所牵扯。” 如果说先天末运大道是万法克星,与其一体两面的后天心魔大道是大道崩坏、人心沦丧,那么先天截运大道便是能截取天机、大道。 而大道不全,则道德不存,道德不存,则有礼法出,礼法出,则人心乱。 道祖有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便是此意。 先天五德五太五运彼此相生相克,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的! “当然,若想从末运大道中领悟、发扬出截运之意,即便我对心魔之道亦有所涉猎,但也难以做到。”王珝对自己的能耐还是有很清楚的认知的,“不过命运大道和劫运大道却要好上不少,毕竟前者我有《星河真法》,后者有从朱师叔那里敲来的星宿棋盘。” 《星河真法》是先天圣德道祖星河道人门下真传,除了能合先天圣德大道和宙光大道外,后天紫薇大道、水之大道亦是能以此相合。而后天紫薇大道又可升华成先天易之大道,与易道相生相克的便是先天命运大道。 传闻虚空宇宙中,先天灵宝、易之道祖河图,自十几万年前便开始为自家推演与命运大道有关的功法,想以此踏入金仙第三步。 而王珝从朱宏图那里讨来,作为凝练三光神水所付报酬之一的星宿棋盘,亦与先天劫运大道有关,乃是后者仿照当年一位劫运道君的跟脚,在混乱洪荒中寻觅了不少或因自然、或由人为因素而毁灭的大千世界。将其中一点残骸取出,打磨成棋子所制而成,内蕴无数劫数,从后天灾难之道中升华出了先天劫运真意。 “可话又说回来,虽说体悟这两种大道比截运大道要简单不少,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王珝估摸了一下时间,“光是想把先天五运中我浸淫最深的末运之道证见真意,恐怕就得耗费三、四万年时光,倘若中间再出了什么岔子,估计还要继续往后推迟。如此算来,能在那位石老魔进入本方宇宙前将一切安排好,时间只能说是刚刚够用!” 其实王珝并不一定要借助本方虚空宇宙中“主角”的力量,他大可以自己去合阴阳之道,而后合纵连横,凭借先知先觉在几位道祖间进行串联,将那些疑似真实界大能投影的道祖纷纷清理出去,完成道德天尊交给他的任务。 毕竟他一身所学,无论是水之动静还是三元真水,论根基都脱不开阴阳大道,后者实乃世间万物根基,一切莫不由此而生。 而且王珝也算灵宝天尊记名弟子,由他去合阴阳大道,承袭禹余道人法统,也算是合情合理,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挑不出半点错漏。 但很可惜,一来王珝自己还要修行先天五运大道,所需光阴漫长,没有闲暇时间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此事上面去;二来他没有阴阳大道的无上功法,仅凭自己推演绝对是痴人做梦,而在造化之主座下听道自创,再请道主进行评鉴,便又成了不打自招。 更者,石轩之所以能穿越至本方宇宙,绝对是禹余道人在背后干涉,否则仅凭一件后天灵物山河珠的力量,要想穿遁宇宙,还是力有不逮。区区后天灵物,倘若王珝此身在孕育中被打断,也就是这个级数罢了。 撑死不过天人级数的事物,如何能做到来往两方宇宙?也就是最初对修行之路一窍不通的石轩会相信此事了。 但不管禹余道人选择石轩是早有筹谋还是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事关彼岸大人物谋算,王珝绝不敢乱起不该有的心思。活了这么多年,他也绝不会把小说话本中的描述都当做真实不虚的事实来看了,毕竟那也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的显化,当不得一切注定的命运剧本。 小说中还记载禹余道人是超脱离去后,无力插手本方宇宙事宜才迫不得已选择了另一方宇宙的石轩,将其送了过来。但现在王珝明知禹余道人是灵宝天尊的一尊投影,他自然不会将此言当真,否则他这灵宝座下记名弟子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灵宝天尊察觉后世变化,隔着万古落子,在隐遁世间前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有元始、道德两位彼岸者在其人去后照应,维持一切不出差错。 我们三清向来同气连枝,干什么事都是并肩子一起上.jpg 所以除非现在王珝面前就多出来一部《上清禹余真传度厄得道宝录》,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去筹谋阴阳大道的,哪怕对此他也眼馋得紧。 从心嘛,又不违反自家本性,不寒碜!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王珝古怪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自家历经数千年时光流逝,隐有僵硬的心灵,让其再度变得活泼灵动。而后才一拍身子,站了起来,甩甩袖子道:“既然如此,uu看书ww.ukansh 在正式轮回转世前,还是要与师长通个气,报与其知晓才是。” 老气横秋不复,笑得一脸纯良的白袍童子出了蓬莱水界,向着绮思所在的洞天慢慢行去,放缓了速度,一路东张西望,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他有充足的信心,说服绮思道祖。而五行道祖孔极那里,则更像是去进行一场交易,彼此间已然心照不宣。 ...... 虚空宇宙深处,一方只有灿烂星辰和幽深虚无的星空之中。 一颗璀璨明亮的星辰上,盘腿坐着一位清新脱俗的绝色少女,其身穿象牙白色繁复衣裙,玉面淡拂,月眉星眼,宛如空谷幽兰,正是先天易之道祖,河图。 易之道祖虽然位列虚空宇宙修行的第一序列,与其并肩者不过十几位,算得上是于云端俯视芸芸众生,高高在上。 但如今其人脸上却全无风轻云淡之意,反而轻抿嘴唇,显得凝重而隐含怨怼,似是有心事萦绕胸中,久久不去。 忽然,道祖微微一愣,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眼中先是迷茫,随后露出了然神色。 “原来是这样......”半晌过去,河图忽地长叹一声,“青云子道兄,为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易之道祖轻咬嘴唇,齿如编贝,轻轻一挥手,周围虚空中沉浮的无数灿烂星辰忽地开始运转,或明或暗,像是黑白不同的圆点,结成了一副包含宇宙万象、所有术数天机奥秘的图画。 “以我之能,只要专心遮掩,哪怕是同为道祖的他们也要入局!” 第311章 化玄游仙,王珝转世 化玄大世界,游仙宫。 宗门祖师袁道人高居云台之上,双眼微阖,气息显得隐晦而飘渺,似乎与天地相隔,明明肉眼可以观测到,但在仙识感应之中却是空空荡荡,不曾存在。 而在云台之下,诸多宗门弟子面色沉凝,侧耳细听其人讲道,其中除了十几位元神真人以外,甚至还有两三位天仙真君,皆是白袍麻衣,发插木簪,一副山间高士模样,气息是如出一辙的高远飘渺。 毕竟今日乃是宗门祖师亲自登坛讲道的日子,而距离其人上次讲道,已然过去了一千五百年之久。要知道,一位三劫大能开坛讲法,在化玄大世界中可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是以游仙宫中大大小小的弟子门人都尽其所能地赶了回来,不愿有丝毫耽误。除非实在是要事缠身,无法得空。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袁道人话音渺渺,却将自家宗门传承的术数之道清晰无比地一一叙来,讲得深入浅出,发人深省。 “先天八卦者,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袁道人讲到高深之处,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抬手轻抚胸前长须,正要看向台下众多后辈弟子,看看是否有可造就之才,却忽然心中一动,看向了远方。 “咦,这种波动是?” 袁道人白眉皱起,眼眸深处黑白爻相齐齐闪现,组成了一幅闪烁不定的先天八卦图,顺着心头一点灵觉推算起来。 “方才似乎有天外真君临世,但波动实在太过弱小,又有些不符......” 袁道人沉思之中,周身淡淡逸散出一股玄妙意境,令云台下众多弟子不自觉地陷入其中,沉迷进去,对外界动静毫无所觉。唯独几位同在天仙之境的真君能保持住自身心神,不受动摇。 游仙宫以术数之道称雄,如今门中祖师不自觉地放开自身气息,这些弟子自然无法抗拒,只想就此多加感悟,以求得见大道妙理。 眼见得云台上自家老师先是无故中断讲道,而后又不顾弟子门人在场,开始推演天机。台下几位天仙面面相觑一会,最终一位座次靠前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出言发问:“师尊,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是昆阳啊,”袁道人被中年男子话语惊醒,先是看了一下自家这嫡传弟子一眼,而后才缓缓道出自家沉思因缘,“我方才心中有感,似乎有一位外域天君入世,只是其人气息波动一闪而逝,无法追查到对方所在,因而心中有些担忧罢了。” 游仙宫虽然有袁道人这位三劫大能坐镇,但在化玄大世界中也不是一家独大,与其同等规模的超级大宗门可还有好几家呢,游仙宫与他们也不是很对付。 如今有天外真君莫名入世,而且还无法寻觅到对方踪迹,袁道人不免就多想了一些,担忧这是否是那几个老对头所为,意在自家。 这也是修行术数之道常有的表现,总是想太多。 听闻袁道人此言,道号昆阳的中年男子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奇道:“师尊您修行后天八卦大道,对于太极大道和易之大道造诣也是不凡,那人能避开您的推算,莫非......” “我也在担忧这点,”袁道人沉思一阵,最终做出决断,“昆阳,你且替我走一趟,去这几个地点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残留。” “弟子领命!”昆阳道人点点头,接住袁道人递来的一道流光,闭目一查,便知道了那些地点所在,“弟子这就去。” 话音刚落,昆阳道人周身闪现八卦虚影,一阵闪烁后黑白爻相定格在了一副二阳爻在上,一阳爻在下的画面上。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象曰:田获三品,有功也】 此卦利出行,利于会见各种高位之人,没有悔恨,出行大有收获! 给自己施加了一切顺遂的卦象后,昆阳道人身边升起青色飓风,簇拥着他,浩浩荡荡地飞离了游仙宫山门,向着化玄大世界中央地陆所在而去。 根据袁道人的推算,那位外来天君最后停留的地方就是那里。 ...... 麟游城。 此城是化玄大世界俗世王朝中的一方古老城池。据传前朝之时,曾有瑞兽麒麟在此处出现,被凡人俘获,献给人王,人王喜悦之下,赐名此地麟游。 如今旧朝破灭,新朝鼎盛,这麟游古城却仍然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不为朝代变迁所动。 城池高空之上,一朵白云荡荡悠悠,上面趴着一位白袍童子,正看着远方不知道想些什么。身边还有一个五彩衣袍的童子,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其人。 “我还是觉得,你现在就进行转世有些早了,”五行童子意图劝阻前者,“毕竟你出世至今还不足万年,何必这么着急呢?” 白袍童子收回视线,闻言扬眉一笑:“我曾听过半阙满江红,其中道‘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搁在修行之道上,亦是同样的道理。 “你我身为通天灵宝之身,若是不愿认他人为主,那么下一次衰劫降临便有百万年之久,其间修为不得寸进。甚至就连五色神光这等越阶大神通也不能越阶对敌,只能横扫同阶。这种生活,有什么好眷恋的,倒不如转为人身,再创一世精彩!” “这与你如今急着转世并无因果联系,”五行童子不赞同道,“哪怕是再等上几万年也好啊!” “我意已决,五行你不必多言。”王珝摇了摇头,嘱托道,“只是我舍了这身修为之后,还要你为我护持,挡住天地法则的反噬,好让我成功寻得下一世肉壳。其中所需你出力甚多,千万不可怠慢。” 元神及以上的转世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散功,褪去元神,只余记忆转世,如王珝稍后要做的就是这种,而且他做得更过,将自家记忆还斩掉封存了不少,剩余的也施加了封印,以免于不自觉中泄露某些惊天隐秘。这种转世一般是因为前路已绝,或是为了追寻更好道路。 而另外一种,就是直接元神转世,元神修为、记忆都在,修为不损分毫。这种转世主要是为了解决一些隐患,或是修炼某种秘法,相当于夺舍换具肉身,只是要经过胎中之谜。 五行童子自然知晓其中分明,闻言便沉声道:“你放心,有我看护,这方大世界不会有任何存在打扰到你。” 王珝面上含笑,看着五行童子一副紧张模样,不由打趣道:“放轻松,你看我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五行童子没有理会王珝所言,只是问道:“你转世成功之后,可要我接引你回归宗门?” 王珝连忙否决道:“这倒不必了,若非觉得这化玄大世界对我以后道途有启发之用,我何须跑来此地转世?直接在通天大世界中转世岂不是更简单。你只需护送我成功转世便好,不必多加干涉。”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王珝下一世在化玄大世界中开启,那么未来他证得元神后,四九天劫的前两次天劫,也要回到这方世界去进行渡劫,不能一去不回。 五行童子知晓王珝此举定有深意,且得了五行宗内两位金仙道祖应允,于是也不再插话,静待其人动作。 麟游城身为前朝古城,占地不小,足有几十万丁口。王珝只是仙识一扫,便发现了不少待产孕妇。这些孕妇腹中的胎儿已然成形,只是还未有天地自然生成的灵魂入内,正是转世投胎的最优选择,而且也不会干扰他人轮回。 “虽然肉身资质对我等来说已然作用不大,但是有总比没有好。”王珝微微转目,选定了一个体质属阴,金水之气浓郁的婴孩,准备就此散功转世。 在五行童子看护下,王珝结跏趺坐在白云之上,头顶白浪喷涌,露出一柄龙首虎身、水纹风章的青玉如意,周围水汽氤氲,连带着麟游城附近的天域也陡然阴转下来,风吼雷鸣之声不断。 哗啦! 顷刻间,瓢泼大雨挥洒而下,麟游城中顿时喧嚷起来,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猝不及防之下当了一回落汤鸡。 五行童子对下方古城中动静毫不关心,背后五根通天彻地的光华不住波动,似水幕荡漾,像是会随时刷出,镇压一切不怀好意之人。 在他注视中,王珝头顶的青玉如意已然复归平常,那些浓郁的水汽白浪已然尽数化作了笼罩方圆数十万近百万里的瓢泼大雨,这种动静甚至引起了附近几位元神修士的注意力,他们正探出元识向着此地投射而来。 衣成五彩的童子轻哼一声,背后五色光柱一个抖动,那些各自运起手段准备窥探此地的修士眼前纷纷一花,旋即惊恐地发现与自家元识的联系已然被切断,元神有损之下,身心受到反噬,口鼻之间鲜血流溢不断,连忙安分下来,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赶走了一群不速之客,五行童子注意力转移回来,正看见王珝本体,龙虎风水如意之上接连浮现出四道深奥玄妙的通天灵禁,每一道禁制上的符篆文字极少,但皆是由清晰深邃的道种文字构成,一看到它们,就像看到了真龙神虎咆哮,看到了后天风、水两种大道神髓。 随着禁制浮现,周围的瓢泼大雨显得愈发密集,像是天地翻覆,诸海倒倾,入眼所望皆是重重雨帘,天地之间濛濛一片,难以辨明。 无声无息间,如同海潮起伏,龙虎如意上的四道通天灵禁一个波动,uu看书ww.ukanshco 便已经先后凸显、破碎了三道,至于最后一道通天灵禁更是如风中残烛般虚幻不定,聚散离合间不断显露出十八道纯阳宝禁,一副随时就要崩散的样子。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身影同样虚幻,如波光般明暗不定的白袍童子口中漫吟一联绝句,回首笑看五行童子一眼,微微点头示意,旋即一声轻响,最后一道通天灵禁崩散,化作十八道纯阳灵禁缩回如意本体,被王珝虚幻身影裹着向下方麟游城中落去。 五行童子见状,双眼一凛,背后五色神光顿时倾覆刷落,将朝着王珝而去的天地法则反噬和大道牵引尽数挡下。一位三劫大能全力而为之下,整方化玄大世界都凝固了一瞬,被五色神光所镇压。 抓住这个机会,王珝一鼓作气,落入麟游城北一座简朴瓦房之中,其内已然挑明了灯盏,而今烛火窈然,在外界风雨大作的衬托下别有一股安宁喜悦与担忧紧张相混杂的意境。 当王珝落入其中后不久,一声婴孩啼哭旋即传出,在重重雨声遮掩下依旧分外嘹亮。 转瞬间,风停雨止,云过天晴。 无视了麟游城中的动静,五行童子回望虚空一眼,背后五色神光一动,抹去了此处二人停留的所有痕迹,接着身形一纵,便遁破了化玄大世界,离开了此处。 在其走后不久,虚空波动,一道人影迈步而出,正是游仙宫的天仙大能昆阳道人。 表情冷淡的中年人看着下方较之以往更为喧闹的麟游城,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浓重疑色。 请假条 当你们看到这张假条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监考了…… 期中考试,被安排去监考,本来只有明天一天的,但一个实习同学请假没来,于是我又多了一天(点娘粗口) 另外,本周末要阅卷,还是线上阅卷,我也不清楚有没有码字时间了,所以请个长假,从11月12日请到11月16日,17日恢复更新。 如果周五没事的话,我会码一章出来赶在周六也就是14日发布…… 唉,诸事不顺啊,后面还有一个家长会…… 第312章 添丁之喜,算命道人 游仙宫一劫大能,昆阳真君叶道明凭虚而立,站在麟游古城上空,动念间仙识横扫而出,转瞬就将整座古城包裹在内,看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但越是这样,其人脸上的神色反而愈加阴沉,最终沉淀为一抹化不开的浓重郁色,连带着方才平息不久的天域,乌云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天仙大能,一怒之下天地变色!

“我按师尊所嘱,将那些可疑地点一一走遍,却毫无所得。正在回返途中,却见得这方地界有异变出现,于是连忙过来探寻,却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叶道明面沉如水,眼底深处甚至还浮现出一抹忌惮神色。

“是有人蒙蔽了师尊的推算,还是在我之前已然有人来过,快我一步?”

叶道明心中思绪转动不休,最终无奈地发现不管是哪种可能,他这位一劫大能恐怕都无法作出有效应对,除非他心中不甘,继续这般苦苦追寻下去。

“我游仙宫以术数称雄,宗门内更有三劫祖师坐镇,在这通天界域中也算得上是一尊庞然大物,位列超级大宗门之中。也不知是哪方势力插手此事,无视了我游仙宫威名?”

叶道明心中思量间,忽然眉头一动,接到了宗门祖师,自家师尊袁道人的传讯:“昆阳,此事不必再理,速速回返宗门!”

游仙宫的一劫大能心中微动,从师尊凝重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思量再三之下,他最后用仙识将下方的麟游古城细细检查了一遍,并无所得后方才一步迈出,穿遁虚空回到了游仙宫山门所在之地。

随着叶道明的离去,下方城中的人们心头纷纷一轻,似是一块大石被搬开了去。

再加上对方才的****没有任何头绪,等了这半会儿也不见再有什么异象发生,于是人们再不挂怀此事,只把其当做一件异闻传播开来,作为饭后笑谈。

整座古城,再度回到了以往的安和气氛中去。

......

麟游城北,一条小巷之中。

巷口摆着个算命的摊子,一个面容寻常的中年道士坐在摊位上,身边立着一杆旗幡,上书一行大字:乐天知命故不忧。

字迹斑驳,气势雄浑,似是有些年头的古物。

而摊位上还零零散散地扔了些签筒、龟甲、铜钱一类的事物,不过都显得有些陈旧,还多有破损污迹,令人不喜。

中年道士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新人,安稳不动,似乎刚才的风雨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般,只是偶尔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

当高空之上,昆阳真君叶道明离去的那一瞬间,算命道士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上方一眼,旋即又耷拉下去,复归寻常。

“这游仙宫倒是有些气运,如果无人干涉,安安稳稳传承个几十万年也不成问题。唔,不如把他们也作为一枚棋子,落到棋局之中罢。”

来历明显不对劲的中年男子心中琢磨了几句,随即将此事按下不提,转而看向了对面的青瓦灰砖小院之中。

院落内喜气洋洋,一名身上文士衣衫已然洗得发白的青年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篮红鸡蛋,正给巷中来来往往的邻人们散发。

当中年道人看过去的时候,那青年也注意到了他,连忙走了过来,从篮子中摸出几个鸡蛋,向着中年道人递了过去,话语间满是殷勤之意:

“何先生,这是给您的,多谢了您的批命,贱内才能安稳度过此劫。”

被称作何先生的中年道人没有拒绝,顺手接过鸡蛋,剥开一个吃了起来,边吃边慢慢问道:“生的是个小公子?”

“是。”说到这个,青年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光辉,“足月顺产的大胖小子!”

“母子平安?”

“多亏了您,”青年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若非您的提点,我们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度过这个槛啊!”

“这就好,”何道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枚鸡蛋,手指在摊子上的一本历书封皮上敲打了几下,才继续问道,“孩子可有名姓了?”

“没呢,”青年顿了顿,“我家毕竟是书香传家,这种大事还是遵循礼法来得好。《仪礼》上不是说‘故子生三月,则父名之’嘛,所以先不急,只是起了个小名方便称呼。”

何道人点了点头,知晓其中因缘,如今虽然是太平光景,但黔首处世,生育依旧艰难,幼儿夭折者数不胜数,迟些取名字,也好。如果真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发生,没有名字牵扯的话,伤心也不会太过。古人所云“死则哭之;未名则不哭也”,便是此意了。

说到此节,青年突然想起了某事,对着何道人恭敬问道:“对了,先生。家慈的意思是,请您为孩子取个名字,如果可以的话,开蒙的事也想请您一并接下,束脩什么的绝对包您满意!”

何道人摆了摆手,推辞道:“为孩子取名,是我这行当该做的事,到时候只管来找我便是。但为孩子开蒙,还是另请高明罢!我一个算命道士,能教得了孩子什么?城里不是有几家不错的书馆吗?”

青年嘿嘿笑了几声,只是一味请托。终于,何道人一脸不耐地答应下来,无可奈何道:“既然你家一意孤行,那我只能答应了。但事先说好,如果这孩子跟着我没什么出息,你们可不要怨恨!”

哪知此言一出,青年面上顿时有喜色流露,虽然只是一瞬,但如何瞒得过对其人心理活动一清二楚的何道人呢?于是其人摆了摆手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去罢!今天是你洛家的大喜事,在我这儿堵着像什么话?”

得了何道人的准确答复,青年喜不自胜地拱了拱手,干脆将剩下的红鸡蛋往何道人摊子上一放,说了声叨扰,便干脆利落向着小院中行去,生怕何道人出言反悔一般。

看着青年急匆匆的背影,何道人突地叹了口气,再度摸出一个红鸡蛋,剥皮吃了起来:“唉,既然受了你洛家的供奉,如何对未来那场灭门之祸袖手旁观呢?本来还想以此点发那位有缘人的向道之心,将其引入仙途的。现在又得重新想个法子了。”

虽然凭着何道人的身份,区区一户百姓的供奉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是为了顺心如意,念头通达,何道人也只好重新修改计划了。

毕竟他如今的状态与原先不同,可以说比之原来高高在上的“仙”,如今却是“人性”更多一点,也更容易受到世间百态的触动。

“我看看,既然俗缘难断,那也只好先还了这一世养育之恩,再去勘破人世百态,出世离尘罢!”

何道人空出一只手,在虚空中轻轻点了几下,指间光影闪动,转瞬之间就排布好了这方大千世界的命运轨迹,让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毫无不谐之处。

“刚好,这位有缘人也可以来验证一下我推演出的功法。他证见了命运大道真意,我也有人帮忙验证功法,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道人容貌普通的脸上尽是高深莫测之意,眉眼幽深,背后恍惚间有一副图景转瞬即逝,隐隐能够看清,那似乎是五十余个沉浮跃动的黑白光点,如星河运转般彰显着宇宙万象真理、术数天机之变。

......

洛宅。

青年回到了家中,并未急着去看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而是先来到了老母亲所在的房间,将何道人已然同意下来的事情告诉给了母亲。

将事情经过全部道明后,青年显得有些疑惑,问老妇人道:“母亲大人,uu看书 uukas 把虎儿交给何先生开蒙,真的好吗?就连何先生自己都不怎么情愿啊。”

虎儿是孩子的小名。

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双眼明亮,蕴含着历经世事打磨后的淡然与智慧,闻言笑道:“那位何先生可不是那么简单,虎儿出生时有些神异,注定不是普通人。跟着何先生开蒙,对虎儿来说正合适。”

回想起自家孩子出生时,一声啼哭,漫天风雨皆散的异象,青年有些明悟:“那位何先生是......修行者?”

化玄大世界有天仙坐镇,修行之道昌盛,就连俗世中的百姓对此亦有些了解,某些贵族门阀世家中还有人走上炼气修仙之路,成仙得道,留下一段美谈。

司空见惯之下,人们对类似事情看得很开,不会以为是神鬼怪谈之事。

老妇人点了点头:“我年轻时也有些机缘,学了些观人之术。那何先生虽然看似寻常,但气度不凡,是我平生所见最为超然之人物。能和他扯上关系,是我们洛家的幸事!” 青年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自他记事起,就从未见过父亲身影,是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而家中每临大事之时,都由母亲一言而决,事无不中! “既然如此,那更要和何先生亲近才是。” “过犹不及,”老妇人轻斥了一句,“那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你是真心诚意还是别有用心?一切照旧便好,不必做些多余的事。”

“我明白了,母亲。”

第313章 有客上门,略施惩戒 八年后,麟游城北小巷。 虽然离当日洛宅喜添丁口已然过去了八年有余,但在巷口摆摊算命的何道人却依旧是那副寻常的中年男子面貌,似乎岁月流逝全然在其面庞上无法留下痕迹一般。 这副略显神异的景象放在本就有心关注其人的洛家人眼中,便显得尤为突出,像是成为了他们确定心中猜测的证据。 于是对于何道人便更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件事落到远亲近邻耳中,一开始总免不了指指点点,言语间将其拿来当做趣事。但后来见洛家人在何道人偶尔几句评判下,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便渐渐地息了类似流言,亦对何道人亲近起来,却是让其人生意变得更加受欢迎,在这麟游城中也逐渐有了铁口直断的名声。 对此,何道人却显得风轻云淡,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每日还是就那么待在小巷口的算命摊子上,偶尔摆弄一下手边的打卦、铜钱,将那些城中大户人家的请帖弃如敝履,不拿正眼看待。 当然,若是对方亲自寻到小巷口来,何道人也乐得为其卜上一卦,而后再看着来者毕恭毕敬地离去。据其人所称,既然有生意主动送上门来,哪有不做的道理? 更兼他谈吐优雅,令人心折,且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明明都有所涉猎,却甘心做一个寻常的算命道士,于是何道人便多了一个外号,唤作“奇道”。 ...... 冬日午后,阳光和煦,明亮而不刺眼,落在身上,使人昏昏欲睡。 道路两旁还残留着未曾化尽的余雪,在冬日暖阳与低温的共同作用下,似融非融,维持着一种奇怪的质感,像是夏日时各大酒楼联手推出的,一种名为“酥山”的甜品。 街上人流较之平常要更为稀少,或许是冬日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清,但同时也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在这种环境下,依旧在巷口摆摊的何道人便尤为突出,尤其是他那副神情自若的仪态,十分引入注目。 “师兄,那位就是我们要找的前辈吗?” 城中心的楼阁最高层,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正立于此处,身边是半弯着身子的麟游城主,后者在前二者面前,恭敬地像是家中的仆人。 女子斜斜地倚在男子肩头,挽着男子手臂,一脸好奇地看着城北的小巷图景,凭二人目力,足以将其中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纤毫毕现。 “伍师妹,你可不要小看那位前辈。”身着华服的青年正色道,“师父他老人家都曾说过,这位前辈高深莫测,起码是真仙一级的人物。我们青灵宗中的几位老祖,也不过是同一级数的存在罢了。” “真的有那么厉害?”女子一听,也不由端正了态度,放开了青年的手臂。 她虽然出身不凡,算得上是一个仙二代,但除了有些傲气外也并无其他毛病,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可以说是灵慧聪巧。 非是如此,青年这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宗门天才也不会和她走到一块,哪怕她是宗主的女儿。 “正是如此,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受了这位前辈指点,方才勘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见女子有些紧张,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们这次来便是为了请这位前辈参加师父的成道典礼。哪怕这位前辈不去,也要来特地送来请柬一封。” “原来爹爹是因为这位前辈才......”女子恍然大悟,心头一桩疑惑解开,但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以这位前辈的修为,你我二人来意恐怕早已被他知晓......” 不待她说完,青年便接过话头道:“这才是彰显我们诚意的时候。” 说完他转过身去,对着麟游城主客气道:“张城主,我和师妹此来麻烦你了,如今我二人去拜见那位前辈,就不在此地叨扰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麟游城主连忙摆手道,他也有几分修为在身,自然知道面前这对男女所在宗门的名声,那可是有数位元神真仙坐镇的大宗门! 就算是自己所依附的,算是自家背景的那家仙门,也不过是对方宗门昔年一真传弟子所开辟的支脉罢了。而面前两人更是主宗当代宗主的得意弟子和亲生女儿,板上钉钉的下代掌门人。 哪怕是为自家后代打算,也要在这两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才是。 “两位可需要车马舆轿等物?我这就去为两位准备。” 城主已然下定决心,这就去把自家府库里最为珍贵的那套仪仗拿出来,哪怕它是自己本要上交的供奉。 “这倒不必了,”谁知男子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那位前辈既然以这幅外相示人,我们也该如此去拜见才对。” 不顾城主挽留,两人客气了一句,便如一片浮云般掠下了阁楼,而后一步一步向着城北小巷行去,其间甚至封闭了神识,不敢有丝毫不敬。 阁楼顶层,张城主一人立在其中,凝神思考了一会,而后唤来亲信,吩咐道:“派人查一下,那位‘奇道’何先生平日里可有什么亲近之人,若有的话,在暗中好生照拂,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 亲信应了一声,匆匆下楼离去。 ...... 走在路上,青年若有所指道:“那位张城主,也是个聪明人。” 伍师妹与他并肩而行,一副端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先前那个娇憨女子与她是同一人,闻言笑道:“毕竟也是一城之主,能将这麟游古城打理得蒸蒸日上,足以说明其人能力了。” “如此倒是可以给予其人一些帮扶,日后宗门弟子游历到此地,也算是有个去处。” “此事哪用师兄你操心!”伍师妹挽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头发,转了转秀项道,“那张城主昔年是我青灵宗一个支脉的外门弟子,因为于修行一道并无天资,又耐不得山中清苦,于是禀明了门中长老,甘愿下山为宗门打理俗世尘务......呵,早在知道此行目的地后,我便特意去庶务堂查阅了相关记载,找了一下我青灵宗在此地的势力。” “多亏你了,”男子叹了一声,“若无你帮忙,我哪能专心修行,一路突飞猛进。” 作为青灵宗掌门的女儿,自幼有灵药洗筋伐髓,伍师妹在修行之道其实天分不低。但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地专心修行,在争夺掌门之位上保持优势,其人却甘愿埋首案牍之中,帮他处理宗门吩咐下来的事务,渐渐地磨练出了一身权术制衡的本领。 “这是我应该做的。”伍师妹巧笑嫣然,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有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谈间终于来到了城北巷口,看见了巷口摆着的算命摊子,以及其后的那道矮小人影。 等等,矮小人影?!! 青年和伍师妹先是对视一眼,而后又转头看了一遍,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 不知何时,本该坐在算命摊前静待上门客人的何道人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清秀童子,正努力地板着小脸,端端正正地坐在摊子后面,看着来人。 “这位...小哥儿,”青年踌躇了几下,方才迈步上前,抱拳问道,“你可知何先生去哪里了?” “你们找师父啊!”童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晃了晃身子,方才继续道,“师父刚才有事离开了,你们是要算卦吗?” 青年先见这童子言辞流利,语言清晰,又见其称何道人为师父,是以不敢有任何小觑之心,闻言笑道:“不是,我们是来请令师做客的。” “不是来算卦的啊~”童子闻言沮丧地拖长了音调,伸向摊位上铜钱的手也收了回来,“请师父做客?那要等师父回来再说。” 见童子这副失落模样,伍师妹心中喜爱之意大发,有心与他逗趣几句,于是笑吟吟问道:“你很想帮别人算卦吗?” “我不想,”谁知童子先是摇头否认,旋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师父说只有把卦算好,才会教我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伍师妹对童子所言并未上心,只是顺着其人话题向下接道。 “我不告诉你~”童子狡黠地看了伍师妹一眼,扭过头去不再应答,只是手中捏着几枚铜钱,在指间上下翻飞,如花中游蝶。 伍师妹脸上笑容一滞,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青年扯了一下袖子,于是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先前所言有些冒犯了,算得上是窥探他人根本典籍,于是不再出言。 而另一边,在伍师妹与童子一问一答间,青年一直在打量着他,uu看书 .uuknsh 越看便越是心惊。 青年好歹也是龙虎交汇,结成了金丹,寿达六百,堪比俗世王朝国祚的人物。 在他眼中,这小小童子身上灵气竟然极度充裕,金水之气大昌,与天上太阴相呼应,隐隐间可见有星月光辉洒落,不断的滋养童子肉身。 “好一副良才美质。”青年见猎心喜,不自觉地运起瞳术,准备观量童子根骨。 当然,他不必细细勘察也知道,童子的根骨定然是上上之品,不然也不会被神秘至极的何道人收入座下。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青色光华,他刚刚看向童子,便见对方似有所觉,转头向他看来,眉心之中一抹碧痕凸显,似蕴大千,内中风暴海啸喷涌,雷鸣电闪回荡。 青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神色,在他神识感应中,一股高高在上不可冒犯,自在洒脱逍遥三界的气息猛然降临,在自己心神之中掀起了万丈波澜。而自己的意识便如怒海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在其颠簸飘荡,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就此沉沦。 “这......”青年心神瞬间凝固,难以做出应对。 但不待他拼死一搏,只听一声微咳,童子转过了头去,喜悦叫道:“师父你回来了!” 随着童子视线偏移,其人眉心那点碧痕旋即隐没,青年感受到的压力也荡然无存,他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亏撑了身边的伍师妹一把,借力稳住了身形。 顾不得伍师妹投来的奇怪视线,青年喘着粗气,对着慢悠悠走过来的何道人俯身一拜:“青灵宗潘臻越见过前辈!” 第314章 正式拜师,金柜玉匣 听得潘臻越的话语,何道人微微点头,漫步行来,坐到了算命摊子后面,原来的童子则在其人身旁侍立,不断打量着潘臻越和伍师妹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灵宗的人?”何道人沉吟了一下,“你二人来此所为何事?” “回禀前辈,家师于不久前打破生死玄关,证就元神,自此长生久视。于是打算开办元神成道大典,遍邀各地高士一聚,谈经论法,讲论道意。” 潘臻越垂手而立,恭敬应道。而一旁的伍师妹则极为见机地拿出一封请柬,呈了上去。 没有让童子动手,何道人手微微一勾,请柬飞掠而来,在他面前自动打开,显露出其中内容。 “原来是伍道友成元神了,时间是六年之后吗?”扫视了一眼大典举办时间,何道人颔首道,“此事我已知晓,届时若有空,自当前去与伍道友一叙。” 虽然何道人说得模棱两可,没有明确地给出“去还是不去”的回应,但潘臻越却不敢有丝毫异议。 不提面前这个容貌普通、气息寻常的中年道人到底是什么修为,光凭他身边的那个童子,恐怕自己都不是对手! 对方才童子的那一眼仍然心有余悸,潘臻越自然不愿在此久留,客气了几句后,便不顾何道人挽留,带着一头雾水的伍师妹匆匆离去,看其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随意地摇了摇头,何道人看向身边的童子,微笑道:“刚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童子倒是一脸茫然,“有什么问题吗?” 何道人点了点头,却像是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什么,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是想窥探你的跟脚吗?这就怪不得你自发反击了。不过这样说来,那二人之中必有一人的天赋小神通与眼窍有关,否则也无法引动你体内的事物。” 本方大世界传承正统修行之道,算得上是道门正宗。当此界修士首次灵魂出窍,感应天地法则时,便会在灵魂之中产生天赋小神通。除了必有的望气与天眼外,其余天赋小神通却是因人而异,根据功法、心性的不同随机产生,但都能在世间万千术法中找到类似之物。 据传,这是当年造化之主禹余道人创造人族时就设定好的关节,如此,人族才能以羸弱之身与众多先天神圣、后天妖魔相抗衡,慢慢成为虚空宇宙的主流种族。 当然,人族也是禹余道人经过数百次试验后,创造出来的最适合修行的种族。如此才能对众多先天便具有大能的种族迎头赶上,位列他们之前。 以何道人看来,那潘臻越的一门天赋小神通恐怕就与眼窍瞳术有关,且与其人的基础小神通阴阳眼(初级天眼)相融合,进一步提升了神通品级。非是如此,不能引动童子体内隐藏的那件事物应激而发。 “纵然那件事物不复当年品级,更兼有主体弱小,极易遇到生命危险的缘故。但能被一金丹修士的目光刺激到,看来那潘臻越的天赋小神通品级不低,潜力不小啊!” 何道人叹了一句,旋即将此事抛下,对着注意力明显不在自己身上的童子唤了一声:“洛川,你来占上一卦!” 真名叫做洛川的童子正在走神,猛然听得师父召唤,先是下意思“啊”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又不好意思道:“占,占什么?” 何道人不以为意,微笑道:“就算算我六年后该不该去参加那伍道友的元神大典罢。” “算师父你?”洛川有些吃惊,而后摇头否决道,“那我可算不出来。” 他自记事起,便是何道人为他开的蒙,一身所学也都是何道人所授。细细算来,他与何道人之间的关系,怕是比与洛氏一家子还要亲近的多。 按照何道人所言,这种情况下去算其人前程,恐怕不会有什么明确的结果。更别提何道人自身也是天机术算的大家了。 “无妨,你尽管算来便是。”何道人微笑点头,“权当是个测试。” “好吧~”童子拖长了音调,在算命摊位上捡拾起来,“用金钱卦还是别的?” “捡你顺手的。”何道人看着洛川在摊子上翻找起来,眼中充满笑意。 虽然眼前的童子已然跟着他学习了数年,但何道人并未引导其踏上修行之路,毕竟洛川年轻尚小,身子骨尚未长成。此时就贸贸然开始修行,对他有害无益。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何道人也潜移默化地把一些修行常识和术语教给了洛川,为他日后独自修行打下了基础。 “有我指点,锻体养魂和养气壮魂这两步不会出什么差错,等此身去后,想必他也可以独自修行了。届时再寻个机会,将一些事物告知其人便可。” 虽然何道人不是本尊那般惊天动地的人物,但他冥冥中也有感应,知道此身使命怕是快要迎来了结之日了。届时自己一念回归本尊,以后的路,便只能交由洛川自己一人去行了。 “想要在轮回中沉浮数世,将五运之道一一见证,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哪怕你是......也不行。”看着握住三枚铜钱,一摇一念极为虔诚的洛川,何道人思绪发散,心底唏嘘道,“‘不经磨难,不受苦痛,不历劫数,不证如来’,呵呵,虽然我极为讨厌阿难那老秃驴,但也不得不承认,此言确实是幽玄妙理,世事真谛。” 正当何道人感怀时,耳边童子的呼唤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中。道人微微转头,便看见了脸色不太好看的童子和其人面前记着爻相的纸张。 “怎么了,是什么卦?”何道人笑问一句,对于算卦结果显得不太在意的样子。 “......师父你自己看吧!”洛川小脸板起,将纸张递给了何道人。 何道人并未接过纸张,稍稍一扫,便看清了结果:“阴阳阴阳阴阴,上坎下艮,水山,蹇,下下卦。难怪你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坎为水,艮为山。蹇本有“跛足”之意,在此处便是山高水深,困难重重,人生险阻,见险而止,明哲保身之意。放在何道人六年后将要出行的关口上,便显得不是那么适宜了。 “对了,”不待何道人出言,洛川突然反应过来,急匆匆道,“此卦‘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师父,你到时候要去的地方在什么方位?” 何道人心头那种莫名感更加明晰,知道六年后便是师徒二人分别之机,也知道青灵宗山门便在麟游城往东北去十几万里之遥的地方,但他看着一脸纠结的洛川,顿了顿,还是微笑道:“刚好,那青灵宗就在西南之地。” “那就好。”洛川不疑有他,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师父你此去若是有所收获,那可都是我的功劳!” 何道人淡笑不语。 过了片刻,何道人想起一件事,唤洛川到近前来,沉声道:“既然为师数年后将要和你分别一段时日,那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正式学习道法罢。” 虽然不懂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但看何道人说得认真,洛川也就没有细想,激动道:“终于要开始学习道法了吗?师父,我应该怎么做?” 彼此相伴数年,洛川自然知道自己师父不是寻常算命道士那么简单,实乃神仙一流的人物,对于其人本事也早有艳羡。今日听得何道人要开始教授自己道法,自然心中大喜,无视了其中诸多突兀之处。 何道人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你虽然唤我师父,且我也一直回应,但这只是俗世红尘、算命本事上的关系。要想随我学习道法,你还得征得父母亲人同意,并摆下仪式,正式拜师才行。” “我懂了!”洛川一跃而起,“我这就回家通知奶奶他们!” “去罢。”何道人微微颔首,看着童子一路向家中跑去。 ...... 数日后,洛家大宅。 八年过去,洛家自然不是当年那座青瓦泥墙小院了。有何道人平日偶然几句的指点,如今的洛家在麟游城中也有几分地位,算得上是人丁兴旺,田舍不缺。 穿庭过院,uu看书.uukansu 只见正堂主位,何道人端坐其上,衣衫一新。纵然他面容寻常,毫无特点,但一番梳洗过后,配合上那股淡然的气质,却也有了几分风仪,倒真像是隐居起来不问红尘俗事的山中樵子、溪边钓叟了。 接过洛川恭恭敬敬端过来的香茶,何道人轻抿一口,旋即将其放下,对洛川道:“你既然愿拜我为师,那我也将自家道统与你说个分明。免得将来你外出行走,闹出什么笑话。” 洛川今日也是衣容一新,垂手肃立道:“弟子听得。” “为师一脉无甚名声,只得一部功法有些来头,唤作《大六壬五变中黄经》。又因其乃天仙所赐,置于金匮玉匣之中,是以又名《金柜玉匣经》。此中因缘,你需好生铭记。” 洛川闻言点头,将何道人所言细细记下。 “所谓‘大六壬’者,壬通根于亥,亥属乾,而乾卦为八卦之首。其次亥为水,乃万物之源。而‘中黄’者,道门有《太清中黄真经》二卷,又名《胎藏论》,乃服炁凝神之法,吐纳导引之术。这《大六壬五变中黄经》所述,便是以水元为主,运用五行干支,相配五气,上求天道的法子。其能通幽玄之理,以类万物之情,故大可以知生定死,小而可以彰往察来。” 何道人端着茶盏,一脸严肃,将他临时编造出来的一个名字讲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 实际上,这部功法是何道人本尊为了某个目的特意推演而出,如今只不过是提前派上用场罢了。其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 《三生命运紫阙天书》! 第315章 练气锻体,药浴丹方 洛川显然不知道何道人所授功法背后的隐秘,只能从其人口中所述进行了解,闻言不由有些紧张。 按何道人所言,此经是天仙所授。什么是天仙?洛川从何道人那里自然有所听闻,那可是身合虚空大道,动念之间开天辟地的自在天人!这等人物所传下的道统,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也难怪何道人这般郑重。 若是此经来由泄露出去,身小力微的洛川恐怕一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洛川连忙看向正堂一侧的家人,生怕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惹祸上身。 谁知他入目所见,却是一脸茫然,眼中充满疑惑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祖母,瞧他们那副样子,像是对师父和自己之间的对话压根不曾听闻一般。 “你不必担心此事,”正当洛川有所猜测间,何道人话语淡淡传入耳中,“他们是听不见你我对话的。此言出得我口,入你耳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再无人知。” 原来如此......洛川不觉点头,耳边继续传来何道人的声音: “想来你也知道,此法来头不小,你若得之便如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你须得发下誓言,承诺元神之前不得道明自家功法来由,元神之后则随你心意了。” “弟子明白。”洛川知道这是何道人为了保护自己所采取的举动,自然不会有什么抗拒之意,很是痛快的发下了誓言。 看着洛川这股子驾轻就熟的势头,何道人眼神微微闪烁,动念间便勘破了其中因缘。 “虽然记忆不存,但行事风格却与前世一脉相承吗?难怪如此老成。” 哂笑一声,何道人不再关心此事,将手探入怀中,再拿出时其上已然多了一根玉简,紫色煌煌,显得十分不凡。 此时在洛川父母等人看来,便是随着自家孩儿将茶端给何道人后,他们周围便像是浮起了一层云雾,不仅面容显得飘渺虚幻,模糊不清,就连声音也没有传出半点,当真神异得紧。 起先洛父还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最终还是洛川祖母见多识广,猜测出应该是何道人正在为洛川讲授一些隐秘之事,因而施法遮掩了他们感官,让他们不必去接触一些不该接触的事物。 洛父洛母刚刚把心放下,便又见到何道人从怀中摸出一根玄奇的玉简,那温润如水,跃动似火的光芒即使有云雾遮掩,他们也看得分明。 紫光透过云雾折射,发散到整个大堂之中去,一时间洛宅各处都有淡淡紫光亮起,如星河下坠,浮于地阁,但外界来往之人却没有丝毫感应,对此视若无物。 在洛父洛母担忧的视线下,何道人轻轻一弹那根紫色玉简,其上光芒顿时波动起来,最终化作一册紫色光芒凝结的书卷,内中有无数细若蚊蝇的篆字游走沉浮。 何道人握着玉简轻轻一引,那册书卷便朝着洛川飞去,在其人头上一个盘旋,便投入洛川泥丸宫中,化作一枚八角垂芒的紫色大星悬浮其内。 随着书卷离去,何道人手中玉简紫色褪下,复归白玉质地,他将其收回怀中,抱起已然昏迷过去的洛川,不见有什么动作,正堂之中的云雾便忽然散去,撤销了虚空之中的封锁。 “孩子年纪尚小,灵神不够强大,传承真意入神后,会自然沉睡一段时间,此乃正常之事,不必忧虑。”见洛父洛母一脸担忧的迎了过来,何道人微微一笑,抚慰道。 “先生还请暂留,饭厅已有饭食备下!” 洛父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见何道人往外行去,似有离开之意,连忙出言挽留。 “不必了,”何道人没有转身,摆了摆手,“待孩子醒来,我自然会过来引他入门。” 不待洛父再度出言,何道人轻轻往前一迈,身影倏忽间消失不见,只余淡淡话语声在正堂中回荡:“得英才而教育之,我之乐也!” ...... 数日后,洛宅。 “方技家有论,曰‘精气互化’。何为‘精气互化’?精能化气,气能生精,精与气互相滋生,互相依存,这便是精气互化。” 何道人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是一本正经的洛川。童子板着小脸,口中默诵着方才何道人所言。 “方技家也是我道门一脉,其中所论,也俱都是我道门修行之基。一句‘精气互化’,便概括了整个练气阶段的修行。”何道人双眼微阖,想到哪里便讲到哪里,全然不顾洛川能否接受得了。 “眼下你筋骨未成,练气的修行也不曾开始,我且从此处着手,为你细细讲解一番。” 何道人心知,以往洛川虽然也从他口中知晓了不少修行之事,但都是零零碎碎,不成体统,不曾有个全面浅显的了解,自己如今收其人为徒,正该为他补上这一课。 “此世修行分为练气和元神两个大层次,细细数来,又有一十三个小层次。今日不论其他,单说练气之境。” 练气阶段分为七个境界,分别是锻体养魂、养气壮魂、灵魂出窍、引气煅魂、神魂合一、金丹培神以及阴神凝练。其中前两个境界,锻体和养气,也是俗世武道的基础,所谓的武林高手也大都是这个层次的人物。 而若是养气壮魂到一定地步,灵魂自然壮大,却又不得出窍之法的话,魂力便会深入血肉细微之处,从而灵与肉合,窥得入微之境。这也是武道与仙道的差别所在,修到这一步的武道人士,在红尘俗世中也能尊称一声宗师了。 “你得了《金柜玉匣经》传承,但目前限于实力,你只能得见其中练气卷的内容,只有成就元神后,天书才会显现下半卷元神篇。u看书 .uukans” 何道人讲道一般,忽地想起了什么,对着洛川道。 洛川闻言点头,与数日前想必,此时的他显得更沉静了几分,眼中不时有紫芒闪过,动人心神。偶尔眉心还有碧痕凸显,但旋即又隐没下去,不为外人所见。 对洛川面上异状熟视无睹,何道人接着道:“如今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习练外功,打熬肉体,积累内气。等肉壳强健到一定程度后,便可打通奇经八脉,转化身体精气,以此壮大魂魄,使其能够出窍神游。这个阶段中,营养一定要跟上,药浴、汤剂也不能缺少,不然身体亏损,日后前程不高。” 何道人之所以要指点洛家积累财富,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帮洛川打好基础,其余什么的都要排在后面。 讲到这里,何道人挥手招来纸笔,在其上书写起来。 “你如今年龄尚小,正是锻体的最佳时机,我这有三个方子,你按顺序服用,每种用上两年。等你锻体完成,开始观想后,我也该去参加伍道友的元神大典了。” 何道人笔走龙蛇,很快将三张白纸推了过来。洛川拿起一看,只见上面以甲乙丙为标号,并无药方名称。 “这三个药方是我多年游历所得,最是适合你当前状况。待你肉壳打磨完毕后,届时就算转而行走武道也无有碍处。”何道人显得颇为自得。 “谢谢师父!” 洛川脸上露出笑容,将方子叠起收好,对着何道人道谢。 何道人点点头,继续为洛川讲述起各种修行常识与忌讳来。 第316章 师徒离别,突破引气 六年后,麟游城外。 古道、长亭。 何道人负手而立,背后洛川亦步亦趋。 几年光阴流转,何道人面容依旧没有变化,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而洛川矮小的身量则长开了不少。因为勤于锻体的缘故,如今远远看去,他差不多同成年人一样高了。 与入道前那个天真顽劣的童子不同,如今的洛川一脸淡然,面色沉静,衣着简朴,望之有隐者之风。 看着自己得意弟子的这副模样,何道人微微点头,嘱托道:“此去数十万里之遥,若再有其他事耽误,为师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这段日子中,你须得好生修行,不可怠慢。” 洛川闻言一顿,恭谨道:“弟子明白。” “你现在锻体已毕,魂魄有成,前些日子也在我看护下尝试过出窍神游,”何道人想了想,还是继续道,“不过感应天地灵气,接引其入体这一步我怕是来不及照顾你了。你自己当小心行事,宁可多耗费些时日,也不得鲁莽尝试。” 修行者在养气壮魂这一步,体内会自然产生内气,并通过观想存神之术,沟通现实和精神的桥梁,将内气转换为滋养灵魂的精华,以此壮大灵魂。 而突破到引气锻魂之后,便该接引天地灵气入体,将与自家功法属性相合的那种灵气纳入体中,与自家内气相混合,使之成为法力真气。 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说是走上了道门修行之路,与人仙武道相区别开来。 再之后,等到引气大成之后,便可真气九转,化气为液,并以此搬运法力,开辟周身窍穴了。 至于更后面的,金丹培神之境的修士所修出的法力神光,便更不用提。 话说回来,接引天地灵气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毕竟天地灵气乃是大千世界自然生成的元气,混杂着日精月华,以及天外星辰之光而来,最是狂暴无比。在这一步时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以何道人才百般提点洛川,生怕他一步踏错,就此陨落。 就算洛川来历不凡,还有转世重来的机会,但何道人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洛川当真轮回转世,届时再教导其人,引他踏上修行之路的,也不会再是何道人自己了。 “若非此身随时都有可能离去,我何必出此下策,以赴邀为借口......” 何道人心底叹了一句,接着对洛川道:“一般而言,寻常修士若想从出窍境踏入引气境,不借助丹药,差不多要十五年方可。但你天资本就不错,又有为师细心调教,如此算来,差不多五、六年便可以自然而然地踏入引气之境。” 洛川闻言有些疑惑,这些事情何道人早就给他说起过,只是不知道今日重新提起,又是何意。 见弟子茫然地看着自己,何道人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如今天寿已有两个甲子,寻常一次闭关也有数年之久。若想祭炼一件法器,花费个十几年苦功也是常有之事。” 出窍期的修士已然可以初步运用法器,祭炼其中禁制,只是要想把一件上品法器完全掌握住,没有几十年苦功难以做到。 除此之外,修炼自家的天赋小神通也是一件耗时耗力之事,按前人推导出的规律来看,若想把一个一阶术法修炼到第二阶,只需要几天的时间。而修炼到第三阶,就需要近一个月。第四阶则需要半年多,第五阶便需要一年多,越往后越漫长,直到最后的第九阶,需要整整四十年! 当然,除了天赋小神通之外,其他术法都只能等到金丹之境才能修炼,届时天寿六百,对于这些时光也就不必太过在意了。 就连修炼天赋小神通,也非一蹴而就之事,而是贯穿了金丹之前的整个修行过程,并非要在某个小境界内就将其完成。 这些知识都是修行常识,洛川对此早有了解,如今已然是耳熟能详,但出于尊师重道之心,他还是没有打断何道人话语,而是静等其人说完。 何道人大违常理地喋喋不休了好一段,最终还是道出了心中忧虑:“......你自幼跟在我身边,一心立志修行,不爱红尘,与血亲感情淡薄。却是大违我道门所言‘先入世后出世’之论。” “师父之意是?”洛川没想到何道人却是道了这么一段话出来,于是微微一愣,然后便开发问。 “为师这一脉传承讲究入世历练,于万丈红尘中打磨出一颗千劫不染心,非是在山中一意清修所能修得。”何道人笑道,“所以特意提点于你,在未曾入世之前,勿生遁隐之心。” 洛川面露微惭之色,没想到自家师父早已看穿了自己心底那些小心思,于是垂首道:“弟子谨遵教诲。” 洛川自己也不知为何,自正式修行以来,他愈发地不爱与人打交道,偏好一人独处,显得有些孤僻,与血亲感情也变得淡薄。如今得了何道人指点,方知此非正路,须得磨砺一番。 何道人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开始迈步向前走去。 随着一步迈出,一步落下,其人身形也在慢慢变得虚幻,最终消失不见。 看着这副景象,洛川心中一空,心有所感,怕是此去之后,再也无法与何道人相见了。 “师父何必哄我,”少年叹了口气,“以师父在天机卜算上的修为,若非早知此去前程,也不会临走百般叮嘱于我了。” 洛川自知无法强留何道人,于是根本不曾提起此事,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地演了一场戏,算是最后一次见面。 “走了也好,”洛川摇了摇头,反身向着城内走去,“师父临走前还把那个算命摊子交给了我,反正闲来无事,权当消磨时间好了。” 回到了城北巷口的算命摊子处,洛川拍了拍衣衫,坐了下来,拿起摊上的一本历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与何道人不曾离开时别无二致。 ...... 夜,洛宅,一间偏僻的静室之中。 洛川身形挺直,坐在蒲团之上,周围烛火烁烁,案几上的熏炉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人心神安定,不起妄念。 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洛川轻吐口气,陷入定中,开始存想起《大六壬五变中黄经》在这个阶段的专门观想图《三垣二十八宿周天星斗观想图》来。 按何道人所讲,《大六壬五变中黄经》按本质来讲,还是一部算经,自然脱不开周天星辰斗数,是以其中内容也和星辰之道大有干系,不过最终却是归入了命运大道之中。 【垣、宿、星官者,星之集也。为辨诸星,全天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宫,中宫下分三垣,馀者各分七宿,垣、宿又分星官若干,星官有星若干】 这是《三垣二十八宿周天星斗观想图》中开宗明义的一行小字,按其所述,分中宫为三垣:曰紫微,曰太微,曰天市。又分东南西北四宫各七宿,以合四象,共称三垣二十八宿。 按道书传承中所记,洛川轻车熟路道按顺序将整副观想图存想出来,以东南西北中五宫对应五脏五行,将灵魂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一点一滴地传递了过去,从内五脏中传递到了身体各处。 一呼一吸,一静一动之间,洛川身体随之开始细微颤动,隐隐约约间已然感觉到天地灵气就在身外游走不休,离突破到引气期只差最后一步。 心念一动,洛川控制着自己存想出来的周天星斗图开始运转,uu看书w.uuka 东南西北各七共计二十八之数的星宿开始产生变化,隐隐间构成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圣兽真形,四尊圣兽威严昭著,纵然只是洛川观想而出的虚幻之物,也有一股神圣之意随身,令人心折。 在洛川观想出来的灵魂图景中,以东方青龙为首,其余三尊圣兽紧随其后,齐齐一震,各自喷出一道或黑或白的气流,四象之气相互纠缠融合,最终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气流落入中宫之中,经由太微、紫薇、天市三垣,又在北斗诸星中滚了一滚,最终化作一道太一紫气缓缓流出,充溢在洛川灵魂之内。 得观想而出的太一紫气之助,洛川似乎直接打破了精神与物质的界限,魂魄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没有丝毫阻碍地就传递到了身体上。 少年身体一震,最后一层壁障不再,周身四万八千毛孔齐齐张开,只觉平时呼吸时毫无异常的空气,眼下变成了诸般灵气交杂混合后的平和之气,日精月华皆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 洛川收敛心神,摆脱了突破境界后的飘飘然感觉,将注意力移回身体内部,在强大了不少的灵魂视角之下,他已然能清楚地看到肉身内部的细小之处,看到了自己多年锻体所留下的痕迹。 这正是“打破虚空,可以见神”的具体显化。消除身体与灵魂的部分间隔,产生灵觉,能够内视,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辟谷,寿达两百。 现在的洛川,已然是一名引气期修士了。 “勤修五年,终于突破了。”洛川轻吐口气,“接下来便该是接引天地灵气入体了。” 第317章 本命法器,洛氏现状 突破到引气期之后,接引天地灵气确实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隘。 不知有多少没有门路的散修因为在这一步过于贪心,妄图一次性吸纳过多的天地灵气入体,不考虑自家极限而遭到灵气反噬,惨死当场,最终连具全尸都不曾留下。 但得益于何道人的教导,再加上自身小心谨慎的性子,可能还有冥冥中的气运加身,总之这一步洛川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反而顺顺当当地完成了接引天地灵气入体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大六壬五变中黄经》在这一步所习练的“六壬真气”,乃是以水属性灵气为本,混杂了部分天外星辰灵气,最终与洛川本身内气相合而成的,一道呈玄黑色,有众多星点游走的道门真气。 ——五行之中,以水为首。而十天干中,壬、癸分别为阳水、阴水。舍阴取阳,六十甲子中壬有六个(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故称六壬。 另外,这本功法中在这一境界还记载了两门道术,皆是效用特殊之辈。洛川也在突破后浏览功法时将其记下,准备寻摸个空闲时间将其修习一番。 但接下来洛川所面临的紧要之事,却是有关本命法器的准备。 修士在突破引气期后,有一个将自身内气全部转化为真气的过程,当身体被真气完全淬炼,一呼一吸之间,自动吸纳天地灵气,从而于体内直接生出真气而非内气后,这名修士就可以自称一句引气小成了。 至于引气大成,就是真气九转,化气为液。引气圆满则是开辟下丹田,凝结真气漩涡了。 而此时,也是炼制本命法器的最佳时机。 对于修士来说,能收纳入丹田或身体其他窍穴之中的,只有随着自己修为不断提升而进化的本命法器,或者诞生出宝禁的法宝。 当然,某些功效特殊的秘宝也可以被收入窍穴之中,以此在对战时起到奇效。但那等事物实在少见,故而一般不纳入考虑之中。 如果修士能在引气小成之后,大成之前将本命法器炼制完成,那么在法器成形的那一瞬间,得反哺之助,真气九转的速度还能进一步加快,大大缩短修行的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做的前提是本命法器与自家功法相匹配,如此方才有这等便利。 这也是传承完善的一个好处,那些散修大都没有这种待遇。 在洛川修行的《大六壬五变中黄经》,或者说《金柜玉匣经》之中,所记载的本命法器是一种特殊事物,名曰“纵横图”。 简单说来,“纵横图”其实是一种数字游戏,只要在一个由若干个排列整齐的数组成的正方形中,图中任意一横行、一纵行及对角线的几个数之和都相等,具有这种性质的图表,便被称为“纵横图”,或者说“幻方”。 按《大六壬五变中黄经》中所含的一篇《五变中黄略书》来看,这种图象蕴含天机妙理,将其参透者,能通天地之理,察鬼神之机,达人事之变,知吉凶进退存亡之说。 而根据功法中所述,纵横图其实是前人根据先天易之灵宝“河图”之上的花纹推演而来,每一个修行这部功法的修士所炼制成的纵横图都有所不同,各有神异,是以名字也无有定规,只按自家兴趣而定。 但统一的是,这种法宝在卜算天机、趋吉避凶上有很强的助力,是同类中的佼佼者。就连某些法宝、灵宝在相同等级时,也不能占据优势。 当时读至此处,洛川也不由畅想起那些修行这门功法的前辈,又是何等风姿。 闲话少叙,在突破至引气期后,洛川又耗费了数年光阴,将自身的内气全部凝练成了六壬真气,到了引气小成之境,算是达到了那些大宗门弟子外出游历的标准。同时还将自家的天赋小神通一一修炼了上来,最低的也修炼到了六阶,几个甫一出现就有二阶、三阶的小神通,更是到了七阶、八阶,可与神魂期高手的普通天赋小神通相媲美了。 至此,洛川与何道人分别已有十年有余,但他仍不见何道人回返麟游城。再加上勤修中黄经后愈发敏锐的灵觉感应,洛川心中已然有所猜测,恐怕何道人是出事了。 如今洛川已然成年,有了字号,同时洛家见他动不动就是闭关数年,觑岁月光阴几如无物,自然知道彼此之间已然有了差距存在,常言道龙不与蛇居,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为了传承香火,洛父洛母努力之下,洛家这几年倒也添了不少丁口,甚至洛川本人也多了几个姬妾,却是打着让他留下血脉的意思。 对此,洛川也是乐见其成,顺水推舟,不反对不抗拒。 毕竟何道人当年临走批语,言他须得在红尘俗世走上一遭后才能归隐山林专心修道,如今的洛川却是将这些尽数当成了一场磨砺,全身心投入其中的同时又冷眼旁观,似乎随时都可脱身而出。 若是让某些讲究“情到浓时浓转薄”、“太上忘情”的修行之士见了,恐怕还要赞誉一声洛川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日后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但若让洛川自己来讲,其实只是因为他心中对此有一种浓重的疏离感,像是在做一场清醒梦一般,除了寥寥几件事物外,其余皆没什么可在意的,就连这种冷漠态度本身的成因,亦不被他放在心上。 ...... 麟游城外的一座豪华庄园之中。 洛川从蒲团上站起,推门而出,来到了富丽堂皇的花园之中,看见了几个幼小的身影在其中玩耍。 得益于洛川的修道人身份和麟游城主隐隐间的照拂,洛家如今已然发展成了麟游城的一尊庞然大物,就连在本府下辖的其余几座城池中,亦有不小的影响力,算得是上地方豪族一流中的垫底了。 当然,若想成为世家门阀,仅凭洛川这个小小的引气修士自然是在痴心妄想,除非他成了金丹,或许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不过光是目前的洛氏,对洛川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了。毕竟修道人常言的“法侣财地”,实在是颠扑不破的不刊之论。 俗语所谓“穷文富武破家的道士”,亦能从中窥得几分。 见了洛川从静室中走出,那几个幼小身影顿时围了过来,怯生生又满是好奇地打量着洛川,不肯挪动一步。 见到这副场景,洛川面上露出笑容,蹲下来伸出手,向正中间的一个身影招呼道:“怀儿,过来,让父亲抱抱!” 这几个孩子俱都是洛家的血脉,不过彼此之间辈分却有不同。除了洛川本人的后代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弟弟,以及一个侄子。 没办法,洛川虽然长于卜算,但医术也是不差。有他专心调理,再加上一些修道人所特有的手段,洛父、洛母自然能老当益壮,且不损精血寿元了。 反观洛川本人,除了当初刻意控制之下生了一个儿子外,却是再无后代了。 见得洛川招呼,虽然与父亲长时间不见,没有相关记忆,但在一股莫名亲近感的鼓动下,洛怀还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一头撞进了洛川的怀里。 将自己儿子抱起,原地转了几圈后,洛川拍着咯咯直笑的洛怀,在一众孩童的围绕下,走入了大厅正堂,见到了年事已高但依然精神矍铄的父母。 ...... 装饰华丽,但不显得轻浮土鳖的大堂中,洛父一身文士袍服,气质上佳,正端坐主位上,慢慢品尝着一盏清茗。 他自幼攻读诗书,成年后又积攒下一番家业,多年操持之下,却是有一股威严之气,不怒自威,令人敬畏。 不过见了洛川进来,这副气质却是于瞬间荡然无存,和蔼笑道:“川儿出关了,这次可要多待些时日?” 洛川先是将挂在自己身上的洛怀放了下来,打发他去和其他孩子一同玩耍,方才对着洛父一拱手,uu看书 w.uuanhu 正色道:“孩儿功行已到隘口,非是静坐修行所能贯通。此次出关,暂且歇上一段时日再说。” “好!”洛父喜道,他知道洛川口中的一段时日差不多能有五、六年之长,“如今怀儿正是开蒙的时日,没有你这个父亲在旁陪伴,总归有些不美。”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洛川应了一句。 彼此随便谈论了几句,聊了聊洛家现状。洛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洛川道:“近日张城主有意请麟游城中各大家族赴宴,据说会涉及到一些修行上的事物,你若有意,或可前去一试。” 张城主出身修行宗门,年少时贪恋世间繁华,下山入世。如今垂垂老矣,却是愈加思慕起长生之路,如今这几年动不动就召开某些品丹、论法大会,和麟游城中的各大势力互通有无,顺便进行一些利益交换,好福泽后人。 洛川对于此事也有所了解,甚至某次出关期间还为张城主炼了一炉固本培元的丹药,帮助洛家度过了一次磨难。如今听闻此事,忽然心中一动,冥冥中有所感应,知晓自家有一桩机缘应在上面。 “如今我修行必需之物,乃是炼制本命法器所需的一副灵龟之甲,年份愈高愈好。莫非此物就应在这里了?” 作为修行算经之人,在涉及到自家前程时,洛川的灵觉可以说是发挥到了最大程度,除非有高人出手篡改蒙蔽,不然绝不会有误。 “看来是该过去看看了。” 念及此处,洛川颔首笑道:“孩儿明白了,此事就交由我来罢。” 第318章 洛氏安澜,青灵彭松 三日后,洛川通知了老父一声,并未让任何人跟随,而是独自一人从洛家庄园中出来,向着麟游城行去。 由于时间尚算宽裕,且庄园就在城外,距麟游城路途不远,是以洛川没有御风而行,却是打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的主意。 ——洛川所获的天赋小神通共有六个,除了必有的望气与天眼之外,其余四个刚好兼顾了攻击、防御、遁术三大方面,其中侧重于攻击的天赋小神通有两个,一个是与水行有关的一门雷法,另一个则是借助星斗之力对敌。 除此之外,洛川本人的望气与天眼也与何道人讲述中的普遍情况不同,似乎也得到了一定的强化。 按洛川猜测,应该是自家功法本就在这方面有所偏重的缘故。 练气有成,脚步轻快。行不过半日,麟游城已然在望。城门楼下排起长队,车水马龙,等待着兵士检验,然后进入城中。 洛川身无长物,又气质不凡,纵然不曾自报家门,但那些兵士还是不敢小觑于他,客客气气地收取了两个铜子的入城费,便放他入城去了。 穿过城门,洛川正要随意漫步而行,忽然身侧传来了招呼之声:“少爷,这里!” 转头看去,却是洛川认识的一人,洛家在城内商铺的管事。 数年不见,管事面上添了几条皱纹,不过容貌却是变化不大,故而洛川才能将其一眼认出。 “刘管事,”洛川点了点头,“父亲通知你来的?” “正是,”刘管事确认道,“老爷的意思是,在正式参加城主宴会前,一些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我能理解。”洛川并无不喜,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刘管事上了一架低调奢华的马车,随着车夫马鞭一甩,不引人注目的离开了城门楼。 整个过程,只有几个兵士看到。 “那个马车,像是洛家的。” 目送马车远去,一个兵士低声道。 “没错,我见过。”有人肯定地应了一声,“来接那个白衣公子的,是洛家在城里的主事人!” “辛亏我们不曾为难那人,”几名士兵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有侥幸之色,“这些大人物,真是越来越爱玩微服私访的那一套了。” 言语间,颇有悻悻之意。 “真当这是什么好事吗?岂不闻‘白龙鱼服,见困豫且’?要是哪天被个不要命的给弄死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 “呵,倒是有点意思。”安稳行驶的宽大马车之中,闭目养神的洛川忽地轻笑一声,睁开了双眼。 见到一旁刘管事有些不解,洛川解释道:“没想到这麟游城的守门兵士之中,亦有读书之人,懂得用典。” 那兵士最后所言的“白龙鱼服”之事,却是被记载于史书之上的一件旧事。 据传曾经某朝人王欲从民饮酒,其大臣便以此事上谏,言说【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人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吾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最终打动人王,使其放下了这个念头。 这段往事见载于某部冷门史书之中,其中多有神鬼之事流传,皆是以修行界中的诸多真事改编而来,是以不被朝堂主流观念所喜,遭到贬斥。 小小一名士兵竟然对此有所涉猎,也无怪乎洛川发出感叹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刘管事依然回答了洛川的疑问:“公子常年不问世事,其实这种现象自三四年前就有了,如今不过是初见成效罢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洛川心中一动,暗自推衍天机却毫无所得,于是向刘管事发问。 “四年前,城主府里多了一名彭姓供奉。在其人进言下,城主大兴文教,以手下军队为起点,逐步推广开来什么义务教育。如今麟游城内常有讲学之事发生,听讲者数众,城内文风大兴。” 洛川摇了摇头,对此不做评论,只是问道:“那张世伯又是如何做到使民从之的呢?” “无非是以利诱之罢了。” 刘管事一言点破其中关隘,洛川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心中默默推算一会,限于自身修为和所获信息不多,洛川还是不能得出大概的结论,只能勉强感应道到此事对自家有益无害。 “既是如此,便静观其变罢!” 心中作出决断,洛川不再出言,继续闭目养神起来,车厢再度陷入了安静之中。 很快,马车微微一震,旋即停了下来。 不用刘管事提醒,洛川便知道已然到了自家在麟游城中的大宅。 他下了马车,在一众仆人的迎接下走入洛宅。这间宅邸坐落于麟游城北,正是从当年的青瓦泥墙小院扩建而来。不过规划时有意规避了外面的巷口,只是向着另一侧扩张,将那巷口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甚至那里还摆着一副与过去相同的算命摊子。 虽然洛家大部分直系成员都在城外庄园居住,但宅邸中也有几人逗留,其中便有一人是洛川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两岁,如今已然开始尝试操持家业,故而住在城中。 洛川如今已然可以做到辟谷不食,但他还是在亲人的陪伴下用了晚食,而后才拒绝了仆人陪伴,独自一人出了洛宅,在麟游城中不知道干了什么,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回返。 看见二弟担忧的眼神,洛川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只是夜访几位好友,数年不见,与其一晤罢了。” 洛川二弟洛山知道自家大哥乃是修行之人,某些观念与常人不同,于是也不提此事,只是问道:“大哥,今日便是张公宴请的时日了,可要我陪你过去?” 洛川微微点头:“我来寻你正是为了此事。虽然此次宴会偏重修行,但其中也涉及到世俗之事。如今父亲命你打点家务,这种事你却是不能错过。” “我省的。”洛山应了一句。 虽然洛川是嫡长子,但他已然踏上修行之道,日后洛家家主定然会落到洛山头上。就算洛怀是洛川的血脉,但届时也就是作为宗伯一支,负责族内祭祀罢了。 随着洛家发迹,这些年也不断有亲戚前来投奔,如今的洛氏,隐隐间已然有了宗族气概。到时候的家主之位,恐怕就会在洛山这一系流传了。 这些事都是洛父曾说与洛川听的,且他本人并无意见。当时旁听的洛山虽然有些异议,但在洛父和洛川二人应允的前提下,也只得无奈接受。 而且随着这些年洛山年岁愈长,通晓人事,类似话语也不再见他提起。 兄弟二人谈论一阵,见时间已然差不多了,便唤了马车过来,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向着城主府行去。 ...... 城主府,梧桐楼。 此楼乃是张城主特意所建,以“凤栖梧桐”之意为其命名,每当他打算大宴宾客之时,就会在此楼举办,讨个好彩头。 眼下天色已晚,楼中灯火通明,最高层中,张城主端坐主位之上,含笑对着各位客人点头示意,致辞敬酒。 在他这一桌上,除了作为修行人地位不同的洛川和几个麟游城中大家族的主事人之外,还有一人显得与众不同,且就坐在张城主身侧,显露出二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那人约莫三十来岁,一袭白衣,头戴竹冠,双眼温润,闪烁着智慧光彩。如今正看向洛川,笑道:“这位小友年纪轻轻,便已突破到引气之境,想必日后成就不小啊!” 白衣人一言点出洛川如今境界,但他却显得淡然自若,遥遥敬了其人一杯,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人摇头笑道:“贫道俗名彭松,道号青玄。不知小友名姓?” 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洛川答道:“晚辈洛川,字安澜。” “安澜吗......”彭松琢磨了一下这个字号,“‘天下安澜,uu看书 .uukansu.co比屋可封’,小友好大的志向!” “当不得前辈夸赞。”洛川笑了笑。实际上,他之所以取这个字号和前人称赞上古圣王之治的话语毫无关系,只是心悦该词罢了。 眼见二人熟识起来,一旁的张城主终于开口介绍道:“彭先生可是来自青灵宗的大修士,是一位神魂期高手。洛世侄若是有意,可以多向彭先生请教啊!” 话语间,隐隐带有一股钦慕之意,想必从其人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神魂期高手,寿达三百,诞生神识。哪怕是搁在有元神真人坐镇的大宗门之中,也是一峰首座的人物了。 但是洛川关注点却全然不在此事上面,他眼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彭松:“先生是青灵宗人?” “是。” “贵宗掌门姓伍?” “不错。”彭松诧异地看了一眼洛川,不知其人为何对自家宗门这般熟悉。莫非......他心中闪过一道念头,隐隐间想起了某事。 “贵宗掌门可是于近廿载前成就了元神,并于十余年前举办元神大典?”洛川语气愈发急促,隐隐间有咄咄逼人之感。 但彭松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小友,不,世侄可是何前辈收的那名弟子?” 他换了一个称呼,和张城主都以“世侄”称呼起洛川来。但后者不过是为了表达亲近,而前者嘛...... “前辈果然知道家师!”洛川面上终于动容,流露出喜色,“前辈可否告知晚辈关于家师的下落?” “自无不可。”彭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第319章 9宫洛书,突如其来 在洛川淡然地注视下,彭松端起茶盏,往地上一泼,一道水幕陡然升起,将二人围绕起来,遮挡了他人的视线。 此时从桌上其他人的视角看来,便只能看见内中彭松嘴唇一开一合,却无法从他的嘴型中得到任何有用讯息。 于是识趣地纷纷扭开了头,免得引起误会。 “一点小手段罢了,也是为了他们着想。” 彭松先是解释了一句,而后看着淡然自若,不为所动的洛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遂将何道人的去向一一道来,言简意赅,不蔓不枝。 “何前辈在参加完宗主他老人家的元神大典后,又在我宗门内逗留了几年,方才告辞离去。据他临别所言来看,似乎是为了追寻一件事物。” 彼时的彭松作为青灵宗内有数的出众弟子,自然有幸在旁听讲,是以知晓了一言半语。 “追寻一件事物?是什么?” 洛川心中松了口气,按目前情况来看,何道人似乎并未受到生命威胁,只是因为有要事在身,不得回返罢了。 “我并不知晓,”面对洛川的疑问,彭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了解不多,接着却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却是清楚何前辈的大概去向。” “去向吗......”洛川眯起了眼,低头思量一会,接着看向了彭松,“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晚辈应该不需要这些信息了。” “哦?你不需要?”彭松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个引气修士不但能与自己谈笑风生,甚至还能窥破自己的心思,并明确地表露出拒绝之意。 如果说前者是来自何道人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还有脉络可寻,那么后者就真的是因为其人的察言观色能力了。或者说心思聪慧也可以,总之是一份天生所禀具的才能。 “你不是很关心何前辈的下落吗?”虽然心中谋划被打断,但彭松并未动怒,而是含笑问洛川道,“怎么现在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 “这二者并不冲突,”洛川理智地回答道,“先前晚辈只是担忧家师安危罢了。如今得知家师并未遇险,而是别有要事,自然不会过多挂怀。毕竟家师那等人物,哪怕真遇上了什么麻烦,也不是晚辈一名小小引气修士所能解决的。” “你倒是看得清,”彭松不置可否道,“哪怕此中道理很是浅显,但许多人还是会将其无视。毕竟对他们来说,一时的激奋足以遮掩住自身的理智。” 面对彭松的评价,洛川含笑以对,不做应答。 咂了咂嘴,彭松撤去了水幕,用一句话进行了收尾:“若是我青灵宗先遇到了你,恐怕说什么也会把你收入门中。这年头,像你这般的良才美玉可是不多了。” “前辈谬赞了。”洛川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呵,”彭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张城主,“城主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去做罢,贫道有些乏了,这便去歇息了。” “彭先生慢走!” 张城主打量了一眼彭松,见其眼角带笑,心情不错,于是暗自松了口气,唤了侍女令其送人下去歇息,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洛川微微一笑,而后环顾大众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进入正题罢!” ...... 日落西山,鸟雀归巢。 洛川与洛山从城主府中走出,进入了自家的马车。 看着一上马车便开始闭目养神的大兄,洛山眼神微微闪烁,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兄长今日可是有所收获?” 在张城主所具备的宴会中,他由于要关心那些俗世利益交换之事,并未太过留意洛川的动作,只是看其随着张城主去了另外一处地方,不久后便回返过来,面色沉静,不知喜怒。 洛川靠着柔软的背垫,闻言淡淡道:“有些收获,算是不虚此行了。你又如何?” “好教兄长知晓,今日我和城中荣发商行的李老爷达成了一些意向......”洛山絮絮叨叨地倾诉起来,希望得到洛川的指导与意见。 洛川听完洛山的叙说,笼在袖中的手指轻动,心中起了一卦,片刻后方道:“你若是觉得可以,那便去做罢。只是还要小心,免得被人家当做枪使了还不自知。” “兄长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洛山先是一愣,而后目露了然之色,回答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 见洛川不再多言,洛山也没有继续说话,兄弟二人间保持着一种和谐而安静的气氛,直到回到洛宅。 下了马车,洛川对着洛山点了点头,接着身形一晃,却是不见了踪影。 洛山无奈地笑了笑,向着迎来的管事走了过去。 “兄长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用管他了。” ...... 第二日,洛川又来到了城主府中,这次他并未通报,便被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洛先生,还是您上次的房间?”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在旁殷勤地问道。 “就上次那间罢。”洛川没有挑剔,跟着仆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紧闭的房屋之前。 这座房屋位于城主府的僻静之处,附近地势开阔,只有些许常见花木,可以眺望到另一边的梧桐楼。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几座类似的房屋,个个门户紧闭,内中有炙热气息传来。 这里是麟游城中独此一家的地火炼器室,是张城主花了大手笔特意建造而出。城主府中的几位供奉平日里就待在此处,为张城主炼制一些丹药,以及自家合用的法器。 而麟游城及附近的一些修士,若想炼制一些事物又苦于没有足用火焰的,也会来此借用地火,并付出相应的代价。 “城主他老人家昨夜就吩咐下来了,洛先生您这次不必再支付费用。上次的那些丹药已然是物超所值了。”此处的管事笑道。 据洛川观察,其人也有几分修为在身,不过还处于武林中人的水准,尚不能进行出窍。 “替我谢谢张城主了。” 洛川没有客气,道谢一声,便进入了地火炼器室之中,并合上了房门。 凝练了不少的六壬真气在门上一吐,激发了其上暗藏禁制,洛川看了一眼浮现出来的淡黄色光芒,走到了房屋中央。 建造一间地火炼器室不是容易的事情。别的不说,光是在阵法操纵下,一个能自由控制地火喷发威力、快慢的地火喷发口就能让如今的洛家大伤筋骨。 哪怕是以张城主这等拥据一方城池,并有修行背景的人物,在一口气修建了数座地火炼器室后也得在其他方面进行节省。 故而屋中陈设很是简单,除了天花板上高悬的一枚夜明珠外,一架案几,一张矮榻,以及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地火喷发口,便是炼器室内全部的事物了。 洛川坐在榻上,伸手一排,数件事物便出现在了案几之上,散发着不凡的灵光。 其中最为贵重的,便是洛川新到手不久的千年灵龟之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百年份的龟甲,以及某些辅助材料。 虽然《大六壬五变中黄经》中对本命法器“纵横图”的炼制材料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推荐方案,但在洛川尝试性地进行了几次占卜后,他还是选定了龟甲。 在洛川卜算中,此物该是最为契合他之物。 “九宫之道吗?” 口中低语一句,洛川开启了地火喷发口,拿过一件百年龟甲便投入其中,开始正式炼器之前的热手来。 ...... 六个月后,地火喷发口中冒出一股炙热的暗红色气流,然后无力地停了下去,只余一枚小巧的龟甲坠落而下,被洛川接住。 “可以了。”通过半年的练习,洛川逐渐摸清了炼制中的每一个关隘,他双眼微阖,功行周天,调整了一下自身状态,便开始了正式的炼器。 凭借着这半年来不间断的练习所带来的经验,洛川轻轻松松地将炼制本命法器的前期重要步骤悉数完成,至于最后的祭炼禁制一步了。 很快,随着脑海中符箓文字的成形,洛川调动体内真气,将这些如雷似云的篆字一一打出,控制着其小心翼翼地融入到了面前的龟甲状事物上去。 经过前期的一系列准备后,这片龟甲上已然有了清晰的九个区域痕迹,象征着九天九宫之道。 将法器禁制中常见的太古雷纹、上古云篆等符字成功打入法器胚胎后,洛川并未歇息,而是继续凝聚心神,观想出两个一黑一白相互缠绕的混沌状符文,正是开天阳文,创世阴文。 【易一阴一阳,合而为十五,之谓道。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则彖变之数若一,阳动而进,变七之九,象其气之息也;阴动而退,变八之六,象其气之消也。故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四正四维,皆合于十五。】 念诵着功法中所载内容,洛川嘴唇翕动,额角有汗滴渗出。纵然在这半年的炼器过程中,他的修为进一步长进,真气九转已然完成了五转,但观想并打出两种创世文字的这一步,还是耗费了他大半的真气与体力。 天遂人愿,当黑白符文甫一落到以龟甲为主材的纵横图上时,法器胚胎上所有禁制突地大放光明,再度凸显出来,围绕着法器胚胎沉浮舞动。 洛川见状,连忙将口中早已备好的那滴本命精血喷出,这鲜血刚刚沾染到纵横图上,u看书 ww.uukanshu就被那黑白符文吸纳进去,在其上划过一抹血色。 经此一遭,洛川便有了与纵横图心血相连的感觉,这正是本命法器炼制成功的征兆! 心念一动,开天阳文与创世阴文所化的黑白符文缓缓转动,纵横图上的所有光芒俱都收缩回去,连带着那些禁制一起。 整片龟甲在空中滴溜溜一个盘旋,便落入了洛川手中,显得温顺无比。 仔细看去,以千年灵龟之甲为主体的法器上按九宫之道划分出九片区域,其中有众多黑白圆点分布,五方白圈皆阳数,四隅黑点为阴数,共计四十五枚,明暗闪烁间昭示着世间脉络变化。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洛川手捧自家本命法器,细细打量起来,忽然冥冥中有感,笑道,“按玉匣经中记载前人惯例,便称你为‘洛书’罢!” 一言落下,洛书之上众多阴阳圆点齐齐闪过一道星辰般炫目的紫光,像是对洛川话语有所反应。 正当洛川心喜间,他忽然心口一痛,“呕”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尽数洒到了洛书之上,其中碧光闪耀,隐现海潮之声。 “这是......” 洛川尚来不及反应,他眼前忽然一黑,旋即便是排山倒海一般而来的剧烈头痛,让他无法控制身形,跌跌撞撞地在炼器室内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全身僵痛。 “我...身上......发...发生......什么?” 脑中最后一道念头闪过,洛川再也无法保持意识清醒,就此昏死过去。 第320章 前尘往事,阴差阳错 “此处是何地?” 待洛川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以后,他发觉自己到了一处神异之地。 在镌有云浪纹的、一望无际的白玉地面之上,三三两两地树立着几座高耸的井台,其上有似云似雾的淡白气流萦绕,遮掩住了井台上的真容。 向着远方看去,视线尽头有些隐隐绰绰的虚影,看不真切。 洛川穷尽目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似乎有着某种庞然大物在那里游动,鼓弄风雷。 “......” 他略显沉默,心中并无惶恐,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像是阔别家乡已久的游子,终于踏上了村里的小道。 “莫非此处是......” 思及幼时何道人言谈间有意无意泄露出来的些许内容,洛川心中有些明悟。 “难道我出身有异,此地与我前世有关?” 一般而言,当修士龙虎交汇,成就金丹之后,便能逐步感应到自身真灵,而后将其不断凝练,直至修出阴神,金丹境的修持便到此结束。修士也由“金丹培神”之境步入了“阴神凝练”之境。 而到了阴神期,就不会因为身死而魂消,可以在无秘宝、秘法的护持下进行夺舍或者转世,只是后者还要打破胎中之迷,方能回忆起前尘往事。 在研读《大六壬五变中黄经》时,洛川曾特意留意过有关这个阶段的记述,如今心中有感之下,很快回想起来相关内容。 “但就算我前世真的修成了阴神,而后转了一世,却也无法解释我眼下的状况。” 洛川记得很清楚,他是在将本命法器炼制成功后就因为五内翻涌,头疼欲裂而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从而昏迷过去,接着便来到了此地。 “难道是我炼制本命法器的行为,触动了前世某些布置?” 洛川心中有些猜测,但也没有办法验证。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只见得星河欲转,日月沉浮,一片浩瀚景象,复又低下头颅,沉思起来。 “不管如何,还是先看看此处到底有些什么罢。”过了半晌,洛川自语一句,“我有些预感,在此地恐怕大有收获!” 洛川没有任何踌躇,直接大踏步向前行去,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方井台。 虽然猜测到自己可能是某人的转世,但是很意外的,洛川心中没有任何抵触情绪,或许是他开始修道后感情愈发淡漠的缘故,也可能是他前世对此早有布置。 总之,洛川并没有什么否认前世的念头,反而还有一股极其细微的期待感自心底生出,催促着他不断行动。 到了井台近前,洛川才更为清晰地看见了此物全貌。 这井台约莫丈许来高,材质特异,非金非玉,温润之中又有一种鲜活流动的感觉,像是凝固起来的水液,并非普通的寒冰。 井台上面漂浮着一个常人头颅大小的光团,闪耀着淡淡的七彩光芒,内中光晕流转,可以看到某些人事景象在其中变幻。 但若是注目其中,想要观察内中所呈现的事物,光晕流转的速度便会陡然加快,令洛川头晕目眩,毫无所得。 其他井台形制与这座井台大致相同,只是上面悬浮的光团颜色各有不同罢了。 但在众多井台围绕的最中央,还有一座方形金台立在那里,上面摆放着某种事物。 洛川略微费了些力,他不知自己当前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出现于此的,但他能清楚的察觉出,自己体内仍有真气流动,引气小成的实力并未失去。 随着洛川提气纵身,他登上了这座丈许来高的井台,近距离地观察起眼前的光团。 谨慎之下,他没有用手直接接触。 “这,似乎是一段记忆?” 片刻后,洛川眉头轻皱,不敢确定地道了一句。 他回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形金台,又看了看眼前的光团,思量再三,还是从井台之上一跃而下,走向了那座方形玉台。 “还是先将此地勘察完毕后才考虑这些事物罢!” ...... 与丈许来高的井台不同,正中央的方形金台足有三丈之高,在一众井台的围绕下,显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而在金台之前,还贴心的布置有台阶,阶面光滑如镜,几可照人。 “这台阶的形制,刚好贴合人族身形......” 踏在台阶上面,洛川心中一动,发现了一处容易忽视的地方。 心底将此事记下,洛川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走上了金台,看见了其上摆着的事物。 只见金台中央,一块凸起之上,一柄青玉如意被搁置于此,其上光华一明一暗,似是活物在呼吸。 这柄青玉如意以盘龙为首,伏虎作身,通体镌有水纹风章,显得精巧无比,不像出自凡人之手。 看到青玉如意的一瞬间,一个名讳跳入了洛川脑海,他无师自通地知晓了这柄如意的名字: “龙虎风水如意?” 心情激荡之下,洛川不自觉地将如意名字念了出来。 话音刚落,龙虎风水如意之上光芒大作,如意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洛川泥丸祖窍所在撞来。 洛川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流光穿透他的手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直接融入洛川额中,化作一道碧痕蛰伏下来。 “这是......” 洛川刚刚疑惑地吐出两个字,忽然面色一动,环视四周。 只见不知何时,那些井台之上的光团纷纷脱离了原本范围,悄无声息地聚拢在洛川身边,载沉载浮。 “啊这,貌似玩脱了......” 洛川抿了抿嘴,不待他再做什么动作,那些光团纷纷汹涌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他脑海之中,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洛川眼神一直,僵立当场,繁杂画面在眼前不断流转而过,将他的心神瞬间拖入其中,就此沉浸下去...... ...... 山下无名古村,夜深人静,偶闻黄犬轻吠。 村口某户人家,惊恐与喜悦混杂,构成了某种古怪的气氛。 一间干净厢房之中,一个襁褓搁置于此,内中婴孩表情安然,气息悠长,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之中。 而在婴孩肘部、膝部,有淡蓝色鳞片浮现,还有类似鱼鳍之物附着。 ...... 苍茫群山之中,一座山峰卑而独秀,周围群峰列峙,将其环拱在内。 峰下幽潭一边,青石之上,一名少年身形挺拔,对着幽潭一呼一吸,吐纳其中逸散出来的稀薄灵气。 “多亏这座灵潭,否则我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完成真气积蓄,圆满后天功行。” ...... 碧波万顷,一望无垠。 一处群岛之中,少年坐在茅屋门口,观潮起潮退,看日落日出。 闲时便执起长剑,对月而舞,踏浪凌波,好不快活! “朝见裴叔则,朗如行玉山。 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 身骑白鼋不敢度,金高南山买君顾。 徘徊六合无相知,飘若浮云且西去!” 舞剑到了末处,少年来了兴致,漫吟一首前人所作的《赠裴十四》,接着哈哈一笑,翻身而起,跃入了浪涛之中。 “五脏六腑的修行已然圆满,明天就该去苍漩岛尝试炼器了!” ...... 天穹之上祥云朵朵,氤氲绕峰,似乎自成一界。 各处山谷与峰峦之上,皆有人影安座,遥拜群峰环抱之中的一座古老殿阁,各自屏息以待。 一座湖心岛上,面容不复少年时稚嫩的道人结跏趺坐,侧耳听讲。 “禹余上清境,其气呈元黄。仙道升真理,太平辅洞玄......” 悠扬的道歌在仙境中回荡,道人看着殿阁深处的那轮完满圆光,眼中神色莫名。 ...... 普普通通的宫殿之中,炉火窈然。 一身水色袍服的道人垂手肃立,恭谨地立在一侧,看着殿中一位鹤发童颜的道装老者施为。 “如今你已有真君之境,但若想在劫数之中自保,看书 ww.uknshu 还是有所不足。” 老者双眼微阖,面色淡然,并未看向道人。 “还请师伯指点。” 道人俯身一礼,恭敬出言。 ...... 时空风暴与失道混沌交杂的混乱洪荒之中,某处隐秘地界。 风水之力化成了屏障,阻绝了众多窥探的视线。 在风水漩涡正中心,一件胚胎状的事物正在孕育之时,忽然天外有一道灵光飞来,落入其中。 悄无声息间,胚胎形状发生了变化,变得修长匀称,像是某件长柄事物。 ...... 坐在青色神鸟上的白色纱裙女子、五色掩映的仙家胜地、衣成五彩的害羞童子、背后五道光华通天彻地的妖异俊美道人...... 一幅幅画面在洛川眼前飞速掠过,如走马观花,让他目不暇接。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记载着某些事物的片段终于一一划过,融入了洛川脑海之中,沉淀下来,化作大海底部的黑沉暗影。 洛川睁开双眼,入目所见却是光线不怎么明亮的地火炼器室,本命法器洛书正悬在面前,其上四十五枚黑白原点明灭不定,彰显着某种讯息。 经此一遭,青年眸子愈发沉静,像是一口幽深的古潭。 洛川轻轻一招,洛书飞至面前,被他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洛川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前世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却是上古造化之主,禹余道人座下的一位天仙,有幸听得道主讲道,得了一鳞半爪!” 第321章 神与气合,进阶阴神 虽然由于某些缘故,洛川并未获得前世的全部记忆,但光凭脑海中残存的印象,他也对自身来历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据洛川推断,他应该是禹余天出身,是太古时代的一名天仙真君,有望道君之境的那种。 有幸在彼时的造化之主,禹余道人面向大千生灵讲道时旁听过,并混了个记名弟子的名头,并从中悟出了自家的根本功法——《太玄碧霄玉雷琅书》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禹余道人证就永恒超脱离去,彼时的禹余天被虚空宇宙中不少大神通者惦记上,只能靠着禹余门下几位道君勉励支撑,收缩起来,以图自保。 而在这种情况下,成就度过天人第四衰不久的洛川便大意之下落入了陷阱,被其他大千世界中的几位天仙联合伏杀,最终拼着重伤垂死,与敌偕亡的气势逼退了敌方,逃到了某座“天”之中。 ——至于是哪座“天”,按洛川记忆中所述,似乎是涉及到隐秘的原因,他直接将这段记忆斩落封印了。 在没有打开封印的前提下,纵然洛川轮回转世,也无法想起其中内情。 接着,出于某些考虑,那位“天”之主应允了洛川的请求,他被投入了某件正在孕育之中的通天灵宝胚胎内部,借助宇宙造化之功修补自身根基,化作法宝元灵重活了一世,而后又转世重来,投胎在这方大千世界,再世为人。 “第二世身为通天灵宝的我,若是今生觉醒前尘,自然会将前世宝身炼制成本命法宝。然而由于某种缘故,我并未打破胎中之迷,反而决定新炼制一件本命法器,二者之间便产生了冲突,刺激之下我才能回忆起前生往事。” 凭借前世见识,洛川很快想明白了自己遭遇背后的原因。 “这应该也是‘我’提前布置好的手段。如果在引气期之前不能觉醒,就以此强行点醒自身。” 洛川苦笑一声,看了看自己衣衫上沾染的几点猩红,摇了摇头,将其抹去,不留痕迹。 “不过我这一世,似乎还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安排。” 重新拥有了天人级数的眼界,虽然说记忆缺失了不少,但洛川还是很快从此生记忆中发现了某些不谐之处。 仔细斟酌过后,他摇了摇头,决定先不去管。 “那位的名声我也曾有幸听闻,还算是无害可亲。被那位当做棋子,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洛川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一来,我轮回三世,每一世都拜在了道祖乃至道主座下,而且每一次还都不一样。虚空宇宙之中,有我这番经历的人恐怕也是不多了罢?” 恢复了上辈子记忆的道人将手覆于额上,微微向外一拽,眉心碧痕闪动,一柄龙虎玉如意便出现在了他手上。 洛川看了看左手的洛书,又打量了一下右手的如意,似乎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根据通天灵宝那一世的记忆来看,我第一世的几位老对头中,有一位却是和某位道祖扯上了关系,如今已然成就了道君,正统率一方大世界。算得上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如今我修为未复,贸然表露身份恐怕会招来祸端,倒不如先就此蛰伏下来,以当前身份前去闯荡一番,而后再谋算复仇之事。” 洛川当年前途远大,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被人埋伏,一朝修为尽丧,贬落轮回,此事自然不能简单放下。 而且那群敌人中有人还以他的性命为垫脚石,得了某位道祖青眼,给自家谋了个好出身。洛川这口气是怎样都咽不下去。 “等我此世也成了道君,定然要让他好看!” 洛川重新把如意收入眉心祖窍,又将洛书纳入丹田之中,方才调整了心态,淡然自若地推门走了出去,任谁来也看不出丝毫不对。 ...... 二百三十三年之后。 麟游城,洛氏祖宅,最深处的静室之中。 宽袍大袖,头插木簪的洛川闭目坐在榻上,头顶却漂浮着另外一个面貌与他一般无二的道人,身体朦胧半透明,上有诸多诡秘细小的篆书道纹。 身体朦胧,似是魂体的“洛川”之中,还存在着两件事物。额头之中漂浮着一柄龙首虎身的青玉如意、丹田附近悬浮一片有四十五枚黑白圆点的龟甲,上面一道有如星河般绚烂的玄紫色神光在忽出忽入,缠绕不定。 此乃“神与气合”,是进阶阴神的必由之路! 此时的洛川,已然修持到了金丹之境,当得起宗师之称,且正在尝试突破成为阴神尊者! 如果说龙虎交汇,突破金丹时是真气盘绕于神魂之上,相合相抱,互相缠绕,圆满无漏。那么进阶阴神便是神魂与真气完全相合,从此不分彼此,只有肉壳与阴神之别了。 练气的修持,到此也就走到了尽头,下一步,就是尝试追溯真灵,打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了。 随着观想《大六壬五变中黄经》中在这一阶段记载的《北阴乾元大梵紫光圣母像》,uu看书 ..om 洛川只觉自身神魂犹如婴儿蜷缩,头顶无数灿烂星光垂落,似天河倒悬,将自身神魂之中的种种杂质完全冲刷出去,排除在外。只余最为纯净的赤子阴灵与蠢蠢欲动的六壬真气逐渐相合。 突然,洛川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只见周围景象突生变幻,上一秒还有种种天魔恶鬼撕咬自家神魂血肉,痛感深入骨髓;下一瞬便是诸多天仙神女围绕在自己面前,眼波流转,令人想入非非。 道人轻哂一声,他本来经历就不同常人,就算是真正的天魔神女也打过交道,这等幻觉如何入得他眼? 更别提他成就的可是上品金丹,进阶阴神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这些道心考验不能乱他分毫,甚至都不能让他沉沦其中,还保持着神智清醒。 在进阶阴神的紧要关头,洛川分出一缕注意力,在龙虎如意上轻轻一敲。后者微微一颤,发出轻鸣之声,转瞬间,所有幻觉尽数消失不见。 修行界流传的一本《天皇至道太清玉册》中有载:【如意,古圣王所制,对敌之兵器也。后世改为骨朵,天真执之,以辟众魔】 静室中悬浮着的半透明洛川缓缓睁眼,面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 他控制着阴神往下一坠,落入肉身之中,接着长身而起,推门走了出去。 “历经二百余年,终于完成了练气阶段的修持。接下来,就该外出游历,寻觅元神契机了。” 中年文士打扮的洛川走在甬道之中,心中思量起来。 第322章 游历选择,浮游商行 按照某些有天仙坐镇的超级大宗门的惯例,凡当有弟子成就上品金丹,将来有可能长生久视后,都会有宗门长辈出言指点。 根据其人性格、心性和经历,为其指点一个合适的大千世界,让其寻觅到那虚无缥缈的元神契机,好打破生死玄关,证就元神。 对那些金丹宗师、阴神尊者来说,只有在截然不同的万界风景中来回穿梭,才有可能触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从而有所觉悟。 这一步至关重要,不是在本方大千世界内就能达成的。 毕竟元神真人,本身就代表着遁破大千,在虚空宇宙中自由行走的资格。 ...... 洛川在进阶至阴神尊者后,在家中稍微盘桓了几日,出言指点了一下几个也走上修行之路的后辈子孙,又拜访了几位熟悉的道友,这才有了动身的打算。 如今的洛氏,由于有着洛川这位老祖宗坐镇,隐隐间已然有了附近州府中无冕之王的势头,算得上是世家门阀一流了。 毕竟当朝皇室的那位老祖宗,听闻也不过是一名行走人仙武道的不死地仙罢了,与度过一次天劫的阳神真人,战力在伯仲之间。 当然,前提是那位老祖宗不动用皇朝龙气之力。 也正是因为有洛川这位老祖宗坐镇,洛氏才能跻身于世家之中,成为庙堂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掌权者。 值得一提的是,洛氏族中的那些修行者,无一例外,都出自洛川这一脉,算得上是他的嫡亲子孙。 而洛山传下来的家主一脉,则少有人走上修行之路,俱都在庙堂尘世中厮混,机谋巧算。 其他几个弟弟的后代,也大多如此。 在洛川看来,长此下去,恐怕洛氏有一场内乱不可避免。 不过他也没有插手的心思,只是放任其自然。毕竟当年的那些亲人早已不在,只余黄土一抔。洛川本身又是个淡漠的性子,更别提他还已经寻回了前世记忆,对于洛氏就更不上心了。 毕竟荣枯有数,盛衰有常,此乃天理。洛川精修术数,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当然,洛川也不会坐视洛氏就此衰败下去。若真到了不可挽回之际,他也会重新扶起一支,令其承接香火,不至于让洛氏绝嗣。 反正对他来说,无论是哪一脉坐了家主都没差,俱都是洛氏血胤。这也是大部分修行者对于家族中权力更替的统一看法。 闲言少叙,在洛氏祖宅中逗留了几天后,洛川便不顾族人挽留,径自离了麟游,向着本方大千世界的极北之地行去。 按他所知,那里应该有通往其他大千世界的传送阵,能抵达本方虚空界域中的大多数大千世界——有天仙真君坐镇的那种。 而对于自己将要去往哪方大世界,洛川心中也已有成算,通过卜算天机的手段,选定了几个大致目标。 不过其中几个大千世界实在太过遥远,甚至都不在本方虚空界域。洛川要想抵达那里,只得不断进行中转,对他阴神期的修为来说,实在是过于勉强。 “可就是如此,才会起到磨练的作用。不然一切顺顺利利,磨难不经,哪能成就元神?修行哪是这么简单的事?” 洛川轻笑一声,继续向着极北之地行去。 ...... 通天大世界,南瞻地陆。 此处地陆又名空岛地陆,盖因此地元磁有异,地陆上面漂浮着成千上万个空中大岛,被诸多宗门占据,在其上建造有城市、宫殿、园林,甚至有座座灵山。 而其中实力最大的一家宗门,名为浮游宗。宗内有数名天仙真君,不乏能够开辟小千世界,修改洞天法理的存在。 在浮游宗名下,则有一家面对诸多大千世界的虚空商行——浮游商行。其总部位于浮游宗天仙大能所开辟的洞天世界之中,在外界空岛上分布有诸多出口。 除了发挥出商行原本互通有无的职能以外,浮游商行也有关于传送法阵的业务,专门为那些财大气粗又不愿自行赶路的真人、天人们提供服务。 沈祈荒,就是负责看守传送阵的众多阴神尊者其中一员。 在某些大世界内已然能称尊做祖的阴神尊者,在浮游商行内却是随处可见,不能不叫人感叹浮游商行的财大气粗。 这一日,沈祈荒正于传送阵一旁闭目静坐,忽然眉头一动,睁眼看向不远处的一方传送阵,眼下其上正有乳白色的浓郁水状光芒汇聚,不断拉长扭曲,勾勒出一道身影。 “这是化玄大世界的传送阵,是哪位真人过来了?” 沈祈荒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来到了传送阵一端,微微俯身,以示恭敬。 在他的注视下,传送阵光芒逐渐熄灭,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传送阵中央,观其气息,普普通通,毫无异处,也没有那种与周围天地融洽完美结合的感觉。 沈祈荒偷眼瞄了一下传送阵一角,脸上笑容不见变化:“这位化玄大世界而来的道友,打算往哪里去?” 虽然通过浮游商行所独有的检测手段窥出了来者的具体修为,u看书 ww.uukansu.co 但沈祈荒并未对白衣男子生出小觑之心。 毕竟能支付其在大千世界之间传送的费用,足以说明其人或者他背后势力的能耐了。 能从一名引气期小修士混到阴神尊者,沈祈荒的谨小慎微之心在其中出力良多。 果然,沈祈荒听见了来者淡淡的话语声:“有劳道友了,贫道欲往东极天柱一行。” 回忆了一下东极天柱附近的宗门,沈祈荒笑得愈发可亲:“职责所在,当不得道友此言。道友请跟我来。” 沈祈荒引着白衣男子出了传送阵,向着另一端的一个特殊传送阵行去,边走边寒暄道:“道友去东极天柱,是访友还是游历?”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都有。” 都有......沈祈荒心里嘀咕了几声,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而是继续带着白衣男子向传送阵走去。 行不过几步,沈祈荒便和白衣男子到了传送阵前,他转头看向男子,和善道:“道友可知,在通天大世界内进行传送,每次费用为一块上品灵石,或者同等价值的灵器、丹药、灵草都可。” 对方点了点头,这个价格还算是公道,毕竟只是大千世界范围内部的传送。若是距离更远,涉及到了虚空界域一层,那一次传送的费用恐怕会让一位元神真人都要吐血,宁可自己慢慢游历过去也不愿挨这一刀。 在经过专业人员鉴定后,沈祈荒收下了白衣男子所付的一瓶灵丹,接着开启了传送阵,将对方传送到了通天大世界东极天柱,那里靠近道祖道场,自然有浮游商行的传送点驻扎。 第323章 昔年旧识,北斗大界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虽然浮游空岛人来人往,绝对算不上孤冷僻静之地,但看守传送法阵确实是个繁琐累人的活计。 尤其是对沈祈荒这种阴神尊者而言,能用得起传送法阵的哪个背后没有来头?是以事事都得他亲力亲为,绝不能推给那些引气、神魂小辈。 忙忙碌碌间,数年时间悄然而过,沈祈荒也已完成了一轮值守。今天是他本轮值守中最后一天看守传送法阵的日子。 传送法阵上爆发出熟悉而炫目的乳白色光华,沈祈荒眉头一动,像往常那般迎了上去。 “是通天大世界内部的传送,不知是何人来此。” 无聊之下,沈祈荒不由猜测起来人的身份,猜测起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毕竟元神和非元神之间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别。沈祈荒不像那些元神真人,在驻守此地时还可以长时间闭关修行,这是他用来消磨时间的唯一法子了。 光华减去,一道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中央,沈祈荒抬眼一看,发现却是一位自己有印象的“熟人”。 “呵呵,原来是道友,”沈祈荒脸上露出微笑,“道友这是访友归来?” 白衣男子面色淡然,对于沈祈荒的搭话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点头道:“不错,还请道友为我开启去往北斗大世界的传送阵。” “北斗大世界?”虽然已经在嘴边的话语直接被打断,但沈祈荒并未上心,而是一脸惊疑的看着白衣男子,“道友要去北斗大世界?” “怎么,其中可有妨碍?”白衣男子不解地看来,似乎不太明白沈祈荒的惊讶。 “道友既然知晓北斗大世界之名,那也应该清楚那方世界的神异。”沈祈荒定了定神,为对方解释道,“通往那方大世界的传送法阵造价颇高,并未由我看守,而且花费颇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负......” 白衣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挥手甩出一物,笑道:“道友只管将此事报上去,其余不必多言。” 沈祈荒接住那枚物件,低头看去,只见是一枚以五色灵玉精心打制而成的龙虎玉佩。 其上虽然没有祭炼禁制,但内中五行之气流转不休,生生不息,自成循环,甚至还有一股开天辟地的造化气息流露。 以沈祈荒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此物不是法宝,倒像是某种彰显身份的象征物件。 感受着玉佩中那道精纯的五行之气,以及那股亘古不变的造化气息,沈祈荒心中的某个猜测得到了验证,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为道友上报消息。” 果然,当沈祈荒离去后不久,一位老者匆匆忙忙地带着他跨越空间来到了此地,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靠近,而后俯身一拜: “弟子吴风拜见师叔祖,恭喜师叔祖历劫归来!” 洛川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起来说话。 看着老者苍老的面容,洛川回忆了一下自家记忆,果然和一张面孔对上了号:“你是吴风?怎地成了这副样子?你师姐叶滠呢?” 面对洛川的疑问,吴风顿了一下,方才道:“回师叔祖话,叶师姐前些年渡劫失败,身陨转世去了。” 却是对于自家变化绝口不提。 洛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他和吴风见面次数也不很多。比起吴风,他和叶滠反而要来得更熟悉一点。 如今见吴风有意隐瞒,他也并不在意,很快谈起了正事:“我有些事需要往北斗大世界一行,可否为我开启传送法阵?” 吴风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莫说是师叔祖亲至,宗内任何一名弟子来了,都可免费使用此地的传送阵。毕竟当初宗门扶持浮游商行,就是为了给门人弟子留个方便。” 沈祈荒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他实在没想到,原来浮游商行的背后竟然是五行宗,竟然是道祖传承! 难怪商行内部驻守的真人、天君这么多,而且少有重复......心头一桩疑惑解开,沈祈荒暗喜的同时对洛川的来历却是更为好奇。 能让一位地位不凡的阳神真人口呼师叔祖,莫非是五行宗哪位真君转世之身? 沈祈荒胡思乱想着,差点就抬脚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职责。 幸好背后继续亮起的光华提醒了他,沈祈荒一拍额头,无奈地转身去继续待起客来。 ...... 洛川和吴风边走边说,去往那方通向北斗大世界传送阵的同时也在交流着这些年五行宗内部的变化。 虽然洛川已然回去了一次,拜见了前生师长,拿到了上辈子的部分遗留。但他终究没有在那里多作停留,对于宗门变化的感悟也没有吴风来得深刻,因此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很快,二人就来到了一间静室门口,由吴风解除了其上禁制,带着洛川走了进去。 “北斗大世界是虚空宇宙中最为特殊的两个大世界之一,和九幽大世界一明一暗,颇有类似之处。”吴风道,“师叔祖应该知道它名号的来由。” “这是当然。”洛川颔首表示知晓。 无论站在哪一方大千世界,抬头向天外看去,入目所见的星辰多是其他大千世界的投影,只有偶尔几颗,才是本方大千世界附带的地星。 而根据每个大千世界所在虚空界域的不同,入目所见的星空也各有不同,唯独北斗七星永远存在,亘古长明。 这是因为北斗大世界周围时空变化诡异,不在任何一处虚空界域,而且每一个大千世界,都能看到它的投影,永远在北方的投影,uu看书ww.ukanshu 故而其被称为北斗。 除了靠某些传送阵进去外,就只有度过了天人第四衰,可以初步干涉身外时光的四劫天君能够排除时空干扰,找到它的真正所在。 而且北斗大世界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大小不等、繁华不同、灵气不同的大千世界组成的,而且彼此之间有比之正常天地胎膜显得怪异许多的空间屏障存在,按屏障强度不同,七方大千世界之中逐渐出现了品级高低之分,以及霞举飞升之事。 这些记载,不但前世洛川有所涉猎,就连此生所学的《大六壬五变中黄经》中亦有描述,毕竟如今他所观想的《北阴乾元大梵紫光圣母像》,便又称作紫极元君,众星之母,与北斗大有干系。 “北斗大世界的时空道标变化不定,而九幽大世界则干脆没有时空道标,隐于虚无之中。”吴风一边说着,一边开启了传送法阵,“所以要想去往这两方大世界,只有四劫天君及以上的存在才能自由来去。除此之外的真人、天君,多是误入其中,难以脱身。” “按照师叔祖您目前的实力来看,恐怕会被传送到北斗大世界之中的玉衡大世界之中,那里多是金丹、阴神之辈,正合师叔祖您修为。” 吴风将传送法阵检查完毕后,看着洛川,笑道:“师叔祖此去,恐怕是为了寻觅元神契机,晚辈在这里先恭祝师叔祖称心如意了。” “承你吉言。”洛川轻笑一声,闪身踏入传送阵中,随着一阵光华爆发开来,身形消失不见。 第324章 太玄余孽,生死玄关 北斗大世界,玉衡大世界。 某处山谷之中,虚空波动,幽深成漩,洛川身影从其中跌了出来。 于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形,洛川安稳落地,举目四顾。 入眼所见,却是一片残垣断壁,脚下一座闪烁着微光的法阵昭示着洛川的传送并未出现差错,他确实抵达了目的地。 “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洛川心念电转,“这里应该是五行宗先人留下的一支道统,不过看眼下境况,倒像是被人打上门来了。” 作为五行宗下属势力的浮游商行,其所布置的通往北斗大世界的传送法阵自然该通向其中的五行宗势力。 不过由于北斗大世界构成奇异,只有天权、天玑、天璇这三座大世界之中才会存在元神以上的修士,是以浮游商行也只是在那三方大世界中开设有分行。 其中因为天璇大世界的空间屏障格外坚固,没有办法外出游历,是以内中的本土天人数量和质量恐怕还比不上天玑大世界,是以浮游商行对那方大世界也关注不多。 而玉衡、开阳、摇光这三座大世界,则只有一些连支脉都算不上的衍生道统存留。 洛川眼下所传送至的,便是其中一支道统。只不过看这幅样子,倒像是遭了灭宗之祸。 不待洛川思量清楚内中联系,他忽然眉头一动,抬眼看去。 只见天际有几道流光飞来,悬在空中,显露出几道身影。 为首者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龙首拐杖,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偷入禁地!” “禁地?”洛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笑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哼,我乃八灵山长老!小子,你偷入我宗禁地,还是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到宗门执法堂走上一遭罢!” “据我所知,此地应该是太玄门所在,什么时候又成了什么八灵山禁地?” 洛川不为其人话语所动,而是把从吴风那里得知的此地五行宗支脉名字道了出来。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那老妪眼中就杀过一丝杀意:“好好好,原来是太玄余孽,难怪敢偷入禁地,想来还是舍不得故地,特意来此凭吊的罢?只是年纪轻轻,却因此枉送性命,实在不值得!” 话语刚落,老妪卤门之上窜起一只碧绿大手,木灵之气充盈,向着洛川擒拿而去。 咦,有些五行宗基础术法的意味......洛川心中一动,暂时熄了原本想法。心念一动,周身众多黑白圆点浮现,结成了一道华贵紫气,轻轻一转,那只碧绿大手当即被分解成无数的木灵之气,充盈在天地之间。 不待那老妪惊恐出言,洛川脑后紫气又是一动,化作铺天盖地的云霭,向着对方倾覆而下。 入眼所见,尽是紫气浩荡,内中光华点点,犹如星河倒悬,飞瀑倾泻而下。 老妪只觉自家一身法力像是遇见了天敌般猛然退缩下去,如沸水入雪,转瞬间就空空荡荡,贼去楼空。 不待她作出反应,洛川身影忽地出现在她面前,袖袍一转,老妪当即昏死过去,被洛川施了个咒法,束缚起来。 “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就劳烦阁下为我介绍一下内中详情罢!” 洛川长笑一声,念头流转间已然修炼到九阶道术的天赋小神通“留风借云”施展开来,化作一道云线贯穿长空而去,只留老妪身后几人惊恐地望着长天。 “太玄宗竟然还有阴神老魔存世!快上报宗门!” ...... 六百六十六年后,八灵山原本山门所在。 洛川凭虚而立,俯视着下方的残垣断壁,眼神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背后,玉衡大世界的一众宗门强者屏息以待,等待着前方的安澜老魔作出最后的宣判。 过去的六百余年,是玉衡大世界修行史上最黑暗的六百余年。 太玄余孽,阴神老魔安澜道人,在苦修数百年后,终于神与气合,进阶了阴神,对当年围攻太玄门的大小宗派展开了报复。 安澜老魔天资高卓,自太玄功法中别出机杼,一人转战四海八荒,将玉衡大世界中的众多敌对阴神尊者和金丹宗师一一击杀,使得修行界万马齐喑,一片凋敝。 在这期间,修行界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对安澜老魔进行伏杀,就像曾经他们所做过的那样。 毕竟安澜老魔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犯了众怒,只待有人登高振臂一呼,世间宗门定会云集而影从。 但不知为何,那安澜老魔总能在重重包围中觅得那一线空隙,求得生机所在,从而脱开身来。 修行界也曾请过上界祖师降临法念,好蒙蔽天机术算,谁知却毫无回应,令人忧惧。 渐渐的,玉衡修行界便被笼罩在了安澜老魔的阴影之下,长达六百余年。 好在安澜老魔终究只是孤家寡人,他也没有建立什么势力的打算。在数百年的等待后,安澜老魔终究无法违抗天意,决定突破元神,飞升仙界了。 毕竟按老魔无意间自述,他修行至今也近千载了,而阴神尊者的天寿,也不过一千二百载。 若非老魔在玉衡大世界中耽搁太久,按其人天资,恐怕早就成就元神,位列仙班了。 ——北斗大世界分成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大小不等、繁华不同、灵气不同的大千世界,内中自有高下之分。 而在内中土著看来,摇光大世界便是所谓的凡界,生活的皆是凡人与部分锻体、养气修士。 更上一层的开阳大世界便是修真界,内中多为引气、神魂之辈。再往后的玉衡大世界便是灵界,金丹、阴神一流落在此处。 天权大世界便是仙界,元神真人聚集之所,其上还有度过四九重劫才能去的天界(天玑)、历经天人五衰的道君所在的大罗界(天璇)、以及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鸿蒙界(天枢)等。 玉衡大世界中这些修行宗门渊源,大多都可以追溯至仙界、天界之中,上界自有宗门先人驻留,这也是他们历代传承的底气。 只要上界祖师仍在,宗门道统便不会断绝。真到了危亡关头,自有祖师法念降临,灭杀来犯之敌。 当然,这一招对于安澜老魔却是失去了作用。在对祖师法坛祷告时,上界祖师没有任何音讯传来,令人忧虑。 但庆幸的是,老魔终究要飞升了。 “老魔终究要飞升了......”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低语,意味莫名,引得众人心有戚戚,一齐点头。 “是啊,那位再怎么强横,也只是一位阴神尊者,无法违抗天命,只能乖乖飞升。” “按罗大家推测,恐怕是因着虚空风暴的缘故,搅乱了我们和上界的联系,故而上界祖师无法降临法念,扑杀此獠。不过上界祖师对于本界情况当是心知肚明,只待老魔飞升,届时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静声!那老魔还没走呢!你何苦在这个时候犯他!” “他毁我宗门,杀我师长,大仇难报,我纵是一死又有何妨?难道还不许我说几句了吗?!” 听到身后那道不服气的年轻声音,洛川眼中隐带笑意,并未动用神识,而是如凡人一般回首望去。 随着他转动目光,背后人群齐齐一惊,接着纷纷躲避,将正中间一名眼中暗藏怒火的年轻修士暴露出来,呈现在洛川视野当中。 哂笑一声,洛川并未对那年轻人作出什么处置,而是再度转回头去,望着下方风物,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虽然在世人传颂间都将他描绘成了一个千年不遇的绝世老魔,是太玄余孽,以杀戮毁灭为乐,视众生苦难为资粮。但洛川对于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很清楚。 不过对于这些人,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罢了。 心念一起,洛川所见事物俱都一变,却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地界当中,一条不知来去始终的深远长河,在半空中静静流淌,分化出无数支流。 而他的阴神却像是破碎成了无数裂片,投入了不同的支流当中,随着河水载沉载浮,像是随波逐流的鱼苗。 但隐隐间,却是有一个庞大的意识笼罩在诸多裂片之上,将他们统纳起来,并未让洛川的意识随着阴神的破碎而分化成无数个意识。 “时光长河?或者命运长河?” 根本功法乃是《大六壬五变中黄经》的洛川心中一动,对此有所猜测。 毕竟自家功法可是能证得命运与宙光两条先天大道的无上功法,uu看书 .uukash.co 除了没有越阶仙术之外,与那些道祖传承也不差多少了。 “我的状态似乎和正常情况不太一样,是因为前面几世的缘故吗?” 洛川心念一动,发现了在某道支流中闪烁着微光的龙虎玉如意,而在如意首端,盘龙口中所衔的赤红随珠之上,还铭刻着洛川熟悉的四十五枚黑白圆点。 “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证就元神罢,其他事以后再说。” 众多裂片光点以有本命法宝的那片裂片为核心,逐渐聚集起来,汇拢成了洛川本人模样,宽袍大袖,面容清朗。 洛川睁开双眼,入目四顾,发现了除了本身诸多裂片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光点向着自己蜂拥而来,内中人物不一,善恶不同,男女老少都有,士农工商俱全,但面容皆是洛川模样。 “区区虚妄罢了,我真灵不昧,如何乱我本心?” 一般而言,在突破元神时,修士自身阴神会破碎成无数光点,内中除了觉醒本我意识的真灵本性之外,还会有部分虚妄所化光点和受到了虚妄沾染的自身真灵碎片存在。 而修士要做的,就是将那些虚妄扫除,并将剩下的真灵碎片一一纳回身中,完整自身真灵,做到所谓的“明心见性”。 ——由于受到虚妄沾染,这些光点与修士自身本性不同,但都是真灵的一部分,若是将其悉数融入真灵,那就会产生极大的冲突,一半可能直接陨落,一半可能发疯发狂。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天资横溢的人物在这一步非疯既死! “生死玄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325章 飞升天权,清癯老道 面对蜂拥而来的虚妄所化光点,洛川却是不动不摇,轻斥一声,那些虚妄当即一一破灭,无法靠近到洛川周身半步。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与正常突破元神的修士不同,先前阴神真灵虽然也是分裂成无数光点,但自身意识却未随之分化,而是在诸多光点间互相串联,共同维持着“洛川”这个存在的意识不被分裂。 在这种情况下,洛川自然能够辨明哪些光点是自身阴神真灵分裂而来,哪些光点又是虚妄所化,同时也能维持自身不被虚妄沾染,顺利统纳了所有属于自身的真灵,在这一步做到了最好,做到了极致。 ——大部分元神真人在明心见性后都是采用折中的手段,将那些受到虚妄沾染,却不符合自家而今心性的真灵碎片一一斩灭,将符合的那些融入真灵之中,心性不同,选择也就不同。 因此,他们的真灵较为完整,也有足够的力量踏破生死玄关,未来亦有较大的可能去渡过第三次天劫。不过这样一来,元神基础就称不上牢固,以后每一步都要艰难许多。 当勘破虚妄之后,洛川眼前一花,前世种种景象在眼前流淌而过,如走马观花,虽然繁多却不显杂乱。 只是其中还是有许多缺失、模糊部分,昭示着那些记忆并没有那么简单。 将此事暂且放下,洛川心有所感,回首望去,只见长河上方出现了一扇古朴神秘的大门,其有一条小小的缝隙,里面散发出阵阵吸力。 在吸力之下,洛川隐隐察觉到自身真灵蠢蠢欲动,似乎会脱体而出,再度分化成无数碎片。 “看来我真灵本性觉醒的还是有点早啊!” 打趣了一句,洛川不再犹豫,借着那股吸力趁势而起,真灵之外浮现出一道绚烂星河,星光如水间与身下的神秘河流显得极为相似,一往无前,亘古长存。 “海天东望夕茫茫,山势川形阔复长。今宵绝胜无人共,星河一道水中央。” 从记忆中翻捡出几句前人诗篇,随意将它们拼凑成一首绝句,洛川轻笑一声,身合天汉,化作一道星辉流光,撞向了那扇神秘大门。 “大道烟霞看更远,将临少峤叩玄关。” 悄无声息间,大门完全破裂。 随着生死玄关被叩开,在洛川灵觉之中,只觉得阴神上某个无形束缚飞快退去,门后飞出许多幽深玄奥的道理,向着自家阴神当中融去。 四周黑暗如镜子般破碎,显露出外界风景! ...... 突破元神时,修士会陷入到类似于“刹那千年”的环境当中去。在外界看来,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但实际上,修士本人已然陷入到了真灵拷问当中去。 是以在玉衡大世界一众修士看来,背对着他们的安澜老魔只是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们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便不再关注他们,喃喃几句后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老魔今天召集我们在此,不是说要行飞升之事吗?怎地还......” 不待那人把话说完,众人心头突地一沉,在他们神识感应中,老魔气息忽然有了一个变化,虽然还是如往常那般高深莫测,看不真切,但隐隐间又像是与周围天地融洽完美结合,打量其人就像在打量这片天地,平凡之中蕴含着惊人的伟力。 “这是!”有见多识广者惊呼一声,话语间满是不可思议,“他成就元神了!??” “什么!”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澜老魔却悄无声息地破境了! 其实众人心底还有不可言说的一个阴暗念头,毕竟打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乃是修行第一难,其重要性还在龙虎交汇之上。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惊才艳艳之人在这一步也被迫止步,泯然众人。 倘若安澜老魔也是其中之一,在突破关隘时走火入魔,心智沦丧岂不是更好?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他了,毕竟后者还有转世重来的机会——许多人心中都如此想着,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咒诅。 但是天不遂人愿,老魔就这么破境成功了!这实在让他们感到沮丧,心中甚至怨恨起苍天不长眼来。 天地无私,自然不会因为一群修士的心绪而改变。在心情复杂的众人等候中,有阵阵哭嚎声自虚空中响起,神圣之意与恐怖之感混杂,令人心绪不断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高空有天雨洒落,化作金花布满一方天地。地面亦有灵泉涌起,内中绽放朵朵白莲,清净无碍。 “斩去虚妄鬼神哭!”有人喃喃道出了这副景象背后所蕴含的意味。 在众人注视下,一道道各色光华的霞光瑞气凭空出现,共计七十二道,将虚空照得明灿灿、亮堂堂,同时又有若隐若现的天音仙诵之声响起,启迪智慧,令人开悟。 若非亲眼所见,在场众人绝不会相信这幅仙家胜景却是被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魔头引发的! 伴随着这些异象,有如星河般绚烂的诸色光点在霞光瑞气里产生,悄无声息地分化成黑白二色,聚拢成四十五枚阴阳光点,组成一方玄奥图案,投入了洛川身中。 随着洛书图景入身,洛川身体轻轻一震,他没有回首,而是一步迈出,来到了天穹之上。 在他周围,风起云涌之势诞出,天地伟力炸开,在云海之中开辟出一方半开门户,其后灵气充盈,有龙吟虎啸之声传入本方大世界。 “那是通往仙界的门户......”人群中有人轻叹了一声,“老魔终究还是成仙了。” “成仙又怎样?”也有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仙界亦有我等祖师在,岂会放那老魔离开?待你我飞升之后,说不得就会听闻老魔身陨之事!” “道友所言极是!” “此言有理!” 互相安慰了一波,众人抬起头来,注视着洛川迈入了那方门户,消失在了玉衡大世界当中。 ...... 天权大世界宽广无比,据洛川所知,其基本上已然有了一个正常大千世界的六成大小,共分成两块地陆,足以容纳众多元神真人共同存在。 “有点意思,我的元识受到了压制。” 洛川挑了挑眉,察觉到了天地间某些限制。 成就元神后,u看书ww.uukash.co修士的神识就会与天地法则相结合,成为元识。 而在度过四九重劫,成就天人后,还会进一步蜕变成仙识,届时一念之间烛照一方小千世界也非难事。 “我如今初证元神,在天权大世界中算不得顶尖存在,更不用提此界还能与天玑大世界沟通,可以请下天君法念降临。” 洛川自知自己在玉衡大世界中惹了不少仇家,如今并非招摇过市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还是暂且潜伏,将修为提升上来再论其他。 “虽然我转世前斩落了不少记忆,将某些隐秘遗忘,而且前世修行功法与此生截然不同,但好歹我也是一名真君,有前世眼界在,在成就天人前不用顾虑太多。” 洛川思虑一阵,袖袍一摆,化作一道玄紫色遁光隐入下方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 虚空宇宙,某方大千世界之中。 清香白莲之上,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白发长须、清癯古拙的道人双目轻阖,身边一只雪羽灵鹤曲颈而卧。 在道人身前,一面混沌色令旗上下沉浮,上面有根根晶莹星线缠绕,连接在道人和令旗之间。 而在苍老道人指掌之间,一枚闪烁着黑白二色光华的珠子正被他捏造出来,逐渐成形。 随着珠子逐渐成形,其上开始散发出一股玄奥波动,似是万事万物都会走向注定的结局,穷途末路,无可更改。 “第二枚......” 苍老道人叹了一声,将半成型的珠子搁在了身旁。 “还有二十五万年。” 第326章 天玑雪原,神秘道君 天玑大世界,北黯天极。 雪原边境,一座城池屹立此处,乃是北域雪原与中央洲陆沟通的咽喉要道所在,不知多少凡人与中下层修士在这里讨生活。 北城墙角落,一个乞儿靠着城墙,眼神迷茫,耳边是其他乞丐谈天论地的声音: “听说了吗,城南林家没了!” “没了?怎么没了?” “谁知道呢,据说是惹到了中洲来的大人物,被一个老仆灭了满门!” “好家伙,城南林家在咱们北天城里也数得上号,听说家族里还有元神老祖坐镇,这说被灭满门就被灭门?” “那可是中洲的大人物!”一个年轻乞丐双手招展,比划起来,“就算是元神真人,又算得了什么?” “那城主是什么反应?”有好奇的人来了兴趣,“林家好歹也是他老人家手下的势力,总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切,你猜怎么着?”那个年轻乞丐嗤笑道,“我昨夜在城主府门口亲眼看见那城主恭恭敬敬地把一个仆人打扮的老者送出门的!” “你是说......”有人惊呼道。 “别瞎说啊,我什么都没说!”谁知那年轻乞丐倒是机警,见不远处有陌生人走近,连忙矢口否认,“这都是你们自己猜出来的,与我无关!” “呵,胆小鬼!”众多乞丐都哄笑起来,谁都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个一脸迷茫的乞儿嘴唇紧抿,握紧双拳,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仇恨。 “父亲...母亲......” 正当一群好吃懒做的乞丐聊得热火朝天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日常活动:“听说在这里可以找到日结的苦工?” 有个乞丐随口回答道:“不错,我们就是。只要包吃包住,再找几个姬妾把我们舒舒服服地侍候着,你叫我们干什么都行!” 这群乞丐大多都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沦落至此,无力维持生计,只能依靠给人打短工来赚取一天的薪资。 而且又因为手脚不怎么干净,渐渐地,也就无人愿意雇佣他们了。 北天城内的乞丐团伙有十好几个,其中数这伙人风评最差。 不过来人显然不怎么在意此事,闻言笑了起来,话语如城外雪原上的寒风一样凛冽: “干什么都行?很好,就你们了!” 许是话语中充满了不详的气息,终于有几个乞丐扭过头来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只见来人一身黑袍,眼窝深陷,面容僵硬,怎么看都不是好人的样子,颇为符合传说中那些用活人练功的魔头形象。 有几个机灵的乞丐当即就想顺着墙根溜走,其中也包括了那个年龄不大,约莫十三四岁,如同遭逢了一场大变的的乞儿。眼下其人正一脸惊慌,就像是看到心底的噩梦突地降临了现实。 “想跑?” 哪知这黑袍人早将几人动作收入眼中,见状一挥袖袍,那几个乞丐瞬间缩小没入其中,只留其他乞丐惊恐地看着来人。 “你们大可放心,老夫也不是什么好人。”黑袍人双眼眯起,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只不过是借你们性命一用罢了!” 那些乞儿眼中残留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黑袍人再度舞动起来的袖袍。 ...... 某间装饰奢华的洞府之中,一个年轻公子正在来回踱步,显然心中极为紧张。 “少主,伍老已经回来了。” 一名美貌侍女匆匆走入房间中,对着公子回禀道。 “让他进来!”年轻公子面上一喜,连忙吩咐道。 “是。” 侍女低应一声,转身离开,再出现时身后已然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先前在城北抓捕乞丐的黑袍人。 “怎么样,事都办成了吗?”一见黑袍人进来,年轻公子当即开口问道,话语间满是急迫之意。 面对少主询问,被唤作伍老的黑袍人先是拱手一礼,而后才恭敬道:“回少主话,事已经办成了,依照您的吩咐,找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纵然失踪也不会引起注意的那种。” “好!”少主先是一击掌,接着又叹息道,“若非时间太紧张,来不及召集家族中死士,我何必要打这帮乞丐的主意!唉,如此一来,事泄的概率却是大大提升了。” “少主不必忧虑,”伍老宽慰道,“毕竟我等来之前也不曾料知此事发生,其他人恐怕就跟不可能得知此事了。” “希望如此罢,按照我们发现的只言片语来看,那别府该是与魔道有关,只有血祭之法才最为凑效。”少主叹道,“一位上古天仙的别府,这可是老祖都会心动的事物啊!已经通知家族了吗?” “通知了,”伍老应道,“老祖已经出关,届时若有什么意外发生,他老人家自会出手。” “那就好。”少主满意道,“那我们寻个时机,便出城去罢!” ...... 半月后。 雪原深处,一座闪烁着玄紫色微光的洞府之前,两尊百余丈高的天人法相正相对而立,平淡之中隐含杀机。 对峙中的两尊天人,一尊周围缭绕玄黄功德光点,散发出万法不侵的气息。另一尊则是生机满溢,举止间造化之意不住流露,在死寂雪原之中开辟出一方生机净土。 “祁道友,你我两家向来亲善,如今真要为了一座洞府打生打死吗?” 天璇派玄化真君,二劫天人燕玄乙一脸凝重的看着对面的女性真君,无视了对方背后被其护住的一群家族小辈。里面不仅有那年轻公子和黑袍伍老,就连那一群乞儿也在其中。 “玄化道友何出此言,”对面的造化天人微微笑道,“一座天人遗府罢了,自然是你我二家平分来得好。” “希望道友言出必践。”燕玄乙冷哼一声,默认了两家联手的提议。 燕玄乙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出身天璇派,修行先天功德大道,不善争斗,但自保之力算是同阶无双。 若真和出身掌生院的一劫天君祁雨祀打起来,纵然自己修为要高于对方,但恐怕也难以把对方留下,更要提防祁雨祀通知同门,请来援军。 毕竟天璇派和掌生院都是本方大世界中的顶尖势力,不仅门中有四劫天君坐镇,祖师更是高居大罗界中,万劫不磨。彼此间要是发生了冲突,只会让其他几家势力拍手称快。 见燕玄乙答应下来,祁雨祀面上露出迷人笑容,u看书 .uukanshu 轻轻点头道:“那我就先出手了。” “请。” 在燕玄乙旁观下,祁雨祀素手轻按,向着下方洞府抓去,周围生机盎然的道域突然死气弥漫,像是仙界与九幽互转,生机与死亡轮换。 死寂充盈之下,那座洞府之上玄紫色光芒陡然大亮,但支撑了三四个刹那之后还是无力地黯淡下去,最终破裂成无数光点碎片,泯灭消失。 此乃掌生院赫赫有名的神通,“掌生控死”! 只有修成了这门神通的弟子,才有可能去竞争掌生院掌门之位,继承“掌生星君”之名! 祁雨祀一击建功,面上露出喜色,正要发言邀燕玄乙入内,忽然眼中流露出惊恐神色,话语间满是不可置信之意: “那...那是道果庆云!??” 在二位天人眼中,只见随着洞府禁制的破灭,一朵蕴纳着诸天星斗,透明流淌如时光的尊贵明紫色庆云从中冉冉升起,放射出千万道璀璨星光,照亮了整方大世界,就连其余六方大世界中的众生也有感应,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世间万物命运,看到了注定的结局。 “三生命运紫薇天阙庆云!” 道果庆云一放即收,在北斗大世界生灵注视之下落入了一道身影的泥丸祖窍之中,一切复归寻常。 虚空之中,有道歌响起。 “一切有为法不同,声闻执相有西东。 忽然撞出来时路,九万鹏程顷刻通。” 那道神秘身影自洞府中走出,视线在祁雨祀身后微微停顿一下,轻笑一声,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第327章 天璇隐秘,后世变迁 北斗七界第二,天璇大世界。 高空之上时空扭曲,一道高冠古服,大袖飘飘的身影走了出来,背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道幼小的身影。 “果然没有道君存在的痕迹。” 洛川面上露出古怪之色,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前世就对北斗大世界有所听闻,除了此界天然划分成七座大千世界的特殊构成以外,还有一桩异事便是关于天璇大世界,也就是北斗大世界土著口中的大罗界的。 大罗界与其他几方大千世界不同,时空屏障格外坚固,甚至无法布置出能穿透其空间屏障的外出传送法阵。 是以缺少历练下,大罗界中无论是天君的数量,还是天君的最高境界,都要低于天界。 以天界中的三大势力来说,天璇派、福寿门、掌生院这三家中无论哪家都有四劫天君坐镇,而大罗界中的同名势力中,却是一位也无。 且令人惊讶的是,不管是天界修士还是大罗界修士,都万分无比地肯定在大罗界中有道君存在,而且不少于两位。因为他们曾经降下过意志,或者传下过道法。 但是,曾经来过北斗大世界的几位道君,不管是念头神游还是亲身至此,都未曾在大罗界中发现道君的踪迹,这不得不令人觉得奇怪。 就连如今成就道君的洛川,同样也不曾发现本土道君存在过的痕迹。 “怪事。”口中低声念叨了一句,洛川臻至半步金仙地步的灵觉有感,此事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不过他却无心去探寻。 回首看着背后的矮小身影,洛川微微挑眉,和蔼道:“你可知本座为何将你带至此地?” 那道矮小身影抬起头来,正是天玑大世界北天城中的流浪乞儿,小乞儿抿着嘴,摇了摇头,声音极其细微:“不,不知。” 洛川脸上露出和煦笑容,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话语:“本座有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小乞丐猛然抬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震惊和狂喜。他虽然不知洛川是何等强横的人物,但单看先前其人能在两尊天人看顾之下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带走,而后者还不曾发现,便能窥得一斑。 若是能拜入其人座下,自家大仇......心思电转之下,小乞丐猛然跪倒,向着洛川叩了下去: “弟子,弟子愿意!” “好!”洛川赞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座便赐你道号司命,为我座下首徒!” “司命见过师尊。” 随着司命一言应下,洛川顿时心中有感,目中浮现出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虚影,其中星斗轮转,滑落出道道星线,彰显着后世命轨天机。 在未来,眼前的司命在自己身边听讲了一段时日,得传了《三生命运紫阙天书》之后,便下山闯荡,先是回乡复仇,而后招惹到了某个大势力,在经历了一系列堪称传奇的事迹后,终于踏破生死玄关,度过四九重劫,成就元神寄托虚空大道的自在天人。 但到了这时,司命那堪堪够得上大千世界气运之子的命格也到了极限,其人终其一生也不曾修成道君,只得在座下众多门徒中挑选了一个最为杰出者,将自己一生所学托付给其人,算是传下了衣钵。 同样传递下去的,还有“司命星君”这个称号。 二代司命承接名号后,先是创立了一家名为“天府派”的宗门,而后兢兢业业,将其发展成了不下于天璇派、福寿门这等的大势力,支脉下院传遍仙界、灵界、修真界,北斗七界中除了天枢、天璇外皆有分布。 ——初代司命回乡报仇,下降天界后因为没有突破道君,是以再也没有来到大罗界中。 而在二代司命死后,门下弟子为了争夺司命星君之名,互相之间算计、争斗不休,被外人乘虚而入。 内外呼应之下,宗门凋零,门徒四散,就连道统真传也失落得一干二净,偌大宗门最终了无音迹。 直到距今二十万年后,有人再度承接了天府道统,继承了司命星君之称,最终度过寿元之衰,位列天界众多天君之首,却于无意间撞破一桩隐秘,导致...... 看到这里,命运长河陡然波动起来,最终无力破碎,其后景象自然也是一片模糊。 “涉及到了同阶存在吗?”洛川叹了一声,收回了打量后世的视线,心中思量起来,“这样看来,大罗界中道君不显之事,果然隐秘颇多。” 这不是洛川第一次照见命运长河了,在他还是天君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触发了好几次命运长河,观望了后世大势,并截取天机为己用,方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众多灾劫,修成半步金仙。 其中有关天府派和司命星君之事,他也曾预见过几次,只是不曾像这次一直照见到了二十万年之后。 “因着我证见了先天命运大道真意,自家功法也算得是无上一层,是以我刚凝结的三生命运紫薇天阙庆云甫一出现就有三十万年左右的道行。若我全力而为之下,照见后世三十万年变迁也是理所应当,只可惜最终涉及到了好几位同阶存在,方才无功而返。” 这种观望过去未来,俯瞰众生命轨的举动,除了时空长河中万我如一的造化之主外,也只有修行一些特殊大道,如宙光、命运等的修士才能做到了。 洛川在天君之境时,就学会了一门唤作“三生水鉴”的大神通,能够追溯他人过往,于对方弱小时将其斩杀。 洛川念头转动,转瞬间就对未来之事有了明确安排,这才低头看向眼前的司命,轻笑道:“师徒名分已立,徒儿便随为师在这大罗界中随便走走罢!” “是。” 有着司命道号的小乞儿乖巧地应了一声,不知何时,其人衣着容貌都已焕然一新,如今正像一个规规矩矩的道童,跟在洛川身后。 二人以虚空为阶,一步一步地走向下方地陆。 ...... 某方隐秘地界,一条平静的、只有死亡的无尽冥河缓缓流淌,不起波澜。 忽然,河水泛起涟漪,一位身着黑袍的威严中年男子踏了出来,抬头看向上方天空,脸色凝重:“在北斗大世界中成就的道君?不是其内土著生灵?” 在中年男子所处地界的上方,另几处隐秘地界中。 一位穿着深黑色、绘着生死轮转场景的威严衮袍帝者,正和一名端坐在水晶、琉璃铺就,金莲、白莲遍布净土之中的白衣大士亦作出了相同的举动。u看书.uukanh.cm “且看看这位道友是否想长久留在天璇大世界中,然后再作打算罢!” ...... 血黄浑浊的长河之上,惨淡云雾缭绕,一叶黑色小舟飘摇,其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穿着黑色短袍的船夫悠然而立,翻看着一册古朴的书卷。 “有趣,这又是哪位道友耐不住寂寞,随手落了一子?” 老船夫轻笑一声,面前的书页上有痕迹浮现,逐渐凝实,最终化作了一行用至简至玄的道种文字书就的朱红色大字: “洛川,太......” 不待文字完全浮现,其上突然有无形火焰燃起,向着老船夫灼烧而来。 老船夫微微侧目,不见闪躲,那无形火焰还未来到面前,便突然熄灭,只余袅袅青烟在空中上浮。 “......”老船夫沉默地低下头去,面前书册上的文字果然已经消失不见,难以追溯。 “......有趣。”半晌,其人轻哼一声,收起了书册,手中长篙一点,黑色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云雾深处。 ...... 虚空宇宙中的某方大千世界里。 穿着太极道袍的清癯道人似有所觉,抬首向着某方地界看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计。 在白发长须的道者手里,一面黯淡无光的素白长幡逐渐成形,散发出万法克星,一切归于平凡的神秘波动。 “第三个,”苍老道者轻轻点头,声音却是清越如盛年,“还有二十万年。” 第328章 未来计划,合谋神霄 通天大世界,五行宗。 五行道祖亲传弟子,后天水之道祖绮思正坐在自家洞府之中,招待一位客人。 在她对面,一位面容年轻,宽袍大袖,木冠束发的男子正洒然而坐,言笑晏晏。 “当年我收你为徒时,便知你跟脚有异,却不想你之来历竟玄奇至此,更是在短短七万年内就证得了半步金仙,从此无衰无劫,逍遥自在。” 绮思面带赞许之意,微笑道。 “师尊谬赞了。”洛川自谦一句,“今日能有此成就,还是数世苦功积累而来,更有诸位道祖落子,方才侥幸跻身诸天道君之中。” 绮思微笑不语,过了片刻又问道:“你如今证就大罗,日后可有打算?” 凭借道祖眼力,绮思随便一扫,便看出洛川修行的是先天命运大道,除此之外还在宙光大道上有所涉猎。 要知道,到了道君这个层次,已然算得上是虚空宇宙的高端序列了,对于道祖之间的棋局也有了插手的底气,不再如往常那般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算得上是有些分量了。 而诸天道君之中,又分成两个类别。 一类是自家所修大道已被前人所合,如今前路已断,除了转世重来之外再无前进可能的道君。这类道君中那些修行后天大道的道君还好,只要舍得下苦功,仍有重新选定道途,日后升华至别的先天大道的机会。 ——后天大道往往都能升华到好几条先天大道,所以其大道真意繁杂,本性不够纯粹。修炼后天大道的半步金仙,得道真意时,也往往只证见其中一个方面,日后升华的先天大道也由此定下,否则本性不纯,根本无法合道。 当然,若是前路已断,他们只要舍得抛去在相应先天大道上的几十万年积累,那自然也能退后一步,重新选定日后升华先天大道的方向。 像是五行道祖门下的几位道君,有几人便是被划分入这一类中。 而那些修行先天大道且被他人抢先合道的道君,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毕竟自家大道已被他人所合,什么大道之争也不存在,更没有灾劫高悬头上,除了小心不要涉足他人棋局之外,那真是虚空宇宙之大自可随意来去了! 譬如洛川印象中的一位道君,三霄宫的玄霄仙子。 这位女性道君乃是灵宝成道,本体是秉承先天宇之大道而出的通天灵宝玄霄量天尺,而先天宇之大道又早被祖龙相合,是以前者也熄了证道的念头,一心只是发展宗门。 是以最近几十万年里,三霄宫在虚空宇宙中也是威名赫赫,在开派金仙道祖莫名失踪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威名不堕。 当然,这也跟三霄宫内还有另外两名道君坐镇脱不开关系。 闲话休提,除了前路已断,没有大道之争的那些闲散道君之外,剩下一类道君便是前路尚存,还未有人合道的那些了。 不过这些道君虽然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但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家想合的大道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某位道祖的禁脔,不容任何人染指。 比如虚空宇宙最近百万年来最为出名的那件事——寂灭道祖图谋先天阴阳大道之事。 如今虚空宇宙中仍然修行先天阴阳大道的道君可是不多了,不是托庇于某些道祖乃至道主座下,就是兵解转世,在轮回中打滚去了。 而洛川所修行的先天命运大道,情况和这比起来,倒也差不多。 “先天易之道祖河图自青云道祖陨落后便隐世不出,七十多万年来行踪成谜,传闻是在推衍功法,尝试去合命运大道,好迈入金仙第三步。”绮思淡淡出言,道出了一桩洛川曾经有所耳闻的往事,“而先天宙光大道又早被祖龙惦记上,视为自家囊中之物。这种境地下,你再进一步的希望堪称渺茫。” “弟子明白。”洛川诚恳点头,“说起来,弟子如今能有此成就,和河图老师也脱不开干系。因果牵扯之下,弟子自然不会再去与河图老师争抢合道之机。”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个闲散道君了。”绮思摇头失笑。 若洛川真有如此想法,凭他和五行宗、河图道祖之间的关系,虚空万界中估计也没人敢来打他的主意。 “接下来弟子打算去禹余天走一遭,毕竟论起跟脚,弟子也算是禹余门下。”洛川谈起了以后打算,“而后再赶赴星河深处,拜见河图老师。待一切事毕,弟子还打算去各位造化之主处,安心听道。” “你既然已有规划,那我就不过多插手了。”听了洛川想法,绮思轻轻点头,“至于禹余天之行,按你心意去做便是。” “弟子明白了。” 洛川和绮思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禹余天,西方地陆。 洛川刚刚踏出扭曲时空,降临此方大千世界,面前便升起一道闪耀着紫色雷霆的光幕,似是邀请他入内一叙。 心念一动之下,洛川便知晓了其人身份。思及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关系,道君微微颔首,迈入其中,算是应下了邀请。 某处隐秘地界之中,一座美轮美奂中蕴含毁灭之意的紫色小巧宫殿坐落于此,周围是亿万雷霆俯首,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诸色雷光合成明紫之色,雷光闪现间,无量小千世界旋生旋灭,蔚为壮观。 不过细细看去,却能发现那座紫色宫殿之上灵光黯淡,周围雷霆也有些萎靡,似乎状态不对,陷入了沉睡当中。 随着洛川来到这方隐秘地界,诸多雷霆猛然一个炸响,一道灵光从宫殿上落下,在地面上化作一道女子身影,紫色衣裙,面容年轻,威严内敛。 年轻女子打量了洛川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疑问道:“你是何人?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熟悉?” 洛川轻笑一声,拱手拜道:“多年不见,神霄师姐近来可好?” 随着洛川出言,紫衣女子眼中略有恍惚,旋即清明过来,了然道:“原来是你,没想到近百万年不见,你也证就道君了。我还以为是哪位道友来此试探呢!” 洛川知道当年自己在禹余道人座下听讲时,与神霄宫不过数面之缘,后者也未必将自己一个小小天仙多么放在心上。如今能回忆起自家身份,估计还是多亏了当年禹余道人对自己的几句夸赞。 “当年老师超脱离去,我外出游历时遭遇袭击,重伤之下逃到了某位道主所治大千之中,凭着老师当年情面讨了条生路,数世轮回之下,方有如今成就。” 洛川略略说了一下自家经历,算是为了打消神霄宫的疑虑。 “原来如此,”神霄宫恍然道,“那你如今过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拜祭几位师兄和一众同门了。”洛川正色道。 “算你有心了。”神霄宫脸色和缓几分,“随我来罢。” 昔年禹余道人随身灵宝,秉承后天雷、电两条大道而出的通天灵宝神霄宫自当年一场劫数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如今不过是一道念头在外活动。 在其人引导下,洛川来到了一处临时造就的洞天之中,与神霄宫相对而坐,饮茶论道。 “我观你如今一身所学,不似当年禹余老师所传?” 二人刚刚坐定,神霄宫当即发问,有些迫不及待。 “师姐法眼无碍,”洛川点头承认道,“我第二世拜入了五行宗中,是五行道祖亲传弟子,水之道祖绮思门下。第三世,也就是这一世却是与河图道祖有些牵扯,也算是有个师徒名分。” “五行道祖......”听到面前的年轻道君念出五行宗一词,神霄宫眼中先是流露出复杂神色,似怀疑似忧虑,但很快随着下文转换了情绪,“河图道祖吗?她却是与青云子师兄交情甚笃。” “此事我也有所听闻。”洛川默默点头。 禹余道人座下四大金仙道祖之首,阴阳道祖青云子,其人有两名至交好友,一者是同门星河道祖,一者便是先天易之道祖河图。 “难怪我观你气息飘渺,如命运天机般不可琢磨,想来便是河图道祖的传承了。” 神霄宫似是放下了什么,语气轻松了不少。 “你这次回来,除了拜祭同门和见我这个守尸鬼外,uu看书 uukansu 想必还有其他事要办罢?” “瞒不过师姐,”洛川“羞涩”一笑,“我修行先天命运大道,无意中照见后世运转,见证了禹余天中某个契机,是以特来插上一手。” “契机?”神霄宫先是皱眉,见洛川笑而不语,于是若有所悟,“可是,关于那件事的?” “不错。”洛川肯定道。 听闻此言,神霄宫先是皱眉思虑了一会,最终还是坦诚道:“此事我不能拿定主意,这便回归本体,唤醒本尊,届时再与你详叙此事。” “我省的,此事干系颇大,自然要万分小心。” 为了防止某些意外发生,洛川如今也非亲身至此,他本尊还在通天大世界五行宗中听孔极讲道,只是一缕念头神游至此罢了。 而在北斗大世界中,还有一道念头正带着刚收下不久的道童司命,游历天璇大世界中。 也是有绮思和孔极的先后表态,洛川才敢无视了某些存在的目光,大喇喇地找上门来,与神霄宫会面。 很快,随着一声轻雷响起,洛川面前的神霄宫念头化身破灭消失,一道女冠打扮的身影从洞天入口走了进来。 鹅蛋脸,中等身量,长眉凤眼,绝色之姿,威严自露,卓尔不群。一身玄紫道袍,头发只是稍稍挽起,不曾戴冠。 能这副打扮者,除了通天灵宝神霄宫元灵玉神霄之外,还有何人? “说说你的打算罢,真阳师弟。” 玉神霄本尊降临,面色淡然,朱唇轻启,唤出了洛川当年在禹余道人座下听讲时的道号。 第329章 蓬莱来由,太元之约 禹余天,西方地陆,外围。 黄沙漫天,遮云蔽日,一座沙丘之上,两道人影并肩而立。 “你打算从此处入手?” 本尊一点念头下降至此的玉神霄打量着面前风景。 “此处位于西方地陆外围,往来者众多,不会打乱了你的谋划吗?” 神霄宫身边洛川卓然而立,眼中命运长河浮现,周天星斗轮转不休,排布着后世天机。 “毕竟在我推算中,那位有缘人实力低弱,无法深入西荒。”道人目中几点星子陡然大亮,绽放异彩,“是以只能安排在这里,并进行一定掩饰了。” 玉神霄微微颔首,明白了洛川话中深意:“所以你请我来,便是让我在此看顾,待合适时机再让此地出世,请有缘人入内?” “师姐果然看得明白。”洛川抚掌而笑。 玉神霄笑着摇了摇头,又发问道:“不过你如何确定那位有缘人会按你我计划行事?万一有其他大神通者插手呢?” “师姐可是忘了那位师兄,”洛川提醒道,“有那位在,起码二十万年内,禹余天中不会有道君层次的力量插足,足以帮助我排除干扰,算出未来的应劫之人。” 紫衣女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若非玉景师兄他当年,唉......” 话音袅袅,最终却是戛然而止,不再多言。 对于当初那段公案,洛川并未亲眼见证,是以也不好多说,只是道:“闲话休提,师姐,我这便动手了。” “好。”玉神霄袖袍轻摆间,一层紫色雷幕笼罩在二人身边,遮挡了可能存在的窥探视线,为洛川护法。 毕竟二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涉及到几十万年之后世界走向,乃是他们对于插手后世命轨的一次尝试,而最终目标更是涉及到了金仙道祖一流,由不得二人不小心。 随着玉神霄出手,洛川亦是一指点出,指尖灵光闪烁,随他心意挥洒,勾动了虚空大道,在二人面前,无中生有地造化出一方巍峨大殿来。 大殿之中,轻雷隐隐,星河斡旋,更有剑气纵横来去,共同构建出了一方洞天,洞天入口一面石碑矗立,其上铭刻的还是蓬莱水界的字样。 “如何?”洛川退后半步,打量了面前大殿一眼,问玉神霄道。 “太新了。”对洞天名号不置可否,玉神霄只是评估道,“不似禹余老师那个时代的事物。” “我省的。”洛川附和一句,周身泛起粼粼水波,掀起虚幻浪头,向着面前大殿汹涌而去。 虽然洛川在修行《三生命运紫阙天书》时侧重于先天命运大道,结成的道果庆云也是“三生命运紫薇天阙庆云”,但他对于先天宙光大道亦是有所涉猎,在四劫天君时就证见了大道真意。 此时他调动起身内洞天光阴长河,与外界虚空宇宙的时光长河相呼应,拨转了面前巍峨大殿的时光,使其眨眼间就变得破败不堪,似是半倾颓,内中洞天也只余废墟,像是一瞬就经历了百万年光阴流转,从太古时代一直延存至今。 “可以了,”玉神霄点头道,“非是修行宙光大道的道君来此,不然绝对看不出你在这里动的手脚。” “既然如此,便该进行下一步了。” 洛川和玉神霄二人一步迈出,进入了残破大殿之内,开始随手布置起禁法来。 二人还特意压制了禁制品阶,使其看起来就像是历经时光冲刷后品级自然跌落,即将破灭的样子。 “好了,最后一步。” 一切布置就绪后,洛川轻轻弹指,三道流光飞落而出,化作三根玉简,落在了大殿中央。一根闪耀雷光,一根似蕴星斗,还有一根锋锐无比,如刀剑般凌厉。 这三根功法玉简,也正合洞天本身气息,却是洛川早有准备。 “你都留下了什么传承?” 见他这副动作,站在一旁的玉神霄好奇道。 “真阳子那一世修行的功法,和无意中得到的几部道书。”洛川让开身位,示意玉神霄自己去看。 “我记得你那一世修行的功法是和其他几人联手推演而出,彼此之间可以相互配合,组成大阵?”玉神霄顿了顿,回忆道。 “不错,”洛川面露感怀之色,“那一世我俗名王变,道号真阳,与其他几位同道在老师座下听讲,联合创出了一部《十方天元玉雷太玄书》,能布下十绝大阵,以十位三劫以上的真君联手,可斩落半步金仙的道行,搏杀道君。” “是了,我有印象。”玉神霄笑道,“我记得此阵还被老师指点过,你在其中负责‘红水’一阵,此阵夺壬癸之精,藏天乙之妙,变幻莫测。” “师姐谬赞了。”洛川把话语转回正题,“《天元太玄书》中,我所修的是水属雷法一部的《太玄碧霄玉雷琅书》,如今也是将此法留在这里,算是将其传承下去。” “嗯,此法确实不错,”作为秉承雷电两条大道而出的神霄宫,在雷法一道上是一座绕不开的高峰,其人只是微微一扫,便将内中所述尽数浏览一遍,“不过没有其他几部配合,终究难以修成半步金仙,只能止步真君。” 洛川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还留下了一部分《星河真法》的内容,这是我第二世无意中所获,就在太微洞天之中。” “星河师兄的太微垣吗?”玉神霄叹了口气,“没想到它却是保留下来了。” 当年禹余道人座下众弟子中,通天灵宝玉清神霄宫与青云子、星河等人最是亲近,星河道祖制定三垣二十八宿计划的时候,也不曾瞒着前者,是以玉神霄对此知晓颇深。 “那最后一部功法是什么?”闭了闭眼,玉神霄继续问洛川道。 “是个剑修祭炼剑匣的法门,当年从玉景师兄门下一弟子手中所得,”洛川一指最后那根素白玉简,“唤作《密传斩仙剑匣》的便是。” “还行,”玉神霄对此不作评判,“三部功法,虽然各有缺憾,但都可修成天仙真君,搁在如今的禹余天中也算一流了。” “估计到了后世,地位还会更高。” 洛川一言落下,心中有感,再度照见了命运长河,俯瞰到了后世天机。 十万年后,禹余天中最后一名本土成就的阳神陨落天劫之下,此方大千世界步入后世所谓的“近古时代”之中。 十八万年后,有一名唤宋衍的出窍期散修来到了西荒,也就是现在的禹余天西方地陆,并在外围地带试图寻觅前人遗府,发掘遗迹。 在洛川推算中,明确无比地显示出此人便是有缘之人,其人将来所开辟的宗门,更是他和玉神霄计划中的应劫棋子! 在命运长河之中,得益于玉神霄的暗中推动,最终宋衍成功获得了洛川在此留下的传承,并数次往返玉神霄隐居之地,在对方指点下以《太玄碧霄玉雷琅书》为蓝本,创出了镇派真传《神霄真法》。 而宋衍所开辟的宗门,更是以洛川在此的留字为根据,得名蓬莱派,遥尊太古修士真阳子王变和通天灵宝玉清神霄宫为道统祖师,自命为禹余道人的道统传承者。 “有趣。”看着后世自己的塑像被堂而皇之地供奉在祖师堂中,洛川不禁轻笑一声,“倒是难得的体验。” “怎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玉神霄在洛川照见命运长河时便心有所感,放开了自身遮蔽,任由洛川把她的存在一并纳入到推衍中去,好得到更为准确的结果。 眼下见洛川回神,于是含笑问讯。 “你瞧。”洛川将自身推衍所得化作一道流光打向玉神霄,摇头道,“没想到我还有高高在上受人供奉的一天。” 他此世虽然也有血脉流传,是家中的活化石、老祖宗,但他甚少在家族中抛头露面,对于一些繁文缛节更是心生厌烦,所以也不曾见过类似景象。 “呵呵,”玉神霄看过其中内容,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接着问道,“此方事已了,我本尊也该继续沉睡恢复修为了,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去拜见河图老师,或者去几位造化之主处听道。”洛川见玉神霄面上露出意动之色,于是出言邀请道,“师姐可要跟我一同前去?” “河图道祖那里就算了,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拜见。”玉神霄思量一会,应答道,“不过去造化之主处听道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反正我这缕念头化身也无事可做,uu看书 .uukanshu 禹余天自有本尊看顾。” “既然如此,我们便约个时间,在某处见面罢!”洛川欣然提议道,他远在通天大世界的本尊已然动身,向着星河深处进发,去拜见河图了。 “我这边还有一些手尾须得收拾,”玉神霄指了指面前的残破大殿,“既是如此,你我便万年之后,在太元天见面罢。” “太元天,太玄道主所在吗?”洛川沉吟一会,心中起了一课,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答应下来,“可。”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玉神霄微微点头,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随着她的离去,面前的残破大殿亦是一同消失,被其人隐藏了起来,静等十八万年后出世之机的到来。 目送玉神霄离开,洛川转目回顾,再度打量了一番禹余天风物,身影方才一点点淡化,末了化成无数光点湮灭风沙之中。 ...... 某个界域,一方大千世界之外。 头顶一朵散发出玄奥气息,内中天河运转,招荡不休的明紫色水状庆云的洛川本尊收回视线,不再打量身侧大千世界内中风景,自语道:“万年后太元天之约吗?知道了。” 他轻笑一声,微微一推头上木冠,继续向着星河深处行去,周身星斗垂落如瀑,化作一袭道衣加身,将虚空中偶尔出现的时空风暴、大千世界残骸等事物尽数阻挡在外。 随着其人远去,背后的大千世界之中,传出了一声庆幸的叹息声。 “这位道君终于走了.......” 第330章 太玄讲道,命运化身 万年后,太元天。 洛川和玉神霄并肩而行,向着太玄道主在太元天内的道场行去。 与他们同一方向的,还有难以计数的真人和天君。 “这副景象实在熟悉,让我想起了当年在禹余老师座下听道的场景。” 洛川面露感怀之色,对身旁的玉神霄笑道。 “我记得太玄道主昔年未成就金仙第三步时,也到禹余天来过几次,听闻禹余老师宣讲混沌大道。”玉神霄言语淡淡间,道出了一桩往事秘闻。 禹余道人是宇宙开辟以来第一缕阴阳得道的跟脚,成就先天阴阳道祖后又以先天混沌大道为相克大道,踏入了金仙第三步中,继而运转造化。 在其人证就永恒,超脱离去后,彼时的先天太极道祖太玄道人便以混沌大道为基,踏入了金仙第三步之中,逼得后来的阴阳道祖青云子无法去合混沌大道,只能另谋出路。 细细算来,其中还有这样一番因果暗藏。 “太玄道主自成造化也有百多万年了,迄今仍不能超脱离开,除了为我道门张目外,恐怕也有这一重原因在其中。”玉神霄低声道,“毕竟认真算来,青云子师兄当年身陨,与这件事也算是能扯得上关系。” “原来如此,”洛川微微颔首,得知此事触动之下,脑中有灵光浮现,窥见了半分天机,“看来后世谋划之中,亦有这位道主插手的影子。” 言谈之间,二人已然进入了太玄道场之中,放眼望去,甚至还能看到其他几位半步金仙的身影。 毕竟太玄道主最近十万年以来,是每隔一万五千年才讲道一次,如此盛会,自然趋者如骛。 对着几位熟识的半步金仙点了点头,玉神霄暂且按下了前去打招呼的心思,带着洛川来到了一处湖心岛上,二人各自拣选了一朵混沌莲花坐下,静等太玄道人开讲。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悠扬磬响在太元天中回荡,道场中央的讲道莲台徐徐绽放开来,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白发长须、清瘦古拙的道人坐着一只仙鹤从天而降,落到莲台之上,看起来普普通通。 “拜见太玄道主。” 此次讲道之中并无金仙到场,是以在场众仙以洛川等半步金仙为首,齐齐站起,对太玄道人俯身一拜,算是谢过讲道传法之恩。 太玄道人身子不动不摇,端端正正受了这一礼。而后轻轻颌首,示意众仙坐下,缓缓开口,声音似老非老,清雅柔和: “今日开讲混沌无极之道。” “谢道主。”众仙再度起身拜谢。 太玄道主微微点头,开口便是无有一极、无有不及的无极混沌妙理。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 作为先合太极后证混沌的造化之主,太玄道主自然是以太极为基础,上溯至无极大道。 初初几句,老生常谈,不足为奇,但在场众人皆是专心谛听,不敢有任何怠慢。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垺,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随着讲道逐渐深入,洛川发觉自家元神上有一种虚幻上升之感产生,道主的声音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无法听清。 到了最后,他只觉自家如同离开了虚空宇宙,落入了另一方宇宙中一般,与虚空大道完全剥离开来,再也无法感受到自家道果庆云所在。 “另成造化者,自有规矩,自有己道!” 无端的,洛川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让他恍然大悟。 “这便是太玄道主以太极和混沌大道为基,衍化出的独属于自家的三千大道所构成的宇宙吗?” 得了道主言传身教,洛川对于金仙以后的路要怎样走也再无疑虑。 不过他现在确实无暇分心在这些小事上,正如饥似渴地感悟着太玄道主本人的虚空宇宙大道。 幽暗虚无一点点退去,太易、太初、太始,太素等物质衍化状态悉数浮现,很快就到了“气、形、质三者浑然一体,而未分离”的浑沦状态。 而后一分为二,上清下浊,天地含精,万物化生,宇宙衍化步入了太极阶段,世间万物一一诞生出来。 混沌开辟,分清理浊,阴阳衍生万物,万物繁衍发展,步入终局,最终劫灭归一,整方宇宙再度步入寂然无物之中,由混沌始,由混沌终。 “这便是混沌大道吗?果然玄妙。” 从道主讲道意境中脱离出来,洛川只觉自家受益良多,道行有所上涨,已然达到了三十五万年。 “不愧是另成虚空宇宙的造化之主,”一旁玉神霄也睁开双眼,目中神光烁烁,“我以前的路或许太过狭隘了,雷电之道应该也可以朝着那个方向升华才对。” 虽然洛川和玉神霄二人中,一者修行先天命运大道,一者秉承雷、电两条后天大道而出,俱都和混沌之道联系不大。 但是道主讲道之下,他们就相当于被投入了另一方宇宙之中,再观宇宙开辟终结、三千大道一一衍化的过程,自能从其中采撷所需,补益己身。 ——造化之主讲道,根本没有内容,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让人直接感悟其衍生的三千大道!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便是此意。 抬首再看道主,只见太玄道人讲道完毕后不发一言,坐上仙鹤,轻轻一拍,就入云而去。 “道主此次讲道已毕,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好友?” 玉神霄轻吐口气,对洛川笑道。 “好......” 洛川正要应答,忽然有稚嫩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言语: “这位道君还请留步,大老爷请您过去一见。” 洛川和玉神霄惊讶抬头,只见高空之上,一只雪羽灵鹤正振翅高翔,在上方不断盘旋,白鹤口喙轻启,方才声音便是从此处传出。 “这是......道主身边的那只灵鹤!”洛川和玉神霄眼中满是诧异。二人对视一眼,道人出言道,“不知道主唤我所为何事?” “小的也不知。”白鹤收起羽翼,落了下来,边梳理自身羽毛边回答道,“方才大老爷回去后不久,便唤我前来请您过去。” “这......”洛川思量一会,见玉神霄眼中满是鼓励神色,于是出言答应下来,“既然道主有请,自当一去。” “被道主看中,真阳师弟你果然福德深重,”玉神霄笑语盈盈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搅你机缘了,自去寻几位好友论道。” “师姐说笑了,待事了之后,我再与师姐长谈。” 洛川对着玉神霄告辞,任由后者去寻自家好友,而后便随着那雪羽灵鹤向着太玄道主所在之地行去。 ...... 由着是在道主道场之中的缘故,为表尊敬之意,洛川并未扭曲时空,穿遁空间而行,而是极为正常的架起遁光,跟着白鹤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 山巅云雾缭绕,一方玉台坐落于此,上面一朵混沌莲花亭亭玉立,一尊清癯道者端坐其上,手持混沌色小旗,正抬眼向洛川看来。 “洛川拜见道主。” 此时那带路的雪羽灵鹤早已不见踪迹,纵然洛川与绮思、河图等金仙道祖都能笑谈自若,但单独面对一位造化之主,他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可知我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太玄道人脸庞露出笑意,问洛川道。 “还请道主指点。” 闻言太玄道人轻轻一笑,伸手弹出一抹流光,落至洛川面前,看着其人拾起,小心翼翼地感应其中事物。 “唔!” 随着接触到流光之中隐藏的事物,洛川头脑微微发胀,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自封印当中显露,uu看书 .uuansh 与道人自家记忆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没有半点漏洞。 睁开双眼,道人面上露出了然之色,低声叹道:“原来竟是如此。” 此时他再去看坐在上首的太玄道人,哪里还是一个清癯老道形象?分明是和自家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尊年轻道人,身着九浪水纹袍,头戴太清鱼尾冠,正含笑向着自己看来。 而在年轻道人身边,还零零散散地搁置着几件奇怪事物——散发着穷途末路之意的黑白随珠、暗哑无光的素白色小幡、灾劫气息按捺不住流溢而出的青铜古剑,以及一串与天地格格不入,似是要截取虚空大道为己用的紫檀念珠。 不过这些事物在洛川眼中,都显得不甚完美,似有瑕疵。约莫算来,只是相当于天人一级的玄之又玄事物,并未达到半步金仙的层次。 “原来我还是第一个。”摇头笑了笑,洛川看向年轻道人道,“我去之后,因果谁人承接?” “自然是我。”王珝回应道。 得了王珝肯定回答,洛川微微点头,整个人化作一枚铭刻有四十五枚黑白圆点的古朴龟甲,沉浮在道果庆云之上,向着王珝飞去,融入了其人身中。 先天五运之一归位,王珝气息忽地高涨,正要引发外界异象,他手中混沌色令旗顿时发出濛濛光亮,将其镇压下去,不显分毫。 “多亏了道德师伯所留之物,”闭目细细感悟一会,王珝睁开双眼,看着手中的小旗感叹道,“若非师伯这尊他我离去前将此物留了下来,我如何能伪装成一位造化之主如此之久?” 第331章 过去根由,做减求空 二十五万年前,太元天。 混沌莲台之上,太玄道人手执小锤,轻轻在面前玉磬上一敲,发出悠扬道音,而后微笑道:“此次讲道到此为止。” “谢道主。” 场中众多真人、天君以及道君俱都起身一拜,恭送太玄道人回返。 道主见状微微颔首,招来座下白鹤,托着其返回了云雾深处,与众仙相隔。 待到在云巅之上安座后,太玄道主脸上突然露出莫名笑容,将不知何时捏握成拳收入袖袍的手探了出来,松开一抖,一道灵光便落在云海之上,化作了一尊道人身形。 看着眼前还有些懵懂的道人,道主面上笑意不变,白眉舒展道:“本尊之意,我已尽知,不过据我观来,却是还有更好的法子。” 言语入耳,刚被道德天尊送来这方最古宇宙的王珝才逐渐回神,他看着眼前身穿太极道袍的清癯老者,思量半天后方才小心翼翼出言求肯:“师伯?” 道主点头,承认了王珝称呼。 见是道德天尊在本方宇宙的他我将自己拘来,王珝心下才略微松了口气,拱手道:“还请师伯指点。” 太玄道主用手一指,一面混沌色令旗自袖中飞出,悬在王珝面前,其上散发出道道灰蒙蒙气流,将道人真灵裹住,为他造化了一尊身躯出来。 “你若想在本方宇宙中将位属后天的水元之道演化至先天境地,逆转五德五太,复返无极,老道所合的混沌之道却是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道主声音苍老中不失清雅,笑意隐隐。 “刚好老道在此方宇宙困守已久,静极思动之下不愿在此久待,倒不如让你坐了这道主之位,替本尊去看顾这方最古宇宙,保持本尊在此方宇宙的优势。” 王珝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有所觉察,见道德天尊这尊他我不似本尊那般高渺,反而人性颇多,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师伯所言,可是‘做减求空’之法?” “不错,”道主白眉轻动,“这方宇宙中‘太玄道人’的因果,便悉数交于你来承担。” “但如此一来,师伯你却是失却了本方最古宇宙的优势,岂非对自身超脱造成阻碍?”王珝不解道。 按王珝所知,彼岸大人物们之所以争夺要本纪元中最古宇宙的主导权,将对方彻底压下,是因为这些本质得到提升的宇宙和“他我”能像激流里的一根根柱子,托起本尊,让祂与诸天万界与真实界出现微妙隔离,愈发清净无染,更好做减求空。 而如今道德天尊的这尊太玄他我却打算将此身因果尽数付诸王珝,如此一来,日后便再无“道德他我之太玄”,只有“王珝他我之太玄”了,这岂不是放弃了在本方最古宇宙的争夺?与自废武功有什么区别? 面对王珝质疑,太玄道人微微摇头,开释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本尊作为存世之基,身上因果负担与元始相比也算不上小,更别提自元始、灵宝相继去后,有部分三清因果还转嫁了本尊身上。” 太上一气化三清......王珝心中一动,大概知道了太玄道人所言三清因果究竟为何。 “是以本尊若想超脱,只能待纪元终结,诸天万界尽数崩塌时,趁着存在之基处于最薄弱的状态,方才能够一举功成。而在此之前,一些准备手段也是必要的。” 太玄道人言下之意,便是将这尊他我让给王珝的举动,也是道德削弱自身存在的手段之一。 “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王珝恍然大悟,算是理解了道德天尊在本方宇宙当中的谋划,“但是弟子如今只得天仙修为,搁在这方宇宙当中非是顶端存在,如何坐得稳道主之位?” 太玄道人微笑道:“此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多虑。” 白发苍苍的道主用手一指,身上太极道袍忽地飞起,披在了王珝身上。 “这件道袍和你面前令旗一样,俱都是本方宇宙中的先天大道具现而来,是类似道胎一般的事物,也寄托了此身诸多因果。” 太玄道人身影略显虚荡,但话音依旧悠然。 “有此二者加身,你在本方宇宙中便能拥有‘太玄道主’的位格,能发挥出此身八成的实力,只要不全力出手,任谁也看不出其中纠葛。” 在道主指点下,王珝念头一动,只觉自身独立于宇宙,脚下浮现出一条奔流不休的时光长河。 而在时光长河内,不久前方才进入本方宇宙的王珝身影逐渐拉长,在时光长河内蔓延,最终贯通古今,一直延续到了某个古老时代之中,取代了道德天尊他我的地位,成为了全新的太玄道人。 在王珝念头指引下,这个太玄道人却是拜入了清微道人门中,成为了清微道人的关门弟子,而后在清微天中一心修行,最终证道金仙,以水之动静发扬出两仪之理,成就先天太极道祖。 “此身占据本方宇宙的时光长河,算是拥有了诸多彼岸特征,若没有相应的克制之法,哪怕是传说大能来了这方宇宙,也要被我打得落荒而逃,只能凭借投影不死己身不灭的传说异能强行脱出。” 已经成为太玄道人的王珝一念落下,时光长河内倒映出来的诸多自身景象齐齐破碎,化为点点光芒,向着他体内投入,与其相合为一。 自此之后,留在本方宇宙时光长河内的只剩虚影,哪怕破碎也会复原。 起码在这方宇宙中,王珝再无过去未来之分,自身凌驾于时光长河之上。 悄无声息间,本方宇宙的太玄道人便换了一个瓤子,而其他几位同等层次的存在却毫无所觉,就连本该万劫不易的自家记忆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毕竟此乃囊括诸天万界的彼岸手段,在他们本尊陷入沉睡的前提下,这些彼岸投影自然无法发现道德天尊在本方宇宙的手笔。 “只可惜如今一身能为都是凭着道德师伯所留太极道袍与混沌令旗而来,非我自家本领,若想将其炼化,真实不虚地成为本方宇宙的造化之主,还得我将这方宇宙的修行之路行走一遍,成就所谓的金仙道祖才是。” 在时光长河中伪造了出身,成为了太玄道人之后,王珝对于本方宇宙的修行之道已然尽数知晓,如掌上观纹般明晰。 但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uu看书w.uuka绝知此事要躬行”,不管王珝如何了解这方宇宙的合道法,他终究不曾亲身体会过,而凭借外物在时光长河中伪装而出的经历也是虚假之物,不能作为根本。 “也罢,如今有这番功果已是得天之幸,何必还贪心不足?且在这方宇宙中盘桓一段时日,顺便将先天五运大道一一提升上来再论其他。” 王珝睁开双眼,面前的道德天尊他我早已不知影踪,道人并不觉奇怪,毕竟如今有他这位“太玄道主”在此,原先那位自然不必久待,定是回归本尊去了。 在云巅之上立了一阵,道人若有所思,回到了混沌莲台之上,随手采撷了些混沌之气,如泥塑制陶般开始捏制起来,观其形表,倒像是龟甲一类的事物。 随着龟甲类事物逐渐成形,其上渐渐散发出一股变幻莫测的玄奥气息,似是得了命运大道一缕神髓。 “天人级数的半成品已然够用,等其修至道君境地便可回归本体,再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王珝随手将此物放下,并没有一气呵成的打算。 过了一阵,一只雪羽灵鹤飞来,看见身披太极道袍的王珝后发出一声欢快的轻啼,在道人身边曲颈而卧,颇有一股孺慕之情。 “太玄道人”面露笑意,抚着身边仙鹤白羽,心念微动间,端坐于此方宇宙时光长河上的本尊身子一颤,抖落一点灵光,化出一道身影,赶向了禹余道人尚未超脱的时间段,在其门下做了一名听道门人。 “等将此身之能大致熟悉一遍后,便可着手推进原先计划了。” 第332章 潮汐坊市,灵海道人 时光匆匆,近二十万载的岁月弹指间便过。 如今的禹余天,自那场上古末期的天地大劫中幸存下来后,历经悠久岁月,总算是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 于一万八千年前,终于又有本土阳神真人成就,宣告了禹余天近古时代的终结。 “而那位阳神真人,便是禹余天当今修行界三派一教四大宗门这八大势力中的蓬莱派开派祖师,宋衍宋真人!” 禹余天,东海三岛海域,明月岛潮汐坊某座酒楼之中,正有三人坐在靠窗位置,其中一人端着茶杯,侃侃而谈。 “只可惜以宋真人惊才艳艳之姿,在渡四九重劫最后一劫时,也陨落天劫之中,未能成就天人,实在令人扼腕。” 说话者相貌儒雅,一副中年文士打扮,令人一观便觉得可亲。 听了他的话语,剩下二人中一位面容普通,算不上俊美但颇为耐看的年轻修士闻言好奇道:“那自宋真人后,修行界可有成就天人的前辈高人出现?” “石道友说笑了,”中年文士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那等高人事迹岂是我等所能知晓,不过据一众散修猜测,当今八大门派中各家应该都有一到两个元神真人在潜修,毕竟并未有他们陨落在天劫之下的消息传出。至于有没有成就天人者,厉某实在不知。” “是贫道失言了,”石姓道人先是赔了个不是,又接着道,“不瞒二位说,贫道乃是外地人士,听闻三岛海域中各大宗门招收弟子的法会时间日期已近,于是打算过来试试运气。听厉道友你对蓬莱派如此推崇,不知其门中有何出名的功法典籍啊?” “此事不必厉前辈回答,在下就可以告诉石前辈你。”不待厉道人出言,三人中最后一个看起来很是机灵的年轻小伙便抢着回答道,同时还看了那厉道人一眼,眉目中满是警惕之意。 “蓬莱派道统源流可以追溯到太古时代,门中有三大真传五大功法,俱都可以修成阳神真人,且功法属性各不相同,总有适合前辈的一门。” “你详细说说。”石道人似是来了兴致,看向了那个年轻小伙。 “蓬莱派三大真传中,为外人所知的只有一门《神霄真法》,据闻是得了当年禹余道人门下弟子所留道书传承,又经过禹余道人随身灵宝玉清神霄宫指点后而来,是蓬莱派的镇派之法。” “剩下两门中,有一门应该是与剑修有关,传闻是祭炼剑匣的路子。”厉道人抢过话头,“毕竟三十多年前蓬莱派出了一位结成上品金丹的剑修宗师,是以人们才有此猜测。” “那最后一门呢?”石道人本人倒是不介意是谁来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本就有让二者相互竞争之意,以此来获得最为全面真实的信息。 “最后一大真传名声不显,恐怕只有蓬莱派内诸位长老和真传弟子知道了。” 谁知无论是石道人雇佣来的跑腿小厮于诚,还是不请自来似是心怀鬼胎的厉道人,在最后一门真传的问题上却是异口同声,给出了不怎么令人满意的答案。 石道人闻言思量了一会,似是无意道:“那于诚你先前所言,潮汐坊坊主出身蓬莱派,修炼的是三昧神风真气,不知其人修炼的又是哪一门功法?” “呵呵,像前辈你这种从其他海域来的,多半不太了解,咱们三岛海域,听到三昧神风真气,那自然就知道是五大功法中的《天地六合神风真解》。”于诚如数家珍道,“至于五大功法中剩下四门,分别是《沧浪歌诀》、《炎龙神火功》、《小诸天雷法真传》,以及《万雷化水决》。前辈你与我先前所见的那名蓬莱派孟家的子弟,修炼的便是《炎龙神火功》。” “原来如此,蓬莱派功法果然繁多。”得到了满意答案,石道人心下微喜,便不着痕迹地偏转开话题,把话题延伸向了本次蓬莱派招收弟子的法会上去。 “不知这次法会,又是个什么章程......” 三人谈论间,他们座位不远处的一名年轻修士放下了手中茶盏,没了再听下去的心思,起身离开了酒楼,向着坊市繁华之地走去。 “那就是本方宇宙的‘主角’、未来的应劫之人石轩吗?能得灵宝老师青眼,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年轻修士大袖飘飘,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很快便来到了守卫森严的坊主府门口。 在门口守卫的几名坊市护卫见了年轻修士面容,非但没有出言喝赶,反而脸上露出一抹恭敬神色,迎其入内。 “坊主已经等您很久了,一早就备下了席宴。久候您不至,差点就要派人外出去寻了。” “灵日师兄太过了,他明明知道我性子的。”年轻修士摇了摇头,在一众护卫的迎接下走入了坊主府中。 ...... 昔年的蓬莱派内门弟子,如今的潮汐坊坊主灵日道人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修士,一身月白道袍,留着五络长须,中年模样,五官清癯,能看出年轻时相貌定然不错。 他坐在主位之上,身边陪客的是自家妻子,一条化形成人的黑龙敖璃,其人头顶龙角,柳眉凤眼,琼鼻粉唇,肌肤胜雪,貌美异常。 见到年轻修士走入厅中,灵日道人脸上露出和煦笑容:“灵海师弟,请。” “师兄耗费实在太过,”灵海道人看了一眼席上佳肴,“你我相交近百年,师兄如何不知道我的性子?” “话不能这么说,”灵日道人抚须而笑,“师弟久在门中清修,甚少外出游历,今日能来这潮汐坊,自然是给为兄面子,师兄如何不能一尽地主之谊?” 灵海道人轻笑摇头,还是入席落座,品尝着这桌上佳肴,和灵日道人谈天论地起来。 “今日师弟可是有口福了,”灵日道人指着一碟白嫩如雪的鱼脍笑道,“我手下一家酒楼新得了一尾四阶红尾鱼,特意选取其中精华部位制成鱼脍送了过来,师弟可以品尝一下。” 灵海道人欣然而应,夹起一片切得极薄的半透明鱼脍送入口中,眉毛一颤,只觉入口鲜嫩,本就淡薄几近于无的鱼腥之味与红尾鱼自带的火属灵气相融,成就了一种极为香浓甜美的味道,入口即化,令人食指大动。 “师兄坐拥潮汐坊,物产丰盈,吃穿用度一概不缺,果然令人艳羡,”灵海道人先是赞了一句,而后又道,“然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师兄以引气期的妖鱼生脍诱我,不知有何事要谈?” 灵日道人闻言与身边身着玄色宫装的美妇相视而笑,喟叹道:“果然瞒不过师弟你,今日确有一事相求。” “师兄且说来看看。”灵海道人心中微动,含笑道。 灵日道人指了指一旁的妻子,诚恳道:“师弟也知道,我与璃儿孕有一女,今年尚且不满二十。但由着人龙混血的缘故,小女如今已是引气期修士。” 灵海闻言神识探出,uu看书 wwuanshu在潮汐坊中微微一扫,便发现了灵日道人的独生女,年仅十七岁的明轻月。 他若有所思道:“师兄的意思是?” 灵日颔首道:“小女自幼在我身边听闻了诸多关于宗门之事,一心想要拜入门中,位列真传。而当年那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我担心小女在宗门中会受到欺辱,便打算请师弟你看顾一二。” 言下之意,便是打着请灵海道人收明轻月为徒的主意。 毕竟灵海道人乃是天下十大金丹宗师之首,与他这个神魂期修士可谓是天上地下。 再加上其人成就上品金丹已有三十余年,进阶阴神也是水到渠成之事。有他这位长辈撑腰,明轻月在蓬莱派中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鬼蜮伎俩。 思量片刻,灵海道人还是应下了灵日道人的请求:“若是她能够通过莫师弟主持的入门考核,我便将其收入门下。” “本次入门考核是莫师弟主持?”灵日娇妻在怀,加之每日所需处理的坊市事务又颇为繁多,倒是不清楚最近这件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看来那些世家弟子有苦头吃了。” 言语间颇有一股幸灾乐祸之意,还是被敖璃轻拍了一下,方才安生下来。 灵海道人对于夫妻俩的打情骂俏只当没看见,端起佳酿轻抿一口,又接着笑道:“说起来,灵日师兄你何时回归宗门?” 灵日道人闻言面露惭色:“此事,还是容后再议罢。” 见其无心深谈此事,灵海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和灵日、敖璃谈论些修行之事,佐以佳肴美酿,一时间宾主尽欢。 第333章 履足中土,策划奇遇 一夜过去,宾主尽欢,只是席间出了件意外之事,险些打搅了灵日道人宴客的兴致。 按席间侍女来报,却是新近得了那尾四阶妖鱼的灵日道人手下酒楼——青鱼楼,出了一桩内部伙计联合外人伏杀入住修士,发死人财的意外。 所幸那位被他们选为目标的修士艺高人胆大,临到头来竟然以一敌众,将来犯之敌尽数斩杀,且自己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而灵日道人之女,灵海道人预定的未来徒弟明轻月也恰好就在附近,正好赶过去处理此事,方才给出了一个令人尚算满意的处理结果,没有堕了潮汐坊的名声。 “轻月这丫头一贯好强,”席间,听闻此事后,灵日道人摇头道,“数月前摇光岛上一位道友做寿,她故意撺掇我派出几名经验老道的执事与二三弟子前去祝寿,导致坊中无人可用,不得已之下只能让她担负起责任。想必这孩子定是第一次主持坊市守卫,大意之下让贼人钻了空子。” 灵海道人倒是没想到此中还有这番内情,毕竟他只是本尊一点灵光重入轮回之下的产物,是依了本尊一缕念头,特来旁观此世主角,近距离看戏的化身,不同本尊那般威能广大。 修为受限之下,对于某些事情早已记忆模糊。 闻言便笑道:“幸好除了那贼人自讨苦吃外也无人伤亡,师兄的爱女也算是受了一番历练,总体而言,结果算不上坏。” “说的也是。”灵日道人轻轻点头,抛开此事不提,继续和灵海道人推杯换盏起来。 待到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灵海道人方才熏熏然出了坊主府邸,被海岛上夜晚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全身法力微微一转,张口喷出一股酒气,眼神清明无比。 向着某个方位眺望一眼,视线穿破禁制,看到了一名在院落中调息观想的年轻道士后,灵海道人微微点头,纵起遁光,飞离了明月岛,向着中土之地行去。 他此番出得宗门来,实乃身有要事。除了依掌门之命来明月岛探望灵日道人这位师兄外,还有一桩隐秘任务便是按照门中真君推算,寻找一位有缘人。 那日蓬莱派中底蕴,自封仙阵中的天人真君许知非闭目默运天机时忽然有感,知晓这几次法会上当有一名与蓬莱派有缘的弟子前来入门。 于是灵海道人便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外出寻访有缘弟子的闲散任务。顺便也是借此机会,往中土一行,好与玉神霄合计一二。 毕竟他根红苗正,是嫡传的掌门一脉,平日里自家性情也多有彰显,加之实力高强,别人也最多以为他是借着机会外出散心,并不会想太多。 就连蓬莱派中那些和师徒一系向来不对付的修行世家,也不会当着灵海道人面在那里阴阳怪气,以防被他寻个由头提剑上门,落了脸面。 一路穿山涉水,灵海道人花了月余时间,从三岛海域途经火焰群岛、海外诸国,又穿过了狂风巨浪频发的风暴海域,终于抵达了中土之地。 作为道法不显于世的俗世王朝,整个中土大地都被一层淡薄光晕笼罩,普通人虽然难以发现,但却阻拦了所有引气期以上的修士与妖兽进入。 除非他们愿意主动压制自身,不与天地灵气相勾连。不然在通天灵宝玉清神霄宫的感应下,一众修士便如黑夜里的萤火虫那般刺眼、那样显著。不等他们在中土多停留哪怕只是一息,便会被神霄宫直接挪移出去。 不过灵海道人显然不虞此事,他只是用手微微一触那道光幕,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之下已是改换了所处之地。 在他面前,一袭玄紫道袍,作女冠打扮的玉神霄面上微露笑意,向着他看来:“怎么,可是那位有缘人出了什么变故?” 灵海道人摇摇头,一股意识从莫名高处降下,紧接着其人气质一变,洒脱道:“一切顺遂,那位有缘人已然出现在本界,正打算拜入蓬莱派之中。” 玉神霄微微挑眉,闭目感应一会,恍然道:“是那个前不久离开中土的出窍小鬼?我观他灵肉有罅,莫非是天外来客,并非此界中人?” 虽然当年洛川推算后世天机时将所得结果也给了玉神霄一份,但光凭那些信息,却是看不出石轩到底是穿越者还是本世土著,直到今日得了王珝提点,玉神霄才有所明悟,将前不久的那个法力低微的出窍散修和天机中彰显的应劫之人对上了号。 “也是,若真是本方大千世界生人,恐怕气运覆顶、震动大千之下早就引起了那位注意,使那位直接出手干涉了。” 玉神霄念头一转,便勘破了其中因缘。 “你这般安排倒也合理,毕竟你我现在还没有直面金仙道祖的底气。” 真身忝为造化之主,远在太元天讲道,如今不过一缕念头借此显化的王珝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正色道:“这不是我的安排,那位有缘人也非其他大千世界的生灵。” “这......”玉神霄先是一愣,接着看见王珝眼中深意,忽然心中一定,“可是禹余老师?” “该是如此。”王珝先是肯定了玉神霄的猜测,而后又道,“恐怕禹余老师自超脱去后,也无力插手这方宇宙诸多事宜了,不然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拣选其他虚空宇宙的生灵来此。” 哪怕禹余道人是灵宝天尊他我,在如今三清之二遁世不出、诸天大能尚未回归的情况下,能将其他宇宙的生灵投放至这方虚空宇宙,也有赖于灵宝天尊早年谋划,以及道德天尊的暗中配合。 当然,如今在这方宇宙内,放开宇宙壁膜,允许藏有石轩灵魂的山河珠偷渡入内的,却是以太玄道人之名存世的王珝本人了。 也是因为他融合了道德天尊在这方宇宙的彼岸级数投影,方才能做到此事。而这方宇宙的其他几位造化之主,却也无法做到这点。 毕竟以王珝观来,另外几位造化之主中,除了身份存疑的玉景道人外,并没有彼岸大人物的他我存在。反而是诸多金仙道祖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娥凰、阿难、寂灭......唉,在这些大人物的他我投影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属实耗费心力。” 太元天中,正在讲道的太玄道人面上不露异状,内心底却是悄然叹息了一声。 ...... 禹余天。 与王珝谈论了一番后,确定了心中所想的玉神霄显然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笑吟吟道:“既然有禹余老师在宇宙之外看顾,想必此世诸多可能都在他老人家眼中,你我谋划,定当功成。” “尽人事,听天命。”王珝附和了一句,“但不论如何,我等还是要把该做的做好才是。” “说得对。”玉神霄点头赞同,转而又道,“那位绝对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你这位半步金仙隐于暗中,你我一明一暗,刚好相互配合,只待有人证道,便可了结禹余天百万年因果。” 王珝轻笑道:“莫忘了还有那位有缘人,禹余老师既然将《宝录》传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合道阴阳的机会,能不能成,端看其人自家努力。” “此言有理。”玉神霄如今与石轩尚未相识,自然不知其人性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有幸得了禹余道人青眼的普通人来看。 在她看来,石轩如果能勇猛精进,一鼓作气证道金仙自是最好。如果不能,好歹禹余道人的功法传承已然回到了本方虚空宇宙,有她和真阳师弟二人看顾,自能再选良才美玉,uu看书 wwuukashu将其传承下去。 这种念头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心中打着小算盘,玉神霄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叮嘱王珝道:“既是如此,你便不要回返禹余天中,免得引起那人警惕。你如今背后站着三位道祖,混乱洪荒又广大无边,随便哪里都是个好去处,切莫亲身降临本方大千世界,这具化身留在此地足矣。” “我正有此意。”王珝颔首道,“此身修行水法,非是阴阳雷电一流,又隐在蓬莱派中,正应了那句灯下黑之语,自然不会再大动干戈,弄巧成拙。” 见王珝机警,玉神霄满意而笑。二人又暗中筹谋一番,方才各自离去。 出了中土,王珝掐指推算一番,发现离他从宗门出来已然半年有余,蓬莱派招收弟子的法会也已于不久前正式开幕。 算上路途中耽搁的时间,他现在回去,倒还赶得上本代外门弟子入门的仪式。 “刚好和神霄师姐定下日后计划,准备送那石轩一场‘奇遇’,”王珝面露古怪笑意,“现在赶回去,却是刚刚好。” 他心念一动,沟通了本尊,将此身计划遥遥传递过去。 太元天中的道人眉头轻动,背后五道光华浮现,轻轻一摇,便化作五尊身影落在地上,对着太玄道人俯身一礼。 “此事就劳烦诸位了。”太玄道人白眉舒展道。 下首五人中,宽袍大袖、木冠束发的洛川上前一步,笑意盈盈道:“此中趣味良多,称不上劳烦。” “正是。”其他四人纷纷出言附和,有男有女,有僧有道。 第334章 开阳首座,大殿争吵 三岛海域,顾名思义,便是有最为著名的三座大岛,分别为蓬莱、瀛洲以及方丈。 其中蓬莱岛和瀛洲岛上各有同名势力立下道统,位列禹余天八大修行势力之中,而最后的方丈岛,却是被蓬莱派和瀛洲派两家共同瓜分,各自划分了一块地盘去。 而蓬莱岛上,又有七大峰二十八小峰之分,分别以北斗七星和二十八星宿之名命名,彼此之间相互呼应,地脉流转,构成了蓬莱派的护山大阵。 修行界中有传闻,这门阵法便是蓬莱派先人从那门一直没有名号在外流传的真传功法中参悟而来,上应天星,下接地气,是一等一的守御阵法。 不提地位略低的外二十八峰,单说七大峰中,天枢峰是蓬莱岛主峰,高两千余丈,蓬莱派的宗门大殿接天殿就坐落于峰顶,而宗门庶务堂也在山腰。 另外,蓬莱派三堂四楼中除了针对外门弟子兑换低阶事物所特设的龙虎交汇楼外,其余的天涯海角楼——门派珍贵功法、术法所在;紫气东来楼——珍宝库,有各种珍贵法器、灵器、炼器材料、异宝等;以及最后的大日普照楼——丹药、灵药、灵石等所在,也都设在天枢峰上。 是以蓬莱派内部曾有人调笑,若是哪天蓬莱派有不世大敌打上门来,全宗上下被逼无奈逃离本方大千世界,届时只要将天枢峰带走便是,其余诸峰皆可抛下。 对此,宗门长辈不置可否,只是罚那人去守了十年的阴风洞,理由是诽谤宗门。那人也愿意认罚,自甘每日受阴风摧体之苦,还不能像其他神魂期长老一般自由行动,只得日日在此枯坐修行。 不过那人后来也借此机会沉淀心神,于值守期满出关那日龙虎交汇,成就上品金丹,跻身蓬莱派诸位金丹宗师之中。如今忝为一峰首座,执掌开阳大峰,负责宗门外交,定期举办法会。 这次蓬莱派招收弟子的法会,本来也该是由此人负责,只是其人耐不住寂寞,寻了一个借口外出找乐子,却是把这件事托付给了自家师弟来做。 后者面冷心热,没有拒绝那人提议。 一缕念头暂驻此身的王珝架起遁光从岛外回返,回想起这尊化身曾做出的种种事迹,不由摇头一笑,轻车熟路地落在了天枢峰顶,对着门外值守的几名内门弟子稍一点头,便走进了宽广古拙的接天殿中。 此时大殿之中火气隐隐,还有争吵之声传出,索性内中众人还有一分理智在,喝退了接天殿中的侍立童子,没有泄露内中隐私。 王珝摇了摇头,迈步而入,同时似笑非笑道:“诸位好大的威风啊,我在大殿之外都能听得见争吵声,恍惚间还以为这里是人间坊市,而非蓬莱正殿,在这里争吵的乃是寻常人家的主妇,而非一众德高望重的首座长老了。” 话语出口,殿中诸人转头看来,见是王珝回归,当即便有几人讪讪地闭了口,沉默不言。 唯独一名穿着大赤道袍的白发白眉苍老修士见了王珝,怒笑道:“原来是开阳峰首座,你来得正好,我且问你,此次收徒法会,他莫渊所作所为可合规矩?” 就在这苍老修士发问的当口,上首一个身穿黑色仕女服的绝美女子眉头一挑,偷偷打出一道灵光,向着王珝告知了众人争论之事到底为何。 原来,本次宗门收徒法会之中,负责主持法会的天玑峰首座莫渊在未曾知会诸位宗门长老的前提下,私自更改了招收弟子流程,让一众有备而来的宗门内世家子弟措手不及,无功而返,刷下了好一批人,大大损伤了世家一系的利益。 也无怪乎作为作为世家利益代表的天权峰首座孟离在入门仪式还未举办之前就串联了诸多长老,气势汹汹地赶来发难了。 说到底,这还是蓬莱派内部世家一系和师徒一脉之间长久以来的对立所导致的矛盾。 毕竟这些修行世家门路广泛,从不局限于一门一派之中,族内弟子多有拜入其他宗门或者自开道统的。而且每临大事也是以宗族利益为先,置门派大局为次。 长久下来,自然引得代代相传的师徒一脉不满。 而“冷面雷君”莫渊,道号灵玉,上品金丹宗师,便是师徒一脉的中流砥柱。 接到了师徒一脉另一位金丹宗师玉玲珑的传讯,王珝刹那间便明晓了前后因缘,于是轻笑一声道:“贫道忝为开阳峰首座,负责宗门外交,划定法会流程。却是从未听说过,有法会流程不能更易的规定。” “你!”孟离双眼一瞪,自知失误,眼前的灵海道人本就出自师徒一脉,与世家一系向来不对付,加之其人性情疏懒,不爱繁文缛节,自己方才发问,却是傻乎乎主动送上了门! 王珝却懒得回应孟离,他一点念头下降,可不是来和世家一系在这里你来我往纠缠不休的。若真惹烦了他,一剑飞去,将这孟离头颅隔空取来也非难事。 毕竟蓬莱派本就是他名下道统,真阳子那一世的塑像还供在宗门祖师堂中,与玉神霄被合尊为道统祖师。他若作出这番举动,那也算得上是清理门户了。 念及此处,他再不去看那面色涨红的孟离,转身对着一名身材笔直的年轻修士问道:“敢问掌律首座,宗门戒律之中,可有不许修改法会流程的?” 掌律堂首座,“无回剑”庸祥虽然也是出身世家,但面对不远处自家几位叔伯的目光,他却是嘿了一声,冷冷一笑:“宗门三十六条大戒七十二例小律之中,并无此条!” “庸祥你!”庸祥之叔,与孟离并肩而立的玉衡峰首座庸兴眉毛一颤,抬手正想指去,却看见了一旁的王珝,不由得心中一颤,刚举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所以说,”王珝踱步上前,一直走到大殿中央,处于众人目光之下,谈笑自若道,“宗门戒律之中无有规定,贫道这开阳峰首座未觉不妥,至于掌门......” 他抬眼看向大殿主位,那里一位白眉长长、身着紫绶道袍的年老修士正面上含笑,看着大殿之中的一场闹剧。 见着王珝看来,他面色一正,摸了摸自己的白眉毛,又隐带笑意地说道:“莫师侄却是知会过老道的,老道觉得道理不错就同意了。” “......掌门真人也没有出言反对。”王珝袖中潺潺清流涌出,盘旋在他手腕上,“所以,其中哪里有尔等置喙的地方?再者,此次宗门法会乃是我托付给莫师弟去做,有何责任也该是落在我头上才对。如此说来,尔等莫非是觉得我这首座不称职,特意跑过来弹劾我了?” 话音落下,王珝猛地一挥手,一柄如水飞剑在背后招展开来,分化成六道同样威力的剑幕,其上剑气吞吐不定,令人望而生畏,皮毛生寒。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样罢,尔等随意派人上前与我斗剑。若有人在我手下支撑过三个回合,我便卸了这开阳峰首座之职,遂了尔等的愿!” 在王珝好心好意地要与众人“讲道理”下,一众世家长老纷纷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张口发言,生怕王珝一个不耐便是一剑落下,教自己百年修行白白化为苦功。 要知道,这群长老中除了孟离和庸兴是中品金丹宗师外,其余人都不过神魂之境而已,不是王珝一合之敌。 而中品金丹对上品金丹而言,也不过就是厉害一点的神魂期罢了。 他们毫不怀疑王珝敢当着掌门之面,在宗门大殿之中对他们出手,这人可是有前例在先的! “好了好了,灵海师弟,且把飞剑收起来罢。宗门大殿之中动武,成何体统?再者,一峰首座之职岂是如此儿戏便能决定之物?非得是功行、资历都得服众才可,宗门之中,难道还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此时,一名穿着七星道袍的普通中年修士站了出来,此人乃庶务堂首座,道号灵星,亦是师徒一脉出身,是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 灵星在蓬莱派中一向是以老好人的形象出现,此时自然也不例外,配合着王珝唱起了红脸。 “如今本次法会已然落下帷幕,诸位长老纵然心中不满也不该联手逼宫,这样一来,置一峰首座威严于何地?当然,莫师弟其中也有不足之地,有些地方操之过急,如有下次,自不会再出疏漏。” “他莫渊...呃!......” 一直沉默着的当事人莫渊,此时听闻灵星所言,却是眯起眼向着对面诸多世家长老一一看去,那些人在他目光逼视下,硬生生咽回去了即将出口的话语,嘟囔了几句便一个个落荒而逃。 只有孟离本人依旧梗着脖子不愿认输:“此事不提,掌门,开阳峰首座在接天殿动武一事又该如何去论?此乃无视宗门威仪之举,比之当年诽谤宗门名声还要更为过分啊!” 却是避重就轻,不愿再提起收徒法会之事。 “此事不劳你费心,”王珝打断了他,“待此事结束后,我自去火焰海值守十年便是。庸师弟,此行可合宗门戒律?” 庸祥摇了摇头,无奈道:“师兄贵为一峰首座,又是金丹宗师,加之甘愿认错,自请罚过。值守火焰海十年,足矣。” “你怎么说?”王珝伸手一招,uu看书w.uuansu 背后飞剑落在掌上,被他反手按住,斜视孟离。 “......哼!”孟离沉默些许,一甩袖袍,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见大殿中一干世家长老尽数散去,只留五位亲近师徒一脉的金丹宗师在此,蓬莱派掌门张正言摸着眉毛苦笑了一声:“你们几个,都是不省心的。” 王珝轻笑一声,将飞剑收回身中。莫渊眉眼低垂,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似乎先前一众长老的举动半点没有影响到他。 而灵星则和庸祥讨论着什么,不一会儿便纷纷点起头来,似乎达成了一致。 唯有穿着黑色仕女服的玉玲珑,一边把垂在耳边的长发绕在纤纤玉指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世家那群蠢货,一个个尸位素餐,我一看到他们就想发火。就算灵海师弟今日不拔剑,我也会出手教训他们一顿的!” 光凭玉玲珑此言,任谁也看不出其人背后的玉家也是蓬莱派中一大修行世家,与孟、庸两家并列。 王珝闻言笑了起来,顺势道:“师姐既然有此闲心,那刚好,下一届招收弟子的法会就安排在十年后,我到时候要值守火焰海脱不得身,如此便交由师姐你来主持如何?” “交给我吧!你只管放心!”玉玲珑信心满满地答应下来,看其想法,似乎想再去把世家子弟狠狠刷去一批,落一落世家的面子。 见王珝和玉玲珑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下了下次法会的主导权,张掌门叹了一声,不得不谈起了正事:“灵海,你此行结果如何?” 第335章 挑选弟子,入门典仪 顺水推舟之下,王珝成功把一件麻烦事让了出去,转给了玉玲珑。而后者也早有想法,和王珝一拍即合,算得上谁都没吃亏。 心情极佳之下,听闻掌门发问,王珝便笑道: “回禀掌门,我接了宗门任务后,先是去了明月岛看望灵日师兄,可惜师兄仍然不愿踏出潮汐坊,回归宗门。” 张掌门面色不改,只是道:“灵日这孩子向来重感情,可见当年那件事他还未放下。此事以后再提,你接着说下一件事罢。” “是,”王珝拱了拱手,然后道,“宗门着我在外留意,寻找真君他老人家推算中的有缘人。经过我仔细挑选,却是发现了一位可能性极高的小朋友。” “哦?”不料王珝首次出行便有所收获,张掌门白眉微颤,“那人是谁?” “此人乃一中土修士,借由瀛洲派元神真人盗泉子之手来到三岛海域,我遇见他时正在潮汐坊中。”王珝看向一旁静静站立的莫渊,“我观察了其人一段时间,见其心性不错,便传书莫师弟,将此事告知了他。” 见大殿中几位纷纷向着自己看来,莫渊睁开双眼,向前一步,言简意赅道:“此人名石轩,已拜入门中,现居虚日小峰,根骨中上,天资、悟性皆为上上。” 殿中几位金丹宗师,以及张掌门这位阴神尊者对于莫渊话语不见惊讶。他们修行多年,自然知晓根骨、天资等皆为次要之物,能在修行之路长久起到作用的,无他,唯一点根本心持而已。 如今石轩虽然根骨、天资、悟性这三者考评不错,在宗门法会中也展现了不错的心性,从而成功入得门来,但终究如何,还是要留待以后再说。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便是如此了。 “既是这样,就先放在门中观察一段时日罢,”张掌门摸着白眉下了决断,“若是你们几个中谁有意向,便将其收入门下,也算是个合适的去处。其他的弟子,若有觉得合适的,也可自行选择。” 这都是每次入门法会举办后师徒一脉的惯例,早早选定好心仪的弟子,不动声色地在暗中进行观察培养,最终再与其人摊开说清楚,将其收入门中。 在场几人,基本当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灵星道人闻言一笑,诙谐道:“灵海师弟为开阳峰首座,而主持本次法会的又是莫师弟,按俗世王朝的说法而言,这两人都算得上是本代弟子的座师。呵呵,他二人未曾发话之下,我们是不敢先流露收徒意向的。” “你啊!”张掌门笑着点了点灵星道人,没有多言。 王珝接过话题,将自己和灵日道人早已商谈好的事情拿了出来,过个明路,以防有人半途截胡:“灵日师兄之女明轻月也参加了本次宗门法会,师兄有意把她送至我门下,所以这次我便不收徒了。” “是轻月那丫头啊,”掌门真人笑了起来,按辈分来算,他可是明轻月的正牌师祖,“这样也好,那这次便不算你了。” “我再看看那位小朋友。”莫渊倒是没有拒绝收石轩为徒的提议,暂时应承下来,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善。”将几件事情处理完,张掌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向着庸祥看去,嘱咐道,“这次法会中有不少弟子相互勾结,行包庇之事,视宗门规矩于无物,当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弟子省的。”庸祥先是抱拳行礼,接着又转头看向王珝,似乎意有所指。 对于戒律堂首座的视线,王珝故意偏过头去,不与他直视,引得其他几人轻笑起来。 见是这副样子,张掌门莞尔一笑,接着道:“今日事已毕,你们几个便散了罢。” “是。” 殿中众人齐齐一礼,各自散去不提。 ...... 次日清晨,依旧是天枢峰顶的接天殿。 与以往不同,今日的接天殿中人员不少,除了于本次法会中入门的外门弟子以外,还有前来观礼的长老首座,真传内门,以及之前入门的外门弟子。 但即便如此,好几百号人居然还是站得松散稀疏,足见接天殿本身之宽阔。 主持本次入门仪式的便是开阳峰首座王珝,此乃他分内之职,哪怕他想推给别人,也没人答应。无奈之下,道人只好亲自上阵,穿着象征开阳峰首座的黄色道袍,腰悬白玉圭,头戴武曲星冠,走上了台前。 站定在众多新入门的弟子面前,王珝清越的声音回荡在接天殿之中:“诸位新进外门弟子,随我拜见门中诸位祖师。” 就在张掌门身后的高台上,供奉着三座玉像,呈二主一副的排列架势。 当中两位分别是一位头戴青纱一字巾,作书生打扮的年轻道人,面目含笑,手捧葫芦,身边侧倚一只白鹿,以及一位紫袍堂皇的威严女冠,掌托雷霆神宫,脚踏青紫雷云。 而位居次位的那尊玉像却是个头戴七星冠、身着太极道袍的鹤发童颜的儒雅老道。 这便是蓬莱派中供奉的三大祖师了,其余宗门前辈,唯有姓名、经历被记录在祖师堂以及宗门金册之上,未有塑像供奉。 另外,虽然蓬莱派自称是禹余道人道统,但实际上他们也不曾供奉禹余道人雕像,只是打出了这么一个旗号罢了。毕竟不得真传,只能算是旁支。 “拜我派道统渊源,太古修士真阳祖师并神霄祖师。” 王珝面色沉稳如山,看着一众弟子,乃至众位长老首座都向着自己的雕像三拜九叩,心中毫无波动。 “再拜我派开派之祖,宋衍宋祖师。” 诸位弟子再次拜倒在地,孟离、庸兴等首座也继续先前所为。 “诸位新进外门弟子,再拜掌门张真人。” 虽然张正言只是阴神尊者,并未打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但以他蓬莱派掌门的身份,一声真人倒也当得,这也是如今修行界的惯例了。 仍然是先前的动作,只不过这次众位长老首座只是微微俯身示意,不用再行一遍大礼。 待参拜完毕后,王珝主动退后一步,将发言权交给了掌门真人。 到了这一步,他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后面诸多事情再与他无关,自有其他首座长老操持。只剩下最后的诸峰首座、长老介绍,届时免不了再上前示意一波,但也只是几个呼吸而已。 无所事事之下,王珝双眼一合,便在大殿之中闭目养起神来。 很快,入门典礼告一段落,诸多外门弟子前往位于角木峰上的外门庶务堂听训,再到同一座山峰上的龙虎交汇楼去挑选功法。uu看书 ww.uukanhu 而其他首座长老见掌门无事宣布,也纷纷散去,回归自家洞府修行。 王珝身合剑光,回到了开阳峰首座起居之处,思量一阵,便拿起小锤在身前玉磬上轻轻一敲,不一会,便有一个童子走了进来,对王珝一拜: “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按宗门惯例,本次法会中,那些新入门的引气弟子要在外门留观一月,”王珝声音淡淡,“在一个月宗门生活中无过错的,则进入内门。” “老爷意思是?”那侍立童子不知王珝此言何意,于是大胆发问道。 “你替我关注一下明轻月此人,若她一月后顺利进入内门,便唤她来见我。” “是。”童子应了下来,知道这是自家老爷起了收徒之念了。 未等他告辞离去,又听得王珝道:“另外,收拾一下物品,一月后随我去火焰海罢。我犯了宗门戒律,当在火焰海值守十年。” “老爷你又挨罚了......”童子悻悻地嘀咕了一句,见怪不怪地出去收拾东西了,显然这种事王珝没少做。 对于自家童子的腹诽,王珝板着脸只当没听到。道人从云床上走下,转到了一边的地火室中,打算开炉炼制一些压制火性的丹药,给自家未来弟子预备上。 反正要在火焰海值守十年,闲来无事之下,调教一下自家弟子也是好的。 道人面前火焰熊熊,反射得他面色明暗不定。 “另外,本尊那边也预备的差不多了。等到了火焰海后,便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336章 收徒明月,赐礼阊阖 一个月后,开阳峰首座洞府。 静室之中,王珝闭目安座,感应着自身一点真灵,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虚妄念头。 较真算起来,这已经是王珝第十几次经历金丹期虚妄缠身的过程了,纵然排除掉几次“太玄道人”插手时光长河,伪造跟脚的经历。货真价实的体验,那王珝也差不多有双掌之数了。 ——毕竟修行五运化身的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其中也有几尊化身历经多次转世方才修成道君,尤其是象征万事万物终结趋向的灭运化身以及借劫数修行,最爱渡劫、开劫、为他人设劫的劫运化身了。 不过为了不对本世修行造成干扰,在这尊化身出世后,王珝本尊已然主动出手,屏蔽了其关于具体修行步骤的一切记忆。就连后来本尊这缕念头入驻也是如此,没有携带任何有关修行的详细记忆。 如今几十万年过去,王珝本人对道德天尊他我留下的太极道袍和混沌令旗的掌握也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经由彼岸者投影出手炼制的二者虽然类似于本方宇宙中先天道胎一类的事物,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远超金仙一级,虽然不满造化之主一级,但也蕴含了这个层次的大道领悟。 王珝本尊二十多万年苦功下来,相当于在一位造化之主身边听道如此之久,再加上每次在太元天讲道也是一个融会贯通的过程,其中收获,不可计量。 只待灵海道人这一世以水元为本,将其升华,凝结出先天大道的道果庆云,那王珝便能一鼓作气,直接合道太极,而后再合混沌,或许最终能一步证就本方虚空宇宙的造化之主位业也未可知。 届时他离开这方最古宇宙,回归真实界突破传说,也非难事了。 未来前景不提,单说王珝这缕念头化身正在打坐修行中,忽然闻得门外轻动,知晓有人来见,于是姗姗然退出观想,开启了静室大门。 随着门户开启,王珝的侍立童子走了进来,拜见道:“敢叫老爷知晓,如今一月之期已过,那明轻月正在外面等候。” 王珝方才出关时神识一扫,整座开阳峰都被笼罩在念头之下,自然知道明轻月来见之事,于是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便唤她进来罢。” “是。”童子又是一拜,而后匆匆退了出去。 未顷,一名紫衣少女随着童子走了进来,拜见王珝。 其人柳眉凤眼,琼鼻粉唇,貌美异常,身量很高,但却秾纤合度,模样与其母黑龙敖璃很是相似。但不同的是其人一身气质,英姿飒爽、气势凌厉,当是一个要强之人。 “内门弟子明轻月,拜见灵海师叔祖。”明轻月不曾犹豫,向着王珝大礼参拜。 虽然明轻月是灵日道人之女,按道理来说是王珝师侄一辈,但她终究不成真传,未曾录名宗门传承金册之上,是以不算入宗门传承,称呼王珝,还得按宗门规矩来办。 ——在蓬莱派中,外门弟子称呼内门普通弟子为师兄师姐,称呼真传弟子为师叔,称呼金丹宗师和神魂期长老是师叔祖。内门普通弟子称呼真传弟子等和外门弟子相同。 唯独真传弟子、金丹宗师或长老在内门弟子中收的记名弟子、修炼到了神魂期的其他内门弟子,才计入宗门传承,届时称呼按辈分远近来计算。 另外,门中弟子彼此间若有关系密切者,双方皆是同意的话,可不拘泥于称呼。 虽然明轻月从自家父亲口中得知其人有一位师弟有意收自己为徒,但一来灵日道人不曾告知她王珝脾性,二来明轻月也不愿借助这些便利为自己谋取利益,是以面对王珝时只作最为标准的称呼,没有尝试与他套近乎。 见明轻月这副样子,王珝目光闪动,似有所觉,于是摇头笑道:“想必你已有所耳闻,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弟子愿。”明轻月双膝着地,行了拜师之礼。 王珝轻轻点头,端端正正受了明轻月大礼,而后起身道:“如此,便随我去天枢峰举行仪式罢,如今你已是引气修为,算是我名下入室弟子。待修成了神魂,再进入真传一列。” “是。” 明轻月随着王珝出了洞府,道人袖袍一摆,足下升起一朵水云,托着他和明轻月向着天枢峰飞去。 明轻月看着身下水云,心中有所明悟。 她出身不凡,乃是人龙混血,而且其中龙族那一半血统又来自能操御真水的玄冥黑龙,天生对于水法亲近。 而蓬莱派七大金丹宗师中,唯有王珝一人是修行水法的路子,契合明轻月道路。 能将她送入王珝门下,足以见到灵日道人一番苦心。 念及此处,明轻月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对于拜王珝为师再无犹疑。 随着二人到了天枢峰顶,很快,终年被云雾缭绕,不见真容的蓬莱岛主峰上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钟声,连绵不断,其韵悠长。 钟声回荡在蓬莱岛上,众多长老弟子听到后都是心中默数:“一、二、三......八!又有一位金丹宗师收徒了!” 在蓬莱派,一到六声钟响表示有贵客来访,视贵客程度,钟声响起次数不同。 七声钟响代表金丹宗师陨落,八声钟响是有金丹宗师或阴神尊者收徒,九声钟响意为有人成就金丹,十声钟响示意老掌门圆寂或是新一任掌门接位。 而十一声钟响含义为大敌入侵,众多弟子自当警戒。十二声钟响乃门派有人证道元神,全宗上下为其人贺。 十三声钟响则表示有元神真人陨落,诸位弟子静默哀悼。 至于钟响超过十三声的,门中尚未有此类事件发生。 待钟声止歇之后,凡是在蓬莱派中又不曾闭关的诸位首座、长老、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尽数飞往接天殿观礼。至于外门弟子则不在此列,因为他们资格不足,只能事后得到消息。 按道理而言,金丹宗师收徒仪式的主持者也该是王珝才对,但他本就是这次典仪的主角之一,是以无奈之下,只能由庶务堂首座,老好人灵星道人暂时充任。 一番耗时良久的古礼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珝以明轻月之师的身份,对自家徒儿赠言、赐物。 道人手腕翻转,掌中亮出一方古朴小巧的白玉壶,递给明轻月道:“此壶是我昔年所用法器,唤作阊阖壶,其中别有洞天,能容一江一湖之水。我少时仗此行走世间,后来功行见涨,神通具足,方才弃之不用。” 同是修行水法的路子,明轻月乍一听闻之下便有所触动,似乎王珝话中有深意暗藏,只是她终究对其人了解不多,未能参透其中道理。 见明轻月若有所思,王珝没有点破,继续道:“如今此物差一步便能成就灵器,今日将其赠你,权作护身之物。” “弟子谢师父。” 明轻月再次一拜,至此礼成。她也成为了蓬莱派第十六代弟子,虽然还不算入真传之列,但一应待遇皆有上涨。 辞别了诸位门中长辈,明轻月亦步亦趋地跟着王珝回到开阳峰上,入了首座洞府,静听师父教诲。 王珝在云床上坐定,看着自家徒儿,沉吟了一会方道:“本来是想给你起一个道号的,但先前一时疏忽,竟是忘了此事。也罢,你这一辈排到了天字,稍后你自去想一个,然后再去灵星师兄那里报备。” “啊?”明轻月微微发愣,uu看书uuknshu她当真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连个道号都懒得给她起,还要自己去想。 明轻月总算明白当初父亲所言“灵海师弟性子惫懒,本来并不适合开阳首座一职的,但他成就金丹后宗门内实在没有合适去处,只得.......”是何意了! 不得法,明轻月只能低声应了下来,自认倒霉。 将此事放过,王珝这才正了正脸色,认真道:“我观你现阶段修行的功法,也是水属一流?” “师父明鉴,弟子修行的是爹爹当初特意为我寻来的《碧波倾海真诀》,最是贴合门中真传。”涉及到自家修行,明轻月不敢怠慢,认真回答道。 “《碧波倾海真诀》吗?倒是有缘,”王珝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即是这样,你是要选择五大真传的《沧浪歌诀》了?” “是。”明轻月应了一声。 “你如今的碧波真气要洗练成沧浪真气比之其他功法来说要容易不少,但也得三五年苦功。”王珝评判道,“不过刚好,为师前些日子接了一个值守火焰海的活计,你收拾一下,明日便随为师外出罢。有火焰海的特异环境磨砺,你无论是洗练还是掌握真气的速度都能大大提高,节约不少时间。” 明轻月闻言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她怎么听说自家师父是又一次触犯了宗门戒律,才被罚去看守火焰海的?与其人所言接取宗门任务可是大不相合。 大概猜出了自家师父性格,将心中一点念头抹去,明轻月不敢怠慢,应下此事后便向王珝告辞,自去天枢峰挑选功法、向庶务堂报备。 第337章 火焰海域,废功重修 火焰海,位于三岛海域与火焰群岛海域相交之地,此处火山密布,海水常年高温,就连该地生灵,也受到了环境侵染,多以火性为主。 传闻在禹余天上古时代,火焰群岛一地乃是朱雀一族所居,神鸟昔年所处之地,自不会平凡无奇。 就算如今朱雀一族已然再无踪影,但火焰海与火焰群岛海域,依旧是禹余天修行界中最大的矿产材料出产地,被三岛海域之中的蓬莱派和瀛洲派,牢牢地把控在手里。 由着此地火山密布,时不时便会来上一场爆发,裹挟着地肺中的珍稀天材地宝、五金之液一并冲出海面,凝结成形。 是以蓬莱派在这里值守的弟子活计也算轻松,只要将那些暴露在外的矿石材料采集起来,定期送归宗门便是,不用深入火山海底,探索那些危险地段。 对蓬莱派来说,区区一些中下等的材料,还不值得他们冒着弟子的生命危险去强行勘探。 但即便如此,因为环境实在艰苦,除了一些功法特殊的弟子以外,蓬莱派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来位于火焰海当中的宗门驻地进行值守。 一直以来,这里也不过四五位内外门的庶务堂执事,带着一群弟子在此看守罢了。 要说在火焰海中停留最多的,还得属那些独自在外闯荡的散修。 这些散修在各大宗门矿场中采矿,所得大部分都上缴给此地值守的宗门弟子作为费用,剩下一小部分才能落入自家腰包。 “那师父您又为何要来此值守呢?” 一艘飞舟上,明轻月看向王珝,不解地问道。 火焰海离蓬莱派有数千里之遥,哪怕是乘坐昼夜千里的穿云飞舟,也差不多得五六天时间。 当然,若是一位金丹宗师全力施为,这个时间可以大幅缩短至五、六个时辰。 如果再配合传送阵转接,最快情况下只需两个时辰便能从蓬莱岛本岛抵达火焰海中蓬莱驻地所在。 如此漫长的路途,王珝自然不可能带着徒儿一路飞过去,于是他便打着完成宗门任务的借口,从庶务堂讨了一驾飞舟过来。 由于他是金丹宗师、一峰首座,庶务堂自然不敢拂了王珝面子,只得恭恭敬敬,将品相最为优良的一驾穿云舟寻摸出来,交到王珝手上。 得了交通工具后,王珝便带着自家徒儿,优哉游哉地向着火焰海行去,一点都没有正在执行惩罚任务的自觉。 听闻明轻月疑问,王珝随口回答道:“本来宗门在火焰海只有负责值守矿场的任务,但几十年前火焰海出现异常,火山爆发频繁发生,因此又多了一个巡逻任务。为万全起见,最近掌门又打算令一位金丹宗师在此看顾众弟子,我便是头一个了。” “原来如此。”明轻月微微颔首,算是解开了心中疑惑。 “届时到了宗门驻地,你布置好自家暂居洞府后便来寻我,由我出手为你洗练真气,而后你便在此闭关罢。”王珝三言两语间定下日后章程,“等全身真气改换完毕后,你便可以尝试外出游历了。” 蓬莱派中的弟子,大多数也是在这个时期开始游历世间,直到差不多神魂期后才回返宗门。 当然,其中要排除掉那些世家纨绔,仅仅外出三四年就溜回宗门,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三岛海域作威作福,全然没有起到历练的作用。 “是。”明轻月应了一声,见王珝双目合起,便知趣地告辞离开,回到自家房间打坐修行起来。 ...... 三日后,随着下方蔚蓝的海水变得赤红,海面上一座座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岛屿时不时出现,明轻月心中知晓,此次出行的目的地——火焰海已是到了。 在王珝操纵下,穿云飞舟去势不止,一路深入火焰海,直到某个极为靠近海域核心的小岛才停了下来,落到一处被法阵隔离出来的清凉地带。 ——因为环境原因,火焰海中水雾缭绕,气温颇高,以至大部分低阶修士都无法承受。是以不管是蓬莱派还是瀛洲派,在这里开设的矿场中都有法阵布设,隔绝出一方净土。 与此地负责的宗门执事见了一面后,王珝没有过多地干扰驻地正常运行,而是带着明轻月来到了小岛一侧的悬崖峭壁上,放出法力神光,在其上开辟出数个洞穴,而后步入其中。 明轻月跟着王珝走进去一看,只见内里洞壁光滑规整,浑然不像是刚开辟出来一般,几口洞穴之间有甬道相连,规划合理整齐,显露出主人家在这等事上的熟练。 “你自去选择一个罢。” 王珝掸了掸袖袍,走入了最大的一方洞**部,将诸如蒲团、案几、夜明珠等物一一搁置其中,转瞬间就将此地布置得跟开阳峰首座洞府没什么两样,一桌一椅,陈设皆是相同。 等到明轻月将自家房间装点完毕后,王珝才来到她面前,伸手招出一道水涛澎湃的沧浪真气,向明轻月讲解道:“你所修行的《碧波倾海真诀》,其实是我初成金丹不久后所创,由我少时所学的《碧波心法》升华而来,是我当初一身所学的验证。” 明轻月却是没想到还有这段因缘,难怪自家功法转修《沧浪歌诀》要比之其他功法容易不少,原来其创造者便是走得相同的路子。 “我成为真传弟子之时,面对功法选择,并未转修宗门三大真传之一的《星河真法》,而是继续修行《沧浪歌诀》,如今正打算以我一人之力,将其推衍到不输于其他真传的地步。” 王珝话语淡淡,但明轻月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那股自矜之意。 欲以一人之力将一门普通的元神功法推衍到天人、合道一级,这是何等的气魄? 明轻月心中刚有怀疑生出,转而又想起自家师父在天机榜上的排名仅在寥寥二、三人之下,高居前列,威名赫赫,战力无双,是宗门七大金丹宗师之首。于是不由一愣,复又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王珝却不在意她心里在想什么,这本就是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游戏,若他真拿出十成十的态度全力而为的话,将一门元神功法推演到合道级数,不说把握十足,怎么也该有个七八成罢? 毕竟,这可是一门水属的功法,是王珝的老本行。 “当然,你虽然为我弟子,却没必要随我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王珝贴心地说道,“待你成就神魂后,自去选择《星河真法》就是。毕竟你身居黑龙血脉,即使《星河真法》对体质、属性要求颇高,你也能成功修成。” “不!”谁知明轻月却拒绝了王珝的提议,“好叫师父知晓,俗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如今师父既然有此气魄,欲为后人开道,徒儿自当附师父骥尾,如此才不负这一场师徒之缘。” 王珝闻言挑了挑眉毛,他倒是没想到明轻月竟然有这般想法,于是面露微笑,满意道:“此事不必再提,当务之急,还是你先洗练自家真气罢。” “是。”明轻月闭目盘坐,正要将苦修而来的碧波真气化去泰半,精炼成最为精纯的一点沧浪真气种子,忽然被王珝打断。 “且慢,为师有一个想法。” 见明轻月向自己看来,王珝眯起眼睛,思虑了一会,方对这个得了自己认可的弟子缓声道:“你方才所言却是打动了为师。你既然有此念头,为师也不好视而不见。如此,我便给你两个选择。” “还请师父指教。” “你如今与其将碧波真气转化成沧浪真气,倒不如将其彻底废去,从头开始修行《沧浪歌诀》,如此得来的沧浪真气才最为精纯,不输那些真传功法。” 明轻月眼皮一跳:“彻底废去?” “正是,”王珝将其中原因一一道来,“这世间功法,都讲求一个从一而终。最好一开始便是修行那些无上功法,打牢地基,夯实基础,如此才能在其上建起高楼广厦,做出一番成就。 “但囿于现实当中种种因素,能一开始就修行无上真传的修士还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半途转修而来。如此,便存在一个不够连贯的问题,即使日后有所补益,也错过了最佳时机,除非转世重来。” 明轻月听得连连点头,明白其中含义。 “而你不同,uu看书 ww.uukanshu.co ”王珝一指明轻月,“你身为人龙混血,龙族血脉对你修行助力颇多,以致于你十六岁时便进入了引气期,如今尚未成年,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一来,重头修行比转化功法要自如些许,至少省却了一个转化以及磨合的过程。二来,你如今年纪尚小,但肉壳却已打磨充足,即便是重新修行也能够在数年之内步入引气境界,不必再去将锻体、养气、灵魂出窍等阶段一一经历,以至于落后其他人太多。” 明轻月听得砰然心动,但还是有几分疑虑:“那徒儿一身碧波真气,就全然浪费了不成?” 王珝莞尔一笑道:“你若是舍不得一身苦修,我也可传你一道法门,将你自家的碧波真气凝就成一道神通种子,虽不似天赋神通那般顺心遂意,但也能在金丹之前进行修炼,为你添一张底牌。” 这碧波真气的修炼法门本就是王珝推演而来,对其属性特征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动念间便有种种以其为源的神通雏形被推演而出,只待后续验证。 在王珝推算中,明轻月可以用这一身碧波真气为根本,初步祭炼成一种真水,将其御使法门作为神通修成,日后只要勤修那种真水,总有成道的一天。 至于是什么真水,还要看明轻月自家选择,他只用给出充分的选择便是。 如此,也算是传下了王珝在诸多真水上的造诣衣钵。 “既然如此,”明轻月双目熠熠生辉,“弟子自当遵从师命。” 王珝满意点头,反身踱出这方石穴:“待你准备好了,再来见为师。” 第338章 万界通识,再见孟奇 数日后,悬崖石穴。 残霞未散,淡雾沈绵。 面色苍白不已,脚步虚浮的明轻月立在崖壁外的一方平台上,衣袂鼓荡,几有飘然欲仙、乘风归去之感。 在她身前,则是目光投向火焰海深处,似乎有所发现的王珝。 “师父,徒儿已经准备好了。” 明轻月小心地踩踏在湿滑的石台上,努力保持着平衡。 她现在正处于废功后的虚弱期中,虽然肉壳依然强健,远超常人,但一身真气尽数废去所带来的经脉空荡感却让她产生了错觉,自以为虚弱无比,似大病初愈一般。 “唔,”王珝点点头,收回瞭望远方的视线,回首看向明轻月,“我传你的那道法门可熟悉了?” “经过几日揣摩,已然初步掌握住了。” 明轻月恭敬答道,同时念头一转,丹田之中一道形如漩涡的碧色符箓微微沉浮,周身有碧色纱衣笼罩全身,将其护住,不至受海风劲拂之苦。 “原来你选择了这种真水。”王珝点了点头,看出了明轻月的选择,也没有过多评价。 明轻月如今将一身碧波真气尽数废去,凝成了一道操纵真水的神通种子,其人丹田中那枚碧色符箓,便是她在这一阶段的成果。 接下来,明轻月还得把这道符箓彻底炼化才是,不然神通符箓和她自身之间依旧有一层隔阂,有被人强夺的可能。 在某些大千世界,修士修成的,类似于这种神通符箓的事物,就跟金丹妖兽所结出的内丹一样抢手。 另外,明轻月所选择的真水雏形是一种王珝推演出来的后天真水,没有名号,性质贴近他在玄正洲上所得的先天碧落道炁,不似一般真水那般性属老阴,而是有一股阳和之气内蕴其中,最善滋养元神、肉体,比之血腥诡秘的血河真水也不遑多让,可谓是一正一邪,相生相克。 “既是如此,你便可以尝试修行《沧浪歌诀》了,”王珝伸手一探,一道流光钻入明轻月脑中,“天涯海角楼中所藏典籍,由着选择功法的弟子大多都是内门、真传一流,最差也是引气期修士,是以看守楼阁的长老并不会拓印引气期以下的功法给你。除非你成就金丹,可以遍览门中所藏,如此才能一观全本。” 明轻月细细体悟王珝所传,发现果然是《沧浪歌诀》从最基础的锻体养气阶段开始的法门,内中的观想法门也和她最初所学大不相同,乃是存思九种不同的浪涛形态,以此涤荡灵魂,保持念头清澈。 “徒儿谢过师父。”明轻月微微一拜,便打算退回静室之中修行。 对于她的举动,王珝不曾阻拦,只是吩咐道:“你如今功行倒转,无法辟谷闭关,所需食水,自去宗门驻地处索要。至于如何登上悬崖,也算是我对你的一重考验。” 刚回到静室中的明轻月乍听此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若非王珝提醒,她当真忘了此事! 看着来不及闭关,急匆匆从石室内出来,不断打量洞府所在这处悬崖上落足点,意图寻找合适路径的明轻月,王珝轻轻摇头,返回了自己的洞府,念头一转,已然联系上了远在太元天的本尊。 ...... 太元天中,身披太极道袍,手握混沌令旗的王珝笑了起来,估摸了一下大致时间,摇头道: “基本框架已然做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细节还得调试一番。再者,我还不曾决定下来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名额,也得仔细筛选才是。” 道人伸手一抹,面前光影重叠,变幻轮转,隐约可以看出一些事物的模糊形状,细细观去,似有沟通诸天万界之感。 “我最开始,只打算请几位‘主角’入内一观,”王珝自语道,“可前不久轻月这孩子的言语却是提醒了我,我是否太过注意某些人,而忽视了其他一些‘配角’呢?” 道人沉吟一会,面前事物一个晃动,分裂出数十份,规规整整地排列在一起,被王珝一手抄起,洒向了面前虚空。 “以我目前之能,借助道德师伯他我所留之物,勉强可以干涉这方宇宙之外的事物,具体如何,还得看师伯祂老人家的态度。” 王珝目露期待地抬头看去,过了片刻,却是笑了起来。 “果然,师伯清静无为,自不会在意我这些小动作。” ...... 三十三天之外,普普通通的古老宫殿之中,炉火熊熊。 面色平淡的道装老者坐在八卦炉前,双目微阖,似对世间万物漠不关心。 忽然,重重殿阁之中,有一座内腾起诸多颜色各异的光华,散落各方,还有一道最为粗大的流光直接遁破虚空,消失不见。 面对这等异动,道装老者只是眉头一挑,依旧毫无波动。 反倒是老者身边的两名金银二色袍服的童子面色一变,金袍童子匆匆走出殿外,不一会又赶了回来,向老者禀报: “禀大老爷,那位师弟的躯壳前不久忽然有所异动,抖落数十件莫名事物后便穿遁虚空消失不见。” 金角童子话语中满是惊疑,这里可是彼岸道场!王珝一个连传说都不是的真君如何能在此作妖? 谁知面对童子回报,道德天尊只是轻轻颔首,淡淡出言道:“此事我已悉知,且随他去罢。” “是。”金角童子不再言语,放松下来,站回了自家原先所在位置,捧着一支玉净瓶不动不摇。 古老宫殿之中,依旧炉火熊熊,似是亘古不变。 ...... 真实界,北周,荒山孤岭,一座道观之中。 成熟俊美,鬓角斑白的孟奇坐在正殿之后,背后是幽深难言的元始天尊塑像。 神游万界,一念恍惚之中,孟奇眼前忽然一亮,看见了一方闪烁着琉璃光泽的天地。 内中山林蓬勃,小径通幽,一座青灰色寺庙坐落山腰,庙中有一棵菩提树,树下端坐着一尊身成白色,手结说法印的佛陀,正含笑看来,声如雷震: “孟师弟,何不入内一叙?” 孟奇笑了起来,以神识为锚,将自己位于北周的身体拖来,反向降临了这方净土。 “王师兄十年不见,却是躲在这里逍遥享清静。” 孟奇青衫磊落,双手负在身后,登临了山间小径,进入了寺庙。 一路行来,山间众多采药僧人对他皆是双手合十,恭敬一礼,算是见过这位新晋法身。 “前不久正道法身于画眉山庄集会,为何不见王师兄前来?” “叫我法海便是,”佛陀念了一句法海雷音如来的佛号,解释道,“本尊早在十年前便离开了真实界,探索诸天万界去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不闻师兄近况,我还以为是自家偏居一隅,孤陋寡闻了。”孟奇笑了笑,混不似当初那般身如槁木,心若死灰。 “那法海师兄你十年不出,今日与小弟相见,又是为何?” 法海轻轻摇头,伸手在孟奇面前摊开,露出一方镌有古朴花纹的令牌: “本尊行走万界虚海多年,无意中也结识了一二好友,收下了三五门徒。又思及诸天万界广大无边,如恒河沙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有再见之机,于是特意制作出一些小玩意,方便彼此之间相互沟通,内中还有一些其他功能,可用来调教弟子。” 为本尊名声考量,法海特意把王珝本尊制作这些事物的理由说得高大上了一些。他总不可能说是为了给某人奇遇、在一旁看戏才制作出来的吧?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和孟奇心中的某个计划不谋而合了。 “不瞒师兄说,其实我亦有类似念头,”果然,孟奇笑了起来,“不过那个计划还是一个雏形,比不得师兄已出成品了。uu看书 .uukanshom” “不过是小范围试用而已,师弟若是有意,你我可合力将其完成。”法海僧袍一抖,其中又落下几枚令牌,“江师妹和阮师妹的令牌就麻烦师弟转交了。其余几个,师弟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后辈也可赐下,方便他们开阔眼界。” 诸天万界进步修士大型联谊会?孟奇心中腹诽了一句,按法海所言来看,届时其中定然不止真实界人物,应该还有王珝在外游历所结识的好友以及后者门人。 “对了,王师兄。”孟奇忽然想起一事,斟酌着说道,“关于齐师兄他......” 数年之前,齐正言自九幽中回返,不知怎地便收编了血衣教,击杀蛊神,压服血海罗刹,在南荒十万大山之中建立了赤色魔门,此事引得天下震动。 因着其人理念,赤色魔门也被打入邪魔一流,如今跻身邪魔八道之中,不可小觑。 ——生死无常宗当年被孟奇请来诸多帮手灭门,血衣教也成了齐正言囊中之物,昔年威风凛凛、可止小儿夜啼的邪魔九道如今只剩下了八家。 对于齐正言的选择,孟奇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他眼下思及王珝也是当世法身,便不免试探起其人态度来。想以此为参考,揣测其他几位法身的看法。 但面对孟奇隐藏的问题,法海只用一句话便将其人打入了痴呆的境地: “齐师兄创建赤色魔门的过程中,出力良多,压下血衣教内部不满之声,甚至亲自动手清理门户的血海罗刹,早在十几年前,就是本尊一道化身所扮了。” “啊这......” 第339章 火焰神山,朱鸟故地 北周境内,经过孟奇重新命名后的矮丘,原本的孤岭,现今的昆仑山。 孟奇念头回返,起身迈出静室,看见了重归门下不久的两个徒儿。 如今距他再返灵山娑婆净土,斩断魔佛控制,唯此一世独尊,已然过去了一段时日。 现今的他除了修炼无极印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容貌俊美,气质幽深的青袍道人摸着手中令牌,沉吟了片刻,还是依先前所知,将神念探入其中,准备尝试一番。 兰柯净土内,一尊佛陀有感,微微一笑,继续对寺中众佛子讲起经来。 “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 ...... 禹余天,火焰海。 离明轻月自废功法,重修《沧浪歌诀》也已过去两年有余了,按王珝估计,差不多再有数月时光,其人便可功成出关,复又回到引气期修士的行列中来。 而且有了这一番打磨,明轻月凝气成液的进程还会大大加快,起码在引气期的修行内,她已然是一片坦途了。 不过王珝眼下却没怎么去管自家徒儿,他正站在洞府外的石台上,和一位年轻道人并肩而立,共同看向火焰海最深处。 “师弟此来所为何事?”王珝轻笑道,“莫非是宗门有意唤我回去,结束惩罚?” “不是,是为了观察那位有缘人。”莫渊声调平淡,毫无起伏。 “怎地,师弟还未收那人为徒?”王珝来了兴趣,他最近都没怎么关注石轩,只是将本尊所炼勾连万界的事物给石轩也安排了一个,至于其人能不能发现,还要看他的气运到底如何了。 “此事不急,传下衣钵之事,自然要慎重。” 莫渊应了一句,视线穿过海面上常年不散的云雾,看到了与石轩同一小队的一名傲气十足的白衣世家子弟:“孟家的?” 王珝身为此处蓬莱派驻地中身份最贵、功行最高之人,一应往来弟子信息皆能知晓,闻言答了一声:“似乎是孟离的孙子来着,该是叫孟玉尝。” “唔。”莫渊先是沉默,忽然又道,“他对石轩有杀心。” “怎么,你要出手阻拦?” “不,这是考验。” 莫渊虽然言语简单,但王珝也能明白其人话中含义。 这不仅是对石轩的考验,同时也是对孟玉尝本人的考验。 如果孟玉尝最后关头能醒觉过来,放弃对石轩的杀念,那么蓬莱派念在其人并未将心中恶念付诸行动的前提上,说不得会网开一面,不再追究。 但若孟玉尝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想要残害同门,那么有两位首座在这里看顾,自然不会叫石轩这位有缘人候选出什么岔子。相反的,孟玉尝则不会落下什么好结果,甚至会牵涉到孟离本人也说不定。 毕竟由着蓬莱派中真君推算,以及石轩身上阳神真人留印的缘故,现在其人可以是入了蓬莱派高层之眼,在诸位首座那里都挂上了号,是门派的重点观察对象。 自不会让小小一个孟玉尝,甚至小小一个孟家,去阻碍蓬莱派日后的前程。 正当王珝和莫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时,忽然,脚下岛屿传来震颤,火焰海深处有接天连海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覆盖面积几有方圆数十里。 水柱冲上一半,去势已尽,复又重重地落了回来,掀起了更为猛烈的海啸,向着周围的诸多群岛冲击过去,制造出了一场天灾。 看其威力,恐怕整个火焰海都在影响范围之中,甚至临近的火焰群岛海域也有波及。 除此之外,以水柱爆发地为圆心,周围数百座火山岛齐齐爆发,在地肺中沉寂了成千上万年的地煞阴火喷涌而出,与海水接触,飞快冷凝,放出大量热量,将整个海域煮沸,连天空都染上一层赤色。 所谓焚天煮海,也就是如此了吧? 蓬莱派驻地内诸多宗门执事、弟子,以及一众散修,看着这副末日来临般的景色,心中齐齐闪过如上念头,为天地伟力而震怖不已。 但他们心中却没有多少恐慌之意,只因当海啸来临、火山爆发那一瞬间,有一道水幕自后岛升起,将整座岛屿牢牢包裹在内,护住了一方生灵。 这道水幕虽然看起来十分薄弱,但实际上却极为坚韧,不管是天空中坠落的火山岩还是四散纷飞的岩浆,都不能给它造成任何麻烦。 哪怕是一些明显神异,呈紫蓝之色的古怪火焰,也只是让其微微波动起来,但下一个瞬间就复归如初。 有细心的修士可以发现,在水幕与岛外海水交界处,正有玄白色光芒在其上流转,将拍击而来的海啸一一卸去力道,又将其拿来补益自身,维持着水幕不被破灭。 在这火焰海上,海水无穷无尽,只要升起水幕者法力跟得上,那这道护住了众人性命的水幕自不会破去! “老天爷开眼,希望那位前辈法力充足罢!” “能在岛后潜修者,一定是蓬莱派中的前辈,看这幅样子,说不定还是位金丹宗师!这等人物,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岛屿上众多修士议论纷纷,哪怕是蓬莱派本宗门人也不可避免,俱都诚心诚意地钦祝上天,希冀那位开阳首座能护得住他们,直到宗门派人来援。 无人可以观测到的层面上,点点念力自他们身上诞出,化作上下沉浮的信仰光点向着岛后飘去,被有所觉察的王珝拦下,不叫其沾染到自身。 毕竟此身是最为纯净的道门根基,也没有行走神道的打算。或许等此身成就道君后,才会择一大千世界传下名号,收揽香火,炼制某些特殊器物的同时顺便混一个神道帝君的名号罢? 王珝念头转动,这群修士所为给了他某种灵感,似乎稍后可以派上用场。 ...... 岛屿后方的崖壁上,与一众修士的想象不同,此时此地的气氛,远比他们猜想中的要轻松许多。 湿滑的苔石平台之上,王珝脚下生根,端立不动,道道玄白气流在其人身边上下沉浮,组成一副海潮图景,升起水幕,护住了整座岛屿。 而在他身边,面色依旧平淡的莫渊目运紫电,穿破虚空,查看起在外弟子生死来。 “这些火焰与寻常地肺毒火不同,”王珝出手,从水幕之外采撷了一朵紫蓝色火焰回来,“火性内敛,发扬开来却有化天地为洪炉之势。仔细想来,莫非是上古朱雀一族所居的火焰神山出世了,此火乃是传闻中的南明离火?” 道人转头看向莫渊,不出意外地看见其人手中也在把玩一朵紫蓝火焰,掌中电光隐隐,将神火与肉身隔绝开来。 “我已然通知了宗门,不久后就会有人赶来。”莫渊沉默一会,转头对王珝道,“眼下我须得外出,救援那些失陷弟子。” “师弟放心去罢,此处自有为兄。”王珝老神在在道。 “待余波平息后,师兄可命岛上众人一同外出救援。”莫渊嘱托道。 “这是自然。” 王珝轻轻点头,uu看书 .ukans 目送莫渊背部生出青紫二色的雷电羽翼,只是轻轻一个忽闪,便去往了数百里开外。 待到其人远走,道人突然轻笑一声,冥冥处一点念头裹挟着一股庞然大力自虚空中降下,不起波澜地融入了道人身体之中。 这却是方才王珝这道化身运用了神道中自古相传的神打之术,从太元天本尊那里请下了部分力量,好以此进行接下来所要去做的事。 因着王珝这道化身在修行之道上还有任务承负,是以不能直接沟通本尊获取力量,以免道基偏转,日后再难前进一步。 而神打之术却是能避免其中大部分问题,剩下的一点缺陷,王珝此身也有手段弥补,是以可以略微动用。 其中灵感来源,便是方才那些修士诚心钦祝,于无意间凝结愿力光点的举动。 得了本尊支持,王珝左手袖袍忽地伸长垂落,尾端没入虚空不见。 与此同时,岛外的水幕突然产生了微小的形变,不待岛上众人惊慌,复又回归原状,只是隐隐之中,多了一抹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与两界相隔的意蕴。 不过岛上众人终究境界不够,眼力不足,无法勘破王珝在其中暗藏的手段罢了。 一只手将整座岛屿护住,王珝大部分力量被解放出来,他稍微注目面前虚空一阵,似是找到了目标,低低笑道:“我还奇怪这火焰神山出世的动静比我预料中要大,那上古朱雀好歹是神兽一族,不该如此妄造杀孽。却原来是你在其中捣鬼,也罢,给我过来罢!” 道人右手探入虚空,向着不知名之处抓去。 第340章 地火化蟒,石轩发懵 与三岛海域相接的火焰群岛海域。 此方海域中心,乃是一处常年喷发,以至于火光隐隐、浓烟滚滚的高大火山,周围以火山喷发所出熔岩凝固而成的火山岛,便是修行界八大势力之一的天火门所在。 于禹余天修士所言“三派一教、四大宗门”中,位属末流。 ——所谓“三派一教、四大宗门”中的“三派一教”,分别指的是位于三岛海域的蓬莱派、瀛洲派,处于南蛮大陆西南地带的罗浮派,以及总坛所在神秘无比,传闻是在阴海中某个险恶地带的幽冥教。 此教以掌握本方大千世界的六道轮回为己任,教中弟子多有以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为名号的。 而剩下的四大宗门,则分别是极北之地的广寒宗,火焰群岛海域的天火门,南蛮大陆长白仙山之中的药王宗,以及传自中古时代,论道统源流算得上是八大势力中数一数二,如今势力范围在北海一带的血魔宗。 传闻中有言,血魔宗的功法传承与蓬莱派相同,皆是来自禹余天太古时代的修士,道统祖师唤作孙良,与蓬莱祖师真阳子王变一道被尊为禹余天太古时代的十大天君。 不过如今血魔宗和幽冥教却都是左道宗门,与蓬莱派这等正道大派很不对付,自是不会去提当年道统祖师彼此间的深厚情谊了。 ...... 当火焰海暴动,上古朱雀一族所居的火焰神山出世时,天火门所在的高大火山岛上突然微微震颤,自火山口中闪现出一道人影,高冠衮袍,火为纹、焰为章,两袖宽大,相貌古拙。 其人只是在宗门上空微微停留,便一步迈出,赶向火焰神山方向。 正当其穿遁虚空,周身环境变幻,莫名幽暗浮现时,忽然身形一滞,一股柔和的沛然大力将他从虚空中拂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两个滚,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相貌古拙的中年男子先是一怒,而后又心惊道:“能将老道从虚空中逐出,还如此毫无烟火气,让我无法窥出跟脚,这是何等修为的高人才能做到?” 他乃天火门中唯一存世的阳神真人朱炎子,如今已度过第一次天劫,正为第二次天劫作打算。 好不容易推算到今日火焰神山于火焰海中出世,此物与他有缘,是他渡劫之宝,于是急匆匆来取,却不料在穿遁过程中被人赶了出来,落了面子。 以朱炎子所知,如今禹余天中除了底蕴深厚的蓬莱派不清楚外,其他几家应该都无法做到此事才对。 “莫非是蓬莱派插手了?还是说......”朱炎子面色突然一暗,“有大能自天外降临?” 他正在思量间,忽然东方天域有异象出现,一片雷云与一道清气并肩而来,高悬天际,像是在注视着朱炎子,教他不敢轻举妄动。 以中年形貌显世的道人面色一苦,思量再三,只好稽首道:“二位道友莫急,老道不打那火焰神山的主意了,只是还有一事相询!” ...... 赶走了一位不速之客,无意间引得禹余天高层震荡的王珝却是没有关注此事后续,如今他正全神贯注地于地肺之中搜索自身目标,好解开心中疑惑。 “虽然朱雀一族自上古时代结束后就不再现世,似是遁破此方大千,去往天外了。但火焰神山出世的动静也不该如此夸张。” 道人双目微阖,隐隐间有光芒自眼底流溢,似是在观照本方大千世界。 “这火焰海异动已然持续了数十年,若无此变故,火焰神山也不该出世才对。” 忽然,王珝眉头一挑,似是发现了目标,探入虚空之中的右手捏握成拳,收了回来。 随其而来的,还有一朵朵碧油油、阴惨惨的火焰,其中缠绕玄黑近乎幽深的浊煞之气,光观其神意,就能感受到自身神识在被灼烧,眨眼间就去了一层。 “地煞阴火。” 王珝并不关注这等大千世界中地肺亿万年积攒而成的浊煞毒火,只是将其抓起一抖,把朵朵惨绿火焰尽数摇散,显现出了其中隐藏事物。 只见星星点点的地煞阴火之中,有一点纯白火焰在静静燃烧,隐成鳞甲之形,是最为纯净的地浊玄阴之气蜕然化生。 “阴而不邪,浊而不乱,想来也是灵精天成,乾坤造化之功。”王珝叹了一句,“可惜却是借了朱雀一族所居的火焰神山方才孕育而出,天生因果,也难怪会有如此之大的动静了。” 道人反掌将那点纯白火焰握在手中,闭目默算一阵,忽然睁眼一笑,身上一道水光幻影浮现,替他驻守此地,护住小岛,自己却借着冥冥中一点因缘联系,直入地肺之中。 穿过数十万丈的厚重地壳泥土,王珝眼前忽地一空,显露出一片碧绿色混合纯黑色的天地来。 而在这地肺空洞之中,正有一条外显纯白,内蕴暗红之色的巨大火蟒匆忙逃窜,一路上洒落诸多纯白火焰,想以此混淆追踪者感知。 “果然,”见此情景,王珝暗道一声,“是本方大千世界中一点地火灵精借火焰神山孕育成形,与上古朱雀相对而出,一阴一阳,一持丙午,一秉丁巳,是天生的螣蛇神兽,执掌地壳破裂、阴火喷涌杀伐之劫!” 腾蛇之官,游巡帝前,属火而性多不测,情尚虚浮,位在戊下司己,盖火神而配土德以行也。故复属土,使臣也。 虽然在道门内练秘传中,腾蛇象征真土之气,但在最为古老的阴阳家记载中,螣蛇却是与朱雀相对而出的另一尊火属神兽,位列六神之中。 与上应天星的朱雀神兽不同,螣蛇乃是秉地煞阴浊之气而出,持拿地火,最易化作魔兽、灾兽,掀起地火大劫,最终度过劫数,摒弃蛇身,修成太古炎龙之体,化龙飞天。 这也是为何火属腾蛇如此之少,只有一些坤地之属的腾蛇神兽存世的缘故了。 盖因那些行走火道的腾蛇全都按捺不住自家火性,不是在行灾时应了劫数,被人诛杀,就是成功修成龙体,转换了自家形态。 唯独行走坤元之道的腾蛇能借地脉厚重之意,打磨自家本性,得以留存。 王珝眼前这条螣蛇也是如此,如今其尚未完全成型,若它能将身中那抹暗红蜕去,全身上下如羊脂白玉一般纯白无瑕,便可转成火虬之身,头上生出短角,转走炎龙一道。 可眼下其刚刚出世,却被王珝寻了过来,不得不说是天数早定,劫难到头。 “你身为天地造化所出,承神兽朱雀遗泽,却不思正道,妄图掀起劫数,化作炎龙,却是浪费了这一身天赋,不如与我做个护法神兽,也算是劝人向善的一份功德。” 王珝调笑了一句,也不管那地火巨蟒回首冲来,意在拼死一搏,只是伸手一探,周身造化气息止不住地流溢出来,便将其拿定,化作了一枚镌有蛇蟒鳞纹的赤色玉镯,套在了手腕上。 这地火巨蟒虽能在地肺之中来去自如,实际上却是借了自身属性与此地环境相合之故,摒去外部因素不谈,火蟒本身也不过是刚成就元神的水准罢了。 当然,要是将其放开,任由它操纵此地沉积了亿万年的地火、浊煞之气来攻,寻常的三劫真人恐怕都有些麻爪,只能等天人来此,将其降服。 得了这尊护法神兽,王珝也不必再请本尊力量降身,念头一动间,浑身伟力似潮水消退,不留任何痕迹,又恢复了那个来历清白、土生土长的上品金丹宗师之身。 没了本尊护持,王珝周身突有阴冷灼热之气袭来,似是要将其神魂腐蚀一空。 此地毕竟深入地层,再往下一步就是与地心相接的地肺深处,只有元神真人才敢在此长时间停留,前提是还不要遇到地火喷发。 如今王珝以金丹宗师之身在此盘桓,随时都会遇到生命危险,稍不留意就是死无全尸。 手在玉镯上轻轻一拍,王珝沟通了护法神兽,控制着周围浊煞火气尽数退去,上方地层打开一条通道,便向着地壳之上飞去,赶在宗门派人来援之前,回归小岛驻地。 若是门中驻留的真人不插手此事,那么加上消息传递的时间,王珝现在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空余,足够他抹除手脚了。 ...... 数日后,蓬莱岛本岛,外门男性弟子所处的虚日峰。 石轩从龙虎交汇楼回返,落在了自家洞府朝日殿之前,无视了周围一些闲散弟子的目光,径自走入了洞府之中,合上了殿门,来到了静室。 “那日虽是从火焰神山中侥幸生还,但也有所收获,除了那三根从孟玉尝身上得到的朱雀羽毛以及一些炼器材料外,还有一件便是这枚意外得来的神秘玉符。” 坐在蒲团之上,石轩念头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花纹古朴,无有字迹铭刻的陈旧玉符。 这是他在火焰神山中无意所得,似是前人旧物,并非从欲要加害于他却被他反杀的孟玉尝身上得来。 也因此,uu看书ww.uukanh 石轩才没有在毁尸灭迹的时候将其一并回去,而是带了回来。 “说不定是什么奇遇呢!” 取笑一句,石轩念头一动,运起自身学会的残缺《有无相风禁真法》,尝试用祭炼法器的手段将其掌握。 神念甫一探入玉符之中,石轩眼前一花,一道光幕浮现在视界中央,随着他视线焦点而动,不知是在外界切实地投影而出,还是直接依附于神念、灵魂之上。 光幕正上方,用潇洒飘逸的行草写了一行大字,纵有行,横无列,疏密得体,浓淡相融: 【欢迎使用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你所提的意见都将保存,视情况更改。注意:你只有提意见的权利,不能喋喋不休,若有不满,请直接选择‘退出’】 石轩两眼发愣,半晌没回过神来,末了口中才喃喃道: “这...【修真粗口】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 太元天中,王珝本尊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虽然借小孟之手将此物又完善了些许,但这个风格嘛,唉......有得必有失。” 道人将此事放下,转而看向身后,只见云雾退去,一尊道人躯体盘坐其中,生机盎然,只是真灵不存,如同遗蜕。 “道德师伯未曾阻我将这尊混沌青莲造化而来的肉体收来,想必是允我按自家心意行事了。” 道人微微一笑,袖袍挥动间云海再度涌滚,将自家真正的肉身遮掩住,唤来座下雪羽灵鹤,吩咐道: “自今日起,每一百二十年讲道一次,凡有缘者皆可来听。” 第341章 石轩请教,莫渊起疑 又是数月时间过去,自那日得到了所谓的“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后,石轩经过多次尝试,终于确定了其并非是什么幻术迷境,也不是自家发了癔症,而是切切实实的有这么一物存在,真实不虚。 石轩本来也想将那枚玉符交给旁人使用,以作验证。但谁知早在他神念首次探入其中之时,似乎就完成了某种绑定程序,这万界通识符落到除他以外的人手里后,就如同一块顽石般,神物自晦,无法证明他所见非虚。 至于将此物上交宗门,禀明详情之事,石轩并非没有动过类似念头,但他又担忧自己人微言轻,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他就成了那个无辜的牺牲品。 “好在自今日起,一切不同往日,我也算在门派中有了些许地位,总算可以寻个时机将此物捅出去了!” 站在天枢峰半山腰的庶务堂中,石轩看着灵星道人修改自己的善功玉简记录,将自己的身份由外门弟子更改为内门弟子,总算是舒了口气,心中如是想到。 原来就在昨日,恰逢门中金丹宗师莫渊讲道,石轩不知怎地便得了其人青眼,被收入门下,成为了莫宗师的首徒。 眼下,他正从接天峰举办完拜师仪式出来,折到庶务堂中办理相关手续。 出了庶务堂,石轩匆匆忙忙赶往天涯海角楼,按自家师父推荐选择了功法,又先后转到外门女弟子所在的心月峰,以及自家原本所居的虚日峰,与二三好友相会,并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这一切做完后,又是数十日光景过去,石轩才正式搬到了莫渊执掌的天玑峰中,准备潜心修行。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与自家师父见上一面才是。 …… 天玑峰首座洞府,一处简陋的石洞之中。 身着青紫法服,头戴玉冠,面若少年的莫渊坐于石床之上,垂眼看着下方石轩,淡淡道: “你不去修行,来我这里何事?” 石轩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出言道:“弟子有一事请教师父,还请师父解惑。” “何事?” “弟子近日翻看门中典籍,思慕上古禹余天繁华气象,忽然有一问生出。上古时代,禹余天作为数位金仙驻留的道场,称一句万界中心也不为过。不知那时可有沟通万界消息的器物?千里传声,万界留影的那种?” 石轩把自家想问之事改头换面,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问了出来。 “你为何想问此事?”莫渊皱了皱眉头,但还回答道,“自然是有的,不止那时,直到如今某些大千世界中还有类似器物存在。借助高位修士所布法阵,笼罩一方大千世界,法阵之下什么做不到?” 他沉吟了一会,又对着石轩道:“你若真对此感兴趣,日后若是修为上去,或可自行前往那类大千世界一观。” 石轩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谱,这样看来自己所得果然是古修遗物,从火焰神山的年代来看,恐怕正是禹余天最为昌盛的那个时代。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不知弟子要何等修为才能做到?” 为了给自己所问之事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石轩打蛇随棍上,接着莫渊的话语问道。 “起码也要上品金丹。” 莫渊淡淡点了一句,便示意石轩退下。 石轩自然不会在此过多停留,应了一声便退出了首座洞府,回到了自家位在天玑峰朝阳之地的洞府之中。 注视着石轩离去,莫渊没有继续闭目修行,而是袖袍一摆,化作一道雷光飞向了天枢峰。 到了接天殿中,莫渊朝着掌门张正言恭敬一拜,道:“禀掌门,弟子有事求见几位真人。” 掌门真人白眉一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动,对莫渊道:“且随我来罢,真君他老人家要见你。” 莫渊面不改色,随着张掌门往接天殿后殿走去。 二人穿殿过阁,很快来到了一处静室之外,张掌门手结印诀,向着静室大门上打出几道紫色禁制,将其化作了一个山洞入口。 二人轻车熟路地步入了其中。 山洞寒冷阴沉,台阶蜿蜒而下,越往下面走,寒气就越重,张掌门和莫渊二人身上都浮现出一袭似翡翠如碧水的青色雷光道袍,将自身牢牢护住。 如此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来到了山洞最底端。 此地乃是一片冰窟,条条寒气所化的冰龙盘踞于此,四处冰霜密布,一根根闪烁着锋锐光芒的冰笋石钟乳狰狞交错,在冰窟最深处隔绝出了一个不大的洞穴,如同一方棺椁。 隐隐绰绰能够看清,其中躺着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修士。 二人见此,俯身拜倒: “弟子张正言/灵玉,拜见许真君。” 冰棺之中的青色身影微微一动,一道深沉厚重的身影从其中传出:“莫渊,你可是为那名有缘人来此?” 莫渊轻轻点头:“正是。” “所为何事?” “回真君,今日我那弟子向我提起上古禹余天气象,似是在打探一种能够在不同大千世界之间相互传递讯息的修真器物,我心中生疑,以话术暂时将其瞒住,眼下便来向真君求教,还请真君指点后面该如何去做。” 当莫渊与许真君一问一答时,张掌门只是站立在侧,轻摸白眉。 而当莫渊提起石轩异状时,他不禁手上用力,险些揪下了几根眉毛。 顾不上心疼自家眉毛,张正言出言问道:“石轩眼下连引气都没有,他如何能知道类似事物?说起来,前几日江真人曾对我讲,天火门那位真人似乎遇上了某位天外大能,只是话语间模棱两可,似乎不能完全确定。”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那便是怀疑石轩并非禹余天本土人士,或者其人与那位可能存在的天外大能有所交集。 自封冰棺之中的许真君沉默一会,方才出言道: “老道已然通知了江小子,等他来了再说。” 很快,一名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修士赶到了天枢峰底,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张掌门和莫渊,而后便对许真君拜道: “弟子见过真君,不知真君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江小子,你把那朱炎子对你所言再重复一次。” “是。” 蓬莱派驻守宗门的阳神真人江真人面对宗门长辈之命,不敢怠慢,于是便将那日情形细细道来,从自己推算出火焰神山将要出世,再到察觉到天火门朱炎子要来取宝,自己与瀛洲派归元子二人联袂堵人,一直到朱炎子见了自己二人不曾动手,而是通知二人有大能出现,事无巨细,尽皆道来。 “......按朱炎子道友的说法,能在他穿遁虚空过程将其打断还不伤他性命者,寻常阳神真人应该无法做到,要么是有阳神真人执掌了一件通天灵宝,要么就是有天仙大能降世。” 江真人将一切叙述完毕后,下了结论。 对于江真人所言,许真君并没有出言评判,而是念头一动,于冰棺之中升起了一道水幕,内中光影轮转,显现出一幅幅画面。 “此乃当日事发经过,呵呵,你们一起来看看罢。” 水幕之中,画面变迁,由石轩离开蓬莱岛本岛开始,将其人所经历之事一件件显示出来,值守火焰海、参加巡逻队、遭遇火焰神山出世、被困山中、与孟玉尝狭路相逢并将其反杀、离开神山、见到神秘玉符…… 在这个过程中,在场四人一直静静等待,极有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关键点的到来。 直到画面中出现了石轩在一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赤色甬道中拾起了一枚神秘玉符的画面,莫渊才出言打断道: “若是不差,应该便是此物了。” “哦?莫小子,你知道什么?”江真人含笑问道。 “真人往后看便是。” 江真人摇了摇头,声音苍老,饱含笑意,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依旧向后播放,而当石轩离开火焰神山后,随之显现出来的却是莫渊的身影,其人站在火焰神山底部的南明离火湖之上,手中一道神雷打出,引爆了火湖,抹去了一切残留痕迹。 今日若非许真君这位天人作法,恐怕此事早已成为隐秘。 见到张掌门和江真人都是一脸奇异神色的看向自己,就连冰棺之中也传来了一道视线,莫渊不得不出言解释道: “此事是为我那弟子着想,那孟玉尝因为宗门收徒法会之事,与我那弟子一向有些怨怼,后来更是上升到杀人害命的地步。虽然我那弟子在南明离火湖中杀死了孟玉尝,uu看书 .ukanshu 但若有金丹宗师来此,以圆光回溯之术探看,依然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是以弟子不得已之下,方才……” 毕竟石轩在真君推算中似与蓬莱派有缘,身上又有瀛洲派元神真人盗泉子所留印记,在他和孟玉尝之间,莫渊会帮助谁不问便知。 “好了好了,此事暂且不提。” 张掌门摇了摇头,又看向冰棺之中:“敢问真君,这样说来,石轩与天外势力并无牵扯?” “当是如此了,”许真君肯定道,“那枚玉符应该是古修所遗之物,石轩能得到它,也是他自家缘分,不必过多纠结。” “弟子明白。”张掌门先是点头应承,然后又看向莫渊道,“莫师侄,既然如此,那便不用过多放在心上,一切照旧罢。” “既是这般,还请掌门罚我行事有私之过。”莫渊却是话锋一转,自请罚过。 “不必如此,其中内情我等已知,自不会生搬硬套宗门戒律,”张掌门先是否定了莫渊提议,而后又道,“不过你既然偏帮自家弟子,那日后孟离发现此事根由,你也要一力承当。” “弟子明白。” 三言两语间将此事定下,江真人、张掌门、莫渊又齐齐对着许真君一礼,方才揭过此事,各自从天枢峰底离去。 转瞬间,冰窟之中只剩下了许真君一人。 穿着青色道袍的道士躺在棺中,手中把玩着一枚与石轩手上万界通识符同出一辙的玉符,淡淡笑语在冰窟之中回荡开: “这可是真阳、神霄两位祖师所赐机缘,哪里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第342章 心照不宣,拉人入伙 石轩再次来到了天玑峰首座洞府之外。 万界通识符的存在远远超出了他的见识,虽然还未正式使用此物,但光是那日的惊鸿一瞥,就已能石轩感受到此物背后所蕴含的大能。 数月以来,他有事没事就将心神沉入其中,停留在万界通识符的登录界面,蠢蠢欲动。 大方明快的登录界面所体现的设计理念与风格结构,都让他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能以此为凭,怀念过去在地球的生活。 但如今身在异界的他却清楚知道一点,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本就有禹余道人亲传的《上清禹余真传度厄得道宝录》在身,一直都小心翼翼行事,谨慎遮掩自身。 如今又得了这万界通识符,岂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是以在宗门没有给予回应之前,他并不敢使用万界通识符。 即使此物如今已然和他神念绑定,一但离手就变成了死物。 “那日我故意在师父面前显露马脚,今日师父忽然唤我前来,想必是宗门已然知晓此事,该作出决定了。” 石轩面沉如水,向着侍候在莫渊身边的童子苍梧轻轻点头,被其人迎接入了洞府。 来到静室之中,简陋的石床上搁着一个蒲团,莫渊正端坐其上,双目微阖。 “我赐你的乾阳青灯掌握得如何了?” 甫一见面,莫渊考教起了石轩最近一段时日的修行成果。 “回师父,弟子已然将其粗粗祭炼了一番,如今运转无碍,可堪一用了。” 石轩屏气凝神,小心回答道。 “外物虽好,也不要忘了自家功行进度。”莫渊提点道,“我观你数月以来少有闭关潜修之举,须知修炼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切不可以为拜入我门下就万事大吉,自此不必费心苦修了。” 石轩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太过期待宗门反应,心中有事,耽搁了自家修行,被师父看出了什么。 他也不敢反驳,只得低头承认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 “嗯,”莫渊又沉默一会,忽地说起了另一件事,言语之间颇有深意,“宗门传承久远,有直指合道的镇派功法,道术、仙术、法宝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对于某些有所奇遇的弟子,虽然会进行一定关注,但也不会觍着脸上去瓜分。” 石轩闻言面上一喜,旋即又佯作不解道:“师父此言何意?” 莫渊居高临下,将其人的那点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见状目中闪过一抹笑意,正色道: “按宗门惯例,内门弟子在引气小成后就该外出游历,这个过程中有不少弟子都会有所收获。我今日特意说出来,便是教你自家放宽心,不必胡思乱想。” 有一说一,这个借口实在勉强得很,但石轩和莫渊都知道彼此间的谈论的究竟为何,是以也无人在意表面上的话语。 唯独一旁侍立的苍梧童子听得半懂不懂,只以为是自家愚笨,无法领会老爷话中深意。 师徒俩又随便聊了几句,莫渊针对石轩修炼过程中的一些疑问做出了回答,随后又布置给了其人修炼任务,示意他尽快在几年后的宗门大比之前突破引气,届时自有奖励等着他。 石轩自然诺诺以对,无有异议提出。 辞别了自家师长,石轩在苍梧童子的恭送下出了首座洞府,回到了自家静室之中。 甫一落座,他便迫不及待地掏出了那枚万界通识符,将心神投入其中。 “听师父所言,宗门显然是知道我得了此物并不以为意。既然如此,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这万界通识符了。只是还得稍加注意,不在人前彰显。毕竟师父那隐晦的态度也是在提醒我该如何去做。” 石轩从莫渊神态中看出了宗门处理此事的态度,那就是无所谓,不支持,不反对。 是以他也没有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的意思,而是只打算在三五好友间分享一下,也算是一场提携。 神念探入古朴玉符之中,石轩眼前景色一变,再度看见了那副已然熟悉起来的水幕画面。 【欢迎使用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你所提的意见都将保存,视情况更改。注意:你只有提意见的权利,不能喋喋不休,若有不满,请直接选择‘退出’】 无视了置顶的一行水墨大字,石轩以神念为手,选定了水面下端的“确定”二字。 【恭喜你已进入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请阅读版本须知并确定您已知悉其中内容】 “怎么整得跟那些网络游戏一样。” 石轩吐槽了一句,没有像以前那般将所谓的“版本须知”、“隐私条款”一拉到底,而是仔细地阅读思考起来。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休闲放松的游戏,而是上古大能所造,保不准哪里就有陷阱潜藏,正该小心翼翼,仔细揣摩。 果然,就在石轩将所谓的版本须知拉到最底端后,他发现了一句和以往不同,似是新增添的文字。 【本产品由昆仑山玉虚宫元皇、东海蓬莱水界之主等合作推出,旨在沟通万界往来,让您随时随地与亲朋好友互动,做到真正的一符在手,万界畅通! <( ̄︶ ̄)/】 后面还跟了一个颜文字,像是一个人理直气壮地叉腰举手,十分自满的样子。 石轩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昆仑山玉虚宫?难道是那位天尊?东海蓬莱水界?和蓬莱派又是什么关系?这还挺与时俱进的哈!连颜文字都有了!真嫌我看不出来你们和地球有关吗!!?” 石轩心中念头翻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表态,导致他表露在外界的面色便是青一阵红一阵,若非无人看顾,说不得真以为他法力逆转,就此走火入魔。 “呼~”半晌过去,石轩这才深深地吐了口气,压抑住心中波动,思考起来此事背后所含深意,“现在看来,恐怕此物不是古修遗物那么简单,或者说,我所处的禹余天也不是我认知中的那么简单。上古禹余天一场破灭,也不知将多少隐秘湮灭其中。” 来自地球的穿越者念头一动,勾选了所谓的“已阅读版本须知且并无异议”选项,准备正式进入万界通识符之中。 “只看此物如今依旧能够使用,且能随时更新,足以证明这里还有‘网’,我或可在使用此物过程中一步步发掘上古禹余天往事,甚至找到回乡之路也未可知。” 石轩面色凝重,下定了决心。 随着他选定了“登陆”选项,眼前顿时一花,原本的水墨风画面退去,一个全新的界面出现他面前。 ...... 与诸天万界截然不同的一重宇宙之中。 如今人间王朝与清灵仙家杀劫相犯,背后又有浊煞魔头在兴风作浪,更兼正邪二道千年以降两位不世出的天才——清泓道人和魔龙姬飞晨,将在玉华圆光顶一战,了结双子劫数。 如今小小的一块玄正大陆,甚至吸引了天域不少存在的眼光。 就连位于玄正洲极北之地的玄冥秘境之中,也有两尊存在并肩而坐,注视人间兴亡。 当人间王朝激活祖脉之力,太元宫与太霄宫两处圣地之中各有异象显现时,太元宫的主事者,太元童子轻叹一声,背后一张清灵道图展露,其中有三十六阳天一一浮现,拟化三十六座空灵仙境。 “还请诸位出手,随我演化三十六阳天!” 太元童子一声疾喝,早早赶来与其相聚的三十六位上门洞天之主各自拿出镇洞之宝,召唤三十六座洞天熔炼到这卷“清灵碧落图”内。 太元童子手持“三十六阳天清灵碧落图”,闭目钦祝天域,得了上界祖师认可,演绎出一缕先天碧落祖炁。 其他三十六位上门洞天之主同时出手,三十六道清灵之气和碧落祖炁融合,形成三十六道青光照亮万里山河。 这是玄正洲之上的玄门一脉苦心推算已久的大计划,暗合天域诸圣开辟天界之举,是他们为了夺得道尊青眼,而交出的“标书”。 如能中标的话,他们玄正洲的仙道一脉,便能在以后的三十三洲中占据上乘,好处不尽。 “可惜了,若是那位玉音道人能参与进来,这三十六阳天的架构还能更进一步。” 诸位上门洞天之主中忽然有人叹了一口气,语带惋惜。 “且不提那位早已飞升天域,得享逍遥清净去了。就算那位仍然驻留人间,那也是云霄阁的客卿,不捣乱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帮助我等升起阳天?” 也有宗主掌门出言反驳道。 “此事不必再提。”太元童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身为太元宫在玄正洲的主事人,对于那位玉音道人的真实身份自然有所听闻。知晓此人在飞升后得了自家祖师太元道尊青眼,常往太元圣境之中听道,且跟脚有异,如今已然证就道君,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就连他刚才钦祝上界祖师,召唤碧落祖炁,那也是在向其人求肯,请对方应了太元符诏。 于是闻言便打断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魔门之事。他等欲要开辟三十三天,又在冥土之中建造三十三座魔宫,届时天地对立,说不得真有成事的可能。” 众仙闻言面上一肃,再不多言,俱都尽心尽力地配合着太元童子,抬升起自家山门洞天来。 见自己一语引起在场众人重视,太元童子看着手上道图中蕴藏的一枚碧落道胎,心中微微叹息。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时,恐怕他们也只能请那位下降,以化身干预世间了。 “尽人事,听天命罢......” 太元童子话语幽幽,u看书 uukansu.co 旋即鼓动法力推动三十六座阳天飞向高空。 ...... 而在玄冥秘境之中,正有玄冥圣者高居雪山寒谷之上,对着身边之人摇头道:“我说为何此事中不见你身影,原来打算借那枚碧落道胎下凡,谋算其他。” 风雪相随的玄冥圣者一旁,一尊碧落神人面露微笑,周身清灵阳和之气充溢,闻言笑道:“我哪有你会玩,自导自演,上演了好一场精分大戏。” 玄冥圣者看着玉华圆光顶上端坐的那位身着玄白道袍的年轻道人,眼中闪过怀念之色,微微摇头道:“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如今能有此成就,还要多赖道君之助。” 提起黄庭道君,二人俱都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你不在碧落天和道尊商讨开辟天界之事,特意下来寻我,却是为了何事?” 片刻过去,玄冥圣者微微摇头,揭过了这一页。 “有个大计划,打算拉你入伙。反正你如今困居此地,闲来无事,不如随我前往他方宇宙一游?” “你已经开始在其他宇宙布局,尝试多证道君了?”玄冥圣者悚然一惊,没想到当年好友如今已然走在了自家前面,亏自己还有玄圣位格加身,却比不过对方。 毕竟对方合了碧落天天命,亦有玄圣之资,而自己因为某些缘由,难以脱出这方宇宙......心中思绪电转,玄冥圣者开口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见对方心动,碧落神人颔首微笑,与玄冥圣者细细商谈起来。 第343章 万界物流,诸天联谊 蓝星,华国,炎陵市,一叶武馆。 现任的武馆主,华国上一代天骄,龙虎俱乐部外罡组成员,头衔强者,“武圣”楼成结束了早晨的锻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要不是师父走之前把这座武馆留给我照看,现在我应该和珂珂一起回秀山去看望爷爷奶奶了,”已经和严喆珂确认关系的楼成叹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说跑就跑,现在也不知去哪方天地逍遥了。” 虽然王珝本尊并不在真实界中,被道德天尊送往了那方最古宇宙,但他的大部分投影都留了下来,有他们在旁看顾,楼成自不会被困拘在一颗星球之上。 这些年来,每过一段时日,楼成就会被几位投影联手送到某些力量层级不高的天地当中进行磨砺,那些天地中也有王珝的投影他我散布,足以照拂其人。 毕竟与谢端之流不同,如今得了王珝本尊认可,算是其人名下真传弟子的人,也只有三人罢了。 对王珝那些他我来说,楼成、路西恩、明轻月同样也是他们的弟子。 倘若是白水素女的弟子谢端或者其他投影未觉醒前收下的弟子来了,那也只能算是师侄一流,难以得到其他投影他我认可,自然也没有这些待遇。 是以楼成在这些师长的热心帮助,如今实力已然到达了一个瓶颈,以真实界的划分层级来看,也算得上外景之中的佼佼者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能去往那方真实界一游,看看号称诸天万界中心所在的气象。” 楼成想起了自家师尊对自己所言,不禁有些气馁。 正当他无所事事时,忽然武馆的内部电话响起,却是一楼接待处通知他,有指定他本人接收的快递来了。 “谁给我寄的东西?难道是珂珂寄来的秀山美食?” 楼成心中一动,向着一楼走去。 到了武馆大厅接待处,楼成一眼便看见了一名穿着蓝白双色制服的快递小哥。 他向着迎过来的武馆工作人员微微点头示意,主动走上前去,向着快递小哥打起了招呼:“你好,有我的快递?” 快递小哥转过头来,看着楼成确认道:“你好,是楼先生吗?我是万界物流的快递员,这里有您的快递。” “万界物流?你们这名字倒是高大上。”楼成没有多想,拿起快递单,将自己的大名龙飞凤舞地写了上去。 “我们公司刚成立不久,隶属万界通识集团。”快递小哥抿嘴一笑,“这个名字是几位老总定下的。” “原来如此。”楼成客气了几句,送走了快递小哥,拿着沉甸甸的盒子回到了办公室。 “这个物流发货挺快,就是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姓名。” 楼成打量了一下普普通通的纸盒,手上微微用力,纸盒当即绽裂开来,露出了其中封装好的事物。 “手机?谁给我寄这个干吗?” 楼成挑了挑眉,从中拿出了一部全新的黑色智能手机。 除此之外,包装盒里没有更多东西,一般相配的充电插头和充电线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说明书之类的了。 打量了一下手机,没有看到知名大厂的品牌标志,楼成面色稍有凝重,思虑一会,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难道是军方的什么隐秘任务?” 开机画面一闪而过,楼成眼前忽地一花,一道光幕自手机前端的手电筒中升起,投射在他眼前。 【欢迎您使用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正在检测邀请码......】 【......】 【邀请码检测成功,万界通识符欢迎您的使用】 “?”不待楼成疑惑出言,光幕之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一个全新的页面浮现出来,像是电脑上的浏览器主页一般,划分出了诸多条目。 楼成大眼一扫,发现大部分条目如“养剑斋”、“普渡净土”、“道法自然”等都呈灰色,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锁头图案,似乎无法对他开放。 唯二亮起的两个模块分别是“江湖茶楼”以及他很熟悉的,有着邮件图案的“武林驿站”。 就跟那些仙侠换皮手游一样,后者的图案上还有一个小红点,提醒着楼成有一封未读信息。 楼成下意识地用手点在光幕上,点开了“武林驿站”,只见一封题目为《楼成先生敬启》的书信躺在古色古香的背景上,闪烁着金色的微光。 【楼成先生您好,根据用户‘李行秋’的推荐,您已被邀请成为我们万界通识符内部测试版的测试人员,当前用户id为‘楼成’(点此可修改)。我们万界通识集团秉承着东海蓬莱水界之主教诲,在昆仑山玉虚宫元皇的指导下,倾情推出了本次测试版本,祝您使用愉快】 楼成哭笑不得地关闭了邮件,摇头道:“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手笔,真是......真是让人一口槽卡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 心中疑惑解开,楼成站起身来,小心地把门窗反锁,窗帘拉上,这才拿着那伪装成智能手机的万界通识符,躺倒了办公室一侧的沙发上。 随着他位置的改变,那面始终投射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光幕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师父他身为天外真仙,足迹踏遍万千世界,这指不定就是师父在某个高等文明中得到的物品。”楼成检查了一遍门户后才放下了心,“除了本来就知情的珂珂外,这个东西的存在最好谁都不要知晓。” 退出了武林驿站条目,楼成点进了他当前唯一能进入的“江湖茶楼”之中。 在空荡荡的拟真茶馆内部,只有一间包厢上显示着有人在内,其余皆是门户紧闭,一片灰暗。 楼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向着那件包厢提出了进入申请。 【正在进入聊天室......】 【正在等待房主同意......】 【申请成功,‘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欢迎您的加入】 想了想自己不甚美观的躺姿,楼成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正襟危坐,在装饰有古代风格的画面中看到了诸多打扮不同的身影,头上顶着不同的名称。 比如“无的放矢第一尊”、“屠鸡剑神”、“唯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等,还有画风截然不同的“内克瑟亲王”、“霍尔姆女王”、“瓦欧里特大公”等名称。 而楼成自己的名称,还是平平无奇的“楼成”二字。 为了便于以后掩饰身份,他连忙唤出了“武林驿站”面板,将自己的id修改成了“橙子”。 当他进入这个玄奇无比的聊天室时,正好“屠鸡剑神”、“唯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二人身影变淡,退出了聊天室。 而容貌年轻俊美,只是鬓角略有斑白的“无的放矢第一尊”则是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不认识的新人?又是王师兄推荐进来的?” 声音传到耳中,虽然楼成听起来颇为费劲,有听外地方言之感,但他却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其中语意,摇头否认道: “家师俗名姓李,他也是在下的推荐人。” “没听过,”“无的放矢第一尊”并不关心楼成的来历,笑了一声便道,“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总之,欢迎加入‘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我是这个聊天室的房主,你叫我孟先生就好。” “孟先生好。” 楼成有些拘谨地应了一声,对方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质或者说氛围。 纵然已然是一位头衔强者,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但在对方面前,楼成却像是回到了大一新生时代一般,有些畏缩。 “怎么感觉对方就像我长辈一般......不对,不是像长辈,而是像道观里供奉的三清神像!” 楼成心中略微一惊,不待他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自称孟先生的“无的放矢第一尊”便指着对面几人道: “作为房主,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成员罢。” “谢谢孟先生。”楼成注意力随之被转移,开口道了声谢。 孟先生摆了摆手,指着“内克瑟亲王”道: “那家伙和旁边的‘霍尔姆女王’是一对,‘瓦欧里特大公’是他大舅子,兄妹俩平日机会时间比较少,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相聚,所以你没事不要找他们。当然,如果你出身于‘现代科技社会’,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去请教‘内克瑟亲王’,那家伙是个学霸。” 楼成应了一声,看着“内克瑟亲王”对自己微微点头,uu看书 .uukanshu其人黑发黑眼,身材中等,面容有一股奇异的魅力,身边的阴影里像是长满了无数眼睛,一闪一闪,令人心底发慌。 而“霍尔姆女王”和“瓦欧里特大公”则是一头紫色长发,充满了异域风情。 “刚才下线的那两位是我现实好友,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介绍。”年龄不小,但语气诙谐的孟先生戳了戳楼成,“新人,该你做自我介绍了。” “啊,好的!”楼成稳了稳心神,“嗯...我是‘橙子’,算是一名武道家罢?来自蓝星、华国。” 他已经将这间聊天室观察了一遍,不管是“有的放矢第一尊”还是那边的亲戚三人组,都明显和他不是来自同一方世界,所以楼成才痛快地说出了自家来历。 “蓝星、华国?”孟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 “嗯?”不等楼成表达心中疑惑,忽然孟先生身上发出一声轻响,一道光幕从对方手上射出,展示在众人面前: 【‘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房主‘无的放矢第一尊’您好,有id名为‘蓬莱岛炼气士天玄’的用户申请加入聊天室,请进行确认】 “蓬莱岛?这个总该是王师兄推荐进来的罢?”孟先生忽然嘿嘿一笑,“同意。” 随着他话音落下,光幕熄灭,而房间当中又有一道光华腾起,逐渐收缩成人形。 隐约可以看见,对方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有些道门风格。 楼成满怀好奇地将视线投诸过去,期待起这名新人的身份来。 第344章 他乡故知,10年变迁 装饰古朴淡雅、空间宽广的茶室,气度不凡、风情各异的客人,以及,妖魔鬼怪一般画风清奇的名称...... 这是石轩对于所谓的“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的第一观感。 与楼成一样,受限于孟奇目前在道一印上的成就,以及各界之间宙光参照系不同的缘故,作为非真实界人士的石轩同样只能点开“江湖茶楼”和“武林驿站”两个条目。 在改换了自己的当前id后,他同样也来到了唯一有人的这间聊天室中。 甫一进入聊天室,石轩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头顶文字最长的那个“无的放矢第一尊”。 “这是什么鬼名字,和这背景一点都不搭调好吧!”石轩心底暗自吐槽了一句,而后便抬眼看向对方。 青衫磊落,鬓角斑白,目光幽深,对方气质是石轩迄今为止所见最为超凡之人,如同看到了道观中那些悲天悯人的神像一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与感悟。 但最令他惊讶的,却是那张熟悉又略微显得陌生的面庞! “猴、猴子?” 石轩怔怔出言,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和自己大学同学孟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也穿越了?还是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是所谓的‘异世界同位体’?” 石轩正心思奔涌间,便听得对方口中蹦出一句话:“我靠?是你,邪王!” 至此,两人心中再无疑虑,都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 当新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叫出“猴子”这个称谓的时候,孟奇心中是懵逼的。 在真实界中,他以苏孟之名行走世间,只有几位好友私底下才知道“孟奇”这个称呼,即便如此,他们也多称他为“小孟”,或者“孟师弟”。 唯独在大学时候,因为“孟奇”和“monkey”发音有些相似,再加上一位吐字不清的外教所闹出的笑话,他才多了这么一个绰号,陪伴了他大学整整四年。 能以这个外号叫他的,绝对是他的熟人! 在前面一段时间的互相沟通中,孟奇已然知晓了那边那个有妹有房,原名夏风,现名路西恩·伊文斯的人生赢家其实是来自另一个地球的穿越者,有此例在前,他不得不正视起面前的新人,想从其身上找到某些熟悉之处。 青色道袍、实力很低的样子、面容也十分陌生......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孟奇还是从对方身上的一些小动作察觉出了几分熟稔,确定这个“蓬莱岛炼气士天玄”应该是自己的熟人。 灵光一闪间,他暗自运起道一印。果不其然,一蓬璀璨的星线从对方身上扬起,被孟奇暗自拢在手中。 将大部分因果丝线排除,孟奇看见了一根半明半暗的星线自新人身上探出,穿过虚空,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上,他在其上微微一触,便于脑海之中勾勒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心中不由一抖,孟奇当即脱口而出:“我靠,是你,邪王!” ...... 楼成正在打量新人的外表,突然看见对方一脸激动地看向了本聊天室的房主,神秘莫测的孟先生,管对方叫起了“猴子”。 而不待自己做出反应,孟先生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称呼新人为“邪王”。 然后两个人就哥俩儿好地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起来。 瞧他们那副模样,活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人生四大喜,其一便是他乡遇故知。能在这里见到对方,对他们来说,想必也是一件意外之事。” 正当楼成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中所表露的含义,让楼成心中有所猜测。 不过他还是转过头去,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身边的“内克瑟亲王”表达谢意。 “不必如此,”“内克瑟亲王”摆了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路西恩·伊文斯,你也可以叫我夏风。职业嘛,一个微不足道的科学工作者,和神秘学爱好者。呵呵。” 没有把对方自谦的话语当真,楼成看着对方,疑问道:“夏先生的意思是,孟先生和新人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内克瑟亲王”点点头:“不单单如此,看这副模样,恐怕两个人都各有一番奇遇,穿越到了不同世界。” 楼成默默点头,不仅是那边两位,就连自己身边的这位夏先生,看其对华国俗语信手拈来的模样,以及对方在自我介绍时说出的两个名字,恐怕其人也是一位穿越者才对! 甚至就连自己,在师父帮助下,也几次去往过其他世界,严格来说,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位穿越者。 难道加入这个聊天室的基本资格,便是要算得上是一个穿越者? 心中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楼成不由得一笑,随手将其抛开,和“内克瑟亲王”聊起了天,各自交流起自家出身世界的风土人情来。 ...... “所以说,你现在混得不错嘛!”孟奇拍了拍石轩的肩膀,话语间多有感慨。 按自己这位老同学的介绍,对方是穿越到了一处仙侠世界,修士寿元漫长,安全也算有保障,甚至还有金手指加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而与老同学比起来,自己就...... “我也想问问你,你现在这副样子,”石轩看向了孟奇的鬓角,“算了,还是不问了。” 纵然老同学一副开怀模样,但石轩还是从对方眼角眉梢看出几分疲惫,还有一丝伤怀。 虽不知对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石轩能感受到,有些事还是不提为好。 “不愧是老同学,果然知我心意。”孟奇哈哈一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掀开了下一页。 “说起来,可惜我实力不够,不然就可以你手中万界通识符为引,直接亲身降临你所在的那方天地,到时候你我二人也能够畅快一饮,不似现下这般隔靴搔痒了。” 孟奇摇了摇头,他试了一下感受对方所在的那方天地,发现道一印传来的联系十分微弱,似乎不只是一方普通的、从真实界中分裂出来的宙光碎片或者破碎天地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一座完整独立的宇宙。 现在的他,神游宙光碎片倒是够了,但若无外力帮助,想要去往其他宇宙,还是力有所不逮。 他之所以和王珝合作,以道一印和对方手里那柄神秘的紫木如意为根基炼制万界通识符,除了加强正道门派之间的沟通联系外,还有一个打算便是借此在各个宇宙、天地散布棋子,为制造、催化万界他我投影成形做准备。 毕竟他在灵山面对魔佛时先斩前世,再灭来生,唯此一世独尊,又身为脱离了控制的他人之“鱼”,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都贴近了唯一的概念,自然没有正常意义上的他我投影存在。 想要成为传说,孟奇只能和陆大先生一样,去走那条自行制造事迹流传,催化他我投影的路子,这是他和陆大先生多番探讨而来。 当然,由于另外的一些缘故,对于魔佛阿难和元始天尊的一些他我投影,孟奇同样有需求,在这个层面,万界通识符便成了他“投石问路”的那块石头了。 心中念头转动,孟奇面上不显异色,和石轩又笑谈了一阵,这才借口有事,退出了聊天室,回到了空荡荡的“江湖茶楼”页面上来。 昆仑山的简朴道观之中,孟奇眼中亮起一盏黑白古灯,在其上所诞毫光照耀下,万界通识符的当前页面忽地一个闪烁,在“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的聊天室上方,又刷新出了一个全新的无名聊天室。 【当前可容纳人数:2/3】 孟奇微微一笑,先是把这个隐藏起来的聊天室名称改成了“万界通识集团董事会”,而后方才进入了聊天室当中,一点念头在其中拟化成形。 与先前所处的聊天室相比,这个聊天室就显得窄小了许多,眼下其中正有两人对弈,一人头顶上古神祇“雨师玄冥”的名称,一袭白衣。 而另一人则作道人打扮,id是“清静散人”,与道门某位元君名号相类。 见此孟奇念头一动,头顶上的“无的放矢第一尊”也随之改变,化成了“元皇道君”,自己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我们仨要是往外一站,别人说不定以为是‘天庭’和‘仙迹’合并了!” 头顶“清静散人”名称的王珝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笑道:“日后等此物推行开来时,恐怕这种现象会层出不穷。届时头疼的就该是朝廷和六扇门了。” 孟奇哈哈一笑,疑问道:“王师兄,刚才进来的那个‘蓬莱岛炼气士天玄’是来自哪方世界的?可否容我过去一观?” 他作为炼制者,自然知道从自家手中流出的万界通识符去向,挨个排除干净后,便将目标锁定在了王珝身上。 王珝游历诸天万界多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涉足了多少世界,甚至就连眼前的这位“雨师玄冥”,也是前不久他宣称自某方大世界中拉来的合伙人。 据孟奇感受,其人本质绝不在太阳星君“羲”、七杀道人等上古大能之下,恐怕又是某方宇宙中潜藏着的老不死。 只是历经时光冲刷,状态不对,这才仅以法身级数的力量残存世间。 不过奇怪的是,其人自进入这万界通识符中后就再不曾下线过,一直待在这间聊天室中。 据王珝所言,这位“雨师玄冥”是在感悟两界法理,修正自身大道,以适应诸天万界的大道体系。 莫非其人出自某位大能的内景诸天?孟奇初闻此言时有过类似猜测,但交浅言深,终不好打探对方来历。 而聊天室中,面对孟奇的提议,王珝却摇头拒绝了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孟奇一脸疑惑,王珝随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便对他解释道:“那方世界中有不少大人物的他我存在,甚至还有一位‘阿难佛祖’,孟师弟你确定要过去看看?” 孟奇脸色一正:“怎么可能,我身为万界通识集团的董事长,身负重任,哪有那个闲工夫到处乱跑,王师兄你不要再提此事了!” 一旁默默下棋的姬飞晨不禁失笑,对尚不算熟悉的孟奇多了几分好感。 “既是如此,那孟师弟你便安心等候一阵罢,”王珝笑道,“那方宇宙比之真实界时光流速极快,再过一段时间,你便可以过去一观了。” “好。uu看书 .uukh”孟奇点头答应下来,旋即又想起来一事,“我最近打算去探索九重天中的瑶池遗迹,师兄可要与我同去?” 王珝闻言心中默算,便知道了此时魔师韩广等人应该刚定下围杀苏无名的计划不久,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 与王珝所知《一世之尊》不同,当年草原未曾联合邪魔九道南下,被算作法身战力的长生天就步了蛊神后尘,被有完全苏醒的天仙神兵在身的余元暗杀。 ——后者当时作为血衣教教主,自然被邀请共商大计,有了混入其中的机会。 而古尔多在追杀余元途中,被陆大和冲和联手挡住,无功而返。 妖族又在争夺如来神掌总纲之时受损严重,彼时连个外景妖物都没出现。 阴差阳错之下,草原南下之战便胎死腹中,作为袖手旁观的代价,有人皇剑在手的疯王高览则光明正大地走入了长乐城,坐上了北周皇位,睥睨北周世家。 如今北周皇室与纯阳派、画眉山庄分庭抗礼,有鼎立之势。 而大晋还是由平津崔氏为首的世家把持朝政,神都赵氏几如傀儡一般。 至于苏无名,其人厚积薄发之下完美破关,初证法身便拥有传说特征,范围更大的无处不在,投影不灭己身不死,后来者居上,成为了韩广等人的心腹大患,高居必杀名单第一。 而第二位便是所谓的“叛徒”余元。 念及此处,王珝便笑道:“此事让余元助你便是,我还要看顾那方宇宙之中的事物,无暇分身。” “我明白了。”孟奇点点头,将此事略过。 第345章 蓬莱发展,私下密谈 天玑峰,首座洞府之中。 石轩自闭关中醒觉,心中默察,便知时光匆匆间又是数十年过去。 如今的他,已经替代莫渊成为了天玑峰首座,而莫渊本人则远赴他方大千世界,寻觅元神机缘去了。 而莫渊一去,石轩无人近距离看顾,使用起万界通识符便更肆意起来。 短短二十余年,在万界通识符内一众见多识广的“网友”指点下,他离金丹也不过临门一脚,积累已足,只是心境有缺,迟迟不能把握住金丹机缘罢了。 当然,若是他自甘堕落,愿以妖兽内丹,或者那能帮助成就中品金丹的九转九还玉液神丹成丹的话,现在应该也是一名金丹宗师了,而非在此苦苦煎熬。 不过石轩身上隐秘颇多,以致他自许大志,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将就一下,因而也没了其他念头,只是一门心思打定主意要成就上品金丹。 可惜这二十年闭关下来,除了一身法力更显纯熟,神通、法器又各自修炼、祭炼了几层禁制上去外,便再无收获,实在让他有些气馁。 “说不得要请教宗门中的几位长辈了。” 石轩心中暗道一句,却未走出洞府,而是从袖袍中摸出了一枚古朴玉符。 掂量着手中的万界通识符,石轩脸上露出苦笑:“回想几十年前,谁能想到此物如今竟然如此普及呢?” 不错,随着时光流逝,石轩以为重宝的万界通识符竟然莫名其妙地在蓬莱派中流传开来,虽然不至于人手一份,但凡是内门以上的弟子,以及外门执事、长老等,却是切切实实地普及开来了。 当然,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不同的蓬莱派弟子手中的万界通识符功能也不一样,像那些内门弟子,只有一个互相沟通消息的阉割版,而一峰首座、长老等位高权重之人,却能做到更多。 用石轩这穿越者的眼光来看,整个蓬莱派就跟架起了一个门派内部的局域网一样,而门中的几位阳神真人,就像是网络里的管理员,执掌封号通网权限。 至于石轩自己,又与他们不同,他手中的万界通识符似乎更为特殊,不仅一应功能俱都存在,而且还拥有一定的管理权限,最开始还让他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直到某次聊天室中,他那远在另一方宇宙的老同学孟奇告诉他,这是有人以正版的万界通识符为母体,得到了万界通识符背后推手的允许后,做出来的猴版罢了。 作为与蓬莱派中的那枚母体同级别的正版货,石轩权限较之那些弟子更高也是理所应当。 据此石轩也心知肚明,蓬莱派中除他之外还有人也得到了万界通识符,并且一定是那几位阳神真人中的一位,甚至是层次更高的存在也说不定。 毕竟石轩在修行闲暇之余常常手捧一卷记载宗门前辈事迹的道术进行翻阅,对于某些并未有明确陨落记录,只是下落不明,疑似还存活世间的前辈姓名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几位宗门祖师。 于是,对于他手中的万界通识符,石轩和门派间也心照不宣,彼此之间多了一份默契。 轻车熟路地点入比之以往热闹了不少的江湖茶楼,石轩选定了一个叫做“蓬山烟雨”的聊天室,输入了暗语,进入了房间之中。 随着他在万界通识符上一阵鼓捣,一道光华自玉符之上腾起,将整个首座洞府换了一个模样,一片云海展现在石轩面前,天边夕阳斜挂,新月含辉,为洁白云海染上几抹不同的色彩,美不胜收。 而在云海一隅,正有一株碧木扎根于此,树下正有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书卷,面前摆着一方茶案。 石轩连忙上前,对着树下二人俯身一拜:“弟子石轩见过江真人,见过灵海师伯。” 此处所坐二者正是蓬莱派门中的两位阳神真人,三劫阳神真人、第十二代真传弟子江野鹤,以及一劫阳神真人,第十五代真传弟子灵海道人。 而石轩这一代真传弟子,则是第十六代。 江真人在石轩成为真传弟子时,正是他坐镇宗门,彼时石轩前往拜见的也是这位真人,是宗门中现活跃的阳神真人中资格最老的一位。 而灵海道人则是石轩好友明轻月的师父,其人天资卓越,不曾修行门中三大真传,而是专修一部止步元神的《沧浪歌诀》,并推陈出新,自行接续功法,又后来者居上,赶在众多长辈之前成就元神,还度过了一次天劫。 由于和明轻月之间的关系,石轩对这位师伯向来觉得颇为亲近。 而且他在江湖茶楼的其他几处聊天室中也见到过其人身影,不似其他宗门长辈,只能在“蓬山烟雨”中见到。 石轩心中曾有怀疑,灵海道人便是除他之外蓬莱派中第二位正版万界通识符拥有者。 听闻石轩问好,两位真人才放下了手中书籍,看向石轩,颔首道:“原来是石小子,你来此为何?” 石轩心知此地是万界通识符所造的虚拟投影,两位真人并非真身在此,只是一点念头显化成形。作手捧书卷状也是因为他们现实中正在阅读前人所述经典,因而不曾察觉自身到来,直到他出声发言,真人手中的万界通识符有了相应提示为止。 因此他并不觉奇怪,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明了心中苦恼: “回禀江真人、灵海师伯,弟子今日出关,发现功行进步不大,距离上品金丹似乎还是遥遥无期,因而心中不解,特来寻二位真人释疑。” 听闻他讲完自己所遇问题后,无论是江真人还是灵海道人俱都笑了起来。 江真人摇头道: “石小子,你这才哪到哪儿呢!?神魂圆满到成就金丹这一步,谁人不是苦苦煎熬了几十年甚至近百年才度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步心灰意懒,最终选择了服食丹药,成就中品金丹,甚至还有以妖兽内丹成丹的,日后连阴神都是无望。非是如此,不足以称之为修行第一难。” 和那些人比起来,石轩神魂圆满后到如今也不过快十年,他摸不到金丹门槛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灵海道人也点头道:“别的不说,就连江真人本人也有类似经历,不信你自可回去查询。” 石轩闻言便想起了宗门记载,传闻江真人年少外出游历,被困在一方地**足足一甲子。 在此期间,江真人好好打磨了一番自身心性,坚定了道途选择,为后来成就金丹,甚至步入元神都打下了坚实基础。 当其人离开宗门时还不过一引气修士,待到他回来时,却已然是金丹宗师了。 见门中阳神真人现身说法,石轩略有浮躁的心神也沉淀下来,重新坚定了本心,不再迷茫。 待他准备出言告退时,忽然江真人出言唤住了他:“石小子你且莫急,既然你觉得有些烦躁,不如外出游历一番,也好散散心。” “真人的意思是?”石轩眉头一动,疑问道。 “前几日门中得传消息,言说罗浮派神魂高手沈闲云也未能把持住本心,选择成就中品金丹,并将不久后举办劳什子金丹大典,遍邀大小宗门前去观礼,我蓬莱派也得了一份请柬。 “我记得莫小子当年和那沈闲云就是好友,俗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既是如此,你便替你师父走上一遭,前去恭贺一番罢。嗯,记得告诉张正言那孩子,就说是我属意你去的。” ——江真人是蓬莱派现任掌门张正言的正牌子师祖,其人的话语后者自然不会不听。反正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交给石轩来做,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地位上来考虑,也都算合适。 石轩自无不可,此事当年莫渊离去前就给他叮嘱过,如今当然不会拒绝。 “弟子明白了。” 石轩将此事应下,见二位真人再无留客意向,便出言告辞。 待到他去后,两位真人相视一笑,uu看书 .uuksh 复又拿起手中书籍不提。 而当江真人把注意力全部投到手中的《玄虚子鸣真集》上时,手捧着某个大千世界中最为著名的传奇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王珝却是念头一动,一缕分神自去寻找石轩,打算与其人谈论某些事宜。 ...... 石轩刚刚退出“蓬山烟雨”,忽然有一个邀请发到了他的万界通识符界面之上: 【‘灵海道人’邀请您加入未命名房间】 石轩稍微一愣,未曾多想便选择了确认,接受了来自灵海道人的邀请。 首座洞府之中光影变幻,由先前的云海转瞬间化作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海湾岛峡,灵海道人正负手立在海边,背对石轩,远眺天际。 “不知师伯寻弟子何事?”石轩恭敬道。 “不必如此紧张,”王珝转过身来,摆了摆手,“方才当着江真人面不好多言,如今你我二人在此,自然能谈一些门派中不怎么提倡的事。” “什么事?”石轩心中略显警觉,出言发问。 “这几十年来我也常在门中行走,与石轩你见过几面,”灵海道人微笑道,“我观石轩你灵肉不谐,呵呵,你应该并非禹余天人士罢?” “......”石轩先是一惊,但思及自身并未作出什么对不起宗门之事,又见王珝与他是私下交谈,可见其人并无将其捅到明面上来的心思,于是干脆利落地承认道,“师伯法眼无碍,弟子却是他方世界之人。” “既是如此,有些事也就能放开说了。” 王珝面上含笑,缓缓道出了一个提议。 第346章 未来抉择,金鳌请宴 万界通识符,江湖茶楼,“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聊天室中。 石轩、孟奇、楼成、路西恩这四位“活跃分子”聚集一堂,坐在一张方桌周围,中间有一道水幕升起,投射出前不久所发生的一件事。 “如你们所见,”待画面播放完毕后,石轩看着剩下三人道,“我这位师伯除了和我摊开说了一些话之外,还针对我的修行提出了一个建议,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作为本聊天室的房主,又是石轩的老同学,孟奇当仁不让: “虽然邪王你和我们走得都不是一条路子,但关于你的状态,我也能估摸出几分。正如你宗门长辈所言,眼下你自身积累已够,只是心性上稍有不足,再一昧闭关修行已是无用,倒不如外出游历一番,或可触动心灵,从而龙虎交汇,真气与神魂合一。” 楼成也点头赞同道:“我行走武道,对所谓的‘武道意志’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什么是‘诚意正心’,什么是‘念头通达’。虽然武道和仙道不可一概而论,但换我是你,也会外出散散心,沉淀一番。” 见石轩转头向自己看来,穿着双排扣长礼服,带着单片眼镜的路西恩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前面两位道:“你们搞错重点了,石轩他有长辈提点,这方面不用你们多说。我们应该讨论的是,石轩那位师伯建议石轩去其他世界游历,到底合不合适!” 原来,那日石轩与灵海道人在万界通识符中见面,经过一番谈论后,后者针对石轩目前情况提出了一个建议: “所谓成就金丹,便是要坚定道路,把守本心,如今你迟迟不能成就,正是这方面略有不足。既如此,你倒不如借助万界通识符之效,往其他世界一游,观览一番其他世界风景,对自己日后所走的路有个概念再说。” 当然,针对自身所给建议,灵海道人也坦承地提到了其中不足:“你若有所领悟自是最好,但其中风险便是你未能及时察觉自身问题,反而在歧路上更深一层,最终积重难返,一切苦功悉数付诸东流。” 此外,灵海道人还提到,若是石轩不去按他建议行事,而是继续维持目前这种态势,或许十几年后借助某些机缘,也有成就上品金丹的机会。 其中度量,还是得石轩自己把握,他只是给出一个选择。 而石轩对此也是犹豫起来,一方面,他对仅存在于孟奇等人口中的世界好奇心颇重,无论是孟奇所谓的万界中心、真实之界,还是路西恩描述里的西幻文明、斗气与魔法,都对爱好美食与旅游的石轩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而另一方面,性格谨慎小心,没有足够把握绝不行动的他又因为灵海道人口中的失败下场产生了退缩之心,又想再在宗门中闭关一阵,实在没有办法后再言其他。 两厢纠结之下,他便将自己遇见的选择在聊天室中提了出来,希望能获得一些建议,并引发了众人的热情。 “要我说,你那师伯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更者未来究竟如何也是虚无缥缈之事,我倒是建议你就此答应下来,去其他世界逛上一圈,指不定触类旁通之下便能让你察觉到自身问题,把握住契机,进而成就金丹呢!” 最终还是孟奇一言落下,使石轩下定了决心,打算借眼下这个前往罗浮派祝礼的机会,以万界通识符为凭,前往其他世界游历,争取成就金丹。 一桩事落下帷幕,接下来讨论的便是石轩究竟该去往什么世界游历。 对此,在万界通识符浸淫已久的孟奇三人各有推荐,给出了不少选项。 已然成就法身,眼界宽广的孟奇本人建议石轩去往一些以魔法、机械文明为主的异世界增长眼界,在不同文明超凡体系的碰撞间寻找自身的不足。 而且若是去往类似世界的话,还有路西恩这个最佳选择,届时连安全问题都得到了保障,不必担心出现意外情况。 对此,路西恩本人却持反对意见,他认为石轩眼下不管是实力还是眼界都太弱,孟奇所言之事对其人来说尚算太早,最好的选择还是让石轩去往其他仙侠世界,或许可以在那些世界中的高人指点下明晰自身问题。 孟奇则反驳道: “若是光凭他人指点便可成就上品金丹,那邪王的那些个宗门长辈为何不言?足以说明其中有我们不知情的缘由。若是按你所言,其他仙侠世界中的高人随意出言指点的话,岂不是对邪王有害?” 毕竟仙道之中也有无数分类,有资源足够便可一飞冲天的,有明心见性把握自身心持的,还有武道通神,成就不死人仙的,彼此间岂能一概而论? 又不是人人都是路西恩那种怪才,凭借服用某种超凡药剂所带来的本事走上了解析万物,寻求真理的奥术师之路,信奉知识就是力量,大部分修行体系都能被学习掌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一位人仙法身,一位大奥术师彼此争论间,引经据典,火星四溅,兴致来了还要亲身下场,进行相关实验,彼此比斗一番。 看得楼成这个小小的超品头衔武者浑身都不自在,只能对着石轩提议道:“既然你无法确定,倒不如再去问问你那位师伯,反正他手里的也是万界通识符正版,想必对于诸多修行体系之间的差异早有涉足。” “只能如此了。”石轩默默点头,毕竟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不顶用。 于是在聊天室中又流连一阵后,石轩便出言与众人道别。 而在他离去之前,最近一直无事的孟奇也宣称自己前些日子接了一份请帖,不久后要去赴一场鸿门宴,怕是有一阵子不会上线了。 其人和路西恩勾勾搭搭了好一阵,似乎从后者那里交换了什么事物,方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永恒炽阳警告.jpg ...... 数日后,蓬莱派,迎客岛。 王珝站在高处,负手而立,看着石轩等人上了飞舟,一行数十人向着南蛮大陆罗浮山脉所在的方向行去,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开阳峰上。 虽然在他进阶阴神后,身上的开阳首座之职就已卸任,传给了明轻月。 但他还是开阳峰后山保留了一间洞府,作为起居之地。 而明轻月身为人龙混血,虽然还是神魂期修士,但寿元却是金丹宗师的两倍之多,将首座之职传给她,也不算耽误其人修行。 再者,作为直系亲属中有真龙的存在,明轻月日后成丹很有可能结成一枚妖丹,要想避开这个结果,她也得耗费百年时光仔细沉淀自家血脉,无法长时间闭关修行。 是以王珝将开阳首座之职传给她,也有借此磨砺她性子的意思。 数十年下来,明轻月兢兢业业,将开阳峰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使得峰上众门人心服口服,无人再敢小觑于她。 她自身也将一身真气打磨纯熟,浑圆如意,同石轩一般,只待一个契机便能成就上品金丹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珝给对方赐了一枚万界通识符的缘故。 毕竟万界通识符中包罗万象,对于修行的臂助绝没有那么简单。 “石小子的问题在于忘记了自家根本道途乃是阴阳大道,被其他人口中赞颂声所惑,沉迷于剑法这对他来说的外物之中,以致不能坚守本心,心性有缺。 “而轻月这孩子则是身上龙族血脉太过浓重,一路修行来顺风遂水,心性上同样修持不够。针对二人缺陷,倒是得挑选出一方合适的世界才是。” 王珝淡笑摇头,转而将此事放下,修持起自家功果来。 “此二人身上问题,也为我所鉴,不可犯了相同的错误。” ...... 真实界,兰柯净土。 法海和月摩尼光王菩萨相对而坐,面前搁置着一枚树叶,内中地火水风喷涌,乌飞兔走,自成一方天地。uu看书 .uukanshu.co “此乃金鳌岛所送请帖,”月摩尼光王菩萨言语清悦,不疾不徐道,“指名道姓请你前去赴宴。” 法海垂眉,低喧佛号道:“南无药师琉璃光佛,贫僧这十年来一向在净土闭门不出,金鳌岛之人是如何得知贫僧踪迹的?” “我也不知,”菩萨微微一笑,“去或不去,你自家做决定便是。” 法海双手合十,沉默一会方道:“金鳌岛之名贫僧曾有耳闻,乃是上古地名,如今此岛现世,想来定有波折。贫僧此身为方外之人,还是不要自离清净了。” “那便依你所言。”月摩尼光王菩萨无有异议,随手将请帖放到一旁,无视了其上的天仙手笔。 而在南荒之中,一身宽大红袍的余元面色不好,对着身边的齐正言苦笑道:“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最终都会落到我头上来。” 齐正言没有理会其人话中自嘲之意,只是忧心道:“我看那金鳌岛使者高高在上,想来宴无好宴,你自当小心。” “此事我心里有谱,”余元点头后,“届时天下法身前去赴宴,你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证就法身,那手下势力便可尝试走出南荒,向中原发展了。” “这不是好时机,”齐正言摇头道,“有魔君注视己身,我还要分心镇压魔皇爪,现在突破法身来说,实在太早了。” 余元闻言扬眉一笑,隐显几分邪意:“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替你暂时挡住魔君视线呢?” 齐正言身子一顿,半晌方道:“既是如此,或可一试。” “那你等我消息。” 第347章 使者遇阻,孟奇直播 冬至日,南荒。 一艘巍峨华丽的仙船高悬于十万大山之上,远远望去,似乎比多半数的山峰还要更为壮观,不比一些山头小上多少,其遮蔽了天穹的烈日,在南荒大地上投射下一方阴云。 一位羽衣星冠的女子傲立船头,周身与虚空天地传来挤压之感,似是两个庞然大物在互相对撞。 这是来自金鳌岛的使者,一位天仙! 其人俯视下方,朱唇轻启道:“有请血海罗刹赴宴。” 下方的血衣教旧址上,余元风轻云淡地对着齐正言点了点头,怀抱化血神刀,在一众弟子门人的仰视下踏着自楼船上延伸而下的白云长阶,登临了仙舟。 视线在余元身上一扫,金鳌岛使者微微皱眉,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穿余元的虚实! 难道是那柄天仙级数神兵的缘故,据闻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使这柄短刀完全苏醒了......金鳌岛使者扫了一眼被余元拥在怀中的鲜红色短刀,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招呼: “见过余先生。” 语气比之方才,却是客气了许多。 不论如何,血海罗刹本身也是老牌法身强者,成道与陆大不过先后之别,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化作地仙也不会让人意外。 再加上其人如今又有完全苏醒的化血神刀在手,一身实力在楼船之中也能排的上号,是以自己就算是天仙,也不能小觑其人。 这个时代能证就法身的强者,无论是天资还是气运皆有不凡之处,论起质量来可是远远超出以往! 见金鳌岛使者这副前倨后恭的样子,余元无所谓地笑了笑,目光越过其人,视线穿破氤氲,看向了楼船上的其他客人。 陆大、冲和、古尔多、苏无名、高览、韩广、孟奇,以及与本尊曾有一面之缘的天命道人...... 心中将诸位法身强者挨个盘点过去,余元却是发现,正邪二道、门派世家,凡是真实界中有名有姓,行踪可以确定的法身高人基本都来到了此处,自己可以说是最后一名了。 对此不作评判,余元没有上前与众人见面,而是独自一人踱步到楼船边缘,眺望下方南荒景色,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点了一番船上客人,金鳌岛使者突地开口,声音悦耳动听,如鸣佩环:“还有最后一位客人不曾上船,请众位再稍待片刻。” 其人言语引得不少法身转目看来,依旧存世,不曾转变为神灵之躯的古尔多扬了扬手中恐怖之意满溢的巨斧,开口道:“是谁架子这么大,要等到使者最后去迎?” 古尔多面容阴沉,似乎在先前上船之时吃了点亏,如今故意开口,欲要挑逗客人与主人间的对立情绪。 金鳌岛使者身材婀娜,五官秀美,加之法身强者所独有的高渺气质,果如神话故事里的天庭仙子一般,令人心旌动摇。 她看了一眼古尔多,视线在其人手中巨斧上微微停留,语气淡然道: “金鳌岛所发请帖,大多数法身们都能见到,只有某些行踪难以确定的强者不曾获得。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法身高人不打算赴宴,自以为仗着某些因素便能回绝主人家。对于这些法身,金鳌岛自然要好生劝说了。” 古尔多闻言闷哼一声,因为他起初便是这副打算,直到被金鳌岛使者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方才安生下来,如今见其人旧事重提,自然脸色不算好看。 ——由于草原南下、正邪大战诸事都不曾爆发,古尔多也不没有亡于苏无名剑下,借着长生天所遗神髓珠方才返生。 没有在生死间走上一遭,如今的古尔多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草原金帐大汗,更兼长生天被余元暗杀的缘故,其人掣肘不再,作风比之以往更显骄狂。 见其余人等再无异议,金鳌岛使者嘴角弯起,指挥着仙船升起氤氲,驶入虚空,暂时脱离了真实界天地,在吱吱呀呀的虚空挤压声中向着某方净土行去。 楼船上众人皆是默然,各自闭目养神,一片沉静。 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头,孟奇双手收入袖中,念头一动,一枚巴掌大小的、镶嵌有不同数字和奇怪按钮的金属薄片滑入了手中,被他打开。 神识进入万界通识符之中,孟奇驾轻就熟地在“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中开了一个直播,以自身双眼为摄像头,将所闻所见投射到光幕之上。 【‘橙子’已进入聊天室】 【‘内克瑟亲王’已进入聊天室】 【‘戏精本精姬某人’已进入聊天室】 【‘索我于枯鱼之肆’已进入聊天室】 【‘蓬莱岛炼气士天玄’已进入聊天室】 【......】 霎时间,孟奇的房主权限上就闪过了一排排名字,可见他的直播引起了多大热度。 孟奇心底偷笑,干脆利落地给直播画面上增添了一个题目: 【赴宴金鳌岛:请各位客人上船!】 ...... 视线古怪地从孟奇那里收回来,余元略带无语地摇了摇头,对于前者随时随地的恶趣味不做评论。 远眺着正在接近的兰柯净土,怀抱赤色短刀的俊美年轻人眼中闪过笑意:“竟然不识趣地想请法海上船?这金鳌岛使者怕是不知道修行报身法的佛门僧人在净土中到底有多强罢?” 霞光自莫名高处降下,祥云在仙舟两侧相拥,幽暗虚空里起伏不定的能量大海被排开,诡异莫名的虚空生物自主散去,华丽又缥缈的楼船停在了兰柯净土之外。 金鳌岛使者复又立在船头,看向净土之中,吐气开声道: “有请法海禅师赴金鳌岛之宴。” 她有意用上了金鳌岛的名头,似乎在告诉内中之人不要不识好歹。 而楼船上的一众法身高人都睁开了眼,满是疑惑地看向兰柯净土之中。 这法海禅师究竟是谁?真实界中为何无其名号流传?其人又是如何被金鳌岛所知的? 众多法身高人心中同时有念头发散,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目现了然,像是有所猜测。 在一众目光围观下,兰柯净土之中传来话语,包含清净慈悲之意: “南无法海雷音如来,贫僧无意赴宴,还请主人家见谅。” 金鳌岛使者微微皱眉,再度劝说道: “禅师八年前曾入海外仙境一游,与三霄岛‘混元仙子’一论道法,发人深省,后又与其他几位法身一一试手,最终被誉为四奇三魔五老仙之外的‘一佛独尊’。 “我金鳌岛岛主对禅师心慕已久,特意命我等请禅师赴宴,还请禅师赏光。” 船上众法身闻言,对于所谓“海外仙境”之语不免有些疑惑,唯有以冲和、孟奇为代表的几人轻轻颔首,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因缘。 原来法海在真实界中名声不显,却于那海外仙境中大受追捧! 而兰柯净土之中的法海本人却是微微摇头,不曾想当年为配合最古宇宙之中的本尊感悟末运之道,特意找寻三霄道统的举动竟会在此事中应了上来。 当真是一饮一啄,皆由前定。 话虽如此,法海还是不打算前往金鳌岛赴宴,一来有余元前去,此事已然足够,二来金鳌岛之宴尾声会有青帝驾临,与幕后主使梅山大圣袁洪开战。 作为同青帝佛门身药师佛关系密切的法海,自然不想随意参与进去,免得引起莫名变化。 要知道,法海此身可是王珝借法海雷音如来的舍利子而出,如果药师七佛皆是一人的话,他大大咧咧站到青帝面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说不定会直接点醒青帝?或者作为法海存身之基的佛陀舍利被青帝收回? 他可不敢去赌那微小的可能。 念及此处,法海叹了口气,向外传音道:“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 金鳌岛使者眉头一皱,刚要下最后通牒,突然面前兰柯净土微微一震,大放无量光明,遍照虚空十方,有梵音禅唱之声从其中传出,洒播三界: “身色白红手结说法印 四愿成就二资胜威严 正法胜幢剎中吉祥者 宣法雅音海前我敬礼 大法音摧彼诸敌论难 具足深如大海之语教 无余能息有情诸苦者 宣法雅音海前我敬礼 ......” 此乃敬礼、供养、皈依法海雷音如来所念偈语,uu看书w.knshu.cm 法海如今诵此佛偈,态度已然很明确了。 “......” 金鳌岛使者沉默间,似乎从兰柯净土所放佛光之中看见了一尊身成白红色,手结说法印,端坐白色莲台上的清净佛陀,周围海潮雷音鼓荡不休,似能化养群生,摧灭异论,万界唯此一佛独尊。 “既是如此,那便遂了禅师的意思罢,金鳌岛对此实在感到惋惜。” 使者摇了摇头,没有多言,直接驾驶楼船离开了这方界域,似是一分一秒都不愿多加停留。 而在“诸天万界进步青年大型联谊会”中,有人风趣地说了一句: “这金鳌岛使者怕是吃瘪了,怂了!” “哈哈!” ...... 海外仙境。 此地位于汪洋大海之上,以诸多岛屿和仙府为主体,彼此间距离广大,藉由专门布设的传送阵往来沟通,是以又有七海二十八界之名。 某处不知名小岛外,一个披头散发、俊秀出尘的年轻道士立于扁舟之上,突地回首看向虚空,不久后又怔怔看着面前的碧波,自言自语道:“东方琉璃世界?法海雷音如来?” 年轻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足下稍稍用力,扁舟驶离小岛,向着海天深处滑去。 “青华长乐界、紫府洲、东方琉璃世界、纯阳金阙宫,也不知这些地方究竟残留了多少。不过,总比当初的宛丘好太多了......” 第348章 洪荒碎片,撞见青帝 当余元等人相继登上来自金鳌岛的仙舟楼船的同时,海外仙境的一众法身高人也登上了另一艘巨舟。 两艘巍峨华贵的楼船穿遁虚空,遨游在能量大海之上,从不同方向抵达了金鳌岛,彼此间相差不过几个呼吸。 当两艘楼船上的法身高人们相互打量对方时,从真实界回归的这艘楼船上,羽衣星冠的女性金鳌岛使者飞身而起,与另一位同样打扮的男性使者相会。 “你那边来了几人?”女性使者当先发问道。 “四奇三魔五老仙,五位地仙、七位人仙一共十二人都到了,”男性使者回了一句,“你那边呢?” “十四位法身只到了十三位,”女性使者脸上泛起微澜,“兰柯寺法海禅师没有应邀。” “法海禅师?”男性使者面色凝重,“此事你我二人无权置喙,还是报于岛主知晓罢。” “善。” 二人交流片刻,各自落回楼船之上,操纵着仙舟垂下白云阶梯,搭在岛屿边缘。 “请诸位客人登岛。” 目光沧桑的男性使者与身材婀娜,高傲内敛的女性使者异口同声地说道,催促一众法身下船。 众人面色犹疑,没有轻举妄动,俱都在等那个出头鸟。 见此场景,女性使者出言道:“金鳌岛乃太古洪荒碎片,其内自成一界,多有强横荒兽生存,诸位切不可各行其是,还是在我金鳌岛使者指引下入岛最为安全。” 相互对视几眼,宽袍大袖、潇洒不羁的韩广忽然笑道:“主人家既然发言了,我想我等还是遵从为好。” 说完便一步迈出,下了楼船,身形在入岛的一瞬间微微扭曲,旋即消失不见。 众人见此便知,其人已然入了岛屿内部去了。 “韩广行事诡谲,难说其人会不会借着这个时间差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孟奇心中一道念头闪过,旋即迈步出列,掸了掸袖袍,对着一众正道法身点了点头,便紧随在韩广后面,进入了金鳌岛。 见韩广、孟奇先后入岛,真实界一众法身不再犹豫,各施手段,或驾遁光,或化剑气,或作紫阳,或融虚空,齐齐往金鳌岛中遁去。 余元变作一溜血线,隐在其中,毫不起眼。 见对面一方入了岛,来自七海二十八界的十二位法身高人也默契地对视一眼,各展神通,一同闯入岛中。 待所有客人都被邀请上岛后,两名天仙使者不言不语,闪身入岛,担负起引领客人的职责,引导他们前往宴会所在之地。 很快,长久以来一直笼罩在金鳌岛上的浓雾渐渐合拢,将这处充满了殷商风情的古老地界重新掩盖下去,任由其飘荡在真实界的东海尽头。 而远在天际的万顷碧波之上,正有一叶扁舟似缓实急地向着此地滑来,一位披头散发、俊逸出尘的年轻道士傲立舟头,双眼眯起,脸上略带笑意。 “金鳌岛内邀仙友,生死簿上早标名......” 隐含惆怅的话语从年轻道士口中道出,满是古老沧桑之意。 ...... 双脚刚落在金鳌岛上,之前岛外所见的一切忽然不见,天地变化,蔚蓝高阔之感从每个人心底生出。 “这便是太古洪荒景色吗?” 余元环视四方,发现所有法身都聚集在一处,最先进来的韩广正独自立在一旁,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观望着众人。 心念一动,余元笼在袖袍底下的双手上闪过一抹血色,旋即便放开双手,在金鳌岛使者的注视下姗姗地走到了一旁,独自一人成队,跟着两名天仙使者向着岛屿深处低空飞掠而去。 ——余元以往表现出来的名声自然是邪魔外道,但在他暗杀了长生天,与齐正言走到一处后,他的身份便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古尔多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声气,哪怕他在长生天陨落后算是分得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韩广心机深沉,表面上虽然对余元和颜悦色,但心底到底如何去想谁也不知情。 正道一众法身除了知道余元真实身份的冲和、孟奇之外,其他人对他也是冷眼以待,不理不睬。 仔细算去,排除掉冲和、孟奇之后,和余元关系最为融洽的法身强者竟然是罗教的渡世法王和远在北周,彼此间互不干扰的高览! 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眼下他隐隐被众人排斥,其他法身都是交好成队,唯独他孤身一人,这倒也让他自在不少,一些小动作也不虞被人发现,称得上是有得有失了。 当众人离开登岛所在地之后,才有一条血色小蟒自石缝间游出,眼中闪过一抹极为人性化的灵动笑意,摆动着身子向着另一个方向窜去。 血海一脉那“分化万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名声,可不是虚传的! ...... 太古洪荒时隔久远,天地法理与如今都有不同。 虽然金鳌岛只是洪荒万千碎片之一,但其上还是残留着与真实界如今风景大为不同的苍凉与蛮莽景色。 余元所化的血色小蟒一路行来,所遇仙禽神兽、强横荒凶层出不穷,既有金翅大鹏、烛九阴等名声流传在外,至今仍不消退的上古神兽,也有合窳、蜪犬这等外界已无踪迹,只有名号流传的山海异类。 不过名声大小与实力强横显然无关,余元就在途中见到了一头外形似牛,苍身,音如婴儿的古怪荒兽,鼓动万千玄阴雷霆,扑杀一条盘踞在幽深玄潭之中的真龙。 当那头实力明显不弱于天仙的牛形荒兽心满意足地衔着龙尸离去后,余元才在记忆中将其与一个名字对上了号。 犀渠! 《山海经》中载:有兽焉,其状如牛,苍身,其音如婴儿,是食人,其名曰犀渠。 后人注解道:“犀渠盖犀牛之属也”、“犀渠如牛,亦是啖人。”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名字背后,却是一尊吞吐太阴之菁、猎杀真龙的恐怖荒兽呢? 经此一遭后,余元便更加小心翼翼地潜伏起来,不敢有任何放松大意,哪怕他在各地都留下了血神子分身,也不过堪堪保命罢了。 往往不过一会,余元便能感应到有血神子不明不白地消失或者死亡,明显是被某些强横荒兽之间的争斗波及到了。 太古洪荒之凶险,可见一斑! 如此行了半天,由血神子伪装成的“余元”所在的一众法身队伍都快要抵达目的地时,余元真身才在岛屿边缘的一处崖岸上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只见一头黑色凶禽在此筑巢,巢穴周遭散落了诸多白骨,颅盖之上皆有破损,明显不是什么善类。 “此地靠近岛屿外围,荒凉僻静,贫瘠不堪。那凶禽虽然只是地仙战力,但在周围千里之内,也算得上是一霸了。” 零碎的灰石裂缝之中,几根无名杂草顽强地从中钻出,昭示着生命的坚韧与不凡。 不过如今却被血色小蟒压在身下,发挥出了蒲团软垫的作用。 “金鳌岛之宴凶险无比,我与其去打生打死,混战一番,倒不如在此隔岸观火,事有不谐便可抽身而退。” 余元一双蛇目盯住了在巢穴之中休憩的凶禽,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吞噬,鸠占鹊巢。 “只待我寻得机会,合身往上一扑,便能将那凶禽的一身精气神全都掠去,只余一张表皮空荡荡落下,供我伪装之用。” 余元在排除了数十个目标之后,才选定了这头凶禽,作为自己吞噬、扮演的目标。 他早已观望好附近形势,此地荒凉贫瘠,那些强大荒兽没有看得上这里的,周围也无人造之物,最大可能地排除了幕后黑手可能的干预。 而那头黑色凶禽也是实力不高,但血脉奇异,似能追溯至某种异类神禽上去。 总体而言,是最合适的目标了! “事不宜迟,便是现在了!” 余元念头一动,蛇身往前一窜,信子一吐,发出“嘶嘶”之声,如同普通的蛇类荒兽一般,向着那凶鸟巢穴附近游去,似乎是要偷袭那凶禽。 而那凶禽果然警觉,余元只是刚有动作,便见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如乌云盖顶。 却是那黑色凶禽早就注意到了余元所化的血色小蟒,见有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于是双翼一展,滑翔而下,探首啄向余元。 面对锋利的鸟喙,余元心情放松,犹有闲暇怪笑一声:“终究灵智未开,所谓禽兽之变诈,也就是这个层次了!” 但还不待他暴起,合身扑向凶禽,便突然蛇身七寸一紧,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莫名出现在他身后的神秘人不知是何等存在,被其拎在手中,余元只觉自己一身道力悉数陷入死寂,与一众血神子之间的联系也被禁锢、锁定,虽然彼此间消息仍能沟通无碍。 但若想借此挪移逃生,却是在痴人做梦了。 而那黑色凶禽更是凄惨,明明美食已然到了口前,视界中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对方只是微微挥袖,自己便倒飞回去,一头撞在山崖之上,头破血流,羽毛凌乱,哀鸣不止。 但比之原来被余元谋算的下场,却又是好太多了。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和我有关的因果,”一道清切雅致的声音淡淡传至余元耳中,隐含笑意,“没想到竟然是一条小蛇。u看书 .ukanshuco” 余元对方拎在手里,与寻常蛇类无二,全身筋骨就像被打散了一般,软趴趴地耷拉下来,感官也受到限制,只有视角在不断晃动间窥见了对方真容。 披头散发、脚踏芒鞋、一身青袍、俊逸出尘...... 余元心中一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有这副打扮的除了上古五帝之一的青帝外,还能是谁! 没想到自己在岛屿外围耽误太久,却是刚好撞到了潜入金鳌岛的青帝。 可以想见,当自己准备对那凶禽下手的时候,青帝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行动,并及时把自己拎起来,禁锢了一身能为。 这一下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正当余元心中念头此起披伏时,一直在打量他的青帝忽然轻咦一声,淡淡笑道: “我却是没细看,原来你也不过是他人一尊化身罢了。唔,与你这化身不同,你那本尊才是我的有缘人。” 不待余元作出回答,青帝把他一拢,反手盘在掌上,便悠游自在地向着岛屿内部行去,一路上觑众多荒兽神禽如无物,毫不放在眼里。 见自己马上就要涉及到两位造化级数的大神通者的彼此交战当中去,余元连忙心中动念,呼唤王珝、法海等人。 他虽然不指望本尊等人能来救自己,但好歹还是要把自身当前状况交代清楚,免得把这条命白白地交待在这。 对于自家的未来前途,余元已经不指望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在这个下场,我也怨不得别人……” 第349章 大皞伏羲,太昊青帝 灭运宇宙之中,王珝端坐太元天,面色阴晴不定。 金鳌岛之事牵扯深远,背后有彼岸大人物出手干预,王珝自然不会不去关注。 是以当余元赴金鳌岛之宴时,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余元所见,自然也见到了青帝真身。 自然不用余元心中传念,王珝也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 但与余元所想不同,认真计较起来,王珝反而觉得余元危险并不算大。 “若我所想不错,金鳌岛一行,孟奇等人回返中古,点醒青帝佛门之身,使药师王佛寂灭后再度涅槃。此事背后,该是阿弥陀佛与道德师伯两位彼岸者之间的斗争。” 道人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披着的太极道袍,心中有所猜测。 “如今弥勒大菩萨已借大晋前太子赵谦之身降世,背后站着的是阿弥陀佛这位圆满报身净土成就的大人物,而青帝背后自然是道德师伯在加以支持。 “认真计较起来,我和青帝也算是一个阵营的队友,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才是。” 话虽如此,王珝还是心有顾忌,于是念头一转,抽离了一丝神念遁出灭运宇宙,回返真实界,接管了余元的意识。 而在这个过程,没有任何人来阻止他。 将他送至这方宇宙的道德天尊,对王珝的举动似乎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 金鳌岛上,化作血色小蟒,被青帝搁在掌中的余元忽然睁开双目,内中水光一转,蟒身血色退去,露出黑色龙鳞,蛇首有分叉鹿角探出,几欲化作真龙。 青帝低头扫了一眼,轻轻点头道:“原来是本尊过来了。” “人族天仙王珝见过东方天帝,”化作一条迷你黑龙的王珝龙口开合,拜见青帝道,“还望陛下看在贫道......” “你所言我俱都知晓,”青帝笑着打断了王珝的话语,“你且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 正当王珝心中微喜间,青帝面色淡然地道出了一桩隐秘:“毕竟论起你之传承来由,阳侯也是我座下臣子。便是看在此间情分上,我也不会动你。” 王珝闻言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话语间满是惊愕之意:“阳侯?伏羲六佐?” 作年轻俊秀道士打扮的青帝双眼眯起,笑意盈盈:“不错。” 太元天之中,王珝本尊面皮一抖,正在渡第二次天劫的灵海道人险些被上下交击的天雷、地火命中,一身功果差点就此付诸东流。 兰柯净土之中,法海清净不再,换作悲苦,默默无语,只能低喧了一声“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的佛号。 西游世界,三十三天之外,兜率宫中,古老的道门天尊毫无波动,依旧看着眼前的炉火熊熊。 玉皇山顶,天帝奉像之下,波光粼粼的长刀发出轻吟,一闪而没。 而在金鳌岛上,余元化身面前,青帝负手而立,悠然自得道: “太皞,一作大皞,又作太昊。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太古纪元的大皞伏羲氏是我,上古时代的青帝太昊是我,太乙救苦天尊是我,中古时代的药师王佛是我,乃至纯阳子,东阳神君也是我。” 他手掌松开,王珝所化黑色真龙从其指掌间跌落,恢复人身立在地面上,心乱如麻。 似乎犹嫌不足,青帝转头笑道:“太古三皇并称于世,东皇身为黄老君真灵转世所化,太古纪元终结时融合黄老君遗蜕所成的天道怪物,想以此逃脱亡于昊天上帝之手的命运,可惜最终陷入混乱疯狂之中。 “昊天上帝击杀东皇太一后,得到道尊遗法,为逃脱‘纪元终,天帝陨’的宿命,埋葬过去未来,寄托在太古雷池之上,于本纪元初以神灵之身面世,只是心有魔债,不甘之下逆乱成魔。 “难道与祂们并称的天皇伏羲氏就只能被困生死原点当中,受到阿弥陀佛的操纵,堪称最为悲惨的彼岸者?” “所以......”王珝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问道。 “所以我放弃了彼岸功果,学昊天重头再来,还特意选择以祂和东皇鲜血浇灌而成的扶桑古树为寄身之物,化作执掌木行的先天神灵降世。反正伏羲一世也是以木德而王天下,彼此之间自有一份契合。” 青帝,不,应该说太昊语气渺远,抬首眺望着天际,似乎在与某些存在对视。 而王珝已然从震惊当中渐渐回过了神,见太昊帝这副表态,于是不由道:“陛下将其中隐秘道出,不怕其他彼岸者知晓吗?” 青帝摇摇头,看着王珝道: “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以为控制伏皇之躯的为何是阿弥陀佛?我药师佛之身又为何修行其人开创的报身一脉?此事就跟魔佛、天道怪物的真实身份一样,不少彼岸者本就是知情人物甚至是当事人。除了寥寥几位外,也只有这个纪元成长起来的小辈才会一惊一乍,以为是什么惊天秘闻。” 也是,如果我所见道书记载不错,那么伏皇和青帝之间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若说无人猜到二者之间关系,那才是无稽之谈......王珝心中暗暗点头,旋即他又哭笑不得的发现,原来自一开始,他就和青帝扯上了关系。 当年还对青帝因果畏之如虎,没想到我最开始的功法典籍《阳侯秘要》来源,便是其人的柱石之臣......王珝摇摇头,将某些胡思乱想抛去,看着眼前的青帝疑问道:“那陛下今日来金鳌岛上,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已经自行揭破了身份,但青帝依旧是那身青色怪袍,脚踏芒鞋,披头散发的俊秀道士模样。 其人轻笑一声,言语清切雅致:“我再证造化后,自开道路,另辟蹊径以登临彼岸,如今卓有成效,正该回到过去,将己身一一点醒,以归本身。这一步,和正统登临彼岸之法别无二致。” 经由青帝解说,王珝才明白了其人当前是何等境界。 严格说起来,现在的青帝已经不在“造化大神通者”一词所能形容的范围之中,但他又切切实实的不曾登临彼岸,或许可称之为伪彼岸,且无论是在何时何地都有此功果,并不似九幽当中的黑天帝、九乱天尊等老怪物。 简而言之,青帝就是世间最近彼岸之人。 而青帝若想证道,则与原著中所叙一般无二,不断点醒他的过去身、分布在不同未来乃至平行世界线和时间线的将来身等作为,都是必要之举。 是以其人才掺和到了金鳌岛之宴中,打算借与梅山大圣袁洪交战之力,不着痕迹地将应劫之人孟奇送回过去,使其点醒青帝的佛门身。 毕竟孟奇作为元始天尊做减求空的对象,魔佛的脱困之鱼,身上因果深重。 青帝将其作为棋子,无论是谁都不会直接出手破坏其人算计,只能在幕后不着痕迹地进行引导。 这样一来,就给了青帝腾挪转变的空间。 这其中,自然得到了几位逐渐归来的彼岸大人物的允诺与干预,比如道德天尊、阿弥陀佛,以及陆压道君背后那位。 当然,现在有王珝这个因果牵连之人在此,青帝的选择便更加充裕,所能做到的事也会更多。 “所以,你可曾明白你的任务?” 青帝向着金鳌岛上的碧游宫走去,王珝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贫道明白,无非是……” 无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掩人耳目罢了。 王珝面色微苦,心中知晓,自己算是正儿八经地要被诸天大能纳入到视线之中去了。 但是,身不由己啊! 见王珝知情识趣,青帝满意笑道:“此外还有一事要托付给你。” “还请陛下吩咐。”无可逃脱之下,王珝拱了拱手,算是表明了自身阵营态度。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青帝微笑道,“想必你已知道稍后将要去往之地。到了那里后,你若有意,可往玉皇山一行,届时自有你一番好处。” 见王珝脸色,青帝又笑眯眯补了一句:“此乃我和光阴刀中那位约定好的事情。” 秉着债多不愁的心态,王珝点点头,生无可恋道:“贫道知道了。” “如此,你便在此静候罢。”青帝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对王珝道,“我这便去寻那袁洪了。” “恭送陛下。” 王珝对着青帝背影躬身一礼,送走了这位与自己关系匪浅的大人物。 接着,他连忙抽离了自身意识,将余元放了出来,匆匆留下一句话,便意念回转了灭运宇宙:“青帝陛下所言你已尽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安心上路罢。” 只留余元一人欲哭无泪,借由血神子之间的联系,挪移到了正在金鳌岛上探索的孟奇身边,语调匆忙:“小心些,很快就有大变发生!” “哈?” 面对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余元,孟奇微微歪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 太元天中,王珝意识回归本体,没有关注已经渡劫成功的灵海道人,而是心思一转,想起了另一件事。 “河图洛书在太古纪元中就有名声流传,u看书 ..co 二者乃是易道至宝,合一后为彼岸级绝世神兵,而河图则是伏皇之物...... “本方宇宙中也有先天易之道祖河图,而洛书之名不见流传,只是我命运化身洛川那一世,本命法宝以此为名...... “这方宇宙中大部分先天灵宝出身的金仙道祖,在真实界中皆有相同称呼的绝世神兵流传。而某些生灵成道的金仙道祖,比如孔极、娥凰等,在真实界中亦有类似跟脚的神圣存在......” 王珝沉吟片刻,身子一颤,宽袍大袖,气质与韩广相类的洛川身影自背后浮现,化作真实。 “此事就麻烦你了。” 王珝对着洛川点了点头。 “便交由我罢。” 洛川打了个稽首,遁出了太元天,向着宇宙星河深处,河图道祖所在之地行去。 “除此之外,此方宇宙佛门二主中有一位琉璃佛主,其人因果道胎却唤作‘弥陀佛祖’,这位的跟脚究竟如何,也值得我去试探一番。毕竟其人立场也涉及了道德师伯交付给我的任务。” 道人抬头看向太元天外,只见虚空宇宙另一方界域深处,一方清净琉璃之天当中,一尊内外明澈,身如琉璃,净无瑕秽的佛陀端坐紫色福德莲台之上,脸含微笑,乌发肉髻。 其人背后,一尊似黑似白、因果流转的佛陀躺在虚空金色莲台之上酣睡,而琉璃佛主本人则对王珝视线若有所觉,停止了讲道,对着虚空微微一笑。 以太玄道主形象面世的王珝轻轻颔首,一副守虚安宁模样,算是与对方见过。 第350章 不见南华,中古玉皇 封神世界,宋国,蒙邑。 一道光华自天而降,落在地面,显露出王珝身影。 眼下他配合此世风情,曲裾深衣,续衽钩边,倒也是一副公士模样,看起来颇显老成,地位不凡。 “此世历史发展与我所知不同,不说其他,光是年号之间的差异便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王珝掐算天星,选定了方向,向着北方默默行去。 “若非小孟在此世渡劫时有史家人士记下了天象异变,我还真无法把握其中时光脉络。” 当初孟奇在封神世界中突破法身时,此世白昼如夜,有史官记曰: 【显烈王六年午时,天狗食日,昼再昏,不祥之兆。】 其中的“显烈王”,并非王珝所知春秋战国时期任何一位周天子乃至诸侯王的年号。 但若仔细计较其他世界流传下来的周王室谱系,便能发现有周烈王及周显王这两位周天子的名讳流传,不由让人怀疑,二者之间是否有着某些因缘关系。 另外,在其他有先秦史书流传的世界里,对于道祖下降之身,道家创始者老子的记载,却是在周景王以及周敬王时期,如周景王庶长子王子朝携周室藏书奔楚,老子西出函关之类。 此事与周烈王、周显王在位时期之间,差了百多年。 而在周烈王、周显王时期,宋国蒙邑却有一位大能出世,乃是宋国公室之后,姓庄名周字子休,后世尊为南华真人。 因此,王珝特意分出一道化身来此,看能否与这位自己修行至今一路所遇的最大幕后黑手见上一面。 经过身在灭运宇宙的本尊百般试探,王珝可以初步确定,灭运宇宙当中的那位先天灵宝、太虚道祖太虚镜,并非庄周在那方宇宙的他我投影。 毕竟庄周本人主张“齐物无己”,境界之高远,以至于老庄齐名,所谓梦蝶之说,不过外显表象罢了。 若真探究梦蝶背后的道理,所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便是了。 “物化”者,物我两化而融为纯一。 而太虚镜的太虚大道,远不能概括其人道理,拘泥于虚实之辨当中,算是落了下乘。 若是哪日太虚镜能合了与其太虚大道截然相反的五行大道,自成虚实,运转造化,或可在类似领域上与庄周本人一拼罢。 据王珝猜测,太虚镜如果真在真实界中有跟脚存在,恐怕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中的那位仙姑脱不开关系。 毕竟那位最擅长的便是借幻设警,醒世人痴顽。 “封神世界处于上古先秦时代,承三代圣王遗风,内中机缘众多。但最大的一份机缘,便是此世中相继出世的百家诸子。” 王珝走在路上,安步当车。 “别的不说,若是我所知不错,老子西出函谷之事发生时的周天子周敬王,其父周景王姬贵之兄姬晋,也是仙道中一位赫赫有名的大能,我姬姓王氏得姓之祖,玉宸大帝王子乔。” 这位大能控鹤吹笙引凤的形象为后世所知,对于道门某个时期的服制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所谓道服有披、褐两种,褐就是如今的道袍;而披,便是由王子乔形象及上古莽荒部族图腾崇拜引发而来的羽衣鹤氅。起自王子乔,发扬自方士栾大。 再加上其人道号根由似与灵宝天尊有关,道门中有不少典籍都托其人名讳所作,足以说明这也是一位道门祖师级别的人物。 “可惜无缘得见。” 王珝摇了摇头,眼前已然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一座小城轮廓,正是他此行目标,宋国蒙邑。 王珝方才掐算天星,梳理此世时光脉络,隐隐间察觉到如今正是庄子存世之期,若无意外,这位大能应该正以宋国蒙邑漆园吏的身份在人世间行走,并于数年之后辞去此位,逍遥世间。 是以王珝才不偏不倚地径直向此地行来,没有任何动摇。 到了蒙邑城门口,守门兵士见王珝一身合乎规矩的打扮,自不敢小觑于他。 如今天下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能一举一动皆符合周礼者,不是儒家之人,就是某些严守规矩的公室之后。 因此,哪怕王珝不曾乘车前来,也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这几名兵士还是轻松就放他过关了。 入了蒙邑,王珝不见迷茫,顺着心头一点灵觉感应,走向了城中漆园所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华真人便在此处为官,主督漆事。 到了植满漆树的园子之外,王珝对着两名看守在此的兵士微微一礼,一板一眼道: “在下秦地王珝,闻此地有大贤庄周,其学无所不窥,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是以特来拜访,还望二位通传。” 两名兵士被王珝故意说出来的一番拗口之语弄得头晕脑胀,耐着性子听完之后,方才对视一眼,拱了拱手,算是还礼道: “这位...这位大夫,我二人在此看守漆园十余年,实在不曾听过庄周其人。” 他见王珝曲裾深衣,续衽钩边,似是有官职在身,故以“大夫”称之。 “不曾听过庄周?”王珝眉头一皱,“那庄子休、庄子沐之名可曾有闻?” “不曾。” 两个兵士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那此地漆园吏是谁?可否容我一见?” 王珝犹不死心,再度发问。 “这倒是无妨。”一名兵士点头答应下来,转身走入漆园之中,留另一人在此,与王珝搭起话来。 王珝从其人言语中得知,蒙邑近二十年来,都不曾听闻过庄姓之人,或是宋国公室之后来此任职了。 至于什么南华真人,更是如听天书一般。 过了片刻,先前那名兵士带着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对王珝介绍道:“这便是我蒙邑主督漆事的漆园吏,裘盈。” 王珝于是上前和其人攀谈,自谓乃是秦国大夫,奉秦孝公之命遍访乡野群贤,路遇蒙邑,听闻此地有贤人庄子隐居,是以特来寻访。 而在对话期间,王珝又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手段,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对方的心防。 终于,裘盈踌躇一阵,为王珝道出了一桩隐秘之事。 “我初任漆园吏之时,曾于房中发现了上一任漆园吏所遗的一方木匣,上书‘南华经’三字,我好奇将其打开,发现乃是一卷书稿。试阅之,其文汪洋捭阖,仪态万方,我从中所获良多,心下仰慕,于是遥尊书者为师,恭敬以待。 “今日从贵客口中得闻南华真人之名,方才知晓老师名讳,盈在此谢过了。” 王珝闻言动容道:“既是如此,也请裘兄大开方便之门,容我入室一观。” “为感贵客之恩,此乃当然之事。” 裘盈喝退兵士,恭敬请王珝入内,在厅中稍后,自己则转入内室,不多时便捧着一方木匣走了出来。 “贵客请看。” 王珝抖了抖袖袍,将木匣接过,看了上面篆体书就的“南华经”三字一阵,方才启开匣盖,看到内中事物真容。 只见浅黄色的木匣内部,一叠绢丝所制的书稿整齐地放置其中,其上字迹古朴,绢质泛黄,显然有些年份了。 王珝注目片刻,在裘盈注视下右手探入其中,轻轻一握,将书稿尽数拿在了手中。 刹那之间,王珝只觉此身微微一沉,无数莫名事物自书稿之上浮现,落到了自家身上,脑海当中有繁杂纷乱画面流转而过,叙述着不同的道理与故事。 “庄先生?” 呼唤声打断了王珝沉思,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正看见裘盈一副出远门的打扮,对自己言道: “先生既执文书来此,这蒙邑漆园啬夫一职就拜托先生了。呵呵,听闻先生乃宋国公室之后,这漆园交于先生照看我也能放心不少,更可趁此机会外出一游,看一看这周室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王珝默然片刻,对着裘盈一拱手:“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挽留先生了。” “庄先生请便。” 裘盈点点头,便迈步跨出门去,将王珝一人留在了厅中。 目送对方远走,王珝叹了口气,悠悠道: “吾爱王子晋,得道伊洛滨。 金骨既不毁,玉颜长自春。 ...... 举首白日间,分明谢时人。 二仙去已远,梦想空殷勤。” 摇了摇头,王珝负手走入室内,将此间经过报于本尊知晓。 ...... 真实界,过去之中,玉皇山。 山峰巍峨高耸,景色与后世王珝在玄天宗所见相同,长满了各种奇特莲花,寒热不畏,风霜无惧,四季皆有品种不同的花卉盛开,引来不少访山游玩之人。 半山亭之中,宽袍大袖,潇洒不羁的魔师韩广立于亭中,眺望着来时山路。 视线尽头,一老一少并肩行来,老者高冠古袍,银发如雪,少者双鬓微斑,形容俊美。 正是江东王氏先祖,中古诸圣之一的数圣,以及阴差阳错之下回到中古时代的孟奇。 打量了二人几眼,韩广机敏地错开了目光,免得彼此间气机有感,暴露了自身行踪。 “数圣和苏孟都来到了这里,指不定其他人也有类似行动,本座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韩广目露思索,不再耽搁,反身踱出半山亭,向着山顶走去。 他步伐奇诡,似乎暗合某些阵势道理,兜兜转转间登临了玉皇山顶,最终却一脚踏空,坠入了峰下云海之中。 随着他身子往下一坠,虚空凝固成形,周围白云排开,形成了一座悬空之阶。 韩广双手隐于袖中,潇洒自如地踏上了无形阶梯,向着莫名之处走去。 行不过一阵,韩广眼前一亮,不知何时四周隐有波光荡漾,处处有坍塌的殿阁等建筑物冒出,几堆山丘般的残骸矗立前方,脚下空道蜿蜒入内,隐约能够看到一些朱红色的殿角飞檐自背后冒出头来。 韩广步伐不由加快几分,快速绕过那些庞大的残垣断壁,眼前豁然洞开。 一座大殿只剩下大门屹立中央,四周仿佛有流水潺潺,带来高渺威严的感觉,似乎昔年天帝就曾经站在这里,与某些强大的彼岸者交手。 而在依旧鲜艳明亮的朱红色大门下方,一袭红衣的余元背对韩广而立,抬头看着上控,周围时光绕体,隐成长河之形。 韩广心中一沉,开口道:“余元?还是天帝?” 若是余元便罢,韩广自认对方不会是自家对手。而若面前的是被天庭遗迹中残留的天帝执念附体的余元,那...... 闻得韩广言语,余元身子一动,u看书 w.ukanshu 转过身来,韩广这才发现其人身上除了那柄赤红短刀之外,还多了一口波光粼粼,似时光凝就的透明长刀。 余元面色沉静,踏前一步,嘴巴开合,声音高渺威严:“你来迟了。”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韩广先是一愣,而后猛然一惊,不假思索,撤身暴退,同时伸手向着余元按去,右手上长出第六根指头,牵引着周围万物陷入最深最沉的寂灭中去。 随着其人动作,韩广眉心凸显金色万字符,堕落邪魅不再,满是清净超然。但背后却一阵蠕动,长出了另一个头颅,赤红的双目中尽是杀戮毁灭之意。 佛魔合一,唯我独法! 虽然没有借助天庭遗迹中的天帝执念斩出天帝化身,从而晋升天仙,但韩广的这一式神通,也确确实实地触摸到了天仙门槛,威力不亚于天外大日爆发。 面对韩广的这倾力一击,余元双目轻阖,右手按在了透明长刀之上。 锵~ 一声清越刀鸣入耳,韩广身形猛然一顿,陡然迟缓起来,像是即将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奋力挣扎地向着外界逃去。 “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余元光阴刀在手,没有对韩广多加关注,只是一刀落下,旋即不再去看对方。 而在半山亭中,正与数圣笑谈的孟奇有些疑惑地转了转头。 就在刚刚,以玉皇山为中心的外界时光似乎出现了极其微小的波动,连带着自家都感受到了不轻的历史修正之力。 “难道我刚才与数圣之言,哪里触犯了忌讳?” 第351章 紫云道君,宝光如来 玉皇山顶,天庭遗迹之中。 余元采撷周遭虚空物质,以道力在腰间凝成一口刀鞘,将光阴刀收入其中,看着面前虚空,语气淡然道: “魔师虽然恶行不少,但也算是气运之子、一代枭雄,只可惜在‘天意’之下,也无力反抗。” 在他身前,零零碎碎地散落着几件事物,皆是韩广残留。 不过这些事物在岁月冲刷下大多已然腐朽成泥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还有些许本质残留,虽然品级下跌,但若花费时光用心温养,说不得还有恢复旧观的那一天。 对于余元话语,他腰间的光阴刀毫无反应,似乎不屑一顾。 余元默然片刻,挥手将那些战利品收起,而后便在朱红色大门之下盘坐,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在他身外,淡淡光阴波动,于周围数丈间构建出了一方奇妙的领域,内外宙光流速不同,几有烂柯之效。 处于这种奇妙的环境下,余元道行正以一个坚定不移的速度缓缓上涨,并将许多有关宙光和命运的道理向着本尊传递过去。 但他现在处于过去历史之中,而王珝本尊则在当前节点的一方最古宇宙之内,这些感悟何时能教本尊知晓,还是难以预测的一件事。 “虽然这些大道领悟对本尊突破传说无用,但在运转造化,凝练虚幻大道时,却能派上不小的用场。” 余元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光阴刀,神色莫名,半晌才轻叹一句:“天意自古高难问啊......” 而在玉皇山下的险峻山路末端,一位身材瘦削,面容枯槁的僧人正向着玉皇山一步步走来,脚步坚定不移却又显得沉重迟缓无比,如负重担。 ...... 灭运宇宙,太元天中。 对于余元在中古时代到底经历了什么毫不知情的王珝正安座混沌莲花之上,闭目感悟着自身功行进度。 随着孟奇等人回到中古,万界通识符暂且断了联系后,本方宇宙就像发生了某种不知名的变化,时光流速进一步紊乱,上一刻真实界一瞬过去,灭运宇宙内部可能就是十年数十年光阴转过,而下一刻,两界间宙光又有可能同步。 有鉴于此,王珝特地在万界通识符内发布了一个公告,宣布暂时停止运营,一切等孟奇从中古回来之后再说。 当然,万界通识符中停止运作的只是不同宇宙、宙光碎片间的往来交流,若如蓬莱派这种自己架构局域网的特例,则是不受影响。 毕竟以王珝一人之力,想要维持数个宇宙间的无碍通讯,还是有些困难,更别提这些宇宙中不少宇宙本质极高,不然也不会被王珝特意关注,在其中逗留。 但现在,却是苦了他了。 对于灭运宇宙为何宙光变迁如此奇诡的原因,王珝也曾试着探寻背后隐秘,不过却是毫无所得,但他偶有所感,此间改变,恐怕与道德天尊脱不开干系。 “莫非是道德师伯为我创造了机会,示意我在此时自证传说?” 王珝曾有类似猜测,但他又无法找到切实的证据,毕竟当世第一位自证传说者干系重大,其人气机牵引之下,会有诸天大能自沉睡中回归。 此间因果,除了身怀道一印的孟奇之外,谁来都没个好下场!他王珝自然也不行。 “也有可能是道德师伯另有安排。” 王珝心中暗道一句,最终还是没有做出改变,只是按照自家计划来走,坚定不移。 念及此处,王珝意念一动,超拔了灭运宇宙的宙光之上,看到了不久后的未来,再度梳理了一遍自身计划。 而后便回归本体,静静等待着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 大罗界域,常乐大世界。 大千世界地膜之外,虚空扭曲成漩,三道身影从中迈步而出,正是禹余天中的三位道君,灵海道君、神霄道君和天玄道君。 石轩和玉婆婆并肩而行,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一旁的灵海道人,引得玉婆婆面上满是笑意。 许是这番举动实在太过频繁,终于,灵海道人抬头看向石轩,笑呵呵道:“怎么,石小子,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石轩连忙摇头道:“只是一时半会还是没想到,灵海师叔您竟然就是真阳祖师。” 从他言语中称呼来看,还是没能把灵海道人和真阳子当成一个人。 在不久前的混乱洪荒道君大战当中,本不曾受到五行宗水火道君朱宏图邀请的灵海道人却在关键时刻莫名到来,与玉婆婆合力给了寂灭道祖门下道空道君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而在事后与朱宏图相见时,其人一席话语,方叫石轩明了了灵海道人的真实身份。 禹余天太古修士蓬莱祖师真阳子、五行宗绮思道祖真传弟子龙虎道人、河图道祖入室弟子洛川洛道君,这些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叫石轩大开眼界,没想到自家这位师伯,竟有如此煊赫名声。 也难怪灵海道人成就道君分明在石轩之后,但石轩彼时所收到的本心誓言反馈却不如意料之中那么多,让他当时便有怀疑,灵海道人是否也非禹余天本土人士。 如今心中疑惑解开,发现果然如此。 灵海道人闻言抚了抚头上木冠,摇头道:“你怕是没想到我会转世重来,拜入自家开创的门派,认一众后世门人为师长罢?” 石轩连道不敢,但灵海道人和玉婆婆哪个不是活成精的老怪物,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石轩这个萌新道君脸上的错愕。 灵海道人只得把那个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谎言再度拿出来说一遍: “当年禹余天大变,就连神霄师姐这等外出的道君级数的存在后来都遭了劫数,更何况我彼时不过一小小天君。是以我在托庇于太元天中那位门下后,不得已兵解转世了好几次,并于二十多万年前成就道君和神霄师姐相认。 “至于后来我为何再次转世,拜入蓬莱派中,却是其他缘故了,不好告于其他人知晓。” 玉婆婆乐呵呵接过话题道:“说实话,我原以为真阳师弟你不过是一道分神转世,拜入蓬莱派中,谁知你却是抛弃了道君道果,毅然决然地重头再来,确实让我大受触动。” 是以玉婆婆后来才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抛弃前生道果,重头修行。 “不过我好歹是为了更进一步,谋求先天毁灭大道。而真阳师弟你却为何抛弃了命运大道,又走回水之大道的老路上来?” 最开始,玉神霄只是以为灵海道人之身不过是洛川那一世的分神转世罢了,意在为自家增添一尊道君级数的化身。 毕竟虚空宇宙中类似事件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就比如某位跟脚神秘,元神寄托后天梦之大道的半步金仙。 但谁知当她某次意图让洛川出手,教训一下某人的时候,才知道洛川已然抛却前生道果,彻底转世修行,正是眼前的灵海道人。 也正因如此,玉婆婆转世的时候才没有让在其他世界游历的灵海道人前来看护,而是选择了彼时度过前两次天劫不久的石轩。 当然,其中也不乏对石轩进行提点的心思。 不过对于灵海道人与真阳子那一世选择相同,又寄托了水之大道的行为,玉婆婆还是无法理解。 “莫非你在图谋某种由水升华而来的先天大道,而命运之道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可无论是五行、太极还是混沌,都已经被人合了,而阴阳又......更不用提你某一世的师父、五行宗的绮思道祖合道也不过二十余万年,还不曾修至金仙第二步,后天水之大道也没有空出来,你连合道这一步都进行不下去。” 说到阴阳大道时,玉婆婆看了一眼石轩,意思不言自明。 而石轩则是悄悄竖起了耳朵,很是关注灵海道人的回答。 面对玉婆婆的质疑,灵海道人洒然一笑,指着前方道:“我等在此盘桓也有一阵了,这里终究是他人家门口,我们还是进去再说罢。” 见灵海道人避重就轻,打起了太极,玉婆婆无奈摇头,和石轩说了一句,便踏入了常乐大世界地膜之中。uu看书 wwukanhu 在他们身侧,还有几十位半步金仙或乘銮驾,气派非常地进入大千世界,或骑黄龙、仙鹤等,悠闲自在地飞临,目标皆是相同。 常乐大世界中的仙云门,乃是大罗界域中一位紫云道君所在的道统,其人一贯喜欢招摇,如今自觉合道契机到来,直接干脆无比地宣布要举办预备合道大典,请虚空万界众多道君、天君前来观礼。 届时若是成功合道,成为金仙道祖,便可直接举办合道大典,紫云道君的举动,也会传为一个美谈。 而要是一个不慎,其人就此身陨,那外人的毁誉之言,也就与紫云道君无关了。 因此,才有石轩和玉婆婆这一遭。 而灵海道人之所以前来,却是为了另一位道君。 “本尊于宙光之上看得分明,那紫云道君合道失败身陨之后,其好友未来宝光佛祖却是勘破了那一遭,成功合道,并斩出善尸化身无量寿佛。 “无量寿佛,嘿,就连这位宝光如来的成道大愿,也是阿弥陀佛四十八大愿中九愿,若说其中一切皆是巧合,我是万万不信的。” 灵海道人面上含笑,离别了玉婆婆和石轩二人,自去与几位交好道君互相寒暄,暗地里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位身穿赤红夹杂袈裟,清瘦庄严,耳垂齐肩,脸含微笑,令人如沐春风的未来佛祖。 其人对灵海道人目光有感,微微扭头,见是自己有所耳闻的蓬莱派灵海道君,于是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南无琉璃光王如来。”算是打过招呼。 灵海道人轻轻颔首,以作示意。 第352章 卦不算尽,天意无常 “我若证得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无有地狱、饿鬼、禽兽、蜎飞蠕动之类。 “所有一切众生,以及焰摩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更堕恶趣。得是愿,乃作佛。不得是愿,不取无上正觉。” 当常乐大世界内响起未来佛祖的宏愿之声,乃至响彻虚空宇宙之时,在场众位道君俱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庄严神圣,不悲不喜的未来宝光佛祖,看着其背后的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渐渐稳固,逐渐化作真实。 虽然因为善尸佛祖金身力量太过恐怖,已有先天道胎一级的力量,而还停留在道君之境的未来宝光佛祖无法驾驭,不得已之下才发下宏愿,打算借此稳固金身。 但在场道君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最为艰难的一步已然度过,未来宝光佛祖头上的“未来”二字,马上就该去掉了。 “一日之中,一位道君陨落,一位未来佛祖成道,真是......” 有道君笑容莫名,言语间颇多唏嘘。 “紫云老儿若还活着,看见这一幕,又该吹胡子瞪眼了。” 也有道君想起了不久前冲击合道而陨落的紫云道君,微微摇头。 不过更多的道君还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未来宝光佛祖一一立下九大宏愿,将自己的佛祖金身,同样也是善尸化身彻底斩出。 发下宏愿不能让外道演法境界的大神通者直接合道,但亦是合道时的一种法门,有助于成功斩出三尸。且此法在佛道之间都有流传,并非佛门专美于前,对于一众有志合道的大神通者来说,亦有借鉴参考之效。 “......我作佛时,所居佛刹,广博严净,光莹如镜,彻照十方无量无数不可思议诸佛世界。众生睹者,生希有心。若不尔者,不取正觉。” 当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从宝光佛祖体内一步跨出时,先前虚空宇宙中蜷缩至此的光之大道由虚无一点急速展开,瞬间就遍布诸天万界,虚幻消失,真实到来,与其余三千大道重新平衡共处。 而灵海道君同时也轻轻点头,道出了宝光佛祖所发宏愿的名号:“第一国无恶道愿、第二不堕恶趣愿......第四十二彻照十方愿,果然是从四十八愿中节选而来。” 确定了心中所想,灵海道君面无异状,和其他来此虚空宇宙诸天万界之中,共计七百九十余位的道君、未来佛祖、妖皇齐齐站起,对着宝光佛祖稽首一礼道: “恭喜宝光道友得证如来。” 而宝光如来则双手合十回礼道:“多谢诸位道友。” 诸位半步金仙轻轻点头,再次礼道: “拜见宝光如来,拜见无量寿佛祖。” 前一句拜的是宝光如来本身,后一句拜的则是其人的善尸化身。 絮谈几句,与在场诸多熟识道君打过招呼后,宝光如来身上一道堂皇光明亮起,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却是离开了仙云门,离开了常乐大世界,径自前往清净琉璃天拜见佛主去了。 在其人去后,众多半步金仙才三三两两地汇合离开,各自返回道场、宗门。 石轩正待与玉神霄、灵海道人等汇合,忽然心中一动,从袖中摸出了一枚古朴玉符,神识探入其中。 果然,刚一进入万界通识符,石轩眼前就出现了新的公告: 【诸界之间宙光流速已然缓和,先前功能皆已恢复,各位用户可照常使用,感谢各位大力支持】 心中窃喜,石轩故作淡然地对来寻自己的玉婆婆等人迎了上去,而暗地里却分化出一缕念头停留在万界通识符之中,等待着老同学的上线。 “也不知猴子他们那边到底过去了多久,我这边可是近万年不见了。” ...... 真实界,东海之上,金鳌岛昔年所停留海域。 随着霞光迸发、瑞气千条的奇幻图景呈现,海面泛起狂涛,掀动海啸,天色昏暗难见,却使异变中心那海市蜃楼般的场景愈加分明。 在附近海域逗留的舟船上诸人满怀惊喜乃至恐惧的视线注视下,一道道强横身影从其中呈现,天象变色,搅动风云。 “是两年前失踪的法身高人!他们脱困而出了?!” 有惨遭海船沉没,抱着栏杆和木板随波逐流的海客忘记了自身所处境地,只顾盯着漩涡风暴中心看了又看,心绪难明。 “天下法身归来,却是给滚水沸腾的壶上强行加了个盖子啊......” 而在诸位法身之间,气氛倒显得意外的融洽。 除了几位另有门路之人,中古一行的大多数法身都是借了孟奇的光,经由药师佛和人皇大阵方才返回当前时间节点,承情之下,自不会对孟奇随意出手。 是以几位法身略略商谈一阵,便决定此事就此放下,各回各家。 毕竟他们也不知自己这一去,真实界又过去了多长时间,自家势力都发生了哪些变故,自不敢在此多加停留,只能匆匆别过。 回到玉虚山,与两位弟子见了一面,道了安好后,孟奇忽地抬头看向玉皇山方向,语气中颇显担忧: “王师兄化身余元在中古时代莫名其妙地得了天帝执念附体,与入世轮回之中的阿难做了一场,维护历史轨迹没有出现大的变迁,后来便行踪杳杳,难见真容,以至于我等回来时也不见其人踪迹。而月光菩萨却说他另有机缘,也不知是为何......” 心中犹疑片刻,孟奇双手合十,诚心诚意默念道: “南无月光遍照菩萨摩诃萨。” 一连三遍,他耳畔顿时响起庄严又飘渺的熟悉嗓音,正是在中古一行中结识的药师王佛右胁侍,兰柯寺祖师,月光遍照菩萨: “苏小友,可有事需要帮忙?” 孟奇心中先是暗松一口气,看来有青帝指点,月光菩萨果然避过了死劫,安然无恙地存活到了如今,而后他便面色一正,请教道:“敢问菩萨,余元他当下如何了?” 月光菩萨那边沉默片刻,而后便回答道: “余施主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南荒。” “多谢菩萨。” 孟奇松了一口气,而后便走到了玉虚观中的莲池一畔,看着满池素色莲花,脸色安然下来。 “我这一行,倒也经历了不少神奇之事,这便说与你听。” ...... 兰柯净土之中。 月光菩萨端坐菩提树下,身前是月摩尼光王菩萨以及王珝的法海化身。 菩萨面色安宁喜乐,看着法海笑道:“我已依你之言告诉了苏小友,只是还不清楚为何要瞒着他。” “多谢菩萨。”法海低诵佛号,“孟师弟身上因果纠缠,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晓为好,毕竟隔墙有耳。” “也是。”月光菩萨轻轻点头,“那此事我便不插手了。” “菩萨随意。” ...... 中古时代,玉皇山中。 余元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神兵,看着面前古朴巍峨的宫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此,这玄天宗便算是立下了。” 轰——! 随着他一语落下,万里晴空之上忽有雷霆炸响,令人心头莫名一沉。 而余元本人,则感受到了一股如海啸般汹涌澎湃而来的历史修正力,意欲将他排挤出这个时代,而后再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这立宗不久,尚无门人弟子的玄天宗淹没岁月尘埃之中,直至它本该出现的那个时刻。 也正因余元目前尚未收授弟子,对历史进程影响不大,这股修正力还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被他轻松抵挡而下。 不过就在这波历史修正力过去之后,余元腰间那口波光粼粼的如水透明长刀之上突然发出了濛濛光彩,光彩过处,似乎某些事物被改变了,似乎又没有,一切都是最合理的发展轨迹。 ...... 江东,广陵。 江东王氏祖宅、广陵侯府大门之前,银发如雪的数圣面色凝重地看着族中一众小辈,眼底最深处闪过一抹难言的苦涩,语气淡然道: “我今日在此立下家训,凡我王氏子弟,日后悉当遵之。有违反者,逐出家门!” 江东王氏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一向言语诙谐的老祖宗发了什么疯,但还是拱手一礼道:“遵老祖之命。” 数圣王道临定定地看了面前众人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言语干涩: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所不解,但我王家传承上古神兵洛书,执掌术数之道,看似风光无穷,实则遭天妒、遭命恨、遭大能忌讳。如不韬光养晦,依旧如往常一般行事,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满门覆灭。” 自古在江湖中行走,排名前三的死法原因之一便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而王家,那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描述得尽的! 见老祖宗情深意切,江东王氏当代家主出前一步道:“老祖所思我等已然有所触动,还请老祖立下家训,为后世子孙提点一二。” 王道临微微点头,伸手一握,王氏祖宅大门一侧忽有土石隆起,凝固成碑,上书十二枚大字,字迹遒劲有力,笔走龙蛇,uu看书 ww.uukanshu 但细看之下却能从中感受到一抹怅然,以及几分不甘。 “卦不算尽,事不做绝,话不说透。” 看着族中小辈们若有所思的模样,王道临轻轻点头,独自一人回到了祖宅之中,为自己准备起后事来。 虽然玉皇山一行有所变故,但结果还算在自家意料之中。 自己以接了阿难尊者一式沾因果为代价,当能护得王氏上下在未来的那场大劫中安然无恙...... “这也是老夫最后所能做的事了...”数圣轻叹一声,旋即心中一动,闭目冥算片刻,旋即看向了玉皇山方向。 “嘶,玉皇山似乎又有变故出现?天庭遗址不是已经被重新遮掩起来了吗?怎么又出世了?” 数圣银发变乱,愁眉苦脸,他可是知道天庭遗址中到底有着什么东西的。 不客气的说,此物若是出世,天下绝对无人能够毫不心动,必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现在的他,却是没有独自处理好此事的能力了。 “唉,先看看是吉是凶罢。” 低语一句,数圣头顶多了一片龟甲,黑白光点飞舞,演绎着天地玄机,为他昭示此事一线生机。 “......等等!命运发生了变化!”数圣忽地睁开了眸子,眼中满是怀疑与不可置信,“天庭遗址出世、后人接续道统之机正是此时?而且日后那场血流漂橹的大劫,也愈演愈烈了?” 发如雪的老者脸上苦闷愈重,最终只得闭上双目,轻叹一声: “卦不敢算尽,畏‘天意’无常啊.......” 第353章 石轩合道,孟奇旁观 宝光佛祖成道仅仅五年后。 太元天中,王珝老神在在地端坐混沌莲台之上,身披太极道袍,混沌令旗收于袖袍之中,宣讲那平时甚少涉及到的阴阳大道之种种玄妙。 虽然“太玄道主”以太极、混沌为立道之基,但阴阳太极之间向来难分彼此,而且王珝最初涉及到的形而上的大道法理便是动静之道。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再加上王珝在灭运宇宙之中也算是消磨了几十万年时光,就算把他那些在时光长河中伪装而出的经历刨去,那也实打实地度过了一段漫长岁月。 说实话,哪怕是中古时代天地大道不曾残缺之时的天仙法身,其人寿元恐怕也不可能长达几十万年。 积累之下,此次有关阴阳之道的讲道,让太元天中众多修士听得是如痴如醉,似醍醐灌顶,各有所悟。 而亦是听讲众人之一的石轩,更是只差漫长时光冲刷心灵的积累,便能证见外道演法了。 而他若是踏过这一关隘,再勘破“本性自空,以虚合道”之妙,就可以尝试合道,去证那玄妙无比,身合虚空宇宙大道的金仙道祖之境了。 当讲道结束后,王珝淡淡扫视一眼座下群仙,旋即唤来自家那只雪羽灵鹤,而后便高卧鹤背之上,直入云霞之中。 王珝回到平时所居的飘渺山巅之上,正当他准备吃瓜看戏,静等石轩合道后,自家推算中的那个契机到来之时,忽然心中一动,一缕心神遁入了万界通识符之中。 而在那个名称为“万界通识集团董事会”的聊天室之中,却有两人等候他已久了。 自中古归来后,又经历了一番变故,如今已然触摸到天仙门槛的孟奇正和姬飞晨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对着王珝声讨道: “王师兄,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才去做啊?” “在做了,在做了......”王珝先是下意识地敷衍了几句,旋即反应过来,“等等,我答应你什么事了?” “你忘了?”孟奇面露“震惊”之色,“当初说好的,‘很快’就能让我和石轩那家伙线下见面,如今都过去差不多八、九年了,我都怀疑你当初所言是不是哄我了!” 王珝这才反应过来,石轩最开始初入万界通识符之中时,孟奇曾想着在其人所处的那方最古宇宙之中留下传说印记,与老同学线下聚会的同时探索传说之路。 不曾想因为种种因素牵扯之下,此事至今也未能成行。 “原来是此事,”王珝摇头笑道,“也罢,我在那方宇宙之中的事也差不多要收尾了,现在你过来还能看见一些大场面,让你过来也无妨。” “既然如此,”真身留在玄正洲上,同样是一缕念头化身在此驻留的姬飞晨看向王珝,“可否再多添一个?” “要来就都来罢,”王珝忽地来了兴致,“我去再叫些人。” 于是,当孟奇藉由王珝接引而来,在另一方宇宙中睁开双眼时,眼前便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都是万界通识符之中比较聊得来的那群沙雕网友。 此时众人处在一片蔚为壮观的云海之上,在场众人除了王珝这位东道主之外,皆是由云雾拟化而来,捏造出一个与他人沟通的界面。 而在云海之上,还三三两两地摆放着几方石几、石凳等物,其上布置有诸多美食待人取用。 众人虽是云雾附体而来,但在王珝造化手段之下,这具暂时寄居的躯壳也与真实肉体没什么两样了,自能享受一应珍馐。 在孟奇看来,这就跟地球上所谓的冷餐会没有什么区别。 “王师兄,这是何处?怎地不见我那老同学?” 孟奇随意捏了一枚赤红如玉的果子下肚,便来到了云海一侧,正眺望远方的王珝身边,笑着问道。 “这是我在这方宇宙的道场,太元天。”王珝笑道,“而你那位老同学嘛,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你在此等着便是。” 孟奇脸上刚有疑惑生出,忽然心中一动,耳旁似有一阵阵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宏大庄严歌颂声莫名而生,似是响在耳边,又像是起自心底。 “这是什么?”孟奇惊诧回头,看向一脸高深莫测之色的王珝。 “此乃虚空震荡,三界共鸣,阴阳化声之景,是你那位老同学合道的第一步。”王珝心中默默沟通禹余天中的灵海道君化身,顺口回答了孟奇的问题。 “合道?” 孟奇又是一愣,他虽然知道中古一行,此世已然过去近万载,但还是感触不深,谁知又是断断几年过去,自己那老同学竟然就要冲击这方宇宙的道祖之境了? 在孟奇看来,这番成就若是拿到真实界中,怎么都不输于一名天仙了。 “我能做什么?”顾不得多问几句内情,孟奇连忙看向王珝,想为石轩证道助上一臂之力。 “你什么都帮不到,就在此安安心心看着罢,”王珝摇了摇头,注目虚空之中的金仙战场,不再回答孟奇问题。 此时,虚空宇宙各界之中,皆有一朵混沌色的莲花自空中诞出,似无似始地徐徐绽放。 孟奇下意识地目光投诸其上,他在这小小的一朵莲花之中,感受了与自家掌握的阴阳印类似的本质。 而其力量层次,虽然很不甘心,但孟奇不得不承认,其本质貌似还比自家所掌握的还要高上一头。 合道异象之“阴阳归一,混沌莲开”! ...... 禹余天,蓬莱派。 明轻月立在开阳峰顶,uu看书 .uansh 注视着天幕中四射的雷霆与电蛇。 此时的合道异象已然展现到了“后天拱日”异象中的第一百九十三种,“神霄雷响”和第一百九十四种,“电蛇飞舞”。 在“后天拱日”这一阶段中,所有与先天阴阳大道有关的,共计一百九十六条的后天大道皆会一一显化世间,为修行类似道路的修士种下一缕大道神髓。 得此机缘,未来十万年之中,虚空宇宙的天君数量将会迎来一个井喷。 “也不知这位修行阴阳大道的道君究竟是谁,真是一位好心人。” 明轻月正在低语,忽然扭头看去,正看见自家师尊灵海道君立在背后,负手而立,眺望天空。 “师父!”明轻月连忙上前行礼道,“您老人家也被惊动了?” “有道君试图合道,不能不来,”王珝笑了一声,“神霄师姐呢?” 如今蓬莱派中都知道了灵海道人便是昔年真阳子转世,关于他对玉神霄的称呼也无疑惑之处,只是还有一些从万余年前的蓬莱派中一步步走来的古老门人还有些接受不能,似乎无法接受。 而明轻月自身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玉婆婆她早早就外出游历了,至今未回宗门。” 明轻月回答了他的疑问, 而灵海道君法眼一扫,却是在其人袖中看见了一枚万界通识符,甚至就在太元天云海之中,还有明轻月的一尊云气化身。 “好好看吧,”灵海道君笑容莫名,“接下来的景色,你怕是这辈子也难见到第二次了。” 第354章 法海入灭,余元归来 虽然石轩勘破自性真空,尝试合道一事,引得虚空宇宙万界之中唯有十几位的金仙第二步道祖悉数出手相抗。 但这副恢弘景象,除了石轩现在所处的偏僻荒凉虚空之中的生灵外,也就只有那些隔空出手,与大敌交战的道祖真身所在的道场中的门人弟子可以得见了。 在其他人眼中,那位修行阴阳之道的道君,还是在一切顺遂地安稳证道,不见外劫。 唯有消息灵通之人,才能从前古诸多旧事之中,窥见这背后的惊涛骇浪。 ...... 蓬莱派山门之中,明轻月立于开阳峰山巅之上,看着那囊括诸天万界的黑白阴阳鱼急速聚拢,扎根其上的混沌莲花急速聚拢,瞬间就化为一轮巨大的黑白阴阳鱼以及其上的巨大幽暗的混沌莲花。 虽然只有一个,但诸天万界、虚空宇宙之中,处处都能感应到! “等‘后天拱日’异象消失,这‘阴阳归一,混沌莲开’的异象将整方宇宙包裹住后再与‘三界共鸣’异象一起消失,就代表那位阴阳道君凝出了道种,一步跨入金仙第二步之中。” 明轻月如今也是天君修为,见识不凡,自然看得出来石轩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不过还未等她询问自家师父看法,忽然虚空宇宙、诸天万界猛地陷入了黑暗之中,一种穷途末路、未来断绝之感产生,不知多少人的气运发生了变化,多少大千世界的气运之子未曾搅动风云便泯然众人之中,多少走投无路之人突然绝处逢生。 黑暗之中很快诞出微亮,但在明轻月仙识感应之中,禹余天周围的虚空宇宙却是大千崩溃、星辰坍塌、时空风暴处处、恐怖混洞遍地的毁灭场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放眼观去,就像是宇宙自身走到了末路终局。 她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第六类合道异象‘大道降临’,这是‘虚空末路’,先天灭运大道的显化!” 虽然虚空宇宙之中都是一副末日毁灭景象,但明轻月却意外地没有多少担心,因为这些灾难虽然真实不虚,但都是因为有人合道,打破了三千大道之间的平衡而起。 这样的灾难,在合道异象消失后就会恢复过来,影响不大。而那些身陨其中的无辜生灵,也都会有复活的机会。 不过要是论起这一层面,那些后天大道的影响就要低上不少,那些不善攻伐的后天大道更是这样。 毕竟合这种大道时,可不会有“后天拱日”异象的出现,那些合后天大道的道君们,也不可能证见先天大道真意。 真要是这样,那还不如去合先天之道,免得耽误了时间。 “没想到这位道君竟然还证见了先天灭运大道真意,真是艺高人大胆。”明轻月呵呵一笑,“有这番功果在,这位道君就算去合先天末运大道也算是够格了。” 话语出口,却没有得到回应。明轻月讶然回首,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家师父灵海道君已经消失不见,鸿飞冥冥,不知去了何方。 “奇怪,这种机缘当头,师父竟然还有闲心离开。”明轻月疑惑地摇了摇头,不再关注其人动向,“想必是有什么紧要事要干?” ...... 禹余天外的一枚古老地星之上,紫衣玉冠的神霄宫安座此地,闭目等待。 虚空波动,灵海道君一步跨出,来到了她面前。 玉婆婆微微睁眼,点头示意:“你来了。” “师姐准备好了?”灵海道君疑问道。 “准备好了,”玉神霄抬头看向虚空深处,看向那朵呈现在世人面前,以及其上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呵呵,竟然证出了第七类合道异象,石轩果然有天命在身。” 对于石轩能否成功,玉婆婆似乎信心满满,毫不慌张。 不过灵海道君似乎有意打击对方:“如果石小子甫一合道成功,便被一众道祖围攻陨落,师姐你该当如何?” 玉婆婆洒然一笑,无忧无惧道:“如果石轩合道成功,那么今天寂灭道祖必然陨落。借其陨落那一瞬,宇宙三千大道随之紊乱之机,我亦可乘势合道。 “如果石轩替青云子师兄复仇成功,我之举动便是锦上添花。如果他最终失败陨落,那下一个顶上去的便是我自己。” 玉婆婆眼中闪耀着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烁目光华: “反正真阳师弟你这些年来不断与太元天、河图、孔极那几位道主、道祖打好关系,又特意寄托了没有什么大道冲突的后天水之大道,不就是为了延续禹余老师传承吗?既然你愿意担负起此事,那我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灵海道君面色古怪,他实在没有想到,玉婆婆竟然会这样理解他的举动,令人啼笑皆非。 “既是如此,那师姐你便全力而为罢。” 不过他也不愿在这个紧要关头干扰对方心绪,只得含糊了一句,便遁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一瞬之后,他便来到了太元天云海之中,不着痕迹地取代了本尊,与众多沙雕网友线下交流起来,旁观石轩合道之景。 而他本尊,则慢悠悠地跨上雪羽灵鹤,向着一方琉璃铺就,七宝遍地的清净无碍天域飞去。 “琉璃道友,老道来找你下棋了。” 清净琉璃天内,紫色福德莲台上端坐的内外明澈如琉璃的佛陀微微一笑,话语间满是默契: “既是太玄道友而非玉景道友来找老衲下棋,老衲自然欢迎得紧。” “这就好。”外显苍老之相的王珝呵呵一笑,来到了琉璃佛主面前,与其对弈起来。 而不知何时,淡淡的混沌气流萦绕在清净琉璃天之外,阻隔了一切进出之法,琉璃天内几位佛祖、未来佛祖,都被困在天域之内,不能随意外出。 一方功德池畔,合道不久的宝光如来正与自己的佛祖金身无量寿佛相对而坐,见此情景对视一眼,低诵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 真实界中,兰柯净土。 正在月光菩萨座下听讲的法海化身忽然一步站起,双手合十道:“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贫僧该去了。” 月光菩萨停止说法,看向法海,声音淡雅柔和:“你确定了?元始传人现下并未自证传说,对你来说不是最合适的机会。” “对本尊而下,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机会。”法海摇头道,“至于如何隔绝气机牵扯,保证元始传人安心成长,其中自有‘天意’考量。”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原来如此。”月光菩萨轻轻点头,不再询问,“那你就去吧。” 在菩萨注视下,一身白色僧衣的法海化身忽地结跏趺坐,手结涅槃之印,身上燃起金色火焰,念法海雷音如来之名,诵其大愿: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有众生生邪见家.......若闻我名至心称念,由是力故,无明邪慧日夜消除。于三宝所,深生正信,不复退转,乃至菩提...... “......若有众生生在边地......彼诸众生暂闻我名者,由是力故,业障消除,遇善知识。不堕恶趣,乃至菩提...... “......若闻我名至心称念,由是力故,有所乏少随念皆得,乃至菩提......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有众生由先恶业共相斗诤......若闻我名至心称念......常行喜舍,乃至菩提。” 转瞬之间,法海雷音如来四大愿诵毕,法海化身微微一顿,法身如梦幻泡影般散尽,点点金焰泯灭空中,唯独一枚内蕴海潮雷音的清净舍利破开兰柯净土,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看着那枚熟悉中又有些许陌生的舍利离开,月光菩萨双手合十,笑道: “善哉善哉,一切众生起惑造业,流转三界,受生死苦。今日法海涅槃而去,离烦恼生死之苦,灭尽一切惑业,得至无为寂静之境。后日自有法海雷音如来证果而归。”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南无法海雷音如来。” 月光菩萨座下众多佛子,乃至月摩尼光王菩萨等人俱都双手合十,至心礼赞。 ...... 南荒,赤色魔门总部。 祖师堂深处,一柄赤色短刀忽地发出嗡鸣,惊动了此处看守之人。 而下一瞬,一身青袍的齐正言出现于此,却是他借助自身在南荒的无处不在之传说特征直接挪移而来。 过了片刻,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黑甲魔圣才赶来了此地,看到了那把正在震颤的血色短刀。 “这不是余先生当年所留之物吗?为何今日有此异变?” 黑甲魔圣不解道。 齐正言默默地注视一会,嘴角露出微笑,走上前去关闭了周围禁法。 “既然有此异动,便说明余师弟不曾出事,一直安然无恙。” 余元当年离开赤色魔门,远赴东海,参加金鳌岛法身之宴时,将原来血衣教中的传承神兵化血神刀带走,而自家本命寄托之物红袖刀却搁在了赤色魔门之中。 如果他当真遇险,那么红袖刀便可作为他复活之物,此事齐正言也知悉内情。 但余元昔年一去,其他存活下来的法身都已归来,只有他始终不曾现身,而红袖刀上留下的后手也不见发动,将其人复活。 齐正言在余元后手安排下成功证就法身后,曾隐秘外出了一次,回来时便道余元无恙,只是被困某地,不得脱身罢了。 今日红袖刀有此异动,莫非是余先生即将归来? 黑甲魔圣心里正在嘀咕,抬眼便看见红袖刀化作一道血河,似有灵性般在齐正言身上微微一绕,而后便直入高空,如一抹红霞般贯彻长空不见。 齐正言走出祖师堂,看着南荒天空下的那抹绚丽红霞,负手漫吟道:“山上高风,红霞卷西秋。今日剑在手,自当斩苍龙。” ...... 同一时间,玉皇山,玄天宗。 门派中最隐秘的一处静室之中,供奉着玄天宗自创派以来诸位祖师遗骸。 能供奉在此,历经岁月打磨而不朽,纵然有禁法相护,也足以说明这些祖师起码都是法身起步。 在一众遗骸最中央,一尊面容俊美如女子,身着红衣的道人遗骸高居其上,面色平淡,眉眼低垂。 这尊遗骸看似普通,但若仔细去观察,便发现其身旁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虚幻长河在流动,扰起岁月尘埃,将这尊遗骸隔绝在世界之外,与真实界相离。 也正是如此,这尊玄天宗开派祖师的遗骸才能保存如此之久,从中古时代一直至今。 只可惜玄天宗开辟祖师一身修为惊天动地,能从中古魔佛之乱中存活下来,在中古诸圣凋零之后,自开传说之路,与江东王氏携手共兴真实界,执天下修行之牛耳,没有坠了其天帝传人的名声。 但在其人去后,玄天宗却再没有出过一位类似人物,昔年的真实界第一大派独尊的格局也被打破,出现了多极化趋势,这实在不能不令玄天宗后人感到惋惜。 当赤色魔门中的红袖刀清吟之时,玄天宗的这处隐秘密室之中也发生了变故。 悄无声息间,玄天宗开派祖师身边缭绕着的若隐若现的虚幻长河消失不见,这尊遗骸像是自另一个时间系中归来,回到了真实界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生机自遗蜕最深处迸发,如冬去春来,惊蛰雷声之后,万物萌苏。 众水并流,中有微阳之气。 阴极之至,阳气始至。一阳初动,万物复生,子也。 ...... 玉皇山顶,天帝殿中。 上一代掌门守静道人去后,接掌玄天宗的现任掌门虚道人正端坐后殿静室之中,uu看书uknsh 闭目修行,尝试突破法身关隘。 其人背后便是威严神圣的天帝雕像,以及其下被盛在仙灵玉匣之中的绝世神兵光阴刀。 虚道人头发乌黑,气质柔和虚静,一副道德之士的风范,与威严庄重,有帝皇之感的肃穆大殿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他周身虚空之中,阵法严谨,禁制密布,层层叠叠之下令人头皮发麻,即便是当世最好的阵法大家来此,也要被耽搁数个时辰。 显然数年之前魔师韩广潜入玄天宗中,谋夺光阴刀的举动,并非没有被玄天宗带来什么影响。 随着心中一阵悸动,虚道人忽地睁开眸子,眼中如清池般澈亮,泛起涟漪。 “我心中莫名有感,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不待虚道人思考仔细,他眼前忽地一赤,抬头看去,正见一抹红霞起自南荒,跨越千万里,浩浩荡荡地向着玉皇山顶落来,遮天蔽日,将玄天宗诸多建筑物尽数染上一层深沉的血色。 “好胆!”虚道人清澈的双眼中陡然波浪起伏,阴云密布,“何人敢犯我玄天宗!” 正当他要开启禁制,召唤门中一众隐修长老及上一代长辈时,忽地愕然转头,看向后殿一角。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洞,一道漫长的台阶延伸入内,向下蜿蜒,消失在幽深黑暗之中。 而在此时,正有一道身影从中迈步而出,一袭红衣,嘴角含笑。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虚道人面上满是暴怒之色,一字一顿道: “是何人敢惊扰,我玄天宗祖师遗骸!??” 第355章 3尸归位,3宝俱全 在虚道人既惊且怒的目光注视下,似是从岁月中走出的祖师遗骸一步迈出,觑天帝殿中层层叠叠的大阵如无物,凭虚临空,立在了玉皇山巅,直面那遮天蔽日的血色霞云。 在这个过程中,虚道人面上的怒色渐渐退去,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虚重,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虚道人深思时,一道身影从山后飞出,落在他身边,正是玄天宗上一代门人,虚道人的师伯,守拙老道。 而他口中所唤的虚重,正是虚道人道号,虚道人幼时抓周单抓了一个“虚”字,而入玄天宗后又排在“虚”字辈,故得此名。不过世人为显尊敬,只唤其人为虚道人。 “回师伯,”虚道人沉声道,“方才我正在静室入定,忽然心中有感,今日似有大事发生。结果抬眼便见赤霞起自南荒,祖师遗骸莫名而动,便是眼下这副情形了。” “你为何不阻止?”守拙言语中隐现怒意,但还是强压着性子道,“身为掌门,值此大变之际竟然袖手旁观?” “不是师侄不阻止,”虚道人苦笑一声,“早在异变发生第一时间,弟子就沟通了光阴刀,准备借神兵之力对敌。” “所以呢?”守拙看着玉皇山高空凭虚而立的祖师遗骸,与正在涌来的赤色霞光,眼中满是担忧。 “光阴刀并未回应,刀内神祇如同陷入了沉睡之中。”虚道人先是回答了守拙疑问,接着又道,“见是如此,弟子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那件。” “你是说!”守拙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转回头来,“你确定?” “毕竟眼下情形,和典籍中所载已经对上了八九分,就剩下最后一部分......” 未待虚道人话语说毕,高空的祖师遗骸便再度有了动作,吸引着虚道人和守拙老道目光转去。 在玄天宗众多门人的注视下,玄天宗开派祖师遗骸双手张开,不动不摇地对着漫天而来的血色长霞迎了上去。 起自南荒,跨越大半个大晋的血光在无数有心人的注视下,径自落在了遗骸之上,像是为其挂上了一件赤色的长披。 随着血光一阵变幻,漫天血色悉数落下,汇聚成一道鲜艳无比的血河,披在玄天宗祖师遗骸之上,与其人身上原本红衣难分彼此。 “莫非,那件事是真的?” 见此情景,虚道人和守拙道人异口同声地喃喃道,令玄天宗诸多后面赶来的长老和外景强者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同一件事。 “遍染河山一片红......莫非当真是本宗祖师要于今日归来?” 玄天宗众人私下的低语中,充满了期待与怀疑。 而在高空之上,随着血河一阵翻涌,玄天宗祖师的双目陡然睁开,身上四万八千个毛孔齐齐发力,将周围血河如长鲸吸水般尽数吞没下去,化作身中血管内澎湃的浪涛。 随着这道血海注入,玄天宗开派祖师,或者说余元体内蕴藏的一点生机陡然萌发,以高涨之势遍及全身,其内沉睡已久的那道意识也鲜活起来,转瞬之间就明悟了当前情形。 “已经到当前节点了吗?不亏我借光阴刀之力,自封真实界时光长河之外,自中古落幕一直沉睡至今。” 半推半就地当上玄天宗创派祖师的余元轻叹一声,旋即低头看向了下方山巅。 对着那群惊喜和担忧混杂的玄天宗门人微微点头,余元将视线挪到了天帝殿后殿,目光透过禁制、建筑,看到了天帝雕像下的那口波光粼粼长刀。 “若按本尊计划,怕是还得借光阴刀一用。眼下也可借此一窥,看看道德师伯和天帝究竟达成了默契没有。” 心思转定,余元探出右手,抓向下方天帝殿,口中轻喝一声: “刀来!” 话音刚落,一口如岁月凝就的波光内敛的古拙长刀就出现在余元手中,被他严丝合缝地握住,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刀吟。 中间的一段过程,仿佛被剪去了一样。 见高空之上祖师归来,只是轻喝一声门中传承神兵就出现在其人手中,虚道人和守拙等人对余元身份再无疑虑,恭敬下拜道: “玄天宗后世弟子,恭迎祖师回归!” 动作不约而同,整齐划一,足见门风之森严。 神识探入手中长刀,余元却是眉毛轻挑,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个同样古老沧桑、威严高渺,却绝不同于天帝之感的意识,对自己充满了友善,以及欢迎。 “天帝已从刀中离去了?这口绝世神兵竟然还能保留下来?所以果然是下定决心,学伏皇、昊天等彼岸者重头再来了?” 对于几位“天帝”相类的选择微微诧异一会,余元没有收刀入鞘,而是将光阴刀提在手里,对下方众人道:“尔等各归其位,吾去去便归。” “尊祖师谕旨!” 在玄天宗众人恭送下,余元身合长刀,化作一道透明无形,唯有一点淡薄血色沉浮的刀光融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 灭运宇宙,太元天云海之中。 正在和姬飞晨论道的孟奇突然眉头一动,停下了话语。 “发生了何事?” 一身玄素二色长袍的姬飞晨见孟奇住嘴,不禁疑问道。 “突然想起一事,想问一下王师兄意见。”孟奇笑了一下,看向了不远处将金仙大战投影出来,供在场众人观赏的王珝。 “王师兄,过来一下!”孟奇先是招呼一声,见王珝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我万界通识符中接到消息,不久前真实界玄天宗发生异动,他们那坐化不知多少万年的开派祖师突然自寂灭中归来,这事王师兄可曾知晓?” 作为后世之人,且没有旁观余元在中古时代中行动的孟奇,对于玄天宗祖师名为余元并不觉奇怪,也没有联想到其人和王珝化身之间的关系。 但由于修习了道一印的缘故,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些违和,并且直接找到了王珝发问。 面对孟奇疑惑,伪装成本尊的灵海道君微微一笑,颇显玩味道: “不可说,不可说。” 说完不待孟奇追问,便一甩袖子走了开来,留给孟奇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而在云海之下,正有一枚舍利、一道血河相继到来,飞入了云海之中的某个神秘地带,融入了一具躯壳之中。 “不说就算了,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是给谁看?” 见王珝这副明显知道内情但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孟奇不由得吐槽了一句,悻悻地转回头去,却看见了姬飞晨走神的模样。 “老姬啊,你这是咋地了?”孟奇大大咧咧地问了一句,与其人如今形象颇为违和。 “只是感受了两道熟悉的气息,像是遇见了故人。” 姬飞晨回过神来,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正在走远的王珝,随口回答道。 “哦,这里还有你熟人?”孟奇环视了一圈,“哪个?” “不在场中,”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姬飞晨干脆利落道,“是我出身宇宙的两位故人,一位真传道君,一位散数大圣。” “真传和散数?” “不错,道君是异类得道,行走神道,后来与某位执掌天律的道尊有了干系,得了天主之封,神名陵阳。而大圣则是暗合仙道天命,以碧落道炁为本,有道尊之姿,与仙道教主交好,却不以真传自居。” 姬飞晨略略向着不知情的孟奇谈了几句,心中却满是疑惑。 “奇怪,王珝这厮好端端地把自家本尊和化身都拉过来干嘛?莫非有什么大动作?” ...... 云海深处,一处玉台之上。 王珝来到这方最古宇宙前的肉身,经由混沌青莲子造化而出的天仙级真身正端坐其上,双目紧闭,没有半点气息。 就连法身之中的多元宇宙雏形,除了那些有生灵存在的天地之外,其他也已尽数陷入枯寂之中,像是要归于寂灭。 随着法海所化的清净舍利和余元化身的血河先后到来,这具肉身姿势一变,长身而起,立在玉台之上。 法海舍利滴溜溜一转,悬在了真身脑后,一道意识从中探出,正是王珝当初斩出法海化身时一并斩落的那一部分元神。 在这道意识主持下,余元所化血河不起波澜的融入了此身下丹田之中,代表着下尸归位。 很快,又有一道精纯无比的碧落道炁与一头玄鲸模样的神兽联袂而来,uu看书uuanshu.co 先后融入王珝膻中大穴与泥丸祖窍之中。 至此,王珝昔年修行三尸道法所斩的三尸神尽数归位,同时也代表着其人精气神三宝完满无缺。 泥丸宫为督脉印堂之处,乃元神所居,以陵阳这王珝神道化身入主其中,象征“神”之一面。 膻中穴为中丹田,乃宗气之所聚,由玉音这仙道化身,证了碧落果位的炼气最高成就之人入驻,最是合适不过。 而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又名下丹田,正该余元这修行血河真水,对生机造化别有研究的下尸神坐镇其中,演绎属于王珝自身的三元大道。 三尊三尸神化身归位,法海舍利中所斩的元神也已回归,此时这具肉身中除了不见王珝本尊元神真灵外,便和一位传说之路走到尽头的至强天仙别无二处。 就连体内的多元宇宙雏形,也在诸多化身回归所带的力量冲击下,渐渐复苏过来,有向着真实多元宇宙晋升的势头。 “快了,”由部分元神所操纵的真身看了一眼太元天外,“石轩已然合道,寂灭已死,阿难、祖龙马上就要步其后尘。待到三位道祖陨落后,便是玉景道人超脱离开,五行道祖一步证造化。” 真身眼神淡漠,似乎在俯视本方宇宙的时光长河,排除那些不合心意的发展可能,选定自家心仪的未来。 “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等到孔极或者说孔宣成就造化之主后,我便可着手自证传说了。” 清净琉璃天之中,王珝面上含笑,与琉璃佛主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第356章 大结局(1) 玉景天内。 一身白袍、头戴竹冠的玉景道人,背负双手,仿佛一口能够斩断所有的宝剑般,静静立在自家道场正中。 “此世诸般因果已了,你可要随我归去?” 玉景道人面容俊美无匹,而他背后之人,则普普通通,飘渺虚幻,似能在其人身上见到男女老少万千生灵之貌。 太虚道祖笑道:“弟子自然随老师而去,不然步了青云子后尘可就不好了。” 在他背后,还有玉景门下一众后辈,无论真传还是旁系,凡是有意随玉景道人离开者,皆在此处静立。 玉景道人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便走罢。” 他轻抬右手,只见白、青、赤、黑四道颜色各异的剑光从玉景道人袖中飞出,飞出大殿,飞出玉景天,堂堂煌煌,仿佛要将虚空宇宙分割开来。 随后又有一张阵图落下,与剑光相合,化为一道不知有多长,不知有多宽的浩浩荡荡、纵横宇宙剑气,斩向了一座白莲开遍,清净无碍的无生之天。 内中弥勒佛主只是惊怒一声,便随着整座大千世界被剑光裹挟而起,被带出了这方宇宙。 已经另成造化的人物,无法被终结类和相克大道杀死,除了镇压,就只有所处宇宙毁灭才会陨落。 但造化之主们自身三千大道根基的两条大道还是属于这方宇宙的,只要离开了所在虚空宇宙,那就会失去根基,倒退回半步金仙的层次,到时候,自然就可以被人所杀。 这是唯一杀死造化之主的方法,需得有人证道永恒,并恰到好处地强行出手。 ...... 真实界内,一处隐秘之地。 大晋前太子正结跏跌坐,身下白莲簇成高台。 其人面容无悲无喜,周身朵朵白莲绽放,每一朵白莲内有源源不绝的愿力光点涌出,助他锤炼法身真灵,此乃借助佛门报身提高武道法身的法报双修之法。 忽然,一道流光自虚空飞落,融入其人身中。 赵谦眉毛一颤,睁开双眼,思量一阵,方轻声道: “原来是一方最古宇宙中的投影被灭去了。不过那位出手者......” 赵谦面容稍动,似有一尊大肚能容,笑口常开的佛陀金色虚影呈现,旋即又被他按了下去。 “目前虽然有些根基,但还是谨慎为上,不可再另生事端了。” ...... 片刻之前,灭运宇宙之外。 一剑将无生天自宇宙中带出,将弥勒佛主打落至半步金仙境地,玉景道人却是没有对其痛下杀手,似是看不上眼一般,径自入了混沌之中。 而在其人去后,刚刚松了口气的弥勒佛主正要恢复那副笑口常开的模样,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清越刀鸣之声。 佛主疑惑抬头看去,只见宇宙壁障之外,正有一柄波光内敛的古拙长刀高悬其上,看似普普通通,却又像是将整座宇宙镇压在下,无处不在,须弥与芥子并存,十分神异。 “这是!” 弥勒佛主先是一惊,旋即耳畔刀鸣之声大作,自家佛陀金身之上顿时出现腐朽痕迹,如同经过了漫长时光冲刷,转瞬间就凋零灰飞。 只余一道灵光包裹着无生天内一众生灵遁入了混沌深处,逃之夭夭。 而在另一侧,行在混沌之中的玉景道人忽地回头,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灭运宇宙所在之地,波澜不惊地走向了一轮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皎皎明月之中,身影融入其中,再无踪迹。 ...... 灭运宇宙之中,清净琉璃天之内。 看着玉景道人一剑带走无生天,王珝沉默一会,突地开口言道: “道友可知,自这方宇宙超脱开后,会去向何方?” 与他对弈的琉璃佛主闻言搁下了手中棋子,含笑道:“永恒之境自有属于己身之三千大道,自是在宇宙之外另开一座宇宙,继续修行了。” 身如琉璃,净无瑕秽的佛主面露淡笑,看着王珝,似有所指道:“不过玉景道友超脱后,其人去向却与此不同了。” “哦,有何不同?” 清净琉璃天之外,五行道祖孔极已然显露了自家在太虚大道上的造诣,尝试证就本方宇宙之中的造化之位,而王珝却被琉璃佛主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问道。 面对王珝疑问,琉璃佛主摇头笑道:“此事道友心中已有猜测,何苦还在问我。” 王珝不由讪讪一笑:“还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也好有所提防。” “道友自可放心,”琉璃佛主虽然对王珝称谓未改,但语气却全然变了一个人,“不论玉景道人跟脚究竟为何,其本尊此时定无干涉道友之意,毕竟道友准备万全,那些存在也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王珝闻言起身一礼:“多谢佛主指点了。” 琉璃佛主笑着看了一眼天外:“那小孔雀已经完事了,道友便去干自家要干之事罢。此事过去后,一番因果尽数了却,这方宇宙才算是得了清净。” 可不,毕竟有可能搞事的都要被送走了,肯定清净......王珝心中暗暗吐槽一句,旋即唤来自家仙鹤,晃晃悠悠回到了太元天中。 而原本在此替他与孟奇等人打交道的灵海道君,却不知何时出现了虚空宇宙之中,石轩等人身侧。 已然合道的石轩正在同样合道成功的玉婆婆笑谈,忽然眉头一挑,看向了身畔。 在场中两位金仙,以及场外一众合道金仙满怀好奇的打量下,灵海道君面露温和笑意,一推头顶道冠,一朵亩许庆云自泥丸宫中飞出,展露在众位金仙面前。 “呃,祖师他要干什么?” 石轩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玉婆婆,发现其人也是一副凝重面容,显然灵海道君现下举动她并不知情。 “且看着罢......”谁知玉婆婆刚低语一句,就面露不可思议之相,“真阳师弟他...要合道!” “怎么可能!” 石轩也是惊呼一声,看着灵海道君双目紧闭,气息如虚似空,如同来到了天地未生、宇宙未辟之前。 “‘本性自空,以虚合道’,祖师确实是在尝试合道!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随着石轩话语落下,灵海道君头上那朵如水庆云微微一颤,虚空宇宙随之一震,转瞬之间,一种莫名的感觉自每一位生灵心中油然而生,似是亲眼见到了江湖河海,万川归流,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洗涤。 合道异象第一类,“虚空共震,三界共鸣”! 随着合道异象出现,正要将视线挪开的诸位金仙道祖微微一愣,复又转了回来,将正在合道的灵海道君收入眼底。 “又有人合道?” “咦,怎么修行的是后天水之大道?我记得此道不是几十万年前就被合了吗?” “这是什么新型的兵解方式吗?” 整个虚空宇宙的五十多位金仙道祖除了寥寥几位外,兴趣都被引动,目光与意识降临了此地,其中尤以一道意识最为显著,受到了诸多道祖的征询。 “绮思道友,你如何看此事?” 通天大世界之中,独坐静室之中的白色纱裙女子面上阴晴不定,她自然认得场中证道者是何人,那可是她弟子的转世之身! 虽然心中知晓当年收徒之事背后有老师谋算,但几十万年下来,王珝对绮思也是恭敬得紧,并无半点冒犯,绮思自不会把他当外人看待。 如今见自家弟子自寻死路,绮思先是一愣,第一时间便考虑起此事背后是否有老师插手。 绮思转眼看向正在开辟大千世界的孔极,发现其人只是看了场上一眼便转回头去,不再关注,心中便又是一动。 但还不待她作出回应,场中便再有变故发生。 见一众金仙有旁观之意,毫无干涉迹象,石轩顾不得多说,匆匆忙忙和玉神霄道:“玉婆婆,我们可要救下祖师,打断他合道过程?” 正常而言,当某人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去强行打断其人合道,乃是不死不休的结仇之举。 但在石轩和玉神霄看来,灵海道君与其去自寻死路,倒不如让他们出手干涉,哪怕有损其人道基也在所不辞。 “这......” 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玉神霄临到关头,还是有些微不可见的踌躇。 也就是在这连一刹那都不到的极小的时间段里,三界共鸣异象戛然而止,连第二类异象都未证出。 “果然,有人合道在先,后人便不可能合道。” “自寻死路罢了。” 诸位金仙议论纷纷,而石轩和玉婆婆则看着灵海道君身影自虚空中显露,空荡无比,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面上满是智珠在握的笑容。 嗯?智珠在握? 石轩和玉婆婆对视一眼,发现自己并未看错,于是连忙再度看向王珝,正看见其人背后出现了另外五道身影,俱都是道君之境。 这五人中,为首之人头插木簪,大袖飘飘,一副潇洒不羁模样,头上一片龟甲状事物旋转,黑白光点明灭不定。 第二人面色愁苦,一身玄素二色相杂的道袍,手捧宝珠,周身恐怖气息流露,只是往那一站,周围虚空便有逐渐毁灭之势散发,像是牵扯着周遭天地都在走向末路。 “灭运大道?” 有道祖低语一句,他们方才都旁观了石轩合道情形,对其人证见了先天灭运大道真意自然有些印象,如今见到类似气质的人物,一下便想起了方才之事。 不过还有几人却是没有关注那尊修行灭运之道的道君,反而打量起其他几人来,尤其以玉婆婆为甚。 她视线在剩下三位道君身上流转而过,见位居第三的女性道君一身白衣,身材娇小,面无表情,手上长幡飘摇间,虚空灵气消散,一切都归于平凡。 第四位道君亦是女性,只是身着血衣,怀抱青铜古剑,周身灾劫气息止不住地流溢而出,像是要在虚空万界掀起滔天大劫,设下诸多劫数考验苍生。 而最后一位道君却是僧人打扮,手上念珠转动不休,其内自成一方天地,截断了一切天机命运,让推算其人根基的一众金仙都有些难以下手。 于是玉神霄面色凝重地对石轩道:“石小子,我们似乎都小看真阳师弟了。” “怎么了婆婆?”石轩并不明白其中内情。 “这五位道君所修大道都不相同,却是先天五运一个不漏。而那为首者,更是真阳师弟上一世道君之身的模样,修行先天命运大道的洛川洛道君!” 石轩心中一动,看向那位洛道君,一瞬间只觉其人气质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种感觉......是《三生命运紫阙天书》?他和司命星君是什么关系?” 不提石轩和玉婆婆等人各怀不同心思,只见灵海道君身外五人中,为首的洛川轻笑一声,u看书 .uuas 突然一步迈步,气质虚无缥缈起来,虚空宇宙再次轻轻震荡,三界共鸣之景生出。 “又有人合道?” 在众位道祖有些懵逼的注视下,突然出现的这五位道君同时开始尝试合道,转瞬间就是五种不同的三界共鸣之景出现,五处合道异象同时生成。 要知道,在阿难如来陨落后,先天五运大道可是完全空了出来,并无一人在合。 莫非,今日这五种先天大道就要悉数满位? 诸位道祖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部分对五运大道有所求的道祖如后天灾难道祖,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突然“手滑”一下,干点什么。 这一瞬,他们连先前灵海道君尝试证道之事都忽略过去了。 “说起来,这几位道君却是面生得紧,不知是何跟脚?”有道祖不解地问道。 随后就有人应道:“这几位我在太元天都见过面,似乎是太玄道主座下听道弟子。” “太玄门下......” 有人正在低语,忽然抬头看向高空,震惊道:“这是什么合道异象?第九类?还是第十类?” 此时整座灭运宇宙,一应有情众生,无论在干什么,无论身处哪里,都循着心底的莫名直觉望向了高空。 只见天上浮现出一重又一重的氤氲,恰似九层不同天地,除了最上层朦胧难见外,每一层里都充满破败,能见倒倾坍塌的亭台殿阁,散逸着飘渺至高之感。 “这,是什么......” 而在太元天之中,孟奇却是脸色凝重,喃喃道:“传说异象,仙界横空!” 第357章 大结局(2) “传说异象?这里怎么会有传说异象?莫非是王师兄要证传说?” 孟奇面上惊讶之色刚显,忽然心中一动,低头看向了与空中层层氤氲相对的云海下端。 而在虚空宇宙之中,无论是大千世界还是小千、洞天,抑或天外地星之处,凡是有正常概念上的“天空”存在之处,其上皆有仙界景象显化。 而与之相对的,其下也皆有污秽与堕落之力弥漫,凝成一层层魔气翻滚之地,内里遍布血腥、杀戮,如同九幽降临。 不,不是如同,这就是九幽降临,这是与“仙界横空”相对的异象,唯有邪魔左道法身证传说才会出现的“九幽降临”! ——传说是升华本质,将自身转为九重天这种更高层次的状态,气机牵引之下,若正道便是仙界出现,若是邪魔阴鬼证道,则为九幽降临。 但孟奇翻阅众多典籍,可从未见过有人证传说时九天与九幽齐出的景象! 只见高空之上,云蒸霞蔚,仙气飘渺,虽然内中亭阁破败,殿宇崩塌,但超然在上之感不减分毫。 而在仙界景象之下,则是血雾缭绕,一条血色与黄色相杂的浑浊河流贯穿各层,从最底部的莫名之处一路延伸,经过各处奇形怪状的狰狞山脉。 隐约能够看到,内中还有邪魔迹象活动。 两者一上一下,正中则有一道虚幻人影悬在其中,秉中和之气而存。 同在太元天中的姬飞晨看着这副九天与九幽并存的奇诡之景,若有所悟道:“这似乎与阴阳清浊之道有关。” 清净琉璃天内,琉璃佛主看着依托大千世界内部的九重罡气与轮回之地而显的类似之景,颔首道:“确实是得了阴阳大道真意。” 在宇宙内部一应有情众生的注视下,九天与九幽相对之处那道虚幻的人影愈发凝实,显露出一道庞然身影,卓然而立,暴露在众生目光之下。 此人一身玄色长袍,其上隐有水浪之纹,手持如意,腰悬长剑,面目则与王珝本尊一模一样。 “果然是王师兄!” “灵海道君!” “真阳师弟?” 万界之中传来诸多惊讶之声,除了少数几位知情人士外,大多数金仙、道君、天君、真人等,都将这当成了类似于石轩合道时所出现的第八类合道异象。 “什么时候,第八类合道异象这么好证了?而且刚才那灵海道君不是已经合道失败了吗?连三界共鸣都未完成?” “说起来,那几位修行先天五运的道君呢?不是也在尝试合道吗?” 有道祖发出疑问,其他人这才想起此事,连忙转身看向方才洛川等人所在之地。 随之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五件类似于先天道胎一般的事物。 “这……都陨落了?” “那些事物是什么,怎么感觉很像先天道胎?” 孟奇看着那些漂浮在虚空之中的龟甲、古剑、念珠等物,旋即又看向已经显化出来的“传说之门”劫数考验,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 话未出口,头顶九天,脚踏九幽的王珝虚相忽地活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灵动之意,旋即伸手一招,在虚空之中有水流漫出,亦是散发着先天道胎之意,将那五运道胎尽数吞没其中。 “那股水流,竟然也有与道胎类似的感觉!” 石轩与玉婆婆并肩而立,恍惚间竟有一生所见之精彩尽数不如今日的感觉。 玉婆婆突地叹了一声:“我有预感,真阳师弟的境界,怕是已经超过了金仙这个层次。” 同时,孟奇也凭着部分残缺线索,猜出了王珝背后的谋划:“王师兄一连化出六道化身,似乎是为了修行某种大道,以最完满的状态去突破传说之门。” 他眼中黑白古灯显露,根根璀璨星线流转,注视着那尊庞然虚相,静待王珝下一步动作。 “也不知王师兄的第二类传说异象会是什么……” 在众人期待下,王珝虚相将六种类似于道胎一般的事物收入掌中,身影陡然缩小,一道真实不虚的躯体从其中出现,与方才虚相形貌一模一样。 在他背后,一轮巨大无匹的阴阳鱼显露出来,同时散发出诸多大道妙理,两仪、动静、清浊、始终、混沌、无极等等等等,像是天地间的一切都能囊括其中。 孟奇看着这轮阴阳鱼,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元始九印当中的无极印与阴阳印,甚至内中还蕴含着开天印、四象印等大道真意。 石轩在这轮阴阳鱼面前,清晰无比地感到了自己这位阴阳道祖之渺小,内中差距,犹如得了一缕大道神髓的天人,同以身合道的金仙进行比较。 而在姬飞晨眼中,这轮阴阳鱼却是和自家玄冥之道以及其下化而来的阳溟、阴冥二道颇为相似,除此之外,玄正洲的清浊之辨、自家本尊荡魔玄圣的动静之法,似乎都被包裹其中,就连太元宫的三元大道,也没有逃出这个范畴。 “王师兄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感觉他的状态远超自证传说所需!” 孟奇面色凝重,如果不是王珝积累太过充足,那便是他小看了自证传说的难度。 “此世修行之路,所谓金仙三步,所谓合相反大道之法,如何不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论?如何不是阴阳之道、两仪之法?” 冥冥中,一段话语传入此世道君及以上的修者心底,就连孟奇、姬飞晨等人也有感触。 在他们情绪莫名的注视下,阴阳鱼化作一道古朴暗沉、似能镇压地火水风的太极金桥落在王珝脚下,托着其飞向莫名高处,飞向那道由雷霆、火光、混洞等劫数凝成的沉重石门。 这是劫数考验,这是“传说之门”。 面对乘着金桥而来的王珝,沉重石门上电蛇落下,火花缤纷,却全被其人脚下的金桥镇压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桥下的幽暗混沌之中,所有打落的劫数齐齐归于最初。 轰! 金桥不见迟顿,直直撞上传说之门,随着一巨响在众生心底传出,那道沉重的石门轰然洞开,背后云雾漫漫,如青冥浩荡不见底,玄奥妙理流转,似日月照耀金银台。 撞破传说之门,金桥光华闪动,化作一张太极图披在王珝身上,与他自身道袍难分彼此。 这张太极图并非道德天尊他我所赐,而是王珝修行至今一身所学大道法理升华而来。 若是他以后成就造化,便可以此凝结近道之物。 实际上,这也是三清道统中太清一脉的特征,若非王珝先后得过道德天尊所赐的《清静经》、《太一生水篇》,他也无法凝结出这样一副太极图来。 身着太极道袍的王珝立在虚空之中,双眼微阖,感受着本性真如的蜕变,真灵的蜕变,以及同样进行蜕变的肉身, 这些事物瞬间重组,重新凝结成自家法身,然后继续提高,心海深处的过去记忆等则纷纷涌现,随之进行变化。 而在他身外,随着传说之门的洞开,仙界与九幽隐去,有紫气浩荡而来,至尊至贵,绵延天地之间。 “传说异象第二类之‘紫气浩荡’?” 清净琉璃天之内,琉璃佛主目露笑意,先是喃喃出言,而后自我否决道:“不对,还没完。” 随着佛主话音落下,宇宙之中的紫气愈发浓厚,深处却是有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见到这一幕,琉璃佛主不自觉坐正了身子,目露期待之色。 随着身影的走近,宇宙中天人以上的存在都能看到,一尊与王珝面容相似的道者正端坐青牛之上,从紫气深处走出,青牛脚边水纹隐隐,如同行于时光之上。 这幅情景,就像是某位古老天尊自神话中归来! “果然与道德天尊有关,”借他我之身注视此地的青帝轻轻点头,“虽不知这类异象该作何名,但能将其证出,看书 .uukanshu足见此人强横特殊,积累之深厚。日后怕是亦有天尊级数。” 所谓天尊者,便是有身成彼岸的可能,除了三清之外,诸如多宝天尊、广成天尊、文殊广法天尊等道门九尊,都在此列之中。 刚刚开辟完成的五行天内,昔年的妖族大圣,造化圆满级数的孔宣,如今的造化之主孔极坐在莲花之上,看着这副异象,眼中神光微动,忽地叹了一句: “蹉跎了许久,连后来者都快要赶上我了。” 五行天外,虚空宇宙忽然更显漆黑,一点点星辰莫名凸显,与其他大千世界投影而成的星辰不同,这些星辰像是万界繁星汇聚,真真切切形成了璀璨光点的汪洋大海,梦幻迷离。 随着最后一种传说异象“星耀成海”的出现,一股莫名波动传播开来,传出了本方宇宙,向着真实界发散而去。 但行到半途,一声刀鸣响起,这股波动忽地消散了大半,只有部分残余传到了真实界,引得天空星辰陡然大放光明,不知引起多少有心人关注。 兰柯净土之内,月光菩萨轻笑。 赤色魔门总部,魔帝若有所思。 而身处灭运宇宙中的王珝已是将自家法身重组完毕,周身窍穴化生重重宇宙,五脏内景演绎诸天,真灵端坐于泥丸宫之内,就像是端坐在天地玄黄之外的古老治世天尊。 天尊睁开双目,王珝亦是一同醒觉,话语中有淡淡欣喜之意,传遍宇宙万界之中: 曾寻真诀叩玄关, 动静相忘水镜间。 满鉴波光澄彻处, 坐临清夜不知还。 第358章 大结局(3) 灭运宇宙之中。 王珝一身太极道袍,头戴太清鱼尾冠,手中却不合常理地提着一口波光粼粼的古拙长刀,看向宇宙万界,尤其是某几方大千世界之中。 “诸位,贫道已证传说,这方宇宙的争夺也该落下帷幕了。” 王珝看向清净琉璃天之内的宝光佛祖。 “还请各位好自为之,不要让贫道强迫各位离去。” 正当石轩等人目露错愕,不知王珝此言深意之时,一声道号传出,一方呈土黄色的大千世界之上有光华顿起,凝成一尊道人身形。 此人身穿古仙人之袍,头戴峨冠,气息绵长,如大地般沉稳厚重。 而在他头顶,却是有一本土黄色书籍漂浮,垂下道道沉重气流,护住自身。 “后天土之道祖,镇元道祖。” 有道祖终于从一系列变故中回过神来,见状低语一句,道出了此人身份。 镇元道祖自合道以后一向隐秘非常,不显山不露水,而他的本命灵宝则是“地书”,号称后天道祖里防御第一,算得上是十分稳健的一位道祖。 他怎么会在这时突然现身?难道他知道什么? 有不知内情的天君心中闪过了类似念头。 面对突然现身的镇元道祖,王珝目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笑道:“原来是镇元前辈,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镇元道祖大袖飘飘,先是向王珝行了一礼,然后才道:“道友今日举动,可是得了哪位天尊示意?” 王珝面上含笑,背后一轮太极阴阳图显化而出,凝固万物,手中长刀亮起,水光潋滟:“前辈说呢?” “我明白了。” 镇元道祖目中闪过怅然之色,无奈坐下,化作一道光华便冲出了此方宇宙,欲要回归本体。 “前辈莫急。” 正当他要离开时,一缕刀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轻轻一绕,却是斩落了某些事物。 镇元道祖面露茫然之色,似乎对于自家现下动作很是疑惑,但他离去之势不止,刹那间就离开了灭运宇宙,回归了沉睡之中的本尊。 宇宙内部,王珝执刀在手,环顾众人道:“镇元前辈走得太急,却是忘了保密。不得己,贫道只能代劳了。” 清净琉璃天之内,宝光佛祖面露微笑,摇头道:“既是如此,老衲就不在此多待了。” 其人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旋即结跏趺坐,寂灭而去。 连其人的善尸化身,无量寿佛也是一同入灭,毫无半点残留。 而身为青帝他我的琉璃佛主对于宝光佛祖的举动,却是冷眼旁观,毫无插手之意。 先后有两位存在的他我投影或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了此方宇宙,剩下的某些存在对视了一眼,也是下了决断。 随着一声声诵念佛号、道号之名响起,眨眼之间,灭运宇宙中的五十余位金仙道祖就有二十多位离去,道祖数量空了近一半。 如广成道祖、娥凰道祖等先天道祖,更是由原来的十位变得只有两三人留下,其余人尽数离开了此方宇宙。 那些剩下的那些本土生灵成就的道祖则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他们疑惑间,五行天地膜一阵波动,新晋的造化之主孔极道人从中走出,对着王珝行了一礼,妖异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敢问道友,我是否也要离去?” 面对昔年的造化圆满大神通者,一位经历过灵山之战的古老妖族大圣,王珝不敢怠慢,回礼道: “道友如今借此方宇宙修行之路疗伤痊养,想必还欠缺一段时日。待功毕之后,道友无论是回返妖皇殿、兜率宫,还是在此盘桓,都由道友自行决断。” 听了王珝此言,一直旁观的孟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对于孔极真身有了猜测。 孔极闻言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家五行天中,不再多言。 而清净琉璃天之中,琉璃佛主的清雅嗓音传出,却是对着石轩而来: “这位小友,还请把河图的真灵交付于我。” “啊,交给佛主您?” “正是,河图和我之间有一段因缘,如今她重伤沉睡,或可在此疗伤。” 石轩有些发愣,不由看向了掌握了场中主动权的王珝,见其人点头,于是就此答应下来,送出了河图道祖的真灵。 于是清净琉璃天之内一道黑白光华亮起,一件皮毛状的事物从中一闪而过,将河图真灵收入当中,进行温养。 王珝没有过多关注此事,见这方宇宙戏幕尽数落下,于是身影一阵波动,缓缓消失不见。 而在他去后,太元天地膜亮起,“太玄道人”的话语在一众金仙耳边响起: “若有疑惑不解者,可来太元天寻老道解惑。” “多谢道主。” 玉神霄眉目一动,拉着石轩对着太元天行了一礼,而后便遁入其中,在平日里太玄道主讲道之地坐下,静等道主出场。 随后不久,剩下的一众道祖三三两两而来,无一疏漏,尽都在此落座,听太玄道主详叙其中内情。 不过当他们看见道主那刚刚才见过的真容之时,也不知又是何等惊讶模样。 ...... 灭运宇宙之外,王珝悠闲自得地行于混沌之中,脚下太极金桥不断延伸,带着他向真实界所在挪移而去。 “传说一证,心中不由得有些欣然。”道人自语道,“不过到了此时,也该有人来寻我讨要因果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笑声在背后响起:“道友,请留步!” 王珝脚步一顿,拍了拍额头,回首看去,只见一位黑袍白脸的文弱少年站在混沌深处,环抱两把长剑,剑柄一缕长缨不断飘动,对着自己稽首道: “道友借我昔年所遗道书修行,如今有所成就,却是该还因果了。” 王珝轻咳一声,强笑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好说好说,贫道俗家姓陈,道号冥河。” 陈冥河看着王珝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的宝贝,笑得一脸和善:“不知道友打算怎么还这份因果啊?莫非想要赖账不还?” “怎么可能,”王珝连忙摆手,小心翼翼道,“只是贫道在真水一道上的造诣来自陈亚当陈前辈,渊源则是陈教主一道天河术法所成。如今冥河前辈前来讨债,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陈天启、昂·陈、陈教主、亚当、冥河等人都可以说是一个存在,但是彼此间性格还是有些不同。 如果可以,王珝宁愿与陈教主言说,而不是其他人。 听闻此言,冥河老祖不觉奇怪,笑容愈发和善:“道友既然知道我那几位兄长名号,想必也就知道此乃我所伪造的第二周目跟脚,道友如何确定你所知的记载俱都为真实? “便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道友所知真是贫道真实跟脚,那还请道友回忆,贫道也是陈亚当借血海真水所出第二元神,只是后来独立出来,有了另外跟脚。而陈亚当作《天一生水真形图》、炼制先天真水七剑也都在贫道出世之前。 “这般说来,贫道来讨债也是合情合理,道友不必托词。” 说着,这冥河就来拉王珝袖袍,似乎要把他拽下太极金桥。 王珝可不敢让对方触碰到自家法身,免得被“借”去了什么东西,闻言便道:“前辈不必动手,要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诶呀!我还就是了,你别上来!” 说着王珝架起金桥,一溜烟跑出一大段距离,和冥河远远对峙。 见没能把王珝诓下来,冥河眼里闪过一道可惜,摇头道: “既是如此,就请道友快些罢。贫道好歹也是一分钟几千万个文明生灭的人物,总不好在这里和道友打太多交道。” 他有意无意地瞅了几眼王珝腰间光阴刀。 “毕竟道友长辈多。” 见对方怀中两把长剑发出一阵轻鸣,王珝连忙抖出一枚血色光点,推了过去: “喏,贫道这尊化身就算是抵给前辈了,还望前辈就此收手,别来打搅贫道了。” 冥河脸上露出和善笑容,将那枚光点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交口称赞道: “道友果然诚信,竟舍得把自己一道三尸神抵押给贫道。更难得的是这尊化身上还有好几种截然不同的血海大道真意,对于贫道也算是有些作用。” 他把余元化身揣进袖子里,假惺惺地看着王珝: “为了不辜负道友好意,贫道回去就把他投入血海之中重新蕴养,定为贫道座下血魔太子,执掌魔门一道,道友看如何?” “前辈果然大方。” 王珝嘴角有些抽搐,说出了违心之语。 “害,谁不知我冥河乐善好施,向帮老扶弱,曾多次被评为洪荒进步人士,促进了洪荒各族大发展,生灵大交流。就是这些年来手底下没多少可用之才,很多事就要我老人家亲力亲为,这才不得不四处奔波,寻觅良才美玉。” 冥河收了王珝一道化身,却又不急着走,又和王珝絮絮叨叨起来: “说起来,道友若是有意去洪荒修行,贫道或可为道友引见一二,比如玉清道友昔年作元始天王时,有太元玉女相伴,治理阴阳,其麾下有一尊‘蓬莱灵海帝君’的位格就和道友颇为有缘。 “你看,我连道友届时的跟脚都帮道友想好了。所谓‘玉帝有八子,昔混明大化元始与梵炁祖母,行大洞雌雄,回风混合......次结六十三真阳之气生第三子’、‘次封掌命大君,任蓬莱灵海君,讳蒙洞,字曜静’、‘任碧霄开虚传度天王,遥领蓬莱主仙君’,道友觉得如何。 “要是道友担心玉清道友的意见,没关系,到时候我去说!我和玉清道友可是亲切的世兄弟,向来要好。” “......前辈还是别拿贫道开玩笑了。” 别说亲切的世兄弟了,这两位在一起,怕不是脑子都要打出来......王珝心底吐槽一句, 见王珝摇头不允,冥河又和善笑道:“道友可是嫌这位格太轻,名声不显?那换个如何?比如‘六波天主帝君’,所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此位也是与道友有缘,切不可错过啊!” 说着这冥河双手一搓,一段字迹便显露出来,王珝转眼看去,发现却是与其人所言相匹配的一篇《六波宝诰》: 【志心皈命礼,紫霄上境,六波天宫。妙相光明,现慈颜于天一;宸居寥廓,施福惠于人寰。捍浩渺之洪灾,济炎威之回禄。陶镕万汇,综理一元。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六波天主帝君,普施法润天尊】 “那神霄道友我也算与他熟识,虽然实力一般,不过这‘神霄九宸大帝’的构想却是不错。道友若是有意,我也可为你引见一二。” 见冥河在这里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话里话外都是想把王珝拐到其人所在的洪荒世界之中,王珝心中满是警惕,最终无奈打断道: “还请前辈见谅,贫道在这诸天万界之中,也算是得了灵宝老师认可、道德师伯传经,算是正统的道门弟子,总不好随前辈而去。前辈还是莫要在此戏言了。” “你看看,你看看!”冥河闻言振声道,“道门三清向来并提于世,你这不就差了一位元始老师,还不随我往洪荒一行?反正你这边的元始天尊和我那边的玉清道友差别不大,都是盒子外生物的影子。” 王珝闻言目中精光一闪:“前辈此言何意?” 冥河见状微微一笑:“想知道,求我啊!” “......原来前辈的主意却是打在这里了。” “诶,别说那么难听吗,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只要你舍得,什么南华、什么盒子外生物,贫道可以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前辈赢了。” 见王珝认输,冥河微微一笑,便上去做起了肮脏的交易。 “说好了,一尊化身,一个问题,小本生意,概不赊欠!除非你愿请贫道赴宴,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前辈宴无好宴、卦不落空之名贫道早有耳闻,还是算了罢。” 一阵讨价还价过后,王珝心疼地把自己的其他两道三尸化身舍了出去,幸好他证就传说后凡是曾经去过的天地之中,都有契合事迹流传的他我投影生成,实力与原本相同,倒也不虞玄正洲那里有什么变故发生,脱离自己视线。 与他表情相反,冥河心满意足地又揣了两枚光点收入袖中,这才对王珝笑言道:“你所求二事,实为同一根源。” 见王珝面色隐有发黑,冥河脸上笑容愈发可亲,一副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温文尔雅,言笑晏晏道: “你既然对贫道伪装的第二周目有所知晓,自然知道天启道友最喜欢做的一个实验为何。” “可是世界升维,文明变量之事?” 见冥河谈起正经话题,王珝沉吟一阵,试探着问道。 “不错,”冥河叹了一句,“按天启道友理论,当二者之间的信息量级高于两个层次后,彼此间的差距就是决定性的。对于处在低层次的人而言,两个信息量级外的生物就跟在盒子外面一样,无法理解,无法认知。” “所以,”王珝指了指脚下,“贫道是在盒子里面?” “不错,”冥河再度叹息道,“所谓修行,就是不断的跳到盒子之外。贫道修行了无数年,也只是勉强把自己的信息往上提了一个量级,叫那些盒子外的存在只能看到贫道伪装出来的第二周目,并不能更改贫道跟脚。”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看向上空,嘴角露出笑容:“这样一来,哪怕有盒子外的存在想要模仿贫道,以贫道之名传递某些信息,也只是借用了贫道第二周目的信息,不能穷就贫道跟脚,反而要被贫道顺水推舟,夺去主权。” 王珝借助自身无处不在,高于一切的传说视角,勉强能够理解冥河所言,但想起自己记忆中的《一世之尊》、《幻想世界大穿越》等话本,不由疑问道: “那贫道算是哪个层次的存在?” 冥河闻言打量了他几下,忽地笑道: “你也是当前这个盒子里的生物,不过一来侥幸得了盒子外的某些讯息;二来这《一世之尊》的修行体系,也是一条跳出盒子之路。此时你证就传说,高于大部分盒子内大部分事物,也就同时踏上了升维之旅。 “综合来看,算是一根手指搭在了盒子外面罢。” 说到这里,冥河突地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不过按贫道实验可知,你这种情况不是天然而成,很大可能是得了某个盒子外生物的安排,你好自为之。” 王珝将此事记在心底:“贫道这来自盒子外的信息,似与南华有关,难道他?” “听我细细道来,”冥河好心解释道,“你所行走的修行之路有个优点,便是对‘盒子’、‘投影’等事物接受能力比较强。 “用你所能理解的话语来说,不论你这边的三清,还是我那边的三清,以及其他一些赫赫有名之辈,其实都是盒子外的存在于众多盒子的投影。不过这些存在早已逝去,只有影子存在于众多盒子之中。而这些影子,也有部分得了机缘,跳出了盒子,见到了真实。” “前辈又是如何知道盒子外的风景的?”听得冥河言说那些盒外存在早已逝去,王珝随之质疑道。 见王珝发问,冥河微微一笑,反手一动,一枚蔚蓝星球出现在其人指掌间,三分地、七分水,四大洋、七大洲。 “贫道修行无数年来,你知道见过了多少个穿越者,多少个重生之人,听说过、游历过了多少个‘地球’、‘蓝星’、‘地星’吗?有这么多重复的‘样本’,贫道如何不会正视这颗星球?如何不会求同存异,寻找其中的共同点?” 王珝闻言默然片刻,把话题转了回去: “按前辈所说,那些影子见到真实之后呢?” 由不得他不好奇,按冥河说法,这似乎是彼岸者证了道果之后的内容。 “我不知道。”冥河摊摊手,“盒子外的本体已经不在,影子冒然跳出盒子,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冥河打量了王珝几眼,叹息道:“毕竟这种级别的实验材料可不好找。” 王珝心底一阵恶寒,不自觉拉开了距离:“所以这个南华是盒子外的还是盒子里的?” “南华不一样。”冥河对于这位存在显然很感兴趣,“南华的‘齐物无己’之道,可谓是最容易跳出盒子的办法,只要做一场梦,再从梦里醒来便是。 “不过这样也有风险,那便是自身境界不足的话,很难在醒来后保持自我不被其他影子同化。” 冥河视线越过王珝,看向了混沌深处,看向了众界之上、秉道而生的真实界,话语间多了一份淡漠: “据我所知,你这边的南华昔年便是想做一场梦,直接跳过彼岸,从造化直入道果。可惜他跳出了盒子,只是看了一眼真实,又跌了回来。” “所以他......” “跌回来后,你这里的南华便陨落了。”冥河否定了王珝的猜测,“而他的遗蜕自生灵智,结合一点残留的不甘执念,诞出了‘执南华’。” “‘执南华’,”王珝琢磨着这个名字,“他的执念便是跳出盒子?” “不错,”冥河掸了掸袖袍,笑了起来,“得益于看到了一眼真实,执南华知道了很大一部分盒子外的南华的影子,也获得了在不同盒子内自有来去的能力。” 冥河手中多出一柄紫木如意虚影,在指掌间来回翻转: “又因为‘齐物无己’之道,执南华顺利地融合了众多其他盒子内的南华的影子,并将在一众盒子内自有来去的能力凝成了一柄如意,准备找一位有缘人,帮他跳出盒子,达成自身所愿。” “那个有缘人,便是我了。” 王珝沉声道。 “为什么是你,这似乎又与盒子外那个生物的安排有关,”冥河把话题转了回去,“毕竟归根结底,盒子外的南华已经逝去,盒子里的影子如何行动,自然任由外面存在的安排。 “说不定这也是为何我说了这么多,却不见执南华出来阻挠的缘故了。有可能是你知道了这些,有助于执南华计划的完成,所以他不会干涉。也有可能只是盒子外的生物在键盘上敲了几行,于是就有了这个结果。” 王珝面色难看:“前辈意思是,贫道一言一行,皆在那生物操纵之下。” “除非你能像我一样,藏起自己的第一周目。”冥河笑道,“不然你就跟那些凡人写手笔下的故事主角一般,悲欢离合,任人安排。” 王珝低头默然不语,片刻后抬眼,却见冥河不知何时已飘然而去,至于一句话语残留耳边: “今日言尽于此,日后好自为之。” “这与彼岸者颠倒因果,随心所欲地更易历史又有何异?” 王珝叹了口气,突破传说的欣喜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难以言说的心绪缭绕心头。 就在这种心头下,他视角忽地拔高,只觉自己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这片“汪洋”广袤无垠,遍及诸天万界,生老病死俱在,爱恨情仇皆全,求而不得,执念难消,让人不得解脱,世世沉沦。 而王珝一身所学化作一架太极金桥,清浊相对,动静相成,阴阳相生,如舟船般将他半托离水面,只有下半身还被淹没在苦海之中,体会着众多情绪。 身畔是苦海起伏,u看书 ukanshu脚下是彼岸金桥,王珝略微转头,便见到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河笼罩了诸天万界,将自己也囊括在内。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身上的光阴刀明暗无定,昭示着这条浩荡长河的名讳:时光长河。 王珝身子一顿,坐了下来,坐在了太极金桥之上,默默地看着金桥愈拔愈高,将自己从满是侵蚀与沉沦的苦海带离,置身于其上,不再受到淹没。 身上同时传来一阵轻松,一阵清爽,似乎卸下了无边重担,似乎连方才冥河所言都可尽数抛下。 但即便如此,苦海依旧无涯,难见边际。 浪疾风高,飞鸟不过,舟船悉数沉底,唯有脚下以虚幻大道凝结的太极金桥为舟,方能让王珝飘飘荡荡地前行,但载沉载浮,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就在自成传说同一日,王珝凝结了近道之物,感受到了苦海存在,察觉了时光长河的冲刷。 他以自身大道为舟桥,超出了苦海,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天地间又一位大神通者,诸天万界有数的存在。 而诸天万界之中,就连他自证传说的消息,也没有几人知晓。 这得益于他在灭运宇宙之中几十万年如一日的修持,也得益于一众大人物的推波助澜,还有某些幕后黑手的算计。 王珝面色平淡,将一众心绪压在心底,低头看着身下虚幻莫名的苦海,似叹非叹道: 茫茫苦海两无边, 无限迷鱼戏黑渊。 何时一线金钩掷, 引上金台采玉莲? (全书完) 完本感言 首先按惯例,先来一句,完本撒花~ 庆贺我没有太监,不算烂尾地把这本一百二十余万字的同人写完了。 虽然结尾还是有些仓促。 另外,跳过上架感言直接写完本感言的我也是醉了…… 自2019年12月22日,中午14点22分起,至2020年12月31日,凌晨0点11分,跨越376天,一共122万4千余字,共同构成了这么一本同人小说,展露在各位眼前。 在此,我先谢过各位新老书友一路以来的陪伴和鼓励,感谢各位在我曾经想要切书的时候不离不弃,支撑着我把这本全为满足自己幻想而动笔的同人小说写完。 接下来,我们来扒一扒这本书的前世今生…… 众所周知,这本书的前身是《从道辟九霄开始的诸界之旅》,最开始的定位是一本仙侠风格的同人小说。 但是由于我设定中有与《一世之尊》相关的内容,我在构思情节时陡然发现,一世的修行体系似乎很适合诸天流小说,尤其是到传说之境后。 在这方面,我很明显地受到了当时正在阅读的《自完美世界开始》这本诸天流小说的影响,在此先行致谢。 话接前文,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我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中止了九霄同人的写作,另外开了一本新书,就是这本《蓬莱水仙》了。 两本书之间,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一些构思、剧情乃至描写,都很相似。 但到了如今,我再回首去看两本书时,却突然发现,以我本心而论,我还是更为喜爱第一本书时的文笔与风格。 一个方面,无极的仙侠文向来在平均水准之上,当年一本《太浩》可谓是让我眼界大开,至今不忘。 也正是如此,在写九霄同人时为了合理安排剧情,反复琢磨原文的我也收到了一定影响,笔端有类似风格流露,显得比较“飘”。 而回过来,水仙这本开局是一世的世界观,我又不可避免地去琢磨一世原文,不得不去描写一些更为细致的东西,风格有从“仙侠”向“玄幻”改变的过程。 而我本心上,还是想要写一本仙侠风格的小说出来的,即使现在我对于仙侠的印象也还是模糊不清,无法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只能草草用“仙侠”二字框定了大致范围。 龙空(优书网)有人评论,这本书集“乌贼的干枯文笔和无极书虫的寡淡剧情”于一体,对此我也无言反驳。 毕竟新手上路,没什么经验,写书的同时,也是我自身学习提高的一个过程。 从各位评论来看,批评之声大多都集中于前五十章之内,后面多是在原著设定上的问题。 其中虽然有幸存者偏差的缘故,但我自己想来,或许是有所进步也说不定。 然后,再来谈一谈选择世界的问题。 很明显,我前两个世界选择的是《一世之尊》与《道辟九霄》这两个后期涉及到更改历史、锁定时间线的世界让不少新书友失望了,同时也为我引来了一众非议。 我不明白其他作者写类似世界的时候有没有遇到类似批评,但就我个人而论,显然,我是很困惑的。 具体争论,在此也不多言,反正前面零零散散都有提过,能看到这篇文末感言的读者,想必也是一路“过滤”而来,心中自有一份评估。 如果还有什么不满的话,看在我为爱发电一百二十余万字的份上,也请给个中肯的评价,毕竟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除了这一点之外,我在简介中提到的四个世界:《一世之尊》、《道辟九霄》、《灭运图录》、《太浩》,其中三个也都写了出来,中间还夹杂了一些《奥术神座》、《武道宗师》的剧情,顺便还为《诡秘之主》的相关剧情埋了根线,很可惜最后也没有用上…… 有关《太浩》的问题,我前面说过,当初没细想,后来才注意到无极的几本书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时间线,比如《洪荒元符录》最前,《太浩》和《太易》其次,《道辟九霄》在《太易》之后,《我穿越了一个国》也差不多…… 起码这五本书,都在同一个世界观之下,或可称之为“无极宇宙”(笑) 所以我前面既然写了九霄卷,后面就很难再去写太浩卷,除非主角成为了彼岸者,能够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而这个构思,其实也是我预想中解决《道辟九霄》中黄庭道君死亡一事的办法。 但很可惜,这个也没有用上…… 究其原因,其实还是我后面很难写下去了。 我在写第三卷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管是笔力,还是剧情构思能力都尚不足以应对后面的发展,如果强硬要写,我写得难受,各位应该也看得不舒服。 所以我删减了部分剧情,将第四卷作为最后一卷,原定也是让王珝证传说后就完本。 不过今天写最后一章时,却是突然想到,小王憋屈了一本书,似乎也没干什么符合“主角”身份的事,所以最终还是让他“龙傲天”了一把,一日之内,先证传说,后成造化。 至于那些被删掉的剧情,如果我写新书的话,可能会用上。 接下来,谈一谈王珝的性格问题。 唉,这又是一个饱受非议之初…… 其实最开始,这就是一本自嗨文,主角的设定有很多都是取材自我自己,就如最后一章而言,王珝本身就是我在书中世界的投影,这个关系,其实从我笔名中也能看出来。 同样的,作为我自己的一个“理想化”形象,王珝的行动自然是符合我认知中的自身性格的:因为我比较怂,所以王珝就很稳;因为我在外人面前情绪波动不大,所以写剧情时就不会有多大起伏,看起来就寡淡无味…… 当然,这一点也有我实在写不出来那些热血剧情,总觉得会很尴尬的原因在内。 另外,出于我对原著的尊重和喜爱,我总是不愿过多改变原著的剧情,总想让王珝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看客去见证故事的发展,这也导致了这本同人实在没有什么创新之处,但凡原著中出现过的剧情,我总是束手束脚,生怕改变过多,而要是没有可以用来参考、对照的地方,我又文思枯竭,难以下笔,只能匆匆敷衍了事。 这种情况,越到后面越加严重,这也是我不愿写下去的一个原因。 若非这是一本全文免费的同人,恐怕早就有人说我是干抄原文水字数了,毕竟有时借鉴原文之处,实在太多…… 其中的“度”,还得我慢慢去把握。 最后一个需要解释的,便是最后一章冥河和王珝的对话。 其中内容,各人心中自有评说,我只谈一点,那就是这个设定是我早在写《003.符箓》一章就想好的设定,后来也多有铺垫,觉得太过突兀以至于不能接受的读者,全赖我笔力太差,没有办法给各位提供更好的观感…… 也正因为这个设定,才有王珝到底算是土著还是穿越者的矛盾产生,才有了很多读者的不满与非议。 对此,我只能尴尬一笑,权当无事发生了。 不过那些言辞颇为尖锐,刚看了个开头就大加批判,甚至用语十分难听,涉及到人身攻击的看客,我只能说一句话: “你给老子爬!” —— 对了,还有一点,关于剧情跳跃,感觉太过混乱之事。 这一点主要表现在第三卷和第四卷中,当我在某个世界中谈到另一个世界中的剧情进展时,总是会快进很多剧情,让人觉得是不是漏写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第四卷万界通识符出来后尤为显著,虽然迄今为止尚未有人点出来,但我还是在这里大概解释一番,看看各位能否理解。 我是这样想的,除了设定中的“主角”身份外,王珝其实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不可能诸天万界一应有情众生全都围着他一个人转,当他在某方世界之时(以奥术为例),其中剧情就要开始上演,待他离去之后,又一切暂停,全部凝固下来。 所以在我每每插叙一段其他世界的剧情时,我都会刻意选择一段距王珝离去后很久的剧情,并按照其人的举动进行一定的推演修改,再把它写出来,便是为了凸显出一点,那就是当王珝离开某个世界后,其内的故事仍在发生,也会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悄然落幕。 嗯,我在写奥术神座篇的时候,切入的时间点是剧情开始前几十年,就是因为当时已经有了这个模糊的概念,只不过还没能想明白,所以写的不是很明显。 如果后来写武道、灭运剧情的时候,直接把切入的时间点搁在原著剧情结束后几十年、几百年,估计效果会更好,当然,我有没有那个笔力也是个问题。 某次水群时,祈喵(《致四千年后》、《玩家超正义》作者)曾经谈到过,一本网文,在百万字以后完结时才能获得相当可观的锻炼与提高,不管开头再怎么好再怎么惊艳,没有一个有始有终的结尾,那在梳理收获时一定会缺少什么。 大意如此,对此我深表赞同, 毕竟我从来没想过,光是回顾自身缺陷,就差不多用了三千字,更不用提那些肉眼不可见但却是存在的进步了,比如我现在对八千字的毕业论文没有丝毫畏惧,总觉得百万字都过来了,区区八千字又有何难( ok,缺点总结到此结束,下来进入感谢环节。 截止到我写这一章为止,水仙的收藏是三千六将近三千七的样子,不管这个成绩算好算坏,总之,感谢这三千六百余位书友陪我走到这本书的结束,感谢各位孜孜不倦的每日推荐,让这本书的推荐票也有了两万四千余张。 其中还有几位书友是从开书以来就一直投票鼓励的老书友,每天都能看到眼熟的名字,感觉确实不错。 而在此之外,我也要特意感谢无极书友群里的几位群友,比如太湟、东阳等等,感谢几位群友的鼓励和支持。 然后,还有几位作者,首先就是无极和祈喵喵,毕竟我加的书友群不多,只有这两位。 感谢前者允许我写同人,顺便还给我一些有关九霄的大纲和设定。u看书 w.ukanshu 也感谢祈喵喵每日的花样谋杀全勤君,让我知道了一个作者该如何合理安排作息(bushi) 咳,说正经的,祈喵喵的剧情构思和文笔我还是学习了很多的。在此也诚挚推荐《致四千年后》和《玩家超正义》等几本作品,绝对好看。 然后最后一位要感谢的,就是赫密斯之鸟这位作家,诨名阿布,外号蛇蛇,昵称鸟大,作品有《锈蚀的铁冠》、《赛博人不死于无限》,感觉这位作者对我的迫害,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我是小姐姐,其实不然,她才是小姐姐,不过喜欢自称猛男罢了。 也谢谢她在我单机码字的时候能主动送上门来,用她的成绩和我做对比,助力我保持自信(虽然现在她已经起飞了) 总之,我能把这本书写完,离不开各位的支持与帮助,本人在此谢过了(正色) 最后一个,是关于可能存在的新书问题。 在我构思中,这本书会用另一个角度去描写王珝以后的故事,虽然是全新的主角,半原创的剧情,但是还是会有熟悉的名字与人物登场。 不过因为某些以外,我的设定文档没了,所以这本书什么时候写、什么时候发我也不知道,但最早也是半年以后了,因为我也要为毕业之后做打算了,接下来也该去整毕业论文了…… 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尽了,江湖路远,各位有缘再见。 静川,于2020年12月28日,凌晨01:34。 (没错,就连完本感言我也是定时发布的存稿哒!) 新书已发 新书《烛行录》已发,请大家多多支持。 另,作者君今天去参加教师资格证面试,在这里求一波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