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劣酒》 第1章 城北驿站,城南酒馆 “师兄,今日还开门做生意吗?”君似水背着手,脖子伸出门外,看着被大雪覆盖的长街,街边还有少许的摊贩冒着大雪摆摊,维持生计,长街两侧,多数的铺子都关着店门,严防冷风灌入。 迟迟没有回音,君似水瘪了瘪嘴,收回目光,关上门,将门外的风雪阻隔在外。 “给炉子加点炭火,你待在驿站,有客人就让客人在东厢房等候,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最晚天黑前回来。” 云清风披上玄青色的裘衣,里间穿着白色的长衫,脸上依旧带着黑金色的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未等君似水回答,云清风便消失在风雪里,那扇未合上的门,被风吹的吱呀的响。 君似水刚坐在火炉旁,就被鱼贯而入的冷风,吹的打颤。 “有那么急吗?关门都关不好,不知道还以为你去私会情人呐。” 他一边吐槽云清风,一边起身前去关门。 漫步走在大雪中的云清风,手中拎着一壶酒,朝着城南郊外走去,他的身后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肆虐的狂风带着大雪,掩盖所有痕迹。 一辆马车陷在雪地里,帘子后传来几声咳嗽,孱弱的声音闯入云清风的脑海,忽而,脚步一顿,停在马车一旁,死死的盯着水红色的帘子。 “小姐,雪下的太大,车轱辘陷在雪地里拉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车夫一脸焦急的拉着马,想要将马车的轮子从雪地里拉出来,可仅凭他一把老骨头,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不曾拉动半分。 车夫的声音拉回云清风的视线,收敛飘远的思绪,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一旁。 “我帮你。”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温度。 车夫抬头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少年,摇头谢绝道:“多谢好意,我自己能行。” 云清风打量了一眼车夫,没有搭话,转身捡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径直离开。 车夫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悬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能舒缓的吐出,车夫朝双手哈了口气,继续拉着马车的缰绳,带着马车从雪地里离开。 无字碑前,云清风将酒浇在地上,薄唇轻启:“很抱歉,我还是没找到她,方才听见一道声音很像她,我却没有勇气去探究,害怕希望的背后是无尽的绝望,更害怕辜负你的期盼。” 云清风微抿一口烈酒,烧灼的酒像烈火般燃烧着他的喉。 酒壶内的酒被喝下大半,他也不顾形象的坐在无字碑旁,一人在雪地里独自言语。 他像被抛弃的浪客,行走在天地间,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 “你说,我将驿站卖掉,去天涯海角寻她可好?”云清风不自信的自嘲一笑,天涯海角若当真能寻到她的踪迹,他又何必守着那间小小的驿站?守着往昔的回忆下酒。 无字碑内躺着的人,永远都不会张口给他指明方向。 云清风摇晃着酒壶,听着酒水在里面碰壁的声音,咧嘴笑道:“最后这点酒,我们下次再喝。” 将酒壶埋在无字碑旁,云清风起身,拍落身上的雪花,带上斗篷,融入大雪中。 无字碑又被雪掩盖一层,遮住他来过的痕迹。 “忘忧酒馆。” 云清风抬眸凝望着牌匾上的娟秀的笔锋,轻声一笑。 若真有忘忧,为何总有痴男怨女? 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小姐,看什么这么入迷?”车夫打趣的开口,将手中裘衣披在苏云落的肩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人孤独的行走在大雪中,雪花掩去他的气息,似乎从不曾出现过。 车夫微蹙眉头,他只觉那背影有些熟悉,一时间,他的记忆像是上了枷锁,想不出在哪见过。 苏云落听出车夫的打趣,眉间染上一抹愁思,似低喃似回应:“那背影,实在是孤独。” 咳咳! 苏云落拿出手帕,掩嘴低声咳嗽,叹了叹气,转身朝屋子内走去。 忘忧,忘忧,若真能忘,那该如何? “福叔,你回府去吧,酒馆我一人足矣。” 她的声音很轻,却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福叔注视着她的背影,和被雪掩盖的背影一样,都是落寞孤独。 拒绝的语言在心口来回演练千百遍,最终,福叔还是选择尊重苏云落的决定。 “好!” 只一字,是他对她的尊重。 她没有回头,亦没有挽留。 福叔牵着那匹马,一人一马行走在大雪中。 自此一别,或许再无归期。 苏云落缓缓转身,看着人已去的酒馆,那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地落入尘埃。 自此以后,她与苏府再无瓜葛。 忘忧,忘忧,若真能忘,她愿先尝。 屋外依旧飘着雪,肆意而张扬,长街两旁的商贩早早收了摊子,消失在大雪中。 “请问能给我一壶忘忧酒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惊扰了她的忧愁,抬手擦拭眼角的泪,笑着抬眸迎接第一位客人。 “拿来!”苏云落摊开手掌,目光灼灼的盯着男子腰间的玉佩。 林舒顺着她的视线低头,随及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苏云落的掌心,礼貌的问道:“还需要什么?” 苏云落只觉掌心微凉,轻瞥一眼眼前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酒方换酒,玉佩请少侠收回,小女子不取无意之财。” 林舒闻言,眉心一蹙,他从未听过用酒方换酒之说,可碍于对方是姑娘,他只得将玉佩拿回,重新挂在腰间。 略带歉意的看着苏云落,拱手作揖道:“抱歉,在下没有酒方,叨扰姑娘的生意,在下这就离开。” 苏云落瞅见林舒正欲离开,连忙制止,“没有酒方,可以用故事换酒。” “故事?” 林舒闻言,脚步一顿,差点失了分寸,向后退了几步。 苏云落漫不经心的点头,她此刻正需要听一场故事,缓解心中的不愉。 掠过他的身侧,将门虚掩,挡去大半的风雪,转身朝着周围瞅了一眼。 “少侠,去靠窗的位置坐吧,我去将炉子点上。”苏云落未给林舒退路,便前去后厨取了些炭火,放进铁炉里。 苏云落在林舒面前落座,替他添上一杯茶,轻声道:“冬日喝茶,静心。” “谢谢。” 淡淡的语气间夹杂着疏离的气息,从开始,便遏制对方想要深究的心思。 林舒向来如此,不亲近是他给自己刻下的最后一道线。 唯独被那人打破,像酒巷深处的烈酒,入口辣喉。 长久的沉默,没有唤起苏云落心中的失落,反而愈发对眼前的男子感兴趣。 他一定有一段别致的故事! 苏云落这般想到,凝望着他皱成川字的眉眼,更加坚定她心中的想法。 回过神,林舒瞥见她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苦笑的摇头,将桌上的茶推到她的面前,婉拒道:“能说出的故事,都不算故事。很抱歉,我没有故事。” 终究,他还是选择克制。 苏云落并未因他的话而失落,反而浅浅一笑,“没关系,今日小店新开张,便送你一坛忘忧酒。少侠何日想讲故事,小女子乐意当你的倾听者。” 苏云落从柜台下拿出一坛忘忧酒,酒坛上贴着“忘”字,愿世间的苦情人,都能相忘于江湖。 “多谢。” 林舒从怀中抽出少许银两,放在柜台上,抱着酒坛,消失在风雪中。 苏云落望着柜台上的银两,轻声嗤笑:“真是个刻板的人。” 摇摇头,继续安置酒馆内的摆设,往后,忘忧酒馆便是她唯一的栖息之地。 虚掩的门被风吹开,飘落些许的雪花,落在酒馆内,慢慢地化成一滩水渍,融入酒馆深处。 延绵几千里,是长街的尽头,城北的故事驿站。u看书wwuukasu 身披褐色裘衣的女子,娇弱的身形站在风雪中,手中却拿着一柄异常突兀的大刀,看上去格外显眼。 驿站两旁店铺的老板,听闻驿站门外站着一位女子,纷纷探出头,打量女子的身份。 尽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依旧站立风雪中,将大刀插在雪地里,微仰着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呢喃道:“为何不肯见我?” 长街长,长不过她冷透的心。 君似水耳尖的听见门外的讨论声,丢下炉子,将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一位女子站立在门外,岿然不动。 君似水将大门打开,上前迎接女子,礼貌的问候道:“姑娘,外面冷,进驿站暖暖身子吧。” 闻言,女子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眼后便离开,不曾开口答应,亦不曾开口拒绝。 君似水的笑容僵在脸上,撇了撇嘴,朝着门内走去,他没有关上门,刺骨的寒风吹过,即使烤着火,他依然感觉很冷。 夜幕席卷,女子仍然站在雪地里,依然抱着幻想,等待那人的出现。 云清风解开身上的裘衣,披在女子的肩上,问道:“我给你添上一件裘衣,你还觉得冷吗?” 陌生的声音打破她的希翼,抬手扯下身上的裘衣,仍在地上。 云清风没有恼怒,回眸望了一眼站在远处,迟迟不上前的男子,移开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轻声一笑,“既然没有感觉,那待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似调侃似嘲讽,像一根刺,扎在女子的心头。 第2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上) 女子回眸一瞥,只见,深邃的双眸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云清风,我的名字,这间驿站的老板。” 云清风弯腰捡起地上的裘衣,漫不经心的弹去裘衣上的雪花,径直迈进驿站,身后的女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那扇被风吹动的木门,掩去他的身影。 终于,女子动了,将大刀背在背上,朝驿站走去。 夜幕里,站在远方凝视的男子,缓缓地走到驿站的门外,站在同样的位置,静默片刻,抬步离开。 女子像是有感应般,回头望去,除了一地的雪,别无其他。 “这边坐,暖暖身。” 云清风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女子,并指着靠墙的位置,示意女子坐在那躲避冷风。 女子接过茶杯,滚烫的热度侵袭她全身,散去她一身的寒意。 云清风将大门关上,点燃油灯,放在女子的面前,并落座在她的身侧。 “你有愿望吗?” 他一直在观察女子的神色,她的眼神依然像一摊死水,没有任何变化。而他的话就像石沉大海般,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更别提水花。 云清风不恼,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品茶,等她愿意开口时,他就能收取她的欲望,放在藏忆阁内,时不时去观望曾经见过的故事,以及他们留下的欲望。 “长歌,我的名字。”长歌端起桌上的茶杯,微抿一口,凉透的茶水灌入喉间,掩去茶香的气息,她并不在意茶水的冷热,像尝不出冷热似,一杯茶饮尽,缓缓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有清酒吗?” “有。” 云清风起身,前往柜台处,将放在柜台下方仅剩的一坛酒拿出,顺带拿上两个大碗,放在长歌的面前,替她倒上酒。 他没有出言宽慰,任由她喝着清酒。 三碗下肚,长歌端着酒碗的手垂在空中,双眸迷离的望着前方,苦涩一笑道:“一碗清酒,敬往事无忧;两碗清酒,敬岁月无愁;三碗清酒,敬我错付于人。” 瓷碗从空中落下,发出刺耳的响声。 云清风扭头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不言不语的收回目光,将炉子上的热茶给她斟酌上。 脑中闪过那抹身影,虽藏在风雪里,他还是能感受那人身上的悲凉。 “或许你没有错付。” 长歌闻言,自嘲一笑。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倒刺,不痛不痒的扎在她的心口,生根发芽。 她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她也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痴男怨女,活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你没有资格来评价!”长歌扭头朝着云清风一吼,后觉自己的失态,放低姿态向他表达歉意,道:“抱歉,方才失态,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云清风摇头,淡然的开口:“无碍,局外人始终不是局内人,却能看清局内人的困局,如果不介意,可同我说说,或许我能为你出谋划策。” 长歌闻言,她不敢置信的盯着云清风的眼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慌乱,然而,他的眼中依旧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真的吗?” 她的声音很淡,就连她自己都听不出那是她的声音。 似有若无,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线。 云清风轻笑着点头,起身吹灭油灯,漆黑的屋子没有阻碍他前行的脚步,轻便的来到柜台,从盒子里拿出一沓宣纸,随意抽出一张,再回到座位上坐下。 油灯再次被点燃,似乎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听过驿站的故事吗?” 长歌闻言,随及摇头,她从不曾过问世间杂事,自然不知长街新开店有几家,又有多少传闻流传在长街的巷子里。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人身上,失去他,她失去了光。 长歌的反应在云清风意料之内,不急不恼的将宣纸铺开,指尖轻点茶水,洒落在宣纸上,洁白的宣纸出现层层墨迹,待墨迹尽数显现,他才缓缓开口解释:“或许,它会让你改变自己的决定。” 起身离开,他给长歌足够的时间思考。 走在二楼的连廊,俯身向下望去,只见长歌呆呆的盯着宣纸,不曾有任何反应。 云清风收回目光,落在刚从房间走出的君似水身上,淡定的吩咐一声:“明日去忘忧酒馆取一壶清酒。” 脚步一顿,君似水错愕的盯着云清风,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可惜后者悠然自得的离开,连一寸气味都不曾留下。 君似水内心哀嚎遍野,忘忧酒馆在城南,距离驿站有千里之远。 即使他使用轻功,也无法在云清风指定的时辰内赶回驿站。uu看书 .uukansuo 思及此,君似水怒气冲冲的拦住云清风的去路,看着云清风清冷的双眸,他的气焰便消了一半,低声埋怨道:“师兄,忘忧酒馆距离驿站这么远,我们为何不就近取酒,偏偏舍近求远,这是何为?” “没有理由,突然想起罢了。” 轻飘飘的一席话,令君似水的内心极度受挫。 云清风没有理会君似水哀怨的表情,侧身挨过他的身体,径直朝房间走去。 今日,又是一个轮回,他还是没有完成约定。 关上门,将所有的困扰都阻隔在门外,抬眸望着墙上被刀刻下的痕迹,整整十刀,如今,他又该添上新的一刀。 拿出上锁的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把柄上刻着“云”字。 他曾不姓云,而是那人将云冠之他姓,从此,他便有了姓,有了家。 回首往事,他身上的清冷总会多添上几分。 哎! 苏云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是她第十一次叹息,脑中始终闪现一道挥之不去的背影。 雪地里,孤独的背影……幕幕重现。 几经反复,苏云落没了睡意,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长街上零零星星的打更人,思绪却飘向远方。 难眠的人,总会在深夜里饮酒。 云清风便是如此,第十一刀像一根刺,一直杵在他喉间,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疼痛难忍。 他坐在驿站的房顶上,身侧放着黑金色的面具,抬头望着天空上的一轮孤月,高举酒杯,对着孤月畅饮。 第3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下) 酒过三巡,云清风重新戴上面具,一缕微风吹过,他的身影消失在驿站的屋顶,落座在长歌的对面。 “想好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徘徊在长歌的耳尖,长歌闻言抬眸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像是有一团云雾在渐渐地散开。 长歌微微点头,她对这间驿站已有大致的了解,若真如宣纸上所言,她便能再见他一次,当面质问他的决定。 “当我失去欲望,我的人生还会完整吗?” 突兀的一番话,令云清风呼吸一窒,他从未想过被夺取欲望的人,他们的人生是否完整。 她的这句话,注定没有答案。 长歌对他的沉默并不意外,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没有他,她的人生何来完整? “开始吧。” 她的语气很坚定,似乎之前那句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云清风轻微的点头,一道淡红色的光芒照耀在长歌的头顶,她渐渐感到疲惫,最终,她还是没支撑住,趴在桌上睡去。 “君似水,出来干活。” 余光向后一瞟,便看见躲在柱子后面的君似水,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锻炼一下君似水的能力,日后,这间驿站还需君似水照看。 君似水瘪了瘪嘴,没有出言反驳一句,懒散的走到云清风的旁边,有些丧气的开口:“师兄,每次苦力都叫我,我怎么没看见每次有好东西时,你和我分享呐。” 闻言,轻佻眉头,云清风笑而不语。 君似水似乎习惯他的沉默,即使满腔怨言,依然遵守他的指令。 君似水像码头扛麻袋的劳工样,将长歌扛在肩上,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他看着君似水扛着长歌登上二楼的房间,轻声嗤笑,那背影真是不太雅观。 余光一瞥,那把泛着寒光的大刀被落在墙角,云清风上前拿起大刀,刀柄处刻着一人的名字。 林舒! 兀然,云清风心口一窒,大刀顺手滑落,跌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他一手撑着木桌,一手捂着胸口,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不停的晃着头,甩开那些嘴碎的声音,半响过后,云清风渐渐清醒,看着一如既往的驿站,松了一口气。 云清风没有捡起地上的大刀,迈着踉跄的步子,朝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师兄,你怎么了?”君似水将长歌仍在床上,转身便看见云清风靠在门边,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异常狼狈。 云清风摇头不语,他不想回忆。 君似水见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扶着云清风坐下,便离开房间。 自从他认识云清风起,就感觉云清风很不一样。 他经常带着面具,就连师傅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年轻气盛的君似水很好奇,曾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想看一眼面具下的容颜。 然而,君似水没能抵住困意,便在床底下睡了一夜。 砰! 君似水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前面的路,不小心撞到柱子上。 他懊恼的揉着自己的头,瞪了一眼圆柱,走向一楼的柜台,取出落满灰的酒壶系在腰间。 天微蒙蒙亮,长街四处弥漫着清冷的气息,君似水一人踩在雪地里,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君似水回头一瞥,身后的长街上就烙印着他一人的脚印,有些被雪覆盖,看不出深浅。 回过头,看着前方的路,君似水顿时心生回头的想法,可想起云清风那泛着寒冰的语气,他宁愿行走着冰天雪地里,都不愿和云清风待在一间屋檐下。 瘪了瘪嘴,认命的继续朝前。 大红色的裘衣被风刮起,冻得君似水直颤栗,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整个人缩成骆驼状,低着头慢慢向前挪动。 呼! 君似水长吐一口寒气,双手不停的揉着冻僵的膝盖,抬眸前方的路藏在风雪里,泄气的呢喃道:“这条长街也太长了吧,双腿走断都走不到头。” 他站在原地调息内息,现在回头与向前,都是一样的路程,他还不如去城南的忘忧酒馆。 苏云落点上烛火,酒馆内顿时烛火通明。 一夜没有睡意,她丝毫不觉得困倦,就连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都好了几分。 呼! 苏云落长吐一口浊气,看着洁净的酒馆,心生暖意。 正式营业的第一天,苏云落在每个桌旁都放着一只红蜡烛,蜡烛外的罩子是她昨夜亲手编织而成,上面糊着的纸张可以隔绝烛火的燃烧。 一楼共有二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和每条凳子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木头而制成,甚至是桌上的茶具,都是她刻意从苏府带走的。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uu看书 wwuuknshu 心满意足的笑着,将手中的挂牌挂在门外,一切准备妥善后,她才前往厨房煮些吃食,填饱饥饿的肚子。 君似水抵达酒馆时,大雪已停,阳光穿透灰蒙蒙的云层,给寒冷的冬日添了一抹暖阳。 无意间一瞥,他看见门上挂着方寸大的小牌匾,看着牌匾上娟秀字迹,他不假思索的念出牌匾上的字:“今日起,小店已更换主人。光顾忘忧酒馆的第一位客人,可以酒方或者故事换酒……” 念完牌匾上的要求,君似水无心吐槽一句:“真是奇怪的店家。” 摇了摇头,敲响酒馆的门。 苏云落刚收拾完厨房,便听见门外有动静,用抹布擦拭沾水的手,解下腰间的碎布,才前去开门。 只见,一位身穿鲜红色长衫的男子站在风中瑟瑟发抖,唇角被大风染上一层紫色。 苏云落连忙侧开身,让开进屋的路。 “公子,请!” 轻灵的声音将君似水从寒风中拉回,双手交叉抱着自己身体的君似水,微微点头窜进酒馆,躲避外面的大风。 苏云落见状,轻笑的摇头,关上门,转身前往柜台,询问道:“小女子斗胆问一句,公子所需何酒?” 迟迟未得到回应,苏云落抬眸一瞥,只见,君似水将裘衣丢在长凳上,解下腰间的酒壶,蹲在炉子旁,看他那般模样,似乎恨不得抱着炉子取暖。 苏云落没忍住噗嗤一笑,见君似水回头,连忙表达自己的歉意,“抱歉,小女子唐突了,只不过公子这般模样,甚是好笑。” 第4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上) 君似水尴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子,他居然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干咳几声,拿起落在地上的酒壶,起身走到柜台前,有些心虚的开口:“老板,我需要一壶清酒,能喝三碗的量即可。” 将酒壶放在柜台上,君似水转身就朝着火炉靠拢。 苏云落看着小小的酒壶,内心充满疑惑,这比手掌大一点的酒壶,真能装下三碗的量吗? 疑惑的目光落在君似水身上,他似乎有感应般回头,苏云落没来得及抽回目光,略带歉意的朝他笑笑。 君似水看着她手中的酒壶,顿时了然。 他不打算解释,回头继续烤着火,以此来缓解身上的寒气。 苏云落见他不语,便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朝着酒窖走去。 找到遗落在墙角的酒坛,清酒所剩不多,想喝清酒的人,一般都有悲情的故事。 但那人身上察觉不出丝毫的杂质,似乎像刚踏入大染缸的江湖,还未完全被沾染江湖的戾气。 哎! 苏云落轻叹一声,自从来到长街,她似乎比以往更容易叹气。 丢开脑中的思绪,依照客人的要求,朝着不大不小的酒壶装上三碗的酒量。 三碗酒倒入酒壶里,还能听见酒水撞在酒壶内侧的声音,苏云落没有继续添酒,将酒坛封好,便拿着酒壶离开酒窖。 回到大堂,他还蹲在火炉旁,双手不停的搓着,似乎很怕冷。 苏云落收回视线,将酒壶放在柜台上,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公子,你要的酒放在柜台上了。” “好,谢谢老板。” 君似水似乎没有离开的心思,想继续赖在炉子旁边,感受炉子的温度。 苏云落取下烧水的茶壶,走到君似水的对面,替他斟上一杯茶,“公子,你的需求小女子已经做到,现在,该谈谈小女子的需求了。” 君似水闻言一愣,连搓手的动作都僵硬在空中。 听苏云落提起,他才想起这间酒馆的规矩。 起身落座在长椅上,心虚的开口:“抱歉,我出门太急,没有带银两。” “公子知道小女子的需求,所以,请公子二选一。”苏云落笃定的盯着君似水的眼睛,她看见他眼中躲闪的目光,自然知晓他已经注意外面的牌匾。 方寸大的牌匾是她刻意而为之,若是有缘,自然有人会看见。 君似水无奈的摇头,他既没有酒方,也没有故事,身上还没带钱,若这事被云清风知晓,势必会被云清风嘲笑几日。 故事? 突然,君似水脑中闪过一抹念想,他没有故事,不代表云清风没有故事。 “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君似水狡黠一笑,被云清风坑了这么多次,他是时候向云清风索要利息。 苏云落轻瞥一眼,只觉他的笑容很邪,似乎在算计某人。 “都可。”端起桌上的茶杯,微抿一口,茶香在她唇齿间留存,使她的头脑更加的清明。 若论算计,她何尝不是局中人。 垂眸遮住眼中的落寞,安静的等待他的故事。 君似水没有注意苏云落的神情,仿佛她在他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论酒馆的规矩多么奇怪,不是他所在乎的人,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起身走到门边,不知何时,阳光被云层遮住,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零星摊贩依旧挨着冻苦守在长街两侧,等待顾客的上门。 而那些紧闭的铺子,似乎在与这寒冬作对,死死的挡住风雪的侵袭。 不论是城北还是城南,摆地摊的摊贩都需要靠运气过日子。 君似水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屋内的烛火上,看着被罩子保护完好的烛火,脑中闪现出云清风的背影。 云清风将他护在身后,拼死从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自那之后,他便成为遗弃在民间的皇子,不被皇室所容。 他身上散发的悲凉之气,令苏云落心中一紧,生生压下心口的不适,云淡风轻的品着茶,等待他的开口。 他没有沉溺于过去的琐事,如今,他依然活得逍遥。 许是忆到深处,有些话便能顺口而出:“我一直好奇我师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师傅将我交给师兄时,我就开始好奇……” 君似水的故事平淡无奇,苏云落失了些兴趣,却没有打住他往下说的心思。 原来,她也有挑故事的时候。 苏云落苦笑的摇头,许是深处想听听他身上散发出悲凉的故事,不曾想,他开口便是一些琐事。 她又想起昨天的那个客人,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他说:“能说出的故事都不算故事。uu看书 .ukansh ” 突然间,她似乎懂了那句话的含义,又渴望不去弄懂。 许是觉得口干舌燥,君似水停下讲述云清风的过去,端起那杯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心口传来阵阵凉意,冷的他直打哆嗦。 君似水见苏云落兴致恹恹,没了往下说下去的心思,敷衍的开口做个了结,“老板,故事是别人的,你始终不是局内人,不会懂局中人的兴趣。” 拿起长凳上的裘衣,转身前往柜台,将酒壶系在腰间,便出了酒馆。 站在风雪里,他的头脑逐渐清醒,回眸看了一眼忘忧酒馆,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轻声低语道:“忘忧酒馆,我看你该改成思忆酒馆。” 他有那么一瞬,就将那些伤口重新撕开,幸好,他还懂克制。 苏云落看着他回眸那刹那,唇角溢满嘲讽,虽听不清他口中的呢喃,但她知道定是不好的词汇。 收回目光,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她的决定。 故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秘密。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长歌哀求的看着站在窗边的云清风,虽说不清自己为何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她的恳求,让面具下的他薄唇微抿,眉心紧皱成川字。 良久的沉默,云清风终是开口:“先说说你的故事。” 长歌轻轻地点头,轻道一声:“好。” 她从床榻上坐起,背靠着冰凉的墙,整个身子都躲在薄纱帐下的阴影里。 第5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中) “我和他相识,是一场意外……” 诉说间,长歌仿佛回到那日,她比平常出门晚了一刻,那一刻,她遇见了林舒。 或许,他们的遇见是命中注定。 可惜,缘分总是很浅,稍纵即逝。 云清风安静的听完她的故事,他本可以直接进入她的梦,只因那个名字,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还是来了。 云清风这般所想,林舒像他心上的刀口出结痂的疤,即使过了很多年,那道疤依然存在,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又让他想起那些年的过往。 “其实,我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从看见他的第一眼,他便住在我的心上,从此,我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长歌苦涩一笑,眼角那滴泪最终还是没能落下,被她轻轻的擦去痕迹。 许是讲完故事,长歌只觉一身轻。 掀开被角,轻手轻脚的下床,离开房间。 “三碗清酒,喝了吧。” 君似水见长歌下楼,连忙将腰间的酒壶解下,拦住长歌的去路,将酒壶递给她。 长歌看着与掌心差不多大的酒壶,秀眉微蹙,狐疑的接过君似水手中的酒壶,放在耳边轻轻摇晃,酒壶内传来酒水碰壁的声音。 这根本不足三碗的酒量,双眸微眯,她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扎的君似水微疼。 随及,她抬手便将酒壶仍给君似水,语气中夹杂些许怒气,“请你放尊重一点,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长歌习惯性的抬手越过后脑勺,却发现背上的大刀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长歌慌了神,眼神朝四周扫射,企图寻找那柄大刀。 君似水见状,失了逗弄的心思,从身后拿出长歌的大刀,漫不经心的开口:“想拿回你的刀,把里面的三碗清酒喝了。” 他将酒壶扔过去,就因这三碗酒,他差点就将自己的故事脱口而出。 长歌抬手接过,不假思索的将酒壶内的清酒一饮而尽,只因那把刀,她可以连尊严都放下。 清酒饮尽,长歌只觉一阵晕眩,想要抬手指责,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最终,她的身体向后倒去。 君似水将手中的大刀仍在地上,闪瞬间,抱起长歌飞身踏上二楼的房间,将她放在云清风的床上,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云清风,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云清风回眸一瞥,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摇头轻笑,从怀中取出小葫芦,走到长歌的旁边,抬手放在她的头上,一股温润的气息打入她的神识,将她心中的欲望抽走。 掌心间凝聚着一股红色的雾团,那是她的欲望。 细细窥探,会发现红色的雾团里夹杂着些许的黑色雾气,云清风将黑色雾气抽走,雾气顺着他的掌心浸透他的骨髓。 他没有理会雾气的侵袭,将红色的雾团装进小葫芦里。 突然,葫芦飘在空中,小小的葫芦逐渐变大,葫芦口能容下一人进入后才停止变大,云清风离开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长歌,轻手一挥,一道白光打在她的身上,隐匿于空中。 刺眼的光芒划过,云清风被葫芦吸入其中。 习惯挡住双眸,待眼睛适应,他才将手缓缓地放下。 抬眸望去,九百九十九阶石梯横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藏忆阁,三个金黄的大字穿透云层,闯入他的眼眸。 云清风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漂浮在空中的红色雾团,伸手一抓,红色雾团安稳的躺在他的掌心。 双手背在伸手,轻点脚尖,顺着石梯而上,安稳的落在藏忆阁的亭台上。 “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归宿。”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声音很温和,像冬日里的暖阳,唯有此刻,才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温度。 一阵风吹过,紧闭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缓缓地朝两侧开启。 云清风抬步迈进,融入黑暗里。 忽然,红色雾团在他掌心跳动,云清风摊开手,看着急不可耐朝空中飞去的红色雾团,轻笑一声,调侃道:“别急,你的伙伴们不会离开,往后,你不再孤独。” 似乎他的安慰引起红色雾团的共鸣,雾团缓缓地飞回他的掌心,像一摊烂泥,匍匐在他的手上,任由他处置。 黑暗没有挡住他的脚步,相反,他淡定自若的游走在黑暗里,每走三步便转一次身,直到第九十九步,他才停下脚步。 红色雾团被他拎起,只听砰的一声,屉盒被关上,红色雾团消失在黑暗里。 啪! 双掌一拍,黑暗顿时无处遁形。 五颜六色的光芒洒在房间每一处,这里都是他珍藏的欲望。 看着这些欲望,uu看书 .uukasuco 云清风取下他的面具,系在腰间,一眼望去,一道狰狞的疤痕藏在碎发间。 轻手抚摸那道疤痕,双眸紧闭,过去的岁月仿如昨日,伸手却不可及。 半响过后,他重新戴上面具,淡去身上的悲悯。 光芒在他睁眼那刹那,便消失在黑暗里,仿佛那些光不曾来过。 他没有理会光芒的散去,安静的坐在蒲团上,双腿盘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回望一眼红色雾团消失的地方,回头缓缓闭上眼。 忽而,一道白光闪过,云清风站在嘈杂的闹市里,听着人来人往的声音,他没有急于前行,安静的享受此刻。 良久,云清风缓缓睁眼,长街一如既往的繁华,街边的摊贩卖力的吆喝,一声更比一声高。 “小姐,你又偷跑出来,你让奴婢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 清脆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埋怨,许是她的声音太刺耳,引起云清风的注意。 回眸一瞥,只见一位女子穿着绿色的长裙,手中拿着一把长剑,秀眉微蹙的盯着紧挨着她旁边的女子,那女子身穿鹅黄色的长裙,微微低着头,时不时抬眸瞟一眼她身侧的女子。 绿衣姑娘轻叹一声,抬手揉着眉心,颇为无奈的开口警告道:“小丫,既然身为我的丫鬟,就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说三道四,没有规矩的丫鬟。” 听声识人,云清风便知晓不远处身穿绿衣的姑娘,便是长歌。 她的欲望里,只有悲凉。 忽而,他心中燃起一缕好奇,化作一道轻风,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 第6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下) “小姐,我……” 一声轻呵,丫鬟没有继续开口的理由,她始终是寄人篱下的丫鬟,所有的罪过都是丫鬟的错,所有的荣誉都与丫鬟无关,谁让她生来便是丫鬟。 长歌瞥了一眼小丫,抿嘴不语。 她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多言的丫鬟。 小丫安静的跟在长歌身后,长歌停下脚步,小丫也跟着停下,不远不近,一步之遥。 长歌的视线在人群中游走,试图寻找那抹背影,令她辗转难眠的背影。 她不停的穿梭在人群中,四处游走,一直在寻找他的背影。 接连几日,她都一个人偷偷溜出府邸,在长街上寻找,可惜,屡次无果。她的心被蒙上一层纱,渐渐的失去寻找的想法。 转身刹那,他出现在她身后。 “长歌姑娘,请留步。” 林舒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一丝起伏。 云清风从玉佩里现身,漂浮在空中,凝望着林舒的眼睛,他在林舒眼中看见茫然,痛苦以及克制,但没有长歌的影子。 长歌没有回头,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得到的是一场空欢喜。 林舒没有强求,上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大刀放在地上,朝着长歌拱手作揖道:“长歌姑娘,多谢你的刀,林某今日是来还刀的。” 话落,他便转身离去。 她迟迟没等到下文,回过头,身后的人早已离开,地上的大刀被他遗弃,就像她的心意,一起被他扔在地上。 长歌仰头,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捡起地上的大刀,背在身后,转身离开长街。 云清风没有跟随,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的林舒的身上,时过境迁,不论辗转多少次,林舒依旧是林舒,从未变过。 嗤笑一声,似肆意似释然,云清风没有继续追逐长歌的欲望,散了长街的假象,回到黑暗的楼阁,红色雾团的光芒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云清风起身拍了拍袖口的灰尘,走出藏忆阁,身后的一切都关在那扇门内。 呼! 长吐一口浊气,葫芦内的天空依旧是繁星点点,没有丝毫变化。 飞身跃下石梯,回到原先的位置,双手结印,一道白色的星芒在他脚下旋转,光芒闪过,云清风回到现实。 长歌依旧在嗜睡,只是,她的眉头紧皱,像是梦见不好的过往。 云清风将葫芦收回怀中,轻轻地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即将醒来的长歌。 君似水正凑在炉子旁烤火,听见下楼的声音,抬眸随意一瞥,便看见云清风双手撑着梯子的围栏,他似乎很疲惫。 君似水收回视线,落在炉子上。 “师兄,这次,你晚了一盏茶的功夫。” 漫不经心的声音回荡在驿站,他将双手靠近炉子,感受炉子的温度。 云清风垂眸不语,正调整体内乱窜的内息,忽而,一团浊气由内而外,像空气中排泄。他只觉一身轻松,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嫌弃的转身走上二楼。 “好臭!” 君似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不停的挥着周边的空气。 他不想离开炉子的热度,却因空气中散发的臭味,他不得不起身奔向屋外,呼吸外面的空气。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传来阵阵凉意,他不得不在雪地里跳动,缓解凝固的血液。 半柱香后,君似水瘫软的坐在地上,他的双腿已失去知觉,迟迟不愿踏进屋子半步,宁愿在雪地里冻死,都不想待在里面被臭死。 云清风沐浴后,难闻的味道从身上消失,屋子内还残留着些许恶臭味。 抬手一挥,横生一道劲风,将屋子内的空气全部席卷而去,尽数打在君似水的脸上。 看着君似水忍耐到极限的神情,云清风轻笑的摇头,低声调侃道:“平日劝你多用功,如今可尝到苦头了?” “我……” 一时间,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云清风轻轻松松就将屋子内的异味祛除,而他却只能待在天寒地冻里享受雪花的垂怜。 这又能怪谁? 君似水垂眸自嘲一笑,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暗自下定决心,重新燃起追赶云清风脚步的斗志,抬眸,朝着云清风愤愤的哼了一声,从雪地里起身,前往驿站后院沐浴。 云清风望着他远处的背影,轻笑的摇头,淡定的品着茶。 一杯茶见底,才缓缓开口:“看够了吗?” 躲在柱子后的长歌,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朝旁边挪动一小步,心虚的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平,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拿上墙角那把刀,就离开长街吧。”云清风的视线落在那把大刀身上,刻在刀柄上的名字被抹去,她的世界里,林舒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长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把泛着寒光的刀被靠在墙角,不知为何,她看着那把刀,心口微微泛疼,却说不出缘由。 仿佛那把刀有吸引力,迫使长歌上前,弯腰拿起那把刀,摩挲着刀柄,总感觉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这刀……” “你的。”云清风打断长歌的话,抹去她记忆中有关林舒的一切,只希望往后的余生里,她能过的安好自在。 林舒,非良人。 长歌秀眉微蹙,双眸紧紧地盯着戴着面具的男子,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抹异样的情绪,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看出他的异样。 将大刀背在身后,看了眼门外飘着雪的世界,抱拳开口道:“多谢收留。” 袖手一挥,长歌的身影没入大雪里。 他看着长歌的背影渐渐消逝,苦涩一笑。 “这样做,真的好吗?” 君似水靠在柱子旁,看着坐在长凳上喝茶的云清风,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虽不清楚云清风和林舒之间的过节,可云清风却将长歌的记忆抹去,这样的意义何在? 云清风没有解答君似水心中的疑惑,放下手中的茶杯,拿着放在一旁的裘衣,起身离开。 “规矩照旧。” 只留下四字,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大雪里。 君似水无奈的摇头一笑而过,他还是无法参透云清风,忍不住仰头轻声的哀嚎:“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懂师兄啊,才能真正的陪着他。” 他的声音消失在大雪里,没有回音。 驿站十里之外,长歌停下脚步,语气微冷,侧头朝着身后的人开口道:“为什么跟着我?” 被长歌发现,云清风并不恼怒,漫不经心的走到她的面前,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落在袖口处的雪花,从容的应道:“没什么,只是有句话想告诉你。” 长歌闻言抬眸一瞥,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握着大刀的刀柄,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云清风见状,轻笑着摇头,漫步向后退了三步,缓缓开口道:“有缘再遇。”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雪地里。 长歌警惕的扫射四周,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却迟迟不肯离开,一直僵在原地。 有缘再遇? 她微蹙眉头,仔细思索这四个字的含义。 自她醒来,便在陌生的房间,她曾经认识他吗? 长歌心中没有答案,细细思量,她将心中的烦闷全部丢出脑外,漫无目的的走在雪地里。 天地茫茫,却不知归途。 他站在她离开的位置,转身,熟悉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唇角微扬,笃定的开口:“你,还是来了。” 林舒嗤笑一声,没有应答。 面对云清风,他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剑,亦如当年,他们初见时,也是下雪的冬日。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站在雪地里,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动手,似乎在等一个机会。 终于,林舒动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沉住气,率先发动攻击。 剑已出鞘,再无回头路。 云清风漫不经心的躲开他的杀招,看书 ww.uukanshu 每一招,招招致命。 他像逗小鸟般,逗弄林舒出手的招式,边躲边拆。 “林舒,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长进。一千年前你,可不会犹豫。” 尽数嘲讽落在林舒身上,想要激起他的仇恨的欲望,可惜,林舒,始终不是云清风记忆中的林舒。 眼前的林舒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砰! 双掌相碰,林舒退后数步才稳住脚步,而云清风却淡然的站在原地,从容的拍落身上的雪花,不屑的盯着林舒手中的剑。 噗! 一口鲜血喷出,刺目的血染红白色的雪,长剑插在雪地里,最终,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地。 唇角的血还在滴,他没有力气擦干,抬眸盯着云清风的脚步,慢慢地朝他靠近。 兀然,他自嘲一笑。 千年的孽缘,是时候该了结。 三步之遥,云清风停下向前的脚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舒,长叹一声,背在身后的手掌心的光芒渐渐暗淡,失了杀心。 一千年,所有都变得物是人非。 云清风终究还是没能手刃仇人,为那无字碑报仇。 双眸紧闭,再睁眼时,眼中再无波澜。 “林舒,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 林舒没有拒绝,稍作休整,便跟在云清风的身后,任由云清风带着他在漫天雪地里行走。 他不问缘由,遵从内心那份渴望安宁的心。 千年的孽缘日日徘徊在他脑中,连带着呼吸,都让他觉得那是恩赐。 第7章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在一座无字碑前停下脚步,身后的脚印被大雪覆盖,掩盖来时的痕迹。 “还记得他吗?” 云清风指着无字碑,视线落在林舒的肩上。 “记得。” 林舒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惊扰无字碑下的亡魂。 云清风没有回答,收回目光,落在无字碑上,从怀中拿出玉帕,蹲下身,轻轻地擦去无字碑上的雪花。 挖出埋在无字碑旁的半壶酒,朝着无字碑摇晃着手中的酒壶,满眼笑意的开口:“我带着他来了,不过,是他的转世。老朋友,我答应过你的每件事,我都记得。可我唯独找不到她。” 林舒安静的站在一旁候着,任凭雪花滴在他的脸上,也不曾抬手擦去。 或许,冰凉的触感能让他保持清醒,能认知自己身处何地,能明白千年前的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很多时候,林舒恨千年前的自己,因为欲望,蒙蔽自己的双眼,酿下大祸。 缓缓闭上眼,遮住眼中的悲伤。 悔恨已无足轻重,他愿意为千年前的自己承受罪责,为那段恩怨,添上落幕的一笔。 良久的沉默,云清风最终选择放手,放弃过去的自己,也放弃那段不该延续的恩怨。 “林舒,你走吧。” 事情已过千年,他不该将罪责强加在林舒的身上,不该唤醒沉睡的记忆,为林舒日后的人生添上一笔悲愁。 他明知不该,还是选择继续。 林舒没有离开,依然站在那,等他的下一句。 “她的记忆里不再有你,你可以放心的奔赴边疆,守卫君朝的国土,自始终老。” 林舒闻言抬眸一笑,笑意里夹杂着落寞与释然,他早该断了她的念想,却偏偏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若非身居官位,他宁愿做一个闲散的浪客,躲在林间里,用余生赎罪。 “多谢。” 双手抱拳,朝云清风的背影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这片苍茫的雪地里。 自林舒走后,云清风抬手将面具取下,露出右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放他走,是对还是错?” 云清风靠在无字碑旁,仰着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苦涩一笑。 他从来都不是狠人,即使遮掩自己的面具,他还是无法战胜心中的理智,为千年前的恩怨报仇。 半壶酒饮尽,他重新戴上面具,漫步走在雪地里,不知归处。 “咳咳!” 苏云落倚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长街上零星点点的路人,没有一人想上前踏进她的酒馆一步。 收回目光,将门虚掩着,走到柜台处拿出落上些许灰尘的酒壶,里面还装着半壶酒,轻轻的在耳边摇晃,转身前往酒窖。 酒窖内的酒坛都被她换上新的贴纸,每一种酒,都有存放在相对应的位置。 里面没有光,但阻挡不了她前行的脚步,拿着酒壶进入里间,一束光洒在酒坛上,依稀可见酒坛上贴着“旧”字。 旧酒是她近日新酿的酒,入口微涩,带着一点苦味。 平日无人,她喜欢饮上几杯旧酒,细细回味那些旧事,打发闲暇的时光。 忘忧酒馆? 云清风再次停驻在酒馆门前,一眼便看见挂在门上的挂牌,上面的要求很符合他的心意,不假思索的上前推开门,看着酒馆内的布置,他觉得很有温度。 红釉色的木桌旁点燃一支红蜡烛,蜡烛的火焰像是燃之不尽,不断的燃烧自己。 火焰在笼中摇曳,仿佛想要燃烧那道禁锢自己的墙,借着吹来的风,像旁边不断的延伸,可惜,还差一点。 他一直站在门口,挡住身后大半的风雪,盯着那摇曳的烛火,不言不语。 仿佛间,他看见了过去,一幕幕在烛火内重现。 砰的一声,她手中的酒壶顺手滑落,掉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门口的男子,和前些日子来的少侠所述的故事里的师兄很吻合。 声响惊扰他的回忆,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女子,她站在阴影中,看不清全貌。 “抱歉,一时入迷,耽搁老板做生意了。” 云清风转身,一只脚踏出门外,忽而想到什么,又将脚抽回,回头看着站在那迟迟不肯动的女子,径直走到靠墙的一角坐下。 “老板不是喜欢听故事吗?在下想以故事换酒,不知可行?” 听过的故事,见过的人生,他也想体验一次他们的人生,成为故事里的主人。 苏云落回过神,连忙回应道:“当然可以,不知客观想喝哪种酒?” “随意。” 单手敲着木桌,发出阵阵声响。 苏云落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酒壶,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男子,uu看书.uukanshum便朝着角落走去。 “既然客观没要求,那小女子便拿出旧酒来招待了。” 她将酒壶放在他的面前,转身坐在他的对面,单手撑着下颚,眼神不停的往他脸上的面具瞟去。 即便云清风没有抬头,也知道她对面具下的自己感到好奇,轻声嗤笑一声,劝告道:“姑娘,安心的听故事,不该好奇的东西,千万别乱猜。” 端起桌上的酒壶,凑近鼻尖闻了闻。 “的确是好酒。” 将酒塞盖住,挡住酒香。 面对美酒,他没有选择畅饮,依旧低着头把玩系在腰间的酒壶。 她看着他低头不语,像是在酝酿情绪。 他是她遇见的第三个怪人,虽道不清缘由,但她总觉得他很奇怪。 苏云落起身,走到柜台处,将烧好的水倒入茶壶内,取出一些茶叶,给他浸泡一杯清茶。 将茶放在他的面前,轻声开口道:“客官,这是小店推出的新茶,解渴。” 云清风依然不为所动,将酒壶全身擦遍后,才伸手端起那杯茶,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将茶放回原处。 苏云落见状,抿嘴浅笑,对他所为,并不恼怒,只觉有趣。 “很多年前,我也有朋友,不像现在这般孤独。” 云清风抬眸,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像极了当年的她,可终究不是她。 她是活泼爱笑的,不会喜欢拘束在一方天地里。 眼前的女子,他能察觉出她身上羸弱的气息,还有那淡淡的药香。 不太浓烈,不算刺鼻。 第8章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下) 云清风收回视线,落在茶杯上,掀开茶杯的盖子,还能看见里面漂浮的茶叶。 “那时,我有三个朋友,不过,都走丢了。” 轻声嗤笑,似嘲讽似无奈,这场亘古的岁月里,只剩下他一人。 盖子上的水珠滴露在茶水里,泛起淡淡的波纹。 仿佛间,他回到初遇他们的年纪,那是一千年前的结缘。 “林舒,你觉得我这身白衣如何?够不够格?能不能精彩亮相?” 年少的他不停的问着故作老成的林舒,惹得林舒眉间满是愁思。 他并不知林舒的不耐烦,自顾自的向他问出心中的疑问,却忽略林舒眼中的落寞。 林舒是寒门出身的弟子,而他自幼便是富家子弟,拥护他的人能排到长街之外。 他很享受被拥护的感觉,却忽略了林舒,在林舒心口深深的划了一刀。 细细想来,林舒走上绝路,有一半的原因在他。 若不是他忽略林舒,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云清风闭上眼,遮住眼中的悲伤,独自消化悲伤的另一面。 故事的戛然而止,苏云落没有催问继续说下去的借口。 苏云落内心一番纠结,还是选择开口:“客观,事实已成定局,没有回头的路可走。已经作出的决定,就像泼出去的水,难收。” 她虽知晓身为局外人,没有评价的理由,可还是没忍住劝说一番。 许是他身上悲凉的气息引起她的共鸣,让她想到在苏府的日子。 云清风捻去心中的悲伤,再睁眼时,眼中是一摊死水,波澜不惊。 他没有放弃说下去的理由,许是她的一言让他想继续说下去,又或许是积压在心头已久,想寻找另一种方式发泄。 不论哪种,他都不会停下。 以局外人看故事里的自己,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年少总是意气风华,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那年,他和林舒闯入黑暗森林,寻找一株药材,能使人延年益寿。 他虽不信世上真有这种药材,但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怂恿林舒一起,两人被困在黑暗森林三天三夜,一切食物都是靠林舒一人所得。 而他,什么都不会。 第一次,现实给他上了一课。 三天三夜里,他们快要放弃寻找时,突然听见林间传来异动,他和林舒二人不假思索的寻着异动找去。 拨开密如林的草丛,只见,两头狼匍匐在一株开着红色花的植物前,它们的眼睛里充满戾气。 “清风,你在这待着,我去将它们引开,你见机行事。” 林舒不由自主握紧手中的剑,他的眼底藏着强烈的欲望。 “林舒,小心点。” 云清风看着林舒出现在两头狼的视线里,眼睁睁的看着林舒引诱着它们离开。 他谨遵林舒的话,趁守护药草的两头狼没有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药材,放进怀中。 他没有前去帮助,反而躲在林间,等待林舒的回来。 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他常常去林间等,也曾尝试去周围寻找,可是,他始终没有看见林舒的身影,连一副尸体都没有。 云清风停止讲述,端起桌上的酒壶,微微掀开脸上的面具,仰着头,不停的灌自己酒。 擦去唇角的酒渍,朝着苏云落淡淡的点头,“苦中带涩,令人回味,很适合有故事的人。” 整理好面具,起身准备离开。 “能告诉我后面的事吗?”苏云落见状,连忙起身追问。 云清风回眸,微微摇头,他不愿以回忆度日,更不想提后面的发展,那是他人生中最黑色的经历。 失去朋友,失去所有人,活得像行尸走肉。 “没有讲完的故事,才更值得深究,至于后续,我只能说,我没有朋友。” 话音未落,云清风的身影便消失在那扇门外,站在酒馆外,他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苏云落一直在回味那句话,他讲故事的开头,就已经说明他的结局。 想到此,啪的一声,苏云落一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低声自嘲道:“苏云落啊苏云落,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居然问出这么没有含量的问题。” 忧叹一声,苏云落将桌案上的茶杯和酒壶收进后厨,一切归回原状。 杵在柜台前,单手撑着下颚,眼神不停的向外瞟。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倒映在雪地上的黑影消失,苏云落收回目光,端起酒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停留在她唇齿间,还有些辣喉。 云清风并未走远,飞身踏上屋檐,戴上斗篷,像长街的过客看着零星点点的人在长街上人来人往。 “师兄,有人要见你。” 君似水急匆匆的朝云清风飞来,大口喘着粗气,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就听见耳边一道劲风闪过,坐在屋檐上的云清风消失在大雪里。 他回头看着云清风远去的方向,松了一口气,坐在云清风坐的位置,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回到驿站的云清风,只见林舒站在门外,身旁的剑插在雪地里,双手背后,任凭风雪打在他的脸上。 云清风停下脚步,理了理身上略有凌乱的衣衫,轻咳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 林舒转身与他视线对视,薄唇轻启:“我希望林舒这个名字,从世界上消失。” 淡漠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悲凉。 轻笑一声,云清风漫步上前,距林舒仅有三步之遥时停下脚步。 “想要我帮你,那就拿出你值得我帮的价值。” 他清楚林舒前来的目的,也知晓这一劫,他必须过。 但若让他平白无故的出手帮助林舒,他还是做不到彻底的放下,哪怕那罪孽的另一半源头是他,他依然如此固执。 闻言轻笑一声,林舒并不恼怒云清风的条件,反而释然的开口,说道:“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你需要知道的故事,若你想,我便说。” 他没有应答,侧身与林舒擦肩而过,进入驿站,脱下身上的裘衣,瞥了一眼还站在雪地里的林舒,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 林舒似乎很笃定,不闹不怒的坐在驿站外的台阶上,擦拭着那把落满雪花的剑,轻柔又细腻,像呵护自己的孩子般,他的神情很柔和。 他在等云清风的回答,他相信云清风会答应,只是需要些时间。 “你怎么不进去?”君似水双手摩擦,抬头便看见坐在台阶上的男子,不解的问道。 林舒抬眸笑了笑,并不作答,依旧低着头擦拭着手中的剑。 君似水见状,无奈的撇了撇嘴,径直走向屋内。 忽闻,一缕茶香飘进他的鼻尖,循着味道而去,便看见坐在角落的云清风,桌上摆着一杯茶和一壶酒,他的视线落在酒壶上,像是在思索某事。 君似水没有贸然靠近,轻手轻脚的踏上二楼的房间,将自己关在屋内,长呼一口浊气。 他并不知晓在他走后,云清风抬眸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轻笑的摇头,将桌上的那杯茶推到对面,淡漠的开口:“进来吧,我可不想外面多了一个死人,污了驿站的福气。” 林舒闻言,笑着将长剑收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将额间掉落的碎发瞥到脑后,才抬步踏进驿站内,一眼便看见坐在角落的云清风。 “你还是如此心软。” 云清风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示意他坐下。 林舒没有推迟,坐在云清风的对面,自顾自的端起那杯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许是喝的太急的缘故,茶杯内的水顺着他的下颚滴落在他的衣衫上。 林舒将茶杯放下,轻轻地扫了扫浸透的水渍,眉眼带笑的说道:“见笑了。” “你真舍得失去名字?”云清风漫不经心的开口,言语间落满嘲讽,但林舒并不在意,他的名字无关生死,失去与不失去,并无大碍。uu看书 .uknshu “嗯。”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简单的轻声应和。 云清风微微点头,不在追问林舒,既然做出决定,他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 “走吧。” 云清风起身,整理褶皱的衣衫后,才缓缓开口,踏上二楼的房间,让林舒躺在床上,叮嘱道:“一旦欲望被取走,你再也不会想起。” 他没有应答,缓缓闭上眼,等待忘记的那一刻。 云清风看着他,轻笑的摇着头,从怀中取出葫芦,小葫芦飘向空中,发出微弱的白光。 他将林舒的无感封印,带着林舒一同进入葫芦内,直奔藏忆阁。 将林舒安置在蒲团上,从地上的暗格内取出一本名谱,翻开空白的那一页,缓缓地写上林舒的名字。 将名谱放回原处,走到林舒身边盘腿而坐,双手结印,阵阵白光洒在林舒的身上。 “林舒,失去名字,对你来说,反而是解脱。”云清风闭上眼,嘴唇不断呢喃着听不懂的梵文。 刻印在梵文的咒语一遍又一遍的潜入林舒的体内,每一道梵文打入,他体内的记忆便消散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衣衫。 他没有理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手中的动作。 金光闪过,他才收回有些吃力的手,看着躺在蒲团上的林舒,长叹一声。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林舒。” 袖手一挥,云清风带着他离开小葫芦,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将小葫芦收回怀中,便离开房间。 第9章 寻好梦,梦难寻(上) 寒冬已过,君似水在门外清扫积水,云清风倚在门边,距那人离开已过了三月有余,自那以后,他在长街上不再看见背着大刀的女子。 或许,这才是那人的目的。 收回视线,落在君似水身上,眼中布满愁思,他最终还是害了君似水,让他成为长街最不起眼的杂役工。 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却沦为市井小民。 “师弟,歇着吧。” 君似水错愕的抬头,转身看着斜靠在门边的云清风,将手中的扫帚仍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的身边,“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 云清风摇着头,看向远方。 长街上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摊贩也开始卖力的吆喝,吸引客人的上门,那些关了整个冬至的店铺,也开始打开门,将生意开张。 他们的脸上有忧愁,有笑容,有不甘,有悔恨……像缩小版的人生百态。 “没有,只是,你不该属于这里。” “师兄是想赶我走吗?”哀怨的声音响起,君似水低着头,掩去眼中的落寞,向旁边挪了几步。 云清风斜看了一眼往旁边挪动的君似水,长叹一声,道:“沦为长街的市井小民,你甘心吗?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就这样看着他人挥霍吗?” 他很清楚君似水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砍,一直努力微笑,却在夜深时,暗自哭泣。 他不是不知,只是不该如何开口。 历经长歌和林舒的事,他开始学会放手,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他不需要君似水的陪伴,只想让君似水活出自己。 毕竟,凤凰终究是凤凰,永远都不会成为山鸡。 君似水苦笑的摇头,他曾自以为自己的隐藏很好,没有被云清风发现,原来,他的野心早已暴露在云清风的面具之下。 长吐一口浊气,君似水朝云清风拱手作揖,道:“师兄,我的确不甘,可某天我当真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永远被禁锢在那一方天地,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君似水坐在台阶上,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他在这住了很久,也经历过苦滋味,见过人情冷暖,可那都比不得那个地方的冷。 他的确抱有幻想,希望终有一日能得到被认可。 “师兄,这些时日,我想的很透彻。”他眺望一眼远方,慢慢地收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积水上,释然的说道:“那个地方太冷了,你知道我最怕冷,所以,我不想回去。” 如今,他不再抱有希翼。 或许,被遗忘总比被抹杀好。 瞬间成长,或许说的便是君似水吧! 云清风转身回屋,不再管他是否留下,无论他何时何日离开,云清风都不会阻拦他想要离开的步伐。 他瞥了一眼消失在身侧的人影,苦笑的摇头,起身捡起被仍在地上的扫帚,继续打扫院子内的积水。 长街依旧,他仍在。 接连几日,君似水不是在院中练功,就是在院中扫水,他没有跑堂,没有看热闹,安静的遵从云清风的一切决定。 看着君似水的变化,云清风说不出感受,任由他折磨自己。 或许,他需要时间来痊愈。 云清风提着一壶酒,游荡在长街的街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出现在忘忧酒馆的门外,看着酒馆的生意逐渐变好,笑着摇头离去。 苏云落抬眸便看见远去的背影,他的身上还是那么孤独。 “秋白,你过来一下。”苏云落朝秋白招了招手,眼神不停的看向长街外的那道背影,仿佛一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 秋白闻言,将手中的茶壶放在炉子上,用抹布擦干手中的水渍,走到苏云落的旁边,“云姐姐,有什么事吗?” “秋白,我现在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照顾好酒馆,天黑之前,我尽量赶回来。”苏云落瞥见那道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急匆匆的就跑出酒馆,上前寻找。 秋白见状,无奈的摇头,她本是流落此地的外来者,不巧昏倒在酒馆外,被苏云落救下。 她们相处时日还不足一月有余,苏云落怎能将酒馆的重任交给她? 不知是苏云落的信任,还是她根本不懂人情薄凉。 忧叹一声,收回飘远的思绪,继续忙碌酒馆的事物,这处地方,她不知还能待多久。 “咦,怎么不见了?”苏云落站在城南的城门口,这里只有出城的一条路,途中,她并未看见他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可偏偏她找不到他。 “你在跟踪我?” 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得苏云落向前跳了一步,u看书 ww.ukansu回眸看清来人,心虚的拍了拍心口,压下心中的惧意,缓缓开口道:“只是看你一人有些孤独,所以想和你说说话。” 她不知为何,看见他,她就想撕开他的面具,化解他心中的孤独。 云清风轻笑不语,多年以来,她倒是第二个敢上前,想和他说话的女子。 “你怎么了?”苏云落见他不开口,双眸中带着冷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还是有些怕他。 “没什么,你走吧,我还有故人要祭拜。” 云清风侧身离开,径直走出城门,不理会身后的目光。 除了她,他没必要将温柔留给别人。 苏云落盯着他走出城外的背影,一咬牙一跺脚,最终还是跟在他的身后,她不想放弃靠近他的机会。 察觉身后的人,他轻叹一声,回头看着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的女子,有些不耐的开口:“为何还跟着?” 此刻,她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直面迎上他的目光,高昂着头,双手叉腰,颇为一副骂街风范的样子,“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走哪就走哪。” “随意。” 云清风无所谓的回道,不再管身后的人,只是,他加快了脚步。 苏云落一时不察,便看不见他的身影,懊恼的站在原地,想起之前自己那副出格的模样,有些心乱。 她从未做出像今日这般逾越之势,不曾想,她千装万装,却在只见寥寥数面的人身上破例。 想到此,她便有些后怕,拍了拍胸脯,朝城内走去。 第10章 寻好梦,梦难寻(中) 待苏云落走后,云清风从树上飞身而下,安稳的落在地上,漫步朝无字碑走去。 每当他失落,痛苦,开心时,云清风都想和他分享,固然没有回音,他还是喜欢这般。 站在无字碑前,云清风卸下一身防备,靠在碑上,淡淡的叙述着:“林舒找到我,让我抹去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名字。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可是,我还问他舍不舍得。” 唯有此刻,他才是真正的云清风。 将所有情绪都给了这座无字碑,一旦离开,他又是那个行尸走肉的面具人,驿站的老板,无情的师兄,以及孤独的客人。 他从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任由那些言语落在他的肩上,而他,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受影响。 “其实,林舒走上这条路,有一半的缘故在我。当他找上我时,我很想问他消失三年的原因,但是,我忍住了,我没问。” 他曾一度想知晓那消失的三年,林舒是如何度过,但,在应下林舒的要求时,他放弃了。 他是一个矛盾又固执的人,有时候,固执近乎于疯狂。 向无字碑叙述这些时日的种种见识,仿佛想将身上的所有都掏空,全部埋在无字碑下。 夜幕悄然降临,亦是云清风临别之际。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手中的酒倒在地上,“我该走了。” 云清风走后,一片风吹过,树叶落在他曾坐过的位置,安静的陪伴着无字碑。 路过忘忧酒馆时,他停下前行的脚步,看着酒馆内烛火通明,依稀间,还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轻声一笑,摇着头离开。 苏云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黑夜吞噬了他,自此,她收回视线,看着忙碌的秋白,轻声哀叹:“秋白,歇着吧。” 自从住在长街,她总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可描述的故事。 这些时日,她听的最多的故事便是长街的传闻,那个带面具的男子。 每每听到此,她总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如既往的等待下一个值得她记下的故事。 秋白抬眸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苏云落,没有回应,依然埋头苦干,擦拭着落了些许油渍的桌子。 酒馆内的客人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她和秋白二人,苏云落关了酒馆的门,从后厨内拿出热腾腾的饭菜,又倒上两杯酒,拉着秋白坐在角落处,享受这一天最后的时光。 苏云落将酒放在秋白的眼前,朝她笑了笑,“秋白,这些时日多亏了你,如果单靠我一个人,我肯定忙不过来。” 秋白笑着不语,连饮三杯酒,才缓缓开口:“云姐姐,是我该谢谢你,我只是一缕漂泊的浮萍,若不是姐姐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饿死街头。” 她从南走到北,从北来到长街,这一路,她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丫头。 她的痴心在他眼里只是累赘,犹如坠入冰窖,只看见人情的薄凉。 若不是苏云落,她的心中不会有一丝暖意。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苏云落浅浅一笑,她不希望秋白记下她的恩情,只想温暖秋白的心。 从救下秋白的那刻起,她便在秋白的眼中看见,秋白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秋白很像当年在苏府的她,曾满怀恶意的看待世界,自以为站在道德的顶端,殊不知,那是近乎于自损的方式来伤害自己。 福叔温暖她黑暗的岁月,可她终究不能久伴在福叔身侧,只能陪他一段路,然后继续前行。 她希望秋白能明白,对世界满怀恶意,只会害了自己。 秋白苦涩的笑了笑,许是酒劲上头,她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意,“或许于姐姐而言是小事,可在我眼中,那是一束光,温暖我凉透的心。” 情到深处,秋白落下第一滴眼泪。 她没有隐瞒她的过去,她只想找一个人好好的倾述她心中的苦闷。 “姐姐,我曾奋不顾身的喜欢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从未喜欢过。” 苏云落安静的听着,听着她的叙述,她能想象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内心是多么的痛苦。 秋白起身,身子靠着墙,手中拿着酒壶,想把自己灌醉。 她还记得那年冬雪,她站在城墙上,以命相逼。 “迟哥哥,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她拿着匕首抵在自己脖颈间,质问的看着一身玄黄的迟暮,他的眉眼没有一丝皱痕,似乎于他而言,她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迟暮微微抬眸,漫不经心的一瞥,刺透她心中的希翼。 他是南诏的王,uu看书 .uukanshu.cm 偏偏容不下她一人。 “丫头,我身后的宫墙是坟墓,我不可能看着你踏进坟墓。” 这是他的答案,却伤透她的心。 她没有自寻短见,将手中的匕首扔下城墙,含着笑意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迟暮。 沉默良久,她嘴唇蠕动,淡淡的开口:“迟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喜欢你,是我做过最错的决定。” 迟暮藏在袖间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不屑的笑了笑,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长大了。” 迟暮侧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的秋白,似乎秋白的生死与他无关。 可谁又知他心底的苦楚,这座吃人的宫墙,一旦踏进去,就没了出来的机会,连死都不能自由。 他自幼便看惯了帝王冢的无情,又岂能让秋白随他一起,深深受尽嘲讽。 他不需要秋白懂,更不想让秋白明白。 若秋白能带着对他的恨意活下去,或许,她的世界会更辽阔。 秋白看着远去的背影,轻笑了几声,从城墙上跳下,走出这深红色的宫墙。 她本以为往后的日子便在尼姑庵内安稳的度过,却被道姑拒绝遁入空门,失了住处,她又听闻南诏的帝王迎娶丞相之女,并封为皇后。 她去看了那场婚礼,盛世浩大,是她曾幻想的场面,可惜,站在迟暮身边的人不是她。 她看见迟暮满眼笑意的盯着皇后,亲自为她斟酒挑食,每一样都做到极致。 秋白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 第11章 寻好梦,梦难寻(下) 迟暮抬眸看着远去的背影,从她出现时,他便知道。 唯有此,才能断了秋白的念想。 秋白收回飘远的思绪,视线落在空荡的酒壶上,轻笑几声,坐在苏云落的对面,释然一笑。 而她不知,她一直活在迟暮的心里。 自她离开了南诏,向北而行,最后居住在长街一间酒馆内,一切的一切,迟暮都知晓。 迟暮一直都放不下秋白,关注着秋白的一切,看见她住在长街,脸上出现久违的笑意,他才离去。 前往城北驿站的路上,迟暮想了很多往事,但他最终还是选择遗忘。 秋白,是他此生的意难平。 站在驿站门外,迟暮犹豫了,他不想忘记秋白的一切,可南诏需要他。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吧。” 淡漠的声音从驿站内传出,迟暮闻言抬眸,盯着驿站内的光,最终,他还是选择走进去。 吱呀一声,云清风抬眸,便看见身穿蓝衣的少年停住在门口。 迟暮走到云清风的对面坐下,“你好,听闻你有奇特的能力,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云清风挑眉一笑,“传闻不可尽信,若我没有,岂不白费你千里迢迢跑来的时辰。” 迟暮闻言,浅浅一笑,并不诧异对方能看出他来自何方,想比之下,他更坚定传闻的可信度。 “我不介意就此浪费我的时间,既然你有这本事,不妨说说你的要求。” 迟暮向来是说一不二,认定的事就要做到,哪怕是自取灭亡,也不会后退一步。 云清风未料到眼前的男子这么爽快,诧异的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 “说出你的故事,留下你的欲望,这便是我的要求。” 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令迟暮为之震惊,他想过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这般简单。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迟暮长吐一口浊气,压下心头的心思,侧着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唯有此,他才能保持仅有的理智。 手中不停的转动着茶杯,视线落在茶盏内的水里,转动时使水泛起波纹,浅浅淡淡的。 “故事,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 漫不经心的一言,道破云清风的目的。 眼前男子所言,云清风并不意外,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从男子进门开始,他便察觉男子身上的气宇不凡,极有可能是帝王之尊。 男子身上的布料是宫中绣娘所绣,看上去平淡无奇,实则贵为惊人。 他曾有幸目睹君朝皇室的龙袍,刺绣之术与男子身上所穿的衣服,大同小异。 君朝的周围是南诏,北祁,西夏以及东周四个小国,而南诏的皇室前不久发生兵变,新帝继位,镇压群候。 思及此,云清风便猜到男子的身份。 迟暮见他迟迟不开口,打量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唇角微扬,轻言道:“先生已经猜到了,就不要我多言了。” 他的故事不是秘密,被流传也并无可能。 “那就请吧。” 云清风起身,邀请迟暮登上二楼的房间,迟暮的故事他早有耳闻。 他没资格评价迟暮的无情,毕竟,身在帝王家,无情才能保命。 君朝的帝王不也一样无情麽。 云清风收回飘远的思绪,回头看着迟暮依靠在门边,视线落在隔壁的房间的门上。 “坐吧。” 云清风出言打断,示意迟暮坐下。 迟暮微微点头,收回视线,坐在桌案旁,倒上两盏茶。 关上门,他坐在迟暮的对面,这次,他没有将迟暮弄昏迷,反而笑着调侃一番:“贵为南诏的王,不都是铁石心肠吗?” 迟暮闻言轻笑一声,叹气的摇头,“若当真铁石心肠,就不会有故事。”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铁石心肠,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没有温度,是一块捂不化的顽石,就不会有人想要靠近。 云清风没有反驳,没有辩解。 比起铁石心肠,他更希望所有人都活的有温度。 可惜,这只是他做的梦罢了。 垂眸平复心情,半响过后,他才缓缓开口:“那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抬手在迟暮眼前挥过,瞬间,只听砰的一声,迟暮倒在桌上。 他将迟暮仍在床上,白光覆在迟暮的头上,嘴唇不断的蠕动,念着听不懂的符文。 半盏茶的时刻,他从迟暮脑中取出红色的雾团,雾团内夹杂着一丝黑气,看着似有若无的黑气,他想起之前取长歌的欲望时,也有一股黑气。 将黑气抽出,刹那间,黑气潜入他的体内。 云清风不予理会,从怀中扔出小葫芦,将红色雾团丢进葫芦内,uu看书 w.uukanhu.co 便将小葫芦放回怀中。 看了一眼睡死在床上的迟暮,转身离开房间。 迟暮的欲望不强,但那股黑气,值得云清风深究。 黑气是魔修炼的根源,为何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云清风前往后院,看见君似水仍在那练功,思前想后,吩咐几句:“师弟,我有事需要出去几天,驿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 君似水没有回头,依旧在那苦练,吸收天地的精华,融为自己的内力。 这些时日,他每日都会这般站定几个时辰,吸收天地的精华,以此来突破自己的功力。 云清风见状,没有叨扰他修炼,转身离开,又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间,摇着回头,拿起桌案上的斗笠,离开驿站。 察觉到云清风气味的消失,君似水睁开眼,他的眼眸闪现一缕红色,转瞬即逝。 而这一切,云清风都不得而知,他此刻正前往北栾山。 北栾山位于驿站的右方,距驿站有几千里,需要穿过沼泽地带。很多人想上北栾山求仙问道,都葬送在沼泽地带处,久而久之,北栾山上的弟子日渐减少,北栾山的名气也日渐的衰弱。 他是北栾山道士的弟子,此时,他需要向道士了解黑气的讯息。 站在北栾山下,看着高耸入云端的北栾山,云清风最终还是选择步行。 北栾山常年无人问津,杂草长得都比人高,没了路的指引,他只能依靠那所剩的记忆来寻找方向。 行至半山腰,云清风抬头望去,距登上顶端还有大半的距离。 第12章 待少年凌云傲视之时(上) 北栾山顶,身穿玄色道袍的老道士,正捋着胡须,满脸笑意的盯着山下。 “你小子还有需要我的时候。” 老道士转身,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踏着云雾消失在山崖顶端。 呼! 他将面具挂在脑后,长吐一口浊气,脸上那道疤褶皱不平,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在原地休息片刻,他继续往前行走,穿过这片森林,便是葬送无数人的沼泽地带。 沼泽地带像是北栾山的天然屏障,沼泽地带周围飘浮着一团瘴气,能使人产生幻觉。 陷入幻觉的人,会沉溺于幻觉,不愿走出。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克制自己,打破幻觉。 越过沼泽地带,便是北栾山上道派的入门考核,通过层层叠叠的选拔,才能正式成为道派的弟子。 云清风收回飘远的思绪,站在沼泽地带的外围,看着空中飘浮的瘴气,从怀中取出一瓶小药丸,服下一粒药丸,将面具重新戴上,才抬步朝沼泽地带靠近。 越靠近,越感到压抑。 距离沼泽地带三步之遥,他停下脚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丢进沼泽里。 看着石子被沼泽吞没,云清风抬头看了一眼跨越沼泽的树枝,树上挂着藤条,方便穿过沼泽地带。 藤条距沼泽边缘有一段距离,伸手不可及。 周围没有能用得上树桠,而他身上的内力又被封存,暂时无法使用,只能越过沼泽,封存的内力才会散开。 云清风徒手爬树,双手展开伸向空中,保持平稳,小心翼翼的踩着每一步。 距藤条越近,树枝的弯度越大,依稀间,他能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 不做多想,他纵身一跃,抓住藤条朝前方飞去,飞出去的刹那,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树枝断裂,落在沼泽上。 云清风安稳的落在沼泽的对面,才转身看断裂的枝桠,它正被沼泽慢慢的吞入腹中,成为今日的美味。 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细屑,转身继续朝前,断裂的枝桠并没影响他前行的心情。 “什么人?” 突然,林中蹦出数十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道袍,手中拿着长剑,直指着云清风,呈半圆形的攻击姿势,将他包围其中。 云清风大概扫视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能力,不屑的开口嘲讽道:“道派何时派你们几个小喽啰来守门了?太弱了。” 说完,还啧啧的摇头。 自他下山后,回北栾山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哪一次不是高手坐镇,而今,道派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呸!”站在云清风正对面的男子朝地上吐一口唾沫,不屑的看着他,眼底尽是嘲讽,“像你这种心比天高的人,老子见得多了,长老派我们几个看管山门,那是看得起我们。” 云清风嗤笑一声,看着男子犹如看一只蝼蚁般,不足他上心。 但他们毕竟是道派的弟子,他岂会打同门弟子,更何况,只是些不起眼的喽啰,不足为惧。 抬手挥落肩上的树叶,漫不经心的说道:“老道士,还不出来吗?” “你这小子,只有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亏我还是你半个师傅。”老道士无奈的摇头,从外门内走出,抬手间,拦住云清风去路的人瞬间化为烟云,消散在他眼前。 对此,云清风并不诧异。 “你就不想跟我说说?” 老道士见云清风一言不发,耐不住性子的问道。 云清风离开北栾山数年,突然回来,定是外面发生不可掌控之事。 云清风瞥了一眼老道士,摇头不语。 外门是外家弟子修炼之地,他已被逐出北栾山,久站在此,定会引起外门长老的注意。 他不想和北栾山的弟子动手,哪怕他已不是。 老道士长叹一声,走到云清风身侧,握着他的手臂,手中的拂尘一甩,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外门之外。 邙山殿内,突然出现两道身影,正是老道士和云清风。 殿内只有几张椅子和一张卧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云清风扫视一眼,啧啧称奇:“老头,你这还真寒酸。” 寒酸? 老道士气的吹胡子瞪眼,撇过头冷哼一声,他乃修道人士,大殿摆放那么多废物干什么? 未等到老道士的回应,云清风不急不缓的坐在一旁,看了一眼干涸的茶壶,摇头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壶,被你晾在这几年了吧。反正你不用,不如送我。” “别想顺手牵羊,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老道士有些不耐烦,不断的催促道。 道派内部错综复杂,uu看书 .ukanh.om 他私自带云清风出现在邙山殿,一旦被其他人知晓,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云清风自知老道士的顾虑,可他偏偏不急。 道派已非昨日,想要彻底理清道派的根基,就必须打乱道派的规矩。 这次上山,一是为了解魔的记载,二则是解决道派的问题。 道派是他看着成长,他不想老道士的心血白费,就当是为了往日的情分还债。 “老头,急什么,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有些累了,在你这歇一晚再走。”云清风不容老道士拒绝,便躺在榻上休息。 老道士见状,无奈的摇头叹息,云清风所做的决定,没有人能阻拦。 道派,怕是要变天了! 老道士摇着头离开邙山殿,他既不能阻拦云清风,又不能隔绝云清风出现在山上的消息,看着天上的风云变幻,摇着头消失在邙山殿外。 一夕之间,云清风出现在邙山殿的消息传遍整个道派。 连新入门的弟子都听过云清风的传说。 云清风看着老道士一脸愁容,不以为意的开解道:“老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这次你就别参与了,去后山闭关吧。” 他已脱离老道士的师徒关系,若那些人问罪,老道士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云清风不愿看见的场面。 老道士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想要说的话卡在喉间,难以开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遵从云清风的决定,不参与道派的纷乱。 亲眼看见老道士进入石门,他悬着的心渐渐的放下。 第13章 待少年凌云傲视之时(下) 道派在江湖上的威严日渐衰弱,其中,少不了那几个老家伙的推波助澜。 云清风悠然的躺在榻上,等待那几个老家伙的到来。 北栾山下,一抹绿色的倩影游走在林间,高低起伏的声音惊起林间的飞鸟,苏云落站在沼泽地带的外围,单手拍着心口,喘着粗气。 休息片刻,苏云落在周围寻找能过沼泽地带的捷径,可惜,她没能找到能通过的路。 无奈,她只得放弃单独过去的想法。 从腰间拿出一只香,点燃香,安静的等待能带她过去的人。 约莫一盏茶,空气流转,一位玄色道袍老者出现在苏云落的面前,他神色疲倦,不言一语便扯着苏云落离开。 “好了,你且在这好生待着。” 沧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未等苏云落回应,老者便离开,失去踪影。 苏云落努了努嘴,在外门瞎逛。 突然,她看见一位行色匆匆的弟子,上前拦住,问道:“师兄,你这般匆忙可是去做何事?我来这也有一些时辰,怎么没了往日的热闹?” 柳三见来者是女子,便向后退了几步,“大家都去邙山殿找云清风讨公道,师妹,你若无事就且在院中休息。别惹师傅心烦。” 话音未落,柳三匆匆离开。 他可不想失了看好戏的机会,难得一见的大师兄云清风突然回道派,连外门的长老都引起重视,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苏云落回头看着匆忙离去的男子,眼珠一转,悄然跟上。 邙山殿外,道派弟子成群结队的小声探讨。 “大师兄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大师兄回来肯定来报仇的,当年那件事,对大师兄的伤害可不小。” “道派还能……” 苏云落没有继续听下去,有关大师兄的传闻,在道派内堪比禁词,如今,大师兄的出现,那些嘈杂的声音再次席卷而来。 比起道派的存亡,她更好奇大师兄是怎样的人。 正想偷偷潜入邙山殿内,手臂却被抓住,苏云落不解的回头,盯着胳膊上的那只手。 柳三见状,瞬间将手抽回,“师妹,不是叫你别到处乱跑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她轻轻地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邙山殿内。 看她这般模样,柳三失了劝说的心思,摇着头离开。 此刻,邙山殿内,云清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站在下方的四人,不屑的嘲讽道:“什么时候我有这么大的架势,让你们四位亲自迎接。” 四人互相对视,手中拂尘甩出,四股气流朝云清风涌动而去。 云清风轻轻侧身,躲过四人的攻击。 “你们的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言语间,尽是嘲讽与不屑。 他本想同他们好好谈谈,可对方似乎不喜欢同他闲谈,二话不说便出手,一点都没道派长者的度量。 看着四人狭小的度量,他真为老道士赶到惋惜,辛辛苦苦创立的门派,却在这四人手中残释。 道尘收回拂尘,挂在手臂上,轻捋胡须,瞥了一眼躺在高榻上的云清风,恶狠狠的开口:“云清风,别以为你多学了几年功夫,就可以为老不尊。赶紧把我师兄放了,趁我们四人心情不算太差,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一声嗤笑,像看傻子一样盯着道尘。 “生路?”他起身坐在卧榻上,抬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指着脸上那道疤痕,双眸阴鸷的盯着下方的四人,“这就是你们给的生路。” 当年,若不是他反应机敏,恐怕他整张脸都废了。 道尘不以为然的轻笑,似乎云清风脸上的那道疤痕与他无关。 “云清风,当年的事早在当年了结,你还想翻旧账不成。” 看着一脸自以为是的道尘,他失了同他们说下去的心思。 道派已非昨日,想要彻底根除,只能拿这四人开刀。 云清风起身走下台阶,重新将面具戴在脸上,他已非昨日,仇恨早已烟消云散,但并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 “既然你们都不想翻旧账,那我们便来算算新账。” 袖手一挥,四杯茶飘在他们的面前。 “喝了这杯茶,我们来算算账。”云清风从容的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单手敲着案几,看着四人接过四杯茶。 砰的一声,茶杯碎了一地,茶水溅起的水花沾湿他们的鞋。 云清风见状,啧啧摇头,替那些碎了的茶杯惋惜,“你们打翻老道士最爱的茶盏,还在这让我放了老道士,可真让我难办啊。” “师兄,别听他废话,我们四人联手一定能解决他。”站在道尘右侧的老者开口说道,阴鸷的眼神里充满恨意。 若苏云落在这,定会发现此人便是她的师傅道归。 道归在苏云落心中,一直是一团迷。 喜怒不定,却不会为难徒弟。 “是啊,三师兄说得对,我们师兄弟四人一起上,还怕拿不下这小小的孽子吗?”其余两人纷纷附和。 当年的事,他们也参与其中,云清风一日不除,他们一日不得安宁。 道尘一直沉默不语,他在思量对策。 云清风迟迟不动手,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 道尘抬手,示意他们耐着性子,朝后方瞥了一眼,道:“去那边坐下,先看看他的目的。” 以退为进,的确是道尘的作风。 除开老道士,道尘是最精明的人,他从不会做有损名誉的事情。 “既然你们这么识趣,为何不叫外面观战的人散去,这是邙山殿的事,无关整个道派。”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对面四人的身上,他倒要看看这四人的反应。 还未落座的道尘,折身便前往邙山殿外,看着议论纷纷的弟子,眉间染上一抹愁思,随意的扫视一眼,嘈杂的讨论声瞬间散去。 苏云落一直躲在角落里,听着殿内的动静,虽然听不真切,她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很想证实声音的主人,却看见殿外的弟子纷纷散去。 道尘转身迈进殿内,将殿门关上。 “说吧。”道尘坐在他的对面,从容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 云清风轻笑的摇头,不言不语的喝着茶。 一杯茶饮尽,起身走到殿门旁,“还不是时候。” 推开门,一坨黑影朝他脚边倒下,云清风向后退了几步,才观察那坨黑影。 只见,一身绿衣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拍身上的灰尘,时不时发出低语的声音。 道归起身,想要指责,却发现少女是他的弟子,又无声的坐下。 他的举动落在云清风的视线里,令云清风更加好奇来者是谁。 苏云落漫不经心的拍着膝盖上的灰尘,迟迟不愿抬头,单凭闯入眼帘的那双鞋子,她便猜到是谁。 “几位不说说这位姑娘是谁吗?” 云清风转身看着稳坐泰山的四人,指着不愿抬头的女子,双眸紧紧盯着他们,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一丝异样。 奈何,四人的脸皮太厚,纹丝不动。 长吐一口浊气,他没有在女子身上多费功夫,礼貌的伸手,示意道:“姑娘,好奇会害死你自己,还请姑娘移步,别偷听。” 苏云落微微点头,低着头溜出大殿,待感受不到身后的目光,才敢拍着胸脯长吐一口浊气。 微风吹过,吹散她的长发,苏云落站在殿外,看着云层更迭,她心底有一股说不清的思绪。 得知他便是大师兄,她从心底蔓延出一丝喜悦。 偏偏世事难料,道派如今风雨飘摇,他们之间这层如履薄冰的关系,还能支撑到几时。 云清风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关上殿门,uu看书 ukansu.cm朝着道归走去。 “道归长老,你的弟子被你教导的不错。” 道归偏头一瞥,不去看云清风的眼睛,仿佛沾上一眼,都玷污他的身份。 “云清风,你到底想怎么样?”道尘失了耐心,起身与他对峙。 若如此耗下去,道派日后的发展可等不起。 其余三人像找到主心骨般,纷纷起身,与道尘统一战线。 云清风向后退了几步,轻笑不语。他的耐心是无穷尽的,等得起。 “云清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道尘恶狠狠的一言,挥动手中的拂尘,拂尘上的银丝无限延长,缠绕在云清风的身上。 他低头轻瞥一眼,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缠住。 其余三人见状,也紧随其后,挥动手中的拂尘,将云清风包裹其中。 从头到脚,他被包裹成蚕蛹。 “师兄,我看他也没什么本事。”道归的声音响彻在大殿,语气里尽是不屑。 道尘却摇头不语,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清风能被大师兄看中,其能力绝不可小觑,更何况,当年的事在他脑中历历在目,“你们几个小心点。” 思及此,他出言叮嘱一番。 此刻,云清风陷入黑暗中,他能感受到身上的银丝不断的缩紧,似要将他捏死般。 但他不急,这四人身上的欲望很强烈,他寻找多年都未找到,不曾想,落在他们四人的身上。 “师兄,他会不会死了?”道归看着没有一丝动静的云清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第14章 谁知黠虏启贪心(1) 道尘摇头不语,示意他们盯着云清风,内力不断的传输到拂尘上,似要将云清风葬送于此。 既起杀意,那便不能留。 心中的欲望越盛,云清风就越喜。 他的葫芦里唯独缺了这四人的欲望,他们贪慕权利,迷恋荣誉,以及极强的胜负欲。 一旦欲望收集成功,离他见到她的时日,会越来越近。 “师兄,没动静了。”道归等的有些不耐烦,他扔下手中的事情就来邙山殿,若是云清风真的葬送于此,他还得回去将那些东西收拾干净。 道尘瞥了一眼道归,轻声哀叹。 道归的脾气属于急性子,没有一丝耐心。 越是这样,越该冷静。 突然,他们手中的拂尘扭动,一股强大的内力朝他们四人袭击而去。 云清风震断银丝,活络一番僵硬的筋骨,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月光穿透糊纸洒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的脚下是散落一地的银丝。 四人向后退了半步才堪堪的稳住身形,手中是断裂的拂尘。 他随意的拍了拍褶皱的衣服,扫视一眼四人的神色,无不是憎恨,取下脸上的面具,那道疤痕消失不见,轻笑一声,道:“还多谢各位帮我疗伤,只可惜了这一地的银丝,太浪费了。” “你……”道归指着云清风的脸,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很满意现在的效果,利用他们的内力,将身上的毒素尽数排出,这不失为两全的办法。 许是习惯面具遮住容颜,他将手中的面具戴上,指尖交叉,甩动手腕,“诸位,该我了。” 话音未落,云清风甩出手中的小葫芦,唇角不断的蠕动,念着听不清的梵文。 一道金光闪过,众人消失在大殿内,只留下在空中旋转不停的葫芦。 光芒暗淡,苏云落恰好转身,瞥了一眼大殿,摇着头离开。 如今,她自是不敢多待。 山上的风很凉,比人心还凉。 她身子骨弱,受不到凉气的风。 迈着小碎步,匆忙离开邙山殿外。 夜幕像吞噬者,吞噬所有的罪过,夜幕下,云清风淡漠的看着警惕的四人,阴冷的语气从他口中发出,“别用你们那恶心的眼神盯着我,我只是回敬一下你们之前鲁莽的行为,让你们知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罢了。” 比起其他三人,道尘显然冷静许多,他算计的眼神尽数落在云清风的眼底,只是,云清风不急。 他要逐渐扩大他们心中贪婪的欲望,越膨胀越刺激。 “云清风,兜兜转转这么久,你还不肯说出你的目的吗?” 道尘冷眼的盯着云清风,事已至此,他再挣扎下去只是徒劳,这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不像幻境,更不是幻觉。 云清风的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台阶,稀薄的云层后,依稀可见三个大字。 藏忆阁! 道尘双眸瞪大,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藏忆,藏忆,藏尽天下的回忆。 当年,师傅是这般告诉他的,当时的道尘并未将师傅的话放在心上,而今,再次看见这三个字,藏在心底的惆怅突然被唤醒,涌现曾经的回忆。 道尘撇过头,不愿去想如斑驳的回忆,强忍心头的不适,怒瞪着云清风,“这就是你的目的。” 抬手指着高耸入云的藏忆阁,语气有些愤然。 云清风不可置否的点头,调侃道:“不愧是老道士的二师弟,果然聪明。” 藏忆阁,属于老道士和道尘的回忆。 他不过是外来者,捡到葫芦纯属偶然,知晓他们的过去更是误打误撞。 “我不是把它毁了吗?” 道尘的语气里有一丝不确定,他明明记得当年那场大火,烧尽了所有,连同往日的情分,一起葬送火海。 为何,会出现在这? 云清风耸肩一笑,不做言语,抬手一挥间,道尘的三个师弟昏睡在地,淹没在黑暗中。 道尘见状,指责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道尘趴在地上,四处摸索,那模样像极了当年那个葬送火海的少年拼命逃离的场景。 云清风收回视线,走到道尘的身侧,拎着他的衣领便朝藏忆阁飞身而去。 此刻,道尘像一摊软泥,施展不出一丝内力,哪怕是反抗,都没力气。 他没有管道尘如菜色的脸色,此时,他迫切的想了解当年的一切,以及没有拥有名字的少年。 无字碑下,是否埋葬着他的不甘。 道尘像一堆烂菜叶,被云清风仍在地上,顿时,他的四周升起一簇光团,刺的他挣不开眼。 “这是什么?” 光芒散去,道尘看着周围无形的墙,愤然的盯着云清风,质问道。 “道派禁术。” 从不隐瞒自己的实力,uu看书 ww.uukansu是对道尘最大的尊重。 想从道尘身上提取欲望,他必须击垮道尘身上的最后一丝理智。 禁术,是道派乃至整个宗族,都想得到的能力。 道尘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道派禁术,他曾最向往的秘术,若能修炼,他便是道派的最强者。 杀念起,欲望盛! 云清风逮住时机,洒出一团粉末,道尘像一摊泥趴在地上昏睡不醒。 撩起衣摆,席地盘腿而坐。 双手覆在膝盖上,金色的梵文落在道尘的身上,牵起他心中的欲望。 忽而,一团杂色的雾团飞出道尘的神识,雾团漂浮在空中,四处乱窜,像个好奇的孩子,东瞧瞧西看看。 云清风没有理会乱窜的雾团,失去神识的庇佑,雾团蹦跶不了多久。 闭上眼,他的一缕神识潜入道尘的灵泉,搜罗许久,才发现藏在黑暗中的记忆。 十五年前,云清风刚拜入老道士门下,修习心法。 “清风,今日你去后山取一本真经,练完再出关。” 老道士的语气温和,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那时的道派,远没有现在的复杂。 老道士的四位师弟还亦步亦趋的跟在老道士身后修炼,老道士耐心替他们讲解修炼上的不懂之处,尽之所能。 偏偏,人一旦起了贪欲,便会控制不住疯狂生长。 老道士的四位师弟纷纷陷入贪欲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 老道士虽痛心疾首,却还念着旧情,让他们掌管道派。 第15章 谁知黠虏启贪心(2) 一念之间,天注定。 云清风的神识紧随在道尘的身后,看一眼过去的岁月,敬一杯尘封的往事。 回到尘殿,道尘将拂尘丢在卧榻上,端起桌案上的茶杯便往嘴里灌水,溢出的水沾湿他的衣领,凉透的气息席卷他的精神。 放下茶杯,和衣躺在卧榻上,几经辗转,最终盘腿而坐。 道尘闭眸修炼,眉间皱成川字,显然是遇到瓶颈。 云清风坐在一旁,悠然的看着他,兀然,场景转换。 道尘和他三位师弟联手与老道士比试,恰逢出关的云清风。 神识在空中游荡,随意的翻看道尘的记忆,终于,在他耐心即将耗尽之际,他找到火苗的源头。 白光闪光,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眸,光芒渐渐地暗淡下去,他才放下手。 此刻,夜幕席卷,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的目光紧随匆匆忙忙小跑在邙山殿外的道尘身上,约莫半个时辰,道尘和三位师弟聚集在邙山殿外。 “师兄,我们当真要这么做吗?”此时的道归还有些胆小,眼光闪躲的看着四周,总觉有人在盯着他。 道尘抬手放在道归的肩上,吓得道归打了一个冷颤。 “师弟,大师兄不修炼,却还要阻碍我们修炼,这算什么道理?”道尘阴鸷的眼神一闪而过,慈祥的拍着道归的肩,缓缓开口道:“我们四人一心只想修炼,如今,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做不做由你们选择。” 道归有些犹豫,藏忆阁乃道派的禁地,见过藏忆阁的人,除了大师兄,便是二师兄。 若藏忆阁内真有使人快速修炼的办法,大师兄为何不用? 似乎看出道归的犹豫不决,道尘再次出声道:“师弟,大师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一点小事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可……”道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道尘狠厉的眼神盯着说不出话,只能默认的点头。 其余二人见状,也纷纷点头,配合道尘的决定。 道尘见状,满意的捋着扎手的胡须,“走吧。” 道归三人率先离开,道尘看了一眼邙山殿,双手结印,一道白光笼罩在邙山殿的上空,阻隔老道士的听觉。 “大师兄,等你知晓,道派已经变了。” 轻呵一声,道尘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神识匍匐在道尘的身上,看着他带领其余三人前往道派的禁地。 藏忆阁坐落在邙山殿的西北侧,想要进藏忆阁,需要徒步登上九百九十九梯石阶。 四人站在石阶脚下,高耸入云的石阶上,藏着他们梦寐以求的藏忆阁。 道归抬头望去,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我们要爬上去吗?” 道尘不耐烦的瞥了一眼道归,他有些后悔拖道归一起,这胆小怕事的模样,跟他大师兄有的一比。 偏偏还是贪得无厌的主。 大师兄的心性太刚,只认死理,想要拖大师兄下水,比登天还难。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这句话,是道尘最认可大师兄的一句,他想得到无上的能力,就必须跨越眼前这道难关。 三人默不作声,安静的跟在道尘身后,踏上石阶。 每登上一步,他们身上的压力就增添一分。 起初四人的步调勉强一致,越往上走,四人之间的差距越大。 道尘的能力在四人当中是最强的,亦是走在最前面的,回眸一望,看着身后的三人多多少少有些疲惫,鼓励的开口道:“师弟们,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 “师兄,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道归喘着粗气,压力像一座山,压的他快撑不住。 道尘见状,没有继续攀登,而是走下石阶,扶着道归,看着身后拼命向上爬的两人,“两位师弟,坚持住。” “师兄,你怎么下来了?”道归不解的看着道尘,他一度以为道尘这般做,只想拉他们垫背。 看着道归眼中的不解,道尘不做解释。 神识化作缩小版的云清风,躺在道尘的肩上,打着哈欠,冷眼的看着道尘所做的一切。 若是之前,道尘这般所为定会引起非议,偏偏道尘懂得拿捏人心,他这一举,更是赢得他们的爱护。 一时间,三人心思流转,愈发的崇拜道尘。 落后的二人一鼓作气,顶着身上的压力,走到道尘身边。 道尘自然而然扶着其中一人,开口道:“师弟,扶着五师弟,我们四人一起登上去。” 仿佛间,这四人像是视死如归般,抬步的高度都相同。 然而,四人只登上三步阶梯,除道尘外,其余三人都趴在台阶上,u看书..cm 摇晃着手,嘴里念叨着:“师兄,我走不动了。” 一时间,道尘举足无措,他真想不出能拉他们一起上去的办法。 若回头就此离开,可他不甘心,他已经尝试很多次,每次都在几步之遥时停下,这次,他是奔着必胜的决心才来的,可结果依旧如此,还比之前的更糟糕。 道归口吐浊气,看着无措的道尘,“师兄,你还是先上去吧,如果你能拿到,等你学会,然后教我们也是一样的。” 道归一席话,差点令道尘暴走。 道尘闭上眼,放空思绪,抛弃身上所有的杂念,此刻,他像一缕风漂浮在空中,感受空气的流动。 突然,他迈开步子,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来到藏忆阁外。 睁开眼,藏忆阁三个大字闯入他的眼底,道尘没有贸然进去,转身回到道归几人的身边。 道归看着道尘的出现,垂眸遮住眼底的妒意。 “三位师弟,我找到登上去的办法了。” 语气里带着喜意,令三人的眼眸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道归艰难的站起身,拉着道尘的衣袖,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道尘忍住心底的鄙视,肯定的点头,“是的,只要我们散去身上的杂念,把自己想象成一缕风,随着空气的流动,将内力凝聚在双脚,趁此机会,快速的登上,你们赶紧试试。” 三人纷纷点头,依照道尘的办法,放空自己的思绪。 咻的一声,三人同时登上石阶,道尘见状,也铆足劲登上石阶,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第16章 谁知黠虏启贪心(3) “咦!” 一声惊诧,吸引三人的注意,道归灿灿一笑道:“身上的压力不见了。” 一席话,三人也感应一番,发现身上的压力尽数消失。 云清风探出头瞥了一眼大惊小怪的道归,又缩回躲在道尘的身上。 距藏忆阁发生火海,还剩几个时辰。 顿时,云清风盘腿而坐,双手覆在膝盖上,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动静。 邙山殿外,道派众位弟子齐聚在此,苏云落凭一己之力守在门外,秀眉微蹙,冷声道:“若想进,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她仍记得自己一时好奇,偷偷溜进邙山殿,只见一只葫芦漂浮在空中,依稀间,她听见葫芦内传出他的声音。 许是鬼使神差,她上前想要收回葫芦一探究竟,却被葫芦外的屏障反噬,震得她只觉全身散架。 费尽一晚上的调整,才勉强能站起身。 趁着天未亮,她走出大殿,还未来得及呼吸殿外的空气,就被嘈杂的声音惊扰。 定睛一看,道派众子弟纷纷拿着长剑,扬言要替几位师伯报仇。 咳咳咳! 苏云落弯腰低咳,身子本就羸弱,又受重伤,本该躺在榻上休息,却要以一己之力挡住众弟子的愤怒。 “师妹,你这又是何苦?”柳三站在最前方,看着风一吹就会到的苏云落,不争气的开口劝道。 他与她相见不过寥寥数面,又有什么资格劝阻她的决定。 苏云落抬头瞥了一眼面露难色的柳三,勾唇轻笑,摇头不语。 她的身后是秘密,不容知晓的秘密。 “你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拦着我们?”站在柳三旁边的弟子出言不逊,眼中的嘲讽更甚。 柳三想拉住,却被那人甩开,恶狠狠的盯着柳三,“柳师兄,你素来都是师傅喜欢的弟子,为何这次偏偏要帮这女人,她给你什么好处?” 闻言,柳三慌忙摇头,替自己辩解道:“没有,她只是师妹。” “你说她是师妹,就是师妹吗?谁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那人不依不饶的诋毁苏云落,柳三还想辩解,却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这一切都落在苏云落的眼底,轻笑一声,挺直腰,随意的整理褶皱的衣衫,上前迈了一步,“我怎么从你口中听出不一样的讯息。” 未给那人开口的机会,苏云落再次说道:“这位师兄认为我是怎样的女子?风尘女子?半老徐娘?还是被人抛弃的弃女?” 她的语气很淡,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再说无关紧要之事。 那人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看苏云落的眼神。 她很满意这种效果,她是什么样的人,无需别人评价。 脏不脏自己知道便好,若当真在意他人的眼光,恐怕,她早已葬送在苏府的囚笼里,永远都飞不出那低矮的墙。 “师妹,师傅师伯还在里面,你就放我们进去看看,我们保证不给师傅师伯添乱。”柳三见苏云落的神色渐缓,再次开口。 他的语气很轻,生怕惊起苏云落的脾气。 苏云落盯着柳三,摇头拒绝。 “不可!” 斩钉截铁的二字,断了柳三唯一的希翼。 他本以为苏云落是好说话的主,偏偏遇上一头倔驴。 心思一转,柳三再次开口劝道:“师妹,那你进去帮忙看看,然后传达给我们,你看这样如何?” 苏云落摇头拒绝,里面的情况她很清楚,一旦她打开门,他们就会通过门的缝隙了解里面的情况。 柳三苦口婆心的请求,都遭到苏云落的拒绝。 任凭再好的脾气,也有爆发的一天。 柳三心口那簇怒火激烈的燃烧,双眸死死地瞪着苏云落,咬牙切齿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真以为师傅疼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苏云落勾唇冷笑,在场的众弟子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她是何其幸运,才会遇见这样的场面。 “师傅疼不疼我,跟你有关系吗?”苏云落轻蔑的瞥了一眼柳三,她本以为柳三是识时务者,没想到,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云清风刚从葫芦内出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她的语气轻蔑,似乎很笃定。 收回思绪,将四人放出,四人面色如常,眼神无神的盯着地面,像失了魂般,没有欲望。 他看了一眼四人,长吐一口浊气,抬步走向殿门,大门打开,只见一位绿衣女子以一己之力阻挡道派众弟子。 云清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让他们进去吧。” 淡淡的语气似乎有魔力般,嘈杂的声音瞬间消散。 他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眼光,径直走出邙山殿,不去看苏云落一眼。u看书 .uukansh 苏云落见他离开,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跟在云清风的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笑眯眯的开口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兄,好巧啊。” 云清风淡漠的瞥了一眼被她拍过的地方,伸手轻轻地挥了挥,“不巧,我不是你的师兄。” 他快步朝邙山殿的后山走去,老道士现今还在闭关,道派其他四位掌权人现在无欲无求,正是清扫道派的好时机。 苏云落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哀叹,她何时这般主动过? 长吐一口浊气,轻轻地拍了拍脸颊,散去脸上的燥热。 转身,朝着邙山殿走去,刚才只顾和云清风搭讪,忘了去看殿内的情况。 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柳三怒气冲冲的冲出邙山殿,拦着苏云落的去路,质问道:“师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三一言,令苏云落有些茫然,狐疑的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妥,可惜,他的眼中溢满怒火,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弟子齐聚,共同拦住苏云落的去路。 苏云落见状,轻笑一声,不屑的开口:“这就是你们对待同门之道吗?道派何时变得如此乌烟瘴气,到处都充满令人作呕的气息。” 每一字每一句都抨击他们的心,像一把利刃,稳准狠的扎在他们身上。 忽而,柳三垂眸捻去眼底的深意,抬眸轻笑,看着苏云落的眼睛,“师妹,道派依旧是道派,别用你污秽的言语,煽动道派弟子。” 第17章 谁知黠虏启贪心(4) 苏云落抿嘴不言,她不想浪费口舌,去和他们做无谓的抗辩。 道派沦落至此,道派的掌权人脱不了干系,甚至包括她的师傅。 她没有执意上前进大殿,转身欲离开邙山殿,想别的办法打探消息。 然而,她身后的路,也被道派弟子拦住。 苏云落轻声嗤笑,撩起裙摆,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众弟子见状,视线齐齐的落在柳三身上,看见柳三就像有了主心骨般,不假思索的问道:“柳师兄,现在怎么办?” 柳三闻言,抬手揉揉眉心,大殿的师傅和师伯们像丢了魂般,不言不语的杵在那,任凭他怎么规劝,都没有反应。 而今,他的师妹就坐在殿外,似乎不打算说出隐情。 一时间,他像是杵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失去方向。 “师兄,你怎么了?” 柳三感受到有人拉着他的手臂摇摆,回过神时,只见一双放大的眼睛不解的瞪着他,柳三向后退了几步,才看清来者。 “路师弟,我没事。” 回应过后,又瞥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众人,无奈的安排道:“留下几人守在这,顺便看着师妹,别让她到处跑,其余人照旧修炼,别让师傅和师伯们看了笑话。” “是!” 一夕之间,众人散去,只留下三四余人守在邙山殿外。 柳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苏云落,拎着路师弟的衣领便离开邙山殿。 一路上,路师弟的哀嚎声引来众人的围观,他只得点路师弟的哑穴,顿时,耳边清静许多。 周边发生的一切,苏云落都已知晓,偏偏她不能走。 夜幕像胜利者的凯旋,洋洋洒洒的指挥着手下的弟子,将所有光亮都吞没,许是良心发现,唯独留下残缺的月光。 微弱的月光照耀在邙山殿的后山,站在山洞外的云清风,稍微活动一下筋骨,迎面享受夜里的凉风。 往事像一把横冲直撞的刀,撕开一道口子,席卷他的脑海。 那场大火,燃烧老道士所有的心血,更让还未来得及拥有名字的少年,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哐的一声,石门打开,惊扰他的回忆。 老道士甩着拂尘,踏着黑暗走出山洞,月光洒在老道士的肩上,徒增一丝悲凉。 “我都知道了。” 未等云清风想到开口的理由,老道士便脱口而出。 老道士走到山崖边,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只觉胸口有些闷。 噗! 甘甜的血溢出唇角,老道士怅然的坐在地上,他曾以为当年那件事,与他们无关。 偏偏现实总是披着无情的盔甲,给他心口扎上一刀,任凭血流不止,依旧不改无情的作风。 云清风紧挨着老道士坐下,从怀中拿出小葫芦,递给老道士,“你的心血没有白费,都在葫芦里。” 老道士看了一眼葫芦,没有接过。 “你收着吧,洞里的玄镜也拿走吧。” 他的语气很沧桑,云清风却找不到规劝的理由,这一切,不都是他布下的局吗? “老头,你……” 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从出手时就已猜到结局,他又有什么资格安慰老道士放下? 老道士似乎知晓云清风的目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道派,为了还我的恩情,固然有些残忍,总比我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要好许多。”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埋怨,反而有些释然。 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如今,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去见他的师傅,将道派的事情尽数的告知他老人家。 “老头,道派还需要你,千万别放弃。” 那声师傅卡在喉间,始终都叫不出口。 云清风扶着老道士站起来,在他的搀扶下,老道士迈着蹒跚的步伐,朝着邙山殿走去。 云清风说的没错,他还不能死,道派还需要他执掌,后续的事还需要他监督,待道派的事情处理完毕,他便去云游四海,参悟更高的道法。 老道士身上的颓气消散,云清风才放下悬着的心。 “老头,你知道魔气吗?”见老道士精神恢复许多,他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魔气? 老道士闻言一怔,停下脚步,凛然的盯着云清风的双眸,“你和魔气打交道了?” 他如实的点头,将他所闻告知老道士。 他虽比老道士年长,却因沉睡千年,这千年间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得而知。 听完云清风的描述,老道士长叹一声,怅然道:“这天,要变了。” 老道士不做任何解释,任由云清风搀扶着自己,两人站在邙山殿外,看着昏睡在门外的几人,云清风一眼便看见坐在地上的女子。 她身上散发着冷气,云清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苏云落的身边,uu看书.uukansh手背贴在她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他心惊。 轻微的摇晃着苏云落的身体,“姑娘,醒醒。” 老道士安静的看着他的举动,唇角上扬,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到殿门外,瞥了一眼昏睡在地的众弟子们,老道士摇着头迈进大殿,比起门外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子,杵在大殿中央的四位师弟,更令人棘手。 他从玄镜上看到过往的一切,深知他们的怨念从何而起。 若论罪,理应是他。 挥动手中的拂尘,稳如泰山的四位师弟茫然的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老道士,眼底溢满疑惑。 道尘捏着后脑勺,不解的看着老道士,问道:“师兄,你怎么满头白发了?” 未等老道士回答,道尘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师弟们,微张着唇,指着他们脸的手在空中颤抖,不敢置信的开口:“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弟,你们怎么也和大师兄一样,满脸的褶皱。” 老道士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记忆还留在那年,贪婪的欲望还未萌芽,一切都恍如昨日。 他不知该感谢云清风仁慈,还是该埋怨云清风仁慈。 看着失去记忆的师弟们,他的心头溢出一丝苦味。 或许,他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四位师弟,听我说……” 老道士像过客般阐述他们的故事,四人面如死色,从不信到震惊,再到悔过,最后面如死灰。 他们从不知自己的贪念,会引发这么多的悲剧。 第18章 谁知黠虏启贪心(5) “师兄,为何我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道尘听完老道士的叙述,问出心底的疑惑。 他并非不信老道士所言,只是,有些不确定。 仿佛记忆里的某处被上锁,只要他去想,都会反弹,震的他心口泛疼。 老道士并不打算隐瞒,理了理手中的拂尘,挂在手臂上,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记得总比记得好,日后,你们若再犯,别说道派容不下你们,整个宗族都容不下你们。” 老道士的语气很淡,没有一丝起伏,似乎这劝告可有可无。 站在门外的云清风没有进去,扶着苏云落离开邙山殿。 “谢谢师兄。”苏云落有气无力的开口,若不是感受到体内一股真气流转,她真以为云清风是无情无义之人。 云清风没有搭话,离开邙山殿范围,他才发现他对道派的布局一无所知。 苏云落似乎发现他的局促,开口解围道:“师兄,沿着内河一直往前走,走到内河的尽头,就是我修炼居住的地方。” “嗯。” 轻应一声,便朝着苏云落说的地方走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苏云落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云清风顾不得世俗礼仪,将苏云落横抱起,脚下凝聚内力,轻点脚尖,朝着内河尽头飞身而去。 她只觉耳边的劲风一直再刮,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劲风呼啸而过,云清风终于抵达她所说的地方。 抬头看着牌匾的三个大字,落云阁。 云清风只看了一眼,便踢开房间的门,将苏云落放在榻上。 她的脸色苍白,还冒着虚汗。 云清风停止输送真气,替她盖上棉被,轻叹一声,将房间的炉子点燃,便转身离开房间。 热气弥漫整个房间,缓解苏云落身上的寒气。 他一直守在门外,听着房间内的动静,直到苏云落的气息平缓,他才迈着悠闲的步子,游走在道派的每一处。 道派的规模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道派。 那年,道派还是小小的门派,众弟子挤在邙山殿外,听着老道士大放厥词…… 那时候的时光,总令人回味。 云清风长吐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的楼阁,记忆里还残留着他的笑声。 “清风师兄,谢谢你。” 他的眼睛像山涧的泉水,干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偏偏这样的他,被上天嫉妒,死在那场大火里。 轻呵一声,云清风离开楼阁,回到邙山殿,这里还是他记忆中的大殿。 大殿内,老道士坐在榻上唉声叹气,下方的四位师弟像二愣子的杵在原地,任凭他如何规劝,他们都执意不肯离开,似乎再用沉默赎罪。 突然,老道士感受到云清风的气息,顿时,他的眼眸程亮程亮的,像是找到解决办法的人,离开从卧榻上跳下,迈着轻盈的小碎步,朝着大殿外走去。 一道劲风刮过,老道士站在云清风的对面,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眯眯的开口道:“清风小子,你留下的烂摊子就由你来解决。” 云清风无奈的瞥了一眼老道士,微微点头,侧身跨进大殿,看着还杵在大殿中央的四人,朝他们拱手作揖道:“四位师伯,夜色已深,早些回去歇息吧。” 道尘闻言,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带着黑色的面具,眼睛里暗淡无光,仿佛一摊死水,稍不注意就会被吸附其中。 咳! 干咳一声,道尘收回视线,低着头不言不语。 云清风见状,转身回望一眼看好戏的老道士,回过头继续盯着稳如泰山的四人。 单手撑着下颚,面具有些膈的他指尖疼。 “四位师伯,你们是不是再用这种方式赎罪?”他微眯着双眼,微微弯腰看着他们的神色,只见,道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及暗淡,却被云清风捕捉到,心中显现一抹了然。 云清风挺直身板,漫不经心的整理褶皱的长衫,“想要赎罪有很多种方式,你们却选择最让人头疼的方式。老道士才出关不久,又因为你们的事情,现在已是身疲力竭。” 顿了顿,他看着他们的神色如常,继续开口道:“而你们偏偏执拗听不进劝,闹得现在这种场面。四位师伯,听师侄一句劝,赶紧回去歇着吧,养好精神,认真的治理道派。” 许是他的劝告起了作用,四人纷纷点头,默不作声的离开邙山殿。 老道士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云清风不以为然的解释,uu看书 .ukanu.co 即使那四人重蹈覆辙,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未等老道士开口,云清风便拉着老道士,催促道:“快跟我说说魔气的事情,天亮之前我得离开北栾山,君似水这些日子像着魔般,我担心他走火入魔。” 若是往常,他定不会担心君似水的情况。 长叹一声,他何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清风小子,这事你得自己去寻,恕老头我不能向你多言。”老道士拒绝的摇头。 魔,是人人惧畏的存在。 魔气,更是渗透在各处。 云清风没有继续追问,老道士有他的理由不说,起身拍了拍老道士的肩膀,提醒道:“老头,注意身体,我走了。” 未等老道士回答,云清风的身影便消失在邙山殿内。 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云清风失了徒步而行的心情。 几道劲风刮过,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城北城外,看着紧闭的城门,云清风转身往林间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云清风的身影出现在无字碑旁,他像流浪的乞丐,靠在无字碑旁。 “老朋友,你转世的仇我替你报了,这些日子我都在道派待着,记忆里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愣。” 轻呵一声,云清风惯性的从腰间解下酒壶,却发现身上的酒壶不知何时不见。 “抱歉,这次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带酒,下次一定让你喝个够。” 云清风抬头看着微微的亮的天,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我该走了,还有一个人在等我,改日再来看你。” 第19章妒人之能,幸人之失(1) 他朝无字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身后的落叶被风卷起,跌落在无字碑上,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 城北驿站,君似水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头,看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唯独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失望的抽回目光,低着头叹气。 “我不在就学会偷懒了?”云清风站在君似水的面前,双手环胸,双眸淡漠的盯着坐在台阶上的君似水。 “咦?怎么是师兄的声音?”君似水低着头低喃道,突然,脑中的一根弦崩断,抬眸瞬间,他像是被石化般,僵硬在那。 云清风看着他的嘴唇微张,双眼瞪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嫌弃的向后退了两步,不耐烦的催促道:“君似水,把嘴巴闭上。” “哦,好。”君似水木楞的遵从,不愿眨眼,深怕眨眼间,他就会消失不见。 云清风见状,无奈的摇头,真是白瞎了他的担心。 径直走向屋内,在道派忙碌的这些日子,他都不曾睡过一次安稳觉。 许是太累,身体倒在床上便陷入睡熟。 君似水深呼一口气,起身冲上二楼,推开他房间的门,看见云清风躺在床上,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 注视着云清风的面具,他的眼底藏着笑意,轻轻地关上房间的门,转身看着许久未开张的驿站,君似水挽起袖子,走到后院打了两桶水。 将驿站内的木桌全部擦拭一遍,看着脏了的污水,他的心底莫名的满足。 真好,他不是一个人! 每每想到此,君似水都干劲十足,独自一人将驿站上上下下都清扫一遍。 驿站外,秋白迟迟不肯上前,手中的手帕被她蹂躏的不成形,一脸纠结的看着紧闭的门。 良久,秋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她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放不下心中的那抹身影。 长街依旧,她却显得格格不入,哪怕是待在城南的酒馆内,帮着苏云落打理酒馆的生意,她的心依旧是空的。 茫然的走在长街的街头,心中的决定迟迟不愿落下帷幕。 苏云落匆匆忙忙的寻找,却看见双目无神的秋白站在长街的街头,她缓缓地走到秋白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秋白的肩膀,轻声开口问道:“秋白,我刚从师门回来,听见客人说你出去了,就来寻你,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秋白闻言,连忙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扯出一丝微笑,转身看着站在身侧的苏云落,摇头示意道:“云姐姐,我没事,别担心我。” 苏云落猜不透秋白的心思,只误以为秋白这些时日太劳累,信誓旦旦的开口:“秋白,你放心,我过些时日就去买一个小二,替你分担一下酒馆的活,你也不用那么忙碌。” 秋白只是笑笑却不言语,看着苏云落自信的光芒,秋白撇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她的手挽着秋白的手臂,继续开口说道:“秋白,这些时日多亏你照看酒馆,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云姐姐,你太客气了。”秋白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满脸笑意的看着苏云落,“云姐姐,我刚刚去了城北的故事驿站,可是,我没勇气进去。” 苏云落是她这一路唯一交心的朋友,心中的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只得找苏云落倾诉。 她轻轻的拍手秋白的手背,拉着她走在长街的街头,无声的听着秋白的叙述。 她深知秋白此刻只需一人的倾听,无需别人的插嘴。 许是讲的有些累,秋白低声轻咳,不好意思的看着苏云落,略带歉意的开口:“云姐姐,很抱歉,又耽搁你的时间了。” 苏云落笑着摇头,宽慰道:“秋白,没关系,想放下就放下,不想放下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就好,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 话虽如此,秋白却做不到苏云落那般洒脱。 “云姐姐,你尝试过喜欢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深怕苏云落生气,见苏云落沉默不言,连忙解释道:“云姐姐,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没事。” 秋白一言,让苏云落陷入沉思。 爱而不得的人? 听见这句话,她的脑中却闪过大师兄的身影。 自她在落云阁醒来,床榻旁的炉子已经失去温度,门外寂静一片,依照往日的情景,她的师兄弟们都该在师傅的带领下练功。 苏云落从床榻上起身,整理被压的褶皱的衣衫,缓慢的梳洗一番,才打开落云阁的门,只见,看书 ukanshu门外除了一地的落叶,连一只鸟都未看见。 压下心中的疑惑,苏云落前往邙山殿的路上,只见,乌压压的师兄弟们都严阵以待的站在邙山殿外。 看着这架势,她差点以为他们要干架。 “从即日起,道派实行淘汰制度,俗话说,精益求精。道派不需要无所作为的弟子。” 沧桑的声音回荡在邙山殿外,她识得那道声音,是道派的掌门人,大师兄的师傅。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苏云落却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她只是道派的外门弟子,可有可无的存在,在人群中搜罗一番,都未看见大师兄的身影,渐渐地,心底生出一抹失落。 “另外,云清风依旧是道派的弟子,是你们的大师兄,无论他走到哪,身在何处,只要你们听见云清风的名字,都给我记住,他是你们的大师兄。” 铿将有力的声音用尽老道士的力气,不论云清风认不认,他都认。 云清风一直是道派的精神支柱,永不磨灭。 听完这席话,苏云落才抬步离开,悄悄地离开北栾山,回到她熟悉的地方…… “云姐姐,云姐姐。”秋白见苏云落出神,没忍住摇晃她的手臂,担忧的看着苏云落。 回过神的苏云落看着秋白担忧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没事,只是想起了在师门的日子,遇见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 秋白在心底呢喃,没有问出口。 同苏云落说出心底的烦闷,她的心情变得不再压抑,反而坚定她放下的想法。 第20章妒人之能,幸人之失(2) “云姐姐,能陪我去一趟故事驿站吗?”秋白恳求的看着苏云落,此刻,她需要陪伴。 故事驿站? 随及,苏云落没有拒绝的点头,她认定的事情就要坚持下去。 既然云清风掀起她心中的波澜,她就不会放弃。 得到苏云落的点头,秋白便拉着苏云落前往城北的故事驿站。 故事驿站的店门紧闭,似乎并不在意生意的惨淡与否。 “云姐姐,我……” 苏云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秋白,既然下定决心,就别想后果。” 她从不给自己留退路,每一步都走的随心所欲。 许是苏云落的语气很坚定,给了秋白足够的信念,秋白深呼一口气,坚定的点头。 推开驿站的门,刺鼻的气味迎面而来,粘在她的脸上,秋白不停的挥动眼前的空气,承受不住的向后退。 脚底一滑,身子向后仰去,若不是苏云落眼疾手快的拉着秋白的手腕,稳住她的身形,此刻,她恐怕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谢谢云姐姐。” “没事,小心点。”苏云落探头伸进驿站内,只见,身穿一袭红衣的男子正在中央打扫卫生,而他的手中还拿着夜壶。 苏云落忍住反胃的心思,将头缩回来后,转身朝着空气深呼吸几次。 秋白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有点闷。”苏云落随意的回应道,眼神向后瞥了一眼,继续给自己扇风。 君似水扔下手中的夜壶,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渗人的语气从驿站内传出。 “两位客官,在门外待了这么久,还不进来吗?” 他的声音让苏云落微蹙眉头,许久未见,他的转变令她震惊。 压下心底的疑惑,苏云落拉着秋白的手腕踏进驿站,先前那股气味早已消散,她拉着秋白坐在角落里,对着杵在原地的君似水说道:“小二,来一壶茶水。” 君似水闻言,挑眉一笑,转身将炉子上的茶壶拎起,朝她们落座的位置走去。 “纠正一下,我不叫小二,我的名字叫君似水。” 一边替她们斟茶,一边纠正苏云落的话。 他的名字,往后将会弘扬整个大陆,甚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野心使他膨胀,欲望在他心中燃烧。 苏云落垂眸不语,压下心中的疑惑,淡淡的品着茶,许是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的开口问道:“你师兄呢?” 师兄? 君似水邪魅一笑,不以为然的开口:“我是谁?我是君似水,没有人能配得上当我的师兄。不管是谁,他都不配。” 话音未落,君似水便仍了手中的茶壶,放肆的大笑。 他不断的呢喃着他的名字,眼中再无光亮,反而像行尸走肉的傀儡,只能被支配。 看着他的反应,苏云落立即起身将秋白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发疯的君似水,以防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哎! 云清风看着下方的动静,轻叹一声。 他最终还是失去本心,被魔支配,变成魔手下的傀儡。 “师弟。” 一声师弟,道不尽辛酸。 他还是晚了一步,让君似水落入魔的手中。 轻身越过围栏,安稳的落在一楼的地上,看着放肆大笑有些疯癫的君似水,藏在袖间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苏云落看见他的背影,悬着的心渐渐落下,拉着秋白往角落的阴影里躲藏。 她的能力仅仅是维持自己生命的稳定,连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她都斗不过,更别提发狂的君似水。 感知到身后两人的动静,云清风勾唇冷笑,她们倒是自觉,省去很多的麻烦。 “师弟。” 轻唤一声,希望君似水能听见他的呼应。 君似水闻言,盯着戴面具的男子,无神的双眸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轻声问道:“你是谁?师弟又是谁?” 他笑嘻嘻的盯着云清风,漫步上前,想要拿下云清风脸上的面具。 许是察觉他的用意,云清风朝后退了两步,再次唤道:“师弟。” 这一次呼唤,夹杂着回音。 师弟二字像魔咒缠绕在君似水的头上,头痛的炸裂感让他不得不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声音并未因此而停下,反而浸入君似水的神识,想要从源头解除君似水心中的欲望。 他的欲望是黑色的,最纯净的黑色。 黑色的欲望已浸透他的骨髓,想要从根本上剔除,他的意志必须坚定。 但君似水现在已失去意志,云清风必须想办法唤醒君似水,才能帮助君似水彻底摆脱不可控的欲望。 “啊!” 头痛的炸裂感像是要将他撕裂,u看书 ww.uukansu 最后,他痛至昏厥。 云清风看着昏倒在地的君似水,哀叹一声,低语道:“就差一步了。” 将君似水从地上扶起,想带着他回房间时,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响动,他将君似水放在长凳上,走到角落里,看着两人窃窃私语。 “你们该走了。” 淡漠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安慰。 苏云落抬眸注视着他的眼睛,扶着秋白起身,不依不饶的开口道:“大师兄,好歹我们是同门弟子,你怎不慰问一下师妹弱小的心灵,就这么无情的赶我们走,好伤师妹的心啊。” 说着,还抬手擦拭眼角莫须有的眼泪。 秋白自始至终都错愕的看着苏云落,苏云落在她印象中是温婉知性的女子,没想到这么让人不可思议。 苏云落没时间理会秋白的眼神,自顾自的演戏,希望得到云清风的注视。 只见,他向后退了几步,淡漠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有些冷淡的开口:“走不走随意,是伤是死你们自己负责。” 转身上前拎着君似水离开,唯独留下苏云落和秋白二人。 苏云落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大师兄!” 想要控诉的话卡在喉间,拉着秋白便离开驿站,感知到她的气息离开,他回头望了一眼,抬手一挥, 砰的一声,驿站的门被关上。 苏云落回眸看了一眼,心中一股怒气燃烧,放开拉着秋白的手,独自坐在台阶上。 秋白见状,紧挨着她落座,无声的陪伴着苏云落。 第21章妒人之能,幸人之失(3) “秋白,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不要脸。”苏云落单手托着下巴,自嘲一笑。 她的眼底蓄满泪水,强忍着心底的失落,淡淡的叙述自己的过往。 她出生在贵胄之家,她的父亲自她出生之日起,就不曾待见她。 只因,她的母亲死于难产,父亲就将错怪罪于她,而苏府的下人都说她是灾星。 听惯了污秽的言论,她变得沉默,收起满身的锋芒,她的存在比苏府的丫鬟都不如。 及笄之日,她的父亲仅仅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匆忙离去。 他若不是为了苏府的颜面,绝不会出现在她及祭之日。 这一切,她都默默承受,直到父亲迎娶青楼女子,还带一个小女孩入门,她再也承受不住,她是苏家的嫡女,是苏家的大小姐,凭什么被外来的两个女子欺负? 苏云落渐渐地竖起满身的刺,像刺猬一样,扎伤别人也伤害自己。 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熬的岁月。 情到深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很少哭,唯独这次,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秋白拿出手帕,擦拭着苏云落的眼泪,轻声安慰道:“云姐姐,都过去了。我们都该放下了,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她不再是迟暮口中的丫头,她也该学会长大。 历经这些事,秋白学会放手,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结果,她和迟暮之间,那条鸿沟早已注定,只是她不愿去看清罢了。 苏云落坚定的点头,回眸望了一眼紧闭的店门,起身拉着秋白的手,走出故事驿站。 “云姐姐,我有一件事想不通,想冒昧问你一言。”秋白几番纠结,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 苏云落释然一笑,像是看穿秋白的心思,淡淡的回应道:“我知道你的疑惑,但原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藏在袖间的左手,轻轻地背在身后,依稀间,袖间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那是她的秘密,最不能言说的秘密。 秋白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再言语。 若她们二人回头,会看见驿站外站着一位带面具的男子,始终注视着她们远去的方向。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云清风抬手一挥,故事驿站四个大字若隐若现的藏在牌匾下,直至消失不见。 将驿站封存,云清风才抬步迈进驿站内。 君似水身上的欲望,云清风还未找到能唤醒他的办法,方才的一试,已耗尽他的力气,短时间内,他无法再次使用。 轻叹一声,迈进君似水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几把凳子,桌上摆放着茶壶,茶壶内没有水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君似水躺在床上,身上不断溢出黑气,他却没有办法抽走那团黑气。 “师弟,连你都要离开我吗?”云清风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看着君似水紧皱的眉头,神色哀伤的说道。 他已经失去朋友,失去爱人,连师弟也要失去吗? 突然,云清风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 他身边的人接踵离去,仿佛他天生注定孤独。 君似水没有醒转的迹象,云清风起身替他盖好被子,轻声低喃道:“师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抚平他皱着眉头的眉间,云清风转身离开房间。 拿起酒壶,走在夜幕下的长街。 酒壶内的酒洒了一路,他却毫不在意。 不知不觉间,云清风站在忘忧酒馆门外,犹豫片刻,他踏步迈进酒馆内。 “有忘忧酒吗?”云清风站在门口,挡住身后的夜幕。 苏云落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迈着小碎步走到云清风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师兄,忘忧酒卖完了,需要来点别的酒吗?” “不需要。” 他的语气很淡,似乎没有一丝力量。 云清没有逗留,转身离开酒馆。 苏云落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坚定的看着他:“师兄,能跟我说说你师弟的情况吗?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人愁眉苦脸好。” 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能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光亮。 往常,他的眼神很冷,却有光。 云清风任由她拉着,他并不反感她的接触,甚至是希翼。 但他的理智不容许与她过多的接触。 掰开她的手,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看着空落落的手,苏云落失落的收回,将手藏在衣袖间,故作镇定的说道:“师兄,我想请你帮忙,不妨坐下听听我的故事。uu看书 .uukanshu.om ” 云清风深呼一口气,侧身走过,径直坐在角落里,看着摇曳的烛火,唇角溢出一丝苦涩。 苏云落转身看着落座在角落下的阴影,回过头将门虚掩上,朝正在忙碌的秋白招手,道:“秋白,你先去休息吧。” 秋白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男子,了然的点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解下腰间的围裙,朝着苏云落浅浅一笑,转身前往后院。 酒馆内只剩她和云清风二人,苏云落端着两杯清酒,落座在云清风的对面,浅浅一笑,道:“师兄,没有忘忧,尝尝清酒吧。” 云清风微微点头,端起放在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随及,苏云落将自己面前的酒放在云清风的面前,轻柔的开口道:“师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酒喝多了伤身。” 云清风没有应答,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似乎想将自己灌醉,烦扰他的事就会随着自己醉酒而消散。 苏云落起身将那杯清酒放在云清风的侧面,她的劝说于他而言,犹如穿堂风,不值一提。 笑意轻柔的看着云清风一杯一杯的饮下,没有劝说,没有阻止,安静的看着他买醉。 几杯下肚,云清风嗤声一笑,喃喃自语道:“以酒买醉,却不醉。” 放下手中的酒杯,神色淡漠的盯着苏云落,“说吧,我没醉。” 苏云落见状,微微点头,才缓缓开口道:“我本是苏府的嫡女,理应享受苏府的一切繁荣,可惜,自我出生之日起,身边只剩讽刺声,没有人愿意照顾我,任由我随波逐流。” 第22章妒人之能,幸人之失(4) 顿了顿,苏云落替自己斟上一杯酒。 酒过三巡,脸上浮现一抹红色,有了些许醉意,苏云落再次开口道:“他们都说我是克星,是克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母亲死了,我没有反驳,心怀愧疚,可是他们还是不满意,依旧用世间最污秽的言语来讽刺我……” 那时候,她孤苦无依,没有任何依靠。 她像天地间的一缕浮萍,在苏府的大染缸里,独自挣扎着活下去。 偏偏,他们还是不愿放过她,看见她左手臂上的一株红色的曼陀花,直呼她是妖孽,是苏府的灾星。 那时,她将希翼寄托在从未见过的父亲身上,希望父亲能出面,温暖她心底的冰凉。 可是,她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父亲亲手策划,一步一步的将她推向深渊。 回忆像一把刀,撕开她结痂的位置,再次让她经历一遍过去的苦楚,泪水倔强的在她眼眶里打转,不曾落下。 她的语气渐缓,最后,她趴在桌上熟睡过去,眼眶那滴泪藏在狭长的睫毛里。 云清风看了一眼苏云落,摇着头起身离开酒馆。 世人总将希翼寄托在别人身上,从不喜欢以自己为中心。 “我又何尝不是呢?”凄苦一笑,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在长街的尽头。 夜幕,藏尽天下事。 摇摇晃晃的走到无字碑前,墓碑在月光的照拂下,显得更加的落寞。 “朋友,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每次来到无字碑,他的心情都很丧。 “不说不开心的事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找到她了。”他的语气并不轻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楚。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高兴,高兴的重新认识她。 可如今,他已没了资格。 曼陀花依旧,他却失了陪在她身边的资格。 “朋友,她现在过的很好,开了一间酒馆,还有新朋友的陪伴,她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女子,道派老道士的三师弟的弟子。可惜,她的身体很差,受不得凉……” 没有起伏的语气,像是在诉说无关紧要之事。 他将苏云落的一切都转达给无字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无字碑,甚至他的师弟。 师弟被魔控制,成为魔的傀儡,连最后一丝意志都被魔禁锢。 他尝试过唤醒,甚至想以命换命,可惜,他的能力不够,还未恢复巅峰的状态。 “朋友,我该怎么办?我唯一的师弟正饱受折磨,我却没有办法将他从苦海里解救出来,我收集那么多的欲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近乎嘶吼,云清风第一次在无字碑前失态。 猩红的双目紧紧的盯着无字碑,双拳藏在袖间,一拳砸在地上,手掌渗出死死血迹,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压抑的怒气散尽,他颓废的躺在地上,任由白衣被染脏,安静的看着天上的弯月,眼底溢满落寞。 月光带走他的思绪,落在城北驿站的房间里,洒在君似水房间的地上,散发惆怅的味道。 兀然,躺在床上的人睁开双眸,黑色的瞳仁里冒着杀气。 腾地一下,君似水从床上坐起,活动一下稍微僵硬的脑袋,看着简洁的房间,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师兄,我不会让你失望。” 阴森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期许。 他的内心深处,希望得到云清风的注视,得到云清风的认可。 许是有感应,云清风从地上坐起,看着遥远的边际,暗道不妙。 他低估魔气的侵染,也高估自己的能力。 匆忙的离开,没有留下一句。 无字碑旁的树都为它鸣不平,沙沙地摇晃着树叶,安抚它孤寂的心。 此刻,他像一阵风,夜幕被他划破一道口子。 抵达驿站门外,他却没有感应到君似水的气息。 砰的一声,驿站的门被他踹飞,落在不远处,扬起一地的尘灰。 找遍驿站内每一处,他都没有发现君似水的身影。 咻! 云清风的耳膜微动,听见暗器划破空气,稍微侧身,躲过飞刀的偷袭。 飞刀打在他身侧的圆柱上,上面还插着一张字条。 射刀的人早已离去,他没有上前追踪,而是取下那张字条。 “师兄,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不差。” 张狂傲慢的一行字,透露着君似水的野心。 云清风坐在台阶上,凝视着字条上的字迹,他始终不愿相信,他的师弟真的变了。 从前的君似水,连杀一只动物都会犹豫三分,而今,他却变得嗜血,更加的残忍。 云清风清楚他的目的,却无从阻止。 君朝的皇宫内也一道克制他能力的力量,uu看书.uuahu.co 任凭他如此冲破桎梏,都会在短时间内填满。 而他的第一站,便是君朝的皇宫。 “师弟,我不能看着你犯错。” 起身走上台阶,从房间内拿出黑色披风,带上挂在墙上的斗笠,拿起拿把落满灰的长剑,将驿站的门锁上,裹着黑夜离去。 既然能力无法使用,那他便以剑客的身份,化解君似水心中的悲愤。 皇宫坐落在长街的西北侧,想要抵达,需要三天的时间。 哪怕他不吃不喝,调动体内的力量,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但他不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皇宫,而是前往马场买了一匹快马,沿着那条路骑马而上。 夜,无尽而漫长。 苏云落醒来,对面早已没了云清风的身影,起身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发现天还未亮透,取下挂在墙上的披风,冒着晨露走出酒馆。 不知为何,她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那股不安,在距驿站越近,就越大。 站在熟悉的地方,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已没了踪迹,快步上前,只见门被上锁,望了一眼四周,都未发现任何异样,可她心中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大,甚至,她的心口阵阵泛疼。 “师兄,你到底在哪里?” 声音渐渐地低下去,身上像被抽走力气,昏倒在地上。 君似水从屋檐上跳下,淡漠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容,阴阳怪气的低喃道:“师兄,为什么你的眼底就容不下我?却要对这女子关怀备至呢?” 第23章妒人之能,幸人之失(5) 轻声嗤笑,将苏云落扛在肩上,朝着长街尽头走去。 途径忘忧酒馆,他停下脚步,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迈进酒馆,记忆却像打开阀门般,笑声不断的涌出。 君似水摇晃着头,努力遏制脑中的颤动,将苏云落丢在地上,抱着头朝远方飞去。 啊! 站在长街的城外,君似水仰天长吼,发带不知何时散落,长发被风吹起,像渗人的魔鬼。 吁! 云清风拉着缰绳,从马背上跳下,长吐一口浊气,摇头踏着云步前往。 他早该料到君似水不会轻易离开,却偏偏中了邪。 长街四处弥漫着各种欲望,一旦被吸释,君似水就很难摆脱欲望的控制。 一炷香后,云清风站在君似水的面前,看着他披头散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懊悔,“师弟,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长街吗?” 君似水的身后,长街弥漫烟火的气息,黑色的雾团弥漫在长街的上空,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君似水的身后。 他们的双眸无神,彻底失去意识。 男女老少,他都没放过。 云清风见状,失望的摇头,眼前的人已不是他的师弟,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云清风,你还记得我吗?” 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嘲讽与怨恨。 似乎他并不打算让云清风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沉睡千年,看来你还懂得享受。不像我,需要四处躲藏,收集人类心中的贪婪,自私,嫉妒以及憎恨。” 听着他的描述,云清风抿嘴不语,任由他的讥讽落在自己的身上。 云清风这番漫不经心的模样,彻底激怒他心中的怒火,低声嘶吼道:“若不是你,我又岂会变成这番模样?” 回应的依旧是沉默,看着云清风,他笑了。 不知何时,眼角那滴晶莹的泪闯入云清风的眼帘,扯动他冷透的心。 “吴七,放了君似水,你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包括你要的身体。” 藏在袖间的拳头松开,他彻底松了一口气,过去的恩怨该有个了结,君似水不应被卷入其中。 吴七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云清风,邪笑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城南那座无字碑,就是你对我的愧疚吗?连我的名字都不配刻上去吗?” 话到最后,他似乎用尽力气朝云清风狂吼。 “吴七,躲在君似水的身体里,这就是你选择报复的方式吗?他固然拥有最纯净的黑色的欲望,那又能如何?没有引子,你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他的语气笃定又坚硬,似乎看穿吴七的想法。 他的师弟,不该承受他欠下的债! 云清风一言,散去吴七心中的迷雾,他满含笑意的盯着云清风,疯疯癫癫的说道:“云清风,没想到你也会为了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谎话。” “当年,你若肯撒一个谎,我和她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吴七嗤笑一声,转身从人群中拎出失去神采的苏云落,将她扔到云清风的脚下,指着苏云落的后背,朝云清风说道:“她变成这样,是你做的孽!” 云清风低眸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子,向后退了几步,缓缓开口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我的师弟。” 他的师弟,拥有最善良的心。 他还记得初见君似水时,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想留住那双眼睛,想让君似水活在最纯净的世界。 出手救下闸刀下的君似水,带着他远离皇宫的纷乱,驻扎在长街的城北,开一间驿站,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故事。 那段时间,是他最享受的时间。 许是过分的奢求打碎他的幻想,自从长歌的出现后,一系列事情都牵扯出当年的恩怨,甚至,他的师弟也牵扯其中。 若是他早些出手,就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吴七,你想怎样才能放了他?” 云清风卸下一身的孤傲,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吴七见状,凄苦一笑,当年的事犹如过眼烟云,若当时云清风亦能这般呵护他们,又岂会有他今日的不甘。 云清风对君似水越好,他就越不愿放过。 “云清风,只要待在你身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这副身体我用着很好,更舍不得离开了。” 一声长啸,吴七的脚下升起一团黑色的烟雾,烟雾散去,连同长街的人都消失不见,唯独还坐在地上的苏云落,似乎被吴七遗忘般。 云清风凝望一眼远方,低头看着她,蹲下身子,问道:“你还认得路吗?” 苏云落回神,闯入眼帘的是黑色的面具,害怕的向后挪动身子,uu看书 .uukanshu.m 颤巍巍的开口道:“不要杀我,不要。” 云清风见状,无奈的叹口气,一缕真气凝聚在他掌心,缓缓流入苏云落的神识。 害怕的情绪被欲望无限的放大,惊起她心中不好的回忆。 他只能暂时压制她的情绪,却无法彻底根治。 对吴七的了解,还停留在那年,往后的岁月,这个名字就像消失在亘古里,落满尘灰。 真气尽数灌入苏云落的神识,看着她陷入沉睡,云清风才起身抱着她,走在长街的路上,看着满目萧条的长街,他心中升起一抹说不出的失落。 站在酒馆的门外,悬梁上的牌匾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踹开虚掩的门,刚迈进酒馆,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牌匾滚落在地上,惊起一地的灰尘。 云清风将她放在长凳上,拿起地上的披风,抖了抖披风上的灰尘,披在苏云落的身上,便走出酒馆。 站在酒馆的门外,看着长街两侧的商铺,没了往日的繁华,只剩满地被烧焦的物品,七零八落的倒在长街上,上面还散着一缕烟气。 收回视线,抬步离开,走在城北的路上。 站在驿站外,看着完好无损的驿站,轻声嗤笑一声,低喃道:“师弟,你的内心还是不希望它脏吧。” 不管君似水变成那番模样,他都不会放弃唤醒君似水。 他的师弟,就该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干净的世界。 “师弟,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希望你的世界没有肮脏。”云清风垂眸低笑一声,从怀中拿出葫芦。 第24章 0年结,0年怨(1) 葫芦的瓶口对着驿站,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梵文,只见,几道金光闪过,驿站被他连根拔起,化作小小的点,顺着葫芦的瓶口飘进去。 “师弟,希望你醒来时,驿站还是你熟悉的驿站。” 看着空旷的地方,云清风转身离开。 他开始四处流浪,寻找解救君似水的办法,收集更多的欲望。 半年后,云清风出现在一间茶馆,脸上的面具被摘下,丝丝碎发垂落在脸颊的两侧,下巴蓄起扎手的胡子,俨然一副乞丐的模样。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拿着抹布在身上擦拭一番,打量着眼前穿着破布短衫的男子,语气里带着丝丝的不屑。 云清风没有理会小二的眼光,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住店。” 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盯着云清风,“好勒,客官请随小的上二楼。” 云清风微微点头,跟在小二的身后。 房间布置很简洁,除了必用的物品,别无其他。 小二将云清风请进去后,便谄媚的笑着离开。 听见小二下楼的脚步声,云清风起身将房门锁住,又将靠近街道的窗户关上,而后从怀中拿出小葫芦,飞身挤入葫芦内。 咳咳咳! 低声咳嗽,云清风抬手挥了挥眼前的雾团,才看清漂浮在四处的雾团,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些雾团远远不够。 吴七占据君似水的身体,目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他能感觉他们身上的某种欲望被强行抽离。 吴七需要的欲望都是世间最黑暗的东西,并在一旁煽动他们的情绪,以此来满足他自己的野心。 “师弟,师兄希望你能撑住。” 看着漂浮的雾团,他想我去君似水的眼睛,虽知君似水听不见他的希翼,他只想以此来慰籍自己的心。 长吐一口浊气,云清风席地而坐,双手覆在膝盖处,低声呢喃,只见,一串串金色的梵文贴在雾团的身侧。 在金色梵文的引导下,漂浮在空中的雾团开始有序的朝藏忆阁飘去。 最后一音落下,漂浮的雾团悉数入住藏忆阁内。 云清风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转身飞出葫芦。 他不敢在里面逗留,害怕自己陷入回忆,不愿醒来。 将葫芦收回怀中,云清风正准备歇息,听见楼下的争吵声,搅得他心烦。 “你们便是这般待客吗?”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一楼的上方,路遥双手叉腰,不依不饶的质问道:“本姑娘说包场,你们是没眼力劲吗?” 小二瞧见气氛不对劲,连忙上前赔笑道:“路小姐,我们庙小,受不住你的佛光普照,要不小姐你换家,如何?” 路遥,平南镇路员外的千金,从小就野蛮,他即使想挣钱也不稀罕路家的钱,拿着都烫手。 路遥歪着头看一脸笑眯眯的小二,抬手搭在小二的肩上,笑眯眯的开口:“小二,有钱不赚,你们是傻子吗?” “路千金,请别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跑堂的,一切都是掌柜说了算。”小二不动声色的挣脱路遥的禁锢,向后方退了几步,赔笑的看着路遥。 路遥不怒反笑,玩弄着指甲,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一侧的圆柱上,懒散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把掌柜的一并请出来。” 听路遥一言,一时间,小二有些为难的看着路遥,自从茶馆开张,他还未见过掌柜的真面目。 面对路遥的要求,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路遥似乎看出小二的为难,却不愿退让,催促道:“难道掌柜跑路了?” 只见,小二唇角蠕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站在楼上的云清风,看着这场暂时还不会落幕的闹剧,失了看下去的心思,转身便欲踏进房间小憩。 “路小姐真会说笑,我敢开这间茶馆,就敢经营。” 熟悉的声音闯入云清风的耳膜,顿时,他停下脚步,继续靠在柱子旁,低头看着下方这一幕闹剧。 “哟,没想到茶馆的掌柜会是一介女流之辈。”路遥的语气充满嘲讽,眼中闪过不屑的光芒。 似乎她的出现脏了路遥的眼,路遥撇过头,双眼四处瞟,唯独不落在苏云落的身上。 “路小姐真会说笑。”苏云落并不恼怒,抿嘴低笑。 她自知路遥登门的目的,却不愿多做解释。 路遥轻哼一声,她看不惯苏云落带着面纱,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在她心底,苏云落就是一个病秧子,根本配不上他。 “路小姐,请回。” 苏云落微微低身,纤纤素手伸向空中,冷淡的语气从她口中蹦出,不容人拒绝。 路遥似乎没有听见苏云落的逐客令,u看书ww.uukashu.om径直坐在一处的角落,端起桌上的茶水,便往嘴里灌。 呸! 路遥微蹙眉头,将手中的茶杯仍在桌上,起身走到苏云落的对面,手指着一旁的茶水,轻蔑地开口道:“掌柜,这就是你所谓的招牌茶吗?我看还不如巷子里的茶水好喝。” 苏云落见状,轻笑着摇头,淡定从容的落座在一侧,单手敲着木桌,“路小姐,世人千面,各有所爱,我的茶好不好喝不是我说了算,巷子里的茶是否可口与我无关。” 顿了顿,苏云落瞥了一眼垂眸不语的路遥,继续开口道:“更何况,路小姐既然不喜欢我的茶,挑毛病是应该的,但是,还请路小姐秉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路遥轻嗤一声,不屑的开口反驳:“你的茶难喝,还不许别人批评吗?更何况,我花钱是来享受的,不是来找罪的。” “是吗?”苏云落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应,似乎对待路遥的咄咄逼人并不在意。 她依然淡定如初,抬手轻轻地整理薄薄的面纱,拖地的面纱被她卷起,放在膝盖上,侧头瞥了一眼心口此起彼伏的路遥,苏云落颇为无奈的摇头。 将面纱丢在地上,从长凳上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路小姐,你该回去了,不然路员外该着急了,毕竟,”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苏云落走到路遥的身侧,凑近路遥的耳边,低声的说道:“偷跑出来算不上太光鲜啊。” 顿时,路遥双眸瞪大,不敢置信的盯着苏云落的眼睛,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第25章0年结,0年怨(2) “路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认清局势。”苏云落轻轻地拍了拍路瑶的肩膀,转身进入里间。 背靠在门上,长吐一口浊气,将头上的面纱取下,坐在卧榻旁,给自己斟茶。 自离开长街已有月余,她曾四处打听驿站的消息,也曾回到城北,始终未发现任何讯息。 仿佛她所见到的一切都已消失,从不曾留下痕迹。 微抿一口茶,苏云落侧身躺下,将左手的衣袖拉上,看着上面的黑色线条距她的掌心越来越近,苦涩一笑。 轻轻地闭上眼小憩,外面的喧闹与她无关。 云清风自看见苏云落时,就回房间休息。 月色正浓,他却毫无睡意。 辗转反侧后,云清风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他又想起了君似水,想起千年前的恩怨。 时光流转,他站在千年前的路口,看一场过去的繁华与兴衰。 云澜书院的门外,站着三位少年和一位女子,他们正在等待云澜书院的考核。 “清风,你说我们会顺利通过吗?”紧张的心情焦灼着吴七的心,他不停的搓着双手,以此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虑。 云清风笑着摇头不语,他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黑衣少年,少年不善言辞,从来都是沉默的对待每一件事,似乎在少年心中,没有一件事能激起他心中的欲望。 “哥哥,你就放宽心吧,我们资质都不错,不会被刷下来的。”身穿绿衣的少女俏皮一笑,拉着吴七的衣袖,偷偷的瞟了一眼云清风。 这一切都落在黑衣少年的眼中,他将所有心思都压在眼底。 “走吧,快到我们了。”黑衣少年沉寂的声音响起,像喑哑多年的琴,突然有了回音。 少女偷偷地看了一眼黑衣少年,心思流转,最后跟在云清风的身后,不做言语。 砰的一声,打碎云清风的回忆,回眸望了一眼那扇未关上的门,云清风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嘘,别出声!” 门外响起低声的警告,云清风轻挑眉毛,似乎提起他的兴趣,慵懒的看着门外的动静。 “大哥,他真的很有钱吗?我看他倒像是个乞丐。” 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自称为大哥的人,低声的警告着:“老子可是盯了他好久,乞丐怎会住进上房?等老子赚他一笔,就带着你去喝花酒。” 小弟咧嘴一笑,卖力的点头,“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弟跟着大哥混。” 大哥白了一眼小弟,轻轻地推开门,探头观察房间内的情形。 窗是打开的,月光洒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能看见床上的被褥拱起,心思了然,缩回头对着小弟比划着手语。 未管小弟是否看懂,他从怀中抽出竹筒,朝房间内吹迷烟。 将房门关上,在门外待了一盏茶的时辰,才将门打开。 小弟一直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又不敢出声询问,害怕他又打自己,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待事情得逞后,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小弟见大哥率先迈进房间,他也跟着踏进去,轻轻地将房间的门关上,眼神向四处瞟去。 “大哥,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说话间,小弟抱着头摇晃,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砰的一声,小弟昏倒在地上,大哥转身踢了踢小弟的身子,不屑的嘲讽道:“没用的东西,还得靠老子出马才行。” 抬脚抽出匕首,朝床靠近,抬手举起刀狠狠的扎在被褥上,却未看见丁点血花。 大哥暗道不妙,转身欲逃,却看见身后站着一位人,他看不清那人的全貌,只觉那人的双眸藏着杀意。 他拿着匕首哆哆嗦嗦的恐吓道:“你是谁?你……知……知道我是谁吗?” 云清风笑而不语,淡定从容的坐在凳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脚下踩着小弟的身体,微微抿一口冷茶,漫不经心的开口:“如果你单纯为了钱财,我没必要出现,甚至还会帮你。可你偏偏起了杀意,关乎人命,这就由不得你了。” 未等对方回答,他抬手一挥,大哥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下的两人,他们身上散发着贪婪的欲望。 云清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拿出葫芦,抽取他们体内的欲望,顺手将他们的身体丢在地上。 做完一切,云清风才合衣而眠。 许是经历一场有趣的画面,他的睡意很快就侵袭而来,暂时卸下他一身的烦忧。 月光移步,洒落在后院,苏云落踩着月光抬头仰望,心中的思绪烦乱,u看书ww.uuksu.cm不知从何理起。 “师兄,你到底在哪?” 苏云落忧叹一声,若在寻不到他的踪迹,她是否该放弃? 轻摇着头,转身踏进屋子,并未发现房顶上站着一位黑衣男子,他戴着黑色的斗笠,身上散发着黑气,依稀间,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绝望。 “云清风,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狠心。” 吴七勾唇冷笑,他沉浸半年,希望云清风能给她一次机会,唯一的机会。 可惜,云清风依旧像一头倔驴,不在乎苏云落的情绪,甚至弃之如敝屐。 这叫吴七怎不恨? 他曾捧在手掌心的妹妹,却一次又一次被云清风抛弃。 “师弟?”云清风不确定的看着那道背影,他害怕所看见的不是他心中所想,更害怕一切都会随之远离。 吴七冷笑一声,转过身看着穿着粗布短衫的男子,即使眼前的男子变化多大,他都认得那双眼睛。 “云清风,你师弟早已入黄泉,别妄想了。”吴七嗤笑一声,神情里夹杂着一丝丝的怜悯。 云清风低头,谁都未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失落,转而,他抬眸看着吴七的眼睛,唇角上扬,漫不经心的开口:“是吗?你应该很了解我,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哪怕是黄泉,都阻挡不了我。” 恍惚间,他又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云清风,谁都不放在眼底。 他的神色淡漠,似乎之前的伤感都是假象。 突然,吴七觉得云清风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认识的云清风。 第26章0年结,0年怨(3) 他看见吴七眼中闪过一抹迟疑,笑着开口道:“吴七,千年了,是人都会变的。” 千年间,他以沉睡来赎罪。 他曾几番想忘却当年发生的事情,偏偏,那些事像是被上锁的房间,时不时从缝隙里溜出一点,让他饱受折磨。 久而久之,他变得麻木。 吴七轻笑一声,不屑的回道:“云清风,这就是你为自己犯错寻找的理由吗?” 千年了,他不停的寻找机会,为了当年的事情报仇,可他一次又一次的给云清风机会,只希望云清风能认知到自己的错误。 偏偏,云清风的心肠越来越硬,将他给的机会都抹杀掉。 云清风看着吴七愤怒的眼神,笑而不语。 只要能救下君似水,无论什么罪,他都可以默默承受。 “云清风,这一次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说话间,吴七的双手蓄满黑气,散落的头发飞舞在空中。 云清风见状,向后退了数步,他原本打算趁吴七不注意,将他从君似水身体上抽离,可依照目前的状况,他不得不和吴七正面对抗。 深吸一口气,云清风从怀中拿出小葫芦,勾唇一笑道:“吴七,期望你不会为你今日做下的决定后悔。” 吴七轻蔑一笑,“我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 云清风淡然的点头,手中的葫芦飞向空中,瓶口朝下,将云清风和吴七二人吸入葫芦中。 昏暗的天地间,一黑一白,二人双眸对视,云清风重新戴上他的面具。 一柄银色的长剑出现在云清风的手中,指着吴七的喉,淡漠的开口道:“在这里,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吴七轻蔑一笑,“但愿如此。” 说话间,吴七的手中拿着一把冒着黑气的大刀。 左腿向后退了半步,身子微微蹲下,双眸怒瞪着云清风。 一声怒吼,吴七率先朝云清风发动攻击。 大刀划过云清风的脸颊,幸而,云清风向后退了半步,躲过吴七凌厉的攻击。 负手背在身后,长剑漂浮在空中,阻挡吴七的攻击。 云清风站在一侧,用意念指挥长剑。 砰! 一剑一刀,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吴七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云清风,心思一转,扔出手中的大刀,大步朝云清风走去。 一股黑气从他手中飞出,缠绕在云清风的周围。 云清风垂眸看了一眼,并不在意那股黑气,转身看着正朝着他走来的吴七,从容的开口道:“吴七。” 话到嘴边,只剩下唤他的名字。 长呼一口气,云清风抬手,将黑气吸入自己体内。 吴七看着云清风的举动,神情诧异,转瞬陷入死寂。 他清楚云清风的能力,也清楚云清风的身体。 不止一次,他想将云清风纳入自己的麾下,但碍于当年的恩怨,他不想让云清风好过。 云清风抬眸,见吴七心思不聚,一股金色的气流从他掌心溢出,悄无声息的靠近吴七。 金光浸透吴七的神识,掐断吴七的意念,他昏倒前,憎恨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云清风不放。 目不转睛的看着吴七倒下,云清风蹲下身子,替他梳理好散乱的头发。 “师弟,再见。” 轻柔一笑,起身走向黑暗,化作一道烟,消散在黑暗中。 再次睁眼,云清风化作吴七腰间的玉佩,看一场过去的结。 “云清风,这就是你所谓的对错吗?”年少的吴七双目怒瞪着站在眼前的云清风,他一身玄色的长衫,剑眉星目,标准的俊脸。 偏偏此刻的吴七很厌恶云清风这张脸,像躲瘟疫般移开视线。 “吴大哥,你不是常常教导我要知是非,明事理吗?我这么做有错吗?”年少的云清风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解。 吴七勾唇冷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年少的云清风,颤抖的抬起手指着他身后的一堆人,缓缓开口道:“你没错,是我错了,错在不该认识你。” 吴七转身拉着躲在身后的妹妹,扭头看了一眼云清风,“从今以后,我们之间断绝兄弟关系。” 吴七的妹妹失望的看了一眼被拥护在人群中的云清风,回头任由吴七拉着。 年少的云清风不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阻挠,没有质问,无声的应下吴七和他妹妹失望的眼神。 “吴七!” 黑衣少年持剑拦下他们的去路,视线穿透吴七的身体,落在不远处的云清风身上。 吴七抬眸看了眼黑衣少年,拉着他妹妹向后退了两步,将妹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黑衣少年手中的长剑,长剑的剑鞘是用银色的玄铁铸就而成。 他曾领教过黑衣少年手中的长剑,uu看书.ukahu长剑锋利,出鞘必见血。 “林舒,你也与我为敌?”吴七轻笑的看着他,他的眼底是一滩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林舒未应,只是拦住他们的去路。 吴七嘲笑的向后退,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双手捏住她的肩,略带歉意的开口:“妹,是哥对不起你,若有来生,希望我不是你的哥。” 说话间,吴七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间,“云清风,你记住你今日的决定,我一定会卷土重来。” 话落,自刎血洒他妹妹一脸。 “哥!” 吴七的妹妹扑倒在他身上,嘶吼道。 她扭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云清风,苦笑的摇头,埋怨道:“我哥从未想过拿走云澜书院的秘术,也从未有过背叛的心思。” 抬手指着云清风的脸,瞠目怒怪道:“是你,是你错传讯息,让我哥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以死谢罪。云清风,我们兄妹俩待你不薄,你却以这种方法来报答我们吗?” 顿时,云清风哑然,想要开口解释,却说不出借口。 她失望的摇头,从吴七手中抽出匕首,二话不说,就朝着云清风冲去。 众人纷纷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阵风刮过,她倒在血泊里,林舒将长剑的血擦拭在她的身上,淡定的将长剑插回剑鞘,退出人群。 一炷香的时间,年少的云清风经历人生最怕的噩梦。 众人的注意都放在年少的云清风身上,并未注意到吴七身上的玉佩化作一道烟,飘散在空中,消失在血腥味间。 第27章 我还是1个人(1) 噗! 一口鲜血从唇角喷洒而出,云清风单膝跪地,落在君似水的身侧。 “师弟,再坚持一下。” 云清风擦拭唇角的血渍,盘腿坐在地上,刺眼的金光包裹着君似水的身体。 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双手覆在膝盖上,金光吸附着君似水体内的黑气,黑气顺着光源飞出君似水的体内,眷念在他的周围。 云清风趁黑气失去宿主,双手合十,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令人头疼的梵经。 兀然,黑气化成人头,空洞的双眸盯着云清风,似要将他吞噬在腹中。 但他即使不甘心,也不得不离开这鬼地方,重新寻找宿主。 云清风抬眸一笑,右手伸向空中,朝着黑气招手,道:“你的宿命就此终结,该歇歇了。” 似乎他的声音有魔力般,引导黑气的理智,化成一簇黑色的火苗,在他掌心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掌化为拳,将黑色的火苗淹没在黑暗里,朝着藏忆阁扔去。 一切有条不紊的做完后,云清风起身在君似水周围画上一个圈,将君似水放在金色的光圈内,保护他的躯体。 双手一拍,轻脚点地,朝着藏忆阁飞身而去。 落在藏忆阁门外,黑色的火苗飘荡在上空,试图寻找机会离开。 云清风似乎看穿黑色火苗的目的,勾唇一笑道:“别费劲了,你的主人不会救你。” 面具下的那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淡如清风,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黑色的火苗仿佛听懂云清风的言语,岿然不动的飘在空中,不做最后的挣扎。 被抛弃的棋子,连挣扎都没有权利。 云清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色的火苗关在匣子里,他暂时没有能力消灭这簇火苗,外面还有他的师弟等着他去唤醒。 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救赎。 深吸一口气,云清风将藏忆阁的门锁上,转身飞身落在君似水的身侧,他身上的黑气已被金光吸附,云清风将金光连同黑气一起收回自己的掌心,顺着自己的血脉融入脊髓。 那所剩不多的黑气依附在云清风的丹田上,纹丝不动的占领着狭小的一片天地。 金光散去,君似水脸上的黑色印记消失不见,他将君似水扶起,偏头看了一眼君似水的侧脸,轻声的安慰道:“师弟,我带你回家。” 说话间,云清风带着君似水飞出葫芦,将君似水放在地上后,才将葫芦收回怀中。 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苏云落起身戴好面纱,冷声问道:“谁?” 云清风没有回应,背着君似水就离开茶馆。 迟迟未得到回音,苏云落打开门,并未发现门外有人,迟疑的瞧了一眼四周,未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缩回头将房门关上,转身坐在凳子上,端起一杯冷透的茶水,放在唇边。 迟迟没有喝下那杯茶,由将茶放在桌上,轻叹一声:“师兄,你真的走了吗?” 她始终不相信云清风离开的事实,始终坚信云清风还会回到长街,回到城北,而她依旧是城南忘忧酒馆的老板。 时过境迁,她所希翼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云烟,被风吹散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惊扰苏云落的思绪。 回过神,苏云落缓缓开口道:“什么事?” “掌柜,外面有人找你。”小二怯生生的传达对方的命令,扯下挂在肩上的布,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闻言,苏云落起身将门打开,瞧了一眼小二的身后,只见,身穿红衣的女子双手叉腰,怒瞪着她。 女子的身侧站着两位强壮的汉子,浓密的眉毛间露出一丝杀气。 苏云落抬步迈出房门,转身将门关上,才换上一张笑脸迎面看着红衣女子,温和一笑道:“路姑娘,有事我们明日商谈,现在是休息时间。” 路瑶轻声嗤笑,嗤之以鼻的开口道:“苏云落,我们之间的账只适合晚上解决。” 她不打算与苏云落浪费口舌,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示意站在身侧的二人将苏云落抓走。 二人看出路瑶的用意,二话不说就上前欲抓苏云落的手臂。 苏云落看出他们的目的,侧身闪到路瑶的身后,在道派学艺几年,她的功夫足以保命。 纤纤细手搭在路瑶的肩上,朱唇凑近她的耳尖,轻声低语道:“路姑娘,我给足你面子你不知珍惜,非要兵戎相见吗?” 气息缠绕在路瑶的耳尖,她只觉全身冰凉,她一直以为苏云落只是一介弱女子,根本不懂武功。 看来,是她轻敌了! “路姑娘,我记得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告诫过你,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很累,哪怕用尽全身解数,也得不到对方的欣赏,而你偏偏要飞蛾扑火,还将罪责强加于我,试问你这是什么心理?” 苏云落未等路瑶开口反驳,继续相逼。 她向来不喜优柔寡断,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强求。 即使云清风不喜欢她,她也可以继续喜欢,只要在他没有遇见心仪女子前,她都可以明目张胆的去喜欢。 然而路瑶终究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心思不通透,认定的便要得到,即使得不到也要毁灭。 若是他在,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你们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路瑶丝毫没有听进苏云落的劝告,她不信她招募的两个帮手对付不了苏云落一人。 “路姑娘,你还真不怕死。” 苏云落勾唇冷笑,纤纤细手掐着路瑶的脖颈,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慢上前的二人,“两位好汉,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必对我赶尽杀绝?路姑娘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二位千万要看清局势啊。” 眼前的两人,她暂时摸不清路数,但她知晓这二人绝不是路员外府上的家丁。 目前,能拖一时是一时。 两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贪婪,扭头看向不停后退的苏云落,大义凛然的开口:“我们兄弟二人既然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更何况,面对你这样的大美人,我们怎舍得让你去死。” 原来是恶鬼! 苏云落勾唇冷笑,突然间,她觉得自己高看了路瑶的品格。 “两位,既然你们非要如此执拗,那小女子只能说声抱歉了。” 左手伸进袖间,将一直存放在袖间的迷药捏在掌心,一边注视着他们的动作,一边打开那包迷药。 苏云落微微侧脸,瞥了一眼身后的路,心中大致了然。 这间茶馆,她怕是没机会继续待在这了。 既然得罪了路员外的千金,她只得得罪到底。 “路姑娘,听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吗?” 顿时,路瑶觉得背脊发凉,哆嗦的逼问道:“你想干什么?” 苏云落轻声嗤笑,并不打算回答路瑶,摊在左手掌心的迷药正蠢蠢欲动,眼看着他们逐渐逼近,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慌,反而悠然自得的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 轻抬左手,朝空中一挥,细微的白色粉末借着风向朝二人侵袭而去。 面对她的袭击,两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兀然,她唇角的笑容像一朵妖冶的曼陀罗,只要看见的人,都会从脚底发凉。 两人浑身打颤,阴鸷的眼神落在苏云落的视线上,冷声问道:“你刚刚洒的是什么?” 苏云落摇头浅笑,淡然的盯着二人,她自幼接触便开始草药,大部分因自己身体原因,需要依靠草药维持自己的性命,久而久之,她开始自己研究毒药。 固然她的毒药不至于损命,却也不会让人好受。 看着二人渐渐地倒在地上,uu看书 .uuksh那双充满憎恨的双眸紧抓着苏云落不放,她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倘若他们不露出贪婪的神色,她还不至于做的这般决绝。 “路姑娘,接下来该你了,好好享受喜悦吧。” 右手捏着路瑶的下巴,唇角带着笑意,语气却让人坠入冰窖。 未等路瑶反应,苏云落便捏开路瑶的下巴,从怀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逼迫路瑶咽下。 即使坐着令人胆寒的动作,她的眼底依旧满怀着笑意。 小二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亲眼目睹这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仿佛像一场梦,让他从云端跌落到谷底。 听着小二害怕的呼吸声,苏云落不打算放过贪财的小二。 路瑶从她怀中昏倒,轻轻地将路瑶放置在地上,漫步走向躲在角落的小二的面前,温婉一笑,道:“小二,你可看见刚才发生何事?” 小二颤抖的双唇出卖他的心思,苏云落没有浪费过多的口舌,从怀中拿出一粒通红的药丸,递给小二,“吃下去,你会忘了今日所看到的一切。日后,我保你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 即使她的语气令他害怕,但面对荣华富贵的诱惑,他还是接过那粒药丸,没有一丝迟疑便仰头咽下。 他果决的动作吸引苏云落的注意,勾唇一笑,道:“很好,睡吧。” 突然间,他只觉天旋地转,最后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弯腰伸手触摸他的鼻尖,还有微弱的气息,苏云落轻哼一声便转身走向路瑶的身侧,只见,她的脸颊微红,苏云落满意的笑了笑。 第28章 我还是1个人(2) “路姑娘,希望你能好好享受。” 弯腰扶起路瑶,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让苏云落的笑意愈发的放大。 慢慢地朝着她的房间挪动而去,她将路瑶放在床上,替路瑶盖好棉被,又折身将两位大汉拖进房间,将二人捆在圆柱的两侧,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又从匣子内拿出一把锁,看了眼房间内的布局,没有一丝留念的离开。 房门上锁,将小二拖到门前,顺手把钥匙丢在他的掌心。 做完一切,漫不经心的拍着双手离开。 夜幕下,谁都未察觉后院发生的一切。 云清风站在窗前,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师弟,呼吸很微弱,他却无法用内力替君似水疗伤。 轻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宣纸,倚靠在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对折宣纸,约莫一盏茶的时辰,一个千纸鹤便呈现在他的掌心。 右手覆在千纸鹤的上方,一股真气镶嵌在千纸鹤的体内,瞬间,千纸鹤像拥有灵魂般,煽动着翅膀。 将手伸向窗外,对着千纸鹤轻声低语道:“去吧。” 看着千纸鹤消失在夜幕下,云清风才放下悬着的心。 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君似水,轻柔一笑,道:“师弟,明天师兄带你回家。” 外出流浪许久,他也该重回长街,重回那处荒芜已久的地方。 轻咳一声,云清风将桌上的茶盏放在地上,旋身盘腿坐在桌上,调养体内乱窜的气流。 额间的细汗冒的越多,他的神色愈发的难看。 半响过后,云清风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晨曦的微光迎面洒在他的面具上,灼灼生辉。 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珠,从桌上跳下,看了眼依然沉睡的君似水,长呼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云清风在闹市买了一辆马车,将君似水放在马车上,架着马车朝着长街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终于在第三次夜幕下,他带着君似水回到长街。 长街依旧长,却依然是当初他离开时的场景。 站在长街的尽头,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烧焦的东西,他背着君似水一步一步走在长街上,长街失去往日的喧闹,变得萧条不堪。 偶尔有几个人路过,都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云清风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回到拿出荒芜的地方,将君似水放下,从怀中拿出小葫芦,唇角蠕动,只见,一座小小的驿站从瓶口飞出。 熟悉的驿站坐落在他们的面前,云清风带着君似水回到阔别已久的驿站,将君似水安置在房间后,便离开房间,飞身踏上屋顶,看着萧条的长街,他想做些什么。 此刻,千纸鹤飞回,飘荡在云清风的眼前,他摊开手掌,千纸鹤落在他的掌心,温热的气流流窜进他的掌心,一抹讯息显现在他脑海中。 “三魂七魄?” 轻声呢喃,他耐着性子看下去,对君似水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 依照千纸鹤传达的讯息,君似水是因为少了一魄,导致昏迷。 想要寻找这一魄,他还得去鬼王殿走一趟。 “师弟,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关。”云清风起身,飞下屋顶,安稳的落在地上,抬头看着驿站的牌匾,云清风在驿站周围设下一层结界,能阻隔任何黑气的侵袭。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云清风转身离开驿站,没有停留,朝着目的地瞬移而去。 瞬移耗费他太多的精力,又加上身上的旧伤未痊愈,还未抵达鬼王殿,他就感到疲惫。 云清风没有强撑着朝鬼王殿移动,在城外寻了一处破庙,四周都是荒山,破庙内的神像早已被蛛丝网占领一席之地。 他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盘腿调养气息。 微弱的金光照亮整间破庙,吱吖的木门被风刮的呼呼的响,兀然,破庙外电闪雷鸣,没过半响,便下起磅礴的大雨。 大雨随着风飘进破庙,打在云清风的脸上,收回最后一丝气息,云清风缓缓睁开眼,倾吐一口浊气。 顿时,他只觉全身舒坦,看了眼外面,便收回视线,正准备寻一处地方小憩,就听见门外响起几道嘈杂的声音。 云清风当机立断,将身子隐藏在神像后面,听着那几道嘈杂的声音离破庙越来越近,他蹲下身子,微微探头查看外面的动静。 “老二,路员外家的事你听说了吧。”梅三挤眉弄眼的盯着站在一旁的白面书生,贼兮兮的瞧了一眼四周,凑近白面书生的耳边,装腔作势道:“路千金那事你怎么看?是谁这么残忍?这比杀人更让人崩溃。” 白面书生笑而不语,径直掠过梅三的身侧,朝前走了两步,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草团,心中略有了然。 轻甩衣袖,席地而坐,漫不经心的开口:“梅三,有些事不归我们管,就别多说,小心惨遭横祸。”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每说几句都会低声咳嗽。 白面书生拢了拢衣服,盘着腿拾着身侧的稻草,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瞥了一眼还杵在那的梅三,略带命令的开口:“梅三,去找点木头。” 闻言,梅三瘪了瘪嘴,哀叹的点头,受苦受累的活都是他。 他就是干脏活的命! 云清风看了两眼在破庙里的两人,又将视线挪到门外,依据他所听见的脚步声,不止这两人才对。 他没有贸然离开破庙,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书生,你倒是看得通透。” 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袍老道捋着胡须震开那扇破旧的门,他的身后站在数十位家丁,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柄长剑,剑柄端还掉着一枚铜色的圆牌,圆牌上刻着路的字样。 白面书生淡然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恭敬的作揖,回道:“路宗主,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 视线落在白袍老者身后的家丁身上,他们冒着大雨,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二人。 “书生,你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路宗主阴鸷一笑,不打算正面回应白面书生的话。 路家的丑闻,他绝不允许被任何一人以任何方式传播。 路瑶固然该死,但梅家六怪更应该从江湖上消失。 “路傲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像个娘们。”梅三受不了路傲天的语气,指着路傲天的鼻子大骂道。 白面书生瞥了一眼做事不动脑子的梅三,无奈的叹口气,将梅三拉到自己的身后,朝路傲天作揖,道:“路宗主,三弟是个粗人,还望路宗主莫怪。” 偏偏,路傲天是个好面子的人,被梅三指着鼻子骂,这口气他怎能吞下去? 路傲天冷哼一声,不怀好意的斥责道:“粗人?我看他是别有用心。梅五梅六的所作所为你们都知道,我路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到底是谁犯的错,谁该承担责任,我希望书生你拎清楚,别逼老夫撕破脸皮。” “你……”梅三还想反驳,被白面书生瞪了一眼,立即焉了下去,兴致怏怏地站在白面书生的背后。 “路宗主,晚辈自然知晓路员外家发生的事,但晚辈希望路宗主是个明事理的人,梅五和梅六是受路姑娘所托,属于正当交易,这事可不能全怪他们二人。” 白面书生面露微笑,依旧淡然的看着站在大雨下的路傲天。 他的兄弟他来护,还轮不到路傲天擅自做主。 路傲天被白面书生的傲慢气笑了,uu看书.ukashu.co 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白面书生,不屑的开口道:“既然书生不愿承认,那只能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抬手一挥,身后的家丁蜂拥而上,一同涌入破庙内,似要捉拿白面书生和梅三两人。 招招致命,招招阴损。 白面书生和梅三在这狭小的破庙内,很难施展全力。 砰! 破庙的门彻底被撞得粉碎,白面书生趁着空缺的缝隙,朝神像开口道:“兄台,看的够久了,不出来帮忙吗?” 面对笃定的声音,云清风并未诧异,从他看见白面书生坐在那处草团开始,他心中便有定论。 伸了伸懒腰,将脸上的面具戴好,才漫不经心的走出神像的阴影里,站在火焰下,慵懒的看着下方的厮杀。 “兄台,你确定你这样就能免于灾难吗?”白面书生一脚踢飞一位家丁,闪身来到云清风的面前,抬头看着云清风的下巴,语气里带着笃定,坚信他会出手帮忙。 云清风从神像台跳下,拍了拍白面书生的肩膀,随意的踢飞上前的家丁,嫌弃的开口道:“就这些喽啰,让我出手帮忙,岂不是浪费我的能力。” 他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主,驿站内还有一位更重要的人等着他去救,这些事与他无关,他何必出手。 白面书生并不恼怒,爽朗一笑,淡然的开口道:“想必阁下就是驿站的老板,能力让人向往,在下一直很敬仰阁下,正想找机会贱贱阁下。” 云清风轻佻眉毛,淡定的扭断家丁的双手,一脚将家丁踢出破庙外,落在路傲天的脚边。 第29章 我还是1个人(3) “看来你很了解我。” 云清风一边对付贸然上前的家丁,一边与白面书生闲扯。 白面书生谦逊一笑,摇着头,“了解算不上,顶多是耳闻。江湖传闻不可尽信,但不得不信。” 他从未见过云清风真正的实力,只知这人不喜江湖事,在长街开了一间驿站,每次进驿站的人,出来时都像换了一个灵魂。 他便暗中调查,却毫无所获。 甚至,驿站莫名其妙的消失,长街被毁,至今都没人知晓其中的缘由。 “我向来不问江湖事,如今,我被你扯进来,岂不是被整个江湖追杀。”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根本不畏惧江湖。 然而,这句话落在路傲天耳中,就变了味。 那句话是对他的挑衅,是对整个江湖的挑衅。 额头的青筋凸起,朝着破庙内一声震吼,承受不住路傲天威力的家丁纷纷倒下,而梅三和白面书生都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唯独云清风还淡定的站在那,不耐烦的掏着耳朵,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者,不耐烦的催促道:“老头,动作麻利点,解决完事我还得去鬼王殿,可没多少闲功夫听你瞎吼。” 鬼王殿? 极阴之地,从未有人从那出来过。 白面书生神色诧异的看了一眼云清风,暗道:他,不是人! 能将鬼王殿说的如此轻松,犹如前往寻常店家般,他只能将云清风比作为不是人。 梅三趁着路傲天的视线落在云清风的身上,偷偷的溜到白面书生的身侧,小声问道:“二哥,他到底是谁?居然能抵住路傲天的狮子吼。” “他那根本不是狮子吼,顶多算乌鸦叫。”云清风嘲讽的反驳道,若是往常,他绝不与人计较,偏偏这些人要当他的拦路虎,这可就由不得他不狂妄。 路傲天生平第一次被嘲讽自己信以为傲的功夫,双目怒瞪,三千银丝飞舞在空中,他左腿像旁垮了一步,手掌化为鹰爪,朝云清风袭击而去。 面对路傲天的攻击,云清风并未放在心上,旋身间,拿下路傲天挂在腰间的腰牌,挂着指尖摇晃,“老头,这腰牌应该算一件宝贝吧。” 闻言,路傲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原本挂在腰间的腰牌消失不见,又瞅了一眼云清风手上的腰牌,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心平气和的开口:“少侠,将腰牌还给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都可以答应你。” 云清风啧啧发笑,他从路傲天的眼中看出不甘以及憎恨,即便他将腰牌丢给路傲天,以路傲天的能力,想找到他并不难,偏偏他此刻还不能动路傲天。 捏着腰牌,单手撑着下颚,为难的开口道:“我的确有事需要路宗主帮忙,不过,我看路宗主不太诚实,这腰牌我暂且收着,待我从鬼王殿回来,再将腰牌还给路宗主。” 有了路傲天的腰牌,他可以随意进出路家的藏经阁,里面的东西数不胜数,总有一样是他需要的。 思及此,他心中已有决定。 将腰牌收好,云清风才正眼看着路傲天,他的年纪算不上多大,只是满头白发让人误会。 “老头,还打吗?” 此刻,他不急着前往鬼王殿,离鬼王殿开启的时间还有三天,今天他正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顺便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到底痊愈了几分。 然而,云清风的一番话让路傲天一噎,能不动声色的从他身上盗取腰牌,此人的能力在他之上,即便他用尽全力打下去,也未必能摸到此人的衣袖。 如此不划算的买卖,他绝不会做。 云清风似乎看穿路傲天的心思,拍了拍手,耸肩一笑道:“既然不打了,就来谈谈你们之间的恩怨。” 顿了顿,他看了几眼在场的三人,继续开口道:“我刚刚在后面偷听了大概,好像是关于路家的声誉问题,不妨你们细细跟我说道说道。” 白面书生狐疑的看了一眼云清风,他曾以为云清风是站在他们这边,若能将云清风拉入他们的阵营,在江湖上,就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们。 但如今,他有些看不透云清风的作风,看似随意却时刻透露着令人战栗的寒气。 云清风从他们身上来回扫射,发现三人都不打算开口,抬手挥了挥,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既然都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说。” 他将他的所闻以及自己的见解大致跟他们说了一些。 “你说这是陷害?”路傲天双眸怒瞪着云清风,不太相信云清风的话。 若是陷害,又怎会是那样的场面? 路傲天不敢往下想,他怕自己忍不住回去将路瑶掐死。 败坏路家的名声,路瑶就该死在外面,偏偏路瑶是他二弟的独女,疼在手心的宝贝。 贸然让路瑶身死,以他二弟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云清风没有理会路傲天怀疑的目光,淡然的席地而坐,吹燃快熄灭的火焰,伸手覆在火焰的上方,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一举两得的好事,不是陷害是什么?” 固然知晓这事背后还隐藏着其它目的,他依旧漫不经心的下结论,若让这两方人马继续在这厮杀,他想安稳的睡个觉,怕是太难了。 陷害? 路傲天呢喃着这两个字离开破庙,像是打通他体内的任督二脉,昏暗的双眸中闪烁着扑闪扑闪的光芒。 回望了一眼消失在雨夜的路傲天,云清风无奈的摇头,嘲讽道:“真是个傻子。” 白面书生看了一眼云清风,悄声对梅三说道,梅三冒雨离开破庙,独留下白面书生一人在这看着云清风,他落座在云清风的对面,照着云清风的动作做起来,感受到火焰的温度,烫的抽回手。 “你体寒,多烤点火,还有别坐地上,容易着凉。” 说话间,他拿起地上的稻草编了一个草垫子,递给白面书生,“坐这个吧。” “谢谢。” 白面书生接过云清风手中的草垫子,坐在草垫子上,果然比之前好受许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言,云清风抬眸看了一眼白面书生,“问吧。” “你的名字。” 白面书生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清风,他只是从江湖上了解过云清风的名号,而对此人的身份一概不知。 哪怕是面对路傲天这种人,此人都能云淡风轻的应对,他更加好奇此人的能力。 云清风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回绝道:“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他回眸看了眼破庙外的天色,转头看着白面书生,淡然的开口道:“你还可以问两个问题。” 话音未落,他看清白面书生眼中的错愕,随及,掩藏在那双空洞无力的双眸下,白面书生从草垫子上站起身,轻轻地拍去身后的草灰,“为什么帮我们?你不是路傲天的人?” 闻言,云清风耸肩一笑,将手伸回,起身走出门外,大雨飘落在他的脚下,打湿他的衣衫,但他并不在意。 “没有理由,我做事喜欢随心所欲。这是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顿了顿,云清风才缓缓开口回答:“至于第三个问题,你心里应该清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雨夜。 像一阵风,没有带走一丝烦恼。 白面书生淡然的站在那,手中那握着一把匕首,依稀间,他记得云清风离开前,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有机会去一趟长街,那里会告诉你一切答案。” 直到梅三回来前,白面书生像一尊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除了鼻尖传来微弱的呼吸,还证明他活着,除此之外,他与活死人没有区别。u看书 ww.uukansh 梅三摸着后脑勺,不解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白面书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白面书生还是没有反应。 梅三推了推白面书生的肩膀,白面书生像一缕浮萍,没有生气的向后倒去,若不是梅三眼疾手快,恐怕白面书生就会撞在后面那尊大佛上。 梅三小心翼翼的将白面书生放在一旁,将快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许是热气传来,让白面书生的神色有了一丝红润,梅三将手伸在白面书生的鼻尖,感受到平稳的呼吸的气息,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回过神的白面书生见状,虚弱的问道:“梅三,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哥,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我走后发生了什么?我回来怎么没看见那个带面具的人,他什么时候走的?还有你的手上为什么有一把匕首,我想替你收起来,都拿不动。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梅三见白面书生有所好转,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的抛出,他急需一个答案。 白面书生浅笑着摇头,视线穿过梅三的身体,看向远方。 他,应该到了鬼王殿了吧! 数千里之外,云清风处变不惊的站在狼群的中央,顺着指尖跌落在地上的血夹杂着一丝黑气,而这一切他都来不及细细深究。 从长衫下撕下一丝布,缠绕在掌心,遮住被匕首划开的伤口,冷眼的看着四周的狼群,唇角勾起一抹嘲笑,“狼王,还继续吗?我的血可是带着让你们灭绝的毒药,沾染一点,整个狼族都会惨遭厄运,你确定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倒下? 第30章 来杀我(1) 嗷呜! 一声哀嚎,狼群像两旁后侧,留给仅容云清风一人通过的道路。 云清风见状,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早这样不就更好吗?” 嗤笑一声,淡然的走在狼群让道的路上,朝四周瞥了一眼,他正处于鬼王殿的外围,世代由狼族守候。 狼王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孽缘。 云清风低声轻笑,摇着头继续向前,鬼王殿的外围不属于极阴之地,却有着许多人贪念的宝贝。 若是被君似水知晓他对这些宝贝视若无睹,定会惹得他一阵牢骚。 想起君似水,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他不知他所设下的结界能不能撑到他回去。 嗷呜! 一声狼吼,夹杂着隐忍,云清风听懂那声狼吼的寓意,可他并不打算快些离开,反而悠闲的走在这条小道,看着四周耸入云端的树木,凑近闻了闻,从树上传来令人恶臭的气息,云清风嫌弃的瞥了一眼,稳住自己的身子,闭上眼,轻散一身的气息,震开身上的气味。 这次未等狼王催促,他快步的离开这处令他恶臭的地方,刚踏出丛林,身后传来沙沙地响声,云清风回眸一看,只见,来时的路已消失不见。 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云清风继续向前,他所在之处是一处峡谷,两侧的山峦光秃秃的,没有一丝草木。 松垮的斜靠在山崖上的滚石正摇摇欲坠,稍不注意,就会从山崖上滚落。 云清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从一旁捡起一粒石子,将石子丢进峡谷内,顿时,数万只箭从缝隙里飞出,打在对面的山崖上,滚石受到碰撞,从山崖上滑落。 激起一地的尘土,云清风淡然的捂住口鼻,挥散眼前的尘土,才看清前方的路。 正当他准备前往时,那些滚石和利箭像是受到某种召唤,又回到原位。 “有意思。” 云清风勾唇一笑,从树上扯下几片树叶,朝峡谷内扔去,而他轻点脚尖,借助每一片树叶,安稳的落在峡谷的对面。 回头看了眼安然无恙的峡谷,云清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吐槽道:“真是浪费力气。” “你是谁?胆敢擅闯鬼王殿,该当何罪?”一道恢弘的声音响起,从雾中走来一位光着膀子的大汉,大汉的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大刀,看着这把大刀,云清风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收回目光,云清风朝大汉抱拳,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来是想向鬼王讨一味药材,还请好汉带我去面见鬼王。”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畏惧。 大汉紧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眼前瘦小的男子,略带嫌弃的打量着他的身材,转身扛着大刀走向雾中。 “趁我没改变主意前,我劝你赶紧回去。” 雾中传来一声嘲讽。 云清风笃定大汉看轻他的能力,他却并不恼怒,甚至觉得好笑。 没有回应大汉的话,径直的走向雾中,突然,他侧身闪避,只见,一柄大刀从他身侧飞出,落在外面,传来嘈杂的碰撞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无可救药。” 不悦的声音响起,忽然,云清风的耳侧刮过一道劲风,抬眸一看,大刀安稳的躺在大汉的肩上。 云清风云淡风轻的抬手擦去肩上的刀痕,微抬眼皮,慵懒的开口道:“我是不是无可救药,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即便你是鬼王的护卫,依旧没有资格。” 双手揣在袖间,神色不悦的看着大汉。 他一向秉持着与人和善的原则,偏偏有些人不识抬举。 大汉像是听见好笑的言语般,轻蔑一笑,自大狂妄的开口斥责道:“你算哪根葱?敢直呼主上的名字,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粗狂的声音响彻在云清风的耳尖,他不耐烦的抬手掏了掏耳朵,无奈的摇头低声吐槽道:“聒噪。” 右手一挥,数道银针朝大汉挥去,而他向后退了几步,旋身落座在大石上,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拿着银针告诉鬼王,他的故人来了。” 打了一个哈欠,便侧身躺在大石上小憩,不予理会大汉眼中的怒火。 大汉看了一眼云清风,拿着手中的银针转身踏进鬼王殿,殿内昏暗无光,他依旧能辨清方向,路过三个拐角,视线豁然开朗。 山洞的四周都布满篝火,他的身影在篝火的倒映下可在石壁上,看上去颇为吓人。 大汉的正前方有一处卧榻,卧榻的周围挂满薄纱,抬眼望去,看的不是很真切。 只一眼,大汉便收回目光,垂眸等候。 “何事?”一道阴柔沙哑的声音从纱帐内传来,大汉微抬眼皮,向上望去,只见,一道妖娆的影子映射在纱帐上。 许是察觉到大汉的视线,鬼王不悦的蹙眉,妖冶的朱唇轻启,“左护法,我的脾气你知道,别让我等得不耐烦。” 平淡的语气却让大汉承受不住,抬手擦拭着额间的汗珠,只觉手掌心有些膈手,才想起山洞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将手伸向空中,银针泛着的寒光映在鬼王的瞳仁下,他忽闪忽闪的暗眸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间,他勾唇轻笑,淡淡的吩咐道:“请他进来。” “是。” 大汉领命后退,直到退出鬼王的视线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走出山洞,抬眼便看见躺在大石上的男子,突然,大汉有种错觉,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定很俊朗。 突然,大汉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身冷战,摇头甩去脑中的思绪,大步上前,双手抱拳道:“大侠,主上有请。” 闻言,云清风起身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天色,小声埋怨道:“你们主上真随便。” 大汉没听清他的话,径直带着云清风前往山洞。 刚踏入山洞,昏暗的视线让他有些不适应,闭上眼忘掉所见的光,再睁眼时,他能看清山洞内的所有布局。 四周都布满机关,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对于机关,他倒是佩服鬼王的耐心。 大汉微微侧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走出每一步,大汉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 能将布满机关的地方走的像是如履平地,他倒是第一人。 云清风没有理会大汉的目光,正小心翼翼的踏出每一步,若在外人看来,他定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唯有他自己知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心中反复推敲。 终于,越过三个拐口,视线豁然开朗,山洞内灯火通明,不像方才那处机关地。 “大侠,请稍等片刻。” 留下这句话,大汉便转身离开,他对鬼王了解不多,也知鬼王不喜手下窥探他的隐私。 既然将鬼王的客人带到,之后的事便与他无关。 想要存活,就该活的糊涂。 云清风倒是欣赏大汉的通透,难得看见有人活的糊涂也是保命的另一种方式。 “清风大哥这是看上我的手下了吗?”阴柔沙哑的声音从薄纱帐内传来,令云清风不悦的皱眉,望了一眼躺在卧榻上的男子,自顾自的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不曾回应。 未等到云清风的回应,鬼王颤颤一笑,挥手间,薄纱帐向两旁飘去,他单手撑着头,眉眼间涂着淡淡的胭脂水粉,妖冶的红唇轻启:“清风大哥,你也知我是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云清风依旧垂眸不语,若不是急需鬼王手中的一株药草,他绝不会来这破地方,见这位不男不女的鬼王。 “大哥,你还在生我气吗?”鬼王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云清风,从认识云清风开始,他就没看透云清风的想法,只觉云清风一身都是谜。 他曾试图解开云清风身上的谜底,uu看书ukansh 却发现云清风的周围缠绕着一团散不开的迷雾,无论他怎样努力,都会回到原点,甚至一切都一如既往,曾几度被人认为是疯子。 沉默半响,云清风抬眸瞥了一眼侧躺在卧榻上的男子,微叹一口气,“借一株回魂草,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做得到,都可。” “哦?是吗?”婉转的尾音,似乎挑起鬼王的兴趣,摸了摸鼻尖,淡淡的开口道:“若是我要你的命呢?” 当感情变成一种憎恨,他对云清风的态度就自然的转变。 云清风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笃定的开口道:“只要你有本事,何尝不可?” 他当然不会任由别人取他的性命,但活着的目标是为了死,既然有人能取得他的命,他又有什么遗憾可言? “清风大哥倒是看得通透,可惜,弟弟没有这个福气。” 鬼王惋惜的轻叹,他不止一次想要暗杀云清风,偏偏,最后都被云清风化解,甚至,那数十枚银针,正安稳的躺在他的身侧。 银针上的剧毒荡然无存,可云清风的中气十足,甚至感觉不到气息的缝隙。 “坚持就有机会。” 他始终相信这句话,只要坚持,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鬼王却不以为然的笑了,这句话只是劝慰那些弱者,给他们一个坚持的理由,但他不屑要。 鬼王殿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甚至让他们闻风丧胆,哪一样不是他自己创造的机会,若当真秉持着狗屁坚持,他恐怕还是云清风身边的一条狗,甚至比狗还不如。 第31章 来杀我(2) “清风大哥,你还记得你赶我走的日子吗?我那么苦苦的哀求,可在你眼里,却比不上你的师弟。” 鬼王闭上眼眸散落在耳侧的头发挡住他眼角的泪珠,往日的回忆,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每每想起,他的心都隐隐作痛。 那时,他将云清风当成他生命里的光,能温暖他心底那块寒冰。 可是,自从云清风带着他的师弟出现在驿站后,他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觉他所拥有的一切正在消失,甚至最后的光也变得暗淡。 光彻底从他世界消失时,他便知道,他的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他努力的博得云清风的欢心,可是,无论如何,云清风的注意都在君似水的身上,连一寸目光都不舍施舍给他。 “清风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换你,你的确很残忍,可还是温暖我的年少,我谢谢你。”鬼王停下言语,睁开眼眸,看着云清风的眼神里充满阴鸷与憎恨。 “可是,我曾发誓我要毁了你,毁了你的人生,我一次有一次的努力,但你却恍如未闻,甚至弃之如敝履。这样的你,越发的激起我心中的怒火。” 鬼王仰头轻笑一声,他有些累了,可是他停不下脚步了。 掌声响起,瞬间,数十道蒙面杀手围绕在云清风的周围,他们的手中都紧握着刀柄,从他们眼中,云清风看见了他的影子。 兀然,勾唇轻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漫不经心的整理褶皱的长衫,从腰间解下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擦去下颚的酒渍,不以为然的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上吧。” 他的狂妄引起鬼王的兴致,抬眸看着他的面具,轻叱一声:“清风大哥,你还是不愿拿下面具吗?没关系,你死前我一定会替你取下,让我欣赏一番你的容颜。” 双眸微眯,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云清风的身影,只见,云清风的视线依旧未落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轻手一挥,薄纱帐缓缓地遮住他的视线。 轻打一口哈欠,翻了个身,闭上眼小憩。 “没事不要打扰我,解决了自己回去。” 话音未落,数十位杀手一同朝云清风拔刀,往他身上不同地方刺去。 按常理而言,没有人能躲过不同方位的攻击,这是鬼王历经数月训练出的杀手,百试不爽。 他希望这一次能让云清风永远倒在鬼王殿,消失在传闻的口中。 可惜,鬼王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云清风。 云清风淡然的看了眼朝他涌来的杀手,看似没有破绽,却在他们换身时,敏锐如他,快速的捕捉到空缺的缝隙。 借助他们虚晃的招式,云清风迈着悠然的步子朝他的左侧方走去。 越靠近,越激起他们心中不屑的欲望。 躺在怀中的小葫芦感受到欲望的涌动,正蠢蠢欲动,若不是云清风及时摁住,一场腥风血雨又将产生。 他不想这件事被任何人知晓,哪怕是他今日死在这,也会带着秘密入黄泉。 突然,云清风的身影像一道鬼魅在他们眼前闪过,待回神时,数十位杀手搅在一起,手脚的筋骨被挑断,一坨巨大的圆球躺在鬼王的脚边。 轻拍了拍双手,云清风淡然的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云淡风轻的开口:“鬼王,你又失算了。” 他们的刀法对付普通人或许尚可,可在他的眼中,犹如迈过一只蚂蚁般简单,只需虚晃几招,就能岔开他们的视线,甚至在不动声色下收集他们的欲望。 可惜,他们的欲望并不强烈,甚至很微弱,若不多加保护,就会消散。 欲望一旦散在人世间,就会疯狂的滋生,甚至吸取其他人身上的欲望,从而化作一团恶灵,危害人世间。 云清风将小葫芦从怀中拿出,将微弱的欲望放进小葫芦内,任凭里面顽固的欲望稀释这些微弱的欲望,目前,他更关心回魂草的下落。 鬼王慵懒的翻身,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躺在脚边的一团,不悦的向一旁踢走,随意的从卧榻上坐起,不以为然的回道:“失败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似乎,他的每一次明杀暗杀都没超过一盏茶。 唉! 轻叹一声,从卧榻上起身,理了理松散的红衣,敞开的脖颈暴露在篝火下,忽然,一股冷风灌入,鬼王不以为他的瞥了一眼,不予理会。 取下挂在石壁上的酒壶,畅饮一口,才正视云清风的双眸。 “清风大哥,可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鬼王指着云清风的眼睛,他的眼睛像会说话的石头,有趣极了。 他最喜的便是云清风的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能在他惆怅时开解他的苦闷,可惜,自从君似水出现后,他再也看不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曾经,他很想保留那双眼睛,将眼睛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无论寻边身边的人,他都未找到合适那双眼睛的人。 云清风不以为然的笑了,“鬼王的话,向来是不算数的吗?” 只一言,掐住鬼王的哑穴,慌神片刻,鬼王无声的笑了,不以为然的饮下一口酒,“清风大哥,我说我会杀了你,可是没成功,所以,你觉得算数吗?” 那声呼唤,已深入他的骨髓。 若要让他改口换一种称呼,一时间,他还不知该叫什么? 云清风却不在意,他更喜欢曾经跟在他身后问长问短的小鬼,而不是现今让世人忌惮三分的鬼王。 “回魂草在何处?” “不知道。”鬼王顿时没了兴致,世人来这都想寻那株草药,甚至有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若不是他的心够狠,早就在黄泉上看着云清风享受的日子。 云清风不急着逼问,反而抢过鬼王手中的酒壶,轻轻摇晃一下,勾唇一笑道:“喝酒喝成这种境界,也算是一种本事。” 鬼王没有理会云清风口中的嘲讽,反而将这种嘲讽当做一种赞扬,朝云清风倾诉道:“清风大哥,若是以前你多赞扬一下我,我们之间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沉思良久,云清风才缓缓开口唤道:“小鬼,路是自己选的,谁都没有后悔的余地。” 小鬼? 鬼王勾唇轻笑,这声呼唤,他等了足足十年,却在他们剑拔弩张之际,他再次听见这熟悉的呼唤。 说不留念是假,他日思夜想都盼着能听见。 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已不是当年的小鬼,眼前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人。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在十年后重现,却变了味。 “清风大哥,你一向如此。可是,我还是想杀你,想证明给你看,我不比你的师弟弱。” 那根刺始终扎在他的心口,若不彻底解决,他不会安稳的度过每一天,更不会让云清风有安然日子享受。 “小鬼,仇恨会蒙蔽你的眼睛,欲望会驱使你的理智。”顿了顿,云清风轻叹一声,从他决定踏进鬼王殿起,宿命的转轮早已启动,任凭他如何劝解,都改变不了最后的决定。 “既然你放不下,那就上吧。或许,打架于你而言是最好的钥匙。” 他不强求不劝解,大话说多了也会变成空话。他还不想变成满嘴大话的骗子。 鬼王伸出中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摇头拒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能力赢过你,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 得到云清风的认可,是他此生的目标。 “回魂草我可以给你,但是,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鬼王抬眸看了眼淡而不惊的云清风,uu看书.uukansh继续开口道:“五年后,凉山上,一决生死。” 云清风不假思索便应下鬼王的要求,只要能救君似水,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得到云清风的回应,鬼王从袖间拿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扔给云清风,漫不经心的开口:“药草的地点我已经标注出来了,至于你能不能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希望你活着,活着等到五年后,我与你的约定。” “放心,五年后我会准时赴约。” 拿着牛皮纸后,没有一丝留念的离开山洞。 看着云清风离开的背影,鬼王的唇角溢出苦涩一笑,他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些话。 防备卸下,他像一滩软泥瘫坐在地上,感受冰凉的气息灌入他的身体,唯有此,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顺利离开山洞的云清风,回头望了一眼鬼王殿三个大字,无声呢喃道:“小鬼,谢谢你。” 回头望向远方,山峦层层叠叠,他要去的地方却在鬼王殿的最北边,连动物都不敢靠近的地方,却长着世人都想得到的回魂草。 回魂,回魂,但愿能让他醒来。 云清风轻叹一声,迈开前行的步伐,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兀然,一双穿着黑色布靴子的脚出现在云清风消失的地方,低声轻喃:“清风大哥,希望你不会让小鬼失望。” 阴柔的轻笑声随着迷雾渐行渐远,鬼王的身影也消失在雾中,仿佛这一切都未发生过。 唯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胭脂水粉的香味,渐渐地淡在空气里。 第32章回魂草(1) 晨曦的第一缕光洒露在晶莹的露珠上,映射一副山水画卷。 云清风躺在河边,悠然的看着潺潺的溪流,享受初晨的安谧。 他将脸上的面具取下,苍白的神色暴露在阳光下,一脸满足的享受阳光的照耀,丝毫不觉得烦躁。 耳边传来稀拉的鸟鸣声,与这潺潺的流水,奏成一曲祥和的乐曲。 长呼一口气,翻身站稳,拍去身上的草灰,戴上手中的面具,继续踏上前行的路。 望着溪水里的倒影,云清风勾唇一笑,稳住脚步,微侧着头,眼神向后撇去,清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跟了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师兄,你怎么发现的?”苏云落兴致怏怏的出现在云清风的面前,若不是她得知路家的事情,还不知道云清风会在这。 许是她的运气足够好,才能三番五次的找到他。 云清风不悦的皱眉,他目前不想和苏云落有任何关系,冷声的开口道:“赶紧回去,别跟着我。” 话音未落,云清风就像一阵风刮过,消失在苏云落的眼前。 苏云落只看见林间的树叶微动,却未发现他的身影,懊恼的蹬了一脚,转身离开。 他看着苏云落离开的方向,背靠着大树,轻呼一声,无奈的摇头,身子顺着树干下滑,直到坐在地上。 一手搭在膝盖上,一脚伸直,此刻,他就像个流浪的乞丐,找不到归处。 怅然间,君似水的身影漂浮在他脑海里,他看着君似水难受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疼。 “师弟,你不该跟着我。” 云清风轻声低喃,从见到君似水的第一眼起,他就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 固然严厉的苛责君似水的做事风格,他还是喜欢君似水活泼好动的样子,而不是如今躺在冰凉的床上,没有任何知觉。 微叹一阵,云清风甩开脑中惆怅的思绪,继续向着目标前进。 君似水的命在他手上,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有一丝的闪失。 天地间,草木微动,路家却不太平。 苏云落站在路家门外,听着过往行人对路家的指点,她从未想过事态会朝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骄傲自大的路家千金,因为江湖的舆论,导致上吊自杀。 苏云落始终不敢相信路瑶死去的事实。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可又碍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得知实情。 “哎,你听说了吗?昨晚路千金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了找到陷害她的人,逼得路员外连夜前往路宗门求救,可偏偏只过了一晚,路千金上吊自杀的消失就传遍整个江湖。你说这是真的吗?” 站在苏云落正前面的路人压低声音朝身侧的人说话,她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路家的一些情况。 然而,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没看见路家都挂在白布了吗?这事还能是假?”答话的那人微侧着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苏云落,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随及,拉着同伴火速离开。 二人趁没人注意之际,偷偷溜进路家府邸,彻底消失在路家的大宅院中。 这一切,苏云落都不得而知。 她的身后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朝着她而来,此刻的她正深陷纠结之中,还未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即将来临。 砰! 一地的飞鸟落在地上,云清风悠然自得的走上前,从中挑选了一只肥硕的飞鸟,袖手一挥,那些失去生气的飞鸟瞬间展翅飞翔。 他寻了一处空旷的地带生火,将飞鸟的鹅毛拔掉,用它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进食后,天色已暗淡,弯月挂在树梢,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将一旁的火堆扑灭,抬头望了一眼周围的大树,选了靠近最右侧的大树,作为他休息的地方。 夜幕下,一方安宁,一方被阴谋笼罩。 苏云落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点燃桌上的烛火,坐在一旁忧叹。 啊! 突然,一声惨叫从东厢房传来,陆陆续续的客人都被惊醒,打着哈欠前去查看。 苏云落本就没有睡意,这声惨叫,更加让她的睡意全无。 轻叹一声,穿好衣服便轻巧的闪出房间,身影隐藏在人群中,听着他们的牢骚,不觉间有些烦躁。 甩了甩头,压下心底的不适。 东厢房内,穿戴丫鬟服饰的女子眼神涣散,惊恐的将自己锁在角落,死死的拽着衣服的一角,嘴唇蠕动,却听不真切。 苏云落见状,心底徒然升起一抹后怕。 原本,东厢房是她居住的地方,却被店小二告知有人入住东厢房,这才选择次等房间。 “这是怎么了?”苏云落拉着身旁的一人问道。 那人看了一眼苏云落,将房间内的情形以及他的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跟苏云落说道:“不知什么人放了几条蟒蛇在房间,那女子也是可怜人,刚被人欺负,又遭遇这等可怕的事。” 苏云落听着那人的哀叹声,总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里虽比不上长街,但蟒蛇常年待在深山老林,岂会无缘无故跑到客栈内? 看女子的神色,不像是被欺负,更像是受到惊吓导致的情形。 苏云落撇下心底的疑惑,从人群中退出,有些事与她无关,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回到房间,刚准备吹灭烛火,她就察觉不对劲,可她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觉天旋地转,昏倒前,她只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 鬼王看着女子倒在自己眼前,阴柔一笑,上前抱起女子,便消失在夜幕下。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但我要的东西呢?” 阴柔的声音响起,微簇的一声,房间内的烛火点燃,照亮整间屋子。 屋子内的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碗酒,鬼王轻瞥一眼,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地上,上前拿起那碗酒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沾湿他的鞋边。 “传闻鬼王喜怒无常,没想到今日一见,传闻当不得真。” 沧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里带着轻蔑和嘲讽。 鬼王轻蔑一笑,“聒噪。” 如果路傲天手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又何必出山。 沉思片刻,鬼王走出房间,将苏云落锁在房间内,独自面对站在外面等候的路傲天,只见,路傲天身穿玄色道袍,袖口绣着“道派”字样。 顿时,鬼王心中升起一抹了然,勾唇一笑道:“路宗主,那丫头可是你同门,你舍得残杀同门吗?” 道派最近发生变故,在江湖地位也日渐衰退,但其实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云清风依旧是道派的大师兄,而里面那丫头似乎跟云清风的关系不浅,若能以那丫头为诱饵,给云清风重创一击,倒不是不可。 然路傲天不以为然,他不过是道派的外门弟子,连历练的资格都不曾有。 而今,道派正准备遣散外门弟子,而他正在被遣散的那一列。 即使里面的人曾经是他的同门,他也无需顾及同门之谊。 路家的事,该有个了结。 鬼王抬眸见路傲天沉思不语,但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移开视线,走到路傲天的身侧,轻声低语道:“路宗主,希望你守信用。” 说话间,鬼王轻手拍了拍路傲天的肩膀,径直离开。 夜幕下,注定不太平。 云清风躺在树上,透过稀疏的枝叶看着月光,了无睡意。 微叹一声,他翻身从树上跳下,没有停留的向前飞去,他能感到体内的气息紊乱,可他没有退路。 还有三天,保护君似水的结界就会消失,uu看书 ww.uuhu 若他不能在三天内拿到回魂草,君似水就永远陷入沉睡,变成活死人。 经过一番思量后,云清风从小葫芦内抽取一团橙色的雾团,那是力量的欲望。 看着躺在掌心处的欲望,云清风闭上眼将它捏碎,欲望随着掌心的经络浸透他的骨髓,瞬间,他感受到自己有无穷尽的力量。 长吐一口浊气,继续飞身向前。 他的身影穿梭在林间,只留下一道劲风,辨不清是何物。 约莫一炷香后,云清风站在山脚下,抬眼望去,云雾遮住陡峭的山峰。 环顾四周,只看见模糊的一团。 稍作休息,云清风沿着陡峭的山壁向上爬。 他不管衣衫是否脏乱,也不曾看手掌心是否被划破,他一如既往的向上攀登,越往上,他能使出的内力越稀薄。 他清楚,这是动用欲望的后遗症,当内力彻底封印时,一个时辰内,他使不出任何力量。 不知攀登多久,他终于登上山峰,忽然,一股狂风吹来,吹散他的头发,发带随着狂风飘远。 从身上扯下一溜布,将散乱的头发绑扎,脸颊的两侧留出一缕碎发,抬眸望去,只见,一株被黑色气息包裹的草药旁,正有一头沉睡的困兽。 云清风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坐在困兽的对面,仔细端详。 困兽的额头长着两只牛角,眉间却有一个“王”字的字样,爪子被它的毛发遮住,时不时传来一声呼噜声。 正当他思索间,困兽抬了抬眼皮,翻个身又陷入沉睡,比之前睡的更沉。 第33章回魂草(2) 云清风见状,连忙起身,准备趁困兽未察觉之际,将那株草药拿到手。 可怀中的葫芦却比他快一步,葫芦看见困兽似乎很兴奋,在困兽身上到处戳。 顿时,云清风无奈的扶额,他怎忘了葫芦吸收欲望后,渐渐被欲望内的情感渗透,变得有灵性,更对世间的事充满好奇。 一时间,他只得安静的站在山崖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困兽的动静。 可是,无论葫芦怎么骚扰,困兽都不搭理。 葫芦兴致怏怏的飞回云清风的身边,仰着身子看了一眼云清风,灰溜溜的飞回他的怀中。 不觉间,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葫芦,打开葫芦的瓶口,一缕细烟飘出,化作小孩的模样。 小孩的脸肉嘟嘟的,看着很可人。 小孩不满的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去看云清风的眼睛。 云清风抬手戳了戳小孩的脑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淡然的开口:“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小孩听不懂云清风的话,不解的瞪着云清风,那双圆鼓鼓的双眸,让他想起了那年他看见君似水的眼睛。 澄澈无暇,拥有最纯净的灵魂。 但小孩不同,他的体内交叉着无数的欲望,一旦向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闪瞬间,云清风的心中起了一抹杀念,可面对小孩的眼睛,他又于心不忍。 揉了揉小孩的碎发,轻柔的开口:“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然而,小孩坚定的摇头,用他软糯糯的声音拒绝道:“你还没给我起名字,我不回去。”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 许是小孩的模样有些可笑,他不由自主的笑出声,神情柔和的看着小孩,轻声问道:“你想叫什么?” 小孩歪头想了一会,摇头的看着他,颓丧的说道:“我不知道,感觉没有好听的。” 云清风微叹一口气,沉思片刻,脑中闪过一句话,当即便想到小孩的名字,笑眯眯的盯着的小孩,故作神秘的说道:“想要名字就听话,先进葫芦里,我去把回魂草拿到在给你取名字。” 小孩却不依不饶,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行,你不给我取名字,我就不帮你。” 云清风看着小孩的模样,笑而不语的摇头,他要的便是这句话。 小孩的本体能让困兽无动于衷,反之,若让小孩去取回魂草,一定不会引起困兽的注意。 可是,他不想轻而易举的答应小孩的要求,小孩的心性不稳,体内的欲望还没足够的融合,此刻,不杀杀小孩的锐气,日后就难以调教。 思及此,云清风依旧不退让,淡然的开口拒绝:“小孩,你凭什么说能我?” 小孩偏头不语,一副不求饶就不告诉的表情。 然而,云清风却席地而坐,看着飘在空中的小孩,任由他如此。 小孩迟迟未等到回音,却发现云清风正坐在地上调养气息,一时间,有些气馁的飘到云清风的腿上,软糯糯的央求道:“主人,你就给我取个名字嘛。” 云清风轻笑的戳着小孩的脑袋,故作冷淡的开口:“这会知道唤我主人?刚才可是想让我唤你主人?” 顿时,小孩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云清风的眼睛。 他明明修行万年,怎比不过云清风一介凡人? 低头看着自己这副身躯,故作老成的叹气,认命的认错,“主人,是我错了,你就给我起个名字嘛。” 小孩有些恶心自己的语气,可一开口就是这么软糯糯的声音,连他都无法刻意阻止。 此刻,为了拥有名字,他只能忍。 待修行后,他定要绰绰云清风的傲气,让云清风看看,谁才是王者。 云清风感受到从小孩身上散发的不满,可他此刻别无他法,只得依靠葫芦内的灵气来滋养回魂草。 “行吧,我给你起名字。”云清风妥协的开口,他看见小孩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突然,话锋突转,“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名字对你这么重要?” 闻言,小孩没有隐瞒的将此事告知云清风,他从具有灵识起,就跟在云清风的身侧,他能感受到云清风身上的孤独,可云清风却依旧是一副傲慢的姿态,从不愿放下身上的面具。 在他内心,云清风已经是他的主人,即使嘴上不肯承认,可神识还是不受控制的将事情告诉云清风。 “原来如此。” 云清风心中升起一抹了然,得到名字的器灵便能像个人一样,可以在阳光下行走,更可以拥有自主的意识来判断好坏。 但器灵终究是器灵,始终无法猜透人心。 “想要名字不是不可,但没有我的许可,不得随意出葫芦。” “好。” 一大一小达成协议,小孩转念一想,拉着云清风的手,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只见,两束光分别打在云清风的眉间和小孩的眉间。 做完这一切,小孩有些虚弱,躺在云清风的腿上,虚弱的开口:“这是神识契约,主人死,器灵也会跟着死。” “从今往后,你便叫玄冰。” 玄冰得到名字,心满意足的飞回葫芦,只留下一句话:“主人,天亮后困兽就会醒来,醒来的困兽意识非常薄弱,是夺取回魂草的好时机。但是,回魂草需要黑气的滋养,我的本体有一处地方能滋养回魂草,可以将回魂草移植到玄冰的本体内。” 云清风在心中轻声应道,抬眸看着天色,距离困兽醒来还有一些时辰,他需要小憩一番。 将葫芦放回怀中,在自己周身设下一道结界,开始闭眸养神。 一刻钟后,朝阳爬上地平线,温和的光洒露在大地上,顿时,万物复苏,享受光芒的滋润。 云清风从光中醒来,体内的内力已突破桎梏,甚至比之前更稳。 起身活络筋骨,正当他准备上前查看回魂草的情况,躺在一旁的困兽翻了个身,像是有醒来的迹象。 顿时,他停下脚步,没有继续上前。 困兽站起身,摇晃着身上的毛发,打了一个哈欠。 光芒下,它金黄色的毛发灼灼发光。 云清风站在困兽的脚下,看着比他还高出几个人头的困兽,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唉! 轻叹一声,看来这次只得硬拼。 困兽感受到人类的气息,低头看着比它矮小的人类,朝着他嘶吼。 云清风抵不住困兽的嘶吼声,向后滑去。 还差一点,他便摔下山崖。 稳住慌乱的心神,闭上眼感受天地的力量,兀然,双手间显现出两把剑。 睁开眼,看着手中的两把剑,轻笑一声,他已许久未拿剑。 犹记当年,他还是意气风华的少年,自以为拿剑的都是侠客,却不知,拿起剑就得肩负责任。 轻笑一声,凛然的双目注视着困兽的一举一动。 此刻,不是他回忆当年的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是未知数。 瞬间,从他周身散发出凌然的气息,困兽似乎被这股气息刺激到脑神经,扭头看了一眼被黑气滋养的回魂草,回头不顾使命去找云清风拼命。 仰头一吼,震的山上的滚石滑落,云清风顾不得此刻的情况,双剑挡住困兽的爪牙,旋身闪向困兽的下面,双剑划过困兽的肚皮,然而,他发现困兽的肚皮似玄铁,根本无法撕开一个缺口。 云清风滑出,来到回魂草的旁边,从怀中扔出葫芦,“玄冰,看你了。” 葫芦点点头,飘在回魂草的身边停下,转了转身子,看向云清风和困兽的战斗。 此时,云清风已收回双剑,仿佛间,他的身后长出一对羽翼,煽动着翅膀,飞向空中与困兽平视。 困兽不甘示弱,uu看书 .uukanshucm 腾空而起,朝着云清风率先发动攻击。 眼看困兽离他只有咫尺,他却岿然不动,等待困兽的攻击。 待在葫芦内的玄冰看着这一幕,双手遮住眼睛,偷偷裂开一条缝观察,只见,云清风旋身一翻,落在困兽的身上。 他手中捏着不知从何而来缰绳,锁住困兽的下颚,控制困兽的行动。 被行动桎梏的困兽,挣扎着想要逃脱。 可它越挣扎,那根缰绳捆的越紧。 云清风拉着困兽飞向山崖,拍了拍困兽的脑袋,“以后你便是我的坐骑。” 即使困兽不满意云清风的行为,也不得不承认云清风的能力,颓废的趴在地上,将头瞥向一边,似乎在与自己赌气。 云清风没有在意困兽的情况,他刚刚贸然调动体内的力量,以压倒性的气压将困兽压在威压之下,此刻,体内的气息倒流,他捂着胸口,噗的一声,染了一地的血。 回魂草闻着血腥味很兴奋,摇曳着两片叶子,地上的血顺着叶子的吸引,融入回魂草的经脉。 玄冰见状,从葫芦内飞出,圆润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回魂草。 只见,回魂草吸收云清风的血液后,又长出一片叶子,而它周围的黑气更加的浓郁,玄冰兴奋的飞到云清风的身边,将这一消息告诉他,“主人,回魂草居然长出三片叶子了。” 然而,云清风只是淡淡的点头,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如纸,周身的力气像突然被抽走般,他只觉天旋地转,昏倒在地,失去知觉。 玄冰见状,在一旁焦急的打转。 第34章回魂草(3) “小屁孩,亏你还是器灵,这点困难就想不出办法,真是丢器灵的脸。” 稚嫩的女声在玄冰身后响起,傲慢的冷哼一声,看着玄冰的背影的神色里充满嫉妒和嘲讽。 她生来便是一株草药,苦心修炼多年,依旧是下等的妖。 玄冰回头一看,只见,穿着绿萝衫的小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神情里溢满嫉妒和嘲讽,他不解的朝小女孩飘去,伸出肉嘟嘟的手,捏着小女孩的脸颊,暗淡的眼光突然亮起,拉着小女孩就朝云清风飞去。 “快,救救主人。” 他虽为灵,可不会救人。 回魂草虽为妖,却能救人。 小女孩轻声一哼,飘到云清风的身边,凑近他的鼻尖闻了闻,嫌弃的皱眉,向后退了几步的距离。 “他身上的伤很严重,需要立即治疗,小屁孩,打开你的葫芦,把他放进去。” 小女孩朝着困兽看了一眼,心思一转,再次开口道:“把困兽和我的本体一起移植进去。” 葫芦内的灵气比她在这耗费数千年更有效许多,更何况,是他的血让她有今日的变化,就当还他的恩情。 玄冰没有犹豫的点头,挥动葫芦,将云清风,困兽以及回魂草一起送进葫芦内,他守在葫芦外,给葫芦加一道结界,葫芦的身形隐藏在天地间后,才飞身进入葫芦内。 未经云清风的许可,玄冰擅自将藏忆阁隐藏,甚至将漂浮在空中的欲望,一同关进藏忆阁。 因自身幻化成形,葫芦内的天地更加浩大,玄冰将回魂草的本体安置在最北侧,那里充满浓郁的黑气,最适合回魂草的生长。 面对玄冰的安排,小女孩很满意,困兽趴在回魂草的旁边,黑气对困兽没有丝毫的影响,打着哈欠陷入沉睡。 小女孩从本体上取下叶子的一角,朝云清风火速飞去。 此刻,云清风躺在草坪上,他能感知周身的灵气葱郁,可是,他无法调动体内的气息吸收灵气,以此来疗伤。 玄冰和小女孩飞到云清风的身侧,小女孩吩咐道:“将他扶起。” “好。”玄冰用他弱小的身体,支撑着云清风。 小女孩神情专注,叶子在她掌心化作一粒绿色的丹药。 喂下丹药后,小女孩的脸色苍白,“一个时辰后,他就会醒来。” 留下这句话后,小女孩便化作一簇绿烟飞回本体内,陷入沉睡。 玄冰将云清风放平,盘腿坐在他的身侧,神情向四处瞟去,看着空荡荡的草坪,突然,眼珠一转,一座小小的楼阁从他掌心飞出,安稳的落在草坪上。 玄冰擅自将此楼阁取名为“清风阁”,将云清风移到清风阁内,守在他的身侧等待云清风的醒来。 一个时辰后,云清风从黑暗中醒来,他只记得自己的身体被挪动,之后就失去感知。 看着陌生的房间,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发现有挪动的痕迹,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只见,卧榻上躺着一位小男孩,正吧唧着嘴,似乎在做美梦。 第35章恶魔(1) 云清风起身,走到小男孩的旁边,一眼便认出是玄冰,勾唇一笑,摇晃着玄冰的肩膀,冷声唤道:“玄冰。” 他的声音犹如一道寒冰,打碎玄冰的美梦,到手的美食化作冰川,寒气浸透到他肉嘟嘟的手掌心。 啊! 玄冰彻底从梦中醒来,只见,云清风笑眯眯的盯着他。 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主人,你醒了” 云清风轻声应答,转身走出房间,抬头看着上方“清风阁”的牌匾,唇角微微勾起,笑颜眯眯的移开视线,一眼望去,绿幽幽的草坪与天际接壤,令他略有烦躁的心情变得平静。 “玄冰。” 一声呼唤,玄冰便知道云清风的目的,连忙从卧榻上跳下,屁颠屁颠的跑到云清风的跟前,指着他右边的方向,解释道:“主人,藏忆阁被我藏在雾中,回魂草和困兽被我安排在北侧,那里的黑气浓郁,最适合回魂草生存。” “嗯。” 云清风抬手示意,抬步朝雾中走去。 他能感受到葫芦内的范围在扩大,可却与他心中所想日行渐远。 最初的初心,夹杂着道不明的情愫。 而今,一切都变得不在简单。 登上藏忆阁的台阶,站在台阶至少,看着葫芦内的景色,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唇角勾起一抹嘲笑,低喃道:“师弟,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隐约间,他已猜到他的时日不多。 长呼一口气,撇下心中的烦闷,转身踏进藏忆阁,不论还能活多久,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藏忆阁内,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雾团正疯狂的吞噬其它雾团,云清风抬眸,视线追随黑色雾团的漂浮方向而去,黑色雾团浸透过结界,朝北侧漂浮而去。 收回视线,他将零散的雾团全部装进匣子里,处理好藏忆阁的情况,便飞身前往北侧。 刚稳住身子,他便察觉到北侧的黑气愈发的浓郁。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陌生气息的靠近,将所有黑气全部吸附在叶子上,化作人形漂浮在空中,直到黑气散尽,她才看清来人。 “这么快就醒了。”小女孩双手环胸,语气里落满嘲讽。 云清风看一眼便了然,声音冷淡的开口:“多谢,但是,这里的东西未经我的许可别动,否则,保不齐你修炼多年的修为就会毁于一旦。” 小女孩闭眼感受一番,再次睁眼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勾唇一笑,稚嫩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各取所需,黑气对你是毒药,对我是良药。我帮你稀释黑气,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反倒来质问我,真当我好欺负吗?” 闻言,云清风不怒反笑,淡定从容的开口:“是不是毒药,我自有定论。” 话音未落,云清风的身影便消失在空中。 而后,一道金色的结界将回魂草和困兽一同捆在北侧内。 小女孩见状,不屑一笑,“就这点本事,还想困住我,做梦。” 随及,释放叶子上的黑气,可惜,每一簇黑气碰撞到结界都会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这时,小女孩才正视起云清风设下的结界。 唇角微微勾起,轻声低喃道:“果真有趣。” 转身融入本体中,安心调养气息。 离开北侧的云清风再次吐血,一滩黑色的血闯入他的眼帘,袖手一挥,血液消失在草坪上。 稳住身形,强行压下体内紊乱的气息,漫不经心的朝清风阁走去。 自他走后不久,一颗树苗破土而出,疯狂的生长。 回到清风阁,将玄冰丢出门外,冷声叮嘱道:“一个时辰后叫我。” “是!” 玄冰认真的敷衍,直至云清风关上房间的门,他才卸下悬在喉间的心,撒腿的朝那处跑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刻,玄冰抬头便看见比他还高出一个人头的小树,正摇晃着身子,似乎在和他招手。 玄冰围绕着小树转了几圈,都没看出有任何异样,伸手摸了摸小树的枝丫,腾地一下,将手收回。 捏着指尖轻轻的吹了口气,不满的看着小树,想要抬脚踢小树的身子,又想起自己的手被扎伤,向后退了几步,朝小树埋怨道:“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敢扎伤我,信不信大爷我烧了你。” 忽然,小树停住摇晃,像做错的孩子低着头,任由玄冰的埋怨落在它的身上。 不知数落多久,玄冰心底的气已消散,他没必要和树妖计较,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清风阁。 抬起肉嘟嘟的手,掐指一算,连忙敲响房间的门,大喊道:“主人,该起了。” “嗯。” 云清风从床上坐起,收回周身的结界,他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uu看书 .uukhu 那颗绿色的丹药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入自己的经络。 见云清风出来,玄冰将那颗小树的情况告诉云清风。 听闻玄冰的描述,云清风心中已有定论,淡然的开口吩咐道:“让它在那长着,日后我有用处。” 玄冰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问道:“那主人是准备出去吗?” “不用,直接回长街。” 闻言,玄冰坚定的点头,挥动本体朝长街飞去。 约莫三个时辰,玄冰的力气用尽,瘫软的坐在地上,疲倦的开口:“主人,玄冰好困。” “睡吧。” 云清风出了葫芦,在玄冰操控葫芦时,他已经将体内恢复七八成,剩下的距离他自己可以到达。 抵达城门外,云清风取下脸上的面具,给自己换上乞丐的服饰,混迹在人群中,走在繁华的街道,他又想起长街的繁荣,可惜,长街的繁华成为一场空梦。 收回思绪,他的目光朝四处移动,他需要一匹快马,可惜,他没有找到马厩,却听见有关路府的消息。 抬手拦住一人的去路,不解的问道:“路府怎么了?” 路人见云清风的装扮,有些嫌弃的退后几步,但还是秉着心底想要倾诉的欲望,耐着性子将路府的事情告诉他。 “就在几天前,路府被血洗了,这件事还惊动了当地的衙门,可是连衙门都没查出是何人干的。”路人稍稍停顿,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乞丐,继续开口道:“但是,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死了的人,还有人看见他们出没。” 第36章恶魔(2) “这不,刚刚听闻城东的李铁匠看见路府的人出没,我们才赶着去看热闹。” 路人大致的将事情告诉云清风一番,便赶着前去看热闹。 云清风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转身走进右侧的巷子,掏出葫芦,小声叮嘱道:“玄冰,你去长街把君似水接过来,我去看看路府的情况。” 恢复些许精力的玄冰从葫芦内飞出,神情坚定的点头,化作小孩的模样,飞速窜进人群里,直至他看不见玄冰的身影,才抬步前往城东。 李铁匠的铺子外已围满路人,他没有贸然挤进去,而是在周围观察一番,听路人的讨论。 “哎,李铁匠也是可怜人,怎么就摊上这档子事了?”站在云清风身侧的男子一脸惋惜的说道,说话间,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 云清风侧头瞥了一眼身穿白衣的男子,男子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狠劲,丝毫不像普通的市井小民。 云清风将心头的疑惑压下,这本与他无关,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身侧的男子拉住,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虽然你没戴面具,可我认得你。” 只一言,提起云清风的兴趣,鼻尖下的胡子随着他的浅笑微微上扬,“是吗?” 男子拉着云清风的手腕,带着他离开人群。 云清风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不悦的皱眉,冷声开口道:“放开你的手。” 他的语气很冷,激起男子心头的恐惧,连忙放开云清风的手,歉意的笑道:“抱歉,是在下考虑不周。” 云清风笑而不语,抬手示意,男子立刻会意,走在前面为云清风带路,经过几处人烟稀少的巷子后,才来到城东郊外的一处院落,里间传来一声怒喝,而后,“啪”的一声紧随其后响起。 推开门,抬眼望去,一位汉子的脚下落满被劈开的木头。 汉子闻声扭头,不怒自威的神色浮现一丝笑意,连忙扔下手中的斧头,朝男子大步走来,“二哥,你回来了。” 男子浅浅一笑,向旁边挪开一步,敞开云清风的视线,男子指着身侧的人向梅三介绍道:“梅三,这位便是那晚救我们的恩人。” 那晚? 顿时,梅三怒上眉梢,一把拉过男子护在自己身后,警惕的盯着云清风,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伤我二哥,什么都好说。” 云清风依旧笑而不语,面对梅三的警告,他像是充耳未闻,不曾放在心上。 梅三见他不答,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白面书生,虚心的问道:“二哥,怎么办?” 白面书生轻叹一声,抬手挥了挥,“你先去忙吧。” 梅三点头,他知道白面书生的心中已有定论,若和那人僵持不下,白面书生定会生气。 “恩人,请!”白面书生恭敬的往一边侧身,弯着腰请云清风入院。 云清风笑容淡淡,背着手踏入院落,向前走了几步,淡然的开口:“还不愿说出目的吗?” 从他踏入城门的那刻起,就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那刻起,他便猜到会有事情发生。 只是,和他预想的事情稍有偏差罢了。 白面书生轻笑一声,双手一拍,感叹道:“清风公子果然聪慧过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清风公子的眼睛。” “鬼王派你们来的?” 能准确无误认出他的模样,除了鬼王,便是吴七,可依照吴七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扭捏,除此之外,他暂时无法猜到是何许人也。 白面书生没有反驳亦没有回应,从院落的西南角搬出一张椅子,“恩人,请坐。” 云清风看了眼白面书生,淡定从容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等候白面书生的叙述。 沉默半响后,白面书生才淡淡的开口,“事情还得从恩人离开那晚说起……” 那晚,倾盆的大雨洗刷所有的痕迹,却洗不掉他心上的恐惧。 自云清风离开后,他便坐在破庙内等候梅三,可他没等到梅三的回来,等来一位面生的人,他从那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依稀间,他看见那人穿着火红色的衣服,胸口微微敞开,撑着油纸伞,随心所欲的站在外面。 “你是谁?” 他率先沉不住气的开口质问。 那人没有应答,反而轻柔一笑,尖锐的声音冲击着白面书生的大脑。 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似男非男,鬼王殿的鬼王。 鬼王? 白面书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瞪着站在大雨下的人,颤巍巍的抬起手,强忍着心头的恐惧,肯定的开口道:“你是鬼王。” 鬼王嗤笑一声,调侃的开口:“看来还不算太笨。” 鬼王将手中的油纸伞往上一扔,闪身来到白面书生的面前,挑起白面书生的下巴,诡异一笑,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让你活命,甚至替你解决路府的人。” 看着鬼王的面容,白面书生心头一紧,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 鬼王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抽回指尖,拿出手帕擦拭,“传闻可曾听过?” 白面书生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及低声回道:“听过。” 鬼王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勾唇一笑,红唇凑近他的耳边,热气缠绕在他的耳边,却将他的心打入寒冰内。 冷热交替的滋味,让他承受不住的晕过去,即便晕倒,他的意识却很清醒,他能感受鬼王的手划过他的脸颊,被鬼王触碰过的地方,都像是有无数只虫子撕咬,身上的痛穿透灵魂。 “这才开始就承受不住,你的意识也太弱了。” 鬼王嫌弃的起身,手帕丢在白面书生的脸上,转身间,留下一句话。 “我要云清风的死,事情办成之后,你身上的毒我自会解。” 闪瞬间,鬼王回到雨幕下,拿回那把油纸伞,消失在雨幕里。 白面书生脸上的手帕随着鬼王的离去渐渐消散,像一滩水浸透白面书生的身体里,提醒着他的一举一动。 稍有一丝偏差,他就会痛至昏厥。 每一次,疼痛都会加倍,他始终猜不透鬼王如何下的毒,为了减轻身上的疼痛,他开始按照鬼王的目的行事。 时间越久,他越难以脱身。 身上的毒素浸入骨髓,活着与死去已没有多大的意义。 有时候,一句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鬼王的意识早已麻痹他的理智,让他自己都不能受控的去行动。 白面书生轻声叹息,“事情便是如此,清风公子还有什么疑点要问吗?” 云清风淡然的起身,浅笑着摇头,走到白面书生的身侧,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他的耳根,抬手轻轻拍了拍白面书生的肩膀,低声道:“幻术而已,何必当真。” “幻术?”白面书生不敢相信的盯着云清风的后脑勺,他明明感受得那么真切,怎么可能是幻术。 云清风没有解释,信不信由他自己。 江湖上无人知晓鬼王的能力,可他清清楚楚。 鬼王的一切都是他教导的,连同幻术也是,只是,他和鬼王的道路不同,行走的方向自然不同。 初尝幻术的滋味后,鬼王便沉迷其中,甚至无法自拔。 无时无刻都在研究幻术的奥妙,对此,他不得不佩服鬼王在这方面的造诣。 “你想杀我?” 云清风转身回头,只见白面书生手中拿着一把沾血的匕首,匕首的血已经凝固,似乎很久未擦拭般,连刀尖都泛着泛黄的锈迹。 轻佻一笑,淡然的伸手夺过白面书生手中的匕首,仔细揣摩一番。 随及,嗤笑一声,语气淡淡的开口:“鬼王,编故事的能力有所长进,可是,其它方面还需完善。” 说话间,uu看书ww.uunsh.co 他将手中的匕首仍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鬼王勾唇一笑,向后退了几步,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似乎对云清风猜出他的身份并不意外,相反,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浅笑。 半躺在椅子上,染红的指尖轻柔的撑着下颚,朝云清风妩媚一笑,道:“清风大哥,你还是这么……” 短时间,他找不出词来形容云清风。 他的故事不假,只是换了主角。 云清风没有理会鬼王的调侃,淡定的站在鬼王的对面,不咸不淡的开口:“说吧,又有什么杀招需要我检验。” 于他而言,杀招并不能阻杀他的志气。 更何况,鬼王的招数都被他用的烂透了,甚至毫无新意。 面对云清风的戳破,鬼王并不恼怒,认识云清风越久,他越看不出云清风的喜怒哀乐。 自他从云清风身边离开后,云清风的面容就一直如此。 不论何时,云清风都可以笑着面对,哪怕再危险的困境,他都能从容不迫的解决,甚至,毫发无损。 鬼王一直想学云清风的能力,偏偏,一直学不会。 “别急,会有的,总会有的。” 鬼王浅浅一笑,半躺在椅子上小憩,丝毫不惧云清风会下杀手。 云清风的为人,他很清楚,做事光明磊落,不喜拐弯抹角,为此,得罪过许多人,也有许多人想杀他,可惜,没有人成功。 而杀他的人,除了鬼王自己还坚持不懈,其余的他都像是失去杀人的欲望般,身上的半分戾气都不曾流露。 第37章恶魔(3) 对此,他不止一次的研究过那些人,可他始终未找到答案。 久而久之,他放弃从那些失败的人身上寻找答案,转而专注研究每一项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他的每一项杀招,面对江湖侠客都游刃有余,可偏偏,在云清风身上出现了偏差。 云清风见鬼王没有兴致讲下去,索性坐在鬼王的对面,安静的等待鬼王想说的时刻。 看他这番胸有成竹的模样,云清风不着急离开。 他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下路宗主路傲天。 他可是一直惦念着路家藏经阁内的东西,想到此,他更不愿提前离开。 院落内没有传出丝毫的动静,连说话声都没有,站在门外的路傲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他本以为能借鬼王的手除掉苏云落,可偏偏,鬼王的心性善变,始终不愿将苏云落交给他,甚至,还带着苏云落离开路府,将苏云落藏在某一处。 而几个时辰前,鬼王突然找到他,让他帮忙除掉云清风,鬼王就答应他的要求。 可是,他按照鬼王的计划来到此处,一直守在门外,准备借机行事,可偏偏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连一点指示都没有。 面对这种情况,路傲天又不敢贸然踢开门,冲进去给云清风致命一击。 云清风微微侧头,看着门外的阴影,勾唇一笑,起身将院门打开,只见,身穿玄色道袍的路傲天正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哀叹一声,没有丝毫的察觉。 云清风看了半响,轻咳一声,调侃的眼神向路傲天身上一瞥,慵懒的靠在门边,随意的开口:“路宗主,别来无恙啊。” 调侃的声音响起,吓得路傲天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看路宗主年纪不大,怎么脚下不稳呢?” 他没有放过打击路傲天的机会,从路傲天这一身行头,他便能猜出路傲天师承何处。 “让大侠见笑了。”路傲天见此人面生,恭敬的回应道。 随及,沉思一想,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清风,指着云清风的鼻子,大惊道:“你是那晚?” “正是在下。” 云清风抢先打断路傲天的话,和宗门的人打交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说话更是云里雾里,他没有那个闲心跟路傲天闲扯。 未等路傲天回话,云清风再次开口说道:“路宗主很着急吗?你要见的人还在睡觉,你看……” 言语声戛然而止,他相信以路傲天的为人,自然懂得他后面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 闻言,路傲天连忙摆手,急切的回绝道:“不用了,既然他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 见路傲天匆忙离开的背影,云清风扭头看了一眼刚好睁眼的鬼王,勾唇一笑,“你的客人走了。” 鬼王微微点头,他已经知道云清风和路傲天的谈话,更何况,路傲天算不上他的客人,顶多是能利用的人。 只是,这能利用的人有点心急,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鬼王听见云清风的催促,似乎察觉云清风有要紧之事要办,可他偏偏不搭理。 云清风见状,轻声嗤笑,见鬼王这番模样,他便知鬼王的想法错了。 但他不打算提醒鬼王的刚愎自用。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鬼王废话。 沉思片刻,云清风准备走出院外,侧头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鬼王,勾唇一笑,“我走了。” 依旧没有回音,云清风没有停留,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院落外,鬼王才懒散的睁开眼,望着云清风离去的方向,瘪了瘪嘴,扭个头继续睡下。 似乎,没有任何事比睡觉更重要。 离开院落的云清风直接去了路府,存放在路府的东西,他该拿走了。 刚走到路府门外,一眼便看见家丁进进出出,他们的手臂上都带着白色的丝带,悬梁上也挂着白色的灯笼,灯笼上糊着“丧”字。 没多久,路府门外聚集过路的路人,他们的神情轻蔑,似乎对路府出现这种情况很满意般。 云清风悄悄融入群体中,听着他们的谈话。 “路家在这一带横行乡里,今天,终于有人收拾路家了。” “可是我听说,路家是得罪了上边,被上边下令除掉的。” “如果是上边,那路府的人还会站在这吗?” “…………” 听多了闲言碎语,云清风掏着耳朵离开,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路府大门处,他悄悄地来到路府的后门,估量了一下围墙的高度,侧耳贴墙,没有听进任何动静。 随及,向后退了几步。 扭头看了眼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经过,闪瞬间,他的身影便落在围墙上,向四处眺望后,借着风而动。 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自从住在长街后,他就没有像这样参观过别人的府邸。 但比起他见过的,路府的规模不大,只是有些复杂,就像迷宫一样。 起起落落间,云清风飞身踏上屋檐,他的脚下是路府内最高的楼阁,里面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没有片刻的停留便朝低矮的屋檐飞去,飞身间,他无意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没有思考便旋身朝楼阁里间飞身而去。 苏云落懊恼的低着头,她不过是看了一场热闹,就被关进这间屋子,每日三餐除了送饭的人,她都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只能从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感受时间的变化。 忽然,一阵风吹过,云清风的身影落在苏云落的面前,她暗淡无光的眸子出现一丝光亮,“师兄,你怎么来了。” 惊喜的语气落在云清风的耳边,激起他冷静的心。 那处凉透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温度。 即便如此,他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点头。 他瞥了一眼苏云落,除了头发有些乱,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随及,收回目光,向四处看去,“你怎么在这?” “我不知道。” 苏云落丧气的低头,她身上的内力被封印,除了饭点,她会闻到一阵香气,恢复自己体力外,其余时间,她都靠着圆柱坐在地上。 即便是想恢复,可无论她怎么调动,都无法冲破桎梏。 看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云清风转身坐在苏云落的身侧,“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但于苏云落而言,这是转变的开始。 “事情还得从我和你分开之后说起,因为没有能力跟踪你,我就回到小镇,听小镇的人说路府出事,我就想来看看,结果……” 苏云落淡淡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连细节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清风。 她本以为云清风会厌倦,没想到他没有发表任何的不满,甚至打断她的思路。 偷偷瞥了一眼云清风,收回视线后,继续阐述她的遭遇。 而此刻,云清风像是陷入一团迷雾中,时不时有嗡嗡嗡的声音徘徊在他的耳边,就像鬼王的幻术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随及,云清风闭上眼,以内向外散发身上的威压,才将耳边的嘈杂声彻底消磨。 然而,他忘了身侧还坐着苏云落,等想起时,苏云落已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伸手放在她的鼻尖,感知到微弱的呼吸,才将她扶起,靠在圆柱上。 方才的幻术真真假假,忽然间,他的心底升起一缕彷徨。 鬼王的幻术出神入化,直击人的弱点。 他不止一次陷入幻术中,但都被他一一化解。 可是这次,他感受到不一样的能力,鬼王的幻术变得比以往更强大,甚至于无形。 只是,鬼王始终没能猜透云清风的弱点,只能以声音为干扰,达不到实质性的伤害。 为此,鬼王不止一次的震怒。 云清风看了一眼靠在圆柱上的苏云落,起身走向门边,他感受到鬼王的气息,恍惚间,他能猜到鬼王的目的。 试探的幻术,想撕开他脆弱的弱点,即使短促,以鬼王的能力,还是被捕捉。 思量间,他没有急于离开,相反,他待在这才能让苏云落安然无恙,更有时间想出破解幻术的办法。 在空旷的房间内寻了一处昏暗的角落,席地而坐,双腿盘起,闭上眼调养生息。 殊不知,鬼王一直等候在门外,直到天色黑近,他都没等到云清风的出现。 再一次,他失算了。 许是失算太多,对此,他已不报太大的希望。 轻叹一声,唇角挂着妩媚的笑容,消失在楼阁外。 同时,云清风睁开眼,扭头望着黑暗的角落,仿佛他能穿透阻隔视线的门看向外面的世界,唇角一勾,低喃道:“你还是等不及。” 言语间落满嘲讽。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漫步朝苏云落走去,此刻,她没有清醒,云清风低头,视线落在她的手掌心,只见,无数条黑线蔓延在她手腕处。 他曾听过相关的传闻,黑线抵达指尖,生命就会陨落。 饶是他平静的心,也因此泛起阵阵波澜。 胸口阵阵作痛,额间冒出诸多的细汗,可他不能给她希望。 强压下身上的疼痛,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向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一时间,他失去方向。 一边是曾经深爱过,愧疚过的姑娘,一边是他的师弟。 不论哪边,他都做不到真正的割舍。 深吸一口气,云清风暂时放下心中的困扰,目前,他需要拿回藏在路府藏经阁里的东西。 固然有回魂草替君似水保命,但那样东西必不可少。 思量间,苏云落已从昏迷中醒来,揉了揉后脑勺,微眯着眼看向周围,忽然间,她感受到身上的力量涌动,顿时,盘腿而坐,闭上眼调动体内的气息。 感知到空气中的波动,云清风回眸一瞥,见她正专心调养,他没有上前打扰。 从腰间拿出一片残缺的叶子,轻声走到苏云落的身侧,将叶子放在她的身侧,转身化作一阵清风离开楼阁。 他像一团失去方向的风,在路府的上空乱窜。 正当他失去目标时,忽然间的一瞥,他看见坐落在路府西北侧的藏经阁,藏经阁外有两位高手坐镇。 云清风轻巧闪身落在树上,枝丫遮住他的身影,抬眼望去,只见两位老者正在下棋对弈。 “老伙计,有人来了。” 手执黑棋的老者捋着胡须,轻笑道。 似乎对来人并不在意。 而手执白棋的老者正微蹙着眉头,双眸紧紧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局,对老头的话恍若未闻,一心扎在棋盘上。 黑棋老者见状,轻笑的摇头,侧头瞥了一眼落在树梢的人,只一眼,便收回目光。 “老伙计,你再不落子,天就快亮了。” 手执白棋的老者似乎不满对方的催促,不耐烦的回绝道:“别烦我。” 许是他的微怒让手执黑棋的老者哑然一笑,随及,他不在催促同伴,正好可以试探一番落在缘方的人的能力。 然而,云清风正躺在树上小憩,对老者的试探只微蹙眉头,随及又恢复散漫的模样。 老者收回威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回头时,同伴依旧保持那样的动作,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老者将手伸向同伴的鼻尖,感知到微弱的呼吸,才放下悬着的心。 许是老者的打搅,令手执白棋的老头的不满,抬眸微瞪着同伴,吹了吹胡须,不耐烦的开口:“下棋就认真下棋,三心二意像什么事?那个人的能力在我们之上,他想进没有人能阻拦,别惹祸上身。” 说话间,手执白棋的老者已经落子,瞬间,棋盘的白棋化成一条巨龙,朝黑棋怒吼。 手执黑棋的老者闻言,哑然一笑,指着同伴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终,拿起旁边的黑棋,随意的就黑子仍在棋盘上。 顿时,黑棋同样化成一条巨龙,与白棋厮杀。 两条巨龙在两位老者的指挥下,越战越勇,仿佛身临其境。 这时,云清风安然的醒来,伸了伸懒腰,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位老者,他们依旧专注着棋盘的棋局。 “多谢。”低声轻喃,云清风从树上飞身离开。 天已大亮,是他行动的时机。 脚下生风,几个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出现在藏经阁的内部,除了门外的两位老者安然无恙,里面的所有守卫都被打晕在地。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而是将晕倒的守卫全部丢在一处黑暗的角落,在藏经阁的内门处找到一根绳子,试了试绳子的力度,云清风将他们绕着圆柱捆绑在一起。 “委屈你们了。” 双手一拍,拍落些许灰尘。 这时,他才观察起藏经阁内的布局,从外门到内门,需要经过一条很长的长廊,而长廊的两侧视野空旷,没有任何能隐藏身影的地方,似乎特意而为之。 而内门的玄机更深,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仅仅是内门的第一道门。 门内除了一张柜台,还有一根照亮房间的蜡烛之外,别无其它东西。 云清风走到房间的正中间,他的眼前呈现出八道门,八道门中只有一道门是出口。 其余七道门都是死路,甚至会葬身其中。 他曾听闻路府的下方,是挖空数千里的悬崖。 如今所见,他倒是确信传言当真,不过,仅凭这八道门,还不能阻拦他的脚步。 或许别人不能同时打开八道门,但他可以。 突然,手中升起一股飓风,飓风越滚越大,足以摧毁整个房间。 云清风将飓风分成八股,分别打在八道门。 八道门在飓风的摧毁下化成齑粉,而八道门内,同时射出利箭,朝云清风的方向袭来。 利箭的尾端捆着细小的蚕丝,能有效的挥动利箭旋转方向。 思量间,利箭已抵在他的眼前,而他依旧不为所动。 眼看利箭即将刺破他的头,他的唇角依然挂着浅笑,眼神里没有一丝的畏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惊起。 利箭穿过,他的身影涣散,化作无数的细小的萤火,飞舞在昏暗的房间中,uu看书ww.ukanshuco 顿时,房间敞亮,而云清风正安然无恙的站在角落里,冷眼的看着这场拉开序幕的戏剧。 利箭失去目标,灰溜溜的缩回八道门内,而后,八道门凭空恢复,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 啪的一声,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样,他依然站在房间的中央,手中依然蓄着飓风,只是,没有分成八股,而飓风渐渐的缩回云清风的掌心。 飓风消散,云清风轻吐一口浊气,唇角低喃道:“居然是迷惑。” 幸好他利用幻术来试探八道门的真假,否则,贸然上前,他就会成为利箭之下的亡魂。 视线从八道门上移开,落在门边的柜台上,他方才只是从柜台里拿出一根绳子,对里面的东西还未认真的查探过。 依照路傲天的性子,任何不起眼的东西,都将是关键。 毕竟,怕死的路傲天总会想出许多置人于死地的法子,以此来巩固他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 思及此,云清风大步上前,来到柜台的旁边。 视线落在柜台的角边,蹲下身子,伸手擦拭角边的灰尘,指尖上却没有沾染多少灰尘,比起其它地方,这里的灰尘似乎干净许多。 然而,云清风没有贸然打开,起身走到柜台的里侧,拉开柜台的抽屉,里面还放着一本记录册,记录册上已落满许多的灰,看情况很少有人来砰它。 吹散记录册上的灰,拿起随意翻了几页,上面都记录着借书的时间,以及借书的人。 而他在记录册上看见的名字最多的属路傲天,所借的书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志。 第38章我还爱你(1) 云清风没有继续往下翻,上面记录的都是些琐事,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将记录册放回抽屉里,无意间碰到抽屉的底层,听声音像是空的。 思量间,他已经将底层的隔板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把钥匙,钥匙的头部刻着“路”的字样,尾部上还有磨痕,而钥匙上没有落满灰尘,似乎经常被人拿起使用。 可记录册上却沾满灰尘,想取钥匙就需要将记录册拿开,可是,记录册上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云清风扭头看向抽屉的右侧,只见,右侧有一处小机关,能直接打开暗层,无需挪动记录册。 心底的疑惑得到解决,云清风将钥匙放在腰间,将隔板恢复原状。 一切处理妥当后,他才转身走到柜台的一角,蹲下身扭动机关。 咔嚓! 地上的石板向两侧移动,通往地下的石阶呈现在云清风的眼前。 眨眼间,他的身影便朝着石阶向下而去,身后的石板渐渐愈合,恍若不曾发生任何事。 唯有阴影里那堆昏倒的人,见证过他的痕迹。 越往下走,空气越稀薄,甚至让他觉得窒息。 他从未遇见过这般情况,稀薄的空气让他的脚步变得虚浮,连多抬一步都有些浪费力气。 背靠着墙,挂在墙壁上的篝火依旧燃烧,向四处摇曳。 云清风看着火苗飘动的方向,朝反方向前行,越往前,火光越少,通道越狭窄。 不知走了多少拐弯,不知路过多少岔路,他始终循着风的方向前行。 有风的地方,就有希望。 他一直记得这句话,是他的师弟曾经告诉他的,当时,他只是不屑的一笑而过,未曾想,终有一日,他也会变得如此狼狈。 若是被君似水知晓,定会大肆嘲笑一番。 可惜,他听不见了,甚至,快没时间了。 微抿着唇,云清风停下前行的脚步,他总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连细缕的微风都消失不见。 顿时,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的慌神,随及,被他硬生生的压下。 突然,空荡的道路传来悠扬的歌声,无形间,歌声牵引着云清风向前。 与云清风的谨慎相比,鬼王到悠闲的多。 “路宗主,事情办得如何?” 鬼王拎起一旁的葡萄,往嘴里一扔,不曾施舍一眼给站在一旁弯着腰的路傲天。 路傲天始终弯着腰,低着头,甚至不敢擅自挺直腰板,点头哈腰的回道:“鬼王放心,事情都在掌控之中,算算时辰,他已经进去了。” “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别打搅我的好心情。” “是。” 路傲天轻声应道,小心翼翼的后退数步,转身离开房间,轻巧的关上房间的门后,路傲天怒瞪了一眼,满嘴臭气的离开小院。 然而,他的一切情绪都落在鬼王的眼中,只是,鬼王不屑与路傲天计较。 甚至,路傲天连让他去计较的资本都没有。 “清风大哥,只有你才能收服禾耽,希望你不会让小鬼失望。” 轻笑一声,鬼王侧身躺在卧榻上,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禾耽,终有一日,你会是我手上最得意的筹码! 鬼王的眼中蓄满得逞的欲望,那是势在必得的眼神。 神色隐藏在黑暗之下,他想要的,没有人能阻挡。 抱着强烈的胜负欲,陷入沉睡之中。 而身陷地下室的云清风正寻着清脆的歌声前去寻找出口,忽然,他只觉眼前的光有些刺目,未经思索便抬手遮挡。 与此同时,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穿着翠绿色的裙子的禾耽怯生生的看着洞口的陌生人,身子不停的朝后挪动而去。 适应光线的云清风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兀然,空旷的山洞闯入他的眼帘,山洞内的布置齐全,看样子是有人长久居住在此。 “你是谁?”禾耽怯懦的探出头,惶恐的盯着站在洞口的陌生男人。 她虽然没有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却从他身上感受到无尽的冷意,比令人疼痛的杀意还要窒息。 仿佛他像从寒冰中破体而出,身上的冷意泛着刺骨的寒光,让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语气微微颤抖,落在云清风的耳中像是挠痒痒般不值一提。 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角落处放着高出一个人头的大石,大石上坐着一位赤脚的少女,她穿着翠绿色的裙子,眼神怯懦又好奇的想向他这处瞟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云清风轻挑眉头,戏虐的看着坐在大石上的少女。 然而,少女坚定的摇头拒绝:“我不能告诉你,一旦你知道我的名字,就会像那些白骨,永远的留在这里。”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内放着一堆的白骨,像是刻意而为。 “既然我们都得不到对方的名字,那就没有必要谈下去。” 他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不是自己的目的,他很少会多关切一分。 毕竟,话多罪多。 禾耽看着他转身正欲离开,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勇气,开口制止道:“等等。” 她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挽留欲望,甚至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闻言,云清风停止脚步,转身看着充满困苦眼神的少女,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需要帮忙?” 禾耽否定的摇头,她的内心无比纠结,从她出生起,就见过太多的人为了夺得她而自相残杀,角落那些骸骨,就是为了她身上的秘密,永远埋葬于此。 可她却从未在他眼中看见欲望,甚至无关紧要。 面对这样的眼神,她的心底升起一抹不甘,曾经,她是众星捧月,人人都想得到的宝藏,然而,现在的她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介普通人。 巨大的落差让她的心里极不平衡,为了寻找内心的平衡,她开口唤住他的脚步。 云清风见她一言不发,心中的耐心渐渐流失,神色有些不悦的盯着少女,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开口:“若你只觉得好玩,大可不必如此。” 禾耽闻言,彻底打碎她心底的平衡。 “不,我是禾耽,人人都想得到的禾耽。”脱口而出的一席话,却未激起云清风心中的任何波澜。 禾耽的名字他听过,他也知晓江湖人曾为她家破人亡,可他要的东西不是她。 “你是谁,是什么身份,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禾耽的内心极度的不平衡。 云清风知晓她内心的欲望以及不甘,可他没有太多精力去平衡她的不满足,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留下一句话。 “禾耽,你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属品,你是你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能力,比拥有虚无缥缈的欲望强许多。” 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规劝一介陌生的女子。 禾耽,她不该被困在阴暗的山洞内。 或许这就是他的私心。 但是,他没有资格去指引禾耽的路,毕竟,外面有太多的人都被欲望蒙蔽双眼,而他又没时间去吸取他们体内丑恶的欲望。 长吐一口浊气,云清风转身离开,该说的话他已说了,至于该怎么做,那是禾耽的事。 “等一等。” 禾耽再次开口阻止他前行的脚步,他的一席话,像一盆冷水浇灌在她的头顶,让她的理智回笼。 撕开怯懦的伪装,穿上绣花鞋,从大石上一跃而下,扭动着轻盈的身子,朝云清风走去。 妩媚的眼神像一朵淬毒的曼陀罗,沾之必死。 云清风轻瞥一眼便移开视线,轻讽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看来我方才的话是多余了。” 面对云清风的不屑,禾耽没有任何恼怒,这样的男子,即使丢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可惜,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该碰的人,她绝不会出手。u看书 .ukanshu.cm “不,你的话对我而言,很好。”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转身背对着他,左手微微撑着下颚,右手拿起玉帕擦拭眼角的泪。 “公子愿坐下来听听我的故事吗?”禾耽慢步的走在山洞中,未等云清风的应答,继续开口:“我知道公子是不凡的存在,我曾听闻世间有一种人,喜欢听故事,特别是失意的故事。” 她曾不信这传言,特意跑去偷偷看了一眼。 每个失意的女子进去后,出来时,她们的脸上都有一种她说不出的感觉。 没有愁容,没有笑容,甚至,连目光都是涣散的。 “小女子斗胆猜想,公子便是那种人。” 禾耽低声一笑,她曾远远见过驿站主人一眼,那抹背影让她记忆犹新。 孤独,是那抹背影的代名词。 她不解,明明身在闹市,身在最繁华的长街,身上却透露着无尽的孤独。 云清风没有打断她的言语,倚靠在石壁上,安静的听着她的故事。 没有得到回音的禾耽清浅一笑,朱唇轻启:“我的故事,需要从我出生时说起,还望公子莫怪小女子啰嗦。” 回眸一笑,只见,他的双眸依旧暗淡无波,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愫和欲望。 回过头,禾耽走到大石的后面,穿上细细的薄纱,轻点脚尖,一跃而上,轻巧的坐在大石上,望着不远处的骸骨,回到十五年前,她出生的那天。 十五年前,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狂风大起,城门的旌旗被风吹落,弄的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 第39章我还爱你(2) 她就在那天的夜晚降生…… 哇! 孩提的哭声从房间内传来,守在门外的禾慕松了一口气,趁稳婆将孩子抱出房间的片刻,他便冲进房间,半跪在自家娘子面前。 禾慕紧紧的握住他娘子的手,眼里蓄满泪水,心疼的看着自己娘子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伸手梳理她凌乱的头发。 只道一句:“疼吗?” “不疼。” 看着自己娘子浅浅一笑,禾慕的心更疼,外面的流言传遍,他不知该拿那个孩子怎么办。 这是他和娘子的结晶,无论谁被割去,他都不忍心。 许是看出禾慕眼中藏着心事,白轻语从被褥内伸出左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上,安慰道:“夫君,孩子是无辜的。” 一夕之间,白轻语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外面的流言她从嘴碎的稳婆内听说一些,但她向来不信邪,到底是天公不作美还是天意难违,她都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 沉重的一声,刺疼白轻语的心。 禾慕的性格她很了解,做任何事都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即使被逼上悬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断了别人的路,也害了自己的命。 偏偏,她此刻没有太多精力去帮助禾慕,只能用微弱的言语抚平他心上的决绝。 “老爷,老爷!” 管事的管家匆匆忙忙的跑进房间,神色焦急的看着禾慕的背影,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他已犯了府中的大忌,若贸然上前,他就该身首异处。 禾慕不悦的皱眉,管家向来拘谨,绝不会向今日这般莽撞,只是,言语间流露着些许的不耐:“什么事?” 管家间禾慕没有大发雷霆,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外面来了一位道士,指名道姓要见老爷,还说能破外面的流言。” 道士? 禾慕紧皱的眉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他的记忆里,没有人是道士。 为何道士会在此刻登门? 到底是阴谋还是利益熏心,想趁机捞一把? 白轻语见禾慕迟迟不回应,扭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管家,虚弱的开口:“管家,劳烦你将道长请进大厅,老爷等会就过去。” “是,老身这就去。” 管家退出房间,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大吐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白轻语的视线落在禾慕的手掌心,她的芊芊细手被他紧紧地拽着,不觉轻笑一声:“夫君,去见见吧,道士既然不请自来,就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禾慕觉得白轻语说的有道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看看,娘子,你在这安心休养,我去去就回。” “去吧,不用担心我。”白轻语微微点头,勾唇一笑,望着禾慕离开的背影。 前厅内,一位手拿拂尘的老道士,正站在厅门外,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碎语。 “不知道长前来所谓何事?” 人未到,声先至。 老道士轻捋着胡须,干笑一声:“老朽不请自来,还望施主莫怪。” 禾慕大笑一声,只觉这道士很有趣,大步走到老道士的身侧,抱拳笑道:“岂敢怪罪,今日是内子的受难日,又是小女的出生日,既是苦日,又是喜日,何来怪罪一说。” 老道士满意的点头,赞许的目光落在禾慕的身上,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出此番前来的目的。 “老朽堪破天机,得知城中有难,特意前来化解危机。” 他说的云里雾里,一时间,让禾慕有些不知所云。 只见,禾慕眉间紧皱,别有深意的盯着老道士,忽然间,他感觉一股冷风灌入他的头顶,惊起他一身的冷意。 老道士轻捋着胡须,笑眯眯的望着天上的弯月,“施主,你就没有想知道的吗?” 禾慕轻笑着摇头,一副超脱世然的模样,“道长,既然是天机,在下岂有私问的道理。既然道长已有打算,还请道长赐教。” “带我见见千金吧。” 老道士岔开话题,还不太想将解决的办法告诉禾慕。 什么时机该说什么话,一切都有定数。 禾慕沉思片刻,最终点头答应老道士的要求,带着老道士前往别院。 “道长,这就是小女,请恕我不能带你去看内子。” 无论怎样,礼数都得做到。 老道士自然知晓禾慕心中所想,更何况,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禾慕怀中的女孩。 忽然,小女孩咧嘴一笑,那模样很是可人。 然而,老道士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的目的便是将灾难扼杀在摇篮里,可是小女孩无意间的一笑,彻底遣散他心中的杀意。 许是一念之仁,为他日后宁静的生活添了一把火。 “千金很有灵气,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说话间,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放在禾耽的被褥上,嘴里轻喃着一些碎语。 “这串佛珠能挡住千金身上的戾气,成年后,佛珠便会失效,千金能否躲过生死劫难,还得看千金的造化。” 他终是不忍心对一个孩子起杀意,而他能做的能帮的也仅此于此。 之后的事,便与他无关。 “时辰不早了,老朽就告辞了。”老道士捋着胡须离开禾府,言至于此,一切就看那小女孩的造化。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禾耽的回忆,不解的看着云清风敲打着石壁,狐疑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大石上的禾耽,勾唇冷笑,“你继续。” 故事真真假假,已经无需他去辨别。 这座天然形成的山洞,他倒是有几分兴趣。 而禾耽身上没有欲望,她的故事于他而言,就显得无趣许多。 “你不想听吗?”禾耽似乎看出云清风的心思,轻声询问道。 换做是她,她也不想听这些琐事。 然而,只见云清风摇头不语,并未表达任何的不满,反而笑着摇头。 禾耽却弄不懂云清风的用意,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故事很有趣,但你不是故事里的主角,所以,由你传达太过无趣。” 他的一言,像一盆冷水浇在禾耽的头顶,惊起她一身的寒意。 禾耽沉淀内心的慌乱,强压下心底的寒意,冷眼盯着坐在一旁的云清风,不悦的开口:“我的故事当然我是主角,你凭什么断定我不是?” 云清风回望禾耽一眼,笑而不语。 他没有理会禾耽的不悦,毕竟,他想要的故事绝不是虚空捏造的假象。 更何况,他听过太多的故事,自然对故事本身的真假有了自我的判断。 而禾耽口中的故事,只是她的道听途说。 “你为什么不答?”禾耽秀眉微蹙,警惕的盯着云清风的后背,她总感觉此刻她的背脊发凉。 她是天生的猎人,擅长揣摩猎物的一举一动,甚至对猎物的内心变化都能掌握自如。 可他,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哪怕他站在自己面前,她都觉得此人很遥远,甚至,虚无缥缈。 这样的错觉扰乱她的思绪,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面对禾耽的追问,云清风长吐一口浊气,转身正视禾耽的眼睛,若如初见时,他看着禾耽的眼睛会响起远在长街的师弟。 可是此刻的禾耽,早已不是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像是披上恶魔的衣裳,将她自己包裹其中,甚至,变成恶魔。 狠厉的眼神出卖她心中的想法,想杀人的心思都表露在外。 “你是禾耽,也不是禾耽。”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让禾耽心底一惊。 云清风没有给禾耽反驳的机会,继续开口说道:“禾耽,不是禾慕的孩子,也没有老道士的庇佑,uu看书 w.ukshu.o 更不是白轻语所生。你所说的一切,半真半假,是是非非,无非是想了解我是否了解禾耽的底细。” 云清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坐在大石上,低着头不知思索何事的禾耽,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再次开口道:“禾耽,禾慕和白轻语这一生都没有孩子,他们夫妇二人是江湖浪客,最后死于蒙面女子之手。” 他的视线落在大石旁的一堆白骨上,“他们的尸骨就在这吧。” 闻言,禾耽的眼眸里泛起阵阵杀意,垂落在后背的青丝墨发飘在空中,她的眼睛像一头恶魔,憎恨的盯着云清风。 即便如此,云清风依然漫不经心,寻了一处角落坐下,盘腿打坐,轻声低喃:“禾耽,杀念的欲望你掌控不住,就会成为它的傀儡。” 如若之前,他没有心思浪费在禾耽身上,他本以为禾耽的心中没有欲望的波澜,不曾想,禾慕和白轻语这两个名字,彻底激怒她,让她的身上泛起杀念的欲望。 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此刻的他,都不能放任禾耽身上的欲望四处乱窜。 吴七的老巢他还未找到,肯定需要黑暗的欲望疗伤。 禾耽身上的欲望恰好是救治吴七的良药,他不能就此放任,更不想再制造一起长街的悲剧。 “云清风!” 双重声音从禾耽口中传来,他便知为时已晚。 吴七已经占用禾耽的身体,只是还未彻底斩断禾耽的意念。 “你没有机会了。” 留下这句话,禾耽的身影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石壁间。 第40章我还爱你(3) 云清风淡然一笑,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禾耽离去的方向。 该来的总会来! 许是卸下心中的累赘,他的前途变得坦荡许多,不再受周围的环境影响自己的判断。 长呼一口气,接下来的路,他没遇到特别大的阻碍,顺利的取得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顺手将一瓶丹药装进怀中,没有滞留的离开。 苦苦守在外面的鬼王和路傲天,等到天黑都未看见云清风出现的踪影。 “鬼王,我们等了这么久,他还没出现,会不会……”路傲天微微弯着腰站在鬼王的身侧,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 本是阴冷的夜晚,他却感到一股燥热的气息朝他袭来。 鬼王轻瞥路傲天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他已经走了。” 起身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挥一挥衣袖,朝着夜幕走去。 这一走,路傲天再未见过鬼王的身影,而江湖只流传着鬼王的传说,就连那些仰慕鬼王的人,都未看见鬼王的衣角半寸。 回到长街的云清风,久久伫立在驿站门外,此刻的他,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他有些害怕推开门看见的依然是君似水躺在房间的景象,看见的是驿站依旧冷冷清清,像一块捂不化的寒冰。 深吸一口气,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他也没有此刻的心惊。 许是经历凉薄后,他的内心更害怕失去。 撇下心中的害怕,大步迈进驿站,抬眸只见,驿站里没有一丝光亮传出,他的心不知为何泛起一阵抽搐。 渐渐平复心中的疼痛,从怀中拿出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一切情绪。 他又化身那个淡漠千里的驿站主人,任何事都不能在他心上划过一丝波澜。 砰! 门内传来一阵响动,云清风发出一道劲风,吹开紧闭的门,只见,君似水满头白发被捆在柱子上。 苍老的容颜,一心求死的眼神刺穿云清风的心脏。 “师弟!” 一声轻唤,君似水微微抬眸,犹如死水的双眸溢出一滴眼泪,他看向云清风的眼睛里,失了往日的温度。 玄冰从葫芦口冒出脑袋,心虚的盯着云清风,软糯糯的开口道:“主人,我给他吃了回魂草,可是一个没注意,忘了回魂草最喜欢黑气,就变成这样了。” 他不是故意的! 玄冰缩回脑袋,躲在葫芦里,他害怕云清风的怒火,更害怕云清风会因此埋葬了他。 “我知道。” 淡淡的三个字,没有一丝温度。 玄冰猜不透云清风的所为,更看不清他的心。 回魂草是妖,妖不分善恶,有野心和欲望,更何况是诱人的黑气。 “师弟,师兄有办法恢复你的容颜,但是,你得帮师兄一个忙。”云清风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他明白君似水一直引以为傲的便是自身的容颜,以及那三千墨发。 君似水还年轻,绝不能就这样殒命。 他的一席话,让君似水的眼神有了一丝的转变,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眼底有了光。 “师兄,真的吗?” 第1章君似水 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期许,他一直相信他的师兄不会骗他,一直都是! 云清风坚定的点头,他的预感从未出错,更何况,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师弟,师兄想请你照看这间驿站。” 说话间,他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原本的面容。 即使爱美的君似水,也不得不为此折服。 可是,他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人气,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倒。 云清风掠过君似水眼中的神色,将面具放在一旁的桌上,从怀中拿出药瓶,“这里面有三粒回颜丹,只能恢复你的容颜,白发依旧。” 思量再三后,云清风盯着君似水的双眸,问道:“你可愿?” 君似水毫不犹豫的应下,只要能恢复容颜,即使满头白发又如何? 可是,他总觉得云清风的话里有话,正当他准备问出心中的疑惑时,就被一阵香迷晕。 云清风将他平放在地上,倒出药瓶内的三粒回颜丹,尽数放进君似水的口中,利用真气炼化君似水体内的丹药。 半响后,苍老的容颜不见,又恢复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甚至比以往更甚几分。 收回真气,云清风瘫坐在地上,这些时日,他耗费太多精力,体力早已不似从前,可是,他没有时间去恢复。 吴七的行动越来越诡异,苏云落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几日。 如果不将吴七扼杀在摇篮里,整个世界都会像长街一样荒凉。 思及此,云清风没有犹豫的起身,看着漂浮在空中的葫芦,叮嘱道:“保护好他,如果我回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语气带着决绝,似乎此次一去,不再回。 玄冰从葫芦内冒出脑袋,言之凿凿的反驳道:“主人,你别忘了我和你的契约,你必须活着。” 云清风轻笑着摇头,契约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更何况,他已非人,这简单的契约很容易破解。 “玄冰,你能感受到我所想吗?” 云清风挑眉一笑,双眸微眯的盯着玄冰。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冷冰,又或许是玄冰无法感受到云清风的神识波动,不论哪种,玄冰只觉自己的背脊发凉。 未等玄冰回应,云清风再次开口:“在我还是你主人之前,这道命令你必须执行,而今,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袖手一挥,云清风转身离开驿站。 他能感受到吴七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甚至朝着他涌动而来。 固然吴七只有灵识,还是不能小觑吴七的能力。 所有的一切,他都在做最坏的打算。 走出驿站的刹那,云清风便在驿站周围设下一道结界,驿站内的人,包括物都无法闯出结界,除非他死! “师弟,师兄还你一个美好的长街。” 轻声低喃,转瞬间,一团团的黑气漂浮在长街的上空,化作吴七的模样。 “云清风,别来无恙。” 作为朋友,他很想劝云清风放下心中的欲,跟随他的脚步前行。 可偏偏云清风是个固执己见的人,绝不会服软。 “一直无恙。”云清风云淡风轻一笑,丝毫不在意漂浮在空中的黑气。 吴七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嘲讽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自会明白我的目的,可惜,你只是一个固执的人,根本不懂我的乐趣。” 云清风面无波澜的平视着前方,若是以往,他的心中还有愧疚。 而今,心中那点仅有的愧疚都化作一缕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乐趣?”云清风抬眸轻瞥一眼,直至那团黑气隐匿在空中,他才收回视线。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吴七的试探。 吴七想知道他的实力,更想知道他的身上是否有属于他需要的东西。 思及此,云清风怅然一笑,扭头瞥了一眼驿站,毫不犹豫的离开。 玄冰站在驿站门口,注视着云清风离开的方向,只觉心中有一处空落落的。 他不懂自己为何怅然若失,连眼角那滴泪流下都不自知。 深吸一口气,玄冰擦去眼角的湿润,转身抬着小短腿迈进驿站,用着自己微薄的力气将君似水扶起,让他靠在柱子上。 小手在他眼前一挥,紧闭的双眸微动,玄冰向后退了几步,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君似水。 咳咳! 干咳几声,君似水才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大眼瞪小眼,二人互不示弱。 片刻后,玄冰移开视线,轻哼一声,双手环胸,像个小大人一样,将云清风的一举一动告诉君似水。 他可不想等君似水反应过来追着他问。 “你的师兄走了,留下这间驿站和面具,他让我告诉你,他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后面那句话,是他从云清风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以他对云清风薄弱的了解,云清风向来不会欠人情,对人情世故更是凉薄,似乎是刻意的躲避。 他还知道,云清风一直心属一人,可是,云清风放不下肩上的责任,不愿丢开对君似水的愧疚,宁愿凉薄,也不愿独自快活。 他是一个很绝的人! 君似水朝着玄冰手指的方向望去,桌上放着云清风的面具,面具已出现一丝裂痕。 顿时,他心上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总觉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深呼一口气,双眸盯着玄冰的眼睛,他知道,眼前的小孩不简单,可是他没有多余的闲心理会小孩的目的,此刻的他急需知道云清风的去处。 以前,云清风离开时,从未取下面具。 他记得云清风曾经说过:“师弟,戴上面具的人生,是活给自己看的。” 那时,他不明白这句话,而今,他才知晓云清风戴着面具只是来蒙蔽自己活的很好的假象。 原来,他一直很孤独! 君似水凄苦一笑,他曾自以为打开云清风的心房,不曾想,放弃面具的云清风,就没有想活下去的理由。 “师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君似水仰头苦笑,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哪怕是面前的小孩,他都不会将自己的脆弱表露。 “师兄,将烂摊子留给师弟,你却逍遥快活去了,临了还不忘坑师弟一把吗?” 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玄冰识趣的回到葫芦里,安然的躺在桌上,靠在面具的一侧。 他知道,人类都有脆弱的一面,不愿让人看见的脆弱。 就连云清风也有。 躺在葫芦内的玄冰,抬头看着藏在云雾中的藏忆阁,他没来由的想上去看一眼。 但是,他没有去。 而他却不知,在他思念一动的刹那,藏忆阁内的所有雾团都失去颜色,最后化成一缕风,飘荡在藏忆阁内,随着缝隙飞出藏忆阁,消散在空中。 漫无目的的走在长街的云清风,唇角微扬,他丝毫不介意这些年他收集的欲望化作一阵风,渐渐的消散在风中。 这是他唯一越过玄冰做过最绝的事。 许是解决心头的一处愁,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许多,而他每走过的一处,长街就恢复一分,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似乎生命与他而言,早已没了意义。 与此同时,苏云落靠在门边,抬手看着掌心处的黑线,唇角溢出苦涩一笑:“终究是来了。” 她一直渴望活着,哪怕是一天,她都想活出人生的彩色。 可是此刻,她只想静静的站在那,偷偷的看着走过去的那道背影,亦如那年初见时,她也是这般看着那道背影。 他的背影依旧,她很想上前陪着他,可又怕打扰他。 纠结的情绪落在她的眉梢,缓缓的低下头,不愿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云清风能感受到她的落寞,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这一世,他和她已没有机会。 但愿,来世也不再见。 云落,云落,不再见! 云清风只能在内心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以此来填满他对她的亏欠。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一如当年的长街,他坚信,假以时日长街会恢复往日的繁荣,这里的人都会淡忘长街的噩梦。 “喏,吃下吧。” 清脆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小女孩伸手递给云清风一粒丹药,“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你吃下这颗丹药,我们就两不相欠。” 小女孩见云清风没有接过,率先的拉起云清风的手,将丹药放在他的掌心,催促道:“快吃下吧,不然你会死的。” 拉起他的手那刻,她只觉一道寒冰刺穿她的心。 他的手很凉! 云清风看了一眼掌心处的丹药,犹豫片刻后,终是吞下那粒丹药。 小女孩看着云清风吃下,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她本不想管云清风的破事,可这一路跟在云清风身后,她感受到云清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坚强。 偏偏要装成坚强的模样。 看着云清风的背影,她几度想起那个妖,义无反顾保护她安全的妖。 吞下丹药的云清风,苍白的神色出现一丝红润,他能感觉身体的变化,“谢谢。” 小女孩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即使他的言语没有丝毫温度,可那句“谢谢”还是触碰她某处的柔软。 “他来了,你走吧。”云清风盯着远方,他能感受到吴七的气息,方才试探便印证了他心底的想法。 小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远方的天边染上一团黑气,小女孩抽走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歪着头问道:“你会死吗?” “会。” 毫不犹豫的答案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面对死亡,他在心上演算过千遍万遍,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 他知道这一路走来,他欠下许多还不清的承诺,甚至,无法许下的约定。 但是,他不遗憾。 上苍给了他机会,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小女孩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似乎死亡在他面前,早已不是阻碍。 “如果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双眸紧紧地盯着远方,小女孩见他沉默不语,便知晓他心中已有答案。 “你死了,他们会很伤心的。” 小女孩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边说活着。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却选择不被看好的那种方式。 她只想活着,就这般简单。 小女孩走了,云清风才仔细思量那句话,最终,苦涩一笑。 无论结果如何,他始终都得面对,毕竟,吴七不解决,世界不会安宁。 云清风回头看了一眼长街,唇角上扬,一道金光从他掌心飞出,笼罩在长街的上空。 而他像个孤独的战士,寸步不离的守在长街的前方,等待黑暗的降临。 “你来了。” 云清风抬眸一笑,u看书 .o 他很少这般笑过,亦如当年初见时,他也是这般对着吴七笑。 面对云清风的一笑,吴七有些微征,他的内心还残留着曾经的美好,虽然只有片段,却依然被保存完整。 若没有那场变故,他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随及,他的双眸染上黑气,盯着云清风的眼睛里充满恨意。 然而,云清风不为所动,依然笑着看着吴七,淡然的开口:“吴七,出来吧,禾耽的身体不适合你,甚至,会阻碍你发挥更大的力量。” 这些话不足以击垮吴七的自信,他没有滞留,再次开口游说道:“难道你不觉得禾耽的身体有变化吗?难道你没感觉到你使不出九成的力量吗?” 一言一语都让吴七有些不确信,他的确感觉自己借用禾耽的身体,使不出完整的力量。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相信云清风。 “禾耽体内没有你想要的欲望,你没发现吗?” 云清风见吴七不应答,再次开口,他只希望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哪怕禾耽曾经想要害他,面对这种情况,他依然不想牵扯禾耽。 “云清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许是听烦了,吴七朝他怒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率先发动攻击。 无数个黑团朝云清风袭来,似乎要将云清风吞没。 黑团没过之处,下方都会出现一条黑线。 云清风淡然的瞥了一眼,轻巧的应对这些黑团,当黑团碰到金光,就会化为齑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