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天天想自立门户》 第1章 老天爷，我是个好人 “怎地好好的就家破人亡了呢？若是姑娘也去了，这个家不就归杜姨娘了。” “还有小公子呢……不过小公子才五岁，太小了。” 五岁的娃娃自身都难保，谁还能指望他。 江南临川，挂着白幡的苏家内宅深处，穿着素色比甲，腰间扎着白巾的小丫鬟正窃窃私语。 “不做事嚼什么舌根子呢？” 一声厉喝，吓得两个在窗外窃窃私语的小丫鬟脸都白了。 “令月姐姐，我们只是心里害怕。”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说。 “怕什么，姑娘福泽深厚，肯定会醒过来的。”令月沉着脸道，“还不快做事去，否则等姑娘醒过来要发卖了你，可别又来哭求。” “是……” 两个小丫鬟一溜烟儿地跑了。 令月转过身，眼圈也红了，自己如今也只能呵斥这刚留头的小丫头了。 姑娘若真的有个万一，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自己和花朝，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被发卖了都说不定。 想到这儿，令月便忍不住转身进内室去瞧瞧姑娘醒了没。 内室，苏锦意缓缓睁开眼。 葱白的手指在素色水波纹纱帐上轻轻划过，嗯？这帐子上的纹饰竟是双面绣？真奢侈！ 侧过脸来瞟了一眼室内的家具，俱是一水儿的紫檀木……就在这时，排山倒海的记忆袭来，苏锦意头痛欲裂。 “姑娘，您可不能随老爷太太去了呀，您若没了，小公子怎么办，奴婢等怎么办，苏家怎么办……” 嘤嘤的哭声惊醒了苏锦意，她半张着嘴，老天，这竟不是梦？ 自己一个现代的心理师，竟然穿到了一个父死母殉情，差点碰棺而亡的孤女身上……哦，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弟。 想起爸妈趁着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悄悄生的弟弟，苏锦意撇了撇嘴。 呵，五岁！狗都嫌！！ 老天爷，我是个好人啊！ 如果不是为了救人，自己怎么会芳龄二十八岁就香消玉殒。 “别哭了！”苏锦意一开口，便愣住了，这声音…… “姑娘，您醒了吗？”方才趴在床边哭的小可怜儿，瞬间惊喜不已。 苏锦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怎么像个小孩子在说话呢。 这手……苏锦意将手举在眼前，这么小？这么白？这么嫩？ “姑娘，您怎么啦？”令月见苏锦意动作异常，喉咙不由得紧了紧。 姑娘不会受到了打击，得了疯症吧？ 这时，苏锦意看向令月，那眼神叫令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姑娘，您没事吧？”令月的声音抖了起来。 “没，没事！”苏锦意扯了扯嘴角。 在记忆里翻了翻，这原主今年不过十二岁，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再看这丫鬟，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可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却紧抿着，在害怕？作为心理师，这点儿微表情苏锦意还真是不在话下。 可不能露了馅，这是自小就跟着原主的贴身丫鬟……苏锦意勉强朝令月笑了一下。 “奴婢，去给您端药来？”令月试探着问了一句。 苏锦意也想先理一下头绪，点头应了。 只是令月刚走到门外，便有小姑娘尖厉的喊声：“姑娘醒啦！” 似乎，是喊给谁听的一般。 “哪个贱皮子喊的？你给我站住，跑什么？”令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哟，瞧着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还挺有威势的。 不过那小姑娘这么喊……啧啧，苏家这会儿真的是乱成一团了，不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能检验人的品行。 令月自己也是个丫鬟，除了骂几句，如今也做不得什么。 赶紧端了药过来，伺候着苏锦意喝了药，令月一边收拾一边含着泪道：“姑娘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过几日武安侯府的主子就要来了，他们不敢拿您和小公子如何的。” 苏锦意嘴里正苦不堪言，听到“武安侯”三个字，还是愣了一下。 回忆了一下，武安侯是原主外祖家，“他们”大概指的是原主的族人。 原主和苏锦意同名，爹娘一夜间没了之后，两个叔父便抢着要把她和弟弟苏锦彦接到自家去。 原主虽然年纪小，但心不瞎，跟着他们去了哪还有好日子过，因此便在父母灵前碰了棺。 其实原主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吓唬吓唬贪婪无情的苏家二爷和三爷，谁知……唉，这姑娘也不知道是用错了力度还是怎样，竟让自己穿过来了。 不过头上并没有外伤，估计是内出血。 “嗯！”多说多错，苏锦意弱弱地应了一声。 “姑娘是不是冷？花朝取炭去了，您且再忍一忍。”令月见苏锦意很是虚弱，想着病人大多是怕冷的。 虽然苏锦意没有外伤，但大夫说了端看她能不能醒，能醒则无事，不能醒只怕就要办后事了。 因此在令月和花朝看来，姑娘脑子里怕是伤得不轻。 说起花朝，令月不由得眸子一黯，老爷和太太一过世，这家里便被二太太和三太太把持着，哪哪儿都受阻，要个炭都半天不来，花朝只好自己去了。 二月的临川，带着暖意的春风已经掠过湖面，吹进了临川城，但却吹不进苏家。 前一日还是人人称羡的巡漕御史苏大人，第二日竟被水匪要了性命，夫人穆氏竟也一根白绫跟着去了。 都说苏夫人贞节，可谁来可怜十二岁的姑娘和五岁的小公子。 “不冷。”苏锦意闭了闭眼睛，只想睡觉。 穿越这种事，很耗神的。 但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颇为嘈杂的脚步声。 令月脸色一变，刚要起身，几个人便从外面闯了进来。 “二太太，三太太，二姑太太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会吓着姑娘的……”令月迎了上去，只是话没说完，便被推到一旁。 “意儿啊，你醒啦？”一个身着墨绿色藏金线锦袄的妇人坐在了苏锦意身边。 “是啊锦意，你没事了吧？”另一个着杏黄长袄的妇人一边问，一边双手合十道，“真是菩萨保佑，活过来就好了。” “二嫂，什么叫活过来？本来就没事，瞧瞧，油皮儿都没破。”另一个瞧着年纪不大，娇声娇气的女子笑眯眯看着苏锦意，“锦意醒了就好！” 苏锦意的目光在这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 一个在抹泪，但眼圈都没红。 另一个一脸的感激，但拜菩萨的动作过于敷衍。 最后一个，就看那乱飞的眼珠子，怕是在估算这闺房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三个人的心思，在苏锦意看来几乎是透明的。 第2章 怕鬼哟 瞧着这三个人，苏锦意心里蓦然涌出一股意难平。 “二姑母，二婶三婶，我瞧见我爹娘了。”苏锦意幽幽地说。 苏锦意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禁叫苏二姑太太小苏氏、苏二太太吴氏和苏三太太刘氏脸色一白，要不要这么吓人。 “意儿，你，你可别说胡话呀？”小苏氏原本想朝苏锦意笑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二姑母，我说的是真的，我爹身上水淋淋的，我娘……”苏锦意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眼泪流了出来。 中药真是苦，苏锦意感受着嘴里的苦味儿，心里头更酸了。 “锦意，大伯和大嫂跟你说，说了什么？”吴氏麻着胆子打断苏锦意的话。 “二嫂，你这问的什么话。”刘氏不由得往小苏氏这边靠了靠，“不过是个梦罢了。” “是啊三婶，我爹和娘她们好可怜，我爹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苏锦意说到这里，猛地抓起小苏氏的手，“二姑母哇，我爹他没衣裳穿。” 冰凉的触感，吓得小苏氏不由得惊叫连连，本能地将苏锦意的手猛地甩开。 小苏氏的这一喊，吴氏和刘氏也被吓得连连后退。 三人乱作一团，差点儿都给绊倒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吴氏却抓住这个机会道：“二姐，您这是干什么呢？锦意可是您亲侄女儿呢，您竟这般嫌弃？” “我哪有嫌弃意儿，我是她亲姑母，喜欢她还来不及呢。”小苏氏赶紧为自己辩驳，又看向苏锦意，“意儿，二姑母方才是心痛难当，你不会怪二姑母的吧？” “我怎会怪二姑母呢！”苏锦意点了点头，然后幽幽地看向窗子，“二姑母定是和我一样，看到了什么 ，被吓着了吧？” “看，看到什么了呀……”小苏氏的声音都抖了。 苏锦意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窗户。 “你这死丫头，快把窗子关上呀。”刘氏推了令月一把。 “三太太，窗子关着呢。”令月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刘氏额头都渗出了汗珠子。 苏锦意微微勾了勾唇，啧啧，真经不起吓，怕鬼呀！ “二姐，二嫂，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吧。”刘氏弱弱地四周瞟了一眼，“这大夜里的……” 小苏氏和吴氏原本心里也毛乎乎的，被刘氏这么一瞟，觉得屋里的灯都要暗了些。 这时，灯花突然爆了一下，几个人心里又是一跳。 “也，也行！”吴氏扭过头看向苏锦意，“锦意呀，你好好地歇着，明日二婶再来跟你说话。” 吴氏说完，小苏氏和刘氏也匆匆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意，便立即夺门而去。 苏锦意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却发现令月脸色发白，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 “吓着了？”苏锦意不禁失笑。 “大，大姑娘……”令月都快要哭了。 “我故意吓唬她们的，倒是把你也给吓着了。”苏锦意看着令月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拍了拍床沿，“过来坐会儿。” 令月刚一动，门外几乎是滚进来一个人。 苏锦一看，一个跟令月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比令月略胖些，但五官却更明媚。 这就是花朝吧，看这样子，这也是自己吓到了？ “大姑娘，您方才是演的呀？”花朝都差点儿提不动手里的装炭的盒子了。 “瞧你们这胆儿。”苏锦意无奈地抚额，“回头可得好好练练。” 见苏锦意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令月和花朝也松了一口气。 被这样的大姑娘吓吓也不打紧，总比之前没点活气儿的样子要好些。 花朝给炭笼里放了一些炭，又和令月一起将炭盆摆到了苏锦意的床边，然后将侧边的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来透气。 办妥了这些，两个小丫鬟才吁了一口气。 “你们歇着去吧，我也累了。”苏锦意瞧着两人一脸的疲色，知道她们是真正的辛苦了。 “奴婢守着大姑娘。”两人竟一同出声。 “不用，睡好觉才能做好事。”苏锦意见两人还不动，脸一沉，“还当我是你们家姑娘，便好好地去睡一觉。” 明天不知道还有哪些事情，苏锦意估摸着自己这在古代的第一夜肯定会一夜无眠，这俩丫鬟再没精神，还怎么去对付那些豺狼虎豹。 令月和花朝对视一眼，道：“奴婢先给姑娘点柱安神香再去歇着。” 也不知是这安神香的功劳，还是脑子受了损，苏锦意居然很快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极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古香古色的摆件，苏锦意还是愣了一会儿。 又看到穿着古装在屋子里忙活的令月和花朝，苏锦意没由来得一阵酸楚，自己这是回不去了吗。 见苏锦意一脸地忧伤，令月和花朝都很是心疼。 “姑娘，要不您今日就别去前边儿了。”花朝拿着热热的帕子给苏锦意洗脸，“都知道您受伤了，想必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猝不及防的一热，让苏锦意脑子懵了一下。 听了花朝的话，苏锦意才明白过来，前边摆着苏大人和穆氏的灵位，自己作为孝女，是要过去守灵的吧。 不想去，但不行，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苏锦意猜想着自己怕是要在这里长久地呆下去了，毕竟现代的那场祸事，自己应该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既然要在这儿呆下去，当然要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利益，别自己没在场，他们就胡乱把自己和那个便宜弟弟塞给别人了。 “我没事！”苏锦意掀开被子下了床，但身子却晃了晃。 令月立即过来扶住了苏锦意，一脸地担忧。 这只是苏锦意还没有适应这个小身子，可她却在两个丫鬟眼里看到了怜惜和心疼。 早膳都是素的，包括饺子都是素的，好在喝了一碗参汤，苏锦意略微有了些力气。 原主这孩子定是伤心过度，怕是几天没吃饭，饿成这样儿。 只是饭还没吃完，院子里便传来了颇为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往里闯。 苏锦意继续低头喝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但叫苏锦意意外的是，进来的是个小萝卜头，并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三个女人。 不过，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可爱的，长大定是个迷死人的小鲜肉。 只是，这小家伙怎么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 回想了一下原主对小萝卜头的态度，苏锦意朝苏锦彦招了招手：“过来，可吃早膳了？” 苏锦彦却怒道：“你为何也要寻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第一句声音挺大，第二句却是要哭的样子。 唉，我不是你姐，而且你姐也不是真心想寻死啊。 第3章 高估了他们的人性 “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苏锦意再次朝苏锦彦招了招手，并示意令月和花朝到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谁也别让进来，这个家，现在我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这话一说出来，苏锦彦便蹭了过来。 苏锦意扒拉开自己的刘海给苏锦彦看：“瞧见没？好好的，我是故意晕死过去的。” “故意的？”苏锦彦瞪圆了眼睛，“为何要故意？” “你想跟着二姑母、二叔或三叔一家子过日子？”苏锦意问。 “不想。”苏锦彦毫不迟疑地摇头，“他们都不是好人。” 啧啧，真难得，这么小就能明辨是非，不容易呢。 接下来苏锦彦又道：“她们每次来带的吃食，都不是我喜欢的。” 苏锦意：…… 好吧，是自己多想了，以为古人都早熟。 “嗯，虽然我撞过一次棺，但她们肯定不会罢休的，你如果想留在自己家里，一会儿便这样做。”苏锦意以苏锦彦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揉了揉他白皙的脸，“听见了没？” “听见了。”苏锦彦乖巧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苏锦彦顿时噘起了嘴。 “令月花朝，我好歹也是这府上的半个主子，怎地竟连大姑娘都不能见了？”杜姨娘的声音和原主记忆中的温柔婉转完全是两个样子。 苏锦意牵起苏锦彦的手，走到门外，只见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眉眼清冷中却含着几缕风情的女子，正在跟令月理论。 这种样貌，最容易引起男人保护欲，若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没几分定力的男人，怕是逃不过去的。 “是我不让任何人进来的，想好好吃个早膳都不行。”苏锦意叹了口气。 杜姨娘见到苏锦意脸上立即漾起了笑意：“大姑娘，小公子早膳没吃就跑了过来，都是我没照看好。” “嗯！”苏锦意点了点头。 嗯？嗯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的怪罪自己？ “大姑娘，我这就带小公子回去。”杜姨娘说着便上前要牵苏锦彦的手，却被他躲开。 苏家出事后，杜姨娘便把苏锦彦带到了身边。 其他各房都盯着大房的财产，原主疲于奔命，也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杜姨娘也是苏家大房的妾，大房没了，她又能有什么好。 “不必了，自今日起，彦哥儿跟着我。”苏锦意牵住苏锦彦的手，他立即紧紧地握住了。 苏锦意朝苏锦彦温和地笑了一下。 这小家伙可是祖宗，有他在，所以苏家才不会被人霸占，自己才有容身之所。 虽是现代人，但苏锦意知道，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则，如果在规则之外做事，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时代的规则是什么，苏锦意知道一些，但更多的还得慢慢摸索。 穆氏是侯府嫡出，因此她把原主也教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对于世事有许多不知。 “这如何能行，您也没成年呢。”杜姨娘说着又去哄苏锦彦，“小公子，跟着姨娘走，别累着姑娘了。” “不，我要跟姐姐相依为命。”苏锦彦躲过杜姨娘的手。 相依为命？杜姨娘面色一僵。 相依为命？苏锦意想笑，却又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姨娘，我和彦哥儿要去为爹娘守灵，您退开吧。”苏锦意冷冷地瞟了杜姨娘一眼。 杜姨娘只觉得浑身一冷，便愣在了当场。 直到两个人出了院子，杜姨娘眉头才蹙了蹙，不过是个孩子，自己怎么竟怵上了。 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到了灵堂，只一个老嬷嬷在这里守着。 这就是，人走茶凉吧！ 原主记忆中的苏家，可是官客亲朋来往不息。 苏锦意看着并排的两个棺木，只觉得难以理解。 这苏大人原是巡漕御史，在巡视的时候被水匪所杀，而穆氏居然第二天便悬梁自尽。 殉情啊？！ 如果说两人是恩爱夫妻也说得过去，可苏大人还有个杜姨娘呢，并且很是宠爱。 那杜姨娘原是寡妇，苏大人不但纳她进门，还把她带过来的女儿改为苏姓，和原主一起排序。 这样的一个男人，穆氏竟留下两个孩子，为他殉情，苏锦意实在是想不通。 “锦意，你在，看什么？”小苏氏的声音叫唤醒了苏锦意。 虽然现在已是白日，但看到苏锦意这样盯着棺木，小苏氏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见过二姑母。”苏锦意照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别别扭扭地朝小苏氏行了一礼，便赶紧跪到了苏锦彦的身边。 “我苦命的大哥大嫂哇……” 小苏氏突然就哭了起来，吓了苏锦意一跳，苏锦彦更是往她身边缩了缩。 苏锦意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哭得比唱得好听了”，不得不说，小苏氏这哭丧的功夫，还真的是一绝。 没一会儿，苏家二房和三房都到了。 大家先上香磕头，然后便坐到了一旁。 苏家原是临川一户普通的人家，只因为苏大人考上了进士，又被武安侯相中，嫁以嫡女，才因此步步高升，最后回临川做了巡漕御史。 原本苏家有可能因此崛起，但苏大人的突然亡故，使这一切戛然而止。 “趁着没有旁人在，把苏三老爷叫过来，把这两个孩子后儿说一说吧。”苏二爷扭头问苏三爷 “三弟你说呢？” “二哥说得在理，锦意这孩子昨日都晕过去了，这两个娃娃怎么能过日子。”苏三爷一脸痛心地点了点头。 苏锦意抬了抬眉，果然，他们压根儿就不想问自己的想法，原主真是高估了她这两个叔叔的人性。 “老二老三，要不……”小苏氏瞟了苏锦意一眼，“要不再等等？” “大姐，我知道你想等姐夫过来，但这俩孩子怎么也是苏家人，没有让你们外姓人照顾的道理。”苏二爷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姐不是孩子，她都要嫁人了。”苏锦彦突然开口道。 要嫁人？苏锦意看向苏锦彦，难不成原主已经跟人订亲了？ 千万不要哇！ 第4章 和族长谈判 “什么要嫁人了，彦哥儿，你姐姐还没订亲呢。”小苏氏柔声道，“别乱说，回头坏了你姐姐的名声。” “我娘说要把我姐姐嫁给我表哥的。”苏锦彦高高地抬起下颌，“我听见了的。” “彦哥儿，别胡说。”苏锦意警告地盯了苏锦彦一眼。 宁愿与狼共舞，也不能嫁表哥啊，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这也说你娘自己想的，武安侯是什么门第，能娶咱们家的姑娘？”吴氏一脸不屑地说，“便真有这事儿，只怕过去也就是当个妾，锦意，二婶可跟你说，这妾可不是好当的。” 苏锦意真心实意地“嗯”了一声，倒叫吴氏不禁露出喜色。 苏二爷已经让人去叫苏三老爷了，几个人又聊了几句苏大人和穆氏的生平，感慨了一番，苏三老爷苏三老爷终于带着自己的孙子苏锦致赶到了。 苏家这一辈男子是锦字辈，当初苏锦意出生的时候，苏大人和穆氏正你侬我侬，于是将她的名字里面也带了一个锦，据说苏家人还有些不满。 苏三老爷过来，所有的人都起身地礼，苏锦意和苏锦彦则跪着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这跪着真的挺辛苦的，难怪当初小燕子要缝“跪得容易”。 算了，就当是替原主跪的吧。 虽为长辈，但苏三老爷还是上了一炷香。 “三叔父，辛苦您了。”苏二爷客客气气地给苏三老爷端了一杯茶。 “辛苦倒是不辛苦，为了孩子嘛，以往苏崧对族里也颇有助益，总不能在他夫妻二人走了之后，不管他家的后人。”苏三老爷看着苏锦意姐弟一声叹息。 “大姑娘……”苏三老爷原本想问苏锦意的意见，但想到昨日之事，他转而看向苏锦彦，“小公子，你最喜欢谁？” “三爷爷，我喜欢姐姐。”苏锦彦抱紧苏锦意的胳膊。 “大姑娘，伯爷知道你不想离开自己家，但你年纪还小，如何能自立门户。”苏三老爷叹了口气，“还是选一家儿吧。” 这时，刘氏突然开口道：“三叔父，如果锦意姐弟舍不得离开家，我们也是可以搬过来照顾他们的。” 这意思就是，连苏家大房的宅子都要接手了。 苏锦意不禁看了刘氏一眼，刘氏莫名的心里一颤，这死丫头不会真的沾了她爹娘的鬼气儿吧，怎地瞟一眼就叫人心里冷嗖嗖的。 “这也是可以的。”苏三老爷应了一声，又问苏锦意，“大姑娘，你愿意谁来陪着你们姐弟？” “还是我们家来吧，我们家杏花可喜欢锦意了，往后姐俩正好，可以一块儿绣花呢。”刘氏笑眯眯地说。 “大哥大嫂没了，我们这一房就该立起来，怎么着也应该先轮到我们，否则我们不被人戳脊梁骨吗？”吴氏抹着泪，看着眼前的两个棺木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弟媳一定会善待他们，把他们养育成人。” 听吴氏这样说，刘氏都急了，这事儿还没定呢，怎地就起上誓了呢。 这时，苏锦意突然开口道：“二叔三叔家，我都不去。” 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的目光在在座的所有人脸上一扫而过，只见小苏氏眼睛一亮，甚至连苏三老爷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知道这些就够了，苏锦意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灵堂顿时一阵乱，但说得最多的便是，苏锦意身子骨太弱了，不能依着她的意思来了，必须要选定一家。 但再怎么着，也得等人醒过来。 只是苏锦意这一晕，直接晕到了幕色四合，临川各家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 就在这时，苏家大房的角门被打开，两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瘦小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拐了几个巷口，来到一户人家门口，个子略高的立即上前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妇人不耐烦的声音。 “七婶，是我，大房的大姑娘。”苏锦意立即上前回道。 里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有些蜡黄尖下巴的脸。 “老天爷，真的是大姑娘啊，快进来。”苏三老爷大儿媳将伞罩在了苏锦意的头上。 进了屋，苏三老爷一家正在吃饭，看到苏锦意很是吃惊。 “大姑娘，你怎地来了？”苏三老爷立即放下碗筷，起身走了过来。 “三爷爷，我有话想私下跟您说。”苏锦意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 “什么话，你是想明白要跟着谁啦？”苏三老爷有些急促地问。 “我想私下跟您说。”苏锦意重复了一句，但却发现苏三老爷家虽有独立的院子，但却很小，并没有可以避人的地方。 虽说苏家出了苏大人这么个人物，大家的日子要好过些，但跟苏家大房还是没法子比的，这也是苏三老爷对苏锦意客气的原因。 思忖了一下，苏三老爷把苏锦意带到了苏锦致的书房。 苏锦意四周瞧了一眼，唇角微弯，露出一抹笑意。 “大姑娘，有什么话你直说，三爷爷怎么着都会为你做主的。”没有其他人在，苏三老爷自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反正不用兑现。 “多谢三爷爷。”苏锦意朝苏三老爷行了一礼，才道，“三爷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着他们的。” “那你是有什么打算？”苏三老爷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三爷爷，我想去武安侯府。”苏锦意轻声道，却叫苏三老爷惊了一下。 “大姑娘，苏家有族人，你如何能去武安侯府？这叫旁人如何议论苏家。”苏三老爷摆了摆手，表示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三爷爷，我们回武安侯府对于苏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苏锦意拿起苏锦致写的字看了一下，“致哥哥是要打算下场了吧。” “大姑娘有话，不妨直说。”苏三老爷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把眼前的这个女娃娃当个孩子了。 “若我爹还在，自是会提携族中有才识的后生晚辈，只是现如今……”苏锦意咬了一下舌头，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三爷爷，人死如灯灭，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年岁已大，待到大舅父成了侯爷，您觉得苏家还能靠得上侯府吗？” 第5章 他会答应的 苏三老爷听了，心头微苦，在苏崧身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靠不上了。 “三爷爷，致哥哥便是考上了进士，若无人帮衬，一个寒门子弟，还不知道会落到哪个荒僻之地做个知县，何时才能熬出头？”苏锦意往苏三老爷的心中加了一重砝码。 “可你们便是进京又如何？你们两个都还是个孩子，难不成武安侯府会看在你们的份上，厚待致哥儿？”苏三老爷觉得这个也很是渺茫，毕竟穆氏已亡。 想到这儿，一直觉得穆氏的行为为家族增光添彩的苏三老爷，隐隐中对她有些怪罪，怎地不为儿孙着想。 “我和彦哥儿日日在侯府人眼前晃悠着，不也是提醒外祖父，还有苏家这门姻亲，再者说了……”苏锦意傲然一笑，“三爷爷，我和彦哥儿现在是小，但也是会长大的。” “大姑娘，你的意思是……”苏三老爷，不禁心里一动。 “三爷爷，我大着胆子说一句，若进了侯府，我和彦哥儿只怕便不会再回来了。”苏锦意说着便低下了头，故作羞涩。 看着苏锦意的发顶，苏三老爷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热切。 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却已显倾城之色，待她长大成人，这前程谁能说得准呢。 “大姑娘，你往后，还能想起苏家来？”苏三老爷微微躬身问道。 “三爷爷，我可是姓苏，苏家永远都是我的娘家。”苏锦意又在苏三老爷的心里加上了一个砝码。 “你怎么知道武安侯那边一定会接你过去？”苏三老爷问道。 “这个，我自有办法。”苏锦意一脸笃定地回。 其实苏锦意现在心里也没底，毕竟她还没见到武安侯府的人，可眼下要过的这一关是，不能让苏三老爷把自己和苏锦彦塞给那几户人家。 “那，把彦哥儿留下。”苏三老爷叹了口气，“彦哥儿若跟着去了，我这个族长，这个三爷爷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这时，苏锦意看到门边一抹青色一闪而过。 “三爷爷，您确定要留下彦哥儿吗？”苏锦意提高了音量。 “这是自然的。”苏三老爷不想老了老了，还留个不养族人遗孤的名声。 苏锦意倒不是有多想带着个拖油瓶，可想到苏锦彦那伤心欲绝的哭声，她就头痛。 “三爷爷，彦哥儿带给苏家的好处，会比我更大些。”苏锦意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突然喃喃道，“天好黑。” 苏三老爷正想叫苏锦意回去再想想，却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正是苏锦致。 “祖父，让彦弟和三妹妹一起进京吧。”苏锦致朝苏三老爷拱手道。 “这……”苏三老爷没想到长孙也为苏锦意说话。 自己精心培养的孙子，苏三老爷还是明白的，他从不无的放矢。 苏锦意见此，又加了一句： “三爷爷，我姐弟若能进京，临川这边的产业我会变卖一部分，另一部分恐怕要请苏三老爷帮着打理，至于收益，我打算五五分账，也不知您愿不愿意劳这个神。” 说是劳神，实则就是拿金钱来诱惑。 苏三老爷这回真的是大大的心动了，虽然走出去人家都要尊称自己一句“苏三老爷”，但其实家里的日子过得还是有些艰难。 “另外我家的宅子，恐怕也要请三爷爷一家子住过去帮着照看。”苏锦意这话刚一说完，苏三老爷面颊便狠狠地抽了一下。 苏三老爷很想立即应了，但一来为了脸面，二来也想听听苏锦致的说法，因此压抑着内心的激荡，笑着对苏锦意道：“你的这事儿三爷爷记着了，你让三爷爷再考虑一下如何？况且这事儿，也得听听你二叔三叔的意见。” “三爷爷，一个家族的兴旺与否，是看族长的，三爷爷定能流芳百世。”苏锦意朝苏三老爷行了一礼，“那侄孙女便先回去了。” 苏三老爷亲自将苏锦意送到了门外，又叮嘱她路上仔细着些，这才再次回到了书房。 “致儿，你为何同意她将彦哥儿带走？他们姐弟全都走了，怕是不会再记得苏家。”苏三老爷一声叹。 虽然如此，但苏三老爷心里主意已经定了，便是被人戳脊梁骨又如何，只要致儿的书读出来了，谁还能有话说。 “祖父，如锦意妹妹所言，他们走到天边儿也是苏家人。”苏锦致见苏三老爷在听，又道，“祖父，彦弟在武安侯府，是与侯府公子一起进学，无论如何都比在临川要好得多。若有出息，他也得回乡祭祖，您怕什么。” “那他若没什么出息呢？”苏三老爷问，毕竟才五岁的娃娃，也看不出什么来。 “若没什么出息，咱们家又有何损失？”苏锦致目光闪了闪，“不止没有损失，彦弟在京都结交的人脉，对于孙儿来讲，又何尝不是助益？” 苏锦致的话，说得苏三老爷连连点头。 “致儿，你出生的时候便有道士说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果然没说错，你的脑子比祖父灵光。”苏三老爷感慨道。 一方面觉得自己老了，另一方面又很是欣慰。 “祖父，彦弟还不知道，锦意妹妹孙儿瞧着，也非一般女子。”苏锦致想到苏锦意的一言一行，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再非同一般，也是个女子。”苏三老爷不以为然。 “祖父，女子有的时候也可以办大事。”苏锦致给苏三老爷倒了杯水，“不论如何，苏家人出色，总是好事，祖父身为族长，托举一二，若能光宗耀祖，也是您的功劳。” 苏锦致的这番话，说到了苏三老爷的心坎里，但还是说：“祖父更希望光宗耀祖的人是你。” 苏锦致立即站直了身子，朝苏三老爷行了一礼：“孙儿当竭尽全力，愿不辜负祖父。” “好，好好！”苏三老爷上前扶起苏锦致，“祖父就等着这一天。” 这会儿，苏锦意也已经回到了苏家。 “令月花朝，你们这些天如果闲下来，就收拾一下。”苏锦意躺在塌上懒洋洋地说。 “大姑娘，您是觉得苏三老爷会同意帮您？”令月倒觉得这事儿有些难。 “他会答应的。”苏锦意非常笃定地回。 第6章 好像变了一个人 令月和花朝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苏锦意。 “大姑娘，族长，真是个好心人。”花朝竟一脸郑重地说。 “好心人？”苏锦意笑了一下，“这世上好人不多，坏人其实也不多，大多是不好不坏的人。” “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令月怯怯地问。 “意思就是，族长不是什么好心人，但也不是坏人，只要条件足够就可以被打动。”苏锦意见令月缩了缩脖子，又道，“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令月想想也是，便是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但令月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大姑娘，那您许给族长银子啦？” 令月之前一直在书房外面的檐下守着，并没有进门。 但如果是给了族长银子，令月又有些心疼，大姑娘和小公子往后要银子的地儿多着呢。 只是作为丫鬟，令月又不好说太多。 “许该许的，我能许的，最终能达到目的就好。”苏锦意没肯定，也没否定。 苏三老爷家居住的环境局促，家里女人的衣裳都是打了补丁的，但却额外给苏锦致空出一间书房来，而且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并不少。 可见苏三老爷是举全家之力来培养苏锦致，因此苏锦意所提的条件几乎都和苏锦致有关，他不可能不心动。 “大姑娘，您若是去了侯府，据说大户人家光打赏都要不少银子呢。”令月小声提醒苏锦意。 “嗯，所以咱们便是进了京，也得买铺子做生意。”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倒不用，听说太太的嫁妆铺子大多在京都。”花朝想着大姑娘应该是伤心过度没想到这一点，她担心地是另外一点，“大姑娘，万一侯府来的不是主子，只是管事的该怎么办？” “若是如此，那咱们便自己进京投亲去，外祖父外祖母总不会不收留我和彦哥儿。”苏锦意说道。 啊？令月和花朝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自己去啊。 见两个小丫头脸色都有些发白，苏锦意赶紧道：“你们放心，我只是这样一说，武安侯府来的肯定是主子。” 穆氏可是嫡次女，她突然之间没了，武安侯府无论如何也会派个主子过来查问清楚，除非他们被抄家了。 想到这儿，苏锦意赶紧暗道：呸呸呸，这乌鸦嘴！ 苏锦意吃完晚膳，又带着苏锦彦去守了会儿灵，才再次回到雪霁堂。 给苏锦意打水洗漱的时候，令月突然说：“大姑娘，奴婢觉得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锦意身子微僵，但还是镇定地说：“那是自然，我死过一次等于再重生一次。” “大姑娘，这话可不能说的。”令月连连摆手，“不吉利的。” “可这也是事实啊。”苏锦意瞟了一眼令月和花朝，“我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儿，恐怕就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我爹娘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安生。” “大姑娘说得是，人善被人欺。”花朝上前一步道，“不管大姑娘怎么变，奴婢宁死也跟着大姑娘的。” “奴婢也是。”令月也跟着表忠心。 “跟着我只有好日子过，不必死。”苏锦意朝二人一笑，“快睡去吧，明儿的事估计不少。” 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个时候能看到苏锦意笑，令月和花朝二人的心里踏实不少。 苏锦意这一夜真的有点儿没睡着，她想起了现代爸妈这会儿不知道有多伤心，不禁泪水涌出眼眶，要是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就好了。 这一伤感，便是半宿没睡着。 到了下半夜，苏锦意才有了些许的睡意，但一个小身影却爬到床上来了。 苏锦意一惊，苏锦彦这小家伙要干什么？ “小公子，您会吵醒大姑娘的。”令月蹑手蹑脚地跟着进来，压低声音道。 “已经醒了。”苏锦意揉了揉太阳穴。 令月赶紧把灯点亮了。 “大姑娘，都是奴婢的不是。”令月想去抱苏锦彦，他却紧紧地搂着苏锦意。 “与你无关，这几日你和花朝都很辛苦。”苏锦意安抚完了令月，便低着头问苏锦彦，“怎么了呢？” “想和姐姐一起睡。”苏锦彦哽咽道。 苏锦意猜想小家伙估计做了恶梦，想想也才五岁呢，于是让令月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大姑娘，这，合适吗？”令月有些迟疑。 “他才五岁，七岁才不同席呢。”苏锦意让令月去拿就是了。 “姐，我想和你一个被窝。”苏锦彦瘪着嘴道。 “可是这样的话，姐姐和你都容易感冒，明日就没有力气和他们斗，我们就不能住 自己家了。”苏锦意哄着苏锦彦，“姐姐就在你身边，抱着你。” “什么是感冒？”苏锦彦突然关注到了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 “呃，就是，伤风的意思。”苏锦意轻吁了一口气，幸好是个孩子，看来以后说话还得注意些。 “姐姐，我明天还可以过来跟你一起睡吗？” “明天啊？明天如果你还是很害怕的话，就可以过来跟姐姐一起睡。” “我，我从来就没有害怕。” “哦，那你好厉害呀。” …… 陪着小家伙聊着聊着，便一起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用过早膳，苏锦意想去库房里看一下。 通过原主的记忆，苏锦意知道大房身家不少，苏大人是巡漕御史，这差使光养廉银一年就两万两，而穆氏是侯府嫡次女，陪嫁不少，铺子里的收益似乎也挺好的。 穆氏的陪嫁铺子应该大多在京都，不过按苏三老爷听说自己将临川的铺子交给他打理，乐成那样，应该这边也有，且收益不错。 不管怎样，先得知道自己手头有多少。 马斯洛关于人类生存需求的五个层次，第一层就是生理的需求，活命是最重要的。 苏锦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天竟要考虑到活命的问题，在现代她可是有房有车一族。 “大姑娘别担心，古嬷嬷看着库房，断出不了事的。”令月以为苏锦意担心库房出事。 第7章 杜姨娘的异想天开 “嗯，我就是过去瞧一瞧，那些都是娘的东西。” 苏锦意露出一脸忧伤，然后便在脑子里开始翻找，。 古嬷嬷是穆氏的贴身嬷嬷，穆氏离世后，她除了去灵堂敬香守灵，便待在正院寸步不离。 似乎，原主碰棺了，古嬷嬷都没过来看一眼。 作为穆氏的贴身嬷嬷，这行为不应该啊。 雪霁堂离正院不远，只是这里花草还修剪得很是齐整，但却有着一份格外的冷清，地上还有些落叶没有清扫，连令月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到了库房，便见古嬷嬷正在廊下发呆。 “古嬷嬷，大姑娘过来了。”令月喊了一声，古嬷嬷蓦地一震。 “见过大姑娘。”古嬷嬷走到苏锦意面前行了一礼，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 苏锦意深深地看了古嬷嬷一眼，点头道：“古嬷嬷，我来库房看一眼。” 古嬷嬷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打开了库房的门。 苏锦意进门的时候，停在了古嬷嬷面前：“古嬷嬷，我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一时之间没法子。” 听了这话，古嬷嬷终于抬起头来：“那现在，大姑娘是想到法子了？” 苏锦意看向古嬷嬷：“想没想到法子，都得带着彦哥儿把日子过下去，您说是吗？”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古嬷嬷瞬间泪眼朦胧：“是，大姑娘说得是。” 令月看到这一幕，有点懵，这是怎么了呢？ 原本之前令月还觉得古嬷嬷心冷，这会儿又觉得似乎不是。 这边苏锦意进了库房，就觉得脚有些挪不动了。 别的不说，单就摆在架子上的那些器物，都让她眼球巨震。 这些古董器皿虽称不上价值连城，但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有这个认知，也多亏了原主的记忆。 苏锦意发现，穆氏虽然貌似有些恋爱脑，但对子女的教养并没有松懈，便是在苏大人纳妾进门的那段时间，穆氏对原主的教养也是如常进行。 至少在原主的记忆里，穆氏并没有因此要死要活的。 那穆氏为什么要殉情？苏锦意发现这中间的逻辑有些说不通。 看完了瓷器，古嬷嬷又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樟木箱子，这里面都是布匹和画卷。 “大姑娘，这些太太铺子和田庄的账簿，她临走前让我交给您的。”古嬷嬷从其中的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摞账簿双手奉上。 苏锦意接过账簿，点头道：“好，我拿回去看。” 古嬷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这些以后就都是大姑娘管着了，只是管事们……事后恐怕也得见一见。” 事后，指的自然是苏大人和穆氏下葬。 苏锦意点点头，看向古嬷嬷：“这库房找个得用的人看着吧，您收拾一下，往后跟着我留在雪霁堂吧。”苏锦意又道。 “这……雪霁堂有丰嬷嬷在，奴婢过去怕是不妥。”古嬷嬷说道。 “丰嬷嬷家里事多，便让她家去吧。”苏锦意说着环视了一圈库房，这些宝贝可得守住了。 古嬷嬷和丰嬷嬷其实原本都是穆氏的贴身丫鬟，只是古嬷嬷自梳不嫁，而丰嬷嬷嫁在了临川。 有家的人自然事情便多些，但苏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都不在，那便不能用。 因此古嬷嬷听到苏锦意这样说，也没有为丰嬷嬷求情。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二爷和三爷派了人来，说他们都在灵堂，问您怎地不在。” “古嬷嬷，我先过去了，苏家只要有我和彦哥儿在，就不会倒。”苏锦意盯着古嬷嬷道。 “是，奴婢一定替大姑娘守着后宅。”古嬷嬷朝苏锦意深深地行了一礼。 “好，那我先去了。”苏锦意转身便离开了正院。 “大姑娘，奴婢瞧见古嬷嬷那样儿，还以为她也跟丰嬷嬷一样呢。”令月说着便松了一口气，府里还是得有个老成的人看着才好。 “不会！”苏锦意只回了两个字。 作为心理师，古嬷嬷的想法苏锦意很清楚，她只是对原主失望了而已。 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扶也罢。 这些苏锦意不好对令月详说，自己好歹也占了原主的身体，倒也没必要在她的丫鬟面前说她的不是。 “大姑娘，杜姨娘。”令月小声提醒苏锦意。 这是来截自己的？苏锦意顿住了脚步，果然杜姨娘匆匆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大姑娘，前边儿他们都到了，您可有什么打算？”杜姨娘急急地问。 “杜姨娘，您僭越了。”令月拦在了苏锦意前面。 “令月姑娘，我就问问，这个家现在也没个主心骨……”杜姨娘说着开始抹泪，“老爷太太啊，你们不如把媚娘带了一块儿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个归去。” 苏锦意别过脸去，死都不带你，带你去继续恶心人吗？ 嗯？穆氏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殉情的吧？她断定杜姨娘不会跟着一块儿死，所以到最后，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守着苏大人？ 想到这儿，苏锦意不由得了个寒颤，应该不至于此。 “那依姨娘的意思呢？”苏锦意看向杜姨娘。 “依我的意思……”杜姨娘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大小姐，这苏家那几个都是属狼的，不如我带着您和兰姐儿、彦哥儿一起回沛县吧。” 杜姨娘的声音很诚恳，但手上的帕子却被她拧成了一团。 只是跟着她回沛县？这也说得出口。 “姨娘，帕子都快碎了。”苏锦意瞟了一眼杜姨娘的手，红宝石的戒面，晶莹剔透。 “啊？不碍的，回头换一块就好了。”杜姨娘赶紧松开了手，心里却有些不满，怎地这个时候还提什么帕子，“大姑娘，你觉得如何？沛县可是个好地方。” 沛县是不是好地方苏锦意不知道，但它是杜姨娘的老家。 “杜姨娘，我们大姑娘和小公子如何能跟着您去沛县。”令月都觉得这想法不可思议。 “如何不能？你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了。”杜姨娘冲着令月可没那么好的脾气，斥责完令月又看向苏锦意，“大姑娘，这也是权宜之计，咱们回了沛县，一块儿好好地把彦哥儿扶养长大了，往后说不定就住在京都了呢。” 第8章 苏三老爷是只老狐狸 这饼画得够大，但不香！ “杜姨娘，您觉得苏家人愿意？”苏锦意看向杜姨娘，不知道她这脑回路是怎么走的。 “这是我们大房的事，和其他人有什么相干，他们在我们大房捞的好处还少吗。”杜姨娘见苏锦意似有意动，赶紧道，“咱们才是一家人不是。” 听见这话，苏锦意还没表示，令月的脸却又寒了几分。 “大姑娘……”令月刚一开口，便被苏锦意打断，“杜姨娘，要不你跟我去前面儿，把你这想法跟二叔三叔他们说说？” “大姑娘，我只是个妾，如何能说这样的话。”杜姨娘一脸地为难。 “杜姨娘，您都不敢说，我说跟你走，你觉得可行？”苏锦意看向杜姨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大姑娘，他们不让，咱们就带着银子和细软偷偷地走，你觉得如何？”杜姨娘小声道。 “不如何，我刚去我娘的库房里看了，好东西多着呢，但要带走都得光明正大的带才行。”苏锦意叹了口气，“守着苏家过日子不好么，去什么沛县。” “可，二爷和三爷定不会同意咱们单独过日子的。”杜姨娘一脸地为难，她当然也愿意长长久久地在这儿住着。 “我爹过世后自然是二叔当家，姨娘您只要说服二叔就可以了。”苏锦意出主意道。 “二爷如何会听我的呢。”杜姨娘拧紧了帕子。 “我相信会的，杜姨娘一向是个聪明人。”苏锦意朝杜姨娘笑了笑。 杜姨娘不禁怔住了，直到苏锦意的身影不见了，她才回过神来。 “大姑娘居然朝我笑了。”杜姨娘喃喃道。 “姨娘，老爷和太太都没了，这个家里自然是您当家做主，大姑娘也得捧着您呢。”丫鬟红绡在一旁一脸讨好地说。 “是吗？”杜姨娘勾唇一笑，“这事儿得好好地合计合计。” 回到自己的云烟居，苏云兰便迎了上来：“娘，事情没成吧？” 杜姨娘坐到了罗汉床上：“她倒没有特别地不乐意，只是说二爷三爷会不同意。” 苏云兰坐到杜姨娘身边，皱眉道：“娘，您就别瞎想了，苏锦意怎么可能跟着您去沛县。” “是不会……”杜姨娘看了苏云兰一眼，“要不我们也别回去了，沛县哪儿有苏家好。” “是您自己说要回沛县的，不过苏家我们只怕也呆不久。”苏云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姓了苏，难不成又要改回去姓马。 “你放心，娘来想办法。”杜姨娘见女儿眉头皱了起来，不由得很是心疼，“都怪娘命不好，还以为能带着你跟着那死鬼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可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苏云兰比杜姨娘要冷静许多。 “那你说怎么办？”杜姨娘抹了抹泪。 “您那些体己银子怕是要拿出来了，咱们在外面先买个宅子住下，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苏云兰说道。 “什么？兰儿，便是要出去，也得给我们分家银子，不能就这么走了。”杜姨娘恨恨地说，“我好歹也伺候了那死鬼几年。” “娘，您并没有给苏家留下生下一子半女，我也不是苏家血脉，他们怎么会给银子您呢。”苏云兰摇了摇头。 “那死鬼死得太早了，否则……”杜姨娘摸了摸肚子，她连孕妇都找好了，只等着苏大人回来说自己怀孕了，可偏偏等来的是他的死讯。 “其实娘，您若真的想要多分些银子，也不是不可以。”苏云兰朝杜姨娘笑了一下。 杜姨娘一愣。 这边苏锦意一到灵堂，便被惊住了，今天来的人可真多，连二房三房的小辈都到了。 虽说他们本就该到，但苏锦意穿过来看到的，也只是有客来的时候，吴氏和刘氏会带着他们露露面。 “三叔怎么病了？” “说是昨天夜里起的急病，早上就起不来了。” “那锦意姐弟的事怎么办？” “再等几日吧，也不碍事。” 苏锦意听了这些对话，便知道苏三老爷是只老狐狸，他这是在拖时间，估计是要看武安侯府的态度。 苏锦意说得再好听，她也只是个孩子，万一武安侯府不带她回去，苏三老爷又何必为了她得罪苏二爷苏三爷。 虽说苏三老爷那一房是正枝，可这些年，苏大人这一房可是更兴旺一些，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但苏锦意眉目还是舒展了许多，对于她来说，能拖延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见苏锦意过来了，苏二爷和苏三爷立即打住了话头。 “锦意，你怎么才过来？”吴氏本能地就出言埋怨。 “二嫂，锦意身子弱，晚点儿又怎么了？难不成大哥大嫂会怪他不成。”刘氏却上前拉住了苏锦意的手。 “嗯，昨天夜里又梦见了爹和娘，二婶莫怪。”苏锦意看着吴氏弱弱地说了一句。 这话一说出来，刘氏身子一抖，赶紧放开了苏锦意的手，怪不得这么凉呢。 吴氏的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不禁瞟了一眼苏大人和穆氏的棺木，正巧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吓得她连后退。 吴氏和刘氏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连小苏氏也只低着头在一旁烧纸。 倒是跟着吴氏和刘氏过来的苏玉芝和苏玉芳蹭到了苏锦意身边，纷纷表示善意。 “大姐，要不你带着彦哥儿到我家住几日吧，让我娘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苏玉芝小声说道。 “玉芝，我爹娘都过世了，我能吃得下什么好东西。”苏锦意扔了一几纸黄裱纸，火突然跃起来，差点儿燎了苏玉芝的刘海。 苏玉芝吓得差点摔了一跤。 “就是，大姐现在能吃得下什么呀。”苏玉芳挨着苏锦意道，“大姐，要不我住过来陪陪你？” “真的吗？”苏锦意看着苏玉芳。 “当然是真的啊，大姐你要是愿意，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衣裳。”苏玉芳一脸兴奋地说。 “嗯，也好！”苏锦意点了点头，苏玉芝急了，正要开口，却听到她又道，“我夜里总是梦到我爹娘，想来是他们担心我，你陪着我，他们应该安心些。” “啊？”苏玉芳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第9章 二婶，夜里早些歇着吧 苏玉芝摁了摁胸口，得亏自己方才及时住了嘴。 “是啊三妹妹，由你陪着大姐，我们都放心了。”苏玉芝幸灾乐祸地说。 “啊……这……”苏玉芳哪敢，情急之中竟扶着脑袋道，“大姐，我……我头晕……” 这拙劣的演技，苏玉芝看得都直翻白眼。 可苏锦意却指着苏玉芳的太阳穴道：“是这里晕吗？是不是还有点头疼？” 苏玉芳原本只是装的，只是被苏锦意这么一说，竟真的觉得她指的地方确实有些痛，不由得点了点头。 苏锦意看着苏玉芳，然后一声叹：“你呀……唉，你那点小心思都瞒得过我爹娘？去烧烧纸吧，什么时候不痛了就停。” 苏锦意的这一出让大家都惊呆了，整个灵堂顿时鸦雀无声。 “快，快去给大伯父大伯母烧纸。”刘氏把苏玉芳扯到了苏大人和穆氏的灵位前，慌慌张张地递了一叠黄裱纸给她。 这纸一烧，便烧到了中午，直到苏玉芳饿得快要晕倒，消解了对头痛的恐惧，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头痛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经过这件事情，几乎没人敢靠近苏锦意了，生怕被苏大人和穆氏找上。 这事儿让苏家人心里都有些毛乎乎的，于是苏家兄弟俩商量能不能让苏大人和穆氏夫妇提前下葬。 “二叔，这如何能行，武安侯府的人还没到呢。”苏锦意怯怯地说。 “锦意，京都距离临安千里之遥，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如何能等得？还是让你爹娘入土为安吧。”苏二爷皱着眉道。 “二叔，我就怕我爹娘不能安，又会惹出别的事来。”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还深深地看了苏二爷一眼。 这一眼看得苏二爷心里有些突突，但还是说：“锦意，你爹娘都是懂道理的人，这……” “二叔，我想跟二婶说句话。”苏锦意打断苏二爷的话。 苏二爷赶紧让人把吴氏叫了过来，但苏锦意只跟吴氏说了一句话：二婶，夜里早些歇着吧。 “什，什么意思啊？”吴氏眼睛都瞪直了。 “二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这一句。”苏锦意一脸抱歉地看着吴氏。 那一夜，苏家二房正房的灯一直亮着。 第二天苏二爷和吴氏夫妇俩的眼圈都是黑的，过了许久，吴氏才告诉别人，那天夜里他们家的窗子总是有些莫名的响声。 苏锦意听了只是一笑，春天的江南斜风细雨，这古代的门窗有点响声多正常的事，但心里有鬼的人，听到耳朵里便处处是鬼。 没人再提给苏大人夫妻俩下葬的事，至于苏锦意姐弟俩的安置，因为苏三老爷的病，也耽误了下来。 但苏锦意姐弟俩落脚的地方，也只能是苏家二房或三房，因此这事情一日没定，一日就是竞争对手，二房和三房不论是这兄弟俩，还是那妯娌，看对方总有些不对劲。 直到一个午后，苏家二房的次子苏锦良和苏家三房的长子苏锦均打起来了。 只是这打的不是地方，是在苏大人和穆氏的灵前，因此苏锦意也赶了过去。 “是怎么打起来的？”苏锦意一边走一边问令月。 “也不知是怎么起的头，吵起来的时候，二公子说三房就是图咱们大房的钱财，三公子说二房不安好心。”令月说着自己心里都来了气，“都是一回事。” 苏锦意赶到的时候，苏家二房和三房其他人还没来。 “怎么回事？”苏锦意黑着脸看着苏锦良和苏锦均。 “大姐。”两人焉头耷脑地给苏锦意打了个招呼。 “为什么打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苏锦意继续黑脸。 “大姐，他说我是假意祭拜大伯的，他才是。”苏锦良指着苏锦均，“他们家想要接您和四弟过去，就是想着要独吞大房的财物。” “你们家才是呢。”苏锦均瞪着苏锦良，“你们家才不是好东西。” “那你们自己呢？”苏锦意问了一句，“你们不想吗？” 这话问得两个小家伙都愣住了，他们今年也不过十岁，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要。”苏锦良很快就拍着胸脯道，“我想要银子自己挣。” “我也不要。”苏锦均也仰着脖子说，“我以后是要当大官的，我可不干夺人钱财的事儿。” 令月暗地里撇了撇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会儿说得好听，回头长大了一个样儿。 可苏锦意却道：“那就是一场误会，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苏锦良和苏锦均对视了一眼，再次低下了头。 “既然都动了手，彼此道个歉！”苏锦意道，可两人半晌不动手，只得又说，“怎么了，我这个大姐说话没用？” 苏锦良和苏锦均都缩了缩脖子，平时没觉得大姐有这么厉害呀。 苏锦均率先朝苏锦良鞠了一躬：“二哥，小弟错了。” 苏锦良也赶紧回了一礼：“三弟，二哥我也没做好榜样。” “知道错了，就都是好孩子。”苏锦意看着二人，“你们俩说得没错，自己挣来的银子用得才踏实，都记着今日的话，以后互相监督，互相提醒，人生就这一世，路别走歪了。” 对于孩子，苏锦意总是抱着一份善意，只是她也没想到这简单的几句话，竟让二人记了一辈子。 等到苏家二房三房赶到的时候，兄弟俩已经和和气气地跪在灵前烧纸了。 但这时，苏锦意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发黑如鸦，身着一袭暗蓝色劲装，虽然瞧着年纪也不大，但同色绣祥云图案的腰封却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身，整个人站在那里，尤如修竹。 这样貌，便是在整容成风的现代，也是出类拔萃的。 不过，真是可惜了。 这少年虽衣着简单，但气质斐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这会儿过来，也只有武安侯府的人了。 从年龄上来看，应该是原主的表哥。 只是原主虽不在临川出生，但她很小就随着父母回来了，因此对武安侯府的人都没什么印象。 正想着是不是过去打招呼，苏二爷却已经过去了。 “请问贵客可是武安侯府的公子？”苏二爷十分恭敬，但却无丝毫紧张。 “不是。”那少年回。 第10章 雪霁堂热闹了 不是？苏锦意和苏二爷都愣住了。 这时，那少年身边的随从上前冲着苏二爷拱手道：“我家主子乃京都定北侯府的世子，路遇武安侯府穆三爷，穆三爷来临川途中病了一场，因此托我家主子带几句话来。” 定北侯府？苏锦意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这侯府的名字听着倒是挺厉害的样子。 苏二爷却是一惊，他虽在临川，但年节吃酒时也听苏大人讲过一些京都的事儿，这定北侯裴家可是跟着高祖靠军功起家的。 当时，苏大人还特意提到了这位裴世子，说定北侯夫妻恩爱，发妻生长女亡故后便没有再娶，于是打算从二房过继一个过来，也算是给独女一个依靠。 此时裴家二房已有三男一女，养得好好的孩子二夫人舍不得过继，正巧她那会儿怀孕了，于是便说看天意，若是个公子便过继到大房，若是姑娘……那只能是二房长子继承爵位。 定北侯没办法，只能应了。 裴二夫人怀孕时肚大如斗，十月落草果然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定北侯大喜过望，当即取名裴祈安，满月后便请封了世子。 因此京都人都道，满大梁，命最好的便是定北侯府的裴世子。 明明是排行第四，居然成了世子，因此这裴世子走到大街上，都有人拜他来祈福。 这样的一个人，苏二爷哪敢得罪，他堆起一脸笑，将腰弯到了底，冲着那少年道：“原来是裴世子，不知穆三爷带了什么话，小的洗耳恭听。” 少年没吭声，随从却瞟了苏二爷一眼，看向苏锦意：“穆三爷带的话是给苏大姑娘的，不知那位可是。” 苏二爷不禁有些尴尬，转身便对苏锦意道：“锦意过来，拜见裴世子。” 苏锦意刚走过去，那随从又道：“请这位老爷离远一些。” 话说得客气，却是丝毫脸面都没给苏二爷。 在裴祈安面前，苏二爷一点情绪都不敢有，只恨自己离得不够远。 至于脸面，在这样的贵人面前不要也罢，人家能跟你说几个字就是给你脸了。 从苏二爷的言行，苏锦意可以看出，这定北侯在朝中的势力恐怕不是武安侯可以比的。 “见过裴世子。”苏锦意学着古代女子的模样，朝少年行了一礼之后，便继续低着头。 “穆三爷说，他很快就会赶过来，希望在他赶到之前，不要将苏夫人下葬。”裴祈安说着便朝灵堂那边去了。 死者为大，既然来了，总得敬个香。 苏锦意回头瞟了一眼裴祈安的背影，都不瞧自己一眼？ 呵，少年！ 敬完香，裴祈安连杯茶都没喝一口，便离开了苏家。 “这裴世子的架子好大啊。”令月吐了吐舌头，“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呢。” “裴世子长得真好看，比戏台子上的书生都好看。”花朝红着脸道。 苏锦意不禁抚额，这裴世子要是知道自己被比作戏台子上的书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通过这件事情，苏锦意再一次认识到了出身是王道，这裴世子年纪不大，但他说了一句话，苏家人再也不敢说什么了，甚至还买了些冰摆在灵堂，以免天气变热会腐败。 倒是苏三老爷不可能总这么病着，因此他一露面，便被苏二爷和苏三爷抓着不放。 苏三老爷被逼得厉害了，只能说：“端看你们哪个能说服大姑娘，大姑娘应了，我这里无有不应的。” “三叔！”苏三爷见苏三老爷这样推托，不由得急了，“大姑娘还是个孩子，如何能听她的？她若不应，这事儿就一直这么放着不成？” “自然不能这么放着，总得缓一缓，要不然大姑娘又寻死可如何是好？”苏三老爷冲着两人摆了摆手，“要不再等一等，要么你们自己去说服大姑娘。” 说完，苏三老爷便转身离开了。 苏三爷急得直跺脚：“哪有这样儿的，我还给他家里拎了两挂肉呢。” 苏二爷没说话，目光却凝了凝，如若等到武安侯到了，不知又会起怎样的风波。 苏三老爷将事情推了，苏锦意这边又热闹了起来，二房三房的人整天往雪霁堂跑，她也不能总拿死人说事儿，说多了也影响自己的名声。 这古代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败坏的好。 只是吴氏和刘氏也就罢了，小苏氏和杜姨娘居然也上场了。 小苏氏很明显是站在三房那边说话的：“意儿，你三叔是个直性子，三婶也没什么脑子，你给他们一点儿甜头，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一点甜头？”苏锦意看向小苏氏，“那大头呢？二姑母可能想个法子，帮我和彦哥儿护住？” “你要是相信二姑母的话，二姑母一定帮你看好。”小苏氏目光热切地看着苏锦意。 “不信！”苏锦意笑着回了两个字。 小苏氏：……她就不明白了，苏锦意是怎么笑盈盈地说出这两个字的，她还有没有把自己当姑母。 而杜姨娘则是完全站在苏家二房那边：“大姑娘，要我说不如让二房住进来，咱们家还是咱们家，有你二叔一家子住着，别人也不敢乱打咱们的主意，你说呢？” “姨娘真是这样想的？”苏锦意盯着杜姨娘。 如果杜姨娘真的相信苏家二房住进来只是为了保护苏锦意姐弟，那她就是蠢。 但，杜姨娘不可能这么蠢。 “杜姨娘，你说我二叔若是住进来，他会不会纳妾？”苏锦意突然问，“别手头有了点儿银子，便整得我们家乌烟瘴气的。” “不会的，纳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杜姨娘目光有些躲闪。 “也是，我二叔只是个白丁，他若纳妾，就违律了。”苏锦意说着便不再搭理杜姨娘，转身去了灵堂。 杜姨娘看着苏锦意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是啊，白丁可是不能纳妾的。 但自己给苏大人做妾也就罢了，还要给苏二爷做妾？凭什么！ 就令月和花朝都在抱怨雪霁堂的茶叶量消耗太快的时候，穆三爷终于到了临川。 同时到的，还有苏家大姑太太大苏氏，以及她的儿子，原主的表哥林空山。 第11章 并非真心 大苏氏看上去是个严肃的人，嘴唇两边的法令纹犹如刀刻。 但大苏氏身旁跟着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倒是尤如青竹，雅致盈人。 跨进灵堂的那一刻，大苏氏终于绷不住泪如雨下，大家赶紧上前劝解。 大苏氏在众人的劝解下好些了，于是上前祭拜，苏锦意和苏锦彦赶紧回礼。 祭拜完毕，众人也跟着唏嘘，说着已经感慨了千百倍的话，声音动作神态都到位，唯独眼睛木然了些。 哭得差不多了，大苏氏拉过少年道：“空山啊，快过来见过舅父舅母们。” 林空山一一见礼，又收获了许多赞誉。 “行了，在他大舅父大舅母灵前，这么夸他可受不住。”大苏氏说着便走到苏锦意姐弟面前，方才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这两个狠心的，扔下孩子就这么走了。” 这话苏锦意表示深深地认同，苏大人也就罢了，他前程大好，估计也不想，但穆氏这做法……算了，死者为大。 “大姐，倒真是可怜了这两个孩子。”吴氏适时地在一旁陪着大苏氏抹泪。 “可不嘛，这俩孩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刘氏长长地一声叹。 “这还用说，自然是跟着我们一起过的。”吴氏上前扶起大苏氏，“大姐您放心，我们一定拿锦意锦彦当自家孩子一般看待，我们家孩子吃肉，决不叫他们喝汤。” “什么当自家孩子，那就是自家孩子。”刘氏走到大苏氏另一边，“大姐，侄子侄女也是子女，都一家子的骨肉，您说是吧？” 这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大苏氏，倒把林空山挤到了后面，她们倒丝毫不觉得。 林空山无奈地后退了两步，却瞟见了苏锦意，只见她低着头在烧纸，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这个念头叫林空山心里愧疚不已，又朝苏崧夫妇的灵位拜了拜。 这边吴氏被刘氏暗戳戳地挤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却被她翻了个白眼。 大苏氏哪里听不出来这两个弟媳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奇怪，他们还没把这事儿定下来？ 在大苏氏看来，苏锦意姐弟肯定是不可能自己守着这么大的宅子过日子的，她嫁得远，离临川有几百里的路程，从接到信儿，再赶过来，也要几日的功夫，她原以为这事儿早就定了。 眼瞧着二房和三房都很急，可事情却没定，大苏氏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缘故，因此也就没吭声。 私底下，大苏氏把苏锦意和苏锦彦叫到身边，温言道：“意儿彦儿，你们二叔三叔家，你们觉得哪家更好，更愿意去谁家？” 苏锦意目光闪了闪，大苏氏问的是去谁家，意思就是，她也认为自己和苏锦彦应该跟着二房或三房过日子。 “大姑母，我跟着姐姐。”苏锦彦往苏锦意身边一站，牵住了她的手。 这小孩儿……苏锦意心内微叹，但察觉到掌心的暖意，还是轻轻地握住了。 看到姐弟俩相依在一起，大苏氏眼眶又开始发热。 “大姑母，我，我也不知道……”苏锦意低下了头。 “那平日里，你觉得谁家对你好些？”大苏氏又问。 “都不好。”苏锦彦抬起头来看着大苏氏抢着道。 “为什么呀？”大苏氏愣了一下，脸色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 所谓童言无忌，童言也是最真实的，苏锦意见大苏氏微微挺直的颈脖，以及抿紧的唇角，便知道她是真心的感到不悦。 “我不喜欢吃点心，二婶总是拿点心过来，我喜欢吃东街的烤鸡，她从来都不买。”苏锦彦皱着眉道。 大苏氏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禁有些失笑。 “那三婶呢？”大苏氏展眉问道。 “三婶？哼，她总是说买烤鸡我吃，一次都没买。”苏锦彦撇了撇嘴。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母亲不是经常给你买么？”苏锦意故作无奈地看着苏锦彦。 “还说呢，每次吃三婶都带着三哥过来。”苏锦彦想想就气恼，“狗鼻子。” 大苏氏方才还舒展开的眉眼，这会儿又凝了回去。 烤鸡不值什么，苏锦彦说的也是孩子话，可越因为这个，越能看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吴氏和刘氏对这两个孩子并非真心。 唉，终究不是自己生的……大苏氏忍不住将苏锦意姐弟揽进了怀里，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回到苏家为自己准备的院子，大苏氏不由得摁了摁太阳穴。 “母亲辛苦了。”林空山奉上一杯从家里带过来的茶叶。 “若是能让你大舅父舅母复生，娘就是再辛苦一百倍都愿意。”大苏氏摇了摇头，“好好地，怎么就这样了呢。” “母亲……”林空山想说节哀顺变，又觉得不妥，只好转移大苏氏的注意里，“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置锦意表妹和锦彦表弟，这事儿恐怕得您拿个主意。” “可不，只是……”大苏氏欲言又止。 哪怕在儿子面前，要说娘家兄弟的坏话，大苏氏也不大愿意。 但林空山却直言道：“儿子瞧着，二舅父和三舅父未必真的想抚养意表妹和彦表弟。” “这世道坏人不多，但好人又有几个？谁愿意去养别家的孩子。”大苏氏终于没忍住了，“可眼下也只能如此，除了他们，那还能找到别家更好的？再好，又能过自家爹娘？” 至少老二老三若对这姐弟俩不好，自己还可以过来替他们撑撑腰。 “要不，我们接回安东？”林空山试探着说了一句。 “这……”大苏氏心里一动，但片刻便摇头道，“不成，他们不会同意的。” 苏锦意这对姐弟不止是两个人，还有苏家大房的财物。 自己虽是他们的长姐，但终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苏家并不是没有男丁。 “可……”林山空欲言又止，最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是脑海中浮现苏锦意娇弱的模样，林山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大苏氏身边的贴身嬷嬷进来轻声道：“太太，武安侯府穆家来人了，听前院的小子说，来的是穆三爷。” 第12章 有些事情也要办了 穆三爷？那应该是穆氏的亲哥哥，也是武安侯和侯夫人嫡出。 看来武安侯对穆氏这个女儿，还是足够重视的。 苏锦意看着眼前这个正凝神点香的中年男子，回想起脑海里原主对武安侯府的那点儿记忆。 武安侯府原是以武兴家，只是传着传着便开始从文了，只是文脉这一块儿，穆家似乎也没有，便想法子往宫里送女儿。 现在宫里的慧妃，便是武安侯嫡亲的女儿，似乎下一代也有女儿在东宫。 原主当时只是听到穆氏说了那么一嘴儿，记得并不是很真切。 不过看这穆三爷的样貌，再结合穆氏的长相，苏锦意也可以想像穆家其他人，难怪家里两代两个女儿都送进了宫里。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日薄西山的侯府。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唬一唬苏家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穆三爷到底是个男人，不像大苏氏那般泪盈于睫，他呆站了一会儿，方转过身来看向苏锦意和苏锦彦。 “你们怕是不识得我，我是你们三舅父。”穆三爷堂堂男子，见到这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心里也不由得酸楚了起来。 苏锦彦正要开口说确实没见过，却被苏锦意捏了一下手。 “原来是三舅父，难怪外甥女只觉得亲切，三舅父和娘亲好像。”苏锦意说到这里，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硬是逼出了两行热泪。 见苏锦意提到二妹，穆三爷不禁想起年少时，兄妹间的那些玩闹趣事，心里更是难受。 “唉，你们的娘她……”穆三爷抱了抱苏锦彦，又轻轻拍了拍苏锦意的发髻，“放心，你们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有三舅父在，有武安侯府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穆三爷这话原本只是安慰两个孩子的话，但苏二爷和苏三爷却是身子一僵，不自觉地认为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就在穆三爷想放下苏锦彦的时候，却被他轻轻地攀住了脖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穆三爷和自家的孩子，都没有这样亲密过。 就在穆三爷有些无措的时候，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彦哥儿快下来，三舅父一路奔波，别累着他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再看小姑娘身上的孝衣，穆三爷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钉了钉了一下似的。 这么懂事的孩子，竟然失爹少娘的，往后这日子……穆三爷打算自己在临安的这段时间，一定要给苏家人留下深刻的记忆，让他们有个清醒的认识。 苏锦彦乖乖地听话，从穆三爷的身上下来后，然后和苏锦意重新跪在了一起。 “三爷，您一路辛苦了，我兄弟二人给您在春风楼订了一桌席面接风洗尘，您……”苏二爷的话刚说这儿，剩下的便被穆三爷冰冷的眼神硬是冻在了喉咙里。 “席面？你们如何能在这灵堂上，说给我订了一桌席面的事？”穆三爷对于苏家兄弟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武安侯府虽然大不如前，但好歹是侯府，穆三爷在人精堆里打滚的，哪里看不出来这苏家兄弟对他妹子留下的两个孩子，并无亲情可言。 否则，哪里说得出来订席面这件事情。 虽说自己用不着为妹妹妹夫守孝而食素，可也不至于在灵堂上谈及这些。 心里没有，才会如此脱口而出。 苏锦意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里微微有了些打算。 或许是因为穆三爷到了，因此又有一些过来祭拜的，其中有些人是第二次过来。 直到天黑了，苏锦意才带着苏锦彦回到霁雪堂。 见苏锦彦已经趴在嬷嬷身上睡着了，苏锦意便干脆让人把他塞进了被窝里。 “令月，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泡个澡。”苏锦意瘫在榻上轻声道。 “姑娘，您的病才刚好，这天儿还冷着呢。”令月有些为难。 “我只是头被撞了一下，身子无事。”苏锦意晃了一下令月的胳膊，“好令月，快去吧，泡个澡解乏。” 令月见苏锦意一脸的疲惫，只能让人打了热水来，一切准备妥了，才喊她去浴室。 泡澡的时候，令月坚持要伺候她，苏锦意也就答应了，这种事情总是要适应的。 “姑娘，您今日为何不直接跟大姑太太说，你去武安侯府的打算呢？”令月一边给苏锦意搓澡，一边小声问道。 在令月看来，大姑太太是真心实意待自家姑娘和小公子的，如果由她去说岂不是两全齐美。 “大姑母虽好，终究是姓苏的，她未必愿意我去武安侯府。”苏锦意靠在浴桶边上，懒洋洋地说，“况且，我也得先知道武安侯府愿不愿意接纳我和彦哥儿。” 其实不是武安侯府愿不愿意接纳，而是苏锦意一定要让穆三爷接纳。 在这临川，穆三爷代表的就是武安侯府，他若愿意带自己和彦哥儿进京，按理，武安侯不会不愿意接纳自己的外孙女和外孙。 更何况，苏锦意也没打算在武安侯府白吃白住，她只是想在这制度严苛的封建社会，暂时寻个依靠罢了。 要想让穆三爷主动提出这事儿，还得费些功夫。苏锦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苏锦意泡好澡之后，吃了点东西正想上床歇息，花朝进来说：“姑娘，二太太过来了，说怕您夜里害怕，过来陪着您。” “怕我夜里害怕？”苏锦意听到这个都觉得怕不是一个笑话。 “二太太她难道不是应该怕自己害怕？”花朝也觉得这说法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要来，那便来，正好有些事儿也该做了。 “花朝你过来。”苏锦意把花朝叫到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明白了姑娘。”花朝乐呵呵地去了。 苏锦意特意换了一身白色的里衣，然后坐在榻上等吴氏。 吴氏一进门，便见一个女子一身雪衣，然后披散的头发坐在那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二婶！”苏锦意幽幽地喊了一声，然后才起身给吴氏行礼。 “是，是锦意呀。”吴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怎么弄得跟个鬼似的。 第13章 吴氏炸了 这念头一起，吴氏便觉得四周的温度有些低。 “锦意呀，你怎地穿成这样？”吴氏说着便对令月说，“还不快给你家姑娘换一身儿。” 吴氏也不想来苏锦意这里，尤其是这大晚上的，大房的二门她都不愿意靠近。 可耐不住苏二爷在耳边催着，让她为了以后的好日子，为了孩子们，怎么着也得过来瞧瞧，这是给武安侯府看的，给穆三爷看的。 吴氏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但心里却琢磨着，如果苏锦意赶她走，她是一刻也会不留的。 令月也愣住了，她才出去拿个香的功夫，怎地姑娘便换了一身里衣？ “二婶，我这会儿是重孝在身，又能换什么样儿的呢。”苏锦意说着，又是一声幽叹。 那声音，像是从天边儿飘过来的。 吴氏不由得捂了捂胸口，好好儿地说话不行吗？大晚上的，这捏着喉咙说话怪瘆人的。 不过吴氏也觉得自己确实考虑得不周，但穿个青色的也好些呀，非得穿白的吗。 只是苏锦意这样说了，吴氏也不好再提别的，免得让她觉得自己不喜欢她。 “好好好，这样儿也挺好。”吴氏勉强朝着苏锦意笑了一下，又道，“你一个姑娘家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怕不怕？今晚二婶陪着你好不好？” 吴氏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锦意，就等着她说不必了，她不习惯，那自己寒暄两句就可以离开了。 可苏锦意却点头道：“好呀二婶！” 啊？好？！吴氏脸上些微的笑意顿时卡住了。 “锦意呀，我还怕你不习惯呢。”吴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倒也是……”苏锦意迟疑的表情让吴氏心里小小地跃雀了一下，但又听到她对令月说，“你再去拿一床被子过来，我和二婶两个被窝，我就不会不习惯啦。” “这样，也好！”吴氏再也笑不出来了，敢情自己今晚还真的在这儿住下了。 今晚扛一扛也就罢了，那明晚呢？难不成在穆三爷离开之前，自己就一直得在这儿住下。 原本吴氏的打算是，回头若能住进大房，得先找个法师来做做法的。 “二婶，您睡外面还是睡里面？”这时苏锦意问道。 “我，我睡外面吧。”吴氏瞟了一眼那紫檀木打的床，不由得感慨老大还真舍得。 思及苏崧夫妇，吴氏身子一颤，觉得似乎哪里进了一股风似的，凉嗖嗖的。 “二婶真好，您睡外面能替我挡一挡，可真好。”苏锦意说着便起身朝吴氏行了一礼。 “锦意，挡什么呀？”吴氏不解地问道，但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二婶，我跟您说，您不要告诉别人。”苏锦意抿了抿嘴唇，凑近吴氏轻声道，“我爹娘也就罢了，但还有别的……这也只是我感觉的，二婶您别怕，您是大人不碍的。” 苏锦意靠吴氏太近，热气吹得吴氏的颈脖处毛乎乎的，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能不怕吗？她是大人没错，可也只是因为她是大人所以看不见某些东西吧。 “锦意呀，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呀？”吴氏声音都开始哆嗦起来。 “没看到什么呀，只是，有些感觉罢了。”苏锦意一劲地摇头，又问“二婶，您不会不陪我了吧。” 吴氏真的不想陪，但也不能说走就走，总得找个理由吧。 还没等吴氏想到合理的说法，花朝却都没有通禀一声，便闯进来道：“大姑娘，不好了……” 看到吴氏，花朝立即便住了嘴。 “真个没规矩，怎地说进来就进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吴氏心里默念，最好与我有关，这样就可以找理由离开了。 只是吴氏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是与她有关。 “这……”花朝没开口，却瞟了苏锦意一眼。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你家姑娘才多大年纪，出了事不得长辈拿个主意？”吴氏没好气地说。 “二婶莫怪，是侄女没教好。”苏锦意朝吴氏讨好地笑了一下，才看向花朝，“二婶不是外人，说吧。” “回二太太，大姑娘，二爷进了二门。”花朝小声道。 这算得什么事儿，也值得这么惊慌。 “想必你二叔是来找我的。”吴氏看向苏锦意，“要不我过去瞧一眼？” “那自然是的。”苏锦意一脸遗憾地回道，又问花朝，“二叔现在何处？” “二爷去了云烟居外面的竹林子里。”花朝说完默默地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吴氏听到这话脸色瞬间血色全无，直冲着花朝吼了一嗓子：“你说什么，他去了哪儿？” 对于杜姨娘，不论是吴氏还是刘氏都很在意，她们早就在心里默默地合计，如果自家老爷碰到这样的女人，能不能扛得住，结论是，不成！ 这会儿听到“云烟居”三个字，吴氏哪有不炸的。 花朝立即跑到苏锦意身边，虽然缩着脖子，但却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清楚：“去了云烟居，负责点灯的嬷嬷亲口说的，断不会有错。” 苏家负责点灯的嬷嬷每隔段时间就要去挑一挑灯花，也看看蜡有没有烧完，免得烧着了灯笼起了火。 “我……”吴氏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揪着花朝道，“在哪，你带我过去。” 吴氏对苏家大房内宅并不熟，穆氏贵为侯府嫡女，和苏家妯娌来往并不多，极少邀请她们来后宅。 花朝看了苏锦意一眼，见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便装作无奈地跟着去了。 “二婶，您小心着些，这大晚上的。”苏锦意眼里带着笑意，“我得跟着去看看，可千万别出事。” 说着，苏锦意也跟了上去。 “大姑娘，夜里凉，您得披件披风。”令月拿着披风也赶了过去，但却被古嬷嬷拦住了，她一愣，“嬷嬷？” “你们两个小姑娘懂什么，你守着院子，我去。”古嬷嬷接过了令月手里的披风。 大晚上出事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古嬷嬷最是清楚，因此她还把吴氏跟过来的嬷嬷和丫鬟一起叫上了。 第14章 捉奸 吴氏和花朝最先赶到云烟居外的小径，苏锦意也随后到了。 “你过来做什么？”吴氏看到苏锦意和古嬷嬷不禁皱起了眉头。 “二婶，我怕您出事儿。”苏锦意声音有些怯怯的，但眼神里却很是关切。 “二太太，有人帮着总是好事儿。”古嬷嬷朝吴氏微微颔首，“这里是大房。” 古嬷嬷的意思，吴氏听明白了。 这里是大房，所以有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大房的人，尤其是古嬷嬷这个老货。 古嬷嬷虽然是个下人，但却是穆氏从侯府里带出来的，因此吴氏对她一向悚得很，并不敢真的拿她当下人看待。 况且，一时之间，吴氏也想不到别的，她此刻心里头乱得很。 “二太太，这边呢。”花朝趁机朝前面指了指，然后转身在前面领路。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竹林外的一处石头屏风后面，果然听到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 “二爷，您凭白说的我可不信，您得起誓。” “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既然说话算话，那您起个誓又怕什么？” “那，那成，我苏崇若能接管苏家大房，一定娶杜媚娘为妻，否则我穷困潦倒直至终老。” “这还差不多，那大姑娘便包在我身上了，保管她同意把二房接进来。” “不过吴氏好歹也给我生儿育女，我也不能说休就休，你得给我时间。” “时间？我顶多给你半年，否则你看我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吴氏都有些站不住了，这是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人？他要休了自己？ “这二爷可真是心狠啊，您若被休了，大公子二公子和二姑娘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古嬷嬷在吴氏耳边小声嘀咕道。 吴氏一个激灵，可不，除了自己，深受其害的还有自己这三个孩子。 为母则刚，吴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绕过屏风朝两人扑了过去：“苏崇杜媚娘，你们两个还是不是人？” 主子动了手，跟在吴氏身后的嬷嬷和丫鬟当然也不能在一旁干看着，她们直奔着杜姨娘去了。 “二婶？杜姨娘？你们别打了。” “二叔？快去叫大夫，二叔脸上出血啦。” “杜姨娘你没事吧，你们快把她起来。” …… 苏锦意在旁边忙得不亦乐乎，事实上却是被古嬷嬷和花朝拦在身后的。 此刻，骂声、哭声以及吼叫声此时伏，场面一时间竟没人控制得了，顿时乱成了一团。 苏二爷捂着脸，一直扯着嗓子喊人，让她们将吴氏和杜姨娘拉开，可谁会拉呢？ 吴氏和杜姨娘的人不可能拉，拉自己的主子肯定会吃亏的呀，自己只怕是会被赶出去。 苏锦意这边的人别说拉了，没趁机踹两脚算是心善了。 哪怕是这些下人，也不想苏锦意跟着二房或三房，大房散了，于她们有什么好处呢。 就在苏二爷面对两个发疯的女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还没回过神来，穆三爷和裴祈安的身影竟然一同出现了。 苏二爷：…… 苏锦意：……这世子怎么也在？ “快住手。”苏二爷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可是这会儿，两个女人哪会听他的，他喊得越使劲，两人出手越狠。 不过吴氏还是占了上风，杜姨娘只带了个小丫鬟，也不抵什么事。 苏锦意朝令月使了个眼色，令月立即带着婆子们去拉人，这才把两拨人拉开。 只是苏锦意这小小的一个眼神，却落在了两个人眼里。 一个是古嬷嬷，她没想到苏锦意居然还有这个心机，而且时机拿捏得这么好。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裴世子都出现了，这闹剧确实该停了。 二是裴祈安，他和穆三爷本是忘年交，得知今日穆三爷到临川，便递了个贴子上门，没想到穆三爷竟寻他去了，还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裴祈安只得送他回来，没想到却碰到这一幕。 裴祈安原本听穆三爷说两个小外甥可怜见的，也觉得这苏家二房和三房心思不纯，可眼下却觉得，这苏家大房的小姑娘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年纪不大，但今日这事儿却似乎是在她意料之中。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穆三爷揉了揉额头，对古嬷嬷道：“带大姑娘回去。” 苏锦意也猜想到了，因此乖乖地跟着古嬷嬷回了霁雪堂。 “去给大姑娘打盆热水来泡泡脚。”古嬷嬷吩咐一个小丫鬟去打水，又让另外一个去端一碗姜汤来。 “嬷嬷，我没事的。”苏锦意见古嬷嬷这样为自己忙活，有些抱歉。 “大姑娘，姑娘家可不能冷着了，这事儿您得听嬷嬷的。”古嬷嬷握了一下苏锦意的手，见还暖着，便也放心了些。 直到苏锦意泡了脚，手暖脚暖地上了床，古嬷嬷才坐到了床边。 “大姑娘，嬷嬷问您件事，您莫怪。”古嬷嬷声音温和，和初次见面时宛如两人。 “嬷嬷您说。”苏锦意已经猜到古嬷嬷要问的是什么。 “今日之事，您是早已知晓，还是您去做的？”古嬷嬷盯着苏锦意，生怕错过她脸上些微的神色。 “嬷嬷，是我早已知晓的，也是我做的。”苏锦意回。 对于古嬷嬷，苏锦意并没有打算瞒着。 倒不是因为对古嬷嬷的信任，苏锦意才穿过来，对任何人她都谈不上信任，只是根据现实情况去分析。 古嬷嬷无儿无女，她又是个头脑清醒的人，除非她殉主，否则她只能跟着自己。 穆氏已经亡故这么久了，古嬷嬷除非实在是无路可去，否则不可能这会儿还有死意，因此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大姑娘，你的意思是说，你提醒了杜姨娘？”古嬷嬷惊讶地倒不是“提醒”这件事，而是苏锦意分明是那会儿就想明白了，这之后她要做什么。 “嬷嬷是觉得我心机深？或许是吧，只是若不如此，我如何护得住自己与彦哥儿。”苏锦意说到这里垂下了眸子，“再说了，杜姨娘若没有别的心思，又怎能被我提醒。” 第15章 这事儿我放在心里了 古嬷嬷听出苏锦意有些微不悦的意思，不由得神色也凝了凝，大姑娘莫不是以为自己倚老卖老？ “大姑娘切莫误会了，老奴并无他意，只是大姑娘还小，怕您行差踏错。”古嬷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姑娘家名声要紧，您若有事，吩咐老奴去做便成。” “嬷嬷？”苏锦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古嬷嬷会这么快就对自己表忠心。 但或许是自己想岔了，对于自己来说，古嬷嬷是外人。 但对于古嬷嬷来说，原主却是她现在唯一的主子。 除了利益之外，这些古人比现代人应该还多了一份仁义之心？要真是如此，倒是自己错算的。 “大姑娘，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有老妈和令月花朝在，您不必事事亲为。”古嬷嬷说着，又给苏锦意摁了摁被角。 “那嬷嬷觉得，我是应该跟二房过日子，还是三房？”苏锦意看向古嬷嬷。 “大姑娘不是没家的人，您没有应该跟哪房过日子的，而是您愿不愿意跟哪房过日子。”古嬷嬷说出这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了下颌，那属于侯府家奴的傲气不由自主地便显露了出来。 “您说得没错，只是别人怕不是这么想。”苏锦意叹了一口气，“我即使最终留在这宅子里也无济于事，他们不会甘心的。” “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古嬷嬷的身子往苏锦意这边倾了倾。 “古嬷嬷，我想带着彦哥儿跟着三舅父去京都外祖家。”苏锦意轻声道。 去京都？古嬷嬷不禁一怔，她从来没想过苏锦意会有这个念头。 “大姑娘，京都虽好，侯爷和侯夫人对您自然也无二话，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古嬷嬷怕苏锦意年纪小，把侯府想得太好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话不是白话的。 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别说是武安侯府，便是皇家公主亦是如此。 “我知道，可是嬷嬷，既然都不得自在，在侯府总比在这临川要好。”苏锦意坐起身来，看向古嬷嬷，“若在侯府，我的便是我的，便是拿出点儿什么也是我的情份 。可在这临川，他们都以为我爹娘过世后，大房的便应该是他们的，应该分了才好。” 苏锦意的一番话，倒叫古嬷嬷听呆了，不是她想不到这些，而是她没想到苏锦意小小年纪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同时，古嬷嬷也不得不认为苏锦意说的是对的，在京都过日子不容易，那在临川又容易了吗？这边的人恐怕更加理所当然。 “大姑娘，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古嬷嬷不由得脱口而出。 “嬷嬷，我也算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前由爹娘庇佑着，现如今……”苏锦意见古嬷嬷眉头微微耷拉了下来，又笑了一下，“嬷嬷以前也不在我身边伺候，或许有些事情不甚了解也是有的。” 唉，这强行让自己按古代人说话的方式，真的好累。 但苏锦意相信，很快自己应该就能适应了。 “大姑娘说得是，都是老奴的不是。”古嬷嬷觉得不止自己，恐怕连过世的大太太都小瞧了大姑娘。 “嬷嬷说得什么话，家里都靠嬷嬷打理着，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苏锦意握住了古嬷嬷的手，“往后，还请嬷嬷助我。” “那是自然。”古嬷嬷立即回道，“老奴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叫大姑娘被人欺负了去。” “那往后，就拜托嬷嬷了。”苏锦意再一次靠在了大迎枕上，但就在古嬷嬷再次给她摁被角的时候，她又问道，“嬷嬷，我娘为什么要自尽呢？” 苏锦意轻轻的一声，却叫古嬷嬷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到古嬷嬷这神色，苏锦意便明白了，穆氏自尽应该是另有内情的。 “大姑娘，大太太跟老爷夫妻恩爱，她一时想不开……”古嬷嬷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嘴角却紧紧地抿了一下。 苏锦意目光微闪，古嬷嬷这分明是不甘心，却又强忍着。 既然不说，苏锦意便不再问了，或许古嬷嬷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吧。 谁知这一夜，苏锦意却是在梦境里折腾了够呛，梦里不断地重现穆氏与原主相处的画面，与到最后穆氏上吊，她从梦中惊醒。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 苏锦意揉了揉脸，梦里的场景不像是假的，真实得让她心里麻乎乎的。 原本以为是一夜乱梦，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还是这样。 苏锦意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身上都汗湿了。 察觉到这边的动作，当值的花朝立即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大姑娘，您醒啦……” 当看到苏锦意一额头的汗，花朝吓了一跳，当即拿了帕子擦了擦汗，又探了探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朝，去倒一盆热水，我要泡个澡。”苏锦意有气无力地说。 “好，奴婢这就叫人去打水！”花朝到门口吩咐几句小丫鬟，便拿了个棉帕子来给苏锦意擦干了后背，又换了块干燥的帕子给她垫好，才去浴室准备苏锦意沐浴要用的物品。 苏锦意整个人都舒服了些，便琢磨起怎么连着两日都做了同样的梦。 如果说之前是她胡思乱想，第二天则有些古怪了。 难不成，是原主在作祟？ 苏锦意都穿过来了，因此也就不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了，而是考虑原主想要干什么。 又想起古嬷嬷的态度，莫穆氏不是自尽？可她应该也不是他杀。 那就是穆氏的自尽是有原因的，并非是为了苏崧？ “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放在心里了，你别再给我托梦了，伤身！”苏锦意揉了揉肩，这睡一晚上跟没睡似的。 花朝再次进来的时候，便听到苏锦意在嘀咕什么，不由得脚步一顿。 “大姑娘，您跟谁说话呢？”花朝挪到苏锦意身边，怯怯地问。 “跟鬼说话。”苏锦意见花朝脸瞬间白了，抬手掐了一把，“逗你玩儿呢，我在理一理今天有多少事儿。” 苏二爷和杜姨娘的事，今日怎么也应该有个定论了吧。 第16章 赶出苏家 苏锦意这样说，花朝终于松了口气，也没多想。 花朝也清楚，在苏锦意姐弟的事情落定之前，肯定不会有松快的时候。 果不其然，苏锦意刚从浴桶里出来，外面便小丫鬟便在通报，说是苏云兰求见。 “她这么早过来做什么，大姑娘还没吃早膳呢。”花朝不高兴地说。 虽说花朝在浴室里放了点心，但那毕竟不是正餐。 “恐怕是为了杜姨娘的事儿，把小公子叫过来，先用膳吧。”苏锦意说道。 天大的事，也得肚子吃饱了做，更何况是杜姨娘。 花朝一听这话，眉眼便弯了起来，大姑娘爱惜自己的身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伺候起来才更轻松。 只是苏锦意刚带着苏锦彦坐到餐桌上，苏云兰便闯了进来。 “四姑娘，您这是怎么回事，竟如此无礼？”花朝看着苏云兰黑着脸道。 苏云兰知道虽说自己被称为“四姑娘”，但别说霁雪堂，整个苏家其实也没人真的把她当成主子看待，因此也不恼。 “大姐姐，求您救救我姨娘吧。”苏云兰说着，便毫不迟疑地朝苏锦意跪了下去。 苏锦意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云兰，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自己是穿过来的，可苏云兰只是比苏玉芳小了月份，也不过才十岁，她却是不急不躁，说跪就跪，这成年后可是不得了。 “四妹妹起来说话吧。”苏锦意示意苏云兰的丫鬟翠枝扶她起来。 翠枝不敢违了苏锦意的意，只是象征性地搀了一把苏云兰，见拉不动，也就算了。 “我不习惯跟跪着的人说话，四妹妹不起来便去院子里跪着，等我和彦哥儿吃完了再说。”苏锦意说着便给苏锦彦挟了一个素饺子。 跪到院子外面去？苏云兰愣了一下，苏锦意这是最后一点儿脸皮都不给自己了不成。 也是，她一向都不喜欢自己，苏崧都死了，她自然越发地无所顾忌。 略一思忖，苏云兰便从地上站起身来，翠枝这回倒是踏踏实实地扶住了。 苏锦意也只是瞟了一眼，这时苏锦彦道：“大姐，我要吃鸡蛋饼。” 花朝立即夹了一张鸡蛋饼，弄成小块喂给苏锦彦，但苏锦彦却瞧着苏锦意。 “自己吃。”苏锦意话音刚落，苏云兰便道，“彦哥儿，四姐来喂你。” “让他自己吃，五岁了还不会吃饭吗？”苏锦意冷声道。 “大姐姐，彦哥儿还小，以后长大了自然会吃的。”说着苏云兰便拿起筷子将鸡蛋饼分成小块，花朝想接过手去她都不让。 可饼喂到了苏锦彦嘴边，他却不张嘴，只是拿眼看着苏锦意。 苏云兰拿着筷子，不禁有些尴尬。 “肚子饿就自己吃，不饿就别吃。”苏锦意说着自顾自地吃了一小口素鸡。 花朝趁机重新拿了一块鸡蛋饼切好放到了苏锦彦面前，苏锦彦这才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苏云兰只能将手中的鸡蛋饼放下，小声道：“大姐姐我知道，我不是真正苏家人，但只要您救下我姨娘，我们就此离开苏家，决不再回来。” “哦？”苏锦意不禁笑了五，“云兰，你是不是苏家人我不在乎，你姨娘离不离开苏家，其实我一样也不在乎。” “大姐姐的意思是，您不会救我姨娘？现在大房是您当家，您开口说一声便成。”苏云兰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里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不符的阴戾。 面对这样的苏云兰，苏锦意也没拿她当个孩子。 “云兰，你是个聪明人，你自己想想，虽然大房现在说是我做主也成，但我才多大，我真的说话能算，真的可以救得了你姨娘吗？”苏锦意放下筷子一字一句地说，“我连自己和彦哥儿都救不了。” “大姐，我救你。”苏锦彦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苏锦意。 若干年以后，苏锦彦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深深地刺伤了苏云兰，也因此让她几乎记了一辈子。 苏云兰是真心待过苏锦彦的，她没有自己的的兄弟姐妹，想着苏锦彦年纪还小，自己真心对他，他应该也会真心对自己的吧，往后也好有个依靠。 可自己现如今这么求苏锦意，他都没有一点儿反应，苏锦意随口的一句话，他却放在了心里。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自己哪点儿不比苏锦意做得好。 “打扰了，是我不自量力。”苏云兰朝苏锦意行了一礼，便扭头就走。 看着苏云兰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苏锦意不由得一声长叹。 “大姑娘可千万别难过，她不过是想利用你。”花朝在一旁赶紧劝慰道。 “我为她难过什么，她只为她自己考虑，我当然也只能为我自己考虑。”苏锦意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人都是自私的，危难之时考虑的只有自己，更何况苏云兰和杜姨娘明显心思不纯，分心在这样的人头上，以后搞不好惹得一身骚。 而且苏锦意才穿越过来，自己都如履薄冰。 “大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看杜姨娘究竟怎么了？”花朝问道。 “能怎么着，顶多赶出苏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苏锦意回道。 虽然杜姨娘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但苏家大房已经没了两个人，不管什么理由，再死一个人都不妥。 对于苏家人来说，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只会盯着大房的财物，趁此机会把杜姨娘赶走，不让她分得一分钱的财产，才是最重要的。 事情果如苏锦意所料，当天苏三老爷便让杜姨娘滚出苏家，且只允许她带走苏云兰和随身的衣物。 杜姨娘临走前，说想见苏锦意一面，为免她吵闹，因此苏三老爷便同意了，但却让吴氏和刘氏一起陪着。 “大姑娘，看在我苏家呆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让云兰留下吧。”杜姨娘不愧是苏云兰的亲娘，跪得比她还利索。 “唉，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跪我。”苏锦意一声叹，对花朝道，“把四姑娘叫过来吧。” 花朝立即去了，吴氏却恨声道：“锦意你可别犯糊涂，什么四姑娘，她是我们苏家的血脉吗？” 对于杜姨娘，吴氏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 但刘氏心里却高兴得很，因为杜姨娘来这一出，苏锦意姐弟去二房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 第17章 搅混水的不能走 想是这么想，但在面对苏云兰的问题上，刘氏和吴氏的态度是一样的。 平白多养一个人，谁愿意呢，更何况还是这么个人。 但刘氏并没有多嘴说什么，苏锦意只是个孩子，她便是答应了又如何？她能做得了主吗？就算是把这苏云兰留了下来，自己也有办法叫她哭着离开。 不过这杜姨娘也真是，以前还道她是个聪明的，这会儿竟这般糊涂。 这时，刘氏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杜姨娘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上面。 “你手上的戒指也是我苏家的财物吧，怎地也能带走？”刘氏抬了抬眉。 “这是大老爷送给我的。”杜姨娘另一只手立即捂在了红宝石上头。 刘氏却一声冷笑：“大老爷送给你的就是你的吗？大老爷的也是苏家的。” 苏锦意扯了扯嘴角，大老爷的也是苏家的，这应该是所有苏家人的心声了吧。 “来人，把那戒指给我取下来。”刘氏一声令下，她身边的嬷嬷立即过来拉起了杜姨娘的手。 但杜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还不快去帮忙？”刘氏冲着苏锦意身边的令月和花朝怒道。 令月和花朝却看向苏锦意。 刘氏：…… 苏锦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两个女人打架，一时之间还真的难分伯仲，直到苏云兰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苏云兰也上前拉扯了起来，一旁的翠枝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两人这才勉强分开，但头发和衣裳也已经扯得不像样子。 刘氏没抢来红宝石，贴身嬷嬷还被打了，气得恨不得把令月和花朝赶出苏家，但又怕苏锦意心里不悦，默念一句：等你们落到我手里，有你们好看。好歹给忍了下去。 但偏在这时，那嬷嬷约摸心里不服气，竟趁着杜姨娘不注意，再次起身扑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杜姨娘整个人都往后倒了过去，头重重地磕在了门槛石上。 那声音……苏锦意都不由得撇了撇嘴，听着都疼！ “姨娘！”苏云兰和翠枝赶紧上前扶住了杜姨娘。 “怎地会这样？”苏锦意起身探头瞟了一眼，又一脸着急地看向吴氏和刘氏，“二婶三婶，是不是得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这人命关天的事儿，谁也不能说不。 因为这事儿，杜姨娘和苏云兰暂时还走不了了，总得等人好了再说。 苏锦意命花朝送杜姨娘和苏云兰回去了，也算是大房的一个态度。 面对这样的结果，吴氏愤愤离开。 “锦意呀，你别怕，三婶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刘氏趁机想和苏锦意亲近亲近。 “三婶放心，我不怕。”苏锦意笑眯眯地看着刘氏，过了会儿才道，“只是不知道，三叔会不会怪罪三婶。” “为何，要怪我呀？”刘婶一时没想明白。 “三婶，如果不是您要去抢……去拿回那红宝石戒指，杜姨娘也不会受伤，怕是这会儿已经出府了。”苏锦意缩了缩脖子，“三叔会不会怪您啊？” 那当然会啊！ 成亲十几年了，再没有人比刘氏更清楚苏三爷的脾气了，他是苏家三兄弟中最小，也是被惯坏的那个，脾气格外暴躁。 除非，他和那杜姨娘也有一腿。 这两个可能，都是刘氏不想要面对的。 要不，自己还是留在霁雪堂避一避，等他气儿消了再回去？ “三婶，要不要我让令月跟您回去一趟？若是被旁人在三叔面前胡说八道，您可更不好说了。”苏锦意一心为刘氏着想的模样。 刘氏被苏锦意这么一提醒，倒觉得也是，万一吴氏胡说八道，把什么罪过都推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况且，吴氏也不是没有错，如果她管住了二爷，不给杜姨娘钻空子，哪有这事儿。 “令月就不必去了，锦意，三婶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刘氏不确定苏三爷会不会对自己动手，若是在令月面前没了脸，往后还怎么管束下人。 等到人都清静了，苏锦意脸上才显出了笑意。 “大姑娘，您似乎不是很想杜姨娘离开？”令月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不想她离开，只是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苏锦意自己的目的都没达到，杜姨娘这个搅混水的当然不能轻易放走。 一会儿，花朝便笑眯眯地回来了。 “拿回来了吗？”苏锦意问道。 “那自然拿回来了。”花朝从怀里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放到了苏锦意面前的小几上，“杜姨娘听说大姑娘看到和大老爷有关的东西就伤心，便立即将这戒指塞给奴婢了。” 苏锦意拿起这戒指在面前转了转，不得不说，苏崧确实大方。 “大姑娘，这戒指……要不拿去融了，重新换个样子？”令月试探着问。 东西是好东西，但总不能姨娘戴过的东西再戴到大姑娘手上。 “不必了，我不戴。”苏锦意将戒指递给了令月，让她收好，又道，“云烟居那边派个人盯紧点儿，尤其是出门办事，或者和管事接触的嬷嬷和贴身大丫鬟。” 能将这么一枚戒指随便戴在手上，苏崧放在杜姨娘那里的东西，肯定不少。 只要是属于原主和苏锦彦的东西，苏锦意都要拿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令月刚走，门外便有小丫鬟过来说，丰嬷嬷回来了。 丰嬷嬷？苏锦意还愣了一下，这谁呀。 “她还有脸回来。”花朝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苏锦意才想起来。 既然是原主身边的贴身嬷嬷，不论如何也都得见一面，否则不知道她那张嘴会在外面说什么。 “我的大姑娘哟，您可还好哇？”丰嬷嬷人还没到，声音便先到了。 花朝直接翻了个白眼。 “丰嬷嬷，大姑娘好好地坐着呢，您哭什么丧呢？”花朝脱口而出，又觉得晦气，赶紧“呸呸”了几声。 “花朝，你这小蹄子怎么跟我说的呢？”丰嬷嬷进门没给苏锦意行礼，倒是先瞪上花朝了。 第18章 送瘟神 “丰嬷嬷，您这是家里的事儿办妥了，这才想起大姑娘来了？”花朝没好气地回，就差叉着腰迎上去了。 现如今霁雪堂有古嬷嬷，谁不知道丰嬷嬷已经被弃用了。 只是别人怕苏锦意会心软，因此对丰嬷嬷还客气着，花朝倒是不管不顾，先出了气再说。 想到大姑娘出事的那天，她和令月可是又惊又怕地守了两天两夜，这老货又在哪儿。 “大姑娘，您可别信这蹄子瞎说，我那孙子这回算是在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奴婢实在是抽不开身。”丰嬷嬷说着便抹起泪来。 “嗯，这不是巧了，我也刚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苏锦意幽幽地回了一句。 苏锦意的话让丰嬷嬷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 “大姑娘是在怪奴婢？”丰嬷嬷眼泪汪汪地看着苏锦意。 “不怪，嬷嬷在意自家小孙子也是应当应份的，哪个当祖母的不是如此呢。”苏锦意非常体贴地说道。 丰嬷嬷松了一口气，令月和花朝却更加气愤。 古嬷嬷过来霁雪堂后，令月和花朝才知道原来院子是要怎么管的，哪里愿意丰嬷嬷再回来的。 “大姑娘说得是，还是大姑娘通情达理，不像有的小蹄子，那张嘴没个把门儿的乱喷。”丰嬷嬷冲着花朝瞟了一眼，一副往后有你好看的神情。 花朝气得不行，但她也知道丰嬷嬷跟了大姑娘几年，也不是说撵就能撵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外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万一二房三房抓住把柄，说大姑娘连身边的嬷嬷都管不好，那更不好办了。 这时，古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丰嬷嬷愣了一下，但想着她是穆氏身边的嬷嬷，过来照顾一下也是有的，便立即迎了上去。 “古嬷嬷，这几日辛苦你了。”丰嬷嬷一副当家主子的作派，古嬷嬷也只是回了一礼，转而向苏锦意道，“大姑娘，杜姨娘那边出了些情况。” 苏锦意不禁坐直了身子，她瞟了丰嬷嬷一眼，还是问：“什么情况？” 如果是丰嬷嬷不能听的，古嬷嬷应该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回大姑娘，方才大夫给杜姨娘诊脉的时候，说她有喜了。”古嬷嬷轻声道，“您看这事儿怎么才好？” “有喜？这是好事儿啊大姑娘。”丰嬷嬷眉头一展，“大老爷已经没了，您这不管是多个兄弟还是姐妹，都是极好的事儿。” 丰嬷嬷一脸得意地把话说完，却发现没人应和，还只当几个姑娘都被古嬷嬷给收服了。 丰嬷嬷这次回来是挺急的，她无意中听说武安侯府是穆三爷过来，便很是不安。 早年在武安侯府的时候，丰嬷嬷就知道穆三爷不大乐意给人脸面，因此便赶回来打算先支应几天。 至于往后，就看苏锦意会跟哪家，总之她是不打算得罪人的。 不过丰嬷嬷也不急，对于苏锦意，她自信得很，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不会几日的功夫便被别人收了去。 “那照丰嬷嬷的意思，还得把这杜姨娘给供起来？”苏锦意瞟了丰嬷嬷一眼。 丰嬷嬷终于察觉到苏锦意与之前似乎有些许的不同了，却觉得她应该是为着自己没有及时回来在生气。 “大姑娘，一个姨娘哪用得着供着，好吃好喝好好地伺候着便成了。”丰嬷嬷说道。 “嗯，有理！”苏锦意似乎考虑了一下，说，“要不那边丰嬷嬷您先去伺候着？” “大姑娘，奴婢去伺候杜姨娘？”丰嬷嬷万万没想到苏锦意会这样说。 “杜姨娘现在不比以往，别人我不放心呢。”苏锦意叹了口气。 这样？丰嬷嬷的心眼儿立即转开了。 苏锦意和苏锦彦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在谁家过日子，跟着他们过去最后都要看别人的眼色。 可杜姨娘不一样，她一个姨娘不可能跟着这两个孩子去别家。若没有身孕搞不好会赶出苏家，可现在怀上了，至少这十个月不会离开这大宅子。 那杜姨娘就是这大宅子里当家做主的人。 与其去二房三房低声下气的伺候人，不如留在这儿，杜姨娘到底是个妾，能拿自己怎样？最后谁做主还不知道呢。 再说了，大姑娘若是有出息，难不成还会忘了自己这个贴身嬷嬷。 权衡再三，丰嬷嬷居然点头道：“既然大姑娘这么说，奴婢便替苏家出这一份力。” 令月和花朝都瞪大了眼睛，她同意了？ “有劳嬷嬷了。”苏锦意真心真意地说，又让令月亲自送丰嬷嬷去云烟居。 这对于丰嬷嬷来说，是极为荣耀的一件事情。 可她们离开后，花朝却抿着嘴直乐，对古嬷嬷说：“大姑娘这是送瘟神呢。” 古嬷嬷也没想到苏锦意居然会这么做，只是丰嬷嬷应该是不知道杜姨娘和苏二爷的事，但她总会知道的。 不过出去容易，再回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边穆三爷既然来了，苏崧夫妇下葬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后，总不能一直这么搁着。 日子定了，灵堂便又热闹了起来，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在灵堂几乎从早跪到晚。 直到天黑，苏锦意才一身疲倦地起身回霁雪堂，但在二门处便被丰嬷嬷拦下了。 “大姑娘，奴婢不能去伺候那贱人，她都做出那等事来，奴婢怎能还来伺候她。”丰嬷嬷一脸激愤地说，“奴婢是大姑娘的奴婢，只能伺候大姑娘。” “丰嬷嬷，这本是您自己说了要好好伺候杜姨娘，也是您自己同意的。”令月半遮着苏锦意说道。 “令月你这个小蹄子让开，我跟大姑娘说话呢，你拦什么？”丰嬷嬷瞪了令月一眼，然后探头对苏锦意道，“大姑娘，奴婢伺候您回去。” 说完，丰嬷嬷就要去拉扯令月，却听到苏锦意一声喝斥：“闹够了没有？” 丰嬷嬷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苏锦意这么大声音说话。 “大姑娘，女子要娴静，您这般传到前边儿男客耳朵里，如何是好。”丰嬷嬷又像以往那般，开始指责了起来，“我才几日不在，你们这些小蹄子就带坏了大姑娘。” 第19章 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 “大姑娘哪里坏了，嬷嬷怎可胡言。” 令月听到丰嬷嬷这么说都急了，她也知道外面有男客，怎地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是怕大姑娘的名声太好了么。 “不懂事的，我跟姑娘说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儿么？”丰嬷嬷伸手就拉开令月，冲着苏锦意道，“大姑娘，奴婢可都是为了您好，没有奴婢在您身边，您瞧瞧这都……” “丰嬷嬷。”苏锦意打断丰嬷嬷的话，“令月说得没错，是你自己答应要去伺候杜姨娘的，没有人逼你，怎能出尔反尔？” “可奴婢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呀。”丰嬷嬷一肚子的委屈，甚至隐隐中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可她现在也没精力去琢磨这些。 “奴婢伺候主子，难不成还要看情况？”古嬷嬷带着小丫鬟和几个粗壮的婆子提着灯笼出现了。 听说丰嬷嬷往这边来了，古嬷嬷就猜想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古嬷嬷，我才是大姑娘的贴身嬷嬷，您可不要那个什么占什么巢。”丰嬷嬷指着古嬷嬷叉腰道。 “鸠占鹊巢，以前叫你好好识字，你不听。”古嬷嬷回得云淡风轻，“大姑娘这里现在由我伺候着，你尽心去伺候杜姨娘便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真的想占着这个窝儿？”丰嬷嬷没想到古嬷嬷竟一口认了，声音尖厉起来，心里更是有些慌。 “难不成你不在了，大姑娘这里还得给你留个坑？你若心里真有大姑娘，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家伺候小孙子去，更不会离了大姑娘要去伺候杜姨娘。”古嬷嬷脸色一陡，那两条法令纹越发地深刻，丰嬷嬷瞧着心里都紧了紧。 苏锦意都想给古嬷嬷鼓掌了，有些话她说了倒显得她刻薄，但古嬷嬷来说刚刚好。 “我呸，难不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丰嬷嬷叉着腰啐了古嬷嬷一口。 “那我说了可算？”苏锦意上前直视着丰嬷嬷，“霁雪堂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丰嬷嬷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放低了姿态。 “大姑娘，是奴婢想岔了，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丰嬷嬷一边说一边抹泪，“奴婢从小把您带大的，奴婢才是最为您着想的那个人，您相信奴婢一回可好？” 苏锦意看着丰嬷嬷，知道她就算不是最为原主着想的那个人，但肯定是最了解原主的那个人。 原主是个聪明的，但她也是一个心软，且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逼得要去碰棺。 遗憾的是，现在站在这儿的，不是原主，是从异世而来的苏锦意。 “不好！”苏锦意摇了摇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丰嬷嬷回吧。” “大姑娘……”丰嬷嬷突然声音大了起来，苏锦意却同时欺身各前，在她耳边悄声道，“丰嬷嬷，我不管你打算说什么，想想自己家里的小孙子吧。” 小孙子？丰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锦意，她居然拿自己的小孙子来威胁自己。 “你，你不是大姑娘。”丰嬷嬷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抬了抬眉，这丰嬷嬷还真别说……不过，那又怎样。 “丰嬷嬷，你胡诌些什么？”古嬷嬷示意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人，两个粗壮的嬷嬷立即上前摁住了丰嬷嬷的双臂。 “说起来，也没错。”苏锦意冲着丰嬷嬷笑了一下，“丰嬷嬷好像说过，你小孙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你不如回去问问他，大概就知道我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 “为，为何？”丰嬷嬷的声音颤了颤。 从鬼门关里走一趟这话，只是丰嬷嬷故意说的，她小孙子只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一剂药便见效了。 “从鬼门关里走过的人，跟重生了一回也没什么区别。”苏锦意说着，便带着人从丰嬷嬷身边走过，然后留下一句话，“看在您伺候过我一场的份上，如果不愿意跟着杜姨娘，便回去荣养吧。” 回去荣养？丰嬷嬷听到这话，不禁眼前发黑。 丰嬷嬷虽然嫁在了临川，但她当初不听穆氏安排的人，自己找的那个男人除了一张脸，又嫖又赌，虽然现在年纪上来了要好些，但也不管事儿。生了个儿子也是懒懒散散的，媳妇略微好些，但身子弱。 可以说，丰嬷嬷全家都靠她养着，她现在也没别的指望，一心扑在孙子身上，希望他能争口气，读书识字考状元。 但读书人那花销可是不少的，丰嬷嬷哪里能“荣养”。 失魂落魄地回到云烟居，却听到翠枝嘲讽道：“嬷嬷回来啦？我还以为您跟着大姑娘回了霁雪堂，正准备给您送衣裳包裹过去呢。” “小蹄子，我既然说了要跟着杜姨娘，自然不会变卦，你在这里多什么嘴。”丰嬷嬷抢过翠枝手里的包裹，又瞪了她一眼。 翠枝撇了撇嘴，老货，她未必不知道是杜姨娘让自己送衣裳包裹的？偏拿自己来出气。 霁雪堂众人却松了一口气，以前没个对比，现在有古嬷嬷在，谁都不愿意丰嬷嬷还回来。 就连令月和花朝脸上的神色，都松快了许多。 “这老货惯会哄人的，如果不是她方嬷嬷也不会走。”花朝只恨自己当时没在苏锦意身边，亲眼看看丰嬷嬷当时的嘴脸。 方嬷嬷？苏锦意不禁看向花朝，这怎地又来了一个嬷嬷？ “大姑娘不记得方嬷嬷了？”花朝有些难过，“倒也是，方嬷嬷走的时候，大姑娘才三岁呢。” 经花朝说起，苏锦意才了解到，方嬷嬷才是她正经的奶嬷嬷，后来说是手脚不干净，被穆氏赶了出去，丰嬷嬷才过来霁雪堂伺候的。 “奴婢是不相信方嬷嬷会手脚不干净，定是丰嬷嬷坑的。”花朝恨恨地说道。 “花朝，这事儿没个定论，你也不要信口开河。”令月冲花朝摇了摇头。 “令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和跟芙蓉关系好才说这个的？可你也不想想，这事儿虽然过去快十年了，但方嬷嬷一直在心里搁着。”花朝撇了撇嘴，“难不成要带到地里去。” 第20章 松烟墨 花朝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名声是多重要的事。 这里面难不成还有内情？苏锦意目光闪了闪，但她现在也没精力去管方嬷嬷的事情，回头再看吧。 两日后苏崧夫妇就要下葬，保不齐下葬归来，他们就要跟穆三爷商量自己和彦哥儿该如何如何安置。 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 二房的事应该已经让穆三爷不满了，那么现在只剩下苏三爷。 苏锦意闭上了眼睛，令月和花朝对视一眼，知道不是在睡觉的时间大姑娘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在想事情，因此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走路都蹑手蹑脚的。 苏锦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三房每个人的性格特征，苏三爷脾气不好，刘氏有些爱占小便宜，几个小的还懵懂着。 拿孩子来说事儿，苏锦意不愿意干。 至于大人……苏三爷到底是男子，脾气再不好，应该也不会动手打侄子侄女，至少在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下，他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刘氏？ 苏锦意睁开眼睛，问令月：“我三舅父送了一块松烟墨给彦哥儿？” “是啊大姑娘。”令月赶紧起身道，“您是要用吗？奴婢去拿过来。” “我不用，你拿过去给三爷爷家的锦致哥哥吧，就说彦哥儿还小，送给锦致哥哥用，祝他早登金榜。”苏锦意笑了一下，叮嘱道，“记得当着三婶儿的面送过去。” 令月一愣，继而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笑着回：“奴婢知晓了。” 这件事情交待好，苏锦意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一切都如苏锦意安排的那般，第二天晌午间她还在灵堂上跪着，便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过来道：“大姑娘，令月姑娘和三太太打起来了？” “什么？”苏锦意一脸地震惊。 “谁打起来了？”正好在灵堂上的穆三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是三太太打了令月姑娘。”小丫鬟觉得自己说话应该更严谨一些，因此改了个说法。 主子打奴婢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穆三爷的神色缓了缓。 “三婶为何要打令月，可是令月冲撞了三婶？”苏锦意着急地问。 “回大姑娘的话，倒也不是……”那小丫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事情，才开口道，“是令月姑娘要拿一块什么墨去送人，三太太瞧见了不愿意，便要抢了去，令月姑娘不让，便被三太太打了。” 穆三爷终于瞧见苏锦意神色不对，不禁问道：“锦意，这令月是你的人？” “回三舅父的话，令月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那墨……”苏锦意低下了头，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继续道，“那墨是三舅父送给彦哥儿的，我见彦哥儿还小，便让令月送给了族长家的锦致哥哥。” 原来如此，穆三爷点了点头，心里却又有些不悦。 一是没想到苏锦意将自己送的东西转送给他人，另一个是这苏家三太太竟动手抢侄女的东西，这也太无耻了些。 “三舅父是不是怪罪锦意？”苏锦意眼泪汪汪地看着穆三爷，“锦意和彦哥儿往后恐怕还得族长庇佑，实在是没法子才……三舅父罚我吧！” 说着苏锦意便朝穆三爷跪了下去。 反正穿过来之后一直跪着，这事儿对于苏锦意来说，也不难。 “你……唉！”穆三爷扶起苏锦意，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得如此周祥，你为何不与我细说，那墨又算得了什么。” “三舅父已经为爹娘的事忧心不已，我如何能让您烦心。”苏锦意说着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那眼泪淌得更多了。 “三舅父再忧心，也能护你们姐弟俩周全。”穆三爷一甩袖子，“走，瞧瞧这三太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苏锦意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切果然都在自己预料之内。 但没想到一行人走出灵堂的时候，却正好碰到裴祈安带着随从过来敬香。 苏锦意朝裴祈安行了一礼，裴祈安点了点头，才问穆三爷：“三爷这是要去哪里？” “我这外甥女被人欺负了，我得瞧瞧去。”穆三爷说着便揽住了裴祈安的肩头，“走走走，陪我一同去长长见识。” 这小小临川苏家居然有人敢抢自己外甥女的东西，抢的还是自己送的松烟墨，穆三爷觉得这真真是件稀奇事儿。 被人欺负了？裴祈安瞟了苏锦意一眼，这姑娘倒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样子。 而苏锦意想不到的是，这穆三爷是不是太不见外了些？这就领着裴祈安去了内宅，不是说古代人很讲究规矩的吗？ 苏锦意以为的古代和大梁还是有些出入的，大梁民风比较开化，内宅一般男子是不能擅入，但有其他男子陪同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行。 一行人刚进二门，便听到隐隐的哭声，是令月的。 “三太太，奴婢只是照大姑娘的吩咐办事，况且，这松烟墨本就是三舅老爷送给小公子的，与您有什么干系。” 令月虽在哭，但话说得还是很清楚的。 没想到却换来刘氏的怒怼：“大姑娘才多大年纪，她懂得什么？就是你们这些丫鬟们撺掇的，才将这么好的墨送给外人，不送给自家兄弟。” “三太太可要慎言，这话若是传到族长的耳朵里，只怕会叫人寒心，锦致公子如何就成了外人。”令月倒是毫不示弱。 “这丫头的嘴倒是伶俐。”穆三爷听着不由得道了一声赞。 苏锦意也没想到平时实实在在的令月，在面对刘氏的时候，还能这样回过去。 “少拿族长来吓唬我，这是我们家的墨，族长还能来抢了不成。”刘氏盯着令月手里的装着松烟墨的盒子，“你快些拿来，回头我自会与大姑娘说。” “三婶要与我说什么，难道我连处置一方墨都不成？”苏锦意盯着刘氏的后背轻声说道，“这墨，何时又成了您家的？” 苏锦意的声音不大，隐忍着带着委屈，听得人都不由得一声叹，穆三爷更是心疼不已。 第21章 性格暴戾的苏三爷 刘氏听到苏锦意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想想苏锦意也不过是个孩子，刘氏便又放下心来。 只是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不止苏锦意，还有穆三爷和那个什么世子，刘氏不禁慌了。 刘氏朝穆三爷和裴祈安行了一礼，才勉强回道：“锦意，这自然是你的，只是你才多大，三婶替你把把关罢了。” “不过一方墨罢了，用得着把关？”穆三爷本不欲和一个妇人纠缠，但听到刘氏这样说，便很是不满。 一方墨苏锦意都没有处置的权利，更遑论其他。 “这，这可不是一般的墨，这可是三舅老爷您送来的墨。”刘氏赔着笑道。 只是这并没有讨好到穆三爷，更让他觉得苏家人眼皮子浅。 他送的墨的确是好墨，但也是送给孩子的，怎么也没到让觊觎，并且动手去抢的份上。 “苏家三爷呢，把他叫过来。”穆三爷冲着自己的随从嚷嚷了一句。 但这种事情哪需要穆三爷的人去，苏锦意给远远站着的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即转身喊人去了。 一听到穆三爷要叫自家男人，刘氏不禁慌了。 “三舅老爷，都是小妇人的不是，我，我给锦意赔罪了好不好，我往后再也不管她了行不行？”刘氏说着便朝苏锦意行了一个大礼，“锦意呀，都是三婶的不是，你原谅三婶可好？” 苏锦意“吓得”连连后退：“三婶，您这是做什么呀？” 令月则上前护住苏锦意：“三太太，您是长辈，这样对我们家姑娘行礼，是想让人说她不敬长辈么？” 啊？刘氏表示真没这样想过，她只是怕穆三爷在苏岽面前等着罢了。 但很明显穆三爷已经生气了，就连那个世子都是一脸地无语。 “三舅老爷，我只是觉得您送的墨是极好的，不能轻易给了外人，咱们自己家也不是没有读书的人……”刘氏还想尽量描补，但说着说着声音便停住了。 苏三老爷和苏锦致竟就站在二门处，对于刘氏的话，他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老三媳妇你放心，我们家虽不富裕，但断断不能贪你家一方墨的。”苏三老爷说得客气，但傻子也听得出来他那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族之长，平日里可能不起什么作用，但要紧的时候，他说的话可是极有份量的。 说个不该说的，万一有那么一日苏岽要休了刘氏，或者孩子们不孝，刘氏也只能找族长为她出头，找别人都没用。 “三叔……”刘氏想解释，但苏三老爷却带着苏锦致转身离开了。 “锦意，回吧！”穆三爷冷冷地瞟了刘氏一眼，正要带苏锦意离开，苏岽却赶来了。 得知事情的经过，苏岽一句话没问，便当着众的面儿扇了刘氏一耳光。 “三叔……”苏锦意惊得喊了出来，她万没想到苏岽的脾气火爆到这种地步。 “锦意呀，一切都是三叔和你三婶的不是，你放心，往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苏岽朝苏锦意这边走近一步，却吓得她连连后退。 苏锦意有演的成份，但对于苏岽这样的脾气，却也是有些惊惧。 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男人，是很可怕的，往后要是遇到更要紧的事，他拿刀砍人都是有可能的。 苏锦意只是想让穆三爷知道刘氏的为人，自己在她手底下过日子，会很艰难，万没想到就这事儿苏岽都会动手打人。 而刘氏呢，她竟捂着脸一动不动，啜泣声都没有。 苏锦意心底微沉，这家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去的。 穆三爷也被苏岽这行为吓着了，作为世家贵子，打女人是很令人不耻的行为。 见苏岽还要对刘氏动手，穆三爷立即挡在了苏锦意面前，对赶紧道：“苏三爷住手，事不至此！” 苏岽却一脸轻松地说：“女人不懂事就得揍。” 苏锦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家她打死也不能去的。 “锦意，回吧！”穆三爷没当着苏锦意的面儿与苏岽多说什么，却只是叫苏锦意离开。 看这情形，穆三爷应该是对苏家三房极为不满了。 苏锦意握着帕子的手顿时松了时，裴祈安却瞟了那满是皱褶的帕子一眼，很想抚平了去。 穆三爷见苏锦意脸色不好，只道她受到了惊讶，便让她先回霁雪堂歇着去。 天上雷公大，地上母舅大！ 穆三爷都叫苏锦意回霁雪堂歇着，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回到霁雪堂，令月便拍着胸口道：“大姑娘，这回穆三爷不会还让您和小公子去二房和三房了吧？太吓人了！” 以往也听说三爷脾气不好，但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直接上手，那一掌都快把三太太的头扇没了。 “我也不知。”苏锦意摇了摇头。 不说苏锦意，便是原主，对穆三爷也不了解。 穆氏也不会对自家的女儿详细说娘家兄弟的脾气性格，这于也不合。 因此苏锦意只能说按理不会，却保证不了。 但这形势之下，穆三爷如果还要把她和苏锦彦留在临川，那便要想别的法子了。 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只是过得相对来说要艰难一些罢了。 “若不去二爷三爷家，两个姑太太那里怕也是要争一争的。”古嬷嬷一声轻叹，财帛动人心，谁能免呢，“就不知道三爷他怎么想。” 这个三爷，指的自然是穆三爷，而不是苏三爷。 苏锦意点头，古嬷嬷的话直接点到了关键处。 不管大苏氏和小苏氏怎么想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穆三爷愿不愿意接她和苏锦彦进京。 “嬷嬷，我娘以前在闺中时，和三舅父可要好？”苏锦意问古嬷嬷。 “这……”古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太太她性子又有些冷淡。” 古嬷嬷这么说，苏锦意便明白了，心里越发地没底。 “大姑娘，老奴想起一件事儿来了。”古嬷嬷眉眼动了动，“太太性子虽冷，但在闺中的时候，几位爷的外衫她做得最多。” “哦？”苏锦意不禁心里一喜，但也只是一瞬。 第22章 远嫁之女的心思 闺中的时候，现如今已经过去多少年了，靠几件衣裳的回忆来打动穆三爷，怕是有些难的。 “说起来再过两个月便是三爷的生辰，太太原本给三爷准备的寿礼中，便打算为他做一份外衫的。”古嬷嬷叹了口气道。 “那做了吗？”苏锦意急急地问。 见古嬷嬷摇了摇头，苏锦意只能作罢，总不能捧着一匹料子过去对穆三爷说，这是我娘准备给你做衣裳的。 “不过大姑娘，老爷和三爷的身段倒是……”接下来的话，古嬷嬷没好说出口。 虽是无奈之举，但总是太不符合规矩了。 苏锦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嬷嬷，那件外套我娘给我爹做的外衫可还在？” 古嬷嬷咬了咬牙，点头道：“还在！” 苏锦意没再说什么，古嬷嬷默默地退了出去。 没多久，古嬷嬷便捧了一件藏青色细绫缎做的外衫过来。 苏锦意接过去细看了起来，这袍子做得极为细致，就连领口的绣花都不是一般地精细，那兰花纹绣得像是能散发出缕缕幽香。 “嬷嬷，这兰花纹，是爹喜欢的？”苏锦意的手指在兰花纹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大老爷喜欢的是竹叶纹。”古嬷嬷不禁一愣。 苏锦意已经猜到了，记忆中苏崧前院的书房处便种了一丛竹子，杜姨娘的云烟居外也有竹子。 如果苏崧不喜欢竹子，不便他常去的两个地方都有竹子。 “照大姑娘这样说来，这外衫虽然太太没说，想必真是给三爷做的？”古嬷嬷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三爷极喜兰花。” 按理，古嬷嬷应该叫穆三爷为三舅爷的，但是她原出身武安侯府，已经叫习惯了。 “这就好。”苏锦意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走吧，我们给三舅父送衣裳去。” “这，大姑娘，会不会太急了些？”古嬷嬷说道。 “不急不行，明日爹娘就要下葬了，回来的时候，恐怕他们就会商量我和彦哥儿安置的事儿。”苏锦意叹了口气。 起身的时候，苏锦意发现古嬷嬷神色有些不对，不禁动了动眉头，明白了。 这会儿，其实穆三爷也在和裴祈安说如何安置苏锦意姐弟的事儿。 “简远老弟，苏家人靠不住。”穆三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形。 简远是裴祈安的字，取“清雅淡泊，平和简远”之意。 “那怎么着，让他们姐弟俩自己过自己的？”裴祈安懒洋洋地坐在靠窗边的罗汉床上。 “不成，锦意也才十二岁，彦哥儿才五岁，这姐弟俩自己个儿过日子，不得被别人生吞活剥了。”穆三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裴祈安摊了摊手。 “那是，满大梁也没你命好。”穆三爷没好气地说。 “呵！”裴祈安一声冷笑，“要不你……” 话没说完，裴祈安无意中瞟了窗外一眼，便止住了话头。 “怎么呢？”穆三爷顺着裴祈安看的方向瞟了一眼，却见苏锦意竟带着古嬷嬷和令月过来了，手里还捧了个托盘。 裴祈安看了穆三爷一眼，这会儿再出门避开，太刻意了些，他还是不走了吧。 “坐好了！”穆三爷警告地看了裴祈安一眼。 “这点儿我还是懂的。”裴祈安站直了身子，又是那个彩光夺目的翩翩少年郎。 苏锦意倒没想到裴祈安也在这里。 要说穆三爷这年岁也应该有三十出头了吧，居然跟裴祈安这十几岁的小孩儿说到一处，饶是现代来的苏锦意都觉得稀奇。 究竟是穆三爷长不大，还是裴祈安少年老成？ “锦意啊，你怎地过来了？”穆三爷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些，裴祈安听了却别过了脸。 “三舅父，我回去后实在是……便去收拾了一下娘亲的箱笼，却发现……”苏锦意眼睛一红，示意令月捧上托盘。 “这是？”穆三爷不解地看向那托盘，这分明是一件外衫。 “两三后是三舅父的生辰，这是娘亲为三舅父做的，还没有做成。”苏锦意说着鼻子一酸。 这回是真酸，穆氏远嫁临川，这是她竭力保证与侯府联络的方式之一吧，再贵重的物品，也没有亲自动手来得有诚意。 在古代，远嫁的女儿真的很心酸。 “竟是……”穆三爷一时大受震动。 接过那还没做完的外衫时，穆三爷差点儿落下泪来。 “你娘的女红极好。”干巴巴地说了这一句，穆三爷心里却是无比的愧疚。 穆氏如果是因病过世也就罢了，可却是自尽，穆三爷一个当兄长的，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沉默了一下，苏锦意便道：“锦意便不打扰三舅父了。” 穆三爷这会儿面对苏锦意，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锦意，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去好好地歇着。” 叮嘱完苏锦意，穆三爷又让古嬷嬷好好伺候，万不可让大姑娘再劳累，这才放她回去。 送走苏锦意，穆三爷捧着这外衫，哽咽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护好她。” 裴祈安看着穆三爷，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可是没想到穆三爷这回真回不过神来，一直在念叨着自己愧对二妹妹，裴祈安忍不住道：“你怎知这衣裳就是真的给你做的，不是给苏崧做的？” 要给不早给了，偏等到这会儿。 “锦意为何要拿苏崧的衣裳给我？”穆三爷不解地问。 “讨好你呗。”裴祈安晃着腿道。 “为何要讨好我？”穆三爷更加不解了，“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却也帮不得她。” “穆三爷，您有没有想过，苏家姐弟其实是想跟您进京呢？”裴祈安凑到穆三爷耳边轻声道。 如果不是这个打算，裴祈安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论是苏二爷还是苏三爷身上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苏锦意的影子，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以苏锦意的年纪不可能自己带着幼弟单住，名声也不好听。 那只能是一个理由，就是苏锦意不想留在临川，她想跟着穆三爷回京都。 第23章 出出主意 “带他们进京？”穆三爷愣了一下，这他是真的没想过，，“你觉得他们要进京？” “这……”裴祈安想说不是他觉得，但也不能说这是事实，这本就是他的推断，苏锦意可从来没开过这个口。 只不过裴祈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推断。 至于苏锦意为何要进京，真的只是因为在苏家待不下去么？裴祈安觉得没这么简单，只不过和自己无关，他便懒得去想。 但因和穆三爷是忘年交，见他如此自责，便想着提醒一二。 还没等裴祈安想好该怎么说，下一刻，穆三爷就怒了：“你莫再说这样的话，再说，你我二人的交情便到此为止。” 裴祈安刚歪到罗汉床上，被穆三爷的态度惊着了：“穆三爷，您这是要和我断交，谁喂朱砂给您吃了么？” “胡扯！”穆三爷拿起那外衫给裴祈安道：“你瞧瞧。” “瞧什么呀？”裴祈安的身子往后躲了一下，“穆二姑太太的绣工自是极好的，只是穆三爷，人死不能复生……” “这就是静姝给我做的。”穆三爷突然悲从中来，“她一直知道，我喜欢兰花。” 对于穆三爷喜欢兰花这一点，裴祈安听着都想撇嘴，他就是附庸风雅。 “行，这事儿就当是我错了，咱们再说回您外甥女那姐弟俩身上？”裴祈安觉得如果继续聊这外衫，穆三爷的悲伤估计不能好了。 “他俩……”穆三爷揉了揉眼睛，问裴祈安，“若他俩真的打算跟我去京都，你说我怎么处置才好？” “你们武安侯府养不起两个孩子？”裴祈安反问。 “与养不养得起有何干系，毕竟他们姓苏。”穆三爷说道。 “可苏家这两位爷……”裴祈安摇了摇头，“如果您那俩外甥落到他们手里，会是如何下场，还真不好说，不定若干年后，您还得再来哭一场。” 这句话让穆三爷心头一凛。 若是在京都听到这番话，穆三爷许是只会感慨一番，可这是在临川，不远处就停着他妹子的灵。 穆三爷情不自禁地往停灵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便浑身不自在。 “即使苏家那两个不成，还有其他旁枝。”穆三爷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即使是我想要带他们进京，恐怕也得有一番周折。” 琢磨了一会儿，穆三爷还想不起个所以然，却见裴祈安正歪倒在罗汉床上，裹着被子闭目养神，便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睡会儿也不成？这临川太冷了，连个火盆都没有。”裴祈安有气无力地说，“这时节的京都，还在烧地龙呢。” “烧一盆碳来。”穆三爷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方坐下来问裴祈安，“你给出出主意，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就是个吃干饭的。”裴祈安说着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那谁，不用碳了。”穆三爷又冲着外面喊一嗓子。 “穆三爷，您这也太不地道了些。”裴祈安勉强坐了起来，“行，我帮你琢磨琢磨。” “那谁，还是送一盆碳来。”穆三爷接着又冲着外面再喊了一嗓子。 外面守着的下人什么事都没干，这走出又走回的，脑子都转懵了。 “穆三爷，这碳是要还是不要。” “要！” 二人终于低语了一番，便抓紧各自小憩了一会儿，裴祈安还好，穆三爷今夜未必能睡。 明日苏崧夫妇出殡，今夜请了灵安观的道士们过来念经，这期间不止苏锦意姐弟，其他亲近也得陪着，道士们在灵堂诵经的时候不时起跪，而亲属也得跟着起和跪，几乎一直到五更天才算结束。 穆三爷是兄长，不需要跟着跪，但也得在一旁候着。 将灵堂上的纸人纸马都烧了之后，苏锦意才浑浑噩噩地被古嬷嬷她们带回霁雪堂小睡一会儿。 苏锦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再次被叫起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了才好。 别说原主还是个小姑娘，便是现代的苏锦意，她都觉得自己未必扛得住。 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有精神。 令月是霁雪堂起得最早的，她起来没多久，苏玉芳居然过来了。 “三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早膳了吗？”令月吓了一跳，见苏玉芳神色不善，一边招呼着一边给花朝使眼色。 花朝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我不过来吃饭的，我是要跟长姐说一句话的。”苏玉芳眼睛红红的，“长姐她人呢。” “大姑娘还歇着呢，三姑娘您有什么话跟奴婢说便成。”令月拦在苏玉芳前头。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要见长姐。”苏玉芳说着就要往里面痛。 “三姑娘……”令月急了，但身后却传来苏锦意的声音，“令月退下，三妹妹有话便说着。” 苏锦意披了一件披从站在廊下，神色憔悴不堪。 令月看到苏锦意出来，不由得瞪了花朝一眼，明显看得出来三姑娘这心里有气，居然也不拦着点儿，万一冲撞了大姑娘怎么才好。 花朝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姑娘要出来，她又能怎么办。 再说这三姑娘跟三爷的脾气一个样子，大姑娘若不出来，谁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子。 “长姐，因为你，昨日夜里我爹回去就打得我娘起不来床……”苏玉芳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 “三姑娘，这和我们家大姑娘有什么关系？”花朝一听这话急了，怎地你们三房打架还怪到我们大房来了呢。 “怎地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爹怎会打我娘？”苏玉芳指着苏锦意道。 “三姑娘，昨日是不是我们家姑娘的错……”令月刚要解释，便被苏玉芳打断，“闭嘴，如果不是为了让她来我们家，我爹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打我娘。” 这点小事？苏锦意眼睛眯了眯。 “三姑娘……”花朝还要说，却被苏锦意拦住，“如此说来，三妹妹是不欢迎和彦哥儿去你家？” “不，欢，迎！”苏玉芳咬着牙道。 第24章 我也想死 “好，我知道！” 苏锦意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又道，“这么早地跑过来，三妹妹还没吃早膳吧，要不要一起用？” “假惺惺的，我饿死也不吃你的饭。”苏玉芳说着扭头便走。 看着苏玉芳的背影，苏锦意暗地一声叹，真遗憾，如果你爹娘有你这样的骨气，我也不用想着要去京都了。 这时，古嬷嬷也带着苏锦彦过来了。 只是苏锦彦明显还没有睡醒，眯着眼睛趴在古嬷嬷的肩头，似乎下一刻就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苏锦意瞧着挺不忍心的，但也没办法。 “彦哥儿快醒醒，要吃早膳了。”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又对花朝说，“一会儿装点儿吃的在路上。” 花朝不解其意，以往穆氏对孩子们管教都严，除了正餐之外，不允许吃零嘴，苏锦彦也没有这个习惯。 一会儿花朝便明白了，起得太早，苏锦彦根本就没有胃口，喝几口粥就不要了。 “还是大姑娘想的周到。”花朝一边装点心一边道。 “我也不想……”苏锦意随口跟了一句，却让众人的心揪到了一起。 令月和花朝的眼睛都红了。 不久前，自家姑娘还是个万事不管的小姑娘呢。 就连古嬷嬷也产生了深深的自责，自己真是老胡涂了。 “大姑娘，您也要多吃些，小公子还能垫补些，您却是吃不上了。”古嬷嬷说着，将素包子往苏锦意面前的碟子里挟了一个。 “好！”苏锦意乖乖地吃了。 令月立即转过头去，她怕自己的眼泪会淌出来。 以往大姑娘哪里会吃这么多，可现在被逼得都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锦意只是觉得古嬷嬷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她不想让自己饿着。 穿过来虽然没有几天，但苏锦意也见识到了古代这丧葬礼节上的繁琐程度，昨天夜里她都快脱力了，今天可是一整日，她怕自己顶不住晕过去，那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匆匆吃完早膳，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到灵堂的时候，天也就蒙蒙亮。 苏崧夫妇早逝，但有儿女，因此也不能过于简办，可又因为孩子都小，因此有的事宜便只能由他人代办。 如清早长房媳妇要唱“开大门”，苏家的孩子们都还小，因此只能从族中请个小辈的媳妇过来唱经，而“出材经”，也由族中的媳妇来。 苏锦意也终于明白，为何古人对于宗族那么重视，实在是太多的事情，都需要全族人一起来办。 苏锦意对这些古代的丧葬礼仪完全不懂，但好在也没人对她有太多的期待，还有古嬷嬷也一直跟在身边提点着，好歹叫她不出错。 原本唱灵这事儿应该由女儿和媳妇来做，但苏锦意才十二岁，她能唱出什么来，因此便由大苏氏和小苏氏来哭了。 为兄长哭一哭，这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苏崧原是整个苏家的顶梁柱，也是出嫁女的后盾，他年纪轻轻地便横死，即使是有些小心思的小苏氏，都哭得肝肠寸断。 作为心理师，有一个重要的技能就是与人共情，因此苏锦意虽然没有像大小苏氏那样抑扬顿挫地边哭边唱，但也是泪流不止。 苏锦彦虽然才五岁，但没了爹娘这事儿他也是明白的，因此紧紧地抱着苏锦意，也是哭得都快要抽过去了。 看到苏锦意姐弟如此，到场的人没有不心酸的。 即使一直没个正形的裴祈安，都异常沉默地站在一旁。 到了起灵的时辰，走在最前面的是由一个健壮的男仆抱着苏锦彦打领魂幡，苏家的亲属都跟在后面，而作为娘家人，穆三爷和裴世子都坐在挂着白的篷车里。 这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摆出茶桌来接灵，茶桌上香烛以及点心和茶水。 送葬的队伍每到一处，听到鞭炮声就得停下来，苏锦意和苏锦彦等小辈给人家下跪行礼，有的人家不待两人跪下便扶起来，有的则等到姐弟俩实实在在地跪下去之后才扶起来。 苏锦彦由几个下人轮番抱着，但苏锦意却必须坚持到最后。 这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出了城。 出城后便再也没有接灵的了，而苏锦意的腿都在发抖。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冲着苏锦意道：“表姑娘，我们家三爷请您和表公子上车去说话。” 上车去？苏锦意看了一眼篷车，真的想喊穆三爷一声亲爹。 在这个时候，娘家母舅是最大的，如果当初穆三爷不是过来的时候很突然，苏锦意都得带苏锦彦出城跪迎。 因此穆三爷让苏锦意姐弟上车，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只是人不能歇着，苏锦意这一上车，腿一软，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而在苏锦意前面的人，居然便是裴祈安。 虽然苏锦意知道，这篷车并不是封闭性的，所以即使裴祈安在，穆三爷唤她上来也没关系，但如果直接扑到人身上去，这还是对名声有损的。 入乡随俗，苏锦意不能说自己对名声不重视，天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而裴祈安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十二岁的年纪也不算很小。 好在这时，胖胖的古嬷嬷居然冲在了两人中间。 于是苏锦意扑到了古嬷嬷身上，而古嬷嬷直接撞倒了裴祈安。 裴祈安这辈子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日，自己会被一个肥大的嬷嬷扑倒在地。 那一刻，裴祈安无望地看着天空，心里默默喊了一句：苏崧，我也想死！ 早知如此，还不如接过苏家那大姑娘，怎么着也是个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哪怕以后娶了她也不亏。 推开古嬷嬷之后，裴祈安的第一个动作是，把外衫给丢了。 “裴老弟，你这样会感染风寒……”穆三爷的话没说完，所有的话便被裴祈安阴鸷的眼神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是嘛，这裴老弟最不喜人触碰，连青楼的头牌都不行，更何况这嬷嬷。这会儿，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别扭呢。 想到这儿，穆三爷想笑，但场合不合适，只能咳嗽了一声来掩饰。 第25章 下葬 古嬷嬷艰难爬起来，还转过身给裴祈安行了一礼：“都是老奴身子笨，裴世子您罚老奴便是了。” “你这老……”裴祈安脚尖动了动，他很想一脚把古嬷嬷踹下车去，但飘见古嬷嬷怀里白着一张脸的苏锦意，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苏锦意头都没有抬起来，一来好像有听说过古代不能与男子对视，二来她在琢磨这裴世子居然连外衫都脱了，不会是有洁癖吧？如果真有，是对物有洁癖，还是对人有洁癖？ 不得不说，今日虽然没有下雨，但依旧春寒料峭，少了一件外裳，还是有些冷的。 算了，我现在还是个“孩子”，我管不了这些！苏锦意心安理得地继续窝在了古嬷嬷怀里。 至于裴祈安，他就算是感冒了，也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这篷车是许多人的关注点所在，自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形，于是很快苏崇便送来了一件外袍。 苏锦意都不用看，这时候哪会有干净崭新的衣裳，古嬷嬷碰一下的衣裳这裴世子都不穿，怎么可能穿别人穿过了的。 果然下一刻，裴祈安便一脸嫌弃地别开了脸，连句“不用”都不屑说。 苏崇不禁有些尴尬，一脸祈求地看向穆三爷，这祖宗不是他能够慢怠的。 “有马吗？”穆三爷问苏崇。 “这……”苏崇不禁有些为难地看了这篷车一眼。 马上有，苏锦意都想笑了，穆三爷应该是想要一匹马送裴祈安回城，但现在只有篷车这一匹马。 “我先骑回去。”裴祈安口气生硬地说了一句，也没等回复，便开始下马车去牵马。 “你……”穆三爷想阻止，但看到裴祈安穿得那么单薄，如果他出事，定北侯府只怕不会与自己干休，只能忍住了。 穆三爷都没说什么，苏崇哪敢吭一声。 上了马之后，裴祈安留下一句“会来接”，便夹紧马肚子，一跃而去了。 远处，林空山和苏锦致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这便是世家子。”林空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种世家子，从小府中便有各类师傅教授君子六艺，不是他们这些只有靠读书奔前程的人可以比的。 苏锦致点了点头，越发地觉得苏锦意姐弟进京是对的，不止对他姐弟二人来说有好处，对苏家肯定也是大有裨益。 想起苏家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苏锦致冲林空山拱了拱手：“林兄，有件事情我要与你商量。” 林空山听了一愣：“我娘应当不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锦致眉目微沉，“财帛动人心，更何况家里为了我们进学，已经耗资颇多，只是我们的花用应当我们自己日后来报，而不应该觊觎苏家大房的财物，你觉得呢？” “再说，他姐弟二人若进了侯府，也需要大笔的开销，若处处缩手缩脚，只怕也会被人看不起。” 那样的话，还谈何前程！ 林空山姓林，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占苏家大房什么光，自然点头不已：“苏兄高洁，林某佩服。” 林空山朝苏锦致拱了拱手。 “谈不上，我也是为了自己。”苏锦致实话实说。 对于苏锦致的实诚，林空山竟一时无语。 裴祈安把马骑走了，篷车一时也动不了，苏锦意被古嬷嬷偷喂了几口点心，见前面的棺木杝停了下来，于是赶紧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放松我的额叶，放松我的顶叶，放松我的颞叶，放松我的枕叶……苏锦意给自己做了一个催眠，让自己的全身都放松下来，很快便进入了睡眠状态。 直到被一阵呼喊声惊醒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只见给苏崧和穆氏抬棺的八仙似乎吵起来了，苏崧棺木这边两边的八仙似乎杠住了，但穆氏那边却是一边不敌另一边，被推得连连后退。 而苏家这边的亲属都一脸紧张地盯着，甚至苏锦致等晚辈手上的哀棒都竖了起来，却并不阻止。 “嬷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苏锦意真的是被吓着了，眼看着就到了墓地，这怎么不下葬还打起来了？ “大姑娘莫怕。”古嬷嬷想到苏锦意年纪小，大概还不懂得这些，于是解释道，“这下葬前要斗上一斗，叫吵柩，吵得得越厉害家宅越兴旺。” 啊？还有这回事？苏锦意对这边的风俗又了解了一些，但眼前的情形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缩。 “没事的大姑娘，他们都是有分寸的，老爷和太太的棺材都不会落地的。”古嬷嬷说着，又指了指苏锦致等人，“瞧见没有，万一棺木落地，孝子是可以拿着哀杖打人的。” 原来如此，这孝棒还是有实际用途的。 不过既然有这个规矩，苏锦意相信不管是不是为了不吃这哀杖的打，这些八仙都不会乱来。 这样一来，苏锦意算是真正地放下心来。 苏崧和穆氏有儿有女，且都有身份和地位，否则八仙是不会吵柩的。 又过了会儿，古嬷嬷推了一把苏锦意，便见苏锦致，以及下人抱着苏锦彦上前，他们跪在地上磕头，八仙们终于升棺，将棺木停在了早就放在一旁的长凳上。 墓穴是提前就挖好的，撒上纸钱，最下面放上四根枕木，两口棺木由绳子绑住两头，缓缓下落。 这时，大小苏氏和苏家的女人们又开始哭丧，即使脸上没有泪水，声音也要大。 但无论是谁，看到这两个大棺木，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因此苏锦意脸上的泪水也没干过，苏锦彦年纪还小，吓也被吓哭了。 只是等到封穴之后，苏锦彦也累得睡着了，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好在这时，裴祈安真的让人又送了一匹马过来，苏锦意和苏锦彦终于可以坐在篷车上回程了。 回到苏家后，还有一场大宴，只是苏锦意是个女子，因此不需要她陪着，古嬷嬷便干脆让她去睡了，谁知道前边宴罢又要折腾什么来。 苏锦意躺下来，古嬷嬷便去了大厨房，她懂得做药膳，因此打算苏锦意炖些补精气神的汤羹。 不想古嬷嬷才开始，丰嬷嬷便摸过来了，且在她耳边小声道道：“你没觉得大姑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第26章 骂得丰嬷嬷没有招架之力 古嬷嬷瞟了丰嬷嬷一眼，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说：“你想说什么？” “你未必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丰嬷嬷见古嬷嬷无动于衷，又道，“听说人死而复生，有夺舍的说法，你说……” “闭嘴吧你。”古嬷嬷瞪着丰嬷嬷，“大姑娘浑身上下一丝儿油皮都没破，哪里来的死而复生，她只是晕过去罢了。” 见古嬷嬷并不听自己的，丰嬷嬷心里很是不甘。 “古嬷嬷，我知道你现在跟着大姑娘，自然是要为她说话的，但你眼睛也要看清楚，那是不是你该待的地儿。”丰嬷嬷阴阳怪气地一声冷笑，“别回头坑了自己。” 丰嬷嬷这回并没有压着声音，因此大厨房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古嬷嬷知道，这些仆妇们都是嘴碎的，如果不把这事儿说清楚，苏锦意以后的名声就难说了，因此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食材后，转身冲着丰嬷嬷就是一耳光。 丰嬷嬷突然被掌扇，头都有些发蒙。 其他人见古嬷嬷竟然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当即也吓着了。 “姓古的，你居然敢打我？”丰嬷嬷回过神来，冲着古嬷嬷就要扇回过去，但古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摆好了架势。 众人见这情形，赶紧上前将二人拉住。 若真的打起来，上头一追究，谁也跑不了。 尤其这些儿，前头还有客呢。 “古嬷嬷，您消消气。” “封嬷嬷，我给你拿些冰来敷一敷？” “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动气。” 大厨房的仆妇们都是人精，知道古嬷嬷是个厉害的，以前跟着太太，太太没了又立马在大姑娘面前立住了，这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而丰嬷嬷跟的这个杜姨娘却是有了身子的，这万一是个公子，老爷和太太都没了的前提下，大房谁说了算还未可知呢。 因此，众人都是谁也不得罪，只要两人不打起来便好。 这时，古嬷嬷却怒斥丰嬷嬷：“打的就是你这个嘴上长疔的东西，才离开大姑娘几日，居然就开始编排上了？你也算是个人？” “我编排什么啦？那指定不是大姑娘。”丰嬷嬷指着天地嚎道，“如果真的是大姑娘，她不会不要我这个一直伺候她长大的嬷嬷；如果真的是大姑娘，不会爹娘都没了，脸上无丝毫悲痛之色，她就不是大姑娘。” “我呸，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说这话心里不痛吗？”古嬷嬷啐了丰嬷嬷一口，“大姑娘才多大？她骤然遇到这事儿，还没来得及伤心，就面对一家子的事儿要打理，她有那个时间伤心？” 古嬷嬷这话叫丰嬷嬷听着一愣，其他人也心有戚戚。 “可不嘛，大姑娘还小呢，就由她当家，只怕这会儿还懵着呢。” “我们家隔壁老太太也过世了，那当儿子的忙前忙后，老太太下葬月余了，才听到他家传来哭声。” 众婆子也小声议论起来，家人突然离世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有的，而且这样的事儿并不少见。 “这家里用得着她打理？还有姨娘和二太太三太太打理呢。”丰嬷嬷虽然这样说，但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你肩上扛的是猪头吗？哪个正经人家主子还在，由姨娘打理的？再者说了，二太太三太太也只是帮忙而已，她们能替大姑娘当这个家？”古嬷嬷逼近丰嬷嬷，“你再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直接把你叉出苏家你信不信？” 丰嬷嬷被古嬷嬷逼得连连后退，但脸上却满是不服气。 “你还说什么大姑娘不要你，是大姑娘不要你？是你自己听说杜姨娘怀身子了，自己要过去的，这会儿知道杜姨娘的事儿，才又想回来，我呸！” “丰嬷嬷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对大姑娘可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大姑娘碰棺的时候，是那俩小丫头守着的，你在哪儿？” “倒是听说杜姨娘肚子里有了野种，你就又癫儿的跑去伺候候，如今却又来编排大姑娘，我要是你，把头扎进粪缸里淹死，也不开这个口。” 古嬷嬷骂人这气势惊呆了众人，这还是以往看到的那个虽然瞧着严肃，但也沉静有理的古嬷嬷吗？ 古嬷嬷知道，她现在跟着苏锦意不比像以前跟着穆氏。 穆氏有侯府嫡女的身份在那里，没有谁敢小瞧了她，而苏锦意呢？却是年幼失沽，不开眼想欺负她的人不要太多。 丰嬷嬷被古嬷嬷骂得没有招架之里，也不免隐隐有些心虚。 但这会儿，如果认错，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那只是你的说法，大姑娘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喝口茶都要人吹凉了，现如今呢？事事把持在手里，哪有一点大姑娘的模样。”丰嬷嬷嘟囔着。 “她不把持在手里，交给你？”古嬷嬷用手指着丰嬷嬷，“看在你伺候大姑娘多年的份上，今日便饶过你，若还说这样的话，立即便将你打将出去，你信不信？不信你就试试。、” 丰嬷嬷最终还是被古嬷嬷的气势吓到了，她知道古嬷嬷恐怕不是说假的。 况且这犯上的事也就趁着今日家中事多嚷嚷一下，平日里，丰嬷嬷也不敢开这个口。 有眼力介儿的人，赶紧将丰嬷嬷劝了回去，何必留在这儿自取其辱呢。 古嬷嬷骂完了，接着气定神闲地开始炖药膳，众人比以往更加信服于她。 苏锦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大姑娘，醒啦？”古嬷嬷立即上前扶起苏锦意。 “嬷嬷，他们散了？”苏锦意揉了揉自己的脸。 “散了，但家里的长辈们还在。”古嬷嬷深深地看了苏锦意一眼，“方才穆三爷打发人来叫您过去。” 苏锦意点了点头，这本也在她意料之中。 这时令月和花朝走了进来，托盆上放着白色的衣裙，以及一根用来挽发用的，茉莉花形的银簪，和一朵白色的绢花。 “大姑娘，百日之内，你都得穿孝服。”古嬷嬷小声提醒苏锦意。 “我明白的嬷嬷。”苏锦意从善如流，她在现代的时候衣着就以舒适为主，到了这里，自然入乡随俗。 第27章 全是误会 换好了衣裙，古嬷嬷又端来了她炖的药膳。 “大姑娘，这里面老奴放了党参玉竹当归这些药材，您好歹喝一碗补补精神。” 苏锦意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她知道古嬷嬷不会害她，因此非常干脆地喝了。 古嬷嬷看到苏锦意这样，心里又是一酸，以前的大姑娘那可不是一般的挑剔，别说味儿好不好，便是那颜色瞧着不合她的眼，都不会再试一下。 可现在呢，大姑娘她竟是一口就喝下了。 古嬷嬷只觉得眼睛发涩，鼻子发酸。 苏锦意却暗自感慨，许多事情真的不看古代和现代，只要有钱，哪里的日子都能过得极好。 如这药膳，在现代的她也算是小有所成，但也不能这样随手吃上一碗。 一切都妥了，苏锦意才在古嬷嬷和令月的陪同下去了前边儿。 途中，令月悄悄地对苏锦意道：“早间三姑娘似是被三爷三太太闹得不行，干脆过来给老爷和太太守灵的，但却碰见了裴世子，也不知裴世子说了什么，她便直接往霁雪堂来了。” 也就是说，苏玉芳到霁雪堂来闹那一场，其实跟裴世子有关？ 若不是为这事儿，苏锦意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别的，能把这俩联系在一起。 “大姑娘，这世子是何意呀？”古嬷嬷对于这一点，也没想明白。 “裴世子与三叔三婶并无交情，他对我应该也无恶意，所以自是帮我的。”苏锦意说道。 “大姑娘，奴婢愚钝，倒是没看出来。”令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只需要想想我的目的是什么，最终谁得利便成了……”苏锦意说到这里不禁顿住了，难不成这裴世子看出了自己意图？ 想到这儿，苏锦意不由得有些感慨，那裴世子瞧着年纪也不大……古人还真的不可小觑呀。 古嬷嬷已经在点头了，但令月却不明白：“这事儿，难不成还能让大姑娘去京都？”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古嬷嬷压低声音道，“三姑娘已经说了，不让大姑娘去三房，穆三爷若是知道这话，心里会怎么想？” 穆家如果是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估计心里再不满也忍了。 但穆家可是侯府，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外甥女受这个委屈？最要紧的是，往后苏锦意姐弟若受了苏家三房欺负，大家不免就想到穆三爷当初来临川是怎么处置的。 侯府那边只比临川苏家更复杂，谁知道往后会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但这是后宅的事，那穆三爷如何……”令月话说一半便顿住了。 穆三爷不是苏家人，自然不大可能知道苏家后宅发生的事儿，但这事儿既然是裴世子挑起来的，裴世子应该是知道的。 “令月，你别跟着我了，安排几个嘴碎的婆子……”苏锦意在令月耳边嘀咕了几句。 “是，奴婢这就去。”令月朝苏锦意行了一礼，立即转身去办了。 裴世子都帮自己到这地步了，如果还跟不上来，苏锦意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到了苏家议事的微澜堂，苏锦意略略打量了一番，该来的都来了，除了裴世子。 不过裴世子到底是外人，似乎也不是该来的，除非他想要看热闹。 苏锦意刚朝众人行礼，小苏氏便道：“你怎么才过来？” 吴氏却站起身，过来扶住苏锦意。 “锦意呀，今日日累坏了吧，快到二婶旁边来坐着。”吴氏说着便要把苏锦意带到了她身边。 小苏氏不禁心里一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小苏氏知道，她是家里最小的，又是出嫁之女，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把苏锦意接到自己家去抚养。如果不是他们等不及，明日自己就回去了，都懒得参与。 想到往后自己不定还要娘家人撑着，小苏氏决定不再开口，尽量不得罪任何人。 “要不，坐我这边也成。”刘氏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 苏锦意瞟了刘氏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伤，想来苏岽打人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失去理智。 但这样的人，更为可恶。 苏锦意冷冷地瞟了苏岽一眼，苏岽不由得一愣。 最终，苏锦意坐到了最末端，谁也不靠着，既符合她的身份，也能看清所有人的神情。 “人既然到了齐了，这便开始吧。” 族长苏三老爷话刚说完，苏崇便打算开口，但却迎来苏三老爷剧烈的咳嗽声。 “祖父，喝口药吧。”苏锦致在苏三老爷身边，及时端上了陶罐。 这事儿原本不该有晚辈在场，为了伺候苏三老爷，苏锦致才在这儿的。 苏锦意见苏三老爷喝着还咂巴了一下嘴，不禁怀疑这罐子里装的是不是糖水。 苏三老爷小口喝了几口，然后才看向苏崇和苏岽：“你二人，都不打算抚养他姐弟俩？” “作为叔父，自是责无旁贷。”苏崇赶紧道。 “自然是要抚养的。”苏岽也立即回了一句。 “你们拿什么养？”穆三爷瞟了二人一眼。 “穆三爷，苏家虽不是富贵人家，但养他们姐弟俩成人还是能行的。”苏崇看向穆三爷拱了拱手。 穆三爷这样问，原也在苏崇意料之中。 在家里，苏崇就跟吴氏说好了，别的先不提，把苏锦意姐弟俩的事儿先接下来再说。 吴氏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大事，那接下来的不是苏锦意姐弟俩，还有大笔的财物。 于是哪怕心里再不满，吴氏也只能暂且压下。 “是啊穆三爷，大伯大嫂都不在了，我们做叔父婶婶的自然是要挑起这个担子的。”吴氏说得倒也算诚恳。 “说的是这事儿吗？你兄长都未入土为安，你就与他的妾室搅和在一起，这肚子里还有了孽种，居然还养他姐弟俩？” 穆三爷一声冷笑，又看向苏三老爷，“若将他姐二人放到苏家二房名下抚养，不说满临川，只怕是满大梁都会戳你我两家脊梁骨。” 听了穆三爷的话，苏三老爷不由得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苏崇顿时急了：“那日的事全是误会。” 第28章 接手杜姨娘 “误会？”穆三爷接着冷笑，“究竟是什么误会，能让你深更半夜跑到兄长家的后宅，去私会人家妾室？” 没等苏崇答话，穆三爷又道：“莫非，苏崧跟你说过，要把那妾室赠于你？” 这话一说出来，听的人都觉得过于荒唐，也就穆三爷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苏锦意却是挑了挑眉，她知道古代除了贵妾，其他妾都只是个物件儿，是可以随意赠送的。 而苏崇居然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答话，苏锦意便明白了，他只怕是对杜姨娘是真的上心了。 “这事儿，我似是听我爹娘说起过。”苏锦意说完便带着满脸的羞意低下了头。 “锦意，你说什么？”穆三爷首先问了出来。 穆三爷说那话只是为了嘲讽苏崇，他没想到这事儿还有可能是真的。 而吴氏则是脸色一白，继而瞪着苏崇。 “大姑娘，你听到什么了？”苏三老爷对于这个隔房的侄孙女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也不觉得诧异。 倒是旁的苏锦致目光炯炯，看向苏锦意的眼神中满是欣赏。 人到了绝境，若还不知道自救，那样的蠢人，便是自家姐妹也不值得相助。 “回三爷爷，那日我去给爹娘请安，听到，听到我爹说杜姨娘进府多年都未有所出……”苏锦意说到这里，便羞得说不下去了。 但大家哪还有不明白的，苏崧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已经厌弃了杜姨娘，或许已经知道了苏崇有心思，就打算干脆把她送出去，也算是全了兄弟情谊。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人做过，只是苏家一直是小门小户，妾都没资格纳，自然没见过。 当然，如果苏崧送的，苏崇还是可以接的。 不过苏崧已经亡故，单凭苏锦意的一面之词，这事儿便不好定。 “锦意，你可不能胡说。”吴氏首先开口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杜姨娘，但也不能硬把她往我家这边栽呀。” “二婶，您说什么呢？”苏锦意抬眼很是不解地看向吴氏，“您是说，我是胡说的？” 吴氏确实是这样说的，可苏锦意这样重复一遍，那委屈的意味就非常地浓了。 在苏岽的逼视下，刘氏终于开口道：“二嫂，锦意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信口开河。” “这谁知道呢，锦意可不像我们家玉芝那般心思单纯。”吴氏口气生硬地说，“总之想把那个女人栽到我们二房，没门。” “二婶，我是不喜欢杜姨娘，但不论我和彦哥儿去谁家，都和她也不会再有干系了，为什么要栽赃给二叔？”苏锦意说完，委屈得眼圈便红了。 看到苏锦意这样，古嬷嬷心疼得不行。 “二太太，恕老奴多句话，我们家大姑娘是一向聪慧，可她与您和二爷无怨无仇的，若无此事，她为何要说这番话？”古嬷嬷一边抹泪一边道，“老爷太太虽然不在了，但侯府的穆三爷还在场呢，您就……” 古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吴氏就是欺负苏锦意没了爹娘。 “没错，我这个三舅父虽然不成器，但护着两个外甥的能力还是有的。”穆三爷挺直了身子。 “二嫂，您这样确实是不该，大哥大嫂尸骨未寒呢。”刘氏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氏瞪着刘氏。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刘氏摊了摊手，“你不信问问大家，谁会觉得锦意说的是假话。” “那大伯也只是说杜姨娘没有生养，也没说别的。”吴氏故意抓住苏锦意的漏洞。 “唉，锦意一个姑娘家不好说得太明白而已。”刘氏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局面就有些僵住了。 大苏氏叹了口气，对苏锦意道：“锦意呀，这里都是家里人，无妨，你直接说明白了，你爹的意思是不是把杜姨娘送给你二叔？” 穆三爷皱了皱眉，只觉得苏家对于苏锦意不够爱护，哪有这样直接质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 苏锦意也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红着脸“嗯”了一声。 “二哥，你怎么说？”苏岽问向苏崇。 苏崇心里也在飞速的转动，到眼下这个地步，这姐弟俩应该不可能由他来抚养了，但杜姨娘一直很是得宠，甚至有传言，苏崧的财物有大半都在她手里拿着。 而穆氏的嫁妆虽丰厚，但有武安侯府在，倒未必好动用……想到这儿苏崇目光一闪，竟点头道：“是有这事儿，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明，大哥便……” “苏崇？”吴氏起身瞪着苏崇。 “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正室，她越不过你去。”苏崇居然劝说起吴氏来了。 “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地就看上你了。”吴氏哭着夺门而出。 当初吴氏的爹也是个举人老爷，原本瞧不上苏崇的，是吴氏看上他的一张脸，非他不嫁。 苏锦意瞟了一眼吴氏的背影都觉得神奇，她自己都没想到，二房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局的。 “那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穆三爷紧着问了一句。 “是！”苏崇咬了咬牙。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这不认也是不行了。 大庭广众之下，苏崇居然接手了杜姨娘。 接下来就是三房了，苏锦意朝苏岽和刘氏看了一眼。 原本苏岽应该松一口气的，但被苏锦意这么一看，没由来得心底有些毛乎乎的。 刘氏勉强朝苏锦意笑了一下，在她看来苏锦意姐弟指定是到自己家了，可她这个家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地儿。 但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顿揍，刘氏竟莫名地觉得，让苏锦意这个拿根针都觉得累的大姑娘也来尝尝，似乎身上的痛都消散了许多。 “锦意还是跟着我们吧，我们怎么都不会亏待她的。”刘氏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 “是，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他俩。”苏岽也立即说道。 “可早间，三妹妹来到霁雪堂，说是不让我和彦哥儿跟着他们一起过日子。”苏锦意说完这句，又深深地低下了头。 第29章 偏偏过于真诚 还有这事儿？苏岽和刘氏都愣住了。 苏岽瞪了刘氏一眼，刘氏也很冤，晨间她被打得都起不来床床，哪知道这事儿。 玉芳这死丫头，跑到霁雪堂去做什么，这是嫌她这个娘挨的打还不够么。 “锦意，你别跟你三妹妹计较，她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刘氏硬着头皮向苏锦意说好话。 “嗯，我相信三婶说得是真的，只是……”苏锦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若我和彦哥儿真的要麻烦三叔三婶照料，三妹妹往后时常这样胡说一次，我姐弟二人哪里还有活路。” 这话听得大苏氏心里都有些发酸。 “她真的是随口浑说了一句，不是真这么想的。”刘氏勉强解释道。 “孩子说的，往往可都是真的。”穆三爷却突然插了句嘴。 这事儿裴祈安在穆三爷耳边提过一句，但穆三爷没放在心里，姑娘们吵吵闹闹也是有的，侯府也一样。 可这会儿听到苏锦意似乎是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他这个当三舅父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那句“哪里还有活路”，若以后成了真，穆三爷觉得自己百年后都没有脸下去见二妹。 穆三爷都开口了，苏岽也不能再由刘氏去辩驳。 “锦意你放心，往后她若再说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三叔打得她开不了口。”苏岽这话说得倒是真诚，谁都不会认为这是假话。 可偏偏过于真诚，倒让人觉得太可怕了些。 尤其是刘氏，她身子不由得一抖，便往苏岽看了过去，怎么自己挨打还不够，还要打女儿？ 想到苏锦意那娇生惯养的脾气，苏锦彦也是个霸道不让人的，难不成为了他们，往后女儿也要像自己一样，三天两头地挨苏岽的挨，刘氏都觉得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三爷……”刘氏刚要开口，便被苏岽颇为警告地瞪了一眼，她立即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锦意，你表个态。”苏岽看向苏锦意，但看到她的模样，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随口苏岽这一句，所有的人都看向苏锦意，俱是心头微震。 身着孝衣，头上无丝毫饰物的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最后，即将落下去的夕阳斜斜地落到她身上，不但没有些许暖意，反更显得瘦弱，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大姑娘，您是冷吗？”古嬷嬷走到苏锦意面前，蹲下身子，将她双手拢在掌心捂着。 “嬷嬷，我怕……”苏锦意缩了缩身子，使她看上去越发地娇小。 “大姑娘您别怕，三爷若是敢也对您动手，老奴就跟他拼命。”古嬷嬷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到这会儿，古嬷嬷自然知道苏锦意是装的，但她才十二岁啊，别的姑娘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她却要为这些事儿动心思……古嬷嬷想想，便心疼得不行。 而刘氏却有些羡慕地看了苏锦意一眼，有这么一个护着自己的嬷嬷，也是好的。 “我们这一屋子的长辈，难道还要看着一个下人去为她拼命？”穆三爷的声音了起来。 这话等于是否定了苏家三房接苏锦意姐弟过去的意思。 “穆三爷，我可以给你写字据的。”苏岽顿时急了。 “我字据有何用？那字据能将时光倒流不成。”穆三爷不屑地回道。 “那你待如何？”苏岽脸也沉了沉，“总不能让他们姐弟二人自己过日子，那我大哥大嫂只怕会死不冥目。” 小苏氏扯了扯大苏氏的袖子，但大苏氏却把袖子抽了回来，并没有搭理她。 其实大苏氏也不是没心动过，只是昨天儿提醒过她，老二老三行事都不检点，也许会出现眼下这样的事情，让她别出头，万一没说好，反而把娘家人给得罪了。 大苏氏觉得也有道理，苏家虽然不是大家大族，但怎么着也不至于让苏锦意姐弟跟着姑母过日子。 别回头事情没办成，自己还惹得一身骚。 见大苏氏不搭理自己，小苏氏咬咬牙，开口道：“不如让锦意姐弟跟着我，哪个当姑母的都是把娘家侄子侄女当亲儿女一般看待，大家尽可放心。” “不成！”一直没开口的苏三老爷却立即否定了，“让他姐弟二人跟着你，我们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三叔，这不是二哥三哥都不合适么。”小苏氏一击掌，“总不能让他们姐弟跟着外人过日子吧。” “嗯？你所说的外人是什么人？”苏三老爷沉着脸问小苏氏。 见苏三老爷这神情，苏崇和苏岽不由得对视一眼，难不成族长也想抚养苏锦意姐弟？ 如果真是这样，他二人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想要拿大房的财物去供苏锦致进学，这万万不可。 “人无完人，我和三弟虽有错，但好歹是血脉至亲，谁也不能越过我们。”苏崇说道。 这话的意思苏三老爷也听出来了，不由得心里有气，他们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两只白眼狼，亏得自己为了他们还迟疑过。 “二哥三哥，我和大姐与锦意姐弟可也是血脉至亲。”小苏氏不服气地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掺合什么？”苏崇没好气地说。 “二哥您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掺合呢？现在是说要抚养他们姐弟，又不是说让他们改姓，只要他们乐意，谁养不是养。”小苏氏说得理直气壮。 大苏氏都觉得小苏氏这话说得对，又不是让苏锦意姐弟改姓，怎地非得要苏崇或苏岽他们抚养。 “你二人确实不合适，老二，你都将杜姨娘纳了，锦意姐弟还跟着你，不说别的，只怕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大好。”大苏氏说道。 接了长兄的妾，还要接长兄的儿女？这还是个人吗。 “大姐……”苏岽脸上露出喜意，只是他刚一开口，便被大苏氏打断，“老三，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就朝妻女撒气的毛病该改改了，那都是你最亲最近的人。” “大姐，我一定改。”苏岽赶紧道，“其实并没有打多得，就轻轻地碰了一下。” 说到这里，苏岽还推了一下刘氏，意思让她作个证。 第30章 被逼成了演员了 虽说是推，但实际上苏岽却是直接掐了刘氏一把。 这一是提醒刘氏不要迟疑，二是威胁她不要作妖。 刘氏是没有作妖，因为她直接晕死过去了。 刘氏这一晕，谁还能坐得住。 叫大夫的叫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甚至小苏氏还喝了一口凉水往刘氏脸上喷了过去。 苏锦意看到小苏氏那口黄牙，哪怕离得老远，都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这满嘴的口水……想想都让人作呕。 好不容易刘氏终于悠悠转醒，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迎来苏岽的一阵怒骂：“怎地如此没用，大家都在这儿商量着正事儿，你晕过去给谁看？坐都坐不住你就滚回娘家去。” 刘氏张了张嘴，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照三叔这意思，三婶莫不是装晕的？”苏锦意一脸惊讶地看了看苏岽，又看了看刘氏。 这一句，终于让苏岽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岽刚想解释，却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又是苏玉芳。 苏锦意在苏玉芳快要进门的时候，往前微微挪了两步，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古嬷嬷刚要去拦，便听到苏锦意喊了一句：“三妹妹……” 紧接着，苏锦意朝地上滚了过去，是被苏玉芳撞的。 “大姑娘！” 古嬷嬷立即去扶苏锦意，却见她表情痛苦地坐在地上，似乎起不来了。 “锦意！”穆三爷也惊得站了起来。 原本属于刘氏那里的目光，又转到了苏锦意这里。 苏锦意暗自感慨，原本是个心理师，这会儿被逼成了演员了。 而且看大家的神情，这演技，似乎还不错？ 之前刘氏晕过去的时候就叫了大夫，这会儿刚刚到。 老大夫给苏锦意看腿的时候，手刚一碰上去，她便一脸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早就听说苏家的大姑娘是照着侯府的样子来养的，比旁人都要娇弱许多，因此这老大夫也不敢真的下手。 “怕是断了骨。”老大夫一声叹。 “这可如何是好？”古嬷嬷不禁惊住了。 苏锦意落地的时候，古嬷嬷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应当伤得不重才是啊。 只是这会儿，古嬷嬷也琢磨不了太多。 老大夫看了苏锦意一眼，趁她不注意在腿上摸了一把。 苏锦意一声惊叫，这一次是真的，吓的。 老大夫叹口气道：“瞧着也没有错位，怕是裂了骨头，先用断骨膏敷着吧。” 断骨膏是老大夫家祖传的，里面有穿山甲粉这些珍贵的药材，因此一瓷瓶的价格都不少。 “多拿几瓶。”穆三爷道。 虽然武安侯府今朝不如往日，但这点儿药膏的银子还是出得起。 这种情况下，苏锦意姐弟如何安置的事情，自然便又要延一延了。 苏崇和苏岽松了一口气，这表示他们还有挽救的机会。 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穆三爷那边没开口，这事儿就不能随意定下来。 而且，这事儿最好是由穆三爷自己提出来。 回到霁雪堂，古嬷嬷心疼得快要落泪，令月和花朝则直接红了眼睛。 “姑娘从小到大，油皮儿都没破过，这老爷太太刚下葬，就被他们逼得断了骨……”花朝说着说着，便哭得不成样子。 “花朝，我没事。”苏锦意拍了拍花朝，“我真的没事。” 但花朝哪里相信，只觉得苏锦意是故意安慰自己的。 大姑娘多好啊，都痛成那样了，还安慰自己这个丫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主子。 一切，都是三姑娘的不是。 花朝越想越难过，起身道：“奴婢找三姑娘去。” 只是脚刚一动，便被令月拉住了：“你找三姑娘干什么呀？” 花朝叉着腰，哭着说：“我就问问她，我们家大姑娘有什么对不起她了，她要下这样的重手。” 令月听着这话，也点头道：“可不是嘛，往常大姑娘吃的喝的用的，哪样没分给她。” 说着，令月也想要跟着去问问。 “你们闹什么吗？再没见过丫鬟去找主子问道理的，没得连累了大姑娘，说霁雪堂不懂规矩。”古嬷嬷也心疼得不行，但她知道事情不能这样办。 可花朝和令月还是愤愤不平，见此情形，苏锦意知道，这俩丫头不定在心底腹诽古嬷嬷呢。 自己身边就这几个得用的人，可不能让她们内耗。 只是这会儿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唯事实胜于雄辩。 “你们稍微等等，我有话跟你们说。”苏锦意示意令月和花朝让其他人退下。 两人还以为苏锦意要给她们支招呢，立即将房里伺候的小丫鬟赶了个干净。 “大姑娘……”花朝刚一开口，便愣住了。 嗯？大姑娘怎么站到了地上？ “大姑娘，您下地做什么，赶紧到床上去。”古嬷嬷见苏锦意跳下了床，吓了一跳。 “是啊大姑娘，您别急，我们不去找三姑娘还不成么。”令月都急哭了。 “你们确实不用去找，因为我没事，我的腿骨并没有断。”苏锦意说着还在地上跳了两下，然后摊了摊手。 “啊？大姑娘……”花朝惊叫起来，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因此小声道，“大姑娘您没事啊？” “大姑娘，那您怎么是被抬回来的呢？”令月也很是不解。 不过她二人都知道，苏锦意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因此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不这样被抬回来，说不定便被硬塞到三房去。”苏锦意又回到了床上。 坐在凳子上总没有比床上舒坦，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人过来擦望呢。 俩丫鬟对视一眼，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古嬷嬷也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没看错。 “大姑娘能想到这些，老爷太太显灵了。”古嬷嬷朝着窗外拜了拜，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给苏锦意摁了摁被子。 “让嬷嬷担心了。”苏锦意有些抱歉地对古嬷嬷道。 “大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奴担心您不是应该的么。”古嬷嬷笑了一下，又叮嘱花朝和令月，“快去熬药，熬得浓浓的。” 花朝和令月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脆声应了。 第31章 真姐妹还是塑料情 霁雪堂的药味浓得呛人，吴氏和刘氏过来瞧一眼便走了。 小苏氏知道自己没机会，第二天就回家了，倒是大苏氏陪着抹了一会儿泪。 “大姑母，您也回吧，家里应该挺多事儿的。”苏锦意冲着大苏氏笑了笑。 “什么事儿能比得过你们姐弟的事儿，再说了，我们家最大的事儿就是你表哥读书，他在这儿和锦致一起总比自己一个人闷头学要好。”大苏氏轻轻地拍了拍苏锦意的脸，“你有没有想要去谁家，跟大姑母说说？” 跟大苏氏说？虽然她看着还好，但苏锦意可不敢赌。 成了亲有家有孩子的妇人，许多事情总会以自家利益为主。 万一大苏氏觉得穆家可以抚养，自己也可以呢？ 苏锦意虽然是穿来的，但也知道，女子在婆家的日子过得是挺艰难的，如果还要养一个娘家侄女，那只怕更加为难。 除非像小苏氏那样，是以盘剥侄子侄女财产为目的，那自是谁都喜欢。 苏锦意也不是想一毛不拔，但人心不足，这一点她最是懂得。 “大姑母，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彦哥儿一起离家。”苏锦意深深地低下了头。 大苏氏听着心里只觉得揪成了一团，她怎么会想过呢？苏家姑娘就没谁比她日子更好过的，怎么可能会想要去别家过日子。 双亲突然亡故，便是大人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孩子。 这会儿，大苏氏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残忍。 “你觉得侯府如何？”大苏氏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倒叫苏锦意愣了一下。 “大姑母，您为何这样问？”苏锦意想知道大苏氏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你二叔三叔你也看到了，你过去他们那里，日子也未必能过得好，倒不如……”大苏氏突然压低声音，“倒不如去侯府，你和彦哥儿不定还能奔个好的前程。” 昨日林空山说的时候，大苏氏还斥责他一顿，可后来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如果苏锦意姐弟去了京都，对于所有的人来说，应该都是件好事。 虽说是寄人篱下，但他们姐弟现在去哪里不是寄人篱下，既然都要寄，不如寄个高枝儿。 而且侯府是苏锦意姐弟的外祖家，这关系也是极为亲近的，而且侯爷和侯夫人都还活着，再怎么着又能亏待到哪儿去。 “我，我也不知……”苏锦意适时地露出迷茫的神情。 “成，大姑母去帮你探一探。”大苏氏说着便要起身，但却被苏锦意拉住了手，“大姑母，三舅父会不会认为是锦意和彦哥儿缠着他？” “你放心好了，大姑母还没蠢到直接去问。”大苏氏拍了拍苏锦意。 待大苏氏离开后，苏锦意再次松了一口气。 不管大苏氏打探得如何，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不会持反对意见了。 只是，大苏氏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呢？苏锦意表示很疑惑。 解不开便不解了吧，知道对自己有利便行了。 “令月你过来。”苏锦意把令月叫进来，画了一张图给他，“你帮我找木匠做个轮椅吧。” 总是这么躺在床上也不是回事，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令月接过图纸一看，便点头道：“奴婢去买吧，现做要好几日呢。” 嗯，这还有买的？苏锦意很是惊讶。 见此，令月以为苏锦意担心买不到现成的，于是解释道：“奴婢只是去木匠铺子里瞧瞧，这轮椅买的人不多，许是有的。” “好，你去吧。”苏锦意点了点头。 啧啧，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 令月还没回来，花朝便来报，说是黄姑娘到了。 黄姑娘？苏锦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原主的闺蜜黄雅如。 黄雅如比原主大两岁，但两人是最说得来的。 要说这黄雅如也是个命苦的，黄家是临川富户，她娘早逝，留下兄长和她，没两年黄老爷便娶了新夫人。 新夫人秦氏对继子一味捧杀，见黄雅如不听话，便想方设法地打压，且不知道在黄老爷面前嘀咕了多少是非，导致黄老爷对这个女儿也极为失望。 黄雅如也是个刚性子，因此在家中过得颇为艰难。 只是苏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黄雅如才来？ “请进来吧。”苏锦意示意花朝。 她倒要看看原主这个闺蜜，是真姐妹，还只是塑料情。 黄雅如很快便双目含泪地进了屋，她穿得很是单薄，不过一身烟青色长衫，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却掩不住她容色秀绝。 “锦意。”黄雅如走到了床边，握着苏锦意的手便上下打量，“你受苦了，我来晚了。” “没事的。”苏锦意淡笑着摇了摇头。 “锦意，你定是怪我了。”黄雅如露出恨恨之色，“我早就想来的，那恶婆子怕是知道了这一点，竟将我锁在了院子里。” 恶婆子？应该是指的秦氏吧。 “锁你？”苏锦意倒真没想到，秦氏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苏大姑娘，您不知道，为了出来见您一面……”黄雅如身边的丫鬟青烟刚一开口，便被她喝斥住了，“出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苏锦意知道黄雅如把青烟当姐妹，她这样的口吻，定是发生了要紧的事。 “雅如姐姐，你若真拿我当姐妹，有事便不该瞒着我。”苏锦意盯着黄雅如的眼睛道。 那一瞬间，黄雅如晃了一下，继而一叹。 “也瞒不住。”黄雅如咬了咬唇，“我答应了秦家的亲事了。” 秦家是秦氏的娘家，他家大公子是城中有名的浪荡子，整天不干正经活儿，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要么就是逛青楼。 秦家原本就不成了，要不然秦氏也不会嫁给黄老爷做填房，这些年秦氏不知道填补了娘家多少，依旧是不成。 这些，原主的记忆里都是有的。 “她让你嫁到秦家，不过是看中了你娘的嫁妆。”苏锦意看向黄雅如，“你怎能同意呢？” “我不同意便成么？只要我爹愿意，这婚事一样能成，除非我一头碰死。”黄雅如叹了口气，“嫁到了秦家，或许我还能喘口气。” 以秦家的人品，黄雅如怎么可能喘口气。 只是现实情况黄雅如未必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对于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第32章 让自己多一点希望 “雅如姐，你是真的认命了？”苏锦意问黄雅如。 如果一个人自己认命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不愿意自救，老天爷都没办法。 别说在这古代受诸多条件限制，便是在现代，苏锦意凭着心理师的身份，前提也是要对方愿意自救。 “我也不想认命，但我没办法。”黄雅如苦笑了一声，又道，“你别担心我了，我总能活下去，你现在如何？” 原主愿意和黄雅如成为闺蜜，大概便是她这样一份身处逆境，仍然向阳的生命力吧。 这一点，苏锦意也是格外欣赏的。 “不如何，但也没有很糟糕。”苏锦意朝黄雅如笑了笑。 这一笑，差点儿把黄雅如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想到苏锦意这些日子，只怕是掉了不少眼泪，便是自己那样的爹，都不想让他出事呢。 黄雅如不想再勾起苏锦意的伤心事，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了。 “听花朝说，你的脚受伤了吗？”黄雅如在被子上虚虚地摸了摸，“你得小心着点儿，自己多心疼心疼自己，咱们不心疼自己，还有谁疼呢？” 最终，黄雅如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了衣襟上。 “雅如姐，我这是自己不小心扭到，你真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锦意捏住了黄雅如的手，“我们都要好好的，这亲事还是想法子退了吧。” 什么自己扭到的，黄雅如是不信的，又不是小门小户有许多活计要做，从卧房到厅堂都有丫鬟婆子跟着，怎么会扭到。 黄雅如看着苏锦意，到这会儿还替自己着想的人，也只有她了。 “好，我想法子退亲。”黄雅如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呢，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我想，去京都。”苏锦意还是对黄雅如说了自己的打算。 苏锦意看得出来，黄雅如是真诚的，而且她也想通过自己的事情与黄雅如产生共情。 果然，黄雅如的目光闪了闪。 “锦意，侯府当然好，但到底是外家，你想好了吗？”黄雅如轻声问道，似乎怕自己的问题伤害了苏锦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便是留在苏家，日子也不好过。”苏锦意看着黄雅如，“不管怎么样，让自己多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让自己多一点希望？黄雅如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句。 虽然跟苏锦意说，嫁去秦家或许还能喘口气，黄雅如知道，以她所了解秦家人，这口气恐怕是喘不过来的。 “侯府也同意了吗？”黄雅如问苏锦意。 “没有，所以我只是说我想去京都。”苏锦意摇头，“但我三舅父还在临川，总是有机会的。” 看到苏锦意眼中熠熠生辉，黄雅如原本将死的心，也开始活泛起来了。 锦意都那么难，仍然在想法子，自己也是可以的吧。 但，真的会有机会吗？ “雅如姐，你继母是怕你来我家沾了晦气吧？”苏锦意问道，“那今日你怎么又过来了？” 苏崧和穆氏都还算年轻，便双双亡故，对于许多人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如果是因为晦气，不可能因为黄雅如答应订亲了，就让她过来。 “我说要买丝线，这都订亲了，她自然愿意我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自己做针线省了她许多银钱。”黄雅如握着苏锦意的手道，“只是不知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呢，但我希望能听到你早日进京的消息。” 买完了丝线，估计就又要关在家里做绣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雅如姐，有缘总会再见的，我们才多大。”苏锦意说着便催黄雅如回去，免得秦氏起疑。 黄雅如知道苏锦意说的是对的，而且她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黄雅如也没有多说别的，起身道，“你说得对，我们才多大年纪，总会再见的。” “雅如姐，我给你拿个披风。”苏锦意正要唤花朝，黄雅如却摇头道，“有，在马车上。” 苏锦意便明白了，那披风估计比较艳丽，否则她一出门秦氏怕就猜出来了，难怪她穿得这么单薄。 黄雅如离开后，花朝都有些感慨她的遭遇。 “真的是好人命苦。”花朝感慨道。 “花朝，秦家的那位公子到底做了什么，导致名声这么差？”苏锦意在原主的记忆里只找到秦家公子不好的评价，具体什么事情，倒不是很清楚。 花朝性子开朗，有点子社牛在身上，与苏家的丫鬟婆子来往也多，她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大姑娘，这……”花朝有些迟疑，这些事情好说给大姑娘听吗？古嬷嬷知道了会罚的吧。 “这件事情关乎雅如姐的一辈子，你快说。”苏锦意把花朝拉到身边坐下，“是我吩咐你说的，不怕。” “那奴婢就说了。”花朝深吸一口气，道，“这秦公子吧，听说把秦家年轻的丫鬟都祸害了，说是都有庶长子了。” 苏锦意听到这些便觉得窒息，但花朝还在说。 “前年听说这秦公子还强抢了民女，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了。”花朝撇了撇嘴，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赌庄还堵过秦家的门要债呢。” “居然要让雅如姐嫁给这样的人，秦氏就不怕人戳脊梁骨吗？”苏锦意摇了摇头，这古人不是都在乎名声的吗。 “黄姑娘不嫁，秦家的公子根本就娶不到妻室，为了娘家烟火着想，她这是连面皮都不要了。”古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 花朝立即起身，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古嬷嬷瞪了花朝一眼。 “知道，我不应该跟姑娘说这些有的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花朝小声道。 “嬷嬷，不怪花朝，是我想知道的。”苏锦意赶紧替花朝辩解。 “亏得姑娘为你求情。”古嬷嬷点了点花朝，又对苏锦意道，“大姑娘，你也大了，这些知道一些也好，但却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 第33章 倒好像是个大姑娘 “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有父母在，别说苏锦意，便是黄家的亲族都不好置喙。 “我自是劝不得黄老爷和秦氏，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苏锦意琢磨了一下，对花朝和古嬷嬷道，“咱们帮帮雅如姐吧。” “大姑娘，您想要怎么帮？”古嬷嬷不想直接拒绝苏锦意，便开口问了一句。 花朝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苏锦意。 “那秦氏是个挺维护娘家的人，但这世上总还有比娘家更重要的人，让她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中之一，你们觉得她会选谁。”苏锦意淡淡地说。 那自然是选更重要的人，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更重要的人是谁？自然是自己的子女。 “老奴明白大姑娘的意思了。”古嬷嬷点了点头，“回头我找人去办。” 花朝还是懵的，办什么呀。 “古嬷嬷，您事儿多，让花朝去办吧。”苏锦意说着示意花朝凑近些，跟她嘀咕了几句。 “大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花朝一脸佩服地看着夏忱忱。 “要悄悄的，宁愿多花些银子，别给自己带来麻烦。”苏锦意叮嘱道。 “奴婢懂得。”花朝说着便笑嘻嘻地去了。 “大姑娘，花朝这丫头有些没心没肺的，您也放心让她去办？”古嬷嬷提醒苏锦意，用人得小心着些，光忠心是不行的。 “嬷嬷说得是，只是花朝总是要长大的，再说这事儿她就算没办妥，也不会坏事儿。”苏锦意让古嬷嬷放心，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那一刻，古嬷嬷有些恍惚，明明苏锦意比花朝还要小一岁，怎地她倒好像是个大姑娘了。 唉，这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吧。 临川城并不大，很快黄家那位继室把原配生的嫡女，嫁给自己娘家不成器的侄子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黄老爷的长姐，黄家姑母都找上门来要说法。 “你还是个亲爹吗？怎地要把雅如说给那么个人，真的把黄家的脸面都往地上踩不成？”黄姑母怒气冲冲地说。 “长姐，雅如总是要嫁人的，她那么个脾气嫁到别家……”黄老爷一脸地为难。 “她脾气再坏，你也不能把她嫁给那么个五毒俱全的人。”黄姑母没好气地打断了黄老爷的话。 “长姐，耀祖也没有那么不堪。”秦氏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 “没那么不堪？那雅妙为何不嫁？”黄姑母瞪着秦氏。 “雅妙才十一岁呢。”秦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十一岁可以先订亲，回头再成亲，你娘家这几年便等不了？”黄姑母一声冷哼，“再不成，你那长姐的女儿不是和雅如一般大小，她为何不嫁？” “长姐，您这么说可怎么扯？那临川还有很多和雅如一样岁数的姑娘，那这意思是说，但凡有一个能嫁的，就都轮不到雅如？”秦氏撇了撇嘴。 “是这意思。”黄姑母抬起下颌，直接认了。 “长姐，秦氏也是为了雅如好，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那是她娘家爹娘兄弟，她也好去说话。”黄老爷从小就怕这个长姐，因此态度也硬不起。 “万一有个什么事情？真的有事，嫁到哪家，当岳父岳母都可以开口说话。”黄姑母指着黄老爷和秦氏道，“你们摸着良心想一想，这门亲事是不是真的好。” “长姐……”秦氏还要说，却被黄姑母打断，“你闭嘴，你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说你面慈心恶，你不在意是吧？那你在不在意别人说女肖母？你在不在意雅妙和雅娋将来能嫁到什么样个人家？” 这话说得秦氏脸色一白，她如何能不在意。 就连黄老爷都急了：“长姐，外面怎么能如此胡说？” “胡说？”黄姑母一声冷笑，“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别人家，你怎么说？” “我，这……”黄老爷无语了。 “唉，不是我这个出了嫁的长姐要多话，你们这样做，往后别说黄家的女儿难嫁，黄家的男子也未必能说到好亲事。” 说到这里，黄姑母口气缓和了一起，道，“说到底你们才是亲爹娘，我这个当姑母的话也只能说到这儿，究竟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定吧。” 说完，黄姑母便要起身回家，黄老爷赶紧留饭。 “饭就不吃了，我怕我噎着。”黄姑母这回来别说饭了，水都没喝一口。 “老爷，这亲事已经定了，难不成还要退亲？”秦氏皱眉看着黄老爷。 “你自己觉得呢？”黄老爷看向秦氏。 “我只是觉得……”秦氏原本想说，这对于黄雅如的名声也不好，她还是想为自己的侄子争取一下。 但同时，秦氏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黄姑母的话，成全了侄子，会不会真的害了自己闺女。 秦氏还没打定主意，她亲姐姐大秦氏过来了，姐妹俩在房里嘀咕过几句之后，秦氏终于同意退亲。 只是退亲的时候秦家可没考虑过秦氏，狠狠地坑了黄家一笔银子，但自己娘家人，秦家也只能认了。 黄雅如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秦氏打算把她说给大秦氏的儿子，不由得差点儿闷了一口气，晕死过去。 “她是非要把我塞给他们家不成。”黄雅如气得直落泪。 苏锦意听到了这件事情，也觉得秦家人也是奇怪，怎么就尽着黄雅如一个人呢。 “这大秦氏的儿子又如何？”苏锦意问花朝。 “大姑娘，也是怪了，大秦氏婆家姓齐，这位齐公子今年十七岁，倒没有什么恶名传出来，而且还风度翩翩呢。”花朝知道苏锦意或许要问，早就打听好了。 “难不成这大秦氏真的看中黄姑娘了？”令月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若真的是这样，早就提亲了，怎地非要等雅如姐退亲之后？”苏锦意摇了摇头。 “那……”花朝和令月对视一眼，都找不到真正的答案，只能看向古嬷嬷，“嬷嬷，您知道吗？” “嬷嬷是老人家，不是老神仙。”古嬷嬷摊了摊手。 “嬷嬷您才四十岁，怎么就老啊。”苏锦意不禁抚额，四十岁在现代还年轻得很，有人的孩子才上幼儿园呢。 第34章 嫌我们晦气 古嬷嬷见苏锦意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老，心里没由来得也松快了些。 “花朝，你尽可能地再打一下这齐公子真实的人品如何。”苏锦意叮嘱花朝。 黄雅如这事儿苏锦意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再多她其实也无能为力，顶多再相机而行。 倒是自己的事儿，可以行动起来了。 “嬷嬷，三舅父喜欢吃什么？”苏锦意问古嬷嬷。 “这，奴婢也不知道。”古嬷嬷一脸为难地说，“主子的吃食，奴婢是不能打听的。” “无碍，我只是以为嬷嬷跟在娘亲身边，多少知道一些三舅父的喜好。”苏锦意正要作别的打算，却听到古嬷嬷道，“只听说三爷喜欢吃甜食。” 吃甜食？那这就好办了。 “我们去小厨房吧。”苏锦意顿时笑眯了眼。 小厨房是原主十岁的时候，穆氏让建的，大菜做不了，但甜食和小点是可以的。 苏锦意在花朝和令月的“搀扶”下，去了小厨房里捣鼓了小半天，终于拎着食盒就去了前院。 看到苏锦意坐着轮椅过来，穆三爷有些惊讶。 “锦意，腿可好些了？没好就在屋里歇歇。”穆三爷其实是想着早日回京的，但又不得不安慰苏锦意。 “多谢三舅父，我的腿好些了，在房里呆着也闷，所以便去做了一些吃食。”苏锦意说着便示意令月送上食盒。 “这是什么？”穆三爷好奇地问。 “这是我做的果仁蜜饼。”苏锦意说道。 其实是土耳其果仁蜜饼，苏锦意琢磨着这个世界大概没有土耳其，就没提。 不过，光蜜饼两个字就够让穆三爷流口水的了。 但苏锦意还在这儿，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吃点心，三舅父的面子不要了么。 只是苏锦意虽是亲外甥女，但总归是男女有别，穆三爷也不好请她进屋。 好在这院里有个凉亭，凉亭上有木制的桌椅，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帘子还没撤。 穆三爷便吩咐随从去泡茶，又招呼着苏锦意：“来，进来喝喝三舅父从京都带来的茶叶。” 只是看到苏锦意是轮椅，不禁有些迟疑她能不能上来。 但这时却见苏锦意从轮椅上起身，穆三爷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紧接着苏锦意扶着令月，居然跳上了台阶，且就这样跳到了桌前，直接把穆三爷看呆了。 这一幕也出乎古嬷嬷的意料，但毕竟是自家大姑娘，因此强行解释道：“大姑娘性子活泼，没少被太太责备，三爷莫怪。” “姑娘家性子活泼一些甚好。”穆三爷乐呵呵地说，示意苏锦意坐下后，才又问，“你娘可跟你说过了侯府的情况？” 穆三爷这样问，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穆氏同苏锦意说过，那么苏锦意就有可能像裴祈安所说，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进京。 这样的姑娘要不要带回去，穆三爷还是要斟酌一下的。 穆家已经够乱了，又添个心思多的，那岂不是乱上加乱。 “回三舅父，娘亲只是跟我说过侯府有外祖父外祖母，五个舅父，三个姨母。”苏锦意一边翻着原主的记忆，一边说道。 也就是说，武安侯总共有九个子女，其中头老大老二老三老五是嫡出，老四是庶出，四个女儿中进宫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也就是原主的娘是嫡出，三女儿和四女儿是庶出。 “其他的呢？”穆三爷又问。 “回三舅父，其他的娘亲没有说过。”苏锦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穆三爷瞧着苏锦意不似作伪，那裴祈安说错了？不过他再天纵其才，总也有猜错的时候。 “武安侯府是个大家族，人口众多。”穆三爷跟苏锦意说起了武安侯府的人来，听得苏锦意只觉得脑子发胀。 每一房都有正妻妾室，每一房都有嫡出庶出，而且大家都是一起排序齿的，有的年龄还差不多，只隔几个月的都有。 苏家这点人口对于武安侯府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果然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 苏锦意不禁深吸一口气，但真的没记住。 “穆家人口多，但规矩也严，因此倒也不聒噪。”穆三爷见苏锦意一脸懵，怕吓着她了，又圆了一句。 规矩严？这一刻，苏锦意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武安侯府人虽多，但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己又是客居的表姑娘，总会留一些体面。 如果留在苏氏，回头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刘氏被苏岽打了不就白打了么，又有谁会说什么。 若有一日被打死了，估计也就大事化小。 而自己呢？怀壁其罪，除非将所有的财物都送出去，否则在赤裸裸的金钱面前，什么都是假的。 心理师并不是神仙，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到时候等着武安侯府过来替自己报仇吗？开玩笑呢吧，那边来个下人哭一两声就算不错了。 就冲着侯府的脸面，为了保命，苏锦意也是要带着苏锦彦进京。 “我娘原本说，外祖父六十大寿的时候，便带着我和彦哥儿进京给外祖父拜寿的……”苏锦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突然就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 苏锦意只是默默地流泪，但却让穆三爷心里忽然就是一软。 “你娘过世了，你和彦哥儿就跟着三舅父进京给外祖父拜寿。”穆三爷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见苏锦意盯着自己，穆三爷又有些后悔了，养两个人事小，但以后还有学业婚嫁，最要紧的是苏家是有人在的。 一旦有个不妥，苏家即使小门小户地找上门来，对侯府的声誉也是有损的。 “不，我们不能去。”苏锦意连连摇头。 这回连古嬷嬷都怔住了，这多好的机会呀，大姑娘怎地又说不去了呢？ “锦意，为何呀？”穆三爷好奇地问。 “三舅父，我和彦哥儿有重孝在身，如何能去给外祖父祝寿呢。”苏锦意抿了抿嘴角说，“雅如姐家里都不让她过来，嫌我们晦气，我们更不能去害外祖父了。” 第35章 还差一点点 一番话，被苏锦意说得凄凄切切，穆三爷则气恼不已。 “无稽之谈，谁家没有过世的人，那都不用过日子了？”穆三爷拍了一下桌子。 这会儿，穆三爷方才的后悔已经扔到九霄云外，只有对苏锦意的心疼。 “那，那要不给我和彦哥儿一个小院子，我们闭门不出。”苏锦意目光真切地看着穆三爷。 穆三爷：……她这就，同意啦？ “你是个好孩子，但不必如此，侯府不是如此不通晓人情事理的。”穆三爷拍了拍苏锦意的脑袋，又对古嬷嬷说，“回去好好伺候大姑娘。” “三爷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古嬷嬷朝穆三爷行了一礼。 “嗯，你是侯府出来的，我自是信你。”穆三爷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里，苏锦意便顺势起身行礼告辞，该说的说了，回头穆三爷又后悔了怎么办。 果然，看着苏锦意的背影，穆三爷挠了挠头：“文青，你说我是不是嘴快了？” 文青一脸无奈地说：“您都已经说了，难不成这会儿去告诉表姑娘，您是开玩笑的？” “那自是不成。”穆三爷揉了揉脸，“把食盒拿来，吃吃看。”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在孩子面前失言，实在不行，自己一个人养他们姐弟也就是了。 食盒一打开，一股子甜香便扑面而来。 文青闻着味儿都觉得，这点头应该很甜。 “嗯，味道不错。”穆三爷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三爷，您这还没吃呢，就知道不错了？”文青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食盒拿出了果仁蜜饼，又切了一小块放在瓷碟子里，再奉上小银勺。 穆三爷尝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来。 “不错，甜而不腻，外酥里软。”穆三爷吃得频频点头，对文青道，“你回头去交待古嬷嬷一声，不用准备太多的物什进京，京都都能买到，府里还有绣娘。” 文青都不应该说什么才好了，之前还有些迟疑呢，吃了这一碟子点心，就十成十地同意这事儿了。 这边苏锦意得了穆三爷的一句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就连令月都很是兴奋地问：“大姑娘，进京这事儿是不是可以定下来了？” 苏锦意却摇头：“还差一点点，三舅父并没有让古嬷嬷准备行李，想必还有些迟疑。” 令月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没有这样吩咐过。 走到空旷处，苏锦意叮嘱古嬷嬷这段时间，把家里都变现的都变现了，能装箱的装箱，不好卖又不能装箱的就锁起来。 “买那种大锁，用锤子才能锤断的那种。”苏锦意说道。 万一苏三老爷守不住这些，苏家二房三房想要贪这些财物，也要让他们敲得旁人都听见才成。 “是，老奴知道了。”古嬷嬷点头应了，顿了一下又道，“大姑娘，裴世子过来了，怕是来找三爷的。” 既然碰到了，自然要打个招呼。 裴祈安也停了下来，朝苏锦意微微颔首。 裴祈安今日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腰封上镶着一块白玉，虽简单，但却衬得人贵气天成。 再配上他那张神仙难抄的脸，啧啧，苏锦意再次赞了一声这就是古代人所说的公子如玉吧。 表面上，苏锦意很是矜持地坐在轮椅上回了一礼，且道：“多谢裴世子。” 多谢？裴祈安朝苏锦意略走近了些：“苏大姑娘这是何意，本世子并没有帮你什么，何来的谢？” 倒是个不挟恩以报的，也有可能是不在意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子的恩。 苏锦意说起苏玉芳的事来：“虽然不知道裴世子跟三妹妹说了什么，但还是要谢。” “哦？”裴祈安倒觉得奇了，“你不怪我挑唆你姐妹不和？” “姐妹若真的是和，又哪里是旁人能挑唆得了的。”苏锦意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件事，于我是有利的。” 倒是不作伪，与京都的那些姑娘确是有些不同。 心里这样想，可裴祈安说出来的话却是：“姑娘家家的，别把利不利的放在嘴别上。” 苏锦意顿了一下，又道：“于我，总是有好处的。” 裴祈安：……这有区别？ “既如此，苏大姑娘说是便是吧，我找穆三爷有事，先过去了。”裴祈安示意了一下穆三爷的院子。 “裴世子的恩小女牢记于心，这次便不耽误世子。”苏锦意示意令月推着她后退了两步。 裴世子身份高贵，肯定是要让他先行的。 穆三爷一块蜜饼刚吃过多，便见裴祈安过来了。 “赶紧收起来……”穆三爷本能地让文青收拾东西，后来想到裴祈安似乎不吃甜食，又摆了摆手，“你先去找古嬷嬷，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 “吃什么呢？”裴祈安在穆三爷面前坐下，却发现他吃的点心自己居然没见过，于是拿起小刀打算切一块尝尝。 “这是甜食。”穆三爷将点心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我不爱吃甜食而已，又不是不吃。”裴祈安拉过碟子，“没吃过，尝尝。” 穆三爷不好再护着，只一脸肉痛地看着裴祈安切了一小角儿过去。 “没见过比你还小气的。”裴祈安一边吃一边嘀咕了一句。 点心进了嘴，他不由得抬了抬眉。 “是不是不好吃？那你就别吃了。”穆三爷把碟子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 “谁做的？”裴祈安放下蜜饼，他是真的不喜欢吃甜的，只是见不得穆三爷那护食的样子，但没等穆三爷回答，又道，“苏家大姑娘做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我可告诉你，那是我外甥女，你可不能对她打什么主意。”穆三爷正色道，只是他手里还端着一碟子蜜饼，看上去很是违和。 裴祈安抹了一把脸，才道：“你外甥女才十二，我能打什么主意？这会儿家里不定已经给我订亲了呢。” 想到这事儿，裴祈安便不由得头痛。 穆三爷想想也是，而且锦意若是嫁给了眼前这人，只怕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抛开这事儿，穆三爷指了指碟子中的蜜饼问：“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谁做的？” 第36章 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 “因为我有脑子。”裴祈安不屑地说，“若是外面能买到的，或者苏家下人做的，你想吃让他们接着做就成了，也不至于如此珍之重之。” 穆三爷想想也是，冲裴祈安抱了抱拳：“方才是我多心了。” 裴祈安瞟了一眼蜜饼，又吃了一口，觉得也还行。 “就冲着这饼，您也得把您这外甥女带回京都去，否则……啧啧！”裴祈安摇头叹了一声。 “否则如何？”穆三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碟，“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 面对穆三爷的质问，裴祈安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只是偶尔听到一个婆子说，他们家主子住进来了，想把霁雪堂改成库房……”裴祈安的话还没说完，穆三爷便怒不可遏，“简直是岂有此理。” 裴祈安也摇了摇头，这苏家人不止坏，还蠢。 便是有这样的心思，不也得等住进来之后吗？居然还让家里的婆子知道了。 裴祈安呆在这蠢地儿，都觉得都自己的脑子会不会受到影响。 “我本不欲多说，只是有的时候蠢人做事情，越发地大胆。”裴祈安抚了抚额，“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穆三爷不禁想起刘氏被打这件事情，一个男子对妻儿随手就打，这与泼皮有何差别。 “我已经决定带他姐弟二人进京，只是这事儿还得苏家同意。”穆三爷想着这个，只怕也不是易事。 “这有何难。”裴祈安一声轻笑。 “怎么说？”穆三爷立即坐正了身子。 “穆三爷，您这是拿我当军师来用？”裴祈安皱眉道。 “谁叫你自幼聪慧，来，喝茶。”穆三爷双手给裴祈安斟了一杯茶。 一杯茶？裴祈安突然觉得自己好廉价。 这时，文青匆匆过来，在穆三爷耳边道：“杜姨娘去找表姑娘了。” 穆三爷眉头又拧紧了些，这后宅，他却是不便进去的。 裴祈安却道：“穆三爷放心，苏大姑娘不至于连一个姨娘都对付不了。” 穆三爷没说话，但这怎么放心，怎么说那杜姨娘也是成年人，而苏锦意还是个孩子。 苏锦意却没有穆三爷想得那么为难，虽然杜姨娘在她面前哭得的确是有点儿惨。 “云兰，你还是劝杜姨娘好好地坐着说，没得流产了还赖我头上。”苏锦意瞟了一眼杜姨娘的肚子。 流产？苏云兰的目光闪了闪，但杜姨娘被苏锦意瞧得浑身发冷，却本能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裹紧披风？这是没有安全感。 苏锦意眼睛微眯，杜姨娘的第一动作，难道不应该是护着自己的肚子？ 难不成…… “姨娘，大姐让您坐着说，您便坐着说吧。”苏云兰给苏姨娘递了个眼色。 苏锦意瞧在眼里更觉得这其中有异，这算是什么很为难的事吗，还用得着递眼色？ 除非，自己有话戳中了她们母女的心思。 待苏姨娘坐下了，苏锦意才道：“您有什么话便说吧。” “大姑娘，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二房的。”杜姨娘抹着泪道，“我是老爷的妾室，如何能去伺候二爷呢。” “这也没什么不行。”苏锦意淡淡地说。 杜姨娘不禁面颊一红，她知道苏锦意的意思，一个妾室而已，不过是个玩意儿，忠贞不二是嫡妻的事儿。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随老爷去了呢。”杜姨娘越哭越厉害了，但苏锦意却没再说什么，似乎在等她自己哭完。 果然，杜姨娘哭泣声停了之后，苏锦意才终于又开了金口。 “哭哭涕涕的还怎么说话呢。”苏锦意示意令月给杜姨娘倒杯茶，才又道，“杜姨娘如果还要哭的话，就接着哭，哭完了我们再说事儿。” “我……”杜姨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我不哭了！” “大姐，要不您给指条路，怎样我姨娘才能不去二房？”苏云兰替杜姨娘问了出来。 但同时，苏云兰也在心底里暗自琢磨，苏锦意自上次碰棺之后，的确是大有不同。 “路？路自然就在脚下。”苏锦意一笑，“你们也是奇了，二房有什么不好？大房这个家都散了，你们还不走？不过如果杜姨娘要离开苏家，也不是不可以。” 离开苏家？杜姨娘和苏云兰对视一眼。 在苏崧死的那会儿，杜姨娘和苏云兰就打算离开苏家的，反正自己手头有银子,只是万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儿。 杜姨娘正要开口，却听到苏锦意又道：“不过离开苏家，你们还是如之前那般，只能带走自己的衣物。” 杜姨娘不由得面色一白：“大姑娘，我肚子里可怀着苏家的孩子。” “月份不大，一碗汤药下去，不就解决了。” 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杜姨娘，却见她不但没有护住肚子，反而握住了苏云兰的手。 杜姨娘没想到苏锦意一个小姑娘，怎地把打胎这事儿说得如此轻松，可见心狠。 “我，我不离开这里，我要为老爷守着，我的孩子真的是老爷的。”杜姨娘再次开始抹泪，但苏锦意又没声音了。 杜姨娘只得抹干眼泪，她是来得到苏锦意一个答复的，她希望苏锦意能够承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苏崧的便成。 甚至不需要苏锦意亲口承认，只要她说一句，愿意杜姨娘留在大房，把孩子生出来便成。 “孩子，你肚子里有孩子吗？”苏锦意突然厉声道。 杜姨娘被苏锦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腿都软了。 “大，大姑娘，您说什么呢？”杜姨娘身子往后倾了倾，紧紧地贴在椅背上。 “我说什么？要不要把大夫叫过来瞧瞧，看看杜姨娘怀的什么样的胎？”苏锦意盯着杜姨娘。 “你，你什么都知道了？”杜姨娘顿时面如死灰，自己辛苦这些年，竟是什么都落不着吗。 “我当然都知道，但也可以不知道。”苏锦意突然朝杜姨娘笑了一下，笑得杜姨娘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什么，什么叫也可以不知道？”苏云兰一脸警惕地问。 第37章 还是不要得罪她 面对现在的苏锦意，苏云兰恨不得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杜姨娘，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苏锦意不理苏云兰，看向杜姨娘，“一条路是带着苏云兰和几件随身的衣裳离开苏家，另一条路是带着你的金银首饰去二房。” “金银首饰？”杜姨娘不禁有些心虚，也有些不解，苏锦意为什么独独把这个说出来。 “我想你应该选的是第二条吧，所以你要把你们把手头的铺子和宅子交出来。”苏锦意看向杜姨娘，“否则，我就找大夫进府，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诊脉。” 杜姨娘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锦意，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手头有铺子和宅子？ 在苏锦意那张稚嫩的脸上，杜姨娘看到了一双犹如深潭般的眼睛，她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手。 “你到底是谁？”杜姨娘脱口而出。 苏锦意不禁一滞，杜姨娘难道看出什么来了？不可能！ 若是道士和和尚，苏锦意还有些怕，杜姨娘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 “杜姨娘糊涂啦？或者说，你觉得我是个好糊弄的？”苏锦意一声冷哼了，“我好糊弄，我娘可不好糊弄。” 这话杜姨娘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穆氏跟她做了交待？ 这个女人表面上不争不抢的，实际也是口是心非。 但到了这会儿，不论杜姨娘自以为是的想法有多透彻，事实是苏锦意已经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杜姨娘，想好选哪条路了吗？”苏锦意逼问杜姨娘。 “不，不行！”杜姨娘拼命地摇头。 “不行？那些铺子和宅子本就不该是你们的，或者说，你们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苏锦意这会儿才看向苏云兰。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四妹妹想想，我爹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便与二叔苟且，而且还被赶出了家门，你觉得她将来的路有多好走？” “你如果愿意去二房，对外说是我爹之前就说好了的，你名声保住了，四妹妹的前程也保住了，不定往后，你还有属于自己的儿子，不好么？” 好吗？杜姨娘不禁看向苏云兰。 杜姨娘可以不管苏崧，不管苏家任何人，但她不能不在乎苏云兰。 苏云兰这会儿脑子也是乱的，她不想放弃那些铺子和宅子，但是苏锦意所说的她也不能不去琢磨，姑娘家的名声也是极其重要的。 母女俩面面相觑，一时竟拿不出个主意来。 “这有什么可琢磨的。”苏锦意不禁失笑，“你们什么都想要，想要得了吗？” 杜姨娘抬眼看着苏锦意，那恨意藏都藏不住：“是你，是你唆使我去找二爷的。” “我？”苏锦意一脸无辜地看着杜姨娘，“我唆使你什么了？” “你说……”杜姨娘一开口，便知道自己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苏锦意才多大，便是她真的有这个心思，事情自己做了，又能挽回什么呢？她依旧是苏家的大姑娘。 看着杜姨娘闭上了眼睛，苏锦意便知道她妥协了。 “杜姨娘，你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你还想把四妹妹的人生也搭进去吗？”苏锦意瞟了一眼那母女俩，见她们的脸色越来越白，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娘若是去二房不也是做妾，我也不是苏家的血脉，我有什么更好的人生。”苏云兰一声冷笑。 “但这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了。”苏锦意回道。 最好的选择？苏云兰只觉得心底发冷，是吗，这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吗。 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如果答应大姑娘，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杜姨娘话说半句，便盯着苏锦意。 这会儿，杜姨娘再也不敢把苏锦意当小丫头看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会因为伤心过度流产的吧。”苏锦意说道。 “别人会信？”杜姨娘觉得这个主意太一般了。 “别人信不信要紧吗？反正也没人希望这个孩子出生，不是吗？”苏锦意淡淡一说道。 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但杜姨娘还是被这一句深深地刺痛了，她终于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爹生不出孩子，跟二叔未必生不出。”苏锦意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苏锦意纯粹胡说的，反正苏崧和穆氏都已经不在了。 可杜姨娘听着却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苏锦意。 “大姑娘，太太跟您说过什么？我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是不是太太给我下药了？”杜姨娘突然激动起来。 苏锦意这一次倒真的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杜姨娘能想到穆氏头上。 “我娘给你下药？”苏锦意摇了摇头，“杜姨娘，你太高看自己了。” 不是穆氏？杜姨娘盯着苏锦意，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老爷给自己下的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杜姨娘的眼睛转个不停，苏锦意看着都累，直接说：“我爹不止这一次遇上水匪，所以他身子有疾。” 杜姨娘再一次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锦意，为什么这事儿又是自己不知道的。 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也是苏锦意胡编的。 苏锦意看着外面的天空，默念道：苏大人，您别怪我，为了给您收拾这烂摊子，我也是没办法。 不管苏崧听不听得见苏锦意说了，心里就踏实了。 “好，我答应你。”杜姨娘闭了闭眼睛，“回头，我就让人送铺子和宅子的契书过来。” “别回头了。”苏锦意对古嬷嬷道，“麻烦古嬷嬷跟着杜姨娘去一次云烟居，今日就过户。” “大姑娘，您别欺人太甚。”杜姨娘情绪突然又有些激动了。 “好！”苏锦意笑了一下，“令月去请大夫，古嬷嬷，麻烦您把三舅父、三爷爷以及二叔三叔请过来……” “好，今日就过户。”杜姨娘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苏锦意逼到这种地步，她才十二岁。 才十二岁……杜姨娘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是啊，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否则等她长成之后……杜姨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第38章 都有八百个心眼 如果真是如此，那件事被她发现之后，她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想到这里，杜姨娘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 苏锦意看出杜姨娘似乎在害怕什么，但她知道，再问恐怕也是问不出来的。 苏锦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主和杜姨娘的过往，似乎也没打过多少交道，应该与自己无关。 这个时候，苏锦意也不想节外生枝，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京都，唯一的例外，就是黄雅如这件事。 既然杜姨娘同意了，不管她还有什么心理活动，苏锦意暂时都不管，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商铺和宅子过户到自己名下。 “大姑娘，您才十二岁，官衙那边会不会……”古嬷嬷在苏锦意耳边小声提醒道。 “古嬷嬷，您去找一趟三舅父吧，哪怕让他身边的文青跟着您跑一趟。”苏锦意轻声叮嘱。 一个姨娘，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涉及到的还是商铺和宅子，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官府极有可能会派人到苏家来查问。 但如果穆三爷出面，那就不一样了。 “好，奴婢懂得了。”古嬷嬷说着，便看向杜姨娘，“杜姨娘，走吧！” 杜姨娘艰难起身，但苏云兰却看向苏锦意：“大姐，我可以跟您单独说会儿话吗？” “好！”苏锦意说完又对杜姨娘和古嬷嬷道，“你们办自己的事。” 杜姨娘看了苏云兰一眼，见她没吭声，只能认命，转身去了。 “你想说什么？”苏锦意看向苏云兰。 “大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敬佩过你。”苏云兰极其认真地说。 “哦？或许吧，如果你经历过我这样的事情，或许你也会。”苏锦意淡淡地回了一句。 “大姐，今天我和姨娘同意了去二房，以后，你还认我这个妹妹吗？”苏云兰朝苏锦意面前走了一步，“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妹妹。” “你若很好，我自然也好。”苏锦意对于苏云兰的目光丝毫不回避。 在这个世界，苏锦意并没有特别亲近的人，所有愿意靠近她的，她都接受。 但所有不利于她的，她割舍起来，也没有什么牵绊。 既然回不了现代，苏锦意就想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经营一份属于自己的人生。 躺平？在这里，这两个字和“等死”无异。 两人对视了片刻，苏云兰便低下了头：“多谢大姐。” 苏锦意点了点头：“都姓苏，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意思也就是说，如果苏云兰离开了苏家，那么“姐妹”二字也无从谈起。 苏云兰离开后，令月都忍不住道：“大姑娘，四姑娘不会是知道您想去京都吧？” “这谁知道。”苏锦意是真的不知道，苏云兰并没有给她任何这方面的信息，“只要她愿意低头就行。” 古嬷嬷这边办妥之后，便是苏崧和穆氏“七七”。 “七七”又称“满七”，这一天也要举行比较隆重的祭奠仪式，届时同样要请天师过来祭祷，亲族都要到大房烧纸祭拜灵位，出殡时的孝衣等也要一并烧掉。 “令月，想办法通知一下锦致大哥，七七那天，我有事找他。”苏锦意觉得这事儿，只有交给苏锦致才放心。 令月拧着手指头，有些紧张，但还是答应了。 苏锦意看在眼里，但也没说什么，如果按她在现代看电视剧和小说的程度来看，以后去侯府，估计也轻闲不了。 这会儿让令月和花朝办些事情，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苏锦致没想到苏锦意想见他，但仔细一想，也明白了。 虽然族长是爷爷，但自己这一代真正有希望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七七”那天，苏锦意趁着仪式休息的间隙，去凉亭里坐了会儿，苏锦致便是这个时候过来了。 虽是隔房的，但也是兄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断不会有人说什么。 关键是，看到苏锦意小脸儿皱成了一团，都以为苏锦致在安慰她，因此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时间不多，苏锦致单刀直入地问：“锦意，你找我有何事？” “锦意是有事要求大哥相助。”苏锦意瞟了那边远远看着的苏家人，“只是这会儿不便行礼，大哥莫怪。” 苏锦意挑了挑眉，苏锦意直接称自己为“大哥”，而不是锦致哥哥？ “有何事你直管说，只要我能做到。”苏锦致的也不含糊。 “我手头有些商铺和宅子，想求大哥能帮我卖了，转为现银。”苏锦意看着苏锦致，“回头古嬷嬷会把契纸送到大哥手里。” “你信我？”苏锦致笑看着苏锦意。 “大哥值得我信，不是吗？”苏锦意脸上却无丝毫笑意，因为她知道很多人盯着自己。 “是！“苏锦致点点头，“回头，我会写一份收条给古嬷嬷。” “多谢大哥。”苏锦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虽然猜想苏锦致应该不会拒绝，但这一刻，苏锦意还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一时之间也未必能够卖得出去，回头我会让人进京送给三妹妹。”苏锦致对苏锦意的称呼也变了。 苏锦意在苏家的女儿中最大，但在整个苏氏家族这一辈来说，排第三，因此苏锦致才称她为三妹妹。 这边裴祈安远远地看着，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时，旁边有两人在小声嘀咕。 “苏家大姑娘真是可怜，听说那会儿都不想活了。” “可不，瞧瞧，都瘦得没人形儿了。” “如果大公子是苏大人的儿子多好，好歹也能顶门立户了。” “命啊！” 嘁！裴祈安都想跟那两人说，这苏大姑娘的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你们看不出来吗？话说她是不是又在想利用苏家这位大公子？ 不过苏家这位大公子也是个人精，他俩究竟谁利用谁呢？ 啧啧，自己是不是不该帮她？她留在苏家，应该也能够自救的吧。 裴祈安“反省”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 倒是苏锦致问苏锦意：“三妹妹，裴家这位世子，怎地一直待在苏家？” 第39章 一命换一命，值得 裴世子？苏锦意愣了一下。 这裴世子为何在临川，苏锦意真的没有用过多的心思去琢磨过。 在苏锦意看来，他应该就是在京都呆腻了出来散散心，正好碰到了穆三爷，便一起到了苏家。 甚至有可能是知道穆三爷要来临川，便找个理由跟着来了。 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闲人，他每天愁的应该就是怎么开心吧，苏锦意觉得自己琢磨他，就是纯粹浪费时间。 “大哥，我不知道。”苏锦意摇了摇头。 苏锦致原以为穆三爷会跟苏锦意讲，毕竟裴世子一直住在这边，按理多少要跟苏锦意说一下原由，但竟没有。 “七七”仪式一直办到黄昏时分，看着关于苏崧和穆氏的一切都随着一把火消失成了一捧灰，苏锦意都不由得愣住了。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吗？苏崧用尽了心力，终于考取了功名，并手握实权，风光一时。 而穆氏呢？身为侯府嫡女，一言一行都在规矩里面丈量着，为的只不过是嫁个中意的好夫君，能有个舒心的下半辈子。 眼看着两人都要成功了，却在瞬刻之间灰飞烟灭。 自己呢？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也这样，自己的一切也都化成了灰。 想起前世，苏锦意并不想死，她只是想去挽救那个学生，但脚被绊了一下，就……那个学生应该无事的吧，她记得最后一眼，那个学生被自己推回去了。 想到这儿，苏锦意唇角动了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值得！ 裴祈安远远地盯着苏锦意，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对劲儿，这姑娘小小的年纪，怎地像是经历了半生沧桑似的呢？ 她那个眼神，倒不像是送走苏崧夫妇，而像是送走自己的。 总之，不像个小姑娘的眼睛。 听说有人受到了刺激，一夜之间会长大，真是如此？ 揉了揉脸，裴祈安深吸一口气，怎么总是去盯着苏锦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嘁，她很美吗？好吧，以后应该不错，但那又怎样，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裴祈安又瞟了苏锦意一眼，下一刻，立即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女子罢了。 火光终于灭了，空气中烟气袭人，甚至有些呛人，烟灰随风而上，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大姑娘，进屋吧。”令月将一件青色的披风搭在了苏锦意的身上，更显得她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老爷……”杜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姨娘都挺会演的，总之杜姨娘会，而且还演得都挺好，整个人几乎都扑到了火堆里。 这火才刚熄灭了，她就不管没人拉住，她扑到里面会烫伤？真是豁得出去。 不管苏锦意想的什么，已经有人去拉杜姨娘了，而且她也非常适时地喊起了痛。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还是上回给杜姨娘诊脉的那个，也不知道杜姨娘给了他多少银子。 诊脉的结果是杜姨娘小产了，大夫开了一些调养的药，便拎着药箱匆匆地离开了苏家。 杜姨娘小产这件事情，让多少人松了一口气，便是苏崇，也不可能真的想无条件替自己大哥养孩子，因此也没有人去追究是真还是假。 没有人真的去管杜姨娘的事，因此饭后，还是接着讨论苏锦意姐弟的安置。 只是这一回，苏崇和苏岽的神色都不再像之前那般雀跃，而裴祈安也意外地在场。 对于这位裴世子，苏家人都麻木了，也不敢轻易得罪，因此自动把“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给屏蔽了。 苏锦意看到林空山这回也过来了，站在了大苏氏身后。 而苏锦意也把苏锦彦带在了身边，有的时候“童言无忌”还是挺重要的。 “关于大姑娘和小公子的事儿，大家可还有什么想法？”苏三老爷环视了一圈。 “除了我们三房，还能去哪儿？”苏岽一摊手。 苏岽的话一说完，四周又是一静。 “其实，来二房也行，至少杜姨娘和锦意姐弟熟。”苏崇也开口了，只是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讨好。 “二哥，你不会是想说，锦意姐弟喜欢杜姨娘吧？”苏岽一声冷笑，“再说了，便是熟，你也不能让一个姨娘去教养他们。” “老三，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说他们一向和睦。”苏崇回道。 苏锦意也算是看出这兄弟俩为了贪大房的财物，真的是不要脸了。 “我不喜欢杜姨娘。”苏锦彦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崇顿时闹了个没脸，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能对苏锦彦怎样，连丝毫的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 “彦哥儿，你肯定喜欢三叔，是不是？”苏岽笑看着苏锦彦。 这样问，自然是苏岽以为苏锦彦的答案是肯定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不喜欢。”苏锦彦别过脸去。 “为何呀？”苏岽很是意外。 “你总是来找爹借银子不还。”苏锦彦没好气地说。 在苏锦彦看来，苏崧的钱财以后就是自己和姐姐的，苏岽借钱不还，这不就是抢自己和姐姐的银子吗？他凭什么。 “你这孩子可别胡说八道。”苏岽正色瞪着苏锦彦。 “我才没有，就一个月前，初八那天卫时初刻，你都来找我爹借了一百两银子呢。我爹还说你上个月都要了五十两，怎地又要一百两。”苏锦彦说完，还“嘁”了一声，以示不屑。 苏岽：……怎么被这小子听见了呢，而且他还都记得挺清楚。 面对五岁的苏锦彦的这席话，大多数人应该是无地自容了，但苏岽却道：“是三叔的不是，三叔往后一定好好对待你和锦意。” “我才不要去你家。”苏锦彦情绪格外地激动，“你肯定还会抢我的银子。” 被苏锦彦叫破，苏岽便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孩子，不去我家你去哪儿？”苏岽上前一把扯过苏锦彦，“年纪不大，怎地眼睛就没长辈了？” 第40章 贞节夫人 “三叔，您这是做什么？”苏锦意一脸恐慌地拦在了苏锦意前面。 看到苏锦意那张充满警惕的脸，苏岽知道自己怕是又做错了。 “苏三爷，当着爷的面儿，你就想对他们姐弟动手？”穆三爷也站了起来。 “怎，怎会，我只是想教教他规矩。”苏岽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你教他？”穆三爷一声冷笑，“教他借银子不还？” 不得不说，这穆三爷的嘴也是毒的，苏锦意一听就知道，这位三舅父要出手了。 “穆三爷，我没想不还，只是谁知道大哥他突然间就……唉！”苏岽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是吗？”穆三爷掏出一摞纸来，“看看，这就是你还的银子？” 苏岽勾头一看，心都凉了，他借的银子他大哥居然都记下来了。 苏崧不但记得了两个弟弟在他这里得了什么好处，而且哪年哪月哪日，是什么理由，说了什么话，都写得一清二楚。 而且许多事情都前后呼应，想抵赖都抵赖不过。 苏崇和苏岽面面相觑，他们脸皮再怎么厚，面对这个特别的账簿，也无言以对。 苏三老爷瞧着暗自摇头。 把苏锦意姐弟交到这样的兄弟俩，不说苏锦意之前还找过他，便是没找过，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你们兄弟俩……唉！”苏三老爷指着苏崇和苏岽摇了摇头，“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崇和苏岽竟都沉默了，连句反省都没有。 但最终，苏崇还是开口道：“我是对不起我大哥，但现在是说如何安置他们姐弟的事，可有更可靠的人来抚养他们姐弟？难不成，真的要大姐来抚养？那别人不戳我们苏家脊梁骨？” 大苏氏瞪了苏崇一眼，但也知道这事儿不大可能，因此也没说什么。 “三叔，您来抚养？”苏岽看向苏三老爷。 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的嘲讽都懒得掩饰了。 “我家人口多，宅子小。”苏三老爷瞟了一眼苏岽，见他脸上的嘲讽更甚，冷笑一声道，“致哥儿进学也受不得打扰，我们家也是无法抚养大姑娘和小公子的。” 不抚养？苏岽倒是有些意外，摊了一下手道：“难不成，让他们姐弟俩自己过日子？” 这时，林空山在大苏氏后面轻轻地碰了一下，大苏氏立即道：“这自然是不成的，一个姑娘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着都是不行的。” “大姐，你有主意？”苏崇看出大苏氏似乎有话要说。 “倒是有一个想法。”大苏氏沉默了一下，道，“不如让锦意姐弟跟着穆三爷去京都侯府。” 大苏氏这样说，是林空山跟她说，已经打听过穆三爷的想法，他愿意抚养苏锦意姐弟。 事实上，是林空山遇到了裴祈安，这话是裴祈安说的。 在林空山看来，裴祈安身份贵重，他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而林空山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因此，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也就没有再去找穆三爷核实。 大苏氏这话一说出来，苏崇和苏岽都看向了穆三爷。 对于穆三爷，苏家兄弟都不想得罪，但要让苏锦意姐弟跟着他去侯府，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穆三爷虽然不悦大苏氏的突如其来，但还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倒也免得自己开口了。 苏崇和苏岽又看向苏三老爷，如果他不答应，穆三爷也不能把人抢走。 “不知侯府那边……”苏三老爷怕的是穆三爷答应，但侯府不成，回头倒让苏锦意姐弟不好做人。 “苏三老爷放心，锦意姐弟也是侯府血脉，家父家母也很是想念他姐弟二人。” 穆三爷说得情真意切，但也没有人不信，毕竟侯爷和侯夫人是苏锦意姐弟的嫡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又是侯府，自然是真心。 在这样的前提下，苏锦意姐弟跟着穆三爷去京都，竟就毫无障碍地顺理成章了。 除了苏家兄弟心里不悦之外，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大苏氏回到自己院里，都跟林空山道：“他们姐弟去京都也好，你回头进京赶考，别的不说，也有个熟人。” “娘，儿子才考上秀才呢。”林空山笑着摇头，之后又道，“其实锦意表妹和锦彦表弟进京之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不管怎么说，当家的是侯夫人。”大苏氏说道。 去年林家老太太过世，大苏氏终于当家作主了，她太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在哪里了。 “但愿吧。”林空山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这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苏家二房和三房这一夜也没有睡好，骂声哭声和闹声响到了下半夜。 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裴祈安居然拿出了一纸圣旨。 那圣旨不是给苏家活着的人，而是给死了的穆氏，给她封了贞节夫人，并赐白玉牌坊一座。 贞节牌坊？苏锦意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这东西，心里不由得沉了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苏家人却是惊喜万分，苏三老爷激动得都快晕过去了，原本暮气沉沉的苏家，竟就差张灯结彩披红了。 有了这一出，苏家两兄弟更加不甘心，第二天吴氏便来到了霁雪堂。 “锦意呀，你真的要去京都吗？你可知京都可不比咱们临川，那些人心眼子可比都多。”吴氏一脸为苏锦意着想的模样。 “二婶，我娘得到了贞洁牌坊，受益的是整个苏家人，和我去不去二房无关。”苏锦意对吴氏的目的很清楚，她现在也不想跟她虚以逶迤了。 吴氏勉强笑了一下，心里却想着，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你往后若从二房嫁出去，自家名声也要好很多，婚嫁都会往上走一步。 “锦意，你误会了，二婶只是想着你们要进京，将来还不知会如何，便有些担心罢了。”吴氏也是尽力而为，前提是不得罪苏锦意。 “二婶，我若留在二房，全临川的人都盯着我，往后的嫁妆可少不了呢。”苏锦意似笑非笑地瞟了吴氏一些。 这前后不搭的话，却叫吴氏白了脸。 第41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不，整个临川也没几个人得了贞节牌坊的，搞不好从现在开始，就有人盯着苏锦意了。 那样的话，自家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除非不想在临川过日子了。 想到这儿，吴氏的心思便有些淡了。 既然苏锦意不在自家住，也能得到的好处，做什么非得要接她过来，一缸米能少两个人吃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不是自己的孩子，养起来总会是有许多不妥之处。 “我也知道，你这孩子不想要跟着我们，我便不打扰你了。”吴氏捏了捏苏锦意的手，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吴氏的背影，苏锦意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没想到，吴氏刚离开，刘氏又来了。 于是同样的话，苏锦意又跟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原本就是被苏岽逼着过来的，因此比吴氏更好打发。 送走这两位，苏锦意便和古嬷嬷、令月、花朝一起打点行装。 “大姑娘，那牌坊是汉白玉的，上面还得雕花，恐怕得有一阵子才能做好，若这就走，怕是没办法让您看到了。”古嬷嬷很是遗憾地说。 苏锦意原本就不想看到那个什么牌坊，那是糟粕，她现在没办法阻止，但更不想瞧见。 见古嬷嬷似乎有些不能释怀，而且令月和花朝也觉得可惜，苏锦意只好说：“如果让我去选择，我要我娘，而不是那个什么牌坊。” 这句话一说出来，古嬷嬷泪如泉涌。 古嬷嬷没有儿女，她比穆氏大了近十岁，是拿她当亲人一样去心疼的。 原本古嬷嬷觉得有了这个贞节牌坊，穆氏也算是有了些许安慰，可是听到苏锦意的这句话，她才觉得是啊，什么能比人更要紧，那牌坊再贵重也是个死物。 同时古嬷嬷又特别欣慰，觉得穆氏真的没有白死。 “大姑娘，嬷嬷有话跟你说。”古嬷嬷的神情突然一变。 “嬷嬷，怎么啦？”苏锦意看着古嬷嬷的神情，忽然有些不安。 “唉，之前我为太太可惜，甚至生她的气，可这会儿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古嬷嬷抹着泪道。 “嬷嬷您慢慢说，身子要紧。”苏锦意拉着古嬷嬷的手坐了下来。 “其实太太的身子两年前就不大好了，但她一直强忍着，不让老爷和杜姨娘他们看出来，也想着能多陪你们一日是一日……”古嬷嬷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这个消息对于苏锦意来说很是震惊，在原主的记忆里，穆氏虽然脸色不大好，对她和苏锦彦脸上虽有笑意，但并没有多慈爱，原来她是身子不好？ “嬷嬷，我娘是什么病，治不好么？”苏锦意小声问道。 “大夫也没看出来是什么毛病，就一日比一日身子更弱，因此老奴劝说太太趁着给侯爷贺寿，进京找大夫瞧瞧，可是……”古嬷嬷抹着泪道，“如今想来，太太那样做，恐怕为的就是这个贞节牌坊。” 苏锦意都不由得点头，这样的话，穆氏的行为就可以说得通了。 穆氏并不是真的为了给苏崧殉情，而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干脆拼死为自己儿子闺女博个好名声。 原来如此！ 而令月和花朝已经在旁边哭成一团了。 “娘怎么就那么肯定会有这贞节牌坊呢。”苏锦意抹着泪叹了一句。 这会儿医学如此不发达，怎么就能断定自己治不好了。 为了这可能有可能无的牌坊，搭进一条命，值吗？ “大姑娘，您忘了您大姨母是宫里的穆妃娘娘？”古嬷嬷提醒苏锦意。 是了，还有位宫里的娘娘。 这位大姨母比穆氏还要大，说是生了一儿一女，如果这样的话，她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而穆氏与她是嫡亲的姐妹，对她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知道她会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况且这贞节牌坊，看着似乎最受益的是苏锦意姐弟，但苏家和穆家哪个不受益？而背后真正受益的却是穆妃。 要知道，穆妃所求的，或许是这天下。 琢磨到这儿，苏锦意真的泪目了，这一刻，她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为了不辜负穆氏，苏锦意也要带着苏锦彦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没想到，穆三爷让人传话给古嬷嬷的时候，说的却是要等牌坊建成之后再启程。 想必也是因为穆妃，穆氏的贞节牌坊竖起来的时候，娘家兄长在此，怎么着也是增光添彩的一件事。 很快，不止贞节牌坊，朝廷也派人过来彻查苏崧之死，听说过来的还是一位皇子。 裴祈安和穆三爷也在说着这位皇子。 “简远，你真的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四皇子？”穆三爷一脸不相信地看着裴祈安。 “穆三爷，我是真的不知道。”裴祈安一脸无辜地说。 “你带着圣旨来的这事儿，你也没说。”穆三爷摇了摇头，还是不信。 “那您那时也没问不是，您问了我肯定会说真话。”裴祈安一笑。 “你这，完全就是强词夺理。”穆三爷面对嘻皮笑脸的裴祈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会没事问别人身上有没有圣旨的。” “那也不是我的错。”裴祈安说完表情微微一变，摊了摊手，“不过为什么来临川的是四皇子，而不是五皇子，猜也能够猜得出来。” 穆三爷没说话，不过就是因为五皇子是穆妃的儿子，怕他徇私。 但苏崧都已经亡故了，还有何私可徇？难不成，朝廷觉得他的事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穆三爷的脸色变了变。 “四皇子来更好，他查完了之后，才是真正还了苏大人的清白。”裴祈安笑着安慰穆三爷。 “倒也在理。”穆三爷点了点头。 裴祈安微微一怔，继而拍了拍穆三爷的肩，怪道说武安侯府起不来，确实没什么脑子，就不怕人家故意栽赃？ “这几日估计四皇子就要进临川了，咱们是不是得去城门候着？”穆三爷问裴祈安。 “不必。”裴祈安摆了摆手，“以四皇子的风格，他恐怕已经在临川城了。” 第42章 就能见到皇子啦? 已经在临川？ 穆三爷不禁抚额，这些年轻人怎地一个比一个心思多。 四皇子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不和自己碰面，穆三爷其实暗自松了一口气，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 穆三爷没见到，但苏锦意却见到了。 当听说四皇子要见自己的时候，苏锦意只觉得心口都跳了一下。 自己穿过来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就能见到皇子啦？ 那皇子究竟是像书里写的贵气逼人，还是像某朝的阿哥们那样，其实又矮又挫呢。 古嬷嬷见苏锦意有些恍惚，以为她坚持，赶紧安慰道：“大姑娘没事的，侯府里的姑娘们也经常会参加一些宴请，公主郡主们也见不少，都挺和气的。” 另一个意思是，苏锦意进京后，搞不好也会参加这样的宴请。 她有重孝在身，或许不会带她出门，但武安侯府自己也会办宴，到时候她总要出来见一面的。 “多谢嬷嬷，我知道了。”苏锦意朝古嬷嬷笑了一下。 现在紧张也没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一会儿老奴跟着您过去，方便说的你说，不方便的老奴来说。”古嬷嬷又道。 苏锦意再次乖巧地应了，面对一个皇子，她的确是不大想多说话，多说多错，毕竟不是这里的人。 四皇子宋榉住在临川府衙，苏锦意和古嬷嬷一到，便被带到了后衙。 知府夫人钱氏带着两个女儿在上首端坐着，见到苏锦意一脸可惜地说：“来，到我身边来坐，瞧着这小脸儿都瘦了许多。” 苏锦意见钱氏虽然说得很是动人，但面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便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苏锦意并没有坐到钱氏身边，而是照着原主记忆里那般，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知府夫人。” 等到苏锦意身子都蹲下去了，钱氏才道：“快别多礼了。”然后才让自己的两个女儿给苏锦意行了个平礼。 知府家的两个姑娘和苏锦意瞧着一般大小，上也不过两三岁的样子。 按理，临川不大，应该是可以玩到一处的，不过行礼时那微微上挑的眉眼，苏锦意也看得出来，二人对她是不大喜欢的。 也是，都是官家子女，这钱氏似乎是商贾出身，而穆氏是侯府嫡女，知府家的这两位姑娘如果想得开还好，想不开的话，估计会有些迁怒。 “你爹娘过世的时候，我正巧病着，也不好过去，你不会怪罪我吧？”钱氏看向苏锦意。 “怎会怪罪呢，您病着自好不能过去的。”苏锦意叹了口气，“我娘以前就跟我说过，病了的人是不能出门的，免得把病气过给了他人，您想必也是怕把病气过给我和彦哥儿了，您是个好人。” 钱氏：……真没想做这样的好人。 不但没这样想，钱氏病都是假的，她只是觉得夫妻双亡，而且都不是寿终正寝太过晦气，怕把霉运带到了自家来。 对于苏锦意这个回复，钱氏也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真的是有些不悦的，一个小丫头居然说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她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 看到钱氏不高兴，苏锦意就高兴了。 钱氏如果什么也不提，苏锦意也不会多说什么，她一个心理师，知道对别人要求太多，失望也就越多，因此她对自己的父母都把期待值放到最低。 但钱氏既然找了个这样的理由，把自己当成傻子一般，那自然是要给予相应的回击。 这时，外面一个胖嬷嬷小跑着进来，道：“夫人，四皇子过来了。” 母女三人一同起身，知府家的那两位姑娘脸上还飞起了一团红霞。 大概，这四皇子长得还行？ 人是背着光走进来的，脸暂时看不清，但宽肩细腰，很是挺拔。 进了内室，四皇子是从苏锦意身边走过，径自走到之前钱氏坐的位置，才转过身来。 苏锦意很想看一眼，但据说在上位者面前，是不能乱瞟的，轻则显得没规矩，重则显得不够尊重。 “哪位是苏家大姑娘？”属于少年到青年那段时间特有的声音骤然响起。 “民女见过四皇子。”苏锦意上前一步，略一思忖，还是跪了下去。 入乡随俗吧，以后这样的时候只怕不会少！ “苏大姑娘快请起身。”四皇子宋榉虚虚抬手示意了一下。 “多谢四皇子。”苏锦意起身福了一下。 宋榉怔了一下，起得这么快？ 这时，宋榉身边的侍卫走到钱氏身边，客气地说：“四皇子想与苏家大姑娘说几句话，还请钱氏及两位姑娘暂且离开。” “四皇子都没说话呢。”知府家的一位姑娘小声嘀咕道。 嗯？苏锦意不禁看了过去，这姑娘很勇啊，且蠢！ 没有四皇子的吩咐，侍卫敢当着他的面胡乱指挥？ “胡沁些什么？”钱氏瞪了女儿一眼，匆匆行了一礼，便拉着二人退下了。 钱氏等人退下有一会儿了，宋榉才道：“苏大姑娘节哀！” 苏锦意再次行礼：“多谢四皇子！” 这古代的礼节苏锦意是不敢抱怨的，礼多人不怪，行个礼可以保命，也很划算。 “连父皇都对苏夫人进行了旌表，苏夫人乃世人楷模。”宋榉夸赞了一番穆氏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请苏大姑娘前来，只是想知道苏大人出事那几日，可有何异常？” 宋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地瞟了苏锦意一眼，怕她因此又涕泪横流，可是并没有。 这苏大姑娘脸上虽然有些微动，但似乎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 不过听说至亲过世，伤心过度反而面上不显也是有的。 “回四皇子的话，小女子没察觉出有何异常，况且……”苏锦意想了一下，道，“父亲回府后，去杜姨娘那里较多。” 这意思就是，不止苏崧过世前几日，他一直以来，其实更看重的是杜姨娘，回来也只会去那边。 连人都见不到，又怎么会知道苏崧有何异常。 第43章 说一句未来可期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宋榉的声音听上去温文有礼，倒像是一个书生，可苏锦意并没有从语气里听到丝毫的愧疚之意。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宋榉也没多留苏锦意和古嬷嬷。 只是在苏锦意快要出门的时候，宋榉突然又喊了一声：“苏大姑娘！” 苏锦意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把这四皇子的样貌看全乎了。 真不愧是皇家血脉，经过几代美女的改良，确实是帅的。 但和裴祈安相比，似乎还是逊了一筹，但到底差在哪里，苏锦意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自己就吃裴祈安那样的颜？ 宋榉也是一愣，还从没有女子这样看过自己。 只是这眼神，好奇更多一些，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这苏家大姑娘胆子倒是挺大，容貌……假以时日，在京都只怕也是排得上号的。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快两人便都避开了眼神。 “若苏大姑娘想起了什么，可以使人过来说，我这些日子都会住在府衙。”宋榉说道。 住在府衙？呵，知府家的这两个姑娘怕不是高兴坏了，不定回程的时候，有人会被带回京都呢。 苏锦意赶紧行礼应了，这才在古嬷嬷的遮遮挡挡下出了县衙。 站在县衙门口，苏锦意不禁有些晕眩。 这就是古代啊！ 穿越到这大梁，苏锦意第一次走出苏家的门是去族长苏家三老爷家，第二次是苏崧和穆氏出殡，但这两次她见到的人都是苏家人，感受并不深。 可现在，看到满大街穿着古代服饰的人们，苏锦意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这里或许是某个平行时空，但真的是古代。 “大姑娘？身子可有不适？” 见苏锦意不动了，古嬷嬷不禁有些担心，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嬷嬷，我没事。”苏锦意深吸一口气，终于上了马车，又回过头来对古嬷嬷道，“马车走慢些。” 古嬷嬷还是觉得苏锦意有哪里不舒服，最终马车几乎和行人差不多的速度。 街道两旁的一处茶楼上，一双慵懒着又带着一丝精光的丹凤眼正往这儿瞧着。 “穆三爷，那似乎是苏家的马车。”裴祈安指了指楼下。 “这是，锦意？”穆三爷道。 苏家只有大房有这样的马车，苏家大房现在也只剩苏锦意和苏锦彦两个主子了。 “应该是。”裴祈安点了点头。 “怎地走这么慢？”穆三爷心里一紧。 这个……裴祈安也没琢磨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文青，你下楼去问一下。”穆三爷推了文青一把。 苏锦意万没想到想坐在车里逛个街，还能碰到穆三爷。 但既然碰到了，总不能不上去行个礼。 这一点，苏锦意倒是挺愿意的。 能晚一点回府，多看看这街景人情，她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还没下车，古嬷嬷便给苏锦意戴上了一顶帷帽，眼前瞬间模糊成一片。 “大姑娘，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人不知道四皇子让您过去了，别回头胡乱议论。”古嬷嬷小声道。 苏锦意点点头，苏家的马车加上自己这身衣裳，有心人就能猜到她的身份，热孝在身就出门，名声肯定不会太好。 戴就戴吧，还是那句话，在没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入乡随俗。 只是眼前看不清楚，因此一路都是文青在前面引路，古嬷嬷带着苏锦意前行的。 总算是进了三楼的包间，帷帽终于可以拿下来了，苏锦意不禁松了一口气。 看到苏锦意的神情，裴祈安不由得笑了，但接着便抹了一把脸。 苏锦意将裴祈安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好笑，别扭的青春期少年。 “锦意见过三舅父，见过裴世子。”苏锦意已经习惯了见人就行礼，反正她是小辈，又没什么社会地位。 “嗯，文青说是四皇子叫你过去，问了些什么了”穆三爷到底还是忍不住。 苏锦意将情况大概地说了一下，知道她什么也没说，穆三爷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对苏崧也很是不满。 当初来穆家提亲的时候，他是怎么承诺的。 “知道了，你先回吧！”穆三爷很是温和地说道。 这会儿没有女眷，苏锦意上来请安是她懂事，自己如果让她留下来，就没个长辈样儿了。 苏锦意心里却暗叹，难怪说古人节奏慢，瞧瞧这行个礼，几乎耽误了快二十分钟。 裴祈安坐在窗边，目前苏锦意上了马车，笑看着穆三爷道：“您这外甥女似乎不大愿意回去呢。” “你别狗嘴又吐不出象牙。”穆三爷没好气瞪了裴祈安一眼，“若不是锦意还小，我还怀疑你小子是不是有别的居心，不过……” “不过什么？”裴祈安见穆三爷好像想起什么，不由得好奇地问。 “不过你比锦意也就大四岁。”穆三爷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了起来，“穆家是不会让锦意去做妾的。” 穆氏获得了旌表，苏锦意如果去做妾，恐怕会有人指责穆家行事不端，搞不好会连累到宫里的娘娘。 况且，裴家也不可能让裴祈安娶苏锦意为正妻。 别说苏锦意，便是穆家的姑娘，定北侯府怕是也瞧不上的。 就裴家这样的家世，裴祈安这样的人品，估计是要尚公主或者郡主的，只是这小子自己似乎不大乐意。 不过他年纪还小，没开窍也是有的。 但现在就已经开始替皇上办事，说一句“未来可期”毫不夸张。 “穆三爷，您把心思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倒不如多想想四皇子。”裴祈安抿了一口茶，“如果我是您，这明日就启程回京。” “这话怎么说？”穆三爷立即紧张了起来。 武安侯府现在这么个情况，穆三爷知道自己资质有限，因此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想想，四皇子千里迢迢地跑到临川来，只是走个过场？”裴祈安勾唇一笑 。 不是为了走个过场，那就是为了功劳。 穆三爷的脸色变了变，便听到裴祈安在那边说：“这临安府，甚至江南道，恐怕……” 恐怕如何，裴祈安没说，穆三爷的心肝儿却都颤了。 第44章 愿意跟大姑娘进京 穆三爷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他不是那种在官场上可以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而四皇子所谋太大，自己又是五皇子的舅父，只能远远地避开。 对，远远的，最好远到京都的那种。 “后日就启程？”苏锦意愣住了，这变化得也太快了些吧。 “文青说，三爷找人看了日子，后日是吉时。”古嬷嬷也觉得有些古怪，但她一个当下人的，本份就是伺候好大姑娘，别的也不能过问。 吉时？这个说法够敷衍的了。 但苏锦意知道，自己如果想要跟着穆三爷进京，只有听话的份儿。 好在苏锦意早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古嬷嬷和令月朝花，因此她们都暗自做了不少准备，收拾了这些时日，也差不多了。 就是手头的铺子和宅子还没有卖出去，不过这些不碍事，苏锦意相信苏锦致会办妥，他是个眼光长远的人。 最让苏锦意心里感觉到踏实的是，穆氏给她留了近十万两银票，这些都是穆氏这些年铺子里的收益攒的。 不得不说，穆氏真是个挣钱小能手，这些年将自己的嫁妆翻了几倍。 而且穆氏的嫁妆铺子大多在京都，这样的话，苏锦意和苏锦彦进了京都，也有个依靠，未必一定要靠武安侯府过日子。 无钱寸步难行，这话在哪儿都是一个道理。 不过三日的时间，到底还是紧了些。 正说着，花朝悄悄地溜了进来，浑身不自在地看着苏锦意。 “有什么话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古嬷嬷一脸嗔怪地看着花朝。 “哦！”花朝应了一声，想了想，才对苏锦意道，“大姑娘，方嬷嬷说想在您离开临川前，与您见一面。” 方嬷嬷，就是原主的那个奶嬷嬷吧。 苏锦意略一思忖便应了：“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你去跟方嬷嬷说，让她明日有时间过来吧。” “不晚。”花朝立即道，“方嬷嬷就在大门口呢。” “方嬷嬷这是做什么，逼着大姑娘见她不成？”古嬷嬷脸一垮。 “不是的古嬷嬷，方嬷嬷知道大姑娘要离开临川了，这几日时不时地就过来，只是大姑娘忙着，奴婢也不好说。”花朝说着便低下了头。 “那你把方嬷嬷叫进来。”苏锦意道。 人都要走了，见见也无妨。 更何况，如果这方嬷嬷真是丰嬷嬷给害的，那她应该也是对原主好的一个人。 听说这古代的奶娘，有的比亲娘还要亲。 果然，方嬷嬷一进门，便含着泪似是要扑过来，但最终走了两步，还是停住了。 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不是原主。 “奴婢几年没见到大姑娘了，您长得可真好。”方嬷嬷一边泪一边说，只是似乎抹的还没她流得快。 “方嬷嬷，您快坐。”苏锦意示花朝扶方嬷嬷坐到了圆凳上，才道，“您瞧瞧我现在也很好，不用担心我。” 虽说方嬷嬷是原主的奶娘，但对于苏锦意来说，还只是一个不熟的老太太。 但方嬷嬷听了苏锦意的话，却是心里一酸，这还没出阁呢，娘老子都没了，哪里能称得上好啊。 大姑娘小时候就善心，这会儿还是，为了安慰自己这个老婆子，都能这样说。 “大姑娘，老奴知道您心里的苦。”方嬷嬷红肿着眼睛道，“不过您能去京都也好，侯爷侯夫人总归是您嫡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想着眼下，这是大姑娘最亲的人了，方嬷嬷心里又是一酸。 “谢您替我着想，您也快别伤心了，回头不定您家嘉树哥哥若进京赶考，不定我们还能见得着呢。”苏锦意笑着安慰方嬷嬷。 方嬷嬷的女儿芙蓉和苏锦意一样大，但在芙蓉上头，还有个儿子丁嘉树，今年十四，说是很会读书。 苏锦意这样说，方嬷嬷自是高兴。 “只是大姑娘一个人在京都，我始终还是不放心。”方嬷嬷想了想，道，“我把芙蓉带来了，大姑娘若是用得上，你就把她带着，她比不上令月和花朝能干，但放在院子里听用总还是成的，怎么着也是您自己的人。” 芙蓉今年也十二，比苏锦意大三个月。 当年穆氏提前两个月找奶娘，那时方嬷嬷刚好出月子。 方嬷嬷的这个做法，倒真的让苏锦意动容了。 要知道方嬷嬷是良籍，苏锦意进京前程不明，这样的情况下把女儿送进来，真的是想帮她一把。 “方嬷嬷，这如何能行，芙蓉于我就跟亲姐姐一样，怎能让她来伺候我。”苏锦意连连摇头。 “您拿她当姐姐是她的福气，她若能伺候您，更是她的福气。”方嬷嬷想了一下，又道，“只是，若跟着大姑娘进京的人不宜太多，便罢了。” 苏锦意看得出来，方嬷嬷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至于带多少人进京，除了贴身嬷嬷和丫鬟，也不能说不要粗使的人，让芙蓉跟着过去，也不是不行。 苏锦意不禁有些心动，如方嬷嬷所说，京都那边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如果身边多几个真正得用的，倒是好事。 “方嬷嬷出府也这么多年了，不管成不成，让芙蓉进来见一面吧。”苏锦意说着便对花朝道，“快把芙蓉叫进来。” 芙蓉原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因此很快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苏锦意仔细打量了一番，衣着干净整洁，头脚也收拾得很利落，长相清秀雅致，也算是出挑的了。 “见过大姑娘。”芙蓉规矩有些生疏，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尽力做好了。 “快坐吧，你大我三个月，按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苏锦意笑着说。 “大姑娘说笑了，我可当不起。”芙蓉脸颊飞红，分明很是害羞，但行事却依旧落落大方。 “叫不叫的都是姐妹，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方才听方嬷嬷说起，你可愿意跟我进京？”苏锦意轻声问道。 “我愿意。”芙蓉轻声道。 “你看着我说。”苏锦意又道。 “大姑娘，我真的愿意。”芙蓉抬起头来盯着苏锦意，“娘她一直在家里念叨着您，不知道您过得好不好，这么些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替娘照顾您，她应该会安心许多。” “现在大姑娘要进京，娘只怕是更加放心不下……” 芙蓉说到这里，再次低下了头。 第45章 仇人见面 苏锦意看着芙蓉，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跟着我。”苏锦意笑了一下， “芙蓉，后日就出发了，你和方嬷嬷先回去收拾一下，至于过来的时间……你去问古嬷嬷便好。” 这古代时间的时辰和刻数苏锦意一时之间，还是有些算不过来。 “多谢大姑娘。”芙蓉赶紧向苏锦意行礼。 “好……”方嬷嬷既高兴，又有些舍不得，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嬷嬷一方面想让芙蓉跟着苏锦意，对她有所助益；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芙蓉能多些见识，回头也能嫁个好人家。 “方嬷嬷若是想芙蓉了，便督促丁大哥好好读书，回头考进京都便成。”苏锦意想安慰一下方嬷嬷，随口便说了一句。 “多谢大姑娘，我回去就跟嘉树那小子说！”方嬷嬷一听这话，眼里都是光彩。 苏锦意默默地为丁嘉树祈祷了一下，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尤其在方嬷嬷想女儿的时候。 方嬷嬷和芙蓉离开后，苏锦意便开始看古嬷嬷送来的物品清单，这些都是她们要带着上路的。 看着这么长的单子，苏锦意不禁有些咂舌，但也没说什么。 虽然在现代苏锦意出门，常常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便成。 但这是古代，她们若真的轻衣简从，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不定真成了在临川活不下去，才过去投奔的。 虽然也差不了太远，但老底自己知道便成。 没看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像那种地方，捧高踩低的人肯定不少，哪怕不需要这份儿虚荣，也不能因此给自己添麻烦。 “大姑娘，您看这些可成？”古嬷嬷见苏锦意看完了，在一旁问道。 “嬷嬷做主吧，我也不懂这些。”苏锦意一个字的意见都没提。 古嬷嬷既心疼又安心，以往大姑娘可没这么好说话。 如果可以，古嬷嬷宁愿苏锦意还是以前的那个有些矫情，有些不懂事的大姑娘。 这时，原本因为芙蓉也要进来伺候，而开心不已的花朝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后，花朝才道：“大姑娘，丰嬷嬷非说要见您一面。” “不见！”苏锦意摆了摆手，又对古嬷嬷道，“芙蓉那边的规矩回头还是要麻烦嬷嬷教一教。” “那是自然。”古嬷嬷立即应了。 身边的丫鬟规矩不好，是会连累主子的，这个道理古嬷嬷自然是懂的。 “您回头也教教我，临川和京都毕竟不一样。”苏锦意有些心虚地说。 “大姑娘，您的规矩极好。”古嬷嬷一点儿都没有担心这个。 穆氏就是侯府嫡女，大姑娘可是按照京都名门贵女的规矩教的。 苏锦意不由得心里叫苦，原主是知道，也有记忆，但知道和去做是两回事。 在临川不打紧，毕竟大家的规矩都一般。 可进京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说见四皇子的时候，苏锦意还怕自己会不会露馅，他可不像穆三爷和裴祈安，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忽略这个问题。 若皇族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这个罪过可不小。 好在最后平平安安地出来了，大概如古嬷嬷说的，觉得她有些紧张是正常的，没有主观上的轻视。 正和古嬷嬷说着话，便听到外面有些吵吵。 “怎么回事？”古嬷嬷黑着脸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古嬷嬷，外面丰，丰嬷嬷和方嬷嬷打起来了。”门口一个小丫鬟怯怯地说。 打起来了？苏锦意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么飚的吗？ “走，出去看看。”苏锦意说着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大姑娘……唉！” 走到院外，便见方嬷嬷竟和丰嬷嬷扭打在一起。 想必是方嬷嬷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丰嬷嬷，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方嬷嬷看着瘦小一些，但有芙蓉帮忙，便从劣势转为优势了。 “大姑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古嬷嬷跟在苏锦意身后劝着。 可我又不是君子！苏锦意暗道。 这时，苏锦意看到围观的婆子和丫鬟中有朝自己这边瞟，不禁一凛，是了，怎么说丰嬷嬷以前也是霁雪堂的管事嬷嬷，自己若一声不吭，恐怕会被人说是白眼狼。 君子，有的时候还真不得不做。 “别打了别打了……”苏锦意胡乱喊了两句，面上的表情做得足足的。 令月和花朝听着一愣，接着也跟着喊了起来。 只喊，不动手！ 直到丰嬷嬷被打得应该没办法来找自己麻烦了，苏锦意才示意令月和花朝带人去拉。 丰嬷嬷被拉开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正当她准备扯开嗓子喊的时候，被花朝从一个婆子身上扯了块汗巾塞住了嘴。 “花朝，松开！”苏锦意站在廊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丰嬷嬷，“有话您就直说，别喊！” “大姑娘，您是奴婢养大的，您这去京都，奴婢不在身边伺候着怎么行呢。” 丰嬷嬷指着方嬷嬷道，“她当初可是被太太赶出去的，您可不能被人骗了呀。” 丰嬷嬷话刚说完，古嬷嬷便上前抽了她一个耳刮子。 “说的什么胡话，大姑娘是你养大的？你把老爷太太放在哪里？” “杜姨娘那里是你自己要去的，这会儿又要来伺候大姑娘，敢情这霁雪堂是你家门槛石，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就凭你这样不晓事，跟在大姑娘身边，只能连累大姑娘。” 古嬷嬷的一番话，让丰嬷嬷根本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方嬷嬷又哭倒在苏锦意面前。 “大姑娘，当年我真的没有偷拿侯夫人给您送来的金镯子，那是有人陷害我的呀。” “是个人都不会傻到偷侯夫人千里迢迢送来给您庆生的首饰，那独一无二的贵重东西，拿出来就晃人的眼，我如何敢拿。” “你可以藏着传子孙后代呀。”丰嬷嬷插了句嘴道。 “放屁，我要藏着传子孙后代我不送出府去？留在这儿让人搜？” 方嬷嬷本来就认为这事儿跟丰嬷嬷有关，这会儿听她说这话，哪有不气的。 第46章 昂首挺胸哭着回去 “就是你陷害我娘的。”芙蓉突然又朝丰嬷嬷扑了过去。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害的。”丰嬷嬷一边挡一边道。 “不是你害的，那金镯子怎地会在我娘的包袱里面？”芙蓉一边打一边骂，“而且那金镯子上的铃铛是不是你拿走的。” “什么铃铛，那金镯子上哪儿有铃铛。”丰嬷嬷回道。 “你怎么知道金镯子上没有铃铛？”芙蓉突然就冷静下来，“那金镯子送到大姑娘那边的时候，丰嬷嬷好像回家了吧？” 苏锦意眼神微眯，芙蓉是故意打得丰嬷嬷晕头转向，然后诈她？ 若真是这样的一个姑娘，聪明又忠心……啧，苏锦意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丰嬷嬷这会儿已经有些慌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听说的不成吗？” 那个时候原主也才三岁，因此脑海中并没有这段记忆。 但丰嬷嬷既然这样解释，那如果真是她陷害了方嬷嬷，就是为了避嫌，所以从方嬷嬷屋里搜出金镯子的时候，她并没有出现？ 这也难怪会被芙蓉给诈到了，丢镯子的时候和找到镯子的时候，都不在府里，她怎么可能知道有没有铃铛。 但丰嬷嬷却强词夺理道：“其间太太找我有事，我回来过一次，就是那次太太给我看的。” 这明显是谎言，穆氏怎么可能把武安侯夫人送给苏锦意的生辰礼，特意拿出来给一个下人看。 方嬷嬷气得抖着手指指着丰嬷嬷，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丰嬷嬷却翻了个白眼，太太已经不在了，这种事已经没了证据，能拿她怎样。 “我记得的确是没有铃铛。”苏锦意突然开口道。 “就是，还是大姑娘的记性好，奴婢以前就说大姑娘冰雪聪明。”丰嬷嬷没想到苏锦意会开口，当即感动得都快要落泪了。 “大姑娘……”方嬷嬷看向苏锦意，不禁暗叹，到底跟自己疏远了。 哪怕是真的没有铃铛，她应该能看得出来芙蓉的意图。 不过方嬷嬷也舍不得真的责怪苏锦意，只是想着这辈子这事儿怕是说不清了。 “不过我记得那镯子上面，还雕着喜鹊登梅的花样，外祖母说等我长大了再戴。”苏锦意说到这里，露出这些日子少有的笑意。 霁雪堂的人都被苏锦意这笑湿了眼眶，大姑娘定是想起了太太。 “是呢，当时太太还说，回头等到大姑娘出阁的时候，给您当嫁妆，寓意好。”丰嬷嬷立即附合，以示自己和苏锦意的有关系不是别人能比的。 可方才还在笑的苏锦意，突然敛起了脸上的笑。 “丰嬷嬷，我方才是说着好玩儿的呢，那镯子上雕的不是喜鹊登梅，是萱草。”苏锦意冷冷地瞟着丰嬷嬷。 “是奴，奴婢记岔了。”丰嬷嬷话说出口，便知道是苏锦意配合方嬷嬷讹她，当即便哭着道，“大姑娘啊，她不过是奶了您三年，奴婢可是伺候了您九年呀。” “三年也好，九年也罢，凡事都站在一个理字上。”苏锦意看向方嬷嬷与丰嬷嬷，“这事儿，您二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 方嬷嬷和丰嬷嬷一起点头称是，只是方嬷嬷有些迫不及待，丰嬷嬷却有些迟疑。 “那就，报官吧！”苏锦意说道。 报官？丰嬷嬷腿一软。 “大姑娘，这如何能报官呢？”丰嬷嬷朝苏锦意这边走了几步，立即被令月拦住了，“丰嬷嬷在话就在这儿说，大姑娘能听见。” “大姑娘，这内宅妇人若是进了衙门，回头可怎么见人？”丰嬷嬷明显急了。 苏锦意很感激令月的那一拦，要不然这唾沫怕是要喷到自己脸上来了。 “如何不能？有了冤屈自然要官家来断个清楚。”苏锦意扭头问方嬷嬷，“您可愿意？” “我愿意。”方嬷嬷倒是掷地有声。 就冲着这差别，大家基本上也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缺的，只是证据而已，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只要丰嬷嬷自己不认，谁拿她也没办法。 “行吧，古嬷嬷，麻烦您跑一趟衙门。”苏锦意瞟了丰嬷嬷一眼，又道，“小心避着点儿四皇子。” 皇子也在？丰嬷嬷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 如果丰嬷嬷自己也就罢了，可她还想为自己的小孙子打算，这皇子也在，回头便是考上了进士，会不会也不待见他？ “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丰嬷嬷一脸恳求地看着苏锦意。 “跟方嬷嬷说吧。”苏锦意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子，却留下一句话，“如果两位嬷嬷没商量好，古嬷嬷便去衙门。” 这件事说白了，要方嬷嬷谅解才行。 进了屋，古嬷嬷轻声道：“大姑娘，如果方嬷嬷执意要找官家说个清楚明白，真的要报官？” “报！”苏锦意点了点头，“方嬷嬷想要一个清白，并没有错。” “可，这怕是会影响到姑娘的名声。”古嬷嬷强调。 “此事本就与我无关，若有人拿这件事情来攻奸我，又有什么必要在意。”苏锦意回道。 但如果方嬷嬷愿意原谅，苏锦意也不会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而苏锦意估计只要丰嬷嬷承认了是自己冤枉她，估计方嬷嬷也不会真的报官，她家可也是有个读书人。 果然，没一会儿，花朝便进来说，方嬷嬷与丰嬷嬷和解了。 “丰嬷嬷当着众人的面儿，朝方嬷嬷行了个大礼，这事儿就当是过去了。”花朝松了一口气。 苏锦意点了点头，这事儿别说古代，便是现代，也没多少人愿意真的去法院。 方嬷嬷和芙蓉没再打扰苏锦意，而是在门口跪着行了个大礼便回家去了。 听花朝说，方嬷嬷是昂首挺胸哭着回去，把苏锦意直接听笑了。 这一夜，苏锦意睡得挺早，出发后想睡这么柔软的床怕是不能了。 古嬷嬷也还好，她对京都也不陌生，倒是令月和花朝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苏锦意原想说，她二人如果不愿意进京，可以留下来，但二人又不愿意。 唯一兴奋的人，恐怕只有苏锦彦了。 第47章 或许并非良人 苏锦意一起床，便被苏锦彦叨叨。 “姐，我们去京都是要坐好久的马车吗？” “姐，路上的景儿是不是好好看？” “姐，路上有饭吃吗？可以吃肉吗？” “姐，外祖父外祖母长什么样儿的？” …… 苏锦意只觉得脑瓜子都被苏锦彦吵痛了，实在想冲他吼一句：能不能闭嘴，我不知道。 可看到那张天真又灿烂，还挺好看的脸，苏锦意又吼不出口。 最后实在不得已，苏锦意让人把他送到穆三爷那儿去了，理由是他想知道的，三舅父那里都有答案。 对于苏锦意这一手，穆三爷也懵了，他在家里连自己的儿子都没管过。 但苏锦彦一点儿都不认生，甚至非常主动地爬到穆三爷身上，勾着他的脖子问京都侯府的情况。 “三舅父，侯府有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吗？他们会不会欺负我？” “三舅父，侯府有小狗吗？” “三舅父，侯府很大吗，有天这么大吗？” “三舅父……” 不到半天，穆三爷便被问得面如菜色，即使苏锦彦没开口，他也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琢磨了一下，穆三爷把苏锦彦送到了裴祈安那里。 “我帮您带孩子？”裴祈安一脸不解地看着穆三爷。 “你在他家住了这么久……”穆三爷嘿嘿一笑。 “我可以搬出去。”裴祈安说道。 “你已经住了。”穆三爷说。 “当初是您让我住进来的。”裴祈安咬牙，这时苏锦彦却上前拉着他的手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裴祈安忽然发现，苏锦彦和苏锦意长得还是有些像的。 “裴世子，京都好玩吗？” 见苏锦彦又开始了，穆三爷赶紧找个理由离开了。 苏锦意送走苏锦彦之后，黄雅如便过来了。 昨天苏锦意跟古嬷嬷说，派个小丫鬟去一趟黄家说一声，好歹和原主也是好姐妹，要离开临川了，总得支会一声。 没想到黄雅如今天居然就过来了，这让苏锦意有些意外，上次她过来都是好不容易。 “怎地这么快就要走了呢？”黄雅如一见面便依依不舍地问道。 “三舅父来临川也有这么些日子了，京都也有事等着他。”苏锦意胡乱扯了个理由，然后看向黄雅如，“雅如姐，你的事儿怎样了？” “放心吧，我没事。”黄雅如冲着苏锦意笑了笑。 “齐家那事儿没成？”苏锦意问。 “约摸，是要成了。”黄雅如竟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嗯？苏锦意不禁一愣，难不成这齐公子还真是个好的？ 可逻辑上，怎么都圆不过来呀。 “雅如姐，你真的看明白了？”苏锦意提醒黄雅如。 “我让我大哥去摸了底细，真是个好的。”黄雅如见苏锦意的眉头还是紧锁着，又道，“我也见了他一次，似是个可靠的人。” 家里人摸了底，而且自己又见过，都挺好。 这样的情况下，苏锦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也没见过那人。 好吧，不能以恶意看人间，苏锦意深吸了一口气，只能以最大的诚意祝黄雅如一生顺遂如意！ “雅如姐订亲我怕是赶不上了，这根玉簪就算是我提前送的。”苏锦意说着递上一个锦盒。 黄雅如打开锦盒，发现那玉簪翠绿莹透，水色盈盈，赶紧又塞给了苏锦意。 “锦意，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黄雅如摇头道。 “主要不是贵重，是真的好看，要不我也不能送给你是不是。”苏锦意笑着将玉簪又推到了黄雅如的面前，“我希望雅如姐好的。” 这最后一句对于黄雅如来说，有些莫名。 “锦意，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黄雅如将锦盒捏在手里，看着苏锦意。 “我只是觉得，婚姻这种事情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还是要看得更仔细些才好。”苏锦意说得很慢，她还是希望黄雅如别这么轻易做决定。 “锦意，你如果觉得哪里不妥，你可以跟我实话实说。”黄雅如双手放在膝上，挺直了后背，“我遇到的好事儿不多，坏事儿倒是全了，也不差一件两件的。” 这话让苏锦意听着，心里头都有些酸。 越是如此，苏锦意越希望黄雅如能过得更好些。 “我只是觉得，如果大秦氏真的看上了你，当初你跟秦家订亲的时候，她怎么会毫无动静。” “另一个，齐家公子这么好的话，他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为何一定要选择你呢？” 苏锦意见黄雅如低下了头，立即解释道，“雅如姐，我不是说你不够好，你很好，但我觉得她们一直都看不到你的好，这么多年，你应该比任何人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你说得对！”黄雅如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虽见得不多，但秦家的那位姨母对我一直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欢，而我现在是个退了亲的人，她为何要来求娶。” “退了亲，又幼年丧母，嫁妆也没多少，家世一般，我只有一个优点就是好拿捏……” “她想要找一个好拿捏的儿媳，临川不是找不到，而且条件比我好的也不少，为何要找我？” 黄雅如看向苏锦意。 “或许，是拿捏了你，也没有人为你出头吧。”苏锦意见黄雅如足够坚强，因此也就实话实说了。 “是了，你说得没错。”黄雅如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一片清明，“锦意，我应该如何应对？” 大秦氏有了这样的心思，肯定是齐家公子有不为人知的隐痛。 “锦意，我应该如何应对？”黄雅如有些慌。 “雅如姐，首先得知道齐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苏锦意提醒黄雅如，知道齐家出了什么问题，才能找到相应的办法。 “可，我怎么找呢？”黄雅如现在发现她兄长也未必靠得住，或者能力太过一般。 “如果你兄长不便，你就使些银子，雇人去查。”苏锦意小声道。 “雇人？”黄雅如一脸地茫然，她活了十四年，并不知道还有可以帮别人查这个的。 第48章 成为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找御门的衙役，他们查起来总是要比别人方便些。” 苏锦意见黄雅如眉目还没有舒展，又补了一句，“只要银子够，总能找到愿意做的，又不是让他们去杀人放火。” 说着，苏锦意塞了几张银票给黄雅如，如果银子能够买一个女子一辈子的平安顺遂，她愿意。 “锦意，我如何能拿你的银子。”黄雅如连连摇头。 “以后还我就是了。”苏锦意摁住黄雅如的手，“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雅如姐你记着，所有的人对你不好，你都要对自己好，你要成为那个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自己，对自己好？”黄雅如心头一震，又是一暖，“你说得对，锦意，我记住了，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苏锦意不知道，她今天的这样一个举动，对于黄雅如来说，真的是改变了她的一生。 将黄雅如送到二门，苏锦意知道，她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而且黄雅如能在秦氏手底下并没有过得特别糟糕，证明她其实很聪慧的姑娘，只是限于年龄，有的时候不够周全。 待黄雅如离开，苏锦意刚打算回去，便看到苏锦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 这么开心？幸亏是个孩子，如果是大人，肯定要被诟病不孝。 苏锦意一转身，便见苏锦彦朝自己扑了过来，再看站在他身后的裴祈安，那脸色，实在是不大好看。 “苏大姑娘，人送到了，再会！”裴祈安朝苏锦意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姐，我进京后还可以去找裴世子玩吗？”苏锦彦抬头问苏锦意。 苏锦意看向裴祈安的背影，却见他小跑了起来。 低下头看着苏锦彦，苏锦意一叹，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爱？ 嗯，单看脸是有些可爱的，但不能深交。 “这个问题你应该也问过裴世子吧，他怎么说？”苏锦意问苏锦彦。 “裴世子说，他有时间会来找我的。”苏锦彦眉眼弯弯。 苏锦意摸了摸苏锦彦的大脑袋瓜子，放心吧孩子，看裴世子那脸色，估计他恨不得从未在你眼前出现过。 果然，出发那天，苏锦意并没有在穆三爷身边看到裴祈安。 倒是出门前，刘氏来过一趟。 “锦意，听说京都比我们这儿冷，三婶这两日给你做了件大袄，你带着吧。” 刘氏说完，将一个大包裹轻轻地放到了桌上。 “三婶，衣裳我都有，您何必这么辛苦。”苏锦意哪怕不懂得针线，也知道三日做这一件袄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你有，但这是三婶的一点心意。”刘氏说着握住了苏锦意的手，“锦意，你不会怪三婶吧？” 怪？苏锦意感觉自己现在哪有这个时间。 不论是对原主，还是对自己，刘氏虽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说白了，刘氏也是个可怜人。 “三婶多想了，我知道您也是迫不得已，也很辛苦。”苏锦意随口回了一句，却让刘氏泪盈于睫。 不管苏锦意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能说这句话，对于刘氏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 从来没人跟她说，你也是迫不得已，你也辛苦了。 连亲娘都叫她要忍，忍到孩子长大，男人老了就好。 原本只是哽咽，后来刘氏竟嚎啕大哭起来。 古嬷嬷在一旁急了：“三太太，您这样在我们姑娘院里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晚辈对您怎么着了呢。” “是我的不是。”刘氏赶紧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谁要是说什么，三婶打烂她的嘴。” “三婶，你要真正厉害起来才好。”苏锦意抽回自己的手。 “以后你还会回来吗？”刘氏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 “我若还回来，苏家恐怕也不会收留我了。”苏锦意笑了笑。 如果再次回到临川，要么荣归故里，要么就是犯了错，被武安侯府赶回来的。 只是在这世道，一个女子荣归故里的机会似乎约等于零。 刘氏张了张嘴，想说“来我家”，但又抿住了，接着又张了嘴，最终到底还是没开口。 苏锦意懂得刘氏的迟疑，这是一个不论是国家还是家庭都是男子掌权的社会，女人想要挺身而出是需要勇气的。 这种勇气，社会没有给刘氏，苏岽也没有给。 “是三婶没用，锦意呀，你一定要好好的。” 刘氏拍了拍苏锦意的手，也实在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便告辞离开了。 吴氏没过来，只是让人送了一双鞋。 “这哪里是大姑娘的鞋码，大了这么多。”花朝用手丈量了一下鞋底，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鞋码，这花色，花朝都怀疑吴氏是给她娘做的。 花朝很想扔了，但自己毕竟是个丫鬟，问过苏锦意之后，干脆塞到了衣柜最下面。 倒是大苏氏，竟给苏锦意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和一袋碎银子。 “大姑母，不用的。”苏锦意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在苏家还能收获这么大的善意。 “你收着，这是大姑母的一点心意，你也不必多想，我以前也没少得你爹娘的好儿。”大苏氏摁住苏锦意的手，“那碎银子你随身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好，路上也可以随机应变。” 说到这儿，大苏氏哽咽了，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 好好的苏家孩子，竟被逼得要去投靠外祖家。 “都是大姑母没用。”大苏氏捂着脸也哭了起来。 “大姑母，锦意去侯府也是享福，您别难过。”苏锦意伸手抚了抚大苏氏后背。 “侯府吃住自不会亏待你，但你也要懂事些，手头别太紧，日常用度能自己出便自己出，有难事儿就给大姑母写信。”大苏氏握住苏锦意的手细细地叮嘱。 “别的不说，只要你愿意，大姑母一口饭总是能给你们姐弟吃的。” “大姑母，锦意都听在心里了。”苏锦意乖巧地点头道。 “是了，我一定得让你空山表哥好好读书，回头大姑母进京去看着你。”大苏氏说到这里，伤感倒是缓解了些。 “好，那锦意在京都等着大姑母。”苏锦意笑着说，心里却微叹，唉，又有一个人要被鸡娃了。 第49章 不给一点机会 陪着苏锦意吃了午膳，大苏氏才离开霁雪堂。 杜姨娘也在这一日被抬进二房的，之前都谈好了的事，因此杜姨娘倒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倒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苏云兰居然拎着一篮子点心来送苏锦意。 “这点心是我一大早起来做的，大姐你尝尝？”苏云兰将篮子放到苏锦意面前。 “定是好吃的，只是我刚吃过了早膳，一会儿再吃吧。” 苏锦意不想把人想得太坏，只是苏云兰眼神里满是算计，这会儿她不想出任何意外。 见此，苏云兰也不好把点心硬塞给苏锦意。 “大姐，我有事求你！”苏云兰说着，竟十分干脆地跪到了苏锦意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苏锦意吓了一跳。 “四姑娘，有事您好好地说，不必如此！”令月想过去架起苏云兰，却被她推开。 “大姐，你带我去京都可好？”苏云兰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 “为何？”苏锦意脸一冷。 “大姐，我不想留在二房，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去侯府不合适，但我可以给你做丫鬟。” 苏云兰不但没起来，还往苏锦意那边膝行了两步。 苏锦意同悍往后退了两步：“我不缺丫鬟，你最好现在就起来。” 苏云兰的这种行为，是苏锦意最为反感的。 虽然作为心理师需要有很强的共情力，但首先，苏锦意认为自己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面对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的来访者，她还是想先顾着自己。 “大姐……”苏云兰被苏锦意的神情吓着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苏锦意打断苏云兰的话。 看出苏锦意不是说着玩的，苏云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姐，我只是不想待在临川，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苏云兰眼里水雾缭绕，是男人最受不了的那一种带着缕缕风情的楚楚可怜。 但，苏锦意不是男人，而且还是个心理师。 这种小伎俩她真的不看在眼里，但同时，也佩服这种将泪水含而不落的本事。 “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姐的份上，我教你一个道理，下次再说要给别人当牛做马的时候，先搞清楚人家需要不需要你当牛做马。”苏锦意一边说，一边配合令月系上披风。 “大姐，当丫鬟也不行吗？”苏云兰泛白的唇色微微发抖。 “你是不是觉得你求别人，别人就一定要答应，否则就是罪大恶极？”苏锦意看着苏云兰，眼里满是冷意。 苏云兰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总算是咬紧了牙关，保留住了最后的一丝脸面。 苏锦意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 这样的苏锦意，令月和花朝都没见过，以前大姑娘发脾气比这更狠的时候都有，但却没有这样令人觉得害怕。 “吓着了？”苏锦意瞟了二人一眼。 “大姑娘，有，有一点点。”花朝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该拒绝的时候就要拒绝，如果把她留在身边，哪怕做个洒扫的丫鬟，都是麻烦。”苏锦意告诉二人。 如果是前几日，苏锦意可能还会跟苏云兰迂回一下。 可现在，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而苏云兰这会儿过来，不也有这个意思吗？只要苏锦意稍微含糊一点，她不定就赖上了。 苏云兰看着苏锦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一双手在袖子下面攥得紧紧的。 “四姑娘还是回吧，这院子，得落锁了。”古嬷嬷朝苏云兰行了一礼。 古嬷嬷是霁雪堂是苏家的管事嬷嬷，这些有人有的遣散，有的重新安置，都是她一手在操办。 最后一道锁，自然也应该由古嬷嬷来锁。 苏家大房的这个宅子，苏锦意已经当着穆三爷的面让族长苏三老爷帮着照顾，但也只有前院以及后宅的花厅供人使唤用。 原本苏锦意是想让苏三老爷一家子搬进来，但苏三老爷没同意，他不想被苏家二房和三房横眉冷对，从而失去威严。 于是苏锦意当着苏家众人的面，明言这宅子以后苏家的读书人可以进来住，但由苏锦致代为管理。 这个连苏家二房三房都没有意见，毕竟苏家现在学问最高的是苏锦致，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况且，苏锦致如果住在自己家里，找他教孩子读书，还得赔着笑拎东西上门。 现在苏锦致住进了大房，其实也等同于担任了半个夫子，孩子们在做学问方面方便了许多，对各家都有好处的。 由整个家族盯着，苏家二房三房想做什么也要思量再三。 而苏锦致深谙家族兴旺，比个人出人头地更重要的道理，因此欣然应允。 苏云兰被古嬷嬷催促，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起霁雪堂，点头道：“好，麻烦转告大姐，她今天的话，我都记下了。” 古嬷嬷眉头微动，但还是笑着回：“记下了就好，也不框大姑娘同您姐妹一场。” 苏云兰双手在眼睛上捂了一下，然后才提着裙子下了台阶。 回到二房不过三进的小宅子，苏云兰脚步顿了一下，才去了安置杜姨娘的西厢。 名义上杜姨娘还在坐月子，因此她也不好出来。 看到苏云兰，杜姨娘立即迎了上来：“大姑娘是不是不愿意带你走？” 苏云兰摇了摇头：“何止是不愿意。” 说着，苏云兰将在霁雪堂的过程跟杜姨娘细说了一遍，又道：“姨娘，她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她是看不上我，但只要我服软，她就会放过。” 而且，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 “云兰，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杜姨娘慌张地坐到了苏云兰的身边。 “应该不会吧，如果知道了，怎么会放我们来二房？” 苏云兰觉得以前的苏锦意一眼就能看穿，因此她常常表面上示弱，实际上获得了不少好处，但现在她真的有些看不透摸不清。 “那就是没有人庇护，所以自己长了一层壳儿？”杜姨娘叹了口气，看向苏云兰，“既然去不了京都就算了，我们母女就这个命。” 第50章 什么时候到京都 “就这个命？”苏云兰指了指窗外，“姨娘，这西厢这会儿冷，但到了夏日就会很是闷热，您真的受得了这个命？” 不止西厢，苏云兰现在住在后面的后罩房，都快和丫鬟婆子住一起了。 “你放心，穆氏娘都对付得了，更何况吴氏。”杜姨娘一声冷笑。 “可我还是想去京都。”苏云兰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你在说什么？”杜姨娘没怎么听清，苏云兰抬起头来笑看着杜姨娘，“没什么，我是说相信姨娘。” “放心，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叫我一声娘。”杜姨娘咬牙道。 叫不了多久？这苏家二房的主母苏云兰看不上，唯一的好处是，她可以成为嫡女了。 有了嫡女的身份，许多事情才有可为。 “娘，快躺到床上去，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苏云兰扶着杜姨娘往床边走。 杜姨娘撇了撇嘴，还是躺进了被窝。 苏锦意姐弟进京，整个苏家都来送，表面上看，热闹中带着难舍。 “大姑娘，在京都一定要好好的，若不习惯，就回来！”苏三老爷送上仪程，说出“好好的”三个字时，还瞟了一眼穆三爷。 这老头子……穆三爷撇了撇嘴，他们姐弟和自家可是至亲。 “多谢三爷爷，我和锦彦都会很好。”苏锦意知道，没有再回来的路了，但还是道，“待大哥进京高中后，我们就可以团圆啦。” “那是那是。”苏三老爷一听这话，笑眯了眼。 “三爷爷，我娘的牌坊也劳您好好看护着。”苏锦意说出这话的时候，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娘在世的时候常说，好女旺三代，是菩萨投胎，所以三爷爷，我希望族里的人都能够好好地对待女子，凤协鸾和才能使家族兴旺，福泽延年。” 苏三老爷听了一愣，好女旺三代是听说过，但菩萨投胎？这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穆氏是世家贵女，一直是极有见识的。 “大姑娘放心，你这话三爷爷记下了。”苏三老爷说完，便转身对过来送行的族人道，“从今往后，我要是听到谁家对自家内人不好的，别怪我家法伺候。” 这话别人不说，首先苏岽心里就突突了一下，总觉得这是对自己说的。 而刘氏已经在悄悄地抹泪了，见苏岽看过来，立即别开脸去。 苏岽只觉得拳头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松开了手。 倒是苏崇皱眉来了一句：“小小的姑娘家，提什么凤协鸾和。” 苏锦意朝苏崇看去，道：“这是我娘说的，我只不过把它转述出来，二叔觉得无礼吗？” 苏崇也不想这会儿给苏锦意和穆家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只得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也觉得是误会呢。”苏锦意说完，朝着众人行了礼，“锦意和彦哥儿暂且离开了，临川，永远是我们的家。” 再次同众人一一告别，穆家马车的车轮终于缓缓启动起来。 而这时，天空竟然飘起了蒙蒙细雨。 好在雨不大，不耽误行程。 临川到京都单人快马的话，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出头就可以到。 但像现在有老有少，还有不少的行礼，也不方便在太偏的地方歇息，因此估计就要三个月了。 头两天苏锦彦还兴奋着，但后来就有些烦了。 每天坐在马车上，外面再好的景致，看得也觉得枯燥无味，于是开始没完没了地问苏锦意。 第一天：姐，什么时候到京都？ 第二天：姐，什么时候到京都？ 第三天：姐，什么时候到京都？ …… 苏锦意：……原主，你这弟弟可不可以揍？ 被闹得实在没办法，苏锦意想起后面的马车上有一副围棋，于是让令月拿了过来。 途中歇下来给马饮水的时候，穆三爷见姐弟俩居然在下围棋，很感兴趣地走了过来，却发现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你们这玩得是什么棋？”穆三爷有些不高兴，觉得是对围棋的一种亵渎。 “五子棋呀。”苏锦意一脸惊讶地看着穆三爷。 这五子棋是中国古代就有的，但穆三爷似乎并不知情。 难不成因为是平行世界，所以有些事情会有些出入？ “三舅父，我教您呀。”苏锦彦正在兴头上，因此兴致勃勃地给穆三爷讲起五字棋的规则。 两人还摆了一局，接着又来了一局，穆三爷越下越感兴趣，成功地替代了苏锦意。 苏锦意则在准备着下一站要补充一些什么物品，晚倒不是个事儿，麻烦的是怎么对付接下来苏锦彦的闹腾。 得知前面还有水路时，苏锦意心里便有了主意，在上船前停靠的时候，她写了一张单子让古嬷嬷和令月去采买。 穆三爷租的船不大，上面住人，下面放行李。 上船后，除了穆三爷，大家都还好，临川也是水乡，走亲戚的时候时常坐船，这并不稀奇。 倒是穆三爷，上船当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苏锦意让古嬷嬷赶紧去熬小柴胡，又让文青给穆三爷揉合谷穴。 这两个法子果然有用，穆三爷缓解了许多，第三天便能到甲板上走走了。 只是还没到夏季，也不能长久地在甲板上呆着，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房里。 “姐，什么时候到京都？”苏锦彦趴在老船木的桌上，有气无力地问。 又来了，苏锦意闭了闭眼睛。 “大概还要两个半月吧。”苏锦意告诉了苏锦彦具体学需要走哪些路程，然后便让花朝在桌上铺了纸，说，“你教我写字可好？” “姐，你还需要我教？”苏锦彦眼睛瞬间瞪圆了，觉得苏锦意是故意骗他写字的。 “我的字的确是不好。”苏锦意叹了口气，“以前夫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也不管我，可听三舅父说，京都姑娘们的字都写得极好，因此我想要练练。” 穆三爷：不，我没说过。 但这话对于苏锦彦却极有用，瞬间便一肚子的劲。 “没事，姐，我教你。”苏锦彦说着便拿起了笔墨。 当苏锦彦写出一个字来的时候，苏锦意惊呆了，没想到他还真能写。 写得还，比自己的要好。 第51章 古嬷嬷教丫鬟 苏锦彦从苏锦意的脸上看到了震惊，更加洋洋得意。 震惊，往往比真诚更加真诚。 其实苏锦彦才刚学了一年的笔划，而且苏崧对他要求很严，即使这些笔划学了一年多，依旧是“不能见人”。 在识字方面，苏锦意比苏锦彦略微好点，多少可以猜一猜，但也仅限于猜一猜。 于是姐弟俩拿来字帖，竟一起练了起来。 在苏锦意真诚、热烈且非常频繁的马屁攻势下，苏锦彦学得很认真，甚至觉得自己长大后，成为书法大师不成问题。 “姐，到那时候，若是你没钱吃饭了，我就给你写个字。”苏锦彦一脸认真地说。 “两个行不行？我还想买些首饰和衣裙。”苏锦意同样非常认真地请求。 “唉，那好吧！” 苏锦彦暗道一声女人就是麻烦，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也更加认真地练习了。 一次苏锦彦写完一个字抬起头来，却见苏锦意正在纸上画画儿，不由得皱起眉来：“姐，你不认真。” “我……我可不可以慢慢来？反正我又不需要考状元，你说是吧？”苏锦意也没想到苏锦彦居然这么能写，这都坐在这儿快三个小时了。 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理由拉着苏锦彦出去活动一下，他却道：“可你不好好练，回头会被京都的那些姑娘们笑话的。” 说完，苏锦彦还很不满地叹了口气。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苏锦意笑着问。 “裴世子说，京都的那些女子最是无趣，个个想把自己装扮成才女。”苏锦彦一字一句地说，生怕自己说快了苏锦意没听进去。 “况且，你不也是说，三舅父说京都女子的字个个都写得很好的？” 苏锦意：……一个五岁的孩子，不应该是稀里糊涂的吗？ 没办法，苏锦意只能咬着牙跟着苏锦彦继续练字，否则自己以后恐怕真管不住他了。 因此当穆三爷来找苏锦彦下五字棋的时候，他晃着大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三舅父，我得盯着我姐练字呢。” 穆三爷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这是彦哥儿？ 再探头一看，外甥女这字写得的确是不好，比鸡扒的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满京都，女子字写得好的也就那几个才女，其他人估计也一般，甚至还有不识字的。 苏锦意也没想到穆三爷突然会过来，这会儿想收起这些丑字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吧，写字这东西不是短期就练得起来的，想突然之间技惊四座，还是不大可能。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先让穆三爷了解一下也不是不行。 才十二岁嘛，说一句未来可期，也不为过。 或许穆三爷实在看不过去了，因此拿起笔教起了两个外甥写字。 苏锦意再次震惊了，看着也没什么上进心的穆三爷，字也写得这么好？ 穆三爷被苏锦意毫不掩饰的惊讶有点伤到了，为什么爷的字就不能好呢？ 正要开口，文青却找过来，说前面有个码头，问要不要靠岸。 穆三爷问清了是哪个码头后，点头道：“停吧！家里的一个姑奶奶嫁在这里，你们应该叫姨母，既然路过了，便去见个面。” 后面一句，是对苏锦意姐弟说的。 这穆家的姑奶奶单名一个枝字，穆家是旁枝庶出，和穆氏同年出嫁。 虽然穆家是侯府，但旁枝并不突出，又是庶出，便因人作媒嫁到了这青阳李家，在当地也是旺族，听说是靠耕读传家，早年家里也是有过出色的人物，只是后来渐渐有些没落。 这旁枝与侯府也常有来往，因此穆三爷想想，还是上门见一见，回京后也好跟长辈叙说。 只是到了李家所在的巷口，却见那边来来往往的，似乎很是热闹，且门头还挂着红绸，似乎是在办喜事。 “去问问，府里办的喜事是为哪桩。” 穆三爷示意文青，一行人便在巷口等着。 如果真的有喜事，这带上门的礼，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很快文青便小跑着过来，朝穆三爷行了一礼道：“回三爷的话，是，是姑老爷纳妾呢。” 纳妾？穆三爷看向那边，男人纳妾不是不行，但哪有挂红绸的，看着倒像是娶妻。 “锦意，你和锦彦先回到船上，三舅父先过去瞧瞧。” 穆三爷给古嬷嬷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文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远远地，苏锦意听到穆三爷的声音传来：“李家这是有姑奶奶要出阁，还是公子要娶亲？怎地也没给武安侯府下个贴子？” 这一听，就知道穆三爷是要为自家这位姑太太出头了。 否则，旁枝庶出的姑奶奶家的喜事，这贴子便是送到了侯府，穆三爷也未必能知道。 看着穆三爷昂首挺胸地进了李宅，苏锦意不禁暗叹，对于古代女人来说，这就是娘家的意义吧！ 同时，苏锦意告诫自己将来一定要试着站在古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样才不会偏颇，且更利于自保。 回到船上，苏锦彦又哀声叹气的，于是苏锦意给他找了根小鱼竿，让人领着他在船边钓鱼，自己则进船舱睡了一觉。 “我真是佩服大姑娘，若是我的话，我定然是睡不着的。”花朝摇了摇头。 自家出了事儿，现在这位姨太太家里似乎也不大好，她还能睡得着。 “要是我遇到大姑娘这种事儿，恐怕只有哭死的份儿了。”令月也道。 “便是我娘，在家里都哭了好几场呢。”芙蓉想到方嬷嬷那几日走路都有些晃，不禁也有些感慨。 “这件事儿，你们也要警醒些。”古嬷嬷瞅着两人，“你们俩身上得多长几只眼睛，大姑娘进了京之后，那侯府可不是临川苏家能比的，别回头给大姑娘惹祸。” “嬷嬷，被您说得那武安侯府跟龙潭虎穴似的，我都不敢去了。”花朝缩了缩脖子。 “不敢去呀？那你这会儿下船，给你搭个小船回临川好了。”古嬷嬷一声冷哼。 “那不成，我得跟着大姑娘，怕也得跟着。”花朝上前挽住古嬷嬷的胳膊，“古嬷嬷，为了大姑娘好，这一路上得多辛苦您教教我们。” 令月不像花朝这么会哄人，但也是使劲地点头。 芙蓉站在两个人的后面不敢动，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第52章 这不就是个渣男么 古嬷嬷见令月和花朝都极有诚意，芙蓉虽然没说什么，但很明显也是想学，因此也感到颇为欣慰。 什么时候，有想学的心就不怕。 “你们呀，也别担心，记得凡事多想一步，嘴别比脑子快。” “大姑娘聪慧又宽和，但你们也别恃宠而骄，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主子拿你们当姐妹，是主子心善，你们却不能欺主子心善，自己本份是什么要记牢。” “在外面的时候，不管你们觉得主子对不对，都要护着主子，听主子的话，真要提醒主子，也得回自家院里，或者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 …… 苏锦意一觉醒来，见古嬷嬷还在跟三个丫鬟在说话，开口便道：“你们也不睡会儿？” 说起来，古嬷嬷她们比自己可是要辛苦许多。 虽然自己也不是个麻烦人，但似乎只要息眼睛睁着，她们就好像没有歇的时候。 这穿过来得亏有她们在，如果凡事都要自己去做，迟早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大姑娘您醒啦？”古嬷嬷和三个丫鬟同时起身。 “大姑娘，奴婢给您倒茶。”令月说着便拎着壶去了烧水的后舱。 “大姑娘，奴婢去整理铺盖。”花朝快手快脚地在床上忙活了起来。 芙蓉有些手足无措，见苏锦意的头发有些乱，不由得一喜：“大姑娘，奴婢给您梳头吧。” 梳头？苏锦意抚了一下头发，原主这头发是真不错，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又厚又黑又长。 在现代的时候，苏锦意对待生活的态度是，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穿越过来之后，苏锦意也在学着应对这古代的生活，唯独这穿衣服和梳头，她一个人真不行。 “行，那你来吧！”苏锦意坐到了镜子前。 除了令月，多一个人会梳头是好事。 否则如果令月不在身边，自己难不成真的就绑根发带，那种形象在现在，算是衣衫不整之列了。 看着镜子里芙蓉满脸的笑意，苏锦意还是察觉到她们与以往有所不同。 “古嬷嬷跟你们说什么了？一个个的跟吃了开心药似的。”苏锦意说道。 “回大姑娘，古嬷嬷在教奴婢们做丫鬟呢。”芙蓉笑着回。 芙蓉其实还是良籍，但为了少些麻烦，因此她自称奴婢，苏锦意也没说什么。 “那真的是辛苦古嬷嬷了。”苏锦意终于明白为什么芙蓉这么高兴了。 如果在现代，这算是职业教育了吧。 “大姑娘，奴婢给您换个发髻吧。”芙蓉看着镜子里的苏锦意道。 “我这重孝在身，合适吗？”苏锦意有些迟疑。 “合适的，只是换个发髻而已。”芙蓉说道。 “那随你吧。” 只要不违背人伦和道德便成，苏锦意并不想挑战这个时代的公序良俗。 芙蓉给苏锦意梳了一个双环髻，又在上面别了两个小小茉莉花形银环，看上去淡雅素净，既符合她现在重孝的身份，又气韵天成。 “不错，回头我的头就由你来梳吧。”苏锦意看着天然带着朦胧滤镜铜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这张脸若是在现代，不定能成为另一个xx妹妹。 苏锦意刚从镜前圆凳上起身，想要去找苏锦彦，古嬷嬷便进来了。 “大姑娘，穆三爷身边的文青带话来，说他在客栈订了个小院子，会在那里住几日，让咱们收拾一下便可以过去歇下。” “便听三舅父的吧。”苏锦意点点头。 上岸住几天，人也换换精神。 古嬷嬷很快带着三个丫鬟把需要用的用品装进了包裹，一行人在文青的带领下，去了已经租好的小院子。 院子在镇上最大客栈的后宅，虽然不大，但却单独开了一个门，因此可以从前面的客栈大门进，也可以从后门进。 院子只三个房间，但却玲珑雅致，且花木繁多。 苏锦意都感觉自己是不是住进了花园里，如果在现代，这样的一个院子住一晚少说也得大几千。 安置下来之后，苏锦意才问古嬷嬷，李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说起这个，古嬷嬷便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这李家呀，真的是太不像话了，据说自他家大姑娘出生后，便对这穆姑太太极为不满，当年便纳了个小妾进门。” “后来穆姑太太倒是生了个儿子，可结果呢，三岁那年竟滑到到池塘里，就这么没了。” “穆姑太太生二胎的时候本就伤了身子，又没好好调理，再经受这么一次失子之痛，身子越发地不好了，吊着一条命，也是为了大姑娘。听说这些年，母女俩过得生不如死。” “这回纳的，还是个良妾，我呸，哪个良妾进门肚子先大……咳，大姑娘，老奴言辞不当，愿意受罚。” 古嬷嬷说着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她实在是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苏锦意听着也气得很，这不就是个渣男么？ “嬷嬷，我也十二了，有些事情您不说我也懂得。有些我不懂的，嬷嬷也要教我才是，哪里就谈得上一个罚字。” 苏锦意实际上是个奔三的人了，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拉着古嬷嬷坐下，苏锦意又问，“那枝姨母现在如何了？” 穆枝是旁枝，与武安侯府离得远，因此并没有一起序齿。 古嬷嬷再次叹了口气：“不怎么样，听文青说，躺在柴房有出气儿没进气儿。” “这么惨？”苏锦意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古代女子的命运，不论家世好还是歹，日子过得好的，似乎没几个啊。 “唉，这穆姑太太和我们家太太同年出嫁，也同年生下了一个姑娘，您只比那位大姑娘大了三个月呢。”古嬷嬷心里暗叹，都是可怜的姑娘。 “那现在，三舅舅打算如何处置？” 苏锦意与穆三爷相处时间不够，但也看得出来，他的“担当”其实是需要事情来推动的。 也就是说，得逼一逼。 而且，穆枝与穆三爷并非亲兄妹，按苏锦意对穆三爷的了解，他大概会“提点”李家，“敲打”李家，这应该是他为穆枝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了。 可有什么用呢，穆三爷离开后，李家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第53章 你来说服我呀 “古嬷嬷，我可以去李家探望枝姨母吗？”苏锦意问古嬷嬷。 看似有些多管闲事，但苏锦意想置之不理，又有些过意不去。 唉，没办法，姐就是太善良了。 “这……”古嬷嬷有些迟疑。 “不行吗？”苏锦意觉得自己做为姨侄女，去探望姨母应该是应当应份的呀。 “不是不行，而是大姑娘重孝在身，怕是有些不妥。”古嬷嬷有些为难地说。 苏锦意：…… 竟是这个原因？苏锦意实是没想到。 “古嬷嬷，之前三舅父不是说要带着我和彦哥儿去李家拜访的吗。”苏锦意不解地问。 “这种事儿也要分的，至亲倒不是很在意，比如您现在不也去武安侯府吗，但穆姑太太现在这情况，唉……李家怕是不会太高兴。”古嬷嬷不想苏锦意过去看李家的脸色。 “这样啊，那便算了。”苏锦意琢磨着要不要带着苏锦彦出门去逛逛，在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应该没关系的吧。 大不了再戴上帷帽，找个街边的茶楼坐坐。 对于这古代的风土人情，苏锦意有着莫大的兴趣，也觉得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但这时，令月却过来说，穆姑太太想见苏锦意一面。 “见我？这么说，是不是枝姨母在李家过得也还好？”苏锦意看向古嬷嬷。 “这……”古嬷嬷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于是问令月，“三爷有没有说在哪儿见？” “说是在镇上的邀月茶楼。”令月不高兴地说，“李家这么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呢，竟不让我们大姑娘上门。” “他们在这青阳县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古嬷嬷扭头问苏锦意，“大姑娘，那您去不去？” “去见一见吧。”苏锦意点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但求问心无愧吧。 而且穆枝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怕未必只是单纯地想见一面。 苏锦意虽然穿过来不久，但也知道大户人家嫡女和庶女之间真正关系好的都不多，更何况嫡枝女和旁枝庶女之间。 穆枝应该是没办法和穆三爷单独见面，毕竟男女有别，而自己现在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因此只是想让自己传话给穆三爷。 和穆姑太太约的是明日，正好苏锦意可以踏踏实实地在床上睡一晚。 “古嬷嬷，麻烦您去探一下三舅父的意思，万一枝姨母求我办事，哪些是我可以应的。”苏锦意对古嬷嬷道。 “大姑娘顾虑的是，穆姑太太定然是有事，老奴这就去。”古嬷嬷说着，立即起身去了前边人带话给文青。 穆三爷住在另一个院子，离这边并不远，因此很快文青便传了话来，说是苏锦意和穆姑太太聊聊天，宽宽她的心便成，别的用不着管。 这个答案也在苏锦意意料之中，穆三爷对穆枝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且，也确实不大好帮。 穆枝还好说，只要她下定了决定，离开李家不难，但她还有个同样不被李家看重的女儿。 这件事情，穆枝的想法，比任何人都重要。 但究竟如何，还得等明日见了面再说。 第二天一早，苏锦意是被苏锦彦给摇晃醒的。 睁开眼，天才蒙蒙亮。 “这么早？” 苏锦意都想看看苏锦彦的脑瓜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没人管都不知道睡懒觉？ “姐，我们出去玩吧，听说西街那边王员外家比武招亲呢。”苏锦彦眼睛放亮地看着苏锦意。 “你才多大啊，就关心别人比武招亲？” 苏锦意瞪着苏锦彦，古代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这也忒早了。 “不是的姐！”苏锦彦小肉脸竟红了，跺着脚道，“只是听说王员外家的女儿很丑，我就想去看看她会招什么样的人。” “很丑还比武招亲？这是怕场面太热闹了吗。”花朝端着水盆进来，听了直乐。 令月跟着后面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放着苏锦意今天要穿的衣裳，一袭的靓蓝滚着白边。 “人丑不定有才华。”苏锦意困意十足地起床，然后站在那里让两人给自己穿衣裳。 因为孝中，因此这衣裙的样式并不复杂，但苏锦意仍然感觉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不是穿不上，而是怕万一哪个没戴，哪个戴多了，出门成为别人的笑柄。 见苏锦彦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苏锦意想着这样的比武的确是让人好奇。 再说了，穆枝只是说想见自己一面，应该有些话不方便让苏锦彦一个孩子听到。 虽然已经打算好了，但苏锦意却对苏锦彦道：“你如果能够说服我，我就答应你。” “说服？”苏锦彦完全没想到，出个门还需要这样。 老天爷，怎么说服呢？苏锦彦看着他姐，一脸地茫然，这事儿没干过。 “我提示你一下，比方你可以说，今天让你出去了，摸肩俯卧撑你可以多撑三十下。”苏锦意眉眼弯弯。 摸肩俯卧撑、跳绳、原地跑等是苏锦意给苏锦彦安排的锻炼项目，这些随时随地都可以，哪怕在船上也不影响。 只是苏锦彦做运动的时候，可没有练字那么自觉且努力。 主要是没有苏锦意陪着，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古嬷嬷说女子如此不雅。 苏锦意没再多说，现在和穆三爷时常见面，字写得不好也就罢了，如果行为上再有些出格的，谁知道穆三爷会不会担心她败坏侯府名声，把她遣回临川。 锻炼，是必须的！ 因此苏锦意决定等到了京都，一切安定下来，再说服古嬷嬷。 没有苏锦意陪练，苏锦彦当然就要懈怠许多。 苏锦彦纠结了一下，然后一跺脚：“行吧，就三十下！” “成交！”苏锦意爽快地说，“这样，让耿叔和花朝带你去。” 耿叔和耿婶是穆氏的陪嫁，当初两房陪嫁，一房留在了京都，另一房她带到了临川。 现在苏锦意和苏锦彦都要回京都，当然他们也得跟着一起。 花朝好奇心重，又话多，不如干脆也放她出去瞧瞧。 等她回来，苏锦意相信，那也等于是自己看了。 第54章 教你是为你好 “姐，那我现在就去了，去晚了没位置了。” 苏锦彦说着就去拉花朝的手，“花朝姐姐，我们走！” 如果说之前苏锦彦还有些怕，这会儿是通过条件换来的，他感觉自己可光明正大了，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早膳也不吃的吗？”苏锦意跟着后面喊。 “姐，我们在外面去吃烧饼。”苏锦彦一边说一边拉着花朝就跑。 “大姑娘……”花朝一脸地为难，但却跟在苏锦彦的身后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去吧去吧，吃好点儿！”苏锦意喊了一声，便放他们走了。 不知道苏锦彦吃什么，但苏锦意却只能喝碗青菜粥，外加几个素包子。 这样不行啊，身体会受不了的吧？这年纪营养不够，伤害太大了。 不过这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苏锦意见时间还早，决定先睡个回笼觉。 醒来的时候，正好到了和穆枝见面的时候。 茶楼离小院不远，因此苏锦意便和古嬷嬷走了过去，令月则留下来看家。 苏锦意先到，待了会儿，穆枝才带着女儿和一个满脸皱纹犹如刀刻般的嬷嬷过来。 这嬷嬷距离穆枝母女远了些，毫无亲近之感，应该不是她们的贴身嬷嬷，而是过来监视的。 “见过姨母。”苏锦意立即迎了上去。 “快起来，你就是锦意？”穆枝略微打量了一下，便把自己身后的姑娘拉过来，道，“这是念息，说起来，该叫你一声姐姐。” “见过锦意表姐。”李念息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念息表妹多礼了。”苏锦意赶紧还了一礼。 “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真是没想到，静姝姐姐她……” 说起穆氏，穆枝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苦楚来了，居然瞬间就泪流满面。 苏锦意在一旁也不能劝，只能陪着落泪。 古嬷嬷心疼苏锦意，在一旁轻声道：“姑太太，我太太得了朝廷的旌表和牌坊，也算是……” 也算是什么，古嬷嬷想起苏锦意之前说的那句，宁愿娘还活着，接下来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穆枝却道：“你说得没错，静姝姐姐是个命好的，不像我这么没用。” 苏锦意：……年纪轻轻地命都没了，算是命好啊。 但在穆枝看来，能给儿女带来这么好的名声，算是死得其所了。 如果不是穆静姝有这么好的名声，李家断不会让自己出来见苏锦意。 “我倒是羡慕念息表妹，有自己的亲娘在身边，怎么着都好。”苏锦意小声回了一句。 “这，倒是姨母的不是，让你伤心了。”穆枝脸上出现了一抹愧疚，之后又拉着李念息的手，“只是我这个当娘的，有没有也一样。” “娘，您别这么说。”李念息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 苏锦意看着李念息的手，不禁皱了皱眉，干巴不说，还有疤？似乎伤过没多久，上面还有些新肉。 穆枝母女被苛待苏锦意想到了，但看这样儿，似乎不止是苛待。 这时穆枝身边的嬷嬷上前躬身道：“太太，您可是李家的当家主母，可别让表姑娘误会了。”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警告，穆枝和李念息竟都低下了头。 “这嬷嬷好生厉害呀。”苏锦意拿帕子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大姑娘别怕，老奴在呢。”古嬷嬷立即温言相劝，且给她倒了一杯茶压惊。 穆枝母女都愣住了，没想到苏锦意的胆子会这么小，这汪嬷嬷才一开口呢，她就吓成这样？ 但就在这时，便听到古嬷嬷道：“姑太太，老奴仗着在侯府伺候了这么些年，便多句嘴，您家这嬷嬷也忒没有规矩了些，哪有当下人的如此跟主子说话的理。” 汪嬷嬷：……这还不算客气？ “让古嬷嬷见笑了。”穆枝不禁脸一红，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己更没出息的当家主母了吧。 “这位嬷嬷，您不也是下人，怎地还教训起主子来了？”汪嬷嬷一声冷哼，“要说没规矩，您是不是比我更没有规矩？” “我跟你可不一样。”古嬷嬷挺起了胸膛，“我在侯府嫡姑娘身边伺候多年，别说姑太太了，便是你们李家的老太太见了我，那也得礼让三分。” 李老太太见了古嬷嬷会不会礼让三分不知道，但这气势倒是把汪嬷嬷压得死死的。 “你……”汪嬷嬷想反驳，但她连这青阳县都没出过，真不知道是不是侯府的嬷嬷出来，都比民间的主子要气派。 如若真是如此，汪嬷嬷也怕给家里惹祸。 李家规矩大，她这个年纪了，可不想被赶出来。 “今日看在姑太太的份上，我便教教你怎么当奴婢，这也是为你好。”古嬷嬷说到这里，又看向穆枝和苏锦意，“姑太太，大姑娘，奴婢和汪嬷嬷去去便来。” “这，这可不成，我得在这儿伺候我们家太太呢。”汪嬷嬷走到穆枝身边道。 “汪嬷嬷快去吧，就连宫里的穆娘娘古嬷嬷都伺候过呢，她能教您规矩，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令月笑眯眯地对汪嬷嬷说完，又朝穆枝行了一礼，“姑太太，奴婢伺候您可好？” “那自是好的。”穆枝赶紧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汪嬷嬷也找不到理由留下来。 而且，提到宫里的娘娘，汪嬷嬷也有些胆怯。 汪嬷嬷终于被古嬷嬷带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苏锦意发现穆枝和李念息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穆枝便一脸急切地握住苏锦意的手：“锦意，你可不可以帮姨母带句话给你三舅父，让他救救我们母女？” 苏锦意被穆枝吓了一跳，刚迟疑了一下，穆枝竟又跪了下来：“姨母求你了。” 李念息一愣，只是扶着穆枝，让她靠着自己，但并没有随她跪下。 “姨母快起。”苏锦意立即起身扶起穆枝，“姨母，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 “姨母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再这样下去，我和你念息表妹命怕是都没了。”穆枝眼泪又流了出来。 “娘，您慢慢说，急不得……” 李念息的话没说完，穆枝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55章 你死了也没用 穆枝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整个人都弯成了一团。 看穆枝咳成这样，苏锦意觉得这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同寻常。 “枝姨母，要不我回头让古嬷嬷去请个大夫过来给您瞧瞧？”苏锦意试探着问。 “不……不必。”穆枝立即抬手阻止，且道，“锦意，谢你好意，只是姨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就念息这么一个女儿，别的不求，只求你回去给三哥说一声，把这孩子带走，让她别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说着穆枝拉起李念息的手给苏锦意看：“你瞧瞧，念息才多大，就做丫鬟婆子们做的事。” “枝姨母，您身边的陪嫁呢？” 苏锦意知道虽然穆枝的娘家是旁枝，但既然能嫁到李家来，不可能丫鬟婆子这类的陪嫁都没有一个。 “没了，一个婆子被打杀了，丫鬟爬床被卖了。”穆枝说起往事，也只有一声苦笑。 苏锦意看了李念息一眼，正好她也朝这里看了过来。 “枝姨母，您的话我会带到的。”苏锦意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事儿不容易，只要三哥能答应带她进京，我便能促成此事。”穆枝说道。 “枝姨母，您打算怎么做？”苏锦意听着穆枝这话，觉得她似乎是另有所指。 这时，李念息也察觉到穆枝这趟过来，似乎是有什么打算。 “娘，您想做什么？”李念息半蹲在穆枝面前，道，“您可别胡思乱想。” “念息，娘没有胡思乱想，你放心好了。”穆枝抬手抚了抚李念息的发髻，眼里却满是留恋之意。 女儿还在跟前，留恋什么？苏锦意皱了皱眉。 正要开口，却听到李念息道：“娘，我只要您在身边就好，离不离开李家不要紧，我总会长大的。” “长大？你是会长大，但你的婚事……”穆枝说到这里，眼圈便红了。 长大了又如何，婚事也是由李家说了算，如果真的有什么好人家，也到不了自己女儿头上。 穆枝怕自己说得太过厉害，会吓到李念息，只是李念息远比她想得坚强。 “娘，我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李念息紧紧地握着穆枝的手，“要不，我们逃走，哪怕住在荒山里也是好的。” 李念息的这番话引起了苏锦意的注意，她不过十二岁，居然有逃走的念头，而不是忍下去，也算是难得。 “是啊枝姨母，我们能想到办法的。”苏锦意口吻很是坚定，让穆枝不由自主地朝她看了过来。 虽然和念息说着同样的话，但她这眼神，如果不说，还以为是个成年人。 再看苏锦意这张还稚嫩的脸，穆枝不禁一声苦笑，自己真的是太想带着念息离开李家了，竟然对一个孩子燃起了希望。 “你们都是好孩子，锦意呀，你能帮枝姨母把话带到就好了。”穆枝一声叹，又看向李念息，“你舅舅舅母们也是极好的人，你放心好了。” “娘，放什么心啊，便是要去京都，也是我们俩一起去。”李念息的声音突然狠戾起来，“您不许有别的念头，不许抛弃我。” “念息，娘没有什么念头，只是希望你能够离开李家。”穆枝的眼神有些躲闪。 “枝姨母，您不会是以为您死了以后，三舅父也会带着念息表妹进京吧？”苏锦意摇了摇头，“不会的。” 穆枝没想自己的心思居然被苏锦意一语道破，不禁脸一白。 “锦意，你误会了！”穆枝别过脸去。 “我是不是误会您自己心里清楚，但我要说的是，念息表妹不是我三舅父嫡亲的外甥女，他作不了这个主。”苏锦意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清楚楚。 “这个你放心，念息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都会接受她的。”穆枝赶紧道，其实是想让苏锦意转告穆三爷。 可通过这一句，苏锦意和李念息也确认了她的心思，果然是不想活了。 “那李家呢，李家真的会放念息表妹走吗？”苏锦意叹了口气，“枝姨母，我爹娘双亡，离开苏家都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念息。” 穆枝愣住了，是啊，自己就算是没了，念息还有他爹在呢。 穆三爷再厉害，能从人家亲爹手上抢走孩子吗？ 别说是穆三爷，便是武安侯过来，怕也是不成的吧。 “枝姨母……”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敲响了。 “大姑娘，奴婢等进来了。”古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虽然该说的话没说完，但苏锦意知道古嬷嬷已经尽力了。 “进来吧。” 苏锦意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两个嬷嬷一起走了进来。 只是汪嬷嬷的脸色，似乎格外地难看。 穆枝见苏锦意小小的人儿，居然已经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 ，不由得暗叹，果然是穆静姝的女儿。 “太太，该回去了。”汪嬷嬷走到穆枝身边躬身道。 汪嬷嬷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这什么古嬷嬷，居然教自己如何端茶送水，如何为人处世。 最要命的是，自己居然还听进去了，都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被故意诓出来的。 “锦意……”穆枝欲言又止。 “枝姨母，您好好养身子，锦意进京后外祖父外祖母听说我见过您，一定会高兴的，指不定会派人来接您进京。” 进京？穆枝心念微动，但很快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自己又不是侯爷侯夫人亲生的女儿，而了好几房呢，他们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苏锦意没继续劝解穆枝，而是又看向李念息，“念息表妹，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在京都见面。” 在苏锦意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穆枝的娘家真如她说得那么好，穆三爷带个话儿过去，肯定会来人的。 倒是汪嬷嬷听了苏锦意的话，心思不由得动了动，过来接太太和大姑娘？穆家那边倒不怕，毕竟是旁枝，但侯府真的会插手？ 这时，汪嬷嬷又听到苏锦意说：“是了，外祖父过几个月便是六十大寿，枝姨母会进京贺寿吗？” 第56章 还是出事了 进京贺寿？ 听到这一句，李念息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但穆枝的神色却淡淡的：“到时候再看吧，锦意，多谢你！” “枝姨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听我娘说，她和您在闺中的时候就是好友，还有宫里的娘娘姨母，说是以前在闺中的时候，也当您如亲妹妹一般。” “我进京后定是会进宫的，得亏今天跟您见了一面，要不然姨母问起您来，我说不出什么，姨母定要怪我。”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个圆圆的酒窝显得她毫无城府。 汪嬷嬷丝毫没怀疑苏锦意是在胡说八道，倒是有些怀疑她一个戴重孝的女子能不能进宫，又觉得如果那位娘娘在宫里是宠妃，那也说不定的。 那戏本子上可是说宠妃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皇上都是百依百顺的。 汪嬷嬷把自己攻略了以后，又将自己的猜想说给李老太太知道，惊得李老太太赶紧把李家大爷，也就是李念息的亲爹叫来商量。 “老大，你说苏家这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老太太虽然在青阳县是有名的富贵老太太，但她比汪嬷嬷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是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 对于侯府和宫里，李老太太听着都觉得那是远在天边儿的，这突然来了一个能进宫的小姑娘，她便有些紧张了。 其实穆枝刚嫁过来的时候，李老太太也紧张了一阵子，只是后来发现穆枝和普通女子也没什么两样，对自己也很是恭敬，而且和侯府也无来往，便渐渐没把她当回事不说，还明里暗里说她是个骗子。 琢磨了一下，李大爷道：“这丫头说的不会有假，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假想而已。” 假想的？李老太太心里一松：“那便不理她，一个小丫头，宫里的娘娘怎么会见她，想得美呢。” “不过……”李大爷揉了揉腰，“母亲，穆三爷一行没离开青阳之前，对穆氏母女好一些。” “好一些？怎么好？”李老太太是真不知道。 有吃有喝的还不行吗？又没要她的命。 “至少把她从柴房里迁出来。”李大爷说道。 “迁到哪儿？正房不是已经给莲娘住了么。”李老太太没好气地说，“莲娘可怀着你的孩子，那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个男孩。” 莲娘是李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头一次来李家便被她看重中，觉得是个好生养的，便使劲地撮合她和李大爷。 在莲娘有喜之后，李老太太不仅不以为耻，甚至还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迁到枕翠轩吧。”李大爷道。 枕翠轩旁边有一个池塘，景致虽不错，但秋冬寒冷春日潮湿，也就夏日能住几天，因此大多数的时间都空着。 按理，这个地方无论如何都不适合穆枝来住，但总比柴房要强。 李大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李老太太甚至还觉得便宜了穆枝母女，生不出儿子，又为李家带不来好处，配住这么好的院子吗。 “成吧，今夜这就让她搬过去。”李老太太不情不愿地说。 “母亲，要不明日，请苏家那丫头进门吃顿饭？”李大爷又道。 “老大，她可是戴着重孝，这样的人进门，你是嫌老娘我活得不够长么？”李老太太恨恨地瞪着儿子。 “母亲，儿子只是想，万一这丫头真的能进宫，不定可以为儿子说几句好话。” “听说侯府嫡女只有宫里的那位和这苏丫头的亲娘，她亲娘这会儿没了，宫里的娘娘怜惜她，见上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李大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李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道：“说你几句好话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给你个状元当当不成？” 李大爷虽说是个读书人，但这么多年，也就考了个秀才，别说状元了，举人都没考上。 “状元当然是不可能，但别的可就不好说。” 李大爷笑了一下，“前几日听说侯爷三个月后六十大寿，我想跟穆枝母女一起进京，若能以侯府的名义拜得名士为师，不定就能更进一步。” 听儿子这么说，李老太太便沉默了。 过了半晌，李老太太一声叹：“那成吧，若是你能为你娘请个诰命，死了便也甘心，明日便请那丫头过来。” 这时，汪嬷嬷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老太太，奴婢有话要说。” 李老太太顿时皱了眉：“有话就说，磨磨叽叽地做什么？” 磨磨叽叽的？汪嬷嬷抿了抿嘴角，那古嬷嬷不是说，真正有规矩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顾不得太多，汪嬷嬷道：“大太太说想见大爷一面。” “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让她搬个好住处，她还有这个那个的要求。”李老太太瞟了李大爷一眼，“你不准去。” “母亲，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回头我还要与她一起进京，万一她在侯府胡说八道，那便不好了。” 李大爷说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敲打他亲娘的意思。 “知道了！”李老太太没好气地回道，见儿子抬脚就走，又嘀咕了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这边苏锦意回了客栈，便把穆枝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了穆三爷。 “带念息回京？”穆三爷毫不迟疑摇了摇头，“锦意呀，念息毕竟不是我嫡亲的外甥女，三舅父师出无名。” 这个答案苏锦意已经猜到了。 “三舅父，过几个月外祖父大寿，要不以侯府的名义邀请枝姨母进京？”苏锦意小声道。 “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枝姨母说的？”穆三爷看向苏锦意。 “三舅父，是我想到的。”苏锦意怯怯地看了穆三爷一眼。 “你倒是个聪慧的。”穆三爷虽然在夸着，但声音却极为平淡。 这嫌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三舅父，您不知道，枝姨母咳得厉害，我都怀疑她活不了多久了，而且念息表妹手上还有疤。” “唉，你这孩子是个心软的，只是……” 穆三爷的话没说完，文青便脸色泛白地跑了进来：“三爷，出事了！” 第57章 为了肉包子可以娶 出事？穆三爷和苏锦意都看向文青。 “出何事了？”穆三爷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李家的那位大姑太太昨日夜里，殁了。” 文青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这次到南边儿来，怎么尽遇着这样的事儿。 昨日还见过的人，突然就没了，这叫谁都不大好想。 “怎么回事？”穆三爷脸色一变，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苏锦意听着心都凉了，这才过多久，怎么人就没了呢？ 她回来的时候，穆三爷不到家，快临近黄昏时才回到客栈，她便立即过来了。 可，穆枝却死啦？ 穆枝还是自杀了？自己不都跟她说清楚了吗，她这样做没用的。 “说是病重，但来报信的人支支吾吾的。” 文青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但问了送信的人，人家不说他也没办法。 “她这是想逼我。”穆三爷的手攥成拳，在桌上砸了一下。 苏锦意猜想，穆三爷估计和自己想的一样，认为穆枝是自杀。 不过苏锦意还是没找到可以支撑的理由，就算是，也应该有她不得已的原因。 “锦意你回去歇着，我过去一趟。”穆三爷叹了口气。 “三舅父，我跟您一起去吧。”苏锦意眼圈都红了，“我才见过枝姨母没多久，她怎么就……” 这一回，苏锦意真的不是演的。 穆枝虽然身体不大好，但苏锦意真的以为自己就算劝不回她，也能让她再思索思索。 有的时候，钻进了牛角尖里一时解不出来，可缓一缓，这个结就没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 “今日你就别过去了，天都快黑了，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日白天再去吧。”穆三爷示意苏锦意回院子，便带着文青出了客栈。 回到后面的院子，苏锦意的脑子就没有停下来过。 看到她这样，古嬷嬷心疼地说：“大姑娘，以奴婢看，穆姑太太的身子恐怕是难好，也就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情。” “我知道！”苏锦意哑着嗓子回。 人生自古谁无死，可究竟是怎么死的，总要有个说法。 生老病死是没办法的事情，否则，总会叫人心里意难平的。 这时，门外传来花朝的声音：“大姑娘，奴婢和小公子来了。” 古嬷嬷原本想指责花朝扎扎乎乎的，但见苏锦意的精神一振，便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 苏锦意回来得早，那会儿苏锦彦回来。 苏锦意吃过午膳睡午觉的时候，苏锦彦却回来了。 古嬷嬷怕苏锦彦吵醒苏锦意，便又让花朝带他去客栈大门口买吃的去了。 因此，姐弟俩竟一直没见上。 门帘被打开，苏锦彦首先跑了进来，花朝跟在后面伺候着。 “姐，我饿了。”苏锦彦说完便趴在了苏锦意身边的榻上。 “不是买吃的去了吗？”苏锦意看向花朝。 “不是的大姑娘，奴婢说给小公子买青菜包的，他非要吃肉包。”花朝一脸为难地回道。 肉包……苏锦意听到这两个字都觉得饿了，她也想吃。 可这古代守教期间不能吃荤，否则就是不孝，不孝是大罪。 也就是说，这未来的三年，她和苏锦彦都不能吃到一点点肉，连荤油都不行。 说起来，苏锦意对自己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其实……”苏锦意瞟了古嬷嬷一眼，还是将要说的话改成了，“令月，去给彦哥儿蒸一碗鸡蛋羹吧。” 一听到蒸鸡蛋，苏锦彦终于精神点儿了。 严格来说，蒸鸡蛋也算是荤，但还是要考虑一下活人，因此这一条便成了模糊地带。 “今日玩得可开心？”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脸上的小肉肉。 “呵，大姐，那王员外家的闺女可太丑了。”苏锦彦一提到这个，眼睛恨不得就笑没了。 是真的丑？苏锦意还以为会有反转，养在深闺人未识，被别人传成个丑八怪什么的。 如果真的容貌不佳，还比武招亲，这倒是真需要勇气。 “然后呢？”苏锦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姑娘，其实有很多人都去抢绣球呢。”花朝在一旁忍不住道。 “姐，他们为什么都想要娶丑媳妇？”苏锦彦一脸地不解。 “或许，是因为这王姑娘心里美呀。”苏锦意看着苏锦彦，觉得他太小了，现在讲这些早不早了点儿？ 但这古代七岁男女就不同席了，有的十二三岁就说亲了，等到十七八再成亲也是有的。 苏锦意一声叹，然后道：“不论是娶妻还是嫁人，最要紧的不是看脸。” “那看什么？”苏锦彦缩了缩脖子，他可是想娶个漂亮媳妇的。 “要看你喜不喜欢她，她值不值得你喜欢呀。”苏锦意说道。 “长得好看的就喜欢。”苏锦彦非常笃定地说。 “哦？那摸拐子你喜不喜欢？”苏锦意问。 摸拐子是临川对拐卖小孩的统称，而且说摸拐子都长得很好看，就是为了让人没有戒心，趁机带走小孩。 摸拐子？苏锦彦脸都变了：“不不不，不喜欢。” 苏锦彦最怕的两样，一是鬼，二是摸拐子。 要是娶了个摸拐子，家里不是整天都有娃娃哭的声音，太可怕了。 “若有那长得一般，但是对你极好，让你吃肉包子的，你喜不喜欢？”苏锦意又问。 肉包子……苏锦彦捂住了嘴，口水要流出来了。 如果，真的可以吃肉包了，喜不喜欢的倒是其次，也可以娶回来的。 “大姑娘……”古嬷嬷终于忍不住了。 苏锦意和苏锦彦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一笑，便不再提这个。 穆三爷那边一直没动静，直到天黑透了文青才把古嬷嬷叫出去。 片刻之后，古嬷嬷便匆匆赶回来了。 “大姑娘，文青回来了。”古嬷嬷对正望着窗外黑夜的苏锦意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锦意坐直了身子。 “唉，穆姑太太把李家的那位姑老爷捅了几刀。” 古嬷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在抖。 苏锦意的嘴也张着半天没合拢，穆枝她……居然动刀啦？ 第58章 以后活两个人的命 “那姓李的死了没？”苏锦意问这话的时候，喉咙都紧了紧。 “说是流了很多血，但正好大夫上门给他那个姨娘诊脉，救得快，没死！”古嬷嬷不无遗憾地说。 所以，穆枝就死了？！ 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这若在现代，算是刑事案件吧。 “大姑娘，您是不是冷啊？”古嬷嬷见苏锦意缩成一团，赶紧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 “不冷，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第二天一早，穆三爷便带着苏锦意姐弟去李家祭拜。 穆枝已经没了，苏锦意姐弟是不是在孝中也无所谓了。 一进李家，看到跪在灵堂上一脸木然的李念息，苏锦意只觉得胸口一堵。 灵堂冷冷清清的，除了李念息，只有几个婆子在旁边打杂。 一直到敬香完毕，李念息都没有抬起眼皮子。 穆三爷看了李念息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对苏锦意说：“你陪着你念息妹妹说说话，开解一二。” 说完，穆三爷便牵着苏锦彦直到了门外。 开解？这种事情恐怕开解不了。 “念息，我明白你的心情！”苏锦意伸手摁在了李念息的肩上。 “你不明白，你娘为殉情，我娘是为了杀我爹。你娘有贞节牌坊，我娘……”李念息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娘殉情不是为了我爹，也是为了我和彦哥儿，其实，都一样的。”苏锦意抬头看了一眼穆枝的棺木， “不同的是，我爹不在了，你爹还在，还不如不在。” “至于那贞节牌坊，不是我和彦哥儿要的，一个木牌牌能抵得上活生生的人吗？” “你说得对。”李念息说着，又给穆枝烧了一刀纸。 “我想办法，让三舅父带你回京都。”苏锦意虽然不知道李念息进京后会不会过得很好，但在这里，肯定会过不好。 之前就知道古代女人过得苦，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这种苦真的无法言说。 每个人身上都捆着一道枷锁一道绳，想要挣脱不只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的。 可李念息却道：“我不去京都。” “不去？”苏锦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枝姨母的心愿便是你能够去京都。” “不是。”李念息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道，“我娘的心愿，是我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不去京都，在李家能好好活下去吗？”苏锦意看着李念息瘦弱的身子，她才十二岁。 “能！以前是因为我娘，我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李念息说到这儿，眸子黯了黯，但之后唇角却又微微扬了扬。 “你何必过得这么辛苦？”苏锦意看着李念息。 “你是不是怕走不了？我昨天夜里和古嬷嬷商量过，大昌有古法，你可以自伤还血和家族义绝，你放心，虽然会吃些苦头，但只要凡事准备妥当，不会让你没了性命的。” 这是苏锦意和古嬷嬷研究了半宿得出来唯一的办法了，虽然危险比较大，但只要止血的药粉和大夫准备好，再让穆三爷对李家施压，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我不能义绝。”李念息却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苏锦意都有些气恼，都这样子了，还要留在李家？ “义绝之后再去外祖家，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会影响表弟表妹们的婚嫁，再说了……”李念息抬了抬脖子，“我的仇还没报呢。” “报仇？枝姨母是你爹……难怪呢，我说她怎么会这么快……”苏锦意猜想那个时候，李念息应该在场。 “我娘的身子不好，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一直为了我强撑着的。” “昨天，的确是我娘把我爹叫过来，就是为了杀了他，但她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是我爹的对手。” “但，如果不是李家的苛待，我娘不会一身的病，我弟弟也不会死，我也不至于成为一个孤女。” 李念息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与此同时，眼泪也终于从通红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苏锦意注意到李念息说自己是孤女，也就是说，其实她心里再也没把李大爷当成自己亲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李念息，苏锦意不想再劝了。 “那往后的日子，你多为自己想想。”苏锦意叹了口气。 “那是，往后的日子我肯定会为自己想的。”李念息看向苏锦意，“锦意姐姐，多谢！” “可惜没帮到你……”苏锦意的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团棉花，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对于我们母女来说，你或许是唯一一个愿意替我们着想的人。”李念息眼睛盯着穆枝的棺木，“可惜了……” 可惜太晚遇见，可惜苏锦意也还是个孩子……这就是命吧！ 娘，往后我将我们两个人的命活起来。 苏锦意没说以后有机会，让李念息进京找她的话。 李念息的将来，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并不是每个人都要进京的。 而且，苏锦意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个什么状况，一切都只能看缘份了。 穆枝伤了李大爷，因此连七天停灵都没有，第三天便葬了。 只是迫于穆三爷的压力，李家答应把她葬进了祖坟。 苏锦意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让古嬷嬷收拾东西，她想住到船上去。 什么东西，他对穆枝怎样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会儿把她葬进李家祖坟倒成了恩赐。 只是这事儿，苏锦意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她只想离开这块叫青阳的地界儿。 虽然苏锦意知道，这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的大昌国，应该大多都是如此。 看着滔滔江水，苏锦意还是忍不住说：“枝姨母真的愿意进李家祖坟吗？” 古嬷嬷叹了口气：“要不怎么办呢？大姑娘，总不能葬到荒郊野外。” 苏锦意一声冷笑：“那又如何，被野狗吃了都比葬在那儿的好。” 这话听得古嬷嬷心底冒出一股子寒意来，大姑娘跟以往果然是不同了。 不过，既然大姑娘改变了，自己也得改变才是。 因为穆枝的事情，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除了苏锦彦，他依旧缠着自己想缠的人。 在苏锦彦的闹腾下，大家的心情才好转了。 而京都，也遥遥在望了。 第59章 侯夫人不在 快到京都的时候，穆三爷让文青提前回侯府送信。 苏锦意这一行人过来，是要长期住的，这住在哪个院子，怎么安置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虽说穆三爷之前也已经写信回来过，但路上耽误了这么些日子，也怕家里人担心，或者有哪里是要临时准备的。 “姐，进侯府后，我可不可以还和你住一个院儿啊？”苏锦彦忽然凑近苏锦意，嘴角朝下撇了撇。 苏锦意看得出来，苏锦彦这是紧张了。 也是，突然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连苏锦意也有些忐忑，都说侯门深似海。 但路走到了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现在还不知道，回头你问问三舅父吧。”苏锦意不想跟苏锦彦打包票，回头办不到，惹他伤心不说，自己还成为一个说话算不了数的人。 苏锦彦没有等回头，他立即就去问穆三爷了。 穆三爷和苏锦彦在一起这么久，虽然被他闹腾得头大，但感情也就这么处出来了，看到他这样很是心疼。 “可以先住些日子，熟悉了再搬到外院来和你哥哥们同住。”穆三爷揉了揉苏锦彦的大脑袋。 还有哥哥们？苏锦彦有些兴奋，方才的紧张瞬间成了期待，恨不得马上就到侯府。 又行了一日，终于遥遥地看到了京都的城墙。 这会儿，苏锦意不禁想起了名着里的林姑娘，琢磨着自己进武安侯府，会不会也是那样，被一群嬷嬷接进府里，先在府里转悠半天到了，然后才进主院，被便宜外祖母，也就是武安侯夫人抱着哭？ 事实证明，苏锦意想得有点多。 武安侯府确实如自己以为的那般恢弘大气，碧瓦朱詹，大门紫铜包边，苏锦意一行是从侧门进的。 坐上小油车，苏锦意悄悄地对古嬷嬷说：“我以为会从角门进。” 古嬷嬷摇头道：“太太可是朝廷旌表的节妇，怎会让您和彦哥儿从角门进府，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对皇上不敬，更何况，这节妇之名不定是宫里的娘娘求来了。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侯府都会好好地对待苏锦意姐弟。 苏锦意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潮潮的，她有些理解了穆氏的慈母心肠了。 动了动手指，苏锦意很想看一眼外面的景致，又怕这不合规矩。 就在这时，古嬷嬷却挑开了一点缝。 透过那点缝，苏锦意看到古树参天，花木深处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欲隐欲现，曲水小溪从汉白玉做的桥下蜿蜒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或浓或淡的各种花香。 行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武安侯夫人的瑞和堂。 瑞和堂高大的院落四周遍植香樟和青竹，院门两旁种着两棵生长了多年的罗汉松。 看门的小丫鬟看到穆三爷，立即堆出一脸笑，边行礼边道：“三爷回来啦，奴婢见过三爷。” “免了，通传吧，就说……”穆三爷话没说完，便见小丫鬟脸上闪过慌乱之色，改口问道，“怎么啦？” “三，三爷，侯夫人不在院儿里。”小丫鬟瞅了苏锦意和苏锦彦一眼，有些好奇。 “娘不在屋里？”穆三爷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别说自己带了苏锦意姐弟过来，便是往常，她也应该刚歇午觉起来。 “是，是五公子惹恼大爷，玉嶂楼那边儿闹得厉害，侯夫人便赶过去了。” 小丫鬟也不敢多说别的，错了一个字，不定就要被发卖了。 “嘉述这小子皮又痒了……” 穆三爷念叨了一句，看到苏锦意弟姐都朝自己这儿看了过来，便改口道，“我过去瞧瞧，你姐弟二人先在这里候着。” “多谢三舅父。” 苏锦意朝穆三爷行了一礼，便和苏锦彦一起，被小丫鬟迎进了西厢。 不得不说，侯府就是侯府，单武安侯夫人这瑞和堂，前后有六进，且很是宽敞。 单说这似乎只是丫鬟们用来泡茶的西厢，家具都是一水儿的紫檀木。 苏锦意都不由得感叹，现代的那些别墅在这古代院落面前，都不够看的。 “姐，外祖母会不会不喜欢我们呀？”苏锦彦扯了扯苏锦意的袖子。 祖宗，我哪儿知道？不管会不会，表面上应该不会太离谱。 苏锦意正要开口，古嬷嬷却道：“小公子不必担心，侯夫人一向极为疼爱大姑娘和您的，每年你们的生辰，侯夫人都会千里迢迢送生辰礼过去呢，您忘啦？” “哦！”苏锦彦忙点头，“去年外祖母还给我送了一个风筝呢。” “可不，那风筝可是京都有名的风筝李做的，李家的风筝可是要提前大半年订做呢。”古嬷嬷笑着说。 这些话原本是说给苏锦彦听的，但苏锦意听着也放下心来。 她倒不是怕武安侯夫人，而是怕这些礼教规矩，如果得武安侯夫人真心疼爱，总是要松泛一些。 不止苏锦意和苏锦彦，令月、花朝和芙蓉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作为唯一对侯府熟的人，古嬷嬷的话便多了些。 “方才三爷说的嘉述是府里长房嫡出的五公子，五公子是大爷嫡出的幼子，出生的时候脚先出来，有点儿损伤，侯夫人怜他身子弱，格外地疼爱。” “五公子虽是顽皮了些，但却是个极好的人，对谁都是一脸笑，待下人也从不苛责。” “只是大爷觉得五公子天份好，想他出息，要求便严格了些。” …… 脚有点儿损伤，又想他有出息？想必这点儿损伤并不碍事。 苏锦意之前有个来访者，小的时候有耳疾，后来治好了，但家里人一直认为他是个残疾人，因此对他格外地关心照顾。 可这么做，反而让他异常敏感，导致虽有才华，但人际关系一塌糊涂，一直郁郁不得志，导致患上了抑郁症。 不知道这位五公子是什么情况，苏锦意听得也格外地认真，一会儿不定侯夫人会提到这个穆嘉述，自己也好应答。 “之前娘说要把姐嫁给大舅父家的儿子呢，是不是就……” 苏锦彦话没说完，嘴便被捂住了。 第60章 忐忑的心终于落了地 看着苏锦彦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苏锦意一字一句地说：“记着，说话要过脑子，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做个布兜，把你的嘴兜起来，听见了没有？” 见苏锦彦点头，苏锦意才松开手。 “把嘴兜起来，跟磨麦子的驴一样的吗？”苏锦彦白着一张脸道。 苏锦意抽了抽嘴角，点头：“差不多。” 苏锦彦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天啊，以后再不敢提姐姐亲事了……嘴上套个兜哟，肯定会有人给自己取外号叫苏驴的。 古嬷嬷无奈地看着姐弟俩，她知道苏锦彦这话并非空穴来风，以前太太是有这个想法，或许无意中被小公子听去了。 甚至可以说与侯府有这样的默契，否则她又怎么会说出来。 只是现如今这情况，怕是不可能了。 这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听着人不少，但却并不嘈杂。 “意儿彦儿……我两个苦命的孩子在哪儿？” 一个妇人急切带着哭腔的声音骤然响起，接着便有人在轻声劝慰，旁边还有穆三爷的声音。 “是侯夫人回来了。”古嬷嬷立即站了起来，对苏锦意道，“大姑娘小公子，快去见礼！” 苏锦意朝苏锦彦刚一伸出手，便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没事的。”苏锦意朝苏锦彦笑了一下，便带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廊下，只见一个身着松石绿起花八团倭缎禙子，戴着同色镶着东珠抹额，珠圆玉润的中年妇人急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妇人打扮虽然家常，但衣料考究，首饰精致，单那抹额上的东珠估计就价值不菲，应该就是武安侯夫人魏氏了，也就是原主和苏锦彦的外祖母。 “娘，您慢着点儿，意姐儿他们已进府了，且跑不了呢。”另一位珠环翠绕的女子扶着魏氏笑着说。 听古嬷嬷说，二舅母范氏娘家巨富，瞧这一身穿戴，应该是她了。 “锦意见过外祖母！” 苏锦意带了一下苏锦彦，他立即跟着喊：“锦彦见过外祖母！” “我的儿……”魏氏一把将苏锦意和苏锦彦抱进了怀里。 发自内心的悲伤，总是格外地感染人，苏锦意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淌了出来。 “母亲，意姐儿和彦哥儿远路而来，要不进屋歇着去？”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这不是之前那位满身珠翠的女子，但能这样劝说魏氏的，只能是世子夫人，原主的大舅母温氏。 “走，跟外祖母进屋。” 魏氏一手牵一个，把苏锦意和苏锦彦带进了内室。 不得不说，魏氏这一哭，把苏锦意悬着的一颗心哭落了地。 进了屋，魏氏将苏锦意安置在自己身边，又把苏锦彦揽进怀里。 “外祖母，您把彦哥儿放下来吧，他重着呢。”苏锦意体贴地说。 我……重？苏锦彦很是委屈地瞟了苏锦意一眼，几个月都没吃肉呢。 “不重不重，外祖母就想着抱着你们俩。”魏氏抹了抹泪，又把丫鬟婆子都叫了过来。 “快去把前儿宫里娘娘赐下来的点心拿过来。” “让厨房做些果子露。” “再泡些蜜茶。” 屋里的丫鬟婆子被支使得团团圆，但苏锦意姐弟一身素裳，也没人敢开口说笑。 “你们这一路过来可好？”魏氏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真个狠心，扔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就这么去了……” “外祖母，我和彦哥儿都好，您千万要保重。”苏锦意立即起身道。 古嬷嬷说过，回长辈话的时候，站着显得恭敬，除非长辈让你坐。 “乖孩子，坐着说话就好。”魏氏握着苏锦意的手。 看着外孙女，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小女儿站在眼前，魏氏的眼泪越流越多。 “娘，您再这么着，二妹在那边也不安心。”穆三爷不大会劝人，说得干巴巴的。 “是啊母亲，好在相公将意姐儿和彦哥儿接进了府里，往后咱们好好儿照顾他们，免得二姑太太在那边担心。”穆三爷身边长着一张鹅蛋脸，格外美貌的妇人抹着泪道。 这应该是三舅母柳氏了。 “你总算是做了件正当事儿了。”魏氏瞟了三儿一眼，眼里既有嗔怪，也有心疼，“这风尘仆仆地回来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夜里再来用膳。” “多谢娘，那儿子便先回去了。”穆三爷说着又看了苏锦意姐弟一眼。 “哟，这意姐儿和彦哥儿姐弟在母亲这里，三叔还不放心了呢。”范氏笑着说。 穆三爷没接范氏的话，柳氏也只是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说什么玩笑话？”魏氏没好气地说。 “是，儿媳多嘴了。”范氏低下了头。 “你二人在外祖母这里便放宽心。”穆三爷朝魏氏行了一礼，又看了柳氏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眼，魏氏看在眼里，对苏锦意姐弟介绍起了几个在场的儿媳，果然如苏锦意之前猜想的一样。 待苏锦意姐弟一一见礼，又收了见面礼，魏氏便才对柳氏道：“你也回去吧，帮着老三归置归置。” “三爷那儿有人伺候，儿媳还是在这里陪着意姐儿和彦哥儿吧。”柳氏脸红红的。 “那伺候的人能和你比？”魏氏的脸色终于好些了，“他们姐弟俩有我陪着，你去吧，夜里一起过来用膳便是。” 柳氏这才行礼离开。 至于范氏，魏氏没叫她走，也没搭理她。 “三叔和三弟妹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恩爱。”温氏见魏氏欢喜，也笑着说了一句。 “不提他们了。”魏氏摆了摆手，“你跟各房都说一声，夜里来我这儿用饭，正好叫意姐儿和彦哥儿和他们认识认识。” “母亲，知晓了。”温氏点头应了，示意了一下身边嬷嬷赶紧去办，才对苏锦意道，“意姐儿彦哥儿，往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们姐弟俩缺什么就跟大舅母说，谁欺负你们了，也跟大舅母说。” 这一看就知道，武安侯府虽是魏氏主持中馈，但具体的事务恐怕已经交到温氏手上了。 第61章 各有各的心思 “多谢大舅母！”苏锦意起身朝温氏行了一礼。 苏锦彦也从魏氏身上滑了下来，学着苏锦意的样子，向温氏致谢。 瞧着姐弟俩都这么懂事，温氏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方才你们五表哥惹了你们大舅父不高兴，外祖母便去那边调停了，不想你们恰巧回来。” 魏氏这是在向苏锦意和苏锦彦解释，并不是有意怠慢他们。 苏锦意注意到，魏氏用的是“回来”二字。 温氏脸上有些尴尬，穆嘉述是她的嫡次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听话，让她很是头痛。 不过温氏很快也就调整过来了，苏锦意姐弟既然要住进来，穆嘉述是什么性情早晚也是会知道的。 想到这儿，温氏快速地瞥了一眼苏锦意，心里一声叹，可惜了！ “是啊，你们五表哥不成器，总是累得长辈替他操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温氏摇了摇头。 魏氏深深地看了温氏一眼。 温氏不由得一惊，立即垂下了头。 “你俩想必也累了，且回自己的院里歇歇，回头再到外祖母这儿来。”魏氏心疼地摸了摸姐弟俩的脸。 “我让春意送她们……”温氏说到这儿一怔，转对身后的丫鬟道，“你这名字犯了表姑娘了，改成春华吧。” “是！”那丫鬟立即应道，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不必了，我让海棠送他们去吧。”魏氏对身边的一位穿着雪青色比甲的姑娘道，“你送表姑娘和表公子去毓秀院，往后便在那儿伺候吧。” 这等于是把海棠赐给了苏锦意，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给她撑腰了。 “多谢外祖母。”苏锦意再一次给魏氏道谢。 “在外祖母这里，不必拘谨客气，如在家里一样就成。”魏氏慈爱地拍了拍苏锦意的手，“去吧，瞧瞧那院子喜不喜欢，不喜欢就给你换。” 换是不可能换的，哪怕是住牛棚都不会换。 当然，苏锦意相信魏氏不可能给自己住太差的院子。 这时苏锦彦上前急急地问：“外祖母，我也住姐姐那里吗？” “是，你三舅父来信说了。”魏氏脸上荡起了一抹笑意，“先跟你姐姐住，回头你要是愿意，再搬到外院来。” “多谢外祖母，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外祖母了。”苏锦彦目光真诚不说，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苏锦彦张口就来，且能将马屁拍得格外认真这件事，苏锦意是很佩服的。 这时，范氏上前道：“母亲，我也闲着没事，要不我送他们姐弟过去吧。” 魏氏皱了皱眉，她怕范氏又乱说话伤着两个孩子。 但好歹范氏也是当舅母的，这都提出来了，若被自己给拒了，岂不让她在小辈面前折了面子？ 范氏折了面子不打紧，只是夫妻一体，连带着老二也会跟着折面子。 罢了！魏氏一声暗叹：“那便辛苦你跑一趟了。” 说完，魏氏又叮嘱苏锦意姐弟，回到院子里就好好地歇会儿，百事莫问，一切都让丫鬟和嬷嬷们去办。 侧面也是提醒范氏，别多嘴多舌的耽误两个孩子休息。 范氏脸上倒没有因此出现别的表情，也不知道她领会到了，还是没领会到。 魏氏给海棠使了个眼色，才放心让她们离开。 果然，一走出瑞和堂，范氏便道：“意姐儿彦哥儿，你们知道吗，二舅母我老家也是在南边儿的呢，离你们临川也不远。” 说着范氏还哼了几句家乡小调儿，只是苏锦意也听不懂，苏锦彦却在一旁鼓掌：“哇，二舅母唱曲子好好听。” 虽然苏锦彦是真诚的，但范氏身边丫鬟珍珠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范氏虽出身商贾，但也不是那些唱曲子可比的。 只不过苏锦彦也只是个孩子，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范氏也僵了一下，却眨了眨眼睛，牵着苏锦彦的手道：“好听是吧，也就二舅母喜欢你，才会唱给你听的，一般人可听不着呢。” 苏锦彦立即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无丝毫的不敬，逗得范氏笑逐颜开。 苏锦意暗叹，瞧吧，我就说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见苏锦意一直没开口，为免冷落了她，范氏又问她平时在家里做些什么。 苏锦意回忆了一下原主都干了些什么，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范氏。 “啧啧，学得比咱们府里的姑娘都多呢，你娘对你可真是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原本一直笑眯眯的范氏也感慨起来，倒让苏锦意觉得她似乎是话里有话。 “二舅母说得是，哪个当母亲的不是如此呢。”苏锦意的话倒让范氏一愣，心里不由得有些凄凄。 自己那个女儿若是还活着，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吧，但自己会怎么教呢？范氏有些迷茫。 商贾之家有的是银子，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银子买得来的。 场面突然静下来，便显得有些尴尬。 “姑娘，穿过前面的荷塘就到了毓秀院。”海棠指了指前面才露尖尖角的荷塘。 范氏也回过神来，附和道：“是呢，这毓秀院以前可是你娘住的地方，里面好得不得了，你定然是满意的。” 穆氏住过的地方？这么多年来还一直空着？ 如果真是这样，魏氏倒真是慈母心肠。 苏锦意想起自己前世，弟弟出生后，她的房间就改造成了书房，理由是小孩子有单独的书房，才能够认真学习。 原本苏锦意还想着拿钱回去换一套大点的房子，既然如此，她干脆给自己买了一套精装修的三居室。 苏父苏母第一次去那边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苏锦意回道：学到老活到老，所以单独的书房是需要的。而且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所以健身房也要一个。 “姐，你想什么呢？”苏锦彦扯了扯苏锦意的袖子。 苏锦意回过神来，正想开口，却听到不知哪儿传来一阵哭泣声。 仔细听，似乎就在前方。 “怎么回事？”范氏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珍珠，你去看看。” 第62章 她的日子怕也没那么好过 珍珠没回来之前，大家看着是在走，其实没走出多远。 “锦意呀，前面有个凉亭，我们过去坐会儿？”范氏指了指荷塘中间。 “好啊二舅母。”苏锦意赶紧附和。 这样走路，太累人了。 这荷塘看着不小，但中间却砌了一条九曲廊道，将荷娘一分为二，这九曲廊道间隔砌了两座赏荷的亭子。 只是这会儿荷叶才露出水面，也没什么可赏的。 “你别看空地儿单调了些，等到夏日，这里可是大家伙儿最喜欢待的地儿。” “到时候姑娘们也会办赏荷宴，可热闹呢。” 范氏一边说，一边瞟一眼珍珠过去的方向。 “二舅母，赏荷叶就吃莲篷么？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苏锦彦暗戳戳地想，有肉吃就好了。 “有有有，好吃的可多了呢。”范氏越看苏锦彦越喜欢，恨不得把她抱到自己院里去养。 自己那两个小子都大了，不好玩。 苏锦意看着苏锦彦却有些愁，这三年都得吃素呢，这小子要怎么过。 这些日子苏锦意也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可钻的漏洞，只是她轻易不敢问，怕被戴上不孝的帽子。 这时，珍珠终于快步过来了。 朝范氏和苏锦意行了一礼，珍珠回道：“二夫人，是柔姨娘在哭呢。” “柔姨娘怎么跑这儿来了，她哭什么呀？”范氏眉头皱了起来。 “说是想来剪些牡丹回去插瓶，滴翠姑娘不让，说姑娘们过几日要办宴，若是没有花赏，倒成了四房的罪过。” 这柔姨娘是四房的妾，人如其名，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但却极得四爷喜爱，就连四夫人何氏拿她都没办法。 而滴翠是何氏身边的大丫鬟，因此恐怕也有借机发挥的意思。 “柔姨娘当时没说什么，滴翠姑娘离开后，她便哭了。” 珍珠都觉得这柔姨娘是故意的，若真有道理，怎地当时不说。 “眼皮子浅的东西，几枝牡丹也能惹得她嚎丧……呃，锦意……我……”范氏有些尴尬，真正嚎过丧的人是身边这两个孩子呢。 想到这俩孩子如果跑到侯夫人面前去哭，范氏都恨不得去死。 “二舅母，我也喜欢牡丹。”苏锦意像是察觉到范氏的尴尬似的。 “嗯，我也喜欢。”苏锦彦忙跟了一句。 “真是两个好孩子。”范氏的心终于落了地，然后道，“一会儿过去见着那柔姨娘，你俩别理她便是了。” 柔姨娘在她们去毓秀院的必经之路，是躲不开的。 果然，一行人走过去，便见一个身着柔粉色春衫的女子正在抹泪，她身边的丫鬟一边劝慰一边给她整理衣裙。 看到范氏过来，柔姨娘心头一紧。 “二夫人。”柔姨娘含着泪朝范氏行了一礼。 看着柔姨娘行个礼，都飘飘乎乎软柔无骨的模样，范氏只觉得头胀，暗道：穆老二要是敢带这样的人回府，老娘就敢让他尝尝身无分文的滋味儿。 “可别，我可担当不起，别回头腰折了怪到本夫人的头上。” 范氏说完，还把苏锦意往旁边带了一把，即使她离柔姨娘都快一丈远了。 这个动作又刺激到了柔姨娘，但她在范氏面前不敢哭，哭了没用不说，反而还会被刺几句。 终于到了毓秀院，范氏一进门便赞道：“大嫂办事就是周到。” 苏锦意也没想到毓秀院会这么好，三进的院子里竟有假山奇石，常春藤如绿色的瀑布自山顶倾泻而下，掩住了半座山。 假山座落在小池中，池中锦鲤正在睡莲中穿梭嬉戏。 廊檐下摆满了花卉盆景，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最让苏锦意惊讶的是，那窗户上居然是玻璃的，而不是窗纸。 范氏看到苏锦意眼底的震惊，以为她是没见过，解释道：“那个叫瓘玉，还是当年娘娘进宫的时候，宫里赐下来的。” 瓘玉？这是玻璃在古代的名称？ 为了配合范氏，苏锦意赞叹了一番，又问：“怎地外祖母那里没有装这瓘玉？”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瓘玉容易破，母亲那里孩子多，怕砸碎了伤着人。” 范氏引苏锦意姐弟到廊下，示意她摸了摸玻璃，又道，“你们往后也要小心些，这瓘玉若是碎了，那碎片可是极其锋利的。” “知道了，多谢二舅母提醒。”苏锦意赶紧道谢。 苏锦彦却退了好几步，想不明白，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要装在窗子上，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终于进了屋，苏锦意想到自己既然以后要住在这儿，便是这里的主人了，因此吩咐令月赶紧去烧水泡茶。 范氏暗道一声，真不愧是二姑太太的女儿。 “锦意，不必忙了，你们好好歇会儿，二舅母院里还有事，这就走了。” 范氏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又对外面负责扫洒的丫鬟婆子道，“好好伺候表姑娘，若敢懒怠或欺负表姑娘年纪小的，不消说，轻则打一顿，重则发卖了，自己都想清楚再做事。” 丫鬟婆子们齐齐地应了，虽知道二夫人在府里不管事儿，但却明白她是整个侯府最懂得讨好人的，她都帮这位表姑娘说话，这表姑娘应该是极得侯夫人重视的。 范氏离开的时候，还跟海棠打了个招呼，苏锦意瞧着不禁笑了。 按理说范氏是个挺伶俐的人，居然在瑞和堂会打趣穆三爷，怕是往日一惯搞气氛搞习惯了，她在侯府的日子应该也不那么好过吧。 不过苏锦意也确实累了，等令月等人把床铺好后，便躺下睡了。 至于苏锦彦，他非要和苏锦意在一个屋，古嬷嬷勉强同意了，但却只能让他在窗边的榻上睡。 苏锦意看那榻也没比床小多少，苏锦彦在上面打滚都行，且同样铺上了厚厚的棉絮，也就没说什么。 或许一直都在紧张的状态中，因此苏锦意很快就睡着了。 但瑞和堂这会儿，却有些阴云密布。 武安侯知道苏锦意姐弟已经到了侯府，也赶了回来，却扑了个空。 迎接武安侯的，是魏氏一张阴沉的脸。 第63章 看不见锦意的好 没见到苏锦意姐弟，武安侯有些意外。 “两个孩子呢？”武安侯还到碧纱橱后面找了一圈。 “侯爷，您还好意思问两个孩子。”魏氏说着便哽咽了。 “我如何就不好意思问了？”武安侯一时没明白魏氏的意思，自己亲外孙怎么就不能问了呢。 “侯爷，当年我是不能同意的，我说不能把姝娘嫁给一个寒门，您不听，偏说他有八斗之才，早晚会出人头地……” 魏氏说到这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好端端的侯门嫡女，正正经经地嫁个高门会没饭吃不成，寒门能倔起进内阁做首辅的又有几人。 武安侯见魏氏哭得伤心，也不由得有些伤怀。 妇人不知，他作为当家之人，岂能不知自家家底的深浅。 说是侯府，可一切都靠宫里的娘娘撑着面子上的光鲜。 可为了让娘娘在宫里能够不屈于人之下，侯府的付出也不少，不论是金钱还是人脉。 而苏崧是有宰辅之才的，他若能立于朝堂，武安侯府何愁不能更进一步。 原本武安侯是想着今年年底，想办法把苏崧调进京都，路都铺好了，可…… “我怎知他有才却命薄呢。” 武安侯一声长叹，早知如此，怎会把好好的嫡女嫁给他。 “当初就不该嫁，满京都世家公子，就选不出一个适合姝娘的？”魏氏默默抹泪。 “苏崧这是意外，他们夫妻也还算恩爱……” 武安侯的话没说完，便被魏氏竟趴到桌上哭了起来。 “夫人，您也上了岁月，可不能这样哭。”武安侯低声劝解道。 “我哭我姝娘这些年过得苦，没过过好日子不说，还被一个妾压在头上。”魏氏想起女儿，眼泪便止不住。 “不过是个妾罢了，夫人想多了。” 武安侯没觉得一个妾能成什么事，他后院也有妾，但不过是几个玩意儿罢了。 “什么不过是个妾？侯爷您想想，一个带着个拖油瓶的寡妇都能纳进来，这是上了心。”魏氏说起这事便恨得牙痒痒，自己精心养育的女儿，居然要去跟一个寡妇争男人。 “若真如此，姝娘她怎会……”武安侯提起穆氏自尽这件事情，也颇有些神伤。 “姝娘不这么做怎么办？她身子不好，还能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苏家，回侯府？”魏氏说着眼睛就红了。 通过最近的几次来信，魏氏猜到次女身子怕是不大好了，叫她进京来看诊，可她总是推托，想必是身子已经到了无法成行的地步。 知女莫若母！以次女的性情，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条路。 便是这一条路，应该也是次女细细思量过的。 她知道长姐是宫里的娘娘，膝下有个五皇子，最看重的是名声。 若有一个有贞节之名的妹妹，长姐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无论她怎么做，都绕不过自己的两个孩儿。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名声，被侯府，被宫里的娘娘看重，所以她拼死也要求得一个好名声。 魏氏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聪慧过人，可都过得如此艰难。 偏此时，武安侯还在说：“姝娘何至于此，还有我们两个老鬼在，还护不住她和孩子们吗？” “我们？侯爷，这个家早晚要交到老大手上。”魏氏摇了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姝娘岂能不知，她和她的那些个兄长，虽是兄妹，但也已然是亲戚。” 穆氏的眼泪一滴滴到落到了衣襟，武安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模样。 “夫人，是我对不起你和姝娘。”武安侯的眼圈也红了。 女儿早亡，武安侯未必不难受，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强忍着罢了。 听到武安侯这么说，穆氏满心的责怪又淡了几分。 女人或许都是如此，听到对方认错，再坚硬的心，都会很快就柔软起来。 “我知你当时也是为了姝娘好，低嫁给苏崧，他年轻有为，又没有婆婆要伺候，可谁知……”魏氏说不下去了，只能叹一句世事难料。 “夫人，事已至此……好在两个孩子还在，往后对他们好些吧。” 武安侯说到这儿，又对穆氏道，“锦意那丫头也十二了吧，不如就让她嫁到府里来？” 魏氏没想到武安侯突然提起这事儿，男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半晌之后，穆氏还是道：“之前姝娘也略微提过，想着是和嘉述的，可现如今……” “现如今怎么啦？”武安侯不解地看着魏氏，“锦意那孩子有不妥？” “侯爷，有什么比父母双亡更不妥的？温氏又是个心气儿高。”魏氏将今日温氏贬低穆嘉述的话说与武安侯。 若真有意结亲，又怎会贬损自己的儿子。 “真是目光短浅。”武安侯一声冷哼，“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本侯在，还由不得他们作主。” “可是侯爷，这婚姻求的是良缘，总不能硬凑到一块儿。”魏氏想着温氏若不喜苏锦意，自己也是心疼。 “她瞧不见锦意的好，你也瞧不见？”武安侯的眼神冷了起来。 “侯爷，您说的是……”魏氏不由得心里一跳。 锦意的好？魏氏将苏锦意的条件一一摆在眼前，却不免有些心热。 “孩子年纪还小，你放在心里就是了，三年后及笄正是时候。”武安侯说着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去前边有点事。” “侯爷，今儿晚膳在瑞和堂吃。”魏氏忙在后头喊了一句。 “知道了！”武安侯背着魏氏摆了摆手。 武安侯离开后，魏氏呆坐了许久。 “夫人，侯爷的意思是，还是把表姑娘说给五公子？”魏氏身边最得用的图嬷嬷小声问道。 “嗯。”魏氏神情焉焉地说。 图嬷嬷也是一声轻叹，五公子是世子夫人嫡出，可以选择的人太多了，这苏表姑娘虽好，但…… “您是怕委屈了五公子？”图嬷嬷觉得孙子和外孙女相比较起来，魏氏肯定是疼孙子，更何况那是五公子。 “委屈？”魏氏摇了摇头，“你们啊，都如侯爷说的，看不到锦意的好。” 第64章 只听姐姐一个人的 苏锦意有一个拥有节妇之名的娘，手上还握着大笔的财物，她虽无双亲相助，苏家也不过一般人家，但对于穆嘉述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魏氏虽疼爱穆嘉述，但她不是个从小看到老，穆嘉述就不是那能够出人头地的人，他能够做个安生的富贵公子就算是顶好的了。 “侯爷和夫人若真有这个意思，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由小辈说了算。” 图嬷嬷试了一下茶杯的温度，然后给魏氏递了过去。 “若是从未见面也就罢了，这三年的时间呢，若两个孩子没那个念头，这强扭的瓜……只怕是不妥。” 魏氏抿了一口茶，脑海中又浮起了苏锦意的模样，又似乎隔着苏锦意，看到了年轻时的穆静姝。 “若真想把表姑娘留在府里，五公子不成，还有别的公子呢，就凭表姑娘那样貌，哪个会不喜欢。”图嬷嬷倒是想得开。 “倒也是。”魏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又道，“让大厨房准备几盅燕窝，一会儿意儿和彦儿应该要过来了。” 苏锦意睡了一觉之后，觉得精神好多了。 但看着窗外，还是有些愣怔。 之前太疲惫了，都没好好地看过这毓秀院，但现在即便躺在床上，苏锦意也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这卧房不小，中间用月门隔开，月门上挂着的珠帘被勾起，可以让苏锦意一眼看到外面的小厅。 小厅里的玫瑰椅、镜台、官皮箱等家具都是花花梨的，倒是博古架上的摆件不多，也算不得有多好。 倒是香几上放着一个净白的瓷瓶，瓶中插着一枝新鲜白中带粉的月季，苏锦意很是喜欢。 这月季，是叫粉妆楼吧！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苏锦意认识的一位老者家里便有这个品种。 苏锦意起身上前摸了摸了，又闻了一下，这香气一下子就闯进了她的心里。 这大概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和现代一样的东西了，连月亮她都觉得不一样。 “姐……” 这时苏锦彦也醒了，半睁着眼睛躺在那里，糯糯地喊了苏锦意一声。 “醒啦，睡得可好？”苏锦意坐到榻沿上，理了理苏锦彦有些杂乱的头发。 “嗯……”苏锦彦眨了眨眼睛，从眼角滚落一滴泪来，“姐姐，我梦到娘了。” 苏锦意手一顿，这孩子想娘了吧，也真难为他了。 “娘跟你说什么了？”苏锦意小声问道。 “娘叫我乖乖地听姐姐的话，不要闹。”苏锦彦说到这里，竟又补了一句，“只听姐姐一个人的。” 苏锦意鼻子一酸，点点头：“好，姐姐往后肯定会好好地跟你说话的。” 之前苏锦意还想过，等到了京都，把小家伙安顿好，自己有没有可能找机会离开侯府，现在……算了，等他大些再看情况吧。 眼下，苏锦意只想和苏锦彦好好地长大。 虽说目前并没有见到武安侯府所有的人，而之前见到的那几位也明显是各有各的心思，但应该与自己无关的吧。 苏锦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武安侯府应该家资颇丰吧，否则怎会连嫁出去十几年姑太太的院里，都如此精致。 那样的话，那苏崧和穆氏留下来的那些财物，应该可以保住了。 而门外古嬷嬷已经泪流满面，太太呀，您怎么就那么固执呢？怎么就不能回京都试试，怎么就不能求侯爷和宫里的娘娘找太医瞧瞧呢。 看到花朝端着铜盆过来了，古嬷嬷抹了抹眼泪，接过铜盆道：“我来。” “古嬷嬷……”花朝看到古嬷嬷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大姑娘怎么啦？” 古嬷嬷朝花朝做了个噤声的神情，花朝又听到屋里苏锦意和苏锦彦在说话，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至于古嬷嬷为什么落泪，唉，这段时间，谁没私下落过泪呢。 “进去伺候大姑娘吧。”古嬷嬷低声道。 海棠和令月整理苏锦意的箱笼去了，依旧是芙蓉给苏锦意梳头。 至于苏锦彦，就交给花朝了。 屋里一片繁忙的景象。 苏锦意换上了一件雪青色滚着娥黄边的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的纱裙。 毕竟是在侯府，长辈俱在，穿得太素也是不孝。 一切妥当了，古嬷嬷才道：“大姑娘，有件事情你心里得有个数。” 听到古嬷嬷这样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古嬷嬷，有话您就直说。”苏锦意看着古嬷嬷。 “按侯府惯例，您身边可以有两个一等大丫鬟，您想好这人选了吗？”古嬷嬷说道。 “倒是琢磨了一下，海棠肯定是要的。”苏锦意道，那是侯夫人赐的人。 “嗯，这是必然的。”古嬷嬷点头。 “另一个……”苏锦意看向花朝，花朝却连连摆手，“大姑娘，我还是二等吧，令月比我更像一等大丫鬟。” “这几等还由得你来说？”古嬷嬷黑着脸道。 即便是让令月当一等大丫鬟，也是苏锦意的恩典，花朝这一说，倒成了是她让的。 “啊？奴婢错了。” 花朝认错也很是直接，虽然她并不是特别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但古嬷嬷这神色，自己肯定就是错了。 至于原因，回头再问嘛。 “侯府的规矩在此，我也不好破，但你自小就伺候我，月银还是按一等发。”苏锦意说道。 “真的？大姑娘您太好了。”花朝立即眉开眼笑。 这侯府一等大丫鬟的月银，肯定比苏家多。 苏锦意就喜欢花朝这心态，总能往好的一面想。 见时候差不多了，海棠也非常适时地进来，提醒苏锦意和苏锦彦可以去瑞和堂了。 在去瑞和堂的路上，没有范氏在旁边唠叨，海棠便给苏锦意讲起了侯府内的布置，以及各房在什么位置。 只是半道儿，却遇着两个看上去和苏锦意差不多的姑娘。 这两个姑娘看上去像是姐妹，突然遇到苏锦意，似乎惊了一下。 “这是哪家的姑娘？” 其中一位姑娘问道，接着二人又打量起苏锦意来。 苏锦意瞧着那大些的姑娘眼睛眯了眯，便知道，她对自己大约不大满意。 第65章 庶房嫡出 苏锦意看得出来这两个姑娘大概是她的哪个表姐妹，否则目光不会只有打探，而没有试探。 只是这两个姑娘也是有些差别，个子高的那位衣着张扬些，矮些的明显低调一些，而且这种低调还带着一丝心机。 虽两人的衣料差不多，但花色上和做工上却有着显着的差别，甚至两个人衣裙的花色都不一样。 古代姑娘家衣裳色彩丰富绚烂，竟没有撞色，只能是有意的。 所以，个头矮些的那个，应该是庶出。 这时，海棠走出一步，冲着那两个姑娘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三姑娘五姑娘，这位是二姑太太苏家的表姑娘和表小公子。” 三姑娘五姑娘？苏锦意想起古嬷嬷给自己介绍的侯府人物关系，那应该就是四房嫡出的穆墨竹和庶出穆莲芳。 穆家的姑娘们嫡出都带一个竹字，而庶出都带一个芳，倒很是好认。 果不出自己所料。 穆墨竹是六月出生的，苏锦意年底生辰，因此苏锦意得叫她一声姐姐。 苏锦意领着苏锦彦上前朝穆墨竹和穆莲芳行了个平礼：“三表姐、五表妹。” 穆墨竹上前扶了一把苏锦意：“原来是苏表妹苏表弟呀，早就听说你们要过来，今日终于见到了。” 穆莲芳也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苏表姐，苏表弟。” 走到这条小径上，只能是去瑞和堂，因此几个人便一道儿走了。 “苏表妹现在住在哪个院子？”穆墨竹笑着问。 “住在毓秀院呢。”苏锦意微微颔首。 因为身上戴着孝，因此苏锦意这面部表情得控制好，不能太高兴，也不能丧着脸。 苏锦意从来没想到，以看别人表情为生的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开始要时时控制自己的表情。 只是这活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她决定凡事低着头行事。 为此，苏锦意在路上就让古嬷嬷给自己剪了厚厚的刘海， 这样就更不引人注目了，且更符合她现在的境况。 “毓秀院？”穆墨竹的神色变了变，又转向苏锦彦，“那苏小弟呢？” “我自然是跟姐姐住一起的。”苏锦彦挺了挺胸膛。 苏锦意看了苏锦彦一眼，实在是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能一脸地骄傲。 穆墨竹也被苏锦彦的样子逗笑了：“苏表弟，你是个男子，如何能跟女子住一个院儿里？” “她是我姐姐呀。”苏锦彦不解地看向穆墨竹。 穆墨竹被苏锦彦那像看傻子般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尴尬之后又有些气愤，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一直没作声的穆莲芳这时候笑着道：“三姐姐性子好，越喜欢谁就越和谁开玩笑。” 穆墨竹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伸手去捏苏锦彦的脸：“可不，跟你开玩笑的呢。” 只是苏锦彦脸一歪，穆墨竹落了个空。 “他胆子小，三表姐莫怪。”苏锦意一脸抱歉地把苏锦彦拉到了自己的另一边。 胆子小，所以要住一起，因为他们父母都……穆墨竹想到这里，心里又软了软。 “也是我的不是，他和我还不熟呢。”穆墨竹说完又对苏锦意道，“你也放心，咱们家姐妹也不算顶多， 但都很是和气。” 穆墨竹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正低着头，便看到了她又密又长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又像蝴蝶的翅膀，看得她不由得撇了撇嘴。 “多谢三表姐，锦意知道了。”苏锦意轻声回。 “原来你叫锦意呀，这名字很好听。”穆墨竹赞了一声。 “多谢三表姐。” …… 只是见苏锦意话不多，穆墨竹不仅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这么小的年纪爹娘就没了，怪可怜的。 这么一来，穆墨竹对于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庶房嫡出的身份，倒觉得没有那么不好了。 至少，爹娘都还在自己身边，哪怕他们不那么恩爱。 但穆莲芳却朝苏锦意的玉石领扣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玉比她手镯的质地都好。 几人终于走到了瑞和堂门口，穆墨竹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四哥哥。” 苏锦意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玉色锦袍的少年站立在瑞和堂院门口，含笑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是目光扫到苏锦意这边，微微瞟了一眼，便落下了。 终于走到跟前，穆墨竹将苏锦意拉到那少年跟前：“四哥哥，这便是苏表妹和苏表弟，刚从临川来。” 接着，又对苏锦意和苏锦彦道，“苏表妹苏表弟，这是我们府是的四哥哥，你们跟我一样，以后就是嫡亲的兄妹了。” 苏锦意和苏锦彦忙朝四公子穆嘉逴行了一礼：“见过四表哥。” 穆嘉逴忙回礼：“苏表妹苏表弟好，往后在侯府就如同在家里一般，不必拘谨。” 苏锦意赶紧应了一声：“多谢四表哥。” 却听到穆墨竹“扑哧”一声乐了：“苏表妹最喜说多谢了，一会儿兄弟姐妹们都来了，不知道你要说多少个多谢。” 苏锦意：……这不是礼貌吗。 况且人在屋檐下，多说几个“多谢”总不会是坏事。 只是四房是庶出，穆墨竹虽是四房嫡出，但四房却也是侯府唯一的庶出，在侯府，苏锦意不相信能够一视同仁。 但穆墨笑看上去却很是开朗直爽，要么就是一直在被爱中，要么就是刻意的，以掩饰自己尴尬的位置。 要是后者……苏锦意目光闪了闪，没回话，只是勾了一下唇，然后微微低了低头。 “三妹妹……”穆嘉逴朝穆墨竹使了个眼色，然后道，“祖母应该在等苏表妹和苏表弟，快进吧，可别让祖母等急了。” “四哥哥说得是，苏表妹和苏表弟来了，我们这些孙子孙女可就得靠后了。” 苏锦意注意到，穆墨竹说这话的时候，穆嘉逴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 进了屋，人还没看清，便听到魏氏的声音：“意儿彦儿快过来。” 苏锦意微穆墨竹姐妹俩抱歉地笑了一下，便领着苏锦彦走到了魏氏身边。 “见过外祖母。” “见过祖母。” “好，都是好孩子。”魏氏笑眯眯地应着，但很明显，她眼里只有苏锦意姐弟俩。 第66章 胖子不是傻 “快坐。” 魏氏朝苏锦意姐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又扭头对穆嘉逴兄妹三人道，“你们也坐。” “多谢祖母。” 穆嘉逴三人找到各自往日的座位坐下了，然后便笑看着魏氏对苏锦意姐弟嘘寒问暖。 “可睡好了？院子可满意？” “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出来。” “丫鬟婆子要是敢不听你的，你就直接打发了。” 魏氏这般事无巨细，使穆墨竹的脸色有些微的不悦，这倒显得他们兄妹三人像是外人。 但见穆嘉逴似乎没什么不满，穆莲芳也低着头，盯着自己衣袖上的海棠花看，深吸一口气，使劲地挤出了一个笑。 好在没一会儿，其他兄弟姐妹便陆续过来了，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苏锦意看着这明明是一屋子的年轻人，但个个行礼如仪，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到自己往日的座位上，没有丝毫地喧嚣，不禁对“侯门”二字又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只是大家的坐姿都是格外地挺拔，瞧着应该不会太舒服，但苏锦意也不轻松。 这回在苏锦意这一辈中，除了已经入东宫为四品良媛的大姑娘穆蓉芳，和还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穆嘉述，其余的人都到了。 每进来一个人，品嬷嬷都会给苏锦意做详细的介绍，她都得站起来，最后人来得密了，竟没有坐下来的时候。 苏锦意如此，苏锦彦自然也一样，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不见表哥表姐们了。 好不容易人到齐了，魏氏赶紧将苏锦彦抱到了身上，问：“累了吧？” 苏锦彦非常实诚地点头：“累了呢外祖母。” 听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家伙儿全都笑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轻笑，但奈何人多，便显得有点儿响。 苏锦彦一脸惊讶地看着众人，窝在魏氏怀里问：“外祖母，我是讲了个笑话么？” 看到苏锦彦白白胖胖又懵懂的模样，大家伙儿更乐了，八公子穆嘉适更是笑得直拍大腿。 穆嘉适今年才八岁，在穆家也是最小的一个，虽然有些失礼，但也没人说他什么。 倒是苏锦彦瞧着穆嘉适，皱了皱眉，然后一声长叹。 魏氏见小小的人儿竟还叹起气来，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 “哟，这小小的人儿还学会叹气了呢？”范氏的声音依旧脆响，“彦哥儿，你叹什么气呢？能不能告诉二舅母呀。” “我……算了，还是不说了。”苏锦彦竟摆了摆手，稚嫩的小脸上居然露出一抹忧色。 见苏锦彦这模样，穆嘉适再次乐得咯咯叫。 “想说什么就说，在外祖母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魏氏瞟了穆嘉适一眼。 “适哥儿！”穆嘉逴小声提点了一下穆嘉适，却得了他一个白眼儿。 穆嘉逴虽是四房长子，但却是庶出，因此穆嘉适从来就不听他的。 只是四夫人何氏病了，四爷又在外地当差，因此穆嘉逴才提了一句。 穆嘉逴未必不知道穆嘉适不会听的你，但他得让别人看到，他作为四房长子该做的已经做到了。 不过四房的事情，大家一向都不怎么关注。 或者说，关注了也未必在意。 但这时，却听到苏锦彦幽幽地来了一句：“外祖母，他像是个傻子。” 没指名道姓，但眼睫却看着穆嘉适。 穆嘉适当即便站了起来，指着苏锦彦道：“你说谁傻子呢。” 苏锦彦强调：“我说的是像，像是，没说你就是傻子！” 苏锦彦将“像是”两个字说得重重的。 “像是？像是也不行。”穆嘉适当即红了眼睛，“我只是胖了点儿，怎么就像个傻子了呢。” “胖又不是傻。”苏锦彦立即警觉起来，自己也胖呢。 “可不嘛，前儿隔壁刘家那小子还说我太胖了，指定不聪慧，气死我了。”穆嘉适竟仿佛找到了知音，“胖的是肉，跟脑子有什么关系。” “他才不聪慧。”苏锦彦坐直了身子，聪明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没错，回头我领你去瞧瞧，他才是真的傻子。” “成！” 这一幕众人都看呆了，这种回路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接着不知是谁“扑哧”一声乐了，于是再次轰堂大笑。 唯独魏氏瞧着这一屋子的人，只觉得眼眶发热。 同时，魏氏瞟了一眼苏锦意，却见她也只是唇角微微弯起，似乎只是为了应应景，心里越发地悲恸，不由得握住了苏锦意的手。 “外祖母？”苏锦意有些诧异地看向魏氏。 “好孩子，家里兄弟姐妹都是好的，你往后就踏实在外祖母身边儿呆着，别多想。”魏氏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多谢外祖母。”苏锦意朝魏氏笑了笑。 “不用，不用对外祖母说谢。”魏氏的眼泪顺腮而下。 一旁的品嬷嬷瞧见了，赶紧递上帕子。 “夫人，二姑太太在那边瞧见您这样，也不安心呢。”品嬷嬷小声劝解道。 众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也安静了下来。 苏锦意这会儿都没怎么明白穆氏怎么突然间就哭了，大概场面越热闹，她就越觉得穆氏走得凄惨，毕竟是嫡亲的女儿，才刚刚而立之年呢。 这时门外传来颇为宏亮的声音：“方才在笑什么呢？” 是武安侯到了！苏锦意忙拉着苏锦彦站了起来。 接着便见一个身着蟒袍，身材威武的男子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男子。 四个男子中，苏锦意只认识穆三爷，但也能猜想得到其他三位也是她的舅父。 “见过外祖父，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四舅父。”苏锦意带着苏锦彦上前行礼。 “免礼。”武安侯一边说一边上前将苏锦彦抱在怀里，“这就是姝娘的两个孩子？” 提到穆氏，屋内顿时一静。 “爹，这儿子还能接错。”穆三爷上前揉了揉苏锦彦的脑袋。 苏锦彦暗自叹了叹，为什么大人都喜欢摸自己的头，捏自己的脸。 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五公子到了。” 五公子？他不是被打得卧床不起吗。 第67章 不喜欢?多谢! 不止苏锦意，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穆嘉述挑开帘子走进来，看他走路似乎没什么问题，才道，原来并没有那么厉害。 只是当穆嘉述与他爹武安侯穆大爷目光相撞的时候，腿似乎又瘸了一点。 苏锦意在厚厚的刘海下，微微抬了抬眼，便见穆嘉述朝这边瞟了过来，她赶紧将头又低了低。 原来这小子过来，是为了看自己的，那说亲之事，不但是两家心照不宣，而且连他都知道了，只是原主年纪太小不清楚而已。 “见过祖父祖母。” 穆嘉述苦着脸上前见礼，早知苏家表妹如此模样，他又何必强撑着跑过来。 虽然没看长相，但瞧这低着头小气样儿，就……唉，怎么也是自家表妹，但指定不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想到这儿，穆嘉述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亲事成了。 “你好了？”魏氏见穆嘉述神色淡淡，心里不禁一凉。 “祖母，还没好呢，这不是……苏表妹和苏表弟来了，我得出来见一见嘛。”穆嘉述说到这里，竟有些委屈了。 “嗯，以后乖乖的，别惹你爹生气。”魏氏说着，便把苏锦意和苏锦彦拉到身边，“意儿彦儿过来，这是你们五表哥。” “五表哥。” 苏锦意和苏锦彦一起朝穆嘉述行礼，却见他将脸微微撇向另一边。 苏锦意暗自笑了，不喜欢我？多谢了！ “不必多礼了！”穆嘉述说完赶紧回到了他往常坐的地方。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在温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温氏起身走到走到武安侯和魏氏身前，道：“父亲、母亲，该入席了。” 一家人一起到了偏厅，分了男女席，中间隔着一道绣着梅花报春的屏风。 这是苏锦意第一次看到古代大家族的家宴，硕大的红木圆桌上几十道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镶金的白瓷餐具在灯下熠熠生辉。 单就这一桌子菜，应该都不少银子吧。 看到侯府如此富贵，苏锦意更加放心自己手头的那点儿东西了。 后来苏锦意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硬撑着面门罢了。 虽然站在魏氏身边，但没有人来请，苏锦意是丝毫不敢真的挨着她坐下去的。 好在这时，魏氏道：“你们姐弟俩就挨着外祖母坐。” 苏锦意见古嬷嬷朝自己摇了摇头，赶紧道：“外祖母，这于礼不合。“ “是于礼不合，但就今日。”魏氏颇为欣慰地笑了，“今日你是客，你最大，明日起就是一家人了。” 也就是说，明日苏锦意就要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了。 魏氏坐下后，其他人都已经坐下了，苏锦意见大家都只坐了一点边边，也只能挨着椅子轻轻地坐下，然后挺直了后背。 难怪古代大家族一般不轻易聚餐，都这样吃，真的怪累的。 不止于此，大家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最忙活的是布菜的丫鬟们，其他人恐怕就只有手和嘴在动了。 这么大一桌子人，居然能吃得寂静无声。 唯一发出的声音，是魏氏偶尔问苏锦彦想吃什么。 便是苏锦彦在这种氛围下，也不敢说自己想吃肉。 苏锦意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最怀念的居然是读书时，和父母一起坐在灯下吃饭，各自说着各自一天际遇时的温馨。 在苏锦意的新居里，餐桌上的画便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长，剩的菜却有很多。 苏锦意也明白了小厨房的意义，这的确是很容易饿肚子。 用过晚膳之后，一家子人又回到正厅喝茶，这才有了点儿说笑声。 只是这茶好不好的，苏锦意也喝不大出来，倒是范氏道：“母亲可真是疼意姐儿和彦哥儿，这茶碧潭飘雪一年可出不了多少，也就宫里的娘娘能得了些。” 这话说得魏氏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意，茶很名贵，女儿哪怕身居高位都这么有孝心，这便是她的成功之处。 “娘娘说侯爷喜欢，便送了些过来。”魏氏淡笑着解释了一句，以示并不是因为苏锦意姐弟俩。 是不是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武安侯也只是点头笑。 一盏茶喝完，穆大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便不耽误父亲母亲歇息了。” 于是大家这才纷纷起身告辞。 魏氏又叮嘱了苏锦意姐弟几句，才放他们离开。 终于回到了毓秀院，苏锦意发现自己这一顿饭吃得比坐了一天的马车都累，恨不得趴到床上就去睡。 而苏锦彦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是古嬷嬷一路背回来的。 好在令月她们该准备的早已经准备好了，倒也没太费事。 只是令月有些忐忑，自己怎么收拾了一下箱笼，回来就成了一等丫鬟，而花朝成了二等。 本来令月想跟苏锦意提一下这事儿，但见她很是疲惫，便没开口。 苏锦意洗漱完毕，看到苏锦彦已经在榻上打起鼾来。 暗自叹了叹气，苏锦意眼睛一闭，很淡定地睡过去了。 苏锦彦一累着就会打鼾，自临川到京都，这一路上苏锦意已经习惯。 一觉睡到自然醒，苏锦意看到外面天光大亮，不由得立即坐了起来。 “大姑娘，您醒啦？”令月立即上前问道。 “这什么时辰了，去给外祖请安来得及吗？”苏锦意一边说一边下了地。 “大姑娘莫急，夫人那边的杜鹃姑娘过来传话了，说让您和小公子今日不必去请安，好好地歇一日。” 令月一边说，一边把丝罗账钩起。 “不用去请安？”苏锦意怔了一下，好想再回去接着睡。 只是听到外面脚步走动的声音，苏锦意还是放弃了，这毕竟是客居侯府。 主子一醒，丫鬟婆子们就开始动了起来，如果再接着睡，传出去她少不了拥有一个“懒惰”的名头。 虽然不用去请安，但事情也不少。 苏锦意吃完早膳后，便开始和令月她们一起继续收拾起带来的箱笼，昨天只是大概地放了一下。 “古嬷嬷，一会儿麻烦你带着花朝把这些礼送到各房去。”苏锦意单指出两只木箱道。 第68章 收礼收到手软 箱子里装着的都是送给侯府各房的礼，有布匹、茶具以及各种小玩意儿，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但都是临川的特产。 至于送给魏氏和武安侯的，昨天去请安的时候，苏锦意便带过去了。 给魏氏送的是一个一柄特制的玉梳，用这玉梳梳头活血醒脑，延年益寿，且梳子的头圆滑光滑，不会刮伤头皮。 原本古嬷嬷想让苏锦意给魏氏送一个抹额，但被她拒了，她哪会做这个，要是让令月她们做，她缝上几针也没有意义。 万一回头给揭穿了，反而尴尬。 而且在原主的回忆里，她也不怎么会刺绣。 人无完人，现代也有很多人不会开车，苏锦意希望这一点能够得到理解，但她还是不敢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冒险。 “首因效应”还是要重视的，这几乎决定了之后苏锦意在武安侯府的生活质量。 给武安侯送的就要简单很多，穆三爷曾经透露过他侯爷爹喜欢古画，而苏崧偏又喜欢收集这些，江南多名士，随便拿一幅足以让他乐呵半天的。 古嬷嬷出发没多久，苏锦意这边也不断地有人过来，都是各方送来的见面礼。 原本见面礼应该昨日就给的，只是苏锦意和苏锦彦不是一般地走亲戚，他们身上带着孝，收了这见面礼是乐好还是不乐好呢？那不是为难两个孩子么，因此便都没出手。 大房送的礼是一对白玉钗，做工精致，也是这会儿可以戴得出去的。 二房送的倒叫苏锦意吓了一跳，竟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那匣子放的位置正好有一缕阳光透过来，因此打开的那一刻，差点儿晃花了苏锦意的脸。 “二舅太太可真是大方人儿。”花朝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句。 只是这头面这三年恐怕都没办法见人，哪怕出了孝，也不能突然就戴这个。 古嬷嬷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总归是个好东西。 三房送来的是一对青玉镯子，玉质极好，也是这会儿能够戴得了的。 至于四房，则送来了一对瓷瓶，瓷质倒是细腻，但也不算出奇，和这毓秀院多宝阁上原本的也差不多。 “摆上了吧。”苏锦意示意令月。 若收起来，万一穆墨竹过来串门没看到，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嫌弃呢。 其他公子和姑娘们送的都是一些小玩儿意，一盒胭脂、一个荷包或者一方手帕，物件儿不贵，但在同类中都是上品。 就连五爷，也送了一本香谱过来。 这个礼看古嬷嬷和海棠的神色，便知道应该是闺阁中女子喜欢的，只是苏锦意完全不懂。 不过不懂的都可以学，有比没有总要好。 侯府人多，苏锦意外加苏锦彦的，真的是收礼收到手软。 至于苏锦彦的，则让他自己拆，自己处置。 “姐，你不看吗？”苏锦彦眨了眨眼睛。 “这是你的东西，你允许我看我才会看，不允许我就不看。”苏锦意示意令月拿口木箱子来给苏锦彦放他的东西。 “多谢姐姐！”苏锦彦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你也要记清楚了，这些属于人情，往后是要还的，还的时候最好添一点儿，拿不准的话就来问古嬷嬷。”苏锦意道。 苏锦意不大敢让苏锦彦来问自己，这古代的礼数太多，她也不大懂。 直到黄昏时分，毓秀院才消停了会儿。 “嬷嬷，我不能在侯府白吃白住，这些就麻烦你帮着打点一二。”苏锦意倒不是怕麻烦，而是她不懂。 “大姑娘尽可放心，这些交给老奴和海棠便成了，倒是另外还有一件事。”古嬷嬷笑着应了。 这时令月才进来，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奴婢多谢大姑娘。” 苏锦意没明白令月好好地行什么礼：“令月，谢什么呀？” 令月红着脸道：“谢大姑娘抬举奴婢做了一等丫鬟，只是奴婢和花朝一起服侍姑娘，这事儿……” “令月，大姑娘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没等令月说完，花朝便打断她的话，又凑近她小声道，“我的月例银子是按一等拿的呢。” 按一等拿月例银子？令月终于舒坦了些。 “你们也莫急，海棠姐姐都十七了，这两年不定就要放出去，回头总归是要提一个人起来。” 苏锦意虽然和令月与花朝相处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但她们的忠心最为可贵，怎么也不可能让她们寒了心的。 “那芙蓉呢，大姑娘是不是也有安排。” 花朝刚问完，手背便被古嬷嬷抽了一下，她当即委屈道，“古嬷嬷，您打我做什么呀？” “打你是为你好，以前在临川没大没小的也就罢了，这可是在侯府。”古嬷嬷唬着脸道。 “古嬷嬷，我没有没大没小的呀。”花朝一脸地不解。 “你还不知道呢，单凭这个，你不提一等也不冤。”古嬷嬷顿了一下，才道，“芙蓉要做些什么，姑娘怎么说怎么好，由得你来问？” 原来是这个啊，花朝恍然大悟，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苏锦意面前。 “大姑娘，是奴婢僭越了，您罚奴婢吧。”花朝缩着脖子道。 看到花朝这样儿，苏锦意也觉得汗颜，因为她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 在现代，这就是正常对话呀。 不过细想也是，拿现代来说，如果一个下属问上司对另外一个人怎么安排，确实有些不妥。 “古嬷嬷方才已经罚你了，这次便罢了，不过古嬷嬷说得对，这是为你好。”苏锦意板着脸训了花朝一顿，又亲手扶起她来，“以后说话，三思而行，我们自幼姐妹一般，但隔墙有耳。” “大姑娘说得是，一句话说得不好，坏的可是大姑娘，乃至整个苏家的名声。”古嬷嬷补了一句。 苏家名声什么的苏锦意倒也不在意，但自己的还是要好好维护。 “奴婢知道，奴婢以后说话一定在肚子里滚几遍再说。”花朝老老实实地认错。 苏锦意见花朝是真心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日虽然也不轻松，但晚膳后，苏锦意还是带着苏锦彦去了瑞和堂给魏氏和武安侯请安。 已近立夏，古人晚饭吃得又早，毓秀院距离瑞和堂的路程正好消食。 不得不说魏氏在安置苏锦意姐弟上，真的用心了。 只是武安侯并不在瑞和堂，也不知是在前院还是哪个妾那里，魏氏只是说：“你们外祖父忙得很，心意到了便成。” 也就是说，以后不用特意给武安侯请安了。 但没想到第二日，苏锦意便被武安侯给叫了过去。 原来穆三爷去穆氏旁枝递了话儿，那边的大爷特意过来问情况。 第69章 今日却像是个鬼婆子 当着武安侯的面，苏锦意将她在青阳与穆枝和李念息之间的种种，事无巨细地告之于旁枝的穆大爷。 没想到，这位穆大爷居然红了眼圈，然后竟还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多谢表姑娘了。” 苏锦意旁闪到一旁避开，武安侯也道：“你朝她一个小姑娘行什么礼，没得折了她的福。” “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旁支穆大爷明显难受得紧，“没想到三妹妹的命这么苦。” 这话说得武安侯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女儿又何尝不是呢。 苏锦意回到毓秀院，便见侯府几个姑娘的丫鬟都在院儿里，不禁脚下一顿。 古嬷嬷见此迎了上来：“大姑娘回来啦？几位姑娘想过来给您暖屋子，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原来是这样，苏锦意笑着说：“那便明日吧，几位姑娘回去替我道句多谢。” “表姑娘客气了，奴婢是二姑娘身边的奈李，给表姑娘请安。” “奴婢是三姑娘身边的木莲，早先见过表姑娘的，给表姑娘请安。” “奴婢是四姑娘身边的花戚，给表姑娘请安。” “奴婢是五姑娘身边的月临，给表姑娘请安。” “奴婢是六姑娘身边的木棉，给表姑娘请安。” 苏锦意道了一声客气，便让令月给几位姑娘都塞了个荷包。 等这些丫鬟们都离开后，苏锦意才笑了。 敢情武安侯府姑娘们身边的丫鬟都是有讲究的，嫡出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是木字辈儿，身上的衣料瞧着也要好很多，而庶出姑娘身边的丫鬟名字就没那么讲究。 看似很是和气的武安侯府，却处处都是规矩，不知道别的世家是不是也是如此。 苏锦意叹了口气，跟古嬷嬷说起这旁枝穆大爷来。 “真是没想到，枝姨母跟这位松舅父的感情还挺深厚，她……唉！”说起穆枝，苏锦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松大爷和枝姑太太其实是亲兄妹。”古嬷嬷说道。 “啊？这松舅父不是嫡出？”苏锦意惊道。 看武安侯的模样，穆松应该是他们那一支当家作主的人。 “那一房主母只出了一个闺女，不过当初枝姑太太的婚事却是这位老太太做的主。当时都说是桩好婚事，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来。” 古嬷嬷回忆道，当年枝姑太太和自家太太成亲的日子没隔多少，因此便了解得多了些。 听了古嬷嬷的话，苏锦意也沉默了，一个侯府嫡女，一个旁枝庶女，但最后却几乎是同样的命运，封建社会果然是吃人的。 但两个人的结局却又各不相当，一个成了皇帝钦赐的贞节烈妇，一个连入夫家祖坟都难，可又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苏锦意再次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母爱是伟大的，但这个封建社会却是吃人的，对女人太苛刻了。 越是如此，苏锦意看到令月等人，心里越是发软。 在她们的世界里，自己便是主子，是天。 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呀，能护一个是一个。 苏锦意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多强，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甚至拯救这个世界，但尽力而为吧，只要她能做的，她还是愿意去做。 只是这念头起来的时候，苏锦意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有了牵绊。 就在前不久，苏锦意甚至还想过对这里熟悉了之后，是不是可以找到漏洞离开侯府。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苏锦意跟古嬷嬷商量起明天暖居的事儿来。 “这是把大姑娘当成一家人看待，准备些特别的吃食便成，姑娘们过来也就是陪着您说说话。” “另外，应该会带些礼过来，回头大姑娘再回些礼就是了。” “大姑娘不必紧张，老奴猜想，姑娘们也不会呆多久。” 这一点苏锦意也猜想到了，她现在还在孝期，说话做事对双方来说都要仔细些，谁愿意多待。 和古嬷嬷一起拟了明日的单子，便见苏锦彦一头汗地跑了进来。 “小公子，让奴婢来给擦一擦。”芙蓉拿着帕子跟在苏锦彦身后急道。 进京的途中，苏锦意便让芙蓉主要来照顾苏锦彦。 两年后苏锦彦应该就会住到外院，芙蓉先入为主，不管侯府怎么安排，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前提下，都不可能撇开芙蓉。 芙蓉为人稳重，又是方嬷嬷的女儿，值得信任。 到了那会儿，苏锦意哪怕因男女有别，不常见到苏锦彦，也能知道他的一些情况。 京都从古至今都是个大染缸，苏锦意不得不防。 “这是去哪儿了？”苏锦意把苏锦彦捞了过来。 “我跟八表哥玩去了。”苏锦彦嘻嘻笑道。 “玩儿什么了，这头汗。”苏锦意抓住苏锦彦，示意芙蓉赶紧帮他擦一下。 这古代医疗水平一般，感冒都不是小事。 “姐，我五岁了，八表哥说可以开蒙了，我想跟着他去族学。”苏锦彦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锦意。 武安侯府祖上虽不在京都，但经过几代的繁衍，也是枝繁叶茂，因此族学早就办起来了。 去族学苏锦意倒不反对，就当是上幼儿园，只是…… “你想去上族学，是想去见见你八表哥所说的那个隔壁刘家的小公子吧？”苏锦意凑近苏锦彦，盯着他问。 “不是，我是想……” 苏锦彦这一开口，便见姐姐的眼神变了，不由得将小身子往后倾了倾。 以往姐姐也这样跟自己说话，但都是好温柔的，今日却像是个鬼婆子。 好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撒了谎？ “是……”苏锦彦弱弱地应了一声，方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苏锦彦顿时有了新的认知，对姐姐不能撒谎。 苏锦意暗笑，小屁孩，你这个小古人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 “你可以跟姐姐直说，不直说的话，后果你想清楚了吗？”苏锦意看着苏锦彦。 “姐，你要打我吗？”苏锦彦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屁股。 “我不打你，但你从现在开始就得日日早起，一年也没几天可以睡懒觉的时候了，这个你想清楚了吗？” 第70章 不卖猪 苏锦意告诉苏锦彦，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后果，一定要想明白，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直接说去看小刘公子，未必会得到同意，但损失也不大。 撒谎说要去族学肯定会被同意，可却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去上学了，非必要不能请假，不能旷课。 “如果你已经想明白了，可以开始上学，那也行，姐姐即便知道你是去做什么的，也不会说你。” “你可以好好地先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告诉姐姐你的决定。”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的小肉脸。 苏锦彦本能地想要躲，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可以先想一想，然后还可以自己做决定，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大人了呢。 算了，还是让她捏吧。苏锦彦一声叹。 “姐，我可以多想两日吗？”苏锦彦绷着小脸问苏锦意。 “当然可以。”苏锦意同样郑重地点头。 “姐，但要怎么想？”苏锦彦又问。 “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哪怕这件事让你不舒服。如果感觉不对，你即便很愉快也不能做。”苏锦意道。 “哦，知道了！”苏锦彦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姐弟俩终于说完了，芙蓉便过来带苏锦彦去洗澡。 但直到第二日，苏锦彦的小脸色都是严肃的。 “小公子，您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芙蓉有些紧张。 “芙蓉姐姐别吵，我在想事情。”苏锦彦微微皱眉道。 芙蓉想笑，但瞟到那张圆乎乎的小脸，莫名地竟又有些不敢。 芙蓉不吵还有别人，一会儿穆家的姑娘们就全都到了。 为了照顾到苏锦意姐弟俩的心情，也因为穆氏也是她们的亲姑姑，因此姑娘们都穿上了偏清雅的衣裙和首饰。 “昨日都没来得及跟苏表妹多说几句话，你不会怪我们吧。”二姑娘穆君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往里走。 苏锦意不由得抬了抬眉，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 “二表姐说哪里话。”苏锦意说着低下了头。 穆君竹瞟了苏锦意一眼，却只看到她的刘海，及白生生的半截子脸。 “苏表妹，你这样可不行，咱们穆家的血脉，走到哪儿都可以堂堂正正地跟人说话。”穆君竹都恨不得抬起苏锦意的下颌。 “二表姐说得是。”苏锦意抬起头来朝着穆君竹甜甜一笑，然后，又低下了头。 穆君竹：……这扶不起的苏表妹，不是说是二姑母亲自教的吗，怎地如此上不了台面。 苏锦意想的却是，我要是上得了台面，不就要做你们家儿媳了吗。 做儿媳倒也不要紧，那可是表兄妹呀，太可怕了。 就为了这个，苏锦意也得将真正的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 苏锦意这模样就连古嬷嬷瞧着都有些不解，虽说是在特殊时期，倒也不必如此啊。 但是在旁的时候，大姑娘也不是这样啊。 难不成，在穆家姑娘面前，大姑娘自卑？ 想到在临川的时候，苏锦意是怎样的傲世轻物，古嬷嬷差点儿都落泪了，但寄人篱下可不就是这样儿么。 如果大姑娘是跟着太太过来走亲戚的，这穆二姑娘也不会如此跟她说话。 只是古嬷嬷虽然是苏锦意的贴身嬷嬷，但怎么说也是个下人，断不能贸然在姑娘们面前开口说话。 “算了二姐姐，苏表妹才进侯府，还不熟呢，早晚会改过来的。”穆墨竹说完这话，又对苏锦意道，“苏表妹，我说得对吧？” “三表姐说得是。”苏锦意声如蚊蚋。 对个毛线，改不改的，那要看情况，至少这几年不会，这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的。 穆墨竹分明是在讨好穆君竹，表示大家都会以她为尊，却又要故作洒脱。 倒是穆莲芳也是低着头，和苏锦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倒是九岁的穆沁芳和八岁穆贞竹倒是手牵着手赏花去了，似是完全没把这些人的嘴皮子官司听到耳朵里。 “苏表妹，过几日我要办个花宴，到时候你也出来跟各家姑娘们见见。”穆墨竹又笑着对苏锦意道。 “你就别为难苏表妹了，我瞧着她是不乐意出来见人的的。”穆君竹淡淡地说了一句，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居然脸色又变了变。 既然这姐俩自己都将事情定了，苏锦意也没再多话。 大概是见苏锦意太无趣了些，因此穆君竹等人送了礼，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苏锦意猜想，如果不是因为魏氏，估计她们坐都懒得坐。 这件事儿了了，苏锦意感觉自己也完成了一件大事，以后应该窝在这个院里直到成年了吧。 不过十五岁就成年……想到这个苏锦意都不禁微微一叹，成年后就意味着要嫁人。 苏锦意看着一眼苏锦彦，现在五岁，三年后他也才八岁，到时候自己想法子立个女户是不是也可以？ 等到这小子可以成家立业了，把属于他的都还给他，也不枉占了他姐姐的这个身子，也算是圆满了，就可以逍遥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吧。 还有十三年，十八岁就不管他了！ 苏锦意再次瞟了苏锦彦一眼，到时候自己也就二十五，正好可以重新规划人生。 完美！苏锦意忍不住揉了一下苏锦彦的脑袋，祖宗，这十三年就为你活了。 “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苏锦彦嘴角下落，一张嘴竟瘪了起来，像是要哭。 “姐怎么看着你了，怎么啦？”苏锦意捂了捂脸，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呀。 “我以前跟爹去过庄子里，那庄头就是这样看猪的。”苏锦彦说着大眼睛里含着一汪泪，“爹说，那是因为庄头看到了银子，到了过年的时候，猪就要被卖掉了。” 苏锦意：…… 瞧着苏锦彦那小可怜样儿，苏锦意只得哄着他：“不卖不卖，过不过年的都不卖。” 苏锦彦又嗡声嗡气地来了一句：“杀了自己吃也不行。” 说完这句，他把自己吓得一个哆嗦。 苏锦意实在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然后向苏锦彦保证，绝不杀猪。 这才使得苏锦彦略微放了些心，到了第三天，小家伙终于过来告诉苏锦意，说他还是决定去族学。 “你是怎么琢磨的，跟姐姐说说。”苏锦意觉得小家伙一定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答案。 第71章 讨好 “姐，我……” 苏锦彦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他想说，他觉得如果自己可以考得上状元，姐姐应该就不会拿自己当猪了吧。 这话，可以说吗？ 爹曾说凡事不必说透，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苏锦彦不在乎有没有意思，而是觉得如果说透了，姐姐说不定就提别的要求了，比方说让自己当更大的官，那可怎么办。 “是不是因为考上状元了，就觉得姐姐拿你没办法了？”苏锦意在苏锦彦耳边轻声问。 苏锦彦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锦意，想摇头，可又不敢，姐姐越来越厉害了。 “那便说定了，你若能考上状元，我就不卖你。”苏锦意笑得眉眼弯弯。 “那，那就说定了。”苏锦彦说完转身就走，“我去温书。” “你才认识几个字你就温……”苏锦意的话被摇晃的门帘子挡了回来。 “大姑娘真是有法子。”花朝在一旁抿嘴直乐，“小公子以后肯定能考上状元。” 苏锦意一笑，考不考得上状元不重要，有这样一个梦想日后想起来也是美好的。 至于“激娃”这件事情，苏锦意觉得自己哪怕是当了妈都做不到，更何况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姐姐。 那边穆家姑娘走了毓秀院，倒也没有立即散开，而是一起去园子里转了会儿。 春光再不抓着，夏立就要来了，该珍惜的时候还是要珍惜。 “三妹妹，你的花宴可准备好了。”穆君竹看向穆墨竹。 “二姐姐，准备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发帖子出去。” 其实这花宴本不是穆墨竹想办的，是穆君竹想办，但又怕被别人说三道四的，所以暗示穆墨竹。 要叫穆墨竹来说，花宴又不是请一个人，便是给英国公府下帖子又如何，难道还有那好事之人偏要往英国公府的三公子身上扯。 见穆莲芳在后面慢慢地跟着，穆芯芳和穆贞竹在扑蝴蝶，穆墨竹走到穆君竹耳边低声道，“二姐姐，英国公府的四姑娘说她那日有事，不来了。” “你帖子不是还没发出去么？”穆君竹看向穆墨竹。 “前日出去买丝线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便跟她说了一声，齐四姑娘说那日她三哥哥过生辰。” 穆墨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穆君竹，见她脸上泛起一团红晕，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果不其然。 “齐四姑娘那日出去是做什么？”穆君竹的声音轻得穆墨竹不用力都听不大出来。 “好像是买笔墨纸砚还是什么，我也没好细问。”穆墨竹那会儿没好细问，这会儿穆君竹的脸却越来越红了。 姐妹几个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去了。 穆墨竹一进门，便被四夫人何氏叫了过去。 “今日你们在毓秀院都说了些什么？”何氏歪在床头问穆墨竹。 “娘，也没说什么，就闲聊了几句。”穆墨竹说到这儿又笑了，“苏表妹胆子小得很，她不开口，我们这些做客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胆子小？”何氏一声冷哼，“你可别被她骗了。” “娘，您这话何意？”穆墨竹不相信自己能被从临川来的苏锦意给骗了。 “她不开口难道不对么？她爹娘双双亡故，难不成她还要与你们谈笑风生？”何氏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一直跟你说，凡事多动些脑子，你就是不听。” “娘，许是她本来胆子就小呢。”穆墨竹有些不服气，她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要动脑子。 “不管她胆子小不小，你别当她是个蠢的就是了，她可是状元郎和侯府嫡女的闺女，你若轻视她，早晚会吃亏。”何氏叹了口气，“以后在毓秀院别动什么心机。” “娘的意思是，我对苏表妹也要讨好？”穆墨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似的。 “侯府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宫里的娘娘身上，而二姑太太却是你祖父的心头肉，你对她好一点儿总没错。”何氏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娘，您又不舒服了么？”穆墨竹看到何氏这模样有些慌张。 “我没事，只是墨竹啊，你要知道娘真的是为你好，咱们家虽是四房，但你爹到底不是夫人生的，侯爷又不管事……”何氏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娘，我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最终能得个什么结局呢，祖母真的会管我吗？”穆墨竹靠在了何氏的肩头。 “为的不就是将来能有门好亲事吗，这可关乎着你一辈子。” 何氏摸了摸穆墨竹的脸，轻声道，“你和苏表姑娘差不多大，到时候你祖母肯定会为她择婿，她年少丧母，没有几个大家大族愿意娶的，那便是你的好时候到了。” 穆墨竹听明白了何氏的意思，穆氏给苏锦意挑的夫婿必不会差，但人家如果看不上苏锦意，那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轮到自己接手了。 明白是明白，但总是让穆墨竹心里不大舒坦。 四房虽是庶出，但却也是武安侯的血脉，这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娘，之前不是听说是要让苏家和五哥哥结亲的嘛。”穆墨竹小声道。 “你自己琢磨一下？”何氏脸上的期待很是明显。 对于家里这些事儿，何氏从不瞒着穆墨竹，许多事情从小被教导着，头脑才会足够清楚，才不会做出轻易令自己后悔的事。 要不然，怎么失沽长女都不好嫁呢。 穆墨竹琢磨了一下，才道：“莫不是大伯母不会同意？可有祖父祖母在，她能如何。” “能如何？五公子到底是大嫂亲生的。”何氏一笑，“你不要小看了当娘的想保护自己儿子的心思，温家可也有不少好姑娘，你五哥哥还用担心娶不了媳妇不成。” 话说到这儿也就够了，穆墨竹还是个孩子，说太多她也未必会明白。 “娘，我知道了。”穆墨竹低了头。 知道是知道，心里却像是又压上了一块石头。 毓秀院收拾了几日，才终于收拾利索，而穆松那边也有了消息。 “说是老太太把身边贴身的郑嬷嬷送到了青阳，让她陪着李姑娘。”古嬷嬷对那个郑嬷嬷有些了解，知道她是个厉害的。 第72章 别自作主张 “老太太的贴身嬷嬷？”苏锦意看向古嬷嬷。 “可不嘛，以前都说那老太太厉害，没想到还是个心善的。” 古嬷嬷觉得自己以前对穆老太太有些偏见，心里还隐隐有些愧疚。 “古嬷嬷别多想了，这老太太只怕也是没法子。”苏锦意却道。 苏锦意这话倒叫古嬷嬷很是意外，她并没有见过穆老太太，应该连听说过都是没有的事。 穆氏连侯府的老老少少都没完全给苏锦意讲清楚，怎么可能提到一个旁支老太太。 “大姑娘是怎么想的？”古嬷嬷凝神问道。 “不说别的，便是我若待在临川，古嬷嬷你说外祖母会不会让品嬷嬷回去照顾我？” 苏锦意这一句，便让古嬷嬷明白过来，品嬷嬷是魏氏身边最得用的，而且人年纪越大，越不喜欢用新人，怎么也不会让品嬷嬷离开自己去临川的。 放到穆老太太身上，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您的意思是，松大爷逼的？”古嬷嬷心里微惊，这旁支的事儿只怕也不少。 “或许吧。”苏锦意回。 但其实，苏锦意心里已经笃定是这么回事了。 不过穆松瞧着也不是没脑子的，现在居然做出这种把嫡母身边贴身嬷嬷送出去的事，应该确实是疼爱外甥女，否则即便穆老太太说是自己要送的，人家也未必能信，何必呢。 想到这儿，苏锦意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又笑了。 这郑嬷嬷恐怕早就是穆松的人，否则怎么能放心把她送到青阳。 苏锦意揉了揉太阳穴，这真是不论大家小家，各家都是有一出大戏。 不过这些事与苏锦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能遥祝李念息从今往后平安顺遂！ 接下来的日子，也正如苏锦意所愿，过得很是平静，除了早晚给魏氏请安，便是窝在毓秀院看书。 这次进京，苏锦意把苏崧和穆氏收藏的金石玉器等卖了些，但收藏的书全部都带到了京都。 这些书就是苏锦意了解这个时代的开始，也是她武装自己的方式。 不论在哪朝哪代，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直到那日，苏锦意发现令月和花朝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唯有海棠依旧落落大方。 “今日府里可有事？”苏锦意问道。 “没，没事。”花朝把头低了下来。 “花朝，在我面前撒谎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瞒得过我才行。”苏锦意抿了一口茶，“再给你一个机会。” “听说是宫里的娘娘知道了三姑娘要办花宴，于是送了一些宫花来，大夫人让姑娘们都去挑呢。”花朝说着手指头便拧了起来。 “没叫我去，你委屈了？”苏锦意笑着瞟了花朝一眼。 “奴婢是替大姑娘委屈。” 花朝想起以前在临川的时候，那会儿谁不羡慕自家姑娘命好，老爷差使好，大姑娘吃穿用度在临川可是头一份儿，于是眼泪都要滚出来了。 “我现在在守孝，去领什么宫花啊，你想什么呢。”苏锦意都气笑了。 “未必就没有素色的，宫里的娘娘不是对您极为疼爱么。”花朝觉得有没有的，把自家姑娘叫过去也是份儿心意。 “宫里的娘娘对我是不是疼爱，我并不知情，都是瞎编着唬人的，娘娘都未必知道我到了京都。” “另一个，大夫人做事，哪里有咱们质疑的道理。” 苏锦意话说到最后，不论是神色还是声音都严肃了起来。 “大姑娘教训得是。”花朝又跪了下来。 苏锦意：……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苏锦意没好气地说，“出去把令月叫进来。” 等到令月和花朝都到了跟前，苏锦意才告诉她们，有任何事都不用瞒着自己，自己究竟如何面对，是自己的事，不能由她们来做决定。 如花朝和令月这样，如果在现代的职场都容易出事，有些事情，不是做下属能够判断得了的，一遇到事儿就先入为主，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 “奴婢知道了。” 花朝和令月异口同声道。 “嗯，现在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苏锦意问二人。 按理，温氏既然不让自己过去，肯定也会叮嘱其他人别让毓秀院的人知道，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回大姑娘，是赵婆子说的，她去打水的时候听到别人讲的。”花朝回道。 赵婆子是毓秀院的负责种花的，侯府养花的水都要从专门的蓄水池里打水，这从池子里的水都温上了一两日，最适合花草。 “令月你去叫古嬷嬷说一声，毓秀院的规矩该立起来了，有任何事情可以往上报，别私下传。” 苏锦意决定把毓秀院当成公司一般管理，有奖有罚，以人性管理为主，但也会给古嬷嬷等人一定的权利，毕竟这是古代。 将自己大概的想法写出来交给古嬷嬷，其他的便不用管了。 只是古嬷嬷却收拾出了一个书房，找出了上好的笔墨纸砚，然后才对苏锦意道：“大姑娘，看书累了，也可以过来练一练字。” 练一练字？苏锦意朝古嬷嬷笑了一下。 嗯，笑得有点难看，估计比她的字都难看。 “古嬷嬷，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挺委婉？” “是大姑娘聪慧，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这马屁拍得还成。 但字丑点儿又怎么了，人好看不就行了。 虽然内心在吐槽，但苏锦意还是乖乖练字去了。 因为苏锦意发现，苏锦彦的进步真是一日千里，如果她再不认真点儿，就被这小家伙扔得更远了。 可苏锦彦下学回来的时候，却一脸地不高兴。 “钱袋丢了，还是糖果被狗抢了？”苏锦意问他。 其实苏锦意最担心的是因为父母都不在了，苏锦彦被人霸凌，可他却道：“裴世子居然不理我，还躲我。” 裴世子？苏锦意神色微怔：“你怎么见到裴世子了，他来侯府了吗？” 一听到这话，苏锦彦的小身子便往后缩了缩。 “没……”苏锦彦低着头。 “你偷跑出去的？”苏锦意瞪着苏锦彦。 “是八表哥带我出去的。”苏锦彦赶紧道。 “从哪儿出去的？”苏锦意又问。 “从，从狗洞……” 第73章 做个懂事的姑娘 苏锦彦爬狗洞的时候没觉得，可这会儿回苏锦意的话，却觉得丢死人了。 “狗洞，是给狗爬的。”苏锦意开口说出这句，苏锦彦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苏锦意还要说，海棠却急匆匆地进来道：“大姑娘，四夫人打了八公子。” 一旁的苏锦彦听了，不免身子一抖。 “是因为，钻狗洞的事吗？”苏锦彦战战兢兢地说。 “应该是，四夫人对八公子期望颇深，要求一惯很是严厉，这……”海棠脸上显出难色。 苏锦彦却看向苏锦意：“姐，我以后一定不会钻狗洞，你不会打也我吧？” 苏锦意很想问苏锦彦，你觉得现在是讨论钻狗洞的时候吗。 但又觉得如果苏锦彦答应不钻狗洞，这件事情就可以杜绝了，他们只怕是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便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消息能传到毓秀院来，可能已经打了有好一会儿了。 “大姑娘，您要不带着小公子过去一趟？”古嬷嬷虽说只是建议，但苏锦意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了。 “那，苏小公子，要不要跟你姐姐我走一趟？”苏锦意瞥了一眼面色已经有些发白的苏锦彦。 “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那边人都已经打了，看海棠脸色那样子，恐怕打得还不轻。 两个人一起钻的狗洞，如果都不过去看一 眼，会被武安侯府众人说是不懂事。 这种不懂事指的就是情商低，在现代都不大好混，更何况这还是侯府。 让令月找了份临川的土特产，苏锦意便和苏锦彦一起，由古嬷嬷引路去了四房。 只是一路上苏锦彦有些忧心忡忡，苏锦意瞧在眼里，但也没说什么。 眼看着快到四房了，苏锦彦突然顿住脚步，小声问：“姐，四舅母会不会也打我呀？” “不会！”苏锦意笑了，顶多是说自己这个姐姐不会管弟弟。 不会管弟弟？苏锦意眉头皱了皱，这个头可不好开，苏锦彦的管教权还是不能交给别人的。 “其实也有可能。”苏锦意又改口了，蹲下来对苏锦彦道，“你一会儿去那边就说你也被我打了。” 古嬷嬷在一旁听了苏锦意这句话，正打算出口阻拦，却听到苏锦彦说：“姐，你这是要让我说假话么？”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不说假话，主要是看这假话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又或者能不能保护自己。”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假话，顶多被四舅母打一顿嘛。” 苏锦意说着便站了起来，选择题留给苏锦彦去做。 对于孩子，让他们做选择题，比直接吩咐他们去做更有效。 意外的是，苏锦彦居然没有立即表示他会按照苏锦意说的去做。 “大姑娘，这样说好么？”古嬷嬷在苏锦意耳边低语。 “古嬷嬷，您没说过假话？”苏锦意笑了。 “这……”古嬷嬷头低了低，“老奴只是觉得这样教小公子是不是不太好。” “也可以不教，那就得等到他以后自己去撞南墙了。”苏锦意摸了摸苏锦彦圆圆的大脑袋，应该会很痛的吧。 苏锦彦被苏锦意摸得何止是头痛，他觉得身上都是痛的。 “姐，我，我被你打过了。”苏锦彦说完这一句之后，整个身子都放松了。 这会儿他觉得，哪怕真的被姐姐打一也没什么，不被四舅母打就好。 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扒裤子，很丢脸的。 进了院子，穆墨竹便迎了上来。 “苏表妹苏表弟，你们怎么过来了？”穆墨竹似乎有些意外。 当然，苏锦意一眼就看出来，这意外是装的。 “听说八表弟受了罚，我便带着锦彦过来了，毕竟他俩一起出去的。”苏锦意声音极小，听上去，就有些怯怯的。 “苏表弟还小呢，都是八弟的不是。” 穆墨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领着苏锦意姐弟俩进了内室。 何氏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 苏锦意看到不禁有些暗叹，何必呢，身子不好就别管这么多了嘛，真是想不开。 “四舅母。”苏锦意拉着苏锦彦，快步上前一起行了一礼。 “快起来。”何氏坐直了身子看着二人，“这天都快黑了，你们俩怎地没在屋子里歇着，倒过来我这边了？” “听说八表弟被罚了，锦意心里不安，便带着锦彦过来看看八表弟。”苏锦意轻声道。 “看他做什么，让他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何氏说起来，便又有些怒气。 “四夫人也别气恼了，八公子还小呢，再大些就懂事了。” 这时，何氏身边的一个身着藏青色短裳的嬷嬷笑着劝解道。 苏锦意看着这嬷嬷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这似乎是温氏身边的费嬷嬷。 费嬷嬷是温氏身边得用的人，苏锦意也应该敬着些，因此便也没开口。 偏这时，费嬷嬷却道：“要不让苏表公子认个错，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认错？苏锦意看向费嬷嬷，这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要么，是苏锦彦撒了谎，是他缠着穆嘉适要出去的？ 不可能，苏锦彦胆子小，怎么可能这会儿就要出门去玩。 再说苏锦彦不是那种说谎张口就来的孩子，刚才自己让他说假话，他都还迟疑了些。 还没等苏锦意提点，苏锦彦便开口道：“四舅母我错了。” 苏锦意：…… “好孩子，没事，往后你们哥俩一起好好读书就成了。”何氏脸上带着笑，又吩咐丫鬟婆子去拿点心来。 “锦彦，往后可不许再钻狗洞跑出去了，谁叫你都不成。”苏锦意盯着苏锦彦。 “知道了姐姐，往后八表哥若还叫我出去玩，我就跟先生说。”苏锦彦说着双手还往后面捂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但看到的人，都会认为这是被苏锦意打过了的。 而何氏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她知道肯定是自己儿子起的头，但当着费嬷嬷的面儿说出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费嬷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过来是因为穆嘉适，四房虽是庶出，但八公子也是侯爷的血脉，大少夫人如果想要彻底掌家，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才行。 第74章 不想你成为很凶的女人 方才费嬷嬷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想在四夫人面前落个好。 可没想到，竟被打了脸。 “是你八表哥的不是，往后他要再敢带你出去，四舅母便打断他的腿。” 何氏心里郁结，因此这话说得便有些咬牙切齿。 苏锦彦看到何氏这个样子，竟小步子一挪，躲到了苏锦意身后。 看到苏锦彦这模样，其实苏锦意也有些心疼。 可躲便躲吧，苏锦彦却又从苏锦意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四舅母，我以后会看着八表哥的。” 苏锦意：……你这不是往你四舅母心里扎刀子么。 苏锦意把苏锦彦的脑袋往里面推了推，才笑着说：“四舅母，锦彦年纪小不懂事，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嗯，好，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何氏示意罗嬷嬷送上两个荷包，说，“你们第一次来四舅母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给的，这两个荷包便收了吧。” 苏锦意推托了一番，直到何氏问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这才收了。 从四房告辞出来后，苏锦彦紧紧地抓着苏锦意的手：“姐，我没说错话吧？四舅母没有打我，但是她好凶。” “没有，很好。”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的手，以示回应。 不得不说孩子的眼光真的是很奇妙，其实何氏没有对苏锦彦凶一下，但他却感受到了。 “嘘，好险呀。”苏锦彦抿了抿嘴辰，又道，“姐，我没说你打我，我怕她们会说你是一个很凶的女人。” 很凶的女人？苏锦意知道自己前世已经长成了个女人，这一世应该还是个女孩吧。 “成为一个很凶的女人不好吗？”苏锦意笑了笑，“凶凶的可以保护你呀。” “可是你以后就不好嫁人了呀。”苏锦彦叹了口气。 “那你养我吗？”苏锦意笑看着苏锦彦。 “我……”苏锦彦有些迟疑。 “不是吧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不养我啊？”苏锦意轻轻地扯了一下苏锦彦的耳朵，亏得自己还打算为他奉献十三年呢。 连个假话都不愿意哄自己一下？ “姐……”苏锦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嘟囔着，“你好贵，我怕我养不起。” 好贵？这不是我的错，是原主贵。 在现代的时候，苏锦意就两身斥巨资买的衣服，其他的穿着都很随意。 可现在不行，无论如何，她和苏锦彦是寄人篱下，但却不是那种打秋风的穷亲戚。 而且原主的衣裳苏锦意瞧见了，件件都不便宜，自己总不能突然想穿棉布，还不知道令月她们怎么想呢。 虽然在现代，苏锦意还挺喜欢穿棉麻质地的衣裳。 “姐姐很贵，但是姐姐可以养活自己。” 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肩，“可你媳妇以后能不能过上比较贵的生活，就看你的了。” “姐，我还是养你吧。”苏锦彦叹了口气，“反正都是要养的。” 瞧着这小为难样儿的，苏锦意撇了撇嘴，都不想看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过来行了一礼，道：“苏表姑娘，奴婢是瑞和堂的凤仙，夫人请您和表公子去瑞和堂一起用膳。” 苏锦彦一听便眼睛放光，虽然在那边也是吃素，但好歹菜色要多一些。 而且魏氏还会特意让人做一些素鸡之类的菜肴，那口感比真的荤菜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边苏锦意姐弟俩去了瑞和堂，那边何氏也得到了消息。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做给我看的。”何氏看了罗嬷嬷一眼，“今日，我没做错什么吧？” “四夫人放心，八公子是您亲生的，自然想怎么管教都行，侯夫人不会说什么的。”罗嬷嬷宽慰着何氏。 “我说的是对苏家姐弟俩。”何氏有气无力地说。 “您对他们都宽和着呢，奴婢在那荷包里还放了两个金花生。”罗嬷嬷轻声道。 听罗嬷嬷这么说，何氏放心了些。 “你做事一惯稳当，锦意拿过来的是什么，给我瞧瞧。”何氏道 罗嬷嬷立即去把苏锦意送来的礼拿了出来，是一个极为精致的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居然是一块绫花缎。 何氏不禁愣住了，这绫花缎的织法是临川的独有的，据说穿在身上每一个面，都会有不同的颜色。 这料子虽谈不上极为稀少，但却被苏锦意随手就拿出来了，还是把何氏惊了一下。 “这料子是好的，但做衣裳怕是不够。”罗嬷嬷觉得有些可惜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拿出这料子便不错了，你还指望能做衣裳呢。”何氏把料子又递给罗嬷嬷，“让人给墨竹送过去吧。” 正好穆墨竹走了进来，看到这料子，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扭曲：“娘，苏表妹那里，怕是有不少好东西呢。” “那你可知，她为何要送一块绫花缎来？”何氏看着穆墨竹。 穆墨竹身子一僵，每次听到何氏提问，她都想掉头就走，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娘，是想让您不要责怪苏表弟？”穆墨竹说着两只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拧到了一起。 “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何氏摇了摇头，“她是想让人知道，她可以养活自己，只是年纪小，所以得过来受侯府庇护。” 穆墨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苏锦意能考虑这多。 这时，却听到何氏道：“这苏表姑娘年纪小小的，心思却如此之深，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娘，您是不是很想要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穆墨竹脱口而出，其实眼泪也差点儿滚了出来，但是她死死发地忍住了。 也不知道何氏有没有看出穆墨竹的神色，她语气格外平淡地说：“如果你是那样儿的，娘自然欢喜，可你不是，但只要你多用用脑子，想必也不会比旁人差多少。” “如果你是那样儿的，娘自然欢喜”“也不会比旁人差多少”……穆墨竹回到自己院子后，这几句话都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 有那么一刻，穆墨竹想把梳妆台上的物件儿全部扫落，可她不敢。 若真那样做，娘会说什么？ 她会说：你除了敢拿物件儿出气，你还会做什么？ 第75章 这京都的千金闺秀们 穆墨竹一脸颓然地坐在那里。 “姑娘，木渠把饭拿回来了，用膳吧。”木莲在一旁劝解道，“身子要紧。” “身子？呵，我的身子真的那么要紧吗？”穆墨竹深吸一口气，又道，“木莲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发烧了起不来床，想请一天假不去练琴了，可娘说，大姐姐手指头弹琴都弹出血来了还在弹，就我如此娇气，往后定成不了事。” 这件事儿，木莲怎么会不记得呢，最后看在穆墨竹病中的份上，何氏没有罚她，但却打了木莲几板子手心，说她作为丫鬟，没有劝导主子。 木莲那会儿也小，整天伺候病中的穆墨竹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了，哪里能想到其他。 “四夫人只是对您寄予厚望。”木莲说道。 “厚望？”穆墨竹一声冷笑，“像大姐姐那样进宫，然后死在宫里，或者一辈子都见不到……” 见不到？穆墨竹眉心微动。 “四夫人未必是这个意思，她总是为着您好的。”木莲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劝解才好。 “或许是吧，总之我是谁都不如，不如二姐姐大气，不如四妹妹沉稳，不如五妹妹活泼，不如六妹妹大方，现在来个苏表妹，我还是不如。” 穆墨竹一声苦笑，别人想在娘家多呆几天，但她却盼着能快点嫁人，嫁了人，娘就不会再对自己不满了吧，是好是歹都已经定了的 “四夫人是想着您能学些姑娘们的优点，越来越好吧。” 木莲劝着，叹了口气，丫鬟有丫鬟的苦，主子也有主子的苦。 “用膳吧。”穆墨竹不想再谈这些，这些只能让她心里更为烦躁。 今日菜色不多，但那糖醋里脊倒是不错，她吃了好几筷子。 “以前厨房极少做这个菜，为何今日做了？”穆墨竹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但木渠却是真的知道，“姑娘，这是侯夫人吩咐的，今日苏表姑娘和苏表公子去瑞和堂用膳，约摸他们来自南边儿，喜欢吃这些酸甜口儿的糖醋里脊。” “他们还吃荤？”穆墨竹皱眉，便是吃，应该也是私下里悄悄地吃吧。 “姑娘，这是素的。”木莲低下了头。 吃不下去了，穆墨竹放下筷子：“撤了吧！” 在魏氏的庇护下，苏锦意的日子倒是过得比较舒心。 终于到了穆墨竹办花宴的那日，苏锦意过去礼节性地向大家行了个礼，连人的脸都没看清楚，便回来了，免得大家都不自在。 她父母双亡，身上戴着孝，倒也没有人强留她， 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吃肚了还是怎样，苏锦意觉得胸口闷闷的，喝了一碗山楂水，还是觉得有些堵得慌。 “令月，陪我出去散散吧。”苏锦意对于身体出状态这种事情，真的紧张。 在这古代，她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嘎掉。 而以她在现代的那种死法，估计也是回不去了，那万一进入了六道轮回中的畜牲道……苏锦意想想心肝儿都有颤。 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穿越这种事情，这会儿如果再说科学，好像也有些不大合理。 知道穆墨竹她们在荷塘东边，苏锦意便带着令月去了荷塘西边。 那边有一丛极为茂密的竹林，这会儿应该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竹林中有一个同样用竹子做的凉亭，凉亭里放了桌椅板凳，还有挂帘，苏锦意便想去那里坐坐。 虽然位置较偏，但日日都有婆子打洒，倒也干净。 四周无人，那长板又做得比较宽，苏锦意坐上去便半躺在那儿了。 “大姑娘，这可不行，太冰了，奴婢回去给您拿个垫子过来吧。”令月道。 苏锦意只觉得冰冰的，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感觉好了很多，倒没有琢磨别的。 见令月这样说，觉得也有道理，赶紧让她去了。 令月不在，苏锦意也没人说话，干脆打起盹儿来，竹林清幽最好眠了，她干脆将竹帘拉上，躺不得便虚虚地靠着吧。 就在她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有人在说话，苏锦意立即醒了过来，难不成是穆墨竹她们转移到这边来了。 苏锦意倒不怕见人，只是觉得不想应付罢了。 正要走出去，却发现说话的是两个姑娘，似乎说的还是比较私密的事儿。 “你今日过来怎地把你家堂妹也带过来了？” “我哪里想带，是祖母非要让我带过来的，我总不能逆了祖母的意。” “我瞧她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穿戴倒是不错。” “哪儿啊，那都是我的，祖母说她孤儿寡母的可怜。” “衣裳给了也就罢了，难不成首饰也是你的。” “首饰倒不是，约摸是祖母给的，她哪儿有。” “她们也是，在乡下待着被人捧着敬着不么，非得进京来扰乱你们的日子。” “不就是为了说一门好亲事么，她当京都好人家谁都娶呢。” …… 听着这些话，苏锦意不禁有些愣神儿，敢情这千金闺秀们，私底下也道人是非啊。 苏锦意倒不是有意要听，可这会儿她走出去，也不大礼貌。 但她不免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在穆家姑娘眼里，不知道会不会也是如此。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她们竟真的说起了自己。 “你家不是也来了个表姐，她如何？” “才来，也看不出什么来。” 苏锦意一凛，听这说话的声音，是二房的庶女穆莲房。 “你家这表姐不管怎么说也是官家之女，我瞧着她那个耳坠上的玉，水色极好。” “那可不，我那没了的二姑丈可是巡漕御史，漕运可是肥缺，这你是知道的。” “漕运的养廉银都不少，而且你二姑母据年陪嫁也不少。” “可不，说起来我们几人中，我自是比不上，但二姐姐和三姐姐她们也未必在比得上她，她才是最豪富的。” 豪富？苏锦意盘算了一下手头的财物，也算得上吧。 不过穆氏在京都的那些铺子，最好还是要找时间去看看，万一可以更挣一些呢。 苏锦意看许多穿越的小说里，女主做生意都是风生水起，不定自己也行呢。 只是现在有孝在身，出府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唉，都是穿越，自己也没个金手指什么的，还连侯府的门都出不了。 苏锦意不禁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 第76章 得学会吵架 这时，竹林另一处响起了脚步声，那两个闺秀立即闭了嘴，看样子是打算从另一边快速离开，可偏这会儿，令月喊了一声：“大姑娘，奴婢过来了。” 这话都说出来了，那两位自然不能再走了啊。 隔着帘子苏锦意都能感受到她们脸上的尴尬，其实，她也很尴尬。 回头一定要告诉令月，不要随随便便地就开口喊 人。 还是穆莲芳她们先行一步，走到竹亭前，朝苏锦意行了一礼：“见过苏表姐，这位是礼部左侍郎程家的三姑娘，真是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歇着。” 穆莲芳本是没话找话说，但她这意思，听着似乎意有所指，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程三姑娘也朝苏锦意行了个平礼：“还是第一次见过苏姑娘，有礼了。” 瞧瞧，这人前人后真是两个样子。 苏锦意很自然地也回了个平礼，然后示意二人坐下说话，自己率先歪倒在竹椅上：“是啊，今日也不知怎地晕晕沉沉的，如果不是令月喊那一声，我都醒不了。” 这话穆莲芳本是不相信的，觉得是苏锦意故意这么说的，可看到令月拿着棉褥子过来，又有些怀疑了。 “这里凉着呢，苏表姐还是回屋去睡吧。”穆莲芳说道。 “是啊大姑娘，要不还是回去睡吧，你方才眼睛都要闭上了。”令月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赶紧附和道。 这会儿苏锦意是彻底清醒了，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闷了。 “好，回吧，倒是劳你辛苦拿了回这棉垫子。”苏锦意一脸歉意地对令月道。 “大姑娘快别这么说的，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令月一边挟着棉垫子，一边扶着苏锦意。 走出几步远，苏锦意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穆莲芳和程三姑娘：“你们要不要去我那儿坐一下？” 穆莲芳和程三姑娘对视一眼，摇头道：“今日便不过去了，苏表姐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吧。” 苏锦意点了点头：“那成，回头再邀你们过来玩说。” 说完，苏锦意还打了个哈欠。 看着苏锦意的背影终于消失在竹林里，程三姑娘下意识地握住了穆莲芳的手：“你家这苏表姐不会听见我们说话了吧。” “我亦不知。”穆莲芳摇了摇头。 “那该怎么办？”程三姑娘顿时急了。 “能怎么办，她没听见更好，若是听见了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办。”穆莲芳摇了摇头，总能给苏锦意灌一包哑药。 “你竟是不在意？她若说出去，我们俩的名声可就全毁了。”程三姑娘急了。 “苏表姐正在孝期，她出门的机会几乎等于没有，又怎么会传出去？” “便是她可以出来走动，也是三年后了，便是说什么，又有谁会信，所以没事的。” 穆莲芳安慰着程三姑娘 “你能打包票吗？”程三姑娘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能。”穆莲芳的口吻也有些生硬起来。 程大人虽然是三品大员，但程三姑娘也只是庶出，如果不是她两位姐姐一个出嫁了，一个病中，也由不得她带着堂妹出来见世面。 更何况，礼部原本就是最没有油水的地方，也没多少实权。 穆莲芳虽是穆家四房，但武安侯府并没有分家，侯府当家的是侯爷，是她的亲祖父。 因此这俩姑娘，谁也说不上比谁更高贵。 两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过了会儿，程三姑娘才终于妥协：“行吧，那便信你一回。” 穆莲芳也没再多说，毕竟她是主家，总是要大度一些才是。 只是路过毓秀院的时候，穆莲芳不禁深深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苏锦意这会儿正在毓秀院廊下的躺椅上胡思乱想，这古代的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说起来穆莲芳才十岁吧，那说话做事哪像是个孩子。 苏锦意决定以后还是少惹这些大家闺秀，她们整日闲着没事做，那脑子被开发得太厉害了。 倒不是苏锦意看不透她们的心思，而是看着她们这年纪，让她总有以大欺小的感觉。 同时，苏锦意也告诫自己的这些丫鬟们，回头也要低调些，能让让就让让。 “大姑娘，她们若故意欺负奴婢们怎么办。”花朝问。 “谁欺负你了？”苏锦意立即直起身子看向花朝。 “没有，奴婢就是问一下。”花朝有些怯怯地回道。 “哦，你吓死我了。”苏锦意又躺了下去，“若真的是欺负你们，那自然不能忍，但也是有技巧的。” “什么技巧？”花朝一脸地好奇。 “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上上课。”苏锦意把几个丫鬟召过来，说道，“吵得过就吵，吵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耍赖，就一个原则，别吃亏。” 这说法，古嬷嬷都听急了：“大姑娘，吃亏是福！” 苏锦意呵呵一笑：“古嬷嬷，这福气还是让给别人吧。” 古嬷嬷：…… 花朝听了在一旁吃吃笑，却听到令月问：“大姑娘，我们，真的可以和别人吵吗？” 苏锦意看了令月一眼，叹道：“该吵的时候就吵哇，否则你先动手先理亏，但如果对方动手了，你就可以下手狠一点儿。” 见古嬷嬷的眉头都快搁到一起去了，苏锦意又补了一句：“我这只是打个比方，最要紧的是，你们不能生气，一生气脑子就容易丢，脑子丢了就办不好事儿。” 花朝和令月都频频对头，“不生气”，记住了。 就连古嬷嬷都觉得这话对，吵架的时候可不就谁先生气谁先输么……等等，怎地自己也在琢磨怎么吵架了呢。 这会儿苏锦意还在说：“说吵架，不是让你们吵，你们可以自己不吵，让别人吵……” “我懂了。”花朝突然道，“之前在临川的时候，大姑娘就没大过声儿，那杜姨娘、四姑娘还有二太太她们个个都急得不得了。” “花朝，说得对，就是这个理。”苏锦意的肯定让花朝开心得脸都胀红了。 海棠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一种这几人在密谋什么的感觉。 只是大姑娘一向温和有礼，定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大姑娘，前边来了一位公子，侯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海棠上前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第77章 满堂盛赞 来了一公子，还找自己？ 自己才进京几日，怎么会有……总不会是裴世子吧？他要找也是穆三爷，怎么会找自己呢。 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叫自己过去，应该是有要紧的事。 到了武安侯府正堂，苏锦意发现武安侯府男丁居然都在，就连苏锦彦也被接过来了。 而正当中立着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苏锦意不禁心头一跳，难不成苏崧的事情查明了？ 距离四皇子太远，苏锦意也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侯府众人好像也没明白四皇子的来意。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苏大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好？” 四皇子的声音依旧好听，不过最让苏锦意舒心的是，他既然这么问，应该是苏崧的事查明了，是福不是祸。 “多谢四皇子记挂，小女和小弟多亏外祖照料，一切都好。”苏锦意屈身道。 苏锦意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有古人味儿了，暗自给自己道了一声“加油”！ “这就好，往后还是要辛苦武安侯了。”四皇子看向武安侯。 “他们是老臣嫡亲的外孙，这是老臣应该做的。”武安侯忙道。 “虽是如此，但他们也是忠臣之后。”四皇子一声叹，然后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来，“武安侯、苏大姑娘、苏小公子，接旨吧！” 还有圣旨？苏锦意心里一热，应该是有赏赐。 只听四皇子展开圣旨之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漕运御史苏公卿民，奉正守正，尽职如忠……” 后面很长一段话，都是夸苏崧的，苏锦意听到耳朵里等同于“嗡嗡嗡”三个字，但后面的她是听懂了，赏京都三进的宅子一栋，银三千两，布匹、首饰、玉器、字画若干。 这些可全是好东西，而且皇帝赐的，不但不会有假，还全部都是精品。 四皇子离开后，宅子的地契，以及赏赐的物件儿陆续被送进了武安侯府。 “直接搬进毓秀院。”武安侯道。 “毓秀院怕是不够放的，把旁边的灵沁阁给意儿做库房吧，侯爷您看呢？”魏氏的话让在座的姑娘们的头都低了低。 苏锦意坐在魏氏身旁，将这些细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暗笑，这是对魏氏的话不满吧，心虚才会低头，因为害怕被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魏氏是当家主母，她说的话当然算数，问武安侯也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 苏锦意环视了一周，将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才起身朝武安侯和魏氏行了一礼：“外祖父外祖母，不必了，那银子就当是我孝敬您二老的。” “至于其他的，就劳烦外祖父外祖母做主，给舅父舅母及兄弟姐妹们分了吧，就当是我和彦哥儿的一点心意。” 苏锦意这番话便让众人一惊，虽说如果苏锦意真的收下了这些赏赐，他们可能也会觉得她不懂事，可是她自己这样提出来，而且几乎是全部送出来了，倒又令他们很是意外。 “这如何能行，这可是皇上给你和彦儿的恩典。”武安侯连道不成。 “是啊意儿，你这孩子懂事，我和你外祖父及舅父舅母们都知道，但此事断然不成。”魏氏也跟着道。 穆大爷等人也连声说这样不成，穆家姑娘们却一整个儿傻住了，这么多的财物，她竟真的不要了？ “外祖母外祖父，既然是皇上给我和彦儿的恩典，我们用来孝敬长辈再合适不过了。” “再说了，我们手头还有宅子呢，皇上想必也不会怪罪。” “彦哥儿，你说是吧？” 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的掌心。 苏锦彦虽然大概也听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就是把皇帝赏的孝敬外祖父外祖母呗。 “是的。”苏锦彦重重地点了点头，“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这么要紧的事情，肯定要听姐姐的。 “乖孙！”魏氏一把把苏锦彦抱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则揽住了苏锦意，“好孩子！” 这就表示武安侯府接受了苏锦意的孝心，于是苏锦意听到了满堂盛赞，全家人都喜气洋洋。 “今儿意儿和彦儿得皇上赏赐，是大喜的日子，晚膳就在瑞和堂吃吧。”魏氏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座下的儿孙们，又对品嬷嬷道，“去跟厨房说一声，多上几个菜。” “夫人，奴婢亲自去点几个菜，不知表姑娘和表公子想吃什么？”品嬷嬷笑看着苏锦意和苏锦彦。 虽然这话有些自作主张，但品嬷嬷都伺候魏氏这么多年了，说话做事自然都是有的放矢的。 而且这侯府看着表面光鲜，实际上夫人每日都为银子发愁，上千口子的吃食外加礼尚往来，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也不为过。 偏爷们儿文不成武不就，没一个真正有出息的。 这话品嬷嬷也只能心底里叹一叹，并不敢真正表露出半分。 “品嬷嬷，我想要吃素鸡腿。”苏锦彦双眼放光地看着品嬷嬷。 这神情在别的时候是馋，但在这会儿却是可爱，惹得下面不知是谁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这时，穆嘉适也大声道：“品嬷嬷，我也要吃大鸡腿。” 品嬷嬷的笑容淡了淡，但还是答：“好的八公子！” 穆墨竹瞪了穆嘉适一眼，却被他白了一眼。 但总体来说，大家还都是高兴的，而且各房给毓秀院都有回礼，甚至灵沁阁也拨给苏锦意用了。 苏锦意也没再推辞，将灵沁阁当做书房，自己一间，苏锦彦一间，另外一间当做会客厅。 “大姑娘，您真的舍得吗？我听说那些布料有的都是宫里娘娘才穿得着的，您虽说现在穿不上，但布料收好了又不会坏。” 花朝整理着各房的礼，感觉和苏锦意送出去的完全不能比，便不由得有些心疼。 苏家虽富，但宫里的东西却是没有的。 “傻姑娘，难不成我真的在侯府白吃白住？” 苏锦意笑了笑，她之前原本就是让古嬷嬷见机行事，这回倒省了古嬷嬷的功夫。 花朝一声叹，她觉得大姑娘和小公子又能花用多少，便是之前送出去的礼，都够这三年吃喝的了。 但大姑娘都这样说了，礼也送了，还说什么呢。 苏锦意说的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另外一个她并没有说出来。 第78章 小心赏赐一丈红 皇帝赏赐的这些银子和物件虽好，但自己如果真的拿了，不止武安侯府不满，传出去对苏锦意姐弟也不好。 这大昌朝以孝治国，因此苏锦意想着不如花些银子买个孝名。 “孝”这个字对于苏锦意的作用有限，顶多以后在婚事上头有些用处，她却并不想嫁人，虽然目前还没想到好的办法，但她相信，三年的时间足够让她了解这个世界。 先了解，再适应，然后总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对于苏锦彦来说，却有莫大的助益，不论是科考，还是为官，都是很重要的一项考核标准。 这里跟现代一样，考上大学不是重点，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苏锦彦考上进士的时候，不知道武安侯府能不能帮上忙，如果不能，给调到偏远的县郡做知县，一辈子出不了头也是有的。 但他要是有一个忠尽的爹，殉节的娘，若再戴一个“有孝心”的帽子，那就大不一样了。 对苏锦彦，苏锦意比现代的自己对弟弟都要用心。 除了觉得自己占用了原主的身子，需要尽到这样一份责任之外，这小子实在是……唉，太惹人疼了，每次看到他那么全心地依赖自己，苏锦意的心就软乎乎的。 财帛动人心！ 自从分了财物之后，苏锦意明显感觉到武安侯府上上下下对自己和苏锦彦的笑容多了起来，就连高傲的穆君竹都到毓秀院坐了坐，对苏锦意真心真意地“指点”了一番。 拿银钱换得了暂时的安宁，苏锦意觉得倒也值得，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从侯府人的态度看，苏锦意觉得武安侯府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艰难一些。 说白了，自己以为的那些豪奢的气象，或许只是一种假象，又或许是因为这豪奢，导致侯府入不敷出。 打铁还需自身硬，别人的楼再高，不如挖自己的深井。 苏锦意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出府去看一下穆氏名下的那些铺子，却传来穆妃娘娘召见她和苏锦彦的消息。 所以穆妃早就知道自己和苏锦彦进京了，只是等着苏崧的结果出来。 “好孩子，外祖母陪着你进宫，莫怕，穆妃娘娘是你大姨母，与你娘是嫡亲的姐妹……” 魏氏说到这儿，又哽咽了。 两个女儿，一个贵极，另一个却早逝，这让她想起来便如剜心一般地痛。 “外祖母别伤心了，娘在天上瞧见了，也会难过的。”苏锦意咬了一下舌头，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好孩子，你也别伤心了。” 祖孙俩泪眼汪汪地抱在一起哭了会儿，然后便开始商量进宫的事。 临时做衣裳来不及了，但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在进京的途中，古嬷嬷和令月几个人已经给她做了几身，以备不时之需。 “古嬷嬷想得周到，有她在你身边，外祖母也就放心了。”魏氏非常欣慰地捏了捏苏锦意的手。 “多亏了外祖母呢。”苏锦意一脸依赖地看着魏氏，“听娘说古嬷嬷当初也是外祖母选中的人，这回若不是古嬷嬷，我和锦彦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感恩的话一定不能放在心里，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而且苏锦意这样说，也免得魏氏又往她身边添人。 “傻孩子，这不是外祖母应该做的么。” 魏氏看着苏锦意心里一片酸楚，才十二岁呢，说话做事竟比许多大人都要周全。 又叮嘱了苏锦意一些宫规，魏氏才让她回来歇着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苏锦意便被叫了起来。 虽然因为在孝期不能穿得花枝招展的，但君为重民为轻，穿得太素也不行，因此古嬷嬷给苏锦意换上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头上则戴着玉环。 苏锦意长得好，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虽然穿得淡雅，但看上去却娇俏可爱。 就连古嬷嬷都暗自赞叹，大姑娘再过几年到了盛花期，只怕是会更打眼，到时候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没有爹娘，家族又靠不上，长得太好也未必是好事。 除非武安侯府……古嬷嬷心里一叹，谁知道能不能靠得上。 “大姑娘，进了宫在穆妃娘娘面前好好儿答话，若能让娘娘喜欢你，往后多进几次宫，也是真正的好事。”古嬷嬷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明了，但希望苏锦意能够明白。 “古嬷嬷您放心，我懂得的。”苏锦意朝古嬷嬷点了点头。 既然要抱大腿，肯定要抱那只最粗的腿。 苏锦彦是闭着眼睛被芙蓉从被窝里挖出来了，衣裳都换好了，他还在睡。 “用冷水给他洗把脸。”苏锦意道。 芙蓉有些不忍心，但知道今天这日子非同寻常，因此拧了个帕子便朝苏锦彦的脸上扑了过去。 苏锦彦打了个激灵，还没来得及瘪嘴，便听到苏锦意道：“再不快点收拾，进宫晚了，小心赏赐一丈红。” 一丈红？苏锦彦好奇地问：“姐，什么是一丈红？” 苏锦意见苏锦彦清醒过来了些，也不想继续吓他，便道：“就一丈那么长的红纱做成的花环。” 嘘！圆过来了吧？！ “那个我不要。”苏锦彦立即道，“我是个男子，怎能要红纱做的花环。” “可不，所以我们得抓紧些。” 苏锦意话音刚落，苏锦彦便跑到了圆凳上，让芙蓉帮他梳头。 终于收拾齐整了，苏锦意便带着苏锦彦去瑞和堂与魏氏一起用早膳，早膳之后才去宫里。 大昌皇宫在京都最正中的位置，王府公侯离皇宫最近，其次是高官显贵，文官在前，武官在后，再接下来则是根据士农工商的顺序来排列，商贾居于最外围。 在苏锦意看来，最外围的商贾恐怕是面脸色最少，但却景致最好的。 也因此，武安侯府的马车进宫也不过两炷香的功夫。 到了宫门口，刚一下车，一位穿着宫女装，看着约摸二十四五岁，模样清秀的姑娘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奴婢玉涧见过夫人。”那姑娘朝魏氏行了一礼，又看向苏锦意和苏锦彦，“这便是苏大姑娘和苏小公子吧？奴婢有礼啦！” 苏锦意和苏锦彦还没来得及回礼，便听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道：“武阳侯夫人，好久不见，妾身这厢有礼啦！” “哟，这是苏家的大姑娘和小公子吧？怎地身上戴着孝，却还要进宫？不怕身上的晦气连累了宫里的娘娘们？” 第79章 处处有别 知道魏氏的身份，却自称妾身，那身份应该比武安侯府更低些，但说话却颇为张狂。 对于这种“奇女子”，苏锦意颇为好奇。 “原来是平阳伯夫人。”魏氏淡淡地说，“这两个孩子乃忠臣之后，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寒了百官的心？” 这话，够重！ “武安侯夫人可别气恼，我就是嘴快，您老可别在意呀。”平阳伯夫人虽是这样说，脸上可没有一丝歉意。 当然，苏锦意也没觉得这话里有什么歉意，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嘲讽。 “长信宫玉漳见过平阳伯夫人！” “我家娘娘请苏家大姑娘和小公子进宫，是经过了皇上和皇后金口允准的，皇上还说了，苏家大姑娘和小公子是忠臣遗孤，当悉心照料。” 玉涧朝平阳伯夫人微微行了一礼，说得不卑不亢。 平阳伯夫人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苏锦意姐弟进宫只是穆妃想见他们，却没想到她居然得到了皇上皇后的准许。 果然如林妃所说，心眼儿多得很。 “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嘛。”平阳伯夫人撇了撇嘴扭头走向自己的小轿。 只是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了半途中，平阳伯夫人又朝苏锦意和苏锦彦这边微微颔首：“苏大姑娘苏小公子，方才是我说错了话，莫怪呀！” 苏锦意故意一脸懵地看向魏氏，仿佛受惊了，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平阳伯夫人脸上掠过一抹蔑视，蔑视中却又带着不满。 “这俩孩子初次进宫，不懂规矩，老身便替他们说一句：平阳伯夫人不必多礼。” 魏氏说完，便带着苏锦意姐弟昂首走向自己的小轿。 苏锦意都想给魏氏伸个大拇指，这话如果她来说，那是真的不懂规矩，再怎么说，平阳伯夫人也是有尊位的长辈。 但魏氏来说，却是再恰当不过了，甚至还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 苏锦意听出来了，平阳伯夫人自然也明白了魏氏的意思，却又反驳不得。 看着魏氏几人的背影，平阳伯夫人撇了撇嘴：“真当自己是侯府就了不起呢，谁不知道武安侯府是个空壳子，没一个爷们儿是个有能耐的。” 这京都最要紧的不是你家的爵位，而是你家有没有实权。 “夫人慎言，这是在宫里。”旁边的贴身嬷嬷小声提醒道。 “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平阳伯夫人一声冷哼，这才上了自己的小轿。 而魏氏脸上淡定，心里其实也颇不平静。 平阳伯夫人这么明显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为武安侯府今不如昔，否则她敢。 但平阳伯府林家又是个什么好人家，世世代代靠送女儿进宫过活，偏又没有好命，最尊贵的也就是如今供养在西边的林贵太妃，林贵太妃的侄女林妃现居长安宫，也就风光了一时。 想起这林妃，魏氏的神色又暗了暗，她所出的三皇子比五皇子要大两岁，后面又得了两个公主，比姲儿还要再多一个。 虽说公主与皇位无缘，但如若嫁到世家大族，对嫡亲的兄长也是有着莫大的助益。 由此又想到宁平公主，魏氏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锦意则是和苏锦彦一起看着目不斜视，眼珠子却四处乱转。 毕竟是第一次进宫，苏锦意也觉得很是好奇。 倒不是好奇宫里的景儿，现代的紫禁城比这里大多了，况且这只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没什么好看的。 苏锦意感兴趣的是那些宫女和太监以及侍卫等，似乎和电视剧里演的还是不大一样。 太监和宫女要更卑微一些，偶尔腰挺得直一些的，就能很明显地知道他的地位较高，但和昂首挺胸的侍卫还是没法子比。 而那些侍卫和武安侯府的小轿擦肩而过时，却明显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惊扰了贵人。 偶尔，苏锦意还会看到身着诰命服饰的外命妇，她们或许地位比较低微，是没有小轿的，也不知道要走多远。 武安侯府的小轿路过时，这些外命妇都则会停下来低着头行礼。 一抬小轿，就是身份的象征。 在这宽阔的甬道上，除了偶尔侍卫甲胄相击发出来的声音，竟静悄悄的。 这种氛围苏锦彦都有些害怕了，他虽然坐得直，但却紧紧地依着苏锦意。 直到终于拐了一个弯，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后花园，总之眼前突然一亮，变得姹紫嫣红起来。 苏锦彦也放松了起来，但苏锦意却对他低声道：“别乱看了。” 这地方虽美，天知道会不会突然出来一个什么贵妃或者公主，若是冲撞了，不知道会不会受苦。 就凭平阳伯夫人对魏氏的态度，苏锦意便明白，武安侯府在京都的地位应该不咋地。 果不如所料，没走出几步，便听到有轻笑的声音，轿子便慢了下来，玉涧急急地朝有人的地方走了过去。 很快玉涧就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着樱粉色宫装的女子。 宽大的裙幅逶迤在女子身后，飞仙髻上戴着镶着红宝石缕空纯金步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虽看着与苏锦意差不多年纪，但华贵之气尽显。 轿子放了下来，魏氏对苏锦意姐弟招了招手，然后带着他二人上前便行礼道：“臣妇见过建安公主。” 啧，这是真的公主哟！ “武安侯夫人免礼！”建安公主示意宫女扶起魏氏。 魏氏又对苏锦意和苏锦彦道：“快来见过公主。” 苏锦意学着魏氏的样子行礼道：“小女见过建安公主！” “小……小儿见过建安公主！” 苏锦彦急了一下，又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小儿？苏锦意前辈子学了那么多年的历史知识，再加看了那么多年古装电视的，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自称。 “璞！” 端庄高贵的建安公主一时也没忍住，她身边的宫女也都可以掩面而笑。 就连魏氏一时都没忍住，哭笑不得地伏身在苏锦彦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便见苏锦彦再次伏身：“小民苏锦彦见过建安公主。” 苏锦意顿时明白了，这女子的名字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但男子却是可以堂堂正正亮出自己的姓名。 真是男女有别，处处可见。 第80章 穆妃 “快起吧。” 建安公主一脸笑意地抬了抬手。 没等宫女过来扶，苏锦彦就赶紧爬起来了，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个公主真好看。” “彦哥儿，不得无礼。”魏氏赶紧轻斥道。 这话听着有些不敬，但建安公主却笑眯了眼。 “武安侯夫人莫怪他了，无碍的。”建安公主竟亲自拿出一个大荷包递给苏锦彦，“本宫也不知道会在这儿碰到你，这个就当是本宫的见面礼吧。” 那荷包瞧着沉甸甸的，一看里面就装了很多好东西。 这个公主，应该也挺得宠的。 “公主您可别太宠着他了，还是个孩子呢。” 魏氏忙阻拦，建安公主却笑道，“可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孩子，才宠的吗。” 建安公主都这样说了，魏氏也不好再拦。 给了苏锦彦荷包之后，建安公主才又给了一个苏锦意，明显是顺带手的。 “多谢公主。”苏锦意和苏锦彦再一次给建安公主行礼。 没想到这会儿，苏锦彦又特别诚意地来了一句：“建安公主，您给的荷包比别人的都重。” 这种实诚话可能建安公主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次听，眼睛再次弯了起来。 “武安侯夫人，知道你们急着去见穆妃娘娘，便不耽误你们了，只是往后可要多多带苏小公子进宫呀。”建安公主很是不舍地看着苏锦彦。 魏氏忙道：“公主抬爱，是他的福气，一定进宫来叨扰公主。” 多带苏锦彦进宫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但苏锦彦以后如果进宫，估计都是要带着去建安公主的宫里走一趟，最少要行个礼。 所以，这小子在宫里又多了一个靠山？ 和建安公主拜别后，魏氏便没再上轿，不知道又会碰到谁，反反复复地下轿也挺累人。 况且这里离长信宫已经不远，倒不如走着去，赏赏景也好。 “外祖母，这建安公主挺和气的。”苏锦意猜想建安公主应该在宫里地位不低。 “确实如此，建安公主是皇后嫡出，气度自然不同。”魏氏轻声回道。 “难怪呢。”苏锦意看了苏锦彦一眼，“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这一点魏氏也认可，但她还是摇摇头：“要说福气，谁都比不过定北侯府的裴世子。” 裴世子？裴祈安啊！ 苏锦彦听到裴世子三个字，大概想起裴祈安躲着他的事，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忧色。 好在很快长信宫就到了，苏锦彦被眼前这建筑的雄伟给惊着了。 “姨母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吗？”苏锦彦脱口而出。 饶是玉涧已经见识到了苏锦彦的出口不凡，听了这句，也乐坏了。 “苏小公子，宁平公主也跟娘娘住在长信宫，只不过她住在兰昭殿。” 都是穆妃的娘家人，因此玉涧说话也很是随意。 “两个人也很大。”苏锦彦一边说一边点头，把门口守门的小宫女都听乐了。 一行人刚进宫门，穆妃便迎了上来：“娘……” “见过娘娘！” 魏氏拉着苏锦意姐弟一起向穆妃行礼，但却立即被拉了起来。 “一家子骨肉，免了！”穆妃说着又看向苏锦意姐弟，“这是意姐儿和彦哥儿？” “可不嘛，他们就是你那可怜的妹妹留下的一点骨血。”魏氏说着又难过起来，但这是在宫里，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魏氏能忍，穆氏倒好像不能忍了，将苏锦意和苏锦彦一手一个揽进怀里，哭道：“二妹妹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苏锦意这回没再咬舌头，上回咬出溃疡了，她已经私下里悄悄训练了多次，能够使自己能够快速泪如泉涌了。 为保万一，苏锦意刚才在路上还酝酿了一会儿，只是险些被苏锦彦破功。 “娘娘，快别哭了，你妹妹这个狠心的，哪里值得你哭。”魏氏轻轻抚了一下穆妃的后背，“别伤了身子。” 君为重，民为轻！ 穆妃象征性地哭一哭是可以的，哭时间长了，皇上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因此穆妃拿起帕子来擦了擦眼泪，便也收住了。 “娘，这一路也累了吧，快进吧！”穆妃招呼着娘家人进了正殿，又把苏锦意和苏锦彦拉到身边，“快来让姨母瞧瞧。” “娘，您有没有发现，他们和榆儿还是有些象的。”穆妃惊讶道。 “娘娘，这话可不能说，五皇子可是天家血脉，如何能跟他们比。”穆委赶紧道。 “又不去外面说，榆儿也是我的儿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穆妃笑看着苏锦意和苏锦彦，一脸的慈爱，接着又命宫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和蜜露，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喜欢哪个吃哪个。”穆妃笑着说。 不吃就是不给面子，因此苏锦意拿了一块百合酥。 别说，这后宫的小点还是不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魏氏先问了五皇子宋榆可好，接着又问宁安公主如何了。 穆妃瞟了一眼苏锦意姐弟，目光微动，不大想说的样子。 魏氏正想着自己考虑不周了，却听到穆妃又道：“还是那样儿，娘您说，她是个公主，有吃有喝百事不操心，有什么不乐意的，这整日里宫门都不出一步，愁死人了。” 这个魏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虽说公主也是她外孙女，但还是那句，君臣有别，她一个不字都不能说的。 “娘娘您多些耐心，公主还小，再长大些就好了。”魏氏只能尽力劝慰。 “再长大些？娘啊，她都十一了。”说到这儿，穆妃看向苏锦意，“意姐儿比宁平也只大一岁吧。” “回娘娘的话，锦意今年十二。”苏锦意立即起身回道。 “好孩子，在姨母这里不必拘谨，坐着回话便是。”穆妃看着苏锦意很是感慨，大一岁而已，怎么感觉像是大了一辈儿呢。 这时，门外小宫女道：“娘娘，公主求见。” 穆妃脸上的神色终于好了些：“难得她懂事了些，进吧！” 宁平公主进门的时候，苏锦意瞟了一眼，不禁有些诧异，原来公主和公主之间，也是有着巨大差异的。 第81章 都不会 之前在侯府，魏氏就跟苏锦意讲过，穆妃膝下除了五皇子，还有一个公主，封号宁平。 这位恐怕就是宁平公主了，衣着几乎素得和苏锦意差不多，一身淡碧色的宫裙看上去随意得很，但公主毕竟是公主，哪怕头上只是戴了一个珍珠发钗，那珠子的光泽都差点晃了苏锦意的眼。 魏氏又朝苏锦意使了个眼色，亲手拉起苏锦彦，三人一起朝宁平公主行礼：“见过公主！” 只是之前听魏氏和穆妃的意思，似乎这宁平公主是身子不好，还是有哪里不妥。 现在从外形上，苏锦意倒没看出什么来。 “外祖母免礼！”宁平公主忙单手扶了一下，之后冲着苏锦意和苏锦彦笑了笑，便坐到了穆妃身边的椅子上。 这感觉，倒比建安公主都要冷淡。 只是苏锦意看得出，宁平公主并不是看不起她和苏锦彦，而是真的不想搭理。 “公主这些日子可好？”魏氏一脸慈爱地看向宁平公主。 自己女儿生了个皇子和公主，魏氏肯定是极为骄傲的，但对待她的态度，却不能如对待苏锦意和苏锦彦这般。 苏锦意不禁想到了一句话“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自己和苏锦彦大概就是这皇子和公主的穷亲戚吧。 “都好，多谢外祖母。”宁平公主回了一句，便又沉默了。 丝毫没有回一句“外祖母可好”，或者“家里一切都可好”之类寒暄的话，魏氏不禁有些尴尬。 穆妃一声轻叹，看了苏锦意一眼，方道：“宁平，你苏家表姐表弟从临川过来，往后便要在京都过日子了，你替娘好好照顾她们可好？” 苏锦意都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穆妃会这样说，一个公主照顾民间的表妹？ 虽然也只是说说，并不需要她真的照顾。 宁平公主明显也有些不悦，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好啊母妃！” “真是个乖孩子，你五哥被皇上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这会儿带着他俩去御花园转转？”穆妃试探着问。 宁平公主看了苏锦意一眼，苏锦意忙回了一个笑，却见她有些嫌弃地将目光挪开，呃…… 倒是看到苏锦彦的时候，宁平公主点了点头：“好！” 穆妃明显松了口气，又对身边的一个宫女说：“玉婵，你跟着公主和苏家大姑娘和小公子，别让旁人冲撞了。” “是，奴婢遵命！” 既然穆妃都这样说了，那苏锦意自然带着苏锦彦赶紧起身。 魏氏好不容易进一次宫，估计这母女俩也有很多私房话要说。 苏锦意猜想御花园应该不远，否则照着宁平公主这样的性子，穆妃应该不会提这个要求。 哪怕是皇妃，应该也不喜欢被女儿当众下面子。 果然，从长信宫出来都不用坐轿子。 只是这一路宁平公主居然都没有开口，一行人走得静悄悄的。 就在路过一处影壁的时候，却听到另一边有人在说话。 “太太，其实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别人都有家里帮着，您这……” “我们家哪里能跟别家比，我们就小户人家，好不容易娘娘出息了……要不你给娘娘带句话，让娘娘跟皇上说一声儿，给她弟弟一个官儿做，她弟弟当了官，自然就能帮着她了。” “太太，瞧您这话说的，若能如此，宫里每个娘娘要几个官职，那还考什么科举呀。” “可这点儿银子也太少了，还不够我们一个月的嚼用呢。” “太太，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小门小户的，就过小门小户的日子。” 宁平公主只是顿住了脚步，玉婵的脸色却变了变，立即绕到了影壁后面。 “打秋风打到宫里来了？” “见过玉婵姑姑。” “有话去别的地方说，别惊扰了公主。” 接着便听到那边细碎的脚步声，虽然没看见，但也能察觉得到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宁平公主这会儿脸色才好了些，再走几步就到了御花园。 “去那边吧！”宁平公主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凉亭。 走近了，才发现凉亭里有一把贵妃躺椅。 宁平公主径直就朝贵妃躺椅走了过去，身旁的宫女似是猜到她要干什么，立即上前铺上了软垫子。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宁平公主躺了上去，苏锦意都怀疑这贵妃椅是不是长信宫放在这里的。 “你带着他们去园子里逛逛吧。”宁平公主对玉婵说。 苏锦意琢磨着逛就逛吧，这些宫里的贵人们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不求有多喜欢，不得罪她们，平平安安地出宫便好。 况且，这可是御花园，赏赏花也好。 谁知脚尖刚一动，便听到苏锦彦道：“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嗯？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宁平公主看向苏锦彦。 倒不是因为苏锦彦拒绝她，而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 “你不喜欢看花儿吗？”宁平公主好奇地问，问完了，又自语道，“是了，你是男孩子。” “可不，男子怎能喜欢花儿草儿的，这是给女子们看的。”苏锦彦竟坐到了宁平公主身边的小圆凳上。 这自来熟的本事哪怕苏锦意早就见识过，依旧叹为观止。 是给女子们看的？宁平公主不禁想起了她父皇带着一群皇子们赏花的情景，笑了笑。 玉婵眉头一抖，公主笑了？ “那你们男子喜欢什么？”宁平公主说起“男子”二字的时候，又笑了一下。 “我们男子自然是喜欢刀枪箭戟。”苏锦彦一脸地严肃，还挺了挺胸。 “那你会哪一样？”宁平公主又问。 “呃……都不会！”苏锦彦秒怂，但也没撒谎。 瞧着苏锦彦刚刚还挺直的胸，瞬间便弯了下去，宁平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玉婵这回真的惊了。 苏锦彦虽然年纪小，但大人的态度还是看得明白的。 “公主你别笑我，我这不还没长大吗，我长大了自然就会了。”苏锦彦不服气地说。 “哦，长大了自然就会了？”宁平公主抬了抬眉。 “还，还得学。”苏锦彦扭捏了一下，又愁了，“可我还没有师父呢。” 第82章 吃过锅巴吗 “这有何难，我请母妃给你找一个好师父就是了。”宁平公主丝毫没把这当个事儿。 “真的啊？”苏锦彦瞪圆了眼睛，然后起身学着大人似的朝着宁平公主作了一揖，“小民苏锦彦多谢公主。” 宁平公主又笑了：“谢就不必了，你不是我表弟么，往后别辜负了我就行。” 苏锦意注意到，宁平公主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我”。 大概谈到了“表弟”，宁平公主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表姐。 “苏表姐怎么不说话？”宁平公主也有些奇怪。 以往宫里办宴，那些贵女们一进宫就像是苍蝇似的，不断地在耳边嗡嗡嗡地吵着。 “回公主的话，您在跟锦彦说话，小女不便打扰。”苏锦意纯公事公办。 宁平公主瞟了苏锦意一眼，之前来御花园的路上，自己可没跟苏锦彦说话。 不过也好，不聒噪！ 往后母妃如若再是念叨自己不与别人玩，就把苏表姐叫进宫来。 想到这儿，宁平公主脸色也好些了。 因为打算要利用苏锦意，宁平公主勉强多问了一句：“苏表姐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苏锦意也有自己的标准答案，但她莫名地就回了一句：“回公主，小女喜欢……发呆！” “发呆？”宁平公主声音略提了提，“为何？” “也不知为何，只是发发呆之后，感觉又活了一回似的。” 这并不是糊弄宁平公主，苏锦意倒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宁平公主的手指颤了颤，眼里亮光一闪，等到她再看向苏锦意的时候，眼神明显就不一样了。 “你既然喜欢，往后可常进宫，我也喜欢发呆。”宁平公主默了一下，“只是这宫里，也未必平静，想找到一个合适发呆的地儿也不易。” 宫里这么大，哪里找不到发呆的地方，只怕是心里不静。 不过苏锦意听到宁平公主这么说，目光一亮，低声道：“公主，臣女倒是有一个宅子，是皇上恩赐的，如果公主愿意，倒是过去那里。” 宁平公主听到苏锦意这么说，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公主，你就不怕我占了你的宅子？” 苏锦意半张着嘴，过了会儿才道：“占了便占了吧，我现在带着彦哥儿，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会让我们住那里。” “你倒真是……”宁平公主看着苏锦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锦意想的却是，如果永平公主能够占了这个宅子倒是好事，说不定以后自立女户还能找她帮个忙。 因此苏锦意的目光很是真诚，宁平公主瞧见却在心里微叹，这民间的女子果真纯朴。 玉婵原本也想着苏锦意是不是想通过宅子，来讨好宁平公主。 可是宫里人的眼睛都是透透的，真话假话还是看得出来看，又见宁平公主能和她聊这么多，因此对苏锦意和苏锦彦姐弟俩也多了许多好感。 既然都喜欢发呆，因此宁平公主让人给苏锦意也搬来了一把美人靠，又让人带苏锦彦去找地方玩，两人竟就躺在凉亭里小憩了起来。 苏锦意都怀疑这御花园的花香是不是都经过了特别的调理，隐隐约约，一阵花香过去，又一阵花香过来，香气各有不同，因此也不会因为习惯了而闻不到。 旁边宫女扇子轻轻地扇着风，一半玉帘挡住了曝光，这种环境下，苏锦意觉得不睡一觉，都对不起这份美好。 宁平公主虽然眯着眼睛，但她并没有睡着，听到旁边轻微的憨声传过来，她都有些惊住了。 这就，睡着了？她也不怕被人给害了。 也是，她一个武安侯府的外孙女，谁会对她怎样。 思及此，宁平公主竟有些羡慕苏锦意，自己想要这样好好地睡一觉，都不容易。 不过她那个宅子……宁平公主眉目微动，回头求求父皇，如果他允许自己出宫就好了。 看到苏锦意睡得香，不知怎么地，宁平公主不知不觉间竟也睡着了。 直到一阵惊呼：“怎么都睡着了呀。” 苏锦意和宁平公主全部都被惊醒了。 苏锦意怔了一下，发现这是在宫里，心里的恼火赶紧压了下去。 但宁平公主明显就恼了，瞪着惊醒二人的小姑娘道：“安平，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安平？应该也是个公主。 苏锦意正要看过去，却听到苏锦彦不高兴地说：“你怎地这么无礼，把我两个姐姐都吵醒了。” “彦哥儿。”苏锦意赶紧制止苏锦彦。 这小公主一看就是个刁蛮的，招惹她干什么。 原本苏锦意想着回去之后，再交待一下苏锦彦，没想到这状态一出接一出。 “见过皇姐。”安平公主朝宁平公主行了一礼，便扭头看向苏锦彦：“你是谁？” “我叫苏锦彦，这两个都是我姐姐，她们睡得好好的，你干什么要吵醒她们。”苏锦彦依旧很不高兴。 “这又不是寝宫。”安平公主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谁规定只能寝宫才能睡啦，寝宫是睡人的地方吗？”苏锦彦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寝宫”。 “你连寝宫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小傻子。”安平公主一脸地鄙视。 “那我知道的你也不知道啊。”苏锦彦撇了撇嘴，“你知道什么叫锅巴吗？” “锅巴？”安平公主果然不知道。 苏锦意：……谁会把祸巴端给公主吃，这是不要命了吗。 “锅巴可香可脆可好吃了，是这个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苏锦彦说着还吧叽一下了嘴。 “我为什么没吃过锅巴？”安平公主扭头问身边的贴身宫女。 “公主，这……”宫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如果宁平公主不在，宫女还可以糊弄一下，但宁平公主都看着呢，她…… “那宫里有锅巴吗？”安平公主又问。 “有……”宫女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 “我，今，天，中，午，要，吃，锅，巴！”安平公主几乎是对着宫女的耳朵喊。 “你是公主吗？”苏锦彦一脸迟疑地看着安平公主。 “那当然。”安平公主的骄傲不比苏锦彦少。 “那你怎么像我姑母家隔壁的二丫似的，那么吵。”苏锦彦说着还叹了口气。 第83章 做个羞涩的木头人 “苏锦彦……” 苏锦意刚一开口中，便被宁平公主拉住了，“没事，让他去。” 苏锦意：……他是你表弟，又不是你亲弟。 但宁平公主都这样说了，苏锦意也不能再多话，只能使劲地盯着苏锦彦，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神。 虽然人生自古谁无死，苏锦意还死过一次，但她还是想自己这一世能够寿终正寝，而不是被迫提前没了性命。 可惜的是，小祖宗并不理苏锦意。 “我跟一个民女很像？”安平公主竟有些诧异。 “嗯，不过她虽然吵，长得还是很好看的。”苏锦彦实话实说。 “我比她更好看。”安平公主立即回了一句。 果然女人不管多大年纪，对容貌的追求都是一样的。 苏锦意暗道，祖宗，这就可以了，不要再说话了。 可苏锦彦还是说了：“你是比她好看，比她白。” 苏锦彦只是实话实说，但这句话让苏锦意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宁平公主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示意宫女把他们带到一边去。 只是苏锦意可不敢放任苏锦彦离开自己的视线，向宁平公主告了个罪，忙跟着去了。 好在接下来苏锦彦没再说什么惊人之语，等到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两人还有些依依不舍。 “我不能跟你去长信宫，母妃会不高兴的。”安平公主对苏锦意小声道。 “没事，你以后到武安侯府来找我好了。”苏锦彦小大人似的说，似乎真的把武安侯府当成自己家了。 安平公主思考了一会儿，答应苏锦彦长大再来找他。 好不容易到了长信宫，穆妃看到几个孩子脸上都有些笑意，颇有些惊讶。 “锦意锦彦过来，见见你们的表哥。”穆妃提起儿子，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苏锦彦朝穆妃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由得惊了，这皇家的孩子真的都太好看了。 五皇子宋榆坐在穆妃身边，虽然只是淡淡地笑着，但这屋里似乎都亮堂了些。 “见过五皇子。”苏锦意和苏锦彦一起行了一礼。 “苏表妹苏表弟多礼了，自家骨肉不必如此。”宋榆微微抬了抬手，皇家气韵尽显。 又在长信宫吃了午饭，陪着穆妃说了会儿话，魏氏便起身告辞：“今日打扰娘娘了半日，臣妇便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去了，等娘娘生辰的时候，臣妇再来看望您。” “那我便不多留娘了，下回来的时候，把他们也带过来吧。”穆妃笑看了苏锦意和苏锦彦一眼。 “多谢娘娘。”魏氏笑意是从心窝子里透出来的。 “母妃，儿子顺路，正好送一下外祖母。”宋榆也跟着起身道。 穆妃虽然有些舍不得宋榆，他现在都十四了，皇上早已经给他单独安置了寝宫，课业也重，平时过来也是请个安便走。 但儿子对自己娘家人好，穆妃心里也是高兴的。 “好，那你替母妃好好送一送。”穆妃笑得见牙不见眼。 出了长信宫，宋榆便一直温言和魏氏说着闲话，偶尔问一下苏锦彦。 至于苏锦意，她已经十二了，男女有别，因此两人一个在魏氏左边，一个在右边，几乎没有交集。 只是没成想走到半道儿上，竟遇到了一群皇子和世家公子。 虽然都是少年，但皇家基因好啊，苏锦意还是很想抬头看一眼，但她不敢，只能在宋榆的介绍下，和苏锦彦跟着魏氏一起，挨个儿给这些皇子们行礼请安。 人数太多，除了四皇子宋榉，苏锦意也懒得记还有别的谁，反正不看脸，光记个几皇子也没有意义。 嗯，似乎，那个裴世子也在？！ 苏锦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抬脚想上前去，苏锦意赶紧拉住了，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一个两个没对他怎样，是运气好，或者看在他年纪小，这么多人，碰到一个小心眼儿的，往后不定几十年都有麻烦。 这几个月苏锦彦和苏锦意待一块儿时间多，基本上可以通过一些小动作理解苏锦意的意思，便也没再挣扎。 请完安之后，便听到宋榉道：“之前便听四皇弟说，夫人进带着苏大姑娘和苏小公子进宫里，原本想来拜见，却又怕打扰了夫人与穆母妃相聚。” 这话说得真是软乎，苏锦意都想给宋榉点个赞。 “四皇子这样说，臣妇倒真是受宠若惊了。”魏氏赶紧又朝宋榉行了一礼，“多谢四皇子抬爱。” “夫人是长辈，哪有抬爱之说，更何况，我与苏家也算有些渊源。” 宋榉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低了低头，以示自己听到了，再多的动作便不能用，否则很容易被人说轻浮。 这些，都是古嬷嬷在苏锦意耳边念叨了多少次的。 总之，把自己当羞涩的木头人就好了。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魏氏才迫不及待地问：“意儿，你跟宁平公主在外面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苏锦意将自己与宁平公主出长信宫后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漏地告诉了魏氏。 “夫人，听表姑娘这样说，公主倒似是好些了。”品嬷嬷在一旁轻声道。 “若真的能好了，可真是祖宗保佑。”魏氏说着还双手合什，凭空拜了拜。 “外祖母，意儿瞧着宁平公主挺好的呢。”苏锦意特意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有件事儿我方才还忘了说。” “何事啊？”魏氏急问。 就连品嬷嬷也赶紧看了过来。 苏锦意便把邀请宁平公主的事儿告诉了武安侯夫人，又有些怯怯地说：“外祖母，意儿没看出来宁平公主身子不适，连那宅子都没见过，就……都是意儿考虑不周。” 原来是这个，魏氏松了一口气。 “你小小年纪，哪能想得如此周全，不过宁平公主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 魏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公主只是小时候被惊到了，有些胆子小，不大爱见人罢了。” 魏氏谚是很是轻巧，但苏锦意知道，宁平公主这只怕是抑郁症，并不是胆子小的事情。 第84章 就是不想娶 回想起穆氏的态度，苏锦意暗叹，即便是公主又怎样，若不被理解，其实痛苦也是一样的。 “夫人，公主倒似是很喜欢表姑娘。”品嬷嬷提醒魏氏。 “我也瞧出来了。”魏氏想了想，对苏锦意道，“意儿，那你想不想去那宅子看一看？” 想不想？瞧这话问的，如果不想，自己干嘛铺垫那么久。 那宅子，有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家呢。 “外祖母，可以吗？”苏锦意故意怯怯地问。 “自然可以。”魏氏想了想，道，“明日让你五表哥带你和锦彦过去瞧瞧。” “外祖母，那宅子是皇上赐给我和姐姐，那我和姐姐在京就都有家了？”苏锦彦一脸兴奋地问魏氏。 苏锦意都想给苏锦彦鼓掌了，这是臭小子说过的最正确的话。 在京都的家？魏氏也被苏锦彦问得愣了一下。 “怎地，不喜欢武安侯府？”魏氏笑着问。 “喜欢呀。”苏锦彦毫不迟疑地点头，却又道，“可是我姓苏，武安侯府是姓穆的呀，唉！” “你又叹个什么气？”魏氏这会儿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难道说外孙养不熟呢，瞧瞧才多点大的孩子，就想着不同姓，要有自己的家。 “外祖母，我之前好愁的。”苏锦彦靠近了魏氏。 “愁什么呀？”魏氏被苏锦彦这一靠，心里又软了，倒不明白这点儿大的孩子有什么好愁的。 “我到十八岁就是大人了呀，大人不得娶媳妇嘛，娶了媳妇总得要住的地方吧。”苏锦彦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抹忧伤的神色，“我怕我买不起宅子。” 苏锦意嘴角抽了抽，没错，这话是她说的。 目的呢，只是想为了以后离开武安侯府做铺垫，没想到他竟还一直愁这事儿。 作为心理咨询师，苏锦意表示自己对于这种幼儿的想法了解得确实不大够。 苏锦意都没想到，魏氏更是惊住了。 “彦儿，你现在就想着娶媳妇的事儿啦？” “外祖母，夫子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不早点儿琢磨，以后就没有媳妇了。”苏锦彦说道。 “没媳妇又有什么要紧的。”魏氏故意逗他。 “没媳妇了，那我爹娘不就没孙子吗。”苏锦彦说得理所当然，魏氏却心里一痛。 苏锦意一直在旁边默默的没吭声，这对答之间，魏氏等于认可这宅子是他们姐弟的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虽说宅子是御赐的，但穆妃在宫里，谁知道呢。 苏锦意知道自己可能过于小心谨慎了些，但只有这样做了，她心里才会安心些。 至于明天谁送她和苏锦彦过去，她真的没放在心里。 可温氏知道这个消息，却脸色一变。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让嘉述送她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温氏都有些坐立不安。 “大夫人，您也没多想了，再说了，苏表姑娘及笄前不便说亲事，但五公子却是到了年纪。”费嬷嬷在温氏耳边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说，提前给嘉述订亲？”温氏眸光微闪，“只不知道母亲同不同意。” “不若跟大爷提一提，由他去说总要好些，侯夫人想必也不会驳了大爷的面子，外孙女怎么也比不上亲儿亲孙。”费嬷嬷道。 “你说得倒也有理。”温氏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温氏跟穆大爷提了这事儿之后，竟然被他骂糊涂。 “大爷，嘉述是妾身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呀，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温氏说着眼圈便红了，“妾身不是说锦意不好，而是她确实无法给嘉述带来任何助益。” “助益？嘉述整日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他需要什么助益？锦意手里捏着苏崧的财物和二妹妹的嫁妆，这些够嘉述败的了。”穆大爷没好气地说。 “嘉述这不还小么，怎知他以后不能立起来。”温氏不满穆大爷如此说自己的儿子。 再说了，就苏锦意手头的那些东西，这还有三年的时光呢，她自己捏不捏得住还两说呢。 若现在把亲事定下来，回头把个什么都没有的表姑娘塞给自己的儿子，温氏想想都觉得冤。 “你莫要再打你的小算盘。”穆大爷凑近温氏，“侯府世子的位子还没定呢，现在提这些做什么。” 说完，穆大爷便甩开袖子离开了。 “定是又去了那妖精的院儿里。”温氏看着穆大爷的背影恨恨道，“想拿我儿子的前程换爵位……” 温氏觉得其实如果能换也没什么不行的，但她觉得穆大爷既是嫡又是长，这世子之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为什么非要贴上穆嘉述的亲事。 想了想，温氏只能把穆嘉述叫了来，将魏氏让他明日送苏锦意姐弟去看宅子的事说了说。 “知道了娘。”穆嘉述歪倒在椅子上，问费嬷嬷，“嬷嬷，有桂花酥么？” “还想着吃？”温氏轻拍了一下穆嘉述，“你祖母让你送他们过去，你就没想过是为着什么。” “为……”穆嘉述一愣，坐直了身子，“娘，祖母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温氏：……自己这是生了什么冤孽。 “你祖母这是想着让你跟锦意多接触接触，以便她提起婚事的时候，你不好意思拒绝罢了。”温氏说着拧起了穆嘉述的耳朵，“你心里可要有点儿数。” 为了让穆嘉述长记性，温氏拧得重了些。 “知道了娘，轻点儿轻点儿，我是不会娶她的。”穆嘉述拉开温氏的手，才道，“你儿子有办法，。” “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虽说温氏之前说还穆嘉述以后未必没有出息，但事到临头，她还是不大相信。 “您就放心吧，明日我就给苏表妹说清楚。”穆嘉述没把这当回事。 说清楚？温氏应了一声，觉得说清楚也行。 但在穆嘉述离开后，温氏又有些不安。 “费嬷嬷，你说锦意才父母双亡，嘉述又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不会想不开吧？”温氏看向费嬷嬷。 “应当不回吧，又没有订亲，况且，五公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定也知道说得委婉一些。”费嬷嬷回到。 其实温氏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穆嘉述恐怕连“委婉”两个字都不会写。 第85章 跟她说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穆嘉述便守在了马车旁边。 作为男子，他不能进内宅等，可少年人心里藏不住事儿，想早早地见到苏锦意，跟她把话说清楚。 好不容易盼到苏锦意出来了，但她身边却还跟着古嬷嬷和花朝。 花朝也就罢了，谅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但看到古嬷嬷那一脸如刀刻般的褶子，凶得很，穆嘉述便有些不敢开口了。 可苏锦意年纪不大，又刚来京都，出门的时候身边肯定是要有贴身嬷嬷跟着的。 “见过五表哥。”苏锦意上前低着头朝穆嘉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唉，无趣！ “不必多礼了，上车吧。” 穆嘉述半昂着脖子，故意做出大人的模样，还往后退了一步。 小屁孩儿心里很不乐意送自己吧，苏锦意进马车后，抿嘴一乐。 之前花朝还说五公子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言语间满是喜意。 可穆嘉述这往后一退，苏锦意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这样很好，目标是一致的。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便拐进了得月胡同。 胡同不算宽，但却很是静谧，偶尔有人来往。 于是又在胡同里行了半炷香的功夫，终于停在了一处宅院的门口。 这宅子门脸儿不大，但黛色的门头上爬满了盛放的凌霄花，苏锦意一眼就喜欢上了。 古嬷嬷抢上前几步，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方转头对穆嘉述和苏锦意道：“五公子，大姑娘请。” 穆嘉述抬脚走了一步，又想起来这是皇上赐给苏锦意姐弟的宅子，便闪到一旁：“你先进吧。” 见穆嘉述脸上和语气里强装出来的不耐，苏锦意垂下了眼眸：“多谢五表哥。” 进了门，苏锦意的心里便静了下来。 这里和侯府自不能比，连临川苏家都比不上，可苏锦意却有一种终于在这个异世落地生根了的感觉。 穆嘉述却皱了皱，暗道，皇上真小气，赐这么小的宅子，比自己的院子都小，而且里面只有几棵树，什么都没有。 唯一值得称赞的应该就是主院是两层小楼吧，或许因此，这胡同才叫得月胡同？ 但这时，却听到苏锦意道：“古嬷嬷，这宅子挺好的。” 挺好的？穆嘉述以为苏锦意是因为皇上赐的才这么说，于是瞟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睛亮亮的，似乎是真的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穆嘉述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宅子不大，很快就看完了，古嬷嬷和花朝也一直跟在苏锦意身边，穆嘉述没找到任何机会。 直到苏锦意上了马车，驰出了得月胡同，穆嘉述深深地叹了口气，今天怕是没机会跟她说清楚了。 但马车行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住了。 穆嘉述正疑惑，便见古嬷嬷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朝着不远处的点心铺子走了过去。 那点心铺子生意不错，已经排起了长队，古嬷嬷排在了最后面。 见此，穆嘉述不由得精神一震，是不是机会来了？ 正在穆嘉述琢磨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车帘被拉长一条缝，露出苏锦意的后头勺。 “五表哥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苏锦意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叫穆嘉述心里一惊，不知道是怎么被她看出来的。 却不知，之前他一直魂不守舍，目光闪烁，便是古嬷嬷也看出他有话要说，更别提苏锦意了。 “那……”穆嘉述有些迟疑，花朝还在车上呢。 “花朝从小便跟着我，五表哥有话尽可直说。”苏锦意道。 穆嘉述不禁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琢磨的是这个？ 但这会儿穆嘉述也顾不上其他，再晚古嬷嬷就要回来了。 “苏表妹我要说的话你听了别气恼，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 穆嘉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自己明明就是觉得她不够好啊，不够美，性子不够利索。 穆嘉述喜欢的是长相明艳的爽直美人，就像宫里的建平公主，不过她是林妃的女儿，所以自己……唉！ 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忧伤。 “五表哥有话直说便好。”苏锦意都嫌穆嘉述太磨叽了。 “那我便实说了吧，家……家里有让我与苏表妹订亲之间，但我，我觉得这不妥。” 穆嘉述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可话到嘴边还是结巴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了，马车里却一阵寂静，穆嘉述不由得有些紧张，是不是莽撞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委婉一些？可她看上去傻傻的，会不会听不懂？ “五表哥，为何……不早说呢？” 苏锦意声音更轻了，穆嘉述往马车那里凑了凑才听得见。 她一定是伤心极了吧。 “之前我，我年纪还小……”穆嘉述说着便低下了头。 其实不是年纪小，而是听祖母说，二姑母与宫里的穆妃娘娘一样貌美，想着她的女儿应该也不差。 可现在……穆嘉述哪怕与苏锦意只隔着一道帘子，脑海里也只有厚厚的刘海，和乌黑的发顶。 “五表哥不愿，我自然是遵从五表哥的意思，只是……”苏锦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你想要什么尽管与我说。”穆嘉述说完，便开始盘算起自己的私房钱。 这会儿穆嘉述才发现，自己兜里其实没有几个铜板。 好在这时，苏锦意接着说：“只是我便不能在侯府久住了，但外祖母未必愿意我出来住。” 不能在侯府久住？穆嘉述有些理解不了这话：“你不嫁我，也会嫁旁人，祖母不会不让你嫁人的。” 既然嫁了人，那就不用住在侯府嘛。 “五表哥当我是妹妹，自然是这样说，但在他人看来我……” 苏锦意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穆嘉述不禁有些急了，“苏表妹你放心，谁敢看轻你，我定不放过他。” “多谢五表哥，我家没有嫡亲的兄长，五表哥这话让我觉着总算是有了依靠。” “只是人家看不看轻的，又怎会轻易说出来。” 苏锦意声音依旧轻柔，却如春风般抚过了穆嘉述的心里，他没想到，居然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依靠。 第86章 充什么长辈 苏锦意的后半句，穆嘉述倒觉得有理。 若看不上一个人自然是找各种理由，又怎会直说。 想到这儿的时候，穆嘉述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儿不是人。 “你放心，我从现在开始就帮你细细地寻摸，总会找到个好的。” 穆嘉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自己熟识的世家公子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眉头不由得拧到了一起，怎地好像都是不干正经事的纨绔呢？将苏表妹嫁给这样的人，那不是害她么。 “多谢五表哥，若嫁，我便要嫁一个真正待我好的，否则我便不嫁。” “只是若到了那个年纪，住在侯府总不会太好，到那时我若想搬出来住，还望五表哥帮我说说话。”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穆嘉述都想说，要不我娶你得了。 但最终，穆嘉述还是抿紧了嘴唇。 直到苏锦意道：“若五表哥觉得为难，便算了。” 想像着苏锦意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儿，穆嘉述不禁脱口而出：“你放心，有我在，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若到了年纪还嫁不了人，哪怕是自己家里住着，只怕心里也不自在，更何况是外祖家。 这一点，穆嘉述倒是能够理解苏锦意。 马车内的苏锦意笑得很开心，穆嘉述在武安侯府是个孙猴子，有他在前面挡着，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魏氏对自己还是有些祖孙情，但她更喜欢穆嘉述，因此应该做不出将他们这两个瓜强扭到一起的事儿，便是武安侯有这想法，也要掂量一下当家主母的意思。 而且，到时候让穆嘉述把话挑明了，武安侯府若还把自己留下来，那岂不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 只是自己还要在武安侯府待上几年，在这段时间，苏锦意还是要尽量安抚住穆嘉述。 这时，穆嘉述突然说了一句：“要不我等你到十八岁，若是还没有要娶你，我便娶吧。” 等到十八岁？那他不是二十了，他不急，温氏也等不得。 不过，他是真的觉得没有人会娶自己啊，苏锦意都没想到她的形象会改造得这么成功。 “五表哥，我虽然普通，但若不是两情个悦，我宁愿不嫁的。” “你也不必着急，我现在才十二，需得守孝三年，外祖父外祖母不会这会儿提起亲事的。” 苏锦意的这句话倒提醒了穆嘉述，是啊，她还在守孝呢，自己巴巴地说这些，不是故意戳人心窝子么。 自己还是个爷们么？穆嘉述闭了闭眼睛，然后抽了自己一耳光。 苏锦意听到外面“啪”地一声响，愣住了，这是在干嘛？ 难不成有人偷袭穆嘉述？ 苏锦意赶紧拉开车帘看了过去，却见穆嘉述脸上一个红里透白的掌印，看来下手挺狠。 而在穆嘉述对面，裴祈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穆三爷这侄子是什么毛病，好好地抽自己干什么？ 时马车帘被拉开，裴祈安本能地看了过去，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搞这么厚的刘海，眼睛都罩住了，真丑！ 原本就认识，也不能不打招呼，更何况裴祈安的地位也在那里。 于是苏锦意下了马车朝裴祈安行了一礼，又问：“裴世子，你何要打我五表哥？” 虽然裴祈安在临川的时候，也帮过自己小忙，但刚刚已经和穆嘉述结成了同盟，如果这会儿不过问一声，似乎有些不合适，显得太冷漠了。 “我，打他？”裴祈安瞟了一眼穆嘉述的掌印，眼睛微眯，“穆弘，我不想枉担了这虚名，如何？” 穆嘉述赶紧后退几步，裴祈安可是自幼习武之人，若被他扇一耳光，自己半边脸怕是都不能要了。 “苏表妹，这不是他打的。”穆嘉述毫不迟疑地解释道。 不是裴祈安？苏锦意又看了一眼穆嘉述脸上的掌印，这形状，这角度……难不成他自己打的？ 苏锦意颇为疑惑地看了穆嘉述一眼，见他脖子都红了，不禁嘴角抽了抽，想笑，但还是收住了。 “是小女无礼了，小女给裴世子赔罪了。”苏锦意朝裴祈安深深地行了一礼。 “冤枉了人，行一礼就行了？”裴祈安见苏锦意那般真心地去看穆嘉述的脸，心里没由来地有些不悦。 “此事都是我的不是，裴简，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与苏表妹无关。”穆嘉述站在了苏锦意前头。 裴祈安黑着脸看着这两人，咬了咬牙。 “罢了，我若真要对你做什么，你三叔说我欺负小辈。”说完，裴祈安转身便走。 直到裴祈安走远了，穆嘉述才小声嘀咕：“才大我两岁，充什么长辈。” 苏锦意抬了抬眉，哟，这五表哥好像很怕那个裴世子。 只是这裴世子气量似乎不怎么大，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他就气成这样？往后如果还能遇上，得小心点儿了。 “苏表妹莫怕，万事有我呢。” 穆嘉述转过身来看着苏锦意，苏锦意赶紧低下了头。 这时古嬷嬷匆匆赶来，道：“方才好像是裴世子，老奴说来请个安，倒是没赶上。” 穆嘉述撇了撇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除了裴祈安这个小插曲，对于苏锦意和穆嘉述来说，今日都算是圆满。 不同的是，苏锦意感觉自己又松快了些，而穆嘉述倒觉得自己肩头好像加了个担子。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便去梳洗了一番，之后还要去瑞和堂给魏氏请安。 古嬷嬷把花朝叫到一旁，问她穆嘉述到底跟大姑娘说了什么。 花朝早就忍不住了，又是哭又是气的把穆嘉述的话都讲给了古嬷嬷知道。 “五公子真是这么说的？”古嬷嬷不禁心里一凉。 “可不，我可一个字儿都不敢多加。”花朝说着眼睛都红了，“也不知这五公子眼睛是怎么长的，大姑娘这么好，他愣是看不见。” 古嬷嬷原本就是武安侯府的人，因此苏锦意身边的人对武安侯府的称呼，都随了她，并没有称表公子。 “主子的事儿有你编排的理？”古嬷嬷瞪了花朝一眼，又问，“大姑娘呢，她可有伤心？” 第87章 苏表妹也挺可怜的 大姑娘，伤心？ “那倒没有，大姑娘好像，还挺开心……” 花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既然大姑娘都不难受，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古嬷嬷则直接进了内室。 没等古嬷嬷开口，苏锦意便道：“古嬷嬷，花朝都跟您说了吧，这样也好，咱们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到时候了便搬出去吧。”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苏锦意没打算瞒着古嬷嬷她们。 主子也好，丫鬟嬷嬷也罢，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思想首先要一致，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唉，既然五公子没有这个心，倒也不必强求。”古嬷嬷叹了口气。 “大姑娘，或许以后五公子就能看到您的好。”海棠在一旁轻声劝慰道。 “海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五表哥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怎能因为我耽误了？外祖父外祖母收留了我和彦哥儿，若我还要强求，便是恩将仇报了。”苏锦意淡淡地说，“这件事，往后都不许提了。” “是，奴婢知道了。”海棠朝苏锦意行了一礼，不再多话。 这时，门帘一动，闯进一个黑影。 苏锦意只觉得身上一重，赶紧用双手扶住了苏锦彦：“跑个什么劲儿，有话好好说。” “姐，咱们的宅子好不好？” 今日原本苏锦意是打算带着苏锦彦一起去的，但他却主动提出去族学上课，原因是已经耽误一日了，而且自己在京都已经有家了，不能再偷懒。 再说了，姐姐去看就可以了，爹娘都托梦给了他，让他听姐姐的就好。 这话说多了，苏锦意都觉得神奇，还真托梦了？ 可五岁的娃，应该不会撒谎的吧。 但这事儿，也不好验证。 苏锦意想了想，提笔将那宅子的平面图画给了苏锦彦，又道：“锦彦你看可好？若是喜欢，给咱们的家取个名字吧。” “取名儿？”苏锦彦眼睛一亮，琢磨了一下，道，“叫栖园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想起取这个名字呢？”苏锦意只是随口问一下，顺便开发一下小孩的脑子。 苏锦彦的神色却忽然淡了淡，还低下了头。 “怎么，有人欺负你啦？”苏锦意将苏锦彦拉近了些，“谁欺负你了，为什么要欺负你，告诉姐。” 苏锦彦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苏锦意一定要让他拥有足够的安全感，否则将是他这辈子的缺失。 “姐，不是有人欺负我，是今天夫子教表哥他们诗句了，说，宿鸟恋本枝，安辞且穷栖。”苏锦彦抱着苏锦意的腰，“我也想家了。” “你知道这句诗的意思？”苏锦意一边抚着苏锦彦的后背，一边轻声问。 “知道啊，就是说我还是想家里的，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苏锦彦蹭了蹭苏锦意的胳膊。 “嗯，你说得没错，等你长大了，咱们就回临川去。”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后脑勺，“我们都快快长大，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嗯，长大了，我像爹一样中了状元，就可以保护姐姐了。”苏锦彦说着便站直了身子，“姐，我去习字。” “等等，先吃些点心和果子。” 苏锦意拉住苏锦彦，“学习是长久的事情，不懈怠就行，倒不必时时都要学，弓弦绷紧了就坏了，就算是修好了，也不及之前的好，所以身体是最要紧的。” “哦，我都听姐姐的。”苏锦彦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模样儿，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聒噪的小孩儿。 和苏锦彦一块儿去了瑞和堂，与魏氏一起吃了午膳，二人才回了毓秀院。 “彦哥儿，你去睡会儿。” “姐，我不想睡，不困。” “下午还要去学堂呢，那个时候困就要挨先生板子了，去试试，或许能睡着呢。” 苏锦意本是想让苏锦彦上半天学，奈何他自己不愿意，那这午觉是必须要睡的。 苏锦彦没话说了，噘着嘴爬上了床，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苏锦意这才也去睡了。 而这时，温氏也在抓着穆嘉述问他们去看宅子的事。 只是穆嘉述一进门，温氏便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朝他扔了过去，看在是亲生的份上忍住了。 “怎么才过来，你不是早回了，请都请不来你。”温氏没好气地说。 “娘，累了，回来歇会儿啊。”穆嘉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见他这样子，温氏又有些不忍心。 “可吃了午膳？”温氏压低声音问道。 “娘，这都几时了，我怎会还没吃。”穆嘉述眼睛都闭上了。 “你也知道这几时了，回来也不到我这儿来，你就过来跟我一起吃顿饭又怎么了？” 见穆嘉述似乎没听见自己说的话，温氏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今天的事儿你怎么办的？” “该说的都说了。”穆嘉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来。 “说什么了？”温氏也怕穆嘉述过于鲁莽，吓着苏锦意了。 穆嘉述像背书一样，将他跟苏锦意说的话告诉了温氏。 “那她怎么回的？”温氏急问。 “她说……”穆嘉述突然坐到了温氏身边，“苏表妹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如果我不娶她，她只怕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听到穆嘉述这样说，温氏急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是不是又心软了？”温氏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抓着他说，“难不成非得嫁侯府才算是好人家？只要她心气儿别太高，有侯府在，怎会嫁不好？再说了，这世上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吗？” 温氏这样一说，穆嘉述觉得也有些道理，可却还是觉得别扭。 “娘，我觉得苏表妹还是不错的，也不能嫁得太随意了。”穆嘉述低声道。 “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温氏脸色有些冷了。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以后万一嫁不出去，她肯定不能留在侯府，又怕祖母不让她出去，希望我能站在她这一边儿。” “娘，到时候，您也帮一帮。” 穆嘉述说着冲着温氏甜甜一笑。 这一笑，笑得温氏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心里却很是酸楚。 第88章 栖园 儿子长大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似乎前几年都还还腻歪她，现如今能好好地说句话都不容易。 这会儿冲着自己笑，还是看在苏锦意的份上。 这么一想，温氏便觉得苏锦意心思极深。 “娘？”穆嘉述又往温氏身边凑了凑。 “嘉述啊，你……”温氏看了穆嘉述一眼，“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其实温氏想说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脑子，但又怕伤着他了。 “娘，我早就长大了。”穆嘉述很不满地将身子歪到另一边。 但想起苏锦意说的拿他当亲哥哥一样依靠，不由得又坐正了身子。 “长大了？你就没想过你苏表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你若真的按照她说的去做，回头你祖父不打死你，你爹也会打死你，你看你祖母还会不会去拦。” 温氏越说越觉得苏锦意不简单，手指狠狠地在戳在穆嘉述的额头上。 穆嘉述愣了一下，却道：“那她怎么办？娘，便是我们家的姑娘，如果年纪大了没嫁出去，都会抬不起头来，更何况她只是个来自临川的孤女。” 温氏恨恨道：“你倒是会替她想，我方才不是说了，只要别想着嫁侯府，未必挑不到个好人家。” 穆嘉述撇了撇嘴：“那也得看好人家，如果都是那些歪瓜裂枣的，那还不如自己过呢。” 温氏：“……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单就这话，让你祖父祖母你爹听到了，都得剥你一层皮。” “我爹时时刻刻想剥我的皮。”穆嘉述并不当回事。 至于武安侯和魏氏，穆嘉述相信他们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帮苏锦意的。 “你这孩子……总之，你不能跟你祖父祖母提这事儿。”温氏不禁抚额，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那您帮着给苏表妹找个好人家嫁了。”穆嘉述抬眼看着温氏。 “知道了。”温氏没好气地回。 “不过娘，您有好人家吗？”穆嘉述说完，又叹道，“我是不是得去认识几个京都才俊，可是他们一个二个的……” 穆嘉述直摇头，他觉得哪个都不适合苏锦意。 看到穆嘉述这模样，温氏再次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冤孽呀！ 温氏深吸一口气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些：“行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地给她找个好人家，成不成？” 只要儿子不娶，温氏觉得自己可以忽略掉其他的问题。 “成！”穆嘉述爽快地应了，又道，“我也得多留意些，娘您不知道，有的人表面上人模狗样的，私底下真的不是个东西。” 温氏：“……你对你姐姐怎么没那么在意？” 穆嘉述还没来得及回话，穆大爷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谁表面上人模狗样的，私底下不是个东西？” 穆嘉述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穆大爷一进门，便见穆嘉述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眉头一皱，却听到他道：“爹，我说的不是您。” 如果没说这话也就罢了，可这话一说出来，怎么听着都让人别扭。 “你这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爹，我说的真的不是您……” “那你说的是谁。” …… 苏锦意午后一觉醒来，便听到穆嘉述又挨揍了，以及魏氏把穆大爷叫过去训斥了一顿的消息。 苏锦意不禁摇头，自己进武安侯府才多久，穆嘉述就挨了两顿打。 穆大爷用武力来达到教育的目的，而魏氏，似乎又过于溺爱。 这样的男孩子一直处于拉扯中，如果不经历一些事情，是很难成长的，因为他没那个精力去思索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喝了一盏茶，又吃几块点心，苏锦意便去了书房。 灵沁阁苏锦意没用，她怎么着也不能越过侯府的姑娘去。 在书房待了一下午，苏锦意拿出了一张栖园的装修效果图。 “大姑娘，这是栖园以后的样子吗？”花朝看着很是新奇。 “没错，海棠，跟我一起去找外祖母。”苏锦意满脸的笑意。 “大姑娘，这会儿就要伺弄栖园吗？”令月小声问。 “海棠你说呢？”苏锦意看向海棠。 “大姑娘既然在宫里答应了宁平公主，若那里什么都不动，便显得没有诚意。”海棠说道。 宁平公主来不来栖园是一回事，哪怕她不来，若知道苏锦意只是随口说一句，那不是糊弄她吗。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公主啊。 “原来如此。”令月脸一红，觉得自己和海棠虽都是一等丫鬟，但方方面面都差了许多。 此后，令月伺候起来则更为用心。 苏锦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微弯。 海棠在毓秀院，其实起到了一个鲶鱼效应，她哪怕是轻轻的一句话，都能体现她们之间的差距。 有她在，令月等人便不会掉以轻心。 令月内心波澜不提，苏锦意到了瑞和堂，没想到穆君竹也在此。 这便是消息不灵通的缘故，否则知道她在，自己便等等再来。 互相见过礼之后，魏氏一脸慈和地问苏锦意：“意儿，你怎地这会儿来了？” 魏氏心疼苏锦意，免了她晚上过来请安。 苏锦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在毓秀院做的事能瞒过魏氏，既然如此，不如坦坦荡荡。 从怀里拿出了栖园的平面图，苏锦意道：“外祖母，这是意儿画的，您瞧着可行？” “你画的？”魏氏接过图看了半晌，才道，“这是你那宅子？” “是的外祖母，彦哥儿取名叫栖园。”苏锦意笑道。 “这名字倒是好听。”魏氏点了点头。 栖，是停留，居住的意思，也不错。 “苏表妹这画得倒是好看，你莫非要带着苏表弟搬过去住？”穆君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锦意。 “君竹！”魏氏眉头微皱。 “祖母，孙女只是想跟苏表妹开个玩笑。”穆君竹低着头小声解释道。 开个玩笑？魏氏不是看不了来孙女的小心思。 只是堂堂侯府嫡出的姑娘，居然跟一个南边小地方来的表妹计较，也忒没有气度了。 温氏啊……唉，怎么放心把这偌大的侯府交到她手上。 见魏氏脸色不好，穆君竹咬了咬牙，冲着苏锦意行了一礼：“是我说错话，苏表妹莫怪！” 第89章 这不是自讨没趣儿么 很明显，穆君竹这歉道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二表姐快莫多礼了，我知道你是与我亲近，才这样说的。”苏锦意起身给穆君竹回了一礼。 穆君竹暗道，谁与你一个乡巴佬亲近，但苏锦意这样说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自然也只能扯出一个笑来。 小姑娘的心思，魏氏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以穆君竹性子直，处事不够圆滑，在苏锦意离开之前，她肯定也是会继续待在这里的。 既然心里有气，又何必留她在这儿多待，回头对锦意的成见更深。 “意儿，画得不错，你先回去，外祖母先留下来瞧瞧，回头再与你说，如何？”魏氏对苏锦意温言道。 “自是可以，那意儿便不打扰外祖母了。”苏锦意朝魏氏行了一礼，又对穆君竹点了点头，才离开瑞和堂。 “祖母，孙女打扰了您这么久，也先回去了。”穆君竹也起身告辞。 “行，你去吧！”魏氏点了点头。 看到穆君竹匆匆离开，魏氏不由得叹了口气。 “夫人别忧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品嬷嬷伺候魏氏多年，知道她叹的是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哪里能做到真的不管不问。”魏氏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在侯府养大，眼界和心胸总还是要有些的，我怎么觉得她连意儿都不如呢？” “表姑娘遭逢大难，说话行事总是要不同些的。”品嬷嬷小声道。 “可怜见儿的……”魏氏抹了抹泪，又说到了穆君竹身上，“她虽不是长孙女，但却是嫡出最大的姑娘，我说抱过来养，她娘像是剜了她的心似的，瞧瞧现在养成什么样子。” “夫人，是您要求高了，二姑娘也没有那么不好。”品嬷嬷笑着递了块饼给魏氏，“您尝尝，小厨房刚做出来的新鲜点心。” “你也别拿这个堵我的嘴，我还能出去说我自家的孙女不成。”魏氏说着抿了一口点心，“还成，够软，就是有点儿黏乎。” “您不喜欢，就别吃了。”品嬷嬷说着奉上了小碟，魏氏将点心轻轻放下。 “二丫头的这亲事，温氏可有什么说道？”魏氏又问品嬷嬷。 一代管一代，原本穆君竹的亲事魏氏是不想管的，但穆君竹心太大，温氏又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她却也没办法完全不问。 “唉，这事儿……”品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又看上谁啦？”魏氏不由得欠了欠身子。 “说是不进宫也行，觉着定北侯世子还不错。”品嬷嬷说到这里，也低下了头。 “定北侯世子？也真会想。”魏氏摇头道，“那裴世子被定北侯两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能……” 魏氏不想说自己孙女有哪儿不好，可有些事情得有些自知之明吧。 虽然都是侯府，可北部三军可都在定北侯手里握着的，而武安侯府……便是魏氏都只能一声叹。 如果不是宫里有个娘娘，这侯府能不能保得住都还不一定。 “算了不管了，她们娘儿俩想求什么就随她们去求。”魏氏摆了摆手。 有的时候被打打脸，才能够清醒过来。 而且魏氏知道，以温氏的性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顶多背后抱怨一下自家男人不顶事。 想起大儿，魏氏也不由得皱眉，他但凡能再进一步，侯爷也不会到现在还不给他请封世子。 不过魏氏倒也不是很担心，自己四个儿子呢，这侯府怎么着也不可能落到唯一的庶子穆四爷头上。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在品嬷嬷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品嬷嬷又小声告诉了魏氏。 “瞧瞧，这不是自讨没趣儿么？不过意儿，还真是像她娘。” “姝儿那会儿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但惹着她了，那也别想落着好儿。” “意儿这在外祖家到底隔了一层，否则她定不会如此轻轻放过。” 魏氏想起过世的女儿，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苏锦意也没想到穆君竹会跟上来挑衅自己。 她出了瑞和堂后，见穆君竹紧跟着出来，出于礼貌，便等在了一旁。 没想到穆君竹上前便道：“苏表妹还真是好本事，才进京多久，便拥有了自己的宅子。” 傻子也听得出来，这不过就是说苏锦意没把栖园让出来嘛。 “二表姐久居深闺怕是不知，这宅子是皇上赐的。”苏锦意淡笑道。 “所以都说你好命啊，不但有自己的宅子，还能护得住，我们这在京都长大的，可都没有呢。”穆君竹这话说得连她身边的丫鬟木槿都觉得不妥。 只是话说出口了，也收不回了。 “原来二表姐是羡慕我？但一个身上戴着双重重孝的人，有什么可羡慕的。” 说到这里，苏锦意便朝穆君竹行了一礼，“不陪二表姐闲聊了，彦哥儿要回了。” 说完，苏锦意便转身就走。 看着苏锦意的背影，木槿都很是佩服，有家族的情况下，还千里迢迢进京投亲，肯定是那边出了事。 而且自己都还未成年，却要照顾一个更小的弟弟。 但见穆君竹脸色很是难看，木槿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走，去华阳堂找娘说说话。”穆君竹转身就走。 到了华阳堂，穆君竹一进门，便见温氏在发呆。 “娘，您想什么呢？”穆君竹走到温氏身边晃了晃手指。 “干什么呢？怎地像个孩子似的。”温氏打量了一番穆君竹的神色，“不是去你祖母那里了，怎地一脸的不高兴。” “娘，还是您心疼女儿，一眼就瞧出女儿不高兴了。”穆君竹抱着温氏的胳膊撒着娇。 “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娘，还能看不出来。”温氏嗔怪道，“说说看，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苏表妹。”穆君竹提起苏锦意便不由得撇了撇嘴。 “她应该不会惹到你的。”温氏道。 “您也站在她那一边？”穆君竹立即坐直了身子。 “不是站在她那一边，她年纪小小的，但城府却深，怎会得罪你这个侯府嫡女。” 温氏一脸疼爱地看着穆君竹，若不是大爷糊涂，先生了个庶长女，君儿就是嫡长女了。 第90章 上香 虽然看着温氏是站在苏锦意那边说话，但这话里的意思，穆君竹若是听不明白，就是傻了。 “娘，原来您也不喜欢她啊？我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全被她笼络过去了呢。”穆君竹松了一口气。 “你也是，你跟她一个孤女较个什么劲儿。”温氏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了？” 穆君竹这才告诉温氏事情的经过。 “娘，祖母也真是的，叫我君竹，叫她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亲孙女呢。” 穆君竹对这件事情早就不满了，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 好像所有的人都可怜苏家姐弟，这死爹娘，还死出好处来了。 “你二姑母是你祖母亲自带大的，最是喜爱，如今自然是爱屋及乌。”温氏拿了个蜜饯塞到穆君竹的嘴里，“她是你祖母，又不是你娘，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计较，就觉得祖母糊涂了。”穆君竹一口咬过蜜饯，甜得眼睛眯了起来。 “可别胡说了，你爹这世子还没坐上，你可别给他惹祸。”温氏小声道。 “祖父也是，这会儿还不给爹请封，也不知道等什么。”穆君竹越想越烦。 “这些都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在这个家里又能待几时。”温氏说起这个，眼睛便有些潮了。 穆君竹脸一红，但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娘，之前听您说，要和苏家结亲，现在您不会还让五弟娶苏表妹吧？”穆君竹急问。 “我是不想的，你五弟也不喜欢，但这事儿，不还得看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的意思。”温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除非祖父把世子位传给爹，否则五弟亏大了。”穆君竹想想都替穆嘉述委屈。 “唉，你五弟啊……”温氏将穆嘉送苏锦意去看宅子的事告诉了穆君竹，又道，“我瞧着你五弟心太软，还是得赶紧给他说门亲，别节外生枝。” “有理，先订好，过几年再娶也不迟。”穆君竹想了一下，“我这段时间若有宴就去，也帮着留意一下。” 温氏见穆君竹心里有亲弟弟，也颇为欣慰。 “你的事儿娘也放在了心上，我打听到定北侯府的张夫人过几日会去庙里敬香，到时候我带着你过去见一见。”温氏说道。 “娘，这事儿，张夫人能定吗？”穆君竹有些怀疑。 “明面儿上不能定，可张夫人是裴世子的亲娘，她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温氏回道。 “那，都依母亲。”穆君竹脸一红。 “那日听说是裴世子送张夫人去庙里，你打扮得好一些。”温氏说道。 “知道了娘。”穆君竹声如蚊蚋，但却掩不住其中的喜意。 差不多到了日子，温氏便提前几日跟魏氏说自己那天带着穆君竹出行。 这样的事情，魏氏一向是不会阻拦的。 但偏偏当日宫里传来消息，穆妃被封为姲妃。 虽说位份没变，甚至封号也是自己的名字，但也是皇上下了旨封的，这也是种恩宠。 于是魏氏便打算温氏去庙里烧香的那日，全家一起去为姲妃娘娘祈福。 温氏虽然心中遗憾，但这事儿，她不但不敢提出异议，反而还要堆上一脸地笑。 “意儿，那日让彦儿请个假，一起去庙里拜拜。”魏氏说道。 “是，外祖母。”苏锦意乖巧地应了。 其实苏锦意真的不是很想去庙里，万一被那些得了道的老和尚看出什么来，可如何是好。 可魏氏是一片好心，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对于武安侯府来说，应该颇为重大。 而且这古代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时不时地就要去庙里敬个香，以后肯定也是避免不了的。 那日一大早，苏锦意便带着苏锦意到了瑞和堂。 带苏锦彦过去，也是魏氏之前就说好了的，让他跟学堂请个家，去庙里拜拜。 苏锦意知道，虽是至亲，但对于她和苏锦彦，穆家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不过这些，苏锦意都能够表示理解，哪怕是至亲，拿了好处，也应该发自内心地感谢，其他的倒是小事了。 侯府女眷出行，排面是足够的。 这既是武安侯府的体面，也是给皇上看的，虽然他施恩的对象是姲妃，但武安侯府却不能装作和自己无关。 如果真的无关，送女儿进宫干什么？那里就算是穿金戴银也只给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 这次领头的是魏氏的四匹马拉的马车，车上有穆氏族徽，瞧着很是低调，但马车的车厢四角都用金黄包裹，刻着西番莲和祥云纹饰。 余下的温氏等人规制都是普通的士族两匹马的马车，车厢壁上也只有简单的纹饰。 这一次，就连何氏都出来了。 主子的马车加上奴婢们坐的小篷车，以及护卫的马队，武安侯府门口的车队从头望不到尾。 魏氏的马车已经启动了，这边的婆子们还在不紧不慢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虽然主子们可能只在庙里吃个饭，但凡事都不能短了少了，否则主子一怒，轻则罚月例银子，重则全家都卖了也是有可能的。 哪一样，都是这些下人们承受不起的。 苏锦意姐弟自然是坐在魏氏的马车上。 魏氏给他们交待了庙里的注意事项，至于该怎样礼佛，头一天魏氏就让熟悉此事的婆子教会了他们。 苏锦意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进过庙，而且寺庙应该也不会差太远，但就是觉得和想像中的大不一样。 直到快临近庙门的时候，武安侯府的马车和另一队马车相遇。 品嬷嬷下去打听了一番，上来道：“夫人，前边儿是定北侯府二房的马车。” 魏氏沉默了一下，道：“让路。” 让路？苏锦意不禁一愣，魏氏是正正经经的侯夫人，而那边只是定北侯府的二房，居然给她让路？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里面可是武安侯夫人？” 魏氏打开车帘：“正是！” 嬷嬷笑着说：“我家二夫人说您是长辈，请您先进。” 这话说得多圆润，不是因为魏氏是侯夫人，而是因为魏氏是长辈。 苏锦意暗自点头的功夫，见车帘外的那匹赤棕色的马背上，坐着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第91章 有的是金子 不止苏锦意看到了，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穆君竹也看到了。 “娘，是裴世子。”穆君竹小声道，眼睛亮亮的。 “行了，别让人瞧见了，回头又要说三道四。”温氏示意穆君竹把帘子拉上。 “我只是看看，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穆君竹拉上帘子，靠在车厢壁上，“娘，要不您再跟祖父说说？” “怎么说？你大姐已经进了东宫了，家里还有个姲妃娘娘，出了个五皇子。”温氏也觉得可惜。 如果不是穆蓉芳容貌过人，被太子看上，这进宫的人，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进东宫就稳妥吗？”穆君竹小声嘀咕道。 “你快闭嘴吧，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出了事娘也帮不了你。”温氏瞪了穆君竹一眼。 穆君竹没再说话，又悄悄地挑开车帘往外望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马车又开始走动起来，到了庙门口中，穆家马车停下来没多久，定北侯府的马车也过来了。 两家人这才走下马车寒暄起来，苏锦意姐弟离魏氏最近，张氏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二人。 “这想必就是静妹的孩子吧？”张氏说起来，眼睛就红了。 “可不嘛，那个没良心的自己走了，留下这么两个孩子让人心疼。”魏氏说着对苏锦意和苏锦彦道，“快来见过裴二夫人。” “锦意（锦彦）见过裴二夫人。”苏锦意和苏锦彦立即上前行礼。 “快起来。”张氏亲手扶起了二人，又道，“我家妹子上回听到这事儿，哭了三日呢。” 古嬷嬷在苏锦意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这才知道，张氏的岁数比穆氏要大些，但她家妹子小张氏和穆氏是闺中好友。 当着魏氏的面，张氏将腕中的两个金镯子摘了下来，苏锦意和苏锦彦一人一个。 苏锦意赶紧推辞，不论哪朝哪代，这金镯子都是硬通货，很值钱的。 “便收了吧，我娘有的是金子。”裴祈安突然踱步过来道。 裴祈安虽然已经过继到了定北侯名下，但定北侯心善，觉得孩子还是要娘的，因此并没有让他改口。 直到裴祈安七岁了，才回大房这边居住。 “好孩子快收了，听说这臭小子在南边的时候，还住在你们府上，只怕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张氏一脸地歉意。 苏锦意虽然只是轻轻抬了抬眼，但也看得出来，张氏的歉意居然是真心的。 看来这裴世子应该也是个不服管的。 “既然裴二夫人这么说，你便收着吧。” 魏氏笑着朝苏锦意点了点头，金镯子虽然贵重，但张氏诚心，便不好再拒绝了。 “多谢裴二夫人。”苏锦意拉着苏锦彦一起朝张氏行礼道谢。 这时温氏和穆君竹等人也走了过来。 “裴二夫人。”温氏朝张氏行了个平礼，又招呼穆君竹过来行礼。 “君竹见过裴儿夫人。”穆君竹大大方方地上前行了一礼。 “好孩子快免礼。”张氏笑眯眯地看着穆君竹。 不得不说，作为侯府嫡孙女，穆君竹行事还是称得上落落大方。 而张氏确实也没想到温氏有什么别的目的，她出门的时候，经常会有各种“偶遇”，但武安侯府明显一大家子人出门，因此她便没往那上头想。 接着范氏和柳氏都过来了，于是又是一通眼花缭乱的见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两边便分开各自去敬香。 苏锦意和苏锦彦都是跟着魏氏的，两人一路上都是规规矩矩地敬香。 主要规矩的是苏锦意，她总觉得自己这穿越一回，等于拥有了新的一生，只要能感谢的，她都要感谢一遍，包括这些泥塑菩萨。 苏锦彦一切都看姐姐的，姐姐怎么做，他也怎么做。 但看在魏氏眼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意儿彦儿，你们俩安心，外祖母在一日，便护你们一日。”魏氏握着苏锦意和苏锦彦的手道。 这句话，苏锦意很是感动，但若干年后她觉得自己还是学艺不精。 敬完香之后，苏锦意有些累了，她虽然自认为是个中年人，但体力上却还只是个小孩子。 而苏锦彦早已经被身强力壮的婆子背了起来。 进了寺庙早就准备好的厢房，苏锦意靠着魏氏都不想动了。 穆君竹等人进来，便看到苏锦意一副没骨头的样子，不由得暗自撇嘴。 闲聊了会儿，魏氏便让姑娘们自己出去玩儿，也对苏锦意说：“意儿，你跟着你表姐表妹们出去逛逛，这城灵寺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苏锦意歇了会儿好多了，而且她知道古代的寺庙大多还具有相亲的作用，尤其是景致好的，因此从善如流。 苏锦彦已经睡着了，魏氏示意苏锦意不用管他。 跟着穆君竹一行出了厢房，她们便往后山去了，苏锦意对这里不熟，因此一直跟在最后面。 没想到，穆沁芳居然站在一旁等自己。 “苏表姐进京晚了，若是在春日这里可好看了。”穆沁芳指着不远处说，“那里有一片桃林，不过再过些时来，我们可以央求祖母带我们过来摘果子。” 对于穆沁芳，苏锦意有些惊讶，相比较起同样是庶女的魏莲芳来说，她的疏朗大方倒像是个嫡女了。 这也说明，二夫人范氏对这个庶女是不错的。 “听四表妹这么说，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苏锦意笑着回。 “过几日我外祖母做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外祖母家的杨梅这会儿应该熟了，咱们一块儿去摘。”魏沁芳笑眯眯地说。 “我还是不去了，抱歉！”苏锦意不好意思地回道。 这会儿穆沁芳也察觉到自己说话好像说错话了。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穆沁芳上前挽住苏锦意的胳膊，“三年呢，你总不能不出门，回头我带你去庄子上，我娘有好些个庄子呢。” 这个“娘”，苏锦意断定说的是范氏，因为妾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私产的。 第92章 好毒的嘴 感受到穆沁芳的好意，苏锦意欣然接受。 “多谢四表妹，你别嫌我打扰你才好。” “苏表姐说哪里话来，咱们只是不同姓罢了，可也是血亲呢。” 不得不说，穆沁芳确实让苏锦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善意。 但她们说话期间，穆君竹几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要去哪里。 “苏表姐，要不我们就在这儿坐会儿吧，那边也没什么景致了。”穆沁芳说道。 “好。”苏锦意看出穆君竹不喜欢她，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了。 小姑娘们在一起，说的无非就是各自的经历，以及看过玩过的好东西。 苏锦意知道穆沁芳对什么好奇，于是将临川风物说得极为细致，引得小姑娘无限神往。 穆沁芳也告诉了苏锦意一些关于二房的事。 比方说，穆沁芳其实是沛姨娘生的，她是范氏的陪嫁丫鬟，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了，因此范氏便把她抱到身边扶养，与嫡女无异。 范氏甚至想把她放到自己的名下，只是武安侯没同意，如果穆沁芳放到范氏名下，那穆蓉芳呢？ 穆蓉芳若也放到温氏名下，皇上那边会不会认为武安侯府有其他的心思，如若不放，那太子会不会又有别的想法？ 再者说了，如果穆蓉芳也放到了嫡母名下，穆莲芳以及以后庶出的姑娘不都要放到嫡母名下，满京都也没见过这般嫡庶不明的。 “不过我娘说了，等分了家，就把我归到她名下。”穆沁芳笑眯眯地说。 分家？苏锦意知道这也是范氏安慰穆沁芳的。 对于姑娘家来说，庶出嫡出最要紧的就是订亲的人家大有不同，而武安侯府要分家，肯定得武安侯和魏氏都不在了。 就武安侯和魏氏这身体状况来说，等到穆沁芳孩子都要成亲了，他们搞不好还活着。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范氏对穆沁芳的爱。 在关爱中长大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二舅母对你可真好。”苏锦意如穆沁芳希望的那般，将她们母女二人都狠狠地赞了一通。 “我娘也跟我说你很好呢。”穆沁芳小声道，“她说你是侯府唯一一个没有看不起她的人。” “为何要看不起？”苏锦意问出来，才想起来，士农工商，范氏娘家可是京都豪富。 这真是时代的原因，在现代，有钱人的社会地位不知道有多高。 “在我看来，银子多怎么就错了呢，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苏锦意说的是真心话。 只要堂堂正正挣来的，凭什么要被看不起。 “可不嘛，我外祖父铺桥修路，还建了护婴堂和扶老堂，做了不少好事呢。”穆沁芳在这一刻，真的把苏锦意当成了知己。 护婴堂和扶老堂？看来，那应该是类似孤儿院和养老院的地方。 “你外祖父，可真是个大善人呢。”苏锦意道。 “等你出了孝，我带你去我外祖家，我外祖家的园子修得可好看了。”穆沁芳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眼放光。 看来范家把穆沁芳，也当成了嫡亲的外孙女。 苏锦意连连应了，这还得等三年呢。 两人越说话越多，直到令月提醒，苏锦意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没事，我知道一条小路，从那边回去快许多。”穆沁芳不慌不忙地说。 对于穆沁芳的性子，苏锦意实在是喜欢，便跟在了她后头。 这小路用青石板铺的，上面都结了青苔，看来走的人确实比较少。 只是眼看着就要出小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裴世子，我们小时候见过的，您忘了吗？” 穆沁芳回头看着苏锦意，眼睛瞪得溜圆，这个人是穆君竹。 苏锦意朝她摇了摇头，然后捂住了嘴。 以穆君竹这样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她们听到了，肯定会记恨她们。 不能出去，只能被迫听墙角。 “没有。” 裴祈安这话一说出来，穆君竹不禁一喜，但却听到他接下来又道：“我过目不忘，却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没见过。” 呵……嘴可真毒！苏锦意暗道。 他这样说，就算是两人小时候真见过，穆君竹也不会再提，否则那不无异于自我羞辱。 明明见过，但过目不忘的人都不记得你……这太扎心了。 “或许，是我记错了。” “嗯！” “今日能见到裴世子，也是缘份。” “你娘不是打听了我娘来寺庙的消息，才来的吗？” “裴世子此话怎么说？” “你娘自己说的。” “我娘她……裴世子你不要误会，我娘只是说好久没见到裴二夫人，所以才让人打听了一下。” “果然如此。” “啊？” “我骗你的，你娘没说。” 穆君竹是什么表情苏锦意看不到，但穆沁芳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苏锦意不禁笑了笑，也好，让小姑娘早点见到某些男人的真面目，也免得以后容易受骗。 饶是穆君竹脸面再厚，也受不了裴祈安这样说。 苏锦意听到细碎又急的脚步声，便知道穆君竹跑了。 “裴世子，我们家姑娘好歹也是侯府嫡孙女，您怎能如此羞辱她。”穆君竹的丫鬟木槿忍不住要替自家姑娘说句话。 “是她拦着我的，不是我拦着他。”裴祈安一声冷哼，“你们主仆二人，莫非以为我脾气很好？” “是奴婢无礼了。” 接着又是一阵更急的脚步声，应该是木槿也跑了。 苏锦意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裴祈安道：“听够了吗？” 嗯？苏锦意和穆沁芳对视了一眼，说的是她们吗？ 想到电视里有的时候是误会，其实指的是别人，因此苏锦意朝穆沁芳摇了摇头。 但一抬头，裴祈安居然就站在路口看着她们。 “还摇头？”裴祈安盯着苏锦意。 “我……”苏锦意咧了一下嘴角，却见裴祈安后退了一步，“出来！” 那脸上的表情，是一副特别不能忍的样子。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走到这儿来了。” 苏锦意带着已经怂得像只鹌鹑似的穆沁芳蹭出了小路。 第93章 裴祈安的那个毛病 对于穆沁芳的表现，苏锦意有些难以理解，就这么害怕这裴世子？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见过裴世子。”苏锦意一脸淡定地给裴祈安行了一礼。 “见过裴世子。” 穆沁芳也有样学样，只是头比苏锦意更低。 裴祈安看着苏锦意，暗道，亏得自己以前还觉得她回到武安侯府会不会被人欺负，看她这偷听别人说话，被揭穿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便不可能被别人欺负得了。 裴祈安没叫起，苏锦意心里也有些不解，这是在干嘛呢？故意撑着自己？ 在临川的时候，也没有为难他啊。 不知道为什么，苏锦意觉得裴祈安好像总有些看不惯自己似的。 不管了，自己先起吧，总不能一直这么弯着腰。 见苏锦意起了，穆沁芳也在后面默默地直起了身子。 这时，裴祈安往前走了一步，苏锦意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穆沁芳倒是先退了几步。 苏锦意见裴祈安还在往前，哪怕他只是个少年，但单纯从身高上来看，也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 正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听到裴祈安说了一句：“别动！”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苏锦意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会儿离开，他肯定会把自己拎回来。 虽然自己的年龄是成熟的，但身体是弱小的，因此苏锦意非常乖顺的停住了脚步。 看着裴祈安越来越近，苏锦意很是疑惑，同时察觉到穆沁芳又退了几步。 裴祈安停在苏锦意的面前，然后伸手把她别在头上银环下茉莉花形的坠子扶了一下，甚至还把另外一边顺了一下，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裴世子，您喜欢这银环？”苏锦意想着他若喜欢，便让穆嘉述去打一对送过去。 只是一个男的喜欢女人的首饰？这爱好有点儿…… “我喜欢这个做什么？”裴祈安很不高兴地退了一几，深深看了一眼苏锦意，才道，“现在这样便齐整了。” 这一刻，苏锦意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裴祈安那一眼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物件儿，一个被他摆弄了以后，变得齐整的物件儿。 所以裴祈安他，是不是有对称强迫症？！ 这个发现让苏锦意眼睛一亮，她故意摘下了一只耳环，果然裴祈安脸黑了。 于是苏锦意又把耳环戴上，他的脸色瞬间好多了。 呵…… 而裴祈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苏锦意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了。 这女子，太聪慧了。 不过也好，他从来都不愿意跟蠢人打交道。 当然，穆三爷除外，他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到了这会儿，裴祈安终于看了穆沁芳一眼，然后一脸嫌弃地扭头而去。 等到人影不见了，苏锦意和穆沁芳才松了一口气。 “四表妹，你好像怕裴世子？”苏锦意看向穆沁芳。 “倒也不是怕他，而是……”穆沁芳撇了撇嘴，“而是他总是说我丑。” “说你丑？”苏锦意眼睛一圈，大概明白了这个“丑”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你也看到了，裴世子看着我的时候，一脸的嫌弃。”穆沁芳撇了撇嘴，自己又没想要缠着他，他有必要如此吗。 不喜欢不看就好了，看了还要用那种眼神。 苏锦意看了穆沁芳一眼，她今日梳的是双环髻，上面别着几个小玉扣。 只是这小玉扣是兔子形的，丫鬟梳头的时候应该是随手别的，有的兔头朝内，有的朝外。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裴祈安才那样嫌弃吧。 不过裴祈安的那个毛病，苏锦意也没想着要告诉穆沁芳，这对于他来说，应该算是个人隐私了。 再说了，穆沁芳与他本无交集，也没有必要去迎合他的喜好。 “便是银子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更何况是人，别琢磨这个了。”苏锦意牵起穆沁芳的手。 “苏表姐你说得在理，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穆沁芳话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轻声道，“你说，二姐姐是不是对裴世子有意？” 这还要说，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裴祈安有这个毛病，天下第一美在他眼里，估计也是有点毛病的。 如果穆君竹坚决要嫁给裴祈安，恐怕往后的路会走得很艰难。 但苏锦意知道，如果她将这句话说给穆君竹听，估计她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到了魏氏那边，发现穆墨竹和穆莲芳都在，但穆君竹并不在，想必是去了温氏那里。 一看到苏锦意，穆墨竹立即道：“苏表妹终于回来了，我方才还和五妹妹说，想要去找你呢。” 她们回来，苏锦意却没有跟在一起，面对魏氏的时候，是有些慌的。 尤其魏氏都打算让品嬷嬷去找人的时候，穆墨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可那会儿，二姐姐很明显不想跟苏锦意在一起，自己说起来，跟二姐姐才是一家人啊。 只是穆墨竹也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孙女在魏氏面前的地位，肯定是不如苏锦意的。 好在这时，苏锦意自己回来了，但却是跟穆沁芳在一起的。 “见过外祖母。” “见过祖母。” 苏锦意和穆沁芳一起给魏氏行礼。 “快别多礼了，都坐。”魏氏笑着冲二人招手。 穆墨竹幽幽地看了二人一眼，不说对苏锦意，便是对穆沁芳，魏氏的态度都要好许多。 为什么？因为是血亲啊。 可连穆沁芳似乎都在讨好苏锦意，穆墨竹目光闪了闪，往后…… “玩得可好？”魏氏笑看着苏锦意，轻声道。 “外祖母，这儿景致真是不错呢。”苏锦意笑着看了一些穆沁芳，“四表妹说，回头领我去二太太的庄子上玩呢。” 既然穆沁芳对自己有着真诚的善意，何妨做个顺水人情。 “哦？”魏氏笑看了穆沁芳一眼。 “祖母，孙女原本是说过几日带苏表姐去我外祖家的，苏表姐说她不方便过去，可是在府里窝着也怪辛苦的，就想着带她去我娘的庄子上玩一下。”穆沁芳小声解释道。 第94章 一定要嫁给裴世子 “你有心了。” 魏氏拍了拍穆沁芳的手，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不止穆沁芳的脸色有些变了，苏锦意也觉得魏氏的态度有些冷淡。 或许，还是嫌弃范氏的出身？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娶呢。 家里几舅父，苏锦意对穆三爷自然是最熟的，但对穆二爷的印象却是最深的，他话不多，看上去有些怯懦，丝毫不像是似嫡子，可他的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 正因为这个眼神，即便范氏对苏锦意释放出了最多的善意，苏锦意也没想着要跟二房亲近。 但穆沁芳实在是过于坦荡热情，让她无法拒绝。 这时，门口一暗，温氏带着穆君竹过来了。 见礼之后，穆氏开口道：“你们姐妹一同出门的，怎地没有一起回来？” 穆君竹上前行了一礼：“祖母，苏表妹和四妹妹年岁相近，聊得极为开心，孙女还从来没见苏表妹乐成那样，便没有打扰，自己随意逛了逛。” 乐成那样？ 苏锦意：……自己装淑女已经非常熟练了，不可能给人感觉是“乐成那样”。 但穆君竹既然要这样说，苏锦意也只是笑了笑。 倒是魏氏听了一喜，扭头看向苏锦意：“小姑娘家家的，是得多笑笑，外祖母就喜欢看到你笑。” 穆君竹目光闪了闪，正要开口，却被温氏在身后戳了一下。 很快范氏、柳氏与何氏都到了，范氏精神最好，神采奕奕，柳氏依旧一脸温宛，何氏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据古嬷嬷打听，这何氏只是身子弱，并没有大的病症。 但在苏锦意看来，心思重，应该也是一个方面。 心理方面的问题，导致身体出问题的，她前世见得太多了。 “你身子可受得了？”魏氏特意问了一声何氏。 庶子不在身边，这庶子媳妇心思又重，轻不得重不得的。 不过魏氏似乎也并不在意，只做自己该做的，说自己该说的。 一个嫡母，如果还要看庶子媳妇的脸色，岂不让人耻笑。 “回母亲，好多了。”何氏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那一笑，有一种琉璃易碎般的冰裂感。 不得不说，何氏算不上很美，可是这种冰裂感，应该很能打动男人的心。 “四少夫人这回回去身子定然能好，也不枉费夫人在佛祖面前供的那些银子。”品嬷嬷在一旁笑着说。 如果供银子就能让身子好起来，那医馆都不用开了。 品嬷嬷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告诉何氏，魏氏对她不薄了。 “多谢母亲，儿媳什么也没做，还要让您为儿媳操心，真是不孝。”何氏说着便朝魏氏跪了下去，但却被品嬷嬷给扶了起来。 “说这个做什么，你养好身子便是大事。”魏氏淡淡地说。 至于孝不孝的话，魏氏没提，却让何氏如鲠在喉，担心往后会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事，不禁有些后悔说自己不孝。 又闲聊了几句，魏氏便起身道：“也出来这么久了，回府吧。” 侯府女眷不常出门，这折腾一顿虽然也开心，但也确实挺累。 因此听到“回府”二字，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只是到了山门，却又碰到了定北侯府张氏一行。 张氏正准备上马车，看到魏氏便又停了下来。 两人寒暄的时候，裴祈安的目光扫了过来，扫到穆沁芳的时候，又很是嫌弃地别过脸去。 穆沁芳气得手都攥成了一个拳头，如果是在现代，苏锦意相信她肯定是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的。 “别理他人，四表妹，你灵秀逼人，在我眼里，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你。”苏锦意凑到穆沁芳耳边低声道。 “真的吗？”穆沁芳眼睛一弯，“苏表姐，你真好。”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苏锦意笑道。 见穆沁芳没有被裴祈安影响，苏锦意就放心了。 但这一幕却落进了某些人的眼里。 穆君竹在马车上，对温氏道：“娘，我看裴世子好像看了苏表妹和四妹妹一眼，他不会是看上她们了吧？” 这话听得温氏都无语了：“你瞎琢磨什么？她们两个才多大？即便他真的看上了，那定北侯府能同意？难不成先纳个妾回去。” 温氏这么一说，穆君竹知道自己也真的是急了。 就凭苏锦意和穆沁芳一个孤女一个庶女，都不可能入得了定北侯府的门。 “娘说得是，是女儿想左了。”穆君竹抱着温氏便是一顿撒娇。 “君儿，你的亲事要不再看看旁人，定北侯府虽好，但这裴世子的性子太过古怪了。”温氏摇了摇头，觉得裴祈安并不是良配。 “娘，性子古怪的人若真的上了心，那才是一生一世的呢。” “而且，裴世子若是不好，敏慧郡主怎会盯着他不放呢？” “再说了，就算不提这些，单就那张脸，也……” 穆君竹说到这里，便被温氏瞪了一眼。 “你真个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温氏点着穆君竹的额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娘，在外面我又不这样。”穆君竹抱紧温氏，“您不惯着我谁惯着我，我不成了像苏表妹那样的小可怜儿了吗？” “你……”温氏无奈，“你可千万别被你祖母听见。” “在祖母面前，我当然还是那个落落大方，规规矩矩的穆家二姑娘呀。” “不过娘，我一定要嫁给裴世子。” 温氏听了穆君竹这话，眉头皱了皱。 “莫不是裴世子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温氏推开穆君竹问道。 “没有啊。”穆君竹的目光不禁有些躲闪。 “你还瞒得过我？你自小就是那个性子，什么得不到的你就偏要得到。”温氏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 定北侯府虽好，但确实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配得上的。 听说宫里的公主，都对他有些念头。 不过如果当上了驸马，一辈子就只能拥有个闲职，定北侯府不一定愿意尚主。 但，武安侯府的姑娘应该也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 “你到底跟裴世子说了什么？”温氏少见地怒了。 “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见不得他对我冷淡，却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别人，哪怕是嫌弃，也不行。” 第95章 姐，没有人欺负你吧 听到穆君竹这样的话，温氏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君儿，定北侯府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而且娘看着那裴世子也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你可别胡来。” 温氏抓住穆君竹的手，“你要敢是做出什么令人侯府蒙羞的事来，娘真的保不住你，便是你祖父不追究，宫里的娘娘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穆君竹拉下温氏的手，“如果真那样的话，别说娘保不住我，便是能保住，您会保吗？” “你知道就好。”温氏没听出穆君竹的言外之意，反而松了一口气。 穆君竹唇角露出一抹讥诮，她很清楚，对于温氏来说，她这个女儿是千宠万爱的存在，但这是在没事的时候，如果和儿子起了冲突，那真正要被护着的人，肯定是儿子，而不是她。 正琢磨着这个，便听到温氏开始抱怨：“你大哥大嫂在任上，也不知道你祖父大寿他能不能回来。” 说是抱怨，其实是满满的思念。 长子在温氏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大哥是出去当官的，又不是像二哥那样出去游山玩水，怎么可能说回来就能回来。”穆君竹觉得温氏这是瞎操心。 “我能不知道，这不是心里放不下么。”温氏叹了口气。 “谁让你不把大嫂留下来，大嫂在家，大哥不定多回来几次。”穆君竹道。 “他们夫妻俩正是新婚，怎好拆开。”温氏没好气地说。 “你就当好婆婆吧，不过娘，您看大哥不在家，五弟不着家，真正陪着您的，还是我吧。” 说完，穆君竹又滚进的温氏的怀里。 被穆君竹这么一撒娇，温氏的心又软了。 “行了，你是最好的行了吧？过几日范家大太太生辰，我那个镶红宝石的头面你拿去戴，打扮得喜庆一些。”温氏笑看着穆君竹。 虽然范家是商贾，但心里怎么看一回事，既然结了亲，便要当正经亲戚来往。 武安侯府并没有分家，范家大太太生辰，家里肯定是要过去贺寿的。 再者说了，范家出手大方，哪怕是范大太太过生辰，估计给孩子们的红封也不会少。 因此穆君竹并不反感去范家，甚至隐隐期望他家多办些宴。 魏氏这会儿也在马车上给苏锦意说了一下京都各家的情形，包括定北侯府。 “虽说这二夫人是二房的，但定北侯夫人过世后，定北侯便没有再续弦，老夫人又不管事，这定北侯府后宅真正的当家人，其实是这二夫人。” “不过，但裴二老爷也是官身，官至刑部侍郎，而且二房的大公子裴祈正也是才俊。” …… 魏氏说着这些自己心里都有些感慨了，都是侯府，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不过魏氏跟苏锦意说这些，也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想着万一往后苏锦意嫁到了世家大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旁枝，也是有些人情往来，多知道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跟苏锦意念叨这些的时候，魏氏感觉自己又当了一回娘。 好在苏锦意听着认真，魏氏便觉得很是值得。 马车都快进城了，魏氏才又眯了一会儿。 苏锦意坐在马车上也没别的事，于是也跟着眯了起来，等到被人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窝到魏氏的怀里去了。 “外祖母……”苏锦意赶紧坐了起来。 “累了吧，回去再好好地睡一觉。”魏氏捏了捏苏锦意的手，发现没有汗意，也就放心了。 苏锦意乖巧地应了，只是回到毓秀院，她却精神了。 想了想，便让令月拿来笔墨，开始在书房练字。 看着自己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字，苏锦意想起现代认识某个书法家，一副字就够她买一套房的。 在这古代……算了，就算是在这里生活的必备技能吧，不说有多好，至少不能被别人耻笑。 特别好，或者特别差，都很容易引人注意，苏锦意只是想安安份份地过日子。 但，最好能有一个一技之长，能混口饭吃。 苏锦意认真观察了一下，这里女子能够混口饭吃是不大容易的，给人洗衣裳也不是不行，但那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绣花？真的不会，学都学不会的那种。 在现代的时候，苏母都说苏锦意像是长了六根手指的，针都不会捏。 剩下的，无非就是书和画了，调香类的都属于娱乐。 那就，书或者画？虽说出头不容易，但不管哪一样，练了再说。 苏锦意这字一练，便练到了黄昏。 去园子里伺弄了一番花草，苏锦彦也就回来了。 苏锦彦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姐，没有人欺负你吧。” “今日是跟外祖母去上香，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 苏锦意给苏锦彦拧了个热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才又问，“是又听到什么了？ “嗯，七表哥说，女子在一起最容易产生口舌是非，但我觉着你应该不会吃亏。”苏锦彦说道。 “为何？”苏锦意拿着帕子的手一顿。 “姐，你别的不如别人，吵架怎么会吵不过别人呢。” 苏锦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引得令月都在旁边抿嘴乐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泼妇呗！”苏锦意气得把帕子一把糊到了苏锦彦的脸上。 魏氏听到品嬷嬷说苏锦意回去后一直在练字，不由点了点头。 “是个乖巧上进的。”魏氏一叹。 如果不是父母皆无，温氏便是不同意，自己也能强行把她留在府里。 对于苏锦意的亲事，魏氏始终放在心里，武安侯的打算，以及温氏的脸色不断在她眼前交替。 把苏锦意留在身边当然好，可若婆婆不喜欢，这日子也不好过。 “给他们姐弟俩送些燕窝过去。” 魏氏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要不，干脆送个厨娘过去，意儿和彦儿想吃什么便做什么。” “夫人，您这意思是说，让表姑娘开个小厨房？这在侯府可是没有先例的。” 品嬷嬷提醒魏氏，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其他姑娘的不满。 “她们要是有心，就不会跟意儿去比，她们有爹有娘的……”魏氏说着又开始抹泪。 第96章 两个大食盒 “好了夫人，您可别伤心了，奴婢这就去找厨娘，左右不过是个小厨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品嬷嬷赶紧哄着魏氏。 “真不是我偏疼他们，咱们府里除了他们，都是有爹娘护着的，可他们要是渴了饿了，敢去大厨房要吃的么？如同你说的，我若送得多了，又要惹了别人的眼，倒不如惹一次了事。” 魏氏这样说，品嬷嬷觉得也有道理。 “是奴婢短视了，没想这么多。” 苏锦意却是万万没想到，魏氏居然能给自己送个厨娘过来，这真是太贴心了。 不得不说，对于吃饭这块儿，苏锦意真的是有些犯愁的。 苏锦彦还是个小孩子，每一顿吃得不多，但却很容易中途饿着，在族学里也只能忍一忍。 可下学之后，苏锦意就很想给他整些吃的垫一下，可也不能总去厨房里要，虽然额外的吃食得拿银子买，但若总是叫，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 说到底，这是在别人家，总要守着一些别人的规矩，考虑一下主人家的感受。 这里又没有冰箱，想要买些回来存着都难。 更何况，苏锦意的丫鬟出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魏氏送来的厨娘姓余，是良籍，苏锦意便叫她余婶。 余婶是个和气的，总是笑眯眯的，之前也是给大户人家做厨娘的，只是那户人家被罢官了，她是良籍没有受到牵连。 余婶家也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苏锦意差不多大的年纪，因此知道她姐弟二人的遭遇，很是心疼，做事格外用心。 小厨房开火的第一顿，苏锦意是让余婶做了份蒸蛋糕。 按理烤蛋糕的口感最好 ，可是条件有限，因此苏锦意便写了份蒸蛋糕的食谱交给余婶。 余婶没想到苏锦意手头还有做吃食的方子，但她也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知道许多世家都有藏书，各类的书都有。 微惊之后，余婶非常细心地按照苏锦意写的去制作，没想到竟做成了。 “大姑娘，您吃吃看，可还合适？” 虽是魏氏送来的人，但余婶跟着令月等人一样以“大姑娘”称呼苏锦意。 苏锦意抿了一口，倒是松软可口，只是略微有点点黏，但蒸蛋糕毕竟不能跟烤蛋糕比。 “余婶真是有一双巧手，我也只是看到书上写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成了。”苏锦意看到了余婶的手艺，想着以后的日子都觉得幸福了许多。 这蒸蛋糕自然是要给魏氏送过去一份的，这又把魏氏给感动得不行。 “瞧瞧多懂事，第一份儿就知道给我送过来。”魏氏也给品嬷嬷递了一块。 “多谢夫人。” 主仆二人，一块蒸蛋糕吃了一刻钟。 “若是各房也过来说要小厨房，便应了，除了厨娘由府里安排外，一应食材自己买就成了。”魏氏对品嬷嬷道。 “奴婢省得了。”品嬷嬷笑着打趣，“若都像表姑娘这么有孝心，咱们瑞和堂就不用做点心了。” “再没见你这么小气的，连点心都舍不得。” …… 知道毓秀院居然开了小厨房，各房的姑娘们心里也是都有些想法，却没有一个人跑来瑞和堂说也要小厨房。 用穆墨竹的话说：“哪有那个银子。” 但各房的夫人倒是往自家孩子院里送东西更加频繁了，尤其是范氏，都开始往族学送吃食了。 夫子先是不大高兴，但每次范氏给几个夫子都特意装了一食盒，全是在外面吃不到的好东西，吃别人的嘴短，也就不再多话。 苏锦彦几次回来都说二舅母送的点心好吃，苏锦意想了想，便在范家大太太生辰那天做了一个蒸蛋糕送去二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这蒸蛋糕我娘定是高兴。”范氏笑眯眯地说。 一份点心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有这份儿心意。 尤其范氏很清楚，武安侯府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看得上她和范家，所有的笑脸都不过是冲着她兜里的银子来的。 而苏锦意，她是真心的。 “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范家外祖母别嫌弃便好。” 苏锦意和范家没有亲，因此便跟着穆沁芳一起叫了。 “这么好的点心，还能说上不了台面。”范氏嗔怪道，“我娘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儿呢。” 范氏说的倒不是假话，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这蒸蛋糕却还是第一次见。 况且，苏锦意是魏氏放在心坎儿上的外孙女，她送来了点心，范氏能断定她娘会很开心，更何况还是这种花了心思的点心。 说着，范氏便让人拿出食盒来小心的装好了。 苏锦意瞧着那红漆描金提梁食盒，都有些咂舌，这食盒比她的蛋糕可要贵多了。 礼送出去了，苏锦意便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的是，等到范氏一行从范家回来的时候，穆沁芳居然给苏锦意提了两个大食盒回来。 这食盒里的吃食琳琅满目，花形各异，香气扑鼻，只是这真的太多了。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苏锦意看哪个都觉得喜欢。 “我外祖母将每样点心都装了一些，便这么多了。”穆沁芳也很无奈，“对了，我外祖母还给你和彦哥儿送了礼呢。” 穆沁芳身边的白萼立即将范家大太太的礼放到了桌上，给苏锦意的是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给苏锦彦的则是一整套的文房四宝。 “这步摇你这会儿用不上，以后定可以的。”穆沁芳笑眯眯的说。 苏锦意这三年都不可能戴金饰，头上唯一的几个点缀性的首饰，估计范家都找不出这么便宜的东西。 那些贵重的，便是能在孝期用，也不适合苏锦意一个寄人篱小的小姑娘戴。 东西已经带到了武安侯府，若再要推辞就有些假了，因此苏锦意便大方收了下来。 等到穆沁芳离开后，苏锦意便把这些点心收拾了一下，给魏氏及各房送了过去。 范氏听说这事儿之后，再一次笑了：“这位表姑娘是个聪明的。” 其实范家这样做，未必不知道这些点心他们两个孩子吃不完，而且现在天气热，也不易久留。 为的，不就是想与武安侯府更亲近一些。 第97章 穆二爷的打算 想到自己嫁到武安侯府这么些年，似乎是一个笑话，范氏的眼圈红了。 “我真是不孝，儿子生了两个，也塞了不少银子，可结果呢？却还是要我娘家人这般想方设法地讨好。” “二少夫人，您快别伤心了， 这只是大太太对您的一片心，哪儿就能扯得上别的。”范氏身边武嬷嬷赶紧递上了一个干净的帕子。 “就是因为知道娘是一心一意想着我，我才……” 范氏叹了口气，“原本想着人心总能换人心，却没想到，满府的人只有几个孩子……也是因为他们不谙世事，再大些，估计也一样。” 说到这里，范氏嘲讽一笑。 不说别人，便是自己亲生的那两个，如果不是外祖父外祖母娘拿银子勾着，他们又真的有多愿意去那边？范氏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刚琢磨到这儿，范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武嬷嬷，醒酒汤可盯着进儿喝下了？”范氏问道。 今日穆嘉进在范家喝多了，上马车的时候脚都有些晃，范氏想着便有些担心。 再不好，也是自己亲生的，总是放不下心来。 “您放心，奴婢亲自盯着二公子喝下的。”武嬷嬷笑着道，“他还托奴婢给您带话儿，说是多谢您呢。” “真是难得他还能提一句我。”范氏摇头一声嗤笑。 “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武嬷嬷是范氏的奶嬷嬷，因此说话也直接。 “自己亲儿子，能怎么办，我将还指着他们呢。”范氏叹了口气，“我但凡是个男子，也不至于困在这后宅担心老了没人管，这世道对女子，真是不公！” 听了范氏的话，武嬷嬷也是一声叹。 不止范氏自己，便是范老爷曾经也感叹，为什么她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对了二少夫人，今日大太太提的那事儿，您怎么看。”武嬷嬷故意岔开话题。 “我自然是喜欢菡姐儿，只是我不忍心，若嫁进来，除了继续给侯府吸血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儿。”范氏说着，秀气的眉头蹙了进来。 “二少夫人，二爷回来了。”门外小丫鬟大声通报道。 二爷？范氏眉头蹙了蹙。 “二少夫人，您忍着些。”武嬷嬷赶紧提醒。 “知道了，这些年不都是忍过来了吗。”范氏无声地叹了口气。 武嬷嬷：……其实也没怎么忍。 说话间，穆二爷便进了屋。 范氏起身淡淡一行了一礼：“二爷！” 穆二爷察觉到范氏的脸色有些不对，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今天岳母大寿，应该是高兴的呀。 “怎么了这是？”穆二爷原本想跷的二郎腿又放了下来。 “没怎么。”范氏掸了掸衣裙，“二爷有事便说吧。” “我就不能，没事过来看看你？”穆二爷摸了摸鼻子。 “嗤，二爷真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当真了。”范氏瞥了穆二爷一眼。 “这……呃，我还是有个事儿想见你说。”穆二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也没有太不好意思。 “那便说呗。”范氏伸出手指来认真地看了看。 “我，我想再纳一个妾……”穆二爷弱弱地说道。 “纳妾？您养得起吗？”范氏一声冷笑。 “一个妾嘛，玩意儿似的，能花费多少银子。”穆二爷见范氏的口吻没有多激烈，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范氏真的没有多大感觉，儿子都未必靠得住，更何况男人。 武嬷嬷在一旁听着虽然着急，但主子都不急，她又能怎样。 “哪儿的呀？”范氏又问。 “呃，寻春楼的……” 穆二爷的话还没说完，范氏便“嗖”地站起身来，咬牙问，“寻春楼的？” 见此，穆二爷也坐不下去了。 “她虽是青楼的，但却是个好女人，也是被逼无奈。”穆二爷弱弱地说道。 “那您把青楼的都纳进来好了，您自己去问问看，她们哪个不是被逼无奈，哪个是天生喜欢在那地儿。” 范氏一声冷笑，“您也别问妾身，您去问问侯爷和夫人，看他们能不能同意。” “我的二少夫人，你别急嘛，你听我讲。”穆二爷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范氏，请她坐下。 范氏也坐了，却是一脸讥诮地看着穆二爷。 顶着范氏这样的眼睛，穆二爷还是道：“我是这么想的，先给她赎身，然后给她寻个农家爹娘，再纳进来，爹娘那里不就说得过去了么。” “这样也行。”范氏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夫人你通情达理。”穆二爷喜不自禁。 “既然二爷想如此周全，那您便不该告诉妾身，妾身不知道的话，这事儿您想怎么办怎么办，也没人会阻止您不是。”范氏说着还笑了一下。 “这不是……嘿嘿，那个，有点紧么……”穆二爷赔着笑道。 范氏的脸上瞬间变了色，武嬷嬷都觉得穆二爷欺人太甚了些。 “二爷哪有您这样儿的，您要纳妾二少夫人也没说什么，您居然还要二少夫人出钱给您去青楼赎人？您这也……” 武嬷嬷到底是个下人，过份的事穆二爷可以干，但过份的话她却不能说。 “武嬷嬷，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下去吧。”穆二爷皱着眉冲着武嬷嬷摆了摆手。 “二爷，武嬷嬷是妾身的奶嬷嬷，说是妾身的半个娘也可，您对她这个态度，着实让人寒心。” 范氏脸一冷，“那青楼的姐儿，您想纳，妾身一个后宅妇人拦不住您，但别指望妾身给您拿银子来办这事儿。” “不止办这事儿的银子没有，往后妾身的银子只用在妾身的孩子以及沁芳身上，其他人都别想。” 范氏一口气说了这一席话，穆二爷的脸色也变了。 “你当真不管？” “当真不管！” “行，你记着你今日说的话，且说到做到。” 穆二爷指了指范氏，然后摔门而出，却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穆沁芳。 “你怎么在这儿？”穆二爷皱了皱眉。 “见过父亲。”穆沁芳淡淡的行了一礼，那神情和范氏一般无二。 “不是你娘生的，倒跟她一模一样。”穆二爷指了指穆沁芳扭头就走。 穆沁芳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第98章 英媛女学 “娘，爹是不是又找您要银子？”穆沁芳轻声问道。 听到穆沁芳这么问，苏氏就知道她并没有听到全部内容。 想了想，范氏还是把穆二爷的要求说了出来。 “什，什么？”穆沁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知道自己的亲爹不靠谱，但没想到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居然想纳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回来。 “娘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范氏闷闷地说。 “我不用担心，娘肯定会帮我擦亮眼睛的。”穆沁芳说道。 “你……也是，若让你自己找，也是不像话。”范氏看了穆沁芳一眼，“娘告诉你，你自己在外面也留意着些，别尽想着害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多看几年，总比临时去寻摸人要强。” 穆沁芳知道，范氏跟她说的是心里话，因此很是乖巧地应了。 二房这事儿瞒不过魏氏，否则她这当家主母就名不副实了。 “你说说老二像不像话，哪有把一个青楼女子往家里拉的理。”魏氏气得直揉太阳穴。 “要不把二爷叫过来，您跟他说说？”品嬷嬷道。 “叫过来？可千万别！”魏氏摆了摆手，“老二这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真把他叫过来了，他会就坡下驴，跟我闹呢。” 魏氏不想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伤了母子情份。 “那，奴婢去把那青楼的姐儿给打发了？”品嬷嬷小声道。 “让她离开京都便成了，老二这性子，过一阵子新鲜劲儿没了，不定就忘得一干二净。”魏氏目光黯了黯，“终归是我和他爹亏欠了他。” “您和侯爷也是没法子，那会子若不是把二少夫人娶进来，这侯府的日子……”品嬷嬷叹了口气。 穆沁芳从范氏那里出来后，想了想，便去了毓秀院。 “我觉得我娘说得有理，你这出不去，回头我帮你一块儿看看。”穆沁芳对苏锦意道。 苏锦意万没想到穆沁芳居然连这事儿都想到了自己。 “多谢你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就看缘份吧。” “倒是你，我觉得二舅母说得有理，多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苏锦意都替穆沁芳感到高兴，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能得范氏这样一番话，是多难得的一件事。 “你什么情况啊？你多好啊。”穆沁芳凑近苏锦意道，“你可不能看轻了自己，要我说，我们侯府的姑娘们没一个有你好看呢。” “你可别胡说了，表姐表妹们哪个不是 。”苏锦意赶紧道。 “我又不往外说，你怕什么。”穆沁芳抿嘴一乐，“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找个好夫君。” 苏锦意：……祖宗，我真的没担心，不嫁人才好。 想像着要和一个古代男人过日子，帮他操持家务，和他一起面对小妾，以及小妾的孩子们，甚至的财物回头还要分小妾的孩子一份，苏锦意的心情只有“无语”两个字可以形容。 与其过这憋屈的日子，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呢。 在庙里清灯古佛，都比面对乱七八糟的后宅斗争要强。 只是这话，苏锦意不能跟穆沁芳说。 她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她的心境和自己不一样。 自己可以接受因为一辈子不嫁，被人指指点点，但穆沁芳不一定能接受。 不过苏锦意也不担心，穆沁芳想找便找，回头找理由推辞也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穆沁芳知道苏锦意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练八段锦，然后还要看书、练字以及作画，也跑过来跟着她一起学。 某日，穆沁芳对苏锦意道：“苏表姐，要不你问一下祖母，可不可以把你送到英媛女学。” 女学？苏锦意还是第一次听到，古代还有针对女子的学堂。 见苏锦意一脸地不解，穆沁芳解释道：“英媛女学取自‘乃眷洪族，裁育英媛’，意思是指贤德的女子，是先孝仁皇后办的。” 紧德的女子？一听这个苏锦意便不大感兴致了。 “那你怎么没去？” 苏锦意随口问了一句，却见穆沁芳情绪有些低落，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过随意了。 好在穆沁芳并没有责怪苏锦意，反而解释道：“英媛女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的，要三品大员以上或伯爵府以上家族的嫡女，而且像三姐姐这样庶出的嫡女都不行。” 所以，穆家只有大房的穆君竹和三房的穆歆竹才可以？ 像是看出苏锦意的想法，穆沁芳道：“英垦女学要八岁才可以去上学，六妹妹还太小了。” 确实，上次去庙里，柳氏都没有把穆歆竹带过去。 “那我也是没有资格的。”苏锦意笑着说。 “那倒也未必，二姑母可是……”穆沁芳看了苏锦意一眼，话没说完。 苏锦意倒是明白，虽然自己无父无母，可父亲是为了尽忠，母亲还拿了贞节牌坊，不定可以特招。 但苏锦意听这个女学的名字，就不大乐意去。 万没想到，第二天黄昏时分，品嬷嬷便亲自过来，告诉苏锦意，宫里的娘娘帮她争取到了一个进入英媛女学的身份。 宫里的……娘娘？苏锦意知道，这下推托不了了。 品嬷嬷还以为苏锦意高兴坏了，于是给古嬷嬷叮嘱了一下要去女学用的物品。 “表姑娘，夫人说了，您要是缺什么，可以跟古嬷嬷一起出门自己去买。”品嬷嬷笑着说。 “品嬷嬷，我还在孝期，现在去女学，合适吗？”苏锦意垂死挣扎。 “无碍的，您这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玩的。”品嬷嬷心里也在赞苏锦意懂事。 品嬷嬷离开后，海棠给大家讲述了一番英媛女学的来历，毓秀院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大姑娘，这京都还真是来对了呢，海棠姐姐说，英媛女学是全大昌唯一的女学。”花朝眼睛放光地看着苏锦意。 “可不嘛，来对了。”苏锦意勉强笑了一下。 全是高官大族家嫡女的女学，苏锦意想起来便有些头皮发麻。 现在唯一高兴的，是可以出门一趟。 第99章 一个姑娘家的出路 苏锦意没想到自己在现代上了十几年的学，到了古代，居然还要接着上学。 算了，就当加强古代知识，不定在这里死了之后，又可以穿越到现代，去延续另外一个人的生命，自己不定可以成为从事研究古代文化的砖家。 如果可以不断地这样穿越，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特别博学多才的人？ 这样想着，苏锦意没由来得乐了。 而毓秀院的人却都以为苏锦意是因为要去英媛女学才开心，因此兴致越发的昂扬。 苏锦意也不好扫她们的兴，只能认了。 既然是不可能更改的事情，与其纠结，不如早点睡觉，养好精神明日逛街。 不论哪朝哪代，街应该都是挺好逛的。 但武安侯府却有不少人睡不着。 首当其冲的是穆墨竹，她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灯花偶尔“噼啪”一声作响。 “姑娘，您看什么呢？”木莲小声问。 “这灯花，它爆了六次呢，是不是很吉利？”穆墨竹虽然这样说，但唇边却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 “姑娘，要不睡吧，夜深了。”木莲边说边点上了一支安神香。 “睡不着。”穆墨竹低了低头，“你说苏表妹这会儿睡着了吗？” “这，要不奴婢叫人去瞧瞧？”木莲道。 “有什么可瞧的呢，瞧了我就能去英媛女学吗？”穆墨竹眼角滚落一滴泪来。 看到穆墨竹这个样子，木莲也很是心疼，赶紧递上了帕子。 “姑娘，以苏表姑娘的身份，哪怕去了英媛女学，日子也难熬，那里的姑娘一般人岂能入得了她们的眼。” 木莲的话让穆墨竹心里略微好过了些，但也只是略微。 哪怕是最差的那一个，苏锦意也是去了啊。 只要跨进了英媛女学的门，那就把京都许多女子给比下去了。 武安侯府，也只有穆君竹一个人有这个资格。 想到这个，穆墨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姑娘，没上过英媛女学的未必就不好了，您看怀庆郡主都不去英媛女学。”木莲又道。 “你倒是会劝，怀庆郡主是常山王的独女，她从小就喜欢习武，去女学做什么。”穆墨竹没好气地说。 虽然这样说，但穆墨竹的手还是慢慢地松开了。 “不过你说得也对，没上过英媛女学的，未必就不好了。” 穆墨竹抬了抬下颌，暗自下定决定，一定要比以前更努力，自己和苏锦意原本就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何氏知道穆墨竹还没熄灯，不由得叹了口气。 “四少夫人，要不奴婢过去劝劝？”滴翠躬下身子道。 “不必，让她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何氏摆了摆手。 “只是四少夫人，这事儿其实与三姑娘也无关。”滴翠说到这里，赶紧跪了下来，“姑娘说错了话，四少夫人罚奴婢吧。” “起来吧，你只是说了实话，又有什么错呢？是我们连累了她。”何氏叹了口气。 “四少夫人……” 滴翠正要劝解何氏，却听到她又道，“但这是她的命，她有我们这样的爹娘，也只能接受，然后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滴翠想说，一个姑娘家，又不能考科举，能走出什么路来呢。 但，滴翠觉得自己只是个丫鬟，见识也是有限的。 除了穆墨竹，穆君竹也在恨恨地瞪着帐顶。 “你说，祖母会不会让我和她一起上学？” 穆君竹突然开口，睡在踏板上，眼睛都快要闭上的木槿突然惊醒。 “你不会是睡着了吧？”穆君竹不开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木槿立即清醒过来，“姑娘，奴婢只是在想，侯夫人应该是会这么做的吧。” 在京都也就公主去女学，是各人坐各人的马车，否则就算不被别人说是骄奢，恐怕也会说成是姐妹不睦。 姐妹不睦，同样不是什么好名声。 天黑，木槿看不到穆君竹的脸色，但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好看。 “祖母也真是的，怎地会让她进女学，回头她要是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 “丢侯府的脸面也就罢了，我们这些人想必也……” 想必也说不到什么好亲事，裴世子就更别想了，穆君竹想到这儿，恨不得起身冲到毓秀院去警告苏锦意，让她别去英媛女学。 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祖母不会坐视不管的。 祖父祖母一旦生气了，爹娘这边也不会饶了自己，毕竟事关世子之位。 “木槿，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不去女学吗？”穆君竹幽幽地问道。 什么法子？木槿突然打了个寒噤，除非苏表姑娘病了，否则能有什么法子。 但木槿不敢说出这话，她怕穆君竹疯起来真的会去干，到时候事发，自己这些身边的人恐怕是落不着好的，搞不好连命丢了都有可能。 “奴，奴婢不知。”木槿声如蚊蚋。 “胆小鬼，要你们有什么用。”穆君竹一声冷哼，没再开口。 木槿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苏锦意让海棠去了一趟玉琼苑，向穆君竹打听一下，需要买些什么物品才好。 穆君竹咬了几次牙，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给苏锦意写了一张单子。 “二姑娘，我们大姑娘说多谢您了，这盒胭脂是从临川带过来的，您别嫌弃才好。” 海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来，木槿立即上前接着了。 海棠以前可是穆氏身边的人，便是温氏也不会轻易得罪她。 “海棠你适应得可真是快，这会儿就称‘我们大姑娘’啦？再者说了，你未必不知道我用的是哪家的胭脂。”穆君竹瞟了一眼海棠拿过来的玉瓶，脸色上的嘲讽之色没有丝毫的隐藏。 “奴婢自然知道二姑娘平时用的都是咱们自家玉颜阁的，只是这临川的胭脂也确实好用。”海棠不卑不亢地回道。 穆君竹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见木槿在朝自己摇头，还是忍住了。 “行了你走吧，替我向苏表妹说一句多礼了。”穆君竹歪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是，奴婢一定将二姑娘的话带到。”海棠说着，朝穆君竹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第100章 谁的玉颜阁 而这边，海棠将穆君竹写的单子递给苏锦意的时候，她只是扫了一眼，却将另外一张单子塞进了怀里。 那张单子上头，都是穆氏在京都的陪嫁。 上了马车，苏锦意才拿出单子道：“古嬷嬷，我打算今日顺便去娘陪嫁的那些铺子瞧瞧。” 古嬷嬷过去看看，只是为了怀念穆氏，毕竟铺子每年都有红包送进来，也用不着苏锦意来打理。 古嬷嬷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大姑娘，今日时间不够，或许……” 没等古嬷嬷把话说完，苏锦意便拿出之前的那张单子，说，“今日要去的铺子我已经打勾了。” 古嬷嬷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大姑娘，您早就想好了要过去？” “是！”苏锦意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认，“毕竟是我娘的东西，我总得知道门往哪个方向开吧。” “您说得倒也是。”古嬷嬷又看了一眼那单子，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路程，还是摇了摇头，“大姑娘，我们要先去买物件，您圈的这么多铺子怕是忙不过来。” “古嬷嬷，去女学需要的物品，让令月去买便成了，您和花朝陪着我去看铺子。” 古嬷嬷听出苏锦意早就打定了主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马车到了中阳大街，苏锦意便把令月放了下来，她俩则去看铺子。 这一路看过来，苏锦意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些铺子账面上显示都是盈利的，而且利润不多，但事实上，这些铺子的生意都很好，无论如何不可能只有那么点儿收益。 苏锦意原本还觉得，是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导致，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有好的经营方式，只是万没想到铺子生意极好，只是好像钱财到不了自己的腰包， 古嬷嬷也看出了些端倪，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最后，两人去了玉颜阁，却见穆君竹也在那里。 “见过二表姐。”苏锦意立即向穆君竹行礼。 “苏表妹，你怎地在此？”穆君竹看到苏锦意，有些意外。 “我……”苏锦意正要解释，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君竹，这便是你家新来的苏表妹？” 苏锦意看向那位姑娘，鹅黄色的长衫，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用同色金线绣成海棠纹，娇俏中又带着端庄，头上斜插着一支金镙丝红宝石步瑶，瞧着简单，却又很是贵重。 虽看得仔细，但实际上也只是片刻。 “卢姑娘，正是！”穆君竹起身又对苏锦意道，“这是卢传鸬家的大姑娘。” “卢姑娘好。”苏锦意行了一个平礼，却见穆君竹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苏姑娘好。”卢高兰却只是朝苏锦意点了点头。 苏锦意眉眼微微轻抬，卢高兰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个传鸬家的姑娘。 但既然与自己无关，她自然不会多问。 “苏表妹想买些什么，我给你参祥一二？”穆君竹笑看着苏锦意。 “你们姐妹俩说话吧，我便不打扰了。”卢高兰朝二人点了点头，便走到一旁。 见卢高兰走远了，确实听不到二人说话，穆君竹的脸色才冷淡了下来。 “苏表妹，你不是出来卖要带去英媛女学的物品么，怎地跑到玉颜阁来了？再说了，你现在还在孝期，也不适合戴这些首饰吧？” 穆君竹为了不用掩饰自己的神情，因此背对着卢高兰。 “二表姐，我并不是来买首饰的，只是想过来瞧瞧。”苏锦彦低声道。 原来如此，祖母真是偏心，居然自家有哪些铺子都告诉了苏锦意一个外人。 “苏表妹，你既然知道玉颜阁是咱们府上的，就不用特特跑过来，这里每个月上新的首饰，都会先拿到武安侯府去的。” “祖母那么疼你，定然会把你叫过来的。” “哦，是了前几天又出了几款新的簪子，祖母没告诉你？” 穆君竹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露出一脸迷茫不解的神情。 “没有呢，二表姐。”苏锦意倒是实话实说。 “哦是了，你现在还用不上，许是祖母才未跟你说。”穆君竹突然想起来似的。 “不碍的，我现在也确实做不到。”苏锦意说着又朝这铺子扫了一眼，“这铺子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那是自然，我们家可是侯府。”穆君竹一脸地得意。 朝穆君竹行了一礼，“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等到苏锦意离开，卢高兰才走过来道：“君竹，你家这苏表妹在孝期，怎地就逛铺子？” 穆君竹淡笑道：“并不是特意过来逛铺子，只是知道这是咱们家的铺子，好奇过来看看。” 卢高兰似笑非笑地看了穆君竹一眼：“君竹，你还真是个好脾气的。” 穆君竹自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她只是知道自家姐妹在外面争执，坏的也是自家的名声。 但回到武安侯府后，穆君竹很庆幸自己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 “你，你跟她这么说的？”温氏听了穆君竹的述说，脸色变了变。 “娘，难不成我这样说，也错了？”穆君竹有些不高兴了。 “你……”温氏欲言又止，“按理是没错，可又实在是错了。” “娘，您这话是何意？”穆君竹又琢磨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你是不知道，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玉颜阁，其实是二姑太太的嫁妆，并非咱们府上的。” “不止玉颜阁，府里还有些其他的铺子，都是二姑太太的嫁妆，咱们家只是代管罢了。” 温氏的这个说法，让穆君竹差点儿晕死过去。 若真是如此，自己还有什么资格…… “原来，她是去看自己的铺子？”穆君竹捂上了脸，“娘，我的脸，丢尽了。” “这事儿，确实是娘疏忽了。”温氏看着女儿一脸地歉意。 “那，娘，我们家还有哪些铺子。”穆君竹嗡声嗡气地说。 “一会儿与给你，只是……” 温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是都没你二姑母的铺子收益多。” “祖父祖母又是为什么，把好铺子都给二姑母做了陪嫁呢？”穆君竹对于这件事情，很是愤怒。 祖父祖母一贯偏心，但这次，是不是偏得太多了些。 自己亲爹，难道连个外孙女都比不上？ 这时，温氏一这摇头一边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第101章 精明的二姑太太 这事儿还能说来话长？ 穆君竹看着温氏：“娘，我想知道。” 温氏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角，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穆君竹。 原来武安侯府的日子有一阵子很不好过。 那时，姲妃刚进宫没多久，位份不高，因此家里要源源不断地塞银子进去助她。 武安侯的那点儿奉禄和铺子里的收入根本不够打点，没办法他只能去想别的法子，但却被人骗了不说，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这个事儿虽然曝出来，对于武安侯来说没什么，但却会影响到宫里的姲妃，因此只能将此事瞒下来。 可对方逼债逼得紧，实在没办法，只能让穆二爷娶了范家的大姑娘。 范家也懂事，除了十里红妆，帮武安侯府把债务还清了之后，还给了一大笔银子。 “我说二叔怎么会娶一个商女。”穆君竹撇了撇嘴。 “你二叔也没法子，他若不娶，武安侯府哪有今日。”温氏摁住穆君竹，“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 “娘您放心好了，我何时在外面乱说过。”穆君竹说完又问，“既然如此，为何给二姑母这么多陪嫁。” “你二姑父是状元，你祖母和姲妃娘娘看中他的才华，因此才凑成了这桩婚事。”温氏说到这里沉默了。 “这和陪嫁有什么关系？苏家可是寒门，咱们正常的陪嫁也足够看的了。”穆君竹已经十六了，自然知道武安侯府嫁嫡女是有多少陪嫁的。 “你说得没错，只是那会儿城中却隐有传言，说我们武安侯府外强中干。” “这也就罢了，还说你祖父贪了你二婶的嫁妆，这也是没法了往外解释的，因此你二姑母出嫁的时候，府中便多陪了近一倍的嫁妆。” “你二姑母的陪嫁，自然都是咱们府中原来的铺子，经营多年的，这样其他人才再无多话。” 温氏说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 “外人说便让人说去，何必证明什么。”穆君竹想到那些陪嫁的铺子，都很是心疼。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宫里的娘娘。”温氏叹了口气。 又是宫里的娘娘，家里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如果五皇子不能……穆君竹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紧。 这种念头是大逆不道的，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要这样想。 相比较起太子，穆君竹心里更倾向五皇子。 不止穆君竹，包括武安侯府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五皇子才是拥有武安侯府血脉的那个，至于太子，顶多只是保命罢了。 “二姑母也好意思拿到手上。”穆君竹看向温氏，“就不能装装样子。” “娘都怀疑，当年的那些传言，会不会是你二姑母自己散布出去的。”温氏低声道，“否则这时机也太巧了些。” 穆君竹听到温氏这样说，顿时愣了一下。 “娘，二姑母当时还是个小姑娘吧，她会……这么做？”穆君竹的眼睛都瞪大了。 “唉，你祖母的两个女儿，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温氏摇了摇头。 想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可是被家里的两个姑子压制得死死的，虽然她们并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情。 “娘，都说女肖母，您觉得苏表妹像不像二姑母？”穆君竹抱着温氏的胳膊问。 “她啊……”温氏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才进侯府没多久，也不大看得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穆君竹立即来了精神。 “也不知道是古嬷嬷教的，还是她自己的主意，像皇上赐的那些好东西，她全分了，只留下了一个宅子。”温氏低声道。 “娘，您是说她不像二姑母？”穆君竹不自觉地手一松。 “你以为你二姑母的精明是挂在脸上的？”温氏说到这儿，脸一僵，过了会儿才道，“皇上赐的其实都算是白来的，她就算不分，全堆在库房里，丢的是名声，岂不因小失大。” “而那宅子虽不大，但却是皇上赐的，往后她便是搬进去，一般肖小也不敢乱打主意。” “往后搬进去？”穆君竹看向温氏，“娘，您是说苏表妹她会离开侯府，她舍得吗？” “我也不知，但……” 接下来的话，温氏不大想说。 穆静姲和穆静姝姐姝的心思，她从来就没有猜中。 如果苏锦意真的像穆静姝，她所做的事情，在自己意料之外也是正常。 想到这儿，温氏看向穆君竹：“她下个月便要去英媛女学了吧，娘不要求你一定要跟她好好相处，但别惹她。” 听到温氏这样说，穆君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才是侯府嫡出，却要让着苏锦意？凭什么？！ “娘，您放心好了，虽然我谈不上有多喜欢她，但也犯不着去惹她。” 穆君竹比苏锦意大四岁，她想得很清楚，议亲到嫁人或许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不满归不满，但却没必要多得罪一个人。 虽然想起玉颜阁的事，穆君竹心里还是闷闷的。 穆君竹离开后，温氏却坐在窗前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 直到穆大爷的声音突然响起，温氏才惊醒。 “大爷，您回了。”温氏勉强笑了一下，起身行了一礼。 “想什么那么出神？”穆大爷一边坐到温氏对面，一边问，“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穆大爷问了这么一句，温氏的心又软了。 “倒也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二妹妹的事。”温氏瞟了穆大爷一眼。 提起穆静姝，穆大爷眉头蹙了蹙。 “怎地想起她来了？可是锦意和锦彦有事？”穆大爷看向温氏。 “倒不是，而是……”温氏停了一下，又去倒茶。 “你有话就直说，何必如此支支吾吾的。”穆大爷推开温氏递过来的茶盅。 “妾身只是想起以前二妹妹是何等精明能干的人，她好好的，怎会去殉情呢？”温氏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二妹妹是被人害死的？”穆大爷脸色极其难看。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温氏赶紧否认。 被人害死的……单就这几个字，都叫温氏浑身冒冷汗。 第102章 得想个办法 “大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氏的话还没说完，穆大爷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到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雪地里。 “往后这样的话，一句也不要提，不，一个字也不要说。”穆大爷说道。 “大爷，我，我知道了。” 温氏低着头，尽量吸着鼻子，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会惹得穆大爷嫌弃。 “你若真知道便不会说了。”穆大爷弯下身子，小声道，“二妹妹已经被赐了贞节牌坊，这件事情已经下了定论。” 说完这些，穆大爷便甩开袖子出门去了。 而温氏只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 苏锦意这会儿却在考虑穆氏那些陪嫁铺子的事儿，很明显，这些铺子里的收成，有一部分成了武安侯府的腰包。 只是这事儿，穆氏或许在世的时候就知道，但她究竟是默认了这样，还只是无能为力？ 而且照这个趋势下去，苏锦意怀疑最后，这些铺子要么回不到自己手上，要么回到自己手上也是个空壳。 “大姑娘，您在想什么呢？菜都冷了。”古嬷嬷在一旁忍不住提醒苏锦意。 “古嬷嬷，我有话要跟您说。”苏锦意放下筷子进了内室。 古嬷嬷跟进去之前，吩咐令月去小厨房，叮嘱余婶准备一些点心，又示意丫鬟们都到门外伺候，才进了内室。 一进去，古嬷嬷便问：“大姑娘可是想问铺子的事？” 苏锦意点了点头：“是，古嬷嬷既然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可有答案给我？” “唉，太太也是没法子。”古嬷嬷叹了口气，“当年太太被侯爷和侯夫人伤了心，因此使了些手段才拿到那些铺子，后来离开京都，只能拜托侯府帮着照看。” “这日子久了，太太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这路途遥远，也是没办法。” “更何况，便是进了京，又能如何。” 是啊，便是进了京又如何，除非与武安侯府撕破脸。 与武安侯府撕破脸，也等于与宫里的姲妃及五皇子撕破脸。 苏锦意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陷入了沉思。 这些铺子本来就不是她的，她倒是无所谓，可这些铺子是属于苏锦彦的，她不能替苏锦彦大度。 苏锦彦才五岁，他要读书，要娶妻生子，这些都需要银子。 可很明显，苏家苏锦彦是考不上的，而武安侯府能靠得上吗？苏锦意此刻有些迷茫。 最终，苏锦意唯有一声长叹。 “大姑娘，依奴婢看，您年纪还小，不妨先等等看。”古嬷嬷躬身道。 “古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只能徐徐图之。”苏锦意深吸一口气，“他们，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为了苏锦彦，这会儿也不能跟武安侯府撕破脸。 一个不小心，苏锦彦若背上了不孝的声名，连考场都入不得，这辈子就毁了。 古嬷嬷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于是又问：“大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苏锦意沉默了一下，道：“不管怎样，总要让人知道，我和彦哥儿回京了。” 正主儿回京了，做事的人总得考虑考虑吧。 如果不太过份，苏锦意可以暂且先忍一忍。 如果越来越猖狂，苏锦意也不介意杀鸡儆猴，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只是苏锦意出门不便，这些事情总需要人来做。 “古嬷嬷，麻烦您出去打听一下李叔李婶现在如何。”苏锦意看着古嬷嬷道，“现在能出门的，也就您了。” 李叔李婶是穆氏留在京都，替她照料铺子的一房人家，有些事情让他们去做义务反顾。 只是令月和花朝才跟着自己进京，出门就太惹眼了些。 至于海棠，她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只是苏锦意对她总还是有一些保留的。 “是，奴婢这两日就寻着机会出去一趟。”古嬷嬷思索了一下，又道，“大姑娘，奴婢带上令月吧，她们也该经些事儿了。” “您惹不嫌麻烦，这自然是好。”苏锦意笑了笑。 凡事依靠一个人，总是不够稳妥。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苏锦意也明白，古娘娘对自己是真的毫无私心的。 大概武安侯府没想到苏锦意会去找李叔李婶，因此古嬷嬷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夫妻俩，这一家子竟被安置到了最偏远的庄子上。 “理由呢？”苏锦意问。 “说是李管家中饱私囊。”古嬷嬷皱了皱眉。 “古嬷嬷 ，您是觉得这其中有问题？”苏锦意看向古嬷嬷。 “奴婢确实不大相信，李管事是太太亲自选的人。”古嬷嬷对穆氏的眼光很是信任。 “那就是……故意的。”苏锦意和古嬷嬷对视了一眼。 苏锦意没说是谁故意的，但古嬷嬷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古嬷嬷没由来得有些慌。 “大概，是缺银子？”苏锦意发现事情比自己以前想像的要更复杂。 “听说，宫里很需要花银子。”古嬷嬷凑近苏锦意轻声道。 不止宫里，武安侯府的花销怎么看也不低。 “先想办法让李管事回来吧。” 而且李管事被武安侯府安置到了那么偏远的地方，也可以证明，他的确没有背叛穆氏。 不过苏锦意虽然这样说，但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不，奴婢去侯夫人面前说说看？”古嬷嬷道。 苏锦意可以年纪小不管事儿，但作为一个已逝主母的嬷嬷，替小主子看着财产是应当应份的事。 “不行！”苏锦意摇头，“最好是不动声色地把李管事给带回京都。” 古嬷嬷出面，会让魏氏对她有了戒心，如果因此想法子把她调离自己身边，那将是得不偿失。 “这……似乎也不是不行。”古嬷嬷眼睛一亮。 原来李管事现在所在的庄子，和范氏某个陪嫁的庄子挨得挺近，只要穆沁芳说话算话，带苏锦意去了那个庄子，就能找到机会。 可穆沁芳会不会是心血来潮，说过就忘。 这个倒也不难解决，可范氏的庄子可不少，又怎样确保去的是那个庄子呢。 第103章 最喜欢向日葵 “只要有了方向，总会有办法的，这件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苏锦意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可能会更周全。 偏偏事情也是巧，穆沁芳不但没忘记自己说的话，反而记得牢牢的。 “去二舅母的庄子上？”苏锦意都想抱着穆沁芳亲一口，这姑娘是自己的贵人吧。 “对啊，我娘的庄子上什么时候景致都极好的，我们还可以过去泡温泉。” 穆沁芳说到这里，怕苏锦意想歪了，又解释道，“虽然现在天气热了些，但泡温泉对身子更好，可以逼出体内的寒气。” “你之前不是说晚些时候去吗，怎地这么急了？”苏锦意故意慢悠悠地说。 “你不是要去英媛女学了吗，听说那里管得可严了呢。”穆沁芳叹了口气。 苏锦意发现穆沁芳居然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 自从知道自己要上英媛女学之后，苏锦意在武安侯府众人的脸上看到过许多神色，有羡慕，有不满，也有欣慰，甚至冷淡，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同情。 “那里，不好么？”苏锦意小声问道。 穆沁芳察觉到恐怕是自己脸上带出些什么来了，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苏表姐不去英媛女学了，祖母肯定就不喜欢自己了。 “也不是不好，只是太严了些……”穆沁芳拧了一下手指道。 “严到什么地步？” 苏锦意虽然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但却还是被穆沁芳的神情给吓到了。 对于学习，苏锦意认为自己还是热爱的，但如果要在非常严苛的制度下去学，她还是不大乐意的。 “每个月只能歇三日，其余时间除了过年有半个月的假，也就端午、中元、中秋和元宵节可以休沐。” “每天都不能迟到，迟到了要打手心，下学后也都有功课。” …… 对于穆沁芳说的这些，苏锦意都觉得还好，在现代的时候也有。 “每个季度还有一次大比，最后一名就要回赶出英媛女学，然后会在民间选拔有德有才的女子进去。”穆沁芳说起这个，非常明显地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苏锦意正琢磨着，要不自己也考最后一名，被赶回来？ 但这样，好像有些对不起穆氏的良苦用心。 毕竟自己能上英媛女学，一切都来源自穆氏的“殉节”。 “我尽量不让自己最后一名吧。”苏锦意挤出一个笑来。 “苏表姐聪慧，自然不会是最后一名，只是要在那么多夫人面前比书画，比舞艺，比绣工……啧啧，我是不行的。”穆沁芳吁了一口气，为自己没资格去英媛女学而感到庆幸。 还要在外人面前比才艺？苏锦意顿时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丢不起啊。 自己倒无所谓，会影响到苏锦彦吧。 “哦对了，有的时候宫里的贵人都在。”穆沁芳又道。 “哪些贵人？”苏锦意觉得这不是件什么好事。 “宫里的娘娘和皇子们啊，如果你要是想被那些皇子选中，就可以表现得好一些，不定就可以被他们收进内宅。” 说到这里，穆沁芳又很是同情地看了苏锦意一眼。 依苏锦意的出身，恐怕是当不了正妃。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想。”苏锦意甚至道，“我宁愿不嫁，也不会进宫的。” “也不是进宫，皇子们成亲后是要封王建府的。”穆沁芳好心提醒苏锦意。 “那我也不进王府。”苏锦意再次强调。 “我也是！”穆沁芳重重地点头，“但我还是想要嫁人，不过要嫁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那万一那人是个寒门呢？”苏锦意笑着问。 “寒门又如何？这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从寒门起来的，就咱们大昌来说，根基最深厚的世家也不过百余年。”穆沁芳撇了撇嘴。 苏锦意听了穆沁芳这话，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想得倒是清楚明白。 说了这么多，穆沁芳才想起正事儿来，抓着苏锦意的手问：“苏表姐，去不去庄子要。” 苏锦意还没开口，古嬷嬷过来添茶，顺口道：“大姑娘不如承了四表姑娘的好意，您不是最喜欢向日葵吗，不定郊外能看到呢。” “向日葵？”穆沁芳眼睛一亮，“有的，我娘有一个庄子上就种了许多向日葵，这会儿应该开了呢。” 苏锦意看了古嬷嬷一眼，见她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 “那就麻烦四表妹替我跟二舅母道一声谢。”苏锦意笑着应了。 “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咱们三日后出发去葵花庄。”穆沁芳起身道。 “有劳四表妹了。”苏锦意又吩咐令月包了一包点心，让穆沁芳带回去吃。 “还是苏表姐这里好，可以自己做点心。” 穆沁芳感慨了一句，很是坦然地拿起点心回去了。 对于穆沁芳，苏锦意都不由得感慨，真的是一个非常单纯，如向日葵一般的姑娘。 倒是范氏听到穆沁芳的说法，愣了一下：“向日葵？” 穆沁芳听出范氏的疑惑，不由得问：“娘，向日葵有什么不对么？” “倒不是不对。”范氏笑了一下，说，“这向日葵是你外祖父从西洋那边带回来的种子，这些年也就咱们这北边儿种了，按理，南边儿没有才是。” “苏表姐定不会骗我的。”穆沁芳毫不迟疑地回道。 “你就那么喜欢你苏表姐？”范氏抬了抬眉。 “那是自然，她对我比府上的姐妹更好。”穆沁芳说着便把那一包点心拿出来，“娘，这是苏表姐的小厨房做的，您吃。” “你祖母让苏表姐有小厨房，你没有，你心里不嫉妒？”范氏接过点心，故意问道。 “唉，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我的命比她可好多了。” “我亲姨娘虽然过世了，但娘您待我跟亲生女儿没什么差别，我也把您当成亲娘了，而苏表姐她……” 穆沁芳说到这儿，眼圈都红了。 “行了别哭，我答应你便是了。”范氏看到穆沁芳这样儿，心就软了。 是啊，虽不是自己生的，但这孩子心善，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滴翠在范氏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范氏一愣：“倒是我想岔了。” 第104章 裴世子很不高兴 想岔了？穆沁芳看向范氏。 “娘只是觉得太巧了一些，不过滴翠说你二姑母出阁的时候，从我这里拿了些向日葵的种子过去，我倒是不记得了。”范氏拍了拍穆沁芳的手。 “娘啊，您吓死我了。”穆沁芳抱着范氏撒娇。 范氏一边搂着穆沁芳，一边吩咐滴翠，专门派人去葵花庄打扫一下，然后两个姑娘的出行，也需要仔细安排。 “不过这事儿，还要看你祖母的意思，如果她不同意，那你们就别想了。”范氏说道。 “我有办法。”穆沁芳眼儿弯弯，“我请五哥哥去帮我说情，祖母最喜欢五哥哥。” “你个小机灵鬼儿，只不知道你五哥哥愿不愿意。”范氏刮了一下穆沁芳的鼻子。 范氏也看出来了，穆嘉述并不是很中意苏锦意。 万没想到，穆嘉述不但愿意跟着穆沁芳去魏氏面前说情，反而同意魏氏的要求，陪着她们去庄子上。 穆沁芳开心坏了，但温氏却很不高兴，只是她却不敢表露出来。 为了儿子，温氏思索再三，还是到魏氏跟前说，虽是一家子骨肉，但到底年纪大了，独自去庄子上怕是不妥。 “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魏氏淡淡地瞟了温氏一眼，“放心吧，老五也跟着一起去。” 老五？温氏想说，他也是个不靠谱的。 但也只是想想，这话她要是敢说出来，魏氏只怕是会让她没脸。 “爹娘疼幺儿”这个说法在魏氏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五爷穆澈二十八了都还没有成亲，魏氏心急如焚，但对五儿媳人选的标准却丝毫没降。 要叫温氏说，但凡穆澈靠谱一些，多一些才华，这武安侯世子的位子，定然就是他的了。 虽不满意，但好歹有个长辈跟着，温氏也只能闭嘴。 第二天准备了一日，第三天一早苏锦意和穆沁芳便去瑞和堂辞行。 “住几日就回来，外头虽好，但到底不如家里舒坦。” “在外面小心着点儿，尽量在屋里待着，可千万别叫虫蚊给咬着了。” “夜里早些熄灯歇息，任谁叫门都别出去，自有护院和婆子们去打发。” 魏氏握着两个姑娘的手细细地叮嘱着，甚至有些后悔放她们两个出门。 只是看到她们亮晶晶的眼睛，又不忍心让她们失望。 尤其是苏锦意，下个月入了英媛女学，一时半会儿，是闲不下来了。 “母亲您放心好了，儿媳让舒嬷嬷和碧玉跟着，庄子上的护院也是习武之人，定然不会出事的。”范氏在一旁笑着说。 魏氏刚点头，才六岁的穆歆竹便扑过来，娇声道：“祖母，孙女也要去玩。” 柳氏赶紧去招呼穆歆竹：“六姐儿，别闹。” 魏氏冲柳氏摆了摆手，然后对穆歆竹道：“你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再跟着她们出去玩。” 穆歆竹却嘴一瘪：“等孙女长大了，姐姐们都嫁人了。” 穆沁芳脸一红：“六妹妹别瞎说，谁嫁人啦。” 众人顿时大笑，魏氏瞟了苏锦意一眼，见她虽然也在笑，但并无任何羞意，不由得心头微凛。 叮嘱完苏锦意和穆沁芳，魏氏又叮嘱穆澈：“老五，你侄女和外甥女就交给你和嘉述了，她们俩但凡掉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就唯你是问。” “母亲说得是。”穆澈冲着魏氏行了一礼，又随手指了个丫鬟道，“芰荷，你数一下两位姑娘的头发丝儿有多少，否则爷还真的不好交待。” 穆澈这话一说出来，魏氏都忍不住笑了，指着他嗔怪：“在晚辈面前也没个正形。” 苏锦意也看出来了，都说魏氏最疼爱的是穆嘉述，但在穆澈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待到苏锦意和穆沁芳等人离开后，魏氏才对品嬷嬷道：“我瞧着锦意那丫头似是对婚姻没有任何念想，她莫不是，不想嫁人吧？” 品嬷嬷在魏氏身边，自然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表姑娘是个聪明的，她清楚自己的……不过这样也好，想要得太多，才是无福之人。” 听到品嬷嬷这样说，魏氏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心疼。 苏锦意和穆沁芳上了马车之后，马车的车帘便没有卷起来过。 虽然苏锦意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和十一岁的小姑娘一样，对着外面的街道有着莫大的兴致。 不过，目的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苏锦意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马车却停了下来。 “怎么啦？”穆沁芳立即看外面看过去。 “四姑娘，前面路堵了。”穆嘉述身边的小厮友庆立即回道。 “好好地怎么会堵了呢？”穆沁芳刚问完，马车便又动了起来，但行进得极慢。 “前面好像是有个贵人的马车拦在那儿了。”友庆抬头看了一眼道。 这时，一匹马轻轻地跑了过来，马上一个年轻人朝苏锦意和穆沁芳行了一礼。 “苏表姑娘、四姑娘，前面是敏惠郡主的马车，五爷请二位姑娘下车行礼。” 说话的是穆澈的随从卫明。 苏锦意和穆沁芳对视一眼，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立即下了马车。 没走几步，便看到一辆四面都由丝绸包绸，上面还镶着玉石的马车旁站着一位盛装女子，这想必就是敏惠郡主了。 但敏惠郡主的对面，居然站着裴祈安。 看到这俩人，穆沁芳明显紧张了许多，但还是示意了一下苏锦意。 两人上前，朝敏惠郡主和裴祈安都行了一礼：“见过敏惠郡主，见过裴世子。” 原本一直盯着裴祈安的敏惠郡主，这会儿才将眼神略微偏了一下：“免礼！” 穆沁芳和苏锦意对视一眼，难不成，这敏惠郡主是当街逼婚？ 苏锦意看得很清楚，敏惠郡主看向裴祈安的眼睛，坚定中带着情意，这是只怕是非卿不嫁。 而且，还是一个郡主！ 立即走人好像有些不合适，为免殃及池鱼，苏锦意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动作，却让裴祈安很不高兴。 没良心的，如此迫不急待地撇开，亏得自己当初还帮过她。 第105章 这姑娘他留下了 大街上，裴祈安尽管不乐意，但也不想为难苏锦意，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 只不过这不动声色，只是裴祈安自己以为的罢了。 苏锦意察觉到裴祈安的眼神，心里便是一紧。 当一个姑娘心怡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可是极为敏感的，别说一个眼神了，一个叹息可能都会让她琢磨半天。 果然，接着便听到敏惠郡主说道：“裴世子和这位苏姑娘相识？” 大昌虽然男女之间有些讲究，但还算开化，裴祈安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点头道：“确实。” 你个愣头小子，这样会坑死我的。 “哦，没想到苏姑娘跟裴世子还有这个缘份？”敏惠郡主看向苏锦意，并走到了她面前。 “回敏惠郡主的话。”苏锦意朝敏惠郡主行了一礼，回话道，“原本小女这样的乡野女子是无福与裴世子相识的，但裴世子是个好人，去临川的时候祭拜过亡父亡母。” 原来只是祭拜？所以，她是个孤女？ 临川来的孤女这个身份，就打消了敏惠郡主对苏锦意的敌意。 只是裴祈安听到“乡野女子”四个字，眉头微微蹙起，而且他不觉得在苏锦意心里，与自己相识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不过，在临川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她是个心思深的么。 嘁……裴祈安对苏锦意嗤之以鼻，但瞟向敏惠郡主的时候，心里却更是不屑，蠢，三言两语就被别人给糊弄了。 “你也是个可怜的，听先生说下个月要进来一个来自临川的苏姓姑娘，就是你吧。”敏惠郡主难得如此温言对一个人。 原因也简单，裴祈安既然去祭拜过苏锦意的亡父亡母，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吧。 “正是小女。”苏锦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偏这个时候，裴祈安又看了过来。 苏锦意有一种想把裴祈安的眼睛抠下来的冲动，可下一刻她就猜到是为什么了，于是默默退到穆沁芳身后，抚了一下头上银环坠子。 果然，挂到头发上了。 正好这时，穆五爷表明了大家要急着出城：“二位，在下便带着两个孩子先行出城了。” 虽说按辈份来算，穆五爷是长辈，但从身份上来讲，他比这二位却是要低不少。 “穆五爷请。” 裴祈安微微躬了躬身，眼睛却又瞟了一眼苏锦意，发现她那个坠子已经放下来了，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可是一转眼，却见敏惠郡主头上的步摇缠到了一起，于是闭了闭眼睛，转身就走。 敏惠郡主望着裴祈安的背影咬了咬牙，自己从出身到容貌，到底差在哪儿了，竟让他如此嫌弃。 “我这段时间是否有些憔悴？”敏惠的手抚到脸上。 “郡主依旧容色过人。”丫鬟赶紧道。 但脑海里却不由得浮起了另一张脸，那苏家姑娘再过几年，只怕是要在自家郡主之上了。 苏锦意上了马车之后，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苏表姐，那敏惠郡主比宫里的公主都吓人。”穆沁芳小声道。 魏氏进宫的时候，把武安侯府的姐妹们都轮着带了一遍，一是加强姲妃和穆家的情感联系，另一个也是让姑娘们都长长见识。 因此穆沁芳是见过公主的，至少宁平公主她是见过的。 “公主们寻常不出宫的吧。”苏锦意瞟了一眼穆沁芳。 “那是自然……”穆沁芳一顿，“苏表姐，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公主不出宫，所以就没有习惯像敏惠郡主这样……” 这样什么，嚣张跋扈？或者是，盛气凌人？ 不论哪一种，都不好说出来，万一传出去……穆沁芳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苏表姐，那往后在英媛女学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儿。”穆沁芳叮嘱苏锦意。 “多谢，我记在心上了。”苏锦意笑着说。 两人一路上说个不停，很快就出了城。 穆沁芳将马车上的车帘拉得开开的，正好看到前面正骑在马上，焉头耷脑的穆嘉述。 “五哥，你不会是中暑了吧？”穆沁芳一脸担心地问。 “没有。”穆嘉述头也不回地回道。 “五哥，要不你进马车吧，外面太晒了。”穆沁芳非常热情地邀请道。 穆澈早就跑到马车里躲日头去了。 穆嘉述冲着穆沁芳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其实，穆嘉述心里不是不想，可是临行前，温氏再三交待他，一定要注意男女有别。 如果是自家妹子也就罢了，可车里还有一个苏锦意呢。 看了一眼穆澈的车子，穆嘉述很想冲进去，但他知道，可能下一刻，就会被他五叔直接踹出来。 五叔的马车里面都是香的，不是他这种俗人可以进的。 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穆嘉述只觉得前路漫漫，心里越发地烦闷。 这时，一个浑身泥泞的姑娘突然从路边冲过来。 “贵人，救命啊。”那姑娘说着便冲着众人磕头。 穆嘉述骑着马吓得倒数了好几步，正好停在苏锦意她们马车车窗的旁边。 “你，你怎么啦？”穆沁芳想着穆嘉述是个男子，大概不方便问，于是鼓起了勇气。 问话的时候，穆沁芳还朝远处看了一眼，并没有来追这姑娘的人。 “回姑娘的话，小女家中遭了灾，一路逃难到此，已经饿了几日，还望贵人们给口吃的。”那姑娘看着穆沁芳，眼中含泪。 穆沁芳是个心软的，看到她这样，便对穆嘉述道：“五哥，要不把她带走吧。” 对于穆沁芳来说，只是一个人的事。 苏锦意：……这就答应了？都还没来得及阻止。 不过也好，穆沁芳是个实诚的姑娘，看在她对自己那么好的份上，便教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穆嘉述虽然觉得麻烦，但既然穆沁芳都说这话了，他便去禀报了穆澈一声。 一会儿，友庆便过来道：“五爷请五公子放心，这姑娘他留下了。” 听说这一句，穆嘉述和穆沁芳的嘴角都撇了撇，唯独苏锦意觉得，穆澈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 第106章 这女子有些危险 “五叔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其实还是很好的人。” 穆沁芳怕苏锦意多想，便耍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你说得对，五舅父的确是很好的人。”苏锦意回道。 但穆沁芳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复杂，她想对苏锦意说其实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可毕竟是自己的五叔。 想了想，穆沁芳又道：“回头，我会找机会把那姑娘要回来的。” 苏锦意听了这一句，眉头抽了一下：“四表妹，不用要回来，她若喜欢待在五舅父身边，便由着她去好了。 “啊？可是……” 穆沁芳拧着手指，以苏锦意耳边轻声道，“苏表姐，你知道为何五叔一直没成亲吗？” “为何？”苏锦意不知道，也从来没琢磨过。 在今日之前，她对于穆澈，也只是知道这么个人罢了。 “就是五叔太风流了，哪家好女子愿意嫁给这样的男子。”穆沁芳脸上的红晕从面颊，蔓延到了脖子上。 “四表妹，别人不知道，但这女子恐怕不是你能够搞定的。” 苏锦意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穆沁芳，果然，穆沁芳瞪大了眼睛。 “苏表姐，什么搞定？我怎么听不明白呢？”穆沁芳问。 “这女子应该不是什么灾民。”苏锦意回。 “可是她身上的衣裳都破烂到那个样子了。”穆沁芳脑海中浮现那女子的样貌，再一次觉得她挺可怜的。 “相反好衣服弄烂还不简单么？更何况，她也可以找一件破衣服过来穿。”苏锦意摇了摇头。 “那，你又看出了什么呢？”穆沁芳并不是固执不听别人意见的人。 “那女子若真的是南边的灾民，应该是一路乞讨过来，无论如何，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苏锦意甚至在这女子脸上看到了婴儿肥。 “苏表姐，你说得在理。”穆沁芳几乎都跳了起来，“她居然骗我？我要去找她。” 苏锦意说这些话的时候，穆嘉述也在外面听着，不由得很是惭愧，自己都没看出来呢。 “你找她做什么？以你这脑子，你能对付得了她么？倒不如好好看戏。”穆嘉述抬手将车帘拉上。 “我脑子怎么啦？”穆沁芳又拉开了车帘，“再说了，便是我脑子不成，不还有苏表姐吗。” 在穆沁芳看来，既然苏锦意都看出那女子的意图，肯定是比她厉害的。 只是苏锦意并不是掺合这事儿，穆澈都把那女子接手过去了，自己多管这个闲事做什么。 “四表妹，五舅父定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苏锦意拍了拍穆沁芳的肩。 穆嘉述的目光在苏锦意落在穆沁芳肩头，只白晰的手上瞟了一眼，又立即挪开了目光。 穆沁芳很容易被说服，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气愤，但好歹忍住了。 马车依旧行进中，只是再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人。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拨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盆，苏锦意只觉得心里都开阔了许多。 “到了葵花山庄了，苏表姐，好看吧？”穆沁芳示意苏锦意到窗边来看。 苏锦意早就看到了，金灿灿的一片，简直要把自己的眼睛都烧着了。 “这么多的向日葵，二舅母一定也是因为喜欢吧？”苏锦意眼睛眯了起来。 “呃，倒也不是，娘说是因为这个挣钱。” 穆沁芳说到这儿，一脸兴奋地凑到苏锦意耳边道，“你不知道吧，京都的瓜子都是来自葵花山庄的。” 每次想到那些瞧不起人的贵女们，乃至宫里的皇后，吃的是自己娘家庄子里出产的瓜子，穆沁芳心里就别提多骄傲自豪。 苏锦意不禁有些汗颜，自己的想法狭隘了。 这么一大片向日葵地，首要任务应该就是挣钱的。 纵然如此，但当马车在向日葵田里穿行的时候，苏锦意还是觉得浪漫极了。 原本苏锦意对向日葵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会儿，她真的爱上了。 终于到了葵花山庄，苏锦意一下马车就惊住了，这葵花山庄也太美了吧。 原本以为只是小小的一个庄子，而现在苏锦意觉得自己真的是没见过世面。 这葵花庄子可以说是一个城堡吧，层层叠叠的院子，被白墙黛瓦的院墙围了起来，院墙外种着一圈向日葵，向日葵外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上种着荷叶，荷叶底下的锦鲤清晰可见。 溪水上搭着三座白玉桥，虽不大，但却质地洁白细腻，上面还雕着西番莲等纹路。 穆沁芳一边牵着苏锦意的手，一边给她介绍庄子里的情形。 比方说这里的下人并不少，管家姓郭，管家的娘子吴氏也是后宅的管事嬷嬷。 “五爷、五公子、四姑娘、苏表姑娘有礼了，快请进。”郭管事冲着众人行了一礼，便非常热情地将大家迎了进去。 进了大门，苏锦意更是惊得都关不上嘴。 院中香樟随时可见，每一棵的树干都很是粗壮，枝繁叶藏，浓荫蔽日。 两层小楼在院中鹤立鸡群般地耸立着，在最上面，一定可以看得到整个向日葵地的全貌。 “这是前面的观花楼，上面有一些书可以看，回头我带你去玩。” 两人快要过了二门，穆沁芳突然停下脚步，朝进门处看了过去。 果然见穆澈带着那“逃难”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已经清素干净了，一身素衣，但容貌却如出水芙蓉般娇艳。 苏表姐说得没错，这样的气色，怎么可能是逃难的呢。 感受到了穆沁芳的眼神，那女子竟朝她行了一礼，穆沁芳立即瞪了回去了。 苏锦意上前拉住穆沁芳的手，进了二门。 “选个好院子，不比跟她计较更好。”苏锦意握了握穆沁芳的手。 “你说的，倒也是！”穆沁芳只是得自己太蠢了，居然被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 苏锦意倒是瞟了一眼那女子所戴的木质的手镯，只是离得远，她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材质的。 当然，就得是离得近了，苏锦意也未必看得出来。 “沁芳，你回头离她远点儿。”莫名的，苏锦意觉得这女子有些危险。 面对危险的人和事，最要紧的，肯定是要远离。 第107章 白莲 “苏表姐你放心好了，这样的人，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我娘说过，长成这样可怜巴巴的女子，都是狐狸精。” 穆沁芳说着，还特别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女子的方向。 苏锦意听了忍不住想笑，之前心善的可也是她。 似乎感觉到了苏锦意想的是什么，穆沁芳补了一句：“她之前弄得脏兮兮的，我没看出来。” “可不，她就是故意搞成那样，叫人看不出来，才能得逞啊。” 苏锦意赶紧附和，穆沁芳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了些，然后拉着苏锦意，安置着两人的住处。 “我们住赏花台那边，那边的院子早晨开窗，就可以看到向日葵。”穆沁芳一副有好东西，一定要分享出来的样子。 苏锦意听到“赏花台”三个字，都怔了一下，一个农庄里，还有赏花台？ 等到穆沁芳把她带过去一看，果然是赏花台。 坐在赏花台上，四周的向日葵一览无余。 而且这个时候，苏锦意才发现，原来那条小溪环了葵花山庄一圈之后，才向下游流去。 这既是景致，又形成了护城河一般的天然屏障。 不过苏锦意猜想，这应该有人工干预，天然形成这个样子，也太难了些。 果然，听到穆沁芳道：“原本河道是从前门穿过，我外祖父将这里挖了，又从源头引了另外一支河流的水来保证水量。” “这可得花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苏锦意由衷地感慨了一句，这也是在古代，现代可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可不，这庄子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外祖父定了给我娘做嫁妆，才重新修缮的。”穆沁芳声音里满是骄傲。 “那你外祖家的庄子是不是也在附近？”苏锦意随口问道。 “可不，那边就是我外祖家的庄子。”穆沁芳指了指左边。 苏锦意顺着穆沁芳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这说是两个庄子可，说是一个庄子也可。 这两个庄子中间由一个大花园衔接，就这么远远地望过去，便知道那里种植着无数的奇花异草，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春天的时候，不知道是怎样的盛景。 这时，穆沁芳又指了指右边：“那是朱家的庄子，朱家也是商贾，虽说两家一直有往来，但也不过是面子情，他家和我外祖家一直别着苗头。” 说到这儿，穆沁芳“咦”了一声。 “怎么了？” 苏锦意顺着穆沁芳看的方向瞧了过去，便见几辆马车在朝这边驶了过来。 “这么巧？”穆沁芳撇了撇嘴。 “各自都在自己的庄子里，不喜欢不来往便是了。”苏锦意安慰着穆沁芳。 “苏表姐，我这样想，可是人家不这样想，明日肯定就有人上门。”穆沁芳非常不满地冲着朱家那边翻了个白眼。 翻完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于是拉着苏锦意去选院子。 穆沁芳选了朝阳院，苏锦意则选了夕照院。 虽是名字如此，但都能看到全部向日葵的景致。 穆沁芳在自己的屋里待了会儿，又跑到苏锦意这边来，陪她说话。 过了会儿，白萼过来道：“姑娘回去歇会儿，再起来吃午膳可好？表姑娘也该歇一歇了。” 穆沁芳原本说自己不需要，但见苏锦意的脸上确实有些倦意，便不好意思地起身道：“苏表姐，吃午膳的时候，我来叫你。” “好啊。”苏锦意笑着点头应了。 穆沁芳离开后，苏锦意便往榻上一躺，这么好的景致，不睡觉实在是可惜了。 “四姑娘对姑娘真的是极好的，什么好事儿都想着您。”花朝笑着给苏锦意泡了一杯茶。 自家姑娘初来京都，府中就有人赤诚以待，怎么说都是好事儿。 “四妹妹的确是好。” 苏锦意所说的好不仅仅是因为穆沁芳对自己好，而是她虽在侯府长大，但却心思单纯。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苏锦意便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锦意看到屋里的场景有些懵。 “大姑娘，您醒啦？”令月过来轻声问道，然后拧了个帕子过来。 苏锦意敷了一会儿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四妹妹醒了吗？”苏锦意将帕子递给令月。 “还在睡着呢。”令月说这话的时候也笑了。 四姑娘看着精气神十足，叫她去歇息的时候她还不愿意，但真的歇下去了，却叫不醒。 令月也觉得有些奇怪，怎地四姑娘看上去就是个孩子，自家姑娘看上去就像是个大人呢？ 明明两个人就只隔了一岁而已。 “大姑娘，要不要先吃点点心垫垫？”令月问道。 “行，不过把这桌子搬到外面去吧，再泡一壶茶。”苏锦意说完，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这边朝北，太阳照不到，却能看到向日葵的正脸，坐在这里吃点心喝茶，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苏锦意正享受着，古嬷嬷却走了过来，轻声道：“大姑娘，五爷那边的白莲姑娘过来了。” 白莲？苏锦意喝的茶差点儿没把自己呛着，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她过来，有什么事？”苏锦意问。 “奴婢问了，她不说，只是说给五爷传话的。”古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是给五舅父传话的，便让她进来吧。”苏锦意点了点头。 令月立即应声去了，古嬷嬷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有话直说便是。”苏锦意道。 “大姑娘，这白莲姑娘虽说是给五爷做丫鬟的，但奴婢瞧着应该是做通房，将来怕是要提姨娘。” 古嬷嬷的意思苏锦意听明白了，就是别拿白莲当下人，但是呢，说话做事也要远着点儿。 一个姑娘家和一个姨娘走近了，名声不会太好。 “我知道了古嬷嬷。”苏锦意话音刚落，那白莲便进了院子。 苏锦意看着那白莲，穿的虽然不是白色，却也是那种极淡的烟黄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飘过来的。 这裙子，哪儿来的？苏锦意不禁很是好奇。 “奴婢见过表姑娘。”白莲走到苏锦意面前，盈盈行了一礼。 第108章 容易心软的穆四姑娘 “不必多礼，五舅父让你传什么话来。”苏锦意看向白莲。 白莲这会儿才敢真正抬起头，瞟苏锦意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她心里一惊。 这表姑娘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容貌，再过几年只怕是艳冠京都。 “五爷说，他明日想上山去打猎，不知道表姑娘想吃什么。”白莲说完又低下了头。 上山打猎？苏锦意看了一眼远方，的确是有山峦，但似乎并不是很近。 “麻烦姑娘跟五舅父说一声，锦意在孝期，这些猎物都是不能吃的。”苏锦意淡淡地说。 “这……是，奴婢这就去跟五爷说。”白莲原本看到苏锦意衣着极素，还以为她只是喜欢穿素色，没想到居然是在孝期。 白莲离开后，花朝不满地说：“五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咱们家姑娘是孝期他不知么？” 古嬷嬷示意了花朝一眼：“做事去吧。” 花朝不明白，但古嬷嬷和苏锦意都看懂了穆澈的意思。 大概是苏锦意之前跟穆沁芳的话被穆澈知道了，他特意让白莲过来，就是给苏锦意瞧瞧的。 只是这做法，按这古代的规矩来说，也是不合适的吧。 一个当舅舅的，让外甥女关注自己未来的小妾？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够尊重的。 “大姑娘，五爷自小便无拘无束，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古嬷嬷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古嬷嬷，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苏锦意笑了笑。 自己也不是古代人，怎么会把这些礼节放在心上。 古嬷嬷却觉得自家大姑娘行事大度有礼，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倒是穆沁芳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半天都不想说话，都恨不得去找穆五爷说理去，但到底没敢。 既然不敢，也只能忍了。 至于白莲的事情，她已经是穆澈的人了，自然由她看着，怎么也轮不着两个小姑娘去操心。 倒是朱家那边当天下午就下了拜帖，说今天来的是府里的六姑娘，想明日上门来拜见穆四姑娘和苏大姑娘。 “这打听得还挺清楚。”穆沁芳淡淡地说了一句，但也只能答应了。 等到朱家的下人离开后，穆沁芳才告诉苏锦意，朱家姑娘太多，她都记不起来是谁了。 “苏表姐，你知道朱家为什么姑娘多么？”穆沁芳说起这个，眼里满是戏谑。 “这我如何能知道，看你乐成这样，一定是一个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理由。”苏锦意道。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穆沁芳的兴致越来越高昂。 “苏表姐，你都不知道这朱老爷有多可笑，他也想家里出一个进士，从此不再是商贾。” “可你猜他是怎么做的？他每年都在纳小妾，也让自己的儿子纳小妾，这样生得多总有那么一个聪慧的，不定就能考上进士了。” “他家常常是少奶奶和朱老爷的姨娘一起生孩子，有的时候姨娘生的孩子还要小一些。” “总之啊，乱得很。” 穆沁芳的这一席话，听得苏锦意也是一脸懵，这朱老爷是在运用概率学吗？ 且不论朱老爷，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们，心理健康的只怕是不多。 对于明天要过来的朱六姑娘，苏锦意还没见面，便有些同情了。 但同情归同情，滥好心却不会有，苏锦意因为职业原因，可能某些方面比别人更理智一些。 第二天一早，苏锦意和穆沁芳还在吃早膳，就说朱六姑娘过来了。 “怎么这么早？”穆沁芳嘀咕着。 苏锦意看了一眼在晨雾中欲隐欲现的向日葵，也觉得这朱六姑娘确实早了些。 苏锦意默默地挟了一个素饺，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穆沁芳见苏锦意没有要立即见朱六姑娘的意思，也不急，学着她的样子，吃得格外地精致。 两人吃饱喝足后，才把朱六姑娘叫了过来。 这会儿，朱六姑娘已经等得都快要睡一觉了。 到了赏花台，朱六姑娘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憾住了，缕缕薄雾在向日葵间穿行，再远处，则是紫雾弥漫，黄色的向日葵明媚了半个天空，如同仙境一般。 “我今日来得可不是时候，万望穆四姑娘和苏大姑娘莫要怪我才好。” 朱六姑娘说着便行了个蹲身礼，只是方向却是冲着穆沁芳的。 苏锦意一看就知道朱家人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的了，这一次冲着谁来的也很明显，倒也不在意。 别说朱六姑娘，自己不也是冲着武安侯府这个招牌来的。 因为理解，所以苏锦意对朱六姑娘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倒是穆沁芳一直淡淡的。 几句闲聊了几句，朱六姑娘便道：“明日我那庄子上办宴，不知穆四姑娘和苏大姑娘可赏光？” 穆沁芳不大乐意去，于是看向苏锦意。 “我身上有孝，自然是不好去的。”苏锦意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我既然把你请过来的，我在庄子上陪你。”穆沁芳松了一口气，对朱六姑娘微微颔首，“抱歉，朱六姑娘。” “无，无碍！”朱六姑娘扯了一下嘴角，接着眼睛便红了。 “你怎么还哭了呢？”穆沁芳吓了一跳，“我不去吃你家的宴，还惹了你了。” “不是，只是……只是这次来庄子上还有嫡母，我若没把您请过去，不知道嫡母会怎么为难我娘和我呢。”朱六姑娘咬着唇，泪珠子一滴滴地顺腮而下。 “为何非得要我去呢？穆沁芳很是不解。 “因为您是侯府的姑娘啊。”朱六姑娘倒是实话实说。 “那也不能因为四妹妹是侯府的姑娘，去不去吃饭都不能自己做主吧。”苏锦意轻笑了一声，“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朱六姑娘你说呢？” “苏表姑娘说得是，我只是……只是活在那样的家里，无法子罢了。”朱六姑娘说着又开始抹泪。 苏锦意对于这种眼泪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她如果轻易被打动，就容易失去自己的立场，那还怎么做心理咨询呢。 况且，苏锦意觉得，这朱六姑娘的泪来得太快了，也太容易了些。 可穆沁芳却受不了，竟一声叹，然后道：“行吧，我答应你了。” 第109章 主子一定要上进 这就答应啦？ 苏锦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也是，如果穆沁芳不是心善，也不会那么快就接受自己。 这样的傻姑娘还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可自己刚才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看了一下穆沁芳，苏锦意眼睛一闭，脸算什么，不要也罢。 “朱六姑娘，如果你家不介意的话，我也想过去坐坐。”苏锦意笑看着朱六姑娘。 朱六姑娘一愣，刚不是说不来的吗？ 穆沁芳却是眼睛一亮，立即挽住了苏锦意的胳膊，然后也看向朱六姑娘。 朱六姑娘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估计穆沁芳也不会去了。 “苏大姑娘能过去，自然是欢迎呀。”朱六姑娘赶紧回。 至于介不介意什么的，朱家有这个资格吗。 朱六姑娘相信，只要自己敢说介意，不要说穆沁芳，便是范家都会与自家断绝往来，真到那时候，自己恐怕也会被家族所弃。 只是这苏大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瞧着却是个精明的，还是得回去商议一下的好。 待朱六姑娘离开后，穆沁芳一脸开心地问苏锦意：“苏表姐，你是怎么地又想过去了呢？” 苏锦意看着穆沁芳叹了口气：“为了你啊，你真看不出来那朱六姑娘邀你过去，有别的目的吗？” 穆沁芳想了一下，道：“也不是看不出来，但她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拉我去给她撑面子嘛。” 鉴于范家也是商贾，因此穆沁芳反正自己也不伤筋动骨的，如果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好处，也无不可。 “那他们要是想要得更多些呢？” 倒不是苏锦意心思多，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凡事多想一些，总是有益无害的。 “啊……苏表姐，她们不会是……”穆沁芳脸色顿时白了。 就像她们俩过来有穆五爷和穆嘉述护送一般，朱家肯定也不可能让姑娘们单独过来，除非是被罚到庄子上思过，那可能只有一个嬷嬷跟着。 “我也就这么一说，未必是这样，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苏锦意见穆沁芳吓着了，只能出声安慰。 这让苏锦意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瞧人家多么地单纯可爱。 “你也可以不去。”苏锦意又补了一句，知道有危险，避一避也无可厚非呀。 可穆沁芳眸色黯了黯，却摇了摇头。 “越是如此，我越是要知道她们究竟想干些什么。”穆沁芳真的恼了。 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却拿我当傻子玩，泥人儿也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穆沁芳是被范氏当嫡女一般养着的。 苏锦意看着穆沁芳，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跟着了。 看一看这古代闺秀的手段也好，也是对这古代的一种了解。 穆沁芳或许真的是太生气了，回去后竟没再来找苏锦意。 苏锦意却对花朝说：“你去找一下五公子，就说我们明日要去朱家做客，让他去打听一下，送朱六姑娘过来的是朱家哪位公子，以及明日朱家请了哪些人。” “是！”花朝行礼退到门外，却又抬起头来问，“大姑娘，若朱家姑娘请的是女客，五公子不知呢？” “他肯定能查得出来。”苏锦意冲花朝拜了拜手。 这都打听不出来，他还能是个纨绔？不是白挨了那些打。 这还真的被苏锦意说着了，穆嘉述不但没推辞，反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送朱六姑娘过来的是朱家七公子，人称朱七。”花朝说到这里，目光闪了闪。 “这朱七，在京都挺有名？”苏锦意示意花朝有话就竹筒倒豆子，别磨叽。 “大姑娘，这朱七据说是朱家最优秀的公子，听说今年秋闱，极有可能中举，如果明年春闱再中进士，那朱家的门庭都要改了。”花朝说着还有些兴奋。 毕竟商贾之家能出个士子，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否则，范家也不会想尽心思把女儿嫁到侯府，商嫁到这种程度，明面上看是沾便宜，实际上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但偏偏朱七这么优秀，倒引起了苏锦意的警觉。 因为优秀，所以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穆家也未必不会同意。 “至于朱家请的女客，只不过都是在附近几个庄子上玩乐的商贾家的，外带几个父兄在朝中品级不高但家中有些钱的官家女子。” 花朝说着，将几张写着这些女客身份的纸递了上来。 “这是五公子写的？”苏锦意一边看一边问，字写得还挺好，她嫉妒一切字写得好的人。 “是，他身边的庆华字还没奴婢写得好。“花朝撇了撇嘴。 “瞧把你能的，要不你跟我一起练字，不定以后也能成为花大师。”范锦意打趣花朝。 “奴婢，奴婢还是去给姑娘打水泡茶吧。”花朝扭头就跑。 和大姑娘一起练字？那还不如捏着鼻子，把自己在脸盆里捂死呢。 大姑娘那是练字吗？那是在练功。 这么一想，花朝觉得自己没什么上进心。 但那又怎样，自己只是个丫鬟啊，丫鬟要什么上进心，主子上进了，丫鬟跟着享福就行了。 所以，主子一定要上进。 花朝更新了这个认知后，成为苏锦意身边督促她最紧的一个人。 就连第二天去朱家，花朝都要叮嘱一句：“大姑娘您早些回，要不然就没时间练字了。” 苏锦意颇为怪异地看了花朝一眼，最终还是没问。 到了朱家庄子，已经日上三竿，朱六姑娘首先迎了上来，朱五姑娘和朱七姑娘则落后了半步。 因为朱五姑娘和朱七姑娘是庶出，自然不能与朱六姑娘并肩而行。 穆沁芳撇了撇嘴，嘁！ “四姑娘和苏大姑娘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我都等急了。”朱六姑娘笑意盈盈地朝二人行了一礼。 “怎么，那么早过来吃早膳么。”穆沁芳淡淡地回了一句。 朱六姑娘一怔，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让这小祖宗的脸色如此难看。 “别说早膳，你若愿意，一年四季在我家吃都行。”朱六姑娘笑着回。 “一年四季在你家吃？朱六姑娘是说，我武安侯府养不起我一个姑娘？”穆沁芳冷着脸看向朱六姑娘。 第110章 要紧的日子 朱六姑娘一愣，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四姑娘你可冤死我了，我若有这个意思，立马响个雷劈死我好了。” 朱六姑娘面上赌咒发誓，心里却在疑惑，她相信穆沁芳明白她的本意是什么，可她为什么非要这样问？ 以前的穆沁芳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她突然这样，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朱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穆沁芳身边的苏锦意一眼，事出都有因，她便是那个因吧？ 娘说过，像这种穿着素淡，却长得美貌的，都是那种心思多且不怀好意的。 只是自己又没招惹她，她在中间作什么梗。 “朱六姑娘倒也不用如此，显得我有多不讲理似的。”穆沁芳说着朝四朝看了一眼，“开始了吗？” “你没来，哪儿能开始呢。”朱六姑娘感觉今天的形势不大好。 “那走吧。” 穆沁芳想早点参加早点结束，甚至坐一下就走的那种。 苏锦意一直默默地跟着穆沁芳，甚至连她去更衣房都跟着。 这时，有人轻笑道：“苏大姑娘且放心，这儿虽是在郊外，但护卫得力着呢。” 苏锦意朝那女子看了过去，这分明是嘲讽自己怕丢了，所以时刻跟着穆沁芳的吧。 “这位姑娘是哪位呀？”苏锦意朝朱六姑娘看了过去。 那姑娘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毕竟朱六姑娘方才明明介绍过，但苏锦意却还要再问，分明是打自己的脸。 “苏大姑娘，这位是王传胪家的二姑娘。”朱六姑娘只能硬着头皮再做一次介绍。 “原来是王传胪家的二姑娘，王传胪是我大昌的栋梁，为大昌四处奔波，巧言善辩，铁骨铮铮……” 苏锦意说到这里打量了王二姑娘一眼，“想必王家其他姑娘，应该亦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见。” 这话说得王二姑娘脸色一僵，这什么意思，这是说我不像我爹？我没有继承父亲的才干？ 穆沁芳的眉眼却弯了起来，苏表姐太厉害了，对王二姑娘一个不好的字都没说，但比直接骂她更让人难受。 “苏表姐，你可真有眼光。” 穆沁芳的话说完，王二姑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但王二姑娘只不过是王传胪家庶出的二姑娘，穆沁芳虽也是庶出，可却是武安侯府家的，宫里还有生了皇子和公主的娘娘，岂是一个传胪能比的。 因此在这儿，如果不被人坑的话，穆沁芳可以说是想笑就笑，想骂就骂。 “要说能言善辩，我王家的姑娘可比不上苏大姑娘，一句话说出来把我家的姐妹夸了个遍。”王二姑娘扯起了一个笑。 “别的姑娘不知道，王二姑娘只怕是得好好学学。”穆沁芳冷声道。 面对苏锦意，王二姑娘是有些轻视的，可是对于穆沁芳，她却不能反驳回去。 苏锦意在一旁冷眼看着，如果不是穆沁芳想看朱家究竟想干什么，这会儿摔筷子走人是最好的。 奈何穆沁芳有这心思，苏锦意也只好继续坐着。 更何况，最得罪人的活儿，穆沁芳自己干了。 苏锦意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抿了一口，这酒味儿，应该是从西边传来的吧。 就在这时，苏锦意手一抖，酒便泼到了穆沁芳的衣裳上面。 穆沁芳瞪着苏锦意，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明不明白，这衣裳脏了，总得去换。 “这可……”朱六姑娘一脸地惊慌，又唤丫鬟过来，“快，带四姑娘去更衣房。” “苏表姐你……”穆沁芳却一脸抱怨地看着苏锦意。 “是我的不是，我陪你去便是了。”苏锦意说着便主动扶起穆沁芳。 “四姑娘，要不我带你们一起去吧。”朱六姑娘上前道。 “不必，你这儿还有客，有丫鬟引着便成了。”穆沁芳说道。 “那要不让七妹妹……”朱六姑娘话没说完，便被穆沁芳打断，“我说了不用了。” 朱六姑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开。 “六姐姐，这穆四姑娘也太嚣张了些。”朱七姑娘不满地嘀咕。 “闭嘴。”朱六姑娘瞪了朱七姑娘一眼。 低下头，朱七姑娘内心却一声嗤笑，闭嘴？你心里正高兴着吧。 她并不怕得罪穆沁芳，反正自己一个商贾家的庶出，怎么也攀不上武安侯府的穆四姑娘，倒不如哄哄自家这位嫡姐，不定能捞得个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穆沁芳这会儿心里正跃雀，她觉得苏锦意泼她一身葡萄酒肯定是别有用意。 只是朱家的丫鬟一直在旁边跟着，她也不好多问。 倒是苏锦意有意无意地问起那丫鬟：“你家六姑娘今日请的人还挺多，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丫鬟也没听出这其中的蹊跷，小声回道：“是，准备了些日子了。” 苏锦意点了点头：“可不，毕竟是个要紧的日子。” 穆沁芳听到了这里，不解地看了苏锦意一眼，要紧的日子？什么要紧的日子？ 却听到那丫鬟笑道：“是啊，我们七姑娘今年十二了呢。” 十二岁就是大姑娘了，可以说亲了。 穆沁芳听到这里，很是不解地看着苏锦意，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她是怎么知道的。 苏锦意像是没察觉到穆沁芳的眼神，又笑着说：“可不，你们家的姑娘和公子还真是多，这样也好，姑娘们过来玩儿，送的人也多。” 这丫鬟见官家千金居然还跟自己一个商贾家的小丫鬟闲聊，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姑娘说得是，我们家虽然只来了三位姑娘，可也有三位公子送呢。”丫鬟说到这里，耳根子还红了一下。 苏锦意给穆沁芳使了个眼色。 “朱家的公子？嘁！”穆沁芳不屑地一个冷哼。 苏锦意不禁笑了，她还以为穆沁芳领会不了自己的意思，没想到，居然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丫鬟听出穆沁芳的意思，心里不禁替自家公子感到委屈。 “我们家七公子将来可是前途无量的。”小丫鬟不敢指责穆沁芳，只能委委屈屈地辩解。 “我不信！”苏锦意摇了摇头。 “你们一会儿就……”丫鬟说到这里，脸色微变，低着头急急地朝前走去。 苏锦意和穆沁芳对视一眼，露出一抹笑意，果然在这里。 第111章 心动了 苏锦意跟穆沁芳嘀咕了一句什么，穆沁芳微微点头。 那丫鬟察觉到两人距离自己远了些，不禁好奇地看了过来，却见苏锦意朝她招了招手。 “苏大姑娘，您可是有事？” 丫鬟一脸警惕地看着苏锦意，生怕自己又说漏了嘴。 可苏锦意却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丫鬟迟疑了一下，堂堂千金小姐，问一个丫鬟的名字？ “怎么，这都不方便说？”苏锦意有些意外，“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丫鬟不禁有些羞意，一个下人的名字都是主子赐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得叫人笑话。 “回苏大姑娘，奴婢叫柳儿。”丫鬟脸一红。 “柳儿？这名字可有点意思。”苏锦意眼中笑意更深了。 “苏大姑娘，请问这名字有，有何意思？”柳儿的一颗小心脏忍不住的“呯呯”直跳。 “芙蓉如面柳如眉，这名字是你家姑娘取的吗？夸赞你长得好看呢。”苏锦意赞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句呢？柳儿脸更红了，却没有承认是哪个姑娘取的，但也没有否认。 “是你家七公子取的？”苏锦意又问。 穆沁芳眼中掠过一抹鄙视，只是柳儿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苏大姑娘怎么知道？”柳儿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只管问自己，你想不想做七公子的姨娘？”苏锦意朝柳儿身前走了一步，柔声道。 柳儿一愣，不知道苏锦意为什么会问这个。 想不想做姨娘，怎么会不想呢，尤其是那么好的七公子。 “苏大姑娘，您为何……”柳儿也是有脑子的，苏锦意和自己云泥之别，她是不可能关心自己的事。 而且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这妾不妾的，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吧。 但苏锦意是什么人，她本来都奔三了，因此丝毫都没有心理障碍。 “如果你想做七公子的姨娘，便听我们的，保你梦想成真。”苏锦意又说。 “苏大姑娘……”柳儿脸色白了白，手指却拧到了一起。 “一会儿你们家七公子是不是就过来了？实话说吧，你们的计划我们都知道，这事儿对你可没什么好处，若是被你们算计成了，穆四姑娘也留不得你。”苏锦意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柳儿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 她们怎么会知道呢？不可能的呀。 “当然，我们既然知道了，事儿便不能这么办了。可一旦我们追究起来，你觉得你会不会成为那个顶罪的人？” 苏锦意脸上带着笑，柳儿却寒到了心窝子里，只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连命都没了。 “但你只要按我们说得做，你不但连小命能保住，甚至还可以做上姨娘。” 或许是苏锦意的声音太好听了些，或许是觉得生活太美好，柳儿心思不可抗拒地动了动。 “为，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帮我？”柳儿还保留着一些理智，万一是个坑呢。 “我姑父姑母才过世，我想为他们积福，因此并不想做得太绝，只是想让朱七公子赶在娶妻前纳个妾，也算是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穆沁芳接过了苏锦意的话。 “这应该是你梦寐以求的吧？若真的让他娶了大家大族的姑娘，哪里容得下你。” “究竟是嫁个小厮，下半辈子继续伺候人，还是嫁给朱七公子，以后锦衣玉食做半个主子，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 “你若不愿，我们也不强求，不过，后果自负！” 苏锦意的声音更为和缓，却也更让柳儿觉得难以拒绝。 后果……不，我不要那个后果！ 柳儿咬了一下唇，为了七公子……她似乎格外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苏锦意的笑容又深了深：“那就走吧！” 一切安置妥当了，苏锦意才一个人带着令月回到了宴席上。 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点心，才听到朱六姑娘问：“苏大姑娘，穆四姑娘呢？” 真是难为你了，忍这么久。 “她说闷，要在那边歇会儿，我便先过来了。”苏锦意笑了笑。 这话大家听了也不奇怪，朱家虽比不上范家，但也是豪富。 便是那更衣的地儿，也是个三进的院子，有休息的地儿不说，外面还有个小花园。 但朱六姑娘却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会闷呢？莫不是吃坏了，若真是如此，我可是罪该万死呢。” 苏锦意欣赏了一下朱六姑娘的演技，之后才捂着胸口道：“会吗？说起来我好像也有些闷，不行，我得去找一下四表妹。” 其他人看着苏锦意都一脸地无语，官家之女又怎样，小地方来的就是没规矩，哪有姐妹不舒服，自己走开的理。 “我也跟着你一起去吧，她若哪儿不好，我这做主人的也难辞其咎。”朱六姑娘起身道。 似乎为了要让苏锦意感受一下京都的规矩，其他几个姑娘也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既然如此，剩下的当然也要去啊，要不然被别人说不关心穆四姑娘，传出去就算武安侯府不计较，自家里人也会责怪的。 就这样，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更衣房的方向去了。 只是一行人还没到呢，便见朱七公子红着脸从官房那边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满脸绯红，衣衫不整的丫鬟。 这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皮薄的姑娘“呀”地一声惊叫，扭头便跑。 朱六姑娘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她还没明白眼前的一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七哥和柳儿在一起，虽然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怎么会在这儿？ 苏锦意心里暗乐，比自己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一些。 “这……朱六姑娘，你家公子带着姨娘过来，怎地也不说一声呢。” 苏锦意很是责备地看了朱六姑娘一眼，又很着急地四处看了看，“我四表妹呢？” 见苏锦意如此，朱六姑娘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却见穆沁芳慢悠悠地带着白萼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怎么都在这儿呢？”穆沁芳一脸不解地看着大家。 第112章 有很多问题要问 “四表妹，你不是在那边歇着的吗？” 苏锦意指了指更衣房的小花园。 “苏表姐，我见那儿太小了些，便去了另一边，那儿还有一面湖呢，白萼听到这里有动静，便过来瞧一眼。” 穆沁芳说着便看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朱七公子，以及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得抖了起来的柳儿，非常不屑地白了一眼。 一听到那面湖，朱六姑娘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其实穆沁芳并没有在院子里待着，而是一开始就去了湖边，听到这边的动静才过来的。 朱六姑娘脸色隐隐发白，知道今天这事儿成不了已经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别露馅。 “今儿是我照顾不周，在这儿向诸位姑娘赔罪了。”朱六姑娘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丫鬟赶紧引导大家离开这边，去前边吃点心。 只是这明显有好戏看，大家就有些磨叽。 朱七公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不禁面色如墨。 就在这时，穆沁芳开口了。 “朱六，这事儿说起来也与你无关，只是你家兄长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而且，方才引我们过来的便是这位姨娘吧，怎地让一个姨娘来给我们引路，真是太过分了。” 穆沁芳说着扇子一拧，对苏锦意道，“苏表姐走吧，我地儿我可是待不下去了。” 以穆沁芳的身份，当然是想走就走。 其他人见穆沁芳要离开，哪里还会再留下来，没得害了自己的名声。 朱六姑娘除了好好地将大家都送出朱家庄子，也没别的法子。 只是回到庄子却，脸却黑了，但面对朱七公子，她也只能咬牙。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七公子瞪着朱六姑娘。 “七哥，我在这边招呼客人，如何知道是怎么回事。”朱六姑娘心里也很憋屈。 人是他的，事情也是他做的，却来问自己是怎么回事。 都是嫡出，就因为他是男子，就如此不讲道理吗。 朱七公子也知道自己这样问，是有些不妥，于是又阴着脸看向柳儿，柳儿立即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柳儿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朱七公子和朱六姑娘看着柳儿，也没有多想。 一个觉得主要是自己酒后乱性，跟她关系不大。 另一个觉得她一个丫鬟，而且之前就与朱七公子不清不楚的，还能反抗不成。 朱六姑娘示意柳儿下去，待她离开后，才问朱七公子：“七哥，穆家的事怕是不成了，这个柳儿您打算怎么处置？？ 朱七公子阴着脸道：“卖了吧。” 虽与柳儿关系不大，但因为她，这一次事情不但没成，还险些得罪了武安侯府，还留着她做什么。 朱六姑娘不由得心头一颤，男人就是薄情。 “七哥，柳儿不值什么，但今日穆四姑娘和苏大姑娘都认为她是您的小妾……” 朱六姑娘话说一半，余下的让朱七公子自己去琢磨。 “难不成，她们还来朱家查验？”朱七公子阴着脸道。 “她们查验应该不会，只是今天的事怕是瞒不住，武安侯府和范家的人未必不会起疑。” “到时候，若发现柳儿居然被赶走了，不正好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朱六姑娘本不想管这事儿，可毕竟和自己有关，没处理好，不定会牵扯到自己的前程。 朱七公子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被这件事情给拿捏了。 “那就暂时纳了。” 朱七公子闭了闭眼睛，这件事情之后，估计暂时也说不到什么好的亲事。 等自己考上了进士，在亲事上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再把柳儿送走吧。 朱七公子憋着火气，但穆沁芳和苏锦意心里却舒畅得很。 只不过穆沁芳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 “苏表姐，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为了给朱七姑娘过生辰呢？而且她们居然都不跟我说。”穆沁芳实在想不明白。 “如果告诉你给朱七姑娘过生辰，你会去吗？”苏锦意看向穆沁芳。 “那自然不去。”穆沁芳回得毫不迟疑。 自己答应去朱家庄子，也不过是看在范朱两家多少有点交情的份上，一个庶女过生辰，有什么好去的。 “可朱家又想把这事儿弄大些，因此才需要借用这个理由，把其他人从城里喊过来。”苏锦意解释。 把事情弄大，才好胁迫武安侯府把穆沁芳嫁过来。 “那您为什么没猜到是朱五姑娘呢？”穆沁芳记得，当时是朱家三位姑娘一起出来迎的。 “你说为什么？”苏锦意却反问穆沁芳。 穆沁芳回忆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朱七姑娘今日穿得喜庆，朱五姑娘则要朴素许多。”穆沁芳很高兴，自己也会动脑子了呢。 “那苏表姐，你又是怎么看出来那柳儿和朱七公子，那个什么的呢？”穆沁芳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又好奇得不行。 只不过穆沁芳不会承认自己是好奇，她觉得只是想让自己更聪明一些而已。 “你故意表现出对朱家公子的不屑，她便急急地替朱七辩解，之后说起朱七的神态都非同寻常。” 苏锦意跟穆沁芳说起那些细节，包括神色以及动作，听得穆沁芳目瞪口呆。 “苏表姐，你太厉害了。”穆沁芳对苏锦意简直是佩服得无体投地。 “这都是可以练出来的，你也可以的。”苏锦意说着便捂了一下肚子，“我还没吃饱呢，又跟你说了这许多的话，回去得叫厨娘再给我做顿好吃的。” “做一百顿都行。”穆沁芳爽快地应了。 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马匹的蹄蹄踏踏的声音。 白萼探头看了一眼，道：“姑娘，是五公子和裴世子。” 裴世子？裴祈安？苏锦意本能地理了一下头饰和耳坠。 “裴世子？”穆沁芳也是一愣，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这时，车厢壁被拍响，穆沁芳赶紧让马车停了下来。 “四妹妹，你可还好？”车外传来穆嘉述的声音。 “五哥，我很好呀。”穆沁芳一边回一边看了苏锦意一眼，难不成外面就有了传言？ 穆嘉述顿了一下，又问：“苏表妹可好？” 第113章 完全不敢动 苏锦意没想到穆嘉述还会问到自己。 “五表哥，我也好！”苏锦意回完了，发现穆沁芳在冲着自己笑。 “你们都好便成。”穆嘉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本公子了。” 车厢内，苏锦意给穆沁芳使了个眼色。 穆沁芳立即明白了，撩开车帘问：“怎么了五哥？” “呃……裴世子说朱家这次宴请不大寻常。”穆嘉述看了旁边的裴祈安一眼，又高兴了，“你们没事就好。” “没事会这个时候回来？”裴祈安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 这大中午的，哪怕是吃过了出门都嫌早。 穆沁芳抿了抿嘴，不敢回，转头看向苏锦意。 “对哦，究竟发生了何事？”穆嘉述又急了，“朱家敢对你们做什么，爷这会儿就去把他家庄子给烧了。”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 只要不出人命，穆嘉述就算是真的把朱家庄子烧了，也是白烧。 “事是有点事，五哥，咱们还是回庄子上再说吧。”回穆嘉述的话，穆沁芳还是比较顺溜。 “那行。”穆嘉述说着抽了自己马屁股一鞭子不说，还给苏锦意这边马车的马屁股后面也来了一鞭子。 马车突然疾驰起来，穆沁芳一声尖叫，搂住了苏锦意。 苏锦意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中二少年。 直到慢慢适合了，穆沁芳才拍了拍胸口，对苏锦意道：“苏表姐，你看我五哥这样儿，一会儿问起来知道朱家干的这事儿，不会真要冲过去烧庄子吧。” 穆沁芳倒不是觉得朱家值得网开一面，而是不相信穆嘉述处理事情的能力，是最佳的方式罢了。 “放心，裴世子不是跟着的吗。” 苏锦意相信裴祈安既然没有袖手旁观，肯定不会任由穆嘉述自行处理这件事情。 到了庄子上，古嬷嬷立即迎了过来。 她远远地看着马车过来，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哪有这么早顶着日头回来的。 看到穆嘉述和裴祈安居然都跟着马车回了，古嬷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大姑娘，您可还好？”古嬷嬷上前扶下苏锦意。 “我无事。”苏锦意赶紧摇头。 见苏锦意神色确实无事，古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屋子里，穆嘉述便问穆沁芳是怎么回事。 穆沁芳见裴祈安并没有跟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朱家要翻天了不成。”穆嘉述果然异常愤怒，“你等着，五哥一定给你把这口气出了。” 说完，穆嘉述转身就走。 “苏表姐？”穆沁芳有些急了。 “你叫个人跟出门去瞧瞧，看看五表哥去了哪儿。”苏锦意道。 穆沁芳一个眼神便有机灵的下人跟过去了，也很快回话了，说是五公子在跟裴世子说话。 “苏表姐，真被你说中了呢。”穆沁芳松了一口气，“有裴世子跟着，哪怕把朱家庄子烧成炭都无事。” 苏锦意：……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经过了朱家的事情，穆沁芳便有些意兴阑珊。 苏锦意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对古嬷嬷道：“尽快和李管事联系上，我怕四表妹想要回城。” 至于裴祈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锦意也没多想。 说不定定北侯府就有庄子在这边，他过来也正常。 今天的事，也应该由武安侯府派人上门去表示谢意，倒和她们两个姑娘无关了。 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事其实就是和李管事联系上，然后找契机让他们一家进城协助自己。 古嬷嬷办事很得力，当天就联系上了李管事，且带了他的话回来。 “李管事说，当年他只是不想碍了侯府的眼，如果大姑娘需要，他自己能想法子进京，姑娘不必为了他冒险。” “他自己进京？” 苏锦意倒是有些意外，这李管事如果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便能重新回到京都，那能力恐怕也非同小可。 对于这一点，苏锦意很是期待。 李管事的事情既然解决了，苏锦意晚膳的时候见穆沁芳精神不振，主动说：“四表妹，要不，明日回府吧？” “明日就回府？”穆沁芳有些意外，“苏表姐，这才住多久。” “也足够了，下个月就要去女学了，我也想与外祖母多待几日。”苏锦意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啊，也是，那就听你的吧。”穆沁芳说到这里，心情也畅快了起来。 朱家的事情，穆沁芳迫不及待地想跟范氏说，她都可以想像范氏是怎样地生气。 只是面对苏锦意，穆沁芳这一点是不敢表露出来，怕她伤心。 吃完晚膳后，苏锦意看了会儿书，刚要吹灯睡觉，却听到远远地有狗叫声，而且似乎还越来越近了。 “大姑娘。”花朝推门进来，“您不怕狗叫吧。” 苏锦意看了一眼花朝那张苍白的脸，是她在怕吧。 “怕就上来睡。”苏锦意拍了拍自己的床。 虽然不大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但这是夏天，原本盖得就不多。 而且花朝只是个小丫鬟，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习惯”和自己同一张床。 “大姑娘，奴婢，奴婢就睡踏板好了。”花朝指着床前的踏板道。 苏锦意不满地看向花朝，这踏板虽是上好的实木，上面的雕花也很精美，如果放在现代恐怕比床都要贵，但它毕竟不是床。 “如果不上床，你就去外间睡好了。” 苏锦意话刚说完，外面又传来一声狗叫，花朝吓得手一哆嗦，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爬到了苏锦意的床上。 好在狗叫了没一会儿，就停住了，花朝还是溜下床去外间睡了。 虽然睡在苏锦意身边香香的，但她也不习惯。 可就在苏锦意要睡着的时候，窗棂一响，很是灵活地跳进来一个人。 苏锦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但窗外又有了一个人影，前面的那人竟跳到了床上。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硬梆梆的人，苏锦意敢动吗？完全不敢动。 没一会儿，外面的那道人影，居然也翻了进来。 第114章 还没长大呢 这人还行，只是躲在了窗边，似乎在观察外面的动静。 察觉到没有人追来，那人往苏锦意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竟搓着手过来。 “没想到，爷今日还有这福气。” 苏锦意：亏得我刚才还觉得你还行。 “姑娘别怕，大爷一定会好好地疼你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朝床上扑了过来，苏锦意身后突然亮起了一柄剑，直指着那人的喉头。 接着，苏锦意感觉到身后弹出了什么，于是那人便直挺挺地朝后仰去。 好在在他倒地之时，苏锦意身后之人及时跃起扶住了，否则这动静估计小不了。 苏锦意一直没动，心里在祈祷，你们快点办完事，我就装自己是猪，睡死过去了。 可那持剑之人，却走到床边，慢慢地弯下身子，小声道：“苏大姑娘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任的，只要你愿意……” 裴祈安的话还没说完，苏锦意便道：“我不愿意。” 见裴祈安身子一怔，苏锦意觉得自己这样对于一个古人，似乎有点伤自尊，便小声解释道，“我不做妾的，所以裴世子就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便好。” 不做妾？裴祈安脸色一黑，苏家大姑娘的心还挺大。 只是房间没灯，苏锦意也看不见他的脸色，还非常体贴地说：“裴世子忙去吧，明天早上我就忘记今晚的事了，不，现在就忘，裴世子也忘了吧。” “做正妻也不愿？”裴祈安脱口而出。 说完了裴祈安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脑子也坏掉了，这不是正好如了她的愿。 她若应了，自己不答应，岂不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裴祈安正想说，自己这样问，并不是说可以给她正妻之位的意思，却听到苏锦意道：“不愿。” 不愿？裴祈安一怔，心里不免涌起了一股怒意。 但这时，外面又响起了狗叫声，裴祈安往外看了一眼，拎起那淫贼便翻窗而出。 苏锦意松了一口气，开什么玩笑，正妻？鬼才信。 定北侯府的人现在就已经在给裴祈安说亲了，而且都是顶级贵女，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孤女？ 自己即便不是孤女，和定北侯府的门第也搭不上。 更别提孝期不宜说亲，还要再等三年。 除非自己救了裴祈安的命，而且他还不能人道了，否则他说的就是糊话。 外面向日葵地里，裴祈安拎着淫贼在花间疾行，却忽然觉得身上某处凉嗖嗖的。 经过这一折腾，苏锦意有些睡不着了，把自己现代的知识点又默默地背了一遍，才重新进入梦乡。 等到被令月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隐隐中，似乎听到古嬷嬷在外面训斥花朝。 “怎么啦，花朝又做了什么错事？”苏锦意起床伸了个懒腰。 “大姑娘您还不知道吧，昨日我们庄子上进贼了呢，幸亏裴世子及时抓住了。” “花朝睡得死，说是只听到了狗叫声，古嬷嬷这不正在叮嘱她。” 令月一边给苏锦意梳头，一边解释道。 这事儿已经传开了吗？也是，哪怕是大晚上的，想瞒过所有的人也不可能。 好在裴祈安和那淫贼到自己房里时间极短，否则这还真是说不清了呢。 虽说苏锦意内心不在意，可这样会让她以后的生活遇到许多麻烦。 一会儿古嬷嬷便拎着花朝进来了，苏锦意见她焉头耷脑的，不禁替她解释道：“昨日狗叫得厉害，我和花朝都睡得晚，后来便睡死了，我也不知道出了这事儿了。” 苏锦意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穆沁芳便白着一张小脸儿进来了。 “苏表姐，你知道咱们庄子上昨天晚上进贼了吗？”穆沁芳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我也是刚听说。”苏锦意握了一下穆沁芳的手，冷冷的，安慰道，“庄子上有护院呢，没事。” 这护院……呵呵，有毛用，还不是进了姐的房。 “我回头给他们每个人赏二十两银子，吓死我了。”穆沁芳带着哭腔道。 还赏？苏锦意只觉得胸口堵住了。 “不妥吧四表妹，虽说你和我都好好的，但毕竟进了庄子，也是他们失职。”苏锦意摇了摇头。 “那就打二十板子吧。”穆沁芳立即回。 苏锦意：…… 吃完早膳，两个姑娘便忙不迭地收拾东西回城了。 中午才到侯府，范氏抱着穆沁芳嘘寒问暖，魏氏也抓着苏锦意的手，问她可吓着了。 “外祖母，后来听说此事，是惊了一下。”苏锦意缩了缩脖子。 这动作在魏氏看来，其实已经很害怕了，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才没说什么。 “一会儿侯爷回府了，请他过来一趟。”魏氏对品嬷嬷道，又转头看向苏锦意和穆沁芳，“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裴世子。” 虽然朱家那事儿，两个姑娘自己化解了，但裴世子能提醒一句，也是情份。 但嘉述他……魏氏暗叹，也就相隔两岁，怎地差距这么大呢。 “祖母，裴世子怎地跑到葵花庄子那边抓贼去了呢？”穆沁芳是真的没想明白。 “裴世子在刑部当差。”魏氏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毕竟是外男。 穆沁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回府了，她心里就踏实多了，但对苏锦意却还是有些歉意。 这次原本是想让苏锦意去开心一下的，结果遇到一连串的事情。 范氏就比较现实，苏锦意还没从瑞和堂回到毓秀院，她的礼便先到了，而且是一堆。 苏锦意还没把礼全部看完，苏锦彦便回来了。 “姐……” 小家伙一头扎进苏锦意的怀里，声音都哽住了。 “怎么了呢？”苏锦意把苏锦彦从怀里挖出来。 “姐，我想你了。”苏锦彦抽抽嗒嗒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姐也想你，怎么会笑话你呢。”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后背。 “八表哥就笑话我，说我是男子汉，怎么能想姐姐，可是……可是我还没长大呢，我就想了……” 苏锦彦一边哭一边说，偶尔气愤不已。 第115章 苏锦意是带来的 “男子汉一样可以想姐姐。” “难道当了男子汉，就成了木头人么。” 苏锦意仔细打量了一番苏锦彦，又把他抱进怀里，给他喂吃的，小家伙这心里才好过了些。 心里舒服了，眼睛就动了。 “姐，这么多好东西？”苏锦彦不由得捂住了嘴。 “对，都是二舅母送来的。”苏锦意说道。 接着，便见苏锦彦的小胖脸上，肉眼可见地纠结了起来。 “姐，我们是不是得回礼呢？”苏锦彦虚虚地问道。 “应该呀。”苏锦意随口回道，礼尚往来嘛。 但，苏锦彦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丰富了，嘴角下撇，目光微闪，小手指都抠到了一起。 哟，小家伙是不是在愁钱？ “彦哥儿，目前还有回礼的银子。”苏锦意试探着说了一句。 “那以后呢？”苏锦彦小声道。 “以后就得你来挣呀，毕竟你是咱们家的男子汉不是吗？”苏锦彦说得理所当然。 “嗯！”苏锦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也不用担心，在你长大之前呢，姐姐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你聪明伶俐不说，还这么努力，往后一定可以成为当家做主的顶梁柱。” “但是也要劳逸结合，否则挣了银子活不长，那银子不都给别人花去了么。” 苏锦意觉得她往后和苏锦彦呆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多，毕竟都要读书嘛，因此能教点儿便是点儿。 可苏锦彦却来了一句：“就像爹娘一样吗？” 苏锦意：……喉头，忽然有点酸。 对于苏崧夫妇，苏锦意没什么感情，但苏锦彦却是他们的亲儿子， 就算慢慢会淡忘，也不是这个时候。 “所以，记住姐姐的话了吗？”苏锦意将苏锦彦抱到身边，五岁的小家伙再胖也就那么重。 “记住了，把身体养得棒棒的。”苏锦彦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胖手。 姐弟俩又说了会儿话，却没注意到，令月和花朝的头都低了下去。 等到两人走到外面 ，才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对视了一眼。 大姑娘和小公子太可怜了，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都是那该死的水匪。 接下来几日，苏锦意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除了给魏氏请安便，便是在屋里写字看书。 直到七月初一，终于到了入学的时间。 头天夜里，魏氏便说好了，让苏锦意姐弟俩去瑞和堂吃饭。 魏氏仔细叮嘱了苏锦意几句，让她在学堂里与人打好交道，搞好关系，被欺负了就回来跟家里人说，反而“好好学习”这话一个字都没说。 这意思苏锦意也听明白了，去英媛女学就是为了搞好人际关系的，学不学不重要。 甚至还不能学得太好，你这身份学好了，让那些顶级贵女们怎么办呢。 人际关系要怎么处，苏锦意懂，人性她更明白。 有的时候，只不过是愿不愿意的事情罢了。 所以哪怕是心理师，也不会跟每个人都搞好关系，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某些不喜欢的人，还是要远离一些的好。 因此，魏氏说一句，苏锦意就点头应一句，至于回头怎么做，到时候再看。 七月流火，吃过早膳便有些热，魏氏终于舍得放苏锦意出门了。 为了显得重视，今天送苏锦意去英媛女学的是穆二公子穆嘉进，他是二房长子，大房穆嘉远不在家，他就是这一辈人中年纪最大的。 之前在瑞和堂，苏锦意见过穆嘉进，除此之外，两人便没有过任何交流。 长得像范氏，但性子却有些沉默寡言。 苏锦意先到，在大门口等了会儿，才看到穆君竹带着丫鬟木兰走了出来。 “二表姐！”苏锦意朝穆君竹行了一个平礼。 “嗯，来啦！”穆君竹虽也回了一个平礼，但神情是倨傲的。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苏锦意见穆君竹神色冷淡，也就没有开口。 英媛女学规定，每家只能一辆马车过去，因此穆君竹和苏锦意此后每天都要一起上学和下学，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有摆正位置，估计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穆君竹见苏锦意居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看了过去，却见她正在闭目养神。 苏锦意身边的海棠察觉到穆君竹的目光，抱歉地低了一下头。 令月和花朝年纪小，对京都又不熟，因此苏锦意便带着海棠出来了。 “苏表妹还真是心大，这一大早的就睡上了。”穆君竹冷冷地说。 “二表姐，只是养养神，并没有睡着。”苏锦意睁开眼睛，淡笑了一下。 “听说你去葵花庄子那日，遇上了敏惠郡主？”穆君竹问道。 这事儿，应该是穆嘉述告诉她的吧，否则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传不到她耳朵里去。 “是，正巧遇上了，五舅父让我们过去打了个招呼。”苏锦意说道。 说起穆五爷，苏锦意觉得他比穆嘉述还不靠谱，把她们送到葵花山庄就不见人了。 “这敏惠郡主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以为攀上她便能有什么好处。” 穆君竹的这番话，就算是海棠听了都皱眉。 苏锦意却气定神闲地说：“二表姐放心，我去英媛女学是想多学些东西，不是为了攀附谁。” 这番话按理来说，穆君竹应该是满意的，只是苏锦意的态度，却让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你知道便好。” 穆君竹说完，也像苏锦意之前那样，靠在车厢壁上开始假寐了起来。 而苏锦意继续闭上了眼睛，她真的是在养神，哪怕小睡一会儿，相信下马车的时候，精神都会要好很多。 只是没想到就那么巧，两人下马车后，居然真的就遇到了敏惠郡主。 方才在车里还像斗眼鸡似的穆君竹，却规规矩矩地朝敏惠郡主行了一礼。 “穆二姑娘带着你家小表妹过来上学啦？”敏惠郡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穆君竹却心里不悦，觉得她是在羞辱自己。 能来英媛女学的，要么有家世，要么有才学，而苏锦意却是带来的。 第116章 就是喜欢说话 苏锦意不在意，穆君竹却气愤不已，但也只能冲着敏惠郡主的背影悄悄地瞪上一眼，多的也不敢做。 “你心情倒是不错。”穆君竹将气撒到了苏锦意身上。 “二表姐，能来英媛女学，心情自然是好的。”苏锦意不但这样说，还笑了一下。 当你不尴尬的时候，尴尬的就是别人。 同理，当你不生气的时候，生气的就是别人。 穆君竹也不能在英媛女学的大门口对苏锦意怎样，这不但关乎着武安侯府的脸面，也关乎她自己的名声。 而且，如果落入英媛女学哪位夫子的眼中，搞不好吃不起兜着走。 为此，穆君竹暂且也只能忍了。 跨进了英媛女学，穆君竹指了个方向，便对苏锦意道：“你年纪小，又刚到，应该去功字班。” 说完，穆君竹便往反方向去了。 苏锦意知道，英媛女学是以德言容功来分班的，德字班是最好的班，而功字班是最差的班。 而穆君竹刚刚升入了言字班，因此和功字班不在一处，也是应该。 “大姑娘，奴婢去问问？”海棠看向苏锦意。 海棠也没想到穆君竹会这么做，她真的就不怕自己回去告诉侯夫人吗？ 不过也是，嫡亲的孙女和外孙女相比，是个人都知道会怎么选。 苏锦意没说话，站了会儿，才道：“往那边走吧。” 既然苏锦意这样说，海棠自然跟在她身后。 如果是令月和花朝肯定就问了，但海棠已经习惯了一切都听主子的。 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处，便看到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正在给一旁池塘里的锦鲤喂食。 看到苏锦意，几个女孩子一起抬起头看了过来。 “咦，你就是今天要来的新学生吗？”一个圆脸，戴着金玉项圈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锦意。 “是，我姓苏，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苏锦意朝圆脸姑娘行了一礼。 “我姓陆呀，我们都是功字班的。”陆五姑娘朝苏锦意回了一礼。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见礼，彼此介绍了一回。 陆五姑娘，名云恩，乃沛国公府大房嫡出的五姑娘。 穿樱粉色长裙，容貌温婉的那位是连，单名一个婉字，是刑部尚书家的三姑娘，。 刑部？苏锦意不禁想起裴祈安，魏氏好像说起，他就在刑部做事。 而那位穿得恨不得比自己还素，容貌清丽的女子则姓李，名青仪，是李翰林家的六姑娘。 就年岁来说，连婉最大，她今年十三。 而李青仪和苏锦意同岁，陆云恩比二人小一岁，今年十一。 从身份上来说，沛国公府自不必说，刑部尚书也是高官，而李家的清名满天下，哪个都比苏锦意要强。 但苏锦意却不卑不亢，叫陆云恩既好奇，又欢喜。 好奇大家都能够理解，可那溢于言表的欢喜又是为什么？ 陆云恩其实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对于国公府千宠万爱的千金小姐来说，觉得亲近就亲近，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苏姐姐，我带你过去。”陆云恩上前便牵住了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自然不会拒绝，以陆云恩的身份，至少可以帮她挡住一部分麻烦。 功字班是两个五进的院子拼在一起的，院子经过了整改，里面也有一个花园，大概是供这些千金小姐们休息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则是建成了各类教室。 苏锦意粗略打量了一下，有画室，有琴室，甚至还有厨房和织布的地方，这不就是现代的职业学校吗。 看来这千金小姐也不好当，居然什么都要学。 “苏姐姐，我告诉你，你今日可来对了，一会儿有烹饪课呢。”陆云恩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似乎听到了她咽唾沫的声音。 呵，这对于苏锦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烹饪课，全素宴还差不多，否则看得着吃不着，这不是磨炼人的意志吗。 苏锦意正要开口，却听到后面有人道：“怎么又来新人了呢？” 一听这声音，就不大好惹，而陆云恩的脸色也淡了下来。 “刘乡君，周夫子早就说过苏姐姐今日要过来，你倒好像不知道似的？可见是不把周夫子的话放在眼里。”陆云恩回头看向刘沐晴，一声冷笑。 “我怎么知道她就是那个姓苏的呢？”刘沐晴也不甘示弱，“陆云恩，你这么维护她，莫非是与她有亲？” 说这话的时候，刘沐晴眼底掠过一抹讥笑。 苏锦意就知道，自己进英媛女学的理由，未必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刘乡君是吗？我与陆妹妹也是刚刚认识，她同您一样，原本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姓苏的。”苏锦意说得清晰县有礼。 刘沐晴：……怕不是脑子有病吧，哪有自己称自己是“那个姓苏的”。 不止刘沐晴，陆云恩她们也有是一怔。 尔后，陆云恩牵起苏锦意的手：“我就喜欢你这个姓苏的，走，我们去找周夫子去。” 周夫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不上课的时候，她可能就会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都是贵女，哪个都不好管，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知道。 苏锦意一路上听陆云恩嘚吧嘚地介绍着英媛女学，尤其是功字班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比方说周夫子掌管着整个功字班所有的情况，说白了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班主任，而其他学科的夫子，则只管教授自己的课程便行了。 “陆妹妹，多谢你，否则我真的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苏锦意谢得真诚，陆云恩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苏姐姐不必在意，不过是随口跟你说说罢了，我本来就喜欢说话。”陆云恩笑得眼睛弯弯的，一看就很喜庆。 她说的苏锦意也是信的，穿越小半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说的姑娘。 穆沁芳虽然性格也算是开朗之类的，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有些矜持，不像陆云恩这么热情。 但从另外一个侧面来看，陆云恩在家里，应该也是备受宠爱。 在爱中长大的人，总会像一个小太阳，照亮自己，也温暖别人，且无惧无畏。 只是走到周夫子的院门口，陆云恩却迟疑了。 第117章 苏姐姐你真好 “苏姐姐，我有点怕。”陆云恩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周夫子很凶 的吗？”苏锦意同样小声问道。 “倒也不是凶，就不知道怎么地，看到她我心里就麻麻的，腿有些软。”陆云恩说着看了眼虚掩的院门，想去敲门，可又不敢。 “我自己来！”苏锦意说着便上前去拍了拍门上的铜环，同时朗声道，“学生苏锦意求见周夫子。” 虽然屋里还是没有动静，陆云恩看向苏锦意的眼里，却满是崇拜。 过了会儿，里面才传出一声：“进来！” 苏锦意看了陆云恩一眼，小声说：“那我先进去了，一会儿见！” 陆云恩使劲地点头，生怕苏锦意要让她陪着一起进。 也不想想，敲个门都不敢，苏锦意怎么可能让她进去。 再说有些事情，陆云恩进去也未必好。 这边苏锦意和海棠一起进了院子，便见一个身着雪青色长衫，头发只是用木簪简单挽起的女子正坐在凉亭里喝茶，旁边站着一个留着双环髻的小丫鬟。 “苏锦意见过周夫子。” 苏锦意伏身行了跪拜大礼，立即便被周夫子叫起，“免了，过来坐。” 周夫子看着苏锦意，眼里很是赞赏，不得不说，她还是第一次接受学生的跪拜礼。 按理说，学生给夫子行跪拜礼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一世为师终生为父嘛，可这英媛女学可不是一般的女学，她们个个都是千金贵女，让她们敬着说话可以，但要说行跪拜大礼……反正一开始没有过，到现在也没人会提起。 苏锦意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行礼才好，但想想只是觉得礼多人不怪，古人不都是跪来跪去的。 给别人都跪了，也不差给老师跪这一下。 没想到，反倒收获了来自周夫子发自内心的认同。 周夫子询问了一下苏锦意的情况，又让丫鬟妙心进去拿出一套衣裙和笔墨来。 “这衣裳和笔墨是女学里的，衣裳只在特殊的日子里穿。”周夫子想到苏锦意的情况，又道，“你可以不用。” “多谢周夫子体谅。”苏锦意适时地红眼睛。 “日子总是往前走的。”周夫子拍了拍苏锦意的手，赶紧转移了话题，“那笔墨每个月都会发放，到时候，让你的丫鬟过来取便是了。” 到这儿来取，敢情周夫子这小院其实也是办公室的一部分。 “学生明白了。”苏锦意示意海棠记住，又看向周夫子，“女学真是处处替学生着想，有衣穿有笔墨写字，必能心无旁鹜地跟着夫子们好好学习了。” 周夫子没想到苏锦意还能想到这些，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英媛女学最初的目的是好的，可是现在，唉……因此对于苏锦意言辞方面的粗鄙，也就忽略了。 却不知，对于苏锦意来说，她能说成这样儿，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如果跟周夫子用现代的语言习惯来交流，估计周夫子的眼珠子会掉下来。 “海棠，拿过来。”苏锦意示意海棠把自己给周夫子带的礼拿过来。 “不必如此。”周夫人察觉到苏锦意的用意，立即摆手，“我从不收礼。” “周夫子，要不，您先看看？”苏锦意试探着问了一下。 虽说是问，却已经把海棠呈上来的包裹打开了，露出一本书，书上有《女范捷录》四个字。 周夫子整个人便像是被什么功法定住了一般，半晌才道：“这是薛先生抄的书？” 听到周夫子这样问，苏锦意便知道，她拒绝不了。 薛璋的字在女子中，可是楷模。 原本苏锦意也不知道，收拾库房的时候古嬷嬷提了一句，她便收了起来。 “是的周夫子，这本书是家母当年无意中收来的，学生没有什么才学，放在学生身边也暴殄天物。” 苏锦意说得真诚，但周夫子又不是小孩了，哪能当真。 “不论你有没有才学，这本书是你母亲收来的，你也当好好珍惜。”周夫子这样说，但目光却时不时地往这边闪一下。 “若是母亲的陪嫁，学生自然就留着了，母亲当初收这本书的时候，也是不忍心让它落入不懂得它价值的人手中。” “如今母亲过世了，我若再留着，反而违背了母亲之意。” “周夫子，您若是不嫌弃便收了吧，也算是物得其所。” 苏锦意眉目微垂，那小模样儿叫人看了都心疼。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拿来欣赏一二，回头再还给你。”周夫子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太好，既欣赏了薛先生的字，又没有辜负了苏锦意的诚意。 “多谢周夫子。”苏锦意终于甜甜地笑了。 “快到上课的时辰了，你去吧。”周夫子看着苏锦意温言道，“既然是云恩送你过来的，你往后就跟她一桌。” “多谢周夫子。” 苏锦意再次朝周夫子行了大礼，才退了出去，却发现陆云恩居然还在。 “苏姐姐，你终于出来了？”陆云恩跳到苏锦意身边，“周夫子没有为难你吧。” 话刚落音，便听到一声“咳”，周夫子木着一张脸站在门边。 “周……周夫子。”陆云恩小脸一白，慌慌张张地行了一礼。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想要迟到不成？”周夫子冷着脸道。 “我们这就走。” 陆云恩说着扯起苏锦意就往前面边赶，都看不到周夫子的小院了，还没停下来。 “好了，已经离很远了。”苏锦意放慢了脚步。 “苏姐姐，还是得快些，今日上午是书法课，刘夫子可严了，还喜欢早到，若是比她晚是要受罚的。”陆云恩苦着脸道。 啧！这从古至今，都有喜欢早到课堂的老师啊。 第一印象很重要啊，为了不迟到，苏锦意拉着陆云恩小跑了起来。 陆云恩：……真的一点女子的矜持都不要了吗？ 快到了前边，俩人才停下来。 苏锦意还好，陆云恩却气喘吁吁。 “苏姐姐你还真是，静若处……处子，动……动若脱兔啊。”陆云恩喘着气道。 “这不是怕迟到么。”苏锦意讪笑道。 “苏姐姐你真好。”陆云恩一脸地感激。 苏锦意：…… 第118章 真的素 怎么这小姑娘就觉得我是为了她呢，我难道就不怕迟到？ 苏锦意心里再一次给陆云恩盖了个章，单纯善良！ 其实陆云恩想的是，苏锦意第一次来，她连规则都不知道，便是迟到了刘夫子也不会罚她，受罚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小姑娘单纯，并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迟到了，也是因为送苏锦意去了周夫子那里。 第一堂课就是书法，苏锦意打算就用女学里发的墨。 苏锦意虽然一直在坚持练字，但也就几个月，跟别人练了好几年的怎么比，因此就不浪费家里的好墨了。 讲了本堂课的要点，刘夫子便让大家跟着练，然后出门去了。 刘夫子前脚刚走，后脚课堂便有了“嗡嗡”声，叫苏锦意都有一刻的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读书的时候。 上课的时候丫鬟不能进来伺候，因此苏锦意便打开女学里发的笔墨。 坐在右前方的刘沐晴却探过头来道：“苏锦意，你居然用女学里的墨？” 一听这语气，就是一脸不屑。 苏锦意也早就注意到，这些人用的墨和笔都是各不相同的，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刘沐晴：“刘姑娘，这墨不好么？” “这墨能好么，你要是买不起墨就直说……” 刘沐晴一开口便怔住了，她怎么能说这墨不好。 这墨是女学发的，便是不好也不能说啊，说了让女学的脸面往哪儿放。 再说，这墨也不是不好，只是没有她们的墨好罢了。 好在，这不是在外头。 刘沐晴的这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听到刘夫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嫌这墨不好？那便用你的好墨，今日多写一百个大字。” “刘夫子……” 刘沐晴转过身看着刘夫子，然后默默地起身行了一礼，刚才的气焰瞬间无影无踪。 都姓刘？苏锦意脑子里这个念头刚一闪，陆云恩便趴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刘夫子是刘沐晴的堂姑，远房的。” 远房表姑？看来这刘夫子为人还挺正直，并没有因此就包庇刘沐晴。 苏锦意对刘沐晴表示了片刻的同情，一百个大字哟，这怕不是要写到半夜。 心里乐悠悠，墨磨得越发得轻快了。 只是没写几个字，苏锦意便发现原本在教室里晃悠的刘夫子竟停在了自己的桌边。 这是在看自己写的字？苏锦意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抬起头朝刘夫子看了过去，却见她原本挺周正的一张脸，好像有些歪了。 “夫子……”苏锦意心虚地喊了一声。 “我与你母亲当年也是旧识。”刘夫子突然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去了别的地儿。 陆云恩没明白刘夫子的意思，但苏锦意却懂。 这就是说自己不如穆氏呗，那已经不如了怎么办，不如就不如，自己懂心理学，她不也不懂吗。 但……真的不懂吗？如果真的不懂，穆氏怎么可能安排得好死后的每一步。 偏巧这时候，刘夫子又回头看了苏锦意一眼，见她正在发愣，不由得心里一颤，泛起了些悔意。 小姑娘这么小就没了亲娘，自己又何必……再说了，当年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穆静姝。 想到这里，刘夫子又走到苏锦意身边，拿起她的笔，给她做了一个示范，轻声告诉她，这每一笔应该怎样写，整个字的又应该如何，而她又哪里没写好。 这让整个功字班的人都惊呆了，这可是不苟言笑的刘夫子，她居然也可以对别人这么细心温柔？ 苏锦意读懂了大家的想法，也不禁摸了一下脸，这张脸是不是长得挺让人疼的呢？ 在刘夫子“监督”下，苏锦意练了一上午的书法，一刻都不敢歇，手腕都要断了。 终于下课了，才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陆云恩一声欢呼：“终于可以吃饭了，不知道我家里今天给我送什么来了。” 家里送？苏锦意一愣，不是说英媛女学包午餐的吗？ 等到苏锦意把笔墨纸砚都收拾好，已经有人陆续送饭过来了，不说饭菜，连食盒都争奇斗艳。 “苏姐姐，你们侯府的饭还没送来么？”陆云恩说着还朝外面看了一眼。 “我去饭堂吃。”苏锦意笑道。 “饭堂……”陆云恩的饭含在嘴里，怔住了，她从来都没去饭堂吃过呢。 “你吃着，我先过去了。”苏锦意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陆云恩看着苏锦意削瘦的背影，喉头不禁有些堵 ，以后娘说什么就听什么，再也不气她了，没娘太可怜了。 苏锦意走到门口，便见海棠拧着手指站在那里。 在海棠的心里，她还是瑞和堂的人，因此看到别家都有送饭来，只有苏锦意这里没有，便一脸地不安。 “海棠，打听清楚饭堂在哪里了吗？”苏锦意看向海棠。 “打听清楚，奴婢这就陪您过去。” 见苏锦意语气平淡，并没有丝毫的不满以及失落，海棠也松了一口气。 英媛女学的饭堂有东西两处，西边的是功字班和容字班，东边的饭堂是德字班和言字班。 不得不说，英媛女学的景致真的不错，可以说是移步换景，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为之惊叹的地方。 就连饭堂前面的花园，也是与别处不同的，这里面的花草虽不名贵，但却精致。 而且饭堂四周都是移门，夏日打开足够通风，冬天关上也能够保暖。 海棠给苏锦意打来了饭菜，脸色不是很好看。 “大姑娘，您将就着吃点儿。”海棠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苏锦意一看，也的确是没什么食欲。 她现在只能吃素，海棠也只能打素，但这是真素。 冬瓜上面没有油星子不说，连酱油都没有浇一滴，如果是刚穿越过来，苏锦意还会以为这里没有酱油这东西。 难不成是用高汤煮的？苏锦意抱着期待吃了一口，并没有。 青菜还凑和，只是如果菜杆儿没切这么大，应该更好入口些。 豆腐只是略微煎了一下，味道也是寡淡得很。 的确是不大好吃，但苏锦意还是默默地把饭菜都吃完了，没有体力一切都白搭。 第119章 理论 见苏锦意吃得并没有多难入咽，海棠不禁想起一件事来。 那年魏氏的姨母过世，她便带着儿媳和孙女们过去祭拜，因是至亲，一顿饭总是要吃的。 魏氏做为姨侄女，为表孝心，也跟着吃了一顿素食。 魏氏都吃了，武安侯府的其他女眷自然也要跟着吃，几乎所有的姑娘都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尤其是穆君竹还“啪嗒啪嗒”地落泪了。 那素食，比这英媛女学饭堂的素菜可要好多了。 “大姑娘，要不回去跟侯夫人说一声，明日……”海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锦意打断。 “不准说，外祖母管着一大家子事儿呢，何必再让她为我操心。” “再者说了，不过一顿饭菜的事儿，便是送饭来，我一样也只能吃素。” 苏锦意这样说，海棠并不是很认可，虽说都是素，但侯府里的饭食总是要好很多的。 但也在这一刻，海棠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谁的人。 苏锦意姓苏不姓穆，她住在武安侯府是为求庇护，而不是过来享福的。 自己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就应该事事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 想到这儿，海棠又道：“要不在小厨房做，早上带饭过来，中午在这边蒸一下？” 说完，海棠又觉得不妥，如果是烧菜和炖菜之类，自然蒸一下是极好的。 可素食大多是炒的才好吃，再蒸一下，那成什么样子了。 苏锦意见海棠低下了头，笑了一下，说：“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去打听一下这饭堂厨娘的情况。” 苏锦意上课的时候是不需要人伺候的，海棠完全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虽说英媛女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去，但来饭堂应该是无事的，因此海棠立即应了。 海棠真的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丫鬟，苏锦意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都不多问，如果是令月和花朝，尤其是花朝，肯定要问自己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苏姐姐，我来啦？”陆云恩的声音在苏锦意身后响起。 “陆妹妹，你怎么过来这边了？”苏锦意看向陆云恩，她的丫鬟晚烟一脸无奈地拎着食盒跟在后面。 “我一个人在那边吃没意思，所以就过来陪陪你啊。” 陆云恩坐到了苏锦意身边，然后让晚烟把食盒拿过来。 只是食盒还没打开，陆云恩便被苏锦意的吃食给惊住了。 “陆姐姐，您就吃，吃这些？”陆云恩的尾音都扬了起来。 “你忘了我现在在孝期。”苏锦意说着又吃了一口青菜。 陆云恩没吃，但她脸上的表情却跟着痛苦了起来。 “就算是要吃素，也可以吃些好的啊。”陆云恩表示她从来没吃过这么老的菜梗。 “也没那么难吃。”苏锦意道。 这话说得并不违心，苏锦意在现代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普普通通地长大，小时候还为不想吃白菜这事儿被她妈很严厉的批评过。 不像这些千金小姐，从小吃着菜心长大，甚至都不知道菜梗是什么味道。 “苏姐姐你也太好说话了，走，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厨娘。”陆云恩抓着苏锦意的手就要去后厨。 苏锦意却瞟见另外几个同样吃饭堂的姑娘正在往这边看，眼里有冷漠，也有不屑，甚至愤怒。 这些姑娘应该是因才德而选上来的，所以她们在家吃的，或许比这些更差？ “云恩，等等……”苏锦意想拦住陆云恩，毕竟现在饭堂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 “苏姐姐，你可不能太好说话了，跟我来。”陆云恩却根本不听苏锦意说什么。 略一思忖，苏云恩便随她去了。 两人去了饭堂后厨，便见几个胖乎乎的婆子也正在吃饭。 看到陆云恩和苏锦意过来，几个婆子立即站了起来。 “谁是这里管事的？”陆云恩抬着下颌问道。 “小的是这里负责的，也是厨娘，姓李，陆姑娘有事请尽管吩咐，不知道姑娘有何吩咐？”一个穿着正褐色短衫的婆子立即放下饭碗走了过来。 “你？”陆云恩瞟了李厨娘一眼，不满道，“这饭堂是学堂给姑娘们做饭食的地方，你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呀。” “陆姑娘，不知道您有何处不满？您说出来，小的一定改进。” 李厨娘自看到苏锦意的穿着之后，便没再看她一眼，只是跟陆云恩说话。 “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陆云恩将苏锦意的餐盒拿了出来。 “这……”李厨娘这会儿才看向陆云恩，“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要跟小的过不去，饭堂里有荤腥，有肉和鸡鸭鱼，您为何只吃素食？” 苏锦意抬了抬眉，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你还倒打一耙呢，我苏姐姐在孝期，自然只能吃素。”陆云恩眼睛又瞪得圆了些。 “小的不知，求姑娘原谅则个，那……究竟何处不对啊。”李厨娘再次看向陆云恩。 “你看看这菜能吃吗？都老成这样儿了，看着也寡淡得很。”陆云恩把餐盒推到李厨娘面前，“这是人吃的？” “呃，陆姑娘，那您认为该怎么做？”李厨娘问陆云恩。 “至少不能做成这样儿啊？”陆云恩顿了一下才道，气势比刚才又弱了许多。 “那应当做成什么样子呢？”李厨娘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 “应当……就像那青菜，不应该是用菜心做的吗？” 陆云恩的话说完，不止李婆子，其他的婆子也笑了起来。 “陆姑娘，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吃得上菜心的，许多人都在吃烂菜梆子呢，菜杆子都吃不上。”李厨娘说到这里，一声叹，“咱们饭堂自然不能让姑娘们吃烂菜梆子，但若说吃菜心，只怕是也不成的。” 这时，之前在饭堂里吃饭的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位姑娘道：“陆姑娘，李厨娘说得确实在理的，更何况，只吃菜心也太浪费了些。” 陆云恩这些儿也隐约知道了，大概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像她那么吃的。 所以，自己理亏了？ 正在这时，却听到李厨娘一声喊：“这位姑娘是要干什么？” 苏锦意已经系上围裙到了桌边，头也不抬地说：“做菜啊。” 第120章 收个徒弟 做饭？这回不止李厨娘，便是陆云恩也愣住了。 “苏姐姐，你还会做饭呢？” 陆云恩跑到苏锦意身边 ，虽然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但至少那手法是很不错的。 “一会儿尝尝。”苏锦意冲着陆云恩笑了一下，然后接着炒菜。 苏锦意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会炒菜。 小时候，苏妈便说，你可以不做饭，但你不能不会做饭，于是每周让她学做一个菜，等到苏锦意高中毕业上大学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出一桌能够招待客人的菜了。 只是苏妈虽然对苏锦意严格，可生了小儿子之后，却格外地溺爱，导致苏锦意哪怕是心理师，都有些怀疑她对自己的那些严格的要求，到底是不是源自于爱。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 不管怎样，苏锦意是真的受益了。 穿越之后，苏锦意也会去厨房里试一下手，这土灶的火候和燃气灶可是不一样的。 但做饭只是苏锦意拿来应急用的，她会做，不代表她喜欢做。 现在，就到了应急的时候。 苏锦意只炒了一个豆芽，豆芽要炒熟很简单，但要炒好吃，就不那么容易。 豆芽水份大，火候没掌握好，炒深了，失去了原本的脆感，而且颜色也很难看，炒浅了会有一股子生豆子的味道。 “尝尝？”苏锦意给陆云恩递了一双筷子。 陆云恩一向不喜欢吃豆芽，但为了苏锦意还是吃了一口，然后眼睛就亮了：“苏姐姐，豆芽也可以这么好吃。” 陆云恩的眼神让李厨娘很怀疑，觉得她是故意捧苏锦意的，一个豆芽而已，值得如此吗？ 正好这时，苏锦意冲李厨娘示意了一下：“我随手做的，你们也不用做得多好，和这个差不多就行了。” 李厨娘皱了皱眉，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碟子吃了起来。 只一口，李厨娘便吃出了不同。 不止与她做的不同，而且她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芽。 “苏姑娘是吧，您这豆芽做得确实好吃，可，可我做不了这个样子的。”李厨娘一脸为难地说。 “做不了，我可以教你啊。”苏锦意说着又拿起了一颗包菜。 陆云恩和其他几个姑娘见苏锦意再次动手，都往外站了站，免得被油烟给熏到了。 苏锦意手里没停，但嘴里却对李厨娘道：“你是一个爱女儿的人，英媛女学来的都是千金贵女，你若能让这些贵女看得上你，说不定还能够提携你女儿，她们但凡说一句话，你女儿就可以嫁一个好人家，若再亲近些，你全家的日子从此都可以改变也不说不定。” 李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锦意，她怎么知道自己有女儿，又怎么知道自己全家对女儿的期待呢？ “可是，贵女们并不在饭堂吃饭。”李厨娘低下了头。 “不好吃才不吃啊，现做的饭菜永远比隔了一段时间的好吃。” “再说了，不说天天吃，隔三岔五地吃一回，不就够了吗？” “你若听我的，你的厨艺包在我身上了，你不止能够和贵女们交好，也有了一个可以享用一辈子的手艺，不好吗？” 苏锦意的一番话，说得李厨娘心动不已。 如果不是想攀上这些贵女，李厨娘也不会想法子进英媛女学，她随便去哪个有钱人家后宅当厨娘，都比在这里油水足。 可后来李厨娘发现，这些贵女们都是从家里带菜来吃，不说味道，那食材更好。 说起食材，李厨娘又有些不自信了。 “苏姑娘，我厨艺再好，可也不能跟那些公侯之家相比呀，你说这陆姑娘吃的那鸡据说是喂野山参长大的呢。”李厨娘压低声音道。 李厨娘提到陆云恩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瞟了陆云恩一眼。 陆云恩愣了一下，怕苏锦意被李厨娘骗了，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 “食材不行，口感凑啊，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是公府千金。”苏锦意道。 “这也，有理。”李厨娘连连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呢。”陆云恩警告地瞪了李厨娘一眼。 “我教李厨娘做菜呢。”苏锦意拦在李厨娘前头解释了。 “那你是不是叫我苏姐姐一声师父啊？”陆云恩看向李厨娘。 “苏师父好，小的见过师父。”李厨娘说着就趴下来给苏锦意磕头。 这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苏锦意都看呆了。 李厨娘其实是被苏锦意的那一番话打通了仁督二脉，既然要攀附这些贵人，何不从苏姑娘开始。 苏姑娘虽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但看她行事气度，以及陆姑娘对她的重视，那就不是一般人啊，认她做师父这可不是睡着了就能笑醒的事儿。 “快起来快起来。”苏锦意难得地有些慌，她可没想过收徒的事儿。 对李厨娘说的那些话，苏锦意只是想激励一下她，回头菜做得好吃些。 怎么能带徒弟呢，她又不是真正的厨师。 “我也只是教了你这两道菜。”苏锦意推辞道。 “别说两道菜，全是半道菜，也是师父啊。”李厨娘也受了些熏陶，因此将“半字之师”也借用了过来。 “苏姐姐，你就收了吧。”陆云恩朝苏锦意挤了挤眼睛，又对李厨娘道，“既然认了师父，往后你给苏姐姐做菜可得认真些，而且苏姐姐也未必有时间再教你些什么，心里要有数。” “那是自然。”李厨娘哪有不应的。 苏锦意倒有些意外地看了陆云恩一眼，世家贵女的娇憨只是有人疼爱，并不是傻，拿捏起人来可是驾轻就熟。 不过也好，这事儿对于自己利大于憋，苏锦意便没再拒绝。 李厨娘帮着苏锦意把刚做的两道菜端到了外面，又招呼几个婆子忙活起来，怎么能让师父只吃两个菜呢。 “大家一起过来吃吧。”苏锦意招呼其他姑娘过来。 见苏锦意这样，那几个姑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苏锦意打了招呼，又有陆云恩在，她们要是不过来，似乎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一起过来朝二人行了一礼：“陆姑娘，苏姑娘！” 第121章 很是真诚 听着这几位姑娘做的自我介绍，苏锦意才知道她们当中那位姓戚的姑娘是容字班的，今年已经十五了。 也就是说，可能很快这位戚姑娘就要离开英媛女学，英媛女学只收未婚女子。 按理这位戚姑娘不说上德字班，至少可以上言字班了。 但结果还在容字班待着，那说明与她的身份有关。 既然如此，自己会不会也是顶多只能升到容字班？ 想明白了这一点，苏锦意对陆云恩也多了一些感激，感激她促成自己收了个徒弟，以后可以好好吃饭了。 只是几个人吃完正要离开的时候，李厨娘却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道：“师父，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师父？苏锦意听着有些微的别扭。 陆云恩立即冲其他几位姑娘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苏锦意道：“苏姐姐，我去前面等你。” 等人走远了，苏锦意才对李厨娘道：“以后叫我苏大姑娘就行，真要当我是师父，也不在乎嘴上这么喊一声。” 李厨娘愣了一下，还是应了。 “有何事问我？”苏锦意看了一下天色。 “我，我就是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家里有个女儿的？”李厨娘原本觉得这个问题太琐碎，可是不问清楚，心里那个不得劲儿。 “巧合吧。”苏锦意笑了笑，转身便走。 这事儿，说起来太简单了。 李厨娘身上的衣物明显就是小姑娘穿旧的，而她又舍不得扔，尤其脚上穿的那双鞋，鞋面上还绣着粉色的海棠花。 就李厨娘，不是个喜欢装嫩的性子。 苏锦意没把原因说出来，李厨娘苦着一张脸，半晌才回到后厨，但却也因此觉得自己拜了一个厉害的师傅。 下午上的是琴艺，苏锦意对此是真的一窍不通，好在教习的许夫子比较随性，即便没学好，她依旧和颜悦色，这一下午倒也不那么难过。 下学后走出教室，海棠便走过来道：“大姑娘，李厨娘的事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苏锦意有些意外地看着海棠：“这么快？难怪外祖母要让你来跟着我，回头你可得好好地带带令月和花朝。” 海棠被苏锦意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她在下人中也颇得人敬重，毕竟是侯夫人的贴身丫鬟，可却没人这么夸过她。 “大姑娘过奖了，奴婢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便是尽职尽责这四个字，能做到的却不多。” 苏锦意说的是真心话，古代也好现代也罢，能一直做到这一点便是很优秀的人了。 “回到侯府后再细说。”苏锦意示意了一下海棠。 这会儿人太多了，而且还得跟穆君竹一起坐马车回去，车上也不方便。 只是没想到，苏锦意都快等了小半个时辰，穆君竹还没出来。 之前苏锦意打听过，不管哪个班，下学的时间是一样的。 “走，过去瞧瞧。”苏锦意道。 “大姑娘，这好吗？”海棠少见地迟疑了一下。 这也是为苏锦意着想，万一被别人认为是在催穆君竹，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哪怕是有理的，也会被别人认为不识理数。 可苏锦意却只回了一个字：“好！” 根据穆君竹之前走的方向，苏锦意找到了朝东边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德字班和言字班所在的地方，景致又要好上几分。 果然，阶级时时处处都在，如果你以为不在，其实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走了会儿，到了一种分叉路口，一边是去教室的方向，一边是去花园的方向。 苏锦意想了想，往花园的方方向去了。 “大姑娘，那边才是教室。”海棠怕苏锦意走错了方向。 “我们去花园。”苏锦意却道。 就穆君竹那模样，也不像是个热爱学习的人。 海棠有些诧异苏锦意的笃定，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 但没想到的是，遥遥看到了一个凉亭，竟真的看到穆君竹和几个姑娘在那边喝茶。 这……二姑娘有事，怎地也不叫人过来通知一声呢。 哪怕木兰没空，这英媛女学里面也有下人呢。 因为角度问题，苏锦意这边能看到穆君竹，但穆君竹那边却看不到苏锦意。 苏锦意和海棠绕到了凉亭的北侧，正好被一处长得很是茂盛的紫藤给挡住了。 偏这时候，听到有人对穆君竹道：“穆二姑娘，这茶是真不错，只是你表妹会不会等急了，要不就散了吧？” 穆君竹笑着回：“余姑娘你放心，我表妹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她不会着急的。” 苏锦意在这边听着都笑了，穆君竹还真是会给办事，在外人面前给自己戴高帽子，实际上却是为了晾着自己，还真是…… 穆君竹这意图，就连海棠都看出来了，因此不禁咬了咬嘴唇，暗道，二姑娘这是做什么呢，便是要喝茶，人家都说要散了，她还拉着，这分明就是…… 海棠是个好丫鬟，哪怕是腹诽，她也不想说主子不好。 这时，却见苏锦意往外跨了一步，大声道：“二表姐，您没事吧？” 这一声把海棠吓了一跳，也把穆君竹吓得手里的茶都差点儿洒了。 “苏表妹，你怎么来啦？”穆君竹到底心虚，看到苏锦意也有些慌。 苏锦意带着海棠进了凉亭，朝那几个面露尴尬的姑娘行了一礼，才道：“我等了二表姐许久没见人，便过来瞧瞧。” “这有什么好瞧的。”穆君竹是真的吓到了，“你以后说话做事稳重些，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是，是我的不是，吓着表姐了。”苏锦意又朝穆君竹行了一礼，才解释道，“我想着表姐若是有事没事，定也会叫丫鬟来说一声，可是并没瞧见人，便有些慌了。” “现在见二表姐好好的我便放心了，想来是跟下人走岔了路。” 苏锦意说得很是真诚，就连海棠都要信以为真了。 可跟穆君竹一块儿喝茶的几位姑娘心里却是清楚的，听到她这样说，不禁有些尴尬。 “穆二姑娘，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是啊，我家里估计晚膳都好了。” “那就明日再一起喝茶吧。” …… 很快几个人就都走光了，穆君竹瞪着苏锦意想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122章 没事?呵! “走吧！”穆君竹黑着脸抬脚就走。 苏锦意笑眯眯地在后面跟着。 只是快走出东院的时候，却迎面碰到一位穿着雪青色长衫的女夫子。 穆君竹脚步一顿，立即行礼：“见过邹夫子。” 邹夫子点点头：“嗯，怎地还不回家？” 穆君竹抬头看了苏锦意一眼，才道：“学生有点私事耽搁了，这就回府了。” 邹夫子也看向苏锦意：“你是哪个班的？” 苏锦意看出这邹夫子是一个严肃的人，至于性情如何暂且不知。 “回邹夫子，学生是今天刚进功字班的苏锦意。”苏锦意恭恭敬敬地回行礼道。 穆君竹暗笑，真是个聪明的，一开口就说明自己是今天刚入学的，以为这样夫子便会不追究吗？今日碰到邹夫子算你倒霉。 “功字班的？为何到东院来？”邹夫子的声音冷得像冰。 “回邹夫子的话，学生来寻表姐的。”苏锦意说着看了穆君竹一眼，却见她低着头，似乎没有开口帮自己说话的意思。 “若个个都如你这般，想找个什么人便从西院到东院，那岂不是乱套了？没规矩。”邹夫子一声冷哼，“明日去桃木堂领罚。” 桃木堂是英媛女学用来惩罚学生的地方，因供着桃木而得名。 穆君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才入学便要去桃木堂领罚，苏锦意不但不能借助英媛女学提高自己的身价，反而会因此名声受损。 苏锦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在现代也就相当于学校有个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去高中部串个门儿，这便要被罚？ “邹夫子，您的意思是说，学生不应该来东院？”苏锦意问。 “那是自然。”邹夫子没想到苏锦意居然还敢问自己问题。 “学生不能来，学生的丫鬟自然是更不成，邹夫子，若是学生要寻表姐，不知该当如何？”苏锦意抬眼看向邹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些。 其实虽然英媛女学有规定不许串院子，但其他夫子也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唯独邹夫子喜欢较真罢了。 只是没想到，竟碰到了不愿意受罚的苏锦意。 “你……”邹夫子明显也没想到苏锦意会这样问，“有何事回家去说便好。” “那若是对言字班和德字班的师姐心生敬仰，有问题要问呢？”苏锦意又道。 “问这许多问题，莫非是不想受罚？”邹夫人彻底黑了脸。 “苏表妹，还不快给邹夫子赔个不是。”穆君竹扯了一下苏锦意的袖子，又向邹夫子赔礼，“邹夫子，都是学生没有管好表妹。” “二表姐，是想和我一起受罚？”苏锦意看向穆君竹。 穆君竹：……我傻了吗，和你一起受罚。 穆君竹没想到苏锦意居然把自己一起拉下水，只能咬牙对邹夫子求情：“邹夫子，我表妹今日才来，并不知学堂的规矩，求夫子原谅她一回，学生一定好好与她说的。” 邹夫子岂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够说服的，只是正好此时，周夫子似是正巧路过这里。 “苏姑娘？”周夫子颇为意外地喊了一声，苏锦意立即起身走到周夫子身边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周夫子。” “这是怎么了？”周夫子看了苏锦意一眼，却瞟向了邹夫子。 都是同僚，邹夫子是什么性情周夫子当然清楚。 如果是旁人，周夫子大概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让邹夫人训一训也没什么坏事，别的不说，不更能体现自己的好吗。 可今日才收了苏锦意一本书呢，周夫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拿人手短。 苏锦意倒也没瞒着，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周夫子，当然，同时把自己对穆君竹着急担心的心理，又额外地渲染了一遍。 这态度倒叫邹夫子心里略微好想了些，但穆君竹听着心里别提有多憋闷，可这会儿，她不但不能否认，还得露出感激和抱怨之态。 “邹夫子，这孩子心思纯善，又是第一次进学堂，要不就原谅她一回？”周夫子向邹夫子赔着笑。 邹夫子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同意了。 “今日便你二人回去写一百个大字，明日早上交到我这儿来。”邹夫子说道。 穆君竹：…… 苏锦意听到“一百个大字”，不禁想起了刘沐晴。 “邹夫子，那明日，学生可以来东院了？”苏锦意问道。 邹夫子的嘴角抽了抽。 “苏姑娘，邹夫子既然这样说了，你自然明日便可以来了。”周夫子忍着笑意道。 对于东西两院不能串门这件事情，周夫人其实也觉得没必要，姑娘们本就该互相扶持，不熟如何扶持。 在周夫子的转寰下，苏锦意终于不用去桃木堂，她还挺高兴。 终于出了学堂大门，却见穆三爷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英媛女学除非受邀，否则男子不能进，因此穆三爷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看到苏锦意和穆君竹，穆三爷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可是遇着事儿了？”穆三爷虽然没问哪一个，眼睛却是看向苏锦意的。 于是苏锦意便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照样着重描述了自己的担心与着急。 “二丫头，你是当姐姐的，往后可得细心着点儿，锦意才进学堂，你得多照看着她些。” 穆三爷是个男子，苏锦意又是他接进京来的，因此没想那么多，有话就直说了。 穆君竹被穆三爷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只能低声应了。 到了马车上，穆君竹见苏锦意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不悦。 “苏表妹，今日让你久等了。”穆君竹淡淡地说。 “二表姐说哪里话来，你没事便是最好的。”苏锦意笑眯眯地回。 穆君竹：……没事？呵！ 穆君竹之所以在学堂逗留，不过是因为今天夫子的课业不多，但现在居然加了一百个大字。 “我自然是好的。”穆君竹沉默了一下，又问苏锦意，“只是听说功字班今日似乎是习字，刘夫子的课业一向不少，你这一百个大字，能写完？” 第123章 种红薯的 正常作业之外再加一百个大字，的确是挺难写的。 苏锦意在穆君竹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不禁暗叹，你我不是姐妹吗？为什么要这样相爱相杀。 “二表姐，刘夫子说我今日刚到，课业就免了。”苏锦意非常真诚地看着穆君竹。 穆君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脸一扭，看向车帘处，接着又把车帘拉了一把，外面乌漆麻黑的。 见穆君竹没再吭声，苏锦意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穆君竹确实很生气，她原本是打算给苏锦意一个下马威，自己让她等那么久，她心里肯定有气，回来定要去魏氏面前等着，到那个时候她就说同窗家里出了点事，自己安慰她一会儿，没想到晚了，再好好地给苏锦意道个歉。 这样一来，苏锦意的小家子气便落入了魏氏的眼底，魏氏定会好好地管教她，那她以后在自己的面前，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可没想，苏锦意居然会直接去言字班找自己，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自己不但被罚了一百个大字，还要被三叔说。 苏锦意！ 穆君竹越想越生气，扭头看了过去，却发现苏锦意又睡了。 她居然还能睡得着？穆君竹很想像泼妇那样上前在苏锦意的脸上挠一把。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马车终于在穆君竹的隐忍，以及苏锦意的小憩中到了武安侯府。 魏氏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两个姑娘一起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给外祖母（祖母）请安！” 苏锦意和穆君竹一起朝魏氏行礼。 “怎地这会儿才回来。”魏氏一边说一边朝苏锦意伸出手去，苏锦意立即握住了。 穆君竹：……究竟谁是您亲孙女啊。 穆三爷过来跟魏氏说了几句，便告退了，魏氏才看着二人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虽说魏氏问的是两个人，但今天是苏锦意第一天上学，因此她看的还是苏锦意。 但穆君竹为免苏锦意添油加醋，抢着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魏氏点了点头，也不好说什么，似乎大家都没错。 “外祖母，都是锦意的不是，锦意应该在外面等着的。”苏锦意说着便低下了头。 穆君竹听到这一句，本能地就想说，可不，你如果在外面等着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也是担心你二表姐，况且……”魏氏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穆君竹，“二丫头，以后若是有事，得记着让人告知一下你表妹。” “知道了祖母。” 穆君竹这会儿有意识到，苏锦意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坑呢？她是农妇吗，那么会挖坑。 苏锦意却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穆君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是种薯小能手。 如果可以，苏锦意当然也想跟穆君竹交好，但她知道，以平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魏氏看到两个姑娘的脸上都有了疲色，也就没有多留她们。 苏锦意回到毓秀院，苏锦彦已经在院门口坐了许久。 她人还没到呢，苏锦彦就飞奔而来。 “姐！” 苏锦意赶紧站住了，果然这小子一头扎了过来，她立即扶住了他的肩。 “苏锦彦，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苏锦意拍了一下苏锦彦的肩。 “怎么了姐？”苏锦彦有些委屈地看向苏锦意。 看到苏锦彦这小模样儿，苏锦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教孩子要冷静。 “彦哥儿，你是男孩子，今天比昨天有力，明天比今天有力，你这样会把姐姐撞趴下的。”苏锦意决定以夸代教。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锦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姐姐是女子，太弱了。” “……不是弱，是危险。”苏锦意很害怕自己会被苏锦彦扑得后仰。 “哦！”苏锦彦虽然这样应了一声，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锦意的手。 “彦哥儿，姐姐我还没老，你可以五十年后再这样扶我。”苏锦意拿开了手。 姐弟俩走到院门口，古嬷嬷也在那里翘首以待。 “大姑娘回来啦，饿了吧。”古嬷嬷一脸心疼地看着苏锦意。 在古嬷嬷看来，姑娘家也要这样去学堂里读书习字，真的是极辛苦的。 但当苏锦彦知道苏锦意要写一百个大字的时候，撇了撇嘴，以示这也太少了。 苏锦彦的表情，倒让苏锦意心里舒服了些，果然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不论这幸福感是来自于什么。 倒是第二天早晨去给魏氏请安的时候，魏氏对苏锦意说：“锦意，自今日起，外祖母也差人给你送饭吧。” “不用了外祖母。”苏锦意将李厨娘的事情告之了魏氏。 魏氏听了，心里颇为动容，这孩子真是懂事。 “原本因为你吃素，外祖母想着素食送过去，那味道便不好了，故而……如今你收服了那李厨娘，自是极好的。”魏氏既感慨又欣慰。 直到苏锦意和穆君竹离开后，魏氏都忍不住对品嬷嬷道：“瞧瞧这么好的孩子，怎地就没落到穆家呢。” 品嬷嬷笑着回：“一样是您的血脉呢。” 魏氏却摇头叹道：“到底不姓穆哇！” “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表姑娘虽姓苏，但已经离了苏家也就是一个姓氏。” “再者，回头若真的进了穆家门，不比嫁出去更好些。” 品嬷嬷在魏氏耳边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魏氏都不由得点头称是。 “温氏还没你看得明白。”魏氏想到温氏，情绪便低落了几分。 眼光如此短浅，这个家怎么能放心交给她来打理。 经过入学第一日的交锋，苏锦意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尤其是李厨娘那边她经常去指点一二，给几个现代创新过的的菜谱，倒叫西院的饭堂渐渐有了些名声，有些闺秀也会偶尔到饭堂吃饭。 尤其是陆云恩等人，渐渐在饭堂吃饭比带饭更多了，毕竟大家都喜欢吃热乎乎的饭菜。 从府上送来的饭菜，哪怕也热乎，但总有些水气，尤其是现在天渐渐冷了，快入秋了。 “苏姐姐，八月十五灯会，你能出来玩吗？”陆云恩双眼放光地问苏锦意，她可是盼了一整年呢。 第124章 蚝油 八月十五中秋夜？苏锦意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 “多谢陆妹妹好意，我还在孝中呢。”苏锦意抱歉地冲着陆云恩笑了一下。 “苏姐姐，是我的不是。”陆云恩既抱歉又遗憾。 “不怪你，这算什么事儿。”苏锦意拍了拍陆云恩的手。 苏锦意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哀伤的一面，因此陆云恩没意识到这一点，也是正常的。 就吃素这件事来说，除了苏锦意，也有其他人在吃素。 尤其是李厨娘为了讨好苏锦意这个跳板，而苏锦意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在素食上格外地下功夫指点了以后，来西院吃饭堂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姐姐，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儿，东院那边也有人想过来咱们这儿吃饭呢，但是被周夫子给拒了。”陆云恩说到这事儿，抿着嘴直乐。 苏锦意刚入学那日，因为去东院那边被邹夫子罚写大字的事儿，在穆君竹刻意的宣传下，东西两院基本上都知道了。 穆君竹原本是想让苏锦意被孤立，结果大家却因为这事儿，开始一致对外了。 虽说这事儿苏锦意并不是很赞成，好不容易成立了一个女子学堂，大家更应该团结起来才是。 不过自己才刚入学没多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周夫子作对。 况且，周夫子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维护功字班和容字班的姑娘。 “今天李厨娘做了白灼秋葵，你吃了吗？”苏锦意转移话题道。 “没呢。”陆云恩说着，便对李厨娘道，“来一份白灼秋葵。” 西院的饭堂，彻底治愈了陆云恩不喜欢吃蔬菜的毛病。 而这也是苏锦意刻意的，否则天天看着对面的陆云恩吃肉，自己馋也会馋得营养不良。 提到白灼秋葵，苏锦意想着，如果有生蚝就好了，那自己就做个蚝油，那素菜也会好吃一些。 蚝油其实不难做，用水多熬会儿，再加上调料即可。 刚想到这儿，陆云恩便道：“苏姐姐，你吃海蛎子吗？我家里有人送来了几筐，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武安侯府送一筐。” 苏锦意不禁看了一眼老天爷，难不成这是自己的金手指？这也太强大了些吧。 那我还想吃红烧肉……苏锦意盯着老天爷看了半天，好吧，没动静。 “苏姐姐，不好意思，我……”陆云恩的话没说完，苏锦意便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如送到学堂来。” “送到，学堂？”陆云恩愣了一下。 “你也知道侯府人多，不如送到学堂来大家都尝尝。”苏锦意说完，又解释道，“这样的话，大家不都知道你的好了吗？” “苏姐姐你可真好，这事儿都想着为我扬名呢，只是……这么多人只怕不够吃。”陆云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只要你送来，我就有办法让大家都尝到味儿。”苏锦意信心十足。 苏锦意这样一说，就连陆云恩都好奇了，这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大家都尝到呢。 第二天一早，陆云恩上学的时候，便把生蚝都带过来了。 苏锦意还要上课，因此给海棠写了个方子，让她按照方子教李厨娘做，因为李厨娘不识字。 “大姑娘，这方子交给李厨娘好吗？”海棠有些迟疑。 要知道这一个方子就有可能养活一个酒楼呢，就这样让出去了，多可惜。 “不碍，这生蚝李厨娘也弄不来，她如果敢将这方子传出去，明日咱们就让满大昌的酒楼都拥有这个方子。”苏锦意笑了笑。 这话是让海棠说给李厨娘听的，同时也是说给海棠听的。 只有苏锦意的嘴严，这才能成为秘方，否则就是大路货。 海棠听出了苏锦意之意，不禁神色一凛，知道自己虽是魏氏的人，但想要取得苏锦意的信任，光凭身份是不行的，于是恭恭敬敬地应了，转身便去了饭堂。 这一上午，陆云恩都没有心思学了，上午的课程一结束，拉着苏锦意就要往饭堂里赶。 “陆姑娘苏姑娘，你们这样要是被别人瞧见了，定要说我们功字班的姑娘们不懂规矩，没得连累我们。”刘沐晴在两人身旁道。 “我们什么样子了？ 你有本事别吃饭。”陆云恩挽着苏锦意的手，“别理她，我们去吃好吃的。” 吃好吃的？刘沐晴拉住身边的另一位姑娘，问：“今日饭堂有什么特别的么？” 那位姑娘也是经常在饭堂吃饭的，因此回道：“刘乡君，陆姑娘今日从家里拿了一小筐海蛎子。” “一筐？”刘沐晴一声冷笑，“那就看着她们几个吃？夫子说的友好同窗，她们都忘了不成。” “呃，是这样的，刘乡君，苏姑娘说可以让大家都尝尝。”那位姑娘其实心早就飞了，但刘沐晴毕竟是乡君，她也只能陪着。 “让大家都尝尝？”刘沐晴撇了撇嘴，“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走，过去瞧瞧。” “好，那就去瞧瞧。”那姑娘立即喜笑颜开地在旁边跟着。 刘乡君不信，自己却是信的，毕竟自从苏锦意来了之后，饭堂的菜好吃多了。 可惜，好吃的都是素菜，如果荤菜也能够好吃一点就好了。 一行人到了饭堂，却发现今日饭堂的人比往日多多了。 “大姑娘，今日都不知道够不够呢。”海棠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先来先得呗。”苏锦意笑了。 今日李厨娘用蚝油做了蚝油茄子、蚝油秋冬瓜、蚝油豆腐、蚝油秋葵等等，给苏锦意和陆云恩打的量格外地足，这其他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万一不好吃呢。 除此之外，苏锦意还让李厨娘给几位在学堂的夫子也送去了一些。 刘沐晴虽是一脸地不屑，但她是乡君，也分到了一小碟子。 只是没想到，一筷子下去，刘沐晴的眼睛便眯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口水在唇齿间泛滥。 这真的是素菜？刘沐晴挟起了一块冬瓜，她最不喜欢的冬瓜，为什么这么好吃。 “这怕不是有毒吧？”刘沐晴不禁脱口而出。 有毒？刘沐晴的这一句，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第125章 苏锦意假得很 也不怪大家疑惑，有毒的东西，常常不是好看的就是好吃的。 “毒？”陆云恩抬手就把刘沐晴面前的碟子拿到自己面前，“毒死我好了。” 陆云恩本来就嫌少，刘沐晴这样说，她巴不得。 “你怎么这样？” 刘沐晴其实也就随口说一句，顺便恶心一下苏锦意，但菜被陆云恩拿走后，她又有些舍不得了。 “我替你试毒啊，还有谁觉得有毒？”陆云恩看向其他人，“都拿过来，本姑娘今天心情好，给你们试毒。” 陆云恩都这样说了，这谁还会觉得有毒，又没吃的，又得罪人的事儿，傻子才会干。 看到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刘沐晴不禁有些后悔，要说这菜还是挺好吃的。 听说这素菜好像是苏锦意搞出来的……刘沐晴不禁朝苏锦意那边瞟了一眼，接着又瞟了一眼。 但苏锦意却一直低着头吃饭，似乎没有察觉到似的。 “苏锦意，海蛎子可是荤菜，你可是在孝期，吃这个不合适吧？” 刘沐晴冲着苏锦意大声道，哼，我吃不到，你们也别想吃。 “刘乡君说得是。”苏锦意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刘沐晴。 “刘乡君，我家大姑娘的菜里，可没有海蛎子油。”海棠朝刘沐晴行了一礼道。 “我不信，你拿来我尝尝。”刘沐晴说道。 苏锦意朝海棠点了点头。 海棠将苏锦意面前的菜端到了刘沐晴面前，刘沐晴吃了一口，味道似乎的确是有些出入，但也确实很好吃。 “这不是海蛎子油，又是什么炒的，莫非是猪油？”刘沐晴挑眉道。 “这是用天珍粉炒的，用干香菇等十八味山珍做的。”海棠非常诚恳地说道。 “这还不错，告诉厨娘，明日就用这个炒菜。”刘沐晴点头道。 一会儿李厨娘走到了刘沐晴面前，在她面前细细碎碎地解释了一大堆，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学堂给的银子有限，海蛎子油和天珍粉是陆姑娘和苏姑娘出的银子，她一个厨娘可出不起。 这一句不禁让大家面面相觑，还以为以后天天能吃到呢，竟是只能吃一次吗？ 苏锦意环视一周，开口道：“我有个提议，不如每天让李厨娘用海蛎子油和天珍粉炒几个菜，但这几个菜，大家都另外出银子买如何？” 苏锦意这样一说，大家纷纷表示能行，就连刘沐晴都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她想吃也不用香陆云恩和苏锦意的眼色。 没人注意到，苏锦意这时给李厨娘递了个眼色。 “这……不知道学堂能不能同意。”李厨娘一脸为难地说。 “为何不同意，我去跟周夫子说。”刘沐晴颇为傲气地说。 刘沐晴的娘是郡主，她被封为乡君，是因为她娘颇得当朝太后的喜欢，因此没几个人真的敢得罪她。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这一点苏锦意一直是相信的。 不止刘沐晴，只要想吃的人略微多点，不止周夫子，便是那邹夫子，也未必会不同意。 果然，刘沐晴自己都没有出面，只是让下人去说一声，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除了人情之外，周夫子自己都觉得这菜比往常好吃了许多。 苏锦意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自己又多了一份收入，而且这是武安侯府不知道的。 心里高兴，时间都过得快了许多。 到下学的时间，苏锦意却发现穆沁芳居然在学堂门口等着她。 “苏表姐，你终于下学啦？”穆沁芳笑得眉眼弯弯，只是没等苏锦意回话，又往她身后瞟了一眼，“苏表姐，听说英媛女学里的园子可好看了。” “过几日德字班和言字班大比，让二舅母带你来玩。”苏锦意说道。 “真的吗？那回去就跟我娘说。”穆沁芳喜上眉梢。 每年英媛女学大比，不管规模如何，都会邀请大家世族过来观看，范氏不管出身如何，但她是武安侯府的媳妇，想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之前只有穆君竹是在英媛女学读书，所以范氏和穆沁芳从来没想过。 “四表妹，你今日是怎么过来了？” 苏锦意往远处看了一眼，发现停着两辆武安侯府的马车，一辆是自己坐的，另一辆自然就是穆沁芳的。 “我今日去外祖家了，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便想着要等你一起回去。”穆沁芳说着便上前挽住苏锦意的胳膊，把她往自己的马车里面带。 但这时，苏锦意和穆君竹车厢的车帘同却被打开。 “苏表妹，我有话跟你说。”穆君竹淡着脸道。 穆沁芳顿时一脸地不高兴，自己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还要跟自己抢人。 但不论怎样，穆君竹为长，穆沁芳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四表妹你先上马车，我一会儿就过来。”苏锦意朝穆沁芳使了个眼色。 穆沁芳听到苏锦意说一会儿过来，又高兴了。 穆君竹看到穆沁芳那模样，很是不屑，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苏锦意。 在穆君竹看来，苏锦意假得很，明明是个很精明的人，偏要做出一副老实模样，骗谁呢。 苏锦意上了马车，便见穆君竹的脸色更冷了，虽然不明白，但也习惯了。 “二表姐，不知有何事？”苏锦意一如往常，似乎没发现穆君竹神色的变化。 可越是如此，穆君竹越是不喜。 “听说你们西院的饭堂那里有什么海蛎子油？那是怎么做的？”穆君竹也懒得与苏锦意客气。 苏锦意不由得挑了挑眉，这蚝油是自己的方子这事儿，只有陆云恩和海棠知道，又因为海蛎子是陆云恩拿来的，因此并没有人往苏锦意身上猜。 而陆云恩都没有问苏锦意这事儿，苏锦意猜想，陆云恩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天真，她应该是故意不问，卖自己一个好的。 “二表姐，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做的，况且我也不知道有多好吃，海蛎子可是荤腥。”苏锦意直接将这件事情推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可你跟那陆云恩不是挺要好的么，你问问她去。” 穆君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苏锦意也不知道穆君竹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觉得自己肯定会帮她问。 第126章 吓不死你 苏锦意一脸惊讶地看着苏穆君竹，惊讶之后，又转为愤怒。 “二表姐，究竟是谁让您来问的？”苏锦意说完便抿着嘴，似乎在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愤怒。 “怎么了，不过就是让你去问一声，你倒好像要你的性命似的。”穆君竹颇为不自在地往外挪了一下身子。 穆君竹原本理直气壮，也没觉得是多大点的事，可被苏锦意说得心里便有些不踏实了。 “二表姐，不是我多心，而是这事儿瞧着简单，可仔细想来，却也未必。” “您想啊，这方子吃的人都说好，自然是人家珍藏已久的秘方，便是民间的食疗方子，人家还当个宝呢，这沛国公府的方子，怎会轻易告诉我呢？” “我这去问不打紧，可人家听了又怎么想？” 苏锦意的这番话，倒让穆君竹愣住了，她真的没想这么多，不过想想也确实有些道理。 “另一个，若陆家传出去说是你问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苏锦意又加了一句。 穆君竹的神经再次一紧，还真是，如果传出去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那些世家大族的妇人们，脑子里面恨不得装着九连环。 与此同时，穆君竹不禁又将目光深深地投向了苏锦意。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真的仔细想了这么多？”穆君竹加深了“仔细”两个字。 苏锦意没想到穆君竹头脑这会儿倒清醒了，居然还能想到她的问题。 “母亲从小就说我脑子灵活，想得快！”苏锦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穆君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但就这样被苏锦意给说服了，穆君竹又觉得脸面没地儿放。 “你就不会说是你要问的，非得把我说出去？”穆君竹盯着苏锦意。 “这样？倒也行，反正我才来京都，也没人认识我。”苏锦意冲着穆君竹甜甜一笑，“要不我这就去问问陆姑娘，她好像还没出来。” “算了，不过一口菜，我这会儿也没那么想知道了。”穆君竹挑了挑下巴，“四妹妹在等着你呢，你快些过去吧，让她等久了，又得噘着嘴了。” “那行，我就先过去了。”苏锦意朝穆君竹行了一个平礼，便下了马车。 眼见着苏锦意上了穆沁芳那辆马车，穆君竹才气愤地拍了一下车厢。 “二姑娘，苏表姑娘不是答应了不以您的名义，您为何又不让表姑娘去问陆姑娘了？”木兰不明白穆君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你是个傻子么？她一个从临川过来的孤女，她去问这个方子做什么，她是有海蛎子，还是要靠这个方子谋生？” “哪怕她说得天花乱坠，别人也会猜到是我让她问的。” 穆君竹说到这儿，不由得又想起了苏锦意前面说的，难不成殷芸真的是故意的？ 殷芸是殷相家的嫡孙女，和是穆君竹同桌，关系一直还不错。 殷相是掌着实权，因此穆君竹觉得和殷芸成了闺中密友，对自己一定是有好处的。 也因此，殷芸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穆君竹不但没拒绝，甚至有些高兴，但经苏锦意这么一提醒，她不禁多疑起来。 殷芸今年刚刚及笄，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听说她也看上了裴世子。 不过，大家不都认为自己喜欢英国公府的齐三公子么，她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付自己才对呀。 虽然穆君竹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多疑的种子算是种下来。 这边苏锦意刚上穆沁芳的马车，便被她抓着问：“苏表姐，二姐姐找你做什么？” 苏锦意考虑了一下，回道：“二表姐确实有事找我，但是被我推了，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方便跟你说。” 虽然有些失望，但穆沁芳对苏锦意却越发地信任了。 就连穆君竹的事苏锦意都保密，自己和她关系更好，她肯定不会背叛自己的。 这样一想，穆沁芳觉得自己真幸运。 只是马车没走一会儿，便又停了下来。 “怎么啦？”穆沁芳不满地问。 “四姑娘，柴公子在前面。”穆沁芳的丫鬟白萼的声音传了过来。 “柴表哥？”穆沁芳皱了皱眉，还是拉开了车帘。 果然，穿得五颜六色的柴方真笑容满面的站在不远处，见车帘打开，忙冲着穆沁芳招了招手。 唉……穆沁芳放下车帘，对苏锦意道：“苏表姐，那是我庶出四姨母家的表哥，我得下车去打个招呼。” 虽然姨母是庶出的，但越是如此，在外面越不能怠慢，免得落人话柄。 “我跟你一同去吧。”苏锦意也跟着起身。 穆沁芳都下了马车，苏锦意若还在车上坐着，就显得有些托大了。 若她父母双全倒也不怕，可现在她寄人篱下，喜欢挑刺的人，肯定会挑一挑，她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成。 两人下了马车，柴方便立即巅了过来。 “见过穆表妹，这位是……” 柴方一见苏锦意，便整个儿都愣住了。 苏锦意：……我虽然长得好看，但也没到这地步吧。 苏锦意往后退了一步，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瞧，都不是什么让人自在的事。 “这是我苏表姐……柴表哥！” 穆沁芳见柴方如此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眼珠子给抠下来。 “啊？哦，原来是苏表妹呀，失敬失敬。”柴方朝着苏锦意行了一个大礼。 可原本柴方是不需要行这么大礼的，这么一来，更显得他别有居心。 “柴表哥！”苏锦意回了柴方一礼，然后大惊失色地闪到了穆沁芳身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怎，怎么了？”柴方见苏锦意这样，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柴表哥，你是不是有心疾之症，要不找个医馆看看吧！” 穆沁芳对于苏锦意的这个说法也很惊讶，但她又不是大夫，只能提醒一下柴方。 而苏锦意内心暗笑，吓不死你！ 为此，苏锦意上马车之前，还扭头深深地瞟了柴方一眼。 那一眼，看得柴方以为自己都要不久于人世了。 第127章 想都别想 这一眼，苏锦意也怔了一下，裴祈安竟站在柴方身后不远处。 一袭墨蓝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同色滚白边镶白玉腰封，勒得整个身形如修竹般挺立。 也许是暮色临近，显得裴祈安眉如墨染，睛若点漆，叫人不敢直视。 既是熟人……苏锦意也朝裴祈安微微行了一礼。 也不知道柴方是怎么想的，苏锦意本没有看他，他竟在苏锦意眼里看到了悲天悯人之意，双脚都开始发抖了。 穆家马车离开后，裴祈安晃到了柴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你，你看我作甚？” 裴祈安衣着虽简单，但那块玉便价值连城，柴方自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家，因此也不敢无礼。 “你是不是有病啊？”裴祈安皱眉看着柴方。 “啊？这位公子，你……你善医？”柴方哆哆嗦嗦地问。 “呵呵。”裴祈安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这位公子，你……”柴方想要追上去询问，却被裴祈安的随从三和拦住了，“定北侯府世子岂是你能够随意追截的？” 定，定北侯府世子？柴方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在很快被人扶住了。 “你别信他的，他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那可是定北侯府的裴世子，他那么有福气的人哪怕是随口一说，他说我有病，我肯定就会有大病。”柴方那模样可以说是气若有游丝了。 裴祈正：……行吧！ 放开柴方，裴祈正追上裴祈安。 “四弟，你往后说话仔细些，何故故意恐吓他人。”裴祈正对着裴祈安正色道。 “大哥，我可没吓他，就他胖成那样儿，没病才怪。”裴祈安甩了一下手中的金鞭。 “那也与你无干。”裴祈正眉头皱了皱，“你并非医者，岂能随意论断他人身子是否康健。” “大哥……”裴祈安看着裴祈正，忽然笑了一下，“回府吧！” 裴祈安说完率先离开，裴祈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暗了暗。 “大爷，世子爷肯定知道您是为了他好的。”裴祈正随从永贵小声道。 “知道？他从来都不听我的。”裴祈正深吸一口气，继而自嘲，“也是，他是世子，我又算得了什么。” “大爷，世子性子不羁，但他心里定是有您这个大哥的。”永贵又道。 “你究竟是谁的人，怎地总是向着他说话？”裴祈正黑着脸看向永贵。 “大爷，您和世子爷是亲兄弟，小的自是希望裴家兄弟和睦。”永贵朝裴祈正拱了拱手。 “唉，我知道你也是好心，罢了，难不成还真的要跟他计较。”裴祈正一声长叹。 这世上，人同命不同的也不少，或许是自己前世德行没有老四修得好吧。 否则这世子之位，明明该自己来承继，怎会就落到他的手里。 马车上，穆沁芳却在向苏锦意一个劲地道歉。 “苏表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下了马车，我表哥那般无礼，你还为他着想，都是我的不是。”穆沁芳后悔死了，早知道自己也不下马车了。 哪怕被柴姨妈说无礼又怎样，自己是侯府姑娘，刁蛮任性一点又怎么了。 现在好了，自己下了马车，苏表姐也只能跟着下来，否则便会被人非议。 毕竟哪怕穆沁芳是庶出，也是侯府姑娘，身份也不是苏锦意能比的，再者大昌男女之间并没有那般严格，尤其是亲戚，还是要以礼为上。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若因此影响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反倒不美。” 苏锦意说着揉了揉穆沁芳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这反倒让穆沁芳觉得苏锦意太好了，都是自己的错，心里愧疚不已，回到侯府，立即就将这件事情给范氏说了。 “你做得对，是你柴表哥的不是，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范氏把穆沁芳哄回去之后，皱着眉道：“这柴家究竟想干什么，怎地大街上拦下沁芳的马车。” 武嬷嬷想了想，回道：“二少夫人，奴婢倒觉得柴公子对四姑娘未必有什么想法，约摸瞧见四姑娘的马车，便想讨好一番，只是对苏表姑娘……” 穆沁芳的马车是范氏自己订制的，虽也有侯府徽标，但相对于侯府其他马车来说要花俏些，四角都有金银宝石等镶嵌，因此很是好认。 范氏看向武嬷嬷：“你是说，柴方有可能就此看上了锦意？” 武嬷嬷笑了笑：“奴婢也是多想了一步，苏表姑娘虽才十二，但样貌不俗，且二姑太太又有贞节之名，纵现在不便订亲，但互有默契也不是不行。” 被武嬷嬷这么一提醒，范氏觉得这事儿倒极有可能。 “这事儿，她最好别提。”范氏一声冷笑，“母亲是想把锦意留在府中的，她若提了只会自己没脸。” 这个她，指的是柴姨妈，范氏对这个四妹向来敬而远之。 没想到，这事儿还真的被武嬷嬷给说中了。 没两日，柴姨妈便笑眯眯地上了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见见苏锦意。 见见？范氏挑了挑眉：“四妹，敢情你还嫌弃呢？” 柴姨妈察觉到范氏脸色不对，赶紧笑着道：“二姐，我哪儿是嫌弃，只是原也没见过，你我有姐妹的情谊在这儿，这才想什么便说什么。” 姐妹的情谊？范氏一声冷笑，以前在闺中的时候，你可没少嫉恨我，当我是傻子不知道呢。 不过对于这四妹，范氏倒也是佩服，居然能借着自己嫁到侯府的东风，嫁到了柴家，可惜那柴坤多少年了，还是个光禄寺少卿。 “锦意这会儿在英媛女学上学呢，你想见往后未必没有机会，至于其他就别想了。”范氏冷冷地说。 听到苏锦意在英媛女学上学，柴姨妈眼睛一亮，觉得见不见的也不打紧了，若能取个在英媛女学上过学的儿媳妇，自己往后在京都腰杆子也能挺一挺了。 尤其是在英媛女学上学那人脉，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二姐，我觉得方儿跟锦意也很是般配，这事儿要不你帮着……”柴姨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范氏打断，“想都别想。” “二姐，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柴家也是官宦之家，难道还配不上这临川来的苏家姑娘？”柴姨妈有些不悦。 第128章 心疾之症 范氏看向柴姨妈，不知道她这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不过也是，她夫君也就是一个五品的光禄寺少卿，能有什么见识。 “你这话方才拜见侯夫人的时候，怎地不说？在我这儿倒是左一句右一句的。” “我不怕告诉你实话，侯夫人可是把锦意当眼珠子一样疼着，这嫡亲的孙子孙女都要放一边儿。” “柴方是我外甥，我不说他不好，但你也要有点自知之明，他若生得个潘安宋玉的样貌，不定小姑娘见了还能心里动一动，旁的就别提了。” 说到这里，范氏往椅背上一靠，“我的话也就这么多了，你回吧，我乏了！” 若苏锦意还在临川苏家，光禄寺少卿长子这个身份勉强还行，可她现在可是养在武安侯府的。 再者说了，若苏崧夫妇还在，苏锦意定然是留在侯府的，至于现在……范氏知道，这也不是自己能操心的。 见范氏直接赶人，柴姨妈心里也有点悚。 “二姐，不行就不行，我们亲姐妹，你可不能恼我。”柴姨妈厚着脸皮哄范氏，“我若就这样出门了，外人不知道说什么呢。” 范氏无语，但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脸皮，她当初也嫁不到柴家。 再怎么说，那也是当朝五品，能娶一个商贾之女，也未必没有各方面的考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最后拼的不过是谁更胜一筹。 范氏在武安侯府处境也一般，因此不想真的跟娘家姐妹闹得太僵，还是留柴姨妈吃了午饭。 只是几日后柴姨妈又来了，这次是为了柴方的病。 “二姐，那天苏姑娘说方儿有病，这才几日功夫他就起不来床了，大夫都瞧不好，你能不能问问她，她究竟瞧出什么来了？” 柴姨妈真是急得直跳脚，暗骂苏锦意乌鸦嘴，可脸上却很是诚恳。 范氏这才想起来，当初穆沁芳好像确实提了一嘴儿，只是她觉得苏锦意也是个小姑娘，或许见柴方目光不端，故意吓唬他的，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难不成，还真的有病？ “不是我说你，即便锦意说了这样的话，她也只是看出些许不妥，哪里就能医治，你该多寻几个大夫才是正理。”范氏怕桑姨妈将这事儿怪到苏锦意身上，回头牵连了自己，先用话将她截住了。 桑姨妈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范氏居然这么维护苏锦意。 又想着也是应该，苏锦意可是武安侯夫人心尖上的人。 不说范氏，桑姨妈也不敢得罪魏氏，因此小心翼翼地说：“二姐，我不是要找苏姑娘麻烦，只是大夫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因此想着她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范氏觉得桑姨妈说得也有道理，想了想道：“我跟你到瑞和堂那里去说一声，断没有不经过母亲，就把人叫过来问话的道理。” 桑姨妈知道范氏说得在理，苏锦意现在可是养在魏氏膝下的，因此也只能跟着去了。 魏氏对于桑姨妈的来意有些意外，她完全没想到苏锦意还能从一个人的脸色看出他身上的病症，事关性命，这不是小事，于是便让桑姨妈去范氏的旖光院等着苏锦意下学。 苏锦意一回来便被魏氏抓着问柴方的事，也是愣住了，她没想到柴方的心理素质那么差，更没想到其中裴祈安还会掺和一脚。 “外祖母，我小时候跟着娘看到过一位远房亲戚，也是像柴表哥那般，口辱深紫，面色暗红，且脸部肿胀，后来……” 苏锦意故作害怕地看了魏氏一眼，才道，“后来那位亲戚突然就没了，说是突发心疾之症。” 这位无中生有的亲戚：……我谢谢你送走了我。 其实对于柴方，苏锦意虽然有意想吓他一下，但说的也是实情。 柴方外貌上已经有着明显心脏病人的特征了，只是心脏病一般情况下不好查，在现代都需要戴24小时心电图监测，更何况古代。 不过如果遇到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未必诊不出来。 苏锦意记得自己有一次去中医院想开些祛寒湿的药，结果大夫一诊脉，让她赶紧去做心电图，说她心脏不大好。 当时苏锦意就有些懵了，她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做检查，心电图都没事，现在感觉挺好的，还能做得出来？ 没想到心电图的结果显示心律不齐，还好不算严重，调理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正常。 但柴方这起不来床，绝对是吓的。 “原来是这样。”魏氏松了一口气，说，“你提醒得是，只是若有下回，你回来告诉外祖母，或者你二舅母都行，别吓着人家了。” 魏氏倒也没怪罪苏锦意，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稳不住。 只是魏氏没让苏锦意去见柴姨妈，而是让凤仙去了范氏的旖光院，跟柴姨妈说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且叮嘱她赶紧找大夫。 一听这话，柴姨妈慌得不行：“这，这还能要命呢？” 凤仙微微颔首：“回柴二太太的话，我们家苏表姑娘也不善医，只是见过这样的事儿，好心提个醒儿，至于究竟如何，还是要看大夫怎么说。” 范氏怕柴姨妈胡搅蛮缠，也道：“你赶紧去请大夫，别耽搁时间了，但凡是有些名气的都请来，总是没错。” 柴姨妈连连点头：“二姐你说得在理，那我，那我便寻大夫去了。” 走出侯府，上了马车，柴姨妈才冷静了些。 “啧，侯夫人还真的把这表姑娘捧在手心上呢，连面儿都不让我见。”柴姨妈嘀咕了一句。 第二天，柴姨妈便送了厚礼上门。 柴姨妈虽是庶出，但毕竟是范家女，嫁的也是官宦，因此嫁妆也不少，这送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苏锦意照样只拿了一两样，其他的全给魏氏分了，至于是不是全部都分了，她就不管了。 对于苏锦意的这个作法，不但武安侯和魏氏对她又多了份赞许，就连温氏都觉得她会做人，甚至觉得遗憾，如果不是苏崧夫妇没了，替老五把她娶进门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又不是宗妇。 可现在…… 第129章 做牛做马的意思吗 不过温氏也只是想一想，并不表示她已经改变了主意。 至于拿到的这些好处，大家都有，大房也并不是独一份儿，因此温氏觉得自己也用不着太过于放在心上。 而魏君竹却拿着手里的金钗，琢磨着自苏锦意进京后，因为她，自己都拿了几回首饰了。 “娘，您说我是不是该对苏表妹好一些？”魏君竹看向温氏。 “那是你们小姐妹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温氏抿了一口茶，才又道，“你心里想与她亲近也好，疏远也罢，但在外面不可乱来。” “知道了娘。” 魏君竹噘了一下嘴，知道温氏还是为了苏锦意第一天入学的事情在敲打她。 可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提？ 因为这个，魏君竹原本想与苏锦意亲近的心，又淡了许多。 对于分柴家送给苏锦意谢礼的事儿，各房有事房的想法，但都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其它的表示。 柴方的事情毕竟跟苏锦意有关，魏氏因此也分心关注了一下。 柴家没什么能耐，最后还是范家找了大夫给柴方诊脉，果然是有心疾之症，柴姨妈干脆把那大夫养在了柴家，专门负责给柴方调理。 为了感谢苏锦意，范家也送了一份礼到武安侯府。 苏锦意都怀疑范家是借这个名义，故意给侯府送礼的，因此一切照旧。 上回柴家送礼来大家都没什么表示，这回更是没什么动静。 “大姑娘，往后每次有人给您送礼，都得这么分吗？” 令月私下小声问苏锦意，她一心为苏锦意和苏锦彦着想，心里很是有些忿忿。 “令月呀你应该这么想，这些送来的礼，原本都不是我的呀，拿出去做人情也没什么不好。”苏锦意安慰令月道。 “这样的事情多了，他们往后也不会感谢您了。”令月嘟囔着。 “别说往后了，现在就不会，只是咱们寄人篱下，各取所需吧。”苏锦意笑了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往后了断，也没什么牵牵挂挂的。 “只是令月，这里面的账，你记好了，越详细越好。”苏锦意小声叮嘱着令月。 “是，奴婢一定好好记着。”令月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隐隐中却觉得这很重要。 原本以为柴方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苏锦意第二天上学前去瑞和堂请安出来的时候，却被穆嘉述拦住了。 “苏表妹，柴方这样的人，你往后别搭理。”穆嘉述脸色有些难看。 “五表哥，怎么了呢？”苏锦意有些意外，难不成柴方那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总之，以后别理他。” 说完这句，穆嘉述便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了。 什么东西，居然敢说因为苏表妹救了他的命，就要对苏表妹以身相许。 还有没有把武安侯府放在眼里，你以身相许也配？ 苏锦意愣愣地看着穆嘉述的背影，这人怎么也不把话说完呢？ “海棠，你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苏锦意看向海棠。 苏锦意原想着让耿管事出去打听打听，不过圈子不一样，他们也未必能打听得到。 海棠打听，或许更好一些。 这时候，苏锦意越发地觉得还是得要有自己的人才行，否则那等于是个聋子。 带着疑问，苏锦意去了英媛女学。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身着藕荷色折枝花卉月华裙的姑娘悄悄地坐到了她旁边。 “我叫陈素香，是礼部左侍郎之女，也是功字班的，昨日听到一件事儿，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苏锦意扭头看向陈素香，啧，这古人的八卦之心比现代人一点都不少啊。 “陈姑娘既然问了，肯定是觉得当问的，那就问吧。”苏锦意笑眯眯地说。 虽然这样说，但苏锦意已经猜想到了。 跟自己有关的八卦，只能是柴方，这才几日的功夫，陈素香居然就知道了，可见这耳朵平时也没少动。 不过礼部，那大概就是一个八卦本来就挺多的地儿。 见苏锦意笑得温和，陈素香的胆子也大了些。 没办法，大家都太含蓄了，叫陈素香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淑女。 “我听说你救了光禄寺少卿家长子的命，他说……”陈素香说到这里缩了缩脖子。 “说什么？”苏锦意一脸不解地问。 心里却道，不会说要对我以身相许吧。 “说要对你以身相许，你到底是怎么救的他？”陈素香八卦之心燃起，什么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还真是，苏锦意也是没想到。 苏锦意也没瞒着，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啊，原来是这样啊。”陈素香坐正了身子，“苏姑娘，你看看我，我有没有病啊？” 这还用看吗？就冲着这粉面桃花的一张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你好得很，可以活一百岁。”苏锦意笑道。 “不用活一百岁，活八十就可以了。”陈素香嘿嘿直乐，乐到半晌又僵住了，问苏锦意，“那柴公子若是真的要以身相许，你要不要啊？” “做牛做马的意思吗？”苏锦意问。 陈素香张了张嘴，原来以身相许还有这个意思？也对哦，给人家当牛做马，这不也是以身相许。 反正身子都不要了，人家爱怎么用是人家的事。 “我觉得……也行。”陈素香点了点头，嘟囔着，“怎么就没人对我以身相许呢。” 苏锦意：……呵呵，你可别让你家里人听见。 “但行好事，不定就有了呢。”苏锦意鼓励着陈素香。 “唉，还是算了。”陈素香一脸沮丧地叹了口气。 男子吧，也不便交往过深。 女子？自己身边的丫鬟够用了。 熟悉了之后，陈素香便开始黏着苏锦意了，因为她本能地觉得，苏锦意对于她的八卦并不反感，而且还似乎挺感兴趣。 一个喜欢八卦的姑娘，没有人倾听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的，因此愿意倾听又不多话的苏锦意在她心目中是宝贝般的存在。 陆云恩见陈素香黏着苏锦意，心里很不得劲儿，没事就瞪着她。 陈素香也无所谓，反正陆云恩身份比她高，瞪就瞪呗，又不缺点儿什么。 第130章 咱们一家人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英媛女学放假一天。 纵然放假，苏锦意也睡不了懒觉，苏锦彦还要上学，她也得去跟魏氏请安。 这时候，苏锦意是真心希望能有自己的屋子。 苏锦彦则一脸地不乐意，不知道为什么族学还比不上女学，竟只放半天。 “要不请一天假？”苏锦意道。 才五岁的孩子，请一天假又怎样，苏锦意觉得太小的孩子没必要学得太辛苦，身心愉快更要紧。 问题抛给了苏锦彦，小家伙内心斗争得非常激烈。 最终，苏锦意听到一声长叹。 “唉，我是男子，回头是要做大事的，还是多学一点吧。” “姐，你不知道，男人，就是辛苦。” 男人？ 苏锦意看着苏锦彦，呵，好大一个男人！ 不管怎样，苏锦彦自己愿意去上学，苏锦意也不会拦着，如果让他认为自己不重视他的学业，那也不是件好事。 对于苏锦彦来说，读书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送走苏锦彦，苏锦意便去了瑞和堂。 无论怎样，交流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怎地没多睡会儿？”魏氏一脸疼爱地问苏锦意。 “原是想多睡会儿，但彦哥儿还要进学，况且意儿也已经习惯早起，便过来陪陪外祖母。”苏锦意一脸乖巧地说。 “真是好孩子。”魏氏由衷地赞道。 “外祖母也好。”苏锦意说着给魏氏端了一杯茶。 魏氏不禁想起穆君竹来，穆君竹去了英媛女学后，魏氏心疼孙女，便让她休沐日好好歇着，不要来请安，于是穆君竹便真的一次都没来。 魏氏倒不是跟穆君竹计较，只是现在有了苏锦意，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对比一下。 祖孙俩没说几句，便陆续有人到了。 “要说呢，还是锦意贴心，这早早地就过来了，不像君竹，家里她最大，懒得跟什么似的。”温氏看着苏锦意笑眯眯地说。 苏锦意瞟了一眼穆君竹，果然见她眉头皱了起来。 “大舅母，二表姐能睡是福呢，我自……之后，便有些睡不着，这是我自己的事。”苏锦意说着便低下了头，她自己都觉得好茶。 自什么之后，听的都懂，只是中秋佳节不便提罢了。 魏氏心里一酸，眼睛一红，紧紧地握着苏锦意的手。 “傻孩子，睡不着怎地不跟外祖母讲呢？”魏氏尽量想控制眼泪，最终没有控制住。 “外祖母，意儿明儿就能睡着了，若让您担心了，意儿不孝。”苏锦意说着就要起身下跪请罪，但却被魏氏一把扶住了，“好孩子，快坐好！” 说着，魏氏又让品嬷嬷去库房捡了些好的药材送到毓秀院。 穆君竹见此，不禁撇了撇嘴，但却被温氏暗中扯了一把。 其实听到苏锦意这样说，温氏心里也有些愧疚，自己几十岁的人了，居然给一个孩子上眼药，可自己为了谁呢？ 想到这儿，温氏不禁不满地看了穆君竹一眼，怎地就这么不争气呢。 温氏眼底的官司落于范氏眼里，范氏不禁暗笑。 “锦意说得倒是，咱们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命好的，瞧瞧哥儿姐儿们哪个不好，锦意也会越来越好的。”范氏笑看向魏氏。 “你二舅母说得没错，你如今也是咱们侯府的姑娘，且放宽心。”魏氏拍着苏锦意的手道。 “祖母放心，我们都拿苏表妹当亲姐妹一般。”穆墨竹忙跟着说好话。 “是啊祖母，再过些日子，苏表妹定然就能睡得香香的了。”穆君竹见穆墨竹都开口了，因此也勉强地说了一句。 魏氏也知道这些好话里，未必真的都是如此作想，但她听着开心，便又眉开眼笑起来。 苏锦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武安侯还不把世子之位定下来。 虽说如此，几房儿子媳妇为了世子之位，也会对武安侯夫妇俩都是恭敬有加，但却也影响兄弟之间的和睦。 不过这件事，对于苏锦意来说倒是好事。 如果现在赌对了下一任的武安侯世子，将来不定能成为自己的人脉。 倒是范氏忽然有了一顾子倦意，大房再不争气又怎样，二爷更不争气，自己又是这出身，这世子之位怎么也落不到二房。 如果不是大房，老五还没成家，难不成是三房？ 范氏琢磨得额头直跳，却见柳氏已经和魏氏轻言慢语地闲聊了起来，不禁有些羡慕。 三爷虽然能力说不是多出色，但对柳氏却是一心一意，房里连个妾都没有。 这边苏锦意一边哄得魏氏，一边看着这满堂彩华、花团锦簇的一幕，倒也符合中秋节的氛围。 团圆饭在晚上，因此中午魏氏便让大家都回自己院里吃，也好好地歇歇，晚上还要出去观灯。 “意儿，你多睡会儿，吃团圆饭前再来。”魏氏很是慈爱地对苏锦意道。 “那意儿便听外祖母的。”苏锦意乖顺地应了，其实哄老年人也挺辛苦的。 午后，苏锦意带着苏锦彦狠狠地睡了一觉。 黄昏时分临去瑞和堂前，苏锦意对苏锦彦道：“今日，他们若出门去看灯，你别闹，和姐姐待在府里陪外祖母可好？” 苏锦彦眨了眨眼睛：“姐，我也想去看灯。” 苏锦意想了想，苏锦彦还小，出去玩玩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于是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快到瑞和堂的时候，苏锦彦突然顿住脚步，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道：“姐，那我就留下来陪你们吧。” 苏锦意没想到苏锦彦会突然改变主意，蹲下身子问他：“不是想出去看灯啦？” 苏锦彦抿了抿嘴角，说：“姐，你不去我也不去，今天可是中秋节，咱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咱们一家人？苏锦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苏锦意抱着苏锦彦，只说得出来这一个字。 苏锦意知道，苏锦彦一直拿自己当榜样，他见自己没有伤心，因此也跟着不伤心。 他或许认为就应该如此，因此压抑着自己的想念，可事实是，自己只是因为与苏崧夫妇没什么感情而已。 这一幕，早就被瞧见的小丫鬟报予了魏氏。 第131章 团圆 一家人只有两个孩子，任谁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能好过。 “这俩孩子……”魏氏眼睛又要红了。 “夫人，今日可不能再红眼睛了。”品嬷嬷赶紧劝解道。 魏氏用帕子捂住了眼睛，团圆日她不想流泪，可这哪忍得住。 不过苏锦意姐弟俩进来的时候，魏氏脸上已经尽量带着笑了。 只是吃团圆饭的时候，大家本是其乐融融，却听到屏风那边的男桌传来“啪”的一声，很明显筷子拍到桌上的声音。 魏氏看向了品嬷嬷，品嬷嬷立即转身离开了。 很快品嬷嬷又过来了，又魏氏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虽然没听出来说的是什么，但苏锦意可以断定和苏锦彦有关，因为魏氏无意中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太有内容了，既心疼又无奈。 不过魏氏没说，苏锦意也没问。 吃完严谨又悄无声息的团圆饭，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现在这些规矩她大多都知道了，但连放个筷子都要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声响，这饭吃得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化。 也难怪平日里大家都在自己屋里吃，如果天天在一起这么吃，估计个个早晚都会成为营养不良的纸片人。 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回茶，魏氏才对苏锦意道：“意儿，每年中秋佳节京都都有灯会，你跟彦哥儿和我们一块儿赏灯去。” 苏锦意有些意外，苏锦彦也就罢了，她也去？ “外祖母，这……好吗？”苏锦意想出门，但也知道，这不能表现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好，谁能说不好！”魏氏说着还朝四周瞟了一眼。 “是啊锦意，你好好地伺候外祖母，也是孝心。”柳氏笑着对苏锦意道。 苏锦意也明白了柳氏的意思，孝期不能玩乐，否则会被人说不孝，可魏氏是自己的外祖母，自己替母亲尽孝，跟在外祖母身边伺候，这也是孝道，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多说什么。 “是，多谢外祖母。”苏锦意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 “行了，你们都回去换身衣裳，半个时辰后再过来。”魏氏看着满堂儿孙，声音都格外的响亮。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才有时间问苏锦彦之前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是八表哥，他问我是不是不高兴，说今日中秋节不能不高兴。” “可是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想起去年中秋节的时候，娘还给我做了月饼，我……我就走神了。” 苏锦彦说着便低下了头。 “所以你们吵起来啦？”苏锦意蹲下来问。 “嗯，他说我娘死了，不能在今日想死人，不吉利，外祖父就……”苏锦彦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别怕，你没错。”苏锦意将苏锦彦拥进怀里，“谁会不想爹娘呢，姐姐也想。” “姐……”苏锦彦搂着苏锦意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我好想爹，好想娘。” “乖，爹和娘都听到了，他们都知道了。”苏锦意的眼泪也跟着滑落下来。 不止苏锦意，毓秀院的丫鬟嬷嬷们眼圈都红了，花朝和令月更是躲在外面泪流满面。 “今日这件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至少今晚不行。”古嬷嬷红着眼睛叮嘱着所有人。 毓秀院的下人大多是侯府的，古嬷嬷也只能尽量约束。 苏锦彦哭得厉害，恢复起来倒也快。 “姐，外祖父是在骂我吗？”苏锦彦的目光有些怯怯的。 “不是，是你八表哥吃饭的时候乱说话，外祖父才发脾气的呢。”苏锦意用帕子擦了擦苏锦彦的脸蛋，又说，“晚上好好地玩儿，爹娘在天上也希望看到咱们开开心心的。” 如果总是哭哭泣泣的，日子久了，武安侯和魏氏也未必欢喜。 “好。”苏锦彦知道不是自己惹了外祖父发脾气之后，便放心多了。 古嬷嬷等人去给苏锦彦换衣裳的时候，苏锦彦叮嘱芙蓉，晚上一定要好好看着苏锦彦。 “大姑娘，是有什么事吗？”芙蓉不禁有些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街面上人杂，你多看着点儿，带着彦哥儿别撒手，毕竟他年纪小。”苏锦意叮嘱道。 虽然苏锦意很想把苏锦彦带在身边，但他毕竟是男孩子，如果武安侯或者侯府的那几位爷说要带着他，苏锦彦也没办法不让。 但不论是跟谁去，芙蓉作为贴身丫鬟， 是一定会跟着的。 “奴婢知道了。”芙蓉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立即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果不出苏锦意所料，马车刚停，武安侯身边的人便过来，说侯爷要亲自带着表公子。 苏锦意自然不能不应，叮嘱了苏锦彦一番，才让他跟人走了，但眼睛却一直盯着。 “苏表妹放心好了，难不成祖父还会把彦哥儿弄丢了不成。”穆君竹的声音在苏锦意耳边响起。 “那自是不会，只是担心彦哥儿闹着外祖父了。”苏锦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会儿大家都在下马车，两人说话也没避着人，魏氏皱了皱眉。 温氏瞧着心里不免一紧，君竹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刺人心窝子的话。 倒是锦意这丫头，说话温温柔柔的，但仔细琢磨，竟找不出半点错儿来。 这才十二呢，再过几年还得了。 温氏琢磨了一下，决定回头好好地叮嘱魏君竹一番，让她仔细着些，别中了苏锦意的套儿。 “意儿，跟着外祖母。”魏氏握着苏锦意的手，朝酒楼里面走了过去。 苏锦意下马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家酒楼楼高三层，名为得月楼，或许就是因为它在古代，真的算高的吧。 当着众人的面，魏氏摆明了苏锦意是她最喜爱的孙辈，倒叫穆家的姑娘们脸色有些不好看。 品嬷嬷给魏氏使眼色，魏氏却当没看见似的。 坐下来之后，魏氏让苏锦意跟着姐妹们去廊下观灯，才对品嬷嬷低声说：“你别冲我眨巴眼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若不疼她，她更受欺。” 品嬷嬷觉得，这应该是要教育自家的姑娘才是。 不过品嬷嬷到底是个下人，也不能说得太多。 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过来，说温家大夫人过来请安。 第132章 她在看谁呢? 温氏一听自己亲娘过来了，不禁眼里带了几分喜意。 要说温家原也是蒸蒸之上的新贵，温大人三十出头便是吏部右侍郎，以这个速度，官至宰辅也是极有可能的，否则武安侯也不会以宗妇的位置迎娶温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温大人坐上吏部右侍郎的位置没多久便父丧，等到他丁忧回来，那位子早就被别人谋算去了，而等着他的位置只有国子监祭酒。 这件事情对于温家来说打击太大了，对于武安侯府的打击一样大。 当初穆二爷娶范家女，也和这件事多少也有些关系。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温大夫人了，快请。”穆氏的脸上立即挂上了模式化的假笑。 很快，温大夫人便领着几个姑娘过来了。 看着年龄，也都十五六岁的样子，最小的应该和苏锦意一般大小。 彼此见过礼之后，重点居然就落到了苏锦意身上，这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这便是静姝的女儿？瞧这好模样儿，跟那荷花儿似的。”温大夫人说着，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镯子就要往苏锦意的手腕上戴。 “温大夫人太客气了，晚辈受不起。”苏锦意赶紧避过。 温大夫人却是一愣，因为她看到时苏锦意腕上的镯子比她的这个成色似乎还要好一些。 这个苏锦意真不是有意的，她今日穿着一身青色，便随便找了个羊脂玉的镯子戴着，显得不那么突兀。 至于这镯子价值多少，她真的没想过。 这就是苏锦意比较尴尬的地方，一方面在守孝，所以要穿得素一些，但武安侯和魏氏却又是苏崧夫妇的长辈，所以她又不能太素。 这个度拿捏起来，常常顾此失彼。 “意儿，温大夫人诚心，你便收下。”魏氏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示意苏锦意收了，以免温大夫人尴尬。 “多谢温大夫人。”苏锦意只能示意海棠收了。 “我拿你也当自家外孙女一般，不必客气，你跟着君竹一样，叫我外祖母便好。”温大夫人笑道。 这话一说出来，温氏的脸色便变了一下，从武安侯府的角度看，这似乎有些占便宜，温家如何能跟侯府相比，温大夫人如何能跟魏氏平起平坐。 可从苏锦意身份来看，倒也不算轻视她。 穆君竹也不满，但她只是单纯地不乐意而已。 温大夫人却看都没看自己女儿和外孙女，还在一个劲地夸苏锦意。 “祖母一见到苏家表妹，我们嫡亲的孙女，就扔到天边儿了。”温氏那边有一个姑娘笑着打趣道。 “可不，你祖母有你们这些好姑娘，还要来跟我抢外孙女。”魏氏也笑着应了一句。 温大夫人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妥。 好在苏家这位姑娘没应，否则，自己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呢。 “可不，谁叫您的外孙女这么好呢，把我馋得不行。”温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和魏氏说笑。 而姑娘们这会儿也坐到一起说悄悄话。 之前开口解围的姑娘自己跟苏锦意介绍：“我叫温解语，今年十三，不知道苏姑娘哪年的？” “真是好名字。”苏锦意朝温解语行了一礼，“我比温表姐小一岁，今年十二。” 从温解语的言行来看，她应该是嫡出，而那几位瞧着有些木讷的该是庶出，或者旁枝。 “温表妹平时可是个不吭声儿的，没想到和苏表妹倒还真是投缘。”穆君竹在一旁淡淡地说。 声音再淡，也掩盖不住醋意，穆墨竹等人对视了一眼，装没听见。 苏锦意见温解语的脸色也淡了起来，琢磨着这俩人平时应该也不怎么合拍，因此笑着说：“二表姐，温表姐自出生起便见到你了，跟你的缘份那可要深多了。” 一句话，终于让两人都笑了。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声：“瞧瞧他们几个，在那儿呢。” 苏锦意顺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穆嘉述几人，但在他们不远处，竟站着裴祈安，怎么哪儿都有他。 裴祈安是出来透气的，里面过于喧嚣，他有些难受。 “四弟！”裴祈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祈安不由得皱了皱眉。 “大哥！”裴祈安转身看向裴祈正。 “你怎可扔下大伯父，自己跑出来？”裴祈正叹了口气，“你都十六了，且已经在刑部任职，怎能还是如此任性？” “我只是有些闷，出来站站也不行？”裴祈安闭了闭眼睛，恨不得找坨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你别糊弄我，我知道你不屑应酬，可你是定北侯府的世子，有些事情你得担当起来。”裴祈正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很有耐心地劝说道。 “大哥，父亲并没有说什么。”裴祈安将手背在身后。 “大伯父是没说什么，他自小就疼爱你，那你不更应该懂事些，别让他操心吗？”裴祈正觉得裴祈安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别整日和那些纨绔混在一处。” 裴祈安看着裴祈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压下去了。 没想到裴祈正还在说：“你不能太随性了，你知不知道，那柴家的公子经你那么一吓，现在还躺在床上，说话做事能不能三思而行？” 裴祈正正痛心疾首，但裴祈安却笑了。 “你笑什么？” “你看那是谁？” 裴祈安朝裴祈正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柴方，人是瘦了些，但很明显，他正在兴致勃勃地在观灯，以及观姑娘。 裴祈正：…… 狠狠地瞪着柴方一眼，裴祈正看向裴祈安：“你就是故意要跟我作对，我都是为了你好。” 裴祈安一脸无辜：“他，可不是我叫出来的。” 大概，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吧。 “快进去！” “不进！” 苏锦意好奇地看着那兄弟俩在对峙，虽然她不懂唇语，但也看得出来，这是哥哥在教训弟弟吧。 呵，不可一世的裴世子，也有人管？但他应该是不服管的那类。 “苏表姐，你看哪儿呢？五哥在冲咱们招手呢。”穆沁芳碰了一下苏锦意的胳膊。 “啊？”苏锦意本能地想抬起手，见大家都停下来，于是又缩了回去。 穆嘉述：她在看谁呢？ 第133章 芍药花儿一样 顺着苏锦意的目光寻了过去，居然看到了柴方，穆嘉述不禁黑脸。 “把柴方叫过来。”穆嘉述没好气地说。 “五公子，叫他干嘛呀？”友庆不解地问，以前他俩也没交集呀。 “本公子做事还要经过你同意？”穆嘉述踹了友庆一脚，“还不快去。” 友庆哪里还敢再问，连滚带爬地去请人了。 武安侯府的五公子找自己？柴方一愣，接着又一琢磨，这不是苏姑娘的表兄吗，于是乐颠颠地去了。 但看到穆嘉述之后，柴方却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这穆五公子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不可能，自己和他根本就没有来往，而且要欠，也是他欠自己银子啊。 听说武安侯府已经被宫里的娘娘掏空了，家底子虚得很。 嗯？接着，柴方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难不成，他也想对苏姑娘以身相许？ 这么一琢磨，原本有些怯怯的柴方便又不怯了，自己是报恩，他跟着掺合什么呢。 “你跑到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穆嘉述不满地质问柴方。 “五公子，瞧您这话说的，我观灯呢，哪里就鬼鬼崇崇的了。”柴方说着还挺了挺胸膛。 “安阳街这么长，你为何偏到这儿来观灯？分明就是知道苏表妹在楼上，所以才过来的。”穆嘉述心里暗骂柴方卑鄙无耻。 “是吗？苏姑娘在这里？”柴方说着便抬起头来四处找，正好看到苏锦意在楼上，不禁呆住了。 今日安阳街花灯十里，正巧苏锦意斜上方便挂着一盏芍药花灯，使得她整个人似乎都窝进了柔柔的烛光里，就像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芍药花。 苏姑娘，真好看啊，自己以身相许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高明了。 只是，要怎么告诉她呢？ 穆嘉述看到柴方这色眯眯的眼神，都要气死了，赶紧挡在他面前拦着。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穆嘉述指着柴方，对友庆道，“给我打。” “五公子不好吧，侯夫人就在上面呢。”友庆在穆嘉述耳边小声道，“这柴公子本来身子就不行，万一打坏了就是祸事了。” 被友庆这么一说，穆嘉述也明白过来，指着柴方咬牙警告：“你若再敢觊觎我家姐妹，我就到你柴家去揍你。” “没有没有没有。”柴方连连摆手，“我绝对不敢对侯府的姑娘有任何不轨之心。” 柴方说的是真心话，他娘曾经说，让他的亲事等几年，回头去求娶沁芳表妹，他当时就拒了，这侯府的姑娘个个都娇矜得很，他可伺候不来。 但苏姑娘不一样，苏姑娘可温柔了。 柴方很想抬手跟苏锦意打个招呼，可别人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乱七八糟地传闲话，这些无耻的京都人，再没人比他更了解的了。 不过，看了这一眼，也足够了。 为了苏姑娘，等几年便等几年吧，柴方觉得很值。 穆嘉述哪里知道柴方把侯府的姑娘和苏锦意分开来对待的，见他应了，只能暂且放过他。 “你走远些。”穆嘉述瞪着柴方。 “这……穆五公子，侯夫人是否在楼上？好歹也是亲戚，我该上去拜见才是。”柴方说得温文有礼。 “不必了。”穆嘉述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便有小丫鬟过来道，“侯夫人请柴公子楼上一述。” 柴方内心一阵欢呼，小方方你太聪明了，一琢磨就知道侯夫人在楼上，别人肯定想不到。 既然魏氏都让人过来请，穆嘉述也不好再拦，只好气咻咻地跟着柴方上楼了，大有如果柴方有丝毫的逾矩，就会立即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的架势。 倒是柴方乐呵呵地说：“五公子您放心，侯夫人不会让我见到姑娘们的。” 虽然大昌京都对于男女大防要求不是那么严，但柴家并没有长辈在，断没有把姑娘们叫进来和柴方见礼的道理。 穆嘉述一听，也知道自己紧张过度了，可被柴方提醒，却叫他很是不爽。 “我来见我祖母，跟你有什么干系？”穆嘉述推了柴方一把，“你走快些。” 走，是走不快的！ 柴方哪怕瘦了些，那还是胖的。 “五公子，要不您走前边儿？我还病着呢。”柴方弱弱地说。 “我看是你还胖着。”穆嘉述一声冷笑。 这个，柴方倒也否认不得。 魏氏把柴方叫上来，一来是为了给范氏脸面，毕竟是她的外甥，给范氏面子，也就是给老二面子。 虽然穆二爷不争气，可也是魏氏亲生的。 当父母对子女都是疼爱的，不同的是，期待有高低。 二来是因为苏锦意的缘故，想看看柴方身体如何了。 “见过侯夫人。”柴方一上来便行了大礼。 又给在座的其他人，包括范氏行礼。 魏氏见他虽然瞧着有些虚，但行事倒也周全，不由得点了点头。 “上回听说你身子不好，现在可大好了？”魏氏问道。 “回侯夫人，还有一丢丢没好。”柴方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大夫说得慢慢养。” “你这外甥是个心宽的好孩子，定是有福之人。”魏氏冲着范氏笑了一下。 “可不，这孩子从小就想得开。”范氏也笑了，她虽不是很喜欢柴姨妈，但柴方毕竟小辈，倒也是在意的。 又闲聊了几句，魏氏便放柴方离开了。 自始至终，都没让侯府的姑娘们以及苏锦意出来见面，哪怕是穆沁芳都没有。 穆嘉述这会儿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奇怪，柴方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人，自己对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人走了便成。 只是刚到楼下，武安侯身边五福便急匆匆地跑过来问：“五公子，苏表公子可回来了？” “没有。”穆嘉述刚从楼上下来，并没有看到苏锦彦，心里不由得一紧，“出什么事了？” “侯爷半道儿遇到俞王，被俞王邀请喝酒去了，于是便让六顺送苏表公子回来。” “谁知走到半道儿上，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六顺被撞了一下就有些头晕，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原本抱在手里的苏表公子便不见了。” 第134章 苏锦彦被拐 穆嘉述听着只觉得头皮都炸了，他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 可……穆嘉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都是一些妇孺，告诉她们也无济于事。 苏锦意认出五福是武安侯身边的人，而穆嘉述跟他说话之后，又往楼上看了一眼。 莫名地，苏锦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是苏锦彦出事了？ 可穆嘉述并没有让友庆上来说明情况，便让她有些不好猜，到底和苏锦彦有没有关系。 苏锦意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踏实，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下。 想了想，苏锦意走到魏氏身边，轻声道：“外祖母，要不让姐妹们都出去玩儿吧，我陪着您就行。” 其实魏氏也在琢磨着这事儿，但她又怕苏锦意心里不好想，因此还没想好说辞。 不过苏锦意自己提出来了，这事儿就好办了。 “你说得在理。”魏氏笑着对穆家姑娘道，“你们都出去赏灯去，一年也就一次，有猜灯谜的多猜猜，拿奖品多的祖母有奖励。” 穆家姑娘们原本还以为今日就坐在这楼上赏灯了，没想到还有出去游玩的机会，因此个个眉开眼笑。 几位少夫人对各家的姑娘叮嘱一番，才放她们离开。 唯有穆歆竹才六岁，年纪小没办法跟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们离开。 穆沁芳磨蹭到了最后，对魏氏说：“祖母，我也不出去了，留在这儿陪您和苏表姐吧。” 魏氏知道陪自己是假，陪苏锦意是真的，纵然如此，她也是高兴的。 “你们姐妹自己商量去。”魏氏笑道。 苏锦意本想说没必要，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穆墨竹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魏氏开口道。 “祖母，五哥在楼下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赏灯，二姐姐和他吵起来了。”穆墨竹一个都劝不了，只能回来跟魏氏说。 “像什么话。”魏氏恼了。 这大街上，姐弟俩吵起来了，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你下去问问看。”魏氏对品嬷嬷道。 “是！”品嬷嬷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外祖母，要不我也下去看看？”苏锦意听到穆墨竹这样说，就知道自己的猜错应该是对的。 心里早就乱成了麻，但苏锦意知道自己还是要镇定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魏氏看向苏锦意，又看眼穆墨竹，觉得她要稳重许多，点头道：“行，你下去瞧瞧，能劝就劝，不能劝就回来跟我说。” “多谢祖母。” 苏锦意朝魏氏行了一礼，便匆匆朝楼下走去。 看到苏锦意的背影，魏氏莫名觉得哪里不对，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就急躁了？ 到了楼下，穆家姑娘还在那里，好在也都知道克制，并没有大声嚷嚷。 走近了，才听到穆君竹道：“五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出来凭什么拦着我们。” “二姐……”穆嘉述被穆君竹逼得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苏表弟不见了。” “锦彦怎么不见的？”苏锦意的声音在众人身后骤然响起。 穆嘉述吓了一跳，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五表哥你快说，锦彦是怎么不见的？”苏锦意走到穆嘉述面前盯着他。 穆君竹觉得苏锦意太无礼了，眉头皱了皱，但想想也能够理解，便也没说什么。 “他，他……”穆嘉述被苏锦意这一吼，心里一慌，什么也说不出来。 “五福大哥，你告诉我，锦彦是怎么不见的？”苏锦意干脆看向五福。 被苏锦意叫一声大哥，五福都不由得有些激动，他只是个下人而已。 “是这样的苏表姑娘。” 五福将事情的过程再次讲述了一遍，比给穆嘉述讲得还要仔细。 “什么？” 穆家姑娘惊讶声此起彼伏，甚至有的都哭了起来。 “所以，他们是有意的。”苏锦意却道。 “应该是。”五福没想到苏锦意这会儿还能琢磨这个，换别人早就哭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所以你们就不要出去了，他们拐孩子未必不拐姑娘。”穆嘉述终于能开口了。 “那我们上楼吧。”跟着过来的穆墨竹白着脸道。 穆莲芳往穆墨竹身边蹭了蹭，她也不想去了。 “报官了吗？报的是哪个衙门？”苏锦意又问五福。 “回苏表姑娘，报了京都知府衙门，侯府也派人去找了，您别急。” 五福安慰着苏锦意，但他心里也有些慌，人拐子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有的带着孩子逃了，有的逃不掉的，干脆要了性命的也不少。 知府衙门？地方的知府衙门也就罢了，这京都的知府衙门跟个摆设也没什么区别了，衙役们日常处理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儿。 而这些拐带孩子的，明显就是有组织的人，苏锦意对知府衙门实在是没信心。 苏锦意的脑子这会儿在飞快地运转，眼睛也在街面上四处游走。 但这模样在其他人看来，是慌到了极点，魂不守舍了。 突然，苏锦意眼睛一定，然后朝那边跑了过去。 “苏表姑娘。” “苏表妹。” 穆嘉述和五福也跟了过去。 “她跑什么，没得把自己也给弄丢了。”穆君竹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转而对身边的白萼说，“你跟过去瞧瞧。” 白萼其实也有些不敢，苏表姑娘这会儿是急疯了乱跑，自己跟着她，会不会也给拐了。 这会儿，白萼觉得街面上哪个人都像是人拐子。 这时，穆沁芳也跑了过去：“苏表姐。” 见此，白萼才赶忙跟了上去。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穆君竹气得直跺脚，“我跟祖母说去。” 才一转身，便见魏氏脸色发白，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彦哥儿怎么啦？”魏氏悲痛欲绝。 而这时，苏锦意已经跑到了裴祈安的面前。 “裴世子，我弟弟被人拐跑了，你救救他好不好？”苏锦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裴祈安，原本一直强自镇定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委屈，眼泪竟跟着不停地滚落下来。 啊哟，这姑娘们怎么都喜欢哭呢？那泪珠儿左一滴右两滴的…… 裴祈安想扭过脸去，但到底咬牙挺住了，最终也只是说：“你把脸擦干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35章 大昌之耻辱 苏锦意正要开口，五福和穆嘉述刚好赶到。 “五福，你快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裴世子。”苏锦意抓着五福道。 有的时候传话哪怕只是经过了一个人，都可能会出现差错。 五福只好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 ，他感觉自己的嘴都秃噜皮儿了。 穆嘉述心里略有不满，这是自家的事儿，跟裴世子有什么好说的。 “裴世子，您在刑部当差，您肯定能帮我找回弟弟的是不是？” “求您了，就看在……看在您在临川住在苏家的份上，您盖的葵花样的锦被，还是我娘亲自绣的。” 葵花样的锦被？裴祈安额头抽了抽，知道她想说的应该是葵花山庄救了他一回的事。 算了，就当是还她这个人情。 穆嘉述：……葵花样的锦被？还真没见过。 而穆嘉述终于也明白过来苏锦意这么做的目的，不禁暗自愧疚。 “有劳裴世子，若能找回我家苏表弟，武安侯府一定重谢。”穆嘉述当即冲着裴祈安行了一礼。 重谢？裴祈安暗中鄙视，就武安侯府那点儿家底子，自己还真是看不上。 “放心，定当尽力而为。”裴祈安看了苏锦意一眼，然后便立即转身离开。 见裴祈安当一回事了，苏锦意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一行人从酒楼里走了出来，当中一个龙行虎步，颇为威严的男人。 而站在定北侯身边的年轻男子看着裴祈安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锦意见这男子与裴祈安有几分相像，看他的衣着，似乎是之前那个跟裴祈安说话的人，那这位应该是他的兄长了吧。 那中间的这位，不会就是定北侯吧？ 苏锦意还真猜对了，这两位正看向裴祈安离开的方向，一脸地不解。 “大伯父，四弟年纪还小，您别在意，等他再大些就稳重了。”裴祈正冲着定北侯行了一个大礼。 “这位公子，裴世子不是不稳重，他是公务在身。”苏锦意赶紧替裴祈安解释。 “公务？这大晚上的有什么公务？”裴祈正说完，才觉察到当着外人的面说裴祈安的不是，似是有些不妥。 裴祈正刚要描补，却听到苏锦意道：“小女弟弟当街被拐，裴世子在刑部任职，乃竭智尽忠的磊落君子，见小女子凄苦，便挺身帮小女子找弟弟去了，若因此扰了大人们的雅兴，小女子给各位陪不是了。” 竭智尽忠的磊落君子？裴祈正没想到还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对裴祈安这样的评价。 而定北侯却哈哈大笑：“说得好，我儿便是那竭智尽忠的磊落君子，你快起身，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这时，穆嘉述才鼓起勇气上前道：“见过定北侯，她，她是我家表妹。” 这可是定北侯呀，那是能止小儿泣哭的存在，穆嘉述感觉自己在娘胎里就怕他，这会儿还要跟他说话，真的是腿都软了。 “哦？那你又是哪家的？”定北侯笑着问。 穆嘉述脸一红，这才发现没有介绍自己，定北侯这样的大人物，平时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这么个小毛角儿呢。 “小子祖父是武安侯，小子排行第五。”穆嘉述说完这句话，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哦，原来是武安侯府里的小公子，那你得叫我一声伯父了。”定北侯笑看着穆嘉述。 “见过裴伯父。”穆嘉述这会儿只觉得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定北侯让自己叫他伯父呢，回头一定要好好吹一吹。 “小姑娘，是你弟弟不见了？”定北侯又问苏锦意。 “回侯爷的话，小女亲弟苏锦彦年方五岁，今日在这安阳大街上，竟被人直接从下人怀里强抢了去，这……这天理何在啊……” 苏锦意说着，泪水又顺腮而下，她年纪小，又格外娇弱，定北侯看了都觉得心酸不已。 而穆嘉述则心里很是愧疚，苏表弟都不见了，自己还在得瑟定北侯对自己另眼相待，真不是人。 “真是岂有此理，何方宵小，在我堂堂大昌京都竟敢如此嚣张。”定北侯对身边的亲随道，“拿我的贴子去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出一份力。” 听到这里，苏锦意又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刚才紧张太过了，苏锦意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幸好海棠扶得及时，可却越发地引人怜爱。 “小姑娘放心，本侯的话放在这里，定会给你把弟弟找回来的。”定北侯都忍不住出言劝慰。 “多谢侯爷，小女父母双亡，如今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若能找回来，小女子愿粉身碎骨以报。”苏锦意说着，便朝定北侯跪了下来。 “快起快起，我堂堂定北侯府，能要你一个小姑娘粉身碎骨。”定北侯看着苏锦意，不禁想起自己的女儿，唉，没娘的孩子都可怜。 这时武安侯和魏氏匆匆赶到，听说定北侯相助，当即毫不迟疑地行了一礼：“多谢定北侯鼎力相助！” 定北侯非常洒脱地摆了摆手：“武安侯多礼了，若真让人当街把孩子给抢走了，这是我大昌之耻辱。” 定北侯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为了武安侯府，而是为了大昌的脸面。 尽管如此，但武安侯府该谢还是要谢。 定北侯今日喝多了些，因此告辞先行离开，同时让裴祈正去探消息，有消息随时报给他。 “我们也先回府。”武安侯对魏氏和众人道。 苏锦意不大想回，可她也没地方可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到武安侯府，大家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瑞和堂等消息。 苏锦彦这会儿才悠悠转醒，便发现眼前漆黑一片，暗道，这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再仔细听，似乎有人说话。 凭着感觉找到声音的来源，苏锦彦找到了一个木门，且发现木门上有个极小的洞眼，他从这个洞眼往外面看了过去。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几个男子并两个女子正在喝酒。 “今日这小子不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看他穿得还不错，要不然直接绑了要银子。” “绑了？那你确定能够逃过他家的追捕？” “这……” 第136章 大大的好处 几个人边喝边聊，最后觉得还是卖了比较合适，麻烦更少一些。 苏锦彦听到这些话，淡淡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只是他摸了摸四周，似乎也没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摸索了一顿，苏锦彦便累了，回忆起苏锦意跟他说的，如果被拐了，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精神，确保自己能够逃跑的时候可以逃，否则，就乖乖地等大人过来营救。 不管怎样，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苏锦彦打了个哈欠，干脆闭上眼睛睡。 苏锦彦不知道的是，他睡熟后，人拐子打开门过来看了一眼。 见苏锦彦都睡得打鼾了，不禁对对同伴一笑：“这孩子心还挺大，睡得挺熟。” 另一个道：“莫不是个傻子。” 不管是不是傻，省事就好。 苏锦彦再次被吵醒的时候，是又有几个小孩被扔了进来。 “进去坐着，不准哭，谁哭就打谁。” 那几个孩子吓得一缩，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苏锦彦一动不动地装睡，直到人都走了，他才睁开眼四处打量了起来。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苏锦彦发现这里是一个柴房，柴房上面有个窗子。 可是这窗子……苏锦彦看了一下自己的短手短脚，太高了，我得快快长大呀。 但苏锦彦也知道，长大是以后的事，现在要做的是赶紧逃出去。 而被塞进来的几个孩子，很明显有些吓傻了，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会儿，苏锦彦听到外面没声音了，把几个孩子拢到一起，小声问：“你们想爹娘吗？” 几个孩子听到“爹娘”两个字，想点头，但又使劲忍住了，怕被打。 “要不你们帮我逃出去，我去通知你们爹娘，好不好？”苏锦彦用特别小的声音说。 “好。”几个孩子都纷纷点头。 “那你怎么逃出去呢？”其中有个略微大些，看着和苏锦彦差不多大的孩子说。 “看见那窗子了没有，咱们一个踩一个人的肩膀，就可以爬出去了。”苏锦彦说道。 那孩子没说话，一直盯着那窗子瞧。 “你要是愿意也行。”苏锦彦对那孩子说，“你只要跑出去找到衙门里的人，把他们带到这里就行了。” 那孩子顿时跃跃欲试，这时苏锦彦又说了一句：“你跳下去的时候注意点儿，可别受伤了，回头腿断了很痛不说，又得被抓回来。” 又被抓回来？那不是又要被打一顿？ 那孩子不禁一个激灵，赶紧道：“我们帮你逃出去吧。” 苏锦彦暗自撇嘴：胆小鬼，我就知道你不敢。 柴房并不高，因此几个孩子一人踩一人的肩膀，努力了几次，竟真的把苏锦彦给送了过去。 到了窗口，苏锦彦都要哭了，娘嘞，怎么这么高。 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几个孩子都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没办法退缩。 又看了一眼外面，苏锦彦发现有一块地上似乎有些烂泥，看着……嗯，好像有些脏。 算了，苏锦彦眼睛一闭，朝那块烂泥的位子跳了过去。 苏锦彦使劲地往前跑，但刚跑到一个村子里的时候，竟被人拐子发现且追了过来。 虽然苏锦彦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眼看着那人就要抓过来了，苏锦彦都快要急哭了，但当他看到一户人家门口簸箕上晒的干菜时，赶紧跑过去把干菜给打翻了不说，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偏在这时，人贩子一把把苏锦彦给抓住了。 那户人家正好在家门口做事，见此情形异常恼火。 “你们别走，把东西撞翻了就想走人，哪有那么好的事儿？”那家男人皱眉看着地上的干菜。 “你要怎样？”人拐子阴着脸道。 那家男人见人拐子面相有些凶，不禁有些怕了。 但这时，那家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见自己辛苦几蒸几晒的干菜居然全毁了，当即破口大骂：“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把老娘的干菜都糟蹋了。” “是我，就糟蹋，怎么啦……” 苏锦彦还要再说，却被人拐子捂住了嘴。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这么说，我打不死你。” 老太太伸手就要从人拐子手里捞人，但人拐子却一个转身，拦在了苏锦彦面前。 “怎么着，你还要惯着你家这小兔崽子？你今日不给老娘一个交待 ……” “要多少银子？” 那老太太没想到人拐子这么爽快，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苏锦彦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人拐子和老太太讨价还价的时候，苏锦彦又转身跑到另外一家院子里，把水缸给砸了。 “你这小兔崽子哪儿跑来的，怎地把我家缸也砸了？”一个男人从灶屋出来揪着苏锦彦怒道。 “大叔，外面那个人是人拐子……” 苏锦彦见这男人的墙上挂着长矛和弓箭，感觉他应该是个猎户，因此想向他求救，只是话还没说完，人拐子便和老太太一家跑了进来。 “老天哟，这是什么孩子哟，真是造孽。”老太太还颇为同情地看着人拐子。 “你过来！”人拐子指着苏锦彦。 “不过去。”苏锦彦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过来！”人拐子说着就要去拉苏锦彦，却被猎户拉住，“我的缸被他砸了。” “我陪你银子便是。”人拐子瞟了一眼那缸，“多少银子？” “我不要银子，只要缸。”猎户淡淡地说。 “我哪儿给你去弄缸。”人拐子怒道。 “那是你的事。”猎户上前揪住苏锦彦，“缸没拿过来，孩子就别想带走。” “好，你等着。”人拐子说着便转身走出门去。 老太太却留下来没好气地瞪着苏锦彦。 “你这个娃儿怎么回事，小心你爹揍你。”老太太吓唬着苏锦意。 “他不是我爹，他是人拐子。”苏锦彦委屈得撇了撇嘴。 “人……人拐子？”老太太吓得身子晃了晃。 “刘婶儿，你害怕就从后院走，别坏事了。”猎户沉声道。 “你们救下我，我外祖父肯定给你们大大的好处。”苏锦彦赶紧道。 第137章 苏表公子被送回来了 “什么好处？”刘婆子原本要走了，听到这句又转回头来。 “我外祖父是京都城里的侯爷，你说能给什么好处。”苏锦彦其实也不知道武安侯能给什么好处。 但“侯爷”这两个字对于农家人来说，就挺震撼的了。 这时，不知道人拐子从哪里弄来一口水缸放到猎户面前。 “这和我家的缸不一样。”猎户说道。 “你别得理不饶人。”人拐子黑着脸道。 之前赔给刘婆子几百文，为了买这口缸，又花了几百文。 人都还没卖出去，便花了几百文，人拐子都觉得这事儿不吉利。 “要我说，你可不能怪他，他这缸可是祖传的。”刘婆子鼓起勇气说了一声。 “祖传的我去哪儿找个一模一样的去。”人拐子不耐烦地说。 刘婆子一愣，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是你的事。”猎户本来是个做事的粗人，也不懂得说话。 人拐子到这会儿，也算是看出一些端倪。 “看来，你们今日是不打算把这孩子交给我？”人拐子眼睛微眯。 “还是那句话，交缸换人。”猎户粗声粗气地说。 “你就不怕，我放火烧了你们村子？”人拐子一声冷哼。 苏锦彦这会儿怕极了，烧村子哦，他猜猎户肯定怕了。 “你有胆就放。”猎户没好气地说。 “你们，等着！”人拐子阴着脸看了众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人拐子一走，猎户便拎起苏锦彦就往门外走。 “李娃子，你去哪儿？”刘婆子跟在后面问。 “去京都，难不成真的等他们夜里过来烧村子。”猎户说道。 苏锦彦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带路，如果你敢说谎，我会让你家里的人付出代价。”猎户看着苏锦意的眼睛格外地冷。 “我没说谎，赶紧走吧。”苏锦彦率先朝外面跑了出去。 只是没跑几步，苏锦彦又缩了回来，万一那人拐子守在外面呢。 猎户唇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才带着苏锦彦去里长家里借马车，靠他们两条腿走路，等他们回来，村子恐怕都成灰了。 而苏锦意这会儿正在问芙蓉，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 芙蓉之前被带去衙门问话了，先是京都府，后是刑部，问了一圈回来都已经深夜了。 苏锦意见芙蓉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黑眼圈都出来了，知道自己再问，估计她情绪会崩掉，于是强忍着让她去歇息去了。 但苏锦意却一夜未眠，苏锦彦这件事情已经在京都府报了案，又有刑部和五城兵马司参与进来，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可以把苏锦彦找回来的。 但理论归理论，苏锦彦一刻没找回来，苏锦意一刻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知道芙蓉醒过来了，苏锦意便让令月赶紧把她带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地说与我听。”苏锦意都坐不住了。 但花朝说的，跟五福说的也差不多，就是突然冲过来一群人，把她和六顺给冲散了，接着从六顺手里抢走了苏锦彦。 “大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求大姑娘责罚。”芙蓉整个身子几乎扑到了地上。 “这事儿与你干系不大。”苏锦意摇了摇头。 芙蓉已经按照自己说的，紧紧地跟着苏锦彦了，但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六顺这个男子抱着苏锦彦更稳妥些。 如果在六顺怀里都能抢走苏锦彦，那在芙蓉的怀里只怕会抢得更快。 六顺？苏锦意眉头抽了抽。 “你好好想想，彦哥儿没反抗？”苏锦意觉得以苏锦彦的性子，挣脱不了也会咬一口。 “没有。”芙蓉一愣，接着道，“大姑娘，小公子被抢走的时候，奴婢瞧着他，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不会！”苏锦意摇了摇头，就算是睡着了，这样大的动作，怎么会醒不了。 就凭苏锦意对苏锦彦的了解，也知道他不会这么早就能睡得这么熟。 苏锦意突然起身，夺门而去。 “大姑娘！” 令月赶紧在后面跟着，然后一路跟到了瑞和堂。 “大姑娘，侯夫人应该也挺着急的。”令月在苏锦意耳边小声提醒。 苏锦彦被拐了，令月也着急，可她也不想苏锦意因为这件事情去逼迫魏氏，若引得魏氏厌弃，苏锦意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我知道。”苏锦意这会儿顾不得跟令月解释。 魏氏也是一夜都没睡好，苏锦意过来的时候，她才刚眯着没多久。 听了苏锦意的说法，魏氏直接黑脸：“怎么，你怀疑六顺？” 苏锦意知道魏氏听了肯定不高兴，六顺是武安侯身边的人，怀疑他都可以说是不孝了。 可是为了苏锦彦，苏锦意也顾不得这些了。 “外祖母，意儿也希望不是六顺，可若不是她，彦哥儿被抢的时候，为什么会处于晕迷的状态呢？”苏锦意朝魏氏跪了下来。 魏氏看向苏锦意，仿佛看到了穆静姝跪在自己面前。 “品嬷嬷，你去前院说一声，传六顺过来问话。”魏氏说完，扶起苏锦意，“我是彦哥儿的外祖母，难不成，我不希望他好。” “外祖母，意儿怕您难做。”苏锦意眼泪汪汪地说。 “难做什么，你外祖母难道不疼你们。”魏氏叹了口气，眼睛也是肿得厉害。 很快，品嬷嬷便回来了，说六顺昨天便被刑部的人叫去了，说是有事要问他，但也一直没放回来。 “侯爷上朝前，已经派人去了刑部问六顺的事。”品嬷嬷道。 “外祖母，我去。”苏锦意赶紧道。 “锦意，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做什么。”魏氏摇了摇头，“你外祖母自有打算。” 苏锦意还想接着说服魏氏，外面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夫人，苏表公子被送回来了。” “什么？”魏氏立即站起身子，但却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过去。 “是裴世子亲自送过来的。”小丫鬟又道。 裴祈安？苏锦意喜极而泣，她就知道，裴祈安可以靠得住。 正激动着，便见裴祈安领着一身脏兮兮的苏锦彦过来了。 说是领，但裴祈安却距离苏锦彦有八丈远。 第138章 苏大姑娘丑了 苏锦意看到苏锦彦，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极而泣。 将苏锦彦拥进怀里，苏锦意轻声问道：“彦哥儿，怕不怕呀，他们有没有打你呀？” 苏锦彦窝进苏锦意的怀里，心里委屈得不行，但还是格外坚强地回道：“姐，怕，但他们没有打我，我好好的呢。” 好好的？这就好！ 而且听苏锦彦能说这么多话，怕是怕，但心理上应该没有造成特别大的阴影。 这会儿，苏锦意才发现，苏锦彦身上这味儿，好像有点重啊。 已经退了几步的裴祈安此刻心里已经是一万个问号，这也能抱得下去？ 难道是因为血缘关系，所以便不在意了？ 裴祈安也有兄弟姐妹，他代入思索了一番，最后的答案只有一句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裴祈安去抱臭哄哄的兄弟姐妹，他宁愿死。 别说兄弟姐妹了，这世上就没人能让他这么干，还是那句：宁愿死！ 许久之后，裴祈安发现了一件事情，凡事真的没有绝对，太绝对，脸会痛。 裴祈安动了动嘴唇，最终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便没有劝说苏锦意推开苏锦彦。 倒是这会儿武安侯府其他人听说苏锦彦回来了，都纷纷赶了过来。 有的自是关心苏锦彦，有的也是为了给魏氏看的。 这会儿，大家都团团围着苏锦意姐弟俩，脸上神色各异。 裴祈安眉头皱了皱，看猴儿呢？ “苏锦彦，你还是去洗洗吧，你看除了你姐，哪个敢真的靠近你。” 裴祈安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很明显的嫌弃。 武安侯府众人：…… 裴祈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是外人，嫌弃也无所谓，可武安侯府的人却都是亲人……但要让他们也去跟苏锦彦抱一抱，还真是张不开这个手。 苏锦彦这会儿才意识到，难怪裴大哥之前离自己那么远呢，原来是嫌弃自己臭啊。 苏锦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肝儿颤了一下。 “裴世子说得有理，外祖母，我先带着彦哥儿去洗一洗，换身衣裳再来。”苏锦意牵着苏锦彦的手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 “也不急着过来，先歇会儿，过来吃午饭便好。” “品嬷嬷，叫个大夫过去，给彦哥儿诊个脉。” 魏氏虽然听着裴祈安的话有些不悦，但她也是真的心疼苏锦彦。 苏锦意又转身朝裴祈安行了一礼：“多谢裴世子把彦哥儿找回来，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需要彦哥儿的地方，您只管吩咐他。” 啊？苏锦意说的这话，武安侯府的人听着再一次觉得别扭。 找彦哥儿？他才多大，五岁而已。 这话听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推托。 不过倒也是，总不能说找自己吧，一个姑娘家还能怎么报。 说来说去，没有爹娘的孩子，也只能如此了。 而裴祈安却是明白，苏锦意这意思是，他们两清了呗。 因此，裴祈安一脸正直地说：“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与苏家也算是有缘，再者职责所在。” 这话武安侯府的人只当是裴祈安人好，找被拐的孩子，可不是刑部的事。 但裴祈安说的却是真心话，这些人拐子可不仅仅只是拐卖孩子，他们似乎真正的目的是在做别的事情，这正是刑部要职责范围内。 “裴世子大恩，我武安侯府永记于心。”魏氏终于开口了。 “侯夫人不必如此，还是那句话，职责所在。”裴祈安躬身回道。 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回了毓秀苑，裴祈安也跟着告辞了。 出了武安侯府，裴祈安问友庆：“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苏姑娘一夜之间，变丑了？” 变丑？友庆真的没觉得，一夜之间能丑到哪儿去。 但世子既然问了，友庆还是仔细思索一番，回话道：“苏小公子下落不明，苏大姑娘自是着急，许是因此憔悴了些。” 裴祈安瞟了友庆一眼：“一夜就能丑成这样？” 丑成哪样儿啊？友庆内心有些抓狂，但还是回忆了一下苏锦意的样貌，不就是发丝有些乱，衣裳有些褶子，眼睛还有些肿吗？这多正常的事儿。 “世子，为着亲人一夜白头的也不少，更何况是憔悴了些，苏小公子现如今可是苏大姑娘唯一的亲人。”友庆小声解释道。 “也是！”裴祈安终于点了点头。 友庆这会儿才意识到，世子从来不关注女子，别说姐妹，就连二夫人他都没放在心上。 上回二夫人跟几位爷说话的时候，被养的小狗打翻了茶，转身进去换了身衣裳出来，其他爷知道二夫人爱美，因此都赞二夫人新做的衣裳雍容华贵，唯独世子不解地问：母亲之前穿的不是这身儿？ 可今日，世子却注意到了苏大姑娘的容貌。 虽说瞧着是一脸地嫌弃，但那也是关注呀。 友庆正胡思乱想，便听到裴祈安道：“武安侯府的人忒不像话，你回头送些补品过去。” 友庆一愣：“送给苏大姑娘？” 裴祈安像看傻子似地看了友庆一眼：“难不成送给别人？” 友庆：……我也没觉得苏大姑娘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啊。 “世子，您为何要给苏大姑娘送补品啊？”友庆弱弱地问。 “我与苏家，也算是故交了，送些补品给他家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可的？”裴祈安说得理直气壮。 友庆还第一次发现，原来住些时日，就成故交了。 更何况，那苏家的家主还是死了。 不过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否则他恼了又要打人。 只是这事儿……友庆想了想，还是说道：“世子，小的听说不论谁送给苏家大姑娘的礼，大部分都赠给了武安侯府各房以及公中的库房，只有少数到苏大姑娘手里。” “真有此事？”裴祈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友庆。 “小的姨母家的侄儿的姐姐的婆婆在武安侯府当差，应是确有此事。”友庆很是笃定。 “真是不要脸。”裴祈安骂了一声，又道，“那你办这事儿的时候小心着些，爷的东西，不送旁人。” 第139章 沾那两个孩子的光 旁人？苏大姑娘怎么就不是旁人了，友庆对于这一点，有些没想明白。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友庆一乐，但没乐完嘴角又耷拉了，世子的意思是，这事儿归自己想办法？ 友庆：……从来没觉得压力有这么大过。 而这时苏锦彦也洗干净了，苏锦意抱着香香的小孩儿，也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先前是怎么抱下得手的。 “彦哥儿，跟姐说说，你是怎么被抢走的，又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六顺被抓还没有回来，苏锦意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姐，我被六顺抱着送回来，正在看灯呢，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然后就睡着了。” 苏锦彦耸了耸鼻子，似乎现在还能闻到那香味儿，不是很浓烈，但他却一直记着。 听见苏锦彦这样说，苏锦意就能断定他是被迷晕了。 只是苏锦意一时之间竟有些纠结，她觉得这事儿告诉武安侯，还不如告诉裴祈安稳妥。 “后来呢？”苏锦意又问。 “后来，我就逃出来了呀。”苏锦彦一脸地得意，片刻又有些沮丧。 “自己逃回来的？”苏锦意看着苏锦彦，小家伙才五岁呢，于是赶紧问他是怎么逃的。 苏锦彦将自己逃跑的过程说了一遍，又道：“姐，我和李大叔回京都的路上，便遇到了裴大哥，其实他们已经快抓住人拐子了。” 裴大哥？苏锦意这是第二次听到苏锦彦这么称呼裴祈安了。 “这就好，你没有受伤就好。”苏锦意听着苏锦彦说得都有些心惊。 “可是姐，我就算没有逃出来，裴大哥也可以找到我们的吧。”苏锦彦嘟囔着。 原来沮丧是因为这个呀。 “可因为你的缘故，裴大……裴世子更快地找到其他人，早一刻找到，他们就早一刻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 “况且，谁知道那几个人拐子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不是你逃出来了，他们不定就早就走了，再抓就难了。” 苏锦意这么一说，苏锦彦脸上才又重新露出了笑意。 “姐，那我还是有点用。”苏锦彦又成了之前那个喜欢傻乐的小孩子。 “非常有用，你这么小居然能够逃出来，可见这脑瓜子够用。”苏锦意开心地揉了揉苏锦彦的脸。 “姐，这都是你之前告诉我的呀，如果被拐了，就去破坏别人的东西，然后让那个人报衙门，或者找一个人看着像是好人的人求救，不能见人就喊。” 苏锦彦说得认真，苏锦意也没想到，他居然全都记在了心里。 “真不错，姐说的你居然全记住了不说，而且还能不慌不乱，按照姐说的做，这就很是难得了。” 苏锦意真心夸赞，又对苏锦彦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整得苏锦彦恨不得再被拐一次。 这时大夫过来诊过脉，说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并无大碍，姐弟俩歇了会儿，再次去了瑞和堂。 这次武安侯也过来了，于是苏锦彦把自己被拐的过程又再说了一遍。 “彦哥儿不错，小小年纪有勇有谋，不愧是本侯的外孙。” 武安侯看着苏锦彦欣慰之余，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为什么是外孙，而不是亲孙子呢。 苏锦意见众人对苏锦彦赞不绝口，却没一个人说要去给那李猎户和刘婆子送谢礼，不由得心头微沉。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才知道古嬷嬷发烧了。 这些日子古嬷嬷劳心劳力，昨日知道苏锦彦被拐后，她急火攻心当时就晕了过去。 虽说苏锦彦很快便回来了，大悲大喜之下病了也是意料之中。 “大夫怎么说？”苏锦意问海棠。 “说不是大病，但古嬷嬷身体有些虚，需要休养一阵。”海棠轻声回道。 “这些日子真的是辛苦古嬷嬷了。”苏锦意看向海棠，“海棠，毓秀院得辛苦你多操持一下了。” “大姑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海棠有些激动。 虽说海棠也希望古嬷嬷早点好，但能够独自管理一院子的事儿，这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算是少见的。 海棠离开后，苏锦意又把令月叫到跟前。 “李猎户对锦彦有恩，那刘婆子也帮着说了句话，总得要谢一谢，我记得李管事以前曾说他有个兄弟在京都城中，你找个由头出门去一趟李管事兄弟家里，让他联系上李管事，把这事儿给办了。” “你，办得了吗？” 苏锦意看向令月。 令月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但她也知道万事开头难，自己如果不走出这一步，苏锦意就两眼一抹黑，因此鼓起勇气接了。 苏锦意点了点头，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袋碎银递给令月，让她交给李管事。 银票是给李猎户的，碎银是给刘婆子的。 “这么多？”令月有些意外。 碎银子便不说，但那两百两银子，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未必挣得来。 不要说普通人家，便是这武安侯府的姑娘们，手头也未必有两百两银子。 “锦彦的命值得更多。”苏锦意说道。 “是，奴婢多嘴了。”令月红着脸出了门。 令月这差事办得很是顺利，李管事应该是交待过他兄弟，因此倒没费什么周折，而且那李猎户竟和李管事家是远亲，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在李管事的信里，狠狠地把李猎户夸了一顿。 苏锦意看得出来，李管事只怕是想用李猎户，只是他自己暂时都没能从庄子上出来，这事儿便没提。 与此同时，那几个和苏锦彦一起被拐的孩子，家家都送了礼上门。 其中一个孩子还是俞王次子，俞王虽没有亲自上门，但却让世子带了礼来。 俞王世子见了苏锦彦一面，喜欢得不得了，又加送了极好的文房四墨。 当然，这么多东西，最后落到苏锦彦手里的，也就这文房四墨了。 “唉，真是万没想到，最后我们竟要沾那两个孩子的光。”魏氏轻叹。 因为苏锦意和苏锦彦接连有人送礼上门，魏氏手头终于松了一些，她好久没有过过这么舒心的日子。 虽然说对于武安侯府长久的日子来说，这些也不过是车水杯薪，但能松快一日是一日。 第140章 快要疯了 品嬷嬷见有小丫鬟端了燕窝进来，赶紧给魏氏端了过来。 “夫人，表姑娘和表公子在您膝下养着，回头您还要帮着他们嫁娶呢，这哪里是算得清的。”品嬷嬷将燕窝放到魏氏面前的小几上。 魏氏点了点头，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如果武安侯府的日子好过，也不至于去要两个孩子的东西。 这燕窝，似乎还是上回宫里赐的。 正说着，小丫鬟在门口急急地说：“夫人，二房那边来人说，二爷和二少夫人吵得厉害，请夫人示下。” 魏氏抬起头来看了品嬷嬷一眼，品嬷嬷立即躬身出门去了。 没一会儿，品嬷嬷便打听清楚了。 原来穆二爷发现那青楼女子不见了，原以为是被别人赐去了，结果打听到是被送走了，以为是范氏做的。 穆二爷也是狠，他一不吵二不闹，竟自己跑去把那青楼女子接回来了。 现如今竟要胁范氏，如果不让那女子进门，他就养在外面。 “真是冤孽呀。”魏氏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夫人，眼下该怎么办才好？”品嬷嬷躬身问。 怎么办？魏氏忽然觉得自己累了，她真的不想管了。 而这会儿，友庆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似的站在裴祈安身边。 为的还是给苏锦意送礼的事，友庆怎么都没想到个好法子，正好看到花朝出门买东西，于是便想通过花朝送给苏锦意。 只是话没说完，便被花朝骂了一顿。 “你说你有没有脑子，哪有这样办事的？”裴祈安朝着友庆的膝盖弯处踢了一脚。 友庆一个趔趄，差点儿就跪了下去。 “世子，除了这个法子，小的想不出别的来了。”友庆觉得自己这个办法没错，只是花朝那丫头太泼了，话都不让他说完。 “这是个法子？便是让你把话说明白了，那花朝能将东西带进去？武安侯府虽不成了，但那也不是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裴祈安只觉得心堵，好歹跟了自己这许多年，怎么还是如此蠢笨。 “世子，您教教小的？”友庆脑子不多，但脸皮够厚，最善虚心请教。 “自己想，有哪些人的礼，是可以直接送到她手上。”裴祈安看友庆的眼神，完全等同于看傻子了。 友庆张了张嘴，秒懂！ “小的知道了世子。”友庆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这模样，反倒让裴祈安有些不放心了。 “说说看。”裴祈安斜眼看着友庆。 “世子，小的回头就去找四姑娘，让她帮着送给苏大姑娘不就成了。”友庆觉得这个法子肯定能把东西送到苏锦意手里。 况且，姑娘们之间送东西，武安侯再怎么也不至于要截了这个礼，除非他们家真的丁点儿脸面都不要了。 友庆还没得瑟完，便被裴祈安拍了一下脑袋。 “能不能想点有用的？”裴祈安没好气地说。 “这还不是有用的？”友庆觉得自己的这个法子可以说是毫无瑕疵。 “有用？”裴祈安没好气地说，“你用什么理由说服四姑娘帮你送？” 友庆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哦，怎么请四姑娘帮忙呢？ 难不成说世子对那苏大姑娘有意？友庆瞟了裴祈安一眼，觉得他肯定不乐意这么说，甚至都不会承认。 友庆忽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不说世子，便是那苏大姑娘，才十二岁，又正在孝期，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利。 “世子，小的真的想不到了，请您明示。”友庆有气无力地冲着裴祈安拱了拱手。 “自己想，否则本世子要你有什么用。”裴祈安说完，甩着袖子便离开了。 开玩笑，我又没有给姑娘家送个东西，能想到什么法子。 友庆只能自己琢磨，可最终琢磨得脸都浮肿了，这礼都没送出去。 苏锦意完全不知道友庆在为怎么给她送礼烦心，她还在琢磨六顺的事情。 六顺被抓了，但他说的是，他娘病重，兄长又是个烂赌鬼，欠了许多债务。 为了求母亲和替兄长还债，所以没办法，才答应人拐子，帮着拐苏锦彦。 “这六顺也太可恶了，怎么能为了银子做这么丧良心的事。”花朝都要气死了。 “可不嘛，他还是侯爷身边的人，个个都像他这样，那谁家还敢用下人。”令月也道。 很快两个丫鬟便发现苏锦意一个字都没吭不说，面色还颇为冷峻。 “大姑娘，您是不是又发现哪里不对了？”花朝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的确发现了问题。”苏锦意看向花朝，“你上回不是说裴世子身边的友庆找你说话，你想办法让他带句话给裴世子，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啊？这……大姑娘，您都出不了门，怎么见呢？”花朝小声问。 “我这不天天都出门吗？”苏锦意说道。 这天天去女学也算啊？花朝也只是心里想一想，没敢说出来。 不过这事儿却给苏锦意提了个醒儿，不如想办法单独一辆马车上学，这样回头办事也方便许多。 只是这事儿不能由自己提，得由穆君竹来提才行。 为此，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苏锦意便开始跟穆君竹聊天。 当然，聊的都是穆君竹不喜欢的话题。 “二表姐，你今日这眉毛是不是画得有些歪了？总感觉一边上一边下，要不我帮你再画一下？” “二表姐，你昨天夜里是不是梦比较多？眼下有些乌青，用粉盖一下吧。” “二表姐，你这裙子真好看，只是这花纹居然是桃花纹的，这都快入冬了，瞧着不大合适，真的不换一身儿吗……” “二表姐……” 穆君竹感觉自己都快被苏锦意逼疯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对，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 “你能不能闭嘴？”穆君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可第二天一早，便被魏氏若有若无地敲打，让她要爱护姐妹，哪能话都不让别人说。 甚至还扯出中秋夜的事来，说她当街跟穆嘉述争执，不顾武安侯府脸面。 第141章 非常完美 从瑞和堂回来，穆君竹扑进温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娘，我不想和苏锦意同一辆马车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温氏也心疼，这才几日，穆君竹的脸色都暗了好几度。 只是苏锦意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她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讨好君竹，只是不大会说话？ 可瞧着她以往的行事，也不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君竹，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又惹了她？”温氏问穆君竹。 温氏琢磨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穆君竹惹怒了苏锦意，所以她刻意报复。 “没有啊娘，再说了什么叫惹她，我才是侯府嫡出的姑娘，我还怕她不成？”穆君竹没好气地说。 穆君竹觉得胸口都气堵了，可偏偏她这模样，倒叫温氏更确定自己的猜想。 暗道，苏锦意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你呀，就是不听话，你是嫡出的姑娘又怎样？你祖母可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温氏看着穆君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人与人之间真的是缘份，自家这个从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的，嫡嫡亲的孙女，居然也没多得几分关爱。 偏这丫头也是倔的，也不听自己的话，一句讨好祖母的话都懒得说。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穆君竹道：“娘，我都说了我没惹她，祖母把她放心尖尖上又怎样，那她也不可能姓穆。” “你啊……”温氏看着穆君竹，“那你找个什么理由不跟她同一辆马车，你怎么跟你祖母说。” “娘，您帮帮我嘛。”穆君竹眼泪汪汪地看着温氏。 “我……”温氏想说，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但看着穆君竹那张娇嫩的脸，又有些不忍心了，她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为什么要忍呢。 “娘！”穆君竹摇晃着温氏的胳膊。 温氏没办法拒绝，只能给穆君竹请了个“病”假。 病上半个月，等她好的时候，再以身子虚要喝药，免得熏着苏锦意为由，就能顺其自然地独自坐一辆马车了。 在温氏绞尽脑汁的算计下，苏锦意终于如愿以偿，单独坐上了马车。 又因为古嬷嬷病了，毓秀院离不开海棠和令月，所以苏锦意便带着花朝去了女学。 一切，都非常完美。 “大姑娘，奴婢已经跟友庆约好了，下学后便餐去玉颜阁。”花朝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好！”苏锦意点了点头。 虽然这事儿瞧着有些急了，但这不是别的事，也不是能等得了的。 花朝第一次来英媛女学，苏锦意原本还想叮嘱她说话做事仔细些，没想到小丫头第一天，就跟西院这边的下人们混得很熟了，甚至一个负责园子的婆子还想认她做干女儿。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花朝又跟李厨娘混得比亲母女一般。 “大姑娘，李婶儿说请奴婢回头去她家里玩呢。”花朝乐呵呵地说。 “那你去吗？”苏锦意问。 “看情况吧。”花朝凑近苏锦意道，“其实奴婢知道，李婶儿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不过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这句话，苏锦意听着很满意，这觉醒太到位了。 于是苏锦意决定以后出门的时候就带花朝了，这丫头是个社牛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一切都顺利，包括马车恰到好处地在玉颜阁门口坏掉了。 “都安排妥当了吗？”苏锦意问花朝。 “大姑娘放心，玉颜阁后面有个小门，从那边出去就行了，掌柜的不在，今日当值的是文管事，他是李管事的人。”花朝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办得不错。”苏锦意这才下了马车。 玉颜阁的人看到苏锦意有些意外，虽说知道她现在是玉颜阁的东家，但毕竟是个小姑娘，能随意出侯府？ “大姑娘，您来了。”文管事迎了上来。 “文管事，马车正好在这儿坏了，大姑娘进来喝杯茶。”花朝微微抬了抬下颌。 “大姑娘请。”文管事把苏锦意往里面引。 “我就不占用贵宾的屋子了，去后院吧。”苏锦意说着便往后院走。 后院的这个屋子并不大，里面的摆设也一般，但却极为清静，毕竟这是做胭脂水粉的，一般人也不会往后院来。 等到文管事送了一壶茶和点心过来，花朝便道：“文管事您忙去吧，大姑娘歇一歇，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文管事自是听从，原本这里也没人来。 等到文管事离开，苏锦意便示意花朝在这儿等着，自己从后门出去了。 按照花朝说的，往前走几步便是隔壁茶楼的后院，从后院便能去茶楼的包间。 苏锦意刚到茶楼后院，友庆便迎了上来。 “见过苏大姑娘，这边。” 友庆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心里却暗道，这苏大姑娘胆子还真是大，这若是旁人，哪里敢。 听到细微上楼的声音，裴祈安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这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姑娘。 很快，便听到苏锦意在身后道：“见过裴世子。” 友庆看着裴祈安的背影一脸不解，世子要说也是挺关心这苏大姑娘的，怎地这会儿又背对着人家？ 裴祈安颇为艰难地转过身，却见苏锦意一个人，不禁问：“你家丫鬟呢？” 苏锦意一愣，回：“我让她在玉颜阁帮我看着。” 原来如此，裴祈安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但还是正色问道：“不知苏大姑娘要见我，有何事？” 苏锦意见裴祈安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诧异，想着他现在已经是刑部的人了，也能够理解。 时间紧，苏锦意也没再多想，立即将六顺的事说了出来，又道：“世子，觉得六顺这事儿有些蹊跷，先不说他，便是人拐子是要拐人卖钱，哪里还要给银子让人帮忙的呢。” “除非，他就是想要拐你弟弟。”裴祈安道。 友庆听着直朝裴祈安使眼色，哪能这么说话呢，这不是故意吓唬苏大姑娘吗。 裴祈安却皱了皱眉：“眼睛坏了就去找大夫看。” 眼睛…… “小的眼睛没事。”友庆干脆闭上眼睛。 然而他发现，闭上眼睛是没用的，塞上耳朵才行。 第142章 苏锦彦更重要 针对苏锦彦？苏锦意觉得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裴世子，您这是在试探我吗？我与锦彦才进京不到半年，先父母也早已离开京都，并无仇敌，怎会有人特意要绑架锦彦？”苏锦意不满道。 友庆一听苏锦意这话，都很想冲着裴祈安大喊，听到了吗世子爷？您还说我眼睛有毛病？ 裴祈安也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苏锦意的意思，当即便有些慌了。 可又觉得，自己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慌什么，她不就是长得好看点，脑子灵活点，嘴皮子毒一点吗。 但，裴祈安还是怂了。 “我，我的意思是，或许是针对武安侯府，只是当天令弟是武安侯府最小的孩子，就……”裴祈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友庆将脸别向另一边，真想有毛病的是耳朵，这怂样儿…… “若是针对武安侯府，那应该是要向侯府有所求，或者……” 或者直接撕票，但苏锦意觉得这样说不吉利，相信裴祈安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是想卖了锦彦。”苏锦意说到这里，看向裴祈安。 其实苏锦意觉得，就算是苏锦彦没了，武安侯和魏氏也不会伤筋动骨，倒不是说他们不会难过，但他们有自己的儿孙，难过也不过是一时的。 就算穆氏这个亲女儿不在了，武安侯和魏氏的日子都照常过着，更何况是苏锦彦。 当然，裴祈安这样解释，也不过是情急之中随口说的。 “你说得在理，我们也怀疑这人拐子是有别的目的。”裴祈安干脆把实话告诉了苏锦意，否则她自己应该也能推测得出来。 “裴世子可知道他们的目的？”苏锦意急问。 那些人拐子究竟是要做什么，苏锦意本不在意，但她要知道这些人下次还会不会再拐一次苏锦彦。 “他们极有可能是想拐卖一些勋贵世家的子弟，引起京都动荡，当然，也未必没有其他可能，只是我们还没有查到。”裴祈安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 “裴世子，现如今是六顺没有说全乎，还是人拐子没招？”苏锦意见裴祈安回的话也只是猜测，不禁有些着急。 “六顺和人拐子说是招了，但本世……我觉得他们都还没招全。”裴祈安回道。 刑部的人已经想要结案了，裴祈安竭力反对，才继续审的。 但毕竟裴祈安年纪 不大，刑部的那些老家伙们估计也只是为了给定北侯面子，才拖延几日。 “裴世子，我想与六顺和人拐子见一面，不知能否通融。” 苏锦意知道这个要求很难，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果然，不止裴祈安，就连友庆都是一脸的惊讶，但苏锦意却只是盯着裴祈安。 其实从裴祈安和友庆的举动来看，苏锦意已经猜测到，裴祈安对自己应该是有好感，否则就他这臭脾气，估计余光都不会扫自己一眼。 只是友庆或许想得程度要深一些，而苏锦意却知道，裴祈安这只是少年的一种思绪而已，甚至都到不了喜欢这个程度，更别提爱了。 虽然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苏锦意现在必须在不伤害裴祈安的前提下，利用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幸好，自己现在才十二岁，一般人不会想得太多。 友庆也看向裴祈安，世子不会答应的吧？一个女子怎么能进牢房。 这话裴祈安也说了出来：“你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对名声不好。” “我戴着面纱，或者用别的法子。”苏锦意的眼底溢出一抹泪意，“为了锦彦，哪怕名声坏了，我也愿意。” 名声是重要，可苏锦彦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更重要。 “可是你去……”裴祈安话说半句，便有些不大好说出口了。 苏锦意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没得把自己吓个半死。 “裴世子，有的时候，我还是挺有用的，或许见过之后，我能看出些什么来呢？”苏锦意自夸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那地方不大好，那是牢房。”裴祈安还是不大想苏锦意去。 而且这些人拐子明显有别的目的，因此关的地方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苏锦意却并不在意，现代的时候，她也协助过刑侦审问。 第一次确实心里有些突突，但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为了锦彦，我不怕。”苏锦意一脸地坚毅。 原来兄弟姐妹之间，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裴祈安不禁有些恍惚，为什么自己从未体会过。 “苏大姑娘，小的多句嘴，您怎么去呀？”友庆见裴祈安不开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这次来茶楼，都是小心翼翼，更何况去刑部衙门。 “只要裴世子说需要锦彦去配合询问就行，我自然会跟锦彦一起。”苏锦意道。 友庆想说，武安侯府那么多人，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陪着吧。 可见苏锦意很是笃定，因此琢磨着，大概是她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法子，便不再开口，免得打脸。 裴祈安也是这么想的，见苏锦意态度坚决，不忍拒绝，终于点了点头。 跟裴祈安约好了时间，苏锦意便回了玉颜阁，一进门便听到花朝在说：“大姑娘，您再歇歇，学堂里学那么多东西，身子歇好了脑子还没歇好呢。” 苏锦意不禁抿嘴一笑，平时只觉得花朝活泼，没想到遇着事儿了还挺聪明。 进了屋，花朝吓了一跳，不禁脸一红。 “大姑娘，您都听到了？奴婢方才见有人偷听，便叨叨了几句。”花朝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得很好。”苏锦意扯了一下花朝垂在耳边的小辫子，“脑子挺好使的。” “大姑娘，您又动手动脚的。”花朝扭捏了一下。 “啧，辫子也不让碰啊。”苏锦意说着又扯了一下。 “碰吧碰吧，头发扯掉了，大姑娘您给我买生发油。”花朝一脸地骄矜。 “成，给你买一桶。”苏锦意笑着回。 “一……一桶？大姑娘，奴婢怕不是得成秃头才要得了这么些。”花朝噘着嘴道。 苏锦意正要哄，见门口人影子一晃，于是冲着花朝眨了眨眼睛。 第143章 有个远房的亲戚 “花朝，我也歇够了，这就走吧。”苏锦意声色慵懒，似是刚醒。 “大姑娘，您不喝口茶吗？” “不了！” 走到前边儿，苏锦意又鼓励了众人几句，便上了已经修好的马车。 其实马车也没怎么坏，只是被裴祈安打了几个石子儿到车轴里，力度有些大，抠出来费些时间。 回到侯府，苏锦意照常去向魏氏请安。 “今日自己一个人上学下学可还好？”魏氏很是关切地问。 “回外祖母的话，挺好的，就是回来的时候，马车上卡了石子儿，不过已经没事了。”苏锦意说的是实话。 “好好的马车怎会卡了石子儿。”魏氏皱了皱眉，但也没多想，反而安慰苏锦意，“回头外祖母会叮嘱仔细些。” 仔细？仔细了我还怎么找理由呢。 苏锦意虽然这样想，但也知道，这个理由也不可能总是用。 “多谢外祖母，若不是外祖母庇护，我和彦哥儿姐弟俩这会儿在苏家不知道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呢。” “只是辛苦外祖母了，之前将我娘养大成人，现如今又要操我和彦哥儿的心。” 苏锦意说着便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魏氏见苏锦意懂事，心里颇为欣慰。 “快别多礼了，你是我外孙女，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这样的话往后万万不要再说了。”魏氏说着亲手扶起苏锦意。 “好，意儿以后再也不说了，只放在心里。”苏锦意恰到好处的红了眼圈。 “乖！”魏氏捏了捏苏锦意的手，又道，“你二表姐病了，以往你们俩都是一块儿上下学的，你过去看看她，也是一份姐妹情。” 姐妹情？苏锦意暗道，高贵的穆二姑娘可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姐妹情。 但既然魏氏这样说，苏锦意也不介意跑一趟。 从瑞和堂出来，苏锦意便直接去了穆君竹的玉琼苑。 穆君竹听到通传，不禁一愣：“她来干什么？” 木槿道：“许是见二姑娘病了，过来探病的。” 探病？穆君竹想来也是，白日里，府内的姐妹便过来探望过，只是她很不愿意苏锦意过来罢了。 可如果不让苏锦意进门，在魏氏那里不好交待，因此穆君竹只好又爬到床上。 苏锦意一进来，便看到穆君竹闭着眼睛窝在被子里，看到她进来，才“挣扎”着想要起身。 只是虽然演得不错，但这气色却也太好了。 “二表姐快别起身了，好好躺着，我也就过来看你一眼就走。” 说是就走，但苏锦意却坐到了床前的小圆凳上。 “你怎么来了？你也上了一天的学，回去歇着吧，我没事。”穆君竹“有气无力”地说。 “二表姐病了我自然要来探望，而且外祖母也说了，你睡了一天，让我陪你说说话。”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看着穆君竹闪烁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失望和鄙视。 这就是，你看不惯我，但却又干不掉我吧。 “我这会儿没精神说话，苏表妹还是先回吧。”穆君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睡了一日还没有精神？”苏锦意这话是对着木槿说的。 “回苏表姑娘，我家姑娘病得……呃，有点重！”木槿想着还得请半个月的假，得说严重些，要不然苏锦意到学堂说漏嘴了怎么办。 “这样啊……二表姐，你是不是头有些晕，太阳穴也有些胀胀的，然后骨节儿都有些酸？”苏锦意一脸严肃地看着穆君竹。 苏锦意如果没说这话，穆君竹自然不觉得，她本来就是假装的呀。 可苏锦意这么这一问，穆君竹便觉得头好像真的有些晕，太阳穴也胀胀的，骨节儿的确是有些酸。 难不成，自己真的病了？ “你怎么知道的？”穆君竹看向苏锦意。 “我以往在临川的时候，有个远房亲戚就是如此，后来……”苏锦意说到这里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一声长叹。 “后来怎么了？”穆君竹急问。 “后来我也没见过，但听说不大好。”苏锦意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可偏偏就是这一句，听得穆君竹心惊胆颤，脸都白了。 见穆君竹这样，木槿也急了。 “苏表姑娘，那，那该怎么办呀？”木槿都要哭了。 “病了就看大夫啊。”苏锦意看了木槿一眼，又安慰穆君竹，“二表姐你放心好了，这是京都，好大夫多着呢，养个几个月肯定能好的。” 虽然苏锦意说得轻松，但穆君竹心里却不轻松，毕竟生病的是她啊。 “我知道了。”穆君竹也躺不下了，挣扎着起身，木槿赶紧塞一个大迎枕到她身下。 “二表姐，不知大舅母可有头晕头痛的症状？”苏锦意又问。 “我娘……”穆君竹起想温氏，的确见她时常会摁太阳穴，不由得点头，“我娘确实有这些毛病，你怎么知道？” 苏锦意暗道，这能不知道吗？温氏那么喜欢戴首饰，不是金子就是宝石，颈椎肯定有问题，在她这个年纪肯定会脑供血不足。 不止温氏，这古代大多贵妇都有这毛病，所以上了年纪之后，哪怕窝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还都喜欢戴着抹额，以为是脑袋里的问题。 “我只是猜测，二表姐这毛病，许是和大舅母有关。”苏锦意小声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病是我娘传下来的？”穆君竹脸色更加难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更难好。 “二表姐，我也不懂医，只是猜想。”苏锦意再次强调自己是猜的。 但却没什么用，穆君竹已经认为自己有病了，而且还很难治，只是因为苏锦意在，因此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苏锦意见此，知道穆君竹一时半会儿应该上不了学了。 “二表姐，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苏锦意起身道。 “不用了！”穆君竹将头别向另一边。 苏锦意也不在意，向穆君竹行了一礼，便退了出来。 回毓秀院的路上，花朝忍不住问：“大姑娘，咱们家哪个远房亲戚有这毛病啊？” 苏锦意面不改色地回：“我小时候听来的，你约摸还没来。” 花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道自己不记得呢。 第144章 彦哥儿病了 苏锦意见花朝点了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在心理学上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本来人体的许多病症，除了是不良的生活习惯引起的，也有许多是心理作用引起的。 不说穆君竹，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症状。 更何况穆君竹原本就是在装病，她的心里虚，有这样的表现也是苏锦意意料之中的。 回到毓秀院，苏锦彦已经到家了，正在窗前练字。 见到苏锦意，小家伙高兴地跑了过来。 苏锦意不禁笑了，小孩子恢复得就是快。 另一个也是因为苏锦彦是自己逃出来的，所以心理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字写好了？”苏锦意牵起苏锦彦的手。 “早就写完了，我现在都是多写的，姐你怎么才回来。”苏锦彦有些不满。 “姐今日有事，你过来，姐有话跟你说。”苏锦意将苏锦彦带到了内室，让所有的人都退下了。 一看这阵势，苏锦彦不禁有些紧张，紧张中，又有一些兴奋。 好像，有一种当大人的感觉了。 “锦彦，你这几天得病一回。”苏锦意对苏锦彦道。 “啊？姐，我没病啊。”苏锦彦说着，还朝额头上摸了一把，凉丝丝的。 “没病是好事，我是想让你假病。”苏锦意说着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了苏锦彦。 “这样啊？”苏锦彦眼睛一亮，然后往苏锦意怀里一扑，“姐，我头晕。” “不是这样……”苏锦意一脸无语地将苏锦彦扶起来，“你还是照常上学，但要表现得精神恍惚一些。” 苏锦意开始详细告诉苏锦彦要怎么做。 于是苏锦彦第二天上学出门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在课堂时不时打翻墨汁便是愣神，甚至走路的时候，走着走着就站住了，双眼定定地看向某一个地方。 看到苏锦彦这模样，大家心里都有些担心，穆嘉适甚至还来了一句：不是撞到鬼了吧？ 中午午休的时候，苏锦彦还惊醒了。 夜里，苏锦彦再一次说胡话，苏锦意便抱着他哭，最后闹得魏氏那边都没睡好，连夜叫了大夫进门。 大夫诊了半天脉，也没诊出个所以然，只能说许是吓着了。 其实大夫想说的是，会不会是撞着脏东西，但他是个大夫，这样说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因此凭着良心开了一个小儿安神的方子，便忙不迭的离开了。 吓着了？魏氏心里一惊：“难不成还是因为中秋夜观灯的事？可这都过了些日子了。” 恰巧在这时，苏锦彦闭着眼睛来了一句：“别抓我！” 魏氏：…… 苏锦意也觉得苏锦彦有些过了，于是站到魏氏面前，行礼道：“外祖母，许是当时彦哥儿还没觉得，过了些日子回想起来，这才开始怕了。” 魏氏听了也不由得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不点头也不行，事实摆在这里。 可吓着了，也只能慢慢养。 正好第二天苏锦意休沐，因此便在家里守着苏锦彦。 谁知刚巧刑部就来人，说是要请苏小公子过去问问当时的情况。 “不是问过了么，怎地又问。”魏氏有些不高兴地说。 “回武安侯夫人，刑部补充问案也是常有的事。”对方不卑不亢地说。 这话魏氏也反驳不得。 “可我的小外孙受了惊吓，这一向身子不大利索。”魏氏又道。 “武安侯夫人放心，在下只是带苏小公子过去问话，并不会直接见到歹人，想必武安侯夫人也想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以免再出差错。” 刑部的人说的话听着客气，实则很是强硬。 武安侯府在朝堂上并没有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因此面对刑部，也硬气不起来。 “把表公子叫过来吧。”魏氏对凤仙道，然后又让人引刑部的人先去前院喝茶。 苏锦彦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但苏锦意也跟着。 “外祖母，彦哥儿胆小，走到哪儿都要我跟着。”苏锦意一脸无奈地说。 “这……” 魏氏见苏锦彦果然紧紧地依偎着苏锦意，很是为难，难不成还要让苏锦意也去刑部，她可是个姑娘家。 “锦意，刑部的人想要彦哥儿过去问话，要不我让你三舅父送他过去，你就别跟着了。” 魏氏说刚说完，苏锦彦便紧紧地抱着苏锦意的胳膊。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魏氏见苏锦彦这模样，知道也不能强行要求他离开苏锦意，别回头真的病厉害了，静姝可就留下这么一个男丁。 “算了，品嬷嬷，你去跟刑部的人说，表公子今日去不了。”魏氏叹了口气，不知道苏锦彦什么时候能好。 “外祖母，要不我陪着彦哥儿去吧。”苏锦意赶紧道。 “锦意，你一个姑娘家，不合适。”魏氏摇了摇头。 “外祖母，要不让刑部问话的人来侯府？”苏锦意建议。 “不成。”魏氏立即否认了。 既然刑部要来人带走苏锦彦去问话，应该问案的不止一个大人，那一大群刑部的人来家里，叫外人看见成什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武安侯府犯事了。 苏锦意就猜到魏氏不同意，他们都是把家族的颜面看得比天大的。 “要不外祖母，还是我陪着彦哥儿去吧，如果没查出症结所在，这回是彦哥儿，下回就不知道是谁了。” “况且，我年纪小，名声上应该也没什么妨碍。” 苏锦意这话倒是说进魏氏的心窝里，她和武安侯也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情，都觉得不是针对苏锦彦来的，而是针对武安侯府。 那真正卖孩子的，无意中拐了高官大族家的孩子是有，但像现在这样，特意买通了人去拐的，却是没有见过的。 要是这样，这次是苏锦彦，下次不定是哪个姑娘。 这样的话，武安侯府的名声就毁了，而且还会影响到宫里的姲妃，以及东宫的穆良媛。 母族如此不堪，五皇子岂不是更没有机会。 思及此，魏氏再不愿，也只能点头应了：“那就依你，问完话就赶紧回来。” 说到这儿，魏氏想了一下，又让品嬷嬷跟着苏锦意姐弟二人。 苏锦意倒没有反对，毕竟品嬷嬷跟着也是白跟，到了刑部不可能让她进去。 第145章 探天牢 果然，马车到了刑部大堂，品嬷嬷例被拦在了外面，理由是这是刑部要案，都是机密。 品嬷嬷：“……官爷，这可是我家的表姑娘表公子。” 有什么话，难道他们回去不能说？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可刑部的人却板着脸道：“这是规矩。” “规矩”两个字压死人，品嬷嬷也不可能硬闯进去。 “那，表姑娘表公子，奴婢便在这儿等你们。”品嬷嬷无奈地说。 “嬷嬷放心，这是在官衙，无碍的。”苏锦意的话让接人的官差脸色好了许多。 就是嘛，又不是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有什么可担心的。 品嬷嬷都留下来了，花朝自然也只能留下。 苏锦意和苏锦彦被进了刑部后衙，裴祈安正在那儿等着。 今天的裴祈安穿着一身官服，原本俊俏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英气，不得不说，这张脸还是挺吸引人的。 如果是在现代，苏锦意都保不准自己会不会见色起意。 “见过裴世子。”苏锦意朝裴祈安行了一礼。 “裴大哥。”苏锦彦却很开心地冲着裴祈安跑了过去。 苏锦意发现裴祈安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便知道苏锦彦这是一厢情愿。 但最终，苏锦彦还是趴到了裴祈安的身上，仰着头颇为委屈地说：“裴大哥，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 苏锦意都没眼看了，伸手拎着苏锦彦的衣领，把他扯到了自己身边。 “姐……”苏锦彦正要反抗，却听到苏锦意道，“裴大哥知道你是装病的。” 原本苏锦意只是跟着苏锦彦这么叫了一声，可裴祈安听了却是心头一颤，他赶紧深吸一口气。 也是奇了，这次几次到苏锦意，胸口都有些不适，可千万别晕过去，万一她认为自己身子不好……那又怎样，裴祈安挺了挺胸膛。 苏锦意见裴祈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低声对苏锦彦道：“你就在这儿待着，我们办完了事就回来。” 我们？裴祈安的胸口又是一颤。 “姐，我也想一起去办事儿。”苏锦彦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锦意。 “不行，你还太小了。”苏锦意怕苏锦彦给吓出病来，回头更麻烦。 “姐，你不要抛弃我。”苏锦彦看着苏锦意，嘴巴一瘪，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苏锦意正要开口，却见裴祈安已经把苏锦彦扛到了肩上。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胆子都没有吗。”裴祈安粗声粗气地说。 不得不说，有这小猴子在，心里倒是踏实多了。 苏锦意想说，他才五岁呀，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可裴祈安已经大踏步往前走了好几米了，苏锦意赶紧追了上去，可他又往前走开了。 我的娘，你这是要搞竞走吗？ 苏锦意盯着前面偷笑的苏锦彦，咬牙，臭小子，也行，今日就叫你知道知道你姐的本事，看你往后还服不服我。 琢磨到这里，苏锦意“唉哟”了一声，果然，裴祈安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怎地了？”裴祈安看向苏锦意，抱着苏锦彦的手一松，小家伙差点儿摔了下来。 “裴世子，无事，只是走快了，脚差点儿崴了。”苏锦意伸手摸了一下脚踝。 接下来，裴祈安走路便慢了许多。 好在苏锦意是个现代人，四周没人的情况下，她也可以拎着裙子在后面快步跟着。 裴祈安发现这一幕的时候，颇有些惊讶，又觉得女子当如是，本来可以好好走路，为什么非要她们小步儿巅着。 这时，苏锦彦发现苏锦意没再反对自己跟着，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裴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天牢。” 苏锦彦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天……天牢？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锦意趁机道。 “怕？”裴祈安看向苏锦彦。 苏锦彦是真的有些怕的，但裴祈安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于是苏锦彦咬着牙摇头：“不怕！” 裴祈安少见地笑了一下：“不错！” 被裴祈安这一夸，苏锦彦似乎真的不怕了，甚至还有些期待。 在进天牢之间，苏锦意对裴祈安道：“裴世子，一会儿，拜托你将小弟抱稳一些。” 裴祈安：这意思是说，我还不能撒手了？ “好！” 走过一道长长的，有些昏暗的走廊，几个人终于到了天牢门口，友庆正在那里等着。 “世子，里面都准备好了。”友庆朝裴祈安行了一礼。 “嗯。”裴祈安点了点头，正要抬脚进去，却见友庆朝苏锦彦伸出手来，“苏小公子，小的抱您。” 友庆也没弄明白，裴祈安为什么要带这么个小家伙过来，回头别吓哭了。 所谓相由心生，这些人的样貌可都不怎么好看，就算样貌瞧着正常的，眼神也很阴鸷，友庆瞧着心里都紧。 可苏锦彦却一把环住了裴祈安的脖子，紧紧地不撒手不说，还道：“裴大哥，你答应我姐要抱着我的。” 答应了苏大姑娘？友庆赶紧缩回手。 裴祈安也没多说，看了苏锦意一眼，抱着苏锦彦便进去了。 说是天牢，其实是在半地下，可能是怕人劫狱。 天牢有审讯室，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了，但苏锦意隐隐中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儿。 很快六顺便被带了过来，看到苏锦意和苏锦彦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苏表姑娘，苏表公子，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小的真的只是接了一笔银子，要求晕迷苏表公子，没想过要卖了他呀。”六顺痛哭流涕。 “我相信你所说的，谁给你的银子？”苏锦意直接问道。 “一个黑衣人，小的也不知道他是谁。”六顺立即回道。 “你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是谁，那他跟你说了什么？”苏锦意又问。 “他就是说，让我找机会迷晕苏表公子。”六顺说着便低下了头。 “是让你迷晕武安侯府的公子，还是苏表公子？” 苏锦意这话一问出口，六顺便慌了，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这一看，便情不自禁地陷进了她的眼睛里。 第146章 离我姐远点 迷晕武安侯府的公子，还是苏表公子？ 友庆看向苏锦意，这苏大姑娘问的这是个什么问题，六顺不是说了是苏表公子？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啊。 裴祈安见苏锦意盯着六顺，心里有些不悦，将脸别向另一边。 可这时，六顺却答：“是武，武安侯府的公子。” 嗯？裴祈安看向苏锦意，却见她眼内时而波光粼粼，时而又深不见底。 好在苏锦意并不是直视着裴祈安，因此，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苏锦意对六顺的问话还在继续。 “是武安侯府的公子，还是武安侯府的小主子？” “武安侯府的……小主子！” “让你在哪里迷晕？” “找，找机会。” “你原本打算是迷晕谁的？” “穆，穆二姑娘，她经常坐马车出门。” …… 一场询问下来，苏锦意只觉得脑子有些发胀，而事情也很清楚明白了。 六顺确实是因为家里缺钱，急需银子，而对方的目的应该就是针对武安侯府的，苏锦彦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我得出去歇一歇。”苏锦意闭着眼睛说。 裴祈安看着苏锦意的脸色有些发白，把苏锦彦往友庆身上一塞，抱起苏锦意就往门外走去。 友庆、苏锦彦：…… 友庆不知道该不该跟上，苏锦彦一着急便从他身上挣脱了下来，迈着小腿儿，跟着裴祈安跑了出去。 “苏小公子……”友庆一跺脚，也只能跟了上去。 不过自家世子应该不会那么禽兽，苏家那位大姑娘才十二岁呢。 苏锦意身子突然悬空，也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了裴祈安的脖子。 这真的是一种本能，但看到裴祈安涨红了脸，不禁无语，你羞成这样儿，干嘛要抱我呀？ 还是这么要命的公主抱，我也是正常女人，唉！ 到了外面，裴祈安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屋子。 苏锦意左右瞟了一眼，应该是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可见定北侯府确实掌着实权。 裴祈安小心翼翼地把苏锦意放到凳子上，苏锦彦也跑了进来，友庆一脸着急地跟在后面，这小短腿儿怎地蹬蹬蹬的跑得这么快。 “裴大哥，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姐夫了？”苏锦彦跑到裴祈安面前抬起头来问。 友庆：天老爷，这怕是不行吧。 友庆看向苏锦意，这会儿只有她开口了，否则自家世子多尴尬呀。 但苏锦意并没有开口，她当然不至于被抱一下就要嫁，但裴祈安是个古人，他应该懂得她的举动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非得要嫁，也就四五年的时间，苏锦意不介意从现在开始观察一下。 “现在还不能叫。”裴祈安看向苏锦彦。 苏锦彦小脸一沉，苏锦意却听到了“现在”二字。 “你不娶我姐，你就离我姐远点。”苏锦彦冲着裴祈安大吼 ，还猛地推了他一把。 “苏小公子，我们家世子的婚姻他自己说了不算的。”友庆赶紧上前劝解苏锦彦，但眼睛却瞟向苏锦意。 “我怎地说了不算？”裴祈安冷冷地瞟了友庆一眼，然后对苏锦彦道，“不会听话吗？只是现在不能叫，你们都在孝中，不便上门提亲，况且……你姐还小。” 裴祈安说着，脸又红了。 “以后也不行，裴世子，今天的事反正也没人知道，大家都忘了吧。”苏锦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裴祈安的说法苏锦意还算满意，他人品还是不错，当然也不会再继续为难他。 友庆松了一口气，觉得苏锦意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很懂得分寸。 可却听到裴祈安道：“我坏了你的名节，当然就要娶你。” 裴祈安没由来得一阵愤怒。 “看见的也就我们四个人，我都说了不需要。”苏锦意看向裴祈安。 裴祈安紧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苏锦意，她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止是今日之事。 苏锦意：……哟，这模样，倒似乎自己成了不负责任的渣女。 “裴世子，你家里已经在开始给你说亲了吧，我才十二。” “再说了，就算你愿意，你家里也不会答应的，咱们两家门第悬殊太大。” 苏锦意好心劝解着裴祈安，自己明明是为他着想。 你看友庆，那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门第的事我不介意。”裴祈安说得非常坚决。 “你家里人会介意。”苏锦意道。 裴祈安听苏锦意说这句，知道也是实情，家里人肯定会介意的。 就在苏锦意以为裴祈安会退一步的时候，他却又道：“不就是因为这个世子的出身么，我家男子不少，不缺人当世子。” 友庆：…… 老天爷这话可千万别让侯爷听见了。 友庆以为苏锦意听了这话会高兴，可她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裴世子，你如果真的不想当世子，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你可以自己去找定北侯说明，他未必就不能理解你。” “但这是你的事，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放弃世子之位，我不会承担这个恶名。” 苏锦意这话说得够狠，但也是心理话。 在现代，苏锦意也跟人说过同样的话，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不要说是因为旁人。 该自己负的责任就自己负起来，推给别人又算什么。 裴祈安愣住了，他万没想到苏锦意会这样说。 “就是啊，你自己不当世子为什么要说是为了我姐，你是想让你家里人骂我姐吗？”苏锦彦插着腰瞪着裴祈安。 苏锦意看着苏锦彦不禁笑了，没想到，这小家伙是最懂自己的人。 可不嘛，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凭什么要被骂呢。 “我明白了。”裴祈安看向苏锦意正色道，“该承担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所有的决定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与你无关，那你……” 这是要提要求？苏锦意抬了抬眉。 友庆也看向裴祈安，世子这是要干嘛？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裴祈安的眼神竟有些可怜巴巴的。 嫁？苏锦意没想到裴祈安居然会问这个 看到裴祈安这模样，苏锦意无比庆幸自己才十二岁。 在现代也就罢了，古代一成亲就是一辈子，宁愿不嫁也不能轻易嫁人。 第147章 秋后问斩 裴祈安见苏锦意不吭声，心里不禁有些慌。 “我不是不愿意去武安侯府提亲，只是你还小，我……”裴祈安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你也知道我还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亲事定下来呢。”苏锦意摇了摇头，“我劝裴世子，这事儿还是别提了吧，今日不知道明日的事，尤其是你。” 裴祈安发现苏锦意对自己说话没再用“您”，心里不禁有些雀雀。 “那便等你及笄了再说。”裴祈安也知道苏锦意还是不信自己，可时间还长，自己可以慢慢地让她相信。 更何况现在又不便上门提亲，说多了也确实是对她的不尊重。 苏锦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这会儿如果开口说自己并没有承诺什么，自己都觉得有些茶里茶气的。 就现在看来，裴祈安人品不错，长得尤其好，真要嫁人，嫁给他总比嫁给别人要强。 不过人有的时候是会变的，好在有至少三年的时光，如果他真的变了，苏锦意相信自己脱身也不难。 友庆一直盯着苏锦意，见她不说话了，不禁有些急。 自家世子有些轴，他说到肯定就会做到的，到时候侯府不会弄得鸡飞狗跳的吗。 苏锦意也发现了友庆的神色，她知道古代这种身边亲近的人，虽然是下人，但还是挺重要的。 “友庆，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们世子？”苏锦意挑眉看向友庆。 “小的，不……”友庆想说不是，但在苏锦意目光的逼视下，却又说不出口。 “友庆你仔细想想，你们家世子真的需要门当户对的联姻吗？定北侯府本就掌着实权，再来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他要想干呀？”苏锦意淡淡地说道。 苏锦意这是说给友庆听的，也是说给裴祈安听的。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但身在局中的要未必清楚，否则友庆不可能这么介意自己的出身，他虽是下人，但也是裴祈安身边的人。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家侯爷忠心耿耿。”友庆一边说，但心窝子里却砰砰直跳。 “我说什么不打紧，其他人说什么也不打紧，最关键的不就是那一个人怎么想的吗？”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裴祈安。 裴祈安听着，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友庆一时之间却没想到，那一个人……哪个人？ “另外，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不够聪慧，怎么就配不上你们家世子了？” “我知道，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但彦哥儿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所以我也没有拖累呀。” “再者说了，这是你们家世子的意思，难不成你眼光更好，你是相中了哪家千金？” 苏锦意虽然是在笑，但这一句句的，逼得友庆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莫名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是哪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裴祈安竟也看向友庆。 “世子，小的没有哇，小的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收过呀。”友庆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苏锦意将脸别向另一边，这地上铺着砖呢，天又渐渐冷了，听着都疼。 “没有就好，起来！”裴祈安一脸嫌弃地说。 友庆只好哭叽叽的自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苏锦彦却冲着他扮了个鬼脸：“你敢收别人的礼，我姐就会收拾你。” 裴大哥都抱过我姐了，你还敢让别人当你的主母，哼！ 说完，苏锦彦又跑到苏锦意身边，一脸讨好地说：“姐，我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好，姐信你。”苏锦意将苏锦彦揽进怀里。 “世子，时候也不早了，里头那几个还审不审了？”友庆有气无力地说。 裴祈安却看向苏锦意。 “那几个人也只是说家里穷，卖几个孩子换银子，之后便不再开口。” 不开口，便无从问起。 苏锦意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六顺是武安侯府的下人，对于他来说，自己是主子，所以很容易催眠。 不过原身年纪还小，催眠之后，脑子有些受不了。 十二岁脑部发育才刚刚完成，还是不能用脑过度了。 另一个，里面的几个拐子性格肯定极为强悍，对裴祈安肯定有戒心，这种前提下，也做不了催眠。 除非，裴祈安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以降低那几个人防备的心理。 但，估计他不会同意。 “走吧，进去看看。”苏锦意站起身来。 苏锦彦跑到友庆面前，张开双臂。 “苏小公子，你让小的抱啦？”友庆抱起苏锦彦，有些意外，还有些激动。 “嗯，别累着我姐夫了。”苏锦彦嘻嘻笑地抱住友庆的脖子，又看向苏锦意，“我出了门儿就不叫。” 苏锦意见此，当着裴祈安的面，也没再多说什么。 裴祈安却觉得掌心都是烫的，本来不喜欢孩子的他，竟觉得苏锦彦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娃儿。 再次进了天牢，友庆道：“小的让人把他们带出来。” “不必了。”苏锦意阻止友庆，“我进去看看。” 友庆看了裴祈安一眼，见他没说话，只能在前面引路。 裴祈安觉得苏锦意这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虽然这样想，但裴祈安还是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靠近牢房的时候，又上前一步，挡住了苏锦意半个身子。 苏锦意歪着脑袋看向牢房里的几个人拐子，几个人有胖有瘦，但都有同样一个特点，就是眼神不善。 见苏锦意看过来，甚至有一个人还故意露出颇为凶恶的样子。 苏锦意却是咧嘴一笑，对裴祈安道：“裴哥哥，这几个人就是人拐子呀，他们怎么那么笨，居然会被你抓住呢？” 裴哥哥？裴祈安脑子一“嗡”，她叫我哥哥。 但那几个人拐子却有些恼羞成怒，有一个人死死地盯了一眼苏锦意。 呵，不怕你盯，就怕你不盯。 “你瞪我干什么？你们拐卖孩子，秋后问斩啊，再过两天就是秋分了，还瞪我。”苏锦意撇了撇嘴。 苏锦意就不信这几个人里，没人怕死的。 第148章 夫子说，男女授受不清 如果再过段时间，可能他们还会有侥幸的心理。 可是再过两天就要被问斩了，他们中肯定会有人认为是真的。 “不过卖几个娃儿，会被问斩？”一个满脸胡子多得只看得见眼睛的人冷哼一声。 “只不过卖几个娃儿？一个娃儿被你们卖掉了，那父母这辈子还能不能活了？” “这父母也是有父亲的，他们的父母又怎么过日子？一个孩子没了，毁了几个家，你们以为自己的罪小了吗？” “你们有没有娃，你们有没有亲人？你们总有父母吧，你们有没有问过你们的父母，你们出事了，他们怎么想？” “就这罪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还以为自己能逃呢？” 苏锦意越说越气愤，那几个人自然也就信以为真，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还能装到哪儿去。 “真的要秋后问宰吗？”一个胖子几乎是扑到铁栅栏上。 虽然是在问，但他明显已经肯定了。 “胖子，你干什么？她肯定是骗我们的。”另一个人拉开胖子。 “你才是骗我们的。”胖子指着那人道。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骗什么？分明就是他们几个快要死了，所以这什么世子才带着她过来炫耀的。 之前听说定北侯打仗是不要命的，怎么连他家的姑娘胆子都这么大，把牢房当成胭脂铺子来逛呢。 “裴哥哥，他好像有点后悔了……”苏锦意指着那个胖子。 话没说完，裴祈安便打开铁门，将胖子拎了出来。 苏锦意笑了，这默契，可以！ 有了胖子这个突破口，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毕竟刑部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苏锦意也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如果让武安侯府起了疑心，以后想要出来就更麻烦了。 和苏锦彦对了一下回武安侯府应该怎么回话，苏锦意便带着他离开，裴祈安一直把姐弟俩送到了门口。 品嬷嬷和花朝肯定就认为苏锦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要不然，这裴世子怎么会亲自来送。 其实裴祈安都想直接送到武安侯府，但他知道，这样就有些不合理了。 看着马车离开，裴祈安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有些纠结，换还是不换？ 扛过那臭小子，但也抱过苏家那小姑娘……想到这儿，裴祈安只觉得胸口涨涨的。 回到休息室，友庆已经把衣裳准备好了。 第一次，裴祈安觉得友庆有些多事。 但最终还是把衣裳换了，毕竟还要去审人。 “好好收着，别弄丢了。”裴祈安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友庆：……不洗的吗？ “世子，您真的喜欢上苏家大姑娘了？”友庆忍不住问了一嗓子。 “别胡说，你不懂。”裴祈安警告地瞟了友庆一眼。 裴祈安认为他如果不娶苏锦意，就不是人，但要说喜欢，开玩笑，自己怎么会喜欢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只不过那小姑娘有些蹊跷，她是怎么让六顺顺利说出那番话的呢？ 这会儿裴祈安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问。 品嬷嬷在马车上原本想大概地问一下，但见苏锦彦神情有些焉焉的，便让姐弟俩先歇会儿。 “彦哥儿你也累了，那就睡会儿吧。”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后背。 毕竟是要说假话的，成年人重复说假话都很有可能不一致，更何况是苏锦彦。 苏锦彦不大明白苏锦意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听话。 将苏锦彦抱进怀里，苏锦意也闭上了眼睛，但脑子里一直没停。 自己虽然对友庆说得冠冕堂皇，但事实上，如果定北侯坚决不同意裴祈安娶自己，这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是自己如果要嫁，其实最好是高嫁，这样才能够抗衡武安侯府，否则这日子会过得很艰苦。 这大昌虽说也有律法，但说到底还是人治的社会。 除非，自己放弃穆氏的嫁妆。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放弃？这不是苏锦意的，是原主和苏锦彦的。 原主不在了，这些都应该是苏锦彦的，苏锦意接了原主的身子，就应该替她守护住这些。 至于定北侯府……真正说话算话的是定北侯吧，其实只需要搞定他一人便可以了。 虽说二房是裴祈安的亲生父母，但他们对裴祈安并没有真正决定的权利。 而且皇上，应该对于裴祈安娶自己这件事情，是乐见其成的，没有哪个皇帝真的希望高官强强联姻。 不过自己现在还攀不上皇上，但以后谁知道呢。 又仔细思索了一遍，苏锦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反正还有三年的时间。 等到品嬷嬷说到了侯府，苏锦意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小睡了一会儿。 回府后，苏锦意先带着苏锦彦回毓秀院换了常服，然后才带着他去瑞和堂请安。 “终于回来了，可还好？”魏氏一脸紧张地问。 苏锦彦按苏锦意说的，几乎是背了一遍给魏氏听。 “这样便好，至于有没有用，是那些大人们的事，你们不用管。”魏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苏锦意和苏锦彦一脸的疲色，魏氏也没多留他们，直接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回了毓秀院，苏锦彦倒是把人都赶出去了，他有话问苏锦意。 海棠和令月对视一眼，都被苏锦彦的那小模样儿给逗乐了，抿嘴一笑，但还是退了出去。 不禁如此，连廊下的丫鬟们都让她们给撤了，以示对苏锦彦意见的重视。 苏锦彦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关上窗，问苏锦意：“姐，你是真的要嫁给裴大哥吗？” 苏锦意摇头：“我可没这么说，现在如何知道三年后的事。” “可他已经抱你了。”苏锦彦皱眉，“夫子说，男女授受不清。” “那是夫子说的，可你想想，如果因为这个我就要嫁人，那回头去了大街上，是个人都抱我一下，我不是分成八百份也不够。” 苏锦意这话如果在这时代的大人听来，只会觉得骇人听闻，这怎么说得出口，哪怕是打比方。 但苏锦彦只是个孩子，他只觉得苏锦意说得有道理。 第149章 当年 在苏锦彦看来，自己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好多人想要娶她的。 这好多人里，肯定还有好多坏人，若是被抱一下就要嫁，那姐姐就要吃大亏了。 “姐，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叫裴世子姐夫了。”苏锦彦一脸地严肃。 虽然苏锦彦觉得裴祈安也不错，但比起他姐姐来说，还是要差点儿。 “你脸上这是什么神情？”苏锦意见苏锦彦小圆脸上居然露出了悲悯之色，不禁好笑。 “姐，我只是觉得裴大哥好可怜。”苏锦彦被苏锦意看穿了，干脆直接说了出来，还一声叹。 “你可别轻易可怜别人，你裴大哥未必需要你可怜。”苏锦意揪了一下苏锦彦的脸。 趁孩子还小多揪揪，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不让人揪了呢。 至于裴祈安，还是那句话，现在说他就有多喜欢自己，也为时过早。 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两个人的相处也没到日久生情的地步，哪里来的情。 只是这些，苏锦意没必要跟苏锦彦说，他还是个孩子，真正的孩子。 “马上外祖父六十大寿，你打算送什么呢？”苏锦意岔开话题。 “六……”苏锦彦卡壳了，他没打算。 “还有时间，好好地琢磨一下。”苏锦意拉了个大枕头靠着，拿起了一本书来，可苏锦彦却跟着趴了过来，“姐，你送什么呢。” “我也没想好。”苏锦意笑了笑，“想不到的时候，就先做点别的，时间别浪费了。” 重生一世，苏锦意还是要把自己变成海绵，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吸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好的。 不论在哪儿，好运总是愿意跟随喜欢学习，一直在成长的人。 裴祈安那边很快通过花朝传话过来了，大概的意思是，人拐子是北原国的探子，北原国和大昌国之间是签有二十年不交战协议，还有五年这个协议就要作废了。 因此在这期间，两国会不断地试探，不断地刺探对方的软肋以及底线。 以免协议到期，万一战火再起的时候，自己会被动挨打。 对于苏锦意来说，也只能知道这些了，再详细的就不是她能知道的范畴了。 这个事儿在苏锦意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已经查出是北原国的探子，总不会再任由他们撒野去绑人。 而且相信北原国但凡有点脑子，在被拆穿了之后，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倒是武安侯府越来越热闹的，那日苏锦意下学回来，刚换过衣裳，瑞和堂便过来传话，说是三姑太太带着高表公子和高表姑娘回京了，请苏表姑娘过去认认亲。 三姑太太？苏锦意回忆一下，那应该就是穆氏的庶妹穆咏菊了。 穆家的姑娘都一样，嫡出的姑娘中间的名字都共一个字，如穆静姲和穆静姝中间都有一个“静”字，而庶出就随便取了。 只是听到三姑太太，古嬷嬷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古嬷嬷，您好像不大喜欢我这位姨母。”苏锦意笑道。 古嬷嬷似乎是忍了又忍，才说出当年的事情。 据古嬷嬷回忆，小穆氏与穆氏其实年龄只想差了几个月，但穆氏嫁的是寒门，而小穆氏嫁的却是崇阳伯府嫡出的三爷。 “原本这门亲事是说给二姑娘的，结果她居然跑去勾引高家三公子，真个……” 古嬷嬷说起往事，又带出了穆氏闺阁时的称呼，且“不要脸”三个字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被她的教养生生吞回去了。 古嬷嬷还有句话没说，苏崧原本是打算说给小穆氏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结果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出尔反尔。 而且那时候，苏崧是状元啊，多少人盯着，除非武安侯府真的不要一点点的体面了。 没办法，武安侯只能把穆氏嫁给苏崧，对外说是看中了苏崧的才华。 好在，苏崧的才华是真的有。 这事儿很是隐密，连古嬷嬷都是无意中听到的。 这事儿对于苏锦意来说，也没有多大的触动，能被勾引走的也没什么可惜的，倒是这小穆氏的人品…… 不过按理，小穆氏和自己是两代人，也没有什么利益之间的拉扯，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 但如果有万一，她对待自己像是当年对穆氏一样，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我娘知道这件事吗？”苏锦意问古嬷嬷。 “太太从来没说过，但奴婢猜想，她应该……”古嬷嬷说到这里，不由得一声叹。 苏锦意也猜不到穆氏是怎么想的，这是古代，女子的命运向来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 哪怕苏锦意是心理师，她也没办法了解另一个制度下女子的内心，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但只要是人心，就不会很好受。 到了瑞和堂，苏锦意站在门口顿了一下，只听到里面时不时地传出笑声，瞧着还挺热闹。 魏氏对这个庶女瞧着还不错？否则，谁敢当着她的面与小穆氏说笑。 苏锦意这个念头一扫而过，接着自己都笑了。 除非小穆氏割肉救嫡母，否则谁会对庶子庶女有多深的感情，更何况小穆氏还抢了穆氏原本的夫君。 如果说穆氏夫妻恩爱也就罢了，偏偏夫妻俩都没了。 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崇阳伯家的这位三爷应该混得挺好。 进了门，屋子里便是一静。 “意儿过来，见过你三姨母。”魏氏朝苏锦意招了招手。 “是，外祖母。”苏锦意朝魏氏行了一礼。 只是苏锦意还没走到魏氏身前，还没来得及行礼，小穆氏几乎就扑了过来。 “这便是我那可怜的外甥女？二姐姐可真是狠心，竟就这么走了……”小穆氏说着便抱着苏锦意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锦意：…… 大妈你最好控制一些，什么鼻涕眼泪的可别蹭我身上了。 范氏察觉到了苏锦意的若有似无的躲避，开口道：“三妹，好了别哭了，惹得母亲也跟着伤心。” 一听到这话，小穆氏立即便停住了哭泣，那速度快得苏锦意叹为观止。 第150章 小穆氏 “你叫……锦意是吧？” 小穆氏拉着苏锦意的手，一脸地慈爱，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回三姨母，正是。”苏锦意朝小穆氏行了一礼。 “真是好名字！来，见见三姨母生的这两个冤孽，这是你表哥，大你一岁，这是你表妹，小你一岁。”小穆氏拉着苏锦意的手，将她带到自己一双儿女面前。 “表哥好，表妹好！”苏锦意只能行礼。 “苏表妹客气了。”高骥赶紧回礼，眼睛却在苏锦意脸上收不回来了。 “见过苏表姐。”高葭微微往前一步，挡住了高骥的目光。 高骥人不坏，但像他爹高三爷，贪图美色，对于这一点妹妹高葭也表示很无奈。 但苏锦意却没放在心里，高骥目光大胆了些，但也没什么邪念。 却不得不承认，小穆氏的基因还是不错的，这高家兄妹俩长得都挺好。 也是，小穆氏如果样貌一般，也勾引不了崇阳侯的那位三爷。 “你们年岁差不多，以后就当亲兄妹一般多来往。”小穆氏笑眯眯地说。 当亲兄妹一样多来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苏锦意听着似乎话里有话。 这时，魏氏朝苏锦意招了招手。 “外祖母。”苏锦意顺势坐到了魏氏身边。 “今日在学堂里可还好？”魏氏轻言细语地问。 “外祖母，挺好的，今日课业也不多，我还可以早点儿睡。”苏锦意笑着回。 祖孙俩对话虽然随意，但亲昵却肉眼可见。 高葭目光闪了闪，但也不能说什么，魏氏只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自己并非她的血脉。 而那个嫡亲的外祖母听说早年犯事，一直被关在庄子上，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当然，就算还在，见面了也只能叫一声姨姥姥。 小穆氏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差别，但她原本就是庶女，早先在侯府做姑娘的时候就习惯了。 只是担心儿子女儿一直娇养着长大，心里不悦。 “母亲您放心好了，锦意多聪明，若是个男子，不定能考状元呢。” 这时温氏笑着打趣道，且说这话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瞟了范氏一眼。 以往，她不是最喜欢在这样的场合插科打浑的吗？ 温氏原本有些瞧不让范氏的做法，现在倒觉得，有她叨叨几句，家里倒是要热闹许多，也不那么尴尬。 考状元？这在现代肯定是好话。 但在女子能识字读书就算是顶天了的大昌，这话叫人听着，倒是有些讽刺。 “考状元就不必了，能我身边多留几年就好。” 魏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看向小穆氏，“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侯府多住些日子，住的地儿已经安置妥了，先歇会儿去吧，明日再来陪我说话。” 小穆氏见赶紧应道：“辛苦母亲操劳了。” 其实小穆氏已经回来有几天了，崇阳侯府那边该见的都见过了，又休整了两日才来武安侯府。 高骥自是被人领去了前院，而小穆氏和高葭则被安置去了她闺中时就住的苍翠院。 看到自己曾经住的院子，小穆氏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还能带着你住回来。” 先行过来安置的夏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太，三爷一直平步青云，您自然是没时间回来。” 这话，小穆氏喜欢听。 原本对于高三爷贪图美色这事儿，小穆氏想起来便心窝子痛。 可今日见到苏锦意，小穆氏忽然觉得便是多纳几个妾又如何，只要他活着，能为自己挣诰命，能成为儿女的依靠便好。 这么一想，小穆氏之前的不满荡然无存，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娘，那边是您以前的卧房吗？”高葭瞧着有些新奇。 “是啊，要委屈你了。”小穆氏笑着携起女儿的手往里走。 “娘，女儿哪里委屈了，当年娘您能住，女儿还不能住不成。”高葭倚着小穆氏撒娇。 高三爷有崇阳侯府相助，在任上已是知府，虽然妾室不少，但给正妻和嫡女的院子还是挺宽阔的。 进了屋，小穆氏见里面很明显是重新打扫了一遍，但有些摆设还是之前的模样。 只是看到这些，小穆氏并没有高兴，而是有些愠怒。 魏氏这样做，是想告诉她，她哪怕现在是知府夫人，在武安侯府也只不过是个庶女？ 高葭察觉到小穆氏的脸色不对，小声道：“娘， 您若不喜欢住这里，我们过两日便回伯府？” “伯府早晚要回，这边能住几日是几日吧。”小穆氏坐到了窗边的榻上，又示意高葭，“过来陪娘坐坐。” 高家有什么好，崇阳伯世子在史部当差，高二爷在兵部当差，个个都掌着实权，个个都趾高气昂，自己回去也只有受气的份。 哪像武安侯府，没一个有出息的，一个知府都能让他们心生敬意。 这会儿，小穆氏体会出了几分衣锦还乡的滋味儿来，甚至有些后悔没早些回来。 “明日早膳后，你带着礼去一趟毓秀院，那里也是你二姨母之前住的院子。”小穆氏说完看着高葭，一脸的欣慰，“我儿才是那个最有福气的。” 苏锦意长得好又如何，对于她这样父母双亡的女子来说，长得好只能是祸害。 第二天早上，小穆氏看到高葭面色不虞地回来，不禁有些诧异。 “怎地啦？她给你脸子看了？” 小穆氏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会儿穆静姲早早地就被定了是要送进宫里的，她不敢往前凑，于是就想讨好穆静姝。 可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穆静姝都是淡淡的，那模样比给她一耳光都让人难受。 “不是，苏表姐不在府中，说是去了英媛女学。”高葭坐到小穆氏身边，“娘，我可不可以也去英媛女学？” “这……”小穆氏一声叹，“可是英媛女学一个家族只收一名女子，高家已经有你堂姐在读书了。” 按理，高葭的堂姐今年十六了，而且即将就要说亲，可她就算是从英媛女学退出，高葭前面还有两个堂姐，也轮不到她。 第151章 接何姨娘回府 见高葭一脸地失落，小穆氏不禁有些后悔。 昨日听到魏氏问苏锦意在学堂如何如何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在族中女学里读书，也没细问，没想到竟是英媛女学。 早知如此，就不叫葭儿过去了。 “娘，这不公平。”高葭小声嘀咕。 小穆氏看着高葭，但也只能一声微叹。 “葭儿，这世道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娘一出生就是庶女，公平吗？” “那苏锦意以往也是官家女，也是千宠万爱着长大的，现如今爹娘都没了，沦落到带着弟弟寄人篱下，公平吗？” “我们一路进京的时候，看到那些受了旱灾卖儿卖女的，公平吗？” “葭儿啊，别想着公平不公平的事，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小穆氏的话让高葭有些意外，在她心目中，她娘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却没什么见识的，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令人深思的话来。 这时小穆氏又道：“当年，若不是我想法子让你爹对我……哪有你们的好日子。” 高葭：…… 苏锦意下学回来，便听说高葭来过了。 “高表姑娘送了一匹料子过来，茶青色的，姑娘倒是可以用来做衣裳。”令月说着便把料子拿出来给苏锦意看，“回头奴婢再用黄色的丝线绣一些莲花纹上去，应当也是极好看的。” 其实用金线绣最好了，可是大姑娘这会儿不适合。 得亏这是在侯府，上面还有侯爷和侯夫人，要不然大姑娘恐怕连这绿色都不能穿了。 这么一想，令月又满足了。 那就多做几身新衣裳，大姑娘这个年龄正是爱美的时候，既然不能穿得鲜亮，那多穿几件新衣裳总是可以的。 “这也值得拿到大姑娘面前 ，我们苏家什么好料子没有。”古嬷嬷有些不高兴地说。 古嬷嬷不喜欢小穆氏，因此也连带着不喜欢高葭。 苏锦意倒无所谓，布料只是个物件儿，有什么罪，况且她和高葭目前也就说过一句话，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礼回了吗？”苏锦意一边换上常服，一边问。 “回了一个甜白瓷的梅瓶。”古嬷嬷回道。 苏锦意听着不禁笑了，这梅瓶是在临川的时候现买的，而且买了一批。 不过也不算怠慢，毕竟这一批梅瓶虽不是古董，但质地很是不错。 正说着，丫鬟又在外面说：“大姑娘，高表姑娘过来了。” 古嬷嬷本能地皱了皱眉，嘟囔着：“怎地又来了。” 然后看向苏锦意，那意思是，看吧，我就说了，跟她娘一样。 而高葭心里微惊，毓秀院的下人居然称呼苏锦意为“大姑娘”，而不是“表姑娘”。 这毓秀院的下人，竟都把自己当成苏家人了吗。 “快请！”苏锦意笑着对古嬷嬷小声道，“麻烦嬷嬷让人准备些点心来。” 古嬷嬷虽然不喜欢高葭，但也知道这礼数上苏锦意不能落人话柄。 因此自高葭进来后，古嬷嬷脸上的不悦便瞬间消隐。 “见过苏表姐。”高葭一进来，便规规矩矩地给苏锦意行了一礼。 “高表妹快起。”苏锦意忙扶起高葭，又把她引到桌边，“过来坐。” “昨日一见到苏表姐，就觉得格外地有缘，因此知道苏表姐下学了，便忍不住过来坐一坐。”高葭说到这里，面颊一红，“苏表姐莫嫌弃我才好。” “高表妹这说的什么话，你我都是血脉至亲，哪有什么嫌弃之说。”苏锦意故作嗔怪道。 这时，令月正好领了小丫鬟端了果盘和点心进来。 高葭见令月和小丫鬟行事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凌乱，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这不比不知道，一比较起来，自己却是要差上许多。 其实苏锦意也不懂这些，都是古嬷嬷的功劳。 当初武安侯府为了把穆静姲送进宫，那是花了大力气请人进府培养的。 而作为嫡妹的穆静姝及身边贴身得用的人，自然也跟着受益。 俩人正说着话，小丫鬟在外面通传，说穆墨竹和穆沁芳过来了。 穆沁芳也很无奈，她只是想过来说说给祖父送寿礼的事，谁知碰到了穆墨竹，她偏要跟着。 看来今天，也说不上什么正经话了。 穆沁芳不想当着穆墨竹的面，来说寿礼的事，虽说都是姓穆的，但在她心里还没有跟苏锦意更亲近。 谁知一进门，竟发现高葭也在。 “高表姐也在呢。”穆沁芳朝高葭行了一礼，心里却叹，怎地又来了一个姐姐。 高葭也赶紧起身还了一礼，又冲着穆墨竹行了一礼：“三表姐。” “可别多礼了。”穆墨竹面上带着笑，“咱们家姐妹多，都这样行礼，半天就过去了。” 说是玩笑，但穆墨竹的笑意又有些淡。 高葭知道，穆墨竹可能是怪她没先去玉琢苑，倒来了毓秀院。 怎么说，小穆氏和穆四爷也是同胞兄妹，比旁人来说，总是要更亲一些。 只是高葭之前和小穆氏去了一趟藩篱院探病，何氏和小穆氏也就闲聊了几句，高葭看出何氏对小穆氏并不亲热，因此也没想过要单独去找穆墨竹。 高葭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他娘小穆氏便再一次去了藩篱院。 “你是说，想把姨娘接回来？”何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小穆氏。 “四嫂，姨娘在庄子上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了，我和四哥儿女都这么大了，不应该把她接回来安享晚年么。”小穆氏轻声道。 何氏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有孝心，但姨娘犯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咱们便是想，夫人也不会同意的。”何氏睁开眼睛，“你最好别提。” “四嫂，今时不比往日，以物证不行，现如今未必不行，况且姨娘也是你姑母，你就不想她回来？”小穆氏有些不满地说。 何氏心道，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她回来。 在何氏看来，何姨娘和小穆氏都是蠢货，她们回来只会连累四房。 小穆氏回娘家自己阻止不了，但何姨娘想回府，万万不行。 第152章 胡说八道的救命法子 小穆氏却还在那里抹泪：“姨娘只是做错了事，但她是我和四哥的亲娘啊……”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何氏打断：“你要哭回你自己院里去，别在我这里哭，亲娘两个字也别在我这里吐。” 小穆氏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何氏的反应这么大。 便不说何氏是何姨娘的亲侄女，就算是旁人，也应该会想着要接婆婆回府吧。 就算做不到，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想到这儿，小穆氏也有些气血上涌，起身道：“四嫂，你便看不起我也就罢了，你这样对待姨娘，可跟四哥说过了？” 穆四爷？何氏神色一滞。 他当然跟他妹子一样，希望把何姨娘接回府里来。 这会儿，何氏有些庆幸，幸好穆四爷不在府中，否则自己便是反对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你写信给你四哥，问问他该怎么办好了。”何氏淡淡地回了一句。 “倒也不用去信去问，四哥过几日应该也就到了吧……”小穆氏说到这里，看了何氏一眼，“四嫂莫非不知道四哥要回京给父亲祝寿？” 何氏还真的是不知道。 上次为了穆四爷纳妾的事，何氏跟他在信里吵了一架，他便没再来信。 他竟……竟回京了都不跟自己说一声？何氏紧紧地抿着唇，脸上毫无血色。 小穆氏见何氏这样，心里也软了，她也是家里有一堆烂事的人，对于何氏的处境，倒很是理解。 “四嫂，说起来，你也是我表姐，比旁人自是要亲上许多，你万事想开些，身子要紧。” 只是这样的话，何氏也听过许多次，因此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声“多谢”。 小穆氏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无益，只能先行告辞了。 这时，何氏的眼泪才顺腮而下。 “滴翠呀，他是完全没把我这个嫡妻放在眼里。”何氏是真的伤心了。 但滴翠又能说什么，她只是个丫鬟罢了。 “四少夫人，您凡事想开些，还有三姑娘和八公子要靠着您呢。” 滴翠自己都觉得，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何氏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有一双儿女要照料。 何氏这会儿真的想不到穆墨竹和穆嘉适，只觉得之前吵归吵，闹归闹，但明面上的体面穆四爷还是会给她的。 这次，何氏只觉得自己颜面扫地，还是在这个时候，回头给侯爷贺寿，自己哪里还有脸见人。 于是好不容易好些了的身子，又不好了起来。 苏锦意下学回来听说此事，便带着花朝过来探病。 古嬷嬷年纪大了，身子还没好全，因此海棠和令月每天忙得都转不开身，只有花朝能空出来。 原本魏氏想让凤仙过来，被苏锦意以这样会让其他姐妹心里不悦为由拒了。 花朝性子活泼，走到哪儿都是熟人，这给苏锦意省了许多心。 如这一回，花朝就打听到何氏之所以突然病倒了，原因在于穆四爷。 虽然具体是为了什么还不知道，但苏锦意也猜到了。 古代女人能被男人伤害的，不也就那么点事。 两人进了藩篱院，便见穆墨竹坐在廊下抹泪。 见到苏锦意过来，穆墨竹手忙脚乱地擦干了眼泪。 “三表姐！”苏锦意这才朝穆墨竹行了一礼。 “你们怎么过来了。”穆墨竹脸上勉强露出笑意。 “听说四舅母病了，我做外甥女的总不能不过来探望一下。”苏锦意说着，便让花朝把礼送上。 “也是老毛病了，你何必客气。”穆墨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让人把礼收下来。 苏锦意是小辈，又是诚意而来，不收才是不对。 进了内室，便见何氏了无生趣，双眼无神地倚在床头。 “四舅母。”苏锦意屈膝行了一礼。 “好孩子，你怎么过来了。”何氏眼皮子似乎都抬不起来了。 “刚下学回来，过来陪您说说话。”苏锦意笑着回道。 “四舅母是个没用的，怕是……怕是跟你说不了什么话。”何氏一声苦笑，但还是示意苏锦意坐。 “我娘经常说，为母则刚，四舅母还有三表姐和八表弟呢，怎么会是没用的。”苏锦意似乎没把何氏当个病人。 “四舅母这身子，唉……”何氏摇了摇头。 “四舅母，我有个法子能让您身子好起来。”苏锦意说道。 苏锦意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不忍心何氏为了一个男人消沉下去。 “你，你有法子？”何氏惊住了。 “苏表妹，你真的有法子能让我娘的病好起来？”穆墨竹都有些激动了。 “我也是看别人用过，极有效的。”苏锦意一脸认真地说。 “那你快说，什么法子。”穆墨竹紧紧地抓着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看了一眼何氏，又看了一眼穆墨竹，似乎在考虑。 过了会儿，苏锦意才开口道：“你们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苏锦意话音刚落，穆墨竹便立即点头道：“我保证。” 苏锦意松了一口气，这才特别小声地说：“我说的法子便是在这院子里走圈，但要持续三个月才好，每天日头到了林梢，便开始走，第一个月走三圈，第二个月走六圈，第三个月走九圈，最后九九归一便好了。” “就这么简单？”穆墨竹打断苏锦意的话。 “光走不行，心里还得默念自己最在意的人的名字。” “比方说四舅母最在意的是三表姐和八表弟了，就得默念三表姐和八表弟的名字。” “子女是母亲的命根子，默念子女的名字可以带来助力。” 苏锦意极为认真地胡说八道，便是聪明如何氏也半信半疑。 “锦意，这……有用？”何氏倒不是怀疑苏锦意说假话，而是怕她记错了。 “四舅母，有没有用的，您试一个月不就成了么。” “对了，若身子实在不好了，歇一两日也行，但若能走却为着别的事情不走了，可能反而会对三表姐和八表弟不利。” 何氏只是心病，每天走走，晒晒太阳，增加一些多巴胺，身体自然就好了。 但何氏又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又极容易受伤的人，但与此同时，她还是当娘的，因此只能让穆墨竹和穆嘉适来助她坚持下去。 第153章 入室自成芳 苏锦意也不想这样胡扯，可这古代的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科学，只能以她们能够接受的方式达到目的。 正如苏锦意所料，何氏听到不走圈可能会反噬到穆墨竹和穆嘉适身上，原本将信将疑的她倒是信了。 “是啊娘，又不用出门，就在院子里，女儿每天过来扶着您走？”穆墨竹说着眼泪都涌出来了。 这会儿，穆墨竹才意识到，如果何氏不在了，她和苏锦意也没什么区别了。 何氏虽然对她要求严格，但却也是为了她好。 刚才穆墨竹已经知道她爹穆四爷要回来的消息，同时也知道，这事儿何氏竟是从小穆氏那里听来的。 就算是年岁小，这事儿也看明白了。 爹有别的心思，娘又总是缠绵病榻，穆墨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池塘里的浮萍，风一吹，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而这个风，只要何氏在，就吹不起来。 不过刚才听到苏锦意说那些话，穆墨竹心里有些惭愧。 苏锦意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她带着一个弟弟，却一直在想法子，而自己呢？只知道哭。 “四舅母，我们扶您。”苏锦意朝何氏伸出手去。 “好!”何氏掀起了被子，穆墨竹从另一边扶了上去。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到何氏出来，都有些惊讶，四少夫人不是病了吗？ 不说是病了，便是平日里何氏好些，都很少出院子。 苏锦意和穆墨竹一人一边，扶着何氏在院子里慢慢地走了起来。 走了一圈之后，何氏暗自心惊，她发现自己念着女儿和儿子的名字时，腿脚似乎真的要有力气些了。 只是这话，何氏没有轻易说出来。 三圈之后，何氏已经气喘吁吁，但心里却似乎松了许多。 这么走一走，有些东西似乎也跟着走出去了。 “锦意，你真是个好孩子，今日多谢你了。”何氏的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自从嫁到武安侯府，何氏发现几乎没有人这么真诚地对待自己过。 穆四爷是庶出，何姨娘因犯事被送到庄子上，武安侯府的人怎么可能对何氏有什么真心真意。 而何家呢，瞧着也不错，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只是讨好，不过是想让何氏多帮衬一下娘家罢了。 但凡真站在她的角度，就知道她姨娘犯了事，被送到庄子上的庶子媳妇，能帮什么。 至于穆墨竹和穆嘉适，何氏都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只是年纪还小，只是还需要依靠自己罢了。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各自成家立业，便有他们自己要关心的人， 唯一何氏觉得能够依靠的便是穆四爷了，夫妻才是真正能够相互扶持到老的人，可是…… 何氏想到这里，不禁一声叹，抓住苏锦意的手道：“锦意呀，你虽然才十二岁，但眼睛放亮一点，三年后你出了孝，也及笄了，就要说人家了。” 何氏这话让穆墨竹有些意外，她娘一向不怎么管别人的事。 而且，娘曾经还跟自己说过，到时候祖母肯定会给苏锦意找不错的人家，如果有人嫌弃苏锦意父母双亡，那便是自己捡漏的好时候。 可现在…… 不过也是，如果苏锦意说的法子有用，等于是救了娘一命，也救了自己和八弟一命。 想到这儿，穆墨竹看向苏锦意的眼神也柔软了许多。 但苏锦意的一番话，却叫穆墨竹听呆了。 “多谢四舅母，锦意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过锦意倒一直觉得，女子最重要的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夫家好当然是求之不得，但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齐美的事儿。” “不说我这样父母双亡之人，便是公主和郡主又如何，也未必个个都是夫妻和顺，万事齐全。” “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论在哪里，都是好的。” 苏锦意这番话穆墨竹听着有些迷糊，但何氏却是听明白了。 “入室自成芳……”何氏喃喃道，又看向苏锦意，“说得太好了！” 苏锦意不禁一个“咯噔”，这句诗不会这里没有吧。 “四舅母，这不是我作的诗，是父亲的故友作的。”苏锦意赶紧解释道。 对于这个解释，何氏倒没有怀疑，苏崧是状元，有学问的友人自然是多的。 只是如果苏锦意不说，自己也不会知道，这孩子品行极好。 “ 不论如何，这话是你说与我听的，四舅母记下了这份情。”何氏又重重地捏了一下苏锦意的手。 “四舅母，我是晚辈，陪您说说话，也是应当的。“ “天也快黑了，您方才走了三圈辛苦了，我便不打扰您了。” 苏锦意起身告辞。 何氏这才发现，自己不但走了三圈，还与苏锦意说了这么久的话，如果不是她提及，自己竟然没有觉得累。 “你便在四舅母这里用晚膳可好？”何氏下意识地挽留。 穆墨竹看了何氏一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娘第一次留人吃饭。 “不了四舅母，彦哥儿每天都要等着我一起用膳，四舅母也要好好地歇息，下次有机会我再来。” 苏锦意很重视和苏锦彦的晚饭时间，姐弟俩一起吃吃饭，说说话，了解一下他白天在学堂的情况，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沟通和开解。 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苏锦意这里不存在，“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才是她认为最理想的状态。 教育是什么？不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再说教，而是生活中的一言一行。 心理师也不是万能的，除了多一些理论知识外，也就是平时再多一些观察，多一些换位思考罢了。 回到毓秀院，果然苏锦彦已经坐在廊下等了。 “怎地坐在这儿了？”苏锦意快步上前。 “姐，你怎么才回来。”苏锦彦噘着嘴站了起来。 “姐也有姐的事情，姐不在家，你便在这儿吹冷风？” “真吹病了，姐是难过，但真正难受的不是你自己吗？回头耽误了课业，跟不上了，考不了进士，谁给姐撑腰呢。” 苏锦意一边牵着苏锦彦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叨叨。 第154章 猴儿精的 苏锦彦听到最后一句，心头一凛，可不嘛，我姐以后可是要嫁到定北侯府的人，没有人给她撑腰，她会被人欺负死的。 这日吃晚膳苏锦彦少见的话少，他快速吃完后，便又跑到书房看书去了。 不止今日，后来苏锦彦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武安侯和魏氏知道后，再一次感慨，怎地不是姓穆的孩子呢。 在武安侯大寿前十日，穆四爷终于进京了，还带了一个名为雪娘的妾室。 正在走圈的何氏听到这个消息，脚步一顿。 “四少夫人……”一旁的滴翠紧张得帕子都拧了起来。 “府里已经有了一个柔姨娘，也不再多个雪姨娘，屋子你找人去收拾一下。”何氏轻声说道。 滴翠见何氏想得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作为下人的，最怕的不是遇到事儿，而是主子情绪不稳定。 因此滴翠也比较放心地说出了另外一件事，就是雪姨娘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五个月？也就是说一满三个月，他就带着她上路了。”何氏小声道。 “是！”滴翠的声音又有些紧了。 “嗯，这是好事儿，告诉柔姨娘吧，让她也高兴高兴。” “另外，问一下柔姨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进府也有几年了，居然还没个一儿半女的。” “纳她入门是开枝散叶的，她这算是怎么回事。” 何氏一句句地说出来，滴翠的心也一点点地放下了。 这样的四少夫人，才好！ 柔姨娘听了藩蓠院的传话，气得直咬牙：“这什么意思？是说我占着……” 接下来的话太粗俗，柔姨娘不好说出口。 可柔姨娘觉得自己着实冤枉，四爷又不在府中，自己若还能开枝散叶，只怕早就被沉塘了。 “姨娘，不管四少夫人是什么意思，但这雪姨娘……”丫鬟晚烟小声提醒柔姨娘。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又能拿她怎么办。”柔姨娘气得捶了一下桌子。 四少夫人说话再不好听，那位子也不是谁能顶得下来的。 雪姨娘是新宠，又有了身子，这才是劲敌，可自己难道能把她的孩子弄下来不成。 想到这儿，柔姨娘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可是个好人。 “姨娘，雪姨娘这会儿不便伺候四爷，您不就有机会了吗？” 晚烟说完这些，脸不由得一红，她还没成亲呢，说这个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主子不好，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倒也是，还是你脑子灵光。” “快，给我打扮打扮，我得去二门迎迎四爷。” 于是穆四爷带着雪姨娘进二门的时候，便看到衣着单薄，但满头珠翠的柔姨娘可怜巴巴地等着那里。 穆四爷看到柔姨娘这样，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外任这些年，也苦了她了。 “四爷……” 柔姨娘看到穆四爷就要扑上来，反正她是一个妾，也没什么讲究的。 但就在这时，雪姨娘突然“哎哟”了一声。 穆四爷赶紧去查看雪姨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柔姨娘只能及时止住自己的行为，总不能明知道扑了个空还要扑，但眼睛却死死地瞪着雪姨娘，这是个贱人。 “四爷，他踢了我。”雪姨娘手上抚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调皮。”穆四爷看着雪姨娘的肚子，一脸地喜意。 柔姨娘撇了撇嘴，真是谁还怀不上怎地。 这时，雪姨娘又看向柔姨娘：“这位是柔姐姐吧？” “柔姐姐？我看你比我岁数还要大呢。”柔姨娘不满地说。 不得不说，这雪姨娘确实比柔姨娘岁数还要大。 这也是何氏担心的一个方面，越是如此，可见穆四爷对她越是真心。 可柔姨娘却没有看破这一点。 “我应该是比柔姐姐要大些的，只是你先进门，我自然应该称你为姐姐。”雪姨娘说完，便缩到了穆四爷的身后。 雪姨娘说起话来温婉有礼，这一对比起来，便显得柔姨娘有些无理取闹了。 “倩柔，你先回吧，我带着雪姨娘去见四少夫人。”穆四爷冲着柔姨娘拜了拜手。 “四爷，您才回来就不理我啦？”柔姨娘眼泪汪汪地看着穆四爷。 “柔姐姐，四爷一路奔波有些累了，歇息会儿一定会去看你的。”雪姨娘非常体贴地帮着穆四爷解释。 “我跟四爷说话，跟你有什么干系，有你插嘴的份儿么？”柔姨娘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你倒是乐呵了，孩子都怀上了，我可是好几年没见过四爷呢。 “倩柔，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几年过去了，一点长劲都没有。”穆四爷斥责了柔姨娘一番，便带着雪姨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四爷原本还想让柔姨娘禁足，但到底没忍心。 柔姨娘愣愣地看着穆四爷的背影，心里难受得不行，怎地几年没回来了，一回来就要骂自己呢。 这时，柔姨娘看到雪姨娘回头看她笑了一下。 “你看，那贱人居然还回头嘲笑我。”柔姨娘指着雪姨娘，气得直跺脚。 “姨娘，您先稳住，她就是故意让您生气的呢。”晚烟赶紧劝解道。 “你说得有道理，这个贱人可贱。”柔姨娘恨恨道。 这一幕，自然很快就在武安侯府传开。 魏氏一声冷笑：“一个二个比猴都精，瞧着她们怎么闹吧。” 品嬷嬷在一旁笑着应道：“猴儿再精，也越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那雪姨娘若是真聪明，便不该一进门就给柔姨娘上眼药。” 魏氏摇头道：“真聪明会给人做妾？” 做妾也就罢了，还给一个庶子做妾，能有多聪明。 品嬷嬷点了点头：“您说得是，随她们去呗，闹起来也到不了您跟前儿来，四少夫人身子也好了许多，处置起来也不是难事。” 说起何氏，魏氏便想起了苏锦意。 “锦意这孩子太心善了。”魏氏叹了口气，“我怕她以后会吃亏。” “表姑娘吃不了亏，有您护着呢。”品嬷嬷笑道。 “我也这个年纪了，能护她几时。”魏氏不禁有些惆怅。 “您还年轻着呢，头发还乌黑的。”品嬷嬷的这话说得有些违心。 魏氏的头发远远地瞧着是乌黑的，但那都是品嬷嬷细心藏起来的。 这时，有丫鬟说三姑太太和高表姑娘过来了。 第155章 千万不能做妾 魏氏不禁微微皱眉，她们过来做什么，但还是叫进了。 “母亲，我和葭姐儿做了一碟子点心，拿过来给您尝尝，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吃。” 小穆氏笑眯眯地递上食盒，品嬷嬷赶紧接了过来。 魏氏抿了一口，然后看向小穆氏：“味道不错，辛苦你了。” 小穆氏赶紧道：“这又算得了什么，都是女儿应该做的。” 高葭也道：“外祖母若是喜欢，葭儿以后天天给您做。” 魏氏笑了一下：“喜欢也不能天天吃，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腻得慌。” 这话叫小穆氏母女心里不由得一紧，这怎么听着好像有些不高兴了呢。 小穆氏更是将自己入府后的一言一行仔细回忆了一下，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或者让魏氏误会了。 “听说，你和你四哥想接你姨娘回府？” 魏氏这一句话，像是惊雷般在小穆氏头顶炸响。 对待小穆氏，魏氏不想多费什么心思，有什么别的心思，敲打一番就行了。 “母亲，我，我……” 小穆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她从来没想过，跟何氏私底下说的话，居然会被透到魏氏这里来。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何姨娘就别想再进武安侯府的门。”魏氏冷冷地说。 高葭听着这话也惊呆了，然后扭头看向小穆氏。 “母亲我，我就跟四嫂闲聊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真的没别的意思。”小穆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闲聊？呵……”魏氏一声冷笑。 “母亲，我……” 小穆氏的话没说完，便被魏氏打断：“这一次便罢了，如若再有下回，别说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讲情面。” 说完，端起了手边的茶。 如果不是看在高家三爷的面子上，魏氏不会这样轻拿轻放。 可对于小穆氏来说，这就已经算是严厉的了。 “是，我知道了。”小穆氏战战兢兢地告退了。 走出瑞和堂，小穆氏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微微汗湿了一层。 明明自己已经是知府夫人，明明她已要挟制不了自己，为什么还是会怕呢？ 回到苍翠院，小穆氏还是觉得心慌，却听到高葭在耳边道：“娘，您为何要那么做？” 为什么？小穆氏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怎地还没有摸清何氏的想法，就跟她说这件事。 怪只怪自己还是太相信她了，以为她既是姨娘的侄女，又是嫡亲的儿媳，一定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只是这话，小穆氏不好在女儿面前说。 甚至面对高葭略带质问的语气，小穆有些恼羞成怒。 “我这么做怎么了？我是何姨娘十月怀胎生的，这辈子叫不了她一声娘也就罢了，想尽尽孝心有什么错吗？” “娘，您没错，但您有没有想过现在是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是时候了，我已经是知府夫人了，你四舅也官至四品，怎么孝敬一下亲娘就不行了呢。” “可是娘，您这话若是传出去，我和哥哥这辈子只怕就毁了。” 小穆氏听了这话，垮着脸看向高葭，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别说是官至四品，便是当朝一品，该孝敬的人也是嫡母。 逆嫡母的意，去孝敬当姨娘的生母，只会让别人说自己不孝，说自己没有规矩，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教好儿女。 真要这么做，只能捧着魏氏，她气儿消了，心情好了，恩准何姨娘回府才是正道。 “我们私下说的话，又如何会被传到外头去。”小穆氏小声嘀咕。 “那您和四舅母的话，又怎会传到外祖母那里去。”高葭并没有打算放过小穆氏。 “我怎么知道你四舅母那里是怎么回事？院子里就像筛子似的，说什么话都能传出去。” 小穆氏气恼地别过脸去，又吩咐夏嬷嬷收拾东西，准备回崇阳伯府。 “娘，不能回去。”高葭拦住小穆氏。 “继续待在这儿，她能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小穆氏没好气地说。 “娘您是气糊涂了，继续待下去或许外祖母不会给咱们什么好脸色，可回崇阳伯府，就会有好脸色啦？”高葭说道。 小穆氏动了动嘴唇，但也不得不承认，女儿比她想得周到。 厚着脸皮留下来，只是看魏氏的脸色，可是这突然回到崇阳伯府，那边的人肯定也能猜想到出了事，自己岂不是两家的脸色都要看。 原本当初嫁过去，自己就不讨婆婆喜欢，嫌弃自己是个庶女。 这么些年了，又有了儿女，婆婆的脸色才略微好了些。 深吸一口气，小穆氏对高葭道：“葭儿啊，你往后可千万不能做妾。” 高葭不禁有些不悦，自己堂堂知府千金，怎么会做妾呢，这是拿自己跟姨姥姥做对比呢。 正要开口，又听到小穆氏道：“哪怕是皇子太子的妾也不行。” 做了妾，孩子就是庶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哪怕在外面再怎么风光，回到家里，还是抬不起头来。 “娘，您放心好了。”高葭窝进小穆氏的怀里，“咱们的日子会好过起来的，总会有那么一日。” 自那以后，高葭比往常更主动了，每天早晚给魏氏请安，给几位舅母请安，去表姐妹的屋里陪着说话。 这一比较起来，就显得苏锦意有些矜持了。 十五夜，武安侯府例行全家都在瑞和堂聚餐的日子。 穆君竹当着众人笑话苏锦意：“苏表妹可真是忙，我都好几日没看到你了，倒是高表妹来得勤。” 这话的意思多明显，魏氏不满地看了温氏一眼。 高葭为什么这么做，魏氏最清楚了，但她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可穆君竹这样说，哪怕不是为了苏锦意，魏氏都高兴不到哪儿去。 温氏心里一紧，正要开口，却听到高葭道：“苏表姐要上学，不像我整日里闲得紧，幸好二表姐不嫌弃我扰你的清静。” 高葭这话说得很是得体，温氏都不由得目露赞许。 可穆君竹却道：“可不嘛，早出晚归的，比我那会儿都要努力，再这么上下去，苏表妹怕是要考个状元回来。” 考个状元？女子考什么状元，这是怕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呢。 第156章 没听到就当没说 这死丫头就学不会闭嘴吗？温氏瞪了穆君竹一眼。 “锦意，你二表姐性子直，你别跟她计较，你喜欢上学是好事儿。”温氏笑着替穆君竹找补，但却也让苏锦意无话可说。 苏锦意当然知道穆君竹的性子，她被惯坏了，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出来了。 至于人品如何先不谈，穆君竹就算是想害人，也很容易被看穿，因此应该是武安侯府里最不用设防的一个。 但她蠢是她的事，不防着她不代表要忍着她。 温氏虽然拿话堵住了苏锦意，但苏锦意想要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找到话说的。 “大舅母说得是，我就喜欢上学。”苏锦意毫不避讳地回，“外祖父好不容易给我争取了这个上学的机会，总不能给外祖父丢脸。” 苏锦意这话，长辈们可爱听了。 但穆君竹不爱，觉得苏锦意这是故意在说她的，好不容易上学了，却在家里躲病。 其实穆君竹也打算去上学的，毕竟英媛女学大比要开始了，她是参加不了的，但也可以看看热闹啊。 再者，每次大比世家贵妇们去得可不少，露露脸也是好的。 “苏表妹可真是天底下最知心的人儿了，祖父听了不得要乐死。”穆君竹不屑地一笑。 “君竹……”温氏终于恼了，这当着大家的面说的什么话。 “娘，我这不在夸苏表妹吗？”穆君竹脸上竟还露出委屈的神色。 “好了！”魏氏将茶杯放在几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穆君竹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但心里却很愤怒，觉得魏氏为了苏锦意落她的面子。 魏氏也很是失望，有了姲妃的先例，其实家里对穆君竹也不是没有期待的。 谁知东宫竟被穆蓉芳占了先，但即便如此，穆君竹如果争气，再嫁个好人家也不是没可能。 可不知不觉中，好好的嫡女竟歪成这样子，这就算为她寻了门好亲，她又能维持得好两家的关系吗？ 以前魏氏觉得即便维持不好，安安份份的也成。 可现如今……魏氏也知道是为什么，以前穆君竹如众星捧月似的独一份，现在锦意过来了，自己可怜她，便多疼爱了几分，她心里便不乐意了。 气量如此狭窄，往后怎么处世。 到了婆家，谁捧你？ 这就是受不了了，往后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你又能做得多好？ 对苏锦意好，一方面是魏氏真心疼她，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打磨孙女的意思。 只是现在看来，她是失败了。 高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觉得这一场争执好像都是自己引起的，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愿意坐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 苏锦意如果不是有孝在身，她又会比自己好多少。 但高葭的委屈只能自己咽下去，不敢表露一分。 终于吃完了晚膳，回自己院里的路上，高葭才来得及小声对穆君竹道：“二表姐，都是我的不是。” “与你无干，是我不会讨祖母喜欢罢了。”穆君竹淡淡地瞟了高葭一眼，“我都讨好不了，你也别白费心思了。” 说完，穆君竹便带着丫鬟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看着穆君竹的背影，高葭不禁一阵怅然。 其实高葭并不求魏氏对自己能够另眼相待，或者说，她只求魏氏别另眼相待。 “大姑娘，后面……”高葭的丫鬟巧儿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 高葭赶紧转过身去，却见苏锦意正站在身后不远处。 “苏，苏表姐。”高葭不禁有些慌了，她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高表妹。”苏锦意走到高葭面前，道，“更深露重，高表妹快些回吧。” “好……”高葭喃喃道。 苏锦意朝高葭点了点头，便也带着花朝离开了。 高葭不走，苏锦意也不可能总在这儿候着。 这里确实冷啊，但高葭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巧儿，我方才说的话，苏表姐是不是听到了。”高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大姑娘，您也没说什么呀。”巧儿不明白高葭究竟在担心什么。 “没说什么吗？”高葭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是没说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自己明明有爹有娘，家里也不差，怎么就活得这么战战兢兢的。 高葭又站了会儿，在巧儿的催促下，才回苍翠院。 苏锦意回到毓秀院用热水泡了会儿手，身上才暖和起来。 “大姑娘，过几日应该就要烧地龙了。”古嬷嬷说着给苏锦意递了个手炉。 苏锦意接过手炉，这才暖和了些。 “大姑娘，这京都的冬天来得比临川早多了，临川这会儿还在穿夹袄。”令月也搓了搓手。 “你们手炉也都用起来吧，别冻着自己了。”苏锦意道。 如果是单过，苏锦意早就把地龙烧起来了，但这住在侯府，这事儿却是不能干的。 可手炉用不了几块炭，而且这些丫鬟们都是要干活的。 “自己院里用用，在外边儿还是别用了。”古嬷嬷为人谨慎。 “那你们没事就别出去晃了。”苏锦意笑了。 “奴婢不怕冷。”花朝笑嘻嘻地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凑近苏锦意道，“大姑娘，之前高表姑娘是不是在说您坏话呀，奴婢瞧着她看到您慌成什么样子了都。” “没听到就当没说。”苏锦意回。 “大姑娘，您可真心大。”花朝叹了口气，琢磨着还是得自己来。 “这事儿你去问又能问个什么来，顶多抱怨一下，甚至抱怨都没有，别把时间浪费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苏锦意摇了摇头。 就高葭现在，她哪怕是对自己不满，也不会想着来坑自己，那又何必多想。 琢磨别的不更好吗？比方说，再给李厨娘想个新菜？ 而且，某些事情也可以行动起来了，这样自己的荷包也能够再鼓一些。 钱这东西，越多越好。 想到这儿，苏锦意都不觉得冷了，把花朝叫到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了一番。 “大姑娘，可以这么做吗？”花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和李厨娘虽然认识不久，但足以认清她是个怎样的人，放心吧。”苏锦意示意花朝放心去办。 第157章 我有个法子 第二天苏锦意上课的时候，花朝就晃到了饭堂，将苏锦意的意思告诉了李厨娘。 “这，这真是……”李厨娘听着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山长会同意吗？”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大姑娘都开口了，别的就不是你的事了。”花朝很是自信地回。 在花朝看来，自家大姑娘只要想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花朝的自信让李厨娘也自信起来，当即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干，苏大姑娘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于表面，李厨娘又凑过花朝的耳朵道：“你跟苏大姑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什么都听她的。” 花朝看着李厨娘那张油脸，暗道，我家大姑娘才不要为你的“父”。 “好，我一定会跟大姑娘说的，你放心好了。”花朝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大姑娘是谁，你只要是真心的，她肯定能知道。” 李厨娘这里说好了，剩下的就是去说服英媛女学的山长了。 只是这山长是谁，苏锦意都不知道，只知道姓南，她还没见过，据说云游去了。 不过马上要举行大比了，怎么着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 只要人在，事情就好办了。 苏锦意又在花朝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让她去找李厨娘。 第二天吃午膳的时候，陆云恩有些不满看着菜盘子道：“今日怎地都是这些菜呢？” 刘沐晴难得同意陆云恩的说法：“确实，这是人吃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陆云恩等人都习惯了在学堂吃午膳，味道好又热乎乎的，又何必吃家里送来的，马车跑得再快也有一层水汽。 只是今日这菜，品种单一不说，菜色也很寡淡，瞧着都没食欲。 其实最早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要不然大家也不会宁愿家里送，也不来吃了。 “几位姑娘，听说今日李厨娘家里有事，请假了。”花朝在一旁应道。 花朝在丫鬟中算是活泼的，因此她说这话，大家也信。 “为何要请假？唉，这厨房也就李厨娘做的饭菜能吃了。”刘沐晴不满地放下筷子。 “几位姑娘，听说有酒楼要请李厨娘去做大厨，一个月给十两银子呢。”花朝说得煞有介事。 “什么？”陆云恩当即便瞪圆了眼睛，“她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李厨娘在学堂才二两银子，人家酒楼出十两，是个人都会动心。”苏锦意却表示理解。 “苏姐姐你是心善，可她要是真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办？”陆云恩一脸忧心地说。 吃饭可是大事，吃过饭堂的饭，没人愿意再从家里带了。 “要不让学堂给她涨月例银子？”连婉建议。 “十两银子，学堂肯定不会出的。”苏锦意摇了摇头。 “那要不然，我们凑十两银子给她？”刘沐晴烦了，不就是银子么。 “刘乡君，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我们要吃，别人也要吃。”苏锦意再次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刘沐晴恼了。 “我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道能不能行。”苏锦意环视一周。 “苏姐姐你说，你的法子定是极好的。”陆云恩眼睛放亮地看着苏锦意。 “不如我们凑些银子将饭堂包下来，所得收益给李厨娘几成红利，你们觉得如何？”苏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是刘乡君的说法提醒了我，但这法子也不知道成不成。” 刘沐晴本能地想要反对，但苏锦意都说了是被她提醒的，所以反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不但有饭吃，还有银子挣？”陆云恩脑子转得快。 “应该是，除了我们功字班，容字班也有许多姑娘过来饭堂吃饭。”苏锦意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可行。”连婉有些激动，这自己是不是也有额外收入了。 “你呢？”刘沐晴问一直没开口的李青仪。 “我，我家里只怕是不会同意。”李青仪低下了头。 “也是，李大学士肯定怕你被铜臭味儿给熏着了。”刘沐晴撇了撇嘴。 李青仪勉强笑了一下，她也想参与，但实在是不敢。 “我也不知道我外祖父外祖母会不会同意。”苏锦意也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青仪说不参与大家觉得还好，苏锦意说她也可能参与不了，大家便有点慌。 “那要不，咱们都不跟家里人说，这点儿银子咱们自己还是有的吧，为何要跟家里人讲呢。”陆云恩手托着腮道。 “也是，又不是什么大生意，咱们自己闺中弄得好玩儿，有什么不可以。”刘沐晴也点头，她其实也怕她那个郡主娘怕丢了面子。 于是几个姑娘约定，就自己私下里投银子，都不跟家里讲。 这样的情况下，李青仪也决定入一股，李家清苦，能多一个铜板也是好的。 “那，谁去跟山长说呢？”苏锦意瞟了刘沐晴和陆云恩一眼。 “说是小事，但，怎么说？”刘沐晴本能地看向苏锦意。 “咱们可以说服李厨娘，以李厨娘的名义把饭堂包下来，然后这么跟山长说……”苏锦意压低声音对几个人嘀咕了几句。 听完之后，刘沐晴第一个开口：“这法子好。” 以李厨娘的名字把饭堂包下来，便是家里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其他的，不是难事。 于是刘沐晴和陆云恩有意无意地在与她们交好的闺秀面前抱怨，说李厨娘可能要离开。 这些闺秀与其说是与刘陆二人交好，倒不如说是讨好她们，于是便立即有人去找李厨娘，请她留下来。 李厨娘故作为难，但被这些闺秀们半挽留半威胁，最后没办法，只得说如果学堂愿意她把饭堂包下来，她愿意每个月交一部分银子给学堂。 但前提条件是，要保证有一半的闺秀会在饭堂吃饭。 “要不，我们每个月的月头就把这个月的饭钱交了？”苏锦意提义。 “那就交呗。”刘沐晴懒洋洋地回道。 早交晚交都是要交的，一次交一个月的还免得麻烦。 而且就凭她们的身份，也不怕李厨娘骗了她们的银子。 这事儿定了之后，就剩下说服南山长了。 刘沐晴眼睛一转，看向苏锦意：“你去！” 苏锦意暗道：正合我意！ 第158章 两个条件 “我一人人微言轻，况且身上带孝也不好多说，便我倒有一个法子。” 又有一个法子？刘沐晴不禁暗道，她法子可真多。 苏锦意的法子也很简单，就是把大家的意见和想法写下来，然后同意的就在上面签字，再推选几位姑娘当代表去跟南山长说这事儿。 “人去得太多了，我怕南山长误会咱们逼迫她呢。”苏锦意解释道。 “这法子好。”刘沐晴点头，又看向李青仪，“你字好，你来写。” 李青仪想着反正大家都要签字，就算是看出是自己写的，也是一起承担，因此也没推辞。 有刘沐晴和陆云恩几个人带头，那些无可无不可的也都签了。 如果不签未必能讨好山长和夫子们，但肯定会得罪刘沐晴和陆云恩，这俩人可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刘沐晴，那心眼儿小得跟针鼻子似的，得罪了她以后的日子不要太难过。 但苏锦意貌似得罪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好像又没得罪。 签完字后，去跟山长谈判的自然还是苏锦意她们几个要投银子的姑娘。 唯有李青仪胆小，不敢去。 苏锦意见就连刘沐晴都没说什么，便知道李家的那个老翰林恐怕是个非常固执的老古板。 南山长住在绿仪山房，位于学堂最中间，也是最高的位置，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半个学堂。 南山长没什么架子，姑娘求见，很快就让进了。 看到南山长的第一眼，苏锦意便有些意外，一袭月白长的长裙，外面披着同色的罩衫，头上只盘着一根青玉簪子。 没有什么华丽繁复的衣着和首饰，整个人看上去却气质超群，脱俗清雅。 这个南山长原来这么年轻貌美？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她还以为会是个老太太。 “何事？”南山长笑着扫视了姑娘们一眼。 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向苏锦意。 “见过山长，我等有一事相求。”苏锦意很清晰明了地说明了来意。 刘沐晴和陆云恩等人也跟着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南山长脸上的笑意没变，却盯着苏锦意：“这是，你的主意？” 苏锦意微微颔首：“回山长的话，是学生等商量了之后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李厨娘能够安定下来，学生等能够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学堂也多了一份收入。” “那以往没在学堂吃，就都没好好学习？”南山长瞟了苏锦意一眼。 这话就连刘沐晴听着心里都跳了一下，以南山长的声望，她的郡主娘过来了，恐怕都不敢吭一声的。 可苏锦意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以前相信大家也是好好学的，只是吃过热乎的饭菜，会学得更好。” “这话说得，我如果不同意，倒成了个傻子。”南山长又笑着看了苏锦意一眼。 这话……苏锦意听着微微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对呢，可哪儿不对呢？ “那山长，您这是同意了？”陆云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南山长。 “你们都签了字，我也不能不同意，只是我有两个条件。”南山长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其一，如若吃出什么问题来了，就由你们几个负责，尤其是你！” 后面那句，指的是苏锦意。 “山长，学生负责便好。”刘沐晴插嘴道。 苏锦意什么身份，凭什么负责。 南山长：……依旧那么傻！ “好！”南山长点了点头，又道，“其二，你们功字班在这次大比中，必须有一项拔得头筹。” 啊？这让大家都呆住了。 功字班之所以是功字班，除了有新来的之外，还有很多是各方面都不成，一直没有通过考核的呀。 等于说是新学生加学渣的存在，每次大比拼的就是不排到最后一名，往往还失败了。 这回，却想要拔得头筹？就连刘沐晴都咽了一口口水。 “成！”苏锦意应了。 如果拔得头筹才能换这事儿成功，那就必须得成。 这事儿成了，苏锦意就和这几件贵女真正绑在一起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在京都，她必须要打下属于自己的人脉。 “好，那你留下，其他人退下吧。”南山长说着抿了一口茶。 “要不，我陪着……”陆云恩话还没说完，南山长便瞟了她一眼，她赶紧溜到了门外。 人都走了，只剩下南山长和苏锦意。 “山长，您若有事，尽管吩咐。”苏锦意轻声道。 “嗯，你打算怎样拔得头筹。”南山长颇为玩味地看向苏锦意。 “学生……呃，还没想好。”苏锦意扯了一下嘴角。 “我信你，协议我会先拟好，等你们真的拔得了头筹，我立即就签。”南山长淡笑着说。 协……协议？苏锦意只觉得额角跳了跳。 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南山长说话很……很现代呀！ “山长的意思是说，签契约？”苏锦意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嗯！”南山长给苏锦意递了一杯茶，“这茶不错，喝吧。” “多谢山长！”苏锦意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听到南山长冲着外面喊，“楚门，拿笔墨来。” 楚——门？ “咳咳咳……”苏锦意咳得肺叶子都快吐出来了。 “年轻人，就是不经事。”南山长摇了摇头。 “我也不年轻了。”苏锦意试探着说了一句。 “嗯，我更老。”南山长叹了口气。 苏锦意又怂了，她原本还以为来了个同龄人，看来人家可能是寿终正寝的。 而且这都当上了山长，以前不会也是教授吧？想到这儿，她更不敢吭声。 楚门很快拿来笔墨，南山长写了一份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了自己的手印，然后递给苏锦意看。 “你们拿到了头筹，这协议就可以拿回去签了。” 苏锦意看到这行文的格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山长，您……” “什么都别问，有时间过来坐坐便好。” 南山长说完这话，便端茶送客了。 苏锦意站在绿仪山房门口，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真羡慕她。 回功字班的时候，苏锦意脚步从未有过的轻快，忽然觉得不孤单了。 第159章 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苏锦意回到功字班，将南山长的意见转达了，便觉得氛围有些不对。 “苏锦意，你为了吃口饭，真是什么都敢答应啊。”刘沐晴一声长叹。 “我是为了大家吃口好饭。”苏锦意纠正道。 “吃饭，其实也……挺重要的。”陆云恩弱弱地声援了苏锦意一声，便趴到了桌上。 “这大比不是还有十日的功夫嘛，我们今日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每个人写出自己擅长什么，明日再来讨论，如何？” 苏锦意看着众人。 “不如何，我们如果有擅长的，也不至于窝在功字班了。”刘沐晴想都没想便摇头道。 “那我们努力一把，不定就可以升到容字班了呢。”苏锦意鼓励大家。 “我觉得功字班也挺好。”陆云恩嗨嗨笑，居然还有些人在点头表示认可。 苏锦意：……终于知道老师们的难处了，尤其是学渣班的。 “实在不行，那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大家能带饭的带饭，愿意吃饭堂的吃饭堂，我也没别的法子留住李厨娘了。” 苏锦意摊了摊手，表示大家不愿意，那就这样吧。 可一提到像以前那样，大家的心里便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苏姐姐，那大比的事儿，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陆云恩支起身子问苏锦意。 “投机取巧肯定是不成的，毕竟大家都看着的。”苏锦意回道。 这一点大家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一开始就说不可能。 “你既然没法子，还让我们写。”刘沐晴表示不理解，这不折腾人么。 “大家写一写自己擅长什么，我才知道怎么应对嘛，否则对大家的情况一无所知，又怎么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赢呢？”苏锦意叹了口气，“但若实在都写不出来，也死心了，毕竟神仙也难救。” “那，不擅长的行不行？”刘沐晴主要是觉得德字班和言字班太厉害了，自己跟她们对抗不了，但如果不要求擅长的话，也未必不行。 “自己和自己比，有一项略微突出些就行。”苏锦意也就退而求其次了。 “那这样说的话，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刘沐晴看了一眼其他人，有的人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和自己比，好像就没那么难了。 “你们古……京都贵女不都是琴棋书样样精通的吗？”苏锦意实在忍不住问。 别人也就罢了，她们都进了英媛女学了。 就算不精明，应该也会的吧。 “苏姐姐，你说的是那是德字班的。”陆云恩笑着回，丝毫都没有觉得有哪儿不对。 “对，德字班的比我们强。”连婉也在一旁点头道，“尤其那个，就没有她不会的。” 连婉虽然感慨，但苏锦意没在她眼里看到丝毫的羡慕。 “那练得也苦，她小时候练琴练得手指都是血。”陆云恩撇了撇嘴。 好几个人跟着抖了一下身子。 原来……如此！ 大家正在琢磨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一写的东西时，外面传来一声喊：“连婉呢，叫她出来！” 连婉？所有的人都看向连婉。 “连婉，听这声音好像是敏惠郡主。”陆云恩看了一眼连婉，“好像挺生气的样子，你得罪她了？” “除了学堂，我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连婉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慌了。 都是千金大小姐，既然不出门，那也就得罪不了人。 “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敏惠郡主又在外面喊。 连婉四周看了一眼，正要起身，却被刘沐晴摁住了。 “理她呢，有本事让她进来。”刘沐晴撇了撇嘴。 东院和西院不能互相走动，敏惠郡主过来就是错的。 刘沐晴和敏惠郡主从小就不对付，至于说为什么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看着就不爽。 “那你等会儿可别躲。”陆云恩朝连婉眨了眨眼睛，“有刘乡君帮你，你尽管放心。” 苏锦意笑了，虽然陆云恩把刘沐晴拉出来在前面顶着，其实她自己也是个热心肠。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敏惠郡主气得厉害，见连婉不出来，竟真的闯了进来。 “你，跟我出去说话。”敏惠郡主盯着连婉。 “我，这……”连婉站起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连婉可不敢跟敏惠郡主出门，万一被她打了也是白打，传出去丢人的还是自己。 苏锦意看向刘沐晴，陆云恩也看向刘沐晴，于是所有的都看向刘沐晴。 刘沐晴也不知是被逼的，还是心里真的不满，总之，她站起来了。 “敏惠，你是不是太张狂了些，这里可是功字班，你说闯就闯啊？” 敏惠郡主对于刘沐晴突然开口有些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叫了，是她不出来的。”敏惠郡主没好气地说。 “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敏惠郡主，也不是你叫就能出去的。”陆云恩说完，又在苏锦意耳边嘀咕，“这事儿你别参与。” 苏锦意不禁有些感动，陆云恩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自己的身份跟敏惠郡主比，相差太远了。 只是，她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实诚了些。 帮不帮连婉说话苏锦意也在观望，有自己说话的时候就说，否则帮不了忙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见陆云恩开口了，刘沐晴明显态度更随意了：“可不嘛，有什么事不能跟人直说的，还收着藏着。” “刘沐晴，跟你有什么关系？” 敏惠郡主倒不是真的怕什么，而是对于刘沐晴的态度有些不解，她是什么时候跟陆云恩她们混到一起的？ 而且还帮着连婉说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你这样直接闯到功字班来，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刘沐晴一声冷哼。 瞧不起？当然瞧不起，刘沐晴读了三年了，还是功字班，有什么让别人瞧得起的。 但敏惠郡主虽然嚣张，也不是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刘沐晴她娘，纳安郡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只是有话要问连婉罢了。”敏惠郡主压着脾气。 “那就问啊。”刘沐晴朝连婉挑了挑下颌，“人在这儿呢。” 第160章 苏锦意的路数 刘沐晴摆明了要帮连婉，这让连婉很是感激。 “敏惠郡主，你到底要问什么？”连婉有人相助，也没那么怕了。 “你家里，是不是打算把你说给裴世子？”敏惠郡主一步步地走到连婉面前。 连婉退了两步，后面是桌子，她退无可退。 倒是敏惠郡主的这个问题，使得她后脊梁都起了一层薄汗。 这事儿，还真有。 连大人觉得裴祈安居然撬开了那几个伪装成人贩子的敌国探子，实属是人才，又有爵位，如果嫁给了他，女儿这辈子也不用愁了。 越看裴祈安越喜欢，连大人便找人去裴家试着问了一下。 这事儿连夫人也就跟连婉略微提了一下，问了一下她的意见。 连婉倒没什么意见，但她觉得裴祈安应该不会答应。 对于连夫人来说，女儿没意见就可以努力一把。 连婉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因此对于这件事情说过就过了，也没放到心上，没想到敏惠郡主却跑到学堂来问。 “我……”连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说没有这件事情吧，是在撒谎，她还没学会。 说有？这敏惠郡主怕是要发疯，她发起疯来，自己可受不住。 苏锦意看出连婉为难之处，笑着开口道：“敏惠郡主这样问，怕是为难连姑娘了，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哪儿能知道呢。” 连婉没否认苏锦意的话，但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连婉面皮薄，但不代表陆云恩和刘沐晴面皮也薄。 而且苏锦意的说法打开了她俩的思路，因此你一言我一语叨叨了起来。 “可不嘛，哪有姑娘家自己去说亲的。” “就是，就我们家下人，也没姑娘家自己去说的。” “连姑娘可是我们英媛女学的姑娘，这话说出去打的可是所有英媛女学姑娘们的脸。” “若确有此事也就罢了，如果是平白被人诬陷，我第一个不答应。” 有刘沐晴和陆云恩带头，其他人自然也不放弃发表自己想法的机会。 没人愿意得罪敏惠郡主，但大家一起得罪，她便是再记仇，也记不了这么多。 再说，各家的大人也不是死人。 敏惠郡主的脸色难看得不行，她原本觉得苏锦意是在为连婉说话，但现在觉得苏锦意算是很温和很讲理的了。 “真真是牙尖嘴利。”敏惠郡主瞪了众人一眼，又看向连婉，“自己说话做事仔细些，别怪我没警告你。” 话没说明 ，但傻子也知道是针对裴祈安这事儿的。 敏惠郡主再厉害，到了功字班，也是虎落平阳，因此放完狠话便离开了。 “跑到功字班欺负完人就想跑？嗤！”刘沐晴一声冷笑。 正好下午有周夫子的课，因此刘沐晴第一个就过去告状。 “可不嘛周夫子，我们功字班都被别人欺负上门了。”陆云恩也跟着附合。 周夫子一时没明白，刘沐晴和陆云恩这俩冤家怎么同一个鼻孔出气了？ “敏惠郡主确实不对，回头我跟东院说说。”周夫子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陆云恩听着眼睛就瞪圆了，但苏锦意摁住了她。 “周夫子说得是，那可是敏惠郡主，得罪她了，回头大家都有苦头吃。”苏锦意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种说法，周夫子虽然不能表示同意，但心里却在暗自点头，还是苏锦意体贴人。 “不过周夫子，那往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东院了？”苏锦意看向周夫子。 “那自是……”周夫子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 如果连去都不能去，对于敏惠郡主过来指着人威胁这事儿却轻轻放过，是不是显得自己太怂了一些？ “如果不成就算了，那邹夫子可厉害了。”苏锦意扭头对陆云恩道，“上回我过去找我二表姐，还被她罚写一百个大字呢。” 这事儿，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刘沐晴不解地看着苏锦意，她扯这个做什么。 但陆云恩却神采奕奕地点头道：“可不嘛，邹夫子可护着言字班的姑娘们了，你下次可千万别惹了言字班的姑娘们。” “嗯！”苏锦意重重地点头，“我回头看到她们躲远点儿。” 这会儿姑娘们如果还听不出来，那都可以直接退学了。 “我觉得吧，我们被欺负一下也没事，毕竟那是郡主嘛。” “姐妹们忍就忍一下吧，周夫子，我们被欺负一下倒也没事。” “周夫子，我们不会让您为难的。” 周夫子：…… 被架到了火炉上，周夫子没火也烧起来了。 “行了，这事儿，我肯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周夫子一拍桌子，“要么大家都能够互相走动，要么就老死不相往来。” 苏锦意见周夫子的言语间带上了一丝火气，知道火候到位了。 “周夫子，我们这么不争气，您还把我们当成自家姑娘一样呵护，真的叫人不知道该怎样感激才行。”苏锦意适时地奉上了香香的马屁。 周夫子原本心里的火气一半是针对敏惠郡主，一帮是针对这帮女学生的。 但被苏锦意这么一夸，这边的火气便瞬间弱了许多。 陆云恩本来也想跟着夸一句，却又听到苏锦意道：“周夫子，您若是觉得为难便罢了，我们都能够理解你的。” 啊？陆云恩这回都没看明白苏锦意的路数。 直到听到周夫子道：“错的是她们，我有何为难的。” 苏锦意认真地点头：“周夫子说得极是，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 周夫子想说，这讲的是君子无论是在朝堂还是闲居在家，都要做到不违背道义无愧于心。 但，既然是夸自己的，也行吧！ 周夫子也算是说到做到，下课后便去了绿仪山房，接着南山长便把所有的夫子都叫了过去，导致最后一堂课都没有夫子上课。 “南山长不会是发脾气了吧。”陆云恩捂着胸口道。 “南山长，很凶吗？”苏锦意忍不住问。 “凶我们倒没有，不过听说有一年白鹤书院有人上门来耍酒疯，南山长直接拎着人走了半条街，把人扔到了白鹤书院门口。” “也不知道南山长怎么做的，白鹤书院的山长都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陆云恩说起这事儿，满是遗憾，如果自己能够亲眼见到那一幕就好了。 “听说这一次大比，白鹤书院的夫子人也会过来观摩。”李青仪突然插嘴道。 第161章 西院的脸皮厚 提起白鹤书院的山长，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很不喜的神情，刘沐晴最为明显。 “嘁，每次看了之后都是一副‘女子本弱，功课一般也很正常’的的臭样子，尤其是面对我们功字班。”刘沐晴的嘴都歪到天上去了。 如果不是跟刘沐晴熟了，苏锦意都会怀疑她是个现代姑娘。 “面对白鹤书院山长的那副嘴脸，南山长也没说话？”苏锦意看向刘沐晴。 “那副嘴脸”几个字取悦了刘沐晴。 “南山长前年才成为英媛书院的山长，去年大比的时候，南山长被大雪封路，一时没赶回来。”连婉解释道。 连婉的性格原本是有些内向的，但今日面对敏惠郡主的时候，大家都来帮她，她还是很感动的，因此也开始主动说话了。 “赶回来也不如此。”刘沐晴摇了摇头。 没办法，功字班就这样，南山长就算在，还能说什么？ 其实功字班的姑娘们想得到大家的认可，只求别太过分，别太明显。 可不知怎么地，功字班渐渐成了大家开玩笑的笑柄。 于是姑娘们现在只盼着早点说亲，早点圆满地离开英媛女校。 “大家也不要太沮丧了，这回咱们好好琢磨一下，若能一鸣惊人，正好堵住他们的嘴。” 苏锦意的鼓励并没有让人振奋起来，也就尽人事听天命。 终于到了下学的时间，周夫子也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大家以后也可以去东院逛逛了。 “这意思就是说，她们可以随便过来了？” 刘沐晴的问题得到了周夫子肯定的答复，不过敏惠郡主有错在先，也会罚她写一百个大字。 这一百个大字，便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了。 周夫子离开后，刘沐晴差点儿将笔都折断了。 “要不要我帮你？”陆云恩伸手过去拿笔，刘沐晴赶紧躲过了。 她再生气，这笔也折不断，陆云恩却是真的能够折断的。 “你就不气恼？敏惠这不痛不痒的罚一下，回头不知道怎么嚣张。”刘沐晴道。 “不止敏惠，回头那边肯定不少人跑过来耀武扬威。”陆云恩将砚台在桌上一拍，还好砚台盖了盖子，否则墨点子都要溅到身上了。 刘沐晴瞟了一眼砚台上的小裂缝，再一次摸了摸手中的笔，这笔她写得还是挺顺手的。 大家也在七嘴八舌地声讨这件事情，觉得周夫子还是没出力，南山长还是偏心。 越说越没劲，于是干脆收拾东西回家，苏锦意再一次叮嘱大家，别忘了写自己会点儿什么，大家稀稀拉拉地应着。 苏锦意给刘沐晴和陆云恩几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等一等。 人走得差不多了，刘沐晴才道：“苏锦意，究竟有何事？” 苏锦意才道：“两院可以互通，这是好事。” 好事？刘沐晴看向苏锦意，脸上有些不悦：“你可别吃里扒外，就算你回头升到容字班了，也还是在西院。” 而且从容字班升到言字班，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的意思是，两院互通的话，我们就可以挣东院银子了呀。”苏锦意解释道。 “苏姐姐，你的意思是，让东院过来吃饭？”陆云恩一下子就想到了。 “就是这意思。”苏锦意冲着陆云恩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大家先忍一忍，尽量让她们过来吃饭，等到她们舍弃不了咱们的饭菜时，自然就是咱们说了算，而且还挣了她们的银子。” 苏锦意的这话让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还能如此”的神情，接下来还有些激动，这好几年了，她们都没在东院那边占到什么便宜。 “成，你说怎么办。”刘沐晴看向苏锦意。 “这段时间让李厨娘好好做饭，只要她们过来的，咱们就想法子留住。”苏锦意道。 苏锦意的说法大家都表示同意，就连李青仪都点了点头。 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挣到脸，不如挣点银子。 事情安排完了，大家便一起出门回家。 谁知道在学堂门口，竟碰到了几个东院的姑娘，穆君竹也在其中。 大家见面不由得一愣，其中一个姑娘“扑哧”一声乐了：“陆姑娘可见学得更认真了，身上都滴了墨点子了。” 这明显就是嘲讽陆云恩。 刘沐晴柳眉倒眉，苏锦意却道：“我们功字班的姑娘都很认真努力，多谢这位姑娘夸赞！” 夸赞？我这是夸赞吗？她莫不是个傻子！那位姑娘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刘沐晴也这样想，但见那姑娘的脸色不大好看，她心里莫名地就舒服了。 被苏锦意这一说，东院的姑娘也没有再说话的兴致，只是暗骂一声，西院的就脸皮厚。 快要上马车的时候，穆君竹站在马车边对苏锦意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别跟她们同流合污，她们是什么家世，你又是什么家世。” 穆君竹说完，便上了马车。 穆君竹“身子”没好全，因此要晚些来学堂，所以便另外坐了马车过来。 回去的时候，穆君竹原本是说自己要补一补功课，要晚些回，这样温氏就有理由单独派一辆马车来接她了。 上了马车，花朝便忍不住道：“二表姑娘总是对您呼三喝四的。” 苏锦意一笑：“不管她初衷是什么，今日的话还确实是为着我好。” 苏锦意听得懂话，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将事情混为一谈。 “是，奴婢狭窄了。”花朝非常痛快地认错。 “我眯会儿，等到了你叫我。”苏锦意说着，便靠着马车的车厢壁上小憩了起来。 等到花朝把苏锦意叫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靠在花朝的肩上。 自己睡得倒是舒服了，这小丫头估计身子都僵了。 “辛苦你了，等回头有了自己的马车，一定要把里面好好布置一下。”苏锦意活动了一下身子。 “好，到时候奴婢帮大姑娘布置。”花朝相信苏锦意早晚都会有自己的马车。 只是花朝以为这肯定要等到苏锦意嫁人，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就拥有一辆马车。 下了马车，便看到穆嘉述，以及他身后“栖园”崭新的牌匾。 苏锦意笑了，穆嘉述却有些不敢直视。 “总算是弄好了，你瞧瞧是不是满意吧。”穆嘉述故作不耐烦地转身过了门。 第162章 一言难尽 看着穆嘉述的背影，苏锦意心里一哂：嘁，中二少年！ 但嘴上，苏锦意却道：“五表哥帮忙收拾的，自然是极好的。” 穆嘉述身子微微一僵，她这么，相信自己么？ 那一瞬间，穆嘉述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些，力气也大了些，浑身都是劲儿。 “还，还没有完全弄好。”穆嘉述指着小径的右边，“这里我打算挖个鱼池，种上些荷叶，虽然不大，但也是一景儿，夏日里好看。” “没错，夏日里坐在院里乘凉，闻着阵阵荷香，应当是极为惬意的。”苏锦意附和道。 “那边的廊下要挂一些灯笼的。”穆嘉述又道。 “那样夜里就可以坐在廊下赏月了。”苏锦意点头。 “还有那边，种一棵桂花吧。”穆嘉述指着院中的一角。 “桂花好，既可以赏花还可以做点心。”苏锦意表示这是个好主意。 穆嘉述说着说着，觉得这院子还没有做到更好，自己是不是太敷衍了。 “苏表妹，要不你过些日子再来，这里还有许多没弄好。”穆嘉述又找出几个不满之处，需要返工的地方来。 “真是辛苦五表哥了，不过也不急的。”苏锦意腼腆地笑了一下。 苏锦意越说不急，穆嘉述越觉得这事儿还是早些弄完的好。 甚至离开的时候，穆嘉述都让苏锦意先走，他再琢磨琢磨。 回去的马车上，花朝忍不住道：“大姑娘，奴婢觉得五表公子挺好的，很用心。” 苏锦意却笑了笑没说话。 只是没想到，马车到了武安侯府，居然又碰到了穆君竹。 穆君竹看到苏锦意，眼睛瞪大了。 穆君竹原本是想着，她都说了她要晚一点回来，如果跟苏锦意一起回，却两辆马车，给人看到不好。 没想到，她一路慢慢地悠回来，居然还能跟苏锦意碰到。 “你干嘛去了？”穆君竹没好气地问。 “二表姐，我去栖园看了一眼，已经跟外祖产说过了的。”苏锦意解释完便没再多说。 原本穆君竹是怕苏锦意问她去哪儿了，但苏锦意不问，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最要紧的是，苏锦意会不会乱猜，然后又到处乱说呢？ 这样的话，自己的名声不是坏了么。 穆君竹这么一纠结，两人都已经进了府。 直到进了二门，两人眼看着就要各回各的院子，穆君竹才开口道：“苏表妹，今日那马不知怎地就是不走了，我便在路上歇了会儿。” 苏锦意似乎没想到穆君竹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些，亮度之后，她“哦”了一声。 哦？哦是什么意思，她不信是吗？ 穆君竹愣愣地看着苏锦意的背影，总不能追上去解释，自己犯得着跟她解释吗？ 虽然这样想，但穆君竹的心里却无比抓狂，晚膳都有些吃不下了。 苏锦意回到毓秀院，吃过晚膳后才开始琢磨自己有什么擅长的，然后她傻了。 原本觉得自己擅长的挺多，可是现在发现好像也是一无是处。 总不能说，自己能治每个人心里的病吧，这话说出来，恐怕没人敢挨着自己了。 钢琴倒是会，可是这里没有。 羽毛球也会，可是这里没有。 而这里有的琴棋书画，苏锦意都不会。 “这还真是……”苏锦意自己都给气笑了。 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大姑娘，您愁什么呢？”令月见苏锦意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了，不禁好奇。 “我……”苏锦意刚一开口又闭嘴了。 每个人吧，说自己有哪些优点别人不一定记得住。 但是如果要说自己的缺点，人家可是会信得死死的。 “愁怎么让功字班在大比上出人头地。”苏锦意有气无力地说。 这事儿就花朝那张嘴，早就嚷嚷得让大家都知道了，也瞒不住。 “大姑娘，听说功字班就没有出人头地过，要不，您别太费神了。”令月劝解道。 动脑子这种事情，最伤身体。 “话是这么说，但既然答应要做了，总得尽人事听天命吧。”苏锦意回道。 “大姑娘说得是。”令月也不敢多说，只能去跟古嬷嬷商量着，要给苏锦意多补补。 苏锦意也没再多想，到点就睡了，睡得还很香。 花朝还以为苏锦意已经想明白了，心里对自家大姑娘无比崇拜。 第二天到了英媛女学，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锦意便让花朝开始收集姑娘们写的特长。 看完之后，苏锦意觉得也还行。 “你们为何说自己没什么特长呢？刘乡君会画画，陆妹妹会弹琴，李姑娘的书法我们都是见过的……” 苏锦意这一通夸下来，发现大家都不坑声了。 “苏姐姐，快别说了。”陆云恩少见地有些扭捏。 “怎么了？”苏锦意见陆云恩这个样子，忍不住道，“你不会乱写的吧。” “倒也，倒也不是，我也是会弹的，只是……”陆云恩说到这儿，脸都红了。 “只是什么？”苏锦意不想出任何意外。 “只是相对于别的来说，画画和书画我真的……”陆云恩摊了摊手，“从夫子给我罚了那么多功课，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倒也是！ “那刘乡君呢？”苏锦意不放心地看向刘沐晴。 “要不我画一幅你看吧。”刘沐晴倒是大方，丝毫都不扭捏。 可刘沐晴画出来的那个画，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不过看着刘沐晴的画，苏锦意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你看看这个，能成吗？”刘沐晴虽然是在问苏锦意，但是问完自己都笑了。 成不成的，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苏锦意没说话，她还没有一个比较成熟的想法，因此不想贸然说出来。 又看了看其他人写的，有觉得自己声音比别人都大的，也有说自己吃得多的，还有一个叫杨柳花的，说自己跑得快。 “你怎么知道自己跑得快呢？”苏锦意看向杨柳花。 这古代女子在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都恨不得要坐轿子。 跑得快？就算有这天赋，也不容易被发现吧。 苏锦意问完，发现大家都在笑。 第163章 莫不是又想过来找茬 “我小时候顽皮，总是偷家里的鸡蛋吃，我祖母就追着我打。” 杨柳花“嘿嘿”一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偷家里的鸡蛋？苏锦意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英媛女学里上学的大多是世家高官家的千金，极少数的平民也是针对格外优秀的，而这类的姑娘基本上都在德字班，或者言字班。 陆云恩看出苏锦意心里的疑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苏姐姐，杨姑娘的爹是史部左侍郎，当年可是状元，她是家里最小的的姑娘。” 苏锦意听到这话，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应该是这杨姑娘才出生没多久杨大人就高中了，因此她儿时在乡下生活过。 只是这跑得快，要怎么发挥才好呢？苏锦意都想不出来。 这世道，女子动作幅度大点儿，都是会被人垢病。 “苏姑娘，都说我这字写得好，其实跟德字班和言字班的许多姑娘比，也就一般。” 李青仪见此情形，怕苏锦意将希望寄托到她身上，赶紧补了一句。 不是李青仪不愿意承担，确实是能力达不到。 “嗯，我都知道了。”苏锦意也猜想到了，李青仪的字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不就升班了吗。 这时候考试又不像现代，是要考综合性的，有一项比较突出就可以升班。 就在苏锦意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刘沐晴突然问：“苏锦意，你呢？你会点儿什么？” 刘沐晴这话一问出来，不说别人，就连陆云恩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苏锦意。 “我会出主意啊。”苏锦意回得理直气壮。 “你这也算？”刘沐晴觉得苏锦意这脸皮也太厚了一点吧。 不过脸皮厚这一点，在功字班倒也不会被歧视，脸皮不厚的在这个班也待不下去。 “怎么不能算呢？”苏锦意看向刘沐晴，“如果不是诸葛亮，刘玄德能建蜀国吗？” 刘沐晴：…… “可你这也没办法拿出去比呀。”杨柳花实话实说。 “我让你们赢就好了，至于我嘛，不打紧。”苏锦意笑眯眯地说。 “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杨柳花表示很感动。 “可是苏姑娘，我们怎么能赢呢？”连婉觉得这事儿太悬了，便是诸葛亮现世，这事儿都不容易。 “容我再琢磨琢磨。”苏锦意示意众人不要急，“好饭不怕晚。” 好饭不怕晚？姑娘们心里暗道，我们一直吃的是残羹冷炙，哪来的好饭。 不过苏锦意既然这样说，姑娘们也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 只是她们心里不免在嘀咕，这次没拿到头筹，西院的饭堂会不会就不给包了呢？ “不给包，我就进宫找太后去。”刘沐晴说道。 “我也跟我祖母说说，让她去找找南山长。”陆云恩也跟着点头。 陆云恩的祖母是大长公主，虽然荣养在公主府，也不管事，但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开口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姑娘们说好后，便不再管大比的事，而是一旦有东院的姑娘过来看稀奇，她们便不放人回去，直接拉过来吃饭。 “你们功字班也是奇了，个个儿都成店小二了似的，莫非以后是打算开酒楼？”敏惠郡主不屑地说。 “敏惠郡主原来不是过来吃饭的，那你莫不是又想过来找茬？”刘沐晴毫不退让。 虽然一个乡君和郡主没法比，但她背靠太后。 而敏惠郡主亲爹虽然是王爷，可却是个很一般的王爷。 权利比爵位大，这是永远的规则，当皇帝都有被赶下来的，何况只是王亲。 这两位神仙打架，其他人自然是远远地看戏，反正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谁也吃不了多大的亏。 “我是来看戏的。” 敏惠郡主一笑，指着苏锦意对穆君竹道，“穆姑娘那是你家表妹吧，听说她打算让功字班这次在大比上拔得头筹呢。”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但凡有一个能东院有关系的姑娘就瞒不住。 “我身子不好，回去就歇下了，苏表妹有什么打算，我却是不知的。”穆君竹淡淡地说。 “这样啊，那你觉得，她们能成吗？”敏惠郡主面带讥讽。 “我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她们能不能成。”穆君竹摊了摊手。 真是晦气，只是路过而已，居然被抓着问话。 穆君竹的话虽然听着没有偏帮苏锦意，但她没有附合着敏惠郡主的话，言字班的姑娘便有些不满。 这是在学堂，她俩可都代表着言字班。 可穆君竹这意思，却是想撇开？ “穆姑娘，那可是你表妹，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姑娘明明白白地挑衅道。 “熊姑娘，我们侯府大着些，倒也用不着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穆君竹瞟了那位熊姑娘一眼。 “这位熊姑娘是和姐妹们一个院子吗？”苏锦意故作无知地问穆君竹，但眼睛却很好奇地看着熊姑娘。 熊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她并不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是因为一手好的绣工被特招进来的。 别说和姐妹们了，熊姑娘一家子都是共一个院子。 原本熊姑娘还觉得自家还不错，在京都能有个三进的院子算是顶好的日子了，但进了英媛女学才知道自己狭隘了。 “苏姑娘说得没错，我的确和姐妹们同一个院子，但好歹，是在自己家。”熊姑娘冷着脸道。 “你这话是何意啊？我家院子多，她爱怎么住怎么住，碍着你了吗？”穆君竹没好气地瞪了熊姑娘一眼。 眼看着言字班的人自己吵起来了，功字班的姑娘们都恨不得去抓把瓜子过来看好戏。 苏锦意：…… 穆君竹这小脾气，在外面还挺爆。 有穆君竹挡在前面，苏锦意自然笑眯眯地躲在亲爱的二表姐身后了。 “穆君竹！”敏惠郡主黑着脸盯着穆君竹。 “敏惠郡主，你有话要说便说，说完了我还得带她回去，早过了下学的时间，我祖母在家里该担心了。”穆君竹同样冷着脸道。 “敏惠郡主原来是找我的吗？”苏锦意看向敏惠郡主，“刚刚被人打断了，不知道敏惠郡主找我有什么事。” 苏锦意说完，瞟了熊姑娘一眼。 熊姑娘：……我没有打断，不是我。 第164章 与京都第一才女失之交臂 “无事！”敏惠郡主说完，扭头就走。 “还等什么，天都快黑了！”穆君竹冲着苏锦意嚷嚷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苏锦意一直没说话，就是是想看穆君竹会怎么说。 没想到，她在外人面前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就穆君竹的性子来说，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是一种偏向了。 因此苏锦意给陆云恩等人使了个眼色，便跟着着穆君竹出了门。 刘沐晴：“陆云恩，苏锦意好像冲着咱俩眨了一下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陆云恩摇头：“不知道！” 苏锦意跟着穆君竹到了马车边，刚要开口，便见她猛地回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别惹她们，现如今可以互相走动，你更得谨言慎行。” “二表姐，你也看到了，我其实一个字都没说。”苏锦意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你……不要脸。”穆君竹说完转身就上了马车。 只是坐定后，穆君竹忍不住在想，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苏锦意，难不成也是嫉妒她长得好看？ 穆君竹抱紧了一下胳膊：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次，两人又是一起到的武安侯府，苏锦意发现穆君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禁暗道，她在车上脑补了些什么？ 进二门的时候，苏锦意对穆君竹道：“二表姐，敏惠郡主以后怕是会为难你，你……” “不用你管。”穆君竹打断苏锦意的话，“你怎么知道熊姑娘和姐妹住同一个院子的？” “她应该是知道侯府的姑娘不可能住同一个院子，她之所以说出我俩住同一个院子的话，应该是习惯使然，她家的姐妹们是一同住的，便没想那么多。” “再者，熊姑娘的首饰和衣裙有些不搭，应该家境一般。” “另一个，熊姑娘有些黑眼圈，夜里大概睡得不大好，约摸是被吵着了。” 穆君竹愣愣地看着苏锦意，才那么一会儿，她就看出了这么多？ “就凭这个，你就断定她和姐妹同住一个院里？”穆君竹尽量压下自己的震惊。 “单凭一条不能断定，可综合起来就能断定了，她家应该是个三进的院子。”苏锦意道。 “你怎么……”穆君竹及时住嘴了，不问了，没意思！ 倒是瑞和堂这里听到苏锦意和穆君竹都晚回了，且是一起到府之后，品嬷嬷问魏氏：“夫人，两个姑娘，这就两个马车了？” 魏氏一声叹：“很明显，君竹不愿意和锦意同一辆马车。” 品嬷嬷不禁有些为难：“可府里的马车也就那么多，万一哪位少夫人和您同时出门，这可如何是好？” “先就这么着吧，到时候再说，硬要把锦意塞给君竹……唉！”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孙女，魏氏不想把她说得太不堪了。 可又因为是自己嫡亲的孙女，魏氏知道，她已经想方设法地摆脱锦意，硬是把两人捏到一起，锦意这孩子也是自己的血脉呀。 “哪有您这样当祖母的，委屈自己，倒让晚辈享福了。”品嬷嬷一声苦笑。 “这有什么办法，要不说儿女都是债呢，当还债吧。”魏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品嬷嬷也不得不承认，魏氏这话说的是，不论是身份高低，当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奴婢瞧着，表姑娘现如今也越来越好，您便放心好了。”品嬷嬷岔开话题。 “这孩子……”魏氏顿了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她太聪慧了一些？” “太聪慧了？”品嬷嬷还真没觉得，又琢磨着大概是因为自己事情多，所以疏忽了，于是又问，“夫人是看出什么了？” “那倒没有，就是这孩子吧，我总瞧着不像个孩子。” 魏氏感觉自己和苏锦意说话，没有像针对其他孩子那么自如，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心疼苏锦意，所以才会小心些。 可是渐渐，魏氏发现不止是这个原因，另一个，是因为自己说什么，好像苏锦意都能看出自己真正的意图，这让她心里略有些不适。 当然，这一点不适，并不能影响魏氏对苏锦意的心疼与关爱。 “侯爷大寿你可千万得盯好了，那日姲妃娘娘不知道会不会省亲，但皇子和公主是要过来的。”魏氏干脆换了个话题。 说起大寿的事，魏氏瞬间便忘了来自于苏锦意那点儿的不适。 苏锦意这会儿正被苏锦彦缠着要给他出主意，他还没想好给外祖父送什么寿礼。 被苏锦彦闹得没办法了，苏锦意只好说：“你一个孩子能送什么礼。” 苏锦彦噘着嘴说：“就是啊，我只是个孩子也得送寿礼，要不然丢的是姐姐你的脸面，人家说你没教好我。” 还……真是，用现代的说法，自己是他的监护人。 左思右想，苏锦意道：“要不你给外祖父写首贺寿的诗？外祖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贺寿的诗？苏锦彦看向苏锦意：“还有别的主意吗？” 苏锦意抬了抬眉：“你写不了？” 苏锦彦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太简单了。” 简单？苏锦意都想笑了，多少人一句都憋不出来。 “那你就用心写，你写首打油诗当然简单，但如果你写得好，那便不简单了。”苏锦意鼓励苏锦彦。 “嗯，有道理。”苏锦彦点了点头，主要是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行，那去书房多看看书。”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脑袋，但小家伙却问，“姐，那你送什么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锦意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便拿出了铺子里的账本。 苏锦彦最讨厌看账，因此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大姑娘，您不会还没想到要送什么吧？”花朝从苏锦意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心虚。 “我这不正在想呢吗，我毕竟大了，总不能像锦彦那样也只写一首诗。”苏锦意故作为难。 只写一首诗？花朝很想说，大姑娘，您写得了吗。 但自己的主子是什么人，花朝还是很清楚的，因此话到嘴边了，还是没让它溜出来。 其实花朝也很不明白，自家姑娘这么聪明，但怎么就是这些诗啊词的学不好呢，要不然定然能成为京都第一才女。 与“京都第一才女”失之交臂的苏锦意正在琢磨学堂的事，穆沁芳红着眼睛过来了。 第165章 不如讨自己的喜欢 穆沁芳被范氏养得挺好，一直是活泼明媚的。 看到穆沁芳这个样子，苏锦意心里微惊。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苏锦意丢开心里的事，问穆沁芳。 “没有谁欺负我，是我自己。”穆沁芳说着，眼泪便滴答滴答地往外冒。 “那你是，哪里不舒服？”苏锦意小心翼翼地问。 “苏表姐，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穆沁芳看着苏锦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是二舅父又闹了？”苏锦意塞了一个手炉到穆沁芳的怀里。 “苏表姐，这事儿就传开了吗？”穆沁芳泪珠子落到了掌中。 “没有，你没哪儿不好的，又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就伤心难过的人，除了二舅父，也没人能让你这样了。” 苏锦意示意了一下穆沁芳掌中的手炉，“再怎样也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受了寒，吃苦的是你，心疼的是二舅母。” “我若是有苏表姐这般聪慧，我爹是不是就不会和娘吵架。”穆沁芳双眼无神地说。 “我爹娘也吵的，哪个孩子真的管得了父母的事儿。”苏锦意摇了摇头。 见苏锦意提到了故去的父母，穆沁芳有些不安。 “苏表姐，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穆沁芳小声道。 “没有，事情已经这样了……对了，二舅父究竟要怎样？”苏锦意看向穆沁芳。 “我爹把他的那个出身青楼的外室找回来了，还说要接她进府，因为那个外室有喜了。”穆沁芳还是个小姑娘，说起这事儿，脸都红了。 “这事儿，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会同意，二舅父一个劲地跟二舅母闹有何用。” 苏锦意是在提醒穆沁芳，把矛盾转移到武安侯和魏氏那里去。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只要祖父祖母同意便成，可是我爹非要我娘先点头。”穆沁芳说着眼圈又红了，“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如果范氏点了这个头，那她成什么了。 这个时候虽然夫为天，但如果什么人都愿意纳进来，正妻也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还会影响到儿女的婚姻。 就算传不到外头去，武安侯和魏氏知道了，又会怎么看范氏。 范氏原本就因为家里是商贾，在武安侯府总是要低别人一等，这若真的答应了这事儿，往后在武安侯府怕不是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可见穆二爷，是丁点儿都不把范氏放在心里，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 “二舅母现在如何了？”苏锦意问穆沁芳。 “我母亲已经睡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去哪儿，只能来你这儿来坐坐。”穆沁芳一边抹泪一边问，“苏表姐，不会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正闲着呢。”苏锦意给令月使了个眼色，“你要不干脆留下来吃晚膳，我多陪你坐会儿。” 穆沁芳被范氏当嫡女养着，因此她的院子就在二房正院旁边，这会儿也确实不大想回去，一个不想打扰范氏，二是于是点头应了。 吃晚膳的时候，苏锦意没再提穆二爷和范氏的事儿，只是跟穆沁芳闲聊。 毕竟这事儿肯定是办不成的，虽然苏锦意才穿过来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也知道世家勋贵都不可能纳青楼女子为妾，穆二爷这事儿闹得再厉害，也是白想。 范氏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估计也就气穆二爷不顾念自己，也未必真的有多担心。 可穆沁芳没想明白这一点，吃完了晚膳还在问：“苏表姐，万一我爹真的把那个青楼女子纳回来了，可如何是好？” 如果在现代，这不算是个问题。 范氏有钱有闲，只要自己想明白了，离了一样有好日子过。 就算是穷，母女俩通过自己的奋斗，这日子也未必就过不好。 可这是古代，是大昌。 “沁芳，其实对于你来说，没有什么改变，你只是担心二舅母罢了。” “可是对于二舅母来说呢，只是二舅父对她不那么在意，可那又如何呢？便是银子都有人不喜欢，更何况是人呢？”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开一些，看看自己喜欢什么，与其去讨别人喜欢，不如讨自己的喜欢啊。” 苏锦意笑看着穆沁芳，慢慢地说出了这些话。 说得慢，是希望她能够记住。 穆沁芳喃喃地复述了一遍，便赶紧起身告辞。 看到穆沁芳匆匆离开的背影，端着果子汁进来的令月：“四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哭着过来，跑着离开……令月看向苏锦意。 “可能是我太会聊天了，她很感动。”苏锦意摊了摊手。 真的吗？令月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过哭的不是自家大姑娘，那便当没看见吧。 倒是睡了一下午的范氏，扒了几口晚饭便没了胃口，正看着窗外发呆，便见穆沁芳匆匆跑了过来。 “怎地这会儿过来了，可吃晚膳了？”范氏看向穆沁芳。 范氏醒来后听说穆沁芳不在，还有那么点儿小失望。 但这会儿看到穆沁芳，那点儿失望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娘，我有话跟您说。”穆沁芳坐到范氏身边，停了一下，又道，“也不是我说的，是苏表姐说的。” “你苏表姐又跟你说什么了？”范氏莫名的有些期待。 穆沁芳将苏锦意的原话倒了出来。 “娘，我不大明白，但却觉得极有道理。”穆沁芳小声道。 “与其去讨别人喜欢，不如讨自己的喜欢？”范氏喃喃道。 “对啊对啊，就是这句，我极喜欢。”穆沁芳扯着范氏的袖子，“娘，您喜不喜欢，是不是很有道理？” 范氏看着穆沁芳，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这孩子是担心自己，才会跑到毓秀院的吧，否则苏锦意怎么会跟她说这些。 “你苏表姐说得没错，娘也极喜欢。”范氏捏了一下穆沁芳的脸，“你往后，也好好地记住这句话。” 又聊了会儿，范氏便催着穆沁芳回自己院里歇息，但她自己却睡不着，将苏锦意的话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多遍。 “珍珠，我睡不着，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第166章 另辟蹊径 第二天，武安侯府便传出二少夫人伤心过度，在园子里待了半宿的消息。 苏锦意坐在去学堂的马车上听到花朝说起这个，不禁一愣：“有没有可能是兴奋的？” 花朝：大姑娘，您觉得可能吗？ 花朝作为一个丫鬟，她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其中之一就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有的时候，觉得主子说得好像有些离谱，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丫鬟，所以会学着换话题。 如这会儿，花朝便问：“大姑娘，侯爷的寿礼您想好送什么了吗？” 想好了便要去买，否则就来不及了。 苏锦意却摇头道：“没有！” 花朝：“……那英媛女学大比的事儿呢？” 苏锦意看向花朝：“花朝啊，你还年轻。” 花朝不明白苏锦意说这话的意思，有些忐忑地说：“大姑娘，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锦意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操了太多心，都快成嬷嬷了。” 成嬷嬷……花朝噘起了嘴。 “生气啦？”苏锦意看向花朝。 花朝将头扭向另一边，苏锦意扯了一下她，她却回头一脸认真地说：“大姑娘说好了，以后我就到您身边当嬷嬷吧。” 嗯？这怎么还提前占位置了呢。 苏锦意：“……好，花嬷嬷！” 就算花朝不催，苏锦意也知道，英媛女学大比这事儿已经不能等了。 寿礼提前一两日准备也来得及，也就是场面上的事儿，但英媛女学大比的却是真的要提前准备。 因此一下了学，苏锦意便让功字班的姑娘们留了下来。 “苏锦意，你是有什么法子了么？”刘沐晴难得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锦意。 不得不说，刘沐晴以前来学堂是没办法，做给太后看的。 可这会儿，她忽然觉得学堂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刘沐晴如此，其他人其实也差不多。 “刘乡君，咱们去外面那间凉亭说吧。”苏锦意指了指外面。 “这天都冷了……”刘沐晴见苏锦意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不禁卡住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老是喜欢做这种事情呢？ 刘沐晴都有些紧张了，但如果说自己不明白苏锦意的意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蠢。 “行了行了，本乡君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到了凉亭，刘沐晴又回归了本色：“苏锦意，你有话就说，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苏锦意也不生气，只是说：“您忘了敏惠郡主那天说的，她已经知道了咱们想在大比拔头筹的事儿。” 刘沐晴心头一凛：“你是说，功字班有奸细？” “也不能说是奸细，也有可能就随口说了那么一两句。” “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具体的法子还是要仔细些。” 苏锦意不想把事情说得太严重，回头刘沐晴控制不住发起飚来，影响团结就不好了。 但利用刘沐晴敲打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说得在理，都听你的吧。” 刘沐晴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愣了，为什么要都听她的呢？嘁！ 最终，也只是心底里暗自腹诽了几句，到底也没说出口。 等到苏锦意把法子说出来，刘沐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能行？” “能不能行的，我也不好说，毕竟我才入学不久，也不知那些夫子们是怎么想的。”苏锦意看了刘沐晴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又道，“如果刘乡君是夫子，您喜不喜欢这样的画呢？” “喜欢呀。”刘沐晴脱口而出。 “那就好。”苏锦意一脸地轻松。 “可是那些夫子她们……她们未必喜欢。”刘沐晴少见地扭捏了起来。 刘沐晴想说，夫子们都是有学问的，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但这到底是贬低自己的话，刘沐晴还是不大想说。 “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尽量试试看。”苏锦意道。 刘沐晴也认可苏锦意的说法，夫子们想要什么样的，大家都知道，只是功字班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当然得另辟蹊径。 刘沐晴的事儿说完后，苏锦意对她说：“麻烦刘乡君把陆妹妹叫过来。” 刘沐晴有些不满地看着苏锦意：“为什么叫她陆妹妹，叫我刘乡君？” “……因为她叫我苏姐姐呀。” “我比你大？” “要不你叫我苏妹妹，我叫你刘姐姐？” “那还是算了！” 刘沐晴说完便转身离开，也不知是怕苏锦意叫她“刘姐姐”，还是不愿意叫苏锦意“苏妹妹”。 回了功字班，刘沐晴并没有立即叫陆云恩，而是环视一周道：“不管我们能不能赢，但自今日起，咱们功字班的事情，嘴都给本乡君闭紧点儿，否则就别怪本乡君翻脸无情，不讲同窗情谊。” 功字班的姑娘们本来平日里就有些怕刘沐晴，她这样厉声一喝，都纷纷来表决心。 那透露了一点消息出去的，更是慌得不行。 虽然平日里刘沐晴好像也没讲什么同窗情谊，可越是这样的，越怕被针对。 刘沐晴被一圈马屁抚慰了之后，才对陆云恩道：“苏锦意叫你过去呢。” 陆云恩：“……你不早说！” 就在陆云恩出门的时候，却被刘沐晴拉住在耳边小声嘀咕道：“你就跟苏锦意说，我已经敲打她们了。” 陆云恩：“你是故意让苏姐姐在那里受冻的吧？” 刘沐晴：“我，我没有，你别在她面前乱说。” 陆云恩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奔向了凉亭。 听到苏锦意对自己的安排，陆云恩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人跳舞，我展示武艺？”陆云恩搓着手道，“苏姐姐，我娘会不会打死我？” “国公夫人不喜欢你习武？” 苏锦意觉得好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陆云恩为什么会武艺，难不成是偷学的？ 之前陆云恩说自己力气大的时候，苏锦意问了一声，才知道她其实是跟着师父学了武艺，只是没说出来。 “倒不是，我娘怕别人知道我会武之后，嫁不出去。”陆云恩一声叹。 第167章 女子未必不如男 国公夫人的说法着实是苏锦意没想到的，但在这样的时代环境下，也不能说国公夫人不对。 “国公夫人考虑得倒也在理。” 苏锦意不能因为自己是现代人，就罔顾大环境，姑娘们都还是要过日子的。 “苏姐姐，就算我娘同意，你觉夫子们会让我们赢吗？”陆云恩问这话都觉得心虚，夫子们肯定不让啊。 女子应该怎样？要贤良淑德，而不是舞枪弄棒，那是男人的事。 只是这么一想，陆云恩都觉得有些沮丧。 “其实也不一定是要赢，只是觉得姑娘们有爱红妆的，也有爱武妆的，哪一样都好。” “保家卫国不应该只是男人的事，我们女子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也可以做到。” “女子虽弱，但也未必不如男。” 苏锦意的这番话，陆云恩听得只觉得鼻子发酸。 “苏姐姐，你的这些话，我要回去跟我娘说。”陆云恩红着眼睛道，“明明我哥就打不过我，他还做梦当将军，家里说他有志向呢。” “陆妹妹，别和国公夫人硬来，她也是为你好。”苏锦意叮嘱陆云恩。 苏锦意虽然是想唤起一些女子的自我意识，但欲速则不达！ “我知道，我娘其实也喜欢武艺……”陆云恩说到这里，红眼睛一亮，“苏姐姐，我给你约一个人吧，她极擅武艺。” “我不学武。”苏锦意弱弱地应了一声，她读书的时候体育就不好，为免陆云恩误会，又补了一句，“我不擅这个，但我很欣赏。” “我知道啊，不是让你学武的，而是让她来大比啊。”陆云恩说着都激动了。 “那得是功字班的。”苏锦意提醒。 现代踢球可以找外援，这会儿估计不行。 “就是功字班的。”陆云恩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怀庆郡主你听说过吗？她原本也是功字班的女学生，只是不喜欢这些功课，所以一直没来。” 怀庆郡主？苏锦意摇了摇头，真没听说过。 “怀庆郡主是常山王和王妃嫡出唯一的女儿，一直当男子般养着的。” “原本常山王也是担心她的婚事，想让她到英媛女学来学学，结果怀庆郡主没来几日觉得没意思，便不再来了。” “常山王是咱们大昌的镇国柱石，怀庆郡主虽然没来，但她依旧是咱们功字班的女学生啊。” 陆云恩说到这儿，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去找怀庆郡主说这事儿了。 原来如此，苏锦意听到这儿，也明白陆云恩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你好像断定怀庆郡主一定会来。”苏锦意不禁笑了。 “因为怀庆郡主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女子未必不如男。”陆云恩一说起怀庆郡主，那是满眼的崇拜。 “那这事儿便交给你了，你现在回去把李姑娘叫过来吧。” 能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如果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怕不是要累死。 也不知道陆云恩是怎么说的，第二天怀庆郡主居然一大早便回了英媛女学。 这个事儿在英媛女学还引起了一个小轰动，甚至连东院的姑娘都过来看热闹。 “她回来干什么？”敏惠郡主都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怀庆不是最不喜欢进学堂的吗。 “不知道呢，怀庆郡主刚进门，没人知道。”旁边的一个姑娘回道，又自言自语，“真是奇了，她都已经这么久没上课了，难不成还是英媛女学的学生？” 这话说得敏惠郡主的脸上有些难看，她有一回无故请了几天假，都差点儿被请回家了。 敏惠郡主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常山王比她爹简王在皇上面前更说得上话，在百官面前更有威信，百姓心里的位置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穆姑娘，你那苏表妹被怀庆郡主叫到凉亭去了。”有姑娘幸灾乐祸地看向穆君竹。 “你比我还关心我苏表妹，要是怕她被欺负，你就去劝劝。”穆君竹继续低头写字。 喜欢写字吗？并不是，总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去议论苏锦意吧。 这死丫头就是不听自己的，这么喜欢招惹是非。 “穆姑娘，你说得好像不关心似的，但却处处在维护她，当我们听不出来呢。”那姑娘撇了撇嘴。 “哦，那回头你家姐妹被别人说嘴的时候，你在一旁喝彩好了。”穆君竹一声冷笑。 “你……”那姑娘指着穆君竹，却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好了，有本事去西院吵。” 敏惠郡主没好气地说，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却又看向穆君竹，“穆姑娘，不过你那苏表妹确实喜欢出风头，听说昨日，她把功字班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都叫到凉亭训话呢。” “哦，这事儿我倒是不知，功字班的姑娘居然也听她训？”穆君竹故作惊讶。 这话却让敏惠郡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是啊，功字班的姑娘们都懒懒散散的，连周夫子的话都阳奉阴违，居然会听苏锦意训话？ 这怎么想，似乎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而这会儿，怀庆郡主的确正在凉亭上看着苏锦意。 “你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来？” “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便这么说了出来。” “不管你是真的这样认为的，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我可以答应你展示武艺，但是你不要企图通过这件事情结交我。” 苏锦意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怀庆郡主居然如此坦诚。 或许也无关坦诚的事，只是上位者不需要考虑太多，她没必要跟自己费太多的心思。 “您放心，我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贵在真心。”苏锦意没有反驳怀庆郡主，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便好，你打算怎么做。”怀庆郡主原本犀利的眼神，温和了一些。 怀庆郡主喜欢识时务的人，她没有太多的精力与普通人斗心机，也不屑。 苏锦意大概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又道：“如果能有几个人跟您一块儿就好了。” 怀庆郡主眸光微暗：“我也希望。” 说完，怀庆郡主便转身离开了，苏锦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 第168章 不是太聪明了些 怀庆郡主过来一趟就离开了，陆云恩等人见苏锦意进来，便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苏姐姐，怀庆郡主跟你说什么了？” “是啊苏锦意，怀庆郡主不会骂你了吧？” “苏姑娘，怀庆郡主没有说要对我们怎么样吧？” …… 苏锦意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问：“你们对怀庆郡主怎么看呢？你们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吗？” 苏锦意这话一问出来，一向叽叽喳喳的功字班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难回答。 “苏锦意，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刘沐晴现在越来越怕苏锦意这个样子，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傻子。 “怀庆郡展示武艺的时候，如果有几个人跟她一起，胜算更大些。” 苏锦意真的实话实说了，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应。 陆云恩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她很感激苏锦意没有直接问自己，但内心的愧疚和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更加难受。 “要不，我来一个？”杨柳花小声道。 “杨姑娘，你确定？这事儿得想清楚了。”陆云恩抬起头来看着杨柳花。 “也用不着想，不就是会被人瞧不起，回头嫁不了一个好人吗。”杨柳花摊了摊手，“我现在也一样啊。” 杨柳花的爹虽然是高官，但她是祖母养大的，母亲原本也只是个秀才家的姑娘，眼界和规矩再怎样都不如世家千金。 对于这一点，杨柳花自己也很清楚，因此从来就没有期待过嫁到世家大族。 “那我也来一个吧。”陆云恩深吸一口气。 苏锦意看向陆云恩，她却笑了一下。 是很难的吧，但大不了回家跟娘亲磨一下，大不了跟杨柳花一样，不嫁世家大族。 这么一想，陆云恩竟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这件事情的确是有风险，展示武艺之后，或许真的会被人议论，但我希望至少我们功字班的姑娘，能够出面维护。” “没有哪一把剑，哪一柄刀上天生就刻着只有男子可以用，女子一样可以成为巾帼英雄。” “不止武艺，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都没有天生就应该是男子做的。” “可若是我们女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男子。” 苏锦意的话如果是在德字班和言字班，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但这是在功字班。 功字班的姑娘本来就一直低着头做人，她们也不是不努力，可如果方向不对，努力也不一定就管用。 因此听到苏锦意的这番话，不少姑娘低下了头，因为她们以前也觉得，舞枪弄棒的不是什么好姑娘应该干的事情。 可是谁规定的好姑娘就应该琴棋书画，就应该吟诗弄月，就应该相夫教子。 “我也来试一下吧。”有姑娘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便轻松许多，很快就已经有了几个人报名。 有的原本是对这些有兴趣，有的觉得自己别的也不行，还不如报名这个。 但还有一些实在是身子弱，进去也是拖累人的，却羡慕得不行。 不管比什么，也是为功字班出力呀，回头就算没有拔得头筹，也心安。 “苏姑娘，我们几个可以做什么？”连婉就是这其中之一。 “我一会儿跟你们说。”苏锦意道。 苏锦意这边忙得不行，而穆君竹在给魏氏请安的时候，便把她这事儿说了出来。 “祖母，孙女倒不是别的意思，而是苏表妹是不是太张扬了些，毕竟她还在孝期。” 穆君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她的心思，魏氏一清二楚，她是怕苏锦意给她带来麻烦。 纵然如此，魏氏对于苏锦意的做法，也不是很赞成。 姑娘家，就要安安份份的。 因此等到苏锦意过来请安的时候，魏氏便毫不避讳地穆君竹的话说了出来，又问她是怎么想的。 苏锦意这样做了，自然就不怕被问。 “外祖母，锦意的确有自己的小心思。” “锦意知道，我和彦哥儿自是可以靠着侯府安稳度日，可锦意还是想尽量减少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负担。” “饭堂这事儿其实刘乡君和陆姑娘都有此意，我只是顺水推舟出了个主意罢了，可如果大比赢不了，饭堂的事儿就办不成。” 苏锦意的解释魏氏也不由得点头。 “你怎么能确定，这大比就能拔得头筹？”魏氏提醒苏锦意，不可小看德字班和言字班。 “外祖母，我看到的是另一面，功字班虽说是最差的一个班，但功字班的姑娘都是高官勋贵家的千金。” “不管这一次能不能拔得头筹，我通过这件事与她们交好，便是成功，不定什么时候对侯府也有助益。” 苏锦意将自己的心思完完全全地坦露在魏氏面前，倒叫魏氏无话可说。 “难为你小小年纪，能想这么多。”魏氏心里五味杂陈。 苏锦意已经说动了魏氏，能被送到英媛女学的姑娘，在家里都是得宠的。 世家大族为何想要娶嫡女，娶出身好规矩好的女子，这后宅的结交也是一门学问。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是锦意，而不是君竹。 “外祖母，锦意年纪小，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苏锦意抱着魏氏的胳膊撒着娇，“您教教我。” 魏氏心里不由得一软，自己把她教好了，也是一样的吧，于是细细地指点了一番。 苏锦意千恩万谢之后，魏氏便让她回院子了。 “夫人，苏表姑娘还真是聪慧。”品嬷嬷轻声道。 “是啊，聪慧！”魏氏一声微叹，“可你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另一个，魏氏也琢磨着苏锦意会不会也是在给自己铺路。 只是这话，她没说出来。 “夫人，苏表姑娘说起来也十二了，冬月里过了生辰就十三，放在外边儿也不小了。”品嬷嬷提醒魏氏。 “倒也是，如果不是她爹娘……也可以说亲了。”魏氏想起幺女，心里便堵得慌。 “其实，这会儿先定下来也行，不跟外人说便是了。”品嬷嬷建议道。 第169章 今日可有不妥 魏氏明白品嬷嬷的意思，只是她也有些迟疑。 对于自己的长子长媳，魏氏还是清楚明白的。 长子有意见也不会说出来，而且公爹和媳妇之间也没什么交集，好歹他还是做舅父的。 长媳温氏的态度她看得很清楚，这倒没什么，自己身子还健壮，护着锦意到能够掌家理事总是没问题。 只是嘉述如若不喜……魏氏一向喜爱这个孙子，不愿意违了他的意。 况且，夫妻二人若是不和，这反倒成了孽缘。 至于其他人，魏氏也还没有想好。 “回头再说，至少过了今年。”魏氏沉默了一下，又道，“人太聪明了也容易办错事，你让海棠盯着点儿，有些个风吹草动就过来说话。” “要不，还是让海棠跟着去女学？”品嬷嬷问。 魏氏想了一下，还是否定了，院里的事也很重要。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再送一个去毓秀院，只是小丫鬟不顶事，但大丫鬟她这边也着实抽不开人手。 思来想去，魏氏还是觉得让海棠把毓秀院接到手上来更好些。 一旦海棠放手，想再从古嬷嬷手里分出一些权利，是挺难的。 而且令月虽年纪小，也不爱说话，但却是个头脑清醒的。 对于穆氏选人这一点，魏氏是极为赞许的，不管是嬷嬷还是丫鬟，都是极忠心且又得用的。 就连花朝那小丫头，看着叽叽喳喳的，心里都是有成算的。 “姝儿啊……” 魏氏红了眼眶，想起当年武安侯还曾遗憾，为何她不是男儿。 品嬷嬷见魏氏难过，赶紧岔开话题：“夫人，您将这事儿直接告诉了苏表姑娘，她会不会对二姑娘有什么想法？” “不会。”魏氏摇了摇头，“她是静姝的女儿，就算是有，这种小事情她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做什么。” 既然不会说也不会做，魏氏就当没有了。 但，穆君竹不这么想。 “你说祖母会不会找苏锦意说话？”穆君竹看向木槿。 “您是为了苏表姑娘好，侯夫人应该，应该会提醒她的吧。”木槿也不知道穆君竹为什么这么问，如果侯夫人不找苏表姑娘，她不是白去说了这些话么。 “那祖母会不会直接跟苏锦意说，那些事儿是我告诉她的？”穆君竹手里的帕子不由得捏紧。 “这个，奴婢不知。”木槿低下了头。 “你是不愿意说吧？”穆君竹没好气地说。 “这……姑娘，即便是侯夫人没直接说是您告诉她的，苏表姑娘应该也能猜得到吧。”木槿这才小声道。 “她猜出来又如何，还能拿我怎样不成。”穆君竹气鼓鼓地瞪了木槿一眼。 又不是我……木槿再次低下了头。 穆君竹气闷不已，早早地睡了，可又翻来覆去的。 穆君竹干脆坐了起来：“木槿，你说苏锦意是不是有些邪门啊？” 正在踏板上睡得正香的木槿听到声音立即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回：“怎么啦姑娘？” 穆君竹靠在床头，说：“自从遇到她，我总感觉没遇上什么好事儿。” 木槿这会儿还没清醒，如实回道：“也没遇上什么坏事儿吧。” “你是谁的丫鬟啊？”穆君冲着木槿一声吼，“我就说她邪门儿吧，你都被她蛊惑了。” 木槿：……我被蛊惑了吗？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穆君竹一出门，便见苏锦意朝她笑了一下，不禁浑身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穆君竹蓦地提高了音响。 一旁的木兰吓了一跳，木槿临时换成了她，她心里原本就有些忐忑。 “二表姐，那我以后见到你，不笑？”苏锦意试探着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君竹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坑。 “哦，那是我误会了。”苏锦意说完，便认认真真地解释，“我是笑今日的日头很好，二表姐的衣裳也很好看。” 好看？好看吗？穆君竹看向木兰。 苏锦意看着是称赞，但穆君竹怎么那么不信。 “很，很好看。”木兰支支吾吾地回，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才对。 “二表姐好像不信我说的话。”苏锦意又笑了。 穆君竹张了张嘴，见府门口看门的下人不时地往这边瞟，还是将自己要说的话改成了：“信！”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先别走！”穆君竹冲着外面的马车夫喊了一声，又看向木兰，“你实话实说，我今日可有不妥？” 这一问，问得木兰也战战兢兢的。 这到底是该有不妥，还是没有不妥？ 照木兰看，都挺好的，院里那么多丫鬟婆子，若有不妥早就看出来了。 但今日，好像二姑娘不问出什么来不罢休。 “约摸，那荷包的颜色不搭。”木兰指了指穆君竹腰间的荷包。 “那你拿着。”穆君竹取下荷包扔给了木兰，“还有吗？” “没有了。”木兰赶紧回。 这要是说衣裳不对，又得回去换衣裳。 首饰不对，还得回去换首饰，那时间就来不及了。 虽然木兰表明了态度，但这一日穆君竹过得还是极为不安。 苏锦意这边倒是按步就班，而且怀庆郡主知道功字班有姑娘愿意跟她一起展示武艺，特意过来了一回。 只是看到除了陆云恩，都是毫无基础，不禁皱紧了眉头。 “郡主，这并不是上战场，要不您教一些简单的给她们，难的您自己来？”苏锦意建议。 怀庆郡主知道，这一次只是为喜欢习武的姑娘们自证的第一步，的确是强求不来。 “那就这样吧，你们下学后跟我去王府吧。”怀庆郡主指着陆云恩和杨柳花几个姑娘道。 陆云恩等人都开心坏了。 陆云恩是因为怀庆郡主是她崇拜的人，其他姑娘则是因为能进常山王府，说出去都有面子。 就在要出门的时候，怀庆郡主看了苏锦意一眼，发现她眼中很是平和，没有遗憾，也没有嫉妒。 难不成，她真的没有别的目的，真的认为姑娘们也可以成为巾帼英雄？ “你愿意的话，也过来吧。”怀庆郡主指着苏锦意道。 “……好吧！”苏锦意点了点头，怀庆郡主眼睛微眯。 第170章 一本书而已 苏锦意知道怀庆郡主或许是在试探自己，但她并不反感，如果毫无头脑成了统帅，害的是千军万马，乃至一国黎民百姓的性命。 之所以答应去，苏锦意是想看看怀庆郡主打算怎么练，现在时间真的很紧迫。 果然，怀庆郡主打算把这几个姑娘当成女兵来练，一过去就扎马步。 “怀庆郡主，这怕是不行。”苏锦意走到怀庆郡主身边道。 “你不是说教她们一些简单的？这个简单。”怀庆郡主回道。 “除了简单，最好是能够引起众人的注目，能让人热血激昂更好。”苏锦意道。 让人热血激昂？怀庆郡主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每次上战场的时候，她倒是挺热血。 “抓几只鸡去杀了？”怀庆郡主说出这个来，都觉得是一种羞辱。 但那些贵女和千金们，估计连杀鸡都见不得。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像打仗的时候擂鼓吹号一般……”苏锦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我们也来一曲？” 见怀庆郡主眉头皱了起来，苏锦意又道：“那些软绵绵的舞都有曲子相和，我们这么大气磅礴的武艺，为何不能有。” 怀庆郡主不由得点头，那自是应该有的。 “那你来。”怀庆郡主说完便去指导几个姑娘去了。 苏锦意却眼前发黑，作词作曲这些她都不会啊。 不过没事，功字班还有那么多姑娘呢，学了这么多年，古文的功底比自己肯定深厚许多。 在苏锦意的鼓励下，功字班姑娘的努力下，终于把词和曲都弄出来了，大家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功字班的夫子们觉得姑娘们这几天学习上，好像也认真了些，不禁老怀快慰。 “大姑娘，侯爷的寿礼该准备了。”花朝跟在苏锦意身后念叨。 “知道了，这两天就去买。”苏锦意知道自己再不准备也的确是说不过去了。 现在出门也容易，每天要去常山王府看姑娘们练武，魏氏也是很高兴的，只是叮嘱她在王府懂事些，别给王妃和郡主添麻烦。 事实上，苏锦意还没有见过常山王妃，她们是从一侧角门直接去的演武场。 好在没有需要苏锦意上场的事儿，因此她可以提前出来去买寿礼。 马车在街面上转了一圈，苏锦意也没找到合适的，倒是又碰到了裴祈安。 那时苏锦意正漫无目的的在书坊里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字画。 只是字画没买到，但却找到了一本比较好的兵书。 兵书？苏锦意觉得武安侯府祖上虽是武将起家的，但好像这几代都不成。且路走偏了，也不是一本兵书能救的。 但好物难得，以许以后能用得上，所以苏锦意爽快地花钱买了。 付了银子拿了书，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掌柜的，麻烦把那本上兵谋略拿出来。” 苏锦意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自己这算不算是先下手为强？ 为免出现争执，苏锦意赶紧将书收了起来，然后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是掌柜的没意会还是怎样，他居然笑眯眯地说：“抱歉，已经被这位姑娘买走了。” 苏锦意：…… “我昨天不是让你留着的吗？” “可是姑娘，您连订金都不给，本店如何留呢？万一您不来买的，小店不就损失了一单生意，在下也是要吃饭的。” 苏锦意算是听出来了，这掌柜的就是故意气这位姑娘的，估计是昨天谈得并不好，只是这位姑娘以为谈好了。 不过苏锦意并不想管这些事情，可一转身，却被那位姑娘堵住了去路。 苏锦意抬头看了一眼，约摸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穿着玫粉色的短袄，样貌清秀，但妆容却有些过浓了。 “这位姑娘，可否将这本书转卖于我呢？”那姑娘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你出多少银子？”苏锦意问道。 “二，二两。”那姑娘轻声道。 二两？苏锦意扭头看向掌柜的。 “姑娘，这位姑娘昨日还价二两，小的没卖。”掌柜的赶紧解释，能出这个钱买这本书的，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他可不敢得罪。 “你如果真想要，三两银子原价给你好了。”苏锦意也不想多说，她也不是非要这本书不可。 “三两？这也太贵了。”那姑娘却叫了起来，“一本书而已。” “掌柜的在这儿，我是三两银子买来的。”苏锦意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头脑有些不清楚。 “你买得这么贵，我怎么买啊。”那姑娘竟噘起了嘴。 呵，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子很可爱啊。 “那就别买，一本书而已。” 苏锦意从来不愿意惯着这样的人，扭头就走，但还没走两步，便被那姑娘追过来，再一次拦住了路。 “这位姑娘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您喜欢这本书，我们家姑娘都说原价卖给您，您不买便罢了，还不放人走？” 花朝声音高吭，这一说话，便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我……”那姑娘不由得脸一红，神色很是窘迫。 “算了花朝，走吧。”苏锦意再次抬脚，可那姑娘却还是不让人。 苏锦意脸色一沉。 这时掌柜的也走了出来，冲着那姑娘拱了拱手：“姚姑娘，在下昨日便说了，二两银子买不了，您自己说价格好说，在下可没答应二两银子卖您啊。” “可我没有三两银子。”那姚姑娘竟哽咽起来。 “难不成要我们家姑娘把这书白送给你不成。”花朝拦在苏锦意面前道。 花朝都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想什么呢，瞧着这穿戴也不是一般平民人家的姑娘，怎地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花朝不知道的是，苏锦意大方，给她和令月等人的月例银子都不少，她和令月也没什么开销，都可以存下来。 而姚姑娘这样的月例银子虽也有一两，可她还要打赏下人，偶尔也要给自己买些好用的胭脂水粉什么的，几乎就没有能够存下来的银子。 三两银子，她去哪儿弄。 第171章 我很在乎 姚佳薇的尴尬落到苏锦意的眼里只有庆幸。 虽然苏崧夫妇俩已经不在了，自己带着苏锦彦日子不太好过，但他们留下那么多财物，至少手头不会拮据。 “要不这样，我先欠着？”姚佳薇弱弱地看向苏锦意。 但挡在苏锦意面前的，是花朝那张颇为警惕的脸。 “我们家姑娘又不认识你，哪有欠着的道理。”花朝昂着脖子道，“你再不让开路，我就喊了。” 姚佳薇一听花朝这话，不禁急了。 “这丫鬟可真没规矩，我与你家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啊。”姚佳薇怒斥着花朝。 “姚姑娘，你这样拦着我有规矩？我这丫鬟若是这样还不开口，我倒是用不着她了。” 苏锦意是个护短的，她不开口是锻炼花朝，并不是把花朝推出去挡枪的。 苏锦意强硬起来，姚佳薇又有些怂。 “这位姑娘，瞧着你家境也不错，也不在乎这三两银子。” “都在京都一同住着，不定你我两家还是亲戚，这三两银子我定是会还给你的。” 姚佳薇声音弱弱的，眼里满是乞求。 心软或者面皮薄的，指不定被她这么一求，就下不来台，但苏锦意不是。 “不，我很在乎。” 苏锦意说完就绕开姚佳薇往前走，这样头脑不清醒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你这位姑娘也太不讲理了，这位姑娘都这样了，你还不应，你真是铁石心肠。”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一侧响起，苏锦意不禁朝他看了过去。 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洗得发白的直裰像是在身上挂着，脸上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很是嫌弃地盯着苏锦意。 “是啊，她都这样了，很可怜吧？那你应了吧。” “我是铁石心肠，你不是，书在这儿，你拿银子来替她付了。” 苏锦意拿出书，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直裰男子。 花朝却撇了撇嘴，这大冷的天，连件袍子都没有，能拿得出来三两银子？ “我……”直裰男子发白的脸瞬间红了。 “不愿意啊，你一个大男人都不愿意，为何要我们家姑娘同意？”花朝快嘴呛道。 “人有难处，难道不应该出手相助？”直裰男子强行辩解。 “每个人可以对自己有要求，但不应该去要求别人。” “你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就闭嘴。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凭哪一点要求我无缘无故借三两银子，给另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苏锦意的这番话说得直裰男子哑口无言。 花朝还在一旁补了一句：“是哦，原本还说二两买的，也就少一两，现在倒变成了直接借三两。” 这时，姚佳薇红着眼睛道：“都是我的不是，公子快别为我争执了，怪只怪我太穷了。” “是我无能。”直裰男子一声长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锦意听到这一句都气笑了。 “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夥，而耻智之不博。”苏锦意看着那直裰男子的脸由白转向红，又由红转向白，心里十分畅快。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那位公子说的是那些豪富人家的酒和肉吃不完都臭了，但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苦，连件袄子都没有，给冻死了。” “可不，他身上没穿袄子。” 这句声音不小，直裰男子听了，脸上直接憋成了猪肝色。 “那位姑娘说的又是什么？” “那姑娘说的意思是，不要担心自己做不了官，先要想想自己的德行够不够，也不要因为自己穷而觉得羞辱，更要琢磨琢磨自己的学问够不够深。” “啊呀，为何我觉得这姑娘说得有道理呢？” 京都有穷人，也有仇富的人，但能到书坊来买书的，家底子都是有些的。 虽买书人未必是读书人，但什么路有冻死骨，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 听到这些议论，直裰男子和姚佳薇的脸上都露出囧意。 姚佳薇甚至还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苏锦意唇角微扬：“大家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但就在这时，亮的却是姚佳薇的眼睛。 “表哥！”姚佳薇朝外面走了过去。 苏锦意看向来人，暗自“呵”了一声，原来她表哥是他啊，看来自己这书终究是留不住了。 裴祈安从进门开始，眉头一直是皱着的。 “怎么回事？”裴祈安沉着脸看向姚佳薇。 “表哥，我昨天跟你说的兵书，就是在这个书坊。”姚佳薇却是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看到姚佳薇这样，苏锦意突然就不想把书让出去了。 可姚佳薇翅走到苏锦意面前：“这位姑娘，我表哥是定北侯府的世子，这本兵书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苏锦意冷冷地看着姚佳薇，正要开口，却听到裴祈安道：“书，已经买了？” 这话说得，苏锦意都不知道裴祈安是问姚佳薇的，还是问自己的。 姚佳薇却认为这话肯定是问自己的，当即便理直气壮地说：“我昨日已经定下来了，是她强抢着要买的。” “你还要不要脸？” 苏锦意突然脾气就收不住了，“你说你定下来了，你拿空气定的吗？我买完了你才进来，便要以二两银子买我三两银子买来的书，谁强抢着要买的？” 姚佳薇被苏锦意骂得半张着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粗俗的官家女子，她居然真的是在骂人，她骂自己要不要脸。 “你，你……”姚佳薇扭头看向裴祈安， “表哥，你看她如此粗鄙不堪，她不配拥有那本兵书。” “你强抢我的书，还说我粗鄙不堪。” “下回，你看上了哪位男子，是不是也要强抢，抢不过就说别人卑鄙无耻？” 苏锦意一声嗤笑，自己只是懒得与没脑子的人计较，并不表示真的就任由她污蔑。 “好了，你的书，没人能抢。”裴祈安声音很是温和。 姚佳薇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祈安，她第一次听到表哥这样跟人说话，难不成，表哥也是好色之人，见这姑娘美貌，便生了别的心思？ 一想到这儿，姚佳薇的嫉妒之心便如野草般疯长。 第172章 千万别被她蛊惑 “表哥……” “住嘴，你想买就自己付银子买下来，没得别人已经买了，你再去要的道理。” 听到裴祈安这样斥责自己，姚佳薇的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而苏锦意心里略微好过了些，裴祈安脑子还算清醒，不像有些男子，谁哭谁有理。 姚佳薇见裴祈安对一个外人都比对自己好，心伤得一片片的，可裴祈安的话还没说完。 “往后在外，不能提我定北侯府，定北侯府不会仗势做强买强卖之事。” 裴祈安这话一说出来，姚佳薇羞愤欲绝。 好在裴祈安过来的时候，友庆便把不相干的人都赶走了。 “表哥，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书极好，您又喜欢……” 姚佳薇的话没说完，便被裴祈安打断，“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与你无关。” 这话一说出来，姚佳薇哪里还有脸继续待下去，扭头跑得都不够快。 “让你为难了吗？”裴祈安走到苏锦意面前问他。 “倒也没有。”苏锦意想了想，拿出兵书道，“这书，是你想要的？” 苏锦意既然穿到了大昌，自然也希望大昌平安和顺，大家都能够安居乐业。 但这不是自己希望就可以的，平安喜乐的背后，有不少人在背负着重担。 “你不是自己想要？”裴祈安并没有接过兵书。 “只是觉得这书不错，你那位表妹要买我也是愿意的，只是她出不起银子罢了。”苏锦意又不是没长嘴，能说清楚的，自然要说清楚。 “那多谢了！”裴祈安终于没抵过诱惑，还是接过兵书翻看了起来，终于点了点头：“还不错。” “那你就拿去吧。”苏锦意示意了一下裴祈安，“不过我买了花了三两银子。” 裴祈安立即让友庆给了三两银子苏锦意。 这银子不花，传出去，苏锦意怕是说不清楚了。 “你就是故意的。”这时直裰男子走到裴祈安面前行了一礼，“裴世子，这女子心机颇深，您可千万别被她蛊惑了。” 裴祈安瞟了苏锦意一眼，发现她似乎并不生气。 苏锦意的确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是不是故意的，与这男子有什么关系。 而蛊惑……呃，这个好像是她的老本行，其实他也没说错。 至于心机颇深这一点，就要看裴祈安怎么看了。 裴祈安从来就没认为苏锦意是个单纯的姑娘，但直裰男子这么说，他就很不喜欢了。 “你是哪家的？”裴祈安问得非常不客气。 “在下，姓吴，单名一个集字。”直裰男子莫名地有些不安。 但很快，这吴集便觉得大概是因为裴祈安是侯府世子，自己一介平民在他面前，自是有些不安。 为此，吴集还刻意地挺了挺胸膛。 “你觉得，即便苏姑娘不愿意，别人想要强买，只要可怜，她就要让？” 裴祈安问得云淡风轻，一时之间，吴集也分不清他问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且这个问题吧，吴集觉得好像怎么回都不对。 可裴祈安一直盯着，吴集也只能一咬牙：“济弱扶倾，是应有之道。” 裴祈安点了头：“嗯，很好！” 吴集松了一口气，但苏锦意却深深地看了裴祈安一眼，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就凭裴祈安这性格，如果没有目的，他不会费劲巴拉地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后来苏锦意知道她猜想得没错，吴集这一生，都在济弱扶倾的路上，很辛苦，但或许他自得其乐也说不定，毕竟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而苏锦意也不认为，吴集是故意针对自己，毕竟素昧平生。 但理解各个性格存在的必然性，并不代表就要就要当圣母，吴集被折腾，苏锦意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经过姚佳薇这一闹腾，苏锦意也没有再继续逛下去的兴趣。 倒是裴祈安这边一回定北侯府，便被张氏叫过去了，姚佳薇的母亲大张氏也在。 “听说你大街上，喝斥了佳薇？” 张氏说话的时候，大张氏一脸不满地盯着裴祈安。 而张氏心里是有疑虑的，裴祈安的性子虽然有些独，但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再怎样，姚佳薇是自己的外甥女，不看僧面看佛面。 可裴祈安却直接点头道：“没错。” 大张氏听了这句，立即激动起来，指着张氏道：“你瞧瞧你这个好儿子，这可是在大街上，让佳薇怎么活？” 张氏的眉头皱了起来，裴祈安却道：“不是在大街上，是在书坊，当时也没几个人。” “书坊？没几个人？你说得倒是轻巧。”大张氏气得不行，“她一个姑娘家的，便是在这侯府里面，你也不能这么给她没脸。” “那她借着侯府的名义，去强抢他人的财物，就有脸了？”裴祈安丝毫不给大张氏的脸面。 “什么强抢他人的财物？这话你得说清楚。”大张氏的脸色极为难看。 “是啊祈安，佳薇怎么说也是你表妹，可不兴事情没搞清楚就冤枉她。”张氏盯了裴祈安一眼。 裴祈安自己懒得说，于是让友庆过来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胡说，佳薇怎样强要他人的财物。”大张氏一开口就否认友庆的说法。 “回姚夫人的话，小的都是仔细问过书坊掌柜的和书坊里抄书的那些书生，您若不信，小的可以找他们过来对质。” 友庆语气回得很客气，但大张氏却不敢去接话。 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算是如此，她是你表妹，你也不该如何让她没脸。” “娘，本来是的，可她拿儿子的身份出来说事儿。”裴祈安在张氏面前装乖乖宝，“定北侯府的名声，岂能随便败坏。” “不就是一本书么，她也是为你去找的。”大张氏气道。 “我可没让她找，若这样的话，下回让她见着我离远点儿。”裴祈安丝毫不给大张氏脸面。 “你……”大张氏气极，竟坐下来抹泪，“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嫁了一个没用的，也不会累得佳薇让人瞧不上。” 张氏正要劝，便听到裴祈安道：“您若不嫁姨父，生出来的未必是姚佳薇。” 张氏不禁扶额，这话也是能说的。 第173章 三年以后我就娶 大张氏也没想到裴祈安居然无礼到了这种地步，当时气得都要坐不住了。 “张莞，他如此无礼，你管不管？”大张氏指着张氏问。 虽然对大张氏不满，但张氏也知道裴祈安这样说，的确是有些过分。 “安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快向大姨母赔礼道歉。”张氏沉着脸给裴祈安使了个眼色。 “大姨母，是我的不是。”裴祈安挺敷衍地朝大张氏拱了拱手，等大张氏脸色稍好了些，他又道，“回头我便告诉大姨父，都是他没用。但既然是他无用，与我何干？” “你……”大张氏这回嘴唇都抖了起来。 大张氏这回真的是又气又急，气的自然是裴祈安完全没拿她当长辈。 急的是，怕裴祈安真的这样去做。 虽然大张氏嫁了多少年，就后悔了多少年，但她这把年纪了，还是希望家庭和睦的。 “安儿……”张氏正要斥责，却被大张氏打断。 “行了，你也不必再让他赔礼道歉了，我可受不起。” “今日是佳薇的不是，是我的不是。” 大张氏说着站起身看向张氏，“这个儿子虽然是你生的，但也未必把你这个娘看在眼里，否则，怎会对我这个亲姨母如此不讲情面。”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张氏不可能听不出来 ，当即便黑了脸。 “大姐说得在理，我这个儿子连我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你呢。”说完，张氏便端起茶杯送客。 大张氏见此一愣，终于清醒了些。 在心底她一万个不服张氏，但明面上，她却是得罪不起的。 “我……是我说话口不择言了，可是佳薇哭着回来，都不想活了，我这当娘的心里……”大张氏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佳薇心大，不会有事的。”张氏淡淡地说。 见此情形，大张氏也只能告辞，真的弄僵了，自己也不好再上门了，这非她所愿。 张氏给身边的桂嬷嬷递了个眼色，桂嬷嬷立即道：“奴婢送您！” 有些话大张氏不好跟张氏说，但却可以跟桂嬷嬷讲，因此一路絮叨到了二门。 “行了，你也不用送了，我这便走了。”大张氏一声叹。 “但奴婢有句得罪的话，却想要跟大姨太太讲讲。”桂嬷嬷躬身道。 “那，你说吧。”大张氏微微皱了皱眉。 “大姨太太，世子虽是我家夫人生的，但一出生便过继到了侯爷名下，若不是侯爷大度，世子也只能管我家夫人婶娘，这事儿，姨太太是知道的。”桂嬷嬷淡笑着说。 “你说这个做什么？”大张氏裹紧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觉得天好像又冷了些。 “侯爷大人大量，世子也一向孝顺，但我家夫人不能真的就当这是应该的。” “若世子是侯夫人所出，我家太太在他面前，也是要低上三分的。” “您如何，能叫他赔礼道歉？” 桂嬷嬷脸上笑意隐去。 “我……” 大张氏想解释，半晌却说不出什么来， 这时，张氏正在问裴祈安：“安儿，你就那么不喜欢佳薇？” 裴祈安眉头皱了起来：“娘，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喜欢姚佳薇？裴祈安听到这几个字，本能地就觉得厌恶，她们母女一样哭哭涕涕的，脏死了。 知子莫若母，张氏哪里看不出裴祈安的想法，不由得一声叹。 “不是说你非得娶佳薇，你大姨母也是想让她做个侧室，那孩子样貌算不上极好，但也不差。” “你早晚要纳妾，纳别人还不如佳薇，她的心思都在面上，你正妻想制住她不难，不会搅得你后宅不宁。” 张氏说道。 “就是蠢呗。”裴祈安一脸地嫌弃，“娘不要再提她了，我也不会纳妾。” “我并非是想让你娶妻前纳侧室，只是一说起哪家的姑娘，你便是如此模样，莫非这辈子不娶了？”张氏指了指东边，“你便是不想娶，侯爷能答应？” 别说老夫人不管事，便是管事，裴祈安也是自己亲儿子，张氏也不能不闻不问。 “娶，等几年。”裴祈安道。 “你又糊弄我。”张氏看向裴祈安，“这几年你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身边丫鬟都没有一个。” 张氏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只是试探一下裴祈安。 便是真的要纳姚佳薇，也不能在裴祈安还没有成亲之前，那样如何还能找个好亲。 “娘，三年以后我就娶。”裴祈安很是笃定地说。 “为何是三年，你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张氏有些不解，但裴祈安却不再开口，只是说有事要先忙去了。 裴祈安离开后，张氏都在琢磨，难不成，真的有看上的姑娘？ 桂嬷嬷回来后，张氏将裴祈安的话告诉她，道：“你去查查，安儿最近遇上了哪家姑娘。” 桂嬷嬷想了想，说：“夫人，敏惠郡主倒是多次在人前，说对世子有意。” “敏惠郡主？”张氏一声冷笑，“她不成，她入不了侯爷的眼。” “可，那也是郡主。”桂嬷嬷道。 “郡主又如何，便是公主，这般没脑子，只怕也进不了定北侯府的门。”张氏摇了摇头。 “那，奴婢再去问问友庆。”桂嬷嬷道。 “若真有这么个人，合适的话，先给他定下来，别到时候反悔。”张氏觉得这个儿子的婚事若是定了，自己也能松口气。 “世子等等也行，二爷就要娶亲了，您还是先忙活这个吧。”桂嬷嬷笑了。 张氏也跟着笑，但心里却暗道，这如何能比，那三个儿子都比不上这一个呀，这一个若好了，能保那三个一世平安。 “对了，长平一家子要回来过年，都打理好了吗？”张氏又问桂嬷嬷。 “夫人，打理好了，只是过年还要几个月呢，您也莫急。”桂嬷嬷担心张氏操多了心，身子累坏了。 张氏倒是不想，可偌大的一个家，说起来是两府的人，不操心也不成。 只是长平郡主回来了，这定北侯府那边的掌家权，不知道她会不会要回去。 琢磨到这儿，张氏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英媛女学大比的事儿，我还是过去一趟吧，不定安儿在意的人也在里边儿。”张氏说道。 “倒也是，奴婢这就使人去说。”桂嬷嬷点头应了。 第174章 原来他姓白 英媛女学大比夫人们都喜欢去，张氏这段时间身子有些不适，原本推了，但这会儿又觉得还是过去一趟的好。 万一三年后裴祈安有变，她心里也有数。 “家有贤妻旺三代，国无莽夫千秋兴”，姑娘们的品行如何，了解得越多越好。 英媛女学大比的日子终于到了，姑娘们准备了这么久，总算是到了亮相的时候，也颇为激动。 尤其是功字班的姑娘们，她们自进学堂以来，都没有练得这么苦过。 这一天，是英媛女学最热闹的一天，门口车水马龙。 凡是家里有姑娘在英媛女学的，都会过来捧场，也看看自家姑娘的风采。 原本魏氏也是想过来的，但昨天夜里她受了凉，今天状态有些不好，苏锦意便劝她在家里歇着了，毕竟身子要紧。 “奴婢瞧着表姑娘是真心的，她是真心为您着想。”品嬷嬷一边说，一边给魏氏喂药。 “我一直都说她是个好孩子。”魏氏颇为欣慰，“按理，她今年才入学，我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给她撑撑面子，奈何这身子不争气。” “您给表姑娘撑面子也不在这一时，您不去大少夫人也会去的。”品嬷嬷生怕魏氏又起了念头要过去。 魏氏点了点头，不管温氏心里怎么想，但在外人面前该怎么做，她还是懂的。 这会儿，温氏母女正好也在说魏氏。 “娘，祖母心里只有苏锦意，若是苏锦意也要参加大比，您看她会不会来。”穆君竹不开心地说。 “你祖母病了。”温氏提醒穆君竹。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生病。”穆君竹嘟囔着。 “如何能这样说长辈，你早晚会被你这张嘴害了。”温氏沉着脸道，“你祖母便是去又如何？你不是一样没有参加大比？” “我，我这不是病了么。”穆君竹强行辩解。 “病？你究竟病没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温氏叹了一口气，“你啊，若能升到德字班，这亲事会好上许多。” 一说起亲事，穆君竹心里便有些不悦。 之前魏氏的事，穆君竹其实并没有放在心里，但亲事这个，她真的是在意的。 “娘，德字班是我想进就能进的嘛，祖母但凡把我放在心上，跟之前的秦山长说一声，我也能进德字班。” “现在换了南山长，人家是进宫见太后的人，更别提了。” 穆君竹说起这个便是一肚子的抱怨。 “那德字班的姑娘，未必都是跟秦山长说了的？” 温氏虽然这样说，但对魏氏也是有些不满的，这事儿关乎穆君竹的一辈子，开个口又能如何。 而温氏母女不知道的是，魏氏和秦山长的确是自幼相识，但并不是每个自幼相识的人都是好友。 她二人不对付了一辈子，后来年纪大了，心性散了些，也就互不搭理。 这事儿，魏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温氏母女讲的，只是不答应。 可却没有想到，会引起温氏母女的误解。 母女俩一路说一路抱怨，很快就到了英媛女学。 穆君竹撩开车帘，却眼睛一亮。 “娘，那是白夫子。”穆君竹小声道。 白夫子名白城雨，曾高中探花，只是不愿意做官，皇上便让他来白鹤书院做了最年轻的夫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还未娶亲。 纵然如此，也是许多人眼里的金龟婿。 毕竟以白城雨的才华，只要他愿意，出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苏锦意看到白城雨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穿这么白的衣服，沾了墨好难洗。 白城雨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姑娘见到自己不是害羞，而是盯着自己的衣裳瞧。 这衣裳，怎么了？ 白城雨低着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一个泥点子都没有。 接着白城雨又看到苏锦意似乎叹了口气，心里好奇得紧，只是人多，这又是在女学，也不好问。 这次大比在英媛女学后面的妙音轩。 妙音轩原本不大，但南山长上任后进行了扩建。 扩建后的妙音轩一面临水，其他三面都有各式各样凉亭，这些凉亭都可以看到中间姑娘们大比的位置，每一座距离不远不近，声音略高可以打个招呼，低的话也能窍窍私语。 今年的大比因为南山长的原因晚了些，因此凉亭上都挂了厚厚的帘子，只有朝向中间大比的位置是拉开的。 若再早一个多月，凉亭用轻雾纱挡挡风便可。 苏锦意一看到这妙音轩的格局，便知道是模仿现代表现舞台的模式，又结合了古人的一些喜好，以及园林设计。 “苏姐姐，我有些紧张。”陆云恩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没事，你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苏锦意给陆云恩做了一个示范，便听到她一脸惊喜地说，“我感觉好多了呢。” “别怕，你想啊，若干年后，你也是在上面看着别人大比的人。”苏锦意又道。 “也是……只是我怕万一输了怎么办。”陆云恩说完，便又赶紧深呼吸。 “输了又如何，大不了像以前那样让家里送饭啊，还能饿死不成。”苏锦意笑着说。 陆云恩一想也是，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在旁边的其他姑娘听了，不由得也连连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这次大比，前面表现的都是德字班和言字班的，后面才是言字班和功字班，哪怕刘沐晴和怀庆郡主在，也无济于事。 这是英媛女学，几乎家家都是豪门，为谁破例都不好。 “白夫子过来了。”一个姑娘突然惊呼。 苏锦意朝她喊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瞧见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和几位老夫子走了进来，他们的身边陪着南山长和“德言容功”几个班管事的夫子。 原来他姓白，难怪喜欢穿白衣服。 这如果每个人的姓都是颜色，这世界就五彩缤纷了。 想到这儿，苏锦意不禁笑了一下。 白城雨正好往这里瞟了一眼，见此，总觉得不对。 冲着自己笑的姑娘不是没有，但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目的，可这小姑娘自己却是看不出来，真是奇了。 第175章 这小姑娘挺不错的 越是如此，白城雨越是往这边瞟，见苏锦意年纪小小的，但却是这群姑娘中最沉稳的一个，不由得暗自点头。 而且在苏锦意的影响下，往日显得没什么规矩的功字班的姑娘们，也显得沉稳了些。 还好还好，希望自己的银子没打水漂。 为展示“尊师重教”，因此夫子们都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他按以左为尊依次排下去。 只是刚坐定后，便听到白鹤书院的一位姓钱的夫子对白城雨道：“白夫子，你看那功字班的姑娘们，可有胜算？” 大家都朝功字班看了过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见白城雨应道：“有！” “有？”钱夫子笑了，“白夫子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功字班的姑娘沉稳大气呀，有头筹之貌。”白城雨毫不迟疑的回道。 “白夫子，为了不输那几两银子，你算是豁出去了。”钱夫子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次的英媛女学大比，因为功字班想要拔得头筹的事传开了，为此，白鹤书院的学生还开盘押注。 白城雨也是年轻人，竟不顾夫子的身份，也跑去押了，押的还是功字班。 原因呢？就是不想和别人一样。 “你等着瞧就好了。”白城雨一声冷哼。 反正功字班在最后，在这之前，自己能嘴硬多久就多久，万一翻盘了呢。 一声锣响之后，英媛女学的大比终于开始了。 这英媛女学大比说起来只是展示，但夫人们都是会给赏银的。 这些赏银归女学所有，毕竟都是大家千金，个人拿了赏银，反倒落了下乘。 但今年南山长改了制度，赏银依旧归女学所有，但拿赏银最多的班级和个人都要论功行赏。 这样一来，性质就不同了些，既是荣耀，是脸面，又挣得了银子，这两全齐美的好事儿谁不想有。 不得不承认，德字班和言字班的琴棋书画真的很好，夫人们荷包都毫不吝啬地扔到了托盘里，就连苏锦意都看得津津有味。 “瞧着你还是挺欣赏的？”刘沐晴碰了一下苏锦意的胳膊，神色有些不满。 “真的很好啊，为什么不欣赏。”苏锦意环视了一下众人，“我们要拔得头筹没错，但也要实事求是，人家是好就得承认。” 苏锦意的话让原本精神紧绷的众人，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她说得没错，对手如果太弱，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一直坐在众人后面，默不吭声的怀庆郡主突然开口支持了一把。 功字班的姑娘们是懒，又不是傻，这道理自然是一想就明白。 因此，当戚映雪的一曲《渔舟唱晚》结束的时候，功字班的姑娘们的掌声最是最热烈。 这情形倒叫德字班和言字班的姑娘人都颇为惊讶，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最为佛系的是容字班的姑娘，她们有人过来问：“你们是认输了吗？” 这话像是在挑衅，可功字班和容字班的关系一向不差，因此有些判断不出来，便都看向苏锦意。 苏锦意猜想这姑娘恐怕是和德字班或言字班哪个姑娘相熟，或者是亲戚，因此是替人来打探的。 “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没演就认输了呢？” “不过德言两班的姑娘确实多才多艺，抱宝怀珍，我们也是看得见的，为她们叫好也是应当应份的事。” “只是，欣赏他人，不等于就是我弱，我们功字班的姑娘会更好，容字班的姑娘也一样会很厉害。” 这番话说出来，容字班的那位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和言字班的那位姐妹眼界都低了。 这话传话言字班之后，那位姑娘不自觉地扯了扯袖口。 小姑娘们各有心思，夫人们也有自己的任务。 张氏耳朵用得少，但眼睛却是看得多。 德言两个班的姑娘年岁小的不多，因此她也就随意瞧瞧。 但这时，却有小丫鬟过来道：“裴二夫人，敏惠郡主过来求见。” 敏惠？张氏与桂嬷嬷对视一眼。 按理，只有张氏去拜见敏惠郡主的份，而不是她来求见。 “请吧！”张氏无奈道。 敏惠郡主一过来，便给张氏行了一个大礼，张氏立即扶起了她。 “郡主这礼，我可不敢当。”张氏一边说，一扶牵着敏惠郡主的手坐下了。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既惊讶，又不屑。 为了嫁给裴祈安，便如此不顾体面？那裴世子虽是张氏生的，可张氏却不是侯夫人，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成。 不过呢，这也达到了敏惠郡主的目的。 世家都高傲，大多不愿意和敏惠郡主抢人，沾上了她这样的人，没得惹自己一身骚。 而且，定北侯府看上了哪家，自是会上门提亲，自己何必去招惹。 那种不讲究脸面的，大多不是高门大户，身份和地位上与敏惠郡主没得比。 这些敏惠郡主都想得很清楚了，才会去拜见张氏。 脸面是什么？脸面能让自己嫁给裴世子，过上好日子吗？ 因此，虽然敏惠郡主没跟张氏说什么要紧的话，但她回到言字班的时候，却依旧是昂首挺胸，一副“我赢了”的姿态。 说连桂嬷嬷都小声道：“夫人，别人不会以为咱们家已经认了敏惠郡主吧？” 张氏摇头：“不碍，世子这会儿不想娶亲，连他都没有说服，其他的琢磨太多也是无用。” 日子久了，大家自然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看那个，是不是静姝家的女儿？”张氏忽然指向功字班。 “夫人好眼力，那可不就是苏大姑娘么。”桂嬷嬷笑着点头道。 “三妹要不是路上被耽搁了，今日能过来，也能见见了。”张氏一声叹。 小张氏跟着夫君在外地任上，今年说是要回来过年。 在信里知道了穆氏的事，小张氏表示一定要回来见见她的两个孩子。 “这小姑娘挺不错的，三妹见了，一定会喜欢。”张氏笑了。 张氏虽有姐妹三人，但她和三妹的关系最好。 “夫人是哪儿看出不错来的？”桂嬷嬷有些不解，在她看来都是一群小姑娘。 第176章 这画的是什么 “你瞧着她们都围着苏家小丫头呢。” 张氏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静姝的女儿，她那会儿就格外聪慧。” “奴婢倒是一直没想明白，穆家二姑太太怎地就嫁到了苏家。”桂嬷嬷小声道。 “嫁到苏家也未必不好，公婆不在，自己是长嫂，过去就当家做主，只是……唉！”张氏摇了摇头，人如何能跟命争。 寿数到了，凡人又能如何。 “是了夫人，奴婢想起来了，世子年初去南边儿的时候，遇上穆三爷，受他邀请，住的便是苏家。”桂嬷嬷压低声音道。 这意思，张氏哪儿能听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张氏再次看向苏锦意。 “夫人，苏大姑娘长成后，容貌在京都只怕也是上乘，只是家世差了些。”桂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张氏的神色。 但张氏却并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张氏不开口，杜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也开始看向场中的姑娘。 即便杜嬷嬷是个下人，但跟着张氏这么多年，她的见识也非常人可比。 德言两班的姑娘不论是书画还是琴曲，在杜嬷嬷听来都是极好的，难怪从英媛女学出来的姑娘，各家都抢着要。 这才情，确实非一般姑娘可比。 “多赏几个。”张氏示意桂嬷嬷。 “是。”桂嬷嬷躬身应了。 德言两班的姑娘的才艺展示完了之后，有一个休息的时间，说是休息，其实是让夫人们说说话，交流一下感情，以及家里儿女的情况。 以往这个时候，有的说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找个理由告辞走人了。 接下来容字班和功字班的展示，基本上就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看了。 但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字班说了大话，因此走的人极少，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只是容字班的姑娘们依旧没什么精神，毕竟夫人们的荷包怕是都打赏完了，就算全给她们，也没多少了。 果然，轮到容字班上场的时候，现场还有窃窃私语声，便是没说话的，也没怎么看容字班姑娘们的展示。 “往后每个班的展示轮着来。” 南山长也看出了问题所在，皱着眉道。 “南山长，您的意思是，明年让功字班先来？”周夫子有些激动了。 每年功字班展示时，在场都没几个人了，她这个夫子都没劲，更何况姑娘们。 只是容字班和功字班确实要差一点点，因此周夫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南山长还没有开口，邹夫子便道：“若要轮，自然是明年言字班第一。” 对于邹夫子的说法，周夫子也没有反驳，只是说：“言字班第一的话，那德字班最后？” “那肯定不成。” “那你说，应该怎么个轮法。” “……” 邹夫子一时也无语了，怎么个轮，能怎么轮呢，不这样转就那样转，可不论哪样转，德字班和言字班都有些吃亏。 这时，周夫子幽幽地来了一句：“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邹夫子瞟了周夫子一眼：“倒也不打紧，对于东院的姑娘们来说，在先在后都一样。” 这意思很明显，东院姑娘有实力，什么时候展示，都会有人看的。 周夫子也不恼，还笑着应了一句：“邹夫子果是性子豁达之人，这么快便想开。” 邹夫子：…… 真是什么样的夫子带什么样的学生，没什么本事，嘴皮子倒是厉害。 邹夫子对于这一点有了新的认识之后，便抿紧了嘴，不再多说。 等会儿功字班展示后，她就知道闭嘴了。 容字班的姑娘终于展示完了，也一如既往地沮丧，夫人们打赏的荷包一如她们所料，并且绝大部分都是她们自己家人的打赏。 甚至有的家人特别护短，将准备的荷包都给她们容字班了，但依旧无济于事。 接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功字班。 原本已经松驰下来的姑娘们，又有些紧张了，就连刘沐晴都在抠手指。 “没事，反正她们也没有荷包可以给了。”苏锦意在刘沐晴耳边轻声道。 刘沐晴扣得手指一紧，痛得嘴都咧了一下。 但觉得苏锦意说得也有道理，就是啊，她们连荷包都送完了，自己画得好不好的，有什么要紧。 刘沐晴整个人都松驰了下来，冲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开始作画。 刘沐晴动作很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幅画。 就当众人以为刘沐晴要展示的时候，她又画了一幅，而且一画就似乎没个停的时候。 “刘乡君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是没画好，所以重新画？” “从中选一幅更好的？” “若真能如此，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多弹几曲，让大家选择最好的，不好的就忘了。” “倒是好笑得紧，且看她怎么收场吧。” …… 谁都没想到，刘沐晴停笔的时候，功字班一半的姑娘都下去了，且每个人都拿起了一幅画走到前面来展示。 大家终于看清楚了，这些画画的是英媛女学姑娘们的日常。 从入学第一天起，大家一起上课、廊下闲谈、嘻笑打闹、互帮互助……看不出里面画的是谁，但每个人都能够从中想到自己，以及和同窗好友的那些趣事。 “那像不像咱俩？那年下雪，咱们一起打雪仗。” “那个是我吧，我最喜欢在凉亭里喂鱼了。” “喝茶的是你呢，你最爱喝茶。” “她们几个在抚琴呢……” 姑娘们说着笑着，但却有几个红了眼眶，她们马上就要离开英媛女学了。 平日里觉得早些离开也好，不用再这样奔波了，可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有多不舍。 不止姑娘们，有些年轻的夫人曾经也是英媛女学的学生，看到这一幅幅的画儿，又勾起了过去的回忆，再想起现在的日子，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很美好。 情感是需要表达作为出口的，可是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便打赏吧。 准备好的荷包没有了怎么办？不还有手镯呢嘛，夫人们出门都会戴几个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一托盘的镯子被端到了南山长的面前。 第177章 闺阁奇英在 “多谢各位夫人。” 南山长朝大家行了一礼，一脸淡定地命人收了。 而其他的夫子却没这般镇定，她们个个都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 还可以这样画画，还可以这样打赏？真是闻所未闻。 这样的画，合适吗？ 这疑问不少人在心里追问，但却不敢说出来。 “南山长，咱们都是读书人，收这些俗物合适吗？”钱夫子嘿嘿笑道。 “姬山长觉得合适吗？”南山长看向白鹤书院的姬山长姬长青。 “啊？在下适才打了个盹儿，你们在说什么？”姬长春一脸懵的表情很是到位。 但大家是夫子，不是傻子，这会儿能睡着？那怕不是卧佛下凡。 这时，周夫子将钱夫子面前的点心，默默了地拉到了自己面前。 “周夫子你这是何意？你们英媛女学都收了那么多镯子，难不成还舍不得这一盘子点心？”钱夫子一声冷笑。 “倒不是这个意思。”周夫子也不生气，笑着回，“在下觉得只有餐风饮露才最适合钱夫子这样的雅人。” “这点心乃凡间俗物，不知道经了几个婆子的手，只有像我等这种俗人食之方觉得香甜，就不放在钱夫子面前，免得玷污了您的慧眼。” 这话说得钱夫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 倒是邹夫子在一旁听得心里很是舒畅，原来周夫子说话，也有甚为好听的时候。 姬长青盯着南山长，南山长一点头：“周夫子说得是。” “那你就喝茶吧。” 姬长青亲手给钱夫子倒了一杯茶，钱夫子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这雪见茶采自山顶，不见尘埃，确实最适合钱夫子了。” “周夫子，回头拿来些，便宜点卖给钱夫子便是了。” 南山长扭头吩咐周夫子，钱夫子想说自己不用买茶，却听到周夫子道：“南山长多虑了，银子这等俗物，钱夫子不会在意的。” 钱夫子：…… 但南山长和周夫子都是轻言细语，他也发作不得。 白鹤书院过来的夫子们脸色也都不大好看，这不是摆明了用软刀子杀人么？可姬长青和白城雨却依旧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 白城雨抓起瓜子的时候，还解释了一句：“我是个俗人。” 心里却暗骂钱夫子是找不自在，夫人们的赏都打了，南山长也收了，难不成还送回去？这是跟谁有仇？ 只是看到周夫子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眼神，白城雨不禁打了个激灵。 每当有长辈露出这种神情时，一般都是在扒拉自家的小姑娘们有哪个与他般配的。 勉强笑了一下，白城雨将目光格外认真地投到了下面的展示区。 认真到不论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得见。 这边刘沐晴正激动着，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刘沐晴目光朝夫人们的方向扫了一遍，很快便收了回来，她娘临安郡主陪同太后住在庙里，这会儿不可能在。 真是可惜了…… 咬了咬唇，刘沐晴还是笑了，毕竟娘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争气。 有了刘沐晴这一出，大家对功字班接下来的展示，有了些兴致。 只不过刘沐晴的画在大家看来有些取巧，因此虽有些兴致，但也没有太大的期待。 可很快，大家都惊呆了，整个功字班的姑娘们都下场了。 “南山长，姑娘们这是做什么呢？”姬长青忍不住问道。 以往顶多两三个人配合一起，刘沐晴就算多的了，这还有全班上来的。 南山长也不知道，别说这些姑娘都是在常山王府练的，便是在英媛女学练的，她也不知道啊。 作为一个山长，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公平。 最公平的就是，对谁都不闻不问，给她们最大的自由度，这才是最真实的水平。 至于会不会搞砸，那就等搞砸了之后再说。 但这些，南山长是不会跟姬长青说的。 “你等着看就行了。”南山长挺直了腰身，凛着脸，姬长青便不敢吭声了。 突然一声鼓响，在场所有的人精神俱是一振，眼神都聚向了功字班姑娘们的身上。 紧接着，悠扬的乐声似乎从远古传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悄悄地调慢了。 “狼烟起，江山北望，风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女子声音轻柔，但所有的女子一起唱起这首曲子，却是震人心魄的。 随着歌声，怀庆郡主手持鸣凤剑从天而降，剑花所到之处，如星光璀璨。 歌声稍停，姑娘们都跟着怀庆郡主一起武了起来。 “昭君出塞，怀忠君之志，纤弱西施，有报国之心，我辈铁马金弋，卫我壮丽山河……” 从高亢到低吟，女子的志向以及与世相争的坚韧，都在这一曲一舞之中。 怀庆郡主在歌声中，将利剑换成了长枪，双手一抖，枪焰冲霄。 姬长青都不由得轻吟出声：“ 真可谓‘千钧一发猎猛兽，万丈红尘斩强敌’。” 其他人也是不错眼地看着，不时地发出惊呼声。 “我儿……美哉……” 带病过来的常山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危颤颤地站了起来。 “闺阁奇英在，卫国把征鞭。”沛国公夫人赞了一句，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所有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包括白鹤书院的夫子，以及英媛女学所有的姑娘们。 在这样的注目下，功字班的姑娘已经热泪盈眶，但她们依旧含着热泪，哽着嗓子，直到一曲终了。 只是姑娘们行礼之后，大家都还在站着，似乎就此坐不下去了。 面对这样的姑娘们，金银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心。 “明日本宫去求见母后，给你们请功。”秦王妃突然开口道。 秦王是皇次子，成亲后被封为秦王，一向低调，秦王妃更是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唯有一年一度的英媛女学大比，她会出来坐一坐。 “多谢王妃。”南山长冲着秦王妃一揖到底。 请功这件事，不论是南山长还是常山王妃都要避嫌，不方便出面。 但，秦王妃却是最适合的人选。 第178章 有家才有国 这对于苏锦意来说，也确实是没想到的事情。 至于秦王妃能带来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但既然都能进宫请功了，这功字班的姑娘拔得头筹却是板上钉钉的。 “我们居然做到了。”陆云恩喃喃道。 “我们太厉害了。”连婉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的曲子居然是这双手弹出来的。 “苏锦意，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刘沐晴看向苏锦意，“你要喝水，我都给你倒。” “刘乡君，倒水却是不必不必，我有贴身丫鬟。”苏锦意只希望刘沐晴能记得她的前半句。 这时，怀庆郡主也走到了苏锦意面前。 “一直想跟你说，你很好，早先，是我误会你了。”怀庆郡主说得很有诚意。 “郡主那样想我也是应该的，我也是有私心的。” 苏锦意在众人瞪圆的眼睛中，缓缓开口道，“功课太多了，不吃饱饭，对付不过来。” 大家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们拔得了头筹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李厨娘包下饭堂啊。 这时，刘沐晴冲着另一边东院的姑娘喊了一嗓子：“都是英媛女学的姑娘，若是愿意，欢迎过来一起吃饭。” 东院姑娘：……邀请吃饭？ 不过也行，听说西院那边饭堂李厨娘做的饭食还挺好吃。 原本还觉得挺不好意思，而且西院姑娘们学得一般，但嘴却不饶人，没人愿意为了一口吃的，去受这个气。 现在大家都在，刘乡君将这事儿嚷嚷了出来，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过来冲着怀庆郡主行了一礼，道：“怀庆郡主，夫子们请您过去一趟。” 怀庆郡主立即过去了，只是没多久，又有小丫鬟过来请苏锦意。 “不会是有赏吧。”有人小声嘀咕。 “有赏怎么了，她不是应该得的？”刘沐晴朝那人看了过去。 “我也就说一句，并不是有什么意见。”那位姑娘赶紧解释道，生怕被刘沐晴惦记上了。 苏锦意到了夫子们的那一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苏锦意，这词是你作的？”白城雨问苏锦意。 “回这位夫子，不是学生作的，是功字班的姑娘们一起作的。”苏锦意低着头道。 “我姓白，你称我白公子便成……” 白城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钱夫子打断，“这如何能成？” “如何不成？”白城雨反问。 “你是夫子便是夫子，如何能称为公子。”钱夫人黑着脸道。 “我是白鹤书院的夫子，并非英媛女学的夫子，她是英媛女学的学生，为何要称我为夫子？” “当然，你若要这样称呼我，我自然也会应。” 后一句，白城雨是对苏锦意说的。 只是白城雨看向苏锦意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姑娘年纪不大，眼神怎么却像个成年人呢。 “多谢白公子。” 既然白城雨希望自己称呼他为公子，那苏锦意便这么喊了，至于其他人要是不满，那自己称他老夫子都行。 “不必不必，在下只是想问你，怀庆郡主说前几句是你作出来的，你是怎样作出这样的词来的呢？”白城雨的语气里，满是谦逊。 “在下”都出来了？钱夫子闭上了眼睛，因为没眼看了。 “回白公子，前几句也不是小女子作的，是隐士所作。” 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还瞟了一些南山长，却见她脸上平静无波，只拿着茶杯在把玩。 “隐士啊？”白城雨不由得有些沮丧，“希望日后能有向这位高人请教的一日。” 苏锦意：……除非你也穿越，否则这个机会是不会有的。 “不管怎么说，这词这曲和这舞是在下见过最为令人难忘的，以下都恨不得执笔从戎。” “你们都很不错，这世间有阴有阳，阴阳本就该互相调和，以男子为尊实属可笑。” 白城雨摇了摇头，一脸的感慨。 “你才可笑，多少年来都是以男子为尊，牝鸡司晨才不是什么好事。”钱夫子气哼哼地说。 苏锦意看向那位钱夫子，这么不要脸的人，跑到英媛女学来干什么。 正要开口，便听到南山长淡淡地开口道：“不知钱夫子如何看待令堂？莫非你在外仁义道德，在家却是一个不孝之人？” “母子之间是家事，如何能与此事相提并论？”钱夫子觉得南山长是故意混为一谈。 “如何不能？所谓保家卫国，有家才有国！” “若有一日，钱夫子被敌国俘去，令堂为了救你上阵杀敌，你莫不是也要骂一句牝鸡司晨？” 南山长一声冷笑，然后“啪”地一声放下了茶杯。 “南山长……”钱夫子面红耳赤地正要争辩，却被姬长青打断，“钱夫子，回吧！” 钱夫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转身气哼哼地离开了。 “真可怜。”苏锦意突然开口叹道。 “你可怜他什么？”白城雨颇为好奇地问。 “可怜他的妻子和女儿。”苏锦意一声长叹。 可在这大昌，许多人应该和钱夫子都是一样的想法吧。 苏锦意和怀庆郡主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不碍的，人活一世，想干什么便去干，能改变多少是多少。”南山长突然抬起头来，冲着二人笑了一下。 “南山长说得是，凡事都有例外，我就是个例外，我就支持功字班，我就觉得女子不比男子差。”白城雨赶紧在后面应了一声。 说完这话，便觉得身后有些毛毛的，不禁回头看了姬长青一眼，却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冷。 “姬山长，你瞪我，我也是这话。”白城雨也有些不乐意了。 堂堂白探花，是不可能受人威胁的。 姬长青：蠢货！ “你们回吧，我和南山长还有几句话说！”姬长青说道。 “有话明日再说吧，我还要送客。”南山长起身道。 苏锦意看了一眼二人，这俩人之间磁场有些不对劲呢，不禁展颜一笑。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南山长叫住：“苏锦意，你跟着我去送客。” 苏锦意指了指自己：“我？” 南山长点头：“你是英媛女学的女学生，跟着我一起送客有何不可？” 可苏锦意却觉得，南山长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第179章 就是个跑龙套的 送客的时候，许多夫人看到苏锦意站在南山长身边，不禁都要多看一眼。 有一位夫人道：“南山长，这便是苏大姑娘吧？听说她娘是节妇，真是令我辈敬仰。” “您说得是！”南山长微微颔首，“不过如怀庆郡主一般为国效力的女子，一样令我辈敬仰。” 那位夫人面色抽了一下，勉强寒暄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苏锦意看了南山长一眼，暗道，她应该是想说“如怀庆郡主一般为国效力的女子，更令我辈敬仰”的吧。 南山长看向苏锦意：“这还多亏了你们功字班，若在往常，她定是要冲我翻个白眼。” 苏锦意蹲了一下身子，表示不敢。 呵，还挺入乡随俗的，说话都古里古气的了。 这时，张氏和桂嬷嬷并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南山长立即迎了上去。 “今日招待不周，裴二夫人见谅。”南山长冲着张氏行了一礼。 “山长客气了，这有吃有喝，姑娘们个个蕙质兰心，是我有福了。” 张氏不吝夸赞，南山长再次道谢。 大佬们的对话，苏锦意朝张氏行了一礼之后，也只有后面低着头当鹌鹑的事。 但这时，张氏却道：“苏大姑娘今日怎地没有展示？” 苏锦意一愣，想说，裴二夫人啊，我上台唱了，您没看到吗？ 当然，可能对于这些贵夫人来说，自己也就是个跑龙套的，这不算展示。 “回裴二夫人的话，锦意入学不到半年，才疏学浅。” 苏锦意这话也不算是谦虚，在这些姑娘面前，她真的算是才疏学浅了。 她会的那些，在这里好像都没办法拿出来用。 只能，尽量挖掘隐形价值了。 “你年纪还小，万不可妄自菲薄。”张氏叮嘱了苏锦意几句，便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张氏将今日记得上名字的姑娘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但能想起来的，倒是怀庆郡主、刘沐晴和苏锦意几人，其他的都极为模糊。 这几个姑娘倒是爽直可爱，但若是拿定北侯府的宗妇来评判，张氏还是不甚满意。 回到定北侯府，还没坐下来，便有丫鬟过来道，老夫人请二夫人过去一趟。 “老夫人今日身子可好，早膳用了些什么？”张氏问道。 “回二少夫人的话，老夫人早膳用了一碗碧梗米熬的粥，一个水晶虾饼，一小块葱香酥饼，外加两勺肉糜蒸鸡蛋，并一盏燕窝。” 小丫鬟细细地回了，张氏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随后就到。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怕是要问姑娘们的事。”桂嬷嬷小声道。 “嗯。”张氏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中午就陪着老夫人在那边用膳，这边不用准备了。” 裴老夫人将管家权由张氏代管之后，便不再过问府中诸事，连儿孙早晚请安都便了，只在月末聚一聚，且还没有定日子。 到了裴老夫人的晴翠篱舍，张氏已经有些喘了。 定北侯府有一个缓坡，晴翠篱庭便在这个坡上面，是整个侯府最高的地方。 原本定北侯打算用来建一座观光的阁楼，最后竟被裴老夫人看中了。 坐在二楼廊下，看着张氏一步步过来，裴老夫人摇头叹道：“瞧瞧，这么点儿路都走不了。” 裴老夫人不愿意儿孙过来请安，也是不愿意看到他们喘得跟个猴似的样子。 裴老夫人身边的相嬷嬷笑道：“二夫人自幼养在闺阁，不像您年轻的时候跟着老侯爷征战沙场。” “一个个娇里娇气的。”裴老夫人一声叹，“你看着吧，安儿将来的媳妇定然也是个一步三喘的。” “奴婢知道您喜欢怀庆郡主，为何不干脆定下来？”相嬷嬷见裴老夫人一边说不管，一边又忍不住要唠叨，都有些不能忍了。 “又不是我娶媳妇，我定下来有什么用。”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二夫人到了。”相嬷嬷上前，“奴婢扶您下楼。” 裴老夫人的二楼除了裴祈安，任何人都不能上去，因此张氏来了，只能是她下去了。 “用得着你扶。”裴老夫人推开相嬷嬷。 张氏见裴老夫人稳步过来，都有些自惭形秽，婆婆都花甲之年了，看着倒比自己的身子还好些。 若非她是个不愿意劳心劳力的，自己估计头发白了，也管不了这个家。 坐下来之后，裴老夫人便直接问道：“今日可相中了什么好姑娘？” 张氏早有准备，回道：“好姑娘不少，只是不知道安儿能不能相中，母亲，儿媳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你自己生的你不知道？” 裴老夫人话说出来，也觉得有些苛求了，自己生的自己也未必了解，于是又补了一句，“总不能不娶，要不你看怀庆如何？” 相嬷嬷一乐，还是提出来了。 “怀庆郡主自是极好的，只是这孩子心在沙场，定北侯府又无人分担，儿媳琢磨着还是得娶一个能管得住后宅的才好。”张氏回道。 “怀庆管不住后宅？”裴老夫人挑了挑眉。 “倒不是说怀庆郡主管不住，而是她的心不在后宅，她也不会困于后宅。” “不过母亲若是觉得怀庆郡主可行，儿媳便使人去提亲。” 张氏哪里不明白裴老夫人的想法，但想法是好的，事实不允许。 定北侯只过继了裴祈安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夫人早晚要执掌中馈，并没有人能替她。 如果娶了怀庆郡主，一旦边关有难，她是马上就要提枪上马的，那定北侯府不就乱套了吗。 只不过张氏这个亲娘的身份也尴尬，如果裴老夫人真的有意怀庆郡主，她也不可能反对。 “你休要推我出去，回头叫祈安跟我闹。”裴老夫人心里也不是不遗憾的，但自己宝贝孙子的脾气，也不是不清楚。 “母亲，祈安那是日说，三年后必定成亲，也不知是不是诓我。”张氏看了裴老夫人一眼。 “这孩子不是个信口开河的，莫不是他有相中的人？”裴老夫人微微躬身。 第180章 穷 张氏也猜裴祈安有相中的人，可在友庆那儿也没问出什么来。 “儿媳也不知，除了这话，他什么都没说。”张氏摇着头叹了口气。 “你这意思，莫想让我去打听？”裴老夫人一声冷哼，“张氏，你是个聪慧的，但聪明过头了，想说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裴老夫人这算不得是责骂，但张氏却觉得臊得慌，赶紧起身道：“是儿媳的错。” 张氏认错快，裴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叫她回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裴老夫人抬头问相嬷嬷。 “世子说了三年那便是三年，您这会儿走动也没用。”相嬷嬷说道。 “倒也是，三年，莫不是那姑娘三年后及笄？”裴老夫人嘀咕着。 “老夫人，这是三年后的事了，今日二夫人好像还没吃午膳，您就这么赶回去了。”相嬷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哼哼，活该。”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相嬷嬷一脸无奈地看着裴老夫人。 “老祖宗，其实二夫人是不错的，您自己心里也未必不知。” “她只是不合您的性子罢了，这个家她还是管得极好的。” 这话，相嬷嬷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但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伺候了一个老祖宗，人家当时应得好，回头又一样。 “我岂不知？”裴老夫人嘟囔着，“要不然当初我能答应老二娶她？那我自己不喜欢，我还不能说了？” 相嬷嬷：……您喜欢老侯爷就成了。 可是老侯爷已经仙逝了，相嬷嬷也不好再提了。 “行了，我那匣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你给她送一个过去。”裴老夫人冲着相嬷嬷摆了摆手。 “您往后还是别轻易把二夫人叫过来吧，回头那点儿私房都给您自己送完了，还没落着好儿。”相嬷嬷忍不住抱怨了一嗓子。 “倒也是，那别送了，回头没东西给安儿媳妇。”裴老夫人应道。 相嬷嬷：…… 张氏饿着肚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苏锦意也饿着肚子终于将所有的客人都送走了。 “山长，我还以为您会请夫人们吃顿饭呢。”苏锦意抚着小腹道。 “穷。”南山长只回了一个字。 穷？苏锦意脑子里浮现了那一盘镯子，那可都是金的，有的还镶了极品的宝石。 但苏锦意不会说，她怕南山长借机增加承包饭堂的费用。 师徒二人站在英媛女学的门口，四周皆空荡荡的。 从刚才的喧嚣，到现在的宁静，似乎在倾刻之间。 “你是借用李厨娘的名义承包食堂吧？可别为了挣银子乱来。”南山长的语气里满是警告。 “您放心，食品安全我懂。”苏锦意一口应承。 “你很不错。”南山长看向了苏锦意。 苏锦意暗道，这才是今日南山长留下自己的目的吧。 “多谢山长。”苏锦意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句。 “你多大？”南山长看向苏锦意。 “……二十八和十二。” 前世二十八，这一世十二，苏锦意突然笑了，自己也算是幸运的了。 “那边，还好吗？”南山长的声音里，有一股子寥落的情绪。 “好，您若有时间，我跟您细细地讲，华国复兴，现在很强大。”苏锦意笑容灿烂。 “是吗？这太好了！”南山长神情不禁有些激动，不论穿过来多久，她依旧是华国魂。 “山长，您是京都人？穿过来多久了？”苏锦意一脸的八卦。 “我是京都土着。”南山长说到这里不禁笑了。 土着？苏锦意懂了，胎穿。 “那，您没嫁人？您家人呢” 苏锦意真的很想取取经，她不想跟古代的男人成亲，然后和一群小妾争风吃醋。 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没操作好，回头沉塘了，或者送到庵里去了，就不好玩了。 “家人？”南山长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他们逼着我做望门寡的时候，我就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在我和离的那一刻，他们就和我断绝了所有的关系，所以，我没有家人。” 望门寡？和离？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逻辑问题。 “我嫁了之后的第三年，他回来了，还带了妻儿。” “他说他不记得前面的事了，但却记得家里的路，我要和离，但他们说不成，这样会丢了家族的脸。” 南山长说到这里，也只是一叹。 原配要大度要宽和要懂事，所以只能忍着。 还有人要告诉她：人回来了，一切就都有希望。 似乎女人的希望都是男人，没有男人就不配活着，他回来了，你就能活着了，就该谢天谢地。 但是凭什么？他不回来，自己活得还要自在些，为什么要谢他。 南山长没有多说什么，但苏锦意已经想到了结果。 那边有妻有子，南山长只有一个人，别说不想争，便是争，估计也是两败俱伤，这又何必呢。 但从和离被家族所弃，到现如今成为英媛女学的山长，这一路，南山长走得肯定很不容易，但肯定也很精彩。 “不说这个了，中午便在食堂吃吧，我想听你讲讲现在的华国。” 南山长目光热切地看着苏锦意。 对于这边所经历的一切，南山长并不愿多想，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烂事让它烂掉就好了。 “好！”苏锦意点头应了。 今日放半天假，她们一整个下午都有时间。 于是苏锦意让花朝回武安侯府说了一声，自己便留了下来。 等走出英媛女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静静地等在那里，苏锦意在台阶上站了会儿，然后才缓缓走了下来。 上了马车，苏锦意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了。 此刻，有两个人骑着马，远远地跟着苏锦意的马车。 “世子，这武安侯府的人也真的心大，苏大姑娘这么晚回来，居然也没个人来接。”友庆摇头叹道。 “往后，你叫人多盯着些。”裴祈安吩咐了一声。 武安侯府不是个能指望得上的。 苏锦意回到毓秀院，海棠上前道：“大姑娘，侯夫人说您今日辛苦了，便不用过去请安了。” 体力上倒没什么，但精神上确实是辛苦的。 “大姑娘，今日可是亏了，明明功字班的展示最好，可夫人都没得赏了。”花朝这会儿才道出了遗憾。 “等明日再看吧。”苏锦意抿嘴一乐。 第181章 财帛动人心 明日？花朝想起秦王妃说，要进宫请功，莫不是宫里又有赏赐？ 这么一想，花朝心情愉悦了许多。 苏锦意随便吃了一小碗，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去瑞和堂请安的时候，穆君竹和小穆氏母女都在。 穆君竹眼底一片乌青，应该是头天夜里没有睡好，苏锦意也懒得琢磨她是为什么没睡好。 心思多的人，一片树叶都能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对自己不满。 功字班的事情还没有传开，因此魏氏随便问了几句，就让她们出门了。 只是昨日苏锦意回得晚，但穆君竹却是中午便和温氏一起回来了的，魏氏应该不会不找她说话。 大概，穆君竹的回答是“苏表妹和大家一块儿，唱了个曲子”。 想到这儿，苏锦意不禁笑了。 “大姑娘，您乐什么呢？”花朝好奇地问。 “你猜。”苏锦意笑道。 “大姑娘肯定是因为今日的赏赐，秦王妃可是说了要为功字班请功呢。”花朝乐滋滋地说。 花朝进京也有这么久了，知道京都人都爱面子，不能确定的事是不会开口的。 秦王妃既然这么说，那便肯定有赏赐下来，或多或少的事。 “便是赏，也是赏给书院的，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苏锦意让花朝不要多想了。 “啊？不会给您单独赏点儿什么吗？”花朝不禁有些失望。 “赏什么呀，宫里赏了我也拿不到。”苏锦意一脸地淡然。 花朝不禁有些愣神，可不嘛，宫里又不是没赏过，可大头都叫侯府拿去了。 见花朝有些不高兴，苏锦意摁住她的手，道：“花朝啊，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千万别露脸上。” 花朝眼圈红了：“大姑娘……” 苏锦意摇了摇头：“花朝，侯府拿了才是好事。” 好事？花朝一脸诧异地看着苏锦意：“大姑娘，奴婢不懂。” 苏锦意凑近花朝小声道：“财帛动人心，侯府有多少人？那些财物侯府如果一丁点儿都不要，回头恐怕就有人要我的命了。” 花朝“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我如果不想给，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有些财物散出去是保命的法子。”苏锦意看向花朝，“懂了？” “懂，懂了……”花朝抓着苏锦意的手，“大姑娘，要不咱们搬到栖园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会答应的，我和彦哥儿年纪还太小了些。”苏锦意也很无奈。 “大姑娘，御赐的小盅儿都不能碎了呢，栖园那可是皇上赏的宅子，谁敢乱来。”花朝声音里露出一丝骄傲来。 “皇上赏的宅子没错，但防君子不防小人，甚至难保有君子故意去装作小人。”苏锦意叹道，“当我们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只能委屈求全了。” 花朝被苏锦意说服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如果不是老爷太太没了，自家大姑娘何必受这冤枉气。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谁也不能说大姑娘您是侯府养大的。”花朝想明白了，转过头又来安慰苏锦意。 苏锦意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跟花朝把话说清楚还是很有必要的，令月性子沉稳，哪怕她不明白，也出不了什么大的漏洞。 而花朝不同，她性子活泼，又跟着自己在外面跑着，既有利也有弊。 但如果花朝心里对一切都能够了解于胸，那便只有利了。 果不其然，小丫头想明白了之后，自己很快就能举一反三了。 说话间，英媛女学便到了，苏锦意刚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而且还是来自几个言字班姑娘的目光。 “锦意你来了，我告诉你，今天一大早赵夫人便送银票过来了，说是昨日身上带的银子不够。” 刘沐晴一边朝苏锦意疾步过来，一边嚷嚷道。 “乡君，你今天来得倒是挺早的。”苏锦意看了一眼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 刘沐晴哪里不明白苏锦意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轻轻推了一下苏锦意。 “我昨天太开心了，一夜没睡好，所以干脆早些过来了。” “刚才说的你听见了没？赵夫人送银票过来了。” 刘沐晴都恨不得冲着苏锦意的耳朵里喊，这么高兴的事儿，她居然没什么反应。 “听见了……”苏锦意刚一开口，便被另一个姑娘把话接了过去，“赵夫人是送给英媛女学的，又不是送给哪个人的，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 “钱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沐晴瞪着那位姑娘。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那姑娘嘟囔着。 刘沐晴虽然只是功字班的，但她却是乡君，身后还有太后撑着，谁也不想得罪她。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赵夫人的银票是送给英媛女学的，我们都是英媛女学的学生，为什么不可以得意呢？”苏锦意反问。 “怪不得有人说你牙尖嘴利，吃别人的喝别人的，还是少说话的好。”那姑娘翻了个白眼。 “看来这位姑娘是认识我呢，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苏锦意还有点高兴，没想到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就在英媛女学打响了名气。 “我姓钱，你以为我怕让你知道我是谁吗？” “再说了，现在整个英媛女学谁不认识你呢，像你这样凭着爹娘过来的，也是少有。” 钱四兰翻个白眼不说，还带上了一声冷笑。 “姓钱的，本乡君是不是给你脸了？”刘沐晴走到钱四兰面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苏锦意想阻止没来得及，唉，别先动手啊。 “刘乡君，我可没得罪您啊。”钱四兰的脸色白了。 苏锦意：……呃，看来我对这里还是不够深入了解，有权有势的人先动手也是可以的。 “可是你得罪我同窗了，那便是得罪了我。”刘沐晴趾高气昂地盯着钱四兰，“快向苏锦意道歉。” “口是心非的道歉倒也不必，我只是不明白，钱姑娘不是靠着爹娘进英媛女学的，那是怎么进的？” 苏锦意话刚问出来，那钱四兰的脸色竟瞬间白了。 别说，钱四兰还真不是靠她爹娘进来的。 第182章 还没扬起来 钱四兰的爹原不过是五品太仆寺员外郎，除非那几年姑娘们实在是少，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进英媛女学。 但这命啊，也真是不大好说。 那年钱四兰跟着她娘去庙里进香，她本不耐烦敬菩萨，好不容易敬完了香，趁着她娘休息的时间跑到后山去玩，结果救了当时的张贵妃之子，正值五岁的九皇子。 张贵妃出身商贾，却备受宠爱，不知惹多少人嫉恨，偏她不自知，自恃美貌和金钱，嚣张跋扈，因此有“妖妃”之称。 那时九皇子被一个小太监直接摁进了荷花池里，是钱四兰的一声惊呼引来了侍卫，才救了九皇子。 小太监见成不了事，当时便一把匕首了断了自己，鲜血瞬间在荷花池中蔓延开来。 钱四兰一个闺阁中养大的小姑娘，哪见过这个，当时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 等到钱四兰醒来的时候，不但她爹升至太仆寺少卿，她自己也被送进了英媛女学，且直接送进了言字班。 初进学堂的时候，钱四兰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恨不得踮着脚走路。 张贵妃是叫人不喜，但也有无数人想攀扯上她，钱四兰救了她的儿子，这是多大的恩情。 只是没多久，张贵妃就因触怒了皇帝被关进了冷宫，而钱四兰她爹则直接降到了正七品太仆寺主簿。 至于钱四兰，倒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她还是九皇子的恩人，九皇子是张贵妃的儿子，更是皇帝的儿子，因此她便一直留在了英媛女学。 但是张贵妃都进了冷宫，九皇子都不值钱了，更何况是他的恩人。 原本风光无两的钱四兰，瞬间成了言字班最刺眼的存在，她也渐渐养成了捧高踩低，尖酸刻薄的性子。 因此苏锦意虽只是随口一说，但却无意中踩到了钱四兰的痛处。 苏锦意哪知道这些，只见钱四兰的脸色不对，猜想估计是自己无意中点到了什么。 倒是刘沐晴“扑哧”一下乐了：“锦意，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我不得不服你的这张嘴。” 以前刘沐晴很讨厌苏锦意的这张嘴，太招人恨，现在看到这张嘴用在别人头上，怎么看怎么爽。 旁边也有围观的东院的姑娘，只是她们对钱四兰的观感也一般，因此也跟着看热闹，并没人帮她说话。 “苏锦意，我跟你不共戴天！”钱四兰红着眼睛死死地盯了苏锦意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苏锦意：……我真的是无意的。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锦意一声叹，“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是英媛女学的学生，应该互帮互助。” 只是原本想先抑后扬的，哪知道直接就把人抑走了，还没扬起来呢。 不过什么互帮互助之类的话，苏锦意知道别说钱四兰，恐怕刘沐晴也听不进去。 “刘乡君，以后咱们对东院的姑娘也客气些，毕竟回头还得让她们过来吃饭。” “挣她们银子比给她们气受，更好！” 苏锦意给刘沐晴递了个眼色。 刘沐晴：老天，我终于看懂苏锦意的眼色了。 连连点头之后，刘沐晴才发现，好像给钱四兰气受的不是自己，是苏锦意她自己呀。 但看到苏锦意笑容灿烂，刘沐晴张了张嘴，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俩人刚回到功字班，便听到又有夫人送银票过来，然后一上午这消息都不断地传来，功字班的姑娘们骄傲得不行。 下课后，苏锦意便和陆云恩刘沐晴等人一起去找南山长签合同。 陆云恩走路的时候还特意挽住了苏锦意的胳膊，且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姐姐，咱俩才是最要好的。” “陆云恩，你嘀咕什么呢？”刘沐晴本能地觉得陆云恩在说她，而且不是什么好话。 “我说什么要你管？”陆云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你说别的我不管，你说我坏话我就要管。”刘沐晴本能地叉起了腰。 “你看你这样子用得着我说吗？临安郡主见了都要说你，嘁！” 陆云恩话音一落，刘沐晴便立即放下了手，她娘看到了估计不止是说，而是会直接打手。 “陆云恩……” 刘沐晴刚开口，便被苏锦意打断，“都别吵了，咱们都是功字班的，叫别人听了可不笑话。” “锦意，你为什么要说我？”刘沐晴居然委屈了。 陆云恩像见鬼一样看着刘沐晴，她这什么神情？她居然还叫苏姐姐“锦意”，不过也罢，叫姐姐才是最亲热的。 刘沐晴自己都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哪里来的。 “我不是说你，是提醒所有的人，我们一定要团结。” “这一次功字班大放异彩，肯定很多人认为咱们是取巧，少不了有些酸话和怪话。” 苏锦意看着众人，提醒大家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可是苏姐姐，她们说我们就怼回去好了，为何还要团结她们。”陆云恩觉得这样很憋屈。 功字班的姑娘琴棋书画可以不如人，但却不能受气，更何况她们还拔得头筹了呢。 “为了挣她们的银子啊，挣她们银子比让她们受气好。”刘沐晴将苏锦意之前跟她说的话搬了出来，虽然她心里其实是同意陆云恩的说法。 “其实咱们不仅仅只是挣银子，这是一份事业。”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将来你们内可以持家理事，外可以开铺子挣银子，走到哪儿不都是挺直了腰杆子的？” 苏锦意没直接说女人不要依靠男人之类的话，这和现在的价值观有太大的出入。 不被人接受的观点，再好也不实用。 苏锦意的这番话连婉和李青仪听着直点头，别的不说，女子嫁妆多一些，婆家人的脸色都要好很多。 连家和李家虽说是高官，但毕竟是拿俸禄的，又能有多少陪嫁，但如果自己能够挣银子，那可是一辈子受益的事。 便是陆云恩和刘沐晴都觉得苏锦意说得有道理，虽说她们目前看来，嫁到哪家都可以挺直了腰杆。 可只要头脑清醒的人朝知道，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明日会如何呢？ 但如果有挣钱的能力，那就不一样了，这是受用一辈子的事儿。 第183章 好像更伤人 “我有一个想法，只要英媛女学的食堂只要不收回去，咱们五个不论是嫁人还是别的情况，只要人在，这一份红利就在。” 苏锦意的这句话简简单单，但却让姑娘们心里大定。 手头的银子纵有千千万，好像都不如这一份来得安心。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刘沐晴带头点头应了。 陆云恩自然没什么问题，只要苏锦意说的，她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有这样一个前提，大家的精神又抖擞了些。 和南山长谈判的时候，不止苏锦意，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 南山长见姑娘们和上次见面又有些不同了，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苏锦意一眼。 签完了合同，趁着众人不注意，南山长压低声音问苏锦意：“你之前是什么职业的？” 苏锦意见南山长的眼神不对，赶紧道：“我是心理师。” 南山长终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苏锦意是做那什么的。 签完合同，几个人便去了西院饭堂，把这事儿跟李厨娘说了。 “多谢大姑娘，多谢姑娘们。” 李厨娘很是激动，当时就要给几位姑娘下跪，但被苏锦意扶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子膝下亦有珍宝，除了天地君亲师，都不必跪。”苏锦意说道。 李厨娘很想说，您不就是我师父吗？但其他人在，她只能咽下这句话，默默地记在心里。 之前苏锦意说有酒楼请李厨娘，这事儿是真的，只是李厨娘并不想过去。 虽说有点小纠结，但李厨娘头脑也够清醒，酒楼给的月银虽高，但却是在男人手里抢饭碗，能抢得了一时，未必能能抢一世。 李厨娘心里很清楚，她会的那几个菜有苏锦意一大半的功劳，这几道菜并不能保她一辈子。 在英媛女学则不一样，只要英媛女学一直在，只要她不黑心出幺蛾子，她就可以在这里一直做厨娘，说不定还能把自己的女儿带出来。 现在苏锦意等人把饭堂包了下来，不但给她提了月银，年底还可以分红，这样的好事满大昌也找不到第二份。 李厨娘感激涕零，但苏锦意对她却只有一句话：“你别的不要想，踏踏实实干干净净地把饭做好便成。” 李厨娘哪有不应的，嘴里不断地说：“大姑娘您放心，一根毛我都不会让它混进菜里。” 这话听着有些粗俗，连婉和李青仪别开脸，就差堵耳朵了。 但这却也是苏锦意要的，李厨娘能这样说，表示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行了，你忙去吧。” 李厨娘知道苏锦意应该和几位姑娘还有话说，赶紧找活儿干去了。 “我们这里虽然是饭堂，但我琢磨着要想要让大家都来吃饭，还是要做一些改变。”苏锦意说道。 “苏姐姐，我们都听你的。”陆云恩第一个开口。 刘沐晴瞟了一眼陆云恩，暗道：马屁精！不过，也没反对。 至少，在苏锦意面前，不能和陆云恩起争执了。 苏锦意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吃饭的地儿重新修缮一下，挂上字画，摆些应季的花草等。 “最好取个名字，叫好食居，你们看如何？”苏锦意道。 “极好，好食居，好好吃饭的地儿。”陆云恩非常给面子，就差鼓掌了。 她都说这话了，还有谁会反对呢，一下得罪两个人。 不过这名字，倒也应景。 “碗碟等物也要重新置办，最要紧的是得要有个菜谱。” “每日可以供应两类饭食，一类是已经做好的，想吃什么自己或者让自己的丫鬟去打，另一类是菜谱里的菜现做。” “前一类价格低一些，后一类定价高一些。” 苏锦意说着又观察了一下这四周，发现不仅仅是重新修缮的事，恐怕得加建。 好在以南山长的来历，她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布局，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苏姐姐，我看到厨娘那边好像有空的屋子，要不收拾出来，回头咱们有事儿去那边商量？” 陆云恩提议，大家都觉得极好。 可苏锦意却摇头，并不是很赞成。 “那屋子收拾出来不难，只是如果只有咱们几个经常过去议事，会叫人起疑。” “若大家都可以进，那又何必。” 苏锦意其实也想过做成会客室之类的，可这并不真的是现代，个个都是家境优越的大家闺秀，别回头因为这个会客室发生矛盾。 “苏姐姐说得是，是我想事情太简单了。”陆云恩非常爽快地认了错。 “不过你这主意是好的，回头咱们再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苏锦意对陆云恩道。 “苏姐姐，你可真好。”陆云恩往苏锦意这边靠了靠。 明明是自己提了个不好的意见，苏姐姐却还为自己找台阶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人呢。 苏锦意并没有意识到陆云恩心里的念头，还在叨叨：“李厨娘那里最好也要盯着，让她赶早去买菜，热水洗碗……” 到最后，苏锦意提议得有个人叮着厨房这边，不能太放松了。 “那，谁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她们都得上课呢，整日大厨房里待着，夫子肯定是要罚的，也不像话。 “只有丫鬟们闲着。”刘沐晴摊了摊手，“让她们来吧。” “我身边的晚烟是个迷糊蛋子，最好有个人教教她。”陆云恩一脸地无奈。 但有什么办法，谁叫她自小跟着自己，而且是个忠心的。 “名字取错了，带烟的都有些傻乎乎的。”刘沐晴撇了撇嘴。 苏锦意：……好在这里没有谁名字带烟，终于知道刘沐晴为什么总是得罪人了，那嘴确实没把门的。 “与名字有什么关系……” 苏锦意一开口，觉得好像自己这话更伤人，好在晚烟不在，她赶紧话头一转，“应该都一样，我让花朝教教大家，她跟李厨娘熟，在那边也混得久。” 苏锦意说到这里笑了，花朝啊，好像没有跟哪个不熟的。 “要不，就让花朝领个头儿，要不然她们有事儿都来找咱们，烦都烦死了。”刘沐晴说道。 刘沐晴是偷懒，丫鬟们有事找花朝说，花朝只能找苏锦意说了。 苏锦意如果解决不了的，她肯定也解决不了的，所以何必多此一举。 第184章 英媛女学的福星 花朝听到之后，激动得不行。 “真的吗大姑娘，她们都会听我的？”花朝声音都有些变了。 “定是这么定的，但你也不能信口开河，凡事多想想，话到嘴边滚一滚再说出来，否则她们难保会阳奉阴违。”苏锦意叮嘱道。 苏锦意对花朝是有些期待的，她希望对自己好的人都能过得好，不止是生活上，还有精神上。 “奴婢知道的大姑娘，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奴婢不会轻易对她们如何，定会让她们心服口服的。”花朝眼睛晶亮。 “那就好好干，这事儿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苏锦意道。 “奴婢省得。”花朝朝苏锦意深深地行了一礼。 “对了，那边我挣了多少银子了？”苏锦意挑了挑下巴，示意了一下白鹤书院的方向。 之前听到白鹤书院那边为功字班能不能拔得头筹开了盘，苏锦意便让花朝过去买了功字班赢。 “大姑娘，挣了五百两呢。”花朝笑眯了眼。 “也行。”苏锦意笑了。 虽然五百两也不算顶多，但毕竟是白来的呀。 除了自己，就连陆云恩和刘沐晴等人，苏锦意也让花朝去通知了。 当时花朝还很是担心，万一输了呢。 没想到不但没输，居然还赢了，竟挣了这么多。 “大姑娘，您最厉害了。”花朝是真心的。 苏崧夫妇过世的时候，花朝和令月慌得跟什么似的，她俩可都是没有家的，如果苏锦意也不成了，她们要么被发卖，要么就是一个死。 那时候，花朝万万没想到还有今日，大姑娘立起来了，还带着小公子到了京都，且进了英媛女学。 想起这一路的历程，花朝都有些唏嘘，很不容易，但又很自豪。 “云恩她们如何？”苏锦意问花朝。 “陆姑娘她们应该也挣了吧。”花朝回道。 苏锦意也很高兴，她都挣了，其他人应该也能挣。 但事实并非如此，除了陆云恩，并没有其他人下注押功字班。 陆云恩是紧跟着苏锦意走的，刘沐晴是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连婉和李青仪是怕万一没赢，钱打了水漂，她们手头的那三瓜两枣，这损失可经不起。 没想到，功字班居然真的赢了。 或者说，苏锦意赢了。 连婉和李青仪后悔得几夜都没睡好，尤其是李青仪，一边后悔，一边迷茫自己为什么这么俗，迷茫完了接着后悔心痛。 只有陆云恩很开心，她从来没有自己挣过银子。 为了感谢苏锦意，陆云恩给她送了一枚玲珑可爱的茉莉小花簪。 又隔了一天，宫里赏赐便到了。 一盘盘的银元宝和金元宝被送到了英媛女学的库房，南山长乐得合不拢嘴。 “都说裴世子是有福之人，但苏锦意才是咱们英媛女学的福星。” 南山长这话，周夫子听得笑眯了眼，东院的几个夫子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在一旁陪着笑。 不管怎么说，秦王妃点名了是为了功字班请的功，苏锦意的功劳就在那里。 再说了，有银子谁不喜欢，有了银子可以做许多事情，桌椅板凳可以修一下，笔墨纸砚也能再好些。 说不定四时八节的节礼都可以再多一些，南山长早就说了，如果有银子了，可以多一些犒赏。 想到这儿，有几位夫子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山长一眼，可惜南山长好像没看见。 南山长算了一下，基本上该赏过来的银子都赏了，于是便开始给姑娘们论功行赏。 怀庆郡主难度最大，苏锦意主意好，因此两个人都拿了十五两银子，其他人从十两到二两不等。 怀庆郡主拿着这银子，表情有些难以言说，她上过战场也杀过敌，皇帝都特意嘉奖过，可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拿到银子。 掂了掂，怀庆郡主笑了笑，然后递给身边的丫鬟：“收起来！” 功字班的姑娘们笑逐颜开，苏锦意却让花朝私下盯着点儿东院饭堂那边的动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地，都要来跟自己说。 “大姑娘，东院的饭堂不会来使坏吧？”花朝瞬间紧张了起来。 “咱们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坏。”就在花朝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苏锦意又道，“但也别把人想得太好。” 于是花朝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每天离开学堂了，她才敢松口气。 回到毓秀院，吃过晚膳，刚歇会儿，令月便问：“大姑娘，给侯爷的寿礼您准备了吗？” 苏锦意还没回话，花朝便道：“大姑娘心里定然有数的。” 经过了英媛女学大比，苏锦意在花朝的心里，那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苏锦意真的准备好了，到这会儿还没准备好，那也太不像话了些。 转眼间，武安侯大寿的日子便到了。 头几日，武安侯府便开始张灯结彩，园子里的花木哪怕是天气渐冷，也会补一些暖棚里拿过来的新苗，包括内室，也都摆上了暖棚里刚拿过来的名花异草，尤其是瑞和堂，更是花团锦簇，花香盈人。 第二天苏锦意一早去给魏氏请安的时候，都微微惊了一下。 “这什么时候种的？”苏锦意问海棠。 “回大姑娘，昨日种的，您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许是没瞧见。”海棠回。 “嗯，应该是。”苏锦意点了点头，“那这些能活吗？” “这天气太冷了，怕是……”那个字海棠不好说，毕竟今日是武安侯大寿。 苏锦意也明白了，这是为了给武安侯大寿，也是为了迎客。 只是这会是不是太浪费了一些，明知道不可能活还种下去，就为了这一日侯府的气派。 “大姑娘？”海棠见苏锦意不说话，不禁有些担心。 今日苏锦意若是病了，武安侯和魏氏肯定不会高兴，到时候或许不会责备她，但这些伺候人的丫鬟婆子怕是要受罚。 “没事。”苏锦意摇了摇头，抬脚朝瑞和堂走了过去。 海棠看了一眼那些新苗，也暗自叹了口气，这一棵树，顶一般家庭一年的口粮呢。 进了瑞和堂，迎面而来的花香，差点儿熏倒了苏锦意。 第185章 上辈子欠她的 见苏锦意愣了一下，魏氏以为她是喜欢这些花。 “喜欢哪盆，明日搬一盆回去养。”魏氏想起了小女儿也是喜欢花草的，不禁有些黯然。 这花放在室内倒是不会死，苏锦意只能笑着道：“意儿多谢外祖母。” 魏氏示意了一下苏锦意：“来，过来坐。” 正好小丫鬟送参茶过来，苏锦意立即接过来捧到魏氏面前：“外祖母，您这几日也辛苦了。” “也就你知道体恤外祖母。”魏氏笑着接过参茶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又捏了捏苏锦意的手，“冷不冷？” “外祖母，不冷！”苏锦意摇了摇头。 其实，是有些冷的。 原主可能先天身子有些弱弱的，因此御寒能力差一些。 苏锦意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在自己院子里运动一下，但想改变体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这会儿说自己冷，那就太扫兴了。 可苏锦意不扫兴，有的是扫兴的人。 温氏和穆君竹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温氏也就罢了，苏锦意只是个还没长成的晚辈，她还不至于有别的念头。 但穆君竹心里却酸酸的，虽然她之前跟魏氏也没多亲热。 给魏氏行过礼来，穆君竹瞟着苏锦意：“苏表妹，你真的不冷啊，我见你脸都白了。” 穆君竹想过忍的，但到底还是没忍住。 “二表姐，这样说来，莫不是因为我这些日子果子吃得多，又白了些。”苏锦意一脸地欣喜。 穆君竹：……自己夸自己，不要脸！ 苏锦意：呵，你要脸别生气呀。 魏氏则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温氏勉强跟魏氏聊了几句，起身说要去外面迎客。 “锦意，就有劳你陪着外祖母了。”温氏给穆君竹递了个眼色，“跟娘出去。” 走出瑞和堂，穆君竹嘴就噘起来了，温氏瞪了她一眼：“赶紧收起你的脸，是怕别人瞧不见吗？” 穆君竹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娘，祖母就是偏心。”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还要说什么？”温氏无奈地看着穆君竹。 “早就算事难道就是应该的吗？”穆君竹没好气地说，“苏锦意讨好祖母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将来想得一门好亲事，她是真的孝顺么？” “君竹你闭嘴，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这样信口开河！”温氏少见地厉声道，“若真是管不住嘴，你就回院子里待着别出来。” 穆君竹见温氏的脸色那么难看，知道她真的动怒了。 她都十六了，如果在祖父大寿这一日窝在院子里，别人肯定会猜她重病，或者被罚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穆君竹心里不禁想起了裴祈安，他这样的人，身边就应该配一个身子康健，高贵貌美的。 穆君竹自觉自己是配得起裴祈安的，可这会儿却又莫名想起苏锦意，她那样的，裴世子定然是看不上的。 温氏见穆君竹没再开口，这才带着她匆匆离开。 只是温氏离开后，柳氏便带着穆歆竹出现在竹林外。 “娘，大伯母和二姐姐是在说祖母和苏表姐的坏话吧。“穆歆竹看向柳氏。 “歆儿你记住了，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别干。”柳氏蹲下身子，对穆歆竹小声道。 “那，损人利己的事儿呢？”穆歆竹歪着脑袋看向柳氏。 “那就你自己看值不值得。”柳氏并没有责备穆歆竹，反而笑了。 “娘，歆儿知道了。”穆歆竹脆声道。 柳氏也笑了，虽然不知道穆歆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但她年纪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不急。 穆君竹在二门处却有些待不下去了，为什么来的那些夫人们都要问一下苏锦意呢。 好几次，穆君竹都要说，苏锦意姓苏，她只是一个表姑娘，有什么道理过来迎客呢。 但穆君竹还是知道，这话她如果真的说出来了，只会显得自己没教养。 不但不能说，而且如果有人说苏锦意不好，自己还得帮她说话。 否则在外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个不讲姐妹情，没有教养的那种。 大概，是自己上辈子欠了苏锦意的？ 很奇怪，这样一想，穆君竹觉得自己心里突然就舒服了许多。 她记得有一回，她对苏锦意说，自从她进了侯府，自己就没以过上什么好日子。 其实穆君竹当时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自己也没有受伤没有病，如果苏锦意问自己哪里不好了，自己还真的回不上来。 可苏锦意并没说这个，她只是一脸淡定地说：那大概是你上辈子欠了我的吧。 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念头刚落，便听到有人问：“穆大少夫人，锦意在哪？” 这语气听着，还有些急切。 穆君竹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是裴二夫人身边的那位夫人，瞧着比裴二夫人年岁要小一些。 张氏也挺无奈，她这妹子昨日刚进京，今天便要过来给武安侯拜寿，哪怕人家贴子都没下。 这倒也不碍，武安侯是长辈，晚辈过来拜寿是带着敬意的。 只是这才刚进门，就问温氏问苏大姑娘，多不合适啊。 “孙夫人，锦意在母亲那边，我领裴二夫人和您过去。”温氏叮嘱了身边其他人一句，便带着张氏姐妹往里走。 温氏知道小张氏和穆氏是闺中好友，她急着见苏锦意也是正常的。 瑞和堂这会儿已经是高朋满座了，几乎每个人都在若有若无地夸赞着苏锦意。 魏氏听得莫名其妙，抽个空儿对品嬷嬷道：“去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氏忙着武安侯在寿的事儿，苏锦意刚刚进英媛女学，穆君竹也说了没什么事，因此她便没在意。 只是品嬷嬷没离开一小会儿，便匆匆赶来，在魏氏耳边道：“夫人，常山王妃来了。” 常山王妃？魏氏不禁一愣，她怎么来了？她怎么会来？ 常山王手握重兵，因此常山王妃经常以养病为名，并不出门应酬，尤其是和皇子沾亲带故的人家。 想归想，魏氏脚下一点没耽误，起身亲自去迎常山王妃。 第186章 当女儿一般 常山王妃和魏氏一进门，四周便是一静。 “怎地都不说话了，莫不是我打扰你们了？”常山王妃笑着说。 “王妃您说哪里话来，您能前来，我武安侯府可是蓬荜生辉。” 魏氏在一旁赶紧开口，生怕哪个不晓事的开口乱说，得罪了常山王妃。 对于常山王妃的前来，魏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可以用激动来形容。 现在皇帝虽然立经立了储君，但太子身子不好，日常不出东宫，其他皇子们都长大了，心思也多了。 不说常山王要旗帜鲜明地支持，便是他吭一声，对于五皇子来说，也是莫大的助力。 若真有那一日，武安侯府可就一飞冲天了。 魏氏自觉不是个心大的人，当初把大女儿送进宫她也不是那么情愿，可已经到了这地步，自然还是想更进一步。 可常山王妃进来后，却把苏锦意叫到了身边：“我叫你锦意可好？” 苏锦意朝常山王妃行了一礼：“王妃叫什么都好，是锦意的荣幸。” “好孩子。”常山王妃握着苏锦意的手，“太瘦了些，你得多吃点儿。” 原本常山王妃还想说苏锦意穿得也淡，后来想起她还在孝期，便没提。 只是哪怕只说苏锦意“瘦”，魏氏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苏锦意笑着说：“多谢王妃关爱，小女日常吃得极好，院子里还有小厨房，只是吃了许多也不长肉。” 一旁的魏氏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还在纳闷，常山王妃为何对苏锦意如此另眼相待，莫不是之前和姝儿有些关联？ 但也无碍，自己也是姝儿的亲娘，武安侯府是姝儿的娘家，能跟着受益便成。 常山王妃听了苏锦意的话，不禁有些心疼，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正长身体的时候，却只能茹素，这如何能行。 “不怕，回头我给你送个人过来，让她帮你调理调理。”常山王妃一脸慈爱地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大好事儿，她是馋肉吃，但更重要的原因，也知道不吃荤腥不利于成长，她现在这身体可是个青少年啊。 另外一个，常山王妃送来的人，在武安侯府可是别样的存在，不定还能有别的用处。 苏锦意一时之间想得有些多，然后便听到常山王妃对魏氏说：“我这长期病中，也是糊涂了，只顾自己高兴，还没有问过武安侯夫人呢。” “王妃送来的人自是极好的，这是锦意的福气。”魏氏哪敢说别的，赶紧示意苏锦意，“傻孩子，还不快谢过王妃。” “多谢王妃。”苏锦意是真心的感激不已，说着便要起身给常山王礼，却被她摁住了，“我拿你当女儿一般，不需这些俗礼。” 当女儿一般？魏氏这回是有些迷糊了，这真的是因为姝儿？ 常山王妃当然不是为了穆静姝，虽然两人年龄相仿，但她不是京都人，后来进了京也没什么交集。 常山王妃是感激苏锦意为怀庆郡主正名，虽然凭她的战功皇帝也有赏赐，可那只是让别人不会对她胡言乱语，但大家心里还是不认同女子如男子一般在沙场上摸爬滚打。 别的不说，到常山王府来提亲的，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 而这次的英媛女学大比，苏锦意却让怀庆郡主站在了众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武艺，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整个功字班的姑娘们，那些姑娘们都站在她身后。 那一刻，常山王妃从来都没有那么激动过。 其实这些年常山王妃的病，跟没有生儿子也有关系，她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知道女儿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过得太辛苦，想生个儿子帮她一把。 这十六年来，常山王妃看着怀庆郡主从一个粉糯糯的小姑娘，长成一个像男子一般坚韧的大姑娘，心里无时不痛。 才十六岁，她做到了许多男子都没做到的事。 太医总说常山王妃没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病了，但究竟哪里病了，她也不知道。 常山王妃床头的小抽屉里有一包药，名为翎雀散，喝下无色无味无知无觉地就去了，她几次想拉开抽屉，但想到女儿，还是放弃了。 这一次的英媛女学大比，既为怀庆郡主正名，也是救了她一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锦意。 在常山王妃心里，苏锦意对她们母女都是有大恩的。 苏锦意看着常山王妃，她虽然在笑着，言行有度，句句周全，但眼里却满是疲惫。 常山王妃小坐了会儿，便提前告辞离开。 “王妃，小女送您。”苏锦意起身道。 “好！”常山王妃立即握住苏锦意的手，又对魏氏道，“武安侯夫人，你这外孙女是个极好的孩子，我先亲近亲近。” “锦意也不知道怎么修来的，得您的关照。”魏氏也极会说话。 常山王妃和苏锦意往外走的时候，温氏和穆君竹也想跟上去，却被魏氏制止了。 常山王妃都说了与苏锦意亲近，意思就是不想让其他人跟着。 到了这会儿，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常山王妃到武安侯府就是为了苏锦意。 难不成，是给她撑腰的？众人看向魏氏等人的目光，便有了些探究的意思。 魏氏脸然微变，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还真是缘份，没想到常山王妃居然为了我家的一个小丫头，特意来跑一趟。” 温氏一听就明白了，当即笑着道：“可不嘛，我们家锦意招人疼着呢，我们全家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众人自然也跟着附和，对苏锦意大赞了一顿。 但心里未必也不在琢磨，常山王妃真的会因为一个小丫头，特意不避嫌了，往武安侯府跑一趟？ 难不成是拿苏锦意做幌子的？ 不管是不是，苏锦意也算是入了常山王妃的眼，武安侯府哪怕凭借这一点，都不会亏待她，虽说是丧母长女，但只要不说给嫡长子就行。 有了这个心思，言语里便带了些出来。 穆君竹见都在打听苏锦意，不免又有些气闷，她才是那个正在说亲年龄的人。 这样一来，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第187章 她刚才是骂我是狗? 上了些年纪的夫人都喜欢面相喜庆性子好的，穆君竹黑着一张脸，有那个心思的人都有些迟疑。 若真是这张脸……这样的媳妇不旺家呀。 今日是武安侯六十大寿，便是心里有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能露出来，否则也太不懂事了。 可若真的就是这面相，那就更不能娶了，太丧了些，不吉利。 这厢常山王妃牵着苏锦意出了瑞和堂，便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有事，可随时来王府找我。” 这话一说出来，苏锦意便知道，常山王妃的那句拿自己当女儿并不是假话。 “多谢王妃，锦意记下来！”苏锦意抬头看向常山王妃，“您若心里有事，也可以找小女聊聊，小女没别的本事，陪着您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啊？”常山王妃没想到苏锦意会说这样的话，不禁失笑，“我能有什么事。” 其实常山王妃的意思是，我有事，也不能找你一个小姑娘啊。 常山王妃的意思，苏锦意也不是不明白。 “小女知道，王妃自是千好万好，只是我们都是凡人，凡人都有凡人的事儿。” “王爷和郡主都忙，您既然说了拿小女当女儿，想找人说话的时候，使人来说一声便是。” “您放心，您但凡有传唤，我外祖母无有不应的。” 最后这一句，说得常山王妃不禁一笑，对苏锦意又高看了一眼。 这孩子，果真聪慧，知道武安侯府是对自己有所求的。 不仅如此，她这样说出来，其实也是告诉自己，她不会为武安侯府求什么。 顶多，武安侯府诸人因此对她更加厚待些。 但，自己来这一趟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武安侯府在京都没有什么坏名声，只是常山王妃对于送女儿进宫博富贵的人家，向来没什么好感。 “好，往后你多来王府坐坐。”常山王妃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直接把常山王妃送出了府门外。 上马车的时候，苏锦意抬头看向常山王妃：“王妃，郡主很好，您也很好很好。” 看着苏锦意眼里的光亮，常山王妃不由得笑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真诚地说怀庆好，自己也好。 马车的车轮缓缓滚动，常山王妃不由得在想：他们平日里都是怎么说的？说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当上了王妃，却没有子嗣。 还说什么，说怀庆不安于室，女子就该有个女子的模样。 不得不说，锦意这孩子是好心，可她年纪太小了，还不明白人心险恶。 常山王妃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叹。 侍女无忧和忘忧对视一眼，目光不禁都有些黯然。 苏锦意眼看着常山王府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进府，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女子就该娴静端庄，如此营营苟苟，真是世风日下。” 这声音里的不屑都冲到九天之外了，苏锦意觉得自己如果忽略掉，都对不起他这般刻意。 苏锦意瞟了那人一眼，皱眉对海棠说：“回头得去跟外祖母说一声，看门的是怎么回事，堂堂侯府门口居然有狗吠。” 海棠愣了一下，她听到那番话也很生气，这分明是指责自家大姑娘攀附常山王妃，可分明是常山王妃特意过来给自家姑娘撑腰的。 海棠原以为苏锦意会私下里告诉魏氏，再由魏氏去跟那位家里说。 不过人家没有指名道姓的，也只能是表明一个态度，也不能怎样。 苏锦意直接这样怼回去，海棠既意外，又觉得有些跃雀。 但想想，似乎也正常。 这位表姑娘，哦不，大姑娘似乎有两副面孔，只是这两副面孔不是人前和人后，而是看在什么时候再决定怎么办。 不过作为丫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要挺自己主子的，规劝是私下的事。 “是，大姑娘，这事儿确实不能轻视。”海棠低眉顺眼地说。 吴众原本看到苏锦意的样貌有些惊讶，白鹤书院的学生们对于苏锦意的评价都不高，说她带坏了功字班的姑娘。 他听了也很是不满，之前听同窗言道，那和常山王妃说话的便是苏锦意，眉头便皱上了。 只是他的那些同窗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只敢低头私语，并不敢明言，他却觉得有些话该说就得说。 没想到，苏锦意居然秀丽惊人，假以时日……等等，她刚才是骂我是狗？ 原本秀丽惊人的苏锦意在吴众眼里，顿时成了面目可憎之人。 “苏姑娘，我乃堂堂白鹤书院学生，你竟将我与畜牲相提并论？”吴众怒斥苏锦意。 “这位公子贵姓？我哪句话说是你是狗，再说你是狗吗，为何要这样自认？” 苏锦意一脸不解地看着吴众，似乎她刚才说的真的不是吴众。 越是这样，吴众越生气。 因为武安侯门口并没有狗，说话的又只有他吴众一人。。 “好叫你知道，我姓吴，你这女子巧言令色，粗鄙无知，实无教养之极也。”吴众胸口都气得起伏不定。 “对一个女子莫名责骂，还是在这女子的外祖家，这便是吴家的教养？”苏锦意特意强调了“吴家”二字。 吴众明显很生气，但苏锦意却很淡定，这场面……一旁看热闹的几位年轻公子赶紧凑过来劝架。 说是劝架，但那言词对女子却是满满的轻视。 “吴兄别气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中一位开口道。 “你又是哪位？”苏锦意淡淡地问。 那公子一怔，可连自报家门都不敢，那不比吴众都怂，当即梗着脖子道：“在下姓袁……” “袁公子啊。” 苏锦意打断他的话，“女子确实是不大好养的，袁公子往后还是别养了，你怕也是养不起。” 说便说，苏锦意还上下打量了袁公子一番。 衣裳看着是簇新的，但衣领袖口的纹饰却不是最新的样式，可见是出门做客时的衣裳。 袁公子往常没少这样瞟过别人，但这样被别人瞟的时候，却像是浑身被蚂蚁爬过一般。 而且，她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自己穷吗？ 第188章 人还是不能太要脸 袁家确实不富裕，但这样被别人指着鼻子说穷，他脸上很有些挂不住。 “你，你欺人太甚。”袁公子往吴众旁边靠了靠，两人算是同病相怜的“病友”了。 “你这样的女子，往后最好是去庙里待着，别带坏了他人。”另一位男子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贵姓？”苏锦意看着他。 “我……”那男子往后退了几步。 说，还是不说？ “嗯？”苏锦意看向那男子，挑了挑眉。 那男子在苏锦意的眼里看到了嘲讽，不禁热血上头：“在下姓胡，胡尉明，坐不改名，行不更姓。” 声音越大越心虚，苏锦意笑了。 她……居然朝我笑？胡尉明脸一红。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庙是你家开的，你那么希望别人去庙里？”裴祈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苏锦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胡尉明惊得转过身去，正好看到裴祈安下马，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裴，裴世子……”胡尉明没想到裴祈安会帮苏锦意说话。 “在武安侯府门口，几个大男为难他家的外孙女，这是与武安侯府有仇？几位好给白鹤书院长脸。”裴祈安的脸比冰还要冷。 胡尉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反对，可同样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面上看，感觉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偏吴众强言道：“我等并无他意，只是苏大姑娘咄咄逼人。” “哦？我只是送送常山王妃，你便当着我的面说女子应该娴静端庄，世风日下，你们说我是小人，说我应该去庙里，我反倒成了我咄咄逼人？” 苏锦意红了眼眶，那比小兔子还怯弱的模样，但凡是个人看了，都会说那几个男子不是人。 胡尉明大声道：“她方才不是这样的。” “那我方才是哪样？”苏锦意看向胡尉明，“胡公子可以当众说清楚。” “你，你说武安侯府门口有狗叫。”胡尉明道。 “方才，确实跑过去了一只狗。”海棠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锦意给了海棠一个颇为赞赏的眼神，有长劲啊，小姑娘！ “哪儿有狗，你说的明明是……”胡尉明话说到这里卡壳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说狗是吴众，不管是谁说的，是不是事实，他以后恐怕都会成为笑柄。 那说她说袁公子养不起女人？好像也不能说，袁公子家里本来就穷，对此格外在意，平时他们跟他说话都得小心着些。 这时候胡尉明才发现，苏锦意之所以有恃无恐，怕是早就知道，她的话自己就没办法复述出来。 再看吴袁二位，脸色不比自己好多少。 不过发现胡尉明及时住嘴之后，吴袁二位确实松了一口气。 苏锦意早就料到会这样，在这个社会混，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表达自己的态度之余，学会保护自己也是非常必要的。 同时松一口气的还有海棠，苏锦意同时得罪了几位白鹤书院的学生，回头要是名声坏了，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这会儿海棠也明白过来，他们被骂也只能干受着。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要脸，否则就容易被拿捏。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白鹤书院的学生居然有你们这样的学生，才真是令人疾首痛心。” 裴祈安说完便转身而去，吴众等人面色一白。 要知道裴祈安在京都是有名的有福之人，但他嘴毒也是有名的，而且仗着出身定北侯府，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次的事，本也不算惹到他头上，可谁知竟被他撞见了，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要管上一管。 眼下虽然他看着像是放过了，但这能信？但凡他在外说随口说了几句，那他们几个的名声可就毁了。 几人对视一眼，疾步走到裴祈安身边，拱手深深地行了一礼：“裴世子，是在下人等口不择言。” “只是口不择言？”裴祈安眼睛微眯。 “是……”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在下等，向苏姑娘赔礼道歉？”胡尉明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就道吧。”裴祈安淡淡地说。 胡尉明听到这一句，松了一口气，跑到苏锦意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苏大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向您赔礼道歉。”胡尉明这礼行得规规矩矩的，并无敷衍。 “你还说，苏大姑娘应该去庙里？”裴祈安像是不确定似地问了一句。 “裴世子，是在下应该去庙里，在下这便去庙里住上半个月以思己过。”胡尉明这会儿倒挺机灵，否认了裴祈安的说法。 苏锦意觉得这胡尉明还算是很有诚意的。 吴袁二人则觉得胡尉明也太没骨气了些吧，向裴祈安低头也就罢了，居然主动跑到苏锦意面前道歉，还要去庙里住半个月。 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裴祈安和穆家并无亲，不过是随口说几句以示自己正直，难不成还真的会深究。 但这时，几人却听到裴祈安道：“一个月。” 胡尉明心肝儿一抽：“一个月？裴，裴世子，书院怕是请不了这么久的假……” 裴祈安一声冷笑：“自己想办法，否则就别去书院了。” 胡尉明立即挺直胸膛：“是，在下这就去庙里住上一个月。” 说完，胡尉明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生怕晚上一刻，便又多一个月。 裴祈安又瞟了吴袁二人一眼，见二人没动静，也就没有多说，再次转身进了侯府。 只是路过苏锦意的时候，裴祈安低声说了一句：“回吧！” 苏锦意朝裴祈安看了过去，却只瞧见了极为挺拔的背影。 进府前，苏锦意朝剩下的几人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 看着两人相隔几米的背影，其他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祈安真的是有福之人，那感觉怎么更像是活阎王呢。 只是这预感也太莫名其妙了些，他们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先进府拜寿，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几个人正要进武安侯府，又听到声后又人喊道：“你们几个还有脸跨进这道门。” 几人身形一振，又有人为这苏大姑娘出头？ 第189章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几人苦着一张脸转身一瞧，不禁松了一口气，是柴家那位纨绔。 一个光禄寺少卿之子，他们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 “柴方，你这是何意？”吴众冷着脸问。 “我说你们几个好不要脸，在别人门口骂人家外孙女，却还要进去给人拜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皇亲国戚呢。”柴方的嘴都撇到天上去了。 “柴方，此事与你何干？”吴众刚才本就憋屈坏了，这会儿也不再忍着了。 只是吴众再不忍他也是个读书人，太难听的话，他不是说不出口，而是都没有听说过。 “可不，柴方你一个男子，为何要管苏大姑娘的事？”另一个一直没开口的此刻也忍不住踩上一脚。 柴方一听就怒了。 “你这不要脸的不要胡乱攀扯，所谓路见不平人人踩，你们几个不是男子？为何要为难苏大姑娘？” “再说了，苏大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发誓要给她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的。” 围观的人也都不是普通百姓，听柴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啧啧，没想到柴公子还是如此知恩图报之人，居然愿意给人当牛做马。”有人在一旁笑话道。 “给恩人当牛做马怎么啦？当狗腿子都行。”柴方没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只是说完这句，柴方又指着吴众等人道：“连我这个纨绔都能辩是非，这几个不要脸的还是白鹤书院的学生呢，居然如此欺负女子。” 众人：……这称自己为纨绔的，柴方还真是第一人。 “便是不提救命之恩这件事，他们几个在人家家门口骂人家外孙女，还要进去拜寿，这怕不是和武安侯有仇？” “若我是武安侯，在门槛这儿就打出来。” 柴方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武安侯府看门的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有人进去禀报了，只是还没有回复。 好在这边柴方虽然没能力引经据典，但他够不要脸。 骂了又骂，骂了再骂，吴众几人终于还是没勇气跨进武安侯府的大门。 目送吴众几人的背影，柴方得意得不行。 “在下今日骂走这几人，也能比得上诸葛军师了，麻烦大家帮着传传，好叫苏大姑娘知道。”柴方朝众人拱了拱手。 “柴方，苏大姑娘不会都不知道你愿意当她的狗吧？”有人起哄。 “苏大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要报恩是我自己个儿的事，与苏大姑娘有何干系，她怕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柴方本想更正是狗腿子，但想着狗还是整个儿的，比腿子总归是要好一些，便没有反驳这一句。 众人见柴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取笑了也没什么意思，便不再多言。 再说柴方有银子手头还有人，真的惹恼了他，回头倒霉的还是自己。 而苏锦意这会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边走，一边听海棠在耳边轻声道：“大姑娘，奴婢觉着裴世子在帮您呢。” 苏锦意不禁暗笑，那是自然，裴祈安这种人，只要被他纳入了翼下，他应该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 不过这话，苏锦意也不好跟海棠讲。 到了瑞和堂，这里已经是高朋满座，魏氏端坐高堂，应对自如。 见苏锦意回来，魏氏立即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这会儿，魏氏已经知道英媛女学发生的事情，看到苏锦意，神情不禁有些复杂。 一方面，魏氏不想苏锦意太张扬，女子还是娴静矜持些为好。 可苏锦意这样做，对武安侯府又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一次常山王妃的到来，可完完全全是她的功劳。 心里思绪纷纷，面上魏氏却拉着苏锦意的手，小声问道：“将王妃送到了大门口？” 苏锦意点头道：“外祖母，锦意看着王妃上了马车。” “嗯，好！”魏氏点了点头，又道，“你去帮着君竹她们招待一下各府的姑娘们，多与她们说说话。” 刚陪温家姑娘过来给魏氏请安的穆君竹听了这话，心里很是不悦，苏锦意她自己都是客居在武安侯府，还招待别人？ 苏锦意却知道，魏氏这是想让自己多认识些京中的姑娘。 虽说如果把自己和穆家人放在一起，魏氏肯定会护着穆家人，但她对自己确实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对于这一点，苏锦意看得很明白。 只是认识京中姑娘这一块儿，苏锦意并不急，自己还在孝中，急吼吼的反倒令人厌恶。 于是出了瑞和堂，苏锦意想去找块清静的地方待着。 可穆君竹和温家姑娘紧跟着走了出来，并叫住了苏锦意。 “苏表妹这是去哪里呀？祖母可是让你跟着招待客人的。”穆君竹不满地看着苏锦意。 “二表姐，我与姑娘们都不熟，还是辛苦二表姐吧。”苏锦意回道。 “谁是生来就熟的。”穆君竹觉得苏锦意有些小家子气，不禁又有些趾高气扬起来。 苏锦意看着穆君竹都想笑。 这姑娘是不是天生就与自己相克的，她明明不满意魏氏的安排，可自己要退，她却又不让。 “那，就依二表姐。”苏锦意便跟着了穆君竹后面。 这一刻，穆君竹又有些后悔，苏锦意若自己找个地儿待着，祖母应该也不会怪罪自己，方才为何要说那些话。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出尔反尔。 几个姑娘一边往前走，穆君竹一边和温家三姑娘在小声嘀咕着。 “君表姐，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为何要她跟着咱们？” 温家三姑娘是温家嫡出，因此算是温家姑娘中，和穆君竹能说上几句话的。 这时穆君竹其实也有些后悔了，但以她的性子，怎么会承认。 “我祖母都说了让她跟着我招待姑娘们的，我若是不带着她，回头祖母又要说教我了。”穆君竹一脸地无奈，还叹了口气。 “你祖母还真是偏心，明明你才是亲孙女。”温三姑娘小声道。 “我祖母对我也是极好的。” 虽然心里是认可温三姑娘的话，但面上，穆君竹还要脸的，祖母不喜自己反倒更看重外孙女，这是什么有脸的事儿不成。 第190章 老俩口怕是乐疯了 “是我说错话了。”温三姑娘讪笑了一下。 前面两人在嘀咕，后面的苏锦意和温家其他姑娘都在默默地走着。 温家其他姑娘都是庶出，温三姑娘不搭理苏锦意，她们也不敢随便搭话。 苏锦意穿过来也明白庶出姑娘的为难之处，因此也没有找她们说话。 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穆君竹，也算是另一种亲近。 只是说起庶出，苏锦意不禁想起了苏云兰，前些日子她还写了一封信来，说她和杜姨娘在苏家二房过着水深火热般的日子，继续下去命都保不住了，因此想到京都来寻她。 苏云兰在信中再三保证，她和杜姨娘进京后万事都听苏锦意的，保证不给她增加丝毫的麻烦。 这信花朝和令月看了都直撇嘴，根本就不相信苏云兰的话。 “她若真的不想给您添麻烦，这信就不该写。”令月不满道。 苏锦意自己也是寄人篱下，怎么可能再把她们接进京。 “大姑娘，她们就是属蚂蝗的，想黏着您，您赶紧写信回去，别让她们过来吧。”花朝也紧张兮兮的叮嘱苏锦意。 不得不说花朝这形容还真的是挺贴切的，也说明令月和花朝，都没把苏云兰和杜姨娘当正经主子。 苏锦意抬手将苏云兰的那封信烧了，且道：“我但凡写个纸片儿回去，她都能说成那是邀请她们母女进京的帖子，所以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而苏锦意也相信，杜姨娘想让苏二爷答应送她们母女进京不是什么难事。 这点儿本事没有，怎么可能搞定苏崧，并且给穆氏放暗箭。 所以什么在苏家二房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苏锦意一个字儿都不信，甚至猜想，哪怕自己不回信，她们会不会也能想到法子进京。 “苏表姐！” 穆沁芳的声音惊醒了苏锦意。 算了，至少那对母女这会儿还没过来，暂且不用管。 见穆沁芳朝自己招手，苏锦意正想过去，却听到穆君竹道：“苏表妹，那边除了庶女就是商贾之女，你自己想清楚。” 苏锦意倒是不在乎这个，但她也知道，穆君竹这会儿说这话，倒是真的为自己好。 这姑娘，这别扭的性子，应该和大房的教养，或者潜移默化有些关系。 “多谢二表姐，都是亲戚，我过去打个招呼。” “对了二表姐，今日家里客人多，您最好多笑笑，长辈们都喜欢脸上带笑的人。” 说完这些，苏锦意便朝穆沁芳那边走了过去。 穆君竹瞪着苏锦意的背影，这死丫头，她竟敢教训自己。 但同时，穆君竹的手却抚在了脸上，我没笑吗？ 这时，温三姑娘撇着嘴道：“君表姐，这苏大姑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不成，居然还对你指三道四的。” 都是表姐妹，温三姑娘见穆君竹对苏锦意看着不满，却还是为她着想，心里不免有些妒意。 “那不是指三道四，是提醒。” 穆君竹对温三姑娘突然有些不耐烦，但又想起苏锦意的话，不禁朝四周看了一眼。 果然哪儿都是人……穆君竹深吸一口气，唇角勉强挤出一个别扭的笑来。 这笑，倒是让温三姑娘浑身颇有些不自在，心里毛乎乎的。 苏锦意到了穆沁芳这边，便被她拉着介绍这个那个姑娘给自己认识。 尔后，穆沁芳便小声问：“苏表姐，二姐姐是不是又说我坏话来着？” 苏锦意摇头：“并末，只是叮嘱我好好说话。” 穆沁芳撇了撇嘴：“她肯定说的不是这个，你不知道，她最不喜我与范家表姐妹往来的。” 但如果看不起范家姐妹，不就等于看不起范氏，穆沁芳才不会做这蠢事。 讨了穆君竹高兴又如何？她也就少说几句酸话而已，反正她说什么，穆沁芳也从未在意。 “二表姐这人不会说话，但也没什么坏心。” 苏锦意这句是实话实说，穆沁芳自然也清楚穆君竹是什么人，硬要说她有多坏，倒也不是。 可这世道真正有坏心的人，又有几个？ 而且便是有坏心，也得遇事儿才能看得出端倪。 “苏表姐，你说怎地还没开始拜寿。”穆沁芳不再去琢磨穆君竹，看了看天，“都日上三竿了。” “怕是还有要紧的人要来。”苏锦意说道。 “我瞧着都到齐了呀。”穆沁芳不解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这回还真的没办法给什么说法，武安侯府与哪些家族有往来她并不知道。 不过苏锦意猜想，魏氏这会儿叫自己出来招待姑娘，应该就是拜寿的时间还很是需要一会儿。 如穆沁芳所说，都日上三竿了，那人还没到，居然还要等他。 在大昌京都，能让武安侯府这样等的，身份地位应该非同寻常。 至于究竟是谁，苏锦意还真的猜不到。 或许，是宫里的人？ 苏锦意念头刚落，便听到有小丫鬟过来说，宫里来了皇子和公主。 这边闲逛园子的姑娘们顿时紧张了起来，原要歪着身子在凉亭上喂鱼的都站了起来。 “定是五皇子和宁平公主过来了。”穆沁芳不禁也有些紧张。 她是庶出，进宫少，和这两位几乎没什么来往。 “别怕，五皇子和宁平公主都是挺和气的人。”苏锦意安慰着穆沁芳。 这一刻，穆沁芳心里有了些微的不自在。 明明自己才是武安侯府的姑娘，却要听苏锦意说这样的话，一切的缘由不过都是因为自己是庶出。 可这，又哪里是自己能定的。 微微叹了口气，穆沁芳朝苏锦意笑了一下：“苏表姐，我不怕的，我是庶出，也轮不到我来招呼，躲远点儿便好了。” 苏锦意冲穆沁芳笑了一下，穆沁芳想躲，她却不能。 穆沁芳有依靠，自己没有。 只是没想到，除了五皇子和宁平公主外，其他皇子们也由秦王带着来了。 苏锦意可以想象前院和瑞和堂有多热闹，今日老两口怕是乐疯了。 “以往外祖父或者外祖母做寿的时候，皇子们来了吗？”苏锦意小声问穆沁芳。 “没有。”穆沁芳老实地摇头。 这会儿，穆沁芳也察觉出，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191章 抱大腿也有讲究的 猜测终究是猜测，皇子公主们为什么这次一窝蜂的过来拜寿，也不是小姑娘们能知道的。 眼下最紧张的是穆君竹。 武安侯府公子们不少，但姑娘中能出面招待宁平公主的只有她了，穆墨竹的爹毕竟是庶出，穆歆竹年岁又太小了。 虽然公主只来了一个，但穆君竹觉得宁平公主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因为她每次进宫，宁平公主对她都只是淡淡的，话都不多说一句。 “苏表妹，你跟我一起去招待公主。”穆君竹想都没想，直接叫上苏锦意。 满是期待的温三姑娘听了眼里闪过一抹妒意。 温家现在大不如前，温三姑娘几乎没有进宫的机会，更别提在公主面前露脸了。 她今年也已经十四，家里也在为她相看，可若是能跟宁平公主说上几句话，得她一句赞，哪怕是一个笑脸，在亲事上都会好很多。 赶在苏锦意之前，温三姑娘紧走几步，在穆君竹耳边嘀咕了起来。 “君表姐，叫苏大姑娘去伺候公主怕是不合适，我不是说她人不好，只是……” 没等温三姑娘啰嗦完，穆君竹便打断她的话道，“你有话可直说，拐弯抹角地做什么。” “伺候”两个字让穆君竹有些不大高兴，但她也不能说温三姑娘说得不对。 温三姑娘知道穆君竹的性格，口气一滞，但还是接着说：“苏大姑娘现在在孝期，她出来待客都不合适，更何况是公主。” 穆沁芳看到这一幕，对苏锦意道：“苏表姐，她肯定是在说你坏话。” “不碍。” 苏锦意早就看出温三姑娘的意思，刻意放慢了脚步。 不是苏锦意不想去陪着宁平公主，她很想，但凡有只大腿，她都想要抱一抱。 抱的大腿越多，往后自立门户的可能性便越大。 而且姲妃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她要是把五皇子捧上位了还好，如果没有，整个武安侯府都要陪葬。 苏锦意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不想跟着陪葬。 只是抱大腿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靠着穆君竹抱上的，后遗症太大，这姑娘的脑回路有些曲折，容易坏事。 而且，如果传出她和温三姑娘抢着要和穆君竹一起去伺候宁平公主的事，即使走到了宁平公主身边，也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不过以穆君竹嘴硬但耳根子却软的毛病，只要温三姑娘说的话有丁点儿道理，她都会听的。 果不其然，听了温三姑娘的话，穆君竹想都没想便改变了主意。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穆君竹得找个人陪着，这样面对宁平公主心里才安稳些。 “那苏大姑娘那边……”温三姑娘示意了一下停在一旁和穆沁芳说话的苏锦意。 “苏表妹，你先陪四妹妹说话吧。”穆君竹冲着苏锦意喊了一嗓子，便带着温三姑娘离开了。 苏锦意：姑娘，你这理由也太过敷衍了些。 唉，脑子不转容易僵化的。 “二姐姐也真是的……”穆沁芳也觉得穆君竹这做法有些不地道。 “无碍。”苏锦意笑了笑。 “总是无碍无碍，以后叫你无碍表姐好了。”穆沁芳说完自己都笑了。 穆君竹不在，其他姑娘知道今日成年的皇子都过来了，不禁也有些心思不属。 满京都的姑娘们，当然有不愿意嫁到皇家的，但到底不多。 皇子成亲一般都是要分府封王，不说成为王妃，哪怕是侧妃，都等于进了锦绣地凤凰窝，大多数人还是想要攀附一下的。 梦想总是要有的，实不实现得了是另外的事。 不过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攀龙附凤是很有讲究的，否则小命丢了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说了会儿话，便有小丫鬟过来请众人去正堂。 苏锦意暗道，这拜寿终于要开始了。 为了热闹，大昌朝规矩有几大场合是不分男女的。 一是拜花堂的时候，二是拜寿，三是男子弱冠及女子及笄的时候。 因此，快到武安侯府正堂的路上，便能见到一些男子了。 只是虽然不禁，但到了正堂，还是会按男左女右来分。 苏锦意从台阶上去的时候，正好裴祈安在台阶的另一边。 他怎么才过来？苏锦意这念头一起，不由得朝裴祈安那边瞟了一眼，却见他耳根子有些微泛红，不禁好笑。 苏锦意知道，自己对于裴祈安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初恋的对象，若干年后等到他真正成年，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 所以结婚不能太早，晚婚也不用过度催促，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才最要紧。 一辈子，才是最长的路。 到了正堂，苏锦意发现柴方一脸激动地冲着自己微微招手。 那模样，似乎怕别人看见，但却又怕自己看不见。 苏锦意：……呵，你是在表现掩耳盗铃吗？ 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柴方，主要是因为他的衣着。 大昌这会儿崇尚低调的奢华美，像柴方这样穿得五颜六色，金光灿灿的真不多。 只是自己上次没吓着他吗？他娘对自己感激也就罢了，他居然也如此热情？ 将目光挪开，苏锦意希望这二货能有点自觉性，自己还是要名声的。 名声，是在这古代的通行证。 名声好的人，得到的自由度比名声不好的要多多了，否则看着随心所欲，实际上处处受阻。 “柴公子，苏大姑娘好像真的不认识你。”一位公子低压声音对柴方说。 “我说过的，她都未必记得我。”柴方也不伤心，只是有些遗憾。 没关系，自己不还活着的嘛，总有机会让她知道，她还有自己这么一个狗腿子。 哪怕不知道，自己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狗腿子，也是可以的。 柴方都被自己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了，甚至伸手抹了抹眼角。 有柴方的这个态度在，众人只是笑话他，而对苏锦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这一点上，比历史上某个朝代要好多了。 拜寿终于正式开始，最先拜寿的是秦王、皇子和宁安公主，尔后是武安侯的亲近及家人们，其他人造册登记便是。 第192章 银子和人品 秦王、皇子和宁平公主的寿礼自不必说，不论是哪个拿出来，都是极为贵重的。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五皇子送《松鹤图》，这幅画是醉松先生所画。 醉松先生向来行踪不定，能得他一幅画，便是皇子，那也是费了心思的。 武安侯的高兴溢于言表，他高兴的也不全是为了这幅图，而是五皇子的心意。 那一刻，武安侯觉得哪怕不为了穆家的富贵，单为了五皇子本人，也应该好好地为他筹谋。 宁平公主送的是一尊玉观音，所谓男拜观音女拜佛，这尊玉观音也引起了惊呼。 只是宁平公主的面色却很是淡定，苏锦意猜想，这玉观音应该是姲妃拿出来的。 苏锦意猜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并不妨碍众人源源不断的夸赞宁平公主有孝心。 所以哪朝哪代都一样，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苏表姐，你的寿礼是什么呀？”穆沁芳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锦意朝穆沁芳笑了一下。 穆沁芳的期待值瞬间拉满，英媛女学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觉得苏锦意这回的寿礼肯定也是别出心裁。 可当苏锦意送的是一匹木雕的骏马时，穆沁芳不禁有些失望。 武安侯是属马的，这一点穆沁芳是知道的，可就因为这个送匹马？ 虽然栩栩如生，但毕竟是木的呀。 哪怕这匹马是用金丝楠木雕的，看上去金光灿灿，但也是木的呀。 武安侯对于苏苏锦意送的这寿礼，面上并无反常，但心里却很是感慨。 刚才看过这小木马的时候，武安侯发现这马的脚掌钉的铁蹄上还刻了八个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都说武安侯府不如从前，只有他知道，他曾经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雄心壮志没了，他却是想不起来了。 摩挲着这木马，武安侯有些心潮澎湃，他觉得自己的雄心或许还在，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 越是这样想，武安侯的眼睛便越有些离不开这木马。 魏氏和武安侯夫妻多年，哪里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只是虽然看出来武安侯喜欢这木马，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木马。 如穆沁芳所言，这马雕得栩栩如生，可终究是木的。 对于这个寿礼，魏氏并没有觉得有多好，她很清楚苏锦意手里比穆家其他姑娘更厚实些，甚至比自己以为的只多不少。 这寿礼相较之下，就显得薄了些。 不过魏氏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苏锦意再有钱，也只是个小辈，送什么都只是个心意。 况且这个心意，武安侯还很是喜欢。 只是魏氏这样想，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 拜完寿之后，女眷们都在撷红轩用膳，小姑娘们都安排到了一块儿，每桌上都安排了一个穆家姑娘。 苏锦意这一桌的是穆君竹，她身边坐着的也是温家的姑娘，以及武安侯府近亲家的姑娘们。 刚一坐下来，温三姑娘便笑看着苏锦意：“苏大姑娘，我看你送给侯爷的木马雕工极好，莫不是名家？” 苏锦意摇头：“不是。” 温三姑娘看着苏锦意，以为她还要解释，可没想到她却没有后话。 这让温三姑娘的面子有些下不来，不禁扯了一下嘴角，闲闲地说：“都说苏家豪富，我原本还以为这木马价值不菲呢。”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不是名家，那这木马也太不值钱了些。 值钱是不值钱，但穆君竹也就只送一幅手绣百寿图。 这百寿图看着喜庆，实际上穆君竹也只是绣了一个寿字，其他的寿字都是绣娘绣的，是不能深究的。 苏锦意有的时候被惹恼了，说话不管不顾的，可不会为了他人的脸面，而委屈自己的。 想到这儿，穆君竹不由得瞟了温三姑娘一眼，觉得她是不是有毛病，总跟苏锦意过不去干什么。 不过，就苏锦意这性子，她应该不会惯着温三的。 这么一想，穆君竹的神情又淡了下来，也不能总是自己受她的屈。 苏锦意将穆君竹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好笑。 “谁说苏家豪富的？”苏锦意扭头温三姑娘。 温三姑娘一愣，她还以为苏锦意会解释这木马究竟价值几何的事儿。 不论是贵还是贱，都会得罪穆家的姑娘，毕竟她们送的寿礼有比苏锦意贵的，穆沁芳可是送了一柄玉如意。 也有比苏锦意便宜的，穆莲芳送的是自己做的一双鞋。 可苏锦意问的却是，谁说苏家豪富。 “我也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哪儿记得起来是谁说的。”温三姑娘别过脸去。 “不是讲都说吗，应该不止一个，你哪怕说出一个来？”苏锦意不依不饶地问道。 “苏大姑娘，难不成这事儿是假的，其实你身无分文？”温三姑娘倒也没有被苏锦意问住。 这又是一个坑，如果苏锦意不承认有钱子就是穷，既然穷，那就是寄住在武安侯府的可怜虫儿，连跟她们坐一个桌子上都不配有。 “温三姑娘，我倒是不大明白了，难不成评判一个人不是豪富就是身无分文。” “即使如此那又怎样？豪富也好，身无分文也罢，最为贵重的是人品，你们说呢？” 苏锦意最后一句，是问在座的姑娘们，大家自然点头称是。 谁要说不是，自己不也成了那种认银子不认人品的吗。 差点儿被坑了，大家看向温三姑娘的眼神便有些不满，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地一脑门子的铜臭气。 最要紧的是，年轻轻轻的小姑娘们大多都没什么银子，温三姑娘虽然是想为难苏锦意，可哪个听了，都不会太高兴。 哪家没有老人，哪家不需要送寿礼，若都是图谁送的贵……想想自己干瘪的荷包，都觉得心慌。 没有银子，那孝心就是假的不成。 温三姑娘发现大家对自己好像都有些不满的意思，不禁有些后悔。 “只是随口问问，苏大姑娘何必如此在意。”温三姑娘勉强回了一句。 “哦，温三姑娘，那你家是豪富还是身无分文？”苏锦意反问道。 第193章 都是无奈的人 温三姑娘顿时面红耳赤，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这问话有多无礼。 只是若不是无礼，温三姑娘之前又怎么会问苏锦意。 但这会儿温三姑娘却不能发脾气，因为她刚才说了，只是随口问问。 难不成，只能她随口问问，苏锦意就不行？ 温三姑娘眼泪都溢上了眼眶，有的人心有不忍，有的人却暗乐，谁叫你挑衅别人。 “表姐……” 温三姑娘看向穆君竹，可偏在这个时候，鞭炮响起，开席了。 开席了，没人再敢吭声。 “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名声作死，而苏锦意吃了几口便罢了。 武安侯府外表光鲜，但细节却不能深究，如这满桌的菜看着都是大荤，味道却是一般。 苏锦意还在孝期自是不能吃荤，但从这素菜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厨师的水平一般不说，还不愿意动脑子。 哪行哪业，想要做出顶尖的水平，勤奋与脑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苏锦意没这么讲究，如果可以吃，当然是营养要紧，口感次之。 虽然苏锦意没吃什么，其他人好像也差不多。 一桌子的菜怎么上来的，基本上依旧怎么下去，最后的结果是下人比主子吃得好，吃得多。 苏锦意瞟了一眼主桌，最年轻的是宁平公主，魏氏坐在她身边。 虽然宁平公主是晚辈，但这里君权最为贵重，因此血脉亲情都要靠后。 只是单就苏锦意瞟的这几眼来看，几乎没看到她动筷子。 唉！苏锦意不禁微叹，有的人想吃吃不了，有的人不想吃一桌子堆在面前。 就在这时，宁平公主也往苏锦意这边瞟了一眼，苏锦意立即微微勾唇笑了一下。 宴罢，主家又邀请众人去了暖阁闲坐饮茶。 夫人们由穆家几个少夫人陪着，姑娘们也由穆家的几个姑娘陪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一般情况下不会混坐。 只是穆君竹这会儿在陪宁平公主，因此姑娘这边只能暂时由穆墨竹陪着，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嫡女。 但身份的距离不是想跨越就可以跨越的，哪怕大家一样在笑，可穆墨竹依旧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对抗。 氛围很是尴尬，双方都是如此。 眼看着众人有意无意都与自己闲聊，于苏锦意起身告罪一声，才道：“我院里还有点事，往后有机会再与姑娘们闲话。” 这若在往日，自是没得说。 说是有事，事实上是大家都能够理解的借口。 苏锦意在孝期，她不回去，还与人在这里侃侃而谈不成。 可今日……穆墨竹竟一把拉住了苏锦意：“苏表姐，大伙儿都在呢，有什么事回头再做可好？” 其他姑娘也忙道：“是啊苏大姑娘，好不容易大家有机会一起坐会儿，你进京这么些时候了，我们都还没好好说话呢。” 说话的这位姑娘，苏锦意还真是没见过。 她说完之后，又有姑娘们附和，苏锦意只能“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 但有了这个，姑娘们之间的壁垒便被打破了些，氛围也渐渐好了起来。 穆墨竹一声轻叹，她都有些怀疑苏锦意是不是故意的，可又没找到她故意这么做的理由。 没一会儿，瑞和堂的小丫鬟过来，说宁安公主请苏表姑娘过去说说话。 这会儿苏锦意再离开，穆墨竹便没那么无措了。 此刻无措的，其实是穆君竹。 魏氏知道宁平公主虽然身份高，但到底也是个年轻姑娘，因此宴罢便让宁平公主自己玩去，又让穆君竹并几个高门贵女陪着。 但宁平公主不爱说话，几乎问一句她哼一句。 其他几个高门贵女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也没什么要巴结宁平公主的，因此闲聊了几句后便不开口了，所以的压力都到了穆君竹一个人头上了。 “公主好久没出宫了吧？” “嗯。” “公主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嗯。” “呃，不知道宫里的姲妃娘娘可好？” “嗯。” 穆君竹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烟了，嗯嗯嗯？是有谁规定公主只能嗯，多说一个字就贬为庶人吗？ 好在这个时候，苏锦意过来了。 穆君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这会儿叫她给苏锦意端茶倒水她都是乐意的。 “你过来了？” 宁平公主的感觉其实和穆君竹也差不多。 这些姑娘们说是陪着她，她难道看不出来，其实她们也并不乐意。 可那又怎样？她们都不乐意，但不还是要这样坐着，她得维持一个公主的尊严，而她们也不能被外人说不讨公主的喜欢。 大家都是一样无奈的人。 穆君竹听到宁平公主的这一句，才知道原来苏锦意是她叫来的。 甚至看到宁平公主因苏锦意的出现，眼底瞬间绽放的光彩，穆君竹都在猜想，她这次到武安侯府来，不会是为了苏锦意吧。 这个念头太荒唐，穆君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你们先坐会儿，我跟苏大姑娘去那边说会儿话。” 宁平公主说着便起身，带着苏锦意到了揽秀阁的另一边。 几位贵女面面相觑，但又能说什么，人家宁平公主并没有让她们退下，而是自己选择避开了。 到了另一边，宁平公主的脸上才出现了些微的笑意。 “你在英媛女学的事我听说了，真好。”宁平公主问苏锦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的什么，宁平公主也说不出来，但她听到宫女的转述，都很是后悔，自己那日怎么没去。 “公主，是功字班姑娘们的功劳，臣女可不敢一个人独领。”苏锦意笑着摇头。 “不管怎样，姑娘们就应该像你们这样才好。”宁平公主小小年纪，口吻却很是老成。 “公主，臣女说句犯上的话，您也是姑娘。”苏锦意看向宁平公主。 “我是姑娘，可我更是公主。”宁平公主低下了头。 其实这回过来，宁平公主的打扮很是低调，并没有多加头饰，可苏锦意却觉得她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第194章 放飞 苏锦意想起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应该说，自己前世十一岁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还在读小学，弟弟还没出生，虽然爸妈要求严格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明媚的。 可宁平公主不是，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暮气，等待着不好的命运降临的暮气。 “公主，据臣女了解，我朝好像没有谁规定公主就应该怎样。” 苏锦意的声音极为轻柔，就像是一缕清流，无声无息地漫进了宁平公主的心里。 可漫过也就过了，十几年的认知，不是一句话就能够改变的。 “不管是怎样的公主，都是一样的命，被百姓供养着，就要做好准备。” 宁平公主的声音犹如呓语，但苏锦意还是听到了。 “准备什么？”苏锦意轻声问道。 “谁知道呢，有可能是准备和亲，有可能是嫁给朝臣，也有可能是进庙里修行，看需要我们做什么吧。”宁平公主淡淡地说。 苏锦意注意到，宁平公主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在她的心里，公主们都是她的姐妹，都是一样的命运。 可别人却不是宁平公主这样想的，至少在苏锦意看来，不是的。 唉！太懂事的姑娘是痛苦的，太懂事的公主，也一样。 “那在还没有需要的时候，公主您可以试着做一下自己。” “做一天赚一天啊！” 宁平公主看着苏锦意，这是她一个当臣女的对自己说的话？她怎么敢？ 敢不敢的，苏锦意也已经说了。 “你不怕，我把这话告诉父皇吗？”宁平公主压低了原本就不大的声音。 “我，没想过。”苏锦意故意低着头琢磨了一下，又道，“现在想了一下，还是怕的。” 怕毛线，既然已经说了，肯定就不怕。 再者说了，苏锦意觉得宁平公主真的生气了，把这事儿告诉皇帝还不如告诉姲妃呢。 只是姲妃顶多派个宫女过来警告自己一番，但正常情况下，苏锦意猜想姲妃其实是希望宁平更加活泼一些的。 便是卖猪，也是活泼一些的更好卖。 何况宁平是一个活生生的公主，准备卖个好价钱的公主。 可宁平都没有提姲妃，说明她跟她这位亲娘是有隔阂的。 至于皇帝，那或许关系更僵，否则她应该是恣意妄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望秋先零。 苏锦意早已经把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才敢往宁平公主身边凑，人生不能并凭运气，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先爽后死不是她的风格。 “我吓唬你玩的呢，苏表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宁平公主一声苦笑，“可我一直在宫里，还能怎么过日子呢。” 到底是个小姑娘，而且久居深宫，宁平公主并没有看出苏锦意是装的。 像其他姐妹那样，整天为了谁的母妃更得父皇的宠爱，争得面红耳赤？ 想到这些，宁平公主都觉得无趣。 母妃得不得宠，五哥才应该是最关心的那一个。 对于一个公主来说，嫁给什么人，和她的母亲关系不大，哪怕是皇后的女儿，如果需要一样会被送去和亲。 送去哪儿和亲，看她的运气，而不是她是谁生的。 “公主，您还记得栖园吗？”苏锦意突然问宁平公主。 “记得，是父皇赐给你的吧？”宁平公主点了点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宁平知道自己对苏锦意是有些羡慕的，她比自己也就大一岁，父皇居然就赐了宅子给她。 自己……嗯，如果不和亲的话，才有可能会有公主府。 “我麻烦五表哥帮我把栖园重新修缮了一下。” 苏锦意接着告诉宁平公主，栖园修成了什么样子，里面种了些什么植物，又有怎样的景致，宁平公主更加羡慕了。 不过在宁平公主看来，苏锦意说这些，应该是想通过她，向皇帝表示感激之情。 “等到我成年之后，我就搬过去住，带着令月她们，每天看看书写写字，再做些小点心，百事不问。”苏锦意说到这里，笑眯了眼。 “成年……还有三年的时光呢。”宁平公主算了一下，又问，“你及笄之后，外祖父和外祖母就会让你搬过去吗？”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很自在呢。”苏锦意讪笑了一下，一脸羡慕的看着宁平公主，“还是公主好。” “我？”宁平公主不禁有些不高兴，她以为她刚才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处境，她以为苏锦意可以理解的。 “虽说您不知道往后会怎样，但现在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可我们哪个人不都是如此，哪个人都不知道往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苏锦意一声叹。 “可我若是出宫……”宁平公主一愣。 建安和建平她们也时常出宫的，只是自己觉得没意思，才一直在宫里待着。 所以出宫，并不是不可以。 这时，苏锦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或许还要等到彦哥儿成亲后，外祖父和外祖母才会放心，可那会儿我……” “公主，其实我并不想成亲，真的，彦哥儿成家后让他再买一个宅子，我便一个人住在栖园，挺好！” “唉，仔细想想，现在修缮得再好也无用，没人住也是可惜……” 宁平公主一直盯着苏锦意，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不然，我去住？” 苏锦意话头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宁平公主：“啊？” “苏表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啊？”宁平公主补充道，“我可以补偿你修缮的银子啊。” 宁平公主的月例银子不少，而且她又不愿意费心思，因此打赏的银子也没多少，一直都攒着的。 “不是这个，我有银子，只是没想到您愿意出宫来住我的宅子。”苏锦意眼里顿时流光溢彩。 宁平公主的小虚荣心得到了一些满足，她哪怕是再暮气，也知道自己是个公主，也希望被别人看重。 苏锦意的高兴也是认真的，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愿望这么轻易就达成了。 只是这会儿，苏锦意也没想到，宁平公主放飞之后，竟然飞得那么厉害。 第195章 惹祸，也是需要能力的 “回宫我就去跟母妃说，母妃一定会答应的吧？” 虽有建安和建平两个公主的先例，但宁平公主还是有些不安。 “为何会不答应呢？我听说，公主们也时常会出宫。”苏锦意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宁平公主。 “呃，只是我之前甚少出来，怕母妃多想。”宁平公主对于姲妃还是有些怕的。 其实姲妃对宁平公主也没有很严格，只是作为女儿，她总觉得自己不如母妃，总害怕自己会让母妃失望。 “应当不会呀，说实在的，您如果一直窝在宫里，别人都不知道宫里还有宁平公主。” “公主，万一以后您不和亲呢？万一皇上让您自己择婿呢？您对谁都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锦意的声音很小，说得宁平公主面颊泛红。 只是这也说不得苏锦意，毕竟方才是宁平公主自己提起来这些的。 可那会儿，宁平公主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命运，因此连害羞的心思都没有。 苏锦意看到宁平公主犹如火烈鸟般的颈脖，顿时笑了。 其实苏锦意说的这些，也是给了宁平公主回宫去说服姲妃的理由。 如果姲妃想利用宁平公主的婚事，为五皇子谋将来，那么她肯定是希望宁平成为受人瞩目的那一个。 哪怕是谈判，自己也要有筹码。 “你说得在理。”宁平点了点点头，甚至对将来开始畅想，“我出宫的时候，你就来栖园陪着我同住，可好？”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否则我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只有经常离开武安侯府，渐渐让穆家人习惯了自己住在栖园，自己才能比较顺利地离开武安侯府。 而且有宁平公主在，没有人会说三道四，也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在京都还有栖园，还有自己的家。 这一点很重要，有这一点在，苏锦意和苏锦彦姐弟俩就不存在“寄人篱下”，只是外家心疼外孙，姐弟俩又想替母尽孝，才不得不住在武安侯府。 “公主来栖园住是看得起我，我这个主人哪有不陪着的礼，想必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会说什么。” 苏锦意一脸地笃定。 宁平公主看着苏锦意，外祖父外祖母……这世上只有她和自己这样一同称呼，心里又多了一些亲近。 人想要亲近起来，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到时候你也可以在栖园请客，我也不认识谁，你可以请你的好姐妹。” 宁平公主觉得自己好像占了栖园，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给一些好处苏锦意。 “公主，我还在孝期，倒不必如此。”苏锦意说着低下了头。 “那，那就等你出孝之后好了。”宁平公主不禁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只是想出来散散，并不想与别人有太多的往来。 可有的时候，事情一旦开始了，就真的不由自己想了。 宁平公主越说越兴奋，她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点有意思的事情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去跟姲妃说。 苏锦意见此，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生活没有目标，别的问题不大。 虽然想利用宁平公主，但苏锦意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好好的。 “苏表姐，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今日我皇兄们都过来给外祖父拜寿？” 宁平公主活泼起来，苏锦意有些承受不了。 这个，是我能问的？ “公主，这个你方便说？”苏锦意反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也是那日去园子里闲逛，偷听到的。” “再说了，你又能告诉谁呢。” 宁平公主这话虽然有些扎心，但也是事实。 苏锦意最亲近的人就是苏锦彦，一个五岁的小娃儿罢了，还能告诉谁。 原来那日宁平公主被姲妃“赶”出了长信宫，让她去外面散散，她去了一个假山，那假山中间有一块石头，是她自小就喜欢待着的地方，铺上棉垫子她可以待许久。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了四皇子宋植在与人密谋。 “听说父皇在皇祖母回宫后，就打算立储，约摸是要皇祖母商量。” “四皇子，皇后病重，林妃又惹了皇上不快，估计应该是姲妃出宫去迎太后。” “你是想让我讨好姲妃？她自己有个五皇子，难不成还会为我说好话？” “但，也别让她头一个说您的不是啊，听说秦王妃寻好了寿礼。” …… 苏锦意听完宁平公主的话，都有些无语了。 “所以他们都不是想讨好我母妃和侯府，只是不想我母妃说他们的不是。”宁平公主撇了撇嘴。 苏锦意不禁看了宁平公主一眼，她是故意的吧，想让自己把这话带给魏氏？ 被苏锦意这么一瞧，宁平公主不禁有些不自在。 “公主的意思，我懂了。”苏锦意笑了笑。 “什，什么意思？”宁平微微抬了抬下颌。 “您是怕外祖父和外祖母会错了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苏锦意小声道。 宁平公主怔怔地看着苏锦意，不是没想到她居然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而是没想到她直接说了出来。 苏锦意就是要说出来，要让宁平公主习惯不跟她藏心眼子，习惯拿自己当她的树洞。 虽然说当一个公主的树洞有风险，可她既然已经面对了这样的现状，就得接受这样的风险。 对于苏锦意来说，改变命运，总比被动接受要好。 挣扎了一会儿，宁平公主放弃了，焉焉地说：“没错，这事儿连母妃都不知道，我就怕外祖父和外祖母因此做错了事，回头不好收场。” “可是公主您有没有想过，这事儿只要我透了一点点风声，外祖父和外祖母便知道是从您这儿得来的。”苏锦意道。 “这……”宁平公主身子一僵，“那你还是便别吧。” 万一外祖母进宫跟母妃说，自己估计又要被骂一顿。 可这事儿，宁平公主又不想告诉姲妃，她觉得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件好事儿。 “好，公主也放心，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人谨慎，应当不会乱来。”苏锦意安慰着宁平公主。 “那其他人呢？”宁平公主又问。 “其他人……” 苏锦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其他人应该惹不了大祸吧。” 惹祸，也是需要能力的。 第196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能惹祸，某种角度来看，也是一种能力。 就凭目前苏锦意对穆家人的了解来看，族中真的没有特别出色的人才，这或许也是武安侯和魏氏为之担忧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穆家阴盛阳衰，因此他们才敢送家族中的女儿去宫里。 但同时也应该庆幸，男子虽然平庸，但却没有那种胆大妄为之徒，只要姲妃和武安侯夫妇稍加约束，便不会酿成大祸。 有的时候，没本事不要紧，头脑足够清醒，也是能够保平安的。 宁平公主听了苏锦意的说法，不由得点了点头，但接着又有些不解，明明自己与武安侯府来往更多了，为何倒好像她更懂得穆家人。 算了，能者多劳，苏锦意既然愿意琢磨，就由着她琢磨去吧。 这会儿，宁平公主终于觉得自己一直与苏锦意说话，似乎有些不妥。 终于想到了众人，但也只是与大家闲聊了几句，便向魏氏告辞离开。 魏氏亲自起身相送，却被宁平公主阻止了，只让苏锦意送到了门口便是。 又是苏锦意……魏氏看了穆君竹一眼，怎地连自己的表妹都拢不好。 穆君竹心里虽有不忿，但对于苏锦意却也没有嫉恨，甚至还有些感谢。 只是好奇心作祟，苏锦意回来的时候，穆君竹还是忍不住问：“宁平公主跟你说什么了？” 苏锦意看了穆君竹一眼：“她说，在宫里无聊，往后想多出宫来逛逛。” 穆君竹不由得面色一白，不是吧，那岂不是又要自己作陪？ 想到今日宁平公主那一句一个“嗯”，穆君竹宁愿长住在英媛女学，也不愿意陪她。 见穆君竹紧锁着眉头，苏锦意不由得暗笑，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接下来到宁平公主出宫去栖园的日子，穆君竹估计要睡不安寝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更好些。 宁平公主离开了，穆君竹的时间便空出来了，这边也不需要苏锦意做什么了，于是她直接回了毓秀院。 刚一坐下，花朝便过来告诉她关于柴方的事。 柴方？苏锦意看向花朝：“去查一下，除了今日，他还说了些什么。” 花朝却一脸地意外：“大姑娘，您记得他是谁呀？” 苏锦意点头：“欠我的，和我欠的，我大体上都记得住。” 而柴方，当然是欠苏锦意的。 “大姑娘，奴婢也粗略地问了一下，听说柴公子以前就对外宣扬，说要报救命之恩。” 花朝的答案让苏锦意很是满意，丫鬟也好，下属也罢，最重要的是凡事都做在老板的前面。 而花朝，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觉悟。 今日来侯府拜寿的人多，跟过来的下人也多，因此今日打听事情是最为方便的。 如果真的等到苏锦意说了之后，花朝再去查，便要多费许多功夫。 “可惜了，柴公子是个男子，否则……” 花朝为此很是可惜，大姑娘现在最需要的是人，如果柴公子是个女子行事就要方便许多。 只是如果是女子，自身行事也是不便。 “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苏锦意对于身边的人不嫌多，只要对自己是真心的，总能找到能用得着的地儿。 这就是寄居在别处不好的地方，哪怕有银子，苏锦意也不可能大肆揽人为己所用。 还是要早点把铺子收回来，这样的话，就可以买些得用的人，在外面安置。 苏锦意有些累了，因此对花朝说，不要让人进来打扰，她想睡一觉。 今日也确实没有人过来打扰，穆家的姑娘哪怕是庶出都忙得团团转，歇了之后，脑子都不愿意转了，更何况是腿。 直到日暮西山，苏锦意才被令月叫醒：“大姑娘，得起身了，还得去给侯夫人请安。” 懵懵地坐在床上，看着令月将花窗打开了小半扇，一缕夕阳从窗棂边上透了过来。 同时，一股清风也从那里吹到了苏锦意的脸上。 苏锦意不禁打了个寒噤，令月又赶紧将窗子关上了。 “没事，透透气也挺好。”苏锦意揉了揉脸。 令月只好又开了窗，只是比原来的缝隙小了许多。 清醒了一些，苏锦意才下了床，这时花朝也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虽然海棠是一等大丫鬟，但这些近身的事情，还是花朝和令月做。 换过了衣裳，又吃了些点心垫垫，苏锦意才起身前往瑞和堂请安。 只是瑞和堂四处静悄悄的，苏锦意猜想魏氏估计也歇着了，作为当家主母，今日她应该是最累的。 本已经做好了打个招呼就回去的打算，但品嬷嬷却让苏锦意留了下来，说是魏氏有话跟她说。 有话要说？苏锦意抬了抬眉，和常山王妃有关？可这事儿，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一盏茶还没喝完，魏氏便从里间出来了。 “外祖母。”苏锦意立即起身行了一礼。 “快坐，累了吧？”魏氏看向苏锦意一脸和蔼。 “外祖母才是辛苦了，锦意什么都没做。”苏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 什么都没做？魏氏不禁暗道，这是没做，如果做了那还得了。 “这一大家子人呢，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魏氏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桂花糕到苏锦意面前的小碟上，才又问，“你送常山王妃出门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苏锦意故意想了一下，才回：“也没说别的，只是让锦意往后多去王府走动。” 这还没说什么？魏氏看着苏锦意，想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常山王府走动走动？ “既然王妃不嫌弃，那你便时常过去陪着王妃说说话。”魏氏的态度异常温和。 “是，锦意知道了。”苏锦意柔声回道。 “锦意呀，听说功字班这次大放异彩，是你的主意？”魏氏说到这里，身子往苏锦意这边倾了倾。 “外祖母，这是功字班的姑娘一起出的主意，只是陆姑娘和刘乡君不对付，于是我便在中间传话，最后竟被传成了这样。”苏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一会儿还有一章，先修改一下。） 第197章 表姑娘自是人见人爱 原来是这样……魏氏不由得点了点头，但也唯独这样才合理。 “那你在功字班人缘儿还是不错，这是极好的，不过却也因此，行事须得谨慎些。” 魏氏压低了声音，虽然此刻除了品嬷嬷，并没有他人在场。 魏氏说的，苏锦意自然无一不听从。 况且魏氏的这话话，便是她不说，苏锦意也知道。 虽说不管是功字班在大比中拔得头筹，还是常山王妃过府的事，看上去似是有些高调，但都是苏锦意经过深思熟虑，计较利弊的结果。 但苏锦意还是细想了一下，确定并无纰漏。 “你二表哥给你修缮的宅子，可还满意？”魏氏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苏锦意一时之间没明白魏氏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于是便按字面的意思回了。 “回外祖母的话，二表哥费心了，宅子修得极好。”苏锦意知道魏氏喜欢穆嘉述，夸就是了。 “这孩子，往常是个没正形的，难得他办成了这件事儿。”魏氏笑了，笑得格外真心。 “这宅子，你可有什么打算？”魏氏问苏锦意。 这问话很是寻常，但苏锦意却琢磨出了不一般的意思来。 什么叫可有什么打算，她和彦哥儿眼下不可能搬出武安侯府，对这宅子能有什么打算。 就在苏锦意愣神的功夫，品嬷嬷在一旁笑道：“夫人瞧您问的，可别叫表姑娘误会了。” 品嬷嬷和魏氏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之后，又看向苏锦意：“表姑娘，夫人没旁的意思，就是解家老夫人带着孙子孙女进京了，她不愿意住到侯府来，因此夫人琢磨着让她先在栖园借住，您看如何？” 品嬷嬷说话的时候，魏氏便在一旁喝茶。 解家老夫人？苏锦意略一思忖便知道是谁了。 解老夫人是魏氏的亲妹，在娘家颇受娇宠，但嫁到了解家命就不大好了，中年丧夫，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到大。 好不容易儿子成亲了，女儿出嫁人了，解老夫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享福的时候，儿媳在生二胎女儿的时候，居然难产没了，于是又开始拉扯起了孙子孙女。 只是苏锦意觉得解老夫人命再不好，也不是她住栖园的理由，武安侯府人再多也是侯府，未必就安置不下解老夫人和她的孙子孙女。 能解释得过去的只有一个理由，便是这解老夫人想举家搬到京都，便不能长住在武安侯府。 这样的话，苏锦意更不能答应。 解老夫人这一住，恐怕就出不来了，哪怕苏锦彦长大了，也不能直接去催她一家子离开，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恐怕得在他头上扣得牢牢的。 这圣母，苏锦意不当，更不能推给以后的苏锦彦。 “你不愿意？”魏氏的声音略显冷清。 “外祖母，这宅子我和彦哥儿也住不得，自是没什么不乐意的，只是……” 苏锦意故意停了一下，才接着说，“白日里和宁平公主闲聊的时候，她说起往后若出宫玩乐，便住在栖园。” “住在栖园？”魏氏很是有些意外，“她为何会这般说？” 宁平公主平日里连长信宫都不愿意出，这回却说往后要出宫玩乐，魏氏只能怀疑是苏锦意跟她说了什么。 “都是锦意的不是。” 苏锦意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才道，“宁平公主问起栖园修缮的事，锦意便照实说了，于是宁平公主说起建安建平两位公主经常出宫，锦意便随口道，她若出宫可住在武安侯府，跟府里的姐妹也可以亲近亲近。” “是这个理。”魏氏不由得点头，“那怎地又要去栖园住了？” “宁平公主说武安侯府宅子太大人太多了，她想那个小地儿，锦意就随口说了要不就住在栖园……”苏锦意说到最后声音都没有了，一脸地愧疚。 “不怕，坐下细说。”魏氏示意苏锦意。 “外祖母，锦意是不是说错话了？”苏锦意颇为忐忑地坐了下来。 “你你做得很好。“魏氏很是体贴地牵起苏锦意的手，“往后在外祖面前，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最初魏氏是觉得苏锦意不愿意借宅子，现在知道了是给宁平公主住的，自然是没有丁点儿的不满。 给解老夫人住，只不过是为了儿时姐妹情谊，其实两人已经很有些时间没见了，这又怎么赶得上宁平公主。 虽说不来武安侯府有些遗憾，但魏氏是懂得宁平公主的性子，并没有怀疑苏锦意从中动了什么心思。 更何况，栖园虽在苏锦意姐弟名下，但总比在外面另寻宅子的好。 “回头公主若真是过来住，你便和君竹她们过去陪着。” 魏氏说的话，苏锦意自是无有不应的，至于穆家姑娘要不要过去，魏氏说了不算，她说了也不算，宁平公主说了才算。 魏氏又和苏锦意闲聊了几句，才让她回去歇着。 只是苏锦意刚出门，魏氏便吩咐品嬷嬷给宫里递贴子。 宁平公主出宫的事，魏氏打算进宫在姲妃面前打听一下，同时尽量促成此事。 对于姲妃来说，皇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魏氏不这么认为，姑娘家若是嫁得好，那同样是莫大的助力。 更何况宁平公主可不是一般姑娘家，她将来嫁的人家定是勋贵之家，若跟穆家姑娘走得亲近，只有无尽的好处。 唯一的遗憾是，按说魏君竹和宁平公主相处多年，怎地她反倒更喜欢苏锦意。 “大夫人还是娇惯了些。”品嬷嬷小声道。 “说起来还是不会教孩子，锦意难道不是姝儿的长女，她总共也就一子一女，难不成舍得搓磨？”魏氏摇头一叹。 “是，表姑娘自是人见人爱。”品嬷嬷笑了。 “和她娘一样，只是……”魏氏放说一半，又咽下去了。 只是她对谁都好，反倒叫人看不明白她究竟对谁才是真心实意。 品嬷嬷和魏氏主仆多年，魏氏极少有什么话不让她知道的，因此也没多问。 武安侯大寿过后，武安侯府好像都透支了不少，因此整个侯府看上去都安静了许多。 苏锦意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每天上学下学，休沐的时间便去常山王府。 第198章 想起一件奇事 常山王妃和苏锦意聊了几次之后，对她很是有些恋恋不舍，恨不得让苏锦意住到王府去。 但苏锦意放心不下苏锦彦，因此只能作罢。 只是宁平公主却一直没有出宫，苏锦意寻常也进不了宫，因此也不知道究竟。 某一日下午的课上，苏锦意被旁边的陆云恩碰了碰胳膊，她抬头一看，竟下雪了。 “苏姐姐，这么大的雪，等下学的时候肯定都白了，我们玩雪去吧？” 陆云恩的话刘沐晴也听到了，于是一双眼睛晶亮地看了过来。 “好！”苏锦意笑着回。 只是没想到，下学后刚走出门，花朝便走过来，说侯府小厮过来，说解老夫人进京了，让苏锦意早些回去，莫耽误了！ “哦？”苏锦意抬了抬眉。 没想到，魏氏对这个命苦的妹子还真的挺重视。 既然家里有事，苏锦意也不能继续陪着陆云恩她们玩了，只能告罪先行离开。 苏锦意走了，陆云恩和刘沐晴对视一眼，忽然觉得玩雪也没什么意思了，两人一声不吭，不约而同地离开了。 回到武安侯府，苏锦意换了件衣裳，才去了瑞和堂。 虽然天气寒冷，但瑞和堂却是坐得满满堂堂的，地龙也烧得足，苏锦意一进去，便瞬间被暖气包围了。 稍微环视了一周，发现侯府的女眷竟都到齐了，包括何氏。 看到苏锦意，魏氏朝她招了招手：“锦意过来，见过你姨外祖母，和解家表哥表姐。” 苏锦意很是乖巧地走到魏氏身边，朝解老夫人行了一礼：“锦意见过姨外祖母，解表哥解表姐。” “快起身。”解老夫人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神色却淡了淡，甚至还往后倒了一下身子。 她，嫌弃我？ 苏锦意虽然知道有的人或许磁场不对，真的莫名其妙地就不会喜欢了，可解老夫人这也太明显了些。 所以……她应该是嫌弃自己？ 嫌弃自己什么呢，本就不相识的人，那只能是无父无母不吉利了。 或许是因为职业原因，苏锦意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有所察觉，魏氏依旧笑眯眯的。 这时，解老夫人身边的孙子解宗和孙女解语都起身朝苏锦意回礼：“苏表妹。” 解语笑得温婉，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但解宗却朝苏锦意瞟了好几下。 当着众人的面儿，苏锦意也只能当没看见，可这时，解宗却道：“这个表妹，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锦意不禁有些恶寒，恨不得一巴掌乎到解宗脸上，什么恶心的话都往外说吗。 只是还没等苏锦意开口，解老夫人便道：“胡说些什么话，你祖母我也第一次见到锦意，你哪里会见过。” 解宗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许是梦里见过。” 这话便是魏氏听了都直皱眉，苏锦意却笑道：“解表哥这话，倒叫我想起一件奇事来。” 又是听来的？魏氏莫名觉得耳熟。 “我最喜欢听锦意说奇事了，你快说。”范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锦意，一脸地迫不及待。 “在临川西街有一个书生，那书生整日无精打采，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读书太辛苦了，因此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原本是想去书房磨墨，最后竟鬼使神差地去柴房拿了一把砍柴的刀。” “他家人见此情形，便觉得不对，于是想方设法地请回了一个紫袍天师，你们猜怎么着？” 苏锦意说到这里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不禁暗笑，自己编故事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呢。 “如何呀？”解宗倒是最为着急。 “是啊锦意，你快说。”范氏原本是察觉到苏锦意应该是想做点儿什么，这会儿竟是真的被吸引了。 “那紫袍天师在那家里里外外走了几圈，尔后道，这书生前世欠了别人的命债没还，因此此生也不得脱身。这话一说出来，那书生当时便‘啊呀’一声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苏锦意又看向魏氏，“外祖宗，锦意口渴了，可否喝口茶？” 魏氏还没开口，品嬷嬷便把茶杯递了上来。 小抿了一口，苏锦意又极为优雅地将茶杯放到了几上。 “啊哟小祖宗，你这是要急死我。”范氏直捂着胸口。 “二舅母，都是锦意的不是。” 苏锦意朝范氏行了一礼，才又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紫袍天师一滴朱砂点在了书生的额头，那书生立时便醒了，当即哭诉，原来他每夜都会梦到一个人，只是梦醒来，梦里的场景却又不记得了。” “那书生的话刚一说完，紫袍天师便道，便是那人来索命债呢，书生梦里一生，醒来又是一生，他比旁人多过一世，可不辛苦，哪里还有精神进学入仕。” 苏锦意的故事不长，说到这里便讲完了。 解老夫人的脸色却白了，战战兢兢地问：“那，那可有解？” “有解！”苏锦意点了点头。 点完了头，苏锦意便没再说话了。 “你倒是说呀。”解老夫人不禁急了，脸色也越发地难看。 “姨外祖母，难不成解表哥说的是真的？”苏锦意一脸疑惑地看了解宗一眼，“若是真的，我怕我说出来，您不信。” 解宗：……是真的吗？ 解宗这会儿也迷糊了，毕竟苏锦意说了，那书生也不记得梦里的情景。 可要说不是真的，那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不就是调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解宗还是有些胆怯。 最要紧的是，解宗再次看了苏锦意一眼，又觉得好像是真的见过，难不成真的是在梦里？ 这会儿，解老夫人也朝解宗看了过去。 解老夫人对于苏锦意的话，是有些相信的，否则她这聪明伶俐的乖孙，怎地十五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这不合理！ 可便是真的也不能承认，否则不就被这个小丫头拿捏了吗。 解老夫人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便含糊道：“你先说说看。” “外祖母……” 苏锦意有些忐忑地看了魏氏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道，“紫袍天师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能找到前世欠的债，当牛做马或拿银子抵，这债才能解。” 说到最后一句，苏锦意深深地低下了头。 第199章 锦意挺乖巧的 这话一说完，满堂寂静，但大家的眼神都瞟解宗。 解宗：……这不会是真的吧！ 只有穆君竹不断地在心底里翻白眼，苏锦意她肯定是编的，姓解的拿言语轻薄她，所以她才故意吓唬他。 不过，她这本事自己就不会呢。 虽然这么想，但穆君竹也没打算说破，那姓解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坑死拉倒。 没想到下一刻，解老夫人却道：“你这丫头定是信口胡编的，大姐，这你可不能不罚。” 在解老夫人看来，今日这事儿要是认了，这辈子不都欠着苏锦意的。 再者说了，解宗便是欠着什么了也不是要紧事儿，他精神着呢，从不见恍惚过。 到这会儿，解老夫人又选择性地忘记解宗没考上秀才这事儿。 苏锦意却暗道，信口胡编？你说对了！ 心里在笑，但苏锦意脸上却很是委屈。 “外祖母，锦意只是说了个奇事，这还是姨外祖母让说的。”苏锦意说着，还往魏氏身边蹭了蹭。 虽说姐妹情深，但苏锦意到底是嫡亲的外孙女，魏氏心里的天平自然往她这边更倾斜一些。 “锦意也是听到宗儿那么说，便想起了这么个事儿，也是听来的，真真假假她自己也未必知道。”魏氏向解老夫人解释道。 这话一听就是偏袒苏锦意的，既然只是突然想起来的，有什么可罚的。 “大姐，她分明是听到宗儿的那句梦里见过，所以才故意编了这么个奇事来吓唬他的。” “再说了，宗儿可是要考状元的，若是吓坏了脑子，这事儿她能担得起？” 解老夫人这话，就连温氏听得都皱眉。 而且“考状元”三个字戳了温氏的肺管子，她的儿子长房长孙都考不上状元，就凭你家这个坐没坐相的，能考状元？ 魏氏听到解老夫人这话，脸色也淡了淡：“宗儿真有状元之才，恐怕也吓不坏，若这么个事儿就能吓坏，那怕也……” 也如何，大家都听得出来，魏氏到底还是给解老夫人，没有把话说明了。 寻常人听到魏氏这么说，肯定也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可解老夫人不是寻常人，她从小就被魏氏呵护惯了。 而且这些年说是解老夫人撑起解家，倒不如说一直是因为魏氏帮衬。 可有的时候，当一时是情份，帮一世却成了理所当然。 “大姐，我的孙子我最是清楚，否则我大把年纪了，又怎会带着他进京来？” “只是这孩子脑子好但身子弱，一到考场便容易犯晕厥之症，更受不得惊吓。” 解老夫人的话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苏锦意“呀”地一声，不禁皱眉道，“又怎么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姨外祖母说解表哥身子弱，那可不就……就对上了么。”苏锦意声音小小的，但大家又都听见了。 “放肆！”解老夫人冲着苏锦意一声吼，又扭头看向魏氏，“大姐，惯子如杀子，这孩子的娘不在了，您可得好好管教。” “祖母，您吓着苏表妹了。”解宗扯了扯解老夫人的袖子。 而苏锦意早就缩到了魏氏身边，魏氏本能地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小点儿声，孩子也没说什么。”魏氏叹了口气，“她的话你不信，便不听也就罢了。” 解老夫人见魏氏并没有责备苏锦意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解老夫人一抬眼，便见苏锦意依偎在魏氏的怀里，趁她不注意还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不禁怒火中烧。 “大姐，你这外孙女实在顽劣不堪。” 解老夫人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姨母，锦意挺乖巧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氏突然开口了。 苏锦意倒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范氏。 范氏倒是想开口来着，但因为她的出身，因此她知道自己开口估计作用也不大，这一迟疑，倒让柳氏抢了先。 “老三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解老夫人知道柳氏出身不低，因此虽然不悦，但还是压制住了。 “姨母，我也是实话实说，府里的人都这样看呢。”柳氏说着瞟了范氏一眼。 范氏当然明白柳氏的意思。 “三弟妹说得是，我们都极喜欢锦意。”范氏忙不迭适的应道。 “可不嘛，自锦意来府里，我们脸上的笑都多了许多。”何氏竟也不甘落后，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穆君竹没想明白为什么她的婶娘们都帮着苏锦意说话，但苏锦意和解家比起来……这姨祖母太讨厌了，那什么表哥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姐妹也觉得她还不错。”穆君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苏锦意都惊住了，穆君竹这不会是被谁夺舍了吧。 温氏都看了穆君竹一眼，也有些不大明白她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其实温氏心里一直忐忑着，生怕穆君竹落井下石。 解家再要紧，也不如苏锦意在魏氏心里的份量，如果穆君竹以为可以利用解家来打击苏锦意，那就大错特错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温氏却听到穆君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娘，您为何不说苏锦意好话？” 温氏：…… 就在温氏正要开口的时候，解老夫人往椅背上一靠：“是，她是极好的，许是就不喜欢我这个老太婆吧。” 苏锦意从魏氏身边微微探出头来：“外祖母，我没有……” 这小可怜样儿，让魏氏都不由得无奈地瞪了解老夫人一眼，多大岁数了，居然跟个孩子计较。 “好了，你们也累了，且去歇会儿，温氏，你领着你姨母过去。”魏氏说着又看向众人，“今日在瑞和堂摆膳。” 解老夫人带着解宗和解语走出瑞和堂，终于吁了一口气。 解宗自然是住在外院，解老夫人和解语，温氏安置在祥和院。 警告了一番祥和院的丫鬟和婆子，温氏不带一丝停留地抽脚离开了。 光从瑞和堂过来的这一路上，温氏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嘀咕出茧子来了。 看着温氏的背影，解老夫人一声冷哼：“跑得比兔子还快，得亏她还没管家，否则这里只怕也没我容身之处。” 第200章 解老夫人的念头 解语扶着解老夫人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便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你也别整天闷不吭声儿的，也学学那苏锦意，瞧她重孝在身，都将这侯府众人哄得团团转，老的少的都为她说话。”解老夫人不满地看着解语。 “祖母说得是，是孙女不争气。”解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着头。 解老夫人看不清解语脸上的神情，心里更为不满。 “那你就争气些，别的不说，最好那英媛女学也去读一读。”解老夫人唉声叹气道。 解语终于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解老夫人，她竟让自己去女学？这怎么开得了口的。 “祖母，英媛女学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解语一直是知道解老夫人的性子，她从来不将旁人看在眼里，但这也太没边儿了。 “苏锦意一个父母双亡的人都能进，你为何不可？”解老夫人一声冷哼。 “祖母，满大昌只有英媛女学一家女子读的书院，恐怕是许多人争一个名额呢。”解语很想说，祖母啊，您要不要看看解家是什么人家？ 解家祖上是官身，但到解老太爷这一辈儿就不成了呀。 “那便让苏锦意退学，到时候你就顶上去。”解老夫人说道。 “祖母，姨外祖母怕是不会答应。”解语连话都不大想说，于是跟蚊子似地嗡了一声。 “这不是你该琢磨的，你只要知道，回头嫁了个好人家，别忘了帮衬你兄长一把便是了。”解老夫人盯了解语一眼。 “是，孙女定铭记于心。”解语声音略大了些，解老夫人这才满意，“祖母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被你妹妹比下去了，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多谢祖母。” 解语嘴里应着，但也知道解老夫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哥哥解宗。 可解宗值不值得她这样劳心劳力，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同父异母的妹妹解谨，解语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她比什么。 可这会儿，解老夫人说什么，解语也只能应着，她眼下还只能依靠祖母过日子，半个不字都不能说。 再者，英媛女学的事儿，这也只是她祖母这样想，能成功才怪。 只是到瑞和堂吃晚膳的时候，苏锦意没有再坐到魏氏身边，而是与解语相邻而坐。 见苏锦意对自己笑得很是和善，解语不由得心里微动。 趁着众人在闲聊，解语悄悄地在苏锦意耳边道：“苏表妹，我祖母不是很喜欢你，你小心着些。” 苏锦意不禁有些意外，解老夫人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恐怕武安侯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解语这是什么意思？ 小心着些？难不成解老夫人刚进武安侯府，就敢对自己动手？ 这就不是胆大，而是蠢了。 苏锦意看了解语一眼，她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是想撇清关系，那又为什么要撇清关系？ 抿了一口茶，苏锦意笑了：“解表姐，姨外祖母是看上了英媛女学？” 解语惊讶的看着苏锦意：“苏表妹，我也就说了一句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锦意一声叹：“我也只有这么点儿东西，让姨外祖母惦记了。” “苏表妹真是聪慧过人。”解语压下心底的震惊，又道，“我知道此事不会如祖母的意，但还是想提醒苏表妹一声，是我多言了。” “怎会是多言，如果不是解表姐提醒，我定然想不到这一点。”苏锦意对解语是真的感激。 解语勉强笑了一下，可不嘛，是个人都猜不到她祖母会有这个念头。 而苏锦意是真心感谢解语，虽然就算她不说，解老夫人也不会得逞，但被蚂蚁咬一口也痛呢。 且据苏锦意对解老夫人的初步了解，她应该是个重男轻女的，解语在她手底下过日子，未必舒坦，她能提醒自己一句，只怕也是权衡了许久。 “瞧瞧她们两个倒是极有话说。”解老夫人突然指着苏锦意和解语，脸上那慈祥的笑意，让人觉着之前的那个老太太似乎不是她。 魏氏看着苏锦意和解语，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和和睦睦的。 “姨外祖母说得是，我和解表姐一见如故。”说完，苏锦意又对魏氏道，“外祖母，不如让解表姐和我一同去英媛女学上学吧。” 解语看向苏锦意，她居然自己提了出来？ 苏锦意冲着解语甜甜的一笑，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话可说。 解老夫人还真是意外，她还在琢磨着这怎样让这事儿能成，没想到竟是苏锦意提出来的。 虽然她说的是一同上学，这自是不能行，但由她起了头，这话就好说了。 “苏表妹，那英媛女学是咱们家开的不成，叫谁上谁就能上？”穆君竹觉得苏锦意的脑子是突然灌进泥水了不成。 而且一见如故？她怎么就跟解语一见如故了。 解老夫人皱了皱眉，却听到苏锦意道：“二表姐说得是，我一时激动，忘了英媛女学的规矩了。” 苏锦意说着，便起身朝解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什么规矩？”解老夫人扭头看向身边的魏氏。 “这……”魏氏见解老夫人盯着自己，琢磨着她只怕也有让解语进英媛女学的念头，当即便小声解释道，“英媛女学只有三品以上以及公侯家的姑娘可以上。” “何时有的这个规矩。”解老夫人皱眉，她记得以前是只要家里有官身，一家只有一个名额即可。 “前些年改的。”魏氏回。 “那锦意为何可以上？”解老夫人瞟了苏锦意一眼。 苏崧可不是三品，而且他还都死了。 见魏氏不说话，解老夫人又道：“既然锦意能上，大姐，你可得一视同仁，让语儿也去见见世面。” “这个事儿，我可没法子一视同仁。”魏氏的声音突然冷淡了下来，还看了解语一眼。 “祖母，孙女在您身边尽孝便好。”解语起身战战兢兢地说。 解语知道她这个话会得罪解老夫人，但又怕魏氏误会。 第201章 女大三，抱金砖 “有你什么事，闭嘴。”解老夫人瞪了解语一眼，又看向魏氏，“大姐……” “锦意是因为她娘死了。”魏氏打断解老夫人的话。 解老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魏氏居然回了这一句。 “语儿也没了娘呢，早就没了。”解老夫人嘟囔了一句。 “她娘是朝廷旌表的节妇。”魏氏“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了桌上，“你不是还有个儿媳，让她也来当一当节妇，那我保管解语能上英媛女学。” 魏氏的一番话说得解老夫人呆立当场，节妇？那不是要她儿子死吗？解语更是瑟瑟发抖。 苏锦意也没想到，魏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概，穆静姝是她心里的底线。 只是苏锦意更没想到的是，解老夫人竟马上就软下来了。 “大姐，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静姝啊……” 解老夫人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原本又悲又怒的魏氏都愣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魏氏无奈地叹了一声。 “大姐，静姝过世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送送她。”解老夫人哭着说。 这话让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在座的除了苏锦意，就没人送过穆静姝。 可万没想到，解老夫人抹了抹泪，竟抬头看着苏锦意道：“锦意呀，你娘过世的时候，可曾提到过我这个姨母？” 苏锦意：…… 两世为人，因职业原因，苏锦意见过的人也不少，但像解老夫人这样的，还真的不多见。 难怪武安侯没有过来，且把苏锦彦带走了，怕是把他带坏了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魏氏又不满了。 “我心疼静姝啊，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解老夫人抹着泪，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作为姨母，抱上一抱，这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居然还要提出来。 “姨祖母，我娘是自缢而亡，您真的希望她能够给您带什么话？”苏锦意看向解老夫人。 “我，我只是问一下，大抵是没有的吧。”解老夫人勉强笑了一下。 自缢而亡，要么托孤，要么诅咒，否则谁会提到你一个姨母。 这时品嬷嬷过来道，已经摆好膳，可以入席了。 可因为解老夫人的这一番闹腾，这晚宴吃得也不怎么愉快，走形式一般。 吃完饭后，勉强喝了一盏茶，大家迅速散了。 温氏回到自己院里，把穆君竹叫过来，道：“你往后别多话。” 穆君竹扯着自己的帕子，不满地说：“娘，难不成解语我也要忍？” “解语瞧着倒是乖巧，怕也不用你忍，我指的是你那姨祖母。”温氏叹了口气，“她一看就是胡搅蛮缠的人，打小儿家里没教好。” “那又如何，这里是武安侯府，她能拿我怎地？”穆君竹想起解老夫人心里就很是嫌弃。 甚至因为解老夫人，把苏锦意都看顺眼了。 “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没听说过，她为了她那孙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没得连累了你的名声。”温氏声音严厉了起来。 “知道了，我以后离她远远的总行了吧。”穆君竹嘟囔着。 “你最好说到做到。”温氏说完又叮嘱了一翻玉兰，这才让穆君竹回自己院里歇着。 而解老夫人这边，竟也说到了穆君竹。 “你今日跟那苏锦意说那么多话做什么？你要亲近的人是穆家二姑娘，那才是长房嫡出的姑娘。”解老夫人不满地瞪着解语。 “祖母，可是苏表妹也很得姨祖母疼爱。”解语小声道。 “你懂什么？再疼爱她也不姓穆，真的遇上事儿了，还是得姓穆的。” “再者说了，她父母双亡，这会儿看在她娘是什么节妇的份上还能拿些好处，再过几年谁还记得这个？你听我的便是了。” 解老夫人说完，解语依旧小声应了。 见解语那闷不吭声的样子，解老夫人只觉得胸口痛。 “行了行了，你歇着去吧，把史嬷嬷叫进来。”解老夫人没好气地冲着解语摆了摆手。 解老夫人这次带着解宗解语进京，每个人身边也就带了一个贴身的下人，解老夫人身边的是史嬷嬷，解语身边的是紫草。 进府后，史嬷嬷和紫草便忙着安置，一直到这会儿都没歇下来。 史嬷嬷还没歇口气，便被解老夫人叫了过去，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结果她却一直在抱怨。 “早知如此，便不过来了。” 解老夫人对京都的记忆，还是以前在闺中时被父母和兄弟姐妹呵护的样子，可现在都不如她所想。 “老夫人，咱们也没别的地儿可以待。”史嬷嬷见解老夫人面露不满，又赶紧道，“等大公子考上状元便好了。” “可不，我且忍这几年。”解老夫人顿了一下，又看向史嬷嬷，压低声音道，“你觉得，让宗哥儿娶了君竹如何？” “君，君竹？” “就是府里的二姑娘，长房嫡出。” 史嬷嬷听到解老夫人这话，当即吓了一跳，侯府嫡出的二姑娘嫁给自家大公子？这…… 但史嬷嬷知道，如果实话实说，解老夫人肯定不满，只好说：“老夫人，那二姑娘比咱们大公子似乎要大两岁。” “这倒不碍，女大三，抱金砖。”解老夫人说到这里面露笑意，看着是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的。 只是史嬷嬷有些忧心忡忡，这事儿怎么看也不靠谱啊。 史嬷嬷倒不是担心穆君竹，而是怕解老夫人被赶出去，回头不是要露宿街头吗。 “老夫人，大公子还小，这会儿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若考上了状元，什么好姑娘没有。”史嬷嬷终于找出了个理由。 “你还是目光短浅了，宗儿便是考上了状元，除非尚主，否则想找个比君竹更好的，也不容易。” “况且君竹这岁数已经不能等了，还是得尽早定下来。” 解老夫人这意思，分明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史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寄希望于武安侯夫人能够了解解老夫人的性子，能够看在大公子和大姑娘的份上，别赶她们出门。 第202章 一辈子白活了 对于解老夫人的性子，武安侯府的人，大概就没有能够理解的。 范氏回自己的院子后都忍不住感慨，她爹做生意这么多年，只怕是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可偏解老夫人这样，却让魏氏觉得，自己这个当长姐的若不护着，她的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解老夫人也很清楚自己要依靠的人是谁，因此她日日醒来后便去瑞和堂，晚膳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武安侯府的人也不能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只是解老夫人依旧不喜欢苏锦意，苏锦意早上请安的时候，她还没过来，因此晚上请安的时候，便要想方设法地刺上几句。 有的时候苏锦意不在乎，有的时候，也会选择性地回几句。 只是范围苏锦意把握得很好，都拿捏在魏氏觉得解老夫人依老卖老的点上。 解老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对手。 毕竟要说亲，苏锦意跟魏氏更亲。 要说弱，解老夫人怎么也弱不过才十二岁，且无父无母的苏锦意。 被魏氏说过几次后，解老夫人表面上不再针对苏锦意，但心里对她却越发地嫉恨。 苏锦意只觉得好笑，原来有人真的是一辈子白活了。 苏锦意不会任由解老夫人欺负自己，但也不会把时间全部用在与她缠斗上。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李管事调进京都，然后想法子把穆氏的嫁妆一点点地拿到自己手里。 “你是个聪明人。”南山长知道苏锦意的想法后，开口赞道。 “山长，您这是话里有话？”苏锦意看向南山长。 原本苏锦意没打算告诉南山长自己的想法，但南山长自己猜出来了，她看南山乡又确实是真的关心自己，便说了。 “你猜我为什么要窝在这英媛女学当个山长？”南山长问苏锦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也是一种生活。”苏锦意回。 “不是！”南山长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曾经以为，我能在这里大施拳脚，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苏锦意：这，莫不是被爽文给耽误了？ 或许是职业原因，苏锦意的头脑很清醒，“穿越”不是万能的，古人也不是傻子。 就像是面对一座城池，有的人擅长攻城，有的人擅长守城。 自己其实不擅长攻城，也不擅长守城，但又必须有一座城池来过日子，因此勉强只能守城。 如果说是重新开始做生意，真的那么容易吗？ 现代人消费观那么超前，金钱流动那么快，机会那么多，依旧天天有企业倒闭，有人身无分文。 自己一个从来没做过生意的，在女子地位如此低下的古代，想成为一方富豪，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锦意对于物欲的要求不多，但她心里总有一个责任，就是苏锦彦。 为了苏锦彦，嫁妆必须要拿回来，而且只能赚不能亏。 唉了口气，苏锦意对南山长说：“你失败了吧？” 南山长看了苏锦意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要是成功了，就游山玩水去了。” 苏锦意笑了，能抽身而出，来做英媛女学的山长，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能说，南山长只是真的太不擅长做生意而已。 “其实我手头还有几个铺子。”南山长看向苏锦意，“你若能把嫁妆拿到手，做成功了，我这几个铺子便交给你帮着经营了。” “您就不怕我也血本无归？”苏锦意不知道南山长对自己的自信哪儿来的。 “不怕，我不是说了等你成功了再交给你么。”南山长笑得很是豪爽。 苏锦意：……果然嘴不能快过脑。 “不过我能这样说，还是信你的，你不是把食堂都拿下了么。”南山长又夸了夸苏锦意。 “那是因为没有人竞争。”苏锦意头脑清醒，知道这件事情之所以成功的关键在哪里。 “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你能行。”南山长给苏锦意递了一杯茶，“我虽然做生意失败了，但人脉还是有的，需要的话找我。” 对于这个“老乡”，南山长是愿意助一臂之力的。 毕竟，老乡也不多。 “多谢山长。” 苏锦意不想行古礼，但穿着这古装握手吧，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上前抱了抱南山长。 “我的名字，南柯羽。” 南山长的眼睛涩涩的，喉咙也有些堵，唉，年纪大了就这样。 “山长，您这名字没取好。” “滚，你名字好，不也穿了吗。” 苏锦意没想到南山长的嘴这么毒，看来平时和善都是装的。 从英媛女学回到侯府后，魏氏便告诉苏锦意，说是宁平公主后日要去栖园。 “锦意，我明日亲自向南山长帮你请几天假，你一早直接去栖园。”魏氏说道。 “是，外祖母。”苏锦意爽快地应了。 这是古代，对女子的要求最重要的两点，一是生儿育女，二是持家理事，因此英媛女学的课程有些鸡肋，更像是为贵女们量身打造的一个社交场所。 又因为不用考科举，夫子们的教授说得好听点是精益求精，说得不好听就是慢。 因此，请几天假对于苏锦意来说，也无所谓。 “明日你过去的时候，带几个人过去用。”魏氏说道。 “外祖母，栖园那边锦意已经买了几个人看管，再者宁平公主定是会带人过来，这人若是多了，公主会不会……”苏锦意话并没有说全，让魏氏自己拿主意。 “这伺候的人还怕多了不成？”解老夫人立即给苏锦意上眼药，“你就是不乐意侯府的人去你那块儿。” 解老夫人的话让魏氏心头微凛，不禁看向了苏锦意。 “外祖母您是知道的，栖园不大，宁平公主又喜静，因此锦意才这般说道。” 苏锦意说完这句，瞟了解老夫人一眼，“若是您觉得无关紧要，那便罢了，如姨外祖母所言，多几个人伺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说得在理，公主不喜人多，就依你吧。” 第203章 脑子还没长好 魏氏觉得苏锦意的话还是在理的，当然解老夫人也是好意，只是她不了解宁平公主而已。 苏锦意离开后，解老夫人在魏氏耳边嘀咕：“大姐，你这外孙女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小心着点儿。” “你这话像不像话？”魏氏叹了口气，“锦意才十二岁，父母都没了还带着个弟弟，她要是怂了，还活不活了？” “什么活不活了，这不是靠着你过日子，比哪个不舒坦。”解老夫人撇了撇嘴，“能从临川折腾到京都来，怎么看都不能小瞧了。” 解老夫人想起自己带着孙子孙女进京这一路上受的苦，更觉得苏锦意心思深。 “她姐弟俩是老三从临川接过来的。”魏氏瞟了解老夫人一眼，“锦意也是你的姨外孙女，你大把年纪了，怎地总是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魏氏唇角紧抿着，解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不高兴了，嘟囔着：“知道了。” 小姑娘都这样，回头长大还不成精了？你被蒙蔽了还不知道。 解老夫人腹诽，但魏氏已经警告过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从瑞和堂出来，花朝在苏锦意耳边小声嘀咕：“真是奇了，今日姨老夫人怎地没说，要解姑娘同您一块儿去栖园。” 苏锦意一笑：“怎会不说，定是被外祖母拒了。” 这事儿还真的是被苏锦意说着了，宫里的人一走，解老夫人便说让解语去栖园。 甚至说，免得耽误苏锦意在英媛女学的学习，她就不用去了。 “那是公主，你当是你们县城员外家的闺女呢。” 在苏锦意的挑拨下，魏氏对解老夫人现在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可是大姐，那不也是您的外孙女么？说起来和语儿也是表姐妹。”解老夫人一见魏氏发脾气，她就怂了。 “她是我外孙女没错，但她更是公主，若是让她不高兴了，整个武安侯府都得倒霉。” 魏氏说得略微严重了些，见解老夫人像是吓着了，又软了下来，“让锦意先去伺候着，等公主习惯了栖园，再让语儿过去。” 解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几句好话便将魏氏哄得眉开眼笑了。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便让令月她们准备收拾行李，她自己则挑了几本书打算带过去。 “大姑娘，咱们会在那边住几时呢？”令月也有些兴奋。 “应该不会太久。”苏锦意略一思忖，道，“三日吧。” “才三日啊。”花朝都有些失望了。 虽然侯府很好，栖园一天没住过，但在令月和花朝心里那边才是真正的家。 海棠看站令月和花朝一眼，并没有说话。 能被魏氏指到毓秀院来伺候着，海棠自然不蠢，她知道苏锦意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也没有不想跟着苏锦意 ，只是不想离开武安侯府。 因此，当苏锦意问海棠要不要去栖园的时候，海棠迟疑了一下，道：“大姑娘，要不让令月和花朝跟着伺候您吧，奴婢若是离开了，这毓秀院可就没人看着了。” 见海棠低着头，苏锦意沉默了一下，说：“嗯，你说得也是，那你就留着吧。” 海棠抬眼见苏锦意脸上并没有不满的神情，很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海棠这会儿也没想到，从这次开始，苏锦意身边，再也没有带过她。 令月和花朝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觉得她们跟着苏锦意本就是应该的。 交待完了令月和花朝，苏锦意又把苏锦彦叫了过来，告之他明日自己要去栖园住几天的事。 “姐，您要抛下我不管了吗？”苏锦彦的眼泪立即涌出了眼眶。 “哟，你这眼睛里是藏着一条河吗，怎么说来就来？”苏锦意接过花朝递来的手帕，给苏锦彦擦了擦。 “姐姐都不要我了……”苏锦彦的心思都在这上头。 “没有不要你，我只是过去住几天。”苏锦意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听话的。 “姐，你就不怕这几日的功夫，我就被人害了吗？”苏锦彦噘着嘴。 苏锦意忍不住笑了，这武安侯府还不至于自己离开三天，他就被人给害了。 但苏锦彦抱着她的胳膊，轻轻地蹭了两下。 苏锦意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养的那只小胖橘，心里“哗”的一下就软了。 “那怎么办，你要跟我去吗？万一得罪了宁平公主，可是杀头的罪。”苏锦意揉了揉苏锦彦的脸。 “杀，杀头？她不是我表姐吗？”苏锦彦明显给吓着了。 “可她也是公主啊。”苏锦意看向苏锦彦。 “那她会要姐姐的头吗，要不姐，你也不要去了吧。”苏锦彦抓紧了苏锦意的手，眼泪又来了。 “不会，她这会儿喜欢姐姐，但姐姐若是不去，她可能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也会杀头的吧？苏锦彦缩了缩脖子。 见苏锦彦有些怕了，苏锦意又道：“你别担心，你知道姐姐一直很聪明的是不是，不会有事的。” 苏锦彦决定要再想想。 到了第二天早晨，小家伙还是决定不去栖园了。 “姐姐，我还是小孩子，脑子还没长好，还是你自己去吧。”苏锦彦忧心忡忡地看着苏锦意。 “那行吧，你在侯府好好的，有事就去找外祖父和外祖母。”苏锦意发现自己竟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家伙了。 真是奇了，现代的那个亲弟弟，自己每次出门都是说走就走了。 又哄了哄苏锦彦，日上三竿了 ，苏锦意才带着令月和花朝离开了武安侯府，连古嬷嬷也跟着了。 那一刻，海棠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也从那一刻开始，海棠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到瑞和堂，如果她不跟着苏锦意，便是回了瑞和堂，也不可能近身伺候。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姑娘。 那，身契呢？ 海棠心头一凛，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只能向大姑娘表明心迹，让她想办法帮自己要回来了，她会帮吗？ 相较于海棠的忐忑不安，花朝和令月却兴奋不已。 第204章 平静 到了栖园后，令月和花朝两人像蝴蝶似地在栖园四处忙活着。 两人忙完了，古嬷嬷又把她们叫过来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一切都妥当了，已是下午晌了。 “大姑娘，这床铺铺得软软的，您要不要歇会儿？”花朝眼睛放亮地看着苏锦意。 看这意思，应该是把从临川带过来的都铺上了。 穆氏对女儿还是舍得，不论是床上盖的还是身上穿的，都是极好的。 除了平日里用的，库里还剩了许多。 恰好平日里穆氏给苏锦意用的是都极艳丽的，库里剩下的都较素，正好适合苏锦意这会儿用。 只是武安侯府的主子用的都没这么好，所以苏锦意让令月和花朝都收起来了，免得怀璧其罪。 见花朝这么开心，苏锦意便点头应了：“好，我睡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在自己名下的屋子里，这一觉苏锦意睡得极为踏实，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沉了。 “大姑娘，奴婢给您炖了药膳，您尝尝？”古嬷嬷见苏锦意醒来，在她耳边低声道。 “好！”苏锦意忙点头应了。 原本常山王妃要送给苏锦意会调理身子的嬷嬷家中有事，临时归家了，得等些日子再过来。 苏锦意便让她干脆跟家里人团个圆，年后再来。 不过这事儿这倒提醒了古嬷嬷，因此没事便琢磨着给苏锦意弄些补身子的。 只是在武安侯府的时候，古嬷嬷做事总是有些束手束脚的，不敢用太好的食材。 苏锦意只是个晚辈，自己吃好的能不考虑长辈，就算舅父舅母放到一边，外祖父外祖母也是要的吧。 可武安侯和魏氏还有其他孙子孙女，苏锦意送了，其他人要不要送？ 如果大家都有得送也无碍，但据古嬷嬷观察，武安侯府的公子和姑娘们手头都挺紧的。 因此为了苏锦意好，古嬷嬷只能忍痛放下好的补品，用一些大家都吃得上的。 见苏锦意吃得开心，古嬷嬷感慨道：“大姑娘，往后能不能想法子，一个月出来住几日？” 苏锦意也想，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恐怕只能继续忽悠宁平公主。 唉，如果自己小时候练过武术就好了，那样死活赖在怀庆郡主身边，不定还能捡个军功，哪怕像刘沐晴一样混个乡君也好啊。 思及此，苏锦意觉得这也是条路。 但打仗肯定是不行，自己有这个福也没这个命。 “古嬷嬷，往后哪里需要积德行善的，一定要告诉我。”苏锦意说道。 古嬷嬷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便开始抹泪。 这是……苏锦意不明白古嬷嬷这是演的哪一出，正要开口，便听到她嗡声嗡气地说：“大姑娘，老爷太太是他们自己命不好，与您无关。” 原来，古嬷嬷不会以为我觉得自己克父母，所以想积德行善吧？ 苏锦意猜对了，古嬷嬷便是这样认为的。 “古嬷嬷，我是为了给爹娘积阴德，让他们往生能投个好胎。” 苏锦意怎么也不会认可自己是克父克母的人，封建思想要不得的。 “是，大姑娘说得是，奴婢一定好好留意着。”古嬷嬷知道自己误解了苏锦意，心里反而高兴。 又过了会儿，便到了晚膳时间。 苏锦意原本是想让古嬷嬷和令月花朝一起上桌吃，反正这是她们自己的家。 但古嬷嬷死活不答应，令月和花朝被古嬷嬷眼睛一瞪，也不敢，苏锦意也就罢了。 有的时候，成全也是一种尊重。 这一顿，苏锦意吃得有点多，因此散了许久才回屋睡觉。 这睡得晚了，起得也晚，宁平公主过来的时候，苏锦意才刚起来。 随便挽了个发髻去前边迎接，宁平公主一看苏锦意这模样儿便笑了：“你倒是让我想起了曹操。” 苏锦意知道，宁平公主说的是曹操赤脚迎许攸的事。 “我如何能是曹操，就算是，也应该公主是才对。”苏锦意笑着应了。 宁平公主知道苏锦意的顾忌，便没再多说这个话题。 “原本早就要出来的，结果我母妃感染了风寒，因此便耽搁了。” 宁平公主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致，一边对苏锦意说道。 “娘娘可要紧？”苏锦意表现出了适度的紧张。 “没事了，要不我哪能出来。”宁平公主淡淡地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也别对外祖母说，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姲妃本来没病，只是为了争宠，所以才故意装病的。 但装病也得装全套，所以宁平公主也出不来，但如果因此让外祖母跟着担心，她便有些过意不去。 见宁平公主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其实苏锦意也猜出来一点了。 只是宁平公主急着出宫，早膳都没用，而苏锦意也才刚起，两人正好一起用早膳。 而宁平公主带来的人一部分去收拾屋子，另一部分在玉婵的带领下，伺候宁平公主用膳。 “玉婵姑姑您也坐下来用膳吧。”宁平公主小声道。 “奴婢不饿。” 玉婵在宫里虽然身份高，但也是伺候人的，不可能不吃早膳。 “那你们退下，玉婵姑姑一个人在此便成了。”宁平公主冲着其他人，神色就更淡了。 这时，玉婵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宁平公主嫌她们人多。 但纵然如此，玉婵也不可能离开，万一有事，娘娘问起来，自己罪过就大了。 吃完早膳之后，苏锦意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两把美人靠，又在美人靠中间放了一个火盆，火盆上放着茶水和果子之类的，西边则置了一个屏风挡住风。 “公主，这儿咱们想躺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苏锦意扬声道。 “我来试试。”宁平公主兴致勃勃地躺了上去，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云朵里。 虽是公主，但因为姲妃有自己的打算，所以长信宫处处小心谨慎，虽不至清贫度日，但一切都中规中矩。 多垫些棉絮本不算大事，但宫女太监们习惯了姲妃的行事方式，不敢，也没想过。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宁平公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么平静。 第205章 嫁妆 宁平公主这话也只敢心底里想想，如果真的说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懂得她的心思。 在栖园，宁平公主一共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苏锦意没有特意去哄着宁平公主，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小宫女人有表示不满的，当即便被宁平公主封了嘴。 “苏表姐若对我也是如旁人一般，那跟宫里有什么区别呢。” 玉婵便是没说什么，她知道公主就是图一个新鲜，而苏大姑娘正好满足了这个新鲜感。 只是不知道这苏大姑娘是正好这个性子，还是故意的。 最后一天，宁平公主和苏锦意话才多了些。 “我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姑娘们出嫁，都想要多些嫁妆了。” 宁平公主笑看着苏锦意，“苏表姐，你出嫁的时候，我让我母妃给你多些陪嫁。” “那我便先谢公主了。”苏锦意冲着宁平公主行了一礼，又道，“民间婚嫁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因此女子的嫁妆常常从出生就开始攒起，直到出阁，嫁妆就是姑娘们的底气。” 而公主不同，公主的嫁妆是从国库里拿的，也要看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身份配什么样的嫁妆，不能多也不能少，代表的都是皇家和大昌的体面。 宁平公主注意到苏锦意说的，嫁妆从出生开始攒到出阁，苏锦意才十二，娘就没了。 到底是公主，因此宁平公主没想太多，直接问：”那你嫁妆怎么办？” 玉婵一听急了，给宁平公主使了个眼色，她才察觉到这样问，苏锦意会不会伤心。 如果是原主或许会的，但苏锦意不会。 “我娘有些嫁妆……”苏锦意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是吗？那这些嫁妆应该是你和苏表弟平分的吧？”宁平公主觉得那还是少了呀。 一个人的嫁妆两个人分，自然是不够的。 玉婵心里微叹，公主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苏大姑娘的娘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嫁妆自然不少，以苏大姑娘的身份，她也不会嫁到世家大族，也不需要那么多嫁妆。 看到苏锦意一脸的忧心忡忡，玉婵正要出言安慰，却听到她道：“我娘的嫁妆现在侯府帮着打理，听说都不挣钱，等我和彦哥儿长大，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听到这一句，玉婵眉头微颤，都是武安侯府帮着打理？都不挣钱？ “那可如何是好？”宁平公主也跟着急了，“那要不，我让我娘多给你点儿陪嫁？” 玉婵默默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公主啊…… 别人不知道，玉婵却是清楚的，姲妃这些年打点这个那个，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许多都来自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的爷们能力都一般，他们的银子哪儿来的呢？玉婵都不敢细想。 “公主别急，我离出嫁还远着呢，我也琢磨着，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挣银子的营生。”苏锦意笑着说。 这笑，却让宁平公主瞧着很是心酸。 “要不，我借银子给你。”宁平公主扭头对玉婵道，“玉婵姑姑，把我的银票拿过来。” 宁平公主开口了，玉婵就只能去做。 只是没等玉婵转身，苏锦意便道：“公主不必了，我手里头有银子，只是现在还没能想好要做什么。” 宁平公主眉头皱了皱：“要我说，你与其自己另外开铺子，倒不如把二姨母的嫁妆铺子要回来自己做，反正侯府也不挣银子。” 玉婵听到这一句，只叹真是孩子话，挣不挣的也只有侯府才知道。 “这样好像也行，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外祖母说，她会不会不高兴呀？”苏锦意的忐忑都在脸上。 “为何不高兴？这不是二姨母的嫁妆吗？”宁平公主眉头皱了起来。 在宁平公主看来，这铺子原本就应该是苏锦意的，侯府都不挣银子了，还不给苏锦意自己打点，实在是说不通的呀。 而且苏锦意都十二了，在许多人家家里，也会给个铺子练练手的。 “外祖母从来都没说过这事儿，我不敢提。”苏锦意缩了缩脖子。 “公主，快午膳了，要不先去用膳？”玉婵给宁平公主递了个眼色。 宁平公主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但还是应了。 吃完午膳后，各自回自己屋里歇息，宁平公主才看向玉婵：“玉婵姑姑，苏表姐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公主，您不知道苏大姑娘的难处。” 玉婵在宁平公主身边坐下，小声道，“穆二姑太太的嫁妆在她生前就是由武安侯府打理的，说是不挣银子，但实际上谁知道呢？” “便是挣银子，不也是给苏表姐他们吗？外祖母为何要生气？”宁平公主还是不明白。 “公主……”玉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也未必！” 也未必？宁平公主睁大了眼睛。 玉婵的说法，真的吓着宁平公主了，在她眼里，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向慈爱有加，他们怎么会要外孙的财物呢？ 可宁平公主也知道，玉婵话不多，但说出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 宁平公主心里五味杂陈，但清醒过来之后，想到苏锦意…… “姑姑，那侯府若是一直不交换铺子，苏表姐他们怎么办？”宁平公主抬起头来看向玉婵。 “那就看苏大姑娘的手段了，看她能不能想办法拿回来。”玉婵也觉得苏锦意很难，可她一个老宫女又能有什么办法。 便是公主，她也只是个孩子。 “我跟母妃说，让她帮一把苏表姐，如何？” 宁平公主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不大了解，问下一玉婵心里才安心。 “不如何？”玉婵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宁平公主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略一思忖，大概也知道了玉婵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白了白。 “姑姑，二姨母的嫁妆多吗？”宁平公主小声道。 “多！”玉婵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当年可算是十里红妆，穆二姑太太只不过嫁给寒门，能得这么多嫁妆，这手段可不一般。” 如果苏大姑娘有这手段，嫁妆想必也能要得回来。 只是，怕是也会经历一番抽筋剥皮般的痛。 第206章 栖园也是家 歇了午觉起来，玉婵便领着小宫女们收拾物品打算回宫。 但宁平公主很是不舍，可怜兮兮地看着玉婵：“姑姑，本宫可以再多待会儿吗？” 这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公主的身上，可玉婵不能忽略的是，宁平公主用的是“本宫”二字。 “那，便再多留一个时辰？”玉婵试探着问。 玉婵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虽然是姲妃身边的宫女，但宫女始终是宫女，在宫里待多久也是宫女。 只是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时辰，解语都被送了过来，苏锦意不得不服解老夫人的缠劲儿。 看着苏锦意，解语一脸无奈地说：“苏表妹见谅，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在屋里便好，不会去公主面前的。” 苏锦意却摇头笑了笑：“既然来了，不去给公主请安，也不合规矩。” 解语低下了头，朝苏锦意行了一礼：“麻烦苏表妹了。” 既是麻烦苏锦意领她过去，若不小心惹了宁平公主不高兴，也要麻烦她帮着说说好话。 解语虽然知道祖母的娘家有不得了的亲戚，可公主她却是从来都没见过，感觉喘口气儿都要小心些。 苏锦意并没有安慰解语，说宁平公主是个好脾气之类的话，公主的脾气能有多好，更何况宁平公主的亲娘曾是宠妃，现在也并没有被冷落。 真的为她好，就应该让她更谨慎些才对。 宁平公主也很意外，解语朝她行礼，她并没有叫起，而是看向了苏锦意。 这一刻，解语颇为尴尬，毕竟刚才苏锦意已经解释了她的身份。 苏锦意也只能靠近宁平公主，小声道：“姨外祖母一直很想见公主一面，但不想打扰公主，因此想让解表姐过来给您请个安。” 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一听就明白，但又给足了解语的脸面。 可宁平公主并不想给谁脸面，她抬了抬眉：“解老夫人不想打扰本宫，所以让她孙女来打扰？” 这话刚落下，解语都快趴到了地上。 “算了起来吧，想必你也是没法子，回去跟你祖母说，她若想见本宫，自己来便是了。” 宁平公主不是没听明白苏锦意的意思，只是凭她的身份，没必要惯着罢了。 这样的老夫人宁平公主也不是没见过，在家里作威作福，但在贵人面前，怂得像只胆怯的老兔子。 作为一个心软的公主，不治这样的人，治哪样的。 直到宁平公主带着人出了门，解语才敢抬起头来，身后已是一片汗湿。 “没事。”苏锦意这会儿才出言安慰解语。 解语眸子黯了一下，自己到底还是没见过世面。 宁平公主走了，苏锦意也没多待，便和解语一起回了武安侯府。 一进瑞和堂，魏氏还没开口，解老夫人便道：“怎地就回了？” 解语脸色有些难看，但苏锦意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道：“回姨外祖母的话，公主回宫了。” 公主回宫了，不回侯府，难不成还要在栖园待着不成。 解老夫人听出了苏锦意的不客气，撇了撇嘴，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回完了解老夫人的话，见她再没有二话，苏锦意才朝魏氏行礼：“见过外祖母。” 解语也跟着行礼：“见过姨祖母，见过祖母。” 解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瞟了解语一眼，行礼都要跟在别人后面，还要大一岁呢。 解语不明白解老夫人又是因为什么对自己不满，但也习惯了。 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不好，哥哥做什么都好。 那边魏氏已经在问宁平公主这几日的情况，其实她每天黄昏时分都会派人过去，但还是亲自问一下苏锦意，才能放心。 苏锦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魏氏，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三日，两人几乎没干什么。 偏魏氏听得仔细，虽然宁平公主是她亲外孙女，可到底身份不同。 于是苏锦意恨不得将每天第一眼看到宁平公主是什么样子的，都告诉魏氏。 “好，公主高兴便成。”魏氏心里总算是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宁平公主性子有些怪，魏氏恨不得自己亲自过去陪着。 终于回了毓秀院，只是虽然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但苏锦意居然有了一种颇为陌生的感觉。 没一会儿，苏锦彦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别跑，小心出汗了。” 苏锦意话刚说完，芙蓉便拿着干爽的棉布帕子追了过来。 “没汗。” 苏锦彦解释道，但没有人听，只能无奈地让芙蓉擦了一把。 看苏锦彦的小脸色皱成了一团，苏锦意笑着说：“这是为你好，身上若是出了汗，冷风再一次怕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再养上一个月，这个春节你就别想跟着表哥们出门去玩了。” 不能出去玩？苏锦彦觉得这个有点儿不能忍。 于是，苏锦彦慢慢地走到苏锦意身边，才问：“姐，栖园好玩吗？” 苏锦意揽住苏锦彦，却反问：“临川好玩不？” “临川？”苏锦彦有些意外，却回，“临川是家呀。” 家是住的地方，不是玩的。 每想到临川，苏锦彦还很是想念的，可他也知道现如今是回不去的，于是便放在了心里。 等自己长大后，当了状元，再和姐姐荣归故里吧。 “栖园也是家。”苏锦意轻声说道。 “姐，那我们可以搬到栖园吗？”苏锦彦眼里闪闪发光。 “你为何要搬到栖园？”苏锦意说到这儿又补了一句，“栖园比武安侯府可小太多了。” “可是姐，你不是说栖园是我们的家吗？”苏锦彦觉得他聪明的姐姐不应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莫不是跟公主待久了？先生说人在群分，公主表姐很蠢？ “没错，栖园是我们的家，可现在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会让我们搬过去的。”苏锦意叹了口气。 “为何？”苏锦彦也有些不高兴了。 “因为我们还太小了，单独住在外面，遇上盗匪怎么办。”苏锦意摸了摸苏锦彦的发顶。 “我们可以请很多护院。”苏锦彦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可护院若是反水了呢？”苏锦意又问。 “但没反水的总会比反水的要多。”苏锦彦又道，“重赏忠心护主的。” 苏锦意：竟，忽悠不住了？ 第207章 你才是狗 可苏锦意是谁，怎会有她忽悠不了的人。 “咱们彦哥儿真是聪明，但外祖父和外祖母会伤心的。”苏锦意抱着苏锦彦，“咱们替爹娘先尽几年孝，可好？” “嗯，那好吧。”苏锦彦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天的晚膳是在瑞和堂吃的，苏锦意三日没在家，又正好月底。 解老夫人见苏锦彦聪明伶俐，当即便感慨：“这孩子是长得好，可惜是个没福气的，娘老子都不在了，落得要在外祖家过日子。” 苏锦彦看向解老夫人：“我有家。” 魏氏脸色微沉，解老夫人没等她开口，便道：“你家在临川，你还能回去么？” 苏锦彦摇头：“我不回临川，京都也有家，栖园便是我家，还是皇帝赐的呢。” 魏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看还是苏锦意，在她看来，应该是苏锦意跟苏锦彦说了什么，否则这么点儿小的孩子，能懂得这些？ 只是苏锦意紧紧拧着袖子，肉眼可见的紧张，魏氏也没忍心说什么。 “栖园？那你为何不去栖园住。”解老夫人一声冷笑，看向魏氏，“大姐你瞧瞧，我们那边儿有句老话说，外孙是外婆家的狗，吃饱就走，还真是没错。” 解老夫人就只差说苏锦彦是白眼狼了，但这意思也差不多了。 坐了一屋子的人，此刻却安静得很，没有一个人帮着苏锦彦说话。 “你才是狗。”苏锦彦突然暴起，“我和姐姐住在侯府，是要要替爹娘尽孝的。” 这话惊住了众人，为了苏锦彦的出言不逊，也为他出言不逊之后的孝心。 “彦哥儿，快，到外祖母这里来。”魏氏的眼里渗出了泪意。 “外祖母……”苏锦彦哽咽着，然后一头扎进了魏氏的怀里。 “大姐，你没听到他骂我？小小年纪，竟如此口出恶意……” 解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魏氏打断，“行了，你作为长辈，哥儿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当着众人的面，魏氏这话让解老夫人很是下不来台。 “我是长辈，教训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不是的。” 魏氏一生气，解老夫人虽然不服气，但也只敢嘟囔几句。 “我不用你教训，我有外祖母。”苏锦彦把脑袋从魏氏怀里探起头来，冲着解老夫人吼了一句之后，又扎了进去。 解老夫人气得想把苏锦彦从魏氏怀里拉起来揍，可她也只能是想想。 以苏锦意对解老夫人的了解，她虽然嘴巴不饶人，但目标却非常清晰，一旦妨碍到了这个目标，她可以立即改变自己的态度，哪怕失去尊严。 而这个时候，能治解老夫人，并没有反噬的只有宁平公主和苏锦彦。 宁平公主太远，而苏锦彦很好用。 一方面他小，另一个方面，他是个男孩子。 男女之别，在这大昌朝，超越了年龄和辈份，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悲哀。 晚些过来的武安侯听说了此事，不但没责骂苏锦彦，反而把他一直带在身边，说要亲自教养。 亲自教养？苏锦意暗道，还是别了，你那么多儿孙，也没教出个好的来。 穆三爷这样的，在穆家就算是出色的了。 晚膳是分男女的，中间隔着一道屏风。 解老夫人看不见苏锦彦，于是瞪了好几眼苏锦意来出气。 只是苏锦意看都没看她一眼，解老夫人心里更窝火。 有了苏锦彦的这一番表白，魏氏对苏锦意也更好了，解老夫人几次想找她的茬，立即被魏氏挡了回去。 解老夫人也明白了魏氏对苏锦意姐弟，恐怕不是能够轻易挑拨得了的，因此非常识时务的偃旗息鼓，将目标指向了穆君竹。 解老夫人甚至有些自责，自己之前被苏锦意气得忘了真正要做的事了。 这些不关苏锦意的事，她现在心思在铺子上头。 眼看着要过年了，苏锦意把花朝叫过来，道：“你这几日找理由溜出去转转，看侯府的铺子都在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正是消费旺季，铺子里应该可以搞些销售活动的。 可花朝回来之后，竟说和往常一般无二。 “铺子里可有新东西？”苏锦意还抱着一丝希望。 糕饼店里应该有新的点心吧，布匹店的料了和绣坊的花样，也可以有针对春节的新品，酒楼的菜式也要换了。 可，花朝却摇了摇头：“没有呢大姑娘，还是以前的那些。” 且据花朝的了解，这些店铺里已经几年没有换新了。 而其他的铺子并非如此，不但换了新品，铺子里也会重新装扮一番。 照样学样也不会吗？苏锦意闭了闭眼睛，难怪武安侯府日子过得紧巴。 家里人多，还有两人宫里的娘娘，可入账的部分却少得可怜。 不能再让他糟蹋下去了，自己并不是很懂做生意，真的亏厉害了，自己也是回天无力。 苏锦意把穆氏的嫁妆册子拿过来扒拉了一下，决定从点心铺子下手。 京都大户都会有自己的点心师傅，因此只有中下层会出去买点心，所以这块儿并不被重视。 从点心铺子入手，武安侯和魏氏放起手来会比较容易。 苏锦意觉得并不保险，于是又让花朝去蹲守了两天。 花朝嘴甜，又有瓜子和糖果的助攻，因此角门负责看门的几个婆子恨不得拿她当亲闺女一般。 况且就连穆君竹都说魏氏偏爱苏锦意，这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下人们，哪会不清楚。 因此花朝现在出门，跟玩儿似的。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说明魏氏管家是有漏洞的，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当然，苏锦意也没有提醒魏氏的打算。 若没有漏洞，自己还怎么钻空子。 花朝在点心铺子对面的茶楼坐了两天，得出的结论确实是如她所料，过来买点心的人没有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而且生意也很是一般。 “那你过几日这样办……”苏锦意在花朝耳边嘀咕了几句。 花朝听得频频点头。 安排好了花朝，苏锦意便开始带着令月去英媛女学。 海棠不由得心里微凉，大姑娘为何不带自己，是不相信自己了吗？ 第208章 直接赶走 这一日，海棠打坏了好几个瓷器，古嬷嬷都忍不住提醒她，如果身子不适，就好好地歇息歇息。 海棠勉强应了，但在苏锦意从女学回来后，便跪在了她面前。 “海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锦意亲自扶起海棠，且道，“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跟我说。” 苏锦意的态度很是亲切，但海棠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丝毫的真诚。 “大姑娘，是海棠错了。”海棠再次跪下。 “如果你觉得跪着说更坦然，那我便不拦你了。” “说吧！” 苏锦意正襟危坐，海棠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深吸一口气，海棠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大姑娘，奴婢的身契还在瑞和堂。” 苏锦意眼睛眯了眯，明白了海棠的意思。 身契还在瑞和堂，所以做事便会有所顾忌。 “海棠啊，可我也不是神仙，能将你和身契偷拿回来。” 苏锦意单手再次扶起海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会……让我为难？海棠看着苏锦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直到苏锦意把令月叫过来，低头吩咐她一些事情，海棠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苏锦意不让她为难，等于说，也不会让她做什么要紧的事情，虽然占着一等大丫鬟的位子，干的却是二等或三等丫鬟做的事情。 那往后呢？海棠几乎能够断定，苏锦意不论是回栖园，还是出嫁，都不会带着她了。 想到这儿，海棠鼓起勇气道：“大姑娘，奴婢不怕为难。” 苏锦意和令月都朝海棠看了过来。 苏锦意朝令月使了个眼色，令月出了屋子，带上房门，且让外面的小丫鬟都站远些。 “海棠，我这个人呢，向来不喜欢强求别人。”苏锦意慢悠悠地说。 “大姑娘，奴婢愿意跟着您，不是强求。”海棠低下了头。 “我无父无母，还有一个幼弟，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去帮着办，跟着我会比较辛苦。”苏锦意也没有收着藏着。 “奴婢不怕辛苦。” 如果不是了解到苏锦意不喜欢人跪，海棠肯定又要跪下了。 “那你把她赶走吧。”苏锦意示意了一下窗外。 海棠透过窗缝瞟了一眼，看到一个穿着玫红色小袄的丫鬟在扫地，说是扫地，但那扫帚东一下西一下的，明显是在躲懒。 那丫鬟叫红香，是温氏的人。 不止海棠知道，魏氏也知道。 魏氏没说什么，海棠猜想大概是苏锦意年纪还小，红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可到底还是不关心，否则姑娘家院子里的人，那可是要查了又查，不能有任何心思的。 只是海棠万万没想到，苏锦意竟已经知道了，而且让自己赶走。 自己如果赶走了红香，温氏也就罢了，她也奈何不了海棠，但魏氏肯定也有所察觉。 “大姑娘，奴婢……”海棠咬了咬牙，“奴婢知道了。” 第三天，海棠果然便把人赶出了毓秀院不说，还押到了瑞和堂。 “怎么回事？”魏氏看向海棠。 魏氏不关心红香，她怕的是海棠有了别的心思。 至于苏锦意，魏氏倒还真的没怀疑过，一个依靠自己生活的小丫头而已，能有什么能耐。 “回夫人的话，红香偷拿了表姑娘几件首饰，被大姑娘发现了。”海棠低着头道。 “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偷拿了几件，怎地才发现？”魏氏问。 “回夫人，表姑娘甚少戴首饰，昨日想起了二姑太太，便拿出来瞧了瞧，因此这才发现。”海棠回道。 海棠这话，魏氏是相信的。 虽然魏氏觉得以温氏的脑子，怎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去毓秀院。 但她琢磨着温氏大概也没想干什么，估计就随便指了一个人过去。 “东西可都要回来了？”魏氏又问。 “回夫人……”海棠略一思忖，道，“还有一个玉石手串没拿到，大姑娘说算了。” 有些下人偷主子东西，一拿到转手就卖了。 海棠怕自己不这么说，魏氏不信。 至于红香偷东西这事儿倒是真的，只不过这是苏锦意知道的，甚至是放任的。 而且红香偷的那些首饰其实都是假货，甚至这玉石手串儿都是假的，还被花朝偷偷扔到荷花池里了，她自然还不回来。 因此便是这会儿魏氏把红香召进来说话，海棠都不怕。 任红香说什么，在魏氏看来都是辩解。 好在魏氏也没想着人见红香，一个偷东西的下人罢了，按规矩来便是了。 “把我那匣子拿过来。”魏氏冲着品嬷嬷抬了抬手。 品嬷嬷很快把魏氏的首饰匣子拿了过来，一个红漆的五层紫檀木的匣子。 这首饰匣子有机关，魏氏很是摆弄了一阵子，才把首饰匣子打开。 “过来。”魏氏冲着海棠招了招手。 海棠走到跟前，余光扫了一眼魏氏的首饰匣子，发现里面好东西是有几样，但总体来说还不如苏锦意首饰匣子里的东西好。 而且海棠还知道，苏锦意把真正值钱的首饰都送到栖园了。 就这一眼，更坚定了海棠要跟着苏锦意的决定。 “把这串拿回去给锦意吧。”魏氏从里面找出一串挂着银杏金叶子的和田玉白手串。 “是，奴婢一定带到。”海棠恭恭敬敬地接了。 “嗯，其他的她眼下也不能戴，等她及笄之后吧。”魏氏叹了口气，又道，“往后哇，你别叫表姑娘，既然跟了她，就如同别人一样，叫大姑娘。” 叫大姑娘？您为何不把身契给我？ 只是这话，海棠也只敢腹诽一句。 从瑞和堂出来，直到进了毓秀院，海棠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从这一天起，她真正是苏锦意的人了。 虽然身契还在瑞和堂，但海棠知道，苏锦意不会不管她的。 苏锦意下学后，海棠便立即将手串拿了出来。 “那我可得去多谢外祖母。”苏锦意对令月道，“把那个镶着翡翠的抹额找出来吧。” 只有让魏氏知道，自己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的付出会得到同等，甚至更多的回报，在要紧的时候，她的天平才有可能往自己这边倾斜。 但，也只是有可能。 第209章 我有好法子 果然，魏氏很是高兴，却推辞不收。 苏锦意立即红了眼眶：“外祖母，这抹额原不是锦意做的，也是这两日才找出来，想必是娘为您做的。” 一提起穆氏，又引得魏氏泪水长流。 不过虽然有可能是穆氏做的，但上面的翡翠水色莹莹，可不是一般的货色。 如果苏锦意不拿出来，魏氏也不知情。 私底下，魏氏也对品嬷嬷道：“锦意这孩子，是个大方的。” 只是家里的事儿还没顺心几日，点心铺子那边便出了事。 说是一个男子买了两斤点心回去，结果全家人都腹痛，除了他至今没下得来床。 “怎会如此？”魏氏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愣住了。 “是啊夫人，这点心多少年来都是好好的，如何会吃坏人的肚子呢？”品嬷嬷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蹊跷。 点心铺子叫福满园，开了近二十年。 “夫人，您说，那家人会不会是故意讹咱们的？”品嬷嬷小心道。 “侯爷和老大他们不会不去那家查看，任由他们黑白胡说。”魏氏叹了口气。 “是奴婢想岔了，那这事儿可怎么才好。”品嬷嬷见魏氏皱着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事儿不好查，按理一般情况下赔些钱就行了。 可是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魏氏听着都要心梗了，别说武安侯府，哪家也不可能说拿就拿出来。 “夫人，要不……报官？”凤仙在一旁试着建议。 “胡说什么呢，咱们侯府开的是点心铺子，若是报了官，闹得沸沸扬扬的，往后谁还敢来买东西。” 品嬷嬷抢在魏氏面前将凤仙斥责了一顿，凤仙只能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 今日苏锦意正好休沐，正在海棠的陪同下，在园子里晒日头。 巧的是解老夫人也正好经过，一见苏锦意带着丫鬟在，便要走过去。 别的不说，自己是长辈，她总得起身朝自己行个礼。 只是刚走近，解老夫人便听到苏锦意叹了口气：“海棠，你说福满园的事儿，会不会牵扯到我啊？” 海棠安慰着苏锦意：“不会的大姑娘，这与您有何干系？” “怎会没干系呢。”苏锦意又叹了一口气，“福满园是我娘的嫁妆，我爹娘都不在了，这就相当于是在我和彦哥儿名下的。” 解老夫人一听到这话，脚步便顿了一下。 福满园的事，解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一个铺子而已，她也没放在心上。 但她万没想到，这竟是穆静姝的嫁妆。 这倒也不稀奇，别说解老夫人了，除了魏氏和武安侯，武安侯府其他人也不知道那是穆氏的嫁妆 听到苏锦意愁成这样儿，解老夫人本能地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同寻常。 瞟了一眼，苏锦意和海棠都背对着自己，解老夫人给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便悄悄地挪到了凉亭旁边的太湖石盆景后面了。 这时，海棠又宽慰苏锦意：“大姑娘，虽然点心铺子是太太的嫁妆，可一直是侯府照管着，怎么着也不会与您相干的。” “海棠啊，平时也就罢了，我便占了外祖母和舅父们的便宜，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难不成，我家铺子出了事，还要外祖母和舅父们跟着担风险，而且这里还有武安侯府的脸面呢。” 苏锦意说到这里，竟小声抽泣起来。 “大姑娘您千万别哭了，原本您就是身子不爽，没去成常山王府，所以过来晒日头的。” “您可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子呢。” 海棠在一旁急得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点心。 解老夫人听着直撇嘴，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倒过得跟公主似的。 “大姑娘，您急也没办法，您才十二呢，还没有成人，难不成还得要您在前面顶着？” 海棠拿起帕子来，给苏锦意抹了抹泪。 “这不是应该的么，我家铺子出了事，就应该我出来顶着呀。” “再者说了，我才十二岁，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和侯府的名声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那铺子，原本也不挣银子。” 苏锦意嗡声嗡气地回道，很明显她在害怕。 解老夫人却心里一乐，暗道，还算你有点儿良心，然后便匆匆去了瑞和堂。 只是解老夫人不知道，她带着小丫鬟一离开，苏锦意便站了起来，脸上哪有丝毫的泪痕。 遥遥看着解老夫人的背影，苏锦意暗自对原主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若真的同意了，以后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这时，苏锦意的心窝里微微颤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大姑娘，您还好吧？”海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是这样问，但海棠知道苏锦意不会好，是个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这样对自己吧。 可苏锦意知道，这情绪不是自己的。 到了瑞和堂，解老夫人见魏氏一脸忧色，便道：“大姐，你那点心铺子的事儿，我有法子。” 魏氏一脸地不解：“你能有什么法子？” 除了不解，还有不信，毕竟解老夫人从小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家子都护着她。 “大姐，这铺子是静姝的嫁妆吧？”解老夫人一开口，便让魏氏白了脸。 “怎地说起这个？”魏氏眉头微微颤了一下，又问，“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解老夫人可不敢说是偷听到苏锦意说话，这功劳她可不想给苏锦意。 “从哪儿听来的，你就别说了，我跟你说个要紧的”解老夫人往魏氏这边挪了一下，小声道，“静姝不在了，按理这嫁妆可该是锦意和锦彦姐弟俩的……” “月蔷，你到底要说什么？”魏氏冷着脸将茶杯放到了桌上，打断了解老夫人的话。 “大姐你先别气恼，我这可是好法子。” “现如今福满园出了事，那不要面皮的狮子大开口，侯府的人是出不得面的，一出面恐怕会要得更多。” 解老夫人这话，魏氏也是认同的。 第210章 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魏氏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武安侯府的脸面。 哪怕是宫里的姲妃和五皇子，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武安侯府。 “你究竟有什么法子？”魏氏终于正眼看了解老夫人一眼。 “咱们以毒攻毒啊，对方那么不要脸，咱们就让锦意出面跟他磨。”解老夫人一脸的得意洋洋，“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姑娘，看他能不能下得了手。” “锦意？”魏氏提高了音量，“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锦意才多大，还是个姑娘家，如何能出面应对这种事。” “可大姐，如今只有她出面是最合适的，铺子是他们的呀，难不成叫彦哥儿？那话都说不利索，又是男孩儿，不得保住她的脸面？” “至于侯府的爷们更不成，这事儿说不清楚，侯府的脸面不要了吗？这是其一，其二还牵扯到宫里的五皇子呢。” “只有锦意出面了，这事儿才与侯府无关，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这铺子现如今姓苏。” “大姐你说，除了锦意，还有谁？” 解老夫人的一番话，将魏氏说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本意上说，魏氏是不愿意让苏锦意来面对这种事情的，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可是，又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姐……”解老夫人还要说，却被魏氏打断，“等我琢磨一下，再说了，这事儿还得侯爷点头。” 解老夫人和魏氏是几十年的姐妹，知道她既然这样说，就表示已经同意了。 “今日锦意身子不大爽利，可请了大夫？”魏氏转头问品嬷嬷。 “海棠说表姑娘只是感染了风寒，并不厉害。”品嬷嬷小心地解释了一句。 世家大族一般都不大愿意请大夫上门，总觉得不是个吉利事儿。 各房都备了药，偶感风寒自己熬着喝几碗药便是了，除非真的起不来床了。 “请个大夫上门瞧瞧，她年纪还小，小病若是拖成了大病，我如何起她娘。”魏氏说到这里眼泪突然就淌了出来。 品嬷嬷吓了一跳，当即便道：“夫人没伤心了，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说着品嬷嬷出门叫了个二等丫鬟青橘过来，让她亲自出门去把大夫请进门给苏锦意诊脉。 “锦意这丫头也是好命，哪个外孙女能得外祖母这般疼爱。”解老夫人在魏氏耳边轻声道，将“外孙女”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尤其那个“外”字。 “唉，有什么办法，我倒希望她父母齐全，我照顾不着她呢。”魏氏说着眼圈又红了。 解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魏氏抬手制止了。 “你先回吧，我歇会儿。”魏氏靠在大迎枕上闭上了眼睛。 “那成，我下午晌再来。” 解老夫人离开后，魏氏便睁开了眼睛，但也没说什么。 又过了会儿，魏氏才对品嬷嬷道：“你去找一下侯爷，跟他说一声儿。” 说什么魏氏没交待，但品嬷嬷是懂的。 这边大夫进了毓秀院，一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青橘姐姐，怎地叫大夫过来了？”花朝拉着青橘小声问道。 “花朝，瞧你这话说的，自是侯夫人在意表姑娘呀。”青橘笑眯眯地回。 魏氏在意苏锦意，让青橘亲自去请大夫，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青橘姐姐说得是。” 花朝见海棠和令月把大夫迎了进去，便把青橘带到了西厢，倒了一壶茶抓了一碟子五香豆，一口一个姐姐，哄得青橘恨不得把她拉到瑞和堂和自己一起当差。 苏锦意只是略微有些感冒，为了和海棠演那一出戏，略微夸张了些，大夫自然也不可能诊出什么大病来。 送走大夫和青橘，就连古嬷嬷都有些不解：“大姑娘，这好好的，怎地把大夫都叫进来的？” 花朝这会儿刚进门，正好听到古嬷嬷这句，当即便道：“青橘姐姐说是侯夫人在意大姑娘。” 古嬷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在意也不至于如此，魏氏自己和武安侯若感染了风寒，恐怕也未必会请大夫进门。 只是这揣测类的话，古嬷嬷不会轻易说出口。 而且看苏锦意的神情，她应该是明白了些什么，古嬷嬷便更不会说了。 苏锦意当然明白，魏氏这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觉得有愧于自己，也有可能是觉得有愧于穆氏，所以才会如此。 但这在其他人看来，自己是魏氏心坎上的人，倒也没什么不好。 “花朝说得对，是外祖母在意我呢。”苏锦意笑了。 花朝眨了眨眼睛，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古嬷嬷等人没再说话，花朝也没再多说这事儿。 没想到晚膳后，瑞和堂便来传话，让苏锦意过去一趟。 苏锦意知道，事情应该是成了。 “怎地明知道大姑娘您身子不好，还要让您过去。”花朝嘀咕着。 嘀咕归嘀咕，但也得去。 只是走到门外，天上便飘起了雪花。 “怎地又下雪了？”花朝皱着眉。 上次的雪飘了那么一天，便停了，这会儿趁着天黑又下起来了。 如果不是要去瑞和堂，花朝是高兴的，临川下雪的时候可不多。 好在从毓秀院到瑞和堂有花廊，因此倒也湿不着身子，只是有风有雪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武安侯见到苏锦意，眼里满是慈爱。 只是武安侯却给魏氏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说。 苏锦意撇了撇嘴，如果不是不方便，她都恨不得自己表明心意。 魏氏很为难，但还是将她和武安侯的意思告诉了苏锦意，然后问：“锦意，你觉得如何？” “原来，福满园那是我娘的嫁妆呀。” 苏锦意将惊讶表现得恰到好处，武安侯只顾着低头喝茶，魏氏却是老脸一红。 “这些年，辛苦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苏锦意起身朝武安侯和魏氏行了一礼。 武安侯抬起头来，却看到苏锦意一张颇为真诚的脸。 这孩子……是真的在感谢呀！ “锦意呀，你……”魏氏原本想说几句别的，但最后还是道，“你怎么想的？” 魏氏也很想知道苏锦意的态度，这于她，也是一种折磨。 第211章 都在脑补 没有哪个当外祖母的，会对自己的外孙女用如此心机。 虽然说苏锦意姓苏，可也是魏氏的血脉，把这样的小姑娘推出去，她也心疼。 内心里，魏氏暗自琢磨，如果苏锦意拒绝了，那自己也不会逼她，再想想别的法子。 实在不行，这点心铺子不做了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挣银子。 想到这儿，魏氏暗自一叹，个个都想当家做主，却不知道当家做主的难处。 这时，苏锦意起身朝武安侯和魏氏行了一礼。 “回外祖母的话，我娘在世时便也说过，等到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让我管着家里的铺子。” “外祖父外祖母心疼我，没叫我操心，可现如今铺子出了事儿，我年纪虽小，但也应该承担起来的。” 这话听得武安侯和魏氏对视一眼，苏锦意越懂事，他们心里越是不安。 “锦意你放心，往后有外祖父在，有侯府在……” 武安侯有些说不下去了，又能怎样呢？这出事了，还不是得把她推出去。 唉…… “锦意过来。” 魏氏把苏锦意拉到身边，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说，“往后你出了，侯府就是你的娘家，侯爷，我琢磨着，锦意的嫁妆也按侯府嫡出的姑娘办。” 武安侯立即应道：“那是自然。” 苏锦意立即起身行礼：“多谢外祖父，多谢外祖母。” 祖孙三人，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 武安侯心里急，跟苏锦意约了第二天便去福满园，又告诉她到时候应该怎样说，这才放她回去。 走出瑞和堂，一股子冷风吹过来，苏锦意打了好几个喷嚏。 魏氏听说此事之后，对武安侯道：“这孩子白日里还有些不舒坦，不过大夫倒是说她没事。” 说完，不等武安侯说话，魏氏便让品嬷嬷送了一些补品和药材去了毓秀院。 武安侯若有所思，并没有说什么。 苏锦意被灌了冷风，回到毓秀院头便有些沉，于是猛喝了一壶热水，便钻到被子里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虽然还是有些鼻塞，但比昨天晚上要松快多了，苏锦意这才放心了些。 “大姑娘，您这还能去福满园吗？”花朝颇为担心地问。 “能。”苏锦意毫不迟疑地回道。 别说只是感冒了，就是发烧了，这一趟苏锦意也得去。 “大姑娘，要不奴婢陪着您一块儿去？”古嬷嬷在一旁颇为担心地说。 “也好，您和花朝令月陪我一起去吧。”苏锦意顿了一下，又对海棠道，“家里就交给你了，煮一碗热姜汤等着我们回来。” 海棠忙应了。 今日这事儿，海棠感觉苏锦意搞不好要闹场大的，她若跟着，回头侯夫人怪罪起来，也不好回。 这会儿海棠没什么别的心思，但她觉得自己不能暴露。 至于为什么，海棠懒得去琢磨，也不想琢磨。 吃完早膳，几个人一出门，侯府的马车便在那里等着了。 看了看天色，雪又停了，隐隐还有出日头的趋势。 上了马车，又等了会儿，武安侯才出门。 知道苏锦意早早地就出来等着了，武安侯心里很是高兴，让她不用出来请安，直接去福满园就行了。 去福满园？古嬷嬷看了苏锦意一眼，见她没什么动静，也就没说什么了。 也好，去那人的家里，万一都是一群泼妇，伤了大姑娘可怎么好。 只是没想到，马车快到福满园的时候，竟发现那里围了一群人。 “怎么这么多人？”古嬷嬷脸色变了变。 花朝在一旁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瞟了苏锦意一眼，一个字儿都不敢吭。 让这姓刘的到福满园门口来闹事，甚至鼓动他带了更多的人来，都是花朝在苏锦意的指使下偷摸着找人做的。 虽然苏锦意穿越过来不到一年，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有损自己名声的。 既然如此，当然影响力越大越好，否则多不值得。 这也是老天爷相助，昨天晚上下雪，今天雪又停了，因此许多人便赶紧出门采购，免得大雪封门，家里缺吃少穿的。 刘老六过来喊冤的事武安侯想到了，他每天都要喊上这么一阵子，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当然，武安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么多人，居然是苏锦意叫来的。 “去，把他叫到屋里去。”武安侯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可刘老六不干，不但不干，还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冤枉啊，一家子几口人，全都起不来床，就因为吃了一口点心。” 这一哭，许多人便红了眼眶，顿时议论纷纷。 “可不嘛，刘家也就一般人家，这得耽误多少事儿。” “还好没出人命，要不然……” 这话还没说完，刘老六便拼命地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像是随时要死的模样，那人连话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天冷，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又讹上自己了呢。 “外祖父，不如就在外边儿说吧。”苏锦意撩开车帘子，抬头看着武安侯。 那一瞬间，武安侯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小女儿。 有些不忍心，但余光看到那些人，武安侯还是点了点头。 “说完了便回府，后面的事外祖父来做。”武安侯叮嘱了一句。 “明白了外祖父。”苏锦意细声细气地说道。 在令月的搀扶下，苏锦意款款走下了马车。 众人看着苏锦意有些意外，不明白武安侯带个这么小的丫头过来做什么。 不过这丫头虽然穿得清雅，但那料子却极好，莫不是武安侯府的亲戚？ 可是这会儿来看热闹，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嗯，听说武安侯的外孙女是公主，可能是那个公主？ 只是公主都有些蛮不讲理的，大家看向刘老六的眼睛便有些同情。 在这样的自我脑补下，众人非常自觉地给苏锦意让出了一条路来，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大家都抓到牢里去了。 苏锦意走到台阶上，这样哪怕她还没长大，也比众人要高些。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苏锦意，没有一个人开口，就连刘老六都沉默了。 第212章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苏锦意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开口。 “我姓苏，武安侯是我外祖父，福满园是我娘的嫁妆，这些年多亏了外祖父和舅父们帮着照管。” “现如今铺子出了事，我不能再不闻不问，虽然年幼，但该承担的也一定得承担。” 苏锦意的话说完，有部分人脑子里只有一句，果然是武安侯的外孙女，果然是公主。 他们忽略了“我姓苏”三个字。 “敢问公……呃，这位姑娘，您要如何承担？”刘老六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苏锦意拱了拱手。 刘老六本来想叫“公主”的，但见苏锦意一身素服，猜想她大概是微服私访吧，如暴露了她的身份，自己一家子人的性命不定真的就没了。 如何承担？ 还不如直接问，你给多少银子。 可，苏锦意一文都不想给。 “刘公子是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苏锦意看向刘老六。 声音并不小，但柔柔的，如同梦呓像是会识路，能钻进人的心里。 刘公子？刘老六不由得有些激动了，刘家家境一般，一大家子人也就买了个烧火做粗活的老婆子使唤。 万没想到，会有一日 ，能得当朝公主唤一声“公子”。 “姑娘请问，在下当知无不言。”刘老六自以为潇洒的，再次给苏锦意行了一礼。 武安侯皱了皱眉，他不是这样交待的。 不过，昨天倒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种状况，当着众人的面，说法也应该不一样。 “不如，进屋去说？”武安侯过来打断苏锦意和刘老六的对话。 进屋去？许多人有些失望，可又不敢说，只能看向刘老六。 “外祖父，这人太多了，屋里小了些。” “无碍，便在这里说吧 ，我不怕冷。” 苏锦意鼻尖红红的，但眼睛晶亮，似是能看进人的心里，略一与她对视，便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 这便是皇家威严吧，围观的百姓神情更加肃穆的同时，更是觉得苏锦意人美心善，居然还想着请大家伙儿一块儿进去呢。 那胆大的不顾武安侯的官威，催着刘老六：“你快回姑娘的问话，问完了好叫姑娘回去，天儿多冷。” 刘老六：“……姑娘还没问呢。” 苏锦意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刘公子是何时买的点心，买的又是什么点心，何时吃的？又是何时发病的？” 这个问题都挺正常的，因此刘老六非常轻松地就答完了，但苏锦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刘公子，你的意思是说，你买了点心的路上就吃了，你母亲是第三天吃的，但你们全家是第四天一同发病的？” 苏锦意这问题一问出来，围观的百姓就听出了这里面的蹊跷。 “对啊，刘老六，你们不是同一时间吃的，为何同一时间发病？” 有人将这话一问出来，所有的人都朝刘老六看了过去。 “这，这我如何能知晓。” 刘老六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人越来越多，他也没得可退的了。 “嗯，刘公子又不是大夫，当然不会知晓。” 苏锦意的这一句，让刘老六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公主还挺好骗的，这样一句她竟就信了。 “多谢……”刘老六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苏锦意问，“是哪个大夫呢？” 大夫？刘老六心一凉。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自己稍微给个暗示，那大夫便知道了。 可这是公主啊，听说宫里的太医很厉害，万一她叫个太医来，这不成了欺君之罪了。 刘老六左思右想，都没个答案，但众人却看明白了，他这是讹人的吧？ 原本也有人猜想刘老六是讹人的，但武安侯府都没说什么，应该是真的吧。 武安侯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道：“竖子可恶，居然敢欺瞒本侯？” 刘老六腿一软，跪在武安侯面前身子抖如筛糠。 苏锦意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揭穿了刘老六，他这战斗力也很是一般啊。 苏锦意是没想到，刘老六把她脑补成了宁平公主了。 而同样，武安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没想到刘老六会讹他。 刘老六其实并不是想讹武安侯，只是打算讹一下福满园，如果掌柜的会做事，随便出个几两银子他便罢了，谁知福满园的掌柜惊了马，在家里养伤，因此这事儿直接就到了武安侯手上。 刘老六又不傻，直接承认自己是讹人的，这还有命在？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硬顶上了。 今日之所以喊了这么多人过来，是他昨日听到有人议论，说武安侯府心狠手辣，如果自己是他，肯定不会私底下跟他们谈，闹得越大越好。 “那日，那日随便找了个游方的郎中，如今也不知去处。”刘老六都快缩成了一团。 “这么巧？”苏锦意声音扬了起来。 “就，就是这么巧……”刘老六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再找个大夫也瞧瞧也不是难事，不过那日同一笼买点心的也不止你家，其他人家可都没事呢。” 苏锦意的这一句彻底把刘老六给压垮了。 这当然是苏锦意在撒谎，不过刘老六和其他人都没觉得是假的，毕竟苏锦意说得不紧不慢，而且就凭她的身份，查出那天卖给了哪些人，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吧。 其他人家？武安侯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心里的怒气也渐渐翻涌了出来，老大是怎么回事，锦意说的这些，他居然都没有查到。 “可恶，你分明就是在狡辩，莫非欺我武安侯府无人。”武安侯到底当了多年的侯爷，这一句话说出来，百姓们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 刘老六心里有些凉，手都有些撑不住了，想着趁公主在这儿，干脆把事儿定下来。 “侯爷，小的并不敢欺瞒，家里老母生病是真，小的只是将事情夸大了一些些。”刘老六趴在地上大声道，“都是小人的错。” 这就是承认了，听着的人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胆子太大了，居然连公主都敢欺。 刚才苏锦意说这铺子是她的，大家可是听进心里去了。 而武安侯却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刘老六竟就被苏锦意逼到了这个地步， 第213章 靠不上 刘老六认了错，承认了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苏锦意管了，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 哦不，快过年了，该十三岁了。 苏锦意的生日在大年初五，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日子。 这和在现代的时候倒是一样，只不过现代过的是阳历。 夜里，一家子人又聚到了瑞和堂，虽然还没有到月底，但福满园的事情解决了，比年节还要开心。 “今日的事，锦意做得好。”武安侯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苏锦意一顿。 “外祖父过奖了。”苏锦意起身朝武安侯行了一礼，“都是外祖父教得好，有您在，那刘老六哪里敢不实话实说。” 这马屁拍得武安侯直点头，觉得当初自己如果出面了，说不定事情早就解决了，也不用苏锦意一个小姑娘出面。 真是，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想到这儿，武安侯又不满地瞟了穆大爷一眼，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整个侯府还能交给他吗？ 穆大爷被武安侯看得心里直突突，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还是自己不中用。 只是穆大爷对苏锦意没什么责怪，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武安侯教给苏锦意的，她一个小姑娘能懂得什么。 “爹，都是儿子的错。”穆大爷起身跪到了武安侯面前。 温氏也赶紧起身跪在了穆大爷身边，于是大房的人都起身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魏氏看了武安侯一眼，才又道，“起来吧，这事儿你们也没见过，也怪不得你们。” 苏锦意总算明白什么叫溺爱了，这都不怪？就因为没见过这事儿？ “行了，起吧！”武安侯无奈地叹了一下，又看了苏锦意一眼，再次感慨她为何不是男子。 女子也好，为何不姓穆呢。 “外祖父，锦意有句话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苏锦意怯怯地起身道。 “你有话便直说，外祖父面前，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武安侯一脸慈爱地看向苏锦意。 “是。”苏锦意又顿了一下，才道，“外祖父，锦意年纪小，想向您请教一下福满园的事。” 年纪小？请教福满园的事？ 穆家人都看向了苏锦意，猜测着她的用意。 “锦意，你这话究竟是何意呀？”武安侯还维持着方才的无奈，但苏锦意已经瞥见了一丝丝的裂缝。 但，苏锦意故作不知。 “外祖父，锦意琢磨着虽然刘老六已经认了，可这事儿传得太大了，难免会有不知真相的人胡言乱语，到时也解释不清了。” 苏锦意说得很是真诚，但武安侯等人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觉得她应该是在关心铺子的事，不由得点了点头。 传谣比澄清向来就要难上许多。 “那，锦意你是怎么想的呢？”武安侯问道。 “外祖父，锦意琢磨着要不换一个店名，重新开业一次？”苏锦意说道。 “这法子好。”穆大爷立即应道。 但武安侯没有说话，穆大爷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 “外祖父是不是觉得不好？”苏锦意有些忐忑地说，“锦意是觉着以往大家都不知道福满园是我娘的嫁妆，怕连累了侯府，所以……” 苏锦意声音弱弱的，就连武安侯都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同时，所有的人心里又有另一个想法：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这铺子是她的了？ 这话，问不出口，也解释不清楚。 以前穆氏在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因此侯府送过去的银子她从不问什么，送得多了是“收益不错”，送得少，便是“亏了”。 侯府这样说，穆氏也是这样认的。 可苏锦意还小，她似乎不大懂得这些。 晚膳后，武安侯留在了瑞和堂。 “侯爷，您看福满园这事儿……” 哪怕是夫妻，魏氏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问，怎么说。 “小丫头想得多了。”武安侯淡淡地说了一句。 想得多了，还是想要得多了？魏氏看了武安侯一眼，没再开口。 倒是苏锦意回到毓秀院，觉得格外地疲惫，她不由得心里一个“咯噔”，要完！ 果然，当天夜里便发起烧来，好像踢了几次被子，又被谁盖上了。 到了下半夜，苏锦意又觉得冷，盖两床被子都不够。 第二天一早，勉强睁开了眼，便见古嬷嬷红着眼睛坐在床边，一脸的憔悴。 这一夜，都是古嬷嬷这是守着自己？ 苏锦意鼻子有些发酸，这古代忠心的下人，其实是家人呀。 “嬷嬷……” 苏锦意声音弱弱的，透着一股子娇意和委屈。 “大姑娘，是不是难过了？”古嬷嬷也眼了红圈，“奴婢已经去了瑞和堂，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古嬷嬷心疼得不行，大姑娘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头。 这侯府难怪一日不如一日，平日里那银子揽自己兜里，出了事倒叫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出面顶着。 可古嬷嬷知道，现在得忍，忍到大姑娘和小公子长大成人。 只是大小姑娘和小公子岁数隔得大了些……古嬷嬷不由得伸手抚了抚苏锦意的头顶，唉，还有得熬呢。 最好，是找个家大业大的夫婿，到时候也能帮衬一些。 古嬷嬷之前对武安侯府的幻想彻底没了，侯府，是靠不上的。 想到苏锦意的婚事，古嬷嬷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 大夫再次进门，见不过隔了一日，苏锦意竟病重了，不禁大吃一惊。 “昨日还好好的，怎地就烧成了这样？” “你们这些丫鬟婆子是怎么伺候的，不是交待了不能吹风？” 大夫最厌烦的就是不珍惜身子的病人，只是苏锦意是主子，又是个小姑娘，他不好骂罢了。 只是这一骂，古嬷嬷和令月花朝等人都红了眼睛，就连海棠都低了头。 大夫只觉得这小姑娘的下人都矫情得很，自己还没说什么呢，竟都委屈成这样儿了。 大夫重新开了方子，又仔仔细细叮嘱了几遍，才放心离开。 “这大夫倒是好……” 花朝话里有话，听的都明白。 第214章 怕不是个妖精 高烧不退，苏锦意只能继续请假。 陆云恩等人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跑到东院去找穆君竹。 穆君竹心里正烦着，她娘说了，过年的时候要安排几场相亲，左右打听了一下，与定北侯府无关，不由得心里很是气恼。 跟温氏嘀咕了几句，温氏却道：“你当我不想你嫁到定北侯府？我还希望你成为太子妃呢，可嫁得进去吗？” 穆君竹小声道：“我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 都是侯府，裴祈安虽是世子，但他还是过继的呢，又不是定北侯亲生的。 穆君竹觉得她爹穆大爷早晚都要当上世子的，自己的身份并不比裴祈安差。 只是大家都说他是人有福气的人，长得又好看，太多人盯着他了，才把他捧得看上去格外贵重罢了。 “嫡出是嫡出，你爹不是侯爷，连世子都不是。” 温氏说起这个，心里的怨气都控制不住，也不知道那两个老的是怎么想的，嫡长子居然不请封世子，也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 “娘，女儿如果能嫁到定北侯府，不定可以助爹一臂之力呢。” “要不，您去试试？” 穆君竹说到这些也有些面红心跳，但事关自己的终身，还是厚着脸皮说了。 只是穆君竹懂的道理，温氏怎么会不明白。 但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要得到是另外一回事。 “你就真的不怕那疯子找上门来？” 温氏知道，说道理穆君竹是听不进去的，而且道理她未必不懂。 那疯子？穆君竹心里一梗，知道温氏指的是敏惠郡主。 怕不怕？当然怕啊，那真的是个疯子。 穆君竹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嫁到定北侯府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真叫敏惠郡主闹起来，别回头婚事没了，名声也没了，这辈子也给毁了。 为此，穆君竹心里沤得很，却又没法子。 这会儿，陆云恩来问苏锦意的事，不是撞枪口上了么。 “她病了，病得快要死了，你们担心她自己去看吧。”穆君竹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这样？你可是苏姐姐的表姐，你就这么咒她？”陆云恩指着穆君竹的鼻子骂道。 “陆姑娘，有话好好说，倒也不必指手划脚的……” 有人过来劝架，可分明是在暗戳戳地骂陆云恩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是这对陆云恩没用，或者说，对整个功字班的姑娘都没用。 “不好意思做不到，心里有气的时候，没办法好好说话，也没办法不指手划脚。”陆云恩微微抬了抬下颌。 “你们言字班的管我们功字班做什么，我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刘沐晴翻了个大白眼。 “那你们到我们言字班来做什么？”钱四兰忿忿道。 这些日子，钱四兰在言字班的日子不大好过，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回自己的地位。 她并不敢去功字班闹，但功字班找过来，她觉得自己就可以说几句话了。 而且自己就算说不赢她们，还有别人在呢。 都这个时候了，钱四兰不信没有人帮自己。 只要有个开口，自己和她们就又是同仇敌忾的一家人。 可跟着陆云恩和刘沐晴过来的杨柳花却道：“我们功字班都如同亲姐妹一般，苏锦意没来上课，我们姐妹心里担心，便过来问一声。” 说到这儿，杨柳花深深地看了一眼穆君竹，才又道：“谁知穆姑娘这个嫡亲的表姐，居然咒苏锦意死呢，啧啧，真是人不可冒相啊。” 穆君竹知道，自己刚刚说那话，气是出了，但如果传出去，对自己是不利的。 想到过年的时候，还要相亲……穆君竹咬了一下舌头，委委屈屈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就过去看一眼，她烧得浑身红得跟虾子似的，都不来床了。” 几个人一听这话，知道穆君竹没有乱说，当即便傻了。 “不会吧，苏姐姐她……”陆云恩眼泪“哗”地就淌下来了。 刘沐晴和杨柳花的脸色也不大好，回到功字班，将实情一说，大家的眼圈都红了。 这边的情况传到言字班，穆君竹都有些难以置信，苏锦意才上学多久啊，她们就这样？ “苏锦意怕不是个妖精。”穆君竹嘟囔着。 同时，又有些担心，她们会不会真的去武安侯府？ 去了又怎样，自己又没有乱说，苏锦意的确是病得起不来了呀，虽然自己没亲眼见到。 自我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穆君竹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于是放学一回到侯府，便去了毓秀院。 看到穆君竹急匆匆地过来，苏锦意倒是挺意外。 “你怎样了？” 穆君竹见苏锦意靠在大引枕上，不禁有些失望，居然能坐住？ “还好！”苏锦意一笑，“多谢二表姐了，衣裳都没换，便来看我。” “我哪有没换衣裳。”穆君竹不禁脸一红。 “你袖子上还有墨呢。”苏锦意示意了一下。 穆君竹低头一瞧，果然一坨墨渍在袖口上。 只是墨渍并不大，苏锦意居然就看出来了？真是个妖精。 “行了，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穆君竹起身掉头就走，一副生怕别人说她过来探望苏锦意的样子。 走出毓秀院，穆君竹叹了口气，她们明天应该不会过来探病的吧？ 自己明日得去书院里说一声，就说，就说祖母说了，为免过了病气，不让过来探望。 反正她们又不会跟祖母对质。 琢磨好了这一切，穆君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过来的不是功字班的姑娘，而是常山王妃。 就连魏氏都没想到，常山王妃居然会过府探望苏锦意，要知道这雪又下起来了，还越下越大。 “王妃，这大雪天的，您有事吩咐一声便是了。” 魏氏在门口将常山王妃迎了进来。 “我无事。”常山王妃只回了三个字。 魏氏眉头皱了皱，常山王妃这也太不客气了些，难不成那些小子在外面得罪了常山王妃？ “那臣妇陪着您喝一壶热茶，赏赏雪也好，今日的雪下得大。”魏氏笑着说。 “不必了，我去看看锦意。”常山王妃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居然，是来探望锦意的？魏氏着实没有想到猜到。 第215章 送了一个活祖宗 苏锦意还在病中，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探病。 一方面是怕打扰了病人，另一方面，也避免过了病气，世家大族，哪个不金贵。 苏锦意没有亲娘，魏氏这个外祖母暂代母职，所以这两天早上都过去瞧了一眼。 至于武安侯府其他院里的长辈，也只是派了丫鬟过去探一探。 “谢王妃看得起，锦意只是小辈，哪得担得起您这样的疼爱。” 魏氏知道常山王妃身子也不怎么好，万一也染上了病，常山王怪罪起来，武安侯府的罪过可就大了。 常山王也就罢了，那怀庆郡主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满京都这么多小姑娘，我疼她如我家怀庆一般。” “听说这孩子是去什么点心铺子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可怜见的，小姑娘家家的，也没个兄弟帮衬一把。” 常山王妃的这一席话，无异于一耳光直接扇在魏氏脸上。 自己这个嫡亲的外祖母还在，表兄表弟的也不少，怎么叫也没个兄弟帮衬。 “有王妃的疼爱是锦意的福气，王妃您且放心，臣妇虽只是后宅女子，但自己的外孙女还是护得住的。”魏氏也有些来气。 如果常山王妃真的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讨好也是无用。 “如何说你护不住了。”常山王妃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没有丝毫的歉意。 魏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态度恭敬地把常山王妃带到了毓秀院。 对于常山王妃的到来，苏锦意也是真的是没想到。 “王妃您怎地过来了。” 苏锦意赶紧将帕子捂到了口鼻处，然后往帐子里面坐了坐，想离远些。 偏这个行为，叫常山王妃鼻子一酸。 “我来瞧瞧你呀，你常叫我保重身子，你自己怎地不保重？”常山王妃故作不满，眼底却是满满的关爱。 “是锦意的不是，往后出门裹两件大氅。”苏锦意笑着说。 “还能说笑，瞧着倒也还好，快别捂着了，本就病了。”常山王妃说着抬手就扯下了苏锦意的帕子。 “别……”苏锦意想阻拦，没来得及。 唉，还是现代的口罩好用。 难怪怀庆郡主的身手这么好，苏锦意怀疑不仅仅只是遗传常山王。 常山王妃又探了探苏锦意的脑门，发现还有些热，但却并没有很烫，又放了些心。 “我把修嬷嬷给你送过来了。” 常山王妃刚说完，身后便闪出一个妇人来，穿着素色的棉布，但那棉布却是产自陵江，有些缎子都未必有它的价高。 头上只插了一只雕着桂花的银钗，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清爽，脸上却是一团笑。 “修嬷嬷，往后锦意便是你的主子。”常山王妃朝修嬷嬷点了点头。 “奴婢见过大姑娘。”修嬷嬷朝苏锦意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修嬷嬷快请起。”苏锦意示意令月扶起修嬷嬷。 常山王妃可是给自己送了一个活祖宗过来了。 虽说常山王妃当着魏氏的面儿说了，修嬷嬷是自己的人，但武安侯府肯定要对她礼遇三分。 就像是皇帝赐的小妾，那都是超然的存在。 “多谢王妃，小女不知该怎么回报才好。”苏锦意在床上朝常山王妃深深地拜了一下。 “你这孩子，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常山王妃起身亲自扶起苏锦意。 魏氏想拦，苏锦意一个晚辈，得了长辈的人，行个礼是应该的。 只是手伸到一半，常山王妃已经把人扶起来了。 常山王妃和苏锦意又聊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从头到尾，魏氏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送常山王妃出府的时候，两人才又闲聊了几句。 “武安侯夫人，听说锦意她娘的嫁妆都由侯府打理着？”常山王妃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有些是。”魏氏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的不悦达到了极点。 “这孩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你们帮她打理好了铺子，怕是一辈子都记得你们好呢。”常山王妃声音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魏氏却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武安侯府的家事，便旁敲侧击的来说这事儿。 但那又怎样，难不成那些铺子真的交给一个小姑娘打理？ 魏氏不相信如果常山王府是自己，她会这么做。 再者说了，为什么静姝有那么多嫁妆，这里面的事儿外人又如何能知道。 “锦意虽不姓穆，但却也是穆家嫡亲的血脉，哪里用她记着什么好不好的。”魏氏笑了一下。 “可不，父母对子女都是如此……你们是外祖父外祖母也差不多了。” 常山王妃也跟着笑了一下，但听在魏氏的耳朵里，却似是有别的意思。 好不容易把常山王妃送出了门，魏氏望着漫天的雪花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品嬷嬷道：“倒显得我这个外祖母，对她不在意了。” “夫人，一时的关心与长长久久的照顾如何能比。”品嬷嬷宽慰着魏氏。 “可外人，却未必这么看。”魏氏摇了摇头。 “日久见人心，再者，苏表姑娘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若是在临川，她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品嬷嬷说着撑起了一把伞，在侧边挡住了吹过来的雪花。 品嬷嬷是知道魏氏的难处的，原本只是养个小姑娘罢了，谁知却养出一尊菩萨来了，还得看别人的眼光行事，她若是侯夫人，心里也未必有多好过。 不过对于苏锦意，品嬷嬷暗自有些佩服，进京才半年的时光，竟就拢住了常山王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原本品嬷嬷想劝魏氏看开些，万一苏锦意嫁得好，对于武安侯府也是助力。 可又一想，以苏锦意的出身，最好的便是直接嫁到侯府，还能怎么好。 回了瑞和堂，魏氏换了身衣裳，便让品嬷嬷派人去前院，让武安侯回府后立即过来一趟。 直到天擦黑了武安侯才回府，听说常山王妃过来了，也有些惊讶。 “她过来，只是探病？”武安侯有些不信。 魏氏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侯爷，常山王妃似是挺关心锦意她娘的嫁妆，这事儿……”魏氏想知道武安侯是怎么个打算。 第216章 禧香阁 “这是我武安侯府的家事，与外人无干。” 武安侯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过锦意也快十三了，这铺子就给她打理吧，往后放在嫁妆里。” 武安侯没把这当回事，苏锦意表现得越能干，他越想把苏锦意留在家里，因此这些东西是谁的都不打紧。 魏氏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回头常山王妃问起来，她也有话回。 不管怎样，苏锦意将来出阁总是要嫁妆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再者说了，那铺子一直小打小闹的也不挣银子，还要为它耗心力，实是有些不值当。 武安侯和魏氏甩掉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包袱，但对于苏锦意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万事开头难，有了个好的开头，别的不说，至少吉利。 有一就有再，有再就有三，苏锦意的病当时便好了一半。 不过这时，之前的掌柜自知道铺子要交到一个小姑娘手上，便交了辞呈。 一个原本就不挣银子的点心铺子，又交到还没及笄的小姑娘手上，能有什么前途。 “李管事可以回京了。”苏锦意小声道。 这事儿是古嬷嬷去跟品嬷嬷说，品嬷嬷再报给魏氏的。 魏氏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古嬷嬷的理由很充足，铺子总要掌柜的，她们这些妇人又不认识别的，便想起了李掌柜，他正好是太太留下来的人，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 魏氏不在意，武安侯也不在意，毕竟他们对点心铺子都不在意，更何况一个掌柜的。 而且把李掌柜的放到点心铺子正好，免得他插手别的铺子。 苏锦意这一次重感冒之后有些缠绵。 其实也还好，不过是咳嗽还有些没好全。 这在现代可能也还好，戴个口罩便能上学去了。 但在这里就得在家里养着，那些千金贵女们可不能被染上了。 因此，苏锦意年前基本上是不可能去英媛女学了。 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把铺子的事儿捋一下。 先是取名字，苏锦意让毓秀院每个人都想一个店名，回头大家投票，选出的名字叫“禧香阁”，是花朝取的。 这可把花朝乐坏了，但传到瑞和堂，却像是玩笑一般。 “小丫头初初开铺子，心里高兴，让她玩去吧。”魏氏笑了。 后一句魏氏没说出来：之后知道不挣银子，她就知道开铺子不是那么好玩的一件事了。 苏锦意让花朝传话给李掌柜的，除了招牌，店里面也要重新修缮一番，然后还画了一张图给李掌柜的。 “这是大姑娘的意思？”李掌柜有些惊讶。 之前的点心铺子都是所有的点心排成一排，买点心的站在外面秤就行了，可苏锦意的图里，是摆在店铺中间，如要秤点心，便要先进屋。 而且店铺的另一侧，还摆上了两个桌子，四把椅子，似是供人休息。 “如此摆设，屋里不是乱糟糟的么。”店里的一个小二凑过来，撇了撇嘴。 只是李掌柜的眼睛一瞪，他便立即溜到一旁擦桌子去了。 花朝也没搭理那小二，只是问李掌柜的：“您觉得如何？” 李掌柜的点了点头：“颇为新奇，只是有些客人不愿意上前一步，但如果能把人迎进店里面来，卖的货应该会多一些。” 能进来，是真正想买的，只要懂得卖货，就能够多卖些。 这话花朝带给了苏锦意，苏锦意对李掌柜的都只能表示佩服。 人的安全感决定了，虽然只是一个台阶，但许多人如果不是特别需要，的确是不大想往前一步。 可这种安全感并不是那么坚固的，如果有相应的利益驱动，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苏锦意将自己写好的一个册子交给了花朝。 这小册子里有开业的营销方案，以及给李掌柜、点心师傅和小二的奖惩制度，和一张戚风蛋糕的方子。 没办法，古代的字太大，原本几页纸，结果写成了一个小册子，还是古嬷嬷用纳鞋底的线订起来的。 “这方子所讲述的点心，在下从未见过。”李掌柜拿着戚风蛋糕的方子叹道。 如果你见过，恐怕也是我老乡了，苏锦意暗道。 其实戚风蛋糕的方子很简单，苏锦意现代的时候自己都做过n次，而且这也是最好复制的。 只不过因为烤箱的原因，只能暂时改烤为蒸。 不过烤箱还是要办的，苏锦意决定过些时候，建议李掌柜的做一个类似欧洲早期的面包炉，到时西点也可以整上，不信不挣钱。 只是这事儿得循序渐进，改变太大了，引起武安侯府的注意就不大好了。 禧香阁加班加点，终于赶在年前开业了。 为此，苏锦意填补了不少银子。 新店开业的第一炉点心，苏锦意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送到了常山王府，一部分送到了英媛女学，另一部分自然是送到了武安侯府。 “表姑娘有心。”品嬷嬷在魏氏耳边赞道。 “嗯，她娘应该费了不少心力，可惜……”魏氏拿着点心有些吃不下，又放下了。 常山王妃吃得倒是喜欢，而且还下了订单，过几日是怀庆郡主的生辰了。 怀庆郡主一向不喜欢过生辰，常山王妃往日心里有事，她不喜欢也就没操持。 可这次，常山王妃决定好好地给女儿办一回生辰宴。 “娘，何必劳神？”怀庆郡主一脸地无奈。 “怎地叫劳神呢？”常山王妃很是不认同，“锦意说了，昨日是永远都回不来的，虽说生辰年年过，可每一个生辰都是独一无二的。” “娘，如果锦意是您的亲女儿，您怕是会高兴许多。”怀庆郡主笑道。 “怀庆，你说什么呢？我是喜欢锦意，可你才是我怀胎十月出生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不喜过呀。”常山王妃说着眼睛便红了。 “娘，您这是做什么……”怀庆郡主不禁急了。 之前说那话，怀庆郡主真的是随口的开个玩笑。 只是怀庆郡主习惯了拿刀枪，对于开玩笑这种事情实在不擅长，倒叫常山王妃误会了。 “怀庆啊，你是不是觉得娘不好啊？”常山王妃的眼泪涌了出来。 第217章 傻丫头 怀庆郡主一看到常山王妃流眼泪就慌。 小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太弱了，所以她娘才要哭的。 为此，怀庆郡主没日没夜地习武，她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娘就不会哭，结果发现她娘的确是不哭了，可是却似乎更不开心了。 “娘，我没觉得你不好。”怀庆郡主弱弱地说了一句。 没觉得不好？那肯定还是有点儿不好，常山王妃依旧在抽泣。 这要该怎么哄？ 怀庆郡主这会儿很想把苏锦意抓来问问，她平时都是怎么哄自己这娘的。 怀庆郡主注意到，苏锦意过来的时候，她娘不但不哭，心情常常也要好很多。 “娘，办办办，这生辰宴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把苏锦意也请过来好不好？”怀庆郡主干脆把苏锦意拉出来。 “她只怕风寒还没好。”常山王妃皱了皱眉，但眼泪果然收了些。 “那又怕什么，我这身子还能被她染上了不成。”怀庆郡主看向常山王妃，“倒是娘身子不大好。” “我倒是不碍。”常山王妃赶紧道。 “娘……”怀庆郡主坐到常山王妃身边，盯着她，半晌说了一句，“要不，您让苏锦意做您干女儿吧。” “干，干女儿？”常山王妃一愣，她还真的没想过。 “是啊娘，我觉得苏锦意脑子够用，有她与您常来常往，我也放心。”怀庆郡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后宅的那些女人，整天不学好，动那些歪脑子，怀庆郡主很不放心。 虽然放了两个得用的丫环在常山王妃身边，但毕竟是下人，有些事情她们也无能为力。 怀庆郡主原本是随口一说，但这会儿，却真的上了心。 见女儿小小年纪，居然就在为自己考虑，常山王妃抱着她又哭了起来。 娘嘞……怀庆郡主颇为无力地抱着常山王妃，怎么办？ 常山王妃见怀庆郡主一句话都没有，心里也在感叹，唉，这个女儿跟她爹一模一样，如果是个儿子，王爷定然是喜爱得不得了。 这时，常山王正好走了过来，见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当即愣住了。 “这是怎地了？”常山王弱弱地问了一句。 “爹！”怀庆郡主继续抱着常山王妃，但还是有些尴尬。 “这怎地哭了？”常山王又问，他记得好久没哭了。 不过没哭的时候，常山王觉得还是哭一哭的好。 这真哭了，常山王又有些慌。 “哭又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哭过。”常山王妃从怀庆郡主的怀里直起了身子，满脸的不悦。 常山王一想，那倒也是，她眼泪如果化成雨水，估计大昌年年是灾年。 但，总有个理由吧，莫不是…… “你放心好了，皇上赐的新人我推了。”常山王无奈地说。 “又赐了新人？”常山王妃瞪着常山王。 “我推了。”常山王再次强调。 年轻的时候图新鲜，接了几个，发现院子里闹得一塌糊涂，常山王便有些后悔了。 可儿子都生了，总不能赶走。 但在那几个女人的衬托下，常山王竟觉王妃的眼泪还好，哄哄就行了，她不会害人。 现在儿子也有了，爵位也有人继承，常山王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便想守着常山王妃过日子了。 常山王妃倒没别的意思，都抬了几个人进来，该死的心也死了，她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不过推了也好，免得又生庶子庶女的，给怀庆惹麻烦。 “爹，我和娘商量着，认苏锦意做干女儿。”怀庆郡主看向常山王。 “就那个经常来跟你娘说话的小姑娘？”常山王问。 “嗯。”怀庆郡主点了点头。 “那就认呗。”常山王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对常山王妃道，“还是怀庆想得周到，她成了你干女儿，哪怕来王府陪你住些日子，也是名正言顺的。” “不止是娘的干女儿，也是您的干女儿。”怀庆郡主强调。 怀庆郡主觉得只有她爹也从心底里认可这个事儿，苏锦意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怀庆，你就不怕她分了你娘的宠？”常山王突然打趣道。 “为何会分宠？”怀庆郡主一脸困惑地看向常山王。 “这……”常山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甚至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幼稚。 怀庆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女儿，一个干女儿而已，能分什么宠。 但常山王还是点了点怀庆郡主的额头：“傻丫头。” “可不！”常山王妃难得地表示认同，“傻丫头。” 怀庆郡主一笑，这名声要是能传出去就好了，敌方认为自己傻，那就正好是捡便宜的时候。 “怀庆跟我来书房，爹跟你商量件事儿。” “我不是傻丫头吗，有什么可商量的。” “呵……” 若真是傻丫头，哪敢让她上战场，她只是有些事儿懒得上心罢了。 苏锦意接到常山王府的帖子，心里很是雀跃，她好多天没出门了。 禧香阁开业后生意还不错，但苏锦意却没有过去看一眼，心里总是惦记的。 “这次去常山王府，绕到禧香阁去看一眼。”苏锦意吩咐花朝。 “大姑娘便是不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花朝笑嘻嘻地说。 “大姑娘，二表姑娘过来了。”海棠在门外说道。 穆君竹？苏锦意从窗缝朝外看了一眼，见穆君竹已经进了院子。 “请吧。”苏锦意示意花朝去端些点心过来。 穆君竹期期艾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便走了。 “大姑娘，二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呀？” 花朝觉得穆君竹不可能真的是想跟苏锦意说话，她一直不喜欢自家大姑娘，一开口就没好话，这还特意跑过来，是想被自家大姑娘噎死吗。 “约摸是想让我带她去常山王府吧。”苏锦意说道。 穆君竹已经到这个岁数了，武安侯府的现状，导致她高不成低不就的，估计心里也急。 “这又不是您能决定得了的。”花朝嘟囔着，觉得穆君竹不大懂事。 那王府没发帖子过来，自家姑娘能随便带人过去？想什么呢。 第218章 要你管 花朝正得意，却听到苏锦意道：“当局者迷，常山王府的帖子不定一会儿就到了。” 常山王妃虽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娇养着的，但也不是个糊涂人。 自己现在寄居在武安侯府，常山王妃怎么都不可能给自己下帖子，不给武安侯府其他姑娘下帖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只不过单独给自己发个帖子，显得对自己特殊对待罢了。 果然，穆君竹一回到自己院里，便知道瑞和堂来人了，让她准备一下去常山王府的事。 穆君竹脸色一僵，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去毓秀院了，苏锦意这会儿不定在捂着嘴笑话自己呢。 怀庆郡主这次的生辰宴办得很大，除了小姑娘们，各家当家的宗妇都去了。 没办法，常山王府下了帖子，谁敢不去。 只是一般小姑娘过生辰都不会大办，也就是些玩得要好的姑娘一起庆祝一下。 怀庆郡主在军营比以家里待的时间多，也没什么交好的姑娘。常山王妃给各府的小姑娘下帖子也在情理之中。 女子就是女子，总要回归女子的模样，否则还怎么嫁人。 没想到的是，常山王妃竟也给各府当家夫人发了帖子，就让许多人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魏氏把大家都叫到瑞和堂，说：“这次怀庆郡主的生辰礼有些急，怕是来不及做新衣裳了，你们有新衣裳的先穿着，回头各院都补贴些银子。” 这样突发的情况总是有的，因此都会多做几件备用。 姑娘们都有些兴奋，听说常山王府极美，只是略逊于皇宫，但常山王府极少请客，便是请了也只是有限的几个人，因此都很有些期待。 可魏氏却皱着眉把温氏留了下来：“这次去常山王府，你警醒着些，我总觉得常山王妃有事。” 想到常山王妃反常的那些言行，魏氏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温氏听懵了，一个郡主过个生辰，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见温氏那样子，魏氏便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都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请这么些人，你不觉得蹊跷？”魏氏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在理。 温氏低下头，蹊跷又怎样，还不是得去。 “母亲说得在理，儿媳一定小心护着孩子们。”温氏起身应道。 “倒也不用太小心，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便成。”魏氏也是要去的，只是怕自己照顾不周。 怀庆郡主生辰那天一大早，武安侯府便忙活起来了。 不止武安侯府，各家都一样。 常山王虽是异姓王，但他是靠军功起家，比起因皇子封王的王爷，更让人尊敬，大家都得早些过去。 出门早了，午膳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此早膳是一定要吃饱的。 虽说主家肯定会备着点心茶水，世家大族的下人们都知道，这样的场合主要是用来说话的，谁真的会一直吃呢。 就算是不说话，为了脸面，也不能使劲吃。 但苏锦意却没有这个烦恼，她正在守孝，怀庆郡主给她下帖子她不能不来，可也不能像别人那样，与这个那个说说笑笑的。 甚至今日，苏锦意都不能待在常山王妃身边陪她说话。 对于常山王府，苏锦意还是挺熟的，于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只是没一会儿，便被陆云恩和刘沐晴找到了，接着便是连婉她们，然后是功字班的姑娘。 不多时，苏锦意身边竟团团地围坐了一圈。 原本挺安静的地方，也变得不那么安静了。 不过都是相熟的人，甚至功字班的姑娘们现在有那么一股子生死之交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团结，因此苏锦意倒也不担心她们会说什么。 “怎地这儿都有人过来？”刘沐晴突然不满地说。 大家朝她说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群姹紫嫣红的姑娘走了过来，中间那个穿着芙蓉色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袄，头上斜插着一支玉镶红宝石簪子，看上去格外耀眼，富贵又荣华。 苏锦意注意到那群姑娘中，穆君竹也在，解语和高葭也跟在她身后。 还有几个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 难不成，是言字班的姑娘？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还能碰见她们。”一个姑娘小声嘀咕着。 苏锦意一听，便知道自己猜到了。 自己不认识她们，她们怕是认得自己这几个人。 谁叫功字班的姑娘事事“冒尖”，“美名”远扬。 常山王府这次请客的规模大，自然是该请的都请了，而不是相熟的人家。 这些人中，应该英媛女学各班的姑娘都有，只是功字班的请得多罢了。 “你看那个殷芸，脸上带着笑，但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另一个小姑娘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殷芸？首辅殷家的？ 苏锦意瞟一眼，就知道是那个穿着芙蓉色锦袄的姑娘了，长得倒是好看。 “听说四皇子一直想娶她为正妃，只是她一直没应，不知道心里琢磨着什么呢。”刘沐晴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看上去活泼直率的陆云恩却笑笑没说话。 那群姑娘也看到了苏锦意等人，似是也没想到，因此也停下了脚步。 只是既然碰到了，哪怕眼珠子都翻到天上去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况且刘沐晴、陆云恩和连婉等几个姑娘，还是真正身处高位的贵女。 因此那群姑娘虽然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满，但还是过来了。 行礼倒都是规规矩矩的，谁也不愿意自己被传礼数不周，但嘴皮子上，却没有那么沉稳了。 “你们言字班也是奇了，怎地都围着苏姑娘转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夫子呢。”其中一个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 这话苏锦意便不好回了，刘沐晴却直接回了一句：“要你管？” 对于刘沐晴来说，苏锦意当了夫子她也不在意，但被别人来说三道四的就很烦。 “刘乡君，雅茵也只是好奇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不客气。”殷芸瞟了刘沐晴一眼，眼里连一丝假笑都没有。 “好奇？我还好奇她今日怎么过来了呢。”刘沐晴瞟了章雅茵一眼，“今日怀庆郡主应该没请她吧。” 第219章 就坡下驴 章雅茵的父亲官职只是五品，又不是皇亲国戚或者才华过人，怀庆郡主不可能注意到她。 但章雅茵的娘是殷家庶出的女儿，会哄人又豁得出去，因此才被带了过来。 刘沐晴说话的时候，站在穆君竹身后解语和高葭不禁也低下了头，她俩也是被捎带过来的，只不过不敢像章雅茵这么说话。 原本两人都想跟着苏锦意，但魏氏说苏锦意还在孝期，身边跟多了人怕别人有闲话，因此让她俩跟着穆君竹了。 这一路上，穆君竹虽然也没给她们使脸色，但也相当冷淡。 后来遇到言字班的姑娘，穆君竹也只是随口介绍了一下，并没有人在意她们。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当众被拎出来的章雅茵，被刘沐晴当众嘲讽，又回不得嘴，都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才好了。 “刘乡君，雅茵是我带过来的。”殷芸冷笑一声，“您放心，回头去刘家，我不带她便是了。” “你带不带的干我什么事？我也不会请你呀。”刘沐晴撇了撇嘴。 苏锦意真的很佩服刘沐晴的这张嘴呀，她是真的不怕得罪人。 背后有大树靠着，就是嚣张。 苏锦意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没有“大树”靠着，那就坐稳点。 “苏锦意，看着同窗为你拌嘴，你竟一声不吭，坐得倒是挺稳的，很享受？”殷芸身边的钱四兰将矛头对准了苏锦意。 苏锦意：嗯？你还真看出来了？ 刘沐晴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钱四兰，这脑子有坑吧，她难不成觉得苏锦意比自己好说话？ 别说，钱四兰还真是这么想的。 刘沐晴这些人自己便是受了辱也不敢回嘴，可苏锦意有什么？穆君竹都不跟她一块儿。 再说了，武安侯府看着是侯府，但是在外敢说几句话？那姲妃在宫里都小心谨慎，听说对一个比她品阶低的都笑脸相迎。 如果不是真的太过分了，穆君竹都得忍气吞声，更何况一个表姑娘。 “首先开口的是她，嫉妒我们功字班姐妹团结友爱，偏说什么围着我团团转，这是挑拨。” “其次，我懂得规矩，我是什么身份？刘乡君开口的时候，哪有我说话的份。” 苏锦意瞟向钱四兰，“不比钱姑娘出身好，在哪儿都可以耀武扬威。” 刘沐晴原本沉浸在苏锦意的那句“刘乡君开口的时候，哪有我说话的份”上，哟，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想。 但听到“耀武扬威”这四个字，便不悦了。 “钱姑娘什么好出身？说来听听。”刘沐晴没好气地瞟了钱四兰一眼。 这时，之前说话的姑娘朝前走了一步。 “真是冤枉，我本是打趣的话，没想到竟让苏姑娘误会了，还说我是挑拨。” 那姑娘红着眼睛朝苏锦意等人行了一礼，“向各位陪不是了，咱们都是英媛女学的学生，可千万别因为这个产生龃龉。” 苏锦意眼睛眯了眯，祸水东流？以退为进？ “苏姐姐，刘乡君，人家都承认了是自己的不是，又赔礼道歉了，要不算了吧。”陆云恩趁机开口。 “是啊，她说得也没错，都是英媛女学的学生。” “看在是初次的份上，下回可就没这么好了。” 连婉和杨柳花也都纷纷开口。 你祸水东流，我就坡下驴，苏锦意都想给陆云恩点赞。 功字班的姑娘学习不怎么样，那是因为懒得学，可脑子还是非常够用的。 言字班的姑娘顿时脸色都有些难看，殷芸咬了咬唇，竟连个招呼都不打，扭头走了。 只是走出老远，都听到功字班姑娘的笑声。 “她们莫不是在笑我们？” 钱四兰才一开口，脸上便挨了一掌。 “以后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殷芸没好气的说。 穆君竹看到钱四兰那红红的掌印都觉得脸痛，顶着这掌印，都可以去相师那里给殷芸看手相了。 再往后瞟了一眼，解语和高葭呢？ 这俩……哼，肯定是找苏锦意去了。 穆君竹咬了咬牙，其实她也不愿意跟着殷芸身后，但想想自己年后搞不好就要退学准备亲事，还是忍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反正苏锦意是家里人，还是顾着眼前吧。 解语和高葭对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 同时，两人算是看明白了，苏锦意是个有本事的。 看看，穆君竹还是嫡出，她在这边也只是个小跟班。 苏锦意呢？没爹没娘的孤女，但她坐在那里跟个老太君似的，乡君和国公府的嫡姑娘都在一边儿坐着。 “苏表妹，我俩乏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在你这里讨个座儿？”解语红着脸看向苏锦意。 “解表姐说哪里话来，这可不是我的地儿。”苏锦意笑着回。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常山王府的下人多精，几把垫着棉垫子，套着蜀锦套子的圆凳立即搬了过来。 是的，圆凳！ 苏锦意坐的可是玫瑰圈椅，常山王妃特意吩咐的，说苏大姑娘还在病中，让她坐好些。 如果不是不合适，或许贵妃榻都要整上一个。 再说，常山王妃要认苏锦意做干女儿的事情虽没往外说，但在王府也没收着藏着，只是时间短，没传出来罢了，下人们自然要拿苏锦意当自家主子看待。 虽然是很明显的区别对待，但解语和高葭也没什么说的，常山王妃对苏锦意的用心她们不是不知道，她俩能有个座儿就谢天谢地了。 下人们搬椅子的时候，苏锦意便把解语和高葭介绍给大家了。 只是见解语和高葭低眉顺的样子，刘沐晴很是不解，都是寄居在武安侯府的表姑娘，怎地独独苏锦意那么舒适自在。 但，苏锦意这样也好，解语和高葭那模样儿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自己不喜欢。 为此，刘沐晴对苏锦意倒比往常更亲热了。 陆云恩瞧着心里不悦，明明是自己最早跟苏姐姐好的，于是又苏锦意这边蹭了蹭。 解语和高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苏锦意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第220章 干女儿 这时，魏氏身边的凤仙找了过来。 “表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要紧事。”凤仙朝苏锦意行礼道。 苏锦意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但见凤仙脸上满是喜意，猜想应该是好事。 只是这好事不知是对武安侯府的，还是对自己的。 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又把解语和高葭托付给了刘沐晴和陆云恩，苏锦意才跟着凤仙去了。 当听到常山王妃要认自己做干女儿，苏锦意愣住了。 魏氏见此，心里松了松。 对于常山王妃的提议，魏氏一方面很为苏锦意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扭。 见苏锦意不是喜出望外，魏氏的心里多少熨帖了些。 “锦意呀，王妃真心想认你做女儿，愿不愿意一切在你。” 魏氏的声音极为柔和，同时也是告诉常山王妃，如果苏锦意不愿意，希望她别怪罪。 苏锦意的迟疑不是不愿意，而是明白常山王妃这是对自己移情了。 在心理咨询中，来访者很容易对心理师产生移情，又因为依赖心理师，从而导致咨询起不到很好的效果。 这个时候最好是换一个心理师，对来访者继续进行心理指导。 可这会儿，没办法换。 如果自己不答应，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全都白费不说，常山王妃可能会更加怀疑自己，更加抑郁。 “女儿见过母亲。”苏锦意非常干脆地朝常山王妃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成了常山王妃的干女儿，百利而无一害，除非常山王举兵造反。 至于心理问题，常山王妃并不是普通的来访者，她们有足够的时间。 常山王妃心一直提着的，见苏锦意同意，都要喜极而泣了。 对于苏锦意的迟疑，常山王妃也能够理解，任谁突然说要当自己的娘，也是会愣一下的。 “乖女儿，快起来！”常山王妃赶紧扶起苏锦意，然后对众人道，“实在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收这么一个乖巧的好女儿，年后请大家来吃酒。” 众人一听常山王妃这话，当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大家听到常山王妃要收苏锦意为干女儿，当时便明白了，这是想要把怀庆郡主的生辰宴和收干女儿的宴一块儿办了。 毕竟是王府，能这样做已经是苏锦意三生有幸了。 收个干女儿而已，许多人家拜一拜，自家人吃个团圆饭也就罢了。 可常山王妃这么说，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年后会为苏锦意单独办一场。 大家不禁又朝苏锦意多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会如此得常山王妃青睐。 也有些人家心里动了动，虽说是个孤女，但有常山王府和武安侯府撑着，娶回家怎么也是赚。 可真正累世的大族却还是没这个心思，不是嫡亲的说散就散，始终还是不稳妥。 常山王妃将众人的眼神都看在眼里，也很清楚她们是怎么想的。 脸上虽然一直在笑着，但心里却将她们鄙视得不行，自己怎么可能会把怀庆的生辰和认锦意为干女儿放在一起，这样对哪个女儿都不公平。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都要有独一无二的大宴。 虽说认亲宴还没办，但“母亲”和“女儿”都已经叫了，宴不宴的已是其次了。 苏锦意又朝怀庆郡主行了一礼：“锦意见过长姐。” 怀庆郡主扶起苏锦意，笑了一下：“妹妹多礼了！” 有的人想在怀庆郡主的脸上找出不忿，可是很遗憾，并没有。 怀庆郡主的生辰宴继续，常山王妃似乎真的只是问一下魏氏和苏锦意，但等苏锦意从正堂出来，她的身份已经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没有人再挑衅她不说，笑脸相迎的人倒多了许多。 “满京都也找不到比她更有本事的了。”钱四兰小声嘀咕着。 “你有本事大点声说。”杨柳花的声音突然在钱四兰身后响起。 钱四兰吓了一跳，一见是杨柳花心里松了些。 虽然杨柳花也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但比刘沐晴总要好些。 有了对比，幸福感就出来了。 “我说话大声还是小声要你管？”钱四兰翻了个白眼。 嗯？这语气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杨柳花皱了皱眉，还没想明白，钱四兰便溜了。 跑？除非你明日不上学了。杨柳花噘了噘嘴。 现在西院的饭堂天天爆满，西院的姑娘们路近，倒不受影响，东院过来吃饭的则是要抢位子了。 钱四兰家里路最远，家里送饭过来非常不便，因此她抢得最欢。 不过钱四兰不是独一个私底下腹诽苏锦意的，甚至家世比她高的也多得是。 但苏锦意不在意，她已经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她们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嘀咕。 没听见就当没有，这是苏锦意的人生法则之一，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 但不在苏锦意面前找存在感，不代表不在怀庆郡主面前找存在感。 就有那么一两位夫人，觉得自家和常山王府有亲，于是拉着怀庆郡主的手泪眼婆娑。 “郡主啊，您别往心里去，王妃一个人在家里苦闷，所以才认了个干女儿。”那夫人一边说，一边还在怀庆郡主的胳膊上拍了拍。 “锦意妹妹不会住过来。”怀庆郡主眉头微微皱起。 所以，常山王妃认苏锦意做干女儿，与在家里是不是苦闷无关，与怀庆郡主在军中也无关。 不过这倒是个事儿，怀庆郡主琢磨着，如果苏锦意能住到王府来就好了，但武安侯府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那位夫人被噎了一下，见怀庆郡主皱眉，于是信心又来了。 “郡主啊，您还是得多在家里待着的好，可不能让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那夫人压低声音道。 “小人？”怀庆郡主的声音冷了冷。 “可不嘛，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孤女，竟哄得王妃成了她的干娘。” “还不到王府来住，要我说，认一个不知所谓的姑娘，还不如从亲戚家里接几个小姑娘回府来陪着。” 说完这句，那夫人的眼睛亮得跟供在祠堂里的长明灯似的。 “你家有姑娘？”怀庆郡主问。 “有！”那夫人重重地点头。 第221章 留不留我 “嗯，往后你和你家姑娘都不要进王府的门了。” 怀庆郡主抬了抬手，立马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过来站在那夫人面前。 “夫人请回吧，若让老奴们动手，就不大好看了。” 那夫人傻傻地看着那两个嬷嬷，又看向了怀庆郡主，半晌才道一句：“郡主，我是为你好啊。” 听着那夫人的干嚎，怀庆郡主一声冷笑。 当着自己的面挑拨离间？真当自己是个傻子么？ 对于怀庆郡主来说，侮辱她的脑子是不能忍的，没脑子的人还怎么上阵带兵打仗。 “我娘不为我好，你为了我好？你喂我吃过一粒米吗？” 怀庆郡主说完这一句，便摆了摆手，让人赶紧把她拖走，别碍了自己的眼。 那夫人脑子不怎么样，腿脚却灵便，没等嬷嬷上手，自己扭头就跑。 “跑得可真快。”那俩嬷嬷有些遗憾，好久没动手了。 见怀庆郡主软硬不吃，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暗自在心底里嘀咕：没儿子，女儿认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后来她们才发现，常山王妃这个女儿认得还真的挺有用。 苏锦意知道今天并非自己的主场，因此依旧低调行事。 虽然已经找不到角落了，但还是她还是尽量减少存在感，但奈何总有人找上来。 这次找上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常山王的庶子常洧。 六岁的孩子，堵在苏锦意面前，一脸地不忿。 苏锦意见过常洧，长得白白胖胖的，穿得也是极好，常山王妃对于庶出的孩子真的没有丝毫的苛待。 “这孩子干嘛呢？”陆云恩颇为稀奇地看着常洧。 陆云恩要去更衣，拉着苏锦意要她陪。 可两人刚转了一个身，常洧便冲了过来。 “就是你，想要当我姐姐？”常洧指着苏锦意大声喝斥。 “不是。”苏锦意摇头，“不是想要，已经是你干姐姐了。” “你休想要我叫你姐姐。”常洧小脸儿都涨红了。 “你既不想叫，那便不叫。”苏锦意也不在意这个。 再说了，常洧不过六岁，也不知道是被谁怂恿的。 “你也不能让父王和母妃命令我叫你姐姐。”常洧又道。 “这我可做不到，你倒是可以跟王爷和王妃说，你不想叫我姐姐。”苏锦意回道。 常洧：……我要是敢我找你干嘛。 “你赶紧滚出王府。”常洧冲着苏锦意吼了一嗓子。 只要苏锦意不在王府，自己就不用叫她这个心机女为姐姐了。 “你确定？”苏锦意蹲下身子盯着常洧，半晌才道，“王妃认我为干女儿，肯定是王爷同意的，我若滚出了王府，你觉得王爷和王妃不会查？” “那又怎样，我才是父王的亲儿子，他不会不要我的。” 常洧虽然这样说，但微微收紧的肩膀出卖了他。 “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五表哥也是我大舅父的亲儿子，前阵儿还被我大舅父打得皮开肉绽，这也没说不要。” “我走不要紧，反正回侯府也饿不着，但你让王爷和王妃没了面子，可能也不会打得那么厉害，毕竟我大舅父很有力气的，又或许，只是跪跪祠堂？” 苏锦意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觉得跪跪祠堂也还好。 身后的陆云恩看着常洧的脸微微发白，不禁一声暗叹，作孽呀，这是谁叫他来的？ 算了，趁着年纪小吃个教训，也是好事。 苏锦意云淡风轻的一席话，常洧却是真的吓着了。 穆嘉述可是京都有名的纨绔，他那个爹穆大爷常洧也是见过一回的，那弱鸡样儿很有力气？那能跟自己父王比？ 父王……应该不会也揍自己吧？ 常山王演武堂里摆着的金鞭、长矛、铜锤等在常洧眼前一一掠过，他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跪祠堂？常洧的腿有些抖。 腿痛不说，还会饿肚子。 “你虽然年纪小，但也是王府的主子，我还是走吧。” 苏锦意说着便款款起身，但常洧却一个闪身，在她面前伸开双手拦住了。 “我……我不，不是这个意思。”常洧刚才的气势丁点儿都不剩了。 “你要留我？”苏锦意抬了一下音量。 “我……”常洧将头别向另一边，打算咬死不说那个“留”字。 “我从不喜勉强他人，洧哥儿如此厌恶我，我还是走吧。”苏锦意又道，再次抬脚。 “我没有厌恶你，是……” 常洧变得有些别扭起来，“是二哥说你在府中，父王和母妃就都会不喜欢我了。” 二哥还说她是个心机女，常洧想想还是没说这个。 二哥？常山王的次子常沅？苏锦意抬了抬眉。 苏锦意记得常沅，今年十岁，瘦高的个子，见到常山王妃和怀庆郡主都会一揖到底，看上去极为有礼。 这常山王府啊，可真是卧虎藏龙。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她只是你干姐姐，怀庆郡主都不担心失了王爷和王妃的宠爱，你担个什么心？”陆云恩见常洧这模样儿，忍不住开口训了他一句。 “大姐是嫡女，她当然不担心。”常洧揪着衣襟道。 “可你不是亲儿子吗？”陆云恩一声嗤笑。 呃……常洧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冲动了些。 “云恩，你帮我跟王妃和郡主说一声，就说我先行告辞了。” 苏锦意这话说得陆云恩都瞪大了眼睛，还真的跟一个孩子较劲？ 这还真的是冤枉苏锦意了，她并非要跟常洧较劲，而是小孩儿既然凑过来了，不如干脆收服了，也免得回头他时不时地给自己找麻烦。 虽然是小孩子，但也是常山王府的主子，回头时不时地来一句“你给我滚”，那也是让人很膈应的。 常洧更是急了：“你为何还要走呀，我都拦你了。” “你是拦我了。”苏锦意点了点头，又歪着脑袋说，“可你没留我呀。” “我为何要留你呀？你也不是我请来的呀。”常洧气鼓鼓地说。 “可你方才却是要赶我走的。”苏锦意看向常洧。 如果常洧是个大人，一定会看出苏锦意眼底的笑意。 可他还小，丝毫看不出来。 第222章 想让怀庆郡主罩着 常洧眼见着怀庆郡主远远地往这边走来，小心肝儿一抽。 长姐不怎么管他，但管起来…… “我错了，你别走了成不成？”常洧朝苏锦意扑了上去，双手紧紧地抓着苏锦意的胳膊。 看到常洧这个样子，苏锦意终于笑了。 “说起来，我家小弟和你似乎一般大小呢。” 苏锦意原本想扶一把小家伙，结果他抓得太紧。 小弟？她在提醒自己？ 常洧咬了咬牙，喊了一声：“二姐！” 常山王共有二女三子，除了怀庆和常沅、常洧外，还有一个庶子和庶女。 庶长子常淳今年十四，在书院读书。 庶女今年十岁，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庙里。 这两人苏锦意一直没见过，按年龄来说，苏锦意确实该排在第二。 只是苏锦意不知道该不该应，虽被常山王妃认为义女，但能不能在王府序齿则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能在王府序齿，那苏锦意几乎就可以等同于常山王妃的嫡女了。 不过这样的话，也几乎等同于过继，因此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 苏锦意不在乎，她连苏崧夫妻也没什么感情，但这话不能由她嘴里说出来。 常洧见苏锦意没应，以为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小了，又大声喊了一嗓子：“二姐！” 反正已经喊过一次了，再喊一次就顺口多了。 “行了行了祖宗，我不走了，你可别喊了。”苏锦意都恨不得上前去捂他的嘴。 这一幕，陆云恩简直是叹为观止。 刚才还像只小老虎似的，苏锦意就说几句话，他就成了小奶猫？ 而怀庆郡主见常洧抓着苏锦意不放，心里便有了一个疑问，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喜欢苏锦意？ 怀庆郡主走近了，常洧这才松了苏锦意的手，然后一脸乖巧地站到一旁。 怀庆郡主背着手看向常洧，可常洧低着头，她只看到了一个发顶。 “你怕我？”怀庆郡主眉头微微蹙起。 苏锦意：……你这样儿我都有些怕。 颇为同情地看了一些常洧，苏锦意往后退了一步。 看熊孩子被人教训，也是一件乐事，反正他又不真的是自己弟弟……呃，其实苏锦彦…… 苏锦意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说出苏锦彦不是自己弟弟这种话来。 而且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傻的弟弟，锦彦是不可能被人挑拨成这样儿的。 想到苏锦彦，苏锦意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笑意。 常洧瞟了苏锦意一眼，心里竟没那么慌了。 “长姐，我，我我……” 常洧就算不慌，也还是没办法说出“不怕”这两个字来。 可要说怕吧，怀庆郡主要是再问一句，你怕什么？ 这问题光是想想，常洧都想直接晕死过去。 “行了走吧。”怀庆郡主抬了抬手。 再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怀庆郡主也懒得把精力放到常洧身上。 常洧却好像是一只刚从濒死状态，突然回到水里的鱼，扭头就跑，那个快哟。 只是刚到拐角处，一只手便把常洧拦住了。 “你怎地如此没用？”常沅一脸鄙视地看着常洧。 “你有用你自己怎么不去？”常洧虽然年纪小，但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常沅就是在利用他。 苏锦意有没有心机她不知道，但确实不是自己能对抗得了的。 常洧的脑子不是很够用，但是他懂得惹不起的不惹。 见常沅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常洧一把推开他走了。 看着常洧的背影，常沅一声冷笑。 常洧离开后，苏锦意还是把他刚才与自己的对话告诉给了怀庆郡主。 “郡主，二公子为何要这么做，我不在意，看郡主自己的意思。”苏锦意说道。 陆云恩抿了抿嘴角，苏姐姐可真是坦荡，但她也就不怕怀庆郡主说她挑拨离间？ 如果是别家，苏锦意可能暂时不会说。 但怀庆郡主是个心思开阔的人，她如果真的有此疑问，也会直接说出来，如果没说，表示她不会这样想。 对于这样的人，苏锦意也会以诚相待。 “他能有什么理由呢？无非就是父王的爵位，以及家里的财物。”怀庆郡主一声冷笑。 常山王府确实有权有钱，但这权和钱可不是常山王一个人挣来的，还有她怀庆的一份功劳。 如果他们安份倒也罢了，如果不安份，就滚。 “你为何叫我郡主？”怀庆郡主看向苏锦意。 “呃，长姐。”苏锦意扯了扯嘴角，还真是没怎么习惯呢。 “我听到洧哥儿叫你二姐。”怀庆郡主又道。 “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叫，我没提过。”苏锦意看向陆云恩。 “的确是二公子自己突然开口的。”一直装木头人的陆云恩终于有开口的机会。 “你不愿意在王府序齿？”怀庆郡主却又问。 怀庆郡主这几个问题，陆云恩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心跳加快。 一个没回好，那恐怕认干女儿的那个宴就不用办了。 只不过怀庆郡主是陆云恩心中的神，所以，这会儿，对于苏锦意她也是爱莫能助。 但苏锦意却没有陆云恩想得那么复杂。 “我没有不愿意。”苏锦意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有必要，我连姓都可以改，这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是妥妥的为了攀附权贵，连脸都不要了。 但苏锦意说得坦荡，怀庆郡主陆云恩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在苏锦意的声音里，她们听到了一丝悲凉。 也是，如果苏家对她姐弟好的话，他们也不会跑到京都来。 虽说穆家是嫡亲的外家，但接近权力中心便越冷心，这一点怀庆郡主和陆云恩都是知道的。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常山王府的二姑娘了。” 怀庆郡主说完这句之后，看向自己的丫鬟，“将本郡主的话传下去，往后不管本郡主在不在府中，都要拿她如本郡主一样对待，若有轻视，逐出王府。” 陆云恩在一旁看着怀庆郡主的模样，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也被常山王妃认作干女儿，也被怀庆郡主罩着。 第223章 哭了 陆云恩是国公府的姑娘，没人罩着在大昌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可她依旧觉得，得怀庆郡主的青眼，是一件能让人激动得晚上睡不着觉的事情。 而苏锦意在这一刻，才终于觉得，自己在这古代应该是站稳了脚。 这感觉，居然是来自于一位女性，真的让人觉得畅快。 当然，也不可能是男性，苏锦意一直觉得男人等同于首饰，或者饮品，或者座驾…… 总之，是一件可能让自己更快乐，或者更轻松的东西，拥有更好，失去也可能会伤心，但安全感这东西，如果在男人身上找，那最后肯定是自讨苦吃，因为他给不了。 从常山王府回到毓秀院，花朝依旧很兴奋。 “古嬷嬷，郡主说，我们家大姑娘也在王府序齿，现在是常山王府的二姑娘呢。” 因为高兴，花朝的小脸儿都粉扑扑的，但古嬷嬷的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这事儿该怎么说呢，古嬷嬷自然是要为苏锦意高兴的，有常山王府撑腰，以后便是侯爷和侯夫人都不会轻易动她。 可成为常山王府的二姑娘……古嬷嬷微叹，老爷不知道，太太应该是高兴的吧，她从不在意这些，只要大姑娘和小公子好。 既然太太不在意，自己一个奴婢又在意什么，苏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这个弯转过来了，古嬷嬷便由衷地为苏锦意感到高兴。 常山王妃的一句话，让毓秀院在整个武安侯府都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往后，不是更挨不得碰不得了？”解老夫人是恼的一个。 “祖母，常山王妃对苏表妹很是喜爱呢。”解语慢悠悠地说道。 “都是死了娘的人，你为何就不能让哪个王妃认你做干女儿？”解老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解语的额头。 解语眉头微颤，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住了。 “苏表妹这运气……” 解语得苏锦意缺爹没娘的，说她运气好像是不大合适，便打住了。 可解老夫人却接过话头：“可不，这死丫头运气倒是好，她爹娘就是被她给克死的，好运气都到她身上来了。” 解语脸一白，这话可千万别传到苏锦意的耳朵里啊。 苏锦意对解老夫人怎样，解语倒是不在意，祖母想利用她的婚事助大哥一臂之力，而她也是想利用祖母活下去。 只是解语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话没传到苏锦意那里，但却传到了瑞和堂。 “大把年纪了，依旧不懂事。”魏氏叹了口气。 品嬷嬷只是在一旁陪着笑，什么话都没说。 这时，外面有小丫鬟通传：“夫人，解老夫人来了。” “来什么来？”魏氏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忙着呢，让她先回去。” 外面不止有小丫鬟，还有嬷嬷，魏氏既然说了话，解老夫人自然便进不来。 “我真不耐烦见她。”魏氏又对品嬷嬷道。 “解老夫人只是不太会说话。”品嬷嬷又笑了一下。 “算了，这辈子也别指望她能改了。”魏氏摇了摇头。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过来在品嬷嬷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品嬷嬷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魏氏看向品嬷嬷。 “说是表公子哭了。”品嬷嬷小声道。 “锦彦？”魏氏又问。 除了苏锦彦，解宗也在府中住着，可他多大人了。 “夫人，是解家的表公子。” 品嬷嬷也觉得这事儿有些难以理解，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呢？ “走吧，过去瞧瞧。”魏氏起身道。 品嬷嬷怀疑魏氏是因为好奇，否则这事儿哪儿需要她亲自过去了。 两人走到了前院解宗住的院子，刚进院门，便听到他的哭声。 魏氏和品嬷嬷对视一眼，哭得还挺厉害？ “祖宗，你可快别哭了，有事便跟祖母说。”解老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魏氏恍然大悟，难怪不让她进来，也没听见她闹呢，原来是知道解宗出事了。 这时，解宗抽泣道：“祖母，跟您说有何用。” 解老夫人心疼的抱住解宗：“傻孩子，祖母是没用的，可是你姨祖父和姨祖母可是侯爷和侯夫人。” 解宗的哭声终于收了会儿，但下一刻还是道：“没用的。” 解老夫人急了：“如何就没用，你先说说看。” “我不想在族学读书了，我想去白鹤书院。”解宗看向解老夫人，“听说白鹤书院都是名师，孙儿去了白鹤书院，一定能考上状元。” 魏氏在外面听着，都有些无语了，这状元是一般人说考就能考得上的？ 就为这个，哭上了？ 可解老夫人却道：“你莫急，祖母这就去跟你姨外祖母说。” “别说了。”魏氏走了进去，“那白鹤书院哪里是一般人能去的。” “姨外祖母。”解宗立即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脸上还挂着泪珠儿。 “就为这个，哭了？”魏氏觉得穆家的姑娘们都不至于此。 “姨外祖母，他们说我考不上秀才，往后也娶不上好的妻室，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家产也没我的份……” 解宗的话还没说完，解老夫人却跟着也哭上了。 “你们这……”魏氏只觉得头痛。 “大姐，我们祖孙俩的命好苦哇。”解老夫人边哭边嚎。 魏氏想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品嬷嬷心里却暗道，当年您可是吵闹着要和离的，如果不是姨老爷没得快，不定就离成了。 “亲事由天定，再不济还有我在呢。”魏氏勉强劝了一句。 “大姐，那白鹤书院的事呢？”解老夫人还是没忘了这个。 “这可不是我说说就能上的。”魏氏摇头。 “可锦意那丫头你怎地就让她去了英媛女学。”解老夫人嘀咕了一句。 “那是……”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解老夫人打断，“我知道是因为静姝的原故，可我是个蠢的，没办法替他考虑，只能靠大姐了。” 品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夫人拒绝不了。 打小儿就这样，只要解老夫人一示弱，她就什么都应了。 第224章 回家过年 解宗这事儿，魏氏果然还是应了。 可魏氏的应了，也只是为他谋了一个入学考试的资格而已。 “白鹤书院难不成还真的会收？”花朝小声道。 “收不收的与我们也无干。”苏锦意说着拿起了账本。 只是没想到，魏氏居然是个扶妹狂魔。 可就算真的进了白鹤书院又如何？那里真的是什么世外桃源不成，解宗这出身去那里，只有找虐的份。 这事儿与苏锦意无关，她也懒得多想。 没事还不如翻翻禧香阁的账本，苏锦意现在很喜欢看账本，有什么比每天都在往上涨的数字更可爱的呢。 只可惜太少了，要是能摆满桌几就好了。 花朝也只是好奇，苏锦意说完之后，她想想也是，便没再多说了。 只是花朝出门后，古嬷嬷在苏锦意面前嘀咕：“大姑娘，您可别太惯着她了，说话没遮没拦的，什么都问。” “嬷嬷放心。”苏锦意放下账薄笑看着古嬷嬷，“花朝虽然话多，但却也是个有分寸的，在外面她不会乱说。” 只会说自己想说的而又不方便说的，苏锦意对花朝是越来越满意。 而且既然让她做自己的耳报神，许多事情她不问，又怎么会知道呢。 天生善于观察，便胸有谋略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是一点点的积累。 因此大多数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天赋，而是后天自己投入的努力。 “大姑娘心里有数便是。”古嬷嬷虽这样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嬷嬷，您仔细想想，您有这样的担心，是不是因为花朝在您面前说得极少，所以您不了解她。” “在您面前她都是如此，又怎会在外人面前乱说。” 苏锦意的这番话让古嬷嬷微怔，还真是，花朝那丫头在自己面前话也多，但从来不说要紧的事。 “这丫头……”古嬷嬷突然间便笑了，花朝倒是长大了呢。 其实不止花朝，令月又何尝不是。 她虽然没有花朝聒噪，但以前也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可现如今，总怕自己没做好，会连累大姑娘。 而大姑娘……自己原本是想照顾她的，可现在倒有些依赖她。 古嬷嬷心里头一酸，但下一刻，又笑了。 总比懵里懵懂的好。 见古嬷嬷笑了，苏锦意也跟着笑了。 年纪大的人就应该笑笑，心里无事天地宽，这样身子才康健，才活得久。 这时，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小公子回来啦，见过小公子！” “奴婢去端盘点心过来。” 古嬷嬷朝苏锦意行了一礼，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锦彦过来。 哟，小家伙好像不大高兴。 “怎地啦？”古嬷嬷拉起了苏锦彦的手。 苏锦彦却一脸幽怨地瞟了苏锦意一眼。 “过来说。”苏锦意朝苏锦彦招了招手，等他坐到了榻上，才问，“与我有关？” “姐，常山王府的那个小公子，也叫你姐姐吗？”苏锦彦气鼓鼓地问。 “你见到常洧啦？”苏锦意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京都虽大，但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的圈子，大圈套着小圈，圈子里的倒又不大。 常洧？没叫三弟？苏锦彦心里舒服了些。 “嗯，他说你是他二姐。”苏锦彦嘟囔着。 “我跟你说过，我在常山王府按序齿是二姑娘，他确实应该叫我二姐。”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你不就成了别人姐姐？”苏锦彦突然哭了起来。 “不一样的。”苏锦意将苏锦彦的小手握在掌中，“这是不一样的，你和我才是一母同胞，我是你唯一的亲姐姐，你也是我唯一的亲弟弟。” “嗯，明儿我就告诉他去，咱俩是亲的。”苏锦彦重重地点了点头。 “都知道的事儿有什么可说的？若爹娘在世，你会出去说那是你亲爹娘？”苏锦意揉了揉苏锦彦的头。 倒也是，爹娘便是爹娘，哪里还有假的不成？ 那姐姐也是啊，常洧若不是个傻子，便也应该知道，她二姐才是自己的亲姐姐。 这样一打比方，苏锦彦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似乎是真的有些幼稚了。 “姐，我有些想爹娘了。”苏锦彦微微低了低头。 “那就想吧，但别在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提，除非实在难受得紧，才可以提一提。” 苏锦意的这句话，是凑在苏锦彦耳边说的。 说完，苏锦意又轻轻地抱起苏锦彦。 提得多了，就不值钱了，反而会让人厌恶。 苏锦彦还小，又是男子，他在外面还需要武安侯等人的庇护。 “姐，我知道了。”苏锦彦嗡声嗡气地说。 “往后，若是遇到怀庆郡主，你也要叫她一声姐。” 苏锦意对苏锦彦细细地交待，直到令月过来说晚膳准备好了，这才罢休。 几日后，苏锦彦便回来告诉苏锦意，常洧说要当他哥。 “你喊他一声哥又不吃亏，最要紧的是，谁听谁的。” 苏锦意朝苏锦彦眨了眨眼睛。 苏锦彦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姐，我知道了。” 那一刻，旁边的古嬷嬷心底微微跳了跳。 不过事情也正如古嬷嬷所料，后来苏锦彦喊“哥”喊得勤，常洧跑腿也跑得勤。 一眨眼，春节便到了。 武安侯府提前半个月便开始张罗起来，处处张灯结彩，除了毓秀院，到底都红彤彤的。 “大过年的，你们待在毓秀院也不舒坦，除了跟我从临川过来的，都回去过年。” 苏锦意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 越是年节，大户人家越是不会放人，总不能这个时候还冷冷清清的。 再者过年的时候，老爷和公子们都休沐在家，还要办春宴，哪能离得了人。 有的人头发都白了，也没能跟家里人过过一个正经的春节。 见大家不动弹，苏锦意笑了：“我是说真的，大过年的也没人来我的院子讨不痛快，我也不会出去串门儿，每天素衣简餐的，她们几个在这里伺候便尽够了。” “大姑娘是真心实意说这番话的，你们回去好好过个年，记着大姑娘的恩，回头好好伺候大姑娘和小公子便是了。” 古嬷嬷板着脸说出了这番话，丫鬟婆子们才喜上眉梢，才半日的功夫便走了个干净，最后只余了个修嬷嬷。 第225章 除夕 “修嬷嬷，您……” 苏锦意话没说完，修嬷嬷便摇了头，“大姑娘，奴婢也没有家了。” 苏锦意和古嬷嬷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上回常山王妃还说呢，修嬷嬷是家里有事，所以才晚些过来。 修嬷嬷知道苏锦意心中疑惑，苦笑一声道：“奴婢原是从宫里出来的，也没有婚嫁，只有一个娘家侄子，原本是指着他养老的，结果……” 说到这里，修嬷嬷胸口也有些堵。 结果那娘家侄子听了侄媳的话，把她放在娘家的金银首饰都卖了不说，还与她断了联系。 上次回家，修嬷嬷就是想去讨个说法，结果不但没讨到，还被羞辱了一顿。 “是知道了您被王妃送给我了？”苏锦意问道。 修嬷嬷有些意外，没想到苏锦意一句话，便问到了点子上。 “不瞒大姑娘，确是如此。” “但也幸亏如此，否则等到我行将就木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修嬷嬷一声苦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过当修嬷嬷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既然如此，那修嬷嬷便和我们一块儿过年吧。”苏锦意示意修嬷嬷坐下说话。 “谢大姑娘不弃。”修嬷嬷朝苏锦意行了一礼之后，方坐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花朝这回也看明白了，修嬷嬷的意思是，她这辈子要跟着大姑娘了。 大姑娘呢，也愿意拿修嬷嬷当家人，给她养老送终。 这太好了！花朝有些激动，修嬷嬷全心全意跟着大姑娘，大姑娘的身子会越来越好，身子越好精力越足，日子就会越好过。 大姑娘的日子好过了，自己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私底下，花朝将自己的想法跟令月说了。 “你想得还真挺远的。”令月发现自己竟没有琢磨过这些事儿。 难不成，是自己跟着大姑娘出门少了，所以脑子不转了。 花朝的想法很质朴，但却也非常实在。 作为一个丫鬟，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武安侯府越热闹，毓秀院里则越显得冷清。 即使是除夕夜，苏锦意和苏锦彦也只是过去小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毓秀院。 这一回，武安侯和魏氏都没有拦着。 姐弟俩走出瑞和堂，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笑声。 苏锦彦脚步顿了一下，苏锦意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道：“彦哥儿上来，姐姐背你。” “姐，我可以自己走。” “嗯，过了年你就六岁了，姐就不背你了。” 苏锦意等了会儿，背上终于一沉。 “姐，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背你。” “好，那就说定了。” 这会儿，苏锦彦无比盼着自己长大，盼着苏锦意变老。 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苏锦意终于老了，他也没背上。 姐弟俩就这样回到了毓秀院，古嬷嬷在院门口打着灯笼等着。 “大姑娘小公子，终于回来了，冷到了吧。” 其实古嬷嬷想说的是，怎地就回了。 “嬷嬷何必在外面等，怪冷的。” 苏锦意放下苏锦彦，又握了一下古嬷嬷的手，暖乎乎的， 还好。 “奴婢一整日在屋子里待着，哪里就冷到了。” 虽这样说，但在苏锦意姐弟进屋后，古嬷嬷还是抹了一把泪。 苏锦意换了身衣裳出来，便见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的，大多是临川那边的菜色。 苏锦彦看着眼睛放光，这是他想念了许久的。 看到苏锦彦高兴，苏锦意心里也很是满足，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临川菜。 临川菜偏甜，苏锦意更喜香辣。 苏锦意让大家都上桌吃饭，反正桌子够大。 “这不合规矩。”古嬷嬷在一旁道。 “这没有旁人，我说的便是规矩。”苏锦意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能够商量的。 古嬷嬷和修嬷嬷对视一眼，便上桌坐下了。 如此，令月、花朝和芙蓉才跟着坐到了一旁。 “大姑娘小公子，这菜啊都是修嬷嬷的主意，奴婢和令月她们几个烧的，你们看合不合口味。” 古嬷嬷一脸慈爱地看着苏锦意和苏锦彦。 大过年的，大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也怕给毓秀院做素食，会惹得有心人忌讳，因此古嬷嬷和修嬷嬷便决定在小厨房做一顿年夜饭。 苏锦意吃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也太鲜了。 “好吃好吃好吃。”苏锦彦连说了三次。 “大姑娘和小公子是一直没有吃荤腥，才说好吃的。”修嬷嬷见苏锦意姐弟喜欢，心里也颇为高兴。 “修嬷嬷，这菜里没有荤腥吧？”苏锦意小声问。 要不然，怎么这么香呢？ “没有，奴婢不能这样害大姑娘和小公子。” 修嬷嬷说完，竟在苏锦意的眼里看到了一抹遗憾。 莫不是……看错了？ “有修嬷嬷在，我和锦彦就不用担心身子了。”苏锦意见修嬷嬷目光闪动，赶紧解释了一句。 修嬷嬷可是古代人，万一她看出自己想吃肉，觉得自己不孝呢。 “大姑娘，有奴婢在，您和小公子一定健健康康的。”修嬷嬷连客气话都懒得说一句。 苏锦意是信的，先在宫里，后进王府，这样的嬷嬷都是有真本事的。 古嬷嬷听着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是担心的，苏锦意和苏锦彦都还没长成人，这天天不吃荤可怎么行。 只是以往，古嬷嬷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一顿饭，是苏锦意吃得最开心，也是最随意的一顿饭。 要说起来，整个大昌朝，最希望他们姐弟好的，应该是面前这几个人吧。 吃完饭之后，令月又泡了一壶茶，端了一些点心过来。 花朝则拿起衣裳来做，古嬷嬷和修嬷嬷都坐在灯下辨认药材。 苏锦意则陪着苏锦彦下棋。 这一幕瞧着是温馨，只是苏锦意下的是围棋，穿越后到了京都闲下来才学的。 这样说起来也不错，和苏锦彦刚好能够下上几盘。 不过隐隐中，苏锦意感觉自己很快就会被苏锦彦超越。 古嬷嬷和修嬷嬷是最先撑不住的，两人知道年纪大了，便没硬撑下去。 苏锦彦很快就倒在了苏锦意的怀里，芙蓉给他擦脸擦身子都没醒。 令月、花朝和芙蓉都陪着苏锦意姐弟守到了整点，那一刻，爆竹声声，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石的味儿。 第226章 拜年 苏锦意朝窗外看过去，同时炸开的爆竹照亮了夜空。 有那么一刻钟，苏锦意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大姑娘……”花朝突然抓住了苏锦意。 “怎么啦？”苏锦意回头看向花朝。 “没，没事，只是想说……大姑娘，又是新的一年了呢。” 花朝咧着嘴笑了一下，其实她刚才好像感觉到大姑娘要走了似的。 这说出来，怕是要让大姑娘笑话，好好地在屋里坐着呢，往哪走呢。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咱们都大了一岁。”苏锦意深吸了一口气。 现代的时候，每过一年，苏锦意也要叹了这么一口气，不想老啊。 可现在，苏锦意却有些纠结。 不长大，这古代便是自己亲娘家里都不好待。 可长大呢？又要面临着嫁人。 苏锦意知道，“嫁人”这两个字，自己哪怕认了常山王妃做干娘，那也是摆脱不了的。 现在，常山王妃都愁怀庆郡主的婚事。 唉……算了，纠不纠结的，日子也是一天天在过，把每一天都过好便成了。 “日子过得好快。”苏锦意揉了一把脸，“我也要歇了，你们赶紧去睡会儿。” 院子里没丫鬟和婆子，令月她们会更忙一些。 花朝和令月回到自己的屋子，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还有四天就是大姑娘生辰了。” “去年大姑娘生辰的时候，太太还给她做了一套宝石头面，虽年纪小还不能戴，但当嫁妆也是好的。” “大姑娘每年生辰，太太都会准备一套极好的首饰当嫁妆。” “太太对大姑娘可真是……那长寿面都是请大师傅特意擀的。” “面粉还是从商县托人买过来的，商县的面粉最好了。” “今年……今年这生辰也不知会怎么过。” 花朝和令月都红了眼睛，那日，应该不会还是只有她们几个给大姑娘过吧。 她们倒是愿意，就是怕大姑娘会伤心。 第二日，花朝和令月便听到了消息，说是武安侯府将在初五请春客。 大昌百姓，不管世家大族，还是升斗小民，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摆宴，称请春客。 花朝暗地撇了撇嘴，肯定不会有人记得大姑娘的生辰。 苏锦意听了也没放在心里，今日她和苏锦彦都要去给武安侯和魏氏拜年，因此特意给自己和苏锦彦，都穿了件杏黄色的锦袄。 到了瑞和堂，魏氏便握着姐弟俩的手，问他们昨天夜里睡得可好。 怎能睡得好，一夜的爆竹声，满京都都不会有人睡好。 当然，除了苏锦彦，他睡得真的跟猪似的，还能打着小鼾。 但苏锦意还是乖巧地点头：“谢外祖母关心，我和锦彦睡得都好。” “还是小孩子会睡觉。” 魏氏说着，便拿起了两个荷包，给苏锦意和苏锦彦一人塞了一个，说是压岁包。 压岁包，家里人都是大年三十给的。 苏锦意和苏锦彦都没多说，一起朝魏氏行了一礼：“多谢外祖母。” 又说了几句，苏锦意便和苏锦彦去前院给武安侯拜年。 昨天夜里吃完饺子，武安侯突然诗性大发，跑到前院写诗，就歇在前院了。 从武安侯的院子出来，苏锦意又带着苏锦彦到几个舅舅舅母那里拜了年，收获了一堆荷包。 苏锦彦笑得脸都酸了，偏荷包还不让花朝和芙蓉拿着，要自己拿。 后来感觉自己都要走不动了，才依依不舍地让她俩拿着。 最后，站到了解老夫人的祥和院。 “哟，苏表姑娘和苏表公子过来啦？快请进。” 史嬷嬷眼尖，瞧见了二人，立即把院门打开，迎他们进门。 刚进院子，便碰到解语正从屋里出来。 “苏表妹来啦，快请进！”解语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解表姐，我和锦彦来给姨外祖母拜年。”苏锦意和苏锦彦也回了一礼。 “祖母还没进，你们跟我进来喝口茶歇会儿，这一路怕也是累着了。” 解语倒如她的名字一般，很是体贴。 只是解老夫人这大过年的，还真的是任性，苏锦意和苏锦彦都喝完一盏茶了，她还没起床。 解语脸上都有些难看的，朝史嬷嬷递了个眼色。 祖母再怎么不喜欢苏锦意，也不能大过年的如此晾着人，当真觉得武安侯夫人不管么。 史嬷嬷明白解语的意思，但她一个嬷嬷，也只能尽量催催，总不能把老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 “老太太，苏家表姑娘和表公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侯夫人自是知道您的性子，只是落到外人眼里，还道您是为难他们。” “老太太，您若实在起不来，要不奴婢去跟大姑娘说，让苏表姑娘和表公子先回去？” 到这会儿，解老夫人才不情不愿地打开帐子。 “大过年的吵吵什么呢？这就起了。” 好不容易洗潄完毕，还吃了几块点心，解老夫人才出去见苏锦意姐弟俩。 “锦意（锦彦）给姨外祖母拜年。”苏锦意立即拉着苏锦彦给解老夫人磕头拜年。 早拜早了，茶水都喝多了，大冷天的不方便。 “嗯，听说你俩等不急了？”解老夫人却不叫起，反倒责问起来了。 解语看向解老夫人，这真是老糊涂了吧？人家拜年呢，你不叫起，这等于罚跪了。 再说这话问的，是人话？ “祖母，孙女和锦意正说着话呢，断没有等不急的事。”解语说完，上前扶起苏锦意和苏锦彦，“快起吧。” “没有就好。”解老夫人瞪了解语一眼，又道，“老人家起得晚，这叫纳福，你们若是不耐烦，就是不孝。” “姨外祖母说得是，那便祝姨外祖母，天天有福，福寿绵延。”苏锦意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 解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似是好话，怎么听着，又不那么像好话呢？ “你们怎地才过来，我这是最后一家儿吧？”解老夫人又问。 解语：这是什么话，人家那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自然是要先拜年的。 解语恨不得自己早些长大，免得跟解老夫人一起，怕会被她拖累死。 第227章 您很穷吗 解语偷瞟了苏锦意一眼，在她面前递了块点心，希望她别迁怒自己。 苏锦意朝解语笑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怪她呢。 其实解语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解老夫人很明显拿她当工具人，她那亲爹继母估计对她更差。 亲哥解宗，也是个头脑有些不清楚的，对解语如何，苏锦意倒是不大清楚。 “是呀姨外祖母，我们怕打扰您纳福，所以才晚些来了，可似乎还是打扰了。”苏锦意吃了一块点心。 今天是大年初一，苏锦意知道，自己是晚辈，但凡有一句不好，都是自己的错。 但并不代表，自己就要忍着。 冲着解老夫人说完，苏锦意拿起点心抿了一口。 “真个伶牙俐齿的，我纳福是我的事，你去哪里是你的事儿，我难道不是你那些舅父舅母们的长辈，你竟最后一个来。”解老夫人一声冷哼。 “祖母……” 解语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代管一代，哪有跟人家舅父舅母比的。 只是这才刚一开口，解老夫人便朝她瞪了一下眼睛：“你住嘴。” “姨外祖母，这样说的话，您怕是等不到我拜年了。” “除了我外祖母，还有很多隔房的外祖母，甚至还有高外祖母，对了，临川那边也有许多长辈……” 这些都是姓穆和姓苏家的，论起来，哪个都比解老夫人更加亲近。 “可我还在这……” 解老夫人话说一半，苏锦意便起身行了一礼，“姨外祖母，我和锦彦得回去给临川的长辈写拜年的信了，即使回不去，这信也是要在大年初一写的，这样才更有诚意。” 说完，苏锦意便拉着苏锦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解老夫人冲着苏锦意姐弟的背影来了一句：“真正是没教养！” “祖母，你为何总要跟锦意过不去，他们姐弟怎么着就碍着您了？” 解语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凭苏锦意在常山王府的待遇，她能断定苏锦意的前程肯定比自己好。 这样的姑娘不交好，还要处处打压，这是什么道理。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都是表姑娘，她处处占风头，往后还有你什么事儿？”解老夫人冲着解语跺了跺拐杖，“这是平时给你吃得太饱了不成，居然冲着祖母大喊大叫？” “祖母，是孙女的不是。”解语在解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见此，解老夫人心里的气儿才顺了些。 “祖母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们姐弟俩。”解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盯了解语一眼。 为了哥哥才是吧！ 解语相信，只要能帮上解宗，哪怕是嫁个屠夫，解老夫人都是愿意的。 正在这时，解宗打着哈欠进来了。 解语瞟了一眼，颇为无语，从前院到现在这么长的路，是怎么做到还在打哈欠的。 “哟，妹妹在给祖母拜年吗？” 解宗看到解语跪着，嘟囔了一句，也跪到了解语身边。 “祖母，过年好，孙儿给您拜年了。”解宗说着，扎扎实实的给解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 解老夫人看到解宗，立即眉开眼笑。 “妹妹，快些拜年。”解宗乐呵呵地侧脸看着解语。 “孙女给祖宗拜年。”解语只得也给解老夫人磕了一个头。 “快起来！”解老夫人冲着解宗很是温和的说。 “多谢祖母。”解宗起来的时候，把解语也搀了起来。 看在解宗的面子上，解老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越发地疼爱解宗，觉得自己孙儿是真好。 孙儿真好，所以一定要娶个好孙媳才配得上他。 于是，解老夫人的心思又上来了。 解语看到解老夫人目光闪烁，且一次次地看向解宗，便知道她琢磨的事情应该与自己无关。 甚至庆幸自己是妹妹，如果是姐姐，恐怕这会儿已经被逼得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祥和院的事情，很快武安侯府的主子们都知道了。 对于解老夫人的做法，没有不撇嘴的，她们对苏锦意都没有指手划脚的，解老夫人凭什么，都是来做客的。 晚膳时，全家人又都聚到了瑞和堂。 每年从除夕到正月十五，晚膳都是在瑞和堂用的，图个喜庆热闹。 有了白日的那一幕，因此几位少夫人对解老夫人都淡淡的。 魏氏也没怎么搭理，为了弥补头一天的遗憾，她将把苏锦意和苏锦彦都揽在了身边。 解老夫人心里本说法不悦，看到这一幕便撇了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苏锦意不懂事，一个外孙女居然占了嫡孙女的位子。 说到最后穆君竹都看不下去了，冷着脸道：“我们几个在祖母身边轮着坐，挺好。” “君竹你是好心，可有些人不懂事，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解老夫人冲着穆君竹一脸笑，倒让她心里微微一抖，这笑得太吓人了。 这时刚好下人端了燕窝上来，魏氏将第一碗让给了解老夫人，就是想堵住她的嘴。 可解老夫人喝完之后，却叹道：“这燕窝是真不错，我在解家的时候，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燕窝。” 往往这样的时候，魏氏就会心软。 苏锦意握了一下苏锦彦的手，冲他挑了挑眉。 苏锦彦抿嘴一乐，然后起身走到解老夫人面前，看向解老夫人：“姨外祖母，您很穷吗？” 解老夫人一愣，她是装穷啊，想借此博得魏氏和武安侯府少夫人们的同情，但被苏锦彦这么一个小孩子这样问，便有些没脸。 “怎地，你有银子给姨外祖母？” 解老夫人想故意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却见苏锦彦从兜里拿出一个荷包来。 “给您吧！”苏锦彦小胖手儿托着荷包，还深深叹了一口气，“难怪您都没有给我和姐姐压岁钱呢。”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看向了解老夫人。 解家就算不如武安侯府，也不至于连个压岁包儿都给不起吧。 多的给不了，就少给点儿，也是个意思。 便是那篷门小户，也没有不给压岁钱的。 解老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冲着苏锦彦吼道：“如此羞辱长辈，是谁教你的？” 第228章 初五 哇！ 苏锦彦大哭了起来，转头钻进了魏氏怀里：“外祖母，姨外祖母好可怕。” “不怕不怕，外祖母在。”魏氏紧紧地抱着苏锦彦，瞪着解老夫人，“你还有没有个长辈的样儿？” 不给压岁包不说，还恼羞成怒，真是丢脸。 丢的是魏氏的脸，也是魏家的脸。 解老夫人没想到魏氏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儿斥责她，额头一紧，青筋都微微凸出。 “大姐，我又不是故意的。”解老夫人嘟囔了一句。 论能屈能伸，苏锦意真的是很佩服解老夫人，她若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解老夫人认了怂，大过年的，魏氏也只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便没再多说。 接下来几日，苏锦意都是带着苏锦彦在瑞和堂待半天，和魏氏交流交流感情。 剩下半天，姐弟俩则在院子里待着。 初三，穆沁芳终于溜到毓秀院了。 “苏表姐，我好想你。”穆沁芳一脸的委屈。 苏锦意：这才过了几天。 倒不是范氏不让穆沁芳过来，而是她也忙，大年初一要给各院拜年，拜完下午只想躺着。 初二去范家几乎待了一整天，黄昏时分才回来，魏氏还有些不悦。 初三范氏身子有些不适，穆沁芳也不好过来。 “想我这里的点心了吧。”苏锦意故意打趣。 “是想你了。”穆沁芳叹了口气，“还是在这儿自在。” 毓秀院没有长辈要伺候，苏锦意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从来不用心思和规矩，爱怎样就怎样。 这样的地方，当然谁都愿意来。 正好这会儿有一笼刚出锅，令月便端了过来，穆沁芳立即双眼放光。 “吃一块吧，你过年应该吃了不少东西。”苏锦意拍了拍穆沁芳的小腹，那里已经肉乎乎的了。 “苏表姐，你不能等我吃完这盘再说吗。”穆沁芳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地抿了起来。 “你过来，是有事要跟我说吧？”苏锦意看了穆沁芳一眼。 “苏表姐，你怎么看出来的？”穆沁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锦意。 “你的眼睛。”苏锦意说道。 其实不止是眼睛，看一个人除了眼神，还有其他的肢体动作，综合起来就能够说明一个问题了。 “苏表姐，年后估计二姐姐就要订亲了。”穆沁芳放下手中的点心，小声道。 “是温家亲戚？”苏锦意问。 穆沁芳听完，整个的怔住了。 “苏表姐，你……你又知道了？”穆沁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话本子里说，有些妖精下山，便占了人的身子，然后……穆沁芳了一下脖子，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想什么呢？”苏锦意见穆沁芳目光闪烁，这回是真的猜不到她在琢磨些什么了。 “苏，苏表姐，我是谁呀？”穆沁芳怯怯地问了一句。 “四表妹啊。”苏锦意伸手在穆沁芳的脑门上探了探，“没发烧啊。” “我还以为你是狐狸精呢。”穆沁芳拍了拍胸口。 原来，如此？！ 我要真是狐狸精，你问那么一句有用？苏锦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自己虽然不是狐狸精，但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 “我要是狐狸精就好了。”苏锦意一笑。 “为什么？”穆沁芳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 “狐狸精长得多好看啊……”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穆沁芳便道，“你也好看啊。” “呃，谢谢哈！”苏锦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苏表姐，你是怎么猜到是和温家人有关的？”穆沁芳声音小小的。 “这几天二表姐也就去了一次温家呀。” 苏锦意看着穆沁芳，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还是在穆沁芳的脸上看到了沮丧。 “二表姐，我是不是很蠢啊？”穆沁芳低下头。 “说什么呢？你的优点很多啊，纯真可爱，总是看到别人的优点。”苏锦意捏了捏穆沁芳肉嘟嘟的脸颊。 被苏锦意这么一夸，穆沁芳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她逐渐回过味儿来，自己优点再多，但蠢还是蠢的吧？ 苏锦意也在回味穆沁芳的话，温家的亲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但应该不差。 只是温氏已经今不如昔，穆君竹愿意？她看上的不是裴祈安吗？ 又回忆起自己刚进侯府的时候，听到小姑娘们闲话，似乎穆君竹还对英国公府齐家的三公子有意……不过也是，少女的心思总是多变的。 这事儿与自己无关，而且穆君竹也是个懂得为自己争取的人。 除了祝福，苏锦意也不多想，只是没想到，穆君竹为自己争取幸福会闹得那么大。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初五。 苏锦意早早地就起来了，倒不是因为今天是她生日，而是瑞和堂那边的凤仙昨日便过来说，让她早些过去，说不定常山王妃会过来。 常山王妃便是过来，也不会那么早。 只是魏氏太在意了，所以才会过度紧张。 倒是古嬷嬷等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苏锦意道：“你们准备好，晚膳的时候给我过生辰。” 花朝不满地说：“哪有晚上过生辰的，都是中午。” 见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是差不多，苏锦意只好解释道：“我是戌时出生的，晚膳的时候给我过生辰正好。” 花朝和令月对视一眼，好像，也行！ 去了瑞和堂，魏氏虽然一脸的笑意，但丝毫没提过生辰的事情，苏锦意便知道，她忘了。 忘了便忘了吧，她那么多儿孙，又是正月，记不起来也能够理解。 苏锦意是真的不在意。 不记得，总比记得却不给你过要好很多。 武安侯府请春客的时候，请的人多，来的客也多，但常山王妃却并没有过来。 魏氏不免有些失望，苏锦意也非常知趣地提前告辞回了毓秀院。 直到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花朝说有事找苏锦意，但到了苏锦意面前，却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怎么了？”苏锦意不解。 “那个，那个，友庆说，让您夜里看天。”花朝缩着脖子。 看天？苏锦意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窗外，只有一弯上弦月挂在那里。 第229章 也有寿礼 香喷喷的长寿面终于上了桌。 “大姑娘，长寿面是古嬷嬷亲手擀的，鸡汤是令月和花朝一起熬的，这里面食材的都是修嬷嬷放的。”花朝看着苏锦意笑眯了眼。 “奴婢烧了火。”芙蓉赶紧在旁边补了一句。 “是，芙蓉一直守着炉子炖着。”花朝连连点头。 看着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长寿面，苏锦意的眼眶隐隐发热，上一次过生日被这么用心对待，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姐妹们为了给她过生日，都差点儿吃了半个月的泡面。 她们也不知道现在好不好，但愿一切都好吧。 想起过往，苏锦意更珍惜现在，她将这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最后整个人恨不得横着睡在榻上。 “姐，我也有寿礼送给你哟。”苏锦彦爬上榻，趴在苏锦意身边。 寿礼？苏锦意似乎看到自己鸡皮鹤发的样子。 好吧，这是古代，寿礼没错。 “什么寿礼呀？”苏锦意用苏锦彦同样大小的声音，轻轻地问。 苏锦彦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来，然后一层层地打开，里面居然一只银镯子，只是镯子上面雕的不是寻常的喜鹊登梅等等吉利喜庆的图案，而是茉莉花。 “姐，我记得你最喜欢茉莉花了。” 苏锦彦得意地讲述起他买这只茉莉花镯子的经过，“原本一位大娘也要买的，可是我先看到的，她以为我一个小孩子买不起呢，哼！” “你身上带了银子呀？”苏锦意小声问。 “没带……我正好碰到了裴世子，就找他借了银子。” 说到这里，苏锦彦顿了一下，才又道，“姐，我会给他息钱的。” “姐给你银子，明日还给他。”苏锦意说着要从荷包里拿银票，苏锦彦却弹了起来。 “姐，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呢，那这寿礼不成你自己买的了吗？”苏锦彦圆乎乎的小脸严肃了起来。 脑子转得还挺快！苏锦意笑了。 “那你准备怎么还呀？”苏锦意将下颌放到手上，歪着脑袋瞧着苏锦彦。 “我都跟书社的老板说好了，我以后给他抄书呀……”苏锦彦说到这里，跳下榻，“我这就练字去。” “等等。”苏锦意拉住苏锦彦，“你不要我的银子也就罢了，可咱们家在京都还有铺子，这铺子里的银子也是你的。” “可给姐的寿礼我要自己挣。”苏锦彦说得斩钉截铁，扭头就要去练字。 苏锦意心里软得都要化成一滩水了，真的不是每个小孩都是熊孩子呀。 “姐送你去。”苏锦意也下了榻，牵起苏锦彦的手。 姐弟俩刚走到廊下，眼前便是一亮，接着听到远处似乎传来欢呼声。 “姐，烟花。”苏锦彦喊了起来。 苏锦意也看到了，一团烟花窜到了半天云上，在眼前“轰”地一声炸开。 “大，大姑娘，这肯定是裴世子送给您的寿礼。”花朝兴奋地从里屋跑了出来。 “你胡咧咧什么？”古嬷嬷跟在花朝后面骂道。 “古嬷嬷，咱们院里现在又没外人。”花朝乐呵呵地说，“裴世子早就说要娶我们家大姑娘了。” “这话……” 古嬷嬷想说这话听听就算了，还能当真？ 可看到苏锦意盯着烟花，眼底如星河般璀璨，那话便说不出口了。 虽说当不得真，但大姑娘开心一日便是一日吧。 令月和芙蓉也出来了，给苏锦意姐弟俩一人一个手炉。 于是几个人便在廊下看起了烟花，唯有修嬷嬷以前在宫里伤了身子，只能在屋里打开窗户看了会儿。 “这烟花真好看。”芙蓉忍不住赞道。 “以前在临川的时候，那有钱人家也会放烟花，但没这个好看。”花朝点了点头。 “嗯，确实好看。”苏锦意跟了一句。 更绚丽的烟花苏锦意不是没看到过，但今晚的烟花，却好像要更亮一些。 只是，这真的是裴祈安的生日礼物？苏锦意有些怀疑。 怎么看，裴祈安也不像是这么一个浪漫的人啊。 不管了，烟花好看就行了。 等到烟花终于停了，苏锦彦才想起花朝的话，不禁扭头问：“姐，这是裴世子送给你的寿礼？他要娶你？” 苏锦意立即否定：“不是，花朝胡说的。” 花朝以为苏锦意是不好意思，而且苏锦彦还小，因此咧嘴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第二日吃完早膳后，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去给魏氏请安。 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梅林里的梅花开得好，便打算剪几枝带过去给魏氏插瓶。 还没动剪子，便听到入口那边有人进来，只是被竹篱挡着，看不见人。 “昨日那烟花真的是齐国公府的三公子放的？” “可不嘛 说是烟春楼选了新的花魁娘子，齐三公子是为了贺花魁的。” “啧啧，这齐三公子可真是风流，那烟花放那么久，可不少银子呢。” “齐国公知道不得气死。” 苏锦意听了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眼睛已经直了的花朝。 那两个丫鬟进了园子，看到苏锦意之后，略有些意外，但想到自己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行了一礼后便去了另一处剪梅枝。 走出梅林，花朝才一脸沮丧地说：“都是奴婢的不是。” “无碍。”苏锦意一边把玩着梅枝，一边笑着说，“如果有外人在，你也不会胡乱开口，只是往后还是要仔细些，哪怕都是自己人，你家大姑娘我也是要脸的。” 这话说得花朝的头更低了低。 两人离开后，假山后转出两个人来。 “这就是你家表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姿，成人后不知何等美貌。”一位男子连连称赞。 “我姨祖母的外孙女……不过你可别招惹她，要不我外祖母会扒了我的皮。”解宗拍了拍那人的肩。 “放心好了，不会。”那男子想起武安侯府的行事作风，无所谓地一笑。 “总之你对她别起旁的心思。”解宗再次强调。 “怎地，你看上她了？”那男子抬了抬眉。 “说什么呢，她是个正经的好姑娘。”解宗没好气地说。 “行了行了，这么多姑娘，我怎地非要去动你家表妹。”那人揽着解宗的肩，朝前院走去。 第230章 现代人的玩笑话 瑞和堂里，魏氏也在跟品嬷嬷说齐三公子的事儿。 “齐家昨日还向我打听君竹的事儿，我说齐国公夫人向来眼高于顶，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儿。”魏氏摇了摇头。 “有些男子没遇着良缘之前胡闹了些，成亲后收了心又是另一个样子。”品嬷嬷瞟了魏氏一眼，揣测道。 “那要是不收心呢？良缘成了怨偶，反倒不美。”魏氏叹道，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品嬷嬷知道，魏氏应该是真心的不赞成，便没再提齐国公府的事儿。 “夫人，那日大少夫人靖西伯府的世子有意二姑娘，您觉得呢？”品嬷嬷觉得温氏似乎是有些动心的。 “靖西伯府世子……” 魏氏不想说自家孙女不好，但心底里却觉得穆君竹是不适合做宗妇的。 靖西伯夫人看上了穆君竹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她不是个聪明人。 这样主母，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魏氏有些瞧不上。 只是温氏那日从娘家回来说这事儿的时候，那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她不好泼冷水。 “您不放心？”品嬷嬷试着问。 “还是要见一面的好。”魏氏揉了揉太阳穴。 “那自该如此，咱们侯府的姑娘岂能真的盲婚哑嫁。” 品嬷嬷话刚说到这儿，只见门边娥黄色一闪，轻声道，“夫人，表姑娘来了。” 大过年的，姑娘们都是各种红，连丫鬟都是，只有苏锦意是着娥黄。 下一刻，便听到小丫鬟通传：“夫人，苏表姑娘苏表公子过来请安了。” “快进来。” 魏氏给品嬷嬷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没再说穆君竹的事儿。 闲聊的时候，魏氏看到苏锦意腕上的银手镯。 “这镯子，哪儿来的？”魏氏很是不解。 苏锦意虽然因为守孝穿得素，但那料子可都不便宜，包括头上的首饰，也都是能工巧匠所制。 “外祖母，昨日是锦意的生辰，彦哥儿送的。”苏锦意笑着回。 早上洗漱的时候，苏锦意也想过要不要取下镯子，可这是苏锦彦费尽心思送的，还欠了外债，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昨日你生辰……”魏氏脸色变了变，握起苏锦意的手，“都是外祖母的不是，竟，竟忘了。” 说到这个，魏氏也有些惭愧。 “外祖母，昨日请春宴，这才是真正要紧的事儿。” 苏锦意说着起身朝魏氏行了一个大礼，“都是锦意的不是，见外祖母实在是太忙了，不想给您增加负担。”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可心呢。”魏氏扶起苏锦意，又对苏锦彦道，“彦哥儿也极好，你们姐弟俩都极好。” “嗯。！”苏锦彦竟重重地点了点头，觉得外祖母说得对极了。 魏氏又让品嬷嬷把自己的首饰盒子拿过来，让苏锦意挑。 苏锦意只挑了一支帝王绿镶的钗子，魏氏默了一下，道：“你娘也喜欢翡翠。” 苏锦意暗道，那可不，贵啊！ 又因为贵，所以苏锦意只挑了一支钗，那上面的翡翠很小，显得不那么贪心，但保值。 没想到魏氏又拿出一只帝王绿的禁步塞到苏锦意的手里：“别的你年纪小压不住，这个正好。” “外祖母，这个太贵重了。” 苏锦意赶紧推辞，她发现魏氏的首饰匣子里，好东西也并不是很多。 “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外祖母这个年纪了，这些东西往后不都是你们的。” 魏氏这说的是真心话，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孙。 送了生辰礼之后，魏氏又让品嬷嬷亲自拿着菜单子去了厨房，让午膳弄些丰盛些。 午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初五是苏锦意的生辰，多多少少都有些愧疚。 侯府的姑娘们，哪怕是庶出的过生辰，那也是要聚一下的。 可已经错过了，再要做什么，就显得有些虚伪。 但看苏锦意并没有半点儿的不悦，大家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只能寄希望于明年了。 好在大年初五，这日子也好记。 只是似乎都忘了，在这之前，大家也未必不知道苏锦意的生辰是正月初五。 吃过午膳，苏锦意才带着苏锦彦回了毓秀院。 一回来，苏锦彦便道：“姐，我先练字去了。” “不必如此！”苏锦意拦住苏锦彦，“先睡会儿，磨刀不误砍柴工。” 但苏锦彦却道：“姐，我先练练，就一小会儿。” 见苏锦彦执意如此，苏锦意也只能让芙蓉陪着他先去了书房。 回到自己屋里，古嬷嬷笑着说：“不定因为大姑娘的生辰，小公子往后真考上状元了呢。” 苏锦意一笑：“那我日日过生辰好了。” 说完苏锦意便打了个哈欠，干脆歪在榻上睡了起来，在瑞和堂笑都笑累了，精神也一直是提着的。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大姑娘醒了？”令月走过来，轻声道，“各院都送了礼来。” 苏锦意还有些懵，愣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礼。 “回礼了吗？”苏锦意问。 “大姑娘放心，古嬷嬷、奴婢和花朝都已经跑完了。”令月一边给苏锦意递了个湿帕子，一边道。 “这就好，辛苦你们了。”苏锦意冲着令月笑了一下。 “奴婢等都是应该的，大姑娘您要看看吗？”令月问。 苏锦意觉得除了范氏，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礼，但还是让令月拿过来瞧瞧。 果然，温氏送的是一匹料子，料子一般，花色一般，不过苏锦意这会儿也穿不上什么好颜色的料子。 范氏送的是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那珠子晃一晃，竟能够转动起来，凤尾上的羽毛也极为精致，金光闪闪。 “这步摇可真是好看，大姑娘回头出阁都可以戴上了。”令月打趣道。 “哟，令月怎地就想到出阁的事儿了，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令月当即便红了脸。 苏锦意不禁“扑哧”一声乐了，自己一个现代人的玩笑话，还真不是这些小丫头能承受得了的。 如果可以，她还有更刺激的。 这时，花朝红着脸走了过来。 “大姑娘，裴世子把齐，齐三公子给揍了。” 第231章 太像了 把齐三给揍了？ 关于裴祈安揍人这一点，苏锦意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就他那言行作风，估计从小到大没少揍人。 但为什么要揍齐三？难不成昨天夜里的烟花，有一部分是他放的？ 如果真是这样，费心巴拉地放个烟花，结果成了齐三讨好花魁的添头，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昨天的烟花，有些是裴世子放的吗？”令月看向花朝。 “那倒……也不是！”花朝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但又觉得不合适的模样。 “你有话就直接说出来。”苏锦意真的好奇了。 “大姑娘，友庆说，昨日夜里原本裴世子是想给您放孔明灯的，结果……呃，结果刚飞起来没多远，被齐三公子的烟花给烧了。” 说完，花朝便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这事儿……苏锦意抿了一口茶，最终没忍住，“噗”地一声，茶喷了一地。 “大姑娘……”花朝抬起了一张忍得通红的脸。 令月也忍不住笑了。 裴祈安的这份心意，苏锦意放在了心里，且让花朝带话回去，就说多谢裴世子！ 只是没过两日，花朝说，带话的第二天，裴祈安把齐三又揍了一顿。 苏锦意：“……那，往后还是别提孔明灯的事儿了。” 虽然裴祈安的孔明灯苏锦意没看到，但这事儿，却让她开心了好几日。 毓秀院的丫鬟婆子们是初七回来的，苏锦意是按现代的假期给她们放的假。 如果可以，苏锦意更愿意院子里只有她们几个人，但魏氏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丫鬟婆子们回来见苏锦意和古嬷嬷等人都乐呵呵的，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春节过后，转眼便是花朝节。 头几天，魏氏便说花朝节那日，要带着侯府里的姑娘们去庙里上香赏花。 这次去的还是城灵寺，苏锦意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穆沁芳跟她说那里有一片桃林，这会儿应该是桃花开得正盛的时候了。 苏锦意很喜欢桃花，娇娇嫩嫩的，看着心里都软了。 可惜还得穿素，要不然穿着粉色的衣裙才是应景。 只是去城灵寺的头一天，苏锦意从学堂回来，刚进二门，便被瑞和堂候在那里的小丫鬟拦住了。 “表姑娘，夫人让您直接去瑞和堂。”小丫鬟说着，便让开了身边前往瑞和堂的路。 “出什么事了么？”苏锦意眉头微动。 “这……”小丫鬟欲言又止，见苏锦意站着不动，只好小声说，“表公子在学堂里和人打架了。” “打架？”苏锦意的声音提了起来，“他怎样？” “奴婢瞧着还好，嘴有些肿……” 小丫鬟话还没说完，苏锦意抬脚便朝瑞和堂的方向去了。 这……应该是跑吧！ 小丫鬟看着苏锦意的背影缩了缩脖子，不会被别人瞧见吧。 大家闺秀，没有这样走路的。 苏锦意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些，当看到苏锦彦肿着嘴角窝在魏氏怀里的时候，她心里一堵。 “见过外祖母。” 给魏氏行了一礼，苏锦意便走到苏锦彦身边，轻轻捧起他的脸观察了起来。 有些肿，还有些淤青，苏锦彦的皮肤白，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苏锦意知道情况不是很严重，但她心里还是很生气。 不，是非常生气。 “谁干的？”苏锦意的情绪第一次有些控制不住了。 苏锦彦怔住了，他从来没看过姐姐这么吓人的样子。 魏氏也有些惊讶，平时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会儿眼里的刀子像是要刮人似的。 “是齐国公府的九公子。”苏锦彦小声道。 “锦意，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告之你外祖父了，你外祖父肯定会为彦哥儿讨个说法。”魏氏安慰着苏锦意。 “多谢外祖父外祖母。”苏锦意朝魏氏行了一礼。 但也知道，孩子们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最后估计也是送点儿礼便了事了。 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个，伤了两家的和气。 “他为何打你？”苏锦意问苏锦彦。 “是啊，他为何要打你？”魏氏也看向苏锦彦。 “他骂我没爹没娘。”苏锦彦眼睛瞪了起来。 “那究竟是你打的他，还是他打的你？”魏氏眉头皱了皱。 “我先打的他，他再打的我，可是他先骂我的。”苏锦彦强调。 “是，是他的不是，彦哥儿放心，外祖母在呢。”魏氏将苏锦彦搂进怀里。 安抚了一顿。 又留苏锦意姐弟俩喝了一碗杏仁露，魏氏才放他们离开。 但离开后，魏氏却对品嬷嬷说：“你方才没让人去前院吧？” 品嬷嬷摇头：“没呢，都是孩子，一个书院里读书，哪里没个磕磕绊绊的时候。” “唉，这孩子的脾气真是……” 魏氏摇了摇头，齐家那孩子说的也是实话，他若真觉得是侮辱，回骂一顿好了，怎地就把人给打了。 “表公子还小，在您和侯爷的悉心教诲下，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品嬷嬷安慰道。 “嗯，还是个孩子，不过锦意……”魏氏看向品嬷嬷，“她方才那个模样，我还真以为看到了静姝。” “母女之间自然是有些像的。”品嬷嬷小声道。 “是像，太像了。”魏氏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冷情，父死母亡，除了刚来那会儿哭了几场，倒没觉得有多伤心。” 品嬷嬷知道，这日子久了，魏氏对小女儿早亡这事儿已经看得有些淡了，所以对苏锦意的要求也高了许多。 “夫人，有的人伤不伤心的，不喜欢表现出来。”品嬷嬷知道，魏氏是怎么想是她的事，自己一个下人，可不能挑拨主子之间的感情。 魏氏对苏锦意再不满，那也是血亲。 果然，下一刻魏氏便点了点头。 “你说得也在理，不过，回头找个机会，让锦彦从毓秀院搬出来吧，他都六岁了。”魏氏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锦彦还是少跟锦意接触些的好，回头掰不过来了。 丧女之痛过了之后，魏氏便回忆起穆静姝的点点滴滴。 第232章 打架 穆静姝出生的时候就是难产，后来…… “真的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魏氏淡淡地叹了口气，可虽然忘了些事情，但小女儿对自己是有些淡漠的这一点，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亲情淡漠的人，手段也够狠。 苏锦意不知道魏氏对她的看法已经有了些微的改变。 带着苏锦彦回了毓秀院，苏锦意便问：“你把齐九公子究竟打成怎样了？” 苏锦彦有些不敢看苏锦意，小小的身子还缩了缩。 “快说！” 苏锦意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苏锦彦才求饶似地看了她一眼。 “姐，我踢了他几脚。”苏锦彦说出这句，就有些怕了，“姐，你说他家里人会不会找我呀？” “你一个孩子，能踢多重……”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苏锦彦又道，“他们家会不会把我送进宫里当太监呀？” “当太监？你踢他哪儿了 啦？”苏锦意惊了。 “就，那里。”苏锦彦胡乱指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踢那儿，人家看不出来。” 苏锦意：……我还得夸你有脑子呗。 “你踢我一下，就用你踢齐九的力气。”苏锦意说道。 “啊？姐你不会是气疯了吧。”苏锦彦吓得都往后退了一下。 这会儿苏锦彦才发现，宁愿姐姐打自己一顿，也比她疯了的好。 “我是看你会不会踢坏齐九。”苏锦意想了一下，指着自己的小腿，“踢这儿吧。” “姐，那我要是把你踢伤了怎么办？”苏锦彦感觉自己还是挺有力的。 “没事，小腿肚就算是受伤了，也无碍的。”苏锦意又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快点儿。” 这一催，苏锦彦就哆嗦了，更加地没办法出腿。 “不听话了？万一踢坏了别人，姐姐不得给你想办法？” “或者，你真的想进宫当太监？” 当太监？这可不行。 苏锦彦心肝儿一颤，那脚便出去了。 力度不大，苏锦意眉头都没有抽一下。 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力气小了些。 “冲着这边，再来一下，用你踢齐九的力气。”苏锦意又伸出另外一条腿。 苏锦彦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他如果不真真实实地踢出这一脚，估计他姐不会放弃。 深吸一口气，苏锦彦只得又来了一下。 比刚才重一点，但应该无事。苏锦意暗忖。 这个时候苏锦彦情绪已经稳定了，力气应该是比较真实的，而且他踢齐九的时候还能考虑这个地方比较隐蔽，未必就真的不怕。 “姐，痛吗？”苏锦彦怯怯地问。 “还行，今天夜里齐国公府没有来人的话，你便逃过了一劫。”苏锦意故意吓一吓苏锦彦。 果然，小家伙抖了一下。 “姐，我怕……”苏锦彦窝进了苏锦意的怀里。 “嗯，当时怎么那么英勇呢？” “往后记住了，若是别人没有想要你的性命，你就不能打人家的要害……” 苏锦意对苏锦彦嘚吧嘚说了一顿之后，便让他歇着去了。 第二天苏锦意还没起床，苏锦彦便跑过来了。 “姐，齐国公府是不是没来人？”苏锦彦一脸的期待。 “没有。”苏锦意还没有完全醒，眼睛微眯着。 “太好了！”苏锦彦拍了拍胸口，然后抱着苏锦意问，“姐，我今天可以请假吗？困死了。” “不行！”苏锦意也困死了，但还是得起床。 每当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栖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住过去了。 苏锦彦知道齐国公府没来人，瞬间就又是之前那个小家伙了，但被芙蓉抓去洗漱的时候，老远都还能听到他的哀嚎。 苏锦意也终于坐到了梳妆台前，闭着眼睛由着她们几个折腾。 反正也就那几件衣裳，穿旧了再做也还是那样，首饰也就那几样儿，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而且，也不能有新鲜感。 也好，穿得简单，梳得简单，便可以多睡会儿。 到了瑞和堂，苏锦意竟还是第一个到的。 和魏氏闲聊了几句，她们才如花蝴蝶似地飞了过来。 这会儿，苏锦意忽然体会到了当老夫人的快乐，看着满堂花儿一样的小姑娘们，的确是很开心啊。 “祖母，我跟苏表姐一辆马车。”穆沁芳抱着苏锦意的胳膊道。 “行，你们自己坐，我是不管的。”魏氏乐呵呵的说。 众人闲聊了会儿，便一起出了府。 苏锦意一上马车，穆沁芳便跟着上来了。 高葭和解语对视一眼，她俩其实也想上，但苏锦意没有邀请，她们也不能像穆沁芳那样缠着。 她们只是表姑娘，虽然苏锦意好像也是表姑娘，但表姑娘和表姑娘是不同的。 苏锦意和穆沁芳并不知道车厢外，还有两个人有那样的心思。 “苏表姐，你这马车要宽敞许多。”穆沁芳很是舒服地歪了下去。 这马车其实是当初苏锦意她们进京时的马车，那时眼看着就要进京了，可租来的马车坏了，苏锦意让古嬷嬷赶在穆三爷之前买了这辆马车。 穆三爷感慨了一番苏锦意懂事得早，马车已经买了，也没有多说。 回到侯府后，穆三爷便把马车放到了马厩。 穆君竹装病病愈后恢复上学，但每天要晚上那么一会儿去英媛女学，于是苏锦意便把自己的马车赶了出来，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马车除了魏氏让人挂上了武安侯府的族徽，免得苏锦意出去被人欺负，外面没什么变化。 但里面苏锦意却是好好地收拾了一下，至少座椅都快成了榻，上面还铺上了厚厚的棉垫子，别提多舒服了。 只是为了避免头发乱了，衣服皱了，没办法像是在家里那样躺着。 “还是二舅母的马车舒服吧。” 就范氏的作风来看，苏锦意可以想像，她的马车里面是多么地奢华。 “我娘的马车是好，可太耀眼了，又喷香。”穆沁芳又换了个姿势，“我还是喜欢苏表姐你的马车。” “那往后咱俩坐马车去踏青，躺着去。”苏锦意说道。 “好，这事儿可说定了，回头就去。”穆沁芳说着便开始琢磨起来，怎样让魏氏同情她们两个出门。 而且，还不能让府里其他姑娘跟着。 还没等穆沁芳想出来，城灵寺便到了。 穆沁芳挑开车帘往外瞟了一眼：“咦，怎地齐国公府也来了？” 第233章 截和的 齐国公府？ 苏锦意也凑了过去，发现齐国公府的女眷们瞧着脸色都还好，情绪稳定。 那，他家的九公子应该没事，苏锦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表姐，看见了没，旁边的那个就是齐家的三公子，听说想求娶二姐姐呢。”穆沁芳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啊？”苏锦意记得就是这个齐三公子，给花魁放烟花的吧。 “以前二姐姐对齐三公子好像还……但后来，又没什么动静了。”穆沁芳对这其中的弯弯绕也有些不明白。 这时，一个嬷嬷过来，请苏锦意和穆沁芳下车。 和齐国公夫人见了礼，得到了一堆词藻华丽的夸奖，尤其是苏锦意还得了一个和田玉手串儿作见面礼。 玉质不错，可见齐国公府是真的挺想娶穆君竹的。 苏锦意心里不由得暗叹，这古代真的是不把女孩子当回事。 齐三都这样做了，还与他相看，为的就是个公府的名头？ 今天的主角是穆君竹，因此上过香之后，魏氏便让苏锦意等人自己玩去了。 穆沁芳自然是跟着苏锦意的，解语和高葭这回也厚着脸皮跟着了。 穆墨竹和穆莲芳也没别的地方去，也就一起行动了。 “我们看桃花去吧。” 几个人到了桃林，才发现齐国公府的姑娘们已经在那里了。 好在赏景台够大，站了这么多的姑娘，也不觉得挤。 倒是齐家的姑娘都有些淡淡的，倒叫苏锦意有些不解，这是不愿意结亲？ 按理，齐国公府若是不愿意，推了便是，都不用过来。 若是愿意，这姑娘们脸上多少应该热情点儿吧。 穆家姑娘对视一眼，猜想估计齐家姑娘嫌弃她们都不是嫡出，便也没往上凑。 但这样，便有些尴尬了。 苏锦意倒无所谓，谁在意谁才尴尬，她就是过来赏花的。 “苏表姐，你若是喜欢，不如摘些桃花回去做点心呀。”穆沁芳笑着建议。 穆沁芳在苏锦意那里吃过桂花酥、荷花酥什么的，因此看到花，就觉得应该可以吃。 苏锦意还没想到桃花可以做什么，便听到齐家那边有姑娘道：“这桃花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妖妖娆娆的。” 这话，似乎就是冲着穆沁芳说的那句来的。 穆沁芳眼睛瞪了起来，可人家也没有明说，她便不知道怎么回了。 下一刻，穆沁芳便看向了苏锦意，她觉得苏锦意怼起人来，效果应该会很好。 这意思，苏锦意怎么会不懂。 “那便让人去跟方丈说一声，咱们买点儿回去做桃花露吧。” “这庙里的花啊草的，都有佛性，咱们便是饮上一小口儿，也是福份。” 苏锦意没针对谁，可这话却叫齐国公府的姑娘脸色微变。 “苏表妹说得对极了，这庙里一草一木可都是有灵性的。”穆墨竹也附和道。 齐国公府的姑娘终于不满地瞟了一眼说话的那位，在庙里这么多话，别给大家带来灾祸。 穆沁芳见了，心里那个舒畅，叫你们嘴贱，回头都去给菩萨多上几柱香吧。 这会儿，从那边又来了几个姑娘，是靖西伯府的。 靖西伯府姑娘给齐家和穆家姑娘一一见了礼，却明显对穆家的姑娘们要亲近许多。 齐家姑娘对此，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苏锦意抬了抬眉，有意思了。 这时，靖西伯府一个庶出的姑娘拉着穆沁芳的手说：“回头，咱们俩成了亲戚，可要多走动。” 苏锦意见那姑娘的眼睛不断地往穆沁芳头上的首饰瞟，就知道她的心思，可这话的意思就有些让人好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穆沁芳拉回了手。 “你还不知道吗？你家二姐姐和我家大哥哥在相看呀。”那姑娘故意瞟了一眼齐家那边。 原来是这样？！ 那齐国公府，是想过来截和的？ 只是这事儿，眼下也只能是猜测，倒是靖西伯府的姑娘来了之后，她们和齐国公府的开始不对付起来。 姑娘们横鼻子竖眼的，苏锦意看着怪累的，干脆起身说要去更衣，穆沁芳也起身说要去。 解语和高葭对视一眼，这回倒不好跟着了。 离开了观景亭，穆沁芳吁了一口气，嘀咕道：“个个跟乌眼鸡似的。” 苏锦意笑了笑，姑娘们平日里也没别的事做，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哪怕是情绪，也是难得疏解的时候。 两人换了个地方看桃花，只是看桃花的角度没有之前那么好，可位置更加隐蔽。 桃花的花期不长，这几天恐怕人多，一会儿不定还有人往观景台那儿去，想想都应该是怎样的你来我往。 只是没想到，躲到这儿，居然还能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听着传来的脚步声，苏锦意无奈地看了穆沁芳一眼。 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咳嗽一声，便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穆二姑娘，你究竟要如何？” 穆二姑娘？穆君竹啊，这男子和她是认识的，可语气却不大好。 也不知道是靖西伯府的，还是齐国公府的。 “我没有要如何，只一句话，齐三公子，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穆君竹很有些不耐烦。 原来，是齐三公子！穆沁芳捏了一下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点了点头。 “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不愿……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为了如梦？” “如梦是谁？” “穆二姑娘你能不能诚实一些？好吧，我向你保证，不会让如梦入府。” 苏锦意和穆沁芳的嘴都张得合不拢了，如梦是那个花魁吧，齐三公子这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这意思是，他居然还想过让花魁进府？ “齐三……我，我用不着你保证，你让不让那什么入府与我无关，我都说过了我不嫁你。” 穆君竹很明显是气狠了，声音都在抖。 “穆二姑娘，你再如此，我就真的生气了。”齐三公子厉声道。 “齐三，你脑子有病就去医馆找大夫，大夫不行就找太医，你跟我家二姐姐纠结什么，还要不要脸？” 穆沁芳突然就冲了出去，那速度快得苏锦意都没回过神来。 第234章 这是什么渣渣 下一刻，苏锦意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你家姐妹？怎地在背后听人说话，真个没教养。”齐三公子阴着脸道。 “你……我和我苏表姐先过来的。”穆沁芳脸都红了，气的。 苏锦意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穆沁芳的后背。 “不气不气，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苏锦意轻声道。 很明显，“这样的人”四个字明显激怒了齐三公子。 “穆家的姑娘，都是如此地没有教养么？” 齐三公子很不屑地瞟了苏锦意一眼，但那一闪而逝的惊艳之色，还是恶心到了苏锦意。 “我不是穆家的姑娘，我姓苏。” “你是脑子丢在了那什么梦姑娘那里，所以自己说的话是没脑子记么，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哪个是有教养的？” 苏锦意不生气，不生气才会更气人。 齐三公子真的有被气到，双手紧紧地握起，骨节都有些泛白。 苏锦意一声冷哼，还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动手。 “本公子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没有教养？”齐三公子反问道。 “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没脸重复，至于做的事嘛 ……” “呵，拦着人家姑娘，逼着人家要嫁给你，说出去，谁能信竟然是齐国公府的公子。“ 苏锦意可没想着要给齐三公子的脸，合着放那个破烟花讨好花魁，转头就可以把人忘了。 这是什么渣渣，居然还因此烧了裴祈安送给自己的孔明灯。 “你说，你是真的不嫁我？这话我可只问一次。”齐三公子转头看向穆君竹。 “我真的，不嫁你！”穆君竹一字一句地回。 “你以后别后悔。”齐三公子气得都快要冒烟了。 “我死都不会后悔。”穆君竹说道。 “你……”齐三公子指着穆君竹，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你指着我二姐姐干什么？你还想强娶不成？便是皇子，也没有这样作为的。”穆沁芳站在了穆君竹身边。 “皇子可不干这种事。” 从旁边石碑后转出几个人来，说话的是四皇子，他左边是五皇子，右边竟然是裴祈安。 “即使不是皇子，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居然想要强娶，说出去丢的可是世家的脸。”裴祈安一声冷哼。 “裴……”齐三公子只说了一个字，被裴祈安冷冷地瞟了一眼，身上蓦地一痛，便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压下去了。 “齐三公子也不是没好处，听说烟花放得极好。”五皇子笑得温文儒雅。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齐三公子勉强回了一句。 齐三公子再傻也看得出来，眼前这几个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而且貌似还极不喜自己。 尤其这个裴祈安，真正是个活阎王，自己怎么惹了他了，居然挨了他两顿揍。 “逢场作戏就放烟花呀，看来齐国公府真的是富可敌国。” 裴祈安啧啧称赞，又话锋一转，“四皇子，听说北疆去年年底雪大得厉害，边疆百姓可是吃苦了。” “确实，年底雪灾厉害，这开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耕种。”四皇子也是一声叹。 “四哥说的是，听说父皇愁得几日都没吃好，这可真是京都烟花灿，北疆百姓寒。”五皇子摇了摇头。 四皇子和五皇子少见地和睦，两人一唱一和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齐国公府定会为皇上分忧。”齐三公子勉强说了一句。 “齐三公子说了能算？”裴祈安凉凉地问了一句。 “家父忠贞为国，愿为皇上肝肝涂地，又何况是些许银钱。”齐三公子硬着头皮回道。 “啧啧，齐国公府真是豪富，在下羡慕极了。”裴祈安叹道。 四皇子嘴角抽了抽，你定北侯府会羡慕齐国公府？ 五皇子则看向远方，仿佛没听到裴祈安所言。 这时，苏锦意几人才找到机会上前去行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四皇子等人便带着齐三公子离开了，穆沁芳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为穆君竹出头，但穆沁芳也是壮着胆子说的。 “方才，多谢苏表妹和四妹妹了。”穆君竹给苏锦意和穆沁芳行了一礼。 快一年了，苏锦意还是第一次看到穆君竹这么谦和的样子。 估计刚才的事情太打击她了，齐三公子纠缠不休，却被四皇子他们瞧见了，这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怎么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如果自己骂回去了也就罢了，偏还是苏锦意和穆沁芳帮她出的气。 唉，只会翻白眼，嘴皮子却半点儿没跟上。 “二姐姐不必客气，都是一家子姐妹。”穆沁芳赶紧说道。 “苍蝇而已，讨人厌了大家一起煽。”苏锦意淡淡地说道。 穆君竹不由得抬头看了苏锦意一眼，穆沁芳的话让她觉得愧疚，之前对她好像不够好。 可苏锦意的话，却让穆君竹心里一松。 “二姐姐，我们一起来看桃花吧。” 穆沁芳没意识到穆君竹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们自己去采吧，回去做桃花露。”苏锦意提议。 手动起来了，多巴胺一分泌，就不会想那么多，情绪上也能够舒展一些。 正在这时，花朝和白萼已经跟庙里打过招呼，拎着竹篮过来了。 只是当竹篮被几位姑娘拉走后，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之前两位主子还懒懒得不想动呢。 摘桃花的时候，穆沁芳忍了忍，还是问：“二姐姐，那靖西伯府的世子，你见过了吗？是不是比齐三公子要强些？” 穆沁芳觉得穆君竹既然拒绝了齐三公子，肯定是因为靖西伯府的世子。 “见过了。”穆君竹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嗡了一下。 但因为没别人，所以苏锦意和穆沁芳还是听到了。 “不好？”穆沁芳没看到穆君竹脸上有羞意，不由得心底一沉。 “又矮又胖……”穆君竹嘟囔着。 苏锦意：……敢情这伯府没改良好。 见穆君竹愁眉苦脸的样子，苏锦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十六岁，在现代刚读高二呢。 “二姐姐，你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有良缘的。”穆沁芳道。 “我，好吗？”穆君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好啊。”穆沁芳自己点头不说，还看向苏锦意，“苏表姐，你说是吧？” 第235章 用得着跟你说 问我？苏锦意扯了一下嘴角，这是有多不自信。 不是穆君竹不自信，是穆沁芳对自己的话不自信。 “嗯，是的。”苏锦意淡定地点了点头。 好不好的，关键是要看跟什么人比，以及面对的人是什么。 有的人对外人很好，对家人态度却极其恶劣。 有的人在外是个大恶人，但在父母面前却是个大孝子，因此单纯的这么一问，苏锦意回答起来，丝毫都不费力。 何况苏锦意是心理师，知道夸一夸，有的时候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苏表妹，往后咱们还是同一辆马车去女学吧。” “啊？” 苏锦意呆住了，这效果也太好了吧，过头了。 “二姐姐，你还去女学啊？”穆沁芳有些担心地看着穆君竹。 虽说还没有过生辰，但过了年也可以说十七了，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是用来相亲的吗。 “这都是些什么男人，我都不想嫁了。”穆君竹嘀咕道。 “可……大伯母不会同意的呀。”穆沁芳小声道。 就穆沁芳对温氏的了解，如果穆君竹不嫁人，她估计会气得起不来床了。 同时，穆沁芳在心里微叹，自己如果不想嫁，娘肯定答应，又不是养不起。 嗯，如果苏表姐也不愿意嫁，自己也把她养起来好了。 姑娘们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边嘀咕着，却有婆子急急地过来说，家里来圣旨了，这会儿要立即动身回家。 来圣旨了？几人面面相觑。 苏锦意发现自己小心肝儿跳得也有些厉害，圣旨这玩意儿除非是提前知道，要不然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一般人还真的承受不住。 几人匆匆往前面赶的时候，又碰到了四皇子一行。 苏锦意不自觉地瞟了裴祈安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猜想圣旨应该无事，心里不由得安定了许多。 但这时，穆君竹却忽然拉住了苏锦意。 苏锦意不解地看向穆君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有些事想问问裴世子，你陪着我。”穆君竹的语气不容拒绝。 这……看来穆君竹还是不死心，可越是这样，苏锦意越不能留下，这事儿回头说不清啊。 但四皇子等人听到穆君竹这样说，朝裴祈安笑了一下，快速离开了。 穆君竹当着众人的面，说有事要问裴祈安，又让苏锦意陪同，这也算不得失礼。 穆沁芳这会儿也挺懂事，踮着小脚，竟跑了。 苏锦意：……呵，这浑水，谁都不想沾。 苏锦意也想跑，但却被穆君竹紧紧拉着。 “何事？”裴祈安想往后退一步，但眼睛瞟看苏锦意，又忍住了。 “裴世子，我只想问你一句。” “你对我，真的没有半点心意吗吗？” 穆君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没有！” 裴祈安觉得穆君竹和齐三某些方面还挺配，两人脑子都不大好，明明自己上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看在苏锦意的份上，裴祈安才勉强将自己一肚子的毒言毒语改成了“没有”两个字。 可有的时候，字数越少越伤人。 穆君竹觉得裴祈安连话都不想跟她说，这得有多嫌弃，自己居然还问他对自己有没有心意，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看着穆君竹的眼泪顺腮而下，裴祈安赶紧别过脸去，左一滴右一滴的，太丑了。 “裴世子，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穆君竹干脆问清楚点，也好死心。 “用得着跟你说？”裴祈安又看了苏锦意一眼，然后扭头就走。 看着穆君竹盯着裴祈安的背影不动弹，苏锦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穆沁芳又从墙角边溜了出来。 “二姐姐，苏表姐，真的该走了。”穆沁芳怯怯地说。 “我可以坐你的马车吗？”穆君竹回头看向苏锦意。 “好。” 只是回侯府的路上，穆君竹一声不吭，穆沁芳也不敢多说什么。 若别的时候，苏锦意或许会宽慰几句，可有裴祈安这事儿，她便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往后自己若与裴祈安没关系也就罢了，万一有了什么别的事儿，穆君竹这边该怎么解释？ 虽然也未必需要解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而且这姑娘某些时候有些疯批。 因此，三个人居然一路沉默着到了侯府门口。 “我还偏要找个自己合意的。” 穆君竹突然开口，穆沁芳和苏锦意都吓了一跳。 “二姐姐说得在理。” 穆沁芳立即非常狗腿地应道，但心里却想，这不是应该的么。 再说了，如果不为了嫁自己合意的，二姐姐就嫁靖西伯府的世子好了。 一行人匆匆回了侯府，圣旨便到了。 苏锦意有孝在身，又不是穆家人，因此便直接回了毓秀院。 但很快便知道了，原来是两个月后姲妃生辰，皇上特意准许她回娘家省亲。 这个消息，让武安侯府的人都怔住了，接着感激涕零地接了圣旨。 允许妃嫔回娘家省亲，这可是天大的恩宠，武安侯府的人比过年都高兴，不高兴的只有范氏。 “娘，您笑一笑嘛，女儿要是做错了什么，您打我骂我都成。”穆沁芳在范氏身边蹭着。 “唉，娘这不是对你的，我又岂是那种打骂儿女的人。”范氏叹了口气。 “是为了姲妃娘娘省亲的事儿？”穆沁芳小声道。 “别人全家团聚，却是你外祖父的银子遭殃。”范氏一声苦笑。 “不是说妃嫔省亲，礼部会拨银子的吗？”穆沁芳这也是听来的。 而且得宠的后妃，皇上还会从私库里拨些银子，为的就是让宠妃风风光光地回去，风风光光地回来。 “但愿吧。”范氏知道，即使礼部拨银子，武安侯府也会想方设法地从范家要的。 可礼部，并没有拨银子。 但武安侯府却不能不修缮，否则，便是对皇上对姲妃不敬。 而姲妃平时都要武安侯府贴补银子，更不会有银子送回来。 苏锦意半个月没见武安侯，便见他两鬓又多了些白发。 听说前院武安侯的书房，天天都听到呯呯旁旁的声音，茶具都换了好几套。 第236章 迷雾 魏氏这边也是焦头烂额，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尤其是手头的那些铺子，平时不觉得，这会儿怎么瞧着就是不挣银子。 苏锦意去给魏氏请安的时候，正好听到品嬷嬷在说：“夫人，成衣铺子这个月刚好保本。” “保本，怎会？”魏氏有些惊讶，“这春天该是旺季呀。” 春季风光好，出游和宴请都多，并不是每家都有绣娘，因此成衣铺子这会儿生意是最好的。 可品嬷嬷也只是个在后宅做事的嬷嬷，她哪里知道为什么。 苏锦意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 自从自己独自坐马车上学之后，苏锦意便把穆氏的嫁妆都摸了一遍。 这个成衣铺子，其实是穆氏的嫁妆。 至于为什么春天来了生意也不好，原因很简单，样式太单一了。 最好笑的是春天的衣裙居然和冬天样子也差不多，只是厚棉絮成了薄棉。 有银子买成衣的，多少家境还是不错的，当然希望样式能够新颖一些。 只是成衣铺子未必不知道这些，没做，大概是不用心。 而不用心，大概是因为工钱不到位，或制度。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把古嬷嬷和花朝叫了过来，将自己的说法说了出来。 “大姑娘，您要买太太的嫁妆？”古嬷嬷没想明白苏锦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默了一下，苏锦意点了点头：“是！” “为何要这么做？”古嬷嬷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大姑娘，这铺子原本就是您和小公子的呀。” “是，可是古嬷嬷，您真的觉得，这铺子我能拿到吗？”苏锦意看向古嬷嬷。 古嬷嬷张了张嘴，这话她真的回不了。 苏锦意进京这么久，都转过了年，关于穆氏的嫁妆，武安侯和魏氏都没有提过。 即使苏锦意姐弟还小，也应该跟他们这些穆氏留下来的下人提一提的呀，可事实上，李管事还给安置到了庄子上。 虽然古嬷嬷心里暗想，等到大姑娘和小公子都长大了，侯爷和侯夫人应该会把铺子归还的，可向来财帛动人心。 只是…… “大姑娘，您若是这样做，被侯爷和侯夫人知道了，这不就撕破脸了么。”古嬷嬷想到这儿，便有些心惊。 “古嬷嬷，若是侯爷和侯夫人真的卖了太太的嫁妆，那只怕也成不了大姑娘和小公子的依靠。”花朝说道。 “你这丫头……”古嬷嬷的斥责刚喊出口，便说不下去了。 事实，就是如此啊。 如果武安侯和魏氏不卖这个铺子，这事儿也就苏锦意、古嬷嬷和花朝三个人知道。 可如果卖了，足见武安侯和魏氏并不想把铺子给苏锦意，他们已经当成是自己的了。 “可若真是卖了……”古嬷嬷动了动嘴唇，还是道，“那又凭什么给他们银子呢，本来就是您的。” “虽然会失损一些钱财，但用买的方式更利落。”苏锦意并不想这会儿与武安侯府撕破脸，这钱子，就当是自己付给武安侯府的保护费吧。 “古嬷嬷，我不怪外祖父外祖母，毕竟穆家一大家子人，可我得为彦哥儿着想，他毕竟不姓穆。”苏锦意红了眼睛。 “大姑娘……”古嬷嬷只觉得喉头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 “古嬷嬷，您信我！”苏锦意握住古嬷嬷的双手。 “好，奴婢信您！”古嬷嬷使劲地点了点头，“就是，本不该出这个银子的。” 哪有自己买自己铺子的理，这么一想，古嬷嬷心里的别扭便少了几分。 “没事，能挣回来的，就不叫亏。”苏锦意朝古嬷嬷笑了一下。 “行，大姑娘您想干什么便去干，院里的事交给奴婢便成了。”古嬷嬷知道苏锦意也不容易，自己不能给她拖后腿。 “古嬷嬷，我娘身边的那几个贴身大丫鬟，她们可好？”苏锦意猝不及防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穆氏是侯府嫡女，按理出嫁是有四个大丫鬟的，可在原主的记忆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有两个，但在穆氏去世前一年，那两个丫鬟也嫁人了。 自那以后，穆氏身边就没有贴身大丫鬟，只有古嬷嬷一个人服侍。 苏崧也说过让穆氏再提两个上来伺候，穆氏说不习惯，而且她身边的事儿也简单，用不着那么多人。 “大姑娘，您怎地突然问起了她们？”古嬷嬷有些惊讶，还有些……慌张。 “就是突然想起娘来了。”苏锦意笑了一下。 “您放心，她们都过得挺好的。奴婢还有事，先忙去了。”古嬷嬷说完，便扭头出门去了，似乎是怕苏锦意再问。 过得挺好？那这意思是，古嬷嬷和她们都是有联系的。 “大姑娘，也不知道元棋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花朝叹了口气道。 “你和元棋姐姐来往多？”苏锦意看向花朝。 “倒也不多，可是我喜欢元棋姐姐，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花朝回道。 花朝刚进苏家的时候，便是元棋教的她。 元棋？苏锦意回忆了一下，元棋和元书前几年才嫁人的，那应该不是穆氏出阁时的那四个大丫鬟，年龄对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苏锦意总觉得穆氏身上像罩着一重迷雾一般，许多事情都不大合逻辑。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买铺子。 “抓紧去办。”苏锦意给花朝递了个眼色。 “奴婢这就去。”花朝向苏锦意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 苏锦意笑了一下，这丫头越来越能干了，说出门就出得去。 过了会儿，令月进来，说花朝胳膊上割了个口子，套了马车出门找大夫去了。 “什么？”苏锦意惊得站了起来。 “大姑娘放心，过来报信的小丫鬟说伤得不重。”令月赶紧解释道。 苏锦意哪里放得了心，花朝好好的，怎么会把胳膊弄伤，为了出门？以她的本事，应该不至于啊。 那看着角门的婆子哪个不被她哄得儿啊肉的叫着的，哪里全阻止她出门。 “谁陪着花朝的？”苏锦意又问。 “花朝说伤得不重，自己一个人去了。”见苏锦意这样，令月也有些自责，早知道如此，自己就过去看一眼。 第237章 心意 令月回忆了一下，武安侯府旁边有两个医馆，东边这个要近一些。 “大姑娘，约摸是东边的杏林医馆，奴婢过去瞧一眼？”令月说道。 “好，你把手头的事交给海棠。”苏锦意点头，“带上银票，用最好的药。” “是，奴婢知道了。” 令月心里很是感动，苏锦意这样对花朝，她若出了事，也会是一样的待遇。 令月离开后，苏锦意心里也不安稳，早知如此，哪怕铺子不买了，也不能让花朝受伤。 过了一个多时辰，花朝和令月才回来了。 一见花朝，苏锦意便问：“胳膊要紧吗？” “没事的大姑娘。”花朝见苏锦意好像真的很紧张，赶紧道，“只是失了些血，奴婢有些晕乎，就在医馆多歇了会儿，令月陪着奴婢呢。” 后面这一席话，花朝的声音格外地大，是说给外面院子里的人听的。 失了些血？还晕乎？这到底是真是假的，苏锦意也晕乎了。 “怎么会受伤的，给我瞧瞧。”苏锦意朝花朝伸出手去。 “大姑娘，真的不要紧，您看！”花朝一边撂起袖子一边说。 “可不，再晚点儿都愈合了。”令月抿嘴直笑。 苏锦意看到花朝的伤口，的确是破皮了，但应该不深，现在只剩下一条红色的痕迹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锦意松了一口气。 “奴婢正要出门的时候，瑞和堂的连翘过来了。”花朝低下了头。 “你就把自己弄伤了？找不到别的理由？”苏锦意有些不高兴。 “前日奴婢就说过出门买丝线的时候连翘正好在……”花朝讨好地朝苏锦意笑了一下。 苏锦意明白花朝的意思，她并不是负责采买的，前日出门了，今日又出去，光凭一张嘴总是会让人心里起疑心。 为此，花朝便弄伤了自己，在事实面前，什么疑心也不会存在了。 “这件事情不允许再有了，没什么比你们的身体健康更重要的。”苏锦意黑着脸道。 “是，奴婢知道了。” 花朝和令月一起应了，但心里却暖暖的。 “大姑娘，您说的事儿，奴婢让人去办了。”花朝又道。 “你们方才说的在那里歇了一会儿，其实是办事去了？”苏锦意其实也很感动，但还是说，“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事情没有人要紧。” 几天后，花朝那边来了信儿，说已经和武安侯府搭上线了。 搭上线了，不代表武安侯就会同意，但苏锦意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等。 从内心来说，苏锦意希望武安侯拒绝，虽然她早就知道人性有多么地丑陋。 可最终苏锦意还是失败了，武安侯将铺子卖了，两千两贱价卖的。 那一刻苏锦意的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这不应该是自己的情绪，但这样的情绪她却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 好了姑娘，是人都有亲疏远近！苏锦意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 对于武安侯府的人来说，武安侯和魏氏或许能力不够出众，但却是在全心全力地护着他们的周全。 只是站在苏锦意自己的角度来说，做人还是要有底线，呵护自己的家人可以，但不能侵害别人的利益，哪怕是外孙女。 苏锦意看向自己装银票的箱子，如果武安侯和魏氏能够守住底线，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们的难处，自己也未必不会帮他们一把。 深吸一口气，苏锦意摒弃掉自己的这些情绪，对花朝道：“还是按点心铺子的做法，重新改个名儿吧。” “奴婢知道了。” 这一次花朝做起来驾轻就熟，因此丝毫都不会觉得为难，还问，“大姑娘，取个什么名字呢？” 点心铺子叫禧香阁，成衣铺子……苏锦意其实很想取个差不多的名字，这样可以形成品牌效应。 可是这样太明显了，回头武安侯一看，哦豁，他卖的铺子都被一个人端了，回头不是要疯。 虽然这些铺子苏锦意都落到了李管事的侄子，李猎户的名下，但人可以隐起来，铺子还在。 “就叫纤手阁吧，取纤云弄巧之意。”苏锦意道。 “纤手阁？这名字好呢。”花朝马屁非常及时地送到。 看着花朝的背影，苏锦意感觉自己像是在武安侯府卧底的。 不过这铺子原本就是穆氏的嫁妆，否则自己这做法真的不算厚道。 正说着，海棠拿了贴子过来，说是常山王妃请苏锦意过府一叙。 苏锦意当天便去了王府，用常山王妃的话说，自家姑娘回家，还要分什么日子。 这次过来，苏锦意带了一些手工制作的物品，如常山王妃的抹额和里衣，常山王在家穿的布靴。 当然，这些都不是苏锦意亲手做的，但她略微改了一下样式，以舒适性为主，抹额没用贵妇们常用的大珠宝，而改用小碎米珠子，以及特意找了顶级的绣娘绣制。 里衣的接缝都平平地熨过，再缝到了里面。 至于常山王的鞋，苏锦意听常山王妃跟下人说话的时候，略提过一句，常山王的大拇指好像略长。 苏锦意一琢磨，这不是埃及脚吗，因此让人在鞋底略微垫了垫，看不出来，但穿着很舒服。 这些东西常山王夫妇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最关键的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用心了。 “我还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用上女儿准备的抹额，穿女儿准备的里衣。”常山王妃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怀庆郡主。 苏锦意：……干妈，这不好吧？ 怀庆郡主却道：“娘，锦意很好。” 怀庆郡主生性豁达，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儿，家里有绣娘，她是真的想不到这些。 因此面对常山王妃的感动，怀庆郡主虽然很诧异，但也表示理解。 说了几句，怀庆郡主便有些不耐烦，觉得女人之间说话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娘，锦意，你们聊着，我出门……” 怀庆郡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常山王妃喝斥，“你妹妹才来多少一会儿，你陪着坐会儿不行吗？” 唉，怀庆郡主只好又坐下了。 但自己生的脾气和性格，常山王妃也是知道的，转头对苏锦意道：“今日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办认亲宴的事儿。” 第238章 怯怯的小可怜儿 认亲宴？ 苏锦意才想起来，怀庆郡主生辰那日，常山王妃好像的确是说过的。 原以为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常山王妃还真的要办。 “你初五生辰那日我不好过去，二月的月份也不好，我选了三月十二，和三月二十六这两个日子，你看哪个合适？”常山王妃一边翻着老黄历，一边问苏锦意。 初五是武安侯府宴请的日子，如果常山王妃过去，落在别人的眼里，那就真的是过从甚密了。 但生辰礼，常山王妃和怀庆郡主都送了，还送得非常的丰厚。 只是这礼，常山王妃居然全都送到了栖园，只选了两样送到武安侯府掩人耳目。 当时魏氏的神情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常山王妃送的生日礼会这么少。 而苏锦意惊讶的是常山王妃的这个做法，毕竟对于外人来说，武安侯府和苏锦意姐弟没有丝毫的矛盾。 或许许多事情，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说罢了。 “母亲，三月十二近了些，要不三月二十六，您看如何？”苏锦意看向常山王妃。 “都听你的。”常山王妃一脸慈爱地看着苏锦意，没等她开口，又道，“不要叫母亲，叫娘。” “娘！”苏锦意心口一热。 现代的苏妈天天忙忙碌碌，后来母爱突然泛滥了，发现女儿已经长大了，干脆生了二胎，眼睛便只盯在小的身上。 苏锦意倒是能够理解，正常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在比较弱的那一方，更何况是还没成年的孩子。 穿越过来，穆氏应该是个好娘，但人都没见着。 因此对于常山王妃这样的目光，苏锦意便有些晕乎。 “好孩子，走，娘带你去看你的院子。”常山王妃说着便起身，拉起苏锦意就要走。 “娘，我不用去看院子了吧？”怀庆郡主可怜巴巴地在身后问。 “你这……”常山王妃话还没说完，手便被苏锦意捏了一下，“娘，大姐有事，便让她忙去可好？” “唉，那便去吧，仔细些，别弄得浑身是伤的回来。” “知道了。” “你妹妹难得回来一次，午膳回来吃。” “知道了。” 苏锦意在一旁笑看着，常山王妃一脸的不满加嫌弃，但句句都是关心。 “这孩子……”常山王妃叹了口气，转头对苏锦意道，“走，我带你看你的院子。” “好啊娘。”苏锦意很是乖巧地应道。 常山王是异姓王，皇上为表龙恩浩荡，王府格外的大。 出了常山王妃的澹怀堂，两人坐了小轿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给苏锦意准备的樨香院。 樨香院正对着是一条花荫小径，两旁竟随意地种着各种珍稀名贵的植物。 快到院子的时候，小径的一旁有一面池塘，池塘四周草木葳蕤，奇花异草临水盛开。 靠近花径这边还有一座凉亭，从凉亭上可以看到塘内色彩斑斓的锦鲤，锦鲤们在水草间嬉戏，时而宛如游龙，时而静如顽石。 “你在院子里待着烦了，便出来喂喂鱼。”常山王妃笑着对苏锦意道。 那意思，似乎苏锦意真的要在这里住许久似的。 苏锦意笑着应了。 进了樨香院，看着眼前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苏锦意：这是……院子？ “原本我以为自己应该至少会生两个女儿，因此早早地就准备了两个院子，一个是你大姐住的披香院，另一个便是这樨香院，谁知……” 常山王妃眼神里有着一刻的落寞，但瞬间便恢复如常，“这院子，终究是用上了。” “娘，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苏锦意鼻子发酸。 因为职业原因，苏锦意说过很多善解人意的话，有的是自愿的，有的非自愿。 但像现在这会儿这样诚心诚意的时候，还真的是不多。 “好，娘信你。”常山王妃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些年了，常山王妃见的人也不少，看人自有自己的道理。 她知道苏锦意并非毫无心机之人，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如果毫无心机，怕是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最要紧的，是在这样的处境下苏锦意并没有自怨自艾，甚至在保护自己之余，对人对物还拥有一份善意意，这是常山王妃最为欣赏的。 甚至常山王妃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会想，锦意都在用心的过日子，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苏锦意这会儿还在被樨香院内的景致所震撼，这里哪怕是藤萝翠竹，都长得别有意境，甚至几块小石的摆放，都颇为讲究。 虽然一直没住人，但苏锦意看得出来，这里常有人打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在打理。 常山王妃说得没错，她其实一直在期待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苏锦意觉得自己是沾了那个从未出生的孩子的光。 好吧，那就让我来替你孝敬你娘！ 苏锦意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为什么会觉得，有那么一个孩子呢。 看到苏锦意眼里的光，常山王妃由衷的笑了，自己终于有点用了。 在常山王府吃完了午膳，又在樨香院里睡了一觉，苏锦意才离开王府。 途中，苏锦意在街上转了一圈，去了穆氏的各个嫁妆铺子，也去禧香阁和纤手阁，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时分。 换了件衣裳，苏锦意去瑞和堂说了一下常山王妃的意思。 “三月二十六？”魏氏嘀咕着，微微皱眉道，“这距离姲妃娘娘省亲没多长时间了。” 苏锦意低了低头，确切地说有半个月的时间。 更何况，常山王妃办认亲宴，自然是在常山王府，武安侯府众人顶多出席一下。 “外祖母若觉得时间不合适，要不我去跟王妃说，这认亲宴就不办了？”苏锦意小声道。 “如何能不办呢。”魏氏赶紧道，“你回去好好准备就是了，外祖母这边自有打算。” “那劳烦外祖母了。”苏锦意一脸抱歉地说。 “跟外祖母哪有这么多礼可讲的。”魏氏冲着苏锦意笑了一下，“瞧你这一脸疲惫的，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早些歇着。” 苏锦意乖巧地应了，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魏氏竟有些恍惚。 “她明明是我的外孙女，我对她，还得讨好着。” 魏氏对品嬷嬷道，“分明去年她刚过来的时候，还是个怯怯的小可怜儿。” 第239章 恨铁不成钢 品嬷嬷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表姑娘其实是个有本事的。 如果是穆家的孙女，那说不定会重点培养一下，可……寄人篱下的，还是笨拙一些的好。 只是品嬷嬷知道自己是个下人，而且如果不提别的，外孙女比孙女也不差什么，在魏氏面前便没说什么。 “夫人，表姑娘总是要长大的。”品嬷嬷一边给魏氏捏着肩，一边应道。 “长大？”魏氏笑了一下，这还不到一年呢。 再者，这和大小有关？ 魏氏想到自己生的那两个女儿，打小儿就是个人精儿。 可住在祥和院的那个妹妹，这头发都要白了，依旧没头没脑的，还自以为聪明。 “常山王妃摆认亲宴这事儿，你怎么看？”魏氏又问。 “许是，真喜欢表姑娘？”品嬷嬷有些不确定。 “再喜欢，也没有这么个喜欢法子的，比对亲闺女还要好的……”魏氏沉吟了一下，起身道，“你着人去前院瞧瞧，侯爷可回来了，若回了，就说让他来一趟。” 话还没落音，便有小丫鬟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似是要找品嬷嬷。 “成什么样子。”魏氏皱着眉。 “奴婢过去说说。”品嬷嬷朝魏氏行了一礼，便匆匆出去了。 魏氏看着品嬷嬷的背影摇了摇头，人是个忠心的，但能力却是差了点儿。 魏氏不禁想起当初，品嬷嬷几人是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古嬷嬷是二等丫鬟，两个女儿长大了，原本她是打算一人送个一等丫鬟，但小女儿静姝却要去了二等丫鬟，也就是现在的古嬷嬷。 说到底，二丫头的眼光是真好。 “小蹄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外面传来了品嬷嬷的斥责声，魏氏摁了摁太阳穴。 很快，品嬷嬷匆匆进来，脸上同样有些慌，魏氏不禁叹了口气，淡淡地问：“何事？” “夫人，侯爷回来了。”品嬷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怯。 “究竟怎么了？”魏氏也看出品嬷嬷的话还没说完。 “侯爷带，带回了一个女子。”品嬷嬷的话刚说完，魏氏便站了起来，“什么？” 带回一个女子？魏氏的脑子被这句话给炸了一下。 片刻之后，魏氏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又缓缓坐了下来。 “一个女子而已，慌什么。”魏氏一脸地不在意。 “夫人，说是皇，皇上赐的。”品嬷嬷终于把下半句给说了出来。 魏氏只觉得胸口一滞，拿起茶杯，却发现杯里一口茶都没有。 品嬷嬷立即过去给魏氏倒茶。 一个女子确实不值得惊慌，武安侯府的后宅也不是没有小妾，一碗汤下去，孩子都不会有，不过是个陪侯爷开心的玩意儿。 可，今日这个，那是皇上赐的。 品嬷嬷给魏氏倒了杯新茶，心里暗道，这皇上也真是的，哪有女婿给岳父送小妾的。 可嘴里，却是半个字也不敢提。 毓秀院里，苏锦意也听到了这个事儿。 大昌的皇帝这么闲吗？ 但深入思考了之后，苏锦意便觉得这事儿吧，不是那么简单。 原本姲妃省亲是个挺荣耀的事儿，但实际上对于武安侯府来说，却是劳民伤财的。 如果武安侯府在朝堂之上担任要职也就罢了，可偏偏都没什么实权。 这又送来一个小妾，御赐的小妾，那是个轻不得重不得的祖宗，这不是给武安侯府后宅添乱么。 可还是那句，武安侯府虽有侯府之名，但并没有实权，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 所以，皇上针对的对象不是武安侯府，而是五皇子。 孩子大了，心就大了，总是要敲打敲打。 但对于父母来说，孩子永远是单纯的，不单纯的是他身边的人。 这时，花朝给苏锦意递了一个水果，笑着问：“大姑娘，您不选三月十二，是不想冲着四表姑娘的生辰吧？” 苏锦意将心思收回，笑着点头：“算是吧。” 穆沁芳是家里的庶女，又逢姲妃省亲，家里未必会在意，可苏锦意不能不在意。 整个武安侯府，穆沁芳恐怕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对她好的人啊。 对于这种好，苏锦意给出的解释也只能是，可能就是因为磁场对上了，否则真的解释不通。 只是没想到，穆沁芳生辰前一天，永宁公主说要去栖园住几天，魏氏让苏锦意赶紧提前一天住过去。 “祖母，我可以跟苏表姐过去住几日吗？”穆沁芳怯怯地问。 “这你只管问你表姐。”魏氏笑了一下，“她愿意带你，你便去好了。” 原本魏氏最想抬举的是穆君竹，可天姿不行。 穆沁芳虽是庶出，但也是穆家血脉，她若是出息了自然也是好事。 还没等苏锦意开口，穆沁芳便拉着她的手道：“苏表姐你快同意了吧，我保证，如果永平公主不喜欢我，我气儿都不会让她闻到。” 这话说得众人俱是一乐。 唯有穆君竹本能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了，且露出了一抹笑意。 苏锦意原本就不会不答应，穆沁芳这样一撒娇，任谁都会应的，更何况是她了。 穆墨竹看了苏锦意一眼，最后低下了头。 只是回到四房，这事儿被何氏知道了，当时看向穆墨竹的眼神，便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为了自己的前程，你张个嘴又怎么了？”何氏叹了口气。 原本听了苏锦意的，每天在院子里走走，何氏身子好了许多。 可这会儿，又觉得气儿不顺了。 “娘，我张嘴也要人家同意，要不然不是自取其辱么。”穆墨竹低声道。 “是，公主去栖园去，锦意自然不能带太多的人，可为何带的是沁芳不是你？” “我早先就让你与她交好，可你呢？” 何氏看着穆墨竹，眼里满汇合的都是失望。 父亲本就是庶出，又是个宠妾灭妻的，她还不知道为自己谋算，何氏想想就心累。 “娘，这人与人是说交好就能交好的么。” 穆墨竹觉得自己很冤枉，她不是没做过努力，可和苏锦意之间就是不咸不淡的。 但要叫她像穆沁芳那样装痴卖傻的，她又做不到。 第240章 都会很好的 表面上穆墨竹低着头在听，心里却暗道，穆沁芳表面上看着憨，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她为什么要讨好苏锦意，不就是为了在祖母面前显个眼吗？ 可穆沁芳即使是庶出，她爹也是祖母亲生的，自己呢？ 哪个主母喜欢庶出的儿子，更何况庶出儿子的女儿。 “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讲？”何氏见穆墨竹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有些不悦。 “娘，我在听呢，可是……”穆墨竹顿了一下，才又道，“您未必不知道，我与四妹妹还是隔了些的。” “你……” 何氏越发地无力了，是隔了一些，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是小姑娘，差别能有多大。 “娘，我知道在您眼里我不争气，可我祖父好歹也是武安侯，我未必就嫁得不如苏锦意……” 穆墨竹话还没说完，便被何氏打断，“你肯定不会有她嫁得好。” “娘！”穆墨竹眼泪涌了出来，“您就这么看不上您的女儿吗？我可是您亲生的。” “我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你的上进没用对地方。”何氏闭了闭眼睛。 眼光不够，路又能走多远。 何氏就不明白，穆墨竹为什么就不像自己呢，只是她的话语和神情深深地刺痛了穆墨竹。 “娘，那您用对了地方了吗？您这个月又见过爹几次呢？” 穆墨竹是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的，但看到何氏一脸受伤的同时，又觉得很开心。 穆四爷进京后，便留在了京都，虽然品级没变，但在京都便相当于是升，只是穆四爷的想法很奇特，竟认为是雪姨娘带给他的好运，于是对她越发地宠爱。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拢住你爹的心，便没有资格说你？”何氏尖利的声音惊得穆墨竹往后退了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墨竹到底还是低下了头。 何氏没再开口，穆墨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过了许久，穆墨竹才听到何氏有气无力的说：“你说得对，对极了！” “娘……”穆墨竹身子一松，跪到了何氏面前，颤颤地说，“娘，我错了，是女儿错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何氏闭上眼睛，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想歇会儿。” “娘……”穆墨竹抓着何氏的袖子，何氏却没有任何反应。 “三姑娘，要不，您先回去，我劝劝四少夫人。”滴翠在一旁轻声劝解道。 见何氏面无表情，穆墨竹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何氏不只一点点，从今往后，她们母女或许也回不到从前了。 走出藩篱院，穆墨竹看了看天空，有些空落落的，但同时，又觉得轻松了许多。 而屋里，滴翠在何氏耳边轻声道：“三姑娘年纪还小，口不择言，您别放心上。” “滴翠，我是真的觉得她说得没错。”何氏一声冷笑，“连男人都拢不住，我有什么资格说旁人。” 旁人？滴翠不由得心里一惊，三姑娘怎能算是旁人。 但见何氏的眸子一片冰冷，滴翠却不敢说什么了。 苏锦意这边则在准备着去栖园的用品，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那边都有。 但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尤其今天还有穆沁芳跟着。 令月和花朝用极其慢的速度准备了一箱子用品，穆沁芳见到的时候，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苏表姐，你就这么一点东西？” “嗯，够用了。” 这一句，听得穆沁芳心里怪难受的。 “苏表姐，还有两年就好了。”穆沁芳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两年？苏锦意下一刻便明白穆沁芳的意思。 还有两年就出孝了，就可以戴好看的首饰，穿好看的衣裳，用很多精致的好东西了。 这倒是，但苏锦意不能回，只能笑了一下，还得表现出笑得很勉强来。 到了栖园，穆沁芳一眼就喜欢上了。 “苏表姐，果然皇上赐的院子就是不一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个好地方呢。”穆沁芳喜欢得眼睛都笑弯了。 “如果不是宁平公主，外祖母也不放心我俩过来。”苏锦意说道。 “那也是。”穆沁芳有些遗憾，她们这个年纪，家里肯定不会轻易让出门来住的。 但下一刻，穆沁芳又高兴起来。 “这么好的地方，宁平公主不定经常要来住呢。”穆沁芳眼睛放光地说。 “宫里出来也不容易……”苏锦意略微打击了一下穆沁芳。 只不过穆沁芳是很难被打击到，不行她就再降低标准嘛。 穆沁芳不愿意进屋，于是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会儿，穆沁芳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苏锦意看着穆沁芳，知道并不是栖园有多好，而是性子活泼的她，在侯府过得也并不开心。 侯府虽大，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也是牢笼。 白萼见穆沁芳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想叫她进去睡，又不大敢出声。 苏锦意笑了笑，示意白萼拿床薄被来给她盖上，免得受了寒。 直到天空都已经暗下来，穆沁芳才睁开眼，然后静静地看着苏锦意。 “看什么呢？”苏锦意好笑地问。 “苏表姐，一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有你在，忽然好安心。”穆沁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别担心，一切都会很好的。”苏锦意捏了捏穆沁芳的脸颊。 “苏表姐，你可真喜欢捏脸。”穆沁芳鼓了鼓脸颊，又叹了口气道，“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就带着我娘……” 说到这里，穆沁芳突然停住了。 苏锦意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能够理解穆沁芳，有那样一个爹，不算是件幸福的事。 “二舅母未必希望你这么做。”苏锦意靠在躺椅上，“做父母的，唯一的愿意就是孩子们过得好吧。” “嗯，所以我在我娘面前总是笑，让她看到我开开心心的。”穆沁芳抱着被子，紧了紧身子。 见穆沁芳如此，苏锦意心里微微有些堵。 “沁芳，明日你生辰，我给你送个不一样的生辰礼。”苏锦意笑看着穆沁芳。 “真的吗？”穆沁芳瞬间清醒，甚至坐了起来。 第241章 如意娃娃 对于过生辰这事儿，穆沁芳在意，但也没那么在意。 曾经穆沁芳是在意的，她想和穆君竹一样，过生辰的时候请许多姐妹到家里来，大家一起说话吃点心，互相送一些小礼物。 可每次范氏都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给穆沁芳过生辰，顶多请些家里的姐妹，虽然恭喜她长大一岁的人也不少，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八岁那年，范氏看出穆沁芳的小心思，只能满足她的愿望，请了一些别家的庶女，或者门户较低人家的嫡女过来。 虽然如此，但那次穆沁芳原本还是挺开心，可就在她更衣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位姑娘说：“不就是有点银子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公主呢，你瞧瞧这排场……” 另一个姑娘应道：“行了，她愿意出银子供咱们好吃好喝的，咱们就吃着喝着呗。” 那一刻穆沁芳惊呆了，心里的震憾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也就在那一刻，穆沁芳才知道自己原先在意的，有多可笑。 抹了抹脸上的泪，穆沁芳把姑娘们全都赶走了。 只是没一会儿，魏氏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把范氏和穆沁芳都叫过去斥责了一顿。 “请了人来，又把人赶走，你们这是什么道理？便是公主郡主也没有你们这样做的。” 魏氏的脸色极其难看，范氏却一个字都不敢吭。 穆沁芳见此，上前道：“祖母，虽然请了她们，可也没强逼着她们来，她们吃我的喝我的还嘲笑我。” 原以为魏氏听了多少会安慰几句，没想到她却沉着脸道：“姑娘们在一起哪有不说人闲话的，如此你便把人赶走了，往后谁还敢到武安侯府来，你姐姐妹妹们还要不要办宴了？” “这样捧高踩低的人，不来往也就罢了。”穆沁芳嘀咕道。 见穆沁芳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敢犟嘴，于是魏氏关了她一个月的禁足。 过生辰的那一天被禁足，穆沁芳终身难忘。 后来听说，魏氏还给各家送了礼以示歉意，穆沁芳知道，那些礼肯定都是范氏的。 自那以后，穆沁芳过生辰，再也不提办宴的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穆沁芳就到了苏锦意的屋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都收拾好了？去换你那件桃粉色的裙子，宁平公主喜欢那个颜色。”苏锦意说道。 “啊？不是公主喜欢什么，我们便要忌讳什么吗？”穆沁芳一愣。 “宁平公主自己不穿。”苏锦意推着穆沁芳，“快去，一会儿来不及了。” 果然，穆沁芳刚把衣裳换好，宁平公主便带着随从到了。 这公主，出宫这么快的吗？ 穆沁芳都有些慌张了，好在有苏锦意在身边稳着，她才好了些。 “苏表姐，我特意赶过来吃早膳的，可备好了？”宁平公主一见面便问，态度很是亲昵。 穆沁芳微微抬了抬下颌，苏表姐就是让人喜欢。 “备好了，刚出锅的。”苏锦意笑着说。 “我跟你说，我还带了吉祥斋的豆浆和油条……咦，这是穆家的哪个表姐妹？”宁平公主看向穆沁芳。 穆沁芳：我这么老大个活人，您才看到？ 苏锦意正要开口介绍，穆沁芳便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公主，我叫穆沁芳，十二了，排行第四，哦，我爹排行第二。” 宁平公主身边的宫女想说穆沁芳这样自称是不对的，但刚要开口，却被宁平公主瞪了一眼。 “原来是二舅父家的，你十二，我岂不是要叫你表姐？”宁平公主说道。 “我今天刚过生辰，要不然就是十一了。”穆沁芳没明白宁平公主的意思。 “就算是十一，论月份也是你大。”宁平公主有些郁闷，她还有两个月才过生辰。 “公主是喜欢妹妹？我们家还有三个妹妹，要不叫她们来？”穆沁芳有些忐忑。 “不必了。”宁平公主赶紧摆了摆手。 这个表姐看着也不讨厌，也就罢了，再叫三个过来，大概率有不讨喜的。 宁平公主是想出宫放松的，多一丝一毫的负担，她都不想有。 “既然我是妹妹，那你得让着我。”宁平公主站到穆沁芳面前。 “那是自然。”穆沁芳赶紧道。 你就算不是妹妹，那我也不敢不让着你啊。 三个人边说边进了放早餐的花厅，满满一桌，宁平公主和穆沁芳眼睛都亮了。 “苏表姐，原来你一早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啊。”穆沁芳惊讶不已。 “苏表姐，多谢。”宁平公主没有穆沁芳这么明显，但眼里的喜悦也是溢于言表的。 那一刻，苏锦意真的有带着两个妹妹玩的感觉。 “我是做姐姐的呀，别的不成，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苏锦意笑着说。 吃完了早膳，苏锦意又让人去泡茶，然后拿出两个自己早就让人做好的古代版芭比娃娃，以及给娃娃们准备的几十套衣服，和衣柜梳妆台等等。 宁平公主一拿上便爱不释手，穆沁芳的目光也给紧紧地锁住了。 苏锦意松了一口气，果然女孩子们都是喜欢芭比娃娃的，不论哪个朝代。 喜欢的话，那就多玩几日。 不止穆沁芳和宁平公主喜欢栖园，苏锦意也喜欢。 “苏表姐，这娃娃叫什么名字？”宁平公主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 “它还没有取名，所以想请公主赐名呢。”苏锦意笑着说。 开玩笑，有公主在，自己取名？宁平公主不在意，宫里的贵人们也会说自己不懂事。 “那就它叫如意娃娃好了。”宁平公主点了点娃娃的鼻尖。 “吉祥如意，这名字好。”苏锦意赶紧捧场。 “是如苏表姐的意的如意。”宁平公主冲着苏锦意眨了眨眼。 “公主……” 苏锦意没想到宁平公主会这么说，眼睛不由得有些潮了。 如意娃娃有两套，宁平公主和穆沁芳一人一套。 “苏表姐，这是给我的生辰礼吗？”穆沁芳的眼睛瞪大了。 “这不是生辰礼，生辰礼且等着吧。”苏锦意故意淡淡地说。 “还有？”穆沁芳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定了。 第242章 云絮包 准备一模一样的礼，其中一份是生辰礼，苏锦意还没这么无知，虽然穆沁芳可能会不在意。 “嗯，还有！”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我也给你备份礼。”宁平公主学着苏锦意的样子，“等着吧。” 穆沁芳开心得都快要飘起来了，她觉得自己是满京都最幸福的姑娘。 虽然，礼物还没有收到。 被爱包围的穆沁芳玩起来不觉得累，因此宁平公主也被她带动起来了。 宁平公主和穆沁芳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年龄都是一样大，再加上穆沁芳性子爽朗，因此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苏锦意不禁松了一口气，给青少年做心理咨询没问题，但陪着青少年玩一天……不同年龄层次的人越级玩耍，那真的很辛苦啊。 这次把穆沁芳带过来，还真的是对了。 安排好了午膳，苏锦意便小睡了一会儿，等她睡醒，两个姑娘还在那里玩给如意娃娃穿衣裙的游戏。 “你们都可以给娃娃取个名字呀。”苏锦意道。 “苏大姑娘，她不是叫如意吗？”宁平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小声道。 “可是我觉得，每个娃娃都应该有自己单独的名字，就如月季，有的叫粉妆楼，有的叫西湖红。” 苏锦意解释，又看了一眼那小宫女，好像上次没见过。 “苏表姐这法子极好，篱落，去准备笔墨。”宁平公主起身道。 几人来到了书房，笔墨也已经铺好了。 最终，宁平公主的娃娃叫微音，取自“因风吐微音，芳气入紫霞。” 穆沁芳的娃娃取名为将雪，取自“ 梅将雪共春，彩艳不相因。” 两人对自己取的名字都很满意，而苏锦意送的这两个如意娃娃，也陪伴了她们一辈子。 吃过午膳之后，宁平公主和穆沁芳都午休去了，苏锦意便直接去了偏院。 那边有一个经过了几次改良，还求教过烧饼师傅的烤炉。 苏锦意大学毕业后便一个人生活，没事的时候，就会自己做些西点。 只是土砖做的烤炉和电烤炉最大的不同是温控，烤炉的火候要靠碳来控制，不像烤箱只需要设置好时间便行。 之前外出的时候，苏锦意便过来试过，扔了好些个黑乎乎的蛋糕，才终于摸清了这土烤炉的脾气。 同时也庆幸，得亏用得起炭，如果用柴火，估计更难。 今日，苏锦意便打算给穆沁芳送一份自己做的生日蛋糕。 做生日蛋糕，除了烤炉之外，还有打蛋器。 手动的打蛋器想打出合适的蛋白，胳膊要打肿，于是苏锦意便做了个设计图，借助了钻木取火的原因，请木匠打了个木制的打蛋器。 虽然不能和电动打蛋器相比，但比筷子打蛋也要轻松许多。 蛋糕烤好后，满室甜香。 花朝端着热乎乎的蛋糕，口水都有些泛滥了，只能偷偷地咽下。 接着，花朝熟练地将蛋糕倒扣，却一脸遗憾地说：“其实大姑娘，奴婢觉得热乎乎的蛋糕是最好吃的。” 可是那样不方便脱模，还容易塌，自己吃也就罢了，如果送出去待客，品相就差了许多。 好在现在还是春天，凉起来也快。 苏锦意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将已经发酵好的面粉团子整形，然后送进了烤炉。 “烤好了，切好端过去。” 苏锦意让花朝留下来看着火候，自己终于解下围裙，又是那个温柔清雅的苏大姑娘。 到了正院，宁平公主和穆沁芳已经醒了。 “苏表姐，栖园似乎比别处都要香一些。”宁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我也觉得呢，闻得我都有些饿了。”穆沁芳摸了摸肚子。 苏锦意：这怕是蛋糕的香味儿飘过来了。 没等苏锦意回话，宁平公主又看向穆沁芳：“你的丫鬟女红极好，让她来给咱们的如意娃娃做衣裳可好？” 这话穆沁芳不可能不应，能得宁平公主的青眼，这是白萼的造化。 苏锦意见二人又在忙活如意娃娃大业，于是也不打扰她们。 只在她们饿的时候，让花朝把面包端了过来，个头不大，里面塞着果酱，比不得现代的西点，但对于宁平公主她们来说，却很是新奇。 “这个可真是好吃，苏表姐，这是什么点心？” 宁平公主吃了一块，又拿起另一块，玉婵在旁边看着有些急，但篱落却乐呵呵的，好像这不算什么事儿似的。 苏锦意知道，如果这会儿再说没有名字，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就有些不大合理了。 “这叫云絮包。”苏锦意胡诌了个名字。 “还真是贴切。”穆沁芳连连点头，“这柔软得可不就像是团面包是团云么。” 至于“包”，两人觉得挺正常，里面裹了东西，包起来的嘛。 苏锦意觉得穆沁芳有脑残粉的潜质。 吃吃点心说说话，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窗外的天色，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一天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呢。 “穆四表姐，要不你进宫来陪我吧。”宁平公主突发奇想。 “我倒是可以，但我庶出，娘娘未必同意。”穆沁芳低下了头。 宁平公主知道，还真有这个可能，而且她母妃那性子，也不是做得了主的。 “我尽量跟母妃说说，如果母妃同意了，你就来陪我。”宁平公主留了个活话。 “那是自然。”穆沁芳应了，但心里却觉得这不可能。 “晚上不知道吃什么。”宁平公主干脆转移话题。 “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吧。”穆沁芳直起身子。 苏表姐说要送自己礼物，可到现在还没送呢，会不会是给自己做了一桌子菜呢。 穆沁芳摸了摸肚子，她平时晚上吃得都少，如果真是如此，拼着吃成个大胖子，今日也不松口。 只是两人刚一出来说要去厨房，玉婵首先就拦住了。 “公主，夜里可不能吃太多了，容易积食。”玉婵态度恭敬，但拦在前面的身形却丝毫都不让。 宁平公主的脸色沉了下去。 虽然玉婵是她母妃的人，可当着众人的面，她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玉婵，我还是公主吗？”宁平公主冷言道。 看到宁平公主这模样儿，穆沁芳缩了缩脖子，还是挺吓人的呢。 第243章 岁岁平安 宁平公主跟穆沁芳相处的时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可你不能认为，她真的就是个这样的小姑娘。 甚至这会儿面对玉婵，不定是酝酿已久的。 都说天家无父子，其实，母女也一样。 姲妃用尽心思为五皇子谋划，何尝又不是为了自己。 玉婵虽说是姲妃的人，但她和宁平公主之间到底是有天壤之别。 “自然您是公主，是奴婢失了分寸，求公主罚。”玉婵跪在了下来，整个人都匍匐在地。 “念你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也是为了本宫好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 “可若再有下次，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宁平公主抬了抬手，玉婵便起身站到了一旁。 穆沁芳也松了一口气，甚至开始自省，自己之前在宁平公主面前，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万一说错了话，这公主变起脸来，未必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 虽然之后宁平公主，又成了之前的样子，但穆沁芳还说话做事还是仔细了些。 两人相携去了厨房，却发现厨房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似乎只是做些下人们寻常吃的饭菜。 “晚上不吃吗？”宁平公主看向穆沁芳。 “公主，苏表姐肯定会准备饭菜的……” “不在此处，不定在别处。” 穆沁芳转头便问厨娘，栖园是不是还有别的厨房，厨娘却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也是，栖园并不大，有没有厨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或许苏表姐准备别的吃食了，我们等着便是了。”宁平公主说道。 “公主说得有道理。”穆沁芳赶紧应道。 难不成是从外面的酒楼里端菜过来？穆沁芳这样琢磨着，但不敢说出来，万一不是呢。 “苏表姐人呢？”宁平公主问篱落。 “公主，苏大姑娘在西院。”篱落回。 “你为何不早说？”宁平公主恼了。 “回，回公主，您只是找厨房，并没有问苏大姑娘啊。”篱落怯怯地回。 宁平公主：……好吧，自己找来的宫女，自己受着吧。 穆沁芳都忍不住多看了篱落几眼，宫里的宫女个个人精儿似的，怎么来这么一个憨厚的宝贝。 说话间，天色便越来越暗。 正在这时，花朝过来朝二人地了一礼：“奴婢见过宁平公主、四表姑娘，大姑娘请二位去西院。” 由花朝引路，两人到了西院，刚穿过回廊，便眼前一亮，只见月亮门上挂着两个月亮形的灯笼。 “苏表姐怎地挂上了这么好看的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月十五呢。”宁平公主笑着说。 莫非，是因为我的生辰？穆沁芳有些激动了。 再往里走，整个西院却黑漆漆的一片。 “怎地，连灯都没有。” 穆沁芳怕宁平公主不高兴，怪罪苏锦意，赶紧问花朝。 只是话音刚落，便看到西院正房的门打开，苏锦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块圆圆的东西，那上面还点着蜡烛，那蜡烛竟是“十二”的字样。 穆沁芳胸口一跳，苏表姐这是在给自己过生辰吗？这样的生辰还真是……呃，第一次过。 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穆沁芳发现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苏锦意真的朝自己走过来，且那圆圆的东西上，用各式各样的花朵组成了四个字：生辰快乐！ 穆沁芳终于能够笃定，苏表姐真的是给自己过生辰的。 “沁芳，生辰快乐，愿你岁岁金安，玉颜常春！” “苏表姐，呜……” 穆沁芳哭了，想抱住苏锦意，可是她手里还有捧了个东西。 苏锦意也没想到，穆沁芳到这会儿就哭了，也太早了些。 好在花朝知道流程，赶紧道：“四表姑娘，您要不且忍着些，等会儿再哭？” 等会儿再哭？穆沁芳看着花朝：“还有啊？” 花朝点点头：“还有呢，您要不先把这蜡烛吹了？” 好好的蜡烛吹了？穆沁芳有些舍不得。 苏锦意见此，补了一句：“吹蜡烛前闭着眼睛，在心里许个愿，我在古书上看到说，这个时候许的愿望很有可能会实现的呢。” 这么一说，穆沁芳就舍得吹了。 只是苏锦意等了许久，才听到穆沁芳说：“苏表姐，我许完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睁吧。”苏锦意赶紧说道。 再不睁眼，大家都要困得睡着了。 穆沁芳非常用心地将蜡烛吹灭了，但就在那一刻，院子的灯一盏盏地亮起。 各种灯挂满了长廊，形状各种各样，有月亮、星星、花朵……最中间的灯居然是四个字：生辰快乐！ 穆沁芳再一次泪流满面，花朝耸了耸肩，我就说吧，还有得哭。 “苏表姐……”穆沁芳这回结结实实地将苏锦意抱住了。 而且，嚎啕大哭了起来。 虽然被穆沁芳勒得难受，但苏锦意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枉自己费了这些心思。 花朝也揉了揉手指，也不枉自己带着小丫鬟点了那么多盏灯。 等到穆沁芳平复了，苏锦意终于告诉她，这点心是可以吃的。 “这生辰糕还可以吃？”穆沁芳凑近看了看，又问苏锦意，“怎么吃呢？” 苏锦意拿出一把特制的长条刀递给穆沁芳，指导她切成了小块。 “苏表姐，这生辰糕叫什么名字？”宁平公主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点心。 “这就叫生辰糕。”苏锦意笑着说，“我儿时从古书上看到的方子，便信手抄了下来，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苏表姐，这上面的花是什么做的？”穆沁芳指了指蛋糕。 “是果子做的酱。”苏锦意回。 动物奶油苏锦意还没有提炼出来，只能暂时用果酱代替，但也挺好吃的。 至少，穆沁芳和宁平公主觉得味道不错。 尤其是宁平公主，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个假公主，为什么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没吃过。 最后苏锦意告诉宁平公主，美食往往都在民间。 这句宁平公主倒是认可，毕竟宫里规矩多，万一吃出了点问题，就是掉脑袋的事，如果自己是御膳房的，估计也不会开得太复杂。 当然，除了皇上。 第244章 迁院子 “苏表姐，两个月后也是我生辰，你也帮我过，可好？”宁平公主双眼放光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一愣，她倒是已经想好了要给宁平公主送什么。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要自己帮她过生日。 隐约中，苏锦意感觉到自己是不是要扩展业务了。 穆沁芳一脸紧张地看着苏锦意，很想给她递个眼神，可是又不敢。 苏锦意点头应道：“好，只是如果没办好，公主可别怪罪我。” 宁平公主笑了：“苏表姐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时怪罪过你。” 穆沁芳闭了闭眼睛，这怎么就应了呢？ 给公主办宴啊，请的不是公主就是顶级贵女，有那么一两个故意找事儿的，那不定就完蛋了。 而且穆沁芳断定这种事情肯定会有的，那些不敢找宁平公主麻烦，或者与姲妃以及五皇子有嫌隙的，又不敢与她们撕破脸，就会故意找苏锦意的麻烦。 这一点，苏锦意也不是不知道。 可宁平公主已经提出来了，自己如果拒绝了，首先就把她给得罪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应了，相信便是有人故意找事，宁平公主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如果这事儿真的能成，自己不是又多了一份收入，而且与这些贵女们交好，自己和苏锦彦将来的路也要宽一些。 未来怎样，苏锦意真的不知道，但多认识几个人，多些人脉总是好事。 有人靠便靠，没人靠，就靠自己。 得到了苏锦意的应承，宁平公主很是高兴，一连在栖园住了三天，都舍不得回宫。 “没事，一次住不了多久，多来几次便是了。”苏锦意哄着宁平公主。 “你说得也是。”宁平公主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否则下次可能就出不来了。 “娘娘不让，还有皇上啊，不像我……”苏锦意说着便低下了头。 皇上？宁平公主目光闪了闪。 回宫的路上，宁平公主突然对篱落说：“你带着人去买点儿什么。” 篱落一愣，问：“公主，买什么呀？” 这满大街的东西，宁平公主没有给个数，她真的不知道要买什么。 “你去问问，那种铺子里买的人多的，点心或者物品。”宁平公主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篱落也不敢多问，只能带着人去了。 宁平公主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只是想带些东西回去送给皇上。 苏锦意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宫中比她母妃位份高的人是有的，但她母妃唯一听的人是皇上。 如果自己得了父皇的宠，母妃那边，就会好说话很多。 虽然不大容易，可万一能行呢，用苏锦意的话说：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苏锦意都那么用力地活着，自己已经拥有太多了，又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 送走宁平公主，苏锦意和穆沁芳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回了武安侯府。 去瑞和堂请安的时候，魏氏让穆沁芳先走了，说是有事要跟苏锦意说。 “外祖母，可是有要紧事？” 苏锦意莫名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否则也不会避开穆沁芳。 而且看魏氏的模样，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真是聪慧，的确有事儿要跟你说。”魏氏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娘娘省亲的事儿……” “锦意知道。”苏锦意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姲妃省亲，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 “我们府里已经将姲妃娘娘以前住的毓栖院修缮了一番，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魏氏看了苏锦意一眼，才道，“那院子，小了些。” 苏锦意一听，便明白了魏氏的意思。 姲妃和穆氏是姐妹，因此她俩的院子也在一起，魏氏的意思应该是，要苏锦意把毓秀院给让出来。 只是这事儿糊弄鬼呢，姲妃当天回当天走，她要那么大的院子给谁住。 再说了，姲妃未必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院子有多大。 “哦。”苏锦意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看向魏氏。 魏氏：……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 可这事儿也等不了，魏氏只能继续说道：“你外祖父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毓秀院让出来。” 魏氏必须把自己择出来，否则她都没脸继续跟苏锦意说下去了。 “毓秀院？”苏锦意很是意外，“外祖母，那不是我娘的院子么？” “那是你娘的院子，如若不是娘娘要省亲，也不会要你让的。”魏氏看着苏锦意一脸地和蔼，“你放心，外祖母已经给你选好了青岚院，比毓秀院更大更宽畅些。” 这意思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外祖母，锦意知道了。”苏锦意微微低了低头。 “锦意，你不乐意？”魏氏微微提了提音量。 “不是的外祖母，锦意姐弟能在侯府有一席之地便感恩戴德了，只是我娘……我娘若是活着，应当也是很愿意的。”苏锦意笑得很“勉强”。 “是，你娘和姲妃娘娘一向姐妹情愿，定是愿意的。”魏氏点了点头，情绪也有些不好，抬了抬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回去歇着，明日再说。” 明日再说的意思就是，明日就开始搬！苏锦意懂。 回到毓秀院，苏锦意见古嬷嬷和海棠已经将要紧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便知道魏氏之前就让人过来说过的。 “大姑娘，奴婢原本是想让人跟您说一声，只是侯夫人那边并没有说明这事儿，因此便私下里先准备着了。”古嬷嬷一边将苏锦意迎进去，一边说道。 “嗯，您做得很好。” 苏锦意一脸疲累地倒在榻上，眼睛都闭上了。 古嬷嬷瞧着心疼不已，侯夫人就不能明日再说这事儿么。 当苏锦意告诉古嬷嬷，她们要搬到青岚院的时候，古嬷嬷更是愤愤不平：“怎地就搬到了青岚院呢？” 苏锦意听出其中的不妥来，睁开眼问：“古嬷嬷，青岚院怎么了？不好么？” “倒也不是……” 古嬷嬷叹道，“青岚院原本是书房，因地势高，安静，可也冷清。” 在古嬷嬷看来，这怎么也不是给姑娘住的地方。 苏锦意猜想，地势高，安静且冷清，估计也比较偏。 武安侯府不是没有院子，武安侯和魏氏把自己迁到青岚院，肯定有他们的用意。 第245章 胡搅蛮缠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苏锦意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 “让彦哥儿搬去外院？”苏锦意抬了抬眉。 “是的表姑娘，夫人说青岚院路远，表公子去学堂不大方便。”凤仙笑着说。 在凤仙看来，苏锦彦过了年就算是六岁了。 如果在亲娘身边的话，七岁之后再搬也是可以，可苏锦意只是姐姐，她这会儿搬到前院也不算早。 苏锦意却暗笑，去学堂不大方便？这后宅的小轿是用来干什么的。 “知道了，我会去跟外祖母说。”苏锦意朝凤仙点了点头。 打发走了凤仙，古嬷嬷和令月等人都看向苏锦意。 这事儿完全要看苏锦意的意思，甚至可以说，苏锦意的意思也不重要。 古嬷嬷她们其实是怕苏锦意难过，这一年来，他姐弟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毕竟这是在侯府，就连苏崧夫妇过世一周年，姐弟俩也只能到庄子上烧点纸。 “你们忙去吧，我想想。”苏锦意说完，便一个人去了西厢的书房。 躺到罗汉床上，苏锦意怔怔地看着窗外盛开的海棠。 她是真没想到，武安侯和魏氏居然会在这会儿要把苏锦彦给迁出去。 大概，是自己太出风头了。 可不论是在英媛女学，还是认常山王妃为干娘，这都是对自己极其有利的。 如果自己一直都默默无闻，大概率及笄后，就是被武安侯选一门有利于侯府的亲事，然后几抬符合表姑娘身份的嫁妆，就这样嫁出去了。 至于苏锦彦，那要看自己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否则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搞不好还会拖后腿。 一个表姑娘有几个是过得好的，真正好的亲事，谁不会紧着自家的姑娘。 哪怕是穆莲芳，也要比自己要更亲一些，因为她姓穆。 在这大昌，姓氏和家族更为重要。 所以最好，是再带一年苏锦彦，否则要是给带歪了，再掰回来更麻烦。 苏锦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感觉像飘浮起来了一般，直到耳边有人在喊“姐姐”。 “彦哥儿？”苏锦意睁开眼。 “姐，你怎么睡着了，被子都没盖呢。”苏锦彦一边给苏锦意拉开被子，一边小声抱怨，“回头病了可怎么好。” “你怎么就回来了？”苏锦意撑起身子，却发现有些重。 “姐，下学了呀。”苏锦彦指了指窗外的天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锦意这才发现，自己竟在这罗汉床上睡了一上午。 “午膳可好了？”苏锦意起身牵住了苏锦彦的手。 “好了呢姐，咱们是要搬院子吗？”苏锦彦抬起头来看向苏锦意。 “是，那个院子更清静些，咱们住着更好。”苏锦意朝苏锦彦笑了笑。 “哦。”苏锦彦没有很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 只要能跟姐姐住在一起，苏锦彦觉得在哪儿都行。 吃完午膳，等古嬷嬷几人歇了会儿，苏锦意便道：“要紧的几样开始搬吧，晚上就在青岚院睡。” 既然已经成了定局，苏锦意就不想继续拖泥带水的，而且武安侯府这边应该也急着要把这里重新修缮。 至于其他的用品，侯府自然会让下人送过来。 青岚院早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拎包入住。 只是因为青岚院原本的定位是书房，大概那位主子觉得自己心性不够坚定，因此这边虽然宽敞，但花草树木却极少。 古嬷嬷脸色很不好看，明显不大喜欢这里。 “趁着现在是春天，栽种些花花草草，很快就好看起来了。”苏锦意笑着说。 “那奴婢这几日去东城的花圃瞧瞧。”花朝说道。 “也不必买太贵的，寻常的花草种成了也好看。”苏锦意叮嘱道。 “奴婢记下了。”花朝依旧乐呵呵的。 在哪里住不是住呢，反正在武安侯府也不会住一辈子。 只是苏锦意觉得浑身酸痛，古嬷嬷她们把床铺好后，她顾不得别的，便躺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怎么这么贪睡！苏锦意想要起身，但胳膊却一软。 “大姑娘，您且好好歇着。”旁边传来令月的声音。 “我病了？”苏锦意躺着不觉得，刚才这一起身，只觉得一阵晕眩。 “您发烧了。”令月端了杯温水过来，“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是受了风寒。” 苏锦意喝完水，令月便走到门口，让小丫鬟把汤药端过来。 唉，又要喝药。 苏锦意猜想，大概真的被苏锦彦那小乌鸦嘴说中了，上午在书房睡觉没盖被子，感冒了。 很快令月便端了药过来，苏锦意一脸的愁容，中药真的好难喝啊。 但这时，苏锦彦拧着眉头，气咻咻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恼成这样？”苏锦意有气无力地问。 “姐，她们居然要我搬到前院去，哼！”苏锦彦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 “你坐那儿去。”苏锦意指着窗边的榻。 “姐，你嫌弃我？”苏锦彦不可思议地看向苏锦意，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小脸上，竟满是委屈。 “小公子，大姑娘病了，怕传上你了。”令月赶紧替苏锦意解释。 “是吗？”苏锦彦却看向苏锦意。 “有没有脑子，我要嫌弃你，在临川的时候就把你扔下了。”苏锦意指了指窗边的榻，“过去！” 苏锦彦这才乖乖地跑到了那边。 “姐，我不去前院。”苏锦彦冲着苏锦意喊了一嗓子。 “喊什么，也没隔多远，我能听见，不去就不去。”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苏锦意只觉得耳朵炸得慌。 “姐，那怎么说？”苏锦彦见苏锦意并没有嫌弃自己，于是理智又回来了。 “这几日就说要照顾我，姐再想办法。”苏锦意这会儿脑子确实有些钝。 “可我太小了，照顾不了你啊。”苏锦彦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让你真的照顾，胡搅蛮缠不懂吗？”苏锦意闭了闭眼睛。 令月低下了头，这要是老爷太太在世，肯定会不同意大姑娘这样教的吧。 可，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 于是苏锦彦便开始了胡搅蛮缠的道路。 第246章 三思，而后行 但凡有个人来，苏锦彦都能梗着脖子吵一顿。 “搬到前院？不搬，我要照顾姐姐。” “丫鬟婆子只能伺候姐姐喝汤药，我可以给姐姐讲笑话儿。” “我就不搬，除非姐姐也搬到前院。” “我还没到七岁呢，我还要姐姐管，别人的我都不听。” 不但不搬，苏锦彦还跑到魏氏那边去闹。 苏锦彦一头扎进了魏氏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外祖母，我都没有爹娘了，不能再没有姐姐。” 魏氏被苏锦彦这么一哭，心里就软了，抱着他道：“彦哥儿，哪儿就没有姐姐了，这是谁又跟你瞎说什么了呢？” 魏氏还以为是因为苏锦意病了，有人说闲话，导致苏锦彦一下子想歪了。 “外祖母，我不想去前院，去了前院就看不到姐姐了。”苏锦彦眼泪汪汪地看着魏氏。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锦彦，你是个男孩儿，你姐姐是个大姑娘，你如何能总是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魏氏摇了摇头。 “可我还小呢。”苏锦彦撇了撇嘴，想哭，但又忍着。 “还小？你前儿在学堂不还说你是男子汉呢。” 魏氏微微躬着身子，看着苏锦彦傻傻的样子，又笑了，“好了别闹，让你搬去前院，是为着你和你姐姐好。” 说完，魏氏便让丫鬟把苏锦彦送到了青岚院，并让她叮嘱苏锦意，好好跟苏锦彦说说。 古嬷嬷听到小丫鬟的话，半晌才应道：“麻烦回去告诉侯夫人，大姑娘醒来后，奴婢会跟她说的。” 小丫鬟应声走了，古嬷嬷赏钱都没给一文。 苏锦意再次醒来烧已经退了，知道苏锦彦的事，点点头。 “大姑娘，您且好好歇着，这事儿回头再说。”古嬷嬷给苏锦意摁了摁被角。 “古嬷嬷，我起来坐会儿，您帮我把锦彦叫过来吧。” 苏锦意挣扎着起身，古嬷嬷立即在她身后放了个大被子。 虽说烧已经退了，但苏锦意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在现代的时候，苏锦意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金刚做的，怎么折腾都不生病。 有的时候，她都想自己病一场就好了，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一下。 这真的病了，苏锦意却又发现病了之后，真的不好过，还是健健康康的好。 苏锦彦跑了进来，很自觉地坐到了榻上：“姐，你找我呀？” “嗯！”苏锦意点了点头，“外祖母都跟你说了什么？” 苏锦彦便将他和魏氏之间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锦意。 “姐，我在学堂说了什么话，外祖母都知道。”苏锦彦缩了缩脖子。 “所以往后，说什么做什么，要三思而后行。”苏锦意盯着苏锦彦，“记得，三思，而后行！” “记住了，姐。”苏锦彦一时没明白苏锦意的意思，但这句，他记在心里了。 “乖，出去把花朝叫进来，姐有事找她。”苏锦意冲着苏锦彦笑了笑。 “姐，你要不再睡会儿？”苏锦彦小声道，“大夫说了，生病的时候不能多思多虑。” 苏锦意听了只觉得鼻子一酸，这小子……将来的弟媳妇有福了。 “姐心里有分寸，会看着你和你媳妇白头到老的，去把花朝叫过来。”苏锦意哄着苏锦彦。 苏锦彦这才出门去叫花朝，但心里总觉得苏锦意这话似乎有哪儿不对。 “大姑娘，您找奴婢？”花朝进来，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我记得花朝节去城灵寺的时候，好像听说今年是狗和羊的属相相冲？” 苏锦意这会儿脑子有些转不动，但花朝的记性却是极好的。 “是有这么回事。”花朝点了点头，又道，“小公子就是属狗的。” “你去找友庆，就说，我想让裴世子帮我一个忙。”苏锦意说着便在花朝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是，奴婢知道了。”花朝说完，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苏锦意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思来想去，最值得信任的人居然是裴祈安。 裴祈安办事很快，第二天武安侯下朝回来，就对魏氏说，今年还是别让苏锦彦搬到前院去了。 “这又是为何？” 魏氏有些不大高兴，坏人自己做了，他竟又说不搬了。 “今日上朝碰到定北侯，他说今年狗和羊属相相冲，而且格外地不好。”武安侯摇了摇头。 “彦哥儿便是属狗的……”魏氏不禁哑然，“那，就算不去前院，这也在一府住着的呢。” “一府里住着无碍，别离太近便成。”武安侯叹了口气，“幸亏如此，否则他们姐弟俩小小年纪，在哪处都不合适，还得送回临川。” “您说得是。”魏氏点了点头，“正好那孩子也不愿意离开锦意。” “这事儿你找个说法便成，别伤了孩子的心。”武安侯叮嘱魏氏。 “这还用您交待。”魏氏只觉得好笑，这府里什么事儿不是自己在操持。 最后魏氏给出的理由是，武安侯这段时间朝堂的事情多，没时间管着苏锦彦，让他暂且先在青岚院住着。 虽说是“暂且”，苏锦意的心却落下了，至少这一年应该无事。 “真没想到，裴世子居然是去找的定北侯。”花朝不由得很是感慨。 只听说老子揍儿子的，没听说老子这么疼儿子的。 原本苏锦意是让裴祈安帮着在官场散散这事儿，让武安侯心里有些警觉，自己这边再想想法子，这事儿就成了。 而且这对于裴祈安来说，应该也不会为难。 但没想到，裴祈安居然直接把定北侯拉出来了，非常直接快速地把这事儿解决了。 “大姑娘，侯爷为何那么相信定北侯呢？”花朝不大明白。 “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听怀庆郡主曾经提过，说定北侯和朝阳观来往甚密，朝阳观的观主和定北侯是好友。” 苏锦意边说边琢磨，最后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也许定北侯没说什么，但只要在他嘴里提一句，武安侯必定会放在心上。 “这可真是，咱们跑断腿，定北侯只需要一张嘴。”花朝乐呵呵地说。 花朝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苏锦意沉默了。 第247章 姐，你想嫁人吗? 苏锦彦得知自己不需要搬到前院，高兴坏了。 以前没觉得，现在苏锦彦感觉到了在姐姐身边待着有多幸福了。 别人都是外人，只有姐姐是自己的亲姐姐。 “姐，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苏锦彦一边说一边小大人似的探了探苏锦意的额头。 “那姐姐不嫁人，你跟你媳妇养着姐姐可好？”苏锦意笑着问。 “好。”苏锦彦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本就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苏锦彦竟当了真。 第二天，苏锦彦放学后直接去给魏氏请安，且吃完了晚膳才回到青岚院。 “这是又惹祸了？”苏锦意坐在窗前看向苏锦彦。 “姐，您好了吗？”苏锦彦跑到苏锦意身边，“您可以起来啦？” “你先回我的问题。”苏锦意说道。 “我……”苏锦彦蹭到苏锦意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姐，我今日碰到裴世子了。” 裴祈安？苏锦意看着苏锦彦的模样，手不由得一紧。 “然后呢？”苏锦意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唉，刚还跟人家帮忙呢，你这得罪得还挺快。 “我跟他说，你不嫁给他了，我和我媳妇会养你一辈子。”苏锦彦的头又低了低。 “那裴世子怎么说？”苏锦意想，应该很生气吧。 “裴世子说我不是个好弟弟，自己想着娶媳妇，却不让你找夫君。” “姐，我不是好弟弟吗？” 苏锦彦一脸迷茫地看着苏锦意。 “如果姐姐想嫁人，你不让，那就不是好弟弟。” “可如果姐姐不想嫁人，你愿意养姐姐，当然就是好弟弟呀。” 苏锦意的话让苏锦彦松了一口气。 “那，姐，你想嫁人吗？” 苏锦彦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但苏锦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想嫁吗？不是很想。 可这世道想要不嫁人还能过得好，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家世，单靠常山王妃干女儿的身份还是太单薄了些。 如果要嫁，目前看来最好的对象当然是裴祈安。 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娶，那自己当然也要做一些准备。 苏锦意是个谨慎的人，不论是和常山王府亲近，还是竭力和京都贵女们搞好关系，都未必没有裴祈安的因素在。 如果真要嫁给裴祈安，肯定要给自己加上相等的砝码。 一个毫无价值的表姑娘嫁到定北侯府，日子肯定是难过的。 可从内心讲，苏锦意还是给了自己一些退路。 万一三年……啊不，两年后，裴祈安有更好的成亲对象呢？ 万一因为别的原因，自己不需要成亲了呢？ 但苏锦彦是个孩子，他不会明白，嫁不嫁人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不由自己说了算的。 至少，现在不是。 “锦彦，姐姐现在还说不好，等你娶媳妇了再说吧。”苏锦意回。 “哦，那也行。”苏锦彦觉得自己得好好地选媳妇，这个挺重要。 只是到了夜里，苏锦彦才猛然想到，等自己娶媳妇的时候，姐姐不成了个老姑娘了么？ 那这样看来，姐姐是不想嫁呀，那自己可得好好地找媳妇。 这一夜，苏锦彦竟失眠了。 苏锦意终于好全了，腰围又瘦了一寸。 常山王妃知道后心疼不行，抱怨道：“你为何不跟娘说呢？如果你的人不方便出门，娘再送个丫鬟给你。” “不用了娘，只是不想让您担心罢了。” “下回若是再病了，我一定让花朝过来告诉您。” 苏锦意赶紧道，常山王妃为了自己不管不顾，但自己不能真的不动脑子接受了。 已经送了个嬷嬷，还要再送个丫鬟，外面的人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 “呸呸呸，什么乌鸦嘴，哪有下回。” 常山王妃给苏锦意包了一大包血燕，又往栖园送了许多礼，这才罢休。 海棠花谢后不久，姲妃娘娘的生辰终于到了，也终于到了她省亲的日子。 这段时间，武安侯府上下都忙得不行，唯独苏锦意姐弟待在青岚院，这些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不是似乎，也确实无关。 毕竟这样的身份，碰了哪儿都不大吉利，甚至苏锦意和苏锦彦那日要不要出来拜见姲妃娘娘，在武安侯府都是经过了讨论的。 最后的结论是，在一旁候着，看姲妃娘娘的意思。 姲妃省亲那日，穆家人全都在，连穆咏菊都从高家过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门口等着迎接姲娘一行，除了苏锦意姐弟。 苏锦意在花厅陪着苏锦彦下五子棋，廊下守着的丫鬟，不时地递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只是苏锦意真的不在乎，这么多穆家人，姲妃便是见了一面又如何？ 再说了，在这儿歇着不比在外面吹冷风要好。 为表示侯府的重视程度，魏氏等人天还没亮就盛妆在门口等着了，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都还没动静。 苏锦意猜想，姲妃肯定要在宫里先吃早膳的，没有空着肚子出门的。 吃完早膳还得休息会儿，宫里的人多会养生。 就在苏锦彦下棋都下得有些腻了，想去看锦鲤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些动静。 结果，是娘娘才出宫门。 从宫门到武安侯府，还得要一段时间了。 宫妃有宫妃的威仪，那是皇家的脸面，总不能急匆匆的，逃难么？ 因此直到快晌午了，姲妃娘娘的车驾终于到了武安侯府，鞭炮炸得苏锦意在后宅耳朵都有些麻。 苏锦彦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相比较在这里干坐着，苏锦彦更愿意回到青岚院睡觉，哪怕练大字也好。 坐着都累，更何况站着。 苏锦意再次看到魏氏等人的时候，发现她们穿得好，妆容也齐全，就是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疲惫。 “快起！”姲妃朝苏锦意姐弟抬了抬手，又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本宫竟有一年没见过你了。” “娘娘事忙，锦意在侯府好好的，您且放心。”魏氏赶紧道，生怕苏锦意回错了话。 “娘说得是，孩子们一个个的都大了，想不忙都不行了。”姲妃叹道。 苏锦意和苏锦彦小站了会儿，便送回了青岚院。 后面的事情，苏锦意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姲妃黄昏时分才离开侯府。 “大姑娘，奴婢听那些婆子们说，姲妃娘娘在毓秀院呆了会儿。”花朝跑过来对苏锦意说道。 第248章 被姲妃给盯上了 毓秀院？姲妃以前住的院子不是毓栖院吗。 不过，姲妃若跟穆氏感情好，过来缅怀一下妹妹也是有可能的。 “姲妃娘娘出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情？”苏锦意看向花朝。 “说是，好像有些不高兴。”花朝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按理，不应该是红着眼睛么，怎么会是不高兴的呢？ 到底是为什么，苏锦意也猜不出来，可就凭她纠结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便放下了。 钻牛角尖，日常生活中，不是什么好习惯。 姲妃省亲后，毓栖院和毓秀院便被闲置了起来， 没人敢住在那儿，可还得日日打扫，一个院子跟祖宗似的被供着。 但到了五月，宫里却传出姲妃一病不起的消息。 原因也很简单，后宫有了新人，皇上宠得不行。 因此姲妃娘娘的这个病，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要苏锦意来说，也是想不开。 这把年纪了，有儿有女，该争的不应该是皇上的宠爱，而是做皇上的解语花，那才长久。 “大姑娘，那宁平公主这生辰还过不过了？”花朝悄悄地问苏锦意。 “先准备着吧。”苏锦意说道。 顶多浪费一些罢了，总比得罪宁平公主的好。 虽说宁平公主对苏锦意一直以姐妹相待，但苏锦意不能心里没数，还真的也拿公主当姐妹。 到了宁平公主生辰的头两天，宫里突然传苏锦意进宫。 这事儿在武安侯府引起了小小的震动，娘娘病了，应该召魏氏这个侯夫人进宫啊。 再不济还有温氏这个长嫂呢，怎么也轮不到苏锦意一个表姑娘进宫。 魏氏来不及让苏锦意过去，自己到了青岚院来了。 看到这边的花草都是新栽种的，且都是些素色的花儿，魏氏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外祖母？您怎地亲自过来了，有事唤锦意过去便是了。”苏锦意从里面迎了出来。 “锦意呀，这几个月府里一直忙着娘娘省亲的事儿，你搬了院子外祖母也没过来看看你。”魏氏握住苏锦意的手。 “外祖母，府里的事儿都是您在打理，哪儿有时间来看锦意。”苏锦意扶住魏氏往里走，然后给令月递了个眼色。 魏氏一进屋，刚坐下，茶水点心便端了上来。 见此，魏氏不由得暗自点头，唉，如若不是静姝早早的就去了，就凭这孩子的规矩和头脑，是个极好的宗妇人选，嫁给嘉述都亏待了她。 抿了一口茶，魏氏才道：“锦意呀，宫里来人召你进宫，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对于古代女子这忍劲儿，苏锦意是服的，她明明很是着急。 “外祖母，锦意不知。”苏锦意摇了摇头。 实际上苏锦意猜想，大概是因为宁平公主生辰的事儿。 可这个，没法现在就跟魏氏说。 “也是，你能知道什么呢。”魏氏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苏锦意，“进宫去的时候，交给姲妃娘娘，告诉她，有侯府在，她放宽心。” “是！”苏锦意立即上前接来。 手一掂量就知道，这是银票。 时间耽误不得，因此魏氏没多说，便送苏锦意出门了。 进了宫，苏锦意果然猜得没错，是为了宁平公主过生辰的事。 “这孩子就信你，说一定要交给你办。”姲妃靠在床头看着苏锦意。 “娘娘，锦意谢公主信任，只锦意年纪也小，怕辜负了公主。”苏锦意立即起身推辞。 见此，姲妃脸上的神情松了松，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无碍，她相信你你就接了吧，本宫让玉婵帮你。”姲妃叹了口气，又道，“要不这几日，你便住在宫里吧。” “是，锦意都听娘娘的。”苏锦意低着头应道。 “好孩子，那便辛苦你了。”姲妃抬了抬手，“领苏表姑娘去公主那里。” “娘娘，外祖母还托锦意给您带了话儿。” 苏锦意将魏氏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倒给了姲妃，然后又将荷包塞到了她锦被下面，才躬身退下。 苏锦意离开后，姲妃摸出锦被下的荷包，唇角微微勾起。 “玉涧，你觉得锦意这孩子如何？”姲妃问身边的大宫女。 “苏表姑娘长得好看，人也聪明。”玉涧一边揣测着姲妃的意思，一边回。 “没错！”姲妃点了点头，“本宫在宫里也寂寞，你说，把她给榆儿如何？” “那是苏表姑娘的福份。”玉涧回。 “行，回头你去武安侯府，跟侯夫人说说这事儿。” 姲妃说到这儿笑了一下，“我娘还想把她留给嘉述，也不想想，我那大嫂能愿意？” “大少夫人心是高的。”玉涧也笑了，顿了一下，又提醒姲妃，“娘娘，苏表姑娘还在孝期。” “这我能不知？也就两年的时间。”姲妃目光黯了黯，“若是我那妹子在世，就凭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子，只怕还不让锦意给榆儿。” 这话，玉涧就不好接了。 苏锦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姲妃给盯上了。 眼前的宁平公主，和那日在栖园完全不同。 住在宫里，穿着宫装，便被套进了一个壳子里。 “其实这生辰我并不想过的，母妃病了，哪有心情。”宁平公主低着头，懒懒地说道。 通过宁平公主这话，苏锦意知道，姲妃这回是真病了。 之前即使见过姲妃，苏锦意也是不知真假的，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是演技派。 不过生辰这事儿，宁平公主不想办，但姲妃想办，最终也只能听姲妃的。 接下来，便是让苏锦意和玉婵商议要请哪些人进宫。 “娘娘说，公主过完生辰就十二了，因此把世家贵族的姑娘们都请进来。”玉婵说道。 “好。”苏锦意除了这个字，也没别的可说了。 又商议了些细节，玉婵便去回禀姲妃，苏锦意也带着花朝在长信宫偏殿住下了。 午膳后，宁平公主说要去御花园剪些花插瓶，苏锦意便陪着她去了。 可到了御花园，宁平公主又不愿意动，苏锦意只能自己带着花朝和篱落去剪花。 原本打算剪几枝就走，却见前面来了一行人。 “苏表姑娘，那是如贵人。” 篱落指着前面那个穿着宫装，梳着高髻的女子道。 第249章 如贵人 日头很是耀眼，照着那首饰上闪闪烁烁的，苏锦意有些看不清，干脆和花朝篱落一起避到了一旁。 “苏表姑娘别怕，我们家公主很得皇上喜爱的。”篱落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听见篱落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苏锦意笑了，点了点头。 可那如贵人，走过来却停到了苏锦意面前。 这是要惹事儿？宠妃真的都这么喜欢惹事儿么？ “这是哪家的姑娘，好标致啊。” 如贵人慵懒中带着闲适的声音传到苏锦意的耳朵里，她不禁一怔，好耳熟。 不自觉地抬起头来，苏锦意惊住了。 老天爷，这如贵人……竟是黄雅如？ 见黄雅如冲自己眨了眨眼睛，苏锦意立即躬身道：“小女临川苏氏，现居外祖武安侯府上，今日进宫探望姨母姲妃娘娘。” “哦，原来是姲妃姐姐的娘家人啊。”黄雅如点了点头，“不过临川苏氏？倒和我是一个地儿的，下午晌去我那儿坐坐。” 肯定的语气，透着宠妃的娇横。 说完，黄雅如也不等苏锦意回话，便扭头走了。 苏锦意看着黄雅如那小腰，不由得轻轻按住了胸口，这太让人震惊了。 “终于走了。”篱落这才抬起头来，松了口气。 苏锦意看着篱落那小样儿，扯了一下嘴角，还叫我别怕，自己倒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人已经走了。”苏锦意拍了拍篱落的肩。 篱落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苏表姑娘您不知道，这宫里的宠妃最是厉害的，奴婢进宫前奴婢的娘便说了，遇到宠妃离得远远的。” 看来，是彻底忘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篱落啊，你才进宫没多久？”苏锦意纯属好奇。 “苏表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奴婢进宫才不到一年呢，原本是在浣洗局的，后来被公主要到了身边伺候。”篱落毫无心机地将自己进宫的过程告诉了苏锦意。 “浣洗局很辛苦吧。”苏锦意说道。 “辛苦是辛苦，但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也挺好。”篱落的眼神里竟然好像还有一丝想念。 苏锦意暗道，如果宁平公主是抱着救她出火坑的心态，只怕是会失望。 好在篱落也没傻太狠，说完后还知道补一句：“当然还是在公主身边好，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 几个说话间，便剪了一篮子花回去。 宁平公主让人找来各式花瓶摆了一屋子，还让人送了一些给姲妃，且特意交待，让说是苏锦意剪的。 苏锦意知道，这对于一个公主来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苏表姐，听说你碰到了如贵人，她和你还是同乡？”宁平公主一边插花一边问。 “是。”苏锦意只是点头。 黄雅如之所以说出来，想必这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因此苏锦意回得也很是坦诚。 至于她和黄雅如的关系，宁平公主没问，她也不会主动去说。 “这样啊，那你下午便去安福宫走一趟吧，不过也别多说什么。” 宁平公主说到这里一声冷笑，“这宫里的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不管你以前认不认识她，可别太相信了。” “多谢公主提点。”苏锦意知道宁平公主也是好意。 “唉，我怎么总觉得，这宫里……”宁平公主看了苏锦意一眼，最后叹了口气，剩下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隔墙有耳，这宫里不如栖园自在的话，是不能说的。 否则传了出去，即使是公主，也难说会不会成为一场祸事。 宁平公主都是如此，因此苏锦意更是如此，能不开口她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花朝一样，是苏锦意从未见过的老实模样。 只是午休起来去安福宫见黄雅如的时候，路过一个四处略有些空旷的地方，花朝才吐了一口气。 “大姑娘，黄姑娘怎么会进宫来的呢。” 花朝都好奇死了，只是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不敢开口。 宁平公主都说了宫里的人都有一百个心眼子，万一自己说的话被曲解了呢。 “应该是逼不得已的吧。”苏锦意微叹。 每个人的目标不同，因此抗争命运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 现如今除了祝福，苏锦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黄雅如做什么。 终于到了安福宫，一进去，便见一位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一位宫装美人在晒太阳。 面相，看着要比黄雅如大上几岁。 苏锦意看着那位美人，那美人也看着苏锦意。 “小女苏氏见过娘娘。”苏锦意赶紧行了一礼。 “我一个小小的美人，哪里能称得上是娘娘。”那美人看着苏锦意，扯了一下嘴角，“这是来找如贵人的吧？也是，怎么会有人来找我呢。” 说完，竟将帕子往脸上一盖，接着睡。 她的位份是美人？这倒还真的是够贴切的。 这时，东偏殿的门打开，一位面目清秀的小宫女走了出来。 “是苏姑娘吧？奴婢樱儿见过苏姑娘。”小宫女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又道，“主子请您进来说话。” 苏锦意又朝那美人行了一礼才转身，即使如此，还是听到了一声冷哼。 进了东偏殿，一股子暖香幽幽地飘了过来，苏锦意都想打个哈欠，但还是忍住了。 “苏姑娘请跟奴婢过来。”小宫女领着苏锦意进了东厢，便见黄雅如在窗前的榻上懒懒的躺着，让苏锦意不由得想起了那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小女见过如贵人。”苏锦意朝黄雅如行礼如仪。 “过来啦？坐！”黄雅如朝苏锦意抬了抬眉，又对小宫女道，“樱儿，我有事要问苏姑娘，你去外边儿守着。” 樱儿愣了一下，想着这苏姑娘也是临川人，大概贵人是想问她家里的事。 樱儿伺候黄雅如也有些日子了，知道她娘家人不大好，因此也没在意，行了礼便去外面候着了。 “你也去。”黄雅如朝花朝使了个眼色，朝樱儿那边呶了呶嘴。 “啊？”花朝看黄雅如那意思，好像是让自己盯着樱儿，她以为自己领会错了。 第250章 好好活着 “别让人靠近。” 黄雅如说了这句，花朝才知道自己没听错，赶紧出门去了。 两人刚离开，黄雅如便跑下榻抱住了苏锦意：“锦意，我好想你！” “雅如姐，没想到竟在宫中见到你。”苏锦意也拥住了黄雅如，“你还好吗？” “好？”黄雅如放开苏锦意，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如贵人，你说我好不好？” 听到这一句，苏锦意便红了眼眶。 有皇上的宠爱，便是好吗？ 或许对于有些人是的，但黄雅如未必真的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你放心，我没事。”黄雅如握着苏锦意的手。 “雅如姐，你是怎么进宫来的呢？”苏锦意不知道黄雅如又经历了些什么。 “这事儿，真是说起来话长。”黄雅如一声轻叹。 原来齐家的那个虽然看着哪儿都好，可却有龙阳之好，他答应求娶黄雅如，也不过就是想留一个后。 这些，也是大秦氏答应了他的。 通过这件事情，黄雅如也知道了，她留在家里怎么着都落不着一个好。 有父母在，唯一疼爱她的姑母，也是没办法真的替她做主。 正好那会儿宫里有人前往临川选秀，既然如此，不如进宫博个前程。 为此，黄雅如找到她爹黄老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样若能博个前程，整个黄家都受益。 若是没有选上，黄家也不吃亏，不过一个女儿罢了。 黄雅如说得很平淡，苏锦意的眼泪却滚了出来。 原来有的时候，父母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苏锦意勉强说了一句。 “苦尽甘来？暂时的罢了。”黄雅如示意了一下外面，“那个万美人，当初也曾经得宠过，可不过三个月就差点儿发配到了冷宫。” “才，三个月？” 苏锦意是看过宫斗剧的，可真的身置其中，却有些难以接受。 “这还算好的，只是失了宠，位分在性命也在。”黄雅如甚至有些羡慕。 如果有那么一日，自己失了宠的时候，也能留着位分和性命，这是多大的福气。 “那你要好好的，万事多留个心眼儿。”苏锦意恨不得把黄雅如弄出宫去，可她做不到。 “我尽量吧，只是没想到姲妃居然是你姨母。”黄雅如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她不定这会儿正恨着我呢。” 苏锦意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便听说姲妃病了，似乎和宫里得宠的新人有关。 这个新人，原来就是黄雅如啊。 “雅如姐，你和姲妃娘娘是怎么……”苏锦意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们的关系。 姲妃娘娘？黄雅如不禁看向苏锦意。 “这宫里谁得宠，谁就是所有后妃之敌。”黄雅如淡淡一笑，反过来问苏锦意，“你在你外祖家，还好吗？” “说好，也算好吧。”苏锦意略有些迟疑地应道。 好吗？如果是别人，苏锦意肯定是非常肯定地说，极好！ 可面对黄雅如，苏锦意竟不知道怎样说才合适。 “我懂了。”黄雅如一声嗤笑，“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最是肮脏污秽，你和彦哥儿无父无母的，能对你们好到哪儿去，便是给点儿甜头，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锦意看着黄雅如，半晌才道：“雅如姐，这一年来，你过得应该很苦吧。” 听到这一句，黄雅如脸上的讥讽之色才收敛了起来，低头笑道：“这一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说我过得苦的。” 姐俩相顾无言，都知道对方的难处，但却又都无可奈何。 “雅如姐，总会过去的，总会好起来的。”苏锦意笑了。 “我最喜欢看到你这样笑了，可是，怎样才算是好起来呢？真的能好起来吗？”黄雅如眼里满是迷茫。 苏锦意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婉转的歌声。 “是万美人，听说皇上很喜欢听她唱歌，所以没事就唱，可是皇上听见了也没过去看过她一眼。”黄雅如苦笑了一下。 “这万美人还挺用力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对。”苏锦意认真地看向黄雅如，“雅如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的活着。”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的活着？” 黄雅如重复了一遍苏锦意的话，渐渐，脸上的戏谑淡去。 “既然还有一口气儿在，为什么不让这口气儿喘得顺当些呢？”苏锦意歪倒在榻上，笑着说，“把每一天过好，哪怕就为了夜里能睡个安稳觉。” 听苏锦意这么一说，原本觉得即使有皇上的宠爱，依旧透不过气来的黄雅如，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你说得在理，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着，万一越活越好呢。” “就算是没有越活越好，咱们原本也没带什么到这世上来，左不过就是算计，我从小就被算计着长大的，还怕这个不成。” 黄雅如的眼睛终于又重新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樱儿的声音，原来是皇上又赏了东西来。 黄雅如赶紧起身领了赏，又让樱儿悄悄给御前太监塞了张银票，这才又重新进了内室。 “雅如姐我得走了，在这儿待久了对你不好。”苏锦意说道。 姲妃膝下可是有五皇子的人，那心思谁能不知，苏锦意不想把黄雅如牵扯到这里面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黄雅如握住苏锦意的手，“锦意，姐拜托你件事可好？” “雅如姐你说，只要锦意能做到的，定倾尽全力。”苏锦意点头承诺。 “是青烟，我进宫选秀不能带着她，虽然已经放她出府，但总归是放心不下。” 黄雅如说到这里，眼睛红了，“锦意，我和她亲姐妹一般，你往临川递信的时候，能不能托人帮我打听一下，看她过得好不好？” 苏锦意姐弟到京都，是经过临川苏家同意的。 黄雅如很清楚，苏家既然让他们姐弟进京，便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断了与他们的联系。 第251章 似乎话里有话 能同意苏锦意姐弟进京，苏家族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可这世上，有几个人没有目的呢？ 不管怎么说，苏家在临川也是一个大宗族，如果他们看在苏锦意的面子上，平日里对青烟略微照顾一些，总比青烟一个人要好上许多。 “雅如姐放心，宁平公主生辰之后，我出宫了便给临川写信。” 苏锦意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只是雅姐，我见你似是不大信任樱儿？” “她是贵妃赏我的人，你觉得能信？”黄雅如一声冷笑，“你不知道狗咬狗的戏码多有意思，本来皇后那边也想塞人过来，但让贵妃给阻了。” 黄雅如说得轻松，但苏锦意却听出来了，她在宫里，恐怕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了。 否则这些人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在她身边安排人，而这些人，现在是伺候她，将来某一天就有可能变成要她命的匕首。 她们竟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害人？就是苏锦意也觉得难以理解。 “对于皇上来说，我们都只是玩意儿罢了，玩意儿之间斗斗心机，算不得什么大事。” 黄雅如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苏锦意既放心，又心疼。 “雅如姐，你还是得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才行，哪怕是用银子买呢。” 苏锦意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了黄雅如的掌心。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靠利益来维持，倒比感情要牢靠。 “锦意，你之前便给过我银子，还没还呢，如何能再要。 ”黄雅如立即推辞道。 “雅如姐，我能给自然是给得了，你先收着，回头再加倍还我便是了。”苏锦意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黄雅如知道苏锦意说的是真心话，而她现在也确实需要银子。 宫里的下人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许多事情都要靠银子开路。 “好，你我姐妹，我便不说客气话了。” “锦意，你相信我，总有一日……” 黄雅如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雅如姐，我信你，只是你千万要记着，万事都比不过你的性命。”苏锦意握着黄雅如的手道。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黄雅如给了苏锦意一个灿烂的笑。 黄雅如知道苏锦意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再聪明也是个姑娘家，没有真心实意的人给她撑着，她的路未必好走。 那，自己给她撑好了。 “雅如姐，回头你若有要紧事需要我，可以想法让人带话到禧香阁，那是我的铺子。” 苏锦意知道宫里的贵人如果要吃新鲜的，便每天都会有人要出门采买，因此宫里也并非完全不能与外面联系，只是这个要看各人的本事。 “锦意，常山王妃既待你极好，以你的性子自然也是真心相对，只是……” “唉，这些富贵人家的心思难测，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牵着苏锦意的手，黄雅如细细地叮嘱，总觉得怎么说都没够，可又不能不放她走。 “我知道雅如姐，我在外面怎么着都不会太难的。”苏锦意让黄雅如放宽心。 在苏锦意即将要出门的时候，黄雅如又说了一句：“另外，如果姲妃娘娘问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你可以说以前认识但不熟，至于其他，我自有打算。” 苏锦意深深地看了黄雅如一眼，知道她怕是打算跟姲妃合作了。 虽从本心上来说，苏锦意不想这样，可宫里的事情，她并不了解。 “好！”苏锦意点头应了。 这事儿倒真的让黄雅如说对了，苏锦意刚回到长信宫，姲妃便把她叫了过去。 “锦意，你和如贵人在临川就认识？”姲妃故作不在意地问道。 可这话一问出来，便是在意了。 “回娘娘的话，确实见过。”苏锦意回道。 姲妃倒没有多想，她之前已经问过篱落，知道苏锦意看到黄雅如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 其实只是苏锦意刚穿过来，对黄雅如没有原主那么熟罢了。 “这还真是缘分。”姲妃一笑，“既然如此，锦意呀，你回头和如贵人多来往来往。” “娘娘，公主生辰之后，锦意就出宫了。”苏锦意小声说道。 “你这孩子还真是实在，出宫了就不能进来吗？”姲妃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眉头皱了皱，感觉这似乎话里有话。 进宫又不是过戏园子，想进买票就可以进的。 不过如果真的可以时常进来跟黄雅如见见面，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其他，到时候再说。 其实宁平公主的生日，其实倒不需要苏锦意做什么。 宫里过生日有宫里的规矩，便是宁平公主和姲妃也不敢随意打破这个规矩，像在栖园那样是万万不成的。 而且，时间上其实也来不及。 因此，苏锦意也只是提了点小建议，主要宁平公主想要她进宫，姲妃便让她进宫来陪陪。 “明年我去栖园过。”宁平公主拉着苏锦意小声。 “好，那明年咱们私下好好过。”苏锦意笑着点头。 到了宁平公主生辰那日，长信宫早已经装扮一新。 虽说是生辰，但宁平公主却要早早地起来，从头到脚都要盛妆打扮，这才是公主应有的排面。 其实宁平公主的生辰，苏锦意送了一套衣裙，那裙子用得是姲妃上回赐下来的料子，绣花请的都是极好的绣娘，用金丝银线绣了明月和星辰，不论是在灯下，还是日光下，都熠熠生辉。 只是苏锦意并不知道公主服装的规制，因此像生辰这种重大的场合，宁平公主需要再喜欢这条星辰明月裙，也必须要穿内务府送来的宫装。 刚穿戴好，便有人说已经有贵女到了。 来得这么早的，可见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宁平公主也只是“嗯”了一声。 直到外面说建安公主到了，宁平公主才起身。 “公主，要不我就不去了吧。”苏锦意轻声道。 “不碍的，你进了宫若不见一面，也不好。”宁平公主说完，便扭头出去了，苏锦意只能跟着。 第252章 刑克双亲 到了这次办宴的承香殿，便见有几个熟人已要在坐了，陆云恩还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苏锦意冲着几个人笑了笑，便坐在了宁平公主身边。 今日的主角是宁平公主，而苏锦意应该是最不适合开口，甚至露脸的人。 苏锦意原想着，等大家都到齐了，自己便跟宁平公主说一声，便退出去。 没想到建平公主看到苏锦意，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宁平啊，不是我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请什么人进宫，也是有讲究的。” 建平公主说完，便看了苏锦意一眼，傻子也看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宁夹公主却是一笑：“姐姐一向是讲究的，我是个随性的人，喜欢谁便请谁。” 这话说出来，在座的贵女们心里都很高兴，自己能被邀请，那便是得了宁平公主的青眼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怎地连父母双亡的人也请了。”建平公主说到这里，再次一脸嫌弃地看了苏锦意一眼。 这么明显的针对性，苏锦意想稳着也坐不住了。 宁平公主脸一黑，正要开口，苏锦意站起身来朝众人行了一礼。 “都是小女的不是。”苏锦意怯怯地说道。 “苏姐姐，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陆云恩见苏锦意这模样，当即便忍不住了，“在座的谁不愿意自己的爹娘长命百岁，你不也一样。” 陆云恩一开口，建平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因为在孝期，苏锦意很少出来参加宴席，因此建平公主根本就不知道她和陆云恩的关系这么好。 虽然不想与沛国公交恶，但陆云恩这话一说出来，建平公主如果一个字不吭，反而会没脸。 “陆五姑娘说的是，奈何有的人命硬，生生把自己爹娘给克死了。”建平公主幽幽地说了一口，然后将面前的果子汁一饮而尽。 这话，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苏锦意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建平，你贵为公主，说话还是要三思。”建安公主肃着脸看了建平公主一眼。 “本宫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建平公主说完这句，便跟身边的贵女说起闲话来。 “建平姐姐这话可千万别传到林母妃的耳朵里，否则只怕会惹林母妃不高兴。” 宁平公主叹了口气，继而大声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宁平，这和我母妃有什么关系？” 建平公主抬头看向宁平公主，虽没明白宁平公主的意思，但她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因此眼神很是不善。 “前年，林老夫人不也过世了么？”宁平公主淡淡的说。 “我外祖母都七十了。”建平公主没想到宁平公主居然能这么扯。 “可也是父母双亡啊。”宁平公主一脸无辜地看向建平公主，“建平姐姐若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觉得到了哪个年纪，父母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大家一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可这个问题，谁能回？这不是不孝吗？ 但若没个年龄的界限，又怎么能说苏锦意克死了父母呢？ “宁平你……你今日生辰，我好心过来相贺，你居然拿我母妃来说话？”建平公主站起身来指着宁平公主。 “是啊，我今日生辰，你好好地拿我表姐说嘴做什么？” “再者说了，我不是拿林母妃说话，只是提醒一下建平公主，说话要三思，免得你回去受罚。” 宁平公主的不急不缓的一番话，气得建平公主瞪着她看半天，最后只能起身走人。 事情都这样了，苏锦意离开的时候，倒也没人说什么，她能撑着没哭着跑出去，算是顶不错了。 苏锦意离开后，一位与林家交好的姑娘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真是了不得，公主都为她吵架。” 一旁的陆云恩朝她看了过去：“这事儿，与苏姑娘有什么关系？” 那林姑娘张着嘴道：“我如若是她的话，我就不会来。” 陆云恩咧嘴一笑：“那苏姐姐肯定没你厉害，这宫里想不来就不来，想走就走。” 这话说得那林姑娘便急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陆云恩一声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是什么意思？那林姑娘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 苏锦意并不是自己想要进宫的，而且她自始至终也就说了一句话而已，还是道歉。 有了建平公主和那位林姑娘整的这一出，即使与建平公主和林家交好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说什么？建平公主说苏锦意克父母的这句话，都被宁平公主给驳回去了。 这是宫里，得罪了谁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只不过虽然如此，但大家都知道，这话即使没人说，苏锦意恐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花朝也也担心这个：“大姑娘，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苏锦意一笑，“你家大姑娘还没到嫁人的时候，你急什么。” “怎能不急，许多姑娘十三岁都许人家了。”花朝嘟囔着。 “花朝啊，如若我不嫁人，你这头发是不是就会给直接急白了？”苏锦意笑道。 “不嫁人？”花朝定定地看向苏锦意，半晌才道，“大姑娘，您真不嫁啊？侯爷和侯夫人不会同意的。” “我若真有一个刑克双亲的名声，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既然如此，为何要嫁？” 苏锦意越说越轻松，这也就是她之前不开口的原因。 一方面公主之间的对话，没有她呛嘴的份。 另一方面，也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裴世子说要娶您呢。”花朝嘀咕道。 “花朝你是糊涂了吗？方才担心我嫁不出去，这会儿又扯出裴世子来。”苏锦意笑了。 花朝不禁有些沮丧，裴世子说是那么说，但之前定北侯府都不会同意，如果真传出克父母的名声，那定然更不同意了。 果不其然，苏锦意第二天刚回到武安侯府，魏氏就把她叫到了瑞和堂，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坏消息传起来，真的是比风都要快。 苏锦意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魏氏，轻声道：“外祖母，如若锦意真的……不然我和锦彦搬到栖园去住好了。” 第253章 这好事给你，你要不要? 魏氏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盯着苏锦意看了一会儿。 见苏锦意竟是真心实意的，不禁叹道：“外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和锦彦才多大，如何能住到栖园去。” “可是外祖母，我和锦彦都希望您和外祖父长命百岁。” 苏锦意说到这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眼泪便溢满了眼眶，“栖园离侯府不远，锦意肯定每天带锦彦过来给您请安。” “外祖母知道你有孝心，只是这件事再不必提了。” “至于建平公主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外祖母也会传话出去，但凡有人这样说话，便是与我武侯府作对。” 这番话，魏氏说得颇为硬气。 若真的将苏锦意姐弟赶出去，这有碍武安侯府的名声。 可如果任流这种“刑克父母”的名声四处流传，同样也有碍武安侯府的名声。 苏锦意离开后，品嬷嬷低声道：“实是表姑娘和表公子年纪小了些，要不然住在栖园倒是极好的。” “既然接回了京，怎能将两个孩子扔到栖园，百年之后我如何有脸见静姝。” 魏氏摆了摆手，“你让凤仙跑一趟青岚院，锦意和锦彦往后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逢五的日子过来便成。那地儿远，免得他俩跑得辛苦。” “夫人慈爱，奴婢这就吩咐凤仙。” 苏锦意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愣了一下。 不过也好，不用过去请安，自己还可以多睡会儿。 古嬷嬷却又添了一桩心事，只是苏锦意不在意，她便也没再多说。 苏锦意忙着给临川那边写信，拜托族长苏三老爷打听一下青烟的消息，且多多予以照顾。 信还没写完，花朝便拎了一个篮子进来。 “大姑娘，这是临川那边带人送来的土特产，奴婢给您拿了一些过来。” 苏锦意看了一眼，都是寻常之物，可是看得出来，每一个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而且，这一看就是苏三老爷那边送来的。 至于苏二爷和苏三爷，这一年来也就送过一封信，还是试探苏锦意姐弟和侯府的关系。 “把这些给瑞和堂送过去。”苏锦意说道。 “好，奴婢这就去。”花朝脆声应了。 现在的花朝比一年前可懂太多了，她知道苏三老爷送这么多过来，不可能只是送给苏锦意一个人的。 侯府嘛，对于京都以外的人家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高门。 以前花朝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嘛，她撇了撇嘴。 花朝出门后，苏锦意又在信纸上加了一句：土产俱已收到，外祖父外祖母甚是喜欢，多谢三爷爷！ 虽说苏锦意没有回临川的打算，但苏三老爷这一家子她却是真心想交好，苏锦致是个正派的聪明人，这也是她的退路。 临川这边的消息还没有过来，穆君竹的亲事便定了，便是那个样貌一般的靖西伯世子。 穆君竹自是不愿意，黑着脸进了温氏的华阳堂。 “娘，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那个什么靖西伯世子，怎地还要与他订亲。”穆君竹都要哭了。 温氏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除了费嬷嬷外，都退了出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姑娘家的，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温氏示意费嬷嬷给穆君竹递了杯茶。 可是穆君竹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名声，更别提喝茶了。 “娘，为何非要我嫁到靖西伯府？那是什么好人家不成，那靖西伯夫人粗俗不堪。”穆君竹咬着牙问道。 “你又不嫁给靖西伯夫人，她还能欺你不成？再者，你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早晚这个家是你当。”温氏声音也大了起来。 “就靖西伯府也是个名儿，别说世子夫人了，便是伯夫人又如何。”穆君竹委屈不已。 只是这种事情对于女孩子来说，还是有些羞涩，穆君竹只能小声反抗。 但温氏不是，她只觉得自己劳心劳力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婆婆魏氏那里不咸不淡的，女儿也不领情。 “那你想要嫁给怎样的人家？你爹现在只是武安侯府的大爷，并不是世子。” 提起这个，温氏心里便有些气恼。 如果不是这事儿没落定，穆君竹的婚事也不至于这样为难。 “可，可那靖西伯世子……”穆君竹想起靖西伯世子的模样，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似的。 “他样貌是差了些，但那样貌好的贫寒书生你愿意嫁？”温氏叹道。 “未必就没个两全齐美的。”穆君竹有些不服气，找不到裴祈安那样的，略逊的她也不是不成。 但逊成靖西伯世子那样的，穆君竹着实是不愿。 “有，可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家。”温氏叹了口气。 “看不上？”穆君竹看上温氏，“咱们家可也是侯府，还有皇妃呢。”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温氏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不说，还有可能……” 还不时地要填银子进去，还有可能大祸临头。 但这话，温氏不能说，不吉利。 而且也不敢说，万一传到瑞和堂，自己不定就要成为下堂妇了。 穆君竹也没想到，温氏给自己的答案居然是这个。 “难不成，我这辈子只能嫁给那姓罗的。”穆君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唉，这女子的婚事有几个能两全齐美的？” “你看娘，当时高高兴兴地嫁到武安侯府，想着你爹是嫡长子，虽不说十分优秀，但也不差，可这么些年了……” 温氏一叹，这么些年了，这世子之位似乎越看越没有希望了。 穆君竹：…… 不甘心，可是那又怎样？穆君竹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离开华阳院，穆君竹也不想回去，因此便在园子里呆坐着，不想竟看到穆墨竹和穆莲芳也在游园。 见过礼之后，穆墨竹笑着说：“二姐姐，听说您好事将近了，恭喜呀！” 穆墨竹不是没眼色的人，只是穆君竹这会儿面无表情，虽没有喜意，但也没有苦着脸，因此她以为穆君竹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且一家子姐妹，私下打趣两句更显得亲近。 不想穆君竹竟一声冷笑：“这好事给你，你要不要？” 第254章 大瓜呀! 穆墨竹一愣，不禁红了脸。 “二姐姐这是何意？若不愿意跟大伯母说去便成了，怎地打趣起妹妹来了。” 见穆墨竹眼眶发红，穆君竹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只是心情又着实不悦。 “是我的不是。”懒懒地道了歉，穆君竹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穆君竹的背影，穆墨竹的心里没由来得舒坦了些。 嫡女又如何，不是一样嫁得不如意。 “不知道靖西伯府的世子是个怎样的人。”穆墨竹小声道。 上回在城灵寺，穆墨竹等人并没有看到靖西伯世子。 “四姐姐，我倒是听说靖西伯世子又矮又胖。”穆莲芳小声道。 “那难怪……”穆墨竹刚开了个口便又顿住了。 靖西伯世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世子，也是自己轮不到的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二姐姐。 想到这儿，穆墨竹的心情没由来得又低落了几分。 同时，穆墨竹却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扭头看向穆莲芳：“你是如何知道的？” 被穆墨竹这么一看，穆莲芳不由得心头一跳。 “三姐姐，我是听高表姐和解表姐聊天的时候说的。”穆莲芳赶紧回道。 “她俩知道？”穆墨竹觉得没道理，两个借居的表姑娘知道，自己倒不清楚。 “这个我也没好问。”穆莲芳低下了头。 回到藩篱院，穆墨竹将靖西伯世子样貌不佳的事告诉了何氏。 “娘，您说这婚事能成吗？”穆墨竹说完觉得自己这样似是不妥，又解释道，“女儿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备礼。” “要不要备礼是其次，你还没出阁呢，也不需要备多重的礼。” “况且，只要不备吃食，那礼什么时候不能用？” 何氏直接戳穿了穆墨竹的小心思。 “娘，我……”穆墨竹低下了头。 “你留意这个并没有什么不是的，也到了这个年龄，自己也得上心了，除了我还有谁会替你琢磨这事儿。” “只是我这个娘，也是个不顶用的。” 何氏说到这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娘，您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没出门？”穆墨竹一边说，一边给穆氏递了一杯茶 润润嗓子。 “我，我没事。”何氏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穆墨竹。 被何氏这么一看，穆墨竹不由得心头一跳。 “墨儿，既然二姑娘不想要那罗世子，不如你来？”何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 “娘，您，您说什么？”穆墨竹颤声道。 “墨儿，你听娘说。”何氏一把抓住穆墨竹的手。 “娘，我，我听着。”穆墨竹想抽出手来，但却一点用都没有。 娘不是病着的吗？怎地这么大的力气？穆墨竹看着何氏，心里有些发紧。 “你别动，听娘说。” “娘原本是想着，苏锦意订亲的时候，侯夫人定会给她找几门亲事对比，你就算要不着那顶好的，剩下的也行，可现如今看来，怕是不行。” 何氏摇了摇头，穆墨竹倒是有些不懂了。 “娘，如何又不行了？” 虽是捡苏锦意不要的，但穆墨竹心里很清楚，这应该是最好的法子了。 恐怕解语和高葭她们，也等着捡呢。 “你没瞧见侯夫人都不让她们姐弟去请安了么？”何氏压低声音道。 “那不是心疼他们吗？”穆墨竹真的没往别的地方想。 “心疼？心疼孩子的法子多着呢，倒没听说是不见面的。”何氏一声冷笑，“侯爷和侯夫人对苏家姐弟……呵。” 这一声“呵”，听到穆墨竹耳朵里，犹如雷击。 魏氏可是苏锦意嫡亲的外祖母，她若是连苏锦意都不管了，自己这个非她血脉的孙女，又怎么会放在心里。 亲爹穆四爷整日在雪姨娘那里待着，顶多被柔姨娘哄过去住两日，心里根本就没自己这个嫡女。 至于侯爷祖父，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见了面目光也不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儿，穆墨竹不由得浑身发凉。 “娘……”穆墨竹颤声道。 “墨儿，你若不用点心思，将来恐怕就是随便寻个人家就嫁过去了。”何氏握着穆墨竹的手又紧了紧。 “我知道了娘，可，我能怎么做？”穆墨竹眼泪涌了出来，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你二姐姐不愿意嫁，你便嫁过去。” “你也十四了，现在订亲，明年及笄后成亲，正好！” 何氏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掠过一抹狠劲儿。 “可是娘，不是二姐姐不愿意嫁，我就可以嫁的。”穆墨竹想一想就觉得有难度。 “只要你能拉下脸来，这不是替她解围么？这是两全齐美。”何氏紧紧地盯着穆墨竹。 穆墨竹愣愣地看着何氏，她万没想到，何氏给她出的主意是这个。 “这，这成吗？”穆墨竹只觉得胸口“砰砰”直跳。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何氏咬牙回道。 那就……试试？穆墨竹深吸一口气。 怕什么呢？即使被穆君竹嘲讽甚至痛斥，也比往后随便嫁到哪家的强。 穆君竹订亲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苏锦意也早就备好了礼。 只是万没想到，就在订亲前几天，竟然出了大事。 靖西伯府的罗世子与穆墨竹私底下相会，居然被抓了个现行，这个人还是穆君竹。 大瓜呀！苏锦意暗道。 这还没成亲呢，就被自己妹妹抢了男人？ 这事儿整的，苏锦意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吃瓜了。 但，花朝却吃得很香。 “大姑娘您不知道，听说二表姑娘原是去上香还原，还特意带了三姑娘一起呢。”花朝摇了摇头，“二表姑娘这会儿心里一定很难受。” “也未必……”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便愣住了。 苏锦意记得上回穆君竹说过，她并不中意这靖西伯世子，这应该是温氏的意思，然后魏氏默许的。 而且上回和穆沁芳一起在园子里碰到穆君竹的时候，她脸上也的确没有丝毫喜意。 而穆墨竹虽说是个有自己小心思的人，但也不像是一个以这样粗暴直接的方式抢姐妹亲事的人。 但眼看着穆君竹就要订亲了，这种方式才是最管用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苏锦意摇了摇头。 第255章 确实有些不要脸 哪里不对？花朝一脸不解地看着苏锦意，大姑娘怎地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妹妹抢姐夫，这就没哪里对的呀。 不过这婚还没订……唉，花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结。”令月在一旁说道。 “这就看靖西伯府的意思了。”苏锦意看了一眼二人。 就连花朝和令月都在谈论这事儿，更别提其他人了，靖西伯府这边如何选择，成了至关重要的。 如果靖西伯府愿意娶穆墨竹，这事儿也就委屈了穆君竹，表面上看算是皆大欢喜。 可穆君竹本就不愿意，因此倒也算不得委屈。 但如果靖西伯府嫌弃穆墨竹的身份，要纳她为妾，这就要看武安侯府同不同意了。 从身份上来看，也不是不行，毕竟穆墨竹只是庶出的嫡女，可靖西伯府也不是什么如日中天的人家。 不论怎么说，靖西伯府是必须要给武安侯府一个交代。 只是这个交代武安侯府接不接，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但最生气的，是温氏。 温氏直接冲到了藩篱院，指着何氏的鼻子质问道：“你是怎么教女儿的，竟做出这等不要面皮的事来。” 何氏看了温氏一眼，然后对滴翠道：“去把三姑娘叫过来。” 滴翠虽不知道何氏的用意，但还是转身去了。 温氏也有些不解，但她想起穆墨竹居然跟罗世子……心头的火便越烧越旺。 “这件事情，你别想逃过去，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温氏觉得自己这个长嫂，对何氏这个庶子媳妇算是很不错的了，从来都没有另眼相待。 万没想到，她的女儿居然能跑来抢自己女儿的亲事。 “大嫂且等等，我自然会给你交代的。”何氏面无表情的说。 “好，我今日便要瞧瞧，你又是怎样的舌灿莲花。”温氏在正首坐下。 很快，穆墨竹便一脸憔悴地过来了。 穆墨竹心里也很是忐忑，只是事情已经开始了，她也只能往前走。 看到温氏，穆墨竹怔了一下，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但却被何氏在身后扶住了后腰。 接着，何氏把穆墨竹推到了温氏面前：“大嫂，墨竹已经过来了，要打要骂随你的便。” “何氏，你……”温氏气得站起身来指着何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什么要打要骂随便，别说穆君竹还没有跟罗世子订亲，便是成亲了，温氏恐怕也不能对穆墨竹打或者骂。 别说武安侯府做主的人是武安侯和魏氏，即使是温氏当家，她也只能让穆墨竹悄悄的“病逝”。 但现在，温氏什么也做不了。 何氏给了穆墨竹一个眼神，她便跪在温氏面前。 跪是跪了，可嘴里一句歉意都没有，只是跪着。 看着这母女沉默不语的母女俩，温氏气得发抖：“你们，你们莫不是还委屈不成？” “墨竹她不敢。” 这话是何氏说的，穆墨竹只是再次把头低了低。 这会儿温氏也知道了，这对母女俩就是冲着罗世子去的，并不是像在武安侯和魏氏面前表现的那般无奈。 “呵，我知道了，你们倒也不必跪着，如此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只是三姑娘，你这样的姿态就算进了靖西伯府，也未必会有好日子过，你看谁会瞧得起你。” 温氏怒极反笑，恨不得学乡野村妇那般，啐到穆墨竹的脸上。 “多谢大伯母关心，以后不论是怎样的日子，墨竹都甘之如饴。”穆墨竹挺直了后背。 温氏听着，只觉得眼前发黑。 只有何氏瞟了一眼穆墨竹藏在袖中微微抖动的手，知道她的内心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能忍得住，便能成事，何氏放松了些。 温氏气得冲出了藩篱院，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何氏，总有一日……”温氏咬牙。 若自己有当侯夫人的那一日，定要叫何氏和四房所有人付出代价。 抱着这样的信念，温氏终于能够撑回华阳院。 只是一进门，温氏便倒下了。 苏锦意听说温氏病了，心里猜测估计和穆君竹有关。 纠结了一番，还是去了，大舅母病了，她这个外甥女怎么着也得去探病的。 按理，过去侍疾也是行的。 温氏腊黄着脸靠在床头，只是说自己受了风寒，依旧强撑着体面。 好在穆君竹并没有与罗世子订亲，这面子还能勉强要得回来。 “大舅母，您且好好歇着，锦意今日就在这儿伺候汤药。”苏锦意温温柔柔地说。 “好孩子，这一屋的丫鬟婆子，哪儿需要你。”温氏强笑着拍了拍苏锦意的手，“你身子也不好，若是把你也熬病了，你大舅母只怕也好不起来了。” 这话说得极漂亮，苏锦意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硬要呆下来，温氏恐怕真的好不了。 不过苏锦意猜想，靖西伯府应该很快就会上门，如果等到这件事情传开了，对两家都不好。 果然，第二天靖西伯府便来了人。 也不知靖西伯府说了些什么，竟被武安侯直接轰出门去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花朝，这事儿也只有她能打听得来了。 花朝只好一脸无奈地说：“那靖西伯府也是不要脸，居然说要娶二表姑娘为正妻，纳三姑娘为妾。” 苏锦意：……这确实有些不要脸。 连花朝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温氏并不觉得。 “娘，您说什么？这样都要我嫁到罗家？”穆君竹看着自己的亲娘，“我到底是不是您生的？”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要气死我不成，那四房都欺到到你头上了，你还能忍？” “你为正妻她为妾，到时候，你想怎么搓磨她不行，我看那何氏母女还能笑得出来。” 温氏正觉得这口气没法子出，靖西伯府的做法，倒让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妾嘛，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墨竹那贱胚子就算是进了靖西伯府的门，也是在君竹的手底下过日子，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若不是武安侯那里还没应，温氏都想再去一趟蕃蓠院。 可，穆君竹这次是打死都不愿意。 第256章 女儿不孝 “为了搓磨三妹妹，我就要嫁到靖西伯府？” “娘，她和罗世子两情相悦，就算是我为正妻她为妾，您觉得我真的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穆君竹觉得温氏简直是疯了。 而温氏则觉得穆君子的脑子是被门挤了，一点儿都不会想事情。 “他们两情相悦又怎样？你只需要生个儿子，这靖西伯府便在你手里。” “男人的喜爱有什么要紧的？花无百日红，他们今日宠爱这个，明日宠爱那个，靖西伯世子夫人这个位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这番话温氏是拍着床板冲着穆君竹吼出来的。 穆君竹愣愣地看着温氏：“娘，那您要我嫁的是罗世子，还是靖西伯世子夫人这个位子？” 温氏斩钉截铁地回：“靖西伯世子夫人这个位子。” 穆君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之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娘！”穆君竹跪到了温氏面前，泣不成声。 “你这是做什么？”温氏死死地盯着穆君竹。 “娘，我知道您想做世子夫人，您想自己去做就行了，何苦逼着我……” 穆君竹话没说完，便听到“啪”地一声，脸上一痛，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着温氏。 “我是你娘，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温氏说着又要抬手，但却被费嬷嬷用力拦住了。 “大少夫人，二姑娘也是伤心，口不择言，您别跟她计较。”费嬷嬷一边说一边抚着温氏的胸口。 可温氏看到穆君竹一脸的倔强，只觉得心窝子都是痛的，这就是自己费心巴力精心呵护的女儿。 “好，我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就去准备嫁妆。”温氏指着门口让穆君竹离开。 “娘……”穆君竹一脸绝望地看着温氏。 “走！”温氏吼道。 看着这样的温氏，穆君竹忽然放松了下来，甚至笑了一下。 “娘，您让我嫁，我就可以嫁吗？”穆君竹摇了摇头，“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人是祖父和祖母。” “我是你娘，你是我生的，你总有一天知道我是为你好。”温氏捂住心窝的位置。 “我是您生的，但还有爹呢？您觉得爹是听您的，还是听祖父祖母的？” 穆君竹淡淡地说，甚至嘴角还有一抹笑意。 温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脑海里闪现她儿时的可爱模样，不明白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好啊，你已经学会拿刀子来扎你娘的心窝子了，是吗？”温氏颤声道。 “娘，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说实话。”穆君竹低着头，“我，不，愿，意，嫁。” “你并不知罗世子为人如何，为何如此反感他？”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了，相亲那日你和锦意在一起的，是她？” 温氏提起苏锦意，声音扬了起来，甚至掀开被子要下床。 “娘，您要干什么？”穆君竹起身拦住温氏。 “我要去问问她，我武安侯府哪里对不起她了，她为何要坏你的好事，为何要让我们侯府不安。”温氏冲着穆君竹吼道。 “这件事情她她有什么关系？我会听她的吗？” 穆君竹是万万想不到，温氏居然会联想到苏锦意身上。 她以为在大家的眼里，她和苏锦意是不对付的两个人，可她娘居然会认为苏锦意教唆了她。 “你不听她的？你要是有她那个本事，我也不必担心了。” “你看看她，小小年纪才来京都一年，常山王妃、怀庆郡主以及陆家那丫头哪个不喜欢她？甚至连宁平公主都和她亲近，你呢？你生在京都长在京都，连姲妃娘娘和你都不亲。” 温氏说着说着便哭了，“你不争气，你爹你兄长也没一个争气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在温氏看来，但凡这些人里有一个能干的，自己这世子夫人的位子，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娘，所以都是我们的错？” “您没当上世子夫人，都是我们的错？” 穆君竹没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能牵扯到承继家业这样的大事当中。 “对，都是你们的错。”温氏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思考的能力，竟冲着穆君竹喊出了这一句。 穆君竹看着温氏，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娘，那罗世子都能跟墨竹搞到一起去，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在意的。” “那靖西伯世子之位是您想要的，不是女儿。” 沉默了一会儿，穆君竹朝温氏行一礼，“娘，女儿不孝。” 说完，穆君竹便转身离开。 温氏没说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穆君竹的背影。 过了许久，温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费嬷嬷都劝不住，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但别说晕死过去，便是真的死过去，武安侯和魏氏也不可能让穆君竹嫁给靖西伯世子做正妻。 温氏醒来后还去找过魏氏，却被她痛斥了一顿。 “我们武安侯府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不成？姐妹俩都要嫁到靖西伯府？那是什么极好的人家不成。” “你便是不要脸面，宫里的娘娘也不要了？我和侯爷便是允了你，宫里的娘娘能允？” 魏氏一连串的质问里，有气愤，也有失望。 作为长媳，魏氏对温氏是有期待的。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这期待也没剩多少了，但比别人总要不同些。 可这种大事上，温氏糊涂到这种地步，魏氏是没有想到的，这可以用失心疯来形容了。 魏氏甚至想，做这事的如果是范氏，她心里都要好过些。 被魏氏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温氏心里虽然委屈和不满，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回到华阳院，温氏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费嬷嬷，母亲对我恐怕已经失望透顶了。”温氏跌坐在榻上喃喃道。 “大少夫人……”费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她看来，温氏只是一时糊涂了。 她知道，侯夫人未必不知道，但那又如何。 当家做主的人，越容易冲动，越容易酿成大祸。 费嬷嬷只觉得温氏离世子夫人这个位子，已经越来越远了。 没等温氏回过神来，门外便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第257章 要脸 温氏怔了一下，刚起身来迎，穆大爷便撩开门帘跨步进来。 “大爷……” 温氏刚开口，便被穆大爷一掌又扇回到榻上。 “大爷，您这是要做什么？”费嬷嬷赶紧上前护住温氏，“大少夫人还在病中呢。” “病中？”穆大爷一声冷笑，“我看她是装病？” “大爷，大少夫人是真的病得厉害，大夫都进来看过来。”费嬷嬷抱着温氏哭诉道。 “真那般厉害，能去找母亲的麻烦？”穆大爷指着温氏，“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话一说出口，温氏便抬头看着穆大爷。 那眸子黑得惊人，穆大爷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怎地？要吃人不成。”穆大爷回过神来，更是气恼。 “我成事不足？那大爷您呢，您又成在了哪里？”温氏逼问着穆大爷。 “你这妇人，你，你想说什么？”穆大爷的脸涨得通红。 “我想说的大爷心里不清楚吗？你说得没错，我是成事不足，但我至少在做事。” “我为何要去找母亲？君竹好好的亲事被人给截了，我不该去问一声么？” 温氏说到这里，只觉得心都碎了，自己这么些年辛辛苦苦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母亲，如何说的？”穆大爷的声音和缓了些。 “母亲？”温氏一声冷笑，“大爷未必不知道母亲会说什么，否则又怎么会一进门就掌掴于我？” 温氏提起这个，穆大爷又恼了。 “君竹的亲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你何必多嘴多舌。”穆大爷甩着袖子道。 “父亲母亲做主？他们想的只会是整个武安侯府，所有的人都要为这个让路。” “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正为大爷着想，为君竹着想的人，为我们大房着想的人。” 温氏拍着胸脯，然后转身拍到大引枕上痛哭起来。 等到温氏平静下来的时候，穆大爷已经离开了。 “大爷，可曾说什么了？”温氏看向费嬷嬷。 “大少夫人，大爷……大爷有急事，走得匆忙。”费嬷嬷低下了头。 费嬷嬷知道温氏期待的是什么，可温氏只是伤心得迷糊了，又不是晕死过去了，大爷说了什么，她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温氏故作不知，可她一个嬷嬷总不能胡说八道。 “有急事？”温氏一声冷笑。 “大少夫人……”费嬷嬷开口想劝劝，却被温氏抬手止住了，“今日是我失态了，打水来吧！” 温氏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总是去指望别人，是不行的。 温氏失望，穆墨竹那边也并不开心。 “娘，罗家居然想纳我为妾。”穆墨竹面颊抽了抽，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为妾。 “可不是没成吗。”何氏摇头，“侯爷和侯夫人不会答应让你去给罗家做妾的。” 何氏加重了“罗家”两个字。 穆墨竹也明白了，罗家虽是伯府，但还不足以让她做妾。 但若是别的人家，那就未必了。 “可是娘，罗家这样做，也没把我放在眼里。”穆墨竹低下了头。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现在他们没把你放在眼里，可当你成了世子夫人，想让他们把你放在眼里，并不难。”何氏摸了摸穆墨竹的发顶，“你的事情定下来了，娘悬着的一颗心就落了一半。” 穆墨竹抬头看着何氏，泪水涌了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见过四爷！” 何氏给穆墨竹使唤了个眼色：“你赶紧走。” 穆墨竹刚摇头，便见她爹穆四爷黑着脸，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女儿见过爹……”穆墨竹刚蹲下身子，便被何氏扑倒了。 穆墨竹被何氏扑倒在了一旁的屏风上，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何氏脸上一个通红的掌印。 “娘？您……” “我没事。” 何氏冲着穆墨竹笑了一下，脸上的掌印也跟着扭曲了。 穆墨竹怔怔地站在那里，任由何氏抱着。 “这么一个孽障打死算了，你看看你教出的女儿，你还护着她。”穆四爷冲着何氏吼道。 “是，这么一个孽障是我教出来的，四爷您怕是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吧。”何氏脸上的掌印还没有消失，她却丝毫都不在意。 “你这是在怪我？你是做娘的，教养儿女本就是你之责。”穆四爷眼睛微眯。 “那四爷您呢？您这个当爹的责任又是什么？”何氏毫不退让地看向穆四爷。 “何氏，你在质问我？”穆四爷往后退了两步。 “爹，都是我的错，与娘无关。”穆墨竹上前跪在了穆四爷的面前。 “你错在哪儿？”穆四爷终于看向了穆墨竹。 “爹，女儿没有办法，如果不用非常之法，女儿只会成为武安侯府的牺牲品。” 穆墨竹没有说自己错在哪儿，但穆四爷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起来。 “这是何意？”穆四爷冷声道。 “爹，我们四房是庶出，侯府不会是四房的。” “如果任由祖父祖母安排，又怎么可能嫁到靖西伯府？” 穆墨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所以，你是故意去抢君竹的亲事？”穆四爷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何氏依旧冷冷地瞧着。 “爹，二姐姐的亲事，怎么着都不会太差。”穆墨竹小声说道。 何氏看了穆墨竹头顶一眼，走到穆四爷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 “可那罗家，却是要纳你为妾。”穆四爷抿了一口茶，穆墨竹听不清他的意思，也看不见他的眼神。 “爹，祖父祖母要脸，不会让女儿去罗家做妾的。”穆墨竹笑看着穆四爷。 “你错了。”穆四爷却摇了摇头。 穆墨竹和何氏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错了？难不成还会有别的变数。 看到妻女的神色，穆四爷终于笑了：“不是你祖父祖母要脸，是宫里的娘娘要脸。” 原来是这个……穆墨竹松了一口气，何氏垂下的眸子里，却掠过一抹嘲讽。 “怎地还跪着，快起来。”穆四爷抬手示意穆墨竹起身。 “多谢爹。” 穆墨竹轻盈地起身，穆四爷不由得看了何氏一眼，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 只是这会儿，何氏脸上的掌印有些明显。 第258章 想开一点 “咳，方才是我着急了些，一会儿我让人送瓶膏药来。”穆四爷目光不禁有些躲闪。 何氏不禁看了穆四爷一眼，不由得暗叹：曾经，他也是自己心窝里珍藏的少年郎啊。 可现如今，那肚子已经微微凸起，面颊上皮松肉驰，眼袋都快垂到了鼻间……唉，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似乎昨日，还觉得他即使中年，也是样貌堂堂。 何氏不禁有些怅然，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好好地看过他。 穆四爷察觉到何氏盯着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脊背：“进京快半年了，一直忙着，没有过来看你，是为夫的不是。” “四爷多虑了，我和墨竹嘉述都懂的，您好好保重身子便是。” 何氏温温柔柔的模样，穆四爷很是满意，又交待了几句，想起雪姨娘的叮嘱，于是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藩篱院，想起何氏的那句话，穆四爷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味儿。 屋里，穆墨竹正红着眼睛问何氏：“娘，疼不疼？” 何氏淡淡地笑了一下：“皮肉之苦罢了，不必在意。” 所以，心不疼了？穆墨竹不由得鼻子微酸。 “娘，总有一天，咱们会过上好日子的。”穆墨竹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 “是，肯定会的。”何氏点了点头，“墨竹，你长大了。” “是啊娘，我长大了，但是您也别忘了您自己说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穆墨竹握紧何氏的手。 这会儿，穆墨竹才认识到，自己和何氏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好像是锦意说的。”何氏想到苏锦意，不由得微叹，那孩子才是最难的吧。 苏锦意没时间琢磨自己难不难，她只知道将每天过好。 武安侯又打算要卖穆氏的嫁妆了，或许有了第一次，这次他并没有多加考虑，一下拿出三个铺子来卖。 “打听清楚了吗，为何要卖三个铺子？”苏锦意问花朝。 “打听清楚了大姑娘，说是侯府有几个庄子在淮南，去年秋遇了蝗虫原本就是欠收，那边好不容易凑齐了今年的银钱，结果却遇上了雪灾出不得门。” “好不容易到了春天，能带些东西上路了，可在路上又遇到了连日大雨，带过来的土产烂的烂霉的霉，扔了不少。” 花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只觉得真是太倒霉了。 “这东西没了银子还在呀。”苏锦意觉得也不至于卖铺子吧。 “大姑娘，奴婢还没说完呢，都快到了京都了，结果遇上了盗匪，能保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银子。” 花朝话是说完了，但几个人都有些无语。 “这可真是……” 苏锦意想说，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助我。 但这话真的要说出来，好像又有些不合适。 算了，心里的阴暗面还是留给自己吧。 “就因为这个事儿，所以就要卖太太的嫁妆？难不成这侯府已经到了没饭吃的地步了不成。”令月有些不满。 “说是这次姲妃娘娘省亲，侯爷借了一些银子，原本是说了等那边庄子上的银子过来就还的，听说利息不少呢。” 花朝觉得这娘娘省亲真的是害人，也就出宫来说说话，就要耗这许多银子。 他们愿意耗，苏锦意便出手买，都是愿打愿挨的事儿。 “要说太太对侯爷还是挺放心的，居然店契都留在了侯府。” 花朝想着穆氏当初对亲爹应该是很信任的吧，可现在……她默默替穆氏不值。 苏锦意想的却是，这店契放到武安侯手里，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铺子既然要交给武安侯打理，他随便找个理由，便能把店契要到手里。 只是穆氏不像是一个心里没成算的人，她是自杀又不是像苏崧那样突然离世，自杀前怎么会对这些铺子并没有任何安排。 是因为对亲爹亲娘的信任，相信他们不会讹自己的铺子？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但苏锦意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由。 “那会儿的事情咱们也不清楚，现在真金白银的买回来，谁也说不得什么。”苏锦意回道。 “大姑娘说得是，只是这铺子一买，您手头可就紧了。”令月对苏锦意的银子有多少，可是很清楚的。 苏锦意知道令月担心的是什么，除了买铺子以外，往后的进货以及人工可都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来支撑。 “没事，我少花些便是了。” “另外，把云絮包的方子递到禧香阁去。” 苏锦意说着，又针对端午节做了一些有买有送的促销活动。 “大姑娘，这样不是挣得更少了么？”令月有些心疼。 “令月，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姑娘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也就几天的事。” “再者说了，买的人多便不会亏，只是少挣点儿，买得人少那更不会亏。” 花朝嘻笑着告诉令月，这做生意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挣和亏，是要看长远的。 “那是，你跟着大姑娘见多识广，我倒是不如你了呢。”令月笑着打趣花朝。 花朝见令月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并没有在意，因此故作得意地扭了一下，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苏锦意也跟着笑了一回，又想起一件事来。 “花朝，让李猎户正经开个牙行，免得侯府这边起疑。” “还是大姑娘细心，奴婢就没想到这许多。” 花朝现在办这些事情，可算是手到擒来，也不需要苏锦意操什么心。 这次武安侯府卖的铺子是一家胭脂铺子，一家木材铺子，还有一家杂货铺，真正要紧的珍宝阁和米粮店这些都还没卖。 不过苏锦意也不急，这会儿就算武安侯打算卖，她也没有银子买。 反正自己在这府里住着，有什么消息，总是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些。 这么一想，苏锦意倒不急着搬了，反正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有吃有喝还有安全保障。 许多事情，想开一点就豁然开朗了。 苏锦意这边铺子到了手，靖西伯府那边也终于决定迎娶穆墨竹为正妻，为此靖西伯夫人还特意上过一回门。 只是再次见到温氏，罗夫人面色便有些尴尬。 第259章 穆良媛 罗夫人是个性情“豁达”之人。 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儿子虽有错，可穆墨竹也是武安侯府的姑娘。 说起来，武安侯府的教养那就那样，因此她后背又挺直了。 “大少夫人，好久不见。”罗夫人笑眯眯地给温氏行了一个平礼。 “可不嘛罗夫人，真是没想到，咱们两家到底还是成了亲家。”温氏不咸不淡地回道。 “就是，这就是天定的缘份啊。”罗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温氏嘴角抽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没发飙。 哼，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娶了一个庶房的姑娘，指望真的得能到侯府几分助力不成。 便是这侯府究竟如何，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偏她不知，可见是个糊涂的。 有这样短视的婆婆，到时候就看四房怎么哭。 想到这儿，温氏的脸色也舒缓了很多，甚至笑意都真诚了起来。 罗夫人不由得心底泛起了嘀咕，她乐什么呀，难不成这穆三姑娘有隐疾？ 只是这会儿，也容不得罗夫人打听，哪怕捏着鼻子这亲事也得订了。 回到家，罗夫人将这事儿告知了靖西伯。 靖西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又如何，若真不能生，多抬几个姨娘便是了。” “姨娘？”罗夫人想到后宅那些莺莺燕燕就糟心，“姨娘生的那也是庶子，如何能跟嫡子比。” “放到嫡母名下养着不就是了，只要是咱们老罗家的血脉便成。”靖西伯是个真心想得开的。 罗夫人被靖西伯真的整无语了，也只能暂且将这事儿放下，先着手准备订亲的事。 考虑到大房和穆君竹的颜面，穆墨竹的订亲礼虽然是按程序来的，但却是极为低调地进行的。 而且罗家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年底成亲。 年底穆墨竹勉强算得上十五了，说成亲也行，但苏锦意还是觉得太早了些。 虽说这古代的女孩子成熟得早，比起现代的中学生看上去完全不一样，可身体的发育却是一样的呀。 但这事儿轮不到苏锦意说话，武安侯和魏氏同意了，何氏和穆墨竹自己也乐意，她也只能送上贺礼。 只是这贺礼却让穆墨竹撇了撇嘴：“她莫不是看不起我，我订亲她只送一柄纱扇。” “这六菱扇子用材极好，上面的绣工应该也是极好的绣娘所作，算不错的了。”何氏笑了笑，“你得看看别人送了什么。” 穆家其他姑娘送的礼，有荷包有帕子有香膏，因此一柄六菱纱扇，算是极好的了。 “可上回沁芳生辰她都送了一只玉簪子。”穆墨竹还是有些不悦。 “那沁芳对她如何，你能比得上？” 何氏叹了口气，“墨竹，计较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如果还是觉得不值当，那就看她有没有你用得上的地儿，否则干脆就别来往了，用不着置气。” “娘，您现在倒是想得通透了。”穆墨竹也不得不承认，她娘说得对。 “是啊，娘现在想通透了，只是也晚了。”何氏一声苦笑。 “不晚啊娘，您还有大半辈子可活呢。”穆墨竹难得地主动依在何氏身边。 “嗯，也许，你还没出阁，你弟弟还小，还来得及。”何氏点了点头。 “行，我让人给青岚院送个回礼吧。”穆墨竹把心里的那点儿不满硬是挤了出去。 何氏琢磨的却是，苏锦意是不是手头紧了？侯府又占了她的银子？ 穆墨竹察觉到何氏的手忽然一紧，不禁抬起头来：“娘，怎么啦？” 何氏一怔，摇头：“娘只是欣慰你找到时了个好归宿。” 好归宿？穆墨竹脸上的表情抽了抽，天知道呢！ 但自己这出身，能找到这样的，算是好吧。 穆墨竹订亲礼后，宫里又传来好消息，说是穆蓉芳有喜了，宣魏氏和温氏进宫探望。 这个消息武安侯府很是消化了一下，接着便是喜不自禁。 这皇家每一代有一个穆家的血脉，侯府的位置就稳了。 武安侯和魏氏当天就去祠堂拜了拜，多谢祖宗保佑。 第二日，魏氏和温氏便早早地启程进了宫。 东宫和长信宫在两个方向，因此魏氏进宫后，也只是朝长信宫方向看了几眼。 进了东宫，见到穆蓉芳，魏氏和温氏都有些不敢认，这是宫装裹身，雍容华贵的贵人，居然是自家那个瘦瘦小小的大姑娘？ 直到穆蓉芳喊出“祖母、母亲”，魏氏和温氏才回过神来。 “恭喜良媛，您快些坐着。”魏氏和温氏微微低了低头。 只是一个良媛，还用不着魏氏这个一品侯夫人行大礼。 不过到底是太子的人，因此魏氏婆媳却也不能在娘家时的态度来面对她。 穆蓉芳坐下，又道：“祖母和母亲请坐。” 待魏氏和温氏坐下来，穆蓉芳又让宫女送上茶水和点心。 魏氏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内室的摆设，又见送上来的茶水点心都是极好的，便知道穆蓉芳应该是真的是得太子宠爱的。 只是太子身子不大好，一直深居简出，魏氏都没指望穆蓉芳能有子嗣，这实属是意外之喜。 “良媛，太子对你可好？”魏氏脸上露出了属于祖母的慈爱。 “谢祖母关心，太子若对孙女不好，孙女又怎会有孕。”穆蓉芳说到这里，面颊掠过一抹绯红。 趁穆蓉芳低头的间隙，魏氏给温氏使了个眼色。 温氏不满魏氏拿自己当枪使，但如果穆蓉芳能有出头之日，也是大房的机会。 不指望穆蓉芳对自己如何，只要她能助大爷一臂之力，坐稳世子的位子，自己也能跟着享福。 想到这儿，温氏看向穆蓉芳的眼神便有了些变化。 “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身子可安康？”温氏笑着说，“原本进来想先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太子恩典，说您甚是想念家人，便先来您这儿了。” “多谢祖母和母亲挂念，太子身子极好，倒是太子妃……”穆蓉芳顿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似是不大好。” 太子妃身子不好？魏氏一怔，这是真的？ 第260章 臣妇典范 太子妃身子不好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人有很多的遐想。 尤其是穆蓉芳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情，让她比别人就多了许多可能性。 只是这身子不好的说法，着实令人不好拿捏。 “良媛自己也有了身孕，否则，定要好好伺候太子妃。”魏氏一声轻叹，尔后对温氏道，“你我且先去给太子妃请安吧。” “是。”温氏看了一眼穆蓉芳。 穆蓉芳神色不变，依旧笑盈盈的。 “祖母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一会儿定是要去看一眼姑母的，不如母亲就来我这里坐坐？”穆蓉芳看向温氏。 “好。”温氏没问过魏氏的意思，便直接点头应了。 魏氏心里不悦，但想着去问一下姲妃的意思也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从东宫出来，魏氏便先行去了长信宫。 只是与温氏分开的时候，魏氏叮嘱了一句：“我瞧着良媛与以往大不同，你说话小心着点儿。” 温氏自是忙不迭的应了。 倒是姲妃听了魏氏的说法，目光微眯：“太子妃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可就单这一点，母亲不会就觉得蓉芳成器了吧？” “那自是不会。”魏氏摇头，“只是蓉芳有孕倒是件好事，不管怎样，你姑侄二人在宫里互相扶持，回头总有好日子过。” “母亲说得是。”姲妃垂下眸子。 但心里，却在冷笑。 便是世家争一个爵位，都有骨肉相残的，更何况皇家。 只要是将目光瞄准了那个位子，那便没什么亲情可言，除非不想。 很明显，穆蓉芳是想要携子一步步登位的，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当皇帝，总比表弟当皇帝的好。 换到五皇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会儿，姲妃知道不能跟魏氏说。 在她心里，哪怕以自己这个女儿为先，那个孙女儿也是一个退路。 而姲妃却是想挖掉这个退路，这样，武安侯府才会把全部的力量放到五皇子身上。 姲妃的算盘珠子都快要打得飞起来了，穆蓉芳这边也不是省油的灯。 “母亲，这事儿您可要想清楚，大姑母就算成为了太后，又有您什么事呢？”穆蓉芳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的肚子。 穆蓉芳的意思，温氏自然是懂得的。 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穆蓉芳能够成功的基础上。 姲妃已经是妃位，五皇子也已经成人，可穆蓉芳只是个东宫良媛，她肚子里的这个能不能出生都是未知的。 温氏也怕，万一自己为了她跟魏氏闹翻了，她又没成事，回头大房的处境恐怕连四房都不如。 “良媛，这事儿我自是站在您这边的，如您所说，您好了，我们整个大房最是受益，只是……” 温氏想了想，还是说道，“咱们私底下说个大不敬的话，即使太子妃……那个位子，也未必能落到您头上。” 如果穆蓉芳是嫡女也就罢了，可她只是个庶女。 太子妃的位子，哪怕是继室都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母亲，也难怪您会这么想，有件事情，您是不知道的。” “太子，能有女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算是上天赐福了。” 穆蓉芳一边说，一边轻轻地说出这句快要把温氏炸晕的话。 “你，你说什么？”温氏脸都白了。 “太子的身子大家都知道，他是用了特殊的法子，才让女儿受孕的。” “不管女儿这一胎能不能生下来，女儿在太子心里的位置都是其他人不能比的，若是生下一个皇孙，便是上天赐福。” 穆蓉芳的眼神渐渐的狂热起来，温氏见了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这，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温氏目光都有些乱了。 “听不明白不要紧，母亲知道要怎么做便成了。”穆蓉芳示意温氏走近些。 温氏看着穆蓉芳，心里有些发紧。 在侯府的的时候，穆蓉芳话不多，整日低着头，她进宫后，温氏都有些想不起她的样貌。 可现如今……她莫不是狐狸精附身了？温氏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怪诞的念头，但身子还是不由得朝穆蓉芳靠近了。 “母亲，您可以去找五叔。”穆蓉芳在温氏耳旁低语。 “五……”温氏一脸震惊地看着穆蓉芳，不明白她是怎么跟老五扯上的。 “母亲，没有五叔的帮忙，我怎么可能见得到太子呢？” “只是五叔到底是个男子，进宫不便，因此还是要劳烦母亲了。” 温氏看着穆蓉芳只觉得可笑，她一个庶女在侯府里与老五搭上了，自己居然毫不知情。 虽说是叔侄，但一个前院一个后宅，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穆蓉芳的意思温氏也明白了，她只是需要自己在帮她带话而已。 这件事情，温氏知道自己推托，否则真有成事的那一日，恐怕也是自己被休出武安侯府的那一日。 就算不成事……侯爷和侯夫人的两个嫡子牵涉其中，难不成他们还真的能为了姲妃娘娘下死手。 这么一想，温氏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穆蓉芳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温氏，见她想明白了，也笑了。 “良媛，你为何会跟你五叔谋事？”温氏想问，自家父亲及兄弟不好么？ “是五叔选择了我，他大概是觉得，我比大姑母聪慧。”穆蓉芳歪倒在榻上，伸手揉了揉肩。 温氏盯着穆蓉芳，接着便走到她身后，替她揉捏了起来。 穆蓉芳很是享受地眯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才忽然惊醒似地说道：“怎能让母亲伺候女儿呢，这不是大不孝么。” “良媛，您身上怀有龙孙，这不是应该的么。”温氏躬了躬身子。 “母亲一向温良淑德，乃臣妇典范。”穆蓉芳声音很是愉快地说道。 “良媛夸奖了，臣妇不敢当。”温氏低头行礼。 “您过谦了。”穆蓉芳抿了一口果子露，才似是又想起什么，问道，“母亲，我姨娘可好？” 姨娘？温氏一怔，她这会儿哪有心情关注穆蓉芳的姨娘。 “李姨娘极好，良媛放心。”温氏不露声色地回道。 第261章 大房的姑娘 温氏想起前几个月，似乎听到说李姨娘病了，最后究竟请没请大夫，她也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有母亲的照料，姨娘应该是无忧的。” 穆蓉芳这话说得好听，但警告的意味也很浓。 温氏心里直跳，恨不得现在就去问问费嬷嬷，李姨娘还好不好。 这时，穆蓉芳打了个哈欠，旁边的贴身丫鬟刺梅立即道，“大少夫人，良媛如今受不得累，奴婢先伺候良媛去歇着。” “良媛快请，臣妇告退，便不打扰良媛了。”温氏立即起身道。 “那便不留母亲，过几日再请母亲进宫叙话。”穆蓉芳懒懒地说道。 出了东宫，温氏被头顶的日头晒得有些发晕，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才是。 这时，一个宫女过来道：“大少夫人，良媛让奴婢送您去宫门口等候武安侯夫人。” 温氏一看，这不是穆蓉芳身边的另一个丫鬟奈李吗？ 当初穆蓉芳身边丫鬟还都是自己挑的，只是见她一直默默无闻，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自己便渐渐忘了给她挑这俩丫鬟的用意了。 想到这里，温氏后脊梁都是一股子汗意。 这俩丫鬟如今还在穆蓉芳身边伺候着，想必早已经被她收服了，自己幸亏没让她们做什么。 “那便辛苦你了。”温氏勉强笑了一下，又问，“奈李啊，你和刺梅在宫里可好？” “谢大少夫人关心，良媛受宠，奴婢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奈李微微颔首。 这一开口就是帮着穆蓉芳说话，温氏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温氏知道，随便找个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既然让奈李来做，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果然，在等小轿过来的时候，奈李低声道：“大少夫人，太子答应过我们良媛，不论良媛生下的是小皇孙还是皇孙女，都会给她晋位份。” 晋位份，那就是良娣？那可是正三品！ 温氏心里不由得开始发热，赶紧道：“那便恭喜良媛了。” “何止是恭喜良媛。”奈李笑了笑，“大爷和大少夫人是良媛的亲父嫡母，自然也是有赏的。” “都是良媛自己的本事。” 话说到这里，温氏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奈李：“我这个做嫡母的也没什么本事能帮到良媛，这些银票你帮我转交给良媛，就说，是我们大房的一点心意。” “大房”两个字，温氏着重强调了一下。 一方面是不想将大房和武安侯府混为一谈，另一方面，也是提醒穆蓉芳，她是大房的姑娘，大房才是真正与她荣辱与共的。 “大少夫人放心，良媛心里都清楚的。”奈李笑着按过来荷包，“这世上，再没有比良媛更心明眼亮的了。” 这话温氏也是相信的，否则她怎么能进得了东宫的呢。 唉，如果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可就穆君竹那个性子，在东宫能不能活温氏都有些怀疑，心里顿时都不知道该不该遗憾。 这时，小轿抬过来了，两人便没再多说。 到了宫门口中，一直候在这里的费嬷嬷立即迎了上来，奈李见了礼之后，也没再逗留。 直到奈李走远了，温氏才低声问费嬷嬷：“李姨娘可还好？” 费嬷嬷知道这次进宫，肯定会提到李姨娘，因此头一天便打听好了，而且还给李嬷嬷送了些日常用度过去。 “回大少夫人，李姨娘年后病了一场，身子虚了些，倒也还好。”费嬷嬷躬身应道。 温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需要把一个姨娘放到心坎儿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还是没见魏氏的影子。 “大少夫人，侯夫人不会留在长信宫用饭吧？”费嬷嬷看向温氏。 “那应该会找个宫女过来说一声，再等等吧。”温氏说道。 这会儿温氏也不能走，万一魏氏过来，发现她已经离开了，一顶不孝的帽子不定就戴头上了。 要不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呢，可得熬着呢。 “要不大少夫人，您车上等着？”费嬷嬷看了一眼日头，这会儿还挺照人的。 温氏点了点头，又过了会儿儿，魏氏才姗姗来迟。 温氏眉头微皱，也不知道她们母女间聊了些什么，但她自己的心里却越发地往穆蓉芳这边倾斜了。 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好歹是大房的姑娘，自己以往也没有刻意亏待过她。 上了马车，魏氏便问温氏：“良媛跟你说什么了？” 温氏早就知道魏氏会这样问，当即便道：“问李姨娘好不好，怕被亏待了。” 魏氏点了点头：“把李姨娘的份例加一些吧。” 温氏应了，魏氏沉默了一下，又道：“温氏，不论良媛跟你说了什么，你自己都要想清楚，武安侯府好大家才会好。” 温氏目光闪了闪，起身道：“儿媳明白。” 魏氏盯着温氏，半晌才道：“你明白便好。” 之后，魏氏便没什么话说，似乎这进宫一趟，真的就只是看一眼穆蓉芳。 回到武安侯府，穆大爷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温氏，穆大爷立即上前问：“良媛如何，身子可好？” 温氏点头：“良媛一切倒是极好，只是……” 说到这里，温氏顿了一下，可把穆大爷急得不行。 “有话你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穆大爷看着不着急，可那世子的位子空着一日，他就一日睡不好觉。 而本没有作指望的魏蓉芳怀上了，这等于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穆大爷如何能无动于衷。 “母亲出了东宫又去了一趟长信宫，对良媛那边，也没什么话说。” 温氏刻意隐去了魏氏说加李姨娘份例的事。 她自是会对李姨娘好一些，份例也会加，只是，与魏氏无关。 “母亲去长信宫也是应该，你怎地没跟着去？”穆大爷略有些不满。 “我倒是想，但也要母亲让跟着呀。” “再者说了，良媛也有话私下里跟我说。” 温氏的这番话，又提起了穆大爷的兴致，赶紧问良媛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是听了温氏的转叙之后，穆大爷沉默了。 第262章 揭穿他这个伪君子 若是真的按穆蓉芳说的，那无异于让他跟武安侯府决裂。 很明显，一个嫡生的女儿外加快要成年的皇子外孙，和一个庶出的孙女，以及一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皇孙，正常人都知道武安侯会怎么选。 可，穆蓉芳是大房的女儿。 “大爷？”温氏看向穆大爷。 “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穆大爷说完这句，便抬脚走人了。 而温氏的唇角终于溢出笑意，是啊，谁没有女儿和外孙呢。 这么多年，好像在这一刻，温氏才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奋战。 “费嬷嬷，把我那嫁妆单子找出来。”温氏吩咐费嬷嬷。 “大少夫人，您这真的是要给良媛？”费嬷嬷是温氏的陪嫁嬷嬷，因此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怎会，只是要做一些打算了。” “有的时候，不付出一些，又怎能得到呢。” 但付出，不代表要给出自己的全部。 温氏只是想看看自己可以下蛋的那些鸡情况如何，鸡下的蛋可以送出去。 但这鸡，无论如何都得留着。 见温氏想得明白，费嬷嬷也就放心了。 穆蓉芳有喜的事情很快就在武安侯府传遍了，这事儿连东宫都高调，因此也没什么好瞒的。 因此武安侯府连着好些时日都是喜气洋洋，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就连端午节都显得没那么热闹了，毕竟天天如此。 苏锦意也觉得奇怪，趋炎附势的人哪里都有，这不奇怪，但武安侯府为何也如此高调。 东宫高调可以理解，毕竟之前对太子，有诸多疑虑。 可武安侯府不止穆蓉芳，还有一个姲妃和五皇子呢。 其实武安侯倒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人已经上门了，总不能打出去。 况且也不敢过于低调，在穆蓉芳那里，总还要留点后路。 端午节一过，天气渐热，青岚院倒显出好来了。 地势高，够凉快！ 哪怕是下了暴雨，只要雨停了，院儿里的水立即没了，清清爽爽。 即使这样，没有空调的夏天，还是挺难熬的。 苏锦意去常山王府请安的时候，常山王妃身边有几个力气大的丫鬟，整日就负责打扇子。 好在苏锦意已经在古代过过一个夏天，这一次再怎样，心里也有数。 终于到了立秋那天，苏锦意松了一口气。 虽然立秋之后还有秋老虎，但到底总是有些期待。 那日，苏锦意正在书房的窗下练字，经过了一年多的勤练，她的字总算是可以看了。 花朝悄悄地摸进了书房，走到书桌旁一会儿给苏锦意磨墨，一会儿又给她拿纸。 这些随手的事儿，苏锦意向来都是自己做的。 见花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锦意忍不住道：“你有话便直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那奴婢就说了。”花朝忙道，“大姑娘，听友庆说，定北侯府又催着裴世子相亲了。” 裴祈安相亲？苏锦意不禁眼睛一亮，那一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 “去哪儿？”苏锦意问花朝。 “奴婢还当您真不在意呢。”花朝一脸得瑟地说，“友庆说，后日灵惠寺，说是那里有一棵长了百年的桂花树。” 说到这儿，花朝突然“扑哧”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苏锦意看向花朝，有高兴的事儿就应该说出来大家一起乐呀。 “大姑娘，这才刚立秋呢，那桂花除非被花神给催着，要不能一夜之间就长出花儿来？”花朝说完又咧开嘴笑了。 “这些都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事儿，谁还真的去赏桂不成。”苏锦意说完，又接着练字。 花朝听到这话，便又有些意兴阑珊。 这裴世子说得好听，该相亲的时候还不是去相亲了。 但见苏锦意好像并不在意，花朝也不再说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大姑娘不作指望是对的。 谁知一会儿，瑞和堂便来人，说常山王妃递了贴子过来，说后日去灵惠寺上香，让苏锦意一起去。 “这么巧？”苏锦意觉得这巧合得有些不合逻辑了。 “难不成，是裴世子的意思？”花朝了觉得不合理。 “他相亲，让我去瞧着？”苏锦意瞟了一眼花朝。 “约摸，是……”花朝低下了头。 “约摸是想告诉我，他不娶我了，又不好当面直说？” 苏锦意接着花朝的话说，没等花朝点头，她便摆了摆手，“不会，裴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以裴祈安的性格，他如果改变了想法，肯定会跟自己明说，然后问自己想要什么补偿。 “那，真是巧合？”花朝脸上露出喜意，“大姑娘，这就是缘份。” 苏锦意笑了一下没说话，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巧成这样，肯定不是缘份。 许多缘份，最后会发现不过是事在人为。 直到苏锦彦下学回来，急不可耐地跑到苏锦意面前，问：“姐，常山王妃有没有叫你后日一起去灵惠寺上香？” 苏锦意握住苏锦彦的手：“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苏锦彦不禁抖了抖，姐姐这笑，有点可怕呢。 “姐，我……我听说裴世子后日要去灵惠寺相亲呢。”苏锦彦弱弱地说。 “你消息还挺灵通，但那又如何，跟你我有什么关系？”苏锦彦不明白这小孩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姐，你不愿意嫁给他是你的事情，可他说过了要娶你的，又去跟别人相亲，你就要过去揭穿他这个伪君子。”苏锦彦一脸气愤地说。 苏锦彦连“裴世子”三个字都不愿意说。 “锦彦，他说的这话就没几个人知道，我这样过去，名声不要了？”苏锦意戳了一下苏锦彦的额头，“读书读傻了？” “姐，你不必说什么，过去就成了。”苏锦彦抬了抬下颌。 “你还，真长本事了呢。”苏锦意都有些惊讶，小家伙好像真的长大了些呢。 虽然想事情还是挺幼稚，但这种幼稚和一年前的幼稚又是不一样的。 “那你是怎么办到的？”苏锦意真的很想知道，苏锦彦是怎么说动常山王妃的。 第263章 鉴渣男 “我听常洧说的。” 苏锦彦的这句话原本没有问题，但见他又往后退了半步，这就很有问题了。 “把话说完。”苏锦意冲着苏锦彦笑了一下，“过来，姐又不是那种胡乱发脾气不讲理的人。” 苏锦彦很认同苏锦意的这些话，的确不发脾气也讲道理，可……还是怕呀。 “姐，我还是把话说完再过去吧。”苏锦彦勾着手指道。 原来裴祈安要相亲这事儿苏锦彦是听常洧说的。 常洧自从认识苏锦彦之后，便黏上他了，缠着常山王要到穆家族学来读书。 常山王本不同意，穆家族学有什么好学的，他们自家人就没有学出来的，去那里不就是玩儿么。 但听说苏锦彦是苏锦意的弟弟之后，便答应了，反正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太有出息。 于是，苏锦意便和常洧整天同出同进的，弄得穆嘉适还挺不乐意的。 也因此，苏锦彦对常山王府的事儿比苏锦意还清楚，因此常洧什么都会跟他说。 比方说这一次，就是常洧在苏锦彦面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回去告诉二姐，且叫她放心，大姐终于要嫁出去了。” 苏锦彦虽然对常洧叫苏锦意“二姐”这事儿不满，但他也知道，这事儿对他姐是有好处的，便忍了。 “说亲了？”苏锦彦勉强应了一句。 “还没，定了去灵惠寺相亲，不过也差不多吧，我家可是王府，我姐还是郡主，嫁到定北侯府算是他们的福气了。”常洧一脸得意地说。 苏锦彦却对“定北侯府”四个字格外地敏感。 “定北侯府……的谁呀？”苏锦彦盯着常洧问道。 “当然是定北侯世子呀，我大姐可是郡主，除了世子，谁还能配得上她？” “不过世子也配不上，相比较别人来说，勉勉强强吧。” 常洧晃着小短腿，一脸无所谓地说。 苏锦彦看着常洧，很想说，你不知道你姐很难嫁吗？还说这话。 不过想到怀庆郡主也是他姐的姐，因此苏锦彦还是忍住了。 倒是苏锦意听了苏锦彦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和裴祈安相亲的人，居然是怀庆郡主？ 不过冷静下来，似乎也挺正常的，一个郡主一个世子，门当户对。 苏锦意现在心情算不上不好，或许本来也没作什么指望。 但也算不上好，她方才还说裴祈安如果改变了心意，会直接跟自己说，可……唉，太打脸了。 苏锦意都怀疑，是不是时间太长没工作，所以职业敏感度都退化了。 “那常山王妃给我下帖子，又是怎么回事？”苏锦意问。 按理，怀庆郡主相亲，常山王妃让苏锦意陪着一起去倒也正常。 只是苏锦意见苏锦彦那神情，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跟他是有些关系的。 苏锦彦支吾了一下，还是老实交待了。 “我跟常三哥说，相亲一般都要姐妹陪着的，否则人家一眼就看出是相亲，名声不好。” 苏锦彦到底是个孩子，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可想而知，常洧听说后，肯定回去要跟常山王妃说的。 常山王妃或许之前没想到苏锦意，被常洧这么一提醒，马上就给武安侯府递了帖子过来。 “你为何要想方设法地让我也去呢？”苏锦意真的不明白这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不管自己有没有意，就冲着裴祈安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自己巴巴地跑去，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姐，你当然要去啊。” 说起这个，苏锦彦可就理直气壮了，“那姓裴的可是说要过要娶你的，虽说你原本就不想嫁，可他说过却转头又去相亲，他就是个坏人。” 苏锦意这回明白苏锦彦的意思了，原来是想让自己去鉴渣男啊。 “锦彦，姐姐去也不能说什么。”苏锦意摇了摇头。 一个王府一个侯府，自己这出身能开口么。 甚至都不能告诉常山王妃和怀庆郡主，这事儿在现代没什么，在这里，多少对名声有些妨碍。 不过，如果裴祈安真是这样，怀庆郡主那边还是要以别的方式提醒一下。 苏锦意脑子在疾速转着，苏锦彦的小脸儿却气红了：“姐，他但凡有脸，看到你都要臊死了。” 看着苏锦彦的模样，苏锦意把他拉到身边揽进了怀里。 “彦哥儿不气，姐又不喜欢他，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再说了，姐才十三岁，还早呢，急什么。” 苏锦意笑着拍了拍苏锦彦的后背。 “姐，裴世子那么好看，你真的不喜欢？”苏锦彦这会儿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见色起意是能长久的？彦哥儿，姐告诉你，那长相吧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是最不重要的。” “你若喜欢，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若不喜欢，再好看也面目可憎……” 苏锦意趁机给苏锦彦强势灌输了一波择偶观。 而苏锦彦见苏锦意似乎真的并没有放心上，倒也没那么气恼了。 待苏锦彦练字去了之后，苏锦彦琢磨着后日的灵惠寺一行能不能推掉。 如果和裴祈安不合适断了就是，倒也没必要纠缠。 只是左思右想，苏锦意都找不到既正当，说病了吧，又怕常山王妃担心。 干脆眼睛一闭，去就去吧，我又没做错什么。 豁出去了之后，苏锦意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陪着去庙里敬个香，又不是没去过。 这时，花朝进来，说常山王妃又传话来了，她和怀庆郡主去庄子上有些事要办，让苏锦意那日直接去灵惠寺会合。 “后日早些叫起吧。”苏锦意对花朝说道。 总不能比常山王妃她们去得还要晚。 但那日苏锦意在路上竟然遇到了“堵车”，好像是首辅家的什么至亲，和哪个妃子的亲戚碰到了，因此互不相让，导致小半个时辰没动弹。 等到苏锦意到了灵惠寺的时候，便看到裴祈安和怀庆郡主两个人都是木着一张脸。 那一刻，苏锦意有些不想下马车，可偏偏两个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第264章 他居然说我丑 唉！ 一声微叹，苏锦意挑开车帘，正要朝二人行了一礼，裴祈安却抢先问了：“你怎地来了？” “我妹妹来上香，跟你有何关系？”怀庆郡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苏锦意几乎断定，在自己过来之前，这两人肯定闹过别扭的。 只是不知道，这别扭是大是小。 看来这亲事……不过，也有一种说法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妹妹？ 裴祈安这才想起来，常山王妃好像认苏锦意作了干女儿，脸上的神色顿时好了些。 “见过郡主，裴世子！”苏锦意看了一眼二人，“你们这是……” “叫我大姐。”怀庆郡主皱了皱眉，又道，“没事，碰到狗了。” “你……” 裴祈安张了张嘴，看了苏锦意一眼，最终咽下去了。 这一眼，让苏锦意有一种，他即将出口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为了自己给咽下去了的错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想法没变？那为什么又来相亲呢？ 被逼的？别也就罢了，但裴祈安不像是这种人。 而且裴二夫人虽是他亲娘，但到底名份在那里，也不一定真的管得了他。 怀庆郡主正要把苏锦意带走，却见两辆马车一起过来了，正是常山王府和定北侯府。 苏锦意本来就想问怀庆郡主常山王妃怎么没见着人，现在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两位肯定早就串通好了，然后找了个理由，让怀庆郡主和裴祈安单独见了一面。 这倒显得自己好像是故意来破坏的，茶茶的样子。 常山王妃见下马车，苏锦意便过去见礼。 “快免礼，来，见过裴二夫人。”常山王妃将身子侧了侧，让出张氏来。 “见过裴二夫人。”苏锦意乖巧地朝张氏行了一礼。 “快别多礼了。”张氏见常山王妃拿苏锦意真的当自家闺女似的，自然态度又亲近了几分。 “锦意，他们这是怎么了呢？” 这时，常山王妃也察觉出不妥来。 “母亲，我今日在路上耽搁了些，也才刚来。”苏锦意摇了摇头。 常山王妃倒不在意这个，只是见那两人的态度，便知道今日怕是没戏。 唉，真是可惜了，裴家这小子长得倒是极好，自己年轻的时候恐怕也会动心。 可越这样想，常山王妃心里越凉，自家闺女怎么却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呢。 这样的少年郎都不爱，真不嫁了不成。 张氏见裴祈安看都不看怀庆郡主一眼，心里也知道凉了。 唉，这庙门都还没进呢，恐怕满京都也没有这样相亲的。 但既然说了是上香，总不能相亲没戏了，便调头就走。 因此两位当娘的一脸无奈的相视一笑，只能各自去礼佛了。 礼毕，进了寺庙为各自准备的厢房，便问开了。 常山王妃冲着怀庆郡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住，问：“究竟是怎么看不上人家？” 怀庆郡主一声冷笑：“娘，他居然说我丑，简直是不知所谓。” 怀庆郡主虽然不在乎这个，但即使花甲之年的老人，不论男女，也不喜别人说自己丑的吧。 丑？苏锦意观察了怀庆郡主一眼，便明白过来了。 今日怀庆郡主梳了堕马髻，这应该就是裴祈安眼里“丑”的原因了。 而这样的怀庆郡主在常山王妃眼里，却是终于像个女孩子了，而且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这裴世子的那对招子莫非是瞎了。”常山王妃怒从心头起。 苏锦意不禁低下了头，也是，哪个当娘的能允许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娘，不提他了，扫兴。”怀庆郡主一声冷哼。 “原本我还想着，若是跟你没有缘份，还有锦意呢……” 常山王妃说到这里看了苏锦意一眼，苏锦意没想到会提到自己，不禁身子一紧。 “娘，可千万别了，那样的一个人，配不上锦意。”怀庆郡主说得斩钉截铁的。 “嗯！” 之前常山王妃还觉得定北侯府可能会在意苏锦意的家世，但现在她也觉得裴祈安配不上苏锦意。 苏锦意：……好大的一个误会。 无论如何，常山王妃和怀庆郡主是为苏锦意好，这一点是要感恩的。 “母亲，裴世子在临川的时候，在家住过一段时间……”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常山王妃打断，“他为何在你家住？” “我爹娘过世，他是跟着三舅父过去的。”苏锦意解释道。 “这就难怪了。”常山王妃点头，这两人隔着辈儿呢，竟也能说到一起去。 看了一眼怀庆郡主，常山王妃彻底死心，她怕裴祈安会被自己女儿给打残。 在另一边的厢房，张氏也在问裴祈安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以后别胡乱给我相亲了，丑成那样。”裴祈安想到怀庆郡主的样子都直皱眉。 “你胡说些什么。”张氏一听到这个，只觉得脑仁子都是疼的。 怎么就不喜欢姑娘家呢？他……张氏目光幽幽地看了裴祈安一眼。 裴祈安被张氏也看习惯了，并没有多在意，嘴里还在叨叨：“娘，我已经跟怀庆郡主说清楚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见裴祈安一副为自己分忧的模样，张氏好险没气个好歹来。 “这倒不必你操心，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要娶个怎样的？”张氏都急了。 “娘，我记得我跟您说过，三年……啊不，两年以后再说。”裴祈安歪在椅子上，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 “你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张氏问裴祈安。 这事儿张氏查过，但却没查出丁点儿的蛛丝蚂迹，只当裴祈安是故意糊弄自己的。 倒没想到，他似乎是真的。 “人家姑娘如果在意，又何必多等两年，咱们先把亲事定了成不成？”张氏看着裴祈安的眼神可以说是乞求。 “不成！”裴祈安斩钉截铁地回。 “……你是要气死我。”张氏揉了揉太阳穴。 “娘，我又不是不娶。”裴祈安一边说一边看向门外，“再说，您又不是没孙子。” “我是为了自己？”张氏气恼不已，“你不想想，你再不成亲生个孩子，侯爷心里会怎么想，你这世子的位子还能不能坐得稳。” 裴祈安扭头看向张氏，笑了一下，这又不是皇位。 第265章 长者赐了一口锅 暂时不娶，这世子的位子便坐不稳？ 裴祈安朝张氏笑了一下：“娘，您太不了解我爹了。” 这个爹，指的自然是定北侯。 张氏面色一僵，不自觉地看向了他处，心里不免有些堵。 直到裴祈安离开后，张氏都有些缓不过来。 “夫人，您知道世子说话都是如此，可别跟他计较。”桂嬷嬷在一旁低声劝着。 “我如何能跟他计较。”张氏叹了口气。 他是自己的儿子，却又是这个家里未来的家主，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张氏都知道，自己不能也不会跟他计较。 “世子早晚知道您的用心良苦。”桂嬷嬷说道。 “知不知道都一样，我是他娘。”张氏一声苦笑，起身道，“走吧，去一趟晴翠篱庭，跟老夫人说一声。” 裴老夫人极喜欢怀庆郡主，原本以为裴祈安有喜欢的姑娘，便没再提。 可这都过了一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于是便怀疑裴祈安是不是故意找个理由来打发她们，就又琢磨起了怀庆郡主这事儿。 张氏被裴老夫人念叨得没办法，哪怕觉得怀庆郡主不合适，也只能托人给常山王府带了话。 常山王妃倒是挺乐意，可两个孩子就跟上辈子有仇似的。 但私底下，张氏也是松了口气。 裴老夫人听张氏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愣住了，继而一叹：“那这事儿，看来是……唉！” 到底还是遗憾啊！ “母亲，安儿和怀庆郡主真的是没有缘份。”张氏轻声道。 “是没缘份。”裴老夫人幽幽地看了张氏一眼，“安儿的婚事非同小可，不能轻易定了，不论是你，还是侯爷。” “儿媳知道。”张氏低了低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是侯爷大度，安儿才可以叫儿媳一声娘，别的事儿，儿媳不会插手。” 甚至这样一份大度不是对自己的，是对裴祈安的，是怕他没有娘叫。 这一点，张氏又怎么会不懂得呢。 只是侯夫人早亡，侯爷又坚决不娶继室，老夫人不管事，这定北侯府内宅的事都落到张氏一个人的肩上。 私心里，张氏希望裴祈安能娶个帮得上自己的人。 一方面自己以后可以安心养老，另一方面，只有这样，后宅才不会乱。 否则，以定北侯府的声望，难免不会被人抓住空子，祸起萧蔷也说不定。 “嗯，你是个聪明的。”裴老夫人的声音这才柔和了下来。 “母亲过奖了。”张氏微微躬身，又道，“母亲，下个月是您大寿，正好长平和轻舟姐妹俩要回府了，您看要不要趁机热闹一番？” 裴老夫人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因此多少年都没做过大寿，一家子人吃一碗面都不多。 裴老夫人都不做寿，定北侯和裴祈安更不在意，其他人哪敢提。 但在张氏看来，定北侯府在京都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长时间不办个喜庆事儿，总显得过于冷淡。 男人在前朝拼杀功绩，女人在后宅结交善缘，这本是理所应当的。 就连武安侯府那紧巴巴的人家，都该闹的时候就闹，自家又不是没这个银子。 对于这一点，张氏还是有些自豪的，不论是裴家的产业，还是自己的嫁妆，都被自己打理得挺好，利润每一年都有涨。 只是裴老夫人家里武将出身，又嫁到武将之家，因此很是不喜应酬，她也只好忍了。 “长平的身子也不如如何了。”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长平是定北侯府唯一亲生的女儿，原本过年要回来的，可谁知刚要动身的时候竟诊出了喜脉，两个月后孩子又没了，因此一直拖到了现在。 “信里说，已经完全好了。”张氏回道。 “身子好了，心里呢？”裴老夫人一声冷笑，“那个老乞婆别让我碰见。” 张氏听到裴老夫人直接飚了粗口，不禁有些尴尬，但也只是低了低头。 当年，若不是宋家救了定北侯，长平也不会嫁到宋家。 “儿媳会写信过去，谅宋家也不敢如何嚣张。”张氏安慰着裴老夫人。 “嗯！”裴老夫人叹了口气。 张氏明白裴老夫人的意思，自己的信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自己只是二夫人，只不过聊胜于无，告诉宋家，裴家很在乎这个女儿。 “好在，宋家姑爷是个好的。”张氏给裴老夫人重新换了一杯茶。 “你这是在沙子里找金子，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裴老夫人接过茶水，终于点头应了，“就依你的吧，咱们家也热闹热闹，多请些小姑娘。” 这目的，就很明显了。 “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这本也是张氏的目的之一，哪有不应的。 且张氏已经打算好了，对所有的姑娘都亲和些，万一裴祈安喜欢的姑娘在其中，往后婆媳关系也要好处一些。 尽管张氏不想承认，自己还得讨好未来的儿媳妇，但这也是事实。 也因此，张氏时时提醒自己，虽然裴祈安是她生的，还叫她娘，但她的身份只是二婶。 张氏离开晴翠篱庭的时候，相嬷嬷又跟了出来，往她掌心塞了一个荷包。 “相嬷嬷，您劝劝母亲，一家子人实是不必了。”张氏无奈地说。 “二夫人，老夫人平日也用不上这些，您就接了，当哄哄她。”相嬷嬷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又进去了。 走出晴翠篱庭，桂嬷嬷都忍不住笑了。 “二夫人，老夫人那匣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宝贝。”桂嬷嬷指着那荷包道。 “这是给我的？这些等安儿成了亲，都给他媳妇吧。”张氏无奈地看了一眼荷包，挺重的。 “您不怕其他的爷心里不乐意？”桂嬷嬷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得罪人，但她又不能不提。 “这恶人，不就是让我来当的吗？”张氏苦笑道。 桂嬷嬷一愣，便明白了张氏的意思。 敢情老夫人偏心世子爷，却又怕别人说她不公平，于是将这口锅扣到了二夫人身上。 长者赐不可辞，哪怕这是一口锅，二夫人也不得不背。 第266章 有的人只要不开口 “好在都是您的儿子，老夫人也是口是心非。” 桂嬷嬷说完，主仆二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为了这个，张氏特意叫桂嬷嬷造了一个册子，专门录裴老夫人送过来的首饰珍品等。 这边常山王妃等人在灵惠寺吃过饭，又转了一圈，才打道回府。 只是出山门的时候，见苏锦意只带了两个护卫，常山王妃心里略有些不满。 这武安侯府做得也太过了些，小姑娘出门，居然只派两个护卫跟着，家里的男人在朝堂上没什么建树，却忙得连保护个小姑娘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魏氏原本是让穆嘉述来送苏锦意的，但被温氏知道了，故意找事儿让穆嘉述去办，然后派两个护卫来送了。 “你们两个，护送二姑娘回武安侯府。”常山王妃指着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道。 苏锦意没多想，只觉得常山王妃对自己太好了，不放心所以才这样做的。 但回侯府后，刚回到青岚院，海棠便过来说，魏氏让她回来后过去一趟。 原本苏锦意就是要去瑞和堂的，这专门有人过来说一句，应该就挺急。 苏锦意换了身常服，便动身去了瑞和堂，没想到在院门口，竟看到满脸赤红的温氏。 这是，被骂了？ “见过大舅母。”苏锦意低着头朝温氏行了一礼。 “不必了。”温氏说完，便与苏锦意擦肩而过。 如果不快些走，温氏怕自己会给苏锦意一耳光。 自己当了穆家长媳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婆婆骂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温氏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相较起儿子一辈子的前程，她也管不得许多了。 魏氏的意思温氏看得明明白白的，可她绝对不会允许穆嘉述和苏锦意有过多往来，万一真的对上眼了，自己再说什么也晚了。 便是使尽手段阻了，他心里不悦，回头夫妻不睦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与其到时候难做，不如现在就一点机会都不给。 因此，哪怕知道魏氏怒极，温氏还是仰着脖子道：“母亲，我真的不知道您要让嘉述去送锦意的。” “不知？”魏氏眼睛微眯，“温氏，你当我老了不成？” “儿媳不敢。”温氏跪在了魏氏面前，“母亲心里不悦，要打要骂便是。” 魏氏真的快要被温氏气到心梗了，她跪得那么利索，不就是告诉自己，嘉述和锦意的婚事她不同意。 “我不打你也不骂，你给我滚。”魏氏指着门口怒道。 一个“滚”字让温氏脸上血色全无，出了院子，见丫鬟婆子们都低着头，又觉得羞愧难当。 这会儿见到苏锦意，温氏能有什么好脸色。 苏锦意一进门，便见魏氏闭着眼睛，嘴唇都有些青紫，赶紧上前道：“锦意见过外祖母，你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苏锦意的声音，魏氏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快起来，外祖母没事。”魏氏摇了摇头，然后将苏锦意拉到身边，问，“今日出去可还好？” 苏锦意自然是说好，只是略过了裴祈安与怀庆郡主的事。 魏氏并不知道常山王妃是为了给怀庆郡主相亲的，因此便没再多问什么。 过了几日之后，苏锦意才知道温氏是为什么被魏氏骂。 在现代自己一个人都能出国，这让苏锦意根本没拿出个城当回事，因此当时温氏把穆嘉述换成了护卫，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唉，这究竟是保护，还是约束？ “大姑娘，听说下个月定北侯府老夫人大寿，给各府都下了贴子。” 在去英媛女学的途中，花朝跟苏锦意叨叨。 苏锦意知道花朝的意思，大概是没人跟她说这个，小丫头心里不乐意了。 “这种事儿我本不该去，去了也不自在。”苏锦意说道。 就武安侯做寿，苏锦意露个面都有人说三道四的，更何况是去别家。 “哦。”花朝低下了头，但没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那裴世子生辰，大姑娘您要送生辰礼吗？” 花朝可还记得，苏锦意过生辰的时候，裴祈安送孔明灯，结果被齐三公子的烟花给烧了的事。 “不送。”苏锦意摇头。 既然裴祈安已经出去相亲了，意思很明显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还送什么生日礼物。 至于欠裴祈安的人情，回头等他成亲了，还给他夫人或孩子就是了。 但苏锦意没想到的是，下午从英媛女学出来的时候，居然被裴祈安拦了车。 花朝的嘴是厉害的，冲着友庆道：“裴世子一个男子，拦着我们家姑娘的车算怎么回事？叫别人瞧见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我的姑娘，不会被瞧见的。”友庆指了指四周，“我们家世子特意挑了这条路，要不然您也不会这么大声不是。” 花朝被友庆这一句话呛得小脸色都涨红了。 “谁是你的姑娘？”花朝瞪了友庆一眼，“怪道说这路上怎地就水泄不通了，还有人往这儿指路呢，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那指路的人，定也是裴世子的人。 “是小的不是。”友庆故意冲着自己扇了一耳光，当然，很轻。 “这巷子里的人也是你们弄走的？”花朝又问。 要不然这可是京都，哪里有巷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的。 “呃……”说起这个，友庆便支吾了起来。 “花朝！”苏锦意在车里喊了一声，花朝便知道她是答应了。 苏锦意知道，裴祈安这个人是有些犟劲儿的，他应该是有话跟自己说，如果不让他说出来，估计还会有下一次。 “在哪儿？”花朝瞪了友庆一眼。 “这儿这儿。”友庆立即在前边引路。 马车又拐了一个弯，便在一处院门前停住了。 苏锦意下了马车，却没有进去。 “苏大姑娘，这院子是我们家世子爷自己的，没别人知道。”友庆在旁边一脸讨好地说。 不讨好行吗？搞不好是自己未来的主母呢。 苏锦意怔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便见裴祈安长身玉立地站在桂花树下。 有的人只要不开口，真的是如谪仙一般的人。 第267章 我若是裴祈安 石桌上小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开了，旁边摆着二人用的茶具。 “裴世子知道我会过来？”苏锦意看向裴祈安。 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约会，别说是去他的宅子里，便是在其他的地方，也是不合适的。 “我相信你会过来。”裴祈安说道，苏锦意抬了抬眉，他还挺自信，但这时又听到他说，“若是别人，我便不知了。” 苏锦意：……又猜错了。 裴祈安示意苏锦意坐下，苏锦意也没有推辞。 裴祈安坐到苏锦意对面，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看着这杯茶，苏锦意便知道，裴祈安虽然性格不羁，但属于贵族子弟所拥有的各种品质，他一样都没少。 “裴世子，您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苏锦意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裴祈安。 “苏大姑娘，你……”裴祈安看着苏锦意欲言又止。 很奇怪，苏锦意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的神情。 他委屈？苏锦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技艺退步了，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裴世子有话直说，我得回去。”苏锦意看了一眼天色。 “苏大姑娘，你是不是在故意疏远我？”裴祈安往前倾了倾身子。 “是啊。”苏锦意也不想兜圈子，今天醒来就是准备过来说清楚的。 “为什么？”裴祈安竟是一脸的不解。 “裴世子，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忘性大？” “你和怀庆郡主相亲的事儿，我可是亲眼见着的。” 看着裴祈安那张似乎已经不知道发出什么表情的脸，苏锦意又道，“虽说你之前说了那样的话，可你我二人本没有婚约，因此我也不能说什么，可却也不能与你再同以前那样交往。” 虽说这古代规矩多，两人其实说话做事也没区别，但心里有没有，自己是清楚的。 “我没有与她相亲。”裴祈安急道。 “你不知道那天去是与她相亲的？”苏锦意对于裴祈安的话是相信的，但却还是有些意外。 “倒是也知道，不过我没打算与她相上。”裴祈安解释道。 “是为了不让家里的长辈担心，所以敷衍一下，为了给家里一个交待？”苏锦意这话的时候，花朝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大姑娘这话说得通情达理的，可语气却尽是嘲讽，也不知道裴世子能不能听得出来。 苏锦意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裴祈安，只要他点头，自己马上走人。 他已经到了年龄，今天敷衍一下，明天再敷衍一下，回头再敷衍着成个亲也不是不行，自己为什么要陪着他玩这种游戏。 可裴祈安却摇头道：“不是。” 不是？苏锦意抬了抬眉，她想不到除了这个可能，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如果裴世子愿意说的话，我倒是可以听一听，如果不愿意便算了。”苏锦意淡淡地说。 “我是故意的。”裴祈安说道。 “嗯？”苏锦意和花朝都看向裴祈安。 就连友庆都没明白过来，只在心底里祈祷自家世子可千万别乱说话。 作为下人，友庆也琢磨过，那苏家大姑娘真的配自家世子吗？ 可思来想去的，发现配不配似乎不大重要，重要的是，她好像能够管住自家世子。 他娘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没别的，就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就世子这样的，如果娶个被他压倒的人回来，怕是要飞天了。 “我早就想好了不但不同意，反而要闹一场的。”裴祈安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苏锦意在场，那天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了结。 “闹一场？”苏锦意倒是真的有些意外的，“你这样，不怕会影响与常山王府的关系？” “定北侯府和常山王府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应该太好。” “但得罪了常山王府，却能让我娘收敛一二，不再让我出去相亲了。” 裴祈安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似乎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冷静机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锦意：…… 得亏裴二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否则这不得要恨死自己。 “我明白裴世子的意思了，只是这也不关我的事，如果没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苏锦意说着便站起身来。 虽然裴祈安的解释的确是能够说得过去，可她已经缩回去的心，却不大愿意再探出来。 觉得和裴祈安之间的确是希望有些渺茫，如果没有爱情作为前提，有太大的未知数。 不被家人祝福的婚事，事实证明许多是不幸福的。 苏家和定北侯府门不当户不对的，肯定不会被祝福，倒不如趁此机会干脆断了。 还有近两年的时间，未必没有别的出路。 但就在苏锦意行了一礼，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裴祈安在身后道：“我过些日子要去北疆。” 去北疆？苏锦意不禁回头看向裴祈安：“世子为何要去北疆？” 北疆对面的是狄国，狄国骁勇善战，这么些年和大昌之间互有胜负，但大昌的每次胜战都是惨胜。 如果不是狄国环境恶劣，打不了持久战，能不能维持这样僵持的状态，都未可知。 裴祈安是定北侯独子，他如果不想去，完全有不去的理由，皇帝也不会拿他怎样。 “北疆一到冬季便蠢蠢欲动，我是食大昌米禄，年已十七，护我疆土，义不容辞。” 裴祈安很简单的一句话，说得苏锦意眼泪汪汪的。 对于这种为国为民赤胆忠心的英雄，她的眼窝子总是格外的浅。 很是平复了一会儿，苏锦意才道：“你要，好好地回来。” “好，一定！”裴祈安点了点头，又朝苏锦意这边走了两点，“你等我回来娶你吗？” 裴祈安对于男女之事再木讷，也听得出来苏锦意之前的意思，知道她不想与自己有所牵扯了。 “裴世子，你我之间，并非你我说了算。”苏锦意叹了口气。 “我若是定北侯府的世子，或许不能，可我若是裴祈安，便可以说了算。”裴祈安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若是裴祈安？苏锦意往裴祈安身前走了一步。 第268章 毕竟是个古人啊 苏锦意看了一眼花朝和友庆，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走远了。 没有他俩陪着，许多事以后就说不清了。 但有些话，真的也不是他们可以听的。 “你不是裴祈安吗？”苏锦意盯着裴祈安的眼睛问道。 “他们，都叫我裴世子。”裴祈安说到这里，微微垂了一下眸子。 “裴世子”只是一个身份，如张氏所说，任何一个人想要，就可以夺了去。 而裴祈安才是一个人，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 “那你，是要放弃裴世子这个身份？”苏锦意又问。 “并非。”裴祈安看向苏锦意，“我父亲对我自幼宠爱，他是定北侯，我就得是裴世子。” 这一句话，终于让苏锦意露出了笑意。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苏锦意都很不喜欢那种为了爱情抛弃亲情，然后将一生的幸福绑架到对方身上的人。 如果亲情是阻碍，你可以坚持，可以说服，也可以等待，但唯独不能“放弃”。 爱情是短暂的，一辈子的幸福需要是由许许多多短暂的爱情联结起来的，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除了爱情，还会拥有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情。 当短暂的爱情消失，下一段爱意还未到来的时候，便是靠着这样的一份亲情加责任在维系。 如果连亲情都可以放弃，那爱情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同样也会被放弃。 况且，不残忍吗？他可以对亲情残忍，对你一样可以。 “我记得，你之前曾经说过，可以不当这个世子的。”苏锦意笑了一下。 “那时……” 裴祈安想说年少不懂事，可好像就是去年的事。 可去年和今年，真的不太一样啊。 至于哪里不一样，裴祈安从未真正去想过。 “那时的我说的是真的，现在的我说的也是真的。”裴祈安一脸真诚地看向苏锦意。 “我相信你。”苏锦意的话让裴祈安心里一松，可她又说，“可是我好像从未答应过，我要嫁给你。” “啊？”裴祈安完全没想到苏锦意会这么说，“你不是说，你配得上我吗？” 裴祈安还记得当时他的心情，是雀跃的。 “我配得上你，不代表我一定就要配你啊。”苏锦意看着裴祈安一脸无辜的样子，忽然有种想撸一把的感觉。 “我，我都和你深夜独处一室了。”裴祈安喃喃道。 “我不在乎。”苏锦意摇了摇头，“如果找不到同样不在乎的男子，我也可以不嫁人，锦彦说了，他养我。” 想到这儿，苏锦意不禁笑了，没想到苏锦彦的这句话，居然还能用得上。 锦彦？这小屁孩儿，裴祈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同时，裴祈安有些慌了。 可，为什么要慌？她自己不愿意嫁，那就是她的原因，并非自己不负责任。 但，还是慌。 “你要怎样才愿意嫁给我？”裴祈安脱口而出，声音里有着自己都不愿意察觉到的祈求。 这话一出来，裴祈安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不是自己。 可眼睛很老实，死死地盯着苏锦意的唇，想知道她的答案。 但盯着盯着，裴祈安的耳尖红了。 “到我愿意嫁，你也愿意娶的时候。”苏锦意回道。 “我愿意娶……”裴祈安开口说完之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所以，她不愿意嫁？那让她愿意嫁就好了，是这样的吧。 那怎样，她才愿意嫁呢？问题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 看着裴祈安一脸的茫然，苏锦意知道他肯定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毕竟是个古人啊，心里没有婚前恋爱的这个意识。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两年之后，你从北疆回来的时候还愿意娶我，而我也还愿意嫁你，那我们就成亲。” “如果你的心意有了变化，遇到了你更喜欢的人，你也……” 苏锦意还没说完，裴祈安便打断道：“不会。” “等我把话说完。” 苏锦意微微皱眉，裴祈安立即抿住了嘴。 “没有什么不会的，你在遇见我之前，甚至在遇见我之后，应该也没打算要娶我的吧？”苏锦意对裴祈安道。 这倒……是真的！裴祈安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那晚在庄子上共处一室，裴祈安也没想到要娶苏锦意。 最初，裴祈安只是觉得苏锦意看上去比别人更顺眼一些，头上没有乱七八糟的首饰，衣饰也简单。 然后他才注意到，小丫头长得挺灵秀的。 “所以将来的事情，我们不要现在就说。” 苏锦意说完这句，想了想自己之前说的是什么，才又接着道，“你如果遇到了更喜欢的人，你可以和她在一起，但要告之于我。同时，我也一样。” 裴祈安的眼睛眯了眯，她也一样？ 就是说，她也有可能会遇到更喜欢的男子，然后嫁给那个人？ 想到这里，裴祈安心里便火起，但又不能对苏锦意发作，只能紧紧地把手攥成一团。 花朝远远地瞧着，不禁急了：“裴世子这是要干什么呀，他不会是想对我们家大姑娘动手吧。” 大姑娘虽然有的时候说话让人很扎心，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呀，世子也不行。 花朝刚一动便被友庆拉住了：“花朝你放心，我们家世子哪怕对天底下所有的人动手，都不会对苏大姑娘动手的。” 其实裴祈安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动手，但友庆知道这么说，更能让花朝满意。 花朝满意了，她就会对她主子吹枕头风……好像不是叫枕头风，那叫什么风来着？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花朝狠狠的一巴掌拍醒了友庆，“你看你们家世子那样子，像是要吃人似的。” “那肯定也是想吃他自己，绝对不会是苏大姑娘的。” 友庆说这话的时候都快要哭了，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世子也不会吃他自己的，那吃谁呢？答案就不言而喻了呀。 “你们家世子，真的这么在乎我们家大姑娘？”花朝有些不信，但也没再往前去了。 “那是自然的呀。”友庆忙道。 “那为何还要出去相亲呢？”花朝噘了一下嘴。 第269章 撞了一下心窝子 相亲？可不就是为了相亲这事儿。 “这不是被逼的嘛。”友庆一叹，“要不然，你猜我家世子为何这会儿要去北疆。” 这季节去北疆，可是要打仗的。 “去，去北疆？”花朝眼睛瞪圆了。 “是啊，世子去了北疆，家里就没办法把他拉出来相亲了。” 友庆瞟了花朝一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要跟世子爷过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花朝皱眉看着友庆。 友庆深吸一口气，这才堪堪站稳。 “为何不回来？难不成裴世子要去狄国招亲？” 花朝的这句话让友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好在花朝很快就回过神来，“应该不会，裴世子若去狄国招亲，定北侯就又得找世子了。” 不过花朝又觉得裴祈安又不是定北侯亲生的，他如果去招亲的话，那定北侯再找一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是姓裴的就行了。 所以…… 就在花朝很是纠结的时候，友庆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总想着我们家世子会去招亲呢？” 花朝愣了一下，支吾了半天才说出了因由。 “不是你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嘛，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年少的小将军出去打仗，就会被敌国的公主看上，然后就招亲了。” 更何况裴世子长得那么好看，那公主肯定是要拉他相亲的，狄国那边的人可厉害了呢！ “以后少看那些话本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友庆都觉得无语了，姑娘们这脑子里的是什么呢？ 花朝却懒得搭理友庆，只是抓着他问：“友庆，听说那狄国的公主，可是狄国的第一美人，可是真的？ 花朝眼睛死死地盯着友庆。 友庆：“……倒是有这么一回事。” 定北侯府是武将出身，因此友庆对于大昌的四邻还是有些了解的。 花朝眼里的光瞬间没了，第一美人哦，那裴世子这一去北疆，肯定就要成狄国的驸马。 还是大姑娘聪明，这样是真喜欢上了，不得伤心死。 想到之前裴祈安相亲的时候，苏锦意也并没有多伤心，花朝心里的遗憾又淡了淡。 “不过花朝，狄国以黑胖为美。”友庆又补了一句。 “以黑胖为美？”花朝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黑胖的女子，拉着裴祈安便要进洞房，终于笑了，“裴世子这辈子，怕是不大好过了。” 友庆：怎么她那么肯定世子会去狄国招亲呢？ 花朝的坚持让友庆都不禁有些迷茫了，难不成，这事儿还真有可能？ 友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是世子的随便从啊，世子如果都被招亲了，那自己…… 不行，自己拼死也要阻止这种事儿。 虽自己人微言轻，但在世子的身边时间长啊，看哪个妖精敢近身。 裴祈安这会儿也心乱如麻，压着怒气问苏锦意：“你会喜欢上怎样的男子？” 苏锦意摇头：“这谁知道呢，缘份这种事情谁能事先说定，如果真遇到那么一个人，我自会给你去信说明的。” 裴祈安：……鼻子有些酸。 “我知道了。”裴祈安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不过裴祈安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还，还有话？” 裴祈安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大想听，连苏锦意直呼他全名都没意识到。 看裴祈安那无辜的样子，苏锦意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渣女。 可有些话，也是非说不可的呀。 “虽说你我未必能成，但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娶了我之后若再纳妾，那夫妻情份也就到头了。”苏锦意说得认真，裴祈安也听到了心底里。 “好！”裴祈安点头。 “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苏锦意有些不确定。 “我若娶你，便不会纳妾。”裴祈安很是坚定地说，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要纳妾，定会先告知于你。” 但这句话说完，裴祈安自己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些话裴祈安不想说的，但他知道苏锦意如今寄人篱下，因此性子格外地谨慎，便咬着牙说出品了。 你若纳妾，你我二人此生便是陌路了。 这话苏锦意在心里滚了一遍，没说出来，还没到说这话的时候。 “我真的要回去了。”苏锦意的声音软了下来。 “好！” 裴祈安被苏锦意突如其来的温柔撞了一下心窝子，身子都不由得晃了一下，于是脚下悄悄用了劲，不想那石头居然裂开了。 苏锦意微微张了张嘴，好了，这样的他去北疆，便不用担心了。 冲着裴祈安微微行了一礼，苏锦意便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裴祈安在身后喊了自己一声：“苏大姑娘。” “嗯？”苏锦意回头看向裴祈安。 “我，我可以叫你锦意吗？”裴祈安直勾勾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知道，裴祈安问的不止是“锦意”两个字。 “可以！”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你，也可以叫我简远。”裴祈安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些扭捏。 “那，简远，我先回去了。” “好！” 过了许久，裴祈安听到友庆的声音：“世子，苏大姑娘早就走了。” 这会子，只怕是都到侯府了吧。 为了见苏锦意方便，裴祈安买了这个宅子，虽不在正街上，但离英媛女学和武安侯府都不远。 “知道了。”裴祈安颇有些怅然地望了一眼院门口，尔后道，“回吧。” “世子，您回头要去北边这儿，这院子是不是得请几个人照看着。”友庆在一旁问道。 “把钥匙和银票都交给苏大姑娘，辛苦她照看一下。”裴祈安说道。 友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苏大姑娘当自家夫人啦？ 瞟了裴祈安一眼，见他耳根泛眼，眉眼带俏，友庆决定不给自己找别扭，世子说怎么办，自己照做就好了。 跟裴祈安终于把话说清楚了，苏锦意心里也舒坦很多。 回到武安侯府的时候，不想碰到了穆嘉述，看他眼神，似乎是在等自己？ “五表哥。”苏锦意朝穆嘉述行了一礼。 “苏表妹免礼，我，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穆嘉述颇有些窘迫地说。 第270章 不知所谓 道歉？苏锦意皱了皱眉，她与穆嘉述并没有什么来往。 除了栖园是他帮着修缮的，难不成，他贪了银子？ 当时苏锦意是跟魏氏说了，要给些银子穆嘉述当工钱，是魏氏说这样反而生份了，一家子骨肉，不必如此。 苏锦意在脑子里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事儿应该怎么解决，表面上却不解地问：“五表哥，此言何意？” “上次你去灵慧寺，原本祖母是打算让我送你过去的，我帮母亲办事去了，实是不知。” 说到这里，穆嘉述端端正正地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原来是这个！ 苏锦意回了一礼道：“五表哥，此事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怎能不算什么。”穆嘉述摇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出门，哪能没有男子护着。” 穆嘉述说起这个，便觉得羞愧。 “五表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苏锦意笑了，“这件事情不必再提了。” 苏锦意越是这样说，穆嘉述越觉得他娘温氏做得不地道。 但如苏锦意所言，事情也确实已经过去，过于纠结，反倒显得自己不大气。 “苏表妹不计较，但我却不能真的就此揭过了。”穆嘉述说着朝苏锦意拱了拱手，“此事算是我欠苏表妹一个人情，往后你若有需要的地方，直说便是，只要我能帮的，无有不应。” “那我便先谢五表哥了。”苏锦意朝穆嘉述行了一礼，又道，“栖园修缮得极好，这工钱……” 苏锦意话没说完，穆嘉述便道：“工钱都已经给清了，苏表妹放心。” “我说的是五表哥的工钱。”苏锦意道。 “苏表妹此言何意？莫非瞧不起我不成？”穆嘉述的脸瞬间变了。 “不是，只是栖园真的好，连宁平公主都喜欢，因此……”苏锦意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穆嘉述打断，“苏表妹，此事不要再提了。” “……好！”苏锦意只能应了。 两人再无他话，苏锦意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看着苏锦意的背影，穆嘉述竟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找她干什么来着。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穆嘉述叹道：“说到底，还是欠了她的。” “五公子，苏表姑娘真的有事求您，您都应了？” 那要是苏表姑娘说要嫁给你呢，你也应了？”身边的安子突然冒了这样一句。 “几日没打，皮痒了是不是。”穆嘉述转身踹了安子一脚，“苏表妹才多大，你提这事儿。” “都十三了，好多人家的姑娘十三都说亲了。”安子一边躲一边嘟囔着。 “那你也不许说，苏表妹这会儿正在守孝呢。”穆嘉述黑着脸道。 “五公子，你莫不是不知道大少夫人为什么要把你支出去。守孝是守孝，但年龄在这儿呢。”安子苦着脸道。 一个下人说这话算是僭越了，但如果主子真的做错了事，最终受苦的可也是他们这些下人。 “你还越说越起劲了……” 穆嘉述瞪着安子，正要欺身上前，一个小丫鬟却走了过来，说是大少夫人请五公子过去。 回华阳院的路上，穆嘉述问安子：“今日府里可有事，可知母亲为何唤我？” 安子脖子缩了一下，摇头道：“小的不敢说。” “不敢？”穆嘉述一声冷笑，“不敢你这便出府吧。” 安子无奈，只好说：“小的猜大少夫人定是知道您在府门口拦着苏表姑娘说话，便……” 便如何，安子也猜不到，但肯定不是好事。 “胡说，我与苏表妹说说话有什么不成的，母亲岂是如此气量狭窄之人。” 穆嘉述主完，不再听安子胡诌。 只是没想到温氏一开口，说的还真是这事儿。 “娘，我和苏表妹是嫡亲的表兄妹，说说话有什么不可以的。”穆嘉述想到温氏所言居然被安子给猜中了，心里没由来得有些不耐烦。 但看在温氏眼里，却是穆嘉述居然为了苏锦意顶撞她。 这还没娶呢，便向着她那里。 要是真娶了，自己这个娘怕是要扔到天边儿去了。 “你们是表兄妹，但也不是孩子了，不懂得避嫌么？说话非得在大门口？”温氏的语气也好不起来了。 “不在大门口在哪儿？难不成还去青岚院找她说话？”穆嘉述从小就被宠着，虽品行不坏，但脾气也从来都不是个好的。 “你……”温氏气得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发胀，也顾不得什么话术，语气强硬地说，“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儿。” “怎么远？一个府里住着的，要不儿子当和尚去算了。”穆嘉述见温氏气成那样的，直觉得莫名其妙。 “你看看，你看看那苏锦意多厉害，才跟她说了几句话，这回来便连亲娘都要顶撞了。”温氏指着穆嘉述对费嬷嬷道。 “大少夫人，您……”费嬷嬷想说，您少说两句吧，五公子是您生的，他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但当着穆嘉述的面，这话，费嬷嬷说不了。 只能转头对穆嘉述说：“五公子，大少夫人身子不好，您便先应着可好？” “不好，我与苏表妹清清白白的为何要避着？”穆嘉述挺了挺胸膛，又道，“倒是母亲，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儿，身子许是会好一些。” “别想不该想的事儿？”温氏瞪着穆嘉述，“我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事儿？” “母亲你为何要那样防着苏表妹？她一个没了爹娘的小姑娘怎着您了，您要如此针对她？”穆嘉述越说越觉得温氏不应该。 “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就你这心眼儿，能斗得过她？”温氏说着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生儿子干什么呀，生儿子就是来气自己的。 大儿大儿不听话，小儿小儿不听话，女儿女儿也不听话，温氏蓦然觉得，反倒穆蓉芳跟自己还能说几句。 但穆嘉述也在气头上，完全没察觉到温氏已经气到什么地步了。 “娘你这话真是不知所谓，我为何要与苏表妹斗。”穆嘉述想到灵慧寺的事儿，心里更是不满，“那日您把我支出去，不让我送她去灵慧寺，想必也是为此。” 第271章 得偿所愿 “你懂什么，你心里是没什么，可是她呢？你祖母早就谋划着要让你娶了她，她也未必不会这么想。”温氏瞪着穆嘉述，“你忘了去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去年？去年说什么了？穆嘉述真的忘了。 只是，苏表妹也想着要嫁给自己？ “苏表妹何时跟您说过，要嫁给我？”穆嘉述傻傻地看向温氏。 “这还用她说？她娘活着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她爹娘如今都没了，她想方设法的让你三叔带她回侯府，为的是什么？”温氏只觉得脑壳痛。 自己这是生了个什么冤孽，百事不懂。 温氏的话超出了穆嘉述的理解范围，但他最终也没答应温氏，气得温氏直接把他赶了出来。 出了华阳院，穆嘉述问小厮：“你觉得，苏表妹在意我吗？” 小厮一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小厮颇为为难地挠了挠头。 “实话实说。”穆嘉述瞪了他一眼。 “您要让小的实话实说的话，小的没觉得她在意呢。”小厮摊了摊手。 “为何这么觉得？”穆嘉述不禁有些失望。 “五公子您是不知道，小的们可是私下里商讨过的，那小姑娘如果喜欢哪个郎君，眼里的喜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那苏表姑娘看您的眼睛，跟……跟看小的没什么区别好像。” “更何况，苏表姑娘若是对您有意，一个府里住着的怎着也来跟您偶遇个过回吧，不说一天几回，几天一回也是要有的，您说您上次偶遇苏表妹是何时？” 小厮越说，穆嘉述的脸却越黑。 “而且……”小厮却越说越带劲，这刚一开口，便被穆嘉述打断，“别而且了。” “是！”小厮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过了，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立在一旁当木头。 可穆嘉述又嘀咕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母亲还说她想要嫁给我？” 小厮忍不住张了张嘴，但又不敢。 “说！”穆嘉述皱眉看着他。 “五公子，嫁您和喜不喜欢您不是一回事。”小厮小声道。 “怎地……”穆嘉述说话一半，顿住了。 的确是不一样吧，嫁给自己，成了武安侯府的述二奶奶，她这日子就可以过得安稳下来了。 可她并不喜欢自己！穆嘉述想到这个，心里便有些委屈。 于是苏锦意再次看到穆嘉述的时候，总觉得他有些别扭。 不过想到穆嘉述的年龄正是中二期，因此她也就没在意。 倒是穆君竹的亲事，又提了起来。 穆蓉芳有喜，武安侯府水涨船高，在许多人眼里那可是左右逢源，甚至有人说，两个后妃可保穆家百年不倒。 也因此，穆君竹的亲事可选择的范围也大了许多，最后，与承恩公家柳家排行第七的的嫡孙订了亲事。 温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那日在瑞和堂看到了何氏，温氏笑着问：“好久没看到四弟妹了，看来这是身子好了？不过也是，三丫头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可得给她多备些嫁妆。” “大嫂说得是。”何氏笑着应了。 何氏波澜不惊的样子，让温氏心里很是不悦。 温氏知道，何氏只是想给穆墨竹谋个好亲事，这本无可厚非，但她不应该动自己女儿的。 在温氏看来，穆君竹有一门更好的亲事，是她命好，不妨碍何氏母女是无耻之人。 “这缘份的事可真是不好说。”温氏叹了一口气，又看着魏氏道，“母亲，佛说，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儿媳觉得对极了，不是自己的若是强求了的，搞不好还会被反噬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何氏没什么表情，穆墨竹却涨红了脸。 “娘，别说了。”穆君竹在温氏耳边小声道。 这件事情，穆君竹也有参与的，如今温氏将怒气全都撒到穆墨竹身上，她有些过意不去。 温氏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穆君竹一眼。 魏氏原不打算管，虽说温氏有些过了，但四房庶出，她本就不喜。 只是温氏是长媳，她如此作为，魏氏也是有些失望的。 现在见穆君竹都开口了，温氏仍然不以为意，则更是失望。 “好了，君竹订亲是好事，都商量着该怎么办吧。”魏氏说了这一句，温氏便不敢再针对何氏。 “娘，柳家的意思是，希望今年年底就成亲。”温氏说道。 魏氏看温氏的意思，是同意了。 魏氏倒也觉得还是尽快，太后的年纪已经大了，这些年一直住在庙里，听说身子也不大好，也不知道是哪天的事。 若在太后在世的时候，能够成亲，那自然更荣耀一些。 这样的话，年底武安侯府便有两位姑娘成亲了。 “知道了，你们都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 魏氏分派了一下各人要做的事儿，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走出瑞和堂，温氏笑看了何氏一眼：“今年年底，我们武安侯府可要热闹了，四弟妹可得为三姑娘多费些心。” “多谢大嫂关怀。”何氏躬了躬身。 温氏冷哼一声，便转身回自己的院里去了。 何氏这边回到藩篱院，滴翠才道：“四少夫人，咱们三姑娘和二姑娘一同出嫁，府里……” 都不用明说，穆君竹是嫡出，又是嫁到公府，不管是嫁妆还是排面，肯定是更倾向于她的。 “别多想了，便是不一同出嫁，府里也不会给墨竹多准备一份。”何氏淡淡地说。 “唉，若是分开出嫁也就罢了，这一同出嫁，可不就有了比较。”滴翠叹了口气。 “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自己这日子怎么过。”何氏看了穆墨竹一眼。 “娘，我懂得的。”穆墨竹从小就在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中长大，她也已经习惯了。 何氏终于笑了，对于女子来说，有一个好亲事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 不过这花该添的，也是要添的。 “四爷这会儿该回府了吧。”何氏突然道。 “是啊四少夫人。”滴翠回道，然后又低下了头。 回府了又怎样，四爷也是去雪姨娘那里，或者柔姨娘那边。 第272章 此一时彼一时 藩篱院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只求穆墨竹能够好好地嫁出去，穆嘉适好好地长大。 只是四爷总是不过来，藩篱院哪怕是正房，也显得底气不足。 可看到何氏病歪歪的样子，因此大家都不作指望了。 “去整治几个好菜，把四爷请过来，我有请跟他说。”何氏叮嘱滴翠道。 “娘，您也说过日子是女儿自己过出来的，您别委屈自己。”穆墨竹抓着何氏的手道。 之前，穆墨竹很想何氏能跟她爹穆四爷修复好夫妻关系，可真的看到何氏这样，她又有些心疼了，甚至有些后悔之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你爹是我夫君，谈不上委屈。”何氏一笑，“更何况，要说了解他，谁能比得上我呢。” 有些事情看清了，其实反而好办了，只是之前何氏不愿看清楚罢了。 在何氏再三催促下，穆墨竹终于回了自己的院子。 穆墨竹一走，穆四爷便过来了，眉头是皱着的。 还没坐下，穆四爷便问：“何事？” 何氏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穆墨竹和靖西伯府的婚事，这一趟穆四爷都懒得过来。 不过，她现在不在意这些，只要他能过来便成。 就何氏了解的穆四爷，这些年不可能没捞银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这些银子贴补给了那些妾室。 何氏想到这儿不禁一笑，以前真是糊涂，不是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怎地就梗在那里走不出来呢。 “四爷，我方才从瑞和堂那边回来。”何氏说完这句，给穆四爷倒了一杯茶，“您尝尝，这是您最喜欢的湖底春绿。” 穆四爷听到“瑞和堂”三个字抬了抬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这湖底春绿还是你泡得最有味道。” 何氏一笑，那是自然，她们每天就琢磨着穿哪件衣裳好看，哪有闲心思来学泡茶。 “上回墨竹看到茶庄有卖的，知道您喜欢喝，便称了半斤回来。” “对了四爷，请您过来，是想告诉您，承恩公府说年底娶二姑娘过门，侯夫人那里已经同意了。” “这喜日子，和墨竹只怕隔不了几日。” 何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穆四爷端着茶杯的手一端：“这么急？” 急？穆君竹已经十七了。 要说急，穆墨竹才算是急，可那时穆四爷却什么也没说。 “出门的时候，大嫂让我对墨竹多上些心。” 何氏一声苦笑，“墨竹这孩子心思浅，还只道她大伯母是真的关心她。” 这话说得穆四爷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他除了生气，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因为自己是庶出，穆墨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穆君竹去。 “你怎么打算？”穆四爷看向何氏。 “这是我给墨竹拟的嫁妆单子，您看可合适？”何氏说着，拿出一个册子双手递给了穆四爷，“许是多了些，但毕竟她是要嫁到伯府。” 穆四爷瞟了一眼，便知道这单子里列的，许多都是何氏的嫁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同时，穆四爷也知道，何氏当家理事这方面，不是雪姨娘和柔姨娘能比的。 “你费心了，这嫁妆虽然不错了，但毕竟嫁的是伯府。”穆四爷说着便让人拿笔墨了，在单子上添了几笔，“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何氏看了一眼，说：“四爷真的是疼爱墨竹，想起小时候，您每日下值回来，都要抱一抱她，没想到这竟就要出嫁了。” 说到这里，何氏的眼圈红了。 想起过往，穆四爷也叹了口气：“是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再看何氏，之前也是如花似玉，如今……虽有些憔悴，但也别有韵致。 这一夜，穆四爷便留在了藩篱院。 只是第二天，雪姨娘生的七姑娘便病了。 “说是得了急症，大夫过来看也查不出来，只是哭得厉害。”花朝一边帮苏锦意整理桌面，一边说道。 “这孩子可真懂事，会病。”苏锦意笑了一下。 “大姑娘，您的意思是，七姑娘这病是假的？”花朝压低声音道。 “我只是说太巧了。”苏锦意看向花朝，“不要胡乱解读。” “是，大姑娘。”花朝也笑了。 时间这么宝贵，却用在讨好男人，与他人争宠上面，想想都令人心疼。 苏锦意不禁想起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当你时时告诉自己时间很珍贵的时间，那你的时间渐渐就会真的变得很珍贵。 同样的道理，当你把时间用来争宠的时候，渐渐你会发现，你所有的时间都将用来争宠。 “花朝，你说裴世子生辰，我送什么才好呢？”苏锦意突然问花朝。 “大姑娘，您不是说不送吗？”花朝记得很清楚。 苏锦意：……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我想了想，还是送吧。”苏锦意慢悠悠的说道。 “那送一块玉佩吧。”花朝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不行，万一被别人知道了，这就是私相授受。”苏锦意当即便否定了。 虽然花朝觉得，这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呢？ 只要大姑娘和世子爷不说……还有自己和友庆，令月和古嬷嬷也不能说，世子身边也会有别的得用的人…… 算了，还是不要送玉佩了。 大姑娘说了万一，那说不定真的会有这样的万一。 只是花朝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要送什么才好。 苏锦意突然想到了一个物件，不由得自己都抖了抖，但却又觉得，这对于裴祈安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武器了吧。 想了想，苏锦意在纸上画下了一把匕首，交给花朝。 “你把这个亲手交给裴世子，就说，是我送给他的生辰礼。”苏锦意把纸放到信封里，蜡封了之后交给花朝，“记着，一定要亲自交给裴世子。” 花朝原本想着，大姑娘真是省事，居然一张纸就打发了。 但见苏锦意一脸的严肃，知道这张纸恐怕非同小可，于是当天便送给了裴祈安。 裴祈安接到信的时候，手都在抖，脸颊也红了。 可当他打开这张纸的时候，手却抖得更厉害了，但脸却白了。 第273章 护她一世周全 友庆一看这架势，不由得心惊，还是第一次见世子这样。 “花朝，你们家主子给我们世子写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友庆怀疑苏锦意是反悔了，不打算和自家世子在一起了，要不然世子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想到这儿，友庆都替裴祈安感到冤枉，堂堂定北侯府的世子啊，却被一个女子给困住了。 但友庆还是希望苏锦意能改变心意，他一直跟着裴祈安，知道能入他眼的女子几乎没有，否则，他怕自家主子最后会落发出家。 到那时候，自己不也得跟着，可是他还想成家立业呢。 “主子写了什么，我一个做丫鬟的怎么会知道。”花朝瞪着友庆，“再说了，主子的事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可若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替主子办事啊。 友庆暗嚎，但实际上却嗡声嗡气地回：“知道了。” 这一刻，友庆心里是悲凉的，自己主仆二人，是不是天生欠她主仆二人的？ 这时，裴祈安走到花朝面前，冲她行了一礼，吓得花朝竟跑得老远去了。 裴祈安：…… 友庆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世子，那是花朝，苏大姑娘的丫鬟。” ……不是苏大姑娘呀，你乱行个什么礼啊。 “你去给她行个礼。”裴祈安说道。 花朝已经跑得那么远了，他一个世子，总不能追上去。 啊？友庆傻了，我也得行礼？世子这是要把她们主仆都供起来？ “世子，为何非要给花朝行礼呀？” 虽然花朝说不能问主子的事儿，但友庆还是有些忍不住，就算是行礼，也得行得明明白白的吧。 好在裴祈安今日心情好，回他：“让她替咱们把这礼回给苏大姑娘！” 啊？还可以这样？！ 见裴祈安不像是开玩笑，友庆也没再多问，反正不是反悔，让世子成和尚就行。 友庆老老实实地走到花朝面前行了一礼，又将裴祈安的意思说了。 “转，转给我们家大姑娘？”花朝也没见过这种操作。 “嗯呢！”友庆眼巴巴地看着花朝，希望她主动说一说，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这哪怕写了一些撩人话，也不至于要行礼吧。 奈何花朝也不知道，她远远地朝裴祈安回了一礼，便跑回到马车上了。 “世子，花朝好像吓着了。”友庆看向裴祈安。 “嗯！”裴祈安毫不在意。 友庆瞟了一眼裴祈安手中的纸，却也不敢多说，但裴祈安却递了过来。 嗯？友庆不敢拿：“世子，这是小的可以看的？” “可以。”裴祈安点头，“但得保密，否则你小命就没了。” 友庆一听这话，更不敢拿了：“世子，小的怕夜里说梦话。” “哦。”裴祈安再次点头，“要不你现在就把命给我？” “嘿嘿，小的命始终都是世子您的，您要拿不是随时随地的事么。” 话虽这样说，但友庆还是飞快地把纸拿在了手里，苟一日是一日。 纸上并没有写什么，只是画了一把画，那画上面写了句话：祝君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这是生辰礼？这也不是什么名家的画作啊……但友庆眼睛看到那画儿画的什么之后，一张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世，世子，这是兵器吧。”友庆的声音很小，很小很小，透着鬼祟的。 “是，你把该买的材料买回来。”裴祈安说道。 “世子，您这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做？”友庆知道裴祈安是个愿意自己动手的人，可这匕首似乎不一般。 “一次不成便多做几次，这个，不能落到旁人手里。”裴祈安目光沉沉。 “世子，苏大姑娘还真的是信您。”友庆不由得感慨，忽然觉得苏锦意值得裴祈安这样对待了。 画上的匕首三面有棱，可放血，有倒钩，可抹毒物，一旦出鞘便是致人于死命的利器。 如此厉害，如此霸道，谁不想独自拥有。 若裴祈安是个品行不端的诡诈之徒，苏锦意的小命就没了。 “友庆，往后无论我与苏大姑娘如何，都要护她一世周全。”裴祈安突然开口说道。 裴祈安不想往不好的一面猜测，可世事难料，万一两年后，苏锦意有了意中人呢？ 自己娶她不得，但却还是得护着她。 友庆是他的随从，有些事情自己考虑不周的，他可以补上。 “是，小的知道了。”友庆点头应了。 冲着苏锦意的这样一份情谊，友庆觉得她也值得。 苏锦意听了花朝的转述，又见她端端正正地给自己行了一礼，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 不过，这真的像是裴祈安干出来的事。 但他明白这三棱刺的重要性就好，也不枉自己这番心意。 苏锦意之所以画这一张图，主要是考虑到他要去北疆，那边的人骁勇善战，万一短兵相接，多一个保命的手段。 很快就到了裴老夫人的寿辰，因为许多姑娘都要去参加寿宴，因此英媛女学这日门外很是空旷。 也是巧，苏锦意进门的时候，便碰到到了钱四兰。 “哟，还真是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苏大姑娘。”钱四兰故作惊讶道。 “钱姑娘不想见到我，请假不来女学便是了。”苏锦意淡笑着回了一句，“我每日都是这个时辰，钱姑娘不想请假的话，也可以避一避。” “我为何要避你？要避也是你避。”钱四兰微仰着下颌。 在她看来，苏锦意不过是拍贵女们的马屁拍得好，又不是她自己出身好。 “因为是钱姑娘你不想见到我呀，我可是很想见到你的，所以我不会避的。”苏锦意笑意更盛。 “你……你才不想见到我。”钱四兰知道苏锦意是故意气她的。 “我想的呀。”苏锦意一脸认真地说，“钱姑娘不要胡乱猜测我的意思。” “你，你……”钱四兰指着苏锦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过钱姑娘我便心满意足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先行一步了。”苏锦意朝钱四半微微颔首，然后步伐轻盈地去了西院。 第274章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她是故意气我的吧？”钱四兰看向自己的丫鬟。 丫鬟：这个……好明显的呀。 到了功字班，苏锦意见身边的陆云恩果然没来，她家是公府，今日肯定是要去定北侯府的。 原本苏锦意想着今天应该是非常平静的一天，至少夫子们应该不会上新课了，结果南院长却让楚门过来说，要带她去白鹤书院。 楚门一离开，杨柳花便凑过来了。 “锦意，你说会不会是白鹤书院那边又把南山长给气着了？”杨柳花的语气很克制，可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柳花，若真是这事儿，就不应该带我去，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个拿得出来？”苏锦意说道。 更重要的是，这些南山长是非常清楚的。 杨柳花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但为什么却觉得她很厉害呢？ 不过也容不得杨柳花多想，苏锦意这边就要出发了。 在马车上，苏锦意问南山长今日去白鹤书院干什么。 南山长回：“交流学术啊，现代的时候校长们不也互相参观的吗。” 这也对，但……没有带学生的啊。 苏锦意干脆懒得问，反正去就行了，需要自己做什么，她肯定会交待的。 如果不需要，那干脆就什么都不做。 见苏锦意不开口，南山长反而没抗住，说：“不止我们英媛女学大比，白鹤书院也有。” 苏锦意知道了，今日别说英媛女学那些贵女们不在，就连夫子们都有好几个不在。 毕竟夫子们有些，那也是贵女出身，都是裴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晚辈。 这次定北侯府好像请了挺多的人，尤其是年轻姑娘，把英媛女学都快请空了。 除了杨柳花这种怕自己规矩不好，压根就不想去的。 苏锦意不禁有了一个猜想，莫不是……她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 知道自己是南山长实在没办法的选择后，苏锦意更随性了。 “南山长，我若是说错了话，你不会怪我的吧？”苏锦意靠近南山长问道。 “别故意的就行。”南山长幽幽地来了一句。 苏锦意笑了笑，这谁知道呢。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山长，白鹤书院来人了。”楚门在马车旁说道。 “何事？”南山长拉开车帘，楚门立即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南山长点了点头，楚门转身后，马车很快就调了头。 “山长，我们是要回去吗？”苏锦意问。 “你好像有些失望？”南山长抬了抬眉。 “倒也，没有！”苏锦意嘿嘿一笑。 其实不得不说，白鹤书院的学生们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除那些皇子们的容貌是代代改良的优等品，那些世家子弟也一样。 而且能把书读到白鹤书院的，绝大多数都是家世不错的，这时代贫苦人家想要读书常常是要拼尽全族之力，如果不是极有天份，没有哪个家族愿意这样付出。 不过不去也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锦意最擅长在各种情况下，寻找对自己合适的度。 “是不去白鹤书院了，我们去定北侯府。”南山长说道。 “为何？”苏锦意当即惊到了。 “裴老夫人突然心血来潮，知道今日是白鹤书院大比，就让他们在定北侯府比。”南山长说到这里笑了。 这些老夫人们，个个都是祖宗，哪怕是以白鹤书院学生大比作为玩乐，但也只能去。 “山长，可我还在戴孝，今日去定北侯府怕是不便。”苏锦意在南山耳边道。 “没事，裴老夫人从不在意这些。”南山长笑了。 “可，侯府的姐妹都收到了帖子，我并没有。”苏锦意说道。 如果定北侯府也给苏锦意下了帖子，不论是魏氏还是别人，都不可能阻拦，因此只能说是定北侯府没有下。 “只要你自己愿意就没事，你是跟着我一起来的。”南山长淡淡地说。 “那行吧。”苏锦意察觉到南山长对于定北侯府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苏锦意猜到应该是张氏的意思，但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按规矩行事罢了，即使在现代，有的地方孝期也是不便出门的。 但南山长坚持，苏锦意也不会拒绝，而且，对于定北侯府，苏锦意也有一份好奇。 今日，应该会碰到裴祈安的吧。 大概率，是可以碰到的吧，苏锦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软了软。 这种感觉很奇妙，当你认准了一个人的时候，想到他，那种感觉就会情不自禁地不一样起来。 要说爱上裴祈安，这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但苏锦意知道，是真的不一样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定北侯府，在门口迎的是裴祈正和他的妻子连氏。 见南山长下了马车，两口子却迎了上来，只是看到后面苏锦意的时候，都怔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南山长居然会带个学生过来。 后面的周夫子等人也下了马车，只是经过苏锦意的时候，诌夫子突然小声来了一句：“你当谨言慎行，别给女学丢脸？” 丢脸？苏锦意想说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但诌夫子已经进门了，苏锦意只能作罢。 第275章 哪条规矩 走进定北侯府后，英媛女学一行便由小轿直接送到了后山的一个园子里。 这会儿虽然已经快入秋了，但这里却种植着四季常绿的植物，依旧郁郁葱葱。 白鹤书院的人已经到了，见英媛女学一行过来，学生们纷纷后退避让，姬长青和白城雨等人迎了上来。 纵然如此，苏锦意还是看到有些学生和夫子眼中露出的不屑。 甚至有的人看到苏锦意的时候，眼睛还露出些许猥琐。 我去，我现在才十三岁，你们这些禽兽……呃，裴祈安不算，他毕竟是以负责任为前提，才想娶自己的。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触及到白城雨颇为玩味，苏锦意赶紧低下了头。 “锦意，你跟我一起坐。”南山长抓着苏锦意的手，便在姬长青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来了。 “山长，这不合规矩。”坐在旁边的邹夫子小声道。 “什么规矩？”南山长看向邹夫子，“女学哪一条。” 南山长问得真诚，邹夫子却不知该怎么答了，但嘴角却耷拉了下来，目光暗沉。 苏锦意在南山长耳边道：“山长，你往后小心着点儿邹夫子。” 南山长往苏锦意这边挪了挪：“之前邹夫子说你，我知道你不高兴了，那你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她那么说我自然是不会高兴的。”苏锦意实话实说，“不过，我这话是真心的，她不是个善茬儿。” 那眼神苏锦意瞟了一眼就知道这里面透着狠戾，她以前和警方合作的时候，在要犯的眼里见过。 “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我这位子不止她盯着，放心！”南山长一笑，尔后又道，“这里比白鹤书院要舒服多了。” 见南山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苏锦意也就放松了下来。 “今日跟着山长一起享福了。”苏锦意小声说道。 环境好多了，吃食只怕是也好多了，难怪南山长没有丝毫的不乐意。 “本也算不上什么享福，你外祖家可是侯府，不过你现在在守孝……”南山长顿了一下问，“有没有什么想吃想喝的？” “有！”苏锦意非常实在地点头，“着实想喝咖啡了。” “咖……”南山长一脸无语地看着苏锦意，“咖啡光绪年间才传到我国的，你看看我们的穿着，像哪个朝代？” “山长，这不好说啊，咱们所在的朝代也不是历史中的朝代，您说是吧。”苏锦意笑眯眯地说。 “咖啡那苦哈哈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南山长皱着眉。 “这个嘛，说不上来，农产品嘛，存在就是身体需要。”苏锦意嘿嘿一笑。 “苏锦意，怎能如此没有规矩。”邹夫子侧脸看向苏锦意。 苏锦意：……这是真不喜欢我呀，隔着一张桌子，都能训人？ 况且，苏锦意和南山长说话声音很小，邹夫子应该听不见。 “邹夫子，学生没守哪条规矩？”苏锦意态度很是谦卑。 就连南山长也看向邹夫子，好像也想知道究竟是哪条规矩。 邹夫子：我这个规矩，是你们以为的那个规矩吗？ 不仅如此，南山长还对苏锦意说：“大概是以前的规矩，你好好请教一下邹夫子，争取别犯错。” 于是苏锦意继续盯着邹夫子。 “一个姑娘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如何能窃窃私语。”邹夫子回道。 “可是邹夫子，有些话是不能大声说的。”苏锦意一脸的无辜。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心里不实诚，便不敢大声说出来罢了。”邹夫子这声音不小。 姬长青等人听了不由得怔了一下，但这是英媛女学自己的事情，况且那南山长看着笑眯眯的，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他和白城雨以茶代酒，还碰了一杯。 “原来如此，受教了！”苏锦意也突然大声起来，声音又响又脆，“邹夫子啊，您这衣摆破了，我原本想悄悄地提醒您的，但您说得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啊？衣裳破了？所有的人都看向邹夫子，甚至还有人在找角度，看她哪片衣摆破了。 邹夫子顿时面红耳赤，咬牙瞪着苏锦意：“你这是故意在丢我的脸。” “丢脸吗？”苏锦意怯怯地扭头看向南山长，“山长，邹夫子这样，应该不会给英媛女学丢脸的吧？” “呃，不会！”南山长眼睛一闭。 我不觉得丢脸，那这事儿就不丢脸。 这会儿说丢脸，那才是真丢脸。 “也是，是学生短视了，邹勤俭持家，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和楷模。”苏锦意拿起一杯茶，冲着邹夫子举了举，“学生以茶代酒，敬您。” 南山长听了这一句，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勤俭持家和穿破衣服，那是两码事好吗。 邹夫子不喝，苏锦意便自己一 饮而尽。 不得不说，侯府的丫鬟真是懂得泡茶的，这水温不冷不热的，润喉。 原本苏锦意不想在众人面前与邹夫子起争执，丢的是英媛女学的脸，但既然到了必丢不可的时候，那就先出气吧。 这时，定北侯府的裴老夫人终于领着众人赶过来了，她身边跟着的，应该是至亲，其中便有裴祈安。 苏锦意瞟了他一眼，他正好也看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锦意发现他耳根子好像有些泛红。 当然，也有可能是日头晒的。 互相见礼之后，裴老夫人坐在了上首。 “今日把你们都折腾到我这儿来，你们就看在我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好日子的份上，别计较。” 裴老夫人这话一说出口，大家纷纷表示言重了，能来定北侯府是自己的荣幸。 “你看那姬长青，恨不得剜心剖腹来证明自己愿意来。”南山长在苏锦意耳边压低声音道。 “山长，您是不是夸张了些，姬山长虽有些谄媚，但也不至于像您说的那样。”苏锦意抬了抬眉，看向南山长，“您和姬山长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以后再跟你说。”南山长说完，便又坐正了身子。 第276章 当是上宾 苏锦意觉得南山长大概是过来这么久，孤独了，所以她好像把自己当成闺蜜了，而不是学生。 这一点，苏锦意是真的猜对了。 南山长有自知之明，苏锦意一看就是高学历的，学什么学生啊，她就是到英媛女学来给她现在的身份镀金的。 这时，裴老夫人一脸哀怨地说：“柯羽啊，好久不见你，你也不到侯府来，莫不是嫌弃我这个老乞婆了？” 这一句，听得苏锦意眉头微挑。 原来南山长跟裴老夫人之间真的很熟，难怪她会说裴老夫人不在意自己正在孝期这件事情。 “老夫人，柯羽这不是怕自己聒噪，扰了您的清静嘛。”南柯羽起身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 “我不怕扰。”裴老夫人居然不依不饶起来，小孩似的。 “老夫人，既如此，不如让我这学生回头来陪您说话？”南山长说到这里，给苏锦意使了个眼睛。 “苏家小女见过老夫人。”苏锦意起身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 “长得倒是极好，叫什么名字来着？”裴老夫人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但眼神却满是审视。 “母亲……”旁边的张氏提醒了一下裴老夫人，这还有男子在呢，姑娘家的名讳怎好说出来。 “是我糊涂了。”裴老夫人抚了抚额，终于露出一抹笑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她可得常来，别又跟你似的，光嘴上敷衍我。” 苏锦意瞟了裴祈安一眼，见他的嘴半张着，人傻了。 “谢老夫人抬爱，您若不嫌弃，小女定当遵从。”苏锦意低着头小声回道。 “嫌弃？”裴老夫人还要说什么，旁边却有一个夫人抢话道，“老夫人，这苏家小女正在热孝中，怕是不便出门见人的。” 苏锦意见那夫人似是有些面熟，再看她身边的女子便知道了，这是那天和自己抢书的女子。 说话的这位，看面相应该是她娘吧。 苏锦意猜想得没错，那正是姚佳薇和她娘大张氏。 之前过来的时候，姚佳薇便认出了苏锦意，于是向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 虽说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女，但也不过是个孤女，不值一提。 “热孝中？”裴老夫人看了一眼苏锦意，“你若不愿，便不必过来。” 姚佳薇母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一脸嘲讽地看向苏锦意，以为光靠脸就可以吗？那是下等妓子干的事儿。 裴老夫人的意思苏锦意一时猜不透，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这时大张氏却接话道：“就是，自己在孝期，还到别人家来，也不怕人家心里膈应。” 张氏盯了大张氏一眼，正要开口，南山长却站起身道：“是我叫她陪着过来的，如果不妥，我等这便离开。” 说着南山长便要走人，苏锦意自然跟着，周夫子也站起身来。 “你这是什么臭脾气，多大年纪了还是如此。”裴老夫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老夫人，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好说不好听的。”南山长一脸地无奈。 “南山长，我不是说您的。”大张氏赶紧道。 南山长虽然只是英媛女学的山长，也没什么实权，但大昌多少贵女都是她的学生，大张氏怎么敢得罪。 “我的学生有不是的， 自然也少不了我这个当夫子的责任，她有错，自然我也要担。”南山长看向大张氏，眼底一片冰冷。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裴老夫人指着南山长没好气地说。 大张氏眼里的得意一闪而过，却听到在裴老夫人又道，“她又不是我们定北侯府的人，你说呢？” 后一句，是对张氏说的。 “母亲说的是，我定北侯府世代忠良，最是敬佩忠臣良将，听说苏大人和苏夫人一个为民请命，一个为夫殉节，别家不知道，苏大姑娘在我定北侯府当是上宾。” “只是不敢扰苏大姑娘为双亲守孝，因此才没有下帖子，苏大姑娘莫怪。” 张氏的姿势放得很低了，话也格外地真诚，南山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锦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所谓守孝，其实是做子女的心情悲痛，不愿意出门，因此也得到了亲戚朋友的尊重。 但在大昌，渐渐传歪了，守孝之人，竟成不吉之人。 “裴二夫人说得是，倒是我小气了。”南山长朝裴二夫人行了一礼。 “可不嘛。”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我那话是怕她要守孝，不乐意出门。” “裴老夫人慈爱和善，能和您在一起说话，是小女的福气。”苏锦意朝裴老夫人盈盈下拜，“听说今日老夫人寿诞，小女祝老夫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哟哟哟，那不成老精怪了。”裴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 “这小嘴儿会说，老婆子我喜欢，以后常来。” 裴祈安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苏锦意的眼睛却闪着光。 没人说大张氏怎样，但她们母女却坐不下去了，没一会儿自己悄悄地离开了这边。 接下来便是白鹤书院进行大比，同苏锦意以为的一样，都是些诗词歌赋，好倒是好，却少了新意。 苏锦意在这方面本就不擅长，兴趣也一般，强忍着才没有打哈欠。 好不容易比完了，苏锦意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白鹤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都被裴祈正引到了前院，定北侯和裴家的男子都在前院。 苏锦意则与陆云恩等要会合，南山长她们则陪着裴老夫人和张氏等夫人们说话。 只是刚和陆云恩坐下没多久，便见姚佳薇陪着一个梳着高髻的女子边说边笑地走了过来，那女子手上还牵着个约摸四岁的小女孩。 看姚佳薇那有些讨好的神色，苏锦意猜想，那高髻女子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苏姐姐，那是定北侯的长女长平县主。”陆云恩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起身行礼。 “几年不见，云恩长大了。”长平看着陆云恩笑了一下，又看向苏锦意，“这位是……” “苏家小女锦意，见过长平县主。”苏锦意朝长平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长平笑看了苏锦意一眼。 这时，长平身边的小女娃，扯了一下苏锦意手腕上戴着的小坠子。 第277章 其心可诛 苏锦意腕上戴着的白玉手串，上面系着一个茉莉花形的白玉坠子，精巧可爱。 “喜欢吗？”苏锦意解下手串递给小女娃。 白白胖胖，眼睛水汪汪，说话娇声娇气的小女娃，谁见了心里不是一汪水呢。 “你这手串也好送人？”姚佳薇却在一旁没好气地说。 嗯？苏锦意被这话都听得都无语了，这妞不识货吧，极品白玉手串便是送公主都算是很能出手的了吧。 苏锦意瞟了一眼姚佳薇腕上的玉镯，啧，果然不识货，可嘴又够贱。 纵然如此，可姚佳薇这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苏锦意也不好硬送，这得看长平县主的意思。 “这手串玉质极好，原本她年纪小不应该拿的。” 长平这话一说出来，苏锦意便知道她大概是不会收了，而且这理由也挺好，彼此都不尴尬，大概这就是大家闺秀的教养。 姚佳薇却看向苏锦意，一脸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苏锦意只觉得好笑，东西送出去了结一段善缘，没送出去还在自己手里，这有什么好气的？ 这时，长平却蹲下身子问小女娃：“轻云，你喜不喜欢这手串啊？” 宋轻云重重地点头：“娘亲，女儿喜欢，那是茉莉花的哦！” 小女孩贵不贵重的看不出来，但喜欢的是这花形。 长平笑眯了眼，起身对苏锦意道：“轻云在自己屋里都种了几盆茉莉花，多谢你了。” “再好的手串也只是个物件儿，有人喜欢才是无价的。”苏锦意说着将白玉手串套在了宋轻云的腕上，“轻云？你这名字，可真好听。” 宋轻云，送我上青云！ “我娘取的。”宋轻云咧开嘴笑了一下，但又用手赶紧捂住了。 看着小姑娘可可爱爱的样子，苏锦意也笑了。 这时，宋轻云上前搂住了她的脖子。 就在苏锦意有些诧异，自己居然会讨小姑娘喜欢的时候，听到宋轻云在耳边小声道：“祖母说，咧开嘴笑不是淑女所为。” 原来，她是怕自己丢脸，所以才故意抱自己，来提醒自己的。 苏锦意只觉得小丫头太贴心了，因此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多谢轻云，我记下了。” 第一次被这样正式的道谢，宋轻云高兴坏了，她真的好想咧开嘴笑呀。 看到这一幕，姚佳薇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她方才说了多少讨好的话，臭丫头都懒得搭理自己。 长平之前见苏锦意目光坦荡，就知道她虽有些心机，但也不是个多事的人。 在京都过日子，若没有几分心机，真的就是蠢了。 也因此，才让宋轻云收了苏锦意的礼。 不过这会儿看到宋轻云这么喜欢苏锦意，对她的好感倒又多了几分。 等到宋轻云终于松开了手，长平才轻声叮嘱身边的小丫鬟：“看好大姑娘的手串，别弄丢了。” 宋轻云手腕太细了，套在袖子上倒是刚好，但小姑娘好动，容易滑掉。 “知道了县主。”小丫鬟立即应道，那眼睛恨不得黏在手串上。 姚佳薇在一旁气得牙痒痒，但是她似乎很怕长平，因此也不敢多说话。 “你先玩着，我带轻云去祖母那边，日后有时间再一起说话。”长平朝苏锦意笑道，只是走出几步，回头又道，“你的名字，锦意，也很好听。” “锦意姐姐，以后我还可以见你吗？”宋轻云也回头看向苏锦意。 “会的。”苏锦意笑道。 长平转身后，姚佳薇瞪了苏锦意一眼，然后才急匆匆地跟着去了。 “这姑娘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干嘛瞪你呀。”陆云恩这时在苏锦意的耳边轻声道。 苏锦意将姚佳薇和自己抢书的事情小声跟陆云恩说了，有些事情话不说不明，要不然弄到最后还成自己的错了。 “我这张嘴还真灵，果然是有毛病。”陆云恩叹了一声，便没再提。 姚家这样的身份，根本就入不了陆云恩的眼。 和陆云恩聊了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过来，说南山长打算回英媛女学，问苏锦意要不要回去。 苏锦意想了一下，武安侯府的人这会儿应该都在裴老夫人身边，自己原本就是跟着南山长过来的，还是跟她一起回云的好。 “烦你过去回个话，我跟山长一同回女学。”苏锦意起身道。 “苏姐姐，好不容易出来 了，还回女学啊？”陆云恩纠结着一张脸看着苏锦意。 她回了，自己要不要回呢？ “书院的笔墨不要银子。”苏锦意小声回道。 “就为了这个去女学？”陆云恩想说，你也不像是个买不起笔墨的人啊。 “女学还清静。”苏锦意示意了一下定北侯府主院，“我外祖母和舅母都在那里，我若留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关键的是，定北侯府原本就没给她下帖子，南山长都走了，她不走，别人会怎么说呢。 其实就定北侯府没下帖子这事儿，苏锦意都可以不来，她只是好奇定北侯府，因此想过来看一眼。 苏锦意这么一说，陆云恩就能够理解了。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那自己就不用跟着回女学了。 哪怕在定北侯府干坐着，也比回女学拿笔写字的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苏锦意便赶去和南山长会合，但绕过一个假山的时候，却看到敏惠郡主和姚佳薇。 敏惠郡主气势凌人，姚佳薇在她面前怂得跟小鸡崽儿似的。 一看到这两个人，苏锦意就知道不好了，她当即就决定掉头绕路走。 可姚佳薇却看见了苏锦意，当即指着她大声喊道：“敏惠郡主，她……苏锦意也喜欢裴世子。” 苏锦意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姚佳薇，只见她的左脸上有一块通红的掌印。 这力气还是小了，怎么没打肿呢。 敏惠郡主扭头看向苏锦意：“你喜欢裴世子？” 虽然语气不大好，但苏锦意还是看得出来，敏惠郡主是有怀疑的。 “敏惠郡主，这姚姑娘真是其心可诛，这问题我怎么回都是错的。”苏锦意说道。 “你实话实说便成。”敏惠已经在咬牙了，姚佳薇唇边则露出一个颇为恶毒的笑。 苏锦意，我看你怎么回。 第278章 回头提醒一下 苏锦意也瞟了姚佳薇一眼，唇角弯了弯，尔后才看向敏惠郡主。 “敏惠郡主，我若说不喜欢裴世子，她定要说，你是说裴世子不好么？敏惠郡主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好？那肯定是全京都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只是求都不敢求，更别说得了。” “我若说好呢，她又会说，我存着与郡主抢郎君的心思。” “敏惠郡主，不论我怎么回您都会生气，而我是跟着南山长过来的，她的脾气您知道，回头名声不好的可是您呢。” 最要紧的是，敏惠郡主现如今还是英媛女学的学生，南山长她是有些怕的。 苏锦意的这一番话，让敏惠郡主的目光又落到了姚佳薇的脸上。 “敏，敏惠郡主，您可别听她胡说八道，她真的喜欢裴世子的。”姚佳薇慌了。 “姚姑娘，你拿敏惠郡主当傻子不成？我进京也不过一年，这一年来因孝在身，极少参加宴请，大多是在书院和侯府，偶尔进宫。” “我与姚姑娘见过几次？你又如何知道我喜欢裴世子的？” 苏锦意的话让敏惠郡主再次逼近姚佳薇。 “你这个贱人，居然想祸水东流？”敏惠郡主抬手就要扇过去，姚佳薇立即捂着脸道，“我说的是真的，她还给我表哥……不，裴世子送了一本兵书。” 敏惠郡主不让姚佳薇在她面前喊裴祈安为表哥，她也只能喊裴世子。 不过姚佳薇的这一句，倒让敏惠郡主收了手。 “有此事？”敏惠郡主转而看向苏锦意。 苏锦意暗叹，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值吗？ 在现代，苏锦意也见到过这样的女子，最后辛苦的真的是自己一个人。 “我确实因这本兵书与姚姑娘发生了争执，但我是要买的，姚姑娘却是想送给裴世子。”苏锦意看姚佳薇的目光露出一抹嘲讽。 “你胡说，我没有！”姚佳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对敏惠郡主道，“那本书是被她买去了的，现在在我表……在裴世子的书房呢。” “你骗我？”敏惠郡主脸色难看了起来。 “敏惠郡主，姚姑娘的话您觉得……” “那兵书我是买了，这会儿也可能确实在裴世子的书房，但那是我卖给他，您若不信，尽可以去查。” 苏锦意的话敏惠郡主是信的，如果真的是买的，那是极容易查出来的。 而且那天她们还发生了争执，掌柜的和伙计肯定能记得。 “我，我哪儿知道你收了裴世子的银子。”姚佳薇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你就敢乱说？这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苏锦意说到这里，姚佳薇明显松了一口气，可却又听到她说，“我不明白的是，你一个姑娘家，去裴世子的书房做什么？” 姚佳薇脸色一白，迅速看了敏惠郡主一眼，解释道：“我是跟姨母一起去裴世子书房的。” 不等敏惠郡主发作，苏锦意便道：“郡主，南山长要回女学了，让我跟着一起回去，我便先告辞了。” 敏惠郡主脸色极为难看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死死地锁住了姚佳薇。 苏锦意转身以后，正好听到敏惠郡主厉声道：“你一个表姑娘，裴二夫人为何要带着你一起去裴世子的书房？” …… 走出了定北侯府的大门，苏锦意才松了一口气。 南山长还没到，苏锦意便先上马车等着了。 “大姑娘，那个敏惠郡主好吓人。”花朝的脸都有些白了。 “你方才幸好没开口。”苏锦意说道。 “奴婢知道，以奴婢的身份，如果在敏惠郡主面前多嘴多舌的，不定会给您带来麻烦。”花朝小声道。 “不止是我，你自己也要吃亏。”苏锦意叮嘱道，“往后也要像今日这般。” 敏惠郡主对姚佳薇都是想打就打，更何况花朝这样的小丫鬟，直接打死了恐怕都没人管。 “大姑娘，往后您若与裴世子在一起，敏惠郡主那里……” 想到这个，花朝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别多想了，这还是在两年之后的事呢。”苏锦意不想为将来的事情，现在就开始忧心，那样的人生也没什么意思。 再说了，两年的时间，难道敏惠郡主真的不嫁人？ 这时，花朝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大姑娘，您说裴世子出征后，那裴二夫人不会先把他的亲事给定下来吧？” 苏锦意知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间”，儿子不在家，父母先把亲事给定了，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裴二夫人不会的，她名义上只是婶母。”苏锦意说道。 裴老夫人应该也不会，那就是定北侯了，这就只能靠裴祈安自己去努力了。 苏锦意给花朝使了个眼色：“回头提醒一下。” 提醒谁，不言而喻！ 这时，有人从武安侯府出来，苏锦意撩开窗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南山长。 除了南山长，姬长青和白城雨一行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定北侯和裴祈安兄弟居然都出来相送。 想到要过去行礼，还要说那么多人的尊称，苏锦意就觉得累。 但累，也得去呀。 尤其，里面还有一个可能是自己未来公公的人。 端端正正地下车，规规矩矩地行礼，苏锦意自己都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 如果有卡尺，她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标准的。 “南山长的爱徒，果然是闺秀中的典范。” 定北侯夸了苏锦意一顿，又站在府门口目送众人离开。 苏锦意一直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向自己瞟过来，只是这会儿，她不敢乱动。 这些可都是人精，万一被看出来了，自己的未来堪忧。 别的不说，孝期和人私订终身这一条，就够够的了。 定北侯转身的时候，见裴祈安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失望，不禁好奇：“安儿，你这是怎么啦？” “嗯？爹，怎么啦？”裴祈安故作不知。 “伯父，祈安莫不是也想去书院了？裴祈正在一旁道。 知道裴祈安要去北疆后，裴祈正几天都睡不着觉。 第279章 也可以把我挖过来 在裴祈正的心里，裴祈安是他的弟弟，亲弟弟。 可裴祈安不明白的是，自己是长子，大伯没有后，这世子之位按理应该传给自己的，怎么会传给自己的弟弟呢。 这事儿，在哪里都说过不去。 都说是他娘张氏舍不得已经出生的孩子，可大伯母已经不在了，就算是过继也在她膝下，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对于自己的亲娘，裴祈正还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无知的蠢妇，因此，他从来没把这个理由当真。 不是张氏，那就是定北侯，可他长年出征在外，刚出生的和已经出生的有什么区别？ 这是裴祈正从看着裴祈安出生，看着他成为世子，看着他成为现在这无所事事的样儿，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现在，裴祈安要去北疆了。 定北侯府长年镇守北疆，裴祈正自然知道北疆的狄国有多么地彪悍，每一代的定北侯府都有人为此付出鲜血的代价。 现如今，除了裴祈正，裴祈顺和裴祈光也都在北疆，因此定北侯才可以在京都盘桓这么久。 想起那两个弟弟，裴祈正不由得内心微叹，他们自幼喜欢习武……好像整个定北侯府，只有自己一个喜文，且善于与朝中官员往来的人。 若是裴祈安去北疆出了什么事，那这世子之位……每当有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裴祈正都觉得无比羞愧。 甚至有一次，他给了自己一耳光，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祈正，琢磨什么呢？”定北侯皱眉看着裴祈正，“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定北侯有的时候很庆幸，得亏当年没要这个侄子过继，否则不得把自己憋屈死。 越是如此，定北侯对裴祈安越是满意，仿佛他就该是自己的儿子，只是借他二婶的肚子出生而已。 “大伯父，侄儿只是想着祈安要去北疆，心里担忧。”裴祈正低了低头。 定北侯深深地看了裴祈正一眼，笑了笑。 裴祈正心里“咯噔”了一下，大伯父这是什么意思。 正好听到裴祈安道：“大哥不必担心，北疆那么多将士，有何可惧。” 定北侯脸上笑意更深，颇为欣赏地看了看了裴祈安一眼。 裴祈正：……心里喜欢就看什么都顺眼，这话有什么了不得的，谁说不出来。 “自然，有大伯父的照看，你定然是无恙的。”裴祈正拍了拍裴祈安的肩，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若因本侯的照安他才无恙，那这定北侯世子的位子，他怕也是坐不稳喽。” 走在前面的定北侯突然冒出一句，然后“哈哈”大笑着离开。 “这，大伯父他……”裴祈正看向裴祈安，他听到大伯父说这样的话，心里怕也不会有多高兴，会不会多想？ “大哥，我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也对，如果都不能从北疆平安回来，我哪有脸当这定北侯府的世子。” 裴祈安说完，跟在定北侯身后进了府。 裴祈正：…… 苏锦意等人到了英媛女学，下车后站在原地送白鹤书院一行。 两家书院虽在一条街上，但白鹤书院要更远一些。 可姬长青的马车却停住了，然后和白城雨一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南山长，听说你得了一罐好茶，不知道可否讨一杯喝？”姬长青对南山长拱手道。 “在下听说女学西院厨娘的点心做得极好，南山长，可否讨一碟子点心吃吃？”白城雨在一旁附和着。 其他夫子和学生脸上也露出喜意。 好茶他们是指望不上的，但点心应该可以有，听说英媛女学西院的厨娘厨艺突飞猛进，做的点心极好，尤其是现出炉的。 苏锦意瞟着这两人，感觉像是俩要饭的。 可这衣冠楚楚的一行，就这么站在你面前要饭，你还真的能拒绝？ “那，好吧！” 南山长也是人，基础的友好关系还是要有的。 姬长青等人似乎看不见南山长的脸色有多难看，竟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进来了。 在前边引路的周夫子都不由得撇了撇嘴，但还是无奈地对苏锦意道：“你去李厨娘那里，让她做些点心过来。” 苏锦意巴不得离开，赶紧应声去了，但却被白城雨叫住。 “南山长，在下对做点心也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跟着苏姑娘过去观摩学习一二？” 白城雨长得俊俏，行动也潇洒，说得还坦荡，南山长自然也拒绝不得。 苏锦意看着白城雨那屁颠儿的样子，想着如果不是自己才十三岁，肯定会认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的是，白城雨还真的是对做点心感兴趣，问得那个仔细。 “李厨娘，做点心前是用井水净手，还是用山泉水净手？” “李厨娘，这个面粉可有什么讲究？” “李厨娘，发酵的时间是多久？晴天和雨天一样吗？夏日和冬日相同？” “李厨娘……” 李厨娘给白城雨问得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家东院的探子，但见苏锦意冲她点了点头，又见这人长得也挺好看，也只能一一回了。 只是白城雨话太多，多得李厨娘连“美男子”滤镜都碎了，恨不得立即把他赶出去。 这一顿点心，是李厨娘做得最累的一次。 得亏只一日，若是这白夫子每天都过来，这银子她都不想挣了，谁爱要谁要去。 可偏这时，白城雨非常郑重地说：“李厨娘，要不你来白鹤书院做厨娘吧。” 嗯？苏锦意眼睛不由得瞪圆了：“白夫子，您当着我的面，挖我们英媛女学的墙角？” 白城雨却毫无愧意地说：“你们也可以反挖嘛，你可以出更高的银子。” 苏锦意深吸一口气，笑了：“我出更高的银子，你们再出更高的银子？白夫子，你能出多少银子，不如直接说个数。” 如果可以，让李厨娘去挣白鹤书院开分堂也不是不行。 白城雨也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咧嘴一笑：“要不，你可以跟南山长说，也可以把我挖过来。” 把你挖过来？不是南山长疯了，就是那些女学生们疯了。 李厨娘：……应该是我疯。 第280章 白夫子很好挖 苏锦意瞧着白城雨，似乎还挺真诚的。 也是，如果能到英媛女学来当夫子，每天那么多好看的姑娘，别的不说，眼睛就享福了。 呵，他想得倒是挺美。 挖白城雨是不可能的了，因此这事儿还要看李厨娘的意思。 职业，是可以双向选择的。 苏锦意懒得得罪人，于是也看向李厨娘。 “白夫子，小妇人只是一个厨娘，这儿挺好的，不想挪窝儿。”李厨娘回得挺客气。 “李厨娘，我们白鹤书院可以给你加月例银子，是这儿的双倍。”白城雨又道。 李厨娘摇了摇头，不去！ “白鹤书院的学生们，个个都是才子。” 李厨娘继续摇头，真的不想去，才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可能成为我女婿！ “要不我给你备一个轿子，每天接送你？” 看白城雨真的挺有诚意，李厨娘只好说：“白夫子，小妇人生是英媛女学的人，死是英媛女学的鬼。” 白城雨：…… 悻悻回到南山长住所旁边的畅音阁，白城雨叹道：“南山长，在下佩服，没想到连一个厨娘在您的教诲下，都是铮铮铁骨。” 铮铮……铁骨？南山长的脑海里出现了李厨娘那白胖圆滚的身子，铁骨在哪儿？ 姬长青也不大明白，一个做点心的厨娘而已，怎么还表现出了铮铮铁骨呢？ 两位山长都看向了苏锦意。 苏锦意：……这事儿一时还真的说不清。 面对两位山长好奇而殷切的目光，苏锦意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回两位山长，白夫子想要让李厨娘去白鹤书院。” 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愣住了。 南山长扭头看向姬长青，姬长青又看向白城雨。 “李厨娘的点心做得真的好吃。”白城雨解释道。 “的确是好吃。”姬长青居然接受了这个解释，竟还问，“那她答应了吗？” 南山长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李厨娘的点心她也喜欢吃。 “没答应。”白城雨摇了摇头，姬长青顿时面露不满。 苏锦意觉得既然白鹤书院的山长和夫子好像不大在意脸面，那自己也不用给他们脸面了。 “山长，白夫子让李厨娘自己开价，只要她去白鹤书院。” 苏锦意说到这里的时候，瞟了姬长青一眼，见他竟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面对这样的人，南山长也不想要脸了。 “南山长，您别生气，我们又不是抢人，是出银子挖人。”姬长青的说法竟与白城雨不谋而合。 “山长莫恼，李厨娘说，她哪儿也不去，生是英媛女学的人，死是英媛女学的鬼。”苏锦意的这一句，让白鹤书院的人脸上的表情各有精彩。 姬长青还好，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但其他的夫子中，却有人竟愤愤不平。 他们一惯看不起英媛女学，没想到一个厨娘居然这样说话，她不会是故意来羞辱白鹤书院的吧，真是其心可诛。 苏锦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这说起来，不都是白城雨惹的吗。 既然如此，你们就自己受着吧。 “夫子，白夫子说，咱们也可以把他挖过来。” “学生觉得，白夫子既然这样说了，肯定很好挖。” 苏锦意在南山长耳边嘀咕着，但声音大家都听见了，毕竟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大家都很警觉，她是不是要挑拨？ 背着人说的话，肯定没好话。 因此那一刻很安静，也没人能想到苏锦意的“嘀咕”这么大声，显得他们倒有些刻意。 “咳咳，其实吧，我也没那么好挖。”白城雨有些尴尬了。 “白夫子，您听见啦？”苏锦意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么大的声音，我若听不见这不得有耳疾。”白城雨哭笑不得。 “白夫子，我惯没有小声说话的习惯，您莫怪。”苏锦意起身朝白城雨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南山长，难怪您喜欢她，有您的风范。”姬长青说得很是诚恳。 “多谢姬山长。”苏锦意面带羞意地回道。 白城雨很想告诉苏锦意，你别当这是夸你呀，他在白鹤书院的时候，没少说你们南山长坏话，说她是只脾气暴躁的老狐狸。 但好歹是同一个书院的，多少还是要给点脸面。 除非，南山长真的把自己挖过来。 但白城雨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南山长并没有提挖不挖他的事。 反倒白鹤书院另外一位秦夫子怒从心头起，指着苏锦意道：“小小妇人，居然对我白鹤书院的夫子出言羞辱，这便是你们英媛女学的待客之道？” 白城雨看向秦夫子，我，被羞辱啦？ 姬长青知道秦夫子的性格，赶紧道：“秦夫子言重了，且坐下说话。” 人家当事人都没觉得羞辱，你在这里起个什么劲儿。 再者说了，白城雨不羁的事儿也没少干，别人凭什么就不能说他。 “姬山长，事关白鹤书院的名声，不能就此作罢。”秦夫子说着，还怒视了苏锦意一眼。 “秦夫子，您得亏是个夫子，若是位公爷，我还以为您要拘了我这学生去呢。”周夫子撇了撇嘴。 “我只是一个夫子，但也要跟周夫子说一声，这样的妇人若不加以惩戒，往后只怕会……” 秦夫子的话没说完，便被周夫子打断，“只怕会如何也与您无关，秦夫子，劝你谨言慎行。” 白城雨偷瞟了一眼苏锦意，见她面无表情，便知道这秦夫子今儿是把她得罪了。 往日里，苏锦意的脸上虽无笑意，但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感。 这会儿，白城雨都不由得裹了裹身子，小声嘟囔着：“有点冷啊！” “那秦夫子，您认为学生该如何惩戒自己？”苏锦意看向秦夫子。 白城雨内心狂喊：来了来了！ 姬长青碰了一下白城雨的胳膊，不合适哈，兴奋得脸都红了，这事儿可是因你而起的。 “你自当每日三省吾身……” 秦夫子原本是想让苏锦意每天写三遍检讨，送到白鹤书院，在惩罚苏锦意的同时，也昭告天下，女学就是女学，它永远臣服于男子书院的。 只是秦夫子话没说完，苏锦意便打断道：“省过了，吾没错！” 第281章 自己的学生教好了吗 省……省过？吾没错？ 苏锦意的这个说法别说秦夫子等人了，就连南山长也没听说过。 现代的年轻人们都这么会说吗？南山长突然很想穿回到现代去看一看。 “那你说是谁的错？”秦夫子有些恼羞成怒了。 “秦夫子，我只是一个学生，如何能知。”苏锦意非常诚恳地看向秦夫子。 “南山长，你，你们英媛女学的学生便是如此？”秦夫子的声音都有些尖锐了，如果不是有那三络长须，保不齐会让人误会他是从宫里出来的。 “我们英媛女学确实还有待进步，不过锦意在学生中确实算是极为优秀的。”南山长笑了一下，“我已经打算让她升到容字班了。” 升到容字班？南山长之前一个字儿都没透露，苏锦意也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苏锦意没在意升不升，但从面子上看，还是升的好。 “学生多谢南山长。”苏锦意非常麻利地朝南山长行了一个大礼。 “倒也不必客气，往后不可骄傲自满，继续努力。”南山长示意苏锦意起身。 看着这师徒二人一片祥和，秦夫子只觉得自己被忽略得透透的，不断地看姬长青，可是姬长青却并没有看他。 “南山长，像苏大姑娘这样的女子您竟如此抬举，叫在下不禁为英媛女学担心。”秦夫子一脸地不屑。 “秦夫子的心还是真多，自己的学生教好了吗？居然来担心我英媛女学。”周夫子一声冷笑。 秦夫子顿时面红耳赤，他的学生里，有一个前两个月因奸淫良家女子，被下了大狱。 “我与南山长说话，有你什么事？” “南山长，在下好心，你既然不领情也就罢了。” 秦夫子气得脸撇向了一边。 “你是夫子我也是夫子，你说我的学生，怎么不关我的事？” 周夫子的这番话，意思很明显，你一个白鹤书院的夫子，总是找我家山长说什么。 秦夫子见南山长悠悠地端起了一杯茶，像是没听见似的。 “是在下多嘴了，这便先行告辞。”秦夫子向南山长及英媛女学的诸人拱了拱手。 “哦，那好走不送。”南山长立即应道。 说不送，就真的没送！ 还是姬长青见秦夫子好歹也是自家的夫子，因此也起身告辞，南山长自然也没有挽留。 走出英媛女学，秦夫子看着姬长姬，不禁有些抱怨：“姬山长，我等都是白鹤书院之人，您为何一声不吭？” “吭什么呀？”姬长青看着秦夫子，眼睛微眯。 “姬册长，那英媛女学从山长到学生，一个个的简直是不知所谓，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秦夫子甩了甩袖子。 “那你们有做客之道？一个去挖别人的厨娘，一个去教训别人的学生，人家没拿扫帚赶咱们出来，就算是人家有涵养了。”姬长青说完，扭头便上了马车。 白城雨摸了摸鼻子，追在姬长青后面道：“我只是觉得那厨娘做的点心好吃，你不也喜欢。” 秦夫子咬牙看着姬长青和白城雨的背影，腮帮子都凸出来了。 “秦夫子别恼，姬山长对南山长的心思你瞧不出来么。”孙夫子突然出现在秦夫子身旁。 “你是说，姬山长他……”秦夫子恍然大悟，却又更恼了，“他在这心思立即上门提亲罢了，何须带着我们上门去跟一群妇人闲说。” “人家是山长，让陪就陪着呗。” 孙山长拍了拍秦山长的肩，示意他回车上去。 秦夫子见前面的马车已经开始动了，只得跟上，但心里对姬山长却更为不满。 而英媛女学内，邹夫子对南山长也表示不满。 “南山长，您如此惯着苏锦意，也不怕她从此娇横无知，败坏了英媛女学的名声。” 邹夫子这话，先让周夫子不满了。 “她怎么就娇横无知了？你倒是说说看。”周夫子剑拔弩张地看着邹夫子。 “你认为没有就没有，只是，我言字班是不要她的。”邹夫子说完，朝南山长行了一礼，便甩袖而去。 “瞧她那嘴脸，气死我了。”周夫子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苏锦意，“你以后直升德字班，瞧她得瑟的。” 苏锦意：…… 苏锦意不知道该不该应，但周夫子死劲盯着，她也只能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但心里，苏锦意想哭。 果如她所料，周夫子当天就给苏锦意加重了课业，几乎是原来的一倍。 苏锦意不是不想努力，但她不想被“鸡娃”，她都长大了，她在现代已经被鸡过一次了。 “周夫子，我可以永远留在容字班，功字班也行的。”苏锦意觉得自己不去言字班也不难，不升班就行了。 “那你不正如了她的意。”周夫子瞪了苏锦意一眼，把四书搬到她面前，“背！” 好吧，就当是加强古文知识吧。 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背吧！ 为了背这一套书，苏锦意眼底下都显出了乌青。 偏这时，杨柳花还凑到苏锦意身边，扯着她的袖子道：“锦意，你能陪我出城一趟吗？” “出城？”苏锦意看向杨柳花。 杨柳花出城干什么苏锦意不在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陪着。 “后日大昌将士要出征北疆，我，我想去送一个人。”杨柳花低着头道。 苏锦意见杨柳花虽然低着头，但眼神发呆，也没有丝毫羞涩的意思。 “你不喜欢那个人？”苏锦意试探着问。 “我……”杨柳花这会儿脸倒是红了，“家里人都说他好，我就同意了，可是我总觉得他喜欢的是别人。” “他若喜欢的是别人，为何要跟你订亲？”苏锦意觉得这事儿吧，女方有的时候还挺无奈，但男方不存在。 “这不是，我家多少还是个高官么。”杨柳花又叹了口气。 所以，那个人是看中了杨家的官位？可他又是武官，杨柳花还想去送他。 苏锦意怎么琢磨着，都觉得这件事儿，有哪里不对。 不过也好，自己也跟着去送送裴祈安。 第282章 向往已久 那一日正好休沐，倒不用跟女学请假。 “大姑娘，那您怎么跟侯夫人说呢？”花朝都替苏锦意发愁。 “放心好了，外祖母会同意的。”苏锦意一点都不着急。 见苏锦意笃定，花朝也没再多说，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确定。 没想到，魏氏原本眉头皱着的，可一听说是杨家的姑娘，眉头便渐渐打开，不但同意苏锦意出门，还让穆嘉述送她去。 “外祖母，五表哥自是放心，只是不知道杨姑娘那里……”苏锦意有些为难地说。 “那杨家未必就会让她一个人出门，你放心好了，杨家姑娘不会说什么的。”魏氏冲着苏锦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既然如此，苏锦意也只好认了。 好在，穆嘉述她还是拿捏得了的。 回到青岚院，花朝忍不住问：“大姑娘，为何侯夫人那么快就同意了呢？” 苏锦意一笑：“杨家伯父，是吏部侍郎。” 花朝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苏锦意和穆嘉述就出发了，并和杨柳花在城门会合。 果如魏氏所说，杨柳花的马车身边也跟着她三哥杨青。 彼此见礼之后，杨柳花蹭着苏锦意：“锦意，我可以上你的马车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功字班的姑娘对苏锦意都不再叫苏姑娘了。 “上吧！”苏锦意抬了抬眉。 两位姑娘上车后，穆嘉述立即驱马走到了杨青身边。 杨青愣愣地看着穆嘉述。 “杨公子，我表妹年纪还小，你可不能有什么别的心思。”穆嘉述快杨青半个身子，他想瞟一眼窗子都不行。 “穆公子，你这是从何处看出来的？”杨青问穆嘉述。 “都是男子，有什么难看的不成。”穆嘉述一声冷哼。 “苏姑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你说我直接上门提亲如何？”杨青很是诚恳，甚至已经在琢磨要请谁做媒人。 穆嘉述没想到杨青居然这么真诚，直接就要上门提亲。 “你就见过我表妹一眼。”穆嘉述都恨不得把苏锦意拉下马车再看一眼，她有这么美貌，能让人看一眼就想娶？ “看一眼还不够吗？你将来娶的妻子未必能看上一眼。”杨青嘿嘿一笑，“再说了，我妹妹在家里不知道说过苏姑娘多少次，我向往已久。” 当然，“向往已久”四个字杨青是压低声音说的，他也是个少年，也要脸。 但穆嘉述是苏锦意的表哥，因此他又想表现出一些真诚来。 穆嘉述心头莫名微沉，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更加合适的理由。 “我表妹还在孝期，不会说亲的，除非你能等。” “我可以等！” 杨青的话让穆嘉述的笑僵在了脸上，两年他都能等？ “你，你今年多大？”穆嘉述皱了皱眉。 “十五，我等得起。”杨青乐呵呵地说。 “小屁孩儿，不定明日你就又看上了旁的姑娘。”穆嘉述心头微松。 “那你便等着好了。”杨青笑得很是坦荡。 “你别胡闹。”穆嘉述顿了一下，道，“苏表妹父母双亡，你家里真的能同意？” “为何不同意？”杨青反问穆嘉述，“父母双亡的姑娘便不嫁人了么？既然要嫁，为何不能嫁我？” “我是说你家里，你爹娘能同意？”穆嘉述强调。 “同意呢，我爹娘说了，只要对方品行端正即可。”杨青说到这里，一脸的骄傲。 穆嘉述：……有点羡慕。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穆嘉述对杨青便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苏锦意在车里问杨柳花：“今日是你家里人逼着你过来的？” “不是！”杨柳花摇头，“既然都定了要嫁给他，该做到的便做到，尽量让日子过得好一些，如若不能，那便不是我的错了。” 杨柳花的说法，倒是让苏锦意有些惊了。 之前苏锦意一直觉得杨柳花是个格外敞亮的女孩子，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如此聪慧。 杨柳花的说法很符合人类关系的黄金法则：你希望对方怎样对待你，你就该怎么样去对待别人。 而不是，别人对你怎样，你再对别人怎样。 这样的姑娘，苏锦很倒是很愿意来往，因此话也多了起来。 终于到了郊外长亭，这里已经有些送行的人了。 不过这是老百姓送的地方，官宦之家都是在后面不远处的驿站里。 杨家早就订了个院子，因此一下马车，杨青便领着众人直奔院子去了。 这会儿郊外已经有些冷了，因此苏锦意和杨柳青都披上了披风。 杨柳花的披风是娇粉色的妆花缎子，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把小姑娘衬得人比花娇。 而苏锦意的披风则是莲青色的细棉布，衣摆绣着一枝雪梅，整个人看上去清新雅致，但却也透着一股子惹人怜爱的气息。 苏锦意在人前的时候是故意这么打扮的，免得徒惹是非。 进屋之后，早早就赶过来的下人立即端上了热茶。 “哥，我们有些冷了，你能不能去弄个火盆子过来？” 杨柳花刚一开口，杨青便扭头去办了。 今日怎地这般好说话？杨柳花暗忖。 杨柳花其实是馋了，她原本是想着杨青不情不愿的时候，自己就给些碎银子他，再让他顺便买些花生什么的回来烤着吃。 结果，今日的杨青居然如此大度。 难不成，知道自己来送袁巍，觉得妹妹要嫁人了，他总算是知道舍不得了？ 杨青过来的时候，不但搬了火盆，带了花生，还有馒头、糍粑等，杨柳花都要热泪盈眶了。 亲哥还是亲哥，平时打归打闹归闹，其实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可见杨青一个劲地催着苏锦意吃东西的时候，杨柳花只觉得刚才的感动喂了狗。 第283章 送你啊 有下人过来说，出征北疆的军队已经出了城门，约摸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半时辰，苏锦意觉得自己睡一觉刚刚好。 昨夜看账本不小心熬了个小夜，苏锦意这会儿眼皮子就有些打架。 穿越过来，苏锦意感觉自己被自己娇养了，以前熬夜是经常的事情。 见苏锦意面有倦色，杨青给穆嘉述使了个眼色，道：“我俩先出去看看情况。” 出了院门，穆嘉述甩开杨青：“看哪门子情况，还早着呢，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杨青：“……你没发现苏姑娘想要睡会儿吗？” 穆嘉述：……呃，真没发现。 这个小院子只有两间房，他俩毕竟是男子，苏锦意哪怕是在里间歇息，都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这大上午的，这臭小子为什么能发现苏表妹困了？果然不怀好意的人心思多。 不过很快，穆嘉述便看见了一个熟人，于是拉着杨青去别人家蹭座儿去了。 “穆五公子，还是你人面儿广。”杨青对穆嘉述这个表哥的马屁拍得很是及时。 穆嘉述仰了仰脖子，对杨青略微看顺眼了些。 这时花朝也在屋里对苏锦意道：“大姑娘，旁边是定北侯府家呢。” 定北侯府？苏锦意一愣，便听到杨柳花道：“我们是不是要过去见礼？” 苏锦意喝了一口茶醒神，才道：“把‘是不是’去了吧。” 都隔壁了，能不去吗？ 而且上回裴老夫人说让她常去，她还没去呢。 这事儿真的让人挺为难的，要是去了吧，人家说你攀附。 要是不去吧，好像又有些对不起裴老夫人。 不过今日，裴老夫人一把年纪的，应该不会跑这么远的吧。 两人无奈起身，察觉到彼此的情绪之后，不由得一乐，更是亲近。 出了院子，杨柳花便扯了一下苏锦意的衣摆：“真不愧是侯府，你看这气派的。” 只是送个军，门口丫鬟婆子出出进进的，竟跟家里一般，没有丝毫的懈怠。 一进了院门，杨柳花眼睛就不敢动了，那些丫鬟婆子在轻轻地清洗地面，但一点声儿都没有，一点水都没有溅起来。 看到苏锦意二人，丫鬟婆子们屈膝行了一礼，又迅速将两人走向正屋的路，用絮了棉花的布给抹干。 苏锦意内心暗叹，这豪富人家的日子，哪怕是古代，都是现代人想象不到的。 进了正屋，苏锦意一眼就看到上首坐着的裴老夫人。 两人端端正正地行了礼之后，便被裴老夫人赐了座。 “这是杨家那小姑娘？”裴老夫人看向张氏。 “是啊母亲，您记性可真好。”张氏回了裴老夫人，又笑着问杨柳花，“柳花今年应该十三了吧？” 张氏和杨夫人关系不错，因此看着杨柳花也很是欢喜。 “回二夫人，小女刚过生辰，正好十三。”杨柳花虽然有拘谨，但却很是坦荡，张氏暗自点了点头。 这时，裴老夫人又看向苏锦意。 那眼神不禁令苏锦意后背一僵，想着裴老夫人见过的小姑娘多，也有可能想不起自己来。 “小锦意，你不是答应过我了要来陪我说话的？怎地不来？”裴老夫人这语气虽说像是有些生气，但那亲切感，却更甚于和杨柳花说话的时候。 张氏不禁苦笑，知道婆婆喜欢南山长，这是爱屋及乌吧。 想当年南山长差点儿成了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奈何当时还是世子的定北侯另有意中人，裴老夫人也不是个强行干涉儿女婚事的人，这才作罢。 现如今，一个鳏居，一个和离，想必婆婆这心里又活泛起来了。 对这苏大姑娘另眼相待，未必没有想通过她牵线搭桥的意思。 “回裴老夫人的话，是锦意的错。”苏锦意起身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爽快地直接认了错。 张氏有些意外，裴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深了深。 “倒也不怪你，你不了解我的性子，只怕是以为我跟你客气，想着回头你巴巴儿地过来，我冷待你，别人还得笑话你。” 裴老夫人的这番话，苏锦意听得都要流泪的，这样通情达理的老夫人太少见了。 “裴老夫人，往后锦意一定常去看您，陪您说话。”苏锦意说得也是真心实意。 “你就跟着她们一起，叫我祖母。”裴老夫人笑眯眯地说，“我孙女儿少，你就当我孙女儿吧。” 这是要收自己做干孙女儿？苏锦意琢磨着，自己如果真成了裴老夫人干孙女儿，还能不能跟裴祈安在一起？古代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 好在苏锦意乖巧地喊了一句“祖母”之后，裴老夫人并没有提要办仪式之类的，她也不用再纠结了。 而张氏也几乎断定了自己的猜想，觉得裴老夫人肯定是又看上南山长了。 裴老夫人又问了一些苏锦意家里的情况，便有人说世子爷过来了。 苏锦意心头一跳，但还是告诫自己，可得稳住，别露馅了。 但事实上，裴家人都习惯小姑娘听到裴祈安时手足无措的样子，相比较起来，苏锦意算是极好的了，她身边的杨柳花这会儿手都快拧成了麻花。 见此，张氏小声对裴老夫人道：“母亲，杨姑娘她们怕是也要送人。”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那还是不耽误你们了，回头一起到定北侯府来玩。” “多谢老夫人、二夫人体恤，那小女便告辞了。” 杨柳花和苏锦意双双起身行了一礼，几是夺门而去。 在老夫人老太太面前待着，叹口气都怕是错的。 没想到在院门口，竟碰到了裴祈安，杨柳花和苏锦意只能再次停下来行礼。 行完礼之后，杨柳花一刻都不想多待，但裴祈安却道：“正好碰到苏姑娘，有人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啊？带话给苏锦意？杨柳花愣了一下，然后很默契地退到了看得见，听不着的范围。 “锦，锦意，你怎么来了？”裴祈安的胸口此刻像是有团火在烧。 “送你啊！”苏锦意欣赏了一下裴祈安的慌乱，笑眯眯地说。 裴祈安胸口的火顿时烧到了脑子上，她居然来送自己！ 第284章 这一对儿是真不装 一时之间，裴祈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为免自己结结巴巴的太丢脸，干脆抿紧了嘴。 苏锦意都觉得，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在帮自己。 她还在琢磨，要怎样才能见到裴祈安，没想到他就送上门了。 只是裴祈安这模样，也不像是个能说什么的样子，苏锦意只好自己叨叨起来。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对敌的时候多用脑子，保持冷静。” “慌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你可以的。” “跟同僚共事的时候，虽要真诚，但也要留个心眼儿……” 苏锦意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妈味儿”太浓了，最后住了嘴，只说，“祈安，我在京都等你回来。” 她，她叫我祈安！ 裴祈安胸口一窒，苏锦意之前说的话，他瞬间都忘了。 “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回来娶你的。”裴祈安的手都有些抖了。 “娶不娶我不要紧，你平安回来才重要。”苏锦意说得是心里话。 如果将嫁人当作一生的追求，就算能够幸福美满，那也无趣了些。 上辈子上，这辈子仍是。 不论苏锦意说什么，裴祈安都是点头。 直到上了马，裴祈安才开始回忆苏锦意跟她说了些什么，思及最后这一句，总觉得苏锦意好像没那么想嫁给他。 裴祈安瞟了一眼友庆，想问他，但又觉得，友庆傻不愣登的，懂什么呢。 算了，还是以后回京都问吧，如果她真不想嫁……那自己就变得更好些，让她愿意嫁吧。 拿定了主意，裴祈安便没再琢磨这个，而是将苏锦意说的话在心里过一遍，最后竟滚瓜烂熟了。 后来裴祈安才发现，苏锦意的这些话，是可以救命的。 这是后话，这会儿杨柳花正瞪着苏锦意，小脸儿气鼓鼓的，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苏锦意瞟了一眼巷口，“你家那袁小将军只怕是要到了，还是先进去等着吧，总不能在这里叙话。” “怎地不行，你方才不也是这样跟裴世子叙话的。” 杨柳花朝苏锦意这边走近了两步，“你说，你是不是明修渠道，暗度陈仓来着？” “这话怎么说？”苏锦意虽然这样说，但却暗自心惊，杨柳花是看出来了？ “裴世子方才，跟你说了什么？”杨柳花的笑，坏坏的。 “说了有人带话给我呀。”苏锦意看着杨柳花。 “锦意，你当我是傻子呢，你是我拉来的，他看到你本就是碰巧的，还有人带话给你？” “再说了，你们还挺熟呢？熟到有人要托他这一个要去北疆打仗的人带话给你？” 杨柳花说到这里，不高兴地噘起了嘴，“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可以骗我。” 苏锦意：……唉，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脑子怎么这么好使。 “等你见过袁小将军，我再告诉你，回去的路还那么长呢。”苏锦意推着杨柳花，“只是有些事没告诉你，倒是没骗你。” 见巷口似乎真的来人了，杨柳花只得悻悻地跟着苏锦意进了屋。 “你说话可要算话，要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杨柳花威胁苏锦意道。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把苏锦意当成好友了。 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杨柳花自己都没察觉到。 “行行行，我保证说话算话，你要是不跟我好了，我怕是会哭死。”苏锦意故意做出忧伤的表情。 杨柳花不禁一乐，抬起头，正好看到袁巍抬脚进门。 苏锦意见袁巍样貌端正，且长得高大魁梧，倒是挺有安全感。 只是这傻愣愣地看着杨柳花的样子，苏锦意都忍不住乐了。 这要在现代，自己可是好大一个电灯泡。 可在这大昌，没自己这个电灯泡还真不行。 于是，苏锦意“被迫”近距离观摩古人谈恋爱。 只是看着这两人都是一副羞涩的样子，原本觉得挺有趣的苏锦意突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同杨柳花比较起来，自己跟裴祈安说的话，是不是太大胆了，太开放了些？难怪裴祈安的脸红成那样儿。 这要是有哪个年纪大的看到，搞不好要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声狐狸精，故意扰乱少年的心。 “杨，杨姑娘，你好好……保重！”袁巍是个男子，终于先开口了。 “我自是会保重的，你，你也好好保重！”杨柳花垂着头，干巴巴地说，声音里没多少感情。 “多谢。”袁巍胸口起伏了一起，然后大声道，“你等我回来。” “我自是会等你回来。”杨柳花终于抬眼看着袁巍，“我都与你订亲了，你且放心好了，除非你回不来了，否则我总不会背信弃义的。” 苏锦意听着都有些急了，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除非你回不来了”，这不是咒人家吗？ 这出征的日子，袁巍要是听在了心里，再一误会，不影响夫妻关系么。 可最后苏锦意只能说什么壶配什么盖，袁巍不但没有不高兴，反倒说：“我尽量好好地回来，如果真回不来了，你就再嫁人吧，别为我守着了。” 杨柳花点头：“行，我听你的。” 苏锦意：……这一对儿是真不装。 此刻应该有掌声。 大概，也因为自己是职业原因，所以思虑过度了些？苏锦意不禁有些恍惚。 经过这样一番触及生死的讨论，杨柳花和袁巍反而没有之前的羞涩。 “杨姑娘，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若是方便，我想拜托你多去看看她。”袁巍恳求道。 “你不在家，我倒也是应该去擦望她，只是……”杨柳花有些为难地说，“我一个月去看一次可好？” 袁母并不是很喜欢杨柳花，但碍于杨家确实是门好亲，因此才点头答应的。 对于这一点，杨柳花也很清楚，她虽生在农村，长大了才进京都，但也不是不懂得看眼色的人。 第285章 自由恋爱不行吗 作为未过门的儿媳，袁巍出征在外的情况下，如果杨柳花一直不过去，也会被人诟病。 可若常常过去，杨柳花就觉得自己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但一个月去看一次，杨柳花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而袁巍也认为足够了。 “多谢你。”袁巍朝杨柳花行了一礼，又道，“不论我母亲说什么，你都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她要是阴阳怪气地指责我呢？”杨柳花问。 “那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袁巍毫不迟疑地回。 “你，你不怕我欺负你母亲？”杨柳花不知道袁巍这样说是真心还是假意。 或者，为了讨好自己，牺牲自己的亲娘好？ “不怕，我娘那个人……惯是个厉害的。”袁巍皱了皱眉，“若是她真的为难你，你就别去了。” “那，你到底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杨柳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不放心我娘，但她又确实惯常不饶人。”袁巍想了想，“要不，你别去了，只在她被别人欺负了，或者是病了，帮着我去瞧瞧，可好？” 袁巍想起袁母的性格，又改变了主意。 “嗯，好！”杨柳花这回应得挺爽快。 苏锦意听得都有些入神了，这一对儿真是怪有意思的呢。 之前苏锦意还以为袁巍是想让杨柳花忍让一些袁母，所以才让她不必在意，只需要付出便成。 可后来那意思，似乎又是站在杨柳花这一边的意思。 根据袁巍的这些话，苏锦意判断，要么他是真的对杨柳花人品放心，要么他娘真的太厉害了，袁巍认为杨柳花欺负不了她。 其实这两样的原因都有，袁巍才如此纠结。 如果袁家在京都有亲也就罢了，偏偏他是考武状元考上来的，建了一些功业之后，被封为五品将军，就将老娘和两个妹妹接进了京都，亲戚都在老家。 这武将出征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因此不得不拜托杨柳花，毕竟家里都是女眷。 见杨柳花全都应了，袁巍心里愧意更浓。 “杨姑娘，你是个极好的姑娘，杨大人愿意将你嫁给我，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定会护你一世。” “不，除了护你一世，我一定让你凤冠霞帔，给你荣华富贵。” 袁巍的这些话，杨柳花听着也有些动容。 “扩我一世就够了，有没有荣华富贵不要紧的。” 杨柳花也是真心说这些话，荣华富贵不过是给别人看的，有吃有喝，冷不着冻不着，最后能笑着闭眼葬进祖坟，这辈子就圆满了。 话说完了，杨柳花塞了个护身符给袁巍。 袁巍挠了挠头，不知道回什么礼才好，干脆掏出刀割了一络头发塞到杨柳花的手里。 “你这……”杨柳花懵了。 “就，就当是我陪着你。”袁巍说完，脸一红，扭头就跑了。 这人都走出老远了，杨柳花还愣愣地拿着这络头发。 “感动了？”苏锦意不禁笑了。 “没有。”杨柳花撇了撇嘴，家人都在一起，哪里用得着他陪。 只是这头发，杨柳花又看向苏锦意，“你见过有人送这个的吗？” 苏锦意不禁想起清朝那个皇后，那是断发绝义的，这个可不能跟杨柳花说。 因此，苏锦意摇头：“没见过。” “唉！”杨柳花愁道，“这叫我放哪儿呢？”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男子的头发，带回家她娘只怕是会骂死她。 就算偷摸着拿回去，放哪儿呢？放哪儿她都觉得膈应。 唉，这人怕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要不找个盒子，就地埋了？”苏锦意出了个馊主意。 但杨柳花却觉得这主意极好，于是找来两个粗壮的婆子，让她们就地挖个坑。 就在杨柳花让婆子们离开的时候，苏锦意扔了一张纸条到坑里，且道：“这是我求来装晦气的符，埋到坑里不会被人沾到，这样自己既然去了晦气，又不会传给别人。” 这话一说出来，那俩婆子便一起往后退了一步，谁也不想沾惹到那满是晦气的符。 杨柳花不由得佩服苏锦意心细，这两婆子挖了个坑就走，不定以为自己要埋财宝呢。 想到回头这两婆子挖出头发之后，那传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杨柳花就感激苏锦意。 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话说了，穆嘉述和杨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两人便坐在院子里喝茶。 直到隔壁的定北侯府起身出了门，苏锦意和杨柳花才起身。 穆嘉述和杨青不见人没关系，今日这路上都是送行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上了马车，杨柳花便追着苏锦意问：“你快告诉我，你和裴世子是怎么回事。” 苏锦意知道这会儿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让杨柳花多想，于是实话实说道：“他说，两年后，回来娶我。” “哦？”杨柳花的嘴和眼睛瞪得一样圆，“你们私定终身？” 自由恋爱不行吗？说得这么难听。 “他是说要来提亲的，可我在孝期。”苏锦意解释道。 “那也是……”杨柳花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如果裴祈安去武安侯府订亲，肯定会有人说苏锦意的闲话，毕竟她爹娘都不在了，都没人给她操持，怎地堂堂定北侯世子就瞧上她了呢。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见你一眼就喜欢上了？”杨柳花说起这个，就来精神了。 苏锦意不好说裴祈安在临川借住在她家的事，毕竟那会儿苏崧夫妇不害停灵。 只好说，当初跟着穆沁芳去郊外，裴祈安抓贼误入了自己闺房的事。 “啊？”杨柳花真的震惊了，“他，他进了你的闺，闺房？” 苏锦意一直觉得杨柳花性子豁达，没想到她是这种表情。 唉，到底是个古人。 “所以，他才要娶我的。”苏锦意一声微叹。 “那自然是要娶你的，否则他还是个人么，只是……”杨柳花握着苏锦意的手，“你如果不喜欢他，岂不是可惜了。” “不是京都的姑娘都喜欢他么。”苏锦意一笑。 “才不是，我就不喜欢他这样儿的，长得太好看了……” 杨柳花觉得自己这样说，此刻好像有些不合适，勉强描补了一下，“也不是不好，至少下饭。” 第286章 会不会欺负她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还有两年呢。”苏锦意安慰着杨柳花，这姑娘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 “嗯，两年后你若不想嫁给他，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过现在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再往外说。” 杨柳花说到这里，目光都有些惊恐了。 “你这是……”苏锦意有些不解地看着杨柳花。 “锦意，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敏惠郡主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了。”杨柳花提起敏惠郡主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对于敏惠郡主对于裴祈安的执念，苏锦意是知道的。 也正因此，裴祈安虽然出身好，样貌好，但并没有因此受到困扰。 从裴祈安的性格来说，不定是好事。 想想整天一堆姑娘围着，然后看这个发钗是歪的，那个流苏扭到一起去了，再来一个堕马髻……想想都会疯。 “我知道了。” 苏锦意自认为对敏惠郡主的认识算是挺到位的，但杨柳花的眉头却拧到了一起。 “我就知道你没有放到心上。”杨柳花叹了口气，然后说起了敏惠郡主办的那些事儿。 敏惠郡主从小就喜欢裴祈安，自己说是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刚开始的时候，满京都对此都很是不屑，听说她家里也关过她，但这么些年了，她始终没变过。 后来，家人也干脆不管了，反正裴祈安也是挺好的，就由着她去了。 苏锦意猜想，敏惠郡主那边应该也去定北侯府探过口信，应该是定北侯府不同意，否则这亲事早就定下来了，敏惠郡主也用不着这样发疯。 “你别以为她是个蠢的。”杨柳花扯了一下苏锦意，示意她认真听。 敏惠郡主自己喜欢也就罢了，但凡有对裴祈安另眼相待的，她就会不依不饶地去找人家麻烦。 如有个吴翰林家的姑娘对裴祈安有意，曾经递过手帕，敏惠郡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男子，但凡吴姑娘出门，便有人出言调戏，弄得吴姑娘自此不敢出门了。 “那帕子，裴世子接了没？”苏锦意问。 “……没接！”杨柳花没好气地瞪着苏锦意，“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说的是敏惠郡主。” 后来礼部尚书家的表姑娘对裴祈安也有意，姑娘自己没做什么，家里人托人去定北侯府问了。 这事儿被敏惠郡主知道后，她竟买通那表姑娘的丫鬟，隔三岔五地在那姑娘看的书里，首饰盒子里放一些污秽的画儿。 那姑娘羞涩难言，又不敢跟家里人说，竟一病不起。 若不是被嬷嬷发现了端倪，最后不定就这样病都没了。 “你瞧瞧她做的这个事儿，坑不坑人。”杨柳花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了苏锦意一眼。 苏锦意见杨柳花的目光有些复杂，知道她还有话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可以接受。”苏锦意说道。 “就是，现在喜欢裴世子的姑娘不多了……也许是不敢表露，倒也是好事。” “但你一定一定别暴露了。” 杨柳花总觉得苏锦意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因此恨不得灌到她脑子里去。 “我知道了，这事儿除了我的丫鬟也就你知道。”苏锦意解释道，“裴世子都不在京都，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万一我是坏人呢，我告诉别人呢？”杨柳花一脸不认同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你这个角度很新奇呀。 在苏锦意再三保证下，杨柳花才算是暂时放心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又更进了一层。 陆云恩看着杨柳花没事就往苏锦意身边凑，都有些吃醋了，还是刘沐晴劝住了她。 “苏锦意也不是被一个两个人喜欢了，连我如今都恨她不起来。” “你既然愿意跟她好，就得接受这个，否则你小心她不搭理你了。” 刘沐晴的话刘陆云恩直了直身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就连怀庆郡主，原本不喜欢她的，现在居然成了姐妹。 苏锦意：怎么感觉我好像是个渣男呢。 其实苏锦意知道，只不过是这古代的姑娘地位太低了，哪怕是千金小姐，依旧是彻彻底底的弱势。 当有一个人让她们觉得自己也可以直起腰来，哪怕是一点点，她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寒冷的时候，有一点光，都是温暖的。 只是苏锦意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做一些唤醒女性意识的事，她能力有限，只怕回头护不住她们，反倒害了她们。 不过，既然世家们愿意让姑娘们结交，那她就在这样的范围内，让姑娘们成为一体，互帮互助吧。 几日后下学的时候，英媛女学来了个小丫鬟，说是袁家的太太病了，麻烦杨姑娘过去瞧一瞧。 “杨姑娘又不是大夫，为何要她过去。”陆云恩心直口快地说。 “袁家是杨姑娘的未婚夫家。”刘沐晴给陆云恩使了个眼色。 “那又如何？我说的是杨姑娘又不是大夫，她过去袁太太就能好？”陆云恩撇了撇嘴。 “还是去看看吧，我答应了他，看顾着一些他家里人。”杨柳花说完扭头问苏锦意，“锦意，你可不可以送我过去一趟？我家马车送我上学后，便送我娘去庙里上香了。” 杨夫人回城后的时间要晚一些，原本是叫杨柳花在学堂多等上一刻钟的。 “自是可以。”苏锦意又没什么事，不过绕个路罢了。 到了袁家门口，苏锦意不便进门，便问杨柳花要不要等她。 “不必了，我让人回去跟我祖母说一声，让我三哥来接我便是了。”杨柳花笑着说。 看着杨柳花进了门，花朝面露不忍。 “大姑娘，杨姑娘这么瘦，袁太太会不会欺负她？”花朝有些担心地问。 “会。”苏锦意点头，“不过应该欺负不着。” 杨柳花既然主动进了袁家门，就表示她心里是有数的。 第287章 力气大了些 这边杨柳花进了后宅，却发现只有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在怯怯地迎着她。 “太太病得很重么？”杨柳花轻声问道。 “回，回杨姑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小丫头低下了头。 杨柳花不禁嘴角露出颇为嘲讽的一笑，别的不好说，但若是真的病重，别说府里的丫鬟，送菜的倒夜香的恐怕都知道。 既如此，杨柳花会断定，袁母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袁家可是有两位姑娘的，再怎么着，哪怕一个人过来迎迎她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未过门的嫂子。 便是姑娘们没时间来，那贴身的嬷嬷和大丫鬟呢？ 杨柳花目光沉了沉，倒要看看这袁母究竟要闹什么幺蛾子。 “竟病得连个嬷嬷都不见人？”杨柳花的丫鬟豆娘不满地说。 小丫鬟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为难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意思，杨柳花给豆娘使了个眼色。 跟着小丫鬟到了正院，才看到一个身着体面的嬷嬷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杨姑娘，太太病得厉害，府里两位姑娘都在床边儿守着，没能去迎您，您莫怪。” 嬷嬷说完，便朝杨柳花行了一礼。 “免礼，嬷嬷贵姓？”杨柳花淡淡地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姓郑，大家都叫因嬷嬷。” 因嬷嬷面上不显，但心里却紧了一下，这杨姑娘不慌也不怒，太太想要拿捏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因嬷嬷好，不知太太究竟是哪里不好了？” 杨柳花虽是跟着因嬷嬷往正房走，但动作却慢了许多，因嬷嬷也只得放慢了脚步。 “头晕作呕，大夫来看过也查不出病因来，已经两日没用饭了。”因嬷嬷说着，还抹了抹泪。 “竟如此严重。”杨柳花脸色凝重了些，但依旧慢慢地行着，因嬷嬷心里更没底。 杂七杂八地说了几句，总算是到了正房，因嬷嬷通传了之后，半晌里面才叫进。 因嬷嬷见杨柳花并没有动静，扭头看了过去，却见她正盯着自己。 “杨姑娘请。”因嬷嬷忙跨过门槛，在前面引路。 虽然杨柳花没说什么，但因嬷嬷却不敢再轻视于她。 谁说小姑娘就容易打发的，这世家大族的小姑娘精得跟鬼似的。 杨柳花进了袁母的内室，袁家姐妹立即上前行礼，口称“见过嫂子”。 “两位姑娘还是叫我杨姑娘吧。”杨柳花看了两人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时，袁母哼哼了一声：“你都跟巍儿订亲了，还让她俩叫你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起我们小地方来的。” 杨柳花眼睛眯了眯，不是说病了么？这说话倒是挺利索的。 “回太太的话，京都没有这样的规矩。”杨柳花微微躬身。 “可我们老家，订了亲，便是要叫嫂子的。”袁母歪倒在大引枕上，有气无力地说，“既要嫁到袁家，自然要依着袁家的规矩。” “太太，我还没嫁呢。”杨柳花抬了抬眉。 “你，你想悔婚？”袁母不禁坐直了身子。 “并非，别人订亲也未必作得了数的，若事有万一，我与袁将军以及两位姑娘都尴尬。”杨柳花脸上淡笑着。 “怎地，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儿？”袁母激动起来，袁巍在她心里，那是顶尖儿的好。 看袁母急得面色潮红，杨柳花暗道，这才像是病了的样子。 “既然已经订亲了，便不谈什么瞧不瞧得上了。” “我只是想着，万一袁将军这一次大胜归来，被哪家贵女瞧上了，两位姑娘再改口，怕是会被人笑话。” 杨柳花就这句话让袁家姐妹面面相觑，还会有这种事？这杨家姑娘倒似是个好说话的。 袁母眼睛转了转，也就没再提了这个，转而问道：“你就空着手来的？我倒不是缺什么，只是你这样探病，也不怕旁人说，你不拿婆家放在眼里。” 豆娘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哪有这样直接问人要礼的。 “太太莫怪，见府里的小丫鬟都找到女学去了，我琢磨着您怕是病得极重，因此便匆匆赶来了。” “进来之后，我都惊着了呢，两位妹妹竟也不见人，还想着袁将军走不远，要不要去信将他追回来。” “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杨柳花淡笑了一下，似乎是看到袁母身子康健，真的为她高兴。 但袁母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你可别胡来。” 好好地将袁巍追了回来，那可不就是违抗军令，怕是要杀头的。 杨柳花笑了笑，没作声。 袁母这会儿也察觉出杨柳花是有其他的意思，又道，“你是指她二人没去迎你？我病了，她俩不该侍疾？” 杨柳花点头：“自是该的。” 见杨柳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袁母更是不喜。 “我头痛，你来给我按按吧。”袁母闭上了眼睛。 “太太，奴婢来给您按吧。”豆娘忙道，且上前一步。 “这里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袁母瞪了豆娘一眼，“真个没规矩。” 没规矩？豆娘没想到竟从袁母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太太，您真的想让我按？”杨柳花一脸的惊讶。 “杨姑娘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因嬷嬷去帮娘按一下就行了。”袁碧莲在一旁小声道。 “我没说不愿。”杨柳花瞟了袁碧莲一眼。 说得好听，袁母都开口了，自己如果不动，回头还没进门，便不敬婆母的名声的，不定就传出去了。 杨柳花坐到了袁母身后，伸出了手指。 看到杨柳花的手指，袁碧莲愣了一下，这是女子的手指？ 这念头还没落下，下一刻，袁碧莲便听到她娘大喊一声“痛”，竟直接坐了起来。 “你这是，这是想杀了我？”袁母扭过头瞪着杨柳花，颤声道。 “太太，莫不是力气大了些？” “我自幼在乡下长大，做惯了农活，力气大。” 杨柳花一脸无辜地说，手还保持着按摩的姿势。 豆娘嘴角抽了抽，将头埋在了胸口。 姑娘自幼乡下长大是真的，但似乎一文钱的农活都没干过，就是天生力气大。 第288章 娶她做什么 做惯了农活？袁母盯着杨柳花看了一眼，皮肤白嫩得都快掐出水来了。 “你，你定是故意的。”袁母抖着唇道。 “太太，我为何要故意如此呢？媳妇伺候婆婆是应该的。”杨柳花摇着头，眼圈都要红了。 “你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是干了农活的人。”袁母指着杨柳花。 “是啊杨姑娘，你皮肤瞧着比我都要细嫩许多。”袁碧莲小声道。 “哦，那是我娘拿牛乳给我敷出来的，只是这手嘛，干得多敷不出来了。” 杨柳花晃了一下一双手，冲着袁母轻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再试试？” 袁母死死看着杨柳花，然后，她竟真的躺下了。 “娘……”袁碧玉想阻拦，但却被袁碧莲扯了一下袖子，只得住嘴。 杨柳花唇角弯了弯，这老太婆看来是铁了心要自己服侍她。 这一次，杨柳花不但没轻点儿，反而加重了力度。 袁母再次蹦了起来，竟反手就要给杨柳花一耳光。 只是手还没挨到杨柳花的脸，便被她紧紧地钳住了。 “你，你松，松手……”袁母只觉得手腕都快要断了。 “哦，好！”杨柳花故意作惊慌地松开了手，又轻声道，“太太，我说了我力气很大的。” “很大”两个字，杨柳花说得很重。 袁碧玉瞟了杨柳花一眼，立即低下了头。 而袁碧莲则往后退了两步。 豆娘在一旁气得脸都绿了，这老太婆明显就是想掌扇自家姑娘。 只是杨柳花没暗示，豆娘一个丫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 但是，自己一定会回去告诉夫人的，姑娘也拦不住。 这时袁母却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 豆娘：她还好意思哭？活该！ “太太！” 因嬷嬷想要去扶，被杨柳花看了一眼，竟不敢上前了。 杨柳花这一眼是无意中看的，并没有什么意义。 见因嬷嬷不动弹了，杨柳花便去扶，只是她的手刚碰到袁母的衣服，她便弹开了：“你还想干什么？” “扶您啊。”杨柳花无语地说。 “我不要你扶。”袁母脱口而出。 “太太，您是不是嫌弃我？”杨柳花盯着袁母一脸认真地问，“若真是如此，我可以给袁将军去信，解除婚约的。” “我没有。”袁母赶紧否认。 她不喜欢杨柳花，可是她喜欢杨家的官位。 而且，自己不能拖累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行。 想到袁巍，袁母咬着牙冲着杨柳花勉强咧了一下嘴：“你且去一旁歇着吧，我不用你了。” 杨柳花道了一声谢，便很是乖巧地坐到了一旁。 见大家都不说话，袁碧玉小声问道：“杨姑娘是下学后从女学赶过来的吧？” 听到“女学”二字，袁碧莲眼睛一亮。 “杨姑娘，听说女学里，都是世家千金贵女？” 袁碧莲的心思，杨柳花一眼就看明白了。 “也不全是。”杨柳花淡笑道。 “既不全是，那你让你这两个妹妹也进去，跟千金贵女们成为好友，回头也能帮衬你和巍儿。”袁母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杨柳花看着袁母，真的是连话都懒得说。 “怎地，你不愿意？”袁母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愿意呀，奈何我不是山长，我愿意又有何用。”杨柳花懒懒地说。 如果不是杨家的马车还没过来，杨柳花早就起身走人了。 “你家不是高官么，怎地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到。”袁母不满地看了杨柳花一眼，“我看你就是不乐意。” 杨柳花没接袁母的话，只是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你想干什么？”袁母被杨柳花盯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这死丫头莫不是说不过自己，又想动手了？ “太太，这件事情我办不到，别说我家是高官，我家便是王府公府也办不到。” “另一个事儿也得提前跟您说清楚，我办不了她们入女学的事儿，我杨家也办不了帮别人讨官的事儿。” 杨柳花说着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袁母。 袁母心里不禁一抽抽，她怎么知道自己给老家的人许了官。 “你爹不是吏部侍郎么，那管的就是升官的事儿，我瞧着你就是不愿意。” “我巍儿娶你，你自然就是我袁家的人，袁家人都当官，对你不好么？” 袁母越说越委屈，觉得这点事儿都办不到，娶她做什么。 “不好！”杨柳花丝毫都不给面子，“想要当官，自己去挣，别想着走歪门邪道。” “杨姑娘，这如何是歪门邪道，亲戚原本就应该互相帮衬。”袁碧莲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亲戚之间不帮衬着，还指望谁来？”袁母有女儿帮着，更觉得理直气壮。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不是你们亲戚间互相帮衬的工具，言尽于此，望太太往后行事三思而行。否则这后果，不是您担得了的！” 杨柳花朝袁母行了一礼，“我瞧着您面色红润，说话气儿都不带喘着，想必无碍，这便告辞了。” 说完，杨柳花便转身就走。 “你……”袁母愣愣地看着杨柳花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娘，杨姑娘若是生气了，要跟哥哥解除婚约如何是好？”袁碧玉察觉出杨柳花并不高兴，因此有些担心。 “解除婚约？她一个被退了亲的人，能找着什么好人？”袁碧莲一脸鄙视地看了袁碧玉一眼，“要都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如何能成事。” “可……”袁碧玉的话没说完，便被袁母打断，“你姐说得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最重名声，怎会解除婚约？再者说了，她堂堂吏部侍郎家的姑娘，怎地就瞧上你哥了，我琢磨着不会是有隐疾吧。” 袁碧玉：…… “因嬷嬷，你去查查看。”袁母对因嬷嬷道。 “太太，这……奴婢认识的都是贩夫走卒，哪儿知道侍郎府的事儿。” 因嬷嬷很是为难，“不如，让两位姑娘去打听打听？姑娘间，好说话。” “ 这也是！”袁母点头，然后对袁碧莲和袁碧玉道，“那你俩去打听一下。” 第289章 相信她，且支持她 我们去打听？袁碧莲姐妹面面相觑。 因嬷嬷松了一口气，又献宝似地说：“太太，奴婢刚听说杨姑娘是她的同窗送过来的，门房说那姑娘美得跟天仙儿似的。” “那怎地不进门？”袁母问完，自己又撇了撇嘴，“定是瞧不上咱们家的门第，我越琢磨越觉得，这桩亲事定有别的因由。” 于是袁母又开始催袁碧莲和袁碧玉。 “娘，我们也不认识几个京都贵女，去哪儿打听啊。”袁碧莲抱怨道。 “你还有脸说？进京多久了，怎地谁都不认识，你当初在仓罗的时候，你哪个不认识？”袁母瞪着袁碧莲。 “娘，仓罗只是个小镇子，能跟京都比么？”袁碧莲嘀咕道。 再者说了，就凭袁母的名声，仓罗哪个会不认识她们姐妹。 “我也不多说，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要不然直接给你们送回仓罗去，要你们有什么用。” 姐妹俩一听这话，彻底怂了，都进了京都，谁还愿意回仓罗。 她们也清楚，她们的娘极重男轻女，虽然家里的人口不多，可她们姐俩也是不值钱的。 搅尽了脑汁，三天后姐俩也就打听出来，那天送杨柳花过来的姑娘姓苏，是武安侯的外孙女， 父母双亡，还在孝期，平日都不怎么出门。 “孝期？”袁氏的声音立即尖锐了起来，“姓杨的这是什么意思？我病着她还让这样的人送她过来，是想咒我死？” “娘，杨姑娘应该没这意思……”袁碧玉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掌，“你这个吃里趴外的东西。” 袁碧玉捂着脸，哭都不敢哭。 而杨柳花回到家，便给袁巍去了信，将今天的事情告之于他。 与其让他听袁母胡说八道，不如自己来说。 杨夫人听到豆娘说了袁家的事之后，便去找杨侍郎闹了一顿。 “你说你是安的什么心，给花花找这么一门亲，那姓袁的竟敢这么搓磨我的女儿。” 杨夫人的手指都快戳到杨侍郎的脑门子上了，“你要是看不惯我们母女，我们回老家便是了，用不着如此坑她。” 杨侍郎直喊冤枉，他对袁巍是极欣赏的，又觉得他家人口简单，便觉得是门好亲。 “我不管，你给我去把亲事退了。”杨夫人说完便摔了杨侍郎最心爱的茶杯。 “夫人，要不再看看？” “你先别恼，那袁母再厉害，咱们柳花能怕她？只要把这娘们拿下了，柳花那日子过得便极轻省。” 杨侍郎不敢心疼茶杯，一个劲地哄着自己的夫人。 “拿下？是那么容易就好拿下的？她一个小姑娘，你让她去费这个心思？”杨夫人说着还在杨侍郎的后背捶了一下。 杨夫人以前是真的干过农活的，这捶一下的力气，真不小。 杨侍郎只觉得快闭过气去了，但还是勉强冲着杨夫人笑了一下。 “夫人真不乐意，我明日便去退亲。” 杨侍郎的这个态度，总算让杨夫人的气消了些。 回到后宅的时候，杨夫人冷静了一会儿，便去找杨柳花，问她是什么想法。 杨柳花没想到她爹娘居然会因为这个事儿，同意退亲。 “花花你放心，爹娘必不会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杨夫人抱着杨柳花心疼地说。 “娘，倒也不必这么急。”杨柳花坐直了身子。 “花花，袁家那般，不是什么好人家。”杨夫人着急地说。 “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亲事。” “袁母是不好，可却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那种不好，女儿还可以应付。” 杨柳花见杨夫人目露不忍，又道，“娘，袁将军这一去短时间也回不来，且再看看，若真的要退亲，也要找个好的由头，不能是我们的错。” 杨夫人听到杨柳花的这一番叙说，不由得也点了点头。 “你说得也在理，便是要退亲，也不能让别人觉得是你的错。”杨夫人一声冷笑，“订亲的时候倒没看了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听这意思，杨柳花就知道，她娘怕是想会会袁母了。 也好，袁母这样的人只要真正把她制住了，事情就好办了。 不像世家大族里的那些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百个心眼儿，满京都，长寿的老爷子不少，老夫人却凤毛麟角。 而且，杨柳花还想知道袁巍是什么态度。 说到底，日子是跟袁巍一起过。 只是通信不便，快过年的时候，杨柳花才接到袁巍的回信，大概的意思是，相信她，且支持她，袁家就交给她了。 “这意思，是让我随便整治他娘？”杨柳花问苏锦意。 杨柳花是真的有些不确定，袁巍可是袁母的好大儿，他真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知道，你不会胡乱整治。”苏锦意都有些羡慕杨柳花，且不说她与袁巍之间的感情如何，但对方是真的信她。 裴祈安也来信了，在信里估摸着苏锦意快过生日了，先祝她生辰快乐，又送了一个礼物——一根树枝。 “这是何意？”杨柳花看不明白。 “不知道。”苏锦意也摇头。 男人的心，真的不是很好猜呢。 送一根树枝当礼物，这事儿上下两千年，也没见过啊。 “锦意，要放年假了，我们出去滑雪吧？”杨柳花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锦意。 “去哪儿滑雪？”苏锦意问道。 “西山有个雪场。”杨柳花告诉苏锦意，“我家在那边有个庄子，回头咱们去庄子上住两日？” “我这……不好出门。”苏锦意摇了摇头。 “你不滑，看着我们滑也行啊。”杨柳花掏着苏锦意的胳膊，小声道，“那边的雪也是白的。” 杨柳花的意思苏锦意是懂得的，雪也是白的，正好符合她在孝期的寓意。 纵然如此，苏锦意还是拒了。 自己不滑看着别人滑，跟自己不吃看着别人吃，不是一个样儿么。 但没想到的是，皇上突然兴致来了，竟要去西山打猎。 大冬天的打猎？苏锦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锦意有理由相信，皇上是干了一年，腻歪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但他是皇上，也没办法真的休息，所以就带着文武大臣和家眷们一起去。 要摆烂，大家一起摆，你还能说我什么。 第290章 没有男子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苏锦意也只是瞎琢磨一下，她没觉得自己能去，这种事情就算是苏崧夫妇在世，也轮不到她。 但没想到，常山王妃居然把苏锦意当成自己闺女的名字报上去了。 这样的话，苏锦意便要跟着常山王府的车队一起出发，要不然说不定会有人说闲话。 魏氏把苏锦意叫到瑞和堂，一脸和气地说：“王妃看得起你，你便好好地陪着王妃，也见见世面。” 苏锦意自然乖巧地应了：“外祖母放心，锦意懂得的。” 魏氏示意苏锦意坐到身边，握着她的手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运气又好，千万得把握住了。” 苏锦意连连点头，嘴里不断地说着一定会听外祖母的话。 又叮嘱了诸多注意事项，如她现在还在孝期，除非常山王妃开口，否则尽量少出现在人前，免得被人拿住了把柄。 “你现在得贵人喜欢，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红你，万事得警醒着些。” 魏氏捏了捏苏锦意的手，又从匣子里拿了两枝素色的珠花送给苏锦意，这才放她离开。 “大姑娘，奴婢发现侯夫人对您是越来越好了。”花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乐呵呵地说。 “是，越来越好了。”苏锦意笑得意味深长。 果然，利益的关系才是最长久的。 自己得常山王妃喜欢，裴老夫人似乎也另眼相待，带给武安侯府的好处现在不好说，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苏锦意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许多事情如果非要究其本质，可能人间就真的不值得了。 苏锦意重活一世，她还是觉得很值得。 收拾了一些日用品，苏锦意提前一天去了常山王府。 只是看到苏锦意的箱笼，常山王妃顿时黑了脸：“怎地就两口箱子？” 两口箱子还少啊？苏锦意现代出门旅游，一个十八寸的皮箱走天下。 “娘，这很多了。” 苏锦意真心是这样认为的，该带的都带了，也就几天的时间而已。 如果不是古嬷嬷和令月花朝坚持，她觉得一口箱子也就够了。 但常山王妃却很生气，觉得武安侯府根本就没在照顾好她，这样两口箱子也好意思出门。 “无忧，你去给二姑娘归置一下。” 常山王妃就这一句，无忧便笑着扭头去了。 第二天苏锦意看到自己行李的时候，都惊呆了，带这么多？ 怀庆郡主也颇为无奈：“娘，这也太多了吧，锦意用得着这么多？” 后一句，怀庆郡主是看着苏锦意问的。 苏锦意摇头：“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常山王妃无奈地指着那些箱笼说，“衣裳是要穿的吧，那雪天里不要炭火？烤火难受，茶果子点心也是要的……” 到了西山苏锦意才发现，常山王妃所说的“衣裳要穿的”，指的是披风就带了六件，炭火带了十几篓，茶叶和果子这些食材也带了好几箱，茶具都带了好几套…… 想到自己之前的两个箱子，那确实是远远不够的。 常山王妃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这次去西山按官职爵位来，基本上是皇上什么时候出宫，他们就什么时候走。 苏锦意和常山王妃坐在一辆马车上，怀庆郡主负责女眷的守卫，因此一直骑着马在外面跑着。 “你看看你姐，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常山王妃撩开车帘，看着女儿矫健的身影，既高兴又发愁。 “娘，姐姐极好，除身体康健以外的，其他的都是身外物。”苏锦意说道。 “除身子康健以外的，都是身外物……那亲事呢？”常山王妃定定地看着苏锦意。 “娘，我觉得吧，对于某些女子来说，亲事是这辈子最要紧的事，可姐姐不是那样的女子。” “娘，姐姐能够靠自己，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她去靠男人呢？” 苏锦意说得认真，常山王妃也不由得点头。 等到苏锦意没说了，她又觉得不对。 “那你姐要是不嫁人，回头老了怎么办？”常山王妃想起这个就发愁。 “娘，姐姐是郡主啊。”苏锦意笑了。 许多人可能会担心养老问题，但怀庆郡主完全没这个顾虑，她身边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和随从，丫鬟和婆子。 不论在哪里，只要有钱，许多问题就不是问题。 如果再加上有权，那就几乎没有问题了。 “那，如何她想要有孩子承欢膝下呢？”常山王妃问道。 “那她便自己留意。”苏锦意说得很是笃定。 怀庆郡主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步，她见到的男子比常山王妃都多，只要她想嫁，她就可以找到能嫁的人。 实在不行，找个老实稳定的入赘，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被苏锦意这么一说，常山王妃的心突然放松了些。 又瞟了一眼外面，看到怀庆郡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常山王妃忽然觉得，这世间没有男子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这时，外面有婆子过来似乎有事要说。 一会儿无忧进来，对常山王妃道：“王妃，三姑娘那边来人，说是吐了，奴婢已经让大夫过去了。” “嗯！”常山王妃淡漠地点了点头，“让人看着点儿，实在不行就送回去。” 说送回去的时候，常山王妃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耐。 苏锦意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常山王府的庶女常湉也过来了。 见苏锦意有些诧异，常山王妃解释道：“本是接她回来过年的，谁知道皇上竟要去西山，她身子不好，我说不让她跟着的，可王爷说留她一人在府里不好。” 对于常山王的这个说法，常山王妃是不认可的，那是王府，还会有人进门劫了她不成。 不过她硬要跟着，常山王妃也没拦，病了也是她自己吃苦。 苏锦意下马车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常湉，巴掌大的一张脸，柔柔弱弱窝在狐狸毛的大氅里，那脸和狐狸毛几乎一样白，显得一双大眼睛格外地黑。 “见过母亲，见过二姐姐。”常湉踉踉呛呛地过来行礼。 “免了！”常山王妃说着便转身进了自己的账篷。 第291章 常湉 苏锦意跟常山王妃也相识这么久了，知道她虽有些高傲，但心地是善良的。 之所以对常湉这个态度，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便是她娘做错了什么。 而且错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冲着常湉点了点头，苏锦意也跟着常山王妃进了帐篷。 常湉又咳嗽了几声，于是无忧让人赶紧把她带回了属于她的帐篷。 一进帐篷，常湉便发现里面有两张榻。 “这另一张榻是……”常湉看向送她过来的小丫鬟。 “回三姑娘的话，这是二姑娘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回道。 “嗯，知道了，多谢，你忙去吧。”常湉给自己的贴身丫鬟招儿使了个眼色。 招儿点点头，跟着那小丫鬟出去，塞了个荷包在她手里。 再次进了帐篷，招儿见常湉在收拾包裹，赶紧接了过来。 “姑娘，奴婢在呢，哪用得着您动手。”招儿利索地铺起床来。 “招儿你记着，往后在人前要叫三姑娘，可千万别叫错了。”常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奴婢这都叫了多少年的二姑娘了。”招儿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姑娘您瞧瞧她，不过是个干女儿，那谱儿摆得跟郡主似的。” “招儿，这话以后万不能说了。”常湉深深地看了招儿一眼。 “姑娘，奴婢就是替您不服气。”招儿是真心为常湉着想，“这么些年，您对王妃可是掏心掏肺的，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只要王妃喜欢她，别说她是个人，哪怕只猫儿狗儿，咱们都得敬着。”常湉咳嗽 了一下，“招儿，你把嘴闭紧，若是因此惹出祸端，凭我是救不了你的。” 招儿看到常湉这样，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给常湉倒了一杯热茶。 “姑娘，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往后再也不胡说了。”招儿红了眼眶。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为我抱不平。”常湉抿了一口茶，“手头的事儿先放下吧，回头和唤儿一起收拾吧。” “没事的姑娘，唤儿的马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奴婢不累。”招儿心里一暖，做得更带劲了。 这次出行的人多，而且每家都要好多辆马车，放日用品的马车在最后面，估计要天黑才能到。 常山王妃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因此进帐篷后跟苏锦意说了几句便歇息去了。 苏锦意看了会儿书，见时候不早了，便和无忧一起去安排晚上的饭菜了。 “二姑娘，奴婢真替王妃高兴。”无忧看着苏锦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忧姐姐，我也没做什么。”苏锦意羞涩地低了低头。 “王妃醒来若是知道这晚餐是您备的，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无忧颇为感慨地说道。 苏锦意明白无忧的意思，常山王妃只是想要有一点天伦之乐，奈何怀庆郡主给不了，她有更远大的志向。 但往往，当一个女人有这样向往的时候，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男人不给力。 苏锦意拟了几个菜，又问无忧：“无忧姐姐，三妹妹喜欢哪些吃食，我倒是不知。” “三姑娘……”无忧迟疑了一下，说道，“给三姑娘做几个素食便成了。” 无忧这态度，让苏锦意几乎能断定， 常湉在常山王妃这里，是很不受待见的。 刚商量好晚膳，常山王妃便醒了。 “娘，您喝口茶。”苏锦意递上一杯温茶。 帐篷里火盆烧得很是干燥，常山王妃正渴着，这一杯茶递上来，她只觉得浑身都是暖意。 “真是我的乖女儿。”常山王妃笑眯了眼。 “王妃，三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帐篷外面有小丫鬟通传。 “进吧。”常山王妃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常湉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那身衣裳。 常山王妃瞟了一眼，便把目光挪开了。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二姐姐。”常湉朝常山王妃行了一礼。 常山王妃“嗯”了一声，苏锦意则起身还了一礼。 “都坐下说话。”常山王妃摁下了苏锦意。 常湉目光颤了颤，挨着门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屋里这么多的椅子，你非得坐在那儿，回头被风吹了，又要怪谁来？”常山王妃将茶杯“啪”地一声放到桌上。 “是女儿的不是。”常湉惶惶然地站起来。 招儿立即将凳子往里面挪了挪，却也不敢挪太多。 常山王妃不再开口，常湉低着头，苏锦意只能没话找话说。 听到怀庆郡主的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响起，苏锦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怀庆郡主一进门，看到常湉，眉头也皱了皱。 “见过大姐。” 常湉给怀庆郡主行礼的时候，苏锦意就像是看到了受惊的小兔子。 “坐下吧。”怀庆郡主点了点头，便坐到常山王妃身边，“娘，您身子可还好？” “你这是把别家的夫人都安置好了，才想起你娘来了？”常山王妃故意不高兴地说。 “娘，这是我的职责。”怀庆郡主颇为无奈地回。 她不信她娘不知道这个，但偏要这样问。 “职责？又不是打仗，用得着如此？”常山王妃撇了撇嘴。 怀庆郡主张了张嘴，但也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她娘都是不大高兴的，于是看向了苏锦意。 “娘，大姐心里也牵挂着您，只是皇命不可违，更何况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呢。” “您看大姐，连靴子都没换就来看您了。” 苏锦意说完，便一脸关心地看向怀庆郡主，“大姐，您靴子里可进雪水了？” 怀庆郡主刚要说，开玩笑，她的靴子怎么可能会进雪水。 但就在张嘴的这一瞬间，怀庆郡主知道了苏锦意的意思。 “是进了些雪水，原本是要去换的，想着还没来看过娘，您先来瞧一眼。”怀庆郡主跺了跺脚，“无碍，一直在走着，不冷。” “这怎么能无碍呢，你快去换了靴子再来。”常山王妃推着怀庆郡主，“快去快去！” 怀庆郡主又看了苏锦意一眼。 “大姐，你赶紧去换靴子吧，要不娘要是心疼病了，可就更不好了。”苏锦意笑眯眯地说。 第292章 三姑娘受伤了 “娘，那我换了靴子再过来。” 怀庆郡主离开的时候，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是背着常山王妃的，但却落在了常湉的眼里。 见常湉低下了头，苏锦意不禁抬了抬眉，这原本寻常的一幕，她为什么要回避？ 人低头的时候，常常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真实想法，有的人是过于敏感，有的是真的有别的想法。 怀庆郡主很快就过来了，苏锦意特意看了一眼她的鞋。 嗯，是真换了。 只是这一顿晚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 虽说古人吃饭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氛围还是有的。 常山王妃黑着一张脸，格外地严肃，怀庆郡主没吃两口，就又有事忙去了。 “你看看她……” 常山王妃一开口，不知道是因为常湉在场，还是内心真的有所改变，就又闭了嘴。 常湉拿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放到了桌上。 “她不吃，你也不吃了？”常山王妃看了常湉一眼，眼里的嫌弃很是明显。 “母亲，我，我吃……” 常湉说着便又拿起了筷子，但那每一口吃的，苏锦意都觉得难受。 “不想吃就别吃了。”常山王妃“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常湉更是如受惊了的鸟儿一般站了起来。 “母亲，都是我的不是。”常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说你什么了，你这就哭？”常山王妃看着常湉的样子，脾气越发地暴躁。 “娘，您消消气，三妹妹只是胆子小。”苏锦意安抚着常山王妃。 “胆子小？你跟我相识多久，她呢？我从小到大怎么着她了，是打了她还是坑了她？跟她娘一个样儿。” 常山王妃这话终于让苏锦意明白了，果然，症结在常湉她娘的身上。 “母亲，我，我……” 常湉越支吾，常山王妃越闹心。 苏锦意还没想好怎么说，帐篷的帘子便被打开，常山王黑着脸走了进来。 常山王妃和苏锦意俱是一怔，没想到常山王居然在外面，她们是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王爷怎地回来了？”常山王妃勉强起身行了一礼。 “不回来吃什么？”常山王妃没好气地回。 常山王妃面色一僵，不回来就没得吃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常湉和苏锦意忙上前给常山王行礼。 这回不止常湉，就连苏锦意都有些想逃。 “你们俩先回去歇着吧。”常山王妃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 只是两人刚走出大帐，便听到里面传出餐盘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苏锦意和常湉的脚步，齐齐地顿了一下。 常湉扭头看向苏锦意，却听到里面传出常山王妃的声音：“你发什么疯？” 听到这一句，苏锦意放心了，率先抬脚离开。 常湉往后面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帐篷，常湉一脸不安地说：“二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 常湉话没说完，大概是想说如果不是她，常山王和王妃也不会吵架，但常山王并没有明说，她直接说出来，就有些自以为是的嫌疑了。 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个，约摸是想和自己交好，借着自己把她的态度转给常山王妃，缓和她们的关系。 苏锦意不介意做个好人，人与人之间在许多的时候，其实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只是这个“利用”，是在不伤害别人为前提的情况下，因此苏锦意是要仔细观察一下的。 “三妹妹，天黑了，我们歇吧，别想太多了。” 苏锦意其实很想说，就别往自己身上扯了，但她估计自己这样来一句，这小姑娘的眼泪又会落下来。 “好！”常湉弱弱地应了，表现得不像是王府贵女，倒像是个被捡来的小可怜。 靠里的榻让苏锦意睡，热水让苏锦意先用，常山王妃那边送来的夜宵，也是让她先吃。 其实苏锦意觉得大可不必，屋内并没有风，还有屏风遮挡，哪张榻都一样。 热水也足够用，夜宵更是连丫鬟婆子都够了。 苏锦意见花朝撇了撇嘴，给她使了个眼色。 但第二天一早，常湉出门之后，花朝还是忍不住道：“常三姑娘这样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姑娘您有多跋扈呢。” “帐篷里发生的事情，这谁能知道。”苏锦意笑了。 “那谁知……”花朝这一说出口，便顿住了。 苏锦意不说她不说，如果还能被人知道，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常湉主仆说的。 只要她够聪明，就不会说出去。 “那常三姑娘，是真心的？”花朝有些迷茫了。 “不好或者好，都别太早下结论，先看着嘛，急什么呢。”苏锦意说完，便带着花朝去了常山王妃那里。 今天一大早，皇上便带着人打猎去了。 会骑马的女眷跟着出去了，只不过打猎的地方不在一处。 要说猎物哪里来，那自然是放进去的。 为什么大家都要当皇帝，这就是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好处啊，只要你想，只要何以做到，就可以拥有。 只是没想到，常湉一直表现得病病歪歪的，她居然也会过去。 这事儿常山王妃懒得管，昨天也不知道常山王跟她说什么了，她今天提都懒得提。 但事情找到头上来了，也没办法，不到中午，便传出常湉受伤的消息。 “怎么伤着的？” 常山王妃的反应有些出乎苏锦意的意料，看着似乎是有些着急的，但好像又有些激动？ “回王妃的话，说是为了救建平公主，胳膊被狐狸挠了。”无忧在一旁小声道。 “救建平公主？”常山王妃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建平公主是林妃的女儿，林家一直想与常山王府交好，很难说是没有受林妃的指使。 “走，瞧瞧去。”常山王妃起身道。 察觉到常山王妃听到建平公主之后，神色便有些变了，苏锦意便在旁边默默地跟着，一个字也没多说。 朝政上的事情，苏锦意不懂，也不想沾惹。 回到了帐篷，只见门口立着几个穿着骑装的宫女，应该是建平公主的人。 看到常山王妃，几个人赶紧行礼，但却把苏锦意拦下了。 第293章 她娘，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我们常山王府的二姑娘。”无忧在一旁忙道。 “奴婢不知，王妃见谅。”拦人的宫女虽是在道歉，但也是冲着常山王妃的。 因此苏锦意几乎能断定，她们其实是知道自己是谁。 “不知也不会看？那眼睛不要也就罢了。”常山王妃大声喝斥道。 这既是为了维护苏锦意，也是向外人宣示常山王府的态度，常湉救人只是无意之举，常山王府无意参与夺嫡。 进了帐篷，便见常湉半躺着，建平公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两人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建平公主笑意盈盈，而常湉虽然脸色苍白，但也在笑着。 看到常山王妃过来，建平公主立即起身行了一礼。 公主身份虽然尊贵，但在王妃面前，却也不敢托大。 更何况，常山王可是凭军功打出来的。 “公主不必多礼。”常山王妃朝建平公主点了点头，又看向常湉，“这是怎么搞的？” “母亲，是女儿不小心。”常湉低着头小声回了一句。 “王妃，本宫多亏了贵府的二姑娘相救，这救命之恩，建平没齿不忘。”建平公主声音铿锵地说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出征起誓。 “这是三姑娘，我们府里的二姑娘是锦意。” “只是三丫头，你这身子原本也弱，跑出去做什么？” 常山王妃的这一顿斥责，不但常湉的头更低了，就连建平公主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王妃，您莫不是觉得三姑娘不应该救本宫？” 建平公主好歹是公主，还是得宠的公主，她虽然知道与常山王府交好，是她娘林妃所愿，但她忍不了。 “公主这是说哪里话来，她身子不好，这回救了您是运气，若是有个闪失，万死也赎不了这个罪过。” “再说了，您身边那么些护卫，再不济还有宫女和嬷嬷，哪里非得她救。” 常山王妃的这一句，直接就把常湉的救命之恩给抹了。 常湉小脸儿一白，苏锦意见她放在床上的手握紧了，但很快又松开了。 而建平公主若再坚持常湉是她的救命恩人，就显得有些往上贴。 “既如此，那便告辞。”建平公主说完，便扭头就走。 常山王妃没有送，而是站在常湉的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地养病，别出去了。”常山王妃说完，也走人了。 苏锦意顿了一下，让花朝留下来帮着招儿唤儿一起伺候常湉，自己跟在了常山王妃身后。 回到了常山王妃的大帐，常山王妃一叹，问苏锦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这样，过于苛刻了？” 苏锦意摇头：“娘，我知道您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我不知道罢了。” 见苏锦意说得真心实意，常山王妃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也竟有些感动。 这世道，想要有个人懂你，实是不易的，尤其是一个原本跟你交往并不多的人。 “她娘，不是个好东西。”常山王妃说起了常湉她娘樱姨娘的事。 樱姨娘姓赫，是常山王在外打仗的时候，从驻地带回来的。 说是常山王打仗的时候受了伤，被她救了一命，常山王妃因此对她颇为照顾，反正男人都是要纳妾的，这个还有救命之恩，对她多些优待也无妨。 可渐渐，常山王妃发现这个樱姨娘的心有些大。 她不骄横跋扈，但对下人却极好，但凡谁有个困和难，她能帮的都会帮。 就算出门一趟，对那些路边乞讨的都会布施些好饭好菜，甚至银钱。 去庙里敬香，也是毫不吝啬。 常山王妃对此很是警觉，姨娘是什么？她就是个哄男人高兴的玩意儿。 可当她没有拿这个当目标的时候，那她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你能想吗？她居然对我动手。”常山王妃说到这里，声音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娘，事情都过去了。”苏锦意握住常山王妃的手。 “过不去。”常山王妃抚着自己的腹部，“这么些年，我寻医问药，始终没再有个一子半女的。” “是她？”苏锦意猜到了，但听到常山王妃这样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惊讶。 “她抓住了我贴身伺候大丫鬟的亲娘，迫使她对我下了药。”常山王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子还是在抖。 那大丫鬟原本是个孤女，谁曾想到那樱姨娘居然能找到了她的亲娘。 苏锦意听了，也觉得后脊梁汗都冒出来了。 这才真是防不胜防，如果是自己，对没有家人的丫鬟，也会多信一分。 “她这是为什么呢？”苏锦意不禁问道。 “是啊，她这是为什么？”常山王妃摇了摇头，“她逃了，在我要抓住她的时候，她居然逃了。” 说到这里，常山王妃便恨得牙痒痒。 “娘，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取代你，她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她……” 苏锦意想说，这樱姨娘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在哪儿呢？ “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我的动作不算慢，但她却更快。”常山王妃逐渐握紧了手。 “所以，您将三姑娘放到了外面？”苏锦意问道。 “没错，都说我对一个孩子太狠心了些，可她是那贱人唯一的女儿。” “她是逃了，又不是死了，我就用她的女儿作饵。” 常山王妃说到这里有些沮丧，这么些年来，那女人居然从来没有联络过常湉。 苏锦意也明白了常山王妃的意思，她不想连累到王府诸人，因此便把常湉放在庙里养着。 那庙，估计也是一直被监视着的。 “娘，王府她都能逃，庙里人来人往的多杂乱，她未必钻不到空子。”苏锦意提醒常山王妃。 “那边对外不开山门，一直是我养着的。”常山王妃笑了一下，“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王府她都能逃，更何况是座庙。” “所以您故意对三姑娘如此，是想逼着她现身？”苏锦意能够理解常山王妃，如果是自己，不解决这个人，恐怕也是寝食难安。 第294章 说是非的时候躲着点儿 “也不全是，常湉和她娘一模一样，我不信她真的这么单纯。” “这么些年了，她这个王府三姑娘一直放在外面养着，却没有丝毫的恨意，谁信！” 凡是违背人性的事情，都不可轻信。 这个道理，苏锦意也是认同的。 “那，父亲对这事儿也是认同的？”苏锦意怀疑常山王妃和常山王之间，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起了隔阂。 “男人嘛，呵！”常山王妃一声冷笑。 这一笑，苏锦意便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娘，那樱姨娘只怕所谋非小，也未必是一般人，您自己也得注意着些。” 对于这个樱姨娘，苏锦意总觉得心里发紧。 “所谋非小，你的意思是说……”常山王妃摇了摇头，“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你说我一个内宅女子，她能谋什么呢？” 常山王是武将，因此常山王妃对于这方面也很是敏感。 常山王府是依靠常山王而存在的，樱姨娘如果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只要获得常山王的信任便成了。 “娘，父亲只是不管内宅之事而已，那樱姨娘想直接从他手里谋划，想必比登天还难。”苏锦意提醒常山王妃。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她若掌控了整个常山王府，即使不是王妃，也是极有用处的。”常山王妃说到这里，神色微凛，“你说，她有没有可能，通过她的女儿来谋划这件事情。” 虽这样问，但常山王妃明显已经是这样猜想了。 “三姑娘想夺得常山王府后宅的发言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锦意小声道，“可不容易，不代表做不到。” 樱姨娘一个姨娘，都敢对王府用药，还成功了。 “是，还是得防着，而且那贱人当初能全身而退，手上肯定是有人的。” 常山王妃说到这里，苦笑道，“这些年，我身边只有无忧和忘忧二人，旁人一概不能信。” 堂堂王妃，身边看着风光无限，但真正得用的人，真没几个。 如果不是苏锦意来历清楚明白，年纪又小，且因为她的专业 ，导致她成为常山王妃心理上的某种依靠，否则也不可能会有现在的信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是说说，当常湉什么都没干的时候，常山王妃拿她也没办法。 除非，直接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那就真的一了百了。 但这样做，常山王会不会追究另说，常山王妃也不想自己成为那样一个人，如果怀疑一个人，就要要她的性命，那自己又成什么了呢。 只不过，常山王妃将以常湉需要休养的名义，将她软禁在大帐里，且让苏锦意直接搬去和怀庆郡主同住了。 怀庆郡主看着苏锦意一脸地为难。 “大姐，您若不愿意，我可以去跟二表姐同住。”苏锦意道。 这回穆君竹也跟着过来了，只是她每天都和承恩公府的姑娘一起，也没时间来找苏锦意。 “我没什么不愿意的，就是，就是我夜里可能会磨牙打鼾，怕打扰你歇息了。”怀庆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定然是太辛苦了，没事，我拿棉花塞着耳朵便成。”苏锦意说道。 怀庆郡主见苏锦意说得真诚，并没有丝毫的嫌弃，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但苏锦意发现怀庆郡主并没有打鼾和磨牙，于是跟她说了，却见她面色有些怪异。 “大姐，谁跟你说你会打鼾磨牙的？”苏锦意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内情，因此好奇地问。 “是我姑母家的表妹。”怀庆郡主说到这里也是一笑，摇了摇头。 姑娘们的这些小心思怀庆郡主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计较。 怀庆郡主不在意，但苏锦意的眉头却皱了皱。 几日下来，苏锦意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陪着常山王妃。 直到那日常山王妃被皇后叫去了，她才出门散散。 原本以为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人，谁知刚走到一个帐篷后面，便听到了争执声。 “我哪里说错了，她就是喜欢攀附权贵，你看她这几日，一直跟在常山王妃的身边儿，都没有去你家那边露个面儿。” 这说话的声音，苏锦意还真挺陌生的。 不过她对面的人肯定是穆君竹，这次来的，也就她一个人有资格。 苏锦意确实跟在常山王妃身边，但武安侯府那边她还是去过两回的。 这次天冷，魏氏没跟着过来，只有温氏来了，苏锦意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去两次就足够了。 只是去的时候，就那么巧，穆君竹都不在。 这回，不知道穆君竹会怎么回。 “攀附权贵？常山王妃要是认你做干女儿，你怕是跑得比谁都快。”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没去我家那边露面？” 苏锦意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她都可以想像得到穆君竹翻白眼的样子。 “穆君竹，你别不知好歹，我可是为你好。”那女子气愤道。 “你说我表妹的不是，还是为我好？当我是傻子呢。”穆君竹的声音扬了扬。 “谁不知道你祖母对她比对你们姐妹还要好，她得宠能有你们的好儿？”那姑娘死咬着不认错。 听到这里，苏锦意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所以，你们家的姐妹都是互相倾轧，毕竟对方得宠了，也没你的好儿了。” 看到苏锦意，一个穿着玫粉色锦缎披风的姑娘直愣愣地看着她，跟见了鬼似的。 苏锦意一笑，说别人坏话的时候，被正主儿听到，这感觉的确是不大好受的。 “你，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那姑娘的脸比她的披风都红了。 “我只是走到这儿，正好听到你们在说话，并未偷听。” “往后说人是非的时候，还是要躲着一点好。” 苏锦意善意地提醒，那姑娘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匆匆转身走了。 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们，真正胆子大的，没几个。 只是这样的人都来说几句，可见有多少人对自己心里是不平的。 但苏锦意在认常山王妃当干娘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第295章 被狼挠了 苏锦意没想到，穆君竹居然会怼那个姑娘。 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武安侯府对下一代的教育还是成功的。 大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华，但并没有互相倾轧。 即使穆君竹和穆墨竹两人，在外人看来应该是不和的，但其实两人早有默契，并没有因此反目。 如果不是穆君竹不愿意嫁，相信穆墨竹也不会主动去抢。 穆君竹见苏锦意直接把那姑娘给说走了，这才红着脸道：“我不是帮你说话，我只是……只是不想在外面说自己姐妹的不是。” 自己姐妹？苏锦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能有这一句，就很难得了。 “嗯，我知道了！”苏锦意靠近穆君竹，“我去看过大舅母了，两回你都不在。” “你都不在”四个字，苏锦意说得轻轻的，穆君竹的脸却更红了。 “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还得等你不成。”穆君竹说着扭头就要走，但没走出几步，便转头看向苏锦意，“我娘这儿，你不想来就别来。” 没等苏锦意回话，穆君竹便再次离开了。 而苏锦意也听明白了，她是真心说这番话的，因为她知道，温氏并不喜欢自己。 “其实你这二表姐人还不错。”杨柳花的声音突然在苏锦意身后响起。 “你今日怎么没出去打猎？”苏锦意看向杨柳花。 这次的西山之行，虽说是玩，其实各自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都有各自的使命。 可以说，除了苏锦意，大家都挺忙。 那些猎物只要会骑马的，都可以猎到，冻都冻傻了。 因此，姑娘们只要能上马的，基本上都会去。 “明日就回去了，我懒得跟她们去搅和。”杨柳花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和你一起去滑雪呢，我都和我三哥说好了，但你看看。” 杨柳花无奈地摊了摊手，或许是皇子们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龄，太子又一直没有露面，有的人想选边儿站了，因此过来的人不少。 这么大的西山，竟找不到一处安静的地儿。 “咱们说说话便是，以后再来。”苏锦意说道。 “你说得也是，反正咱俩都嫁在京都，往后有的是机会。”杨柳花说到这儿又笑了。 “你是定了，我这可不一定。”苏锦意对自己的处境认识得还是很清楚的。 “事在人为嘛。”杨柳花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只要裴世子可是大房的，别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大房只有定北侯和裴祈安两个人是真正的主子，除了裴祈安，现在只要定北侯同意便成。 但苏锦意一个女子，到定北侯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因此这事儿只能看裴祈安怎么做了。 苏锦意虽然知道事情没杨柳花想得那么简单，她也只是安慰一下自己，但还是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她的意思。 这事儿便不再提，毕竟是私底下的事，万一隔墙有耳，被听了去，又是一桩麻烦事。 苏锦意想起袁家的事，快过年了，按理应该会起些幺蛾子，于是问杨柳花，那边说什么了没。 “旁的倒没说，倒是这一回，竟叫我带那两位姑娘过来，被我拒了。”杨柳花淡笑着说。 “柳花，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锦意提醒杨柳花。 毕竟杨家对杨柳花很是宠爱，只要她愿意，这婚就能退。 “我娘也是这么说，可是锦意，我爹是状元，他看中的人肯定有独到之处。” “至于袁母，你放心好了，我小时候在村子里，这种泼妇见多了！” 杨柳花说得轻轻松松。 苏锦意猜想，不是见多了，而是还把对方治得服服贴贴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不悚。 “你说的倒也是，只要不被她欺负，日子就好过。”苏锦意笑了。 “可不，这京都好人家倒是多，但内里多少肮脏事儿是你看不见的。”杨柳花说到这里，面色沉了沉。 话说到这里，苏锦意真的就理解杨柳花了。 当事情能够尽在掌握的时候，就不难。 难的是，你掌握不了。 如自己和锦彦的将来，其实就是个未知数， 命运的车轮究竟怎么转，苏锦意并不知道。 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苏锦意尽量让自己掌握一下“驾驶”的技能，看到时候，能不能在车轮偏离方向的时候，扭转一下。 两人边走边聊，却听到前面传来了惊呼的声音，对视一眼之后，齐齐顿住了脚步。 “大姑娘，奴婢去打听一下？”花朝立即道。 “别过去。”苏锦意拉住花朝。 这会儿出现这样的声音，不像是什么小事，丫鬟的命也是命。 过了会儿，有护卫过来，杨柳花使人去问，才知道是常湉那边出了事。 “说是有野兽直接钻进了三姑娘的帐篷里。”杨柳花的脸都白了。 “她，她如何了？”苏锦意也稳不住了。 常湉？为什么是常湉。 “不知道。”杨柳花摇头，那护卫也不好去姑娘家的帐篷里查看。 “柳花，我得回去看看。” 苏锦意和杨柳花打了个招呼，便往常湉的帐篷去了。 常湉没事，但原本受伤的那只胳膊被狼挠了一下。 为此，常山王冲常山王妃发了脾气，问她是怎么安置的，姑娘的帐篷居然让狼跑进去了。 常山王妃反驳不得，女眷这边的护卫首领可是怀庆郡主。 只是常山王离开后，常山王妃就摔了一套茶具：“我怎么安置的，他领着妾回来的时候，可问过我？” 苏锦意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只是示意无忧再去泡一壶茶。 “锦意，是娘失态了。”常山王妃叹了口气。 “娘，在我面前您不发出来，还能在谁面前发出来？”苏锦意端了一杯茶递过去，“您润润喉。” 像常山王妃这种有抑郁倾向的人，能发作出来才是最好的。 以往常山王妃总觉得自己没生儿子，因此低人一等，什么都忍着，才是对自己最有害的。 有苏锦意的宽慰，常山王妃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些。 “得亏有你！”常山王妃往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你姐姐能不能查到点儿什么。” “娘，您也是觉得这事儿有问题？”苏锦意小声道。 第296章 够一串子人头 “怀庆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好好的怎么会有狼跑到这边来，除非是有人特意放过来的。”常山王妃目如寒霜。 可这个人放狼过来究竟是什么用意？ 一只狼闯进来，追究怀庆郡主的失职？ 但伤的是常湉，常山王府不追究，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是樱姨娘？但常湉却是真的受伤了。 一个当娘的，如果真的这么不顾惜自己的女儿，常湉真的会为她所用？ “娘，莫急，那暗处的人早晚会露出自己的目的，除非他一辈子站在暗处。”苏锦意安慰着常山王妃。 “你说得对，谁急，谁才容易露出马脚。”常山王妃一声冷笑。 反正受伤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怀庆和锦意，理她呢。 当天晚上，常湉便发了烧。 常山王妃对常山王有气，也没过去瞧。 怀庆郡主一直没回来，苏锦意只能过去照顾常湉，否则舆论的压力就在常山王妃头上了。 一整个晚上，常湉都在说着胡话，只是嘟嘟囔囔的也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 “三姑娘在说什么呢？”花朝忍不住嘀咕。 “你这话说的，姑娘说什么是咱们能猜测的？”招儿没好气地说。 “三姑娘这不是病着的嘛，我还想着若是三姑娘有什么心事，开解了不定能快些好起来呢。”这是花朝真实的想法，她就觉得这三姑娘心思太重了。 “我们姑娘一直庙里住着，能有什么心事。”招儿继续怼着花朝，像只小刺猬似的。 但花朝那是招儿能怼得住的人吗？她可是能津津有味看泼妇吵架看上一天的人。 “你这丫鬟怎么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你莫不是不希望三姑娘好起来？” “我们姑娘好心过来照顾三姑娘，你这倒是横鼻子竖眼儿的，巴不得我们姑娘走呢？” “呵，三姑娘有没有心事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倒是不小。” 花朝的这一番话，说得招儿面红耳赤。 “我，我没有，你……” “好了，都消停会儿，别吵了三姑娘休息。” 苏锦意打断招儿的话，她的脸涨得更红了，然后扭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常湉。 但常湉第二天一大早才醒过来，烧也退了，但整个人看上去小了一圈。 得知苏锦意守了她一夜，常湉起身就要给她行礼。 “你别动了，烧退了就好，好好养养。”苏锦意将她摁住，然后吩咐招儿唤儿好好照顾着，这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苏锦意离开后，常湉脸上的感激很快便褪去。 “大姑娘，二姑娘太过分了。”招儿忙不迭地告状了。 “怎么了？”常湉有气无力地问道。 于是招儿便将花朝怎么怼她的事情说了。 只是说到一半，便被常湉打断：“你说的是二姑娘太过分了，她怎么过分了？” 招儿的话戛然而止，她使劲回想，也没找出苏锦意丁点儿过分的地方。 “这二姑娘可真的是个人精儿。”招儿嘟囔着。 常湉勾了勾唇，不是个人精儿怎么进京短短的一年时间，竟然就做了王妃的干女儿。 “招儿，让姑娘好好歇着吧。”唤儿过来给招儿使了个眼色。 她只是个丫鬟，受委屈那也是应该的，用得着拿到姑娘面前来说。 招儿噘了嘴，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常湉的手轻轻地抚到自己的胳膊上，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静一静？这还没静够吗？招儿和唤儿对视一眼，但还是退了出来。 帐篷里没人之后，常湉终于摸出了一张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字，常湉嘴角抽了抽，用狼狗传信，这个法子也就她姨娘能想得到。 只是……胳膊突然一痛，常湉后脊梁的汗都出来了。 她真是丝毫都不顾惜自己，不过这世上，又有谁会顾惜自己呢？ 常湉不禁嘲讽一笑，都是为了自己，也说不得什么。 有了常湉这个事儿，皇上特意颁旨提前回京。 其实也就提前个半天，但人多，也是一场兵荒马乱。 苏锦意和常山王妃一起，她们应该是紧跟着御驾启程的那一拨。 常山王妃倒是不急，便是什么都不带，回到王府也不会缺什么。 但偏在这个时候，无忧面无血色地走了进来，说是皇上遇刺了。 常山王妃手中的茶杯瞬间落地，碎成了渣渣。 皇上遇刺，这可是天要塌了的大事儿。 苏锦意赶紧握住常山王妃的手，却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快，去打听皇上究竟如何了。” 常山王妃颤声道，但没等无忧出门，又道，“回来，什么也别问，就在里边儿等着。” 有些事儿，是不能打听的。 接下来，度秒如年。 苏锦意甚至都琢磨着，皇上万一怎么了，会不会趁机把常山王这一家子给抄了？异姓王哪朝哪代，似乎都是挺忌讳的一个存在。 终于熬到天黑，怀庆郡主过来说了一声，皇上没事，凶手也抓到了。 第二日，才知道那凶手是羽林军的一个侍卫，说是被皇上抄斩了全家，他因故逃过一劫，因此改名换姓潜伏在羽林军中，伺机复仇的。 表面上，与任何人都无关，但依旧查了三天才回京。 不过苏锦意却知道，这背后应该会牵连着许多性命。 单这侍卫是怎么进的羽林军，就够一串子人头的了。 而常湉那件事情，怀庆郡主竟查到了狄国的踪迹，在那豹子过来的路上，有狄国兵器的痕迹。 可狄国为什么要针对常湉？难不成，是误入了？ 这事儿查到这里，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方有心算无心，后路自然是早就想到了的。 这两件事，给今年的春节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都过得悄无声息的。 连新春宴都没人请了，更别提苏锦意的生辰了。 苏锦意也不在意，但初五那日，花朝却进来说：“大姑娘，裴世子的那个宅子您还记得吗？” 苏锦意听了一愣，倒是想起这事儿来了。 虽然裴祈安当初是说了这么一嘴儿，但她也就听听，堂堂定北侯府的世子，怎么可能一个宅子还需要她来打理。 “怎么了？”苏锦意看向花朝。 既然她问，肯定是有事儿。 第297章 祝长乐如意 “那边有人求到了禧香阁，说宅子漏了，问该怎么修。” 花朝扯了扯嘴角，想笑，又不知道能不能笑。 “宅子漏了，怎地……” 苏锦意想说裴祈安的宅子漏了就修，找自己干什么。 可一想，裴祈安临走时似乎真这么交待了。 下人们自然是没人做主的时候，便自己做主。有人做主了，他们哪敢多说什么。 这人也真是的，虽说有默契，这亲都没订，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既如此，那只能去瞧瞧了。 苏锦意在家里待着也有些闷，正好出去散散。 现在苏锦意出门也很是方便，不论是说去常山王府还是定北侯府，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魏氏听了海棠报的信儿，也只是撑了撑眼皮子，便点头同意了。 “今日是锦意生辰，怕是王妃要给她贺一贺。” 魏氏想起去年忽略了苏锦意的生辰，心里有些愧疚，对费嬷嬷道，“你去吩咐厨房，用宫里送来的菌子熬一锅浓浓的汤，等到锦意回来，用汤给她煮一碗长寿面。” “夫人，那菌子是娘娘着人送来给您和侯爷用的，这会儿菌子多难得，从南边儿运过来就费不少功夫。”费嬷嬷说道。 “有一筐呢，咱们家再不如从前也不至于一碗菌菇汤还给外孙女儿吃不上，给彦哥儿也熬一碗。” “他姐弟俩吃不得荤腥，得补补。” 魏氏说着又将眼睛落到了账本上，不由得一声长叹。 今年的收成又减了些，而来往的礼却丁点儿没少。 魏氏不由得一声长叹，她知道儿媳妇们个个都盯着她这手中的中馈，却不知她早就想着要放手，只是却不敢放罢了。 这境况，除非范氏接手，可凭她的出身，又如何能在世家后宅走动。 温氏倒是长媳，出身也够，可若是她来掌家，不知能撑几时。 揉了揉太阳穴，魏氏闭上眼睛开始琢磨，还有哪些法子能再来些收入。 若实在是不成，恐怕又要卖静姝的嫁妆了。 想到穆静姝，魏氏眼眶热了起来：“静姝啊，娘也是没办法，你莫怪我。” 话是这样说，但魏氏拿起另一个账本，就算是都卖了，又能撑几年呢。 这满堂的儿孙，居然没有一个成器的。 魏氏想着，一股无力感，从心窝里散了出来。 苏锦意到了裴祈安的宅子，站在院里不禁有股子熟悉感。 只是原本她以为都漏雨了，大概这里没什么人管，可事实上依旧整洁如昨。 再走进屋里，家具也是齐全的，纤尘不染，甚至白瓷瓶里还供着一支腊梅。 “哪里漏雨？”苏锦意问管事的齐嬷嬷。 “回大姑娘的话，就那边儿。”齐嬷嬷指了个位置。 苏锦意都怀疑她是胡乱指的，哪就那么巧，正好在自己头顶上。 “既如此，趁天气好找个人补补，需要多少银子直接找花朝好了。”苏锦意吩咐。 裴祈安临走前，是拿了银子的，苏锦意原本想等他回来就还给他。 “是，奴婢一定按大姑娘说的做。”齐嬷嬷忙应了。 苏锦意看了一圈儿，见除了少点人气儿，哪儿都好。 也因此，苏锦意“到此一游”之后便打算出门走人，齐嬷嬷却拦在了前头。 “还有事？”苏锦意抬了抬眉。 “大姑娘，东厢房那边有几口箱子，主子说您若来了，便过去打开瞧瞧。”齐嬷嬷恭敬地说。 苏锦意深深地看了齐嬷嬷一眼，想了想，还是去了。 进了东厢房，除了花朝，其他人都退到了门外。 “主子说了，这屋子小的们只能进来打扫，大姑娘来的时候，奴婢等都不能进。”齐嬷嬷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苏锦意应了。 苏锦意示意花朝打开木箱子，却听到她“啊”地一声。 “怎么了？”苏锦意过去看了一眼，也愣住了，居然是满箱子的书。 书上面放着一张纸：祝长乐如意！ 这是裴祈安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他倒是用心。 “怪道裴世子出征的时候，友庆跑过来问奴婢，您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花朝感慨。 “你说了？”苏锦意看向花朝。 “姑娘的事奴婢怎会往外面说。”花朝赶紧摆手，“是友庆自己说，见您之前逛过书舍，想必是喜欢看书的。” 原来是这样！ 苏锦意拿起一本书翻了一下，不想这一看，一上午就过去了。 静静地闻着案头的腊梅香，苏锦意只觉得在这里待着，心里静得很，青岚院和栖园都是比不上的。 但这毕竟是裴祈安的宅子，她也不能总在这里待着。 而这些书，却是没办法搬回青岚院的。 贸然搬个箱子回去，谁知道大家有什么猜想。 花朝知道了苏锦意所想，忙道：“大姑娘，奴婢回头隔三岔五地过来拿几本便是了。” “不必。”苏锦意却摇了摇头。 青岚院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明年及笄后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与其搬到青岚院，还不如搬到栖园。 但栖园那边，宁安公主不时会过去，不定已经在有心人的监控之下了。 “带几本书回去，其他的就放在这儿，回头我想看了，过来便是。”苏锦意说道。 此后，苏锦意看完了，就把书还回来，然后再拿书过去。 再往后，发展到苏锦意看到了什么好书，就放到平安巷这边来。 一眨眼的时间，几个月便过去了。 “大姑娘，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世子爷给您送书了。”花朝在苏锦意耳边嘀咕道。 “为什么？”苏锦意倒不明白了，不过这礼她倒是极喜欢。 “您看这么多书，您得看多久啊，每一次翻起的时候，可不就想起世子了么，一本书多翻过几次，您就及笄了呢。”花朝小声嘀咕着。 这话说得苏锦意一愣，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么多，而且裴祈安应该也没想到这些。 “花朝啊，你果然是长大了呢。”苏锦意咧着嘴笑了一下。 “呃，大姑娘，您别这么跟奴婢说话，太吓人的。”花朝不由得退了一步。 第298章 就要出孝了 花朝很是后悔，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嘛，自己多个什么嘴。 看吧，这火就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有什么好吓人的，姑娘大了就要嫁人，这不是应该的么。”苏锦意颇不在意地说。 “大，大姑娘，没，没这么早。” 花朝赶紧低下了头，这回，她是真的不敢多说了，姑娘的嘴是从不饶人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裴祈安站在城头，望着京都的方向，问友庆：“你说她在干什么呢？” 友庆有气无力地回：“看书！” 这问题自春节以来，世子问了多少遍了，友庆地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回麻了。 可世子还是乐此不疲。 不就是送一箱子书么，又不是送一箱金子。 唉…… “应该多买些书的。”裴祈安还在说。 友庆暗道，如果世子知道“苏姑娘爱看书”只是自己猜测的，会不会打死自己。 想到这儿，友庆抿紧了嘴。 这时，一位穿着骑装的姑娘走上了城楼，对裴祈安道：“祈安哥，我父亲请您吃酒。” 裴祈安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回了一句：“不喝。” 友庆一声暗叹，这黄姑娘也真是的，自家世子的嫌弃多明显，她好像没感觉似的。 “祈安哥，我父亲说有事相商。”黄玉香走到裴祈安的身边，他立即往旁边闪了一下。 黄玉香一笑，并不在意。 黄都军有事相商，裴祈安只能过去。 友庆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见黄玉香也在上马，不由得小声对裴祈安道：“世子，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黄姑娘其实对您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裴祈安皱眉问道。 “就，就想要嫁给您的意思啊。”友庆只能解释得更清楚些。 “无所谓。”裴祈安回了一句，骑马的速度却并没有减下来。 这里是边城，因此打马过街不在少数，老百姓也不觉得稀奇。 只是黄玉香耳力一贯很好，扣到裴祈安的这一句，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无所谓？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意他，他无所谓？ 还是自己嫁给他，他也无所谓？ 这样也好，只要能嫁到定北侯府，他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的，日久生情的事多着呢。 再者说了，北狄骁勇，他短时间离不开，这边城，谁还能与自己争锋。 想到这儿，黄玉香耳边掠过一抹红润。 可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京都的一封书信，竟让裴祈安的情绪躁动起来。 有眼睛的人朝看得出来，裴祈安想速战速战回到京都。 黄玉香找到友庆，问他京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裴祈安不顾大局。 “黄姑娘，世子可没做出任何不顾大局的事来。”友庆挺直了后脊梁。 “我只问你，京都来的书信里面可写了些什么？”黄玉香盯着友庆问道。 “黄姑娘，那是世子的信，小的如何能看到。”友庆回得老实，心里却一声冷笑，哼，当我是什么人呢，世子的信能告诉你？ “莫不是，侯府给祈安哥订亲了？”黄玉香问出了嘴，心里却是一沉。 如果侯府真有要紧事儿，大将军肯定会准裴祈安回京的，他可是武安侯世子。 武安侯这个名声在北疆，哪个不敬着。 再者，自去年冬和北狄打过几仗互有胜负之后，都是在修整期，他回京一趟也不打紧。 可看裴祈安那模样儿，应该是要紧，但也没到可以让他回京的地步。 上头不允，他私自回京，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要紧，但又没必要回京，只能跟他的亲事有关。 想想，他也已经十八了。 友庆听到这儿，“嘿嘿”一笑，说：“黄姑娘，您与其担心京都，不如担心金翎公主。” 黄玉香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得抽了抽。 北狄有求和的意向，但前提条件却是让金翎公主嫁给裴祈安。 那金翎公主听说面目黝黑丑陋，黄玉香本不放在心里，可她这公主的身份…… “难不成，祈安哥真的有想尚金翎公主的意思？”黄玉香试探着问。 “我们家世子哪个都不想娶，但有的时候也由不着他。”友庆一声长叹。 “哼，友庆，你当我是个傻子呢？皇上会让定北侯世子娶北狄公主？”黄玉香一声冷笑，转身而去，再不理友庆。 虽是如此说，但黄玉香还是担心的，皇上的心思谁能摸得透呢。 而裴祈安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 原本觉得时间很是宽裕的黄玉香，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转头就去找她爹黄都军。 只是等到半夜，黄督军也没有回府，黄玉香觉得这也不是事儿，决定为自己打算一回。 可万没想到，黄玉香还没想到好的法子，金翎公主便跟着使团的人进了凉城。 黄玉香亲眼看到金翎公主看着裴祈安的目光，像狼一样，她忽然有些自愧不如。 好在裴祈安对金翎公主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在金翎公主拦着他的时候，似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真丑。” 那天，黄玉香自斟自饮喝了半斤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没入裴祈安的眼，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而苏锦意也坐在院子里看着武安侯府的园景，从春天的苍翠到秋日的炫红，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有几个月，自己就要出孝了。 出了孝，就可以吃肉了。 快三年了，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人，想吃肉真的比登天都难。 原本苏锦意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快到日子了，她又馋起来了。 出孝后，高低要给自己吃个炸鸡腿，可惜没有碳酸饮料，否则就太美好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魏氏把苏锦意叫了过去，说有事找她。 有事？苏锦意刚要动身，穆沁芳找来了，开口就说恭喜。 “你胡说什么呢，我这会儿哪儿来的喜。”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示意令月去端点心过来。 “我说的是真的，杨夫人怕是要过来向外祖母提亲了。”穆沁芳说完，便“哧哧”笑了。 “哪个杨夫人？” 苏锦意认识姓杨的只有杨柳花，应该不是她家，否则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第299章 一门好亲 就是魏氏也没想到，杨家居然会有意苏锦意。 杨家可是吏部左侍郎，而且吏部尚书年纪已经大了，手头的事情更多的是左右侍郎在打理。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吏部尚书致仕后，这尚书的位置不定就是左右哪个侍郎的。 而杨侍郎年轻，即使他没有坐上尚书之位，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首辅的位置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苏锦意还在孝期，这个时候不宜说亲。 杨夫人却只是说，她喜欢苏锦意，但怕她一及笄就会被人订下来，因此提前来说一声儿，免得武安侯府不知道杨家的心思。 送走杨夫人之后，魏氏在窗下怔怔地坐了半晌。 “夫人，您吃口燕窝？”品嬷嬷轻声道。 燕窝？魏氏看了一眼品嬷嬷手里玉碗里的燕窝，只觉得心疼，但还是接过来了。 “往后就别炖了。”魏氏闷闷地说了一句。 “是，奴婢知道了。”品嬷嬷明白魏氏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说，她们真的是看上了锦意这个人？”魏氏突然问道。 这问题……品嬷嬷一个下人，怎么好回呢。 “表姑娘是极好的。”品嬷嬷侧面应了一句。 “锦意是好，但她们看中的是锦意背后的武安侯府和常山王府。”魏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有定北侯府，那定北侯府的老夫人是真的喜欢锦意，还是也有别的心思？” “夫人，定北侯府只一个世子没有成亲。”品嬷嬷侧面提醒。 “裴世子那是指望不上的，裴老夫人娘家呢？”魏氏看向品嬷嬷。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听说裴老夫人娘家也是武将出身，以往也有过好时候，现如今倒是一般。”品嬷嬷也只是有些印象。 这么一琢磨，魏氏几乎就是断定裴老夫人是为了她娘家的侄孙什么人来谋的苏锦意。 这样说的话，那还不如杨家呢。 “把大少夫人叫过来。”魏氏说道。 “你还是想把表姑娘留在家里？”品嬷嬷轻声问道。 “去叫吧。”魏氏摆了摆手。 温氏倒是过来得挺快，她也听说了杨夫人的事情，心里当时便松了一口气，有杨家这样的好人家，便没道理把苏锦意塞给穆嘉述了。 没想到刚坐下，魏氏便又问起苏锦意和穆嘉述的事来。 “母亲，杨家不是有意锦意？”温氏压着脾气说道。 “你当想想，杨家为何看上了锦意，姑娘好才会百家求。” “嘉述也到了年纪，这不是一件极好的事？” 魏氏真的想扒开温氏的脑子，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母亲，锦意是极好的，只是嘉述哪能跟杨公子比，回头锦意知道了，没得对咱们家有意见，这又是何苦。”温氏好脾气地说道。 “说来说去，自然是自家孩子要紧，你就没仔细想想，她们为何要求娶锦意？” “锦意能得常山王妃和裴老夫人的喜欢，这是她的本事，这本事往后夫家的助益你想过没有？” 魏氏说这话的时候，脸皮子都抖了一下。 温氏想却是，她们？哪来的她们，不就杨家么。 那杨家农家出身，能有什么眼光，自然是瞧见了武安侯府和常山王府两家站在苏锦意身后。 可苏锦意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女，便是外嫁了，真有事她还能不管不成。 至于对夫家的助益，一个女子成家后还能像在闺中时那般撒娇卖痴么？ 温氏从来都没觉得苏锦意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是觉得她运气好，又长得一副好面孔，才得上人喜欢。 可花无百日红，她总有老的一日，还会如此得人喜欢？ 只是这话，温氏不好说。 “母亲，儿媳倒觉得，锦意另结一门亲，对侯府才是极好的。”温氏小声说道。 魏氏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我只是觉得锦意是个好的，娶了她对嘉述来说，是福气。” “既然你如此不愿，那便罢了。” 对于温氏的意思，魏氏也是想到了的，否则她可能会直接就把苏锦意和穆嘉述的亲事给定下来了。 如果武安侯府做主的人还是武安侯和魏氏，温氏又能说什么，敢说什么不成。 温氏离开后，魏氏直接去前院找武安侯。 “温氏说得也有些道理。”武安侯点了点头，“那便定下杨家吧。” “这事儿还没跟锦意说呢。”魏氏提醒。 “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武安侯抿了一口茶，“准备嫁妆吧，锦意及笄之后还要除服，除了服便订亲，至于成亲的日子，就看杨家是怎么打算的。” “总还是要跟孩子说一下。”魏氏虽这样说，但也觉得苏锦意没什么不愿意的。 杨家是个好人家，而且苏锦意还跟杨家的姑娘是闺中好友，魏氏甚至觉得苏锦意自己也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把苏锦意叫过来之后，她竟拒了。 “杨家哪里不好？”魏氏好奇多过震惊。 “杨家哪里都好，只是……只是锦意见过杨三公子，总觉得与他无缘。”苏锦意说道。 “这个你就多想了，那没见过的成了亲，还不是过一辈子。” “杨三公子虽然性子跳脱了一些，但杨家品行还是不错的，人口也单纯，你嫁过去之后，日子不会不好过。” 魏氏虽是在劝说着苏锦意，但却已经开始畅想她婚后的日子。 苏锦意听到这里，就知道其实魏氏，甚至武安侯已经把这事儿定下来了，现在就只是等日子罢了。 而且照惯例，如果双方都有了默契，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但这是古代，苏锦意也不好为自己的亲事多说什么。 回到青岚院，花朝和令月先是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裴世子在外打仗，大姑娘却另许了别人，他回来后还不得把大姑娘给拆了。 “其实杨公子也挺不错的。”古嬷嬷还有些可惜，怎地大姑娘就是不喜欢呢。 苏锦意和裴祈安的事情，只有花朝和令月知道，怕古嬷嬷难以接受，因此连她都瞒着。 第300章 谁漏了消息 古嬷嬷的心情，苏锦意能够理解，但她解释不了，就只是笑了笑。 但花朝在青岚院一向“做自己”，不免要为苏锦意辩上一句：“杨公子是挺好的，但不定还有更好的呢。” “可别胡说了，这婚姻之事看的是缘份，岂能这山看着那山高。”古嬷嬷瞪了花朝一眼，生怕她把苏锦意的思想带歪了。 “古嬷嬷，那大姑娘不喜欢，可不就没缘份了嘛。”花朝吐了吐舌头。 “你这……”古嬷嬷瞪了花朝一眼，胡说些什么呢。 但见苏锦意并没有否定花朝的说法，还是没有再提。 私底下，在古嬷嬷跟修嬷嬷抱怨，其实是想让她回王府，在常山王妃面前说说话，让王妃劝一劝。 那可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哟，多好的亲事。 听说杨家都不纳妾，再好没有过的人家了。 修嬷嬷却笑着道：“您就别多想了，大姑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 古嬷嬷：……再有成算，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呀，连男人都没见几个。 只是，修嬷嬷都不愿意帮忙，古嬷嬷总不能自己去长常山王妃，那样的话，至大姑娘于何地。 私底下，古嬷嬷还是找苏锦意谈了一下。 “大姑娘，奴婢知道您有自己的打算，但奴婢比你白活这许多年，还是想多说一句，杨家真是个好人家，您能不能再琢磨一下？” 古嬷嬷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知道，古嬷嬷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古嬷嬷，杨家的确是好人家，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因此……” 说到这里，苏锦意便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啊？”古嬷嬷脸一白，“大姑娘，这，这如何能行？” “嬷嬷您放心好了，我心里有分寸，不会做出违背人伦规矩的事来。”苏锦意怕古嬷嬷想歪了。 “对于这个，奴婢是信您的。”古嬷嬷叹了口气。 苏锦意却有些心虚，毕竟这古代的分寸，和现代的分寸不一样，她真的是时时怕自己会逾矩。 “但是大姑娘，那位公子既与您有意，如何不上门来跟侯夫人述说一二？”古嬷嬷眉头微皱。 古嬷嬷猜想，苏锦意中意的人应该是白鹤书院的哪个学生。 白鹤书院的学生家世和学问都不错，再加上苏锦意看中的，恐怕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但小姑娘家的，往往看得太片面。 若对方一开始就不尊重你，往后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古嬷嬷若是知道，是苏锦意自己心里没定，以及笄为期，她怕是为气死过去。 “嬷嬷，我明白您的意思，他不是不来，而是没法子来。”苏锦意轻声道。 “是不在京都？”古嬷嬷嘀咕道。 “嗯！”苏锦意低头哼哼了一下。 古嬷嬷心里暗忖，莫不是个穷书生？ 白鹤书院也有地方推荐过来的书生，那都是有大才的。 而且这书生只一个人在京都，都没个长辈跟着，家境想必也是一般。 但这过日子，光有才也不行啊。 古嬷嬷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苏锦意见古嬷嬷的眉头还是皱着的，知道她还有些担心。 不管古嬷嬷怎么猜想，但她既然没问，苏锦意便也不再多说。 第二天去女学的时候，苏锦意便抓着杨柳花问这事儿。 “你三哥哥的事，怎地也不跟我说？”苏锦意之所以没想过这个，主要是杨柳花什么也没说。 否则，苏锦意不可能看不出杨三有别的念头。 “我也不知道。”杨柳花也很震惊，“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中意你，不过……我每次提到你的时候，他倒是都安静地听着。” 苏锦意知道，杨柳花都这样说了，那也怪不得她。 又隔一天，杨柳花找到苏锦意，说她三哥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既然中意苏锦意，自然最先做的就是遣媒人上门。 之前之所以没有，主要是苏锦意还小，怕有变故。 但杨三已经十七了，家里也催着他相亲，这才在杨夫人面前提了一嘴儿。 杨夫人觉得行事应该光明正大的，转过年，苏锦意就及笄了，这会儿过去提这事儿，互相有个默契，也不算失礼。 听了杨柳花的转述，苏锦意也不得不认为，杨家的人品和家风都好，实在是个不错的婚姻人选。 “那你现如今怎么办？”杨柳花傻傻地看着苏锦意。 “我也不知道。”苏锦意知道武安侯的心里，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的。 “你说你，怎地就和裴世子有了约定，要不然嫁到我家多好。”杨柳花都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想法子棒打鸳鸯。 她倒是忘了，她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裴祈安刚好出征。 若真要棒打鸳鸯，这会儿也不是不行。 不过苏锦意还没有除服，因此这事儿这会儿也不宜多说。 而且杨柳花还有一个念头，裴世子这么久没回京，不定裴家就给他把亲事定下来了，或者他直接从北疆带回一个呢。 这样的事儿在大昌，是常事。 哪怕裴祈安带回来的只是个通房，以杨柳花对苏锦意的了解，她也不会嫁过去的。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但这事儿就只能搁在这儿来。 让苏锦意没想到的是，杨家相中她的事儿，居然在京都传开了。 “怎么回事，怎地人人都知晓了？”魏氏茶盅“啪”地一下，重重地放到茶几上。 “夫人，您先别气恼，也有可能是杨家。”品嬷嬷小声道。 “怎会是杨家？锦意配杨家三公子是高嫁，杨家有什么必要提前嚷嚷出来？”魏氏不满地瞟了品嬷嬷一眼，就差没说她是老糊涂了。 而且有句话没说，杨家人口简单，下人都没几个，嘴严在京都是有名的。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消息是武安侯府漏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漏？这也很容易猜，苏氏女高嫁，怕杨家反悔呗，因此才提前爆了出来。 “既然定了要嫁，这也未必不好。”品嬷嬷又道。 “你是不了解杨家，他们可是个不要面皮的，若是觉得咱们家拿捏他们，没得这桩婚事就此不提了。” “查，给我好好地查，究竟是谁漏出去的。” 魏氏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给摔了。 第301章 不满 “夫人，您说有没有可能是大少夫人……”品嬷嬷试探着问。 魏氏脸色微沉，过了许久才缓缓摇头。 倒不是相信温氏，而是魏氏觉得这点事儿她应该想得明白。 这事儿对于温氏来说，纯属损人不利己，她如果想的，还敢指望做世子夫人？ 温氏房里，其实也在说这事儿。 武安侯府在温氏这一辈里，也就她和柳氏在外面走动比较多，因此她知道也算是正常。 “大少夫人，这也是好事。”费嬷嬷说道。 “好事？为何？”温氏看向费嬷嬷。 费嬷嬷一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为什么大少夫人还这样问。 “大少夫人，这事儿传出去了，表姑娘和杨三公子的事儿，不就定了么。”费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 “定了？哈！”温氏一声冷笑，“那杨家会不会认为是我们侯府故意传出来？杨家若是这么好拿捏的，又怎么会这个年纪，便成为了吏部的左侍郎。” 朝廷六部，吏部管官员的升迁，向来不是一般人担当得了的。 “您是说，杨家会因为此事而毁婚？”费嬷嬷不由得心头一紧。 “婚都没订，哪来的毁婚！”温氏没好气地说，“你去查查看，是谁漏出的消息，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费嬷嬷不由得暗自叫苦，自己这从哪儿查去。 “大少夫人，会不会是杨家？”费嬷嬷说出了和品嬷嬷一般的话。 “杨家傻么？传出这样的话，让自己没后路可退？”温氏叹了口气，“不过杨家，倒也未必会因此就将之前的话作废。” “那这便成了，您也宽宽心。”费嬷嬷说着，赶紧递了一杯茶过去。 “宽心？就算事情照旧，可若杨家因此对锦意心里有芥蒂，她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温氏抿了一口茶，似乎觉得烫了些，又放下了。 “奴婢还以为您不喜欢表姑娘，是奴婢想岔了，大少夫人您可真是宅心仁厚。”费嬷嬷的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不想她嫁了人，还跑到武安侯府来麻烦人。” “而且，只要她不嫁给嘉述，我倒对她既没有多喜欢，也没多厌恶。” 温氏看了一眼院子，正好一股子风卷了落叶扬到了半空中。 “费嬷嬷，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该紧紧皮了，连地都扫不干净。”温氏撇了撇嘴。 费嬷嬷立即告了罪，出门便是一通怒骂 几日过去了，品嬷嬷除了查出几个嚼舌根的，什么也没查出来，费嬷嬷更是丁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到。 “夫人，有没有可能是她们的闲言碎语传出去了？”品嬷嬷猜测着。 这些婆子和别家的婆子有的还沾亲带故的，透出了几句也不是没可能。 但说到底，是瑞和堂没管好，这事儿品嬷嬷也是有责任的。 最后魏氏将那几个婆子赶了出去，倒没有责怪品嬷嬷，叫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中真正的受害者苏锦意，也在琢磨这事儿。 “这人太恶毒了，外人会怎么看您。”令月气愤不已。 “这事儿与大姑娘有什么关系。”花朝都替苏锦意感到委屈。 “但别人可不会这么细想。”古嬷嬷叹了口气，“这世人的嘴，就是杀人的刀。” 要不说女子要谨言慎行呢，但凡沾上一点边儿，都是错。 这会儿古嬷嬷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好还是不好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否则就会遭人嫉恨。 那毁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尤其这世家大族，这阴人的事儿可是祖传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令月看向苏锦意。 “杨家不会这么轻易就此作罢，而那人的目的都没达到，肯定还会有新的手段。”苏锦意说道。 杨家只要头脑清楚，就明白这件事不会是武安侯府干的，更不是苏锦意干的。 而杨家的头脑肯定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一介寒门，能坐到吏部侍郎的位子上。 况且，杨柳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想事情都极为通透，更何况是其他人。 杨家确实如苏锦意所料，对于这件事情，也在查，但从来就没想过不求娶苏锦意。 “大嫂，老三又不是娶不到媳妇，怎地非得娶那苏家姑娘？”杨家的大姑太太杨氏不满地撇了撇嘴。 杨氏去年带着儿女过来探亲，便一直没回去。 杨侍郎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也就多三个人吃饭，一家子人也没说什么。 听到杨氏居然指点起自己儿子的婚事，杨夫人也有些不满。 “大姐，既然已经跟武安侯府有了默契，怎能轻易违约。” “再者说了，这事儿与苏大姑娘没什么关系，只怕是有心人从中作梗。” 杨夫人说着，便让身边的嬷嬷去前边告诉杨侍郎，自己也要查一查。 “这等小事，为何要让他烦心。”杨氏不满地说。 “大姐，这如何是小事？这一来是离间我杨家与武安侯府，不定还要牵涉到常山王府，二来干系着苏大姑娘的名声，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杨夫人一直不喜欢杨氏，这会儿自然也不客气。 “是，你是侍郎夫人，你看得远，可我只知道，那苏姑娘丧父失母的，如何配得上老三。”杨氏说着还抹起泪来，“我虽是做姑母的，可哪个做姑母的不把侄子当亲儿子一般，你可不能这么偏心。” 杨夫人都被杨氏哭懵了：“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偏心哪个去？” “还不偏心呢？”杨氏放下帕子，“你给老大老二娶的什么样的媳妇？哪个不比苏家的这个什么姑娘强？” “这是老三自己中意的，再者说了，苏大姑娘哪儿差了？”杨夫人说着也忍不住抚了一下胸口。 “她是个孤女，虽住在外祖家，那也是寄人篱下，回头能有多少嫁妆？”杨氏满脸地不屑。 “嫁妆是其次，这姑娘人正。”杨夫人知道杨氏在意的不是人品，又道，“怎么说，她也是武安侯的外孙女，常山王妃的干女儿。” “你也说了，一个外，一个干，那都比亲的可差远了。”杨氏竟越说越厉害了。 第302章 杨老夫人讲故事 一个外的，一个干的？ 杨夫人都被杨氏给说笑了，多少人想成为这个外的和干的，却求之而不得。 甚至杨夫人都可以断定，就杨家这大姑太太，不论是侯府还是王府，但凡有一家儿愿意认个干亲，让她立马和杨家切割，她都是愿意的。 但杨夫人也知道，跟杨氏说这些没用。 “你可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后娘呢。”杨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琢磨着找个由头，让她出门右拐。 但这时，杨柳花却和杨氏的女儿叶荷香走了进来。 杨夫人一看两人的脸色，就知道这其中有事。 同时，杨夫人瞟了杨氏一眼，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儿只怕和她也脱不开身。 “柳花，你们怎么过来了？”杨夫人笑看着女儿。 “娘，叶表姐有事跟您说呢。”杨柳花看都不看叶荷香。 可其他人却都叶荷香，但她却一直低着头。 “叶表姐，把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杨柳花冷冷地看着叶荷香。 “柳花，你干什么这么逼你表姐？”杨氏上前拉住叶荷香，“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是来受气的。” “是走亲戚的，但谁家走亲戚走到去破坏主人家的婚事？”杨柳花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位大姑母一家子。 “柳花，你说，你三哥的事儿是荷香干的？”杨夫人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叶荷香不过是个乡下女子，便是她愿意去做妾 ，也没办法传出去，她认识谁呀？ 难不成，有人买通了她？ 除了上次自己生辰，请了些人来家里聚聚，叶荷香也没有机会结识他人。 想到这儿，杨夫人的目光沉了沉。 杨氏还在骂着杨柳花：“我可是你姑母，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表姐一个姑娘家，她能做什么？” “她不能，那便是大姑太太你做的？”杨夫人看向杨氏。 “你……你说话可要有凭证，我做什么了？”杨氏使出一副无赖相来。 这时，杨老夫人领着丫鬟和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闹哄哄的，究竟是怎么了？”杨老夫人垮着脸道。 “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只是过来走亲戚的，老三说亲的事儿怎地就与我相干了？”杨氏说着，还拿起帕子抹了一下眼色。 杨夫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不相干？刚刚又是谁说了那么多话的。 “这是怎么回事？”杨老夫人问杨夫人。 “娘，还是让柳花说吧。”杨夫人给杨柳花递了个眼色，她其实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 “柳花，你说！” 杨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杨夫人察觉到叶荷香捏着帕子的手颤了颤，很明显，她肯定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 “奶，是她告诉程玉凤，三哥要跟苏大姑娘说亲的事。” “那程玉凤早就对三哥有意，故意将这事儿传了出去。” 杨柳花说完，往旁边挪了挪，离叶荷香近点儿，她都觉得恶心。 那程玉凤不过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女，竟然妄想嫁到自家来。 “你为何要这么做？”杨夫人气极，她万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叶荷香给传出去的。 对于程家，杨夫人也不喜欢。 程家原是礼部左侍郎，礼部尚书丁忧，右侍郎暴毙，便让他捡了个空儿，一家子竟立时得意起来。 杨夫人生辰的时候，给程家下不下帖子纠结了许久，但人在官场，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顾着。 否则，她都不想办这个宴。 对于叶荷香，杨夫人虽称不上喜欢，但也没有多反感，就一沉默寡言的小姑娘罢了。 叶荷香瞟了杨氏一眼，才低声道：“是，是程姑娘问我，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就说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呢，怎能就说出去。”杨夫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叶荷香。 “要我说呀，她就是故意的，不定程玉凤许了她什么呢。”杨柳花在一旁说道。 “没有。”叶荷香抬起头来看着杨柳花，连连摇头。 “没有？那你怎地就与程玉凤如此要好，她说什么你就听？”杨柳花厉声道。 “娘您看看，这柳花进了京都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说话做事咄咄逼人，你要是嫌弃我跟你表姐便直说，何必如此。” 杨氏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闭嘴。”杨老夫人瞪了杨氏一眼，又问叶荷香，“荷香，你有什么话可别收着藏着，若是与你大舅父家离了心，可就没了依靠。” 杨老夫人在乡下待了大半辈子，说话也不会什么弯弯绕绕的，但一句话，就点到了关键的地方。 叶荷香顿了一下，但又看了杨氏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说什么做什么的。”杨氏不禁慌了，又对杨老夫人道，“娘，女儿倒不觉得荷香做错了什么，咱们乡下说亲，那早八百年就嚷嚷开了呢。” “这是乡下？”杨老夫人不满地看着杨氏，“你们倒真的本事了，还能把这事儿满京都传开了。” “我只是，只是说荷香她是无意的。”杨氏扯了扯嘴角，还是勉强说了一句，“这事儿我是真的不知情。” “你知不知情也不打紧，女儿是你教出来的，现在你都护着呢。”杨老夫人扭过头不理杨氏。 杨氏心里却暗道，你若是我亲娘，你会这么说？ 可现如今，继母的亲儿子是侍郎大人，自己一家子都要仰他的鼻息，也只能忍着。 而杨老夫人却看着叶荷香，温言道：“荷香，你知道什么赶紧都说出来，别想瞒着，你大舅母是个能干的，你不说出来她也能查得出来。” 杨夫人：……我倒不知道您这么看得起我。 但这会儿，杨老夫人却讲起故事来了。 “头前儿有一个婆子偷东西，愣说是没偷，反正东西已经卖了嘛，你大舅母把跟她要好的好打了一顿，卖出去的货都给找回来了。” “你们猜那婆子最后怎么处置的？” 杨老夫人说到这里，还压低了声音。 “不，不知道。”杨氏有些慌了。 第303章 我也不乐意 叶荷香也就刚十五，脸色更是难看，心知应该是不好的，但也只能摇头。 “你大舅母啊，直接把那婆子送衙门了，据说得关好几十年。”杨老夫人摇了摇头，“你们说，这又是何必。” “是，是啊，也就偷了点儿东西，就送官？值当的么。”杨氏勉强笑了一下。 “可不，为了偷个东西，把自己折腾进了衙门坐大牢。”杨老夫人一声叹。 杨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杨老夫人的“何必”，说的不是杨夫人，而是那婆子。 “娘，您说这个干什么，没得吓人。”杨氏捂了一下胸口。 “这就吓着了？你弟媳还算心软的，听说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们更厉害，这样的情形都不送衙门，直接往井里一塞便了事。”杨老夫人嘿嘿一笑，“要不说这世家大族井多呢，枯井更多。” 杨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杨氏歪着头，一直看着窗外。 杨夫人知道，婆婆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儿子，因此从来没个什么好脸色，但在大事儿上，婆媳二人是一致的。 叶荷香想到杨家好像也有一口枯井，也不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大舅母，荷香真的不知道会，会这样。”叶荷香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那你就老实说，我帮你向你大舅母求情。”杨老夫人看着叶荷香。 “是，是程姑娘说，她若能嫁给三表哥，就，就让我入府做妾。”叶荷香说到这儿，便低下了头。 做妾？除了杨氏有些尴尬，其他人都僵住了。 还有这等上赶着做妾的？杨夫人一声微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杨老夫人更是看向了杨氏：“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娘，我这有什么法子，以前我也跟您说过，您不是没答应么。” 杨氏居然还委屈上了，“就荷香这出身，能嫁给老三吗？我知道这个枝儿攀不上，可荷香就想着跟外祖家的人亲近亲近，这不……唉！” 跟我说过？杨老夫人有些迷糊，大概是说过，那自己定然不会答应。 而且这样的事儿，说完不就完了么，哪还会放在心里搁着。 杨柳花却听着想笑，亲近亲近？谁愿意跟你亲近。 杨夫人也没想到叶荷香居然想给老三做妾，而且还跟婆婆提过。 见女儿在旁边直撇嘴，杨夫人赶紧给杨柳花使眼色，让她回房去，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杨柳花露过叶荷香的时候，将裙摆还里收了收。 等她离开后，杨氏对杨老夫人道：“你看看，都嫌弃到这份上，荷香也没别的法子。” “嗯。”杨老夫人竟点了点头，杨夫人不禁朝她看了过去，却被她瞪了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弟媳想必也是不乐意吧。”杨氏一脸委屈地说。 “大姐，我们家不纳妾。”杨夫人沉着脸说道。 “以前不是穷么，现在还能不纳妾？”杨氏表示不信，“我看就是你不乐意荷香。” “她乐不乐意不打紧。”杨老夫人摆了摆手，杨氏不禁眼睛一亮，就连跪着的叶荷香都挺直了身子。 但在这时，却听到杨老夫人又道：“我也不乐意。” “娘，您说什么？”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荷香可是您外孙女，比别人不要更亲近些。” 虽不是亲的，但杨氏自己都是被杨老夫人养大的，因此她觉得跟亲的也没两样。 “嗯，外孙女儿给自己孙儿做妾，说出去好听？”杨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老脸不要了？” “那，那就让荷香嫁给老三。”杨氏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能说服老三娶她便成。”杨老夫人看向杨夫人，“你说呢？” “儿媳听您的。”杨夫人说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不是那等三心二意的人，喜欢如果叶荷香，又怎么会念着苏锦意。 既看上了苏锦意，这辈子就她了，否则自己怎么会提前这么久去跟武安侯府打招呼。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听他的呢。”杨氏不免急了。 “我们杨家没这规矩，你当初不也是自己看中的人。”杨老夫人不以为意。 “女儿后悔当初没听您的呢……”杨氏话说到这儿，不免看了一眼叶荷香，毕竟说的是她爹。 叶荷香这会儿哪里能顾得上杨氏说什么，她只想着，自己恐怕嫁不了三表哥了，整个人都犹如浸在凉水中一般。 “后悔？这两个字你有本事当着你相公的面再说一回。”杨老夫人撇了撇嘴。 “娘……”杨氏觉得就因为自己不是杨老夫人亲生的，所以她才会这么不给自己脸面。 杨氏还想再努努力，杨老夫人却打着哈欠起身道，“年纪大了，坐不住了，我得回去补一觉。” 走到门口，杨老夫人回头不满地看着杨夫人：“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怎地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什么事儿都得我来。” 杨夫人立即行礼道：“儿媳资质驽钝，且得跟您好好学呢。” 被杨夫人拍了个马屁，杨老夫人一脸得瑟地离开了。 杨氏追了几步，却被杨夫人使人拦住：“大姐，娘她这两年身子越发地不好了，相公说了，咱们万事都得依着她，可千万不能扰了她老人家歇息。” “可这事儿还没说完呢。”杨氏又看了一眼杨老夫人离开的方向。 “怎地没说完呢，不是说了看老三愿不愿意么。”杨夫人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小口啜了起来。 杨氏翻了个白眼儿，那一脚的泥才洗干净呢，就学着那些贵人们小口喝茶呢。 心里这样想着，但手上也不由得跟着杨夫人一般，小口饮了起来。 这茶，似乎倒真是香了许多。 第二天上学，杨柳花便把这事儿跟苏锦意说了。 “你放心好了，我三哥才不会喜欢叶荷香的。”杨柳花握着苏锦意的手道。 苏锦意：……这事儿我也没什么放不放心的呀。 只是程三姑娘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第304章 是个好人 苏锦意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刚来武安侯府没多久，穆墨竹办宴，这程三姑娘来过，而且还对带来的堂妹有些不满。 见苏锦意这神情，杨柳花也知道，自己着急了。 “这缘份的事儿，也说不定对吧。”杨柳花心虚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这话，倒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了。”苏锦意讪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裴世子不娶你了，你就嫁到我家来？”杨柳花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柳花，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这话显得不指望我好呢。”苏锦意蹭了一下杨柳花。 “是，裴世子当然比我三哥要好，只是我还是有些私心的嘛。” “再者说了，话虽不是好话，但定北侯府可不像我们家，上上下下都喜欢你。” 杨柳花替苏锦意想了一下，怎么嫁进定北侯府，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说定北侯府如何，那裴世子多少人盯着。 “咱们先不提这个好不好。”苏锦意塞了一块点心到杨柳花的手里。 杨家是比定北侯府单纯，但在苏锦意眼里，杨青还只是个少年，嫁给他总觉得老牛吃嫩草，怎么下不去手。 但……裴祈安好像也没大多少。 苏锦意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为什么嫁给裴祈安，自己没有这感觉？ 事情传开了，便收不回来。 虽然杨家为了保住苏锦意的名声，已经说了是自家想要求娶苏锦意，但她还没应。 可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应该是定了的。 苏锦意是有武安侯府和常山王府在背后做依靠，可她无父无母还带着个弟弟是铁一般的事实。 平时夸几句没什么，但事关婚姻大事，谁不谨慎。 就连常山王妃都觉得，这桩亲事不错，心里一高兴，给苏锦意准备的嫁妆里，又多添了几样。 裴祈安以前在京都，狐朋狗友就多，他走的时候交待了，但凡京都有事，不论大事还是小事，都要告诉他，免得他回京后，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狐朋狗友们家里的狗下了崽子，都恨不得在信里说一下，更何况杨家求娶苏锦意的事儿。 看着信，裴祈安怒不可遏。 “杨家真不是东西，爷在这儿拼死拼活的，他们家居然想要求娶锦意。”裴祈安将信一掌拍在桌上。 “世子，那个，杨家也不知道您和苏大姑娘……”友庆说到这里，往角落里靠了靠。 虽说世子可能会发飙，但友庆觉得自己是个实在人，该说的还是要说。 “他不知道，他……”裴祈安瞪着友庆，“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成什么亲，状元考了吗？” 友庆看了裴祈安一眼，又立即阖下了眼皮子。 “你心里嘀咕什么呢？说出来！”裴祈安的手指到了友庆的脸上。 “那小的可就真说了。”友庆眼睛一闭，“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不正是说亲的年纪吗？咱们大昌也没有哪条律法，说非得考上状元才能成亲啊。” 若真是如此，大昌怕是没人了，三年才出一个状元呢。 “说完啦？” “说完啦！” 听到裴祈安的声音还算稳定，友庆心里一松。 但下一刻，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世子，不是您让我说的么，怎么还打人呢？”友庆爬起来，干脆缩到了墙角。 “我说过你说就不打你了吗？”裴祈安坐到椅子上。 “那，那倒是没有。”友庆只能认命。 “友庆，我得赶紧回京都。”裴祈安恨不得这会儿就飞回去。 “元帅不会让您回去的。”友庆实话实说。 “把北狄打下来，就可以班师回朝了。”裴祈安一笑。 “世子，您又不是主帅。”友庆不怕死地跟了一句。 “友庆，不相信你家世子啦？”裴祈安朝友庆咧嘴一笑。 “相，相信……”友庆发现自己好像蹲错了地方，墙角这位置，已经缩无可缩了。 京都这边，苏锦意的名声倒没有受损，但杨青那边却出事了。 程家嫡长孙满月酒，遍请京都各家世家大族，一时间，门庭若市。 武安侯府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大家高高兴兴地出门，回来的时候，却静悄悄的。 穆沁芳第一个到了青岚院，看到苏锦意便抱住了她。 “怎么了？”苏锦意被穆沁芳的表现整懵了，“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穆沁芳嗡声嗡气地说，还摇了摇头。 “那，不会是你要嫁人了吧，舍不得我？”苏锦意又笑了。 “你比我大，要嫁也是……”穆沁芳说到这儿，又住嘴了。 “跟我有关？”苏锦意见穆沁芳眼睛都不大敢看自己，便断定应该和自己有关。 “苏表姐，你先坐好。”穆沁芳扶着苏锦意坐下，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要说了，你得稳住。” “我稳着呢。”苏锦意猜想可能和杨家有关。 对于古代的这些女孩子来说，天大的事，除了父母就是婚姻了。 自己在这儿没有父母，所以只能是婚姻。 裴祈安的事儿，只有杨柳花一个人知道，因此只能是杨家。 “苏表姐，那杨三公子他……”穆沁芳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琢磨了一下，才道，“他实在是太好了。” “嗯？”苏锦意抬了抬眉，“他救了你的命？” 要不然怎么这么夸呢。 “倒是没救我的命，是，是救了别人的命。”穆沁芳叹了口气，看向苏锦意，“他救了程三姑娘的命。” 程三姑娘程玉凤？她还真的是契而不舍。 “苏表姐，你没事吧？” 见苏锦意这个样子，穆沁芳都有些慌了，“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呀。” “当然要说啊。”苏锦意收回心神，很是八卦地问，“怎么救的？” “呃……”穆沁芳见苏锦意一点反常的表现都没有，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她落水，被杨三公子救了。” 呵，这老套的情节，居然还真的有用？ 见苏锦意不怒反笑，穆沁芳摇着她的胳膊道：“苏表姐，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啊。” 苏锦意为表示自己没事，还冲着穆沁芳笑了一下。 第305章 脑子呢 看到苏锦意云淡风轻的，穆沁芳心里更不踏实。 “苏表姐，你要是难受，你就说出来，我们俩是好姐妹，我不会笑话你的。”穆沁芳拉了拉苏锦意的袖子。 “沁芳，我真的没事，我本来就觉得和杨公子没有缘份，因此上回外祖母找我说的时候，我是拒了的。” 这话，苏锦意还是第一次跟人说。 杨青虽然是男人，但也是有尊严的，拒就拒了，没必要到处跟人讲。 而且当时看魏氏的意思，应该是自己拒了也不打紧，他们该怎么定还是怎么定。 “你，你拒啦？”穆沁芳的眼睛都瞪大了。 知道杨家求娶苏锦意的时候，范氏都嘀咕苏锦意虽然没有父母缘，但命还算好的，杨家是个好人家。 “不信你去问外祖母啊。”苏锦意长吁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这事儿要怎么办呢，现在倒不用着急了。” 这是苏锦意真实的想法，如果是别人，自己还可以想个法子。 但不论是杨家还是杨青本人，她都不能有什么动作。 且不谈杨柳花这层关系，单就事情来说，人家带着诚意地求娶，并没有做错什么。 “嗯，苏表姐，我自是信你的。”穆沁芳喃喃道，“真是便宜那程玉凤了。” 信是信，但穆沁芳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离开青岚院，穆沁芳忍不住去了一趟范氏那里。 范氏听了穆沁芳的说法之后，也愣了一下，方笑了：“还是她有眼光。” “嗯？”穆沁芳兴致勃勃地问范氏，“娘，您是说，苏表姐早就看出那杨三公子靠不上？” “不是靠不上，是太心软了，而且……”范氏瞟了一眼穆沁芳，“也没什么脑子，也算是靠不上吧。” 这事儿，跟脑子也有关系？ 同一时间，杨夫人也点着杨青的额头：“你脑子呢？被狗吃了？” 杨青一脸的无奈：“娘，人命关天……” 话没说完，便被杨夫人打断：“人命关天？我呸，那程家没丫鬟婆子不成？办这么大的宴，多的是人，用得着你上前去救？” 杨青：……好像也对！ 杨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青，深吸一口气：“准备向程家提亲吧。” “娘！”杨青脸色苍白地看着杨夫人，“我不娶她。” “不娶？人家大姑娘被你从水里救起来了，你不娶是逼她死？”杨夫人一口气差点都呕出来了。 “她穿着那么厚，我也瞧不见什么呀。”杨青连程玉凤的脸都没看清楚，抱上来就扔给别人了。 “那你抱了没有？”杨夫人厉声问道。 “抱，抱了……”杨青脸色煞白。 不抱这人也起不来。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杨夫人只觉得脑仁疼。 “娘，那苏姑娘呢？”杨青上前一步急问。 “你好意思提？”杨夫人冲着杨青摆了摆手，“你给我滚，滚远点。” “反正我不娶姓程的。”杨青说完掉头就走。 “你不娶你倒是也别救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杨夫人冲着杨青的背影怒骂着。 这分明就是被别人算计了，当初出门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让他过去坐坐就回，谁知竟还是被人引到了后宅。 杨夫人想起这个，便觉得胸口梗着什么。 而杨氏则喜不自禁地坐在杨老夫人身边叨叨着：“娘，要我说啊，这程三姑娘比那苏大姑娘好，人家可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小妾生的！”杨老夫人回。 “娘，她爹是尚书。”杨氏只觉得杨老夫人还没脱离农家人的土气，眼光也一样短浅。 “可她是小妾教养的，苏大姑娘是正妻教养的。”杨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不能娶！” “可这大家伙儿都瞧见了，总不能娶回来当妾吧？”杨氏试着问了一下。 如果杨家坚持要娶苏大姑娘，让程三姑娘当妾，反正都有妾了，也就不多荷香一个。 “我们杨家没有妾。”杨老夫人说道。 “娘，那万一将来家里哪个娶了个不能生的，难不成杨家的根儿就这么断了？”杨氏忍不住问。 “你敢诅咒杨家？”杨老夫人瞪着杨氏。 心里却道，要真是这样，只怕是杨家哪个祖宗缺了大德，没根就没根了呗。 “娘，女儿不敢！” 杨氏缩了缩脖子，又问，“那程家怎么办？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家。” “我不管，又不是我儿子。”杨老夫人这会儿又缩回去了。 杨氏：……刚说不娶程家姑娘的是你，这会儿不管的也是你，得亏我不是你儿媳妇。 杨家没再提跟苏锦意的亲事，甚至还送了些礼过来，两家这事儿也没在明面儿上说，因此也不好再多说别的。 魏氏心里，其实还有些期待，毕竟杨家是有名的不纳妾，而程家宠妾灭妻也是很出名的。 “这是杨家送来的，你看怎么处置？”魏氏问苏锦意。 “外祖母，杨家与侯府是世交，这礼尚往来与我有什么相干。”苏锦意轻轻的一句话，将自己撇干净了。 魏氏见苏锦意似乎真的不在意，只能一声暗叹，难不成，还真的是没这缘份？ 不过魏氏也没多少精力来管苏锦意的事了，她还没到时候，现在要紧的是穆君竹和穆墨竹出阁的事。 原本她俩去年年底就要嫁的，谁知两家双双有祖辈过世，硬是一起拖了一年。 两个姑娘一块儿嫁，一个嫁公府，一个嫁伯府，算是满京都第一桩喜事了。 早早的，宫里就不断地有礼送过来，一是姲妃，一是穆良媛。 穆蓉芳如愿生下了个儿子，虽然身子也有些弱，但好歹太子是有后了，因此她在东宫的势头比太子妃都要强。 这样的前提下，虽有靠家里的姑娘维持荣耀之嫌，但武安侯府在京都迅速抬头，竟呈现出鲜花着锦般，烈火烹油之势。 看着各家的礼单，魏氏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苏锦意看着准备好的银子用不出去，也叹了口气，花钱好难。 穆氏的嫁妆买回了一部分，再加上她出嫁后让李管事置办的铺子，苏锦意打理得都不错，手头也越来越宽裕。 第306章 真的错了 苏锦意暗自换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不禁惊了一下。 如果在现代，自己可以过多逍遥的日子。 不过苏锦意也很清楚，自己是沾了穿越的光，利用现代大家都常用的营销手段，才挣了些银子。 要是在现代，自己不定亏得饭都没得吃。 同时，苏锦意也知道，以她的能力在内宅女子中还行，但如果和真正的商人相提并论，并没有什么优势。 “花朝，不论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去判断是大事还是小事。” 苏锦意的职业是心理咨询，这行在古代如果真的做起来，她怕自己会被当成异类给烧了。 但做生意，的确也不是她的专长，只能沾个先知的光。 “大姑娘奴婢知道了。”花朝忙应了。 武安侯府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但都与苏锦意无关，她依旧每天该上学就上学，放学回来，就在青岚院里窝着。 越是喜庆的时候，苏锦意知道自己越应该避着些。 这个道理苏锦意明白，苏锦彦也懂，也不出去晃悠，跟苏锦意一起在青岚院里待着。 过完生辰，苏锦彦就七岁了，苏锦意估摸着等到穆君竹和穆墨竹姐妹俩出嫁了，武安侯就让他搬到外院去了。 “姐，你说外祖父会不会忘了我的生辰呀？”苏锦彦声音里有些雀跃。 如果武安侯忘了，那他就可以继续在青岚院里待着了。 “你就放心好了，外祖父忘了，也会有人帮他记起来的。” 苏锦意伸手就要去捏苏锦彦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姐，我长大了，不要再捏我的脸了。”苏锦彦往后仰着身子。 “七岁就长大了？”苏锦意一笑，“你要真长大就好了，咱们就可以搬到栖园去住了。” 唉，这该死的旧社会，女人连单独住的权利都没有。 说是保护，但又何尝不是禁锢。 关于杨家的事情，在苏锦意心里，根本就没当个事儿，但没想到，程玉凤却找上门来。 程侍郎升为程尚书之后，程玉凤便进了英媛女学。 只不过程玉凤进的是功字班，而苏锦意等人已经升到了容字班。 那日苏锦意吃完午饭后，见太阳挺好的，便坐在长廊下晒晒太阳补补钙。 这行为就连陆云恩和杨柳花都是不能认同的，好好地晒黑了怎么办，因此苏锦意身边只有花朝在伺候着。 迷迷糊糊中，苏锦意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惊醒。 “苏姑娘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怪道喜欢勾着人不放。” 苏锦意还没回过神来，花朝便直接怼了过去：“这位姑娘怎能如此说话？” 话音刚落，花朝脸上便被扇了一耳光：“我们家姑娘说话，由得你插嘴的份儿？” “花朝，扇回去！”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很快，便听到“啪”地一声脆响。 苏锦意看见那丫鬟被花朝扇得都快滚到了地上，这丫头手上的劲儿又大了些。 “苏锦意，你……” 一个女子冲着苏锦意怒目圆瞪，但见苏锦意瞟过来，她的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这位姑娘，究竟是何道理，上来便口出秽言，且打伤我的丫鬟？” 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花朝一愣，打伤？ “大姑娘，奴婢头都晕了。”花朝一脸委屈地说。 “那你且歇会儿。”苏锦意温言道。 见这主仆二人如此演戏，程玉凤气不打一处来。 “苏锦意，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你勾着杨三公子，他为何不到程家来提亲。” 说起这个，程玉凤既生气又委屈，自己都被杨青抱过了，他看到自己竟是一脸的嫌弃。 对于杨家之前求娶苏锦意的事，程玉凤当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兵行险着，来这么一出。 “他为何不娶你，你得去问他，跟我有什么相干？” “至于说我勾着杨三公子，程姑娘你的凭证呢？” 苏锦意朝程玉凤走近了两步，逼得程玉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凭证？满京都人都知道他想要娶你的。”程玉凤抬了抬下颌。 “他想娶我，所以就是我勾着他？” “照程姑娘这么说，那京都的姑娘们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有人上门求亲就是勾引了别人，这谁还敢上门去坏别人的名声？ 男方不上门求娶，那要女方去求嫁？这不更贱么。 女子的地位已经够低了，若真如此，这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程姑娘自己哭着求嫁，可别把我们都拉进来。”陆云恩的声音在程玉凤身后响起。 程玉凤心里一惊，她爹虽然是礼部尚书，但在英国公面前，却是没有什么排面的。 但当程玉凤回过头来，想要说几句好话的时候，却发现不止陆云恩，刘沐晴和李连婉等人都在，而最在站后面的，竟是杨柳花。 程玉凤只觉得眼前发黑，她不由得扭过头来看着苏锦意：“你是故意的？” 苏锦意却冷笑道：“程姑娘这话，我可是听不明白，哪句话不是你真心想说的？” 是真心想说的，但程玉凤也知道这话不是能让别人知道的，所以她才会趁着苏锦意一个人的时候过来，她只想羞辱苏锦意一个人。 可苏锦意并不是这样想的，你既然对我不敬，那我就要让你在所有的人面前没脸。 “程玉凤，你最好把刚才的话给我解释清楚，你什么意思？”刘沐晴的神情恨不得吃了程玉凤。 好巧不巧的，前两日，便有人去刘家提亲，对方刘沐晴还挺满意。 程玉凤这话哪怕不是冲着刘沐晴说的，她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刘乡君，我不是说你的。”程玉凤的声音和刚才的趾高气扬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是说我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说上门求亲，便是因为被勾引？”刘沐晴逼近程玉凤，“我想听听，程姑娘为何这么认为？” “这样的话，那谁跟程姑娘提亲，只怕便是程姑娘勾引了谁。”连婉说着还瞟了杨柳花一眼。 “你说得在理。”杨柳花毫不迟疑的应了连婉的说法。 程玉凤脸色煞白，杨柳花的意思是，杨家不来提亲了吗？ “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程玉凤哭丧着脸道。 第307章 你也应该儿孙满堂 程玉凤这模样儿，倒更是为人看不起。 本来犯的就是一个极蠢的错，又这么快认错。 而且程玉凤为什么认错？很明显，她只是惧怕这几家的权势，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 苏锦意知道，程玉凤别说她爹是礼部尚书，便是成了首辅，她都进不上大昌京都上层贵女的圈子。 而且这种情况下，杨家会不会上前提亲，更不好说了。 杨家应该不会在乎程玉凤在不在上层贵女圈子里面，而且她的确是蠢得可以，这应该是杨家不能接受的。 至于苏锦意，她虽然并不想嫁给杨青，但这小伙子人品还行，如果硬和程玉凤掺合到一块儿，感觉真的是有些糟蹋人。 但杨家究竟怎么做，苏锦意也是猜不出来的。 自这以后，程玉凤看到苏锦意顶多也只是狠狠地瞪一眼，没再有任何动作。 很快，穆家姐妹成亲的日子便到了，苏锦意给她和穆墨竹送的礼都是一样的，一个梅兰菊竹炕屏，让自己铺子里最好的绣娘绣的，架子用的最好的紫檀。 两人都很高兴，毕竟这样的炕屏出去买也是要不少银子的，摆出来也有面儿。 穆君竹和穆墨竹出阁的日子只隔三天，快过年了，合适的好日子也就这么多。 而且紧凑一些，府里许多器皿都用得上，红绸都不用再扎一次。 先出阁的是穆君竹，自然她就要占优一些。 虽然为了衬得上武安侯府如今的位置，魏氏将许多物什都换了新的，连待客的瓷器都是从瓷都专门运过来的。 但穆墨竹后嫁，惊喜肯定就不如穆君竹。 这让温氏这些时日每天都喜上眉梢，尤其是在何氏面前。 何氏现在身子好了许多，每日也要去瑞和堂请安，因此两人见得也多。 何氏和穆墨竹脸上倒没显出来，只是何氏告诫穆墨竹，一定要把日子过好些，这才是最要紧的。 穆君竹和穆墨竹出门的时候，苏锦意都在自己院里守着苏锦彦练字。 听着前边的爆竹声，苏锦彦说：“姐，听说姐妹出嫁的时候，都要兄弟背出门。” 正在算账的苏锦意一时没明白苏锦意的意思，但还是点头道：“听说是这样。” 苏锦彦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道：“姐，你可不能再长胖了。” 苏锦意顿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了，不禁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姐我是因为守孝不能吃荤才这么瘦的，若一直这样瘦下去，不定什么时候人都没了，你愿意？” “那不愿意。”苏锦彦立即回道，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姐了。 可很快，苏锦彦又颇为为难地说，“但是姐，你如果长胖了，我背不动你怎么办。” “要么我不嫁，要么你把力气练起来，自己选一个。”苏锦意瞟着苏锦彦。 选第一个吧！苏锦意打算不时地给苏锦彦灌输自己不嫁的观念，渐渐地，他就会接受自己很有可能成为老姑娘的现实。 到时候如果裴祈安这边没处置好，苏锦意正好借着“情伤”，不嫁了！ 越想，苏锦意越觉得这是条好路，可苏锦彦却摇头道：“那我还是去练吧。” 苏锦意：“……可以选第一条的。” 苏锦彦却摇头道：“裴世子说，那样我就太自私了，我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应该有自己的日子。” 说到这里，苏锦彦顿了一下，又蹦出了一句，“你也应该儿孙满堂。” 苏锦意很想说，我可以不用。 但她就算是说一百遍，苏锦彦也理解不了的，可能还会认为自己脑子有病。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再说就不大好了。 往后，继续“润物细无声”好了。 人嫁出去了，武安侯府瞬间冷清了些，但穆墨竹还没嫁，因此热闹还是在。 穆君竹回门的日子，是穆墨竹出嫁的头一天。 苏锦意同样没去前厅，只吃饭的时候，苏锦意过去坐了一下。 略微瞟一眼，苏锦意就知道，穆君竹的心里是满意的。 只是柳七公子那眼神，瞧着不像是个安份过日子的。 如果穆君竹能想得明白，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否则这辈子只怕是难了。 不止苏锦意，但凡有些眼力介儿的，都替穆君竹担心。 但温氏是高兴的，她对穆君竹说：“抓紧怀个孩子，往后能生几个生几个，到最后你会发现，男人的宠爱都不打紧，只有孩子是真的，孩子才是你的底气。” 只有孩子是真的？原本还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穆君竹听得愣住了。 “娘，相公他对我，极好的！”穆君竹说完这句，便颇为羞涩地低下了头。 “这就好！”温氏笑着点头。 这会儿如果都不好，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不过温氏没多说什么，作为女人，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高兴不了几年，又何必戳穿她。 好在，嫁到了公府，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这时，何氏也在拉着穆墨竹的手说话。 “明日出阁，不定有人说闲话，你别听，能光明正大地嫁到伯府做世子夫人，这是你的本事，她们都是嫉妒你。” 何氏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是满满的志得意满。 自女儿一出生，她就担心这事儿，现在终于落了定，还是自己想要的，想起来，何氏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 “娘，早就有人说闲话了。”穆墨竹是真的不在意。 不用嫁到寒门，不用捡苏锦意不要的，还能嫁到伯府做世子夫人，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嫁过去之后，婆家不定会拿捏你，你也别在意，别的不重要，趁世子的心在你这里，你多怀几胎。” “娘……” 穆墨竹被何氏说得面红耳赤。 “别不当回事。”何氏紧了紧掌心，“你想想，如果不是有你们姐弟俩，我现在不定就被你爹扫地出门了。” “娘，我知道了。”穆墨竹郑重地点了点头。 何氏又交待了许多，穆墨竹都应了。 直到嬷嬷提醒，再不睡，明日的妆不好看，何氏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308章 魏氏的心思 看着何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烛光下，穆墨竹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为何之前，她们母女没有这样的时候？ 甚至在这一刻，穆墨竹莫名地有些怀疑，这桩婚事到底是自己要的，还是何氏要的。 “自然，是我要的！” 临睡前，穆墨竹郑重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才进入梦乡。 穆家姐妹出阁的日子，苏锦意都没有上学，虽然她也不出院子，但毕竟家有喜事。 花朝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说，穆君竹也穿了一身红，虽不是嫁衣，但也格外地喜气，看着好像是家里有两个新娘子。 苏锦意听了一笑，虽说穆君竹并不在乎穆墨竹抢了伯府的亲事，但姐妹俩互相攀比这在古代内宅是常事，更何况还只是堂姐妹。 “大舅夫人还去贺喜了，四舅夫人也乐呵呵地应了。”花朝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失望。 作为吃瓜群众，都希望事儿闹得再大一些，更何况，花朝从来没拿自己当武安侯府的人。 “大喜的日子。”苏锦意只说了这一句，花朝便懂了。 是啊，大喜的日子，闹出来，谁都没脸，谁都不好看。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花朝不用琢磨，但坐到少夫人的位置，她们都懂。 第三天穆墨竹回门，听说脸色不大好看，但靖远伯世子倒是温柔体贴，那便应该是婆婆或者妯娌不好相处。 这在古代，也不少见。 婆媳自古是天敌，为了叫媳妇知道这个家真正当家的人是谁，真正有价值的人是谁，婆婆常常要出幺蛾子。 “三姑娘那样儿进的门，婆婆肯定要教教她规矩的。” 古嬷嬷寻常不说人是非，她是见苏锦意马上及笄，又要除服，亲事眼看着就要摆到桌面儿上，便忍不住要念叨几句。 这些话原本该魏氏来说，但魏氏是真的忙，忙完两个孙女出嫁，东宫又传出穆蓉芳再次有孕的消息。 苏锦意算了一下，穆蓉芳头一胎那个儿子，应该才几个月吧，听说体弱。 不过也是，穆蓉芳虽是当娘的，但毕竟是良媛，孩子又不用她带。 伺候孩子的人不要太多，而穆蓉芳只需要伺候太子一个人就行。 原本因为穆君竹和穆墨竹出嫁，显得有些冷清的武安侯府，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魏氏对苏锦意有心也无力。 苏锦意的生活一如既往，除了天越来越冷，她知道等到了过年，她就算是成年了。 再过两个月，就要除服。 苏锦意现在琢磨的是，除服，要不要回临川。 按理是要回的，但如果武安侯说句话，苏家也未必会多说什么。 而武安侯和魏氏，似乎也没有送苏锦意姐弟俩回乡下的打算。 不过苏锦意隔三岔五的，还是会去瑞和堂陪着魏氏说说话。 魏氏理家的时候，也没让苏锦意离开，有让她学习的意思，但却没有明说。 苏锦意在旁边看了一些时日，便知道其实管家并不难，只是古代的妇人识字不多，便不提做表格来统筹，管理制度更没有，只有粗粗的几条家规，许多事情都是临时机变，因此会显得很是繁忙。 不过也不排除，是她们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有价值，因此便有意让自己忙碌些。 只是日子久了，便成了习惯，想要再改就难了。 温氏也忙，忙着给穆嘉述相亲。 既然侯府她插不上太多手，便想把自己的儿女们都安顿好。 儿女们好了，这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只是穆嘉述这脾气说爆就爆，因此不能跟他直说，只说自己要去上香，让他去送。 “祖母，我娘今年也不知怎地了，大冷天的时不时地就要去上香。”穆嘉述说这话的时候，还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你做儿子的，你娘要去，陪着就是了。”魏氏看向穆嘉述的眼神爱意满满。 “自然是陪着的，我只是觉得我娘今年有些反常。”穆嘉述说着往魏氏那边凑了凑，“祖母，您说我娘不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吧？” 穆嘉述说这话的时候，魏氏正在喝茶，差点儿给呛着了。 “别胡说，回头叫你娘听见。”魏氏故意轻轻地拍了一下穆嘉述。 “孙儿不敢，就是觉得今年女子们都古怪，我娘去上香，别家的夫人们也带着家里的姑娘跟着去上香。”穆嘉述摇了摇头。 “那，那些姑娘们都不怕冷，你还在这儿嚷嚷。”魏氏故作不满。 “她们也是有病。”穆嘉述撇了撇嘴，见魏氏脸色微沉，忙指着苏锦意说，“您看苏表妹多好，她就不出门，在家里烘火不好吗？” 苏表妹多好？魏氏微微抬了抬眉。 苏锦意却道：“五表哥，我不是不出门儿，只是还在守孝，不便出门。” 穆嘉述皱了皱眉：“你可别学她们。” “不学！”苏锦意摇头，“听说庙里梅花儿都开得好看，谁不喜欢呢。” 穆嘉述：……好看吗？我就不喜欢啊。 苏锦意越撇开，魏氏越觉得她懂规矩，又聪慧过人，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 可惜穆嘉述不是长子，否则拿世子之位来要胁温氏也不是不可以。 世子？魏氏心头一动，直接把世子之位传给嘉述也不是不行。 皇位还有传孙不传子的呢，这么一想，魏氏的心思便活动开了。 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做世孙，自己最喜爱的外孙女把世孙夫人，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锦意的出身，世孙夫人这个位子她坐起来也有些勉强，魏氏又有些迟疑了。 苏锦意完全没想到魏氏还有撮合她和穆嘉述的心思，很明显他们二人互相都是无意的。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杨家终于迫于压力，向程家提了亲。 杨柳花那几日兴头也不高，看到苏锦意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锦意，柳花是真的想让你做她嫂子。”刘沐晴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你别胡说八道了。”陆云恩拉开刘沐晴。 “我就那么一说，你瞧你紧张的。”刘沐晴不满地撇了撇嘴。 第309章 要不娶回来 刘沐晴这态度让陆云恩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不由得看向了苏锦意，想让她帮自己说几句话。 苏锦意又不是傻子，陆云恩明显向着自己说话，自己还做和事佬，不是脑子灌了几斤水，做不来这事儿。 见苏锦意不搭理自己，刘沐晴知道这事儿，自己好像是过分了些。 “好了，是我的不是。”刘沐晴终于低了头。 “这还差不多，这种事儿，是好随便说的？”陆云恩噘了噘嘴，“放到你身上试试。” 陆云恩是公府千金贵女，从小到大好好地教养出来的。 虽然她喜武厌文，但该有的教养丁点儿不少。 在她看来，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由着刘沐晴的嘴说下去，传出去苏锦意成什么了，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婚姻之事，苏锦意自己不好说，那自然是自己这个好友帮她说。 而刘沐晴的郡主娘为了家人，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对她其实是缺少应有的教导，她绝非大多数时间，是跟丫鬟嬷嬷在一起。 “行，不说锦意，说别人成不成？” “你们发现没有，敏惠郡主好几天没来了。” 刘沐晴兴致勃勃地说。 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应该是有瓜可以吃了。 “我发现她做什么。”陆云恩摇头，却又忍不住问，“她为何不来？” “听说裴世子要娶那个北狄公主，敏惠郡主在家里闹呢，被关起来了。” 刘沐晴乐得捂住了嘴，苏锦意却手一抖，差点儿把书都给撕了。 裴，裴祈安要娶北狄公主？那个以黑胖为美的北狄国的公主？ 苏锦意的表现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大家的感受其实都差不多。 裴祈安在京都谁不赞一声好儿郎？样貌好家世好，能文能武的，虽然那张嘴欠了点儿，脸上的笑少了点儿，可这只是小小的一点缺点罢了。 看在长得好看的份上，大昌百官到百姓都觉得可以忍。 但却要娶北狄公主，大家听了都摇头的北狄啊！ “别说敏惠郡主了，是我我也疯。”陆云恩摇头叹息。 “可不嘛，听说那北狄公主又粗又壮的。”连婉说着说着，便想起了裴祈安那被腰封勒得像黄蜂一般的腰身。 老天爷，那腰，受不住吧？ 不行，我怎么能琢磨这个呢。 连婉瞟了一眼大家，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摁住自己犹如撞鹿般的小心脏。 “就裴世子这脾气，我觉着他不会同意的吧。”刘沐晴看向众人，“那边的都多少年了，不也没成。” 刘沐晴指向言字班，暗指敏惠郡主。 “北狄公主是她能比的？”陆云恩摇了摇头，“难说！” 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联姻，说白了，没有裴祈安说话的份儿，端看皇上的意愿。 皇上如果愿意，哪怕让他娶头猪，他也只能娶。 否则，你是要造反吗？ 当然，皇上不会让谁娶猪为妻，但娶一个异国的公主，这是君恩！ 穿到大昌以来，苏锦意第一次有些魂不守舍。 一直回到青岚院，花朝都没敢再开口。 “怎么了？”令月察觉到不对，把花朝拉到一边问道。 花朝想了想，将刘沐晴说的，跟令月重复了一遍。 “那，那大姑娘怎么办？”令月愣住了。 “大姑娘……大姑娘应该只是一时间觉得诧异吧，大姑娘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花朝说这话的时候倒很是笃定。 令月想想也是，大姑娘是个好人，但某些时候，她的性子还是有些冷情的。 老爷和太太过世，她也没有让人感觉到很悲伤。 不过，要真的太过伤心，恐怕连临川都出不来。 而面对裴世子的时候，多少姑娘能像她那般淡定的，就连那什么郡主都要死要活的。 “咱俩好好地伺候着就行。” “那是自然。” 裴祈安要娶狄国公主的事情，花朝和令月两个人闷在肚子里，一个字都没透出去。 就连古嬷嬷察觉到苏锦意情绪不对，私下问花朝，她都只是说大姑娘学得太累了。 裴祈安的事儿，一时之间也没个确切的结果。 苏锦意想想，找了个时间，自己做了一盒子蛋黄酥去了定北侯府。 “这蛋黄儿好吃，沙沙地还冒着油。” 裴老夫人很快直接炫了一个，相嬷嬷瞧着都有些着急。 毕竟年纪大了，一个蛋黄酥这么快就吃进去了，回头不克化，又难受。 只是苏锦意在这儿，相嬷嬷不好说，只能给裴老夫人使眼色，可她老人家像是没听见似的。 “老夫人，您觉得好吃，锦意回头给您多做些。”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盖上了食盒。 裴老夫人有些遗憾，但还是没再要，相嬷嬷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我许是有些时日不能过来了。”这时，苏锦意小声道。 “我知道，过年嘛，年后你再来！”裴老夫人笑眯眯地说。 “老夫人，我和锦彦二月底除服，若是回临川，估计过完年就得往那边赶了。”苏锦意一脸地抱歉。 “要去临川么？”裴老夫人不由得拉起了苏锦意的手，“多早晚回来？” “快的话，也要到端午节了。”苏锦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听说世子经娶北狄的公主，听说北狄公主性子豪爽，不定您喜欢得紧，也就有人陪您说话了。。” 听着这话，裴老夫人摆了摆手：“都是传言！” 传言？苏锦意深深地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淡定，并没有丝毫的异常。 不过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们都是成了精的，有事也未必能上脸让自己看出来。 “老夫人您放心，锦意回来就过来看您。”苏锦意抛开心思，一心一意哄起裴老夫人。 “好，回头走的时候叫个人过来说一声。”裴老夫人说着，竟有些不舍了。 等到苏锦意吃完午饭回去，裴老夫人便觉得有些孤单了。 “你说，把她娶进来怎样？”裴老夫人看向相嬷嬷。 相嬷嬷听着只觉得头大，这是个大活人啊老祖宗，又不是个玩意儿。 第310章 眼瞎 “老夫人，谁娶呀？”相嬷嬷说着便笑了，府里并没有正合适的儿郎。 “要我说，祈安如若真的娶那北狄公主，还不如娶锦意呢。”裴老夫人叹了口气。 性子豪爽？哼，那是没规矩，我老人家才不要那什么公主给我做孙媳。 “老夫人，您这也只是想想，又不是世子要娶的。” “再一个，就算是要娶苏姑娘，也要看世子愿不愿意。” 相嬷嬷说道。 “你说这事儿闹的，娶那北狄公主就可以不管他要不要娶。” “娶锦意，就要管他要不要娶。” 裴老夫人心里挺不高兴的，但也知道，这事儿好像也不由她说了算。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依奴婢说，您别管了。”相嬷嬷跟随裴老夫人多年，说话也很是直接。 “管还是得管，别娶回一个我不喜欢的孙媳。” “至于他们听不听，到时候再说。” 裴老夫人的意思是，她做她自己该做的，如果他们不听，那就算了。 相嬷嬷：……可现在，也不由得您管啊。 不过相嬷嬷知道，裴老夫人就是想要人陪她说话，跟她扯的话，能扯上一天。 裴祈安完全不知道京都在传他要娶北狄公主的事儿，他看着眼前这个拦着路的女子，摁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 友庆看得心里直突突，我的世子爷，您可别冲动啊，眼前这位可是北狄的公主啊。 只是这北狄国也真是的，人还没来呢，就把要和定北侯府联姻的事儿传出去了。 理由没别的，因为听说裴世子长得好看，又有福气。 要让友庆来说，真的是太不要脸了，便是大昌的公主，也不能如此先斩后奏吧。 不过，不都说北狄公主又黑又胖吗？这位黑是黑了点儿，胖嘛……倒也还好，只是比大昌的女子看上去壮实了些。 不壮实的话，恐怕也没办法在这马上稳稳地坐着了。 说实话，还真是还怪好看的！ 北狄女子不怕别人盯着看，友庆看了会儿，倒把自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就是定北侯府的裴世子？”北狄公主绒秋目光灼灼地看着裴祈安。 “何事？”裴祈安不假辞色。 “我问你是不是定北侯府的裴世子，你还没回我呢。”绒秋坐在高头大马上高声道。 远远地已经有人在观望了，她也丝毫都不在乎。 友庆挠了挠头，这北狄公主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要跟自家世子搭话呀。 友庆看向裴祈安，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对女子一向是有些不耐烦的，当然，除了苏大姑娘。 可眼前的这一位不是别人，是公主呀。 下一刻，友庆便见裴祈安一夹马腿，居然从那北狄公主旁边走过去了。 友庆张了张嘴，但还是跟了上去。 很快，友庆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喂，裴祈安！” 下一刻，一个身影便从身边掠过，追着裴祈安去了。 “啧，果然就是想跟我们家世子搭话，哼！” 友庆这么想着，但脚下也不停，她又不是苏大姑娘，世子肯定不想跟她多说话的。 果然，友庆追上去的时候，便听到绒秋在问裴祈安：“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呢？在你们大昌我长得很丑吗？” 裴祈安没回话，而是骑得更快了。 好在边城百姓都见惯了，通常都会让出一条路来，而且身子也灵活，躲得也快。 裴祈安越是这样，绒秋越是感兴趣。 直到进了衙门，两个人在才停下来，友庆在后面追得都快吐了。 “裴祈安！”绒秋再次喊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长得丑不丑。”裴祈安说完，便下马进了衙门。 “不知道？”绒秋扭头看向友庆，“你家世子这话何意？他眼睛瞎了吗？” “眼睛，倒是没瞎……”友庆摇头。 如果不是绒秋一脸真诚，友庆都怀疑她是不是在骂人。 “那他为何看不出我的美丑。”绒秋很是不惑。 “呃，因为……我家世子不喜欢女子。”友庆搓着手道。 “啊？”绒秋的眼睛瞪大了，“不喜欢女子？” 不喜欢女子的男人，草原上也有，绒秋向来是尊重，但远离。 再次看向走在衙门中庭的裴祈安，脸白、腰细、腿长……绒秋信了。 之后，裴祈安便发现绒秋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但裴祈安也无所谓，只要她不拦着自己就行了。 北狄使团在边城待了近十天，这十天裴祈安都要在旁边陪着，黄督军喜欢他那张不笑的脸，很是煞人。 对于北狄有联姻的打算，黄督军曾经找过裴祈安。 裴祈安自是一口拒了，黄督军也没再多说，这事儿主要还是看北狄和皇上的意思。 北狄也就提了那么一嘴儿，并没有再说，黄督军也就当没听见这事儿。 但其实，北狄内部是经过了深刻的讨论的。 “公主，你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过来看看那裴世子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像神仙一样好看，是的话就嫁？”北狄王叔皱着浓眉道。 “王叔，我是答应过。”绒秋点头。 “那是不是像神仙一样好看嘛。”北狄王叔摊了摊手。 “是！”绒秋再次点头。 “那不就好了嘛，你就嫁啊。”北狄王叔挥了挥蒲扇一般的大手。 “那不成。”绒秋立即道，“我不能嫁给他。” “公主，虽然裴世子那腰细得像还没有马脖子粗，但还是好看的，说话要算话。”北狄王叔的脾气也上来了。 北狄人无论男女，说话算话这是基本原则。 当然，只针对北狄内部，对于狡猾的大昌人，是不必遵守的。 “王叔……”绒秋叹了口气，“有的事儿我不好跟你说，总之我不能嫁。” “你说不出个道道来，大汗那里只怕不会应。”北狄王叔好心提醒绒秋，“大汗若是直接给大昌皇帝递国书，你不嫁也得嫁。” “那就让二哥嫁。”绒秋脱口而出。 “啊？”北绒王叔听懵了，“这是什么话？若让人听去了，大昌会借机说我们羞辱他们，而再次对我们北狄动武，今年牧场欠收，你不是不知道。” “王叔，我知道！”绒秋看着北狄王叔，知道自己还需要他的助力，因此是得罪不得的，只好说，“我说的是实话，那裴世子喜欢的是男子。” 第311章 及笄 绒秋的这个说法，把北狄王叔给惊住了。 “喜欢，男子？”北狄王叔瞪着绒秋，“你从哪儿听来的？” 北狄王叔倒也没认为绒秋是骗他的，只是怕她听来的消息不实。 “是他的侍从亲口说的。”绒秋摇了摇头。 北狄王叔这会儿也只能信了，他对大昌是了解的，大昌对于龙阳之好，可是会被认为家族耻辱。 约莫是因为知道这事儿躲不开，才实言相告。 北狄王叔看向绒秋，不由得一声叹，虽然北狄是小国，但自家公主的命也是命，又不像不要脸的大昌，为了换一时的安宁，公主都可以随意和亲。 “这事儿便算了吧。”北狄王叔一声叹，自家这公主也不像是个愿意守活寡的，回头别闹得不好收场。 “那我便不和大昌联姻了？”绒秋还有点儿遗憾，定北侯世子的腰虽然细了些，但脸好看啊。 “算了吧。”北狄王叔摆了摆手，“还是赶紧回去跟大汗说，养好草养好马，多配些种。”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把二皇子送到大昌来。 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大昌肯定宁愿打也不会同意。 北狄对于联姻的事儿再也不提了，黄督军也颇为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在给京都密折上还是提了一句。 黄督军提了，皇上自然要先做好准备。 而且皇上准备起来自然是大动作，这事儿想不传开都不可能。 联姻的事儿也没正式提，北狄不想联姻了，自然也不会正式说，，因此不光苏锦意，就连定北侯府也为这事儿悬着心。 “娘，难不成，咱们家要出一位北狄的世子妃？”裴祈正在张氏面前皱眉道。 张氏看了裴祈正一眼，对于长子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以前张氏觉得，裴祈正就算有再大的心，也只能想想，这世子之位已经下来了，不是轻易能换的，除非……不会有这个万一的，张氏心底里暗自“呸”了一声。 这会儿，张氏知道，裴祈正的这个心思如果任其生长，回头只会害了他。 “正儿，我们家只是侯府。”张氏深深地看了裴祈正一眼。 侯府的传承不比皇家，只要是裴家的儿郎，谁生的有什么要紧的。 再说裴家武将出身，再往上数，不定哪位祖宗就不是大昌人。 张氏的意思，裴祈正听得明白，但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来，只是手在衣袖下面紧了紧。 “娘，四弟只怕是不会同意，儿子是担心万一闹出什么来……” 裴祈正说到这里又笑了，“许是儿子多想了，四弟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应当有自己的打算。” 听到裴祈正这样说，张氏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说起来都快十九了，也是大人了，不过你是当大哥的，替他操心也是应该的。”张氏一脸地欣慰，“连氏身子如何了？若是好些了，让她来帮帮我。” 张氏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这会儿把大儿媳培养起来，回头裴祈安的世子夫人娶进来，她就完全丢手了。 “娘，连氏这阵子好多，儿子回去就跟她说。” 裴祈正笑了，其实哪个当长媳的不想掌中馈，但是怕婆婆心里有想法，所以才会故意托词身子不好的，也避免婆婆说自己心思多。 但裴祈正看得出来，张氏是真心的，因此他原本有些不平的心，又熨帖了些。 不管怎么说，二房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长子。 要过年了，裴祈正知道张氏也忙得很，因此便没多留。 回去跟连氏说了，连氏也很是感激。 苏锦意这边还没有定下来年后要不要回临川，但她让古嬷嬷等人先准备着。 “大姑娘，您是想回临川？”古嬷嬷这话一说出来，喉咙便哽住了。 能回临川当然是最好，老爷太太肯定也念着大姑娘和小公子。 可另一方面，古嬷嬷又心疼苏锦意苏锦彦姐弟俩路上太辛苦了。 “嬷嬷，回不回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打算的。”苏锦意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计划。 苏锦意对没什么感情，但在京都这么久，她发现，苏家虽然不能跟武安侯府相提并论，但有些事情，如果苏家坚持，其实武安侯府也是没办法的。 因此，苏家还是不能断，利用除服这个理由回去去亮亮相，是有必要的。 最好，是让苏家能为自己所用。 但苏锦意又怕她离开后，武安侯府会不会在亲事不问自己的意思，便做主应下了。 思索再三，苏锦意决定还是用老办法。 大年初五那天，是武安侯府宴请的日子，也是苏锦意及笄的日子。 原本苏锦意还在孝期，即使是及笄，也不会大宴宾朋，今日正好大家都在，顺便进行了观礼。 苏锦意及笄主宾魏氏原本打算让她的娘家侄媳，但常山王妃把沛国公夫人请来了。 陆云恩和苏锦意本就是好友，又是常山王妃来请，沛国公夫人自然是乐意的。 有司是穆沁芳，至于赞者，从苏锦意的角度来说，不是陆云恩就是杨柳花，但刘沐晴居然找到她们两个，说自己才是最合适的。 什么最合适的，她就是想出这个风头，大家都懂。 “苏姐姐，就让她吧，她是县主。”陆云恩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对，她愿意是最好的，咱们不讲究这个。”杨柳花也直点头。 既然如此，那苏锦意能说什么呢。 一大早古嬷嬷等人便起来给苏锦意梳妆，心里也颇为感慨。 刚进京都的时候，哪能想到大姑娘的主宾是公府的夫人，赞者还是自己上门来抢着做的县主。 说是梳妆，只是打理得整齐些，衣裳穿的却是特意找出半旧的那种。 到前厅的时候，宾客还没到，魏氏看到苏锦意这样，还是有些感慨，将她拉到身边：“你当年出生的时候犹在昨日，转眼前，竟成了大姑娘。” “外祖母，锦意再怎样，在您面前依旧是个孩子，万事还得靠着外祖母呢。”苏锦意娇声回道。 “只要外祖母在，自然是要护着你的。”魏氏轻拍着苏锦意的手，示意她千万要放心。 第312章 做梦了 很快便有宾客过来，魏氏便让苏锦意和穆家的姑娘都去东厢待着了。 穆沁芳很高兴，原本以为苏锦意的及笄礼只会小小地走个流程，没想到主宾和赞者竟是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的人。 今日，自己真的要露脸了。 穆沁芳也快及笄了，哪怕范氏想留她在家多待几年，及笄后也要说亲了，今日算是她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亮相。 看到穆沁芳一脸地兴奋，穆莲芳不由得低下了头。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便有丫鬟过来，说可以过去了。 于是大家一起去了正厅，原本苏锦意是要先换上采衣，只是采衣是滚红边的，她还在孝期，因此只得换了一件娥黄，带着青春少女气息的衣裳。 但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有司不是穆沁芳，而是穆莲芳。 虽心里有疑，但大家都已经就业，苏锦意也只能摁下心里的不解，跪坐在蒲团上。 刘沐晴上前，走到苏锦意身边给她挽了高髻。 沛国公夫人净手，穆莲芳捧上罗帕和发笄。 沛国公夫人走到苏锦意面前，高声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棋，介尔景福。” 颂完后，沛国夫人一脸慈爱地给苏锦意插上了白玉笄，刘沐晴又过来扶了扶，苏锦意这才起身朝众人行礼，之后便换了一件素色襦裙，出来后再向武安侯和魏氏行拜礼。 按礼，之后还有戴金饰、着滚红边黑底的曲裾深衣，以及戴钗冠、着华丽繁复的大袖长裙礼服。 只是凡事以孝为先，苏锦意还在孝期，后面的礼虽然也照常进行了，只是衣饰变化不大，首饰也只是换了样式。 相较其他人，自是简单许多。 可沛国公夫人是正宾，刘沐晴给她当赞者，这在京都贵女中，也是顶尖的排面了。 苏锦意的及笄礼完成了，武安侯府的春宴照常进行，不过已经有人开始打听起苏锦意了。 只是常山王妃在一旁越看脸越黑，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居然也敢求娶锦意？ 见魏氏还与她们周旋，常山王妃便明白她的心思，大概是想多了解几家，回头好挑选挑选。 可就算是养鱼，锦意这鱼塘也不是什么鱼都养的。 养鱼？常山王妃一愣，想起这话还是苏锦意在谈怀庆的时候跟她说的，挑男人就像养鱼，让郡主好好养养，回头挑大的好的。 当时常山王妃觉得无奈又高兴，无奈的是苏锦意怎能将人比喻成鱼，高兴地是，苏锦意在她面前不讲规矩了，那是真心拿她当娘了。 既然苏锦意真心拿她当娘，常山王妃自然也要有个当娘的样子。 正好这时，一位夫人笑眯眯地凑在魏氏身边道：“我一看苏大姑娘就觉得有缘份……” 常山王妃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冷冷地说：“我当初也觉得和锦意有缘份，没想到刘夫人也这样认为？” 刘夫人当时便愣住了，常山王妃这意思是，自己不配？ 不止刘夫人这样想，其他人同样是这样认为的，否则常山王妃说这话做什么。 便是魏氏，听到常山王妃这样想，也琢磨着，莫不是常山王府想插手锦意的婚事。 一般来说，当干娘的会问问，但不会真的出手干预。 但武安侯府也只是苏锦意的外家，因此魏氏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自这之后，面对凑过来的人，魏氏心里便谨慎了许多。 而这时苏锦意也明白了有司不是穆沁芳而是穆莲芳了，在她换采衣的时候，穆沁芳不知道被谁扯了一下，竟摔了一跤，脚给扭了。 但当时在穆沁芳身边的不是穆莲芳，而是程三姑娘。 程三姑娘？苏锦意记得，程三姑娘和穆莲芳的关系可是不错的。 “把这事儿告诉四姑娘。”苏锦意示意令月。 至于穆沁芳怎么判断怎么做是她的事情，但苏锦意不会让她不知道这事儿。 这一日魏氏也累得够呛，晚上都免了大家的请安。 但第二天一早，苏锦意还是红着眼睛去了瑞和堂。 见苏锦意这样，魏氏心里不由得一紧，这是有要紧的事？ 相处三年了，魏氏也知道苏锦意是个有分寸的人，轻易她不会在年里红眼睛招晦气。 “锦意，如何了？”魏氏握着苏锦意的手。 “外祖母，昨日夜里，我梦到我娘了。”苏锦意说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魏氏听了心里一酸，她昨日及笄，心绪激荡，梦到她娘也是常事。 “你十五了，你娘看到你长大了，也就放心了。”魏氏心里酸酸地说。 “外祖母……”苏锦意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咬舌头真的好痛啊！ 魏氏看了花朝一眼，花朝心里一惊，赶紧拿出帕子来给苏锦意擦脸。 “大姑娘您可快别哭了，侯夫人瞧着多心疼呢，今日您生辰呢。”花朝急得眼圈也红了。 “你这丫头干什么，表姑娘伤心，你红什么眼睛？”品嬷嬷戳了一下花朝的额头，又对苏锦意道，“表姑娘这脸都花了，要不随奴婢去洗把脸？” 其实这话，也有点苏锦意的意思。 苏锦意乖顺地点了点头，向魏氏告了罪，才去一旁洗了把脸。 再次坐到魏氏身边，她才问：“你娘，跟你说什么了？” 苏锦意脸上又有了泣色，但她还是收住了：“外祖母，我娘说想见见我和锦彦。” 这是想回临川？魏氏脸上的神色淡了淡。 托梦什么的，魏氏是不信的，苏锦意这样说，只能说明她想回临川了。 唉，果然不是自家的子孙，养不熟。 这时，苏锦意又道：“娘还说，外祖母后背心疼，让锦意看完她之后，就回来好好的照顾您。” 听了这句，魏氏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 她这个毛病是她当初落胎的时候小产留下来的。 那会儿正值魏氏好不容易从老侯夫人手上接下中馈，因此这只有品嬷嬷和穆静姝知道，她不敢让别人知道。 为此，穆静姝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着她理家，也练出了一身本领。 只是魏氏地位稳固后，这毛病也暗地里找名医治好了，此后便没再提过。 魏氏抬头看了品嬷嬷一眼，品嬷嬷摇了摇头。 病都治好了，谁会提。 第313章 准备 魏氏相信，穆静姝也不会跟苏锦意说这个事儿。 那这托梦，竟是真的？ 魏氏都不由得红了眼眶，女儿去了，心里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 “你娘，还说了什么？”魏氏将苏锦意揽到身边。 “娘，娘还说……”苏锦意将头一低。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还说了婚姻之事？ 苏锦意原本是想说这个的，但常山王妃在及笄礼上都说了那些话，魏氏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听不懂。 以魏氏的圆滑，她应该不会得罪常山王妃。 因此苏锦意决定不提了，免得引起魏氏的警觉。 “娘还说让我不要急。”苏锦意一脸不解地看着魏氏。 不要急？什么不要急？魏氏也没明白这事儿。 难不成，说的是亲事？魏氏看了苏锦意一眼，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苏锦意离开后，魏氏闭着眼睛小憩了会儿，便去了前院武安侯的书房。 还没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女子嘻笑的声音，品嬷嬷不由得扶上了魏氏的胳膊。 魏氏轻轻地推开了品嬷嬷。 看到魏氏过来，在门口守着的五福不禁慌了，接着大声道：“小的见过侯夫人！” 里面的嘻笑声骤然停止，魏氏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五福只好接着喊：“侯爷，侯夫人求见。” “进吧！” 武安侯的声音懒懒的，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书房的门被五福从外面推开，魏氏闭上眼睛顿了一顿，才走了进去。 只见武安侯歪倒在榻上，一个穿着银红色小袄，面貌秀丽，瞧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红着脸立在一旁。 细长白嫩的脖子，微微地勾着，瞧着都让人心痒痒。 见魏氏打量的目光，武安侯随口解释道：“这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送来的，叫如意，你找个地儿安置一下。” 魏氏知道，大昌官场上有互送小妾的习惯。 只是以往武安侯没有实权，穆静姲也只不过是一个过了花期的妃子，因此没有人给他送。 这种妾最是低贱，玩意儿似的，实在不值得魏氏生气。 魏氏给品嬷嬷使了个眼色，品嬷嬷立即让女子跟着她出去。 但走到门口，魏氏却道：“等等。” 所有的人都看向魏氏，只听她说：“你这名字范了家里表姑娘的忌，得改改！” 如意看向武安侯，武安侯无所谓地说：“那你给她改个。” 魏氏看到武安侯案头香炉里飘出来的烟，道：“那就叫如烟。” 烟，一吹就散的玩意儿。 品嬷嬷带着如烟离开后，魏氏便坐到了武安侯对面，将昨日常山王妃和苏锦意的梦说了一遍。 “怎地昨日不说？”武安侯皱着眉问道。 “昨日您醉成那样儿，我还只怕这会儿都过来都早了，怕您没醒呢，谁知您精神着。”魏氏的话语里略带了一丝怨念。 “你瞧你。”武安侯一声笑，“还吃上醋了？” “吃她的醋，侯爷当我是什么了？”魏氏挺了挺腰背，又说回正事，“锦意的事儿，您怎么想的？” “你的猜想应是没错的，常山王妃只怕是想插手锦意的婚事。”武安侯想了一下，“她既然没有明说，就当不知道，她若真的想管，自然会明说。” 武安侯的意思魏氏听懂了，只要常山王妃明说了，某种意义上，就欠了武安侯府一个人情。 “那她若一直不明说呢？锦意的亲事总不能就这么搁着吧。”魏氏眉头皱了皱。 “那就逼着她明说。”武安侯冷哼了一声，“她是王妃，你也是个侯夫人，也不差哪儿。” 侯夫人比王妃？那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况且，逼着常山王妃明说，怎么逼？ 魏氏这会儿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也懒得跟宿醉的武安侯辩解这个。 “我看锦意那意思，是想回临川除非，侯爷您觉得呢？”魏氏又问。 “她想回去便回，难道还不回来了。”武安侯道，“回去也好，至情至孝，是个好名声。” “那怕是要快些准备了，否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南边儿春天雨多，路上不定会有耽搁。”魏氏说着心里便有些急。 “嗯，你且好好地给准备着，一大姑娘一个半大小子，也用不着太多的东西。”武安侯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要不这回还叫老三送回去，他也闲着无事。” “回头我问问。”魏氏见武安侯眉头快拧到一块儿了，不由得嗔怪道：“头痛了不是？昨日喝多了！” 武安侯叹了口气：“唉，岁月不饶人，你且去给锦意姐弟俩准备着，我再睡会儿？” 岁月不饶人？魏氏不禁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如烟。 只是多年的夫妻，魏氏明白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夫妻说起来是最亲近的人，但你不能真的当那个人是最亲近的人，否则的话，可能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回了瑞和堂，魏氏才问品嬷嬷：“那是个什么来历？” 虽说没指明道姓的，但主仆多年，品嬷嬷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当即回道：“侯夫人，说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夫人老家乡下的什么个亲戚，家里遭了难，自愿上门当妾的。” 魏氏点了点头：“身世清白便成，要是什么瘦马的，趁早找个理由打发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品嬷嬷忙道：“那是自然。” 说完这个，魏氏便不再提如烟，而是让品嬷嬷着人跑一趟清岚院，告诉苏锦意准备着和苏锦彦一起回临川除服的事。 瑞和堂的回复是苏锦意早就料到的，至于亲事，自己再抽时间去常山王妃面前敲个边鼓，这事儿就更稳妥了。 倒是苏锦彦听说要回临川，居然翻来覆去的，几天没睡个好觉，小小的人儿竟都出现了黑眼圈。 “你这样儿还回得去么？别熬坏了身子，回头在路上病了就不好了。”苏锦意有些担心地说。 “姐，你说娘为什么不托梦给我呢？她和爹不想我吗？”苏锦彦一脸的失望，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难道爹娘还不高兴么？ 第314章 大智若愚 原来是见自己被托梦了，而他没有被托梦，所以苏锦彦心里失落。 苏锦意恐怕这几天小家伙天天在等着托梦，可越急，连觉都睡不着了。 苏锦意见苏锦彦的心结竟在这里，可，啊呀……这个事儿，真的不大好解释啊。 “你还小，爹娘怕伤了你的身子，所以不托梦给你。”苏锦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听上去就很正经的说法。 但苏锦彦并不是一个很好糊弄的小孩子。 “姐，你也不大。”苏锦彦嘟囔着。 “可我及笄了，已经是大人了。”苏锦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点也不违和。 苏锦意在现代做心理咨询的时候，没少对青少年的家长说，他已经十几岁了，可以当他是个大人来交流和沟通了。 对于苏锦意的这种说法，苏锦彦倒是接受，毕竟及笄礼都办了呢。 但想到苏锦意办了及笄礼，除了服，又得嫁人了，苏锦彦心里的忧伤并没有减轻。 可这事儿，不能让姐姐知道，万一她心疼自己，不嫁了呢。 为了姐姐好，苏锦彦将心思藏在心底，又成了那个精神抖擞的苏小弟。 这次苏锦意要回临川除服的事儿，很快被传了出去，毕竟她得向女学请假。 于是连着几天，都有人送仪程过来，礼都很厚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除服”也是件喜事，人终究还是要从悲伤中走出来，后面的日子也是很重要的。 因此这次的仪程，大家送得都格外的重。 这些仪程魏氏都让人送到了青岚院，苏锦意留了一些自己和苏锦彦路上用得着的，如笔、墨、纸、砚、茶等等，其他的则让海棠送到了瑞和堂。 话说得也很漂亮，外祖父和外祖母为我的及笄礼辛苦了，孝敬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不过这其中有些特别的，苏锦意还是留了下来。 比如常山王妃送来的红宝石凤头金钗，以及用金玉和玳瑁做的钗冠，还有一身襦服一身礼服，这明显就是及笄礼上的穿戴，苏锦意肯定是要留下来，哪怕压箱底做纪念，也不会送到瑞和堂。 另外就是裴老夫人送来的一个丫鬟，长得大方疏朗，听说会武。 这个礼苏锦意太喜欢了，身边有个会武的丫鬟，还是裴老夫人送的，这简直就是护身符，各种意义上的。 “你叫什么名字？”苏锦意格外亲切地问。 花朝嘴角抽了抽，她竟在大姑娘脸上看到了老母亲的感觉。 我天，这一定是幻觉。 “回大姑娘，奴婢原叫孟夏，老夫人说了，请大姑娘赐名。”孟夏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孟夏？这不正好了，她俩一个花朝一个令月，你叫孟夏，都是月令。”苏锦意笑了，这哪里需要改名字。 一旁的海棠低了低头，她原本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听，这会儿想着，要不要也改改？ 可海棠也只是想想，她是魏氏送的。 别说魏氏没说叫改，便是说了，苏锦意也不会真的改。 苏锦意也在猜想，孟夏的这个名字，恐怕是裴老夫人已经改过了的。 都说裴老夫人是武将家的姑娘，不大懂规矩，行事也颇为粗犷。 但到底是大家族的老夫人，她的心思又怎么会真的这么简单。 如之前闲聊的时候，裴老夫人曾说起怀庆郡主和裴祈安相亲之事，身边的嬷嬷说她越老越任性，定北侯府和常山王府凑到一块儿，不惹人眼么。 惹谁的眼，很明显了。 裴老夫人却是一笑，道，事事周全，那是臣子该做的事么？ 那一句，苏锦意简直是醍醐灌顶，她都怀疑这一场相亲，是裴老夫人知道俩人互相看不上眼，所以故意撮合的。 身为臣子，若是眼光太远，想得太周到，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事上行差踏错，反而是一种保护色。 这就是大智若愚吧！ 有了孟夏，苏锦意安心很多。 穆沁芳在苏锦意姐弟俩出发前，跑到青岚院待了一整天。 “苏表姐，要不你带我一起回临川吧。”穆沁芳挨着苏锦意说道。 “你应该去问二舅母同不同意。”苏锦意回。 穆沁芳瞬间熄火了，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呀，苏锦意这是除服，又不是游玩。 而且穆沁芳这年纪也到说亲的时候了，怎么可能让她外出。 “那苏表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穆沁芳依依不舍地问。 “快的话，也要端午了。”苏锦意早就算了时间。 其实苏锦意也想赶在夏天前京都，这边冬天比临川冷，但夏天比临川要略微凉快些。 冬天还可以多穿些，可以窝在屋子里烤火，夏天热起来真的是很难熬。 住在武安侯府，又不能真的时时都能用冰，而且这古代讲究养生，姑娘家用冰少。 想着到端午也还行，穆沁芳便没再说这个了，而是说起了穆莲芳的事。 “那死丫头太过份了，居然对我使手段，我早晚要叫她脱一层皮。” 穆沁芳虽是庶女，但一直被范氏宠着，因此脾气性格与嫡女无异。 “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别再被人算计了。” 苏锦意该做的也都做了，穆沁芳在范氏身边，想必也吃不了大亏。 至于穆莲芳，苏锦意对于她心里也提了一份心。 只是没想到，穆沁芳离开后没多久，穆莲芳也过来了。 “苏表姐，我没别的可送，这篮子点心是我自己做的，你们路上吃吧。” 穆莲芳和苏锦意来往不多，但她既然好心做了点心送过来，苏锦意自然也要奉上一盏茶。 穆莲芳抿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道：“苏表姐，其实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没娘了，好多事情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一样的人？苏锦意看了穆莲芳一眼。 “不一样吧。”苏锦意淡淡地说。 穆莲芳看向苏锦意，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是啊，怎么会一样，她可是侯夫人的嫡外孙女。 自己呢？庶房，庶出的孙女。 穆莲芳只觉得自己掌心凉凉的，连茶杯都捂不热。 但这时，苏锦意却道：“你还有爹啊。” 还有爹？穆莲芳愣了一下，自己有多久没看到爹了。 第315章 回临川 穆莲芳看着苏锦意，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原以为苏锦意说的不一样，是指两个人出身不同。 而苏锦意所说的不同，是因为自己有爹，她没有。 “苏表姐，你有没有看不起过我？”穆莲芳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看不起你？”苏锦意看向穆莲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苏锦意进武安侯府这么久，她和穆莲芳平时也没什么话说，从来没想过瞧得起，或者瞧不起。 “自然，是因为我的出身，我是四房庶出。”穆莲芳轻声说道。 “这又不是你的错。”苏锦意失笑。 穆莲芳张了张嘴，只觉得喉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第一次有人说，出身不是自己的错。 穆莲芳感觉自己自出生到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她，她出身不好，她低人一等。 哪怕在侯府，都是低人一等。 “多谢苏表姐。”穆莲芳起身，朝苏锦意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等到穆莲芳离开后，花朝和令月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颇为疑惑的神情。 “大姑娘，五表姑娘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令月说道。 “可不，刚开始我还以为五姑娘那模样像是要找茬的呢，结果还朝咱们大姑娘行礼呢。”花朝也在一旁叨叨。 古嬷嬷叹了口气，哪有背后议论主子的。 但苏锦意不说，她们在外面又挺规矩，因此古嬷嬷也就暗自叹口气。 苏锦意知道古嬷嬷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如果青岚院都不能活泼些，苏锦意怕自己真的会窒息。 至于穆莲芳，苏锦意知道她要来说什么。 恐怕还是为了及笄礼上的事情，她是想来解释自己的无奈，但又不好直说，想来个互相理解吧。 苏锦意从来就不反对姑娘们要有自己的打算，以及小心机，可不能是伤害别人的基础上。 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日子，这次还是穆三爷送苏锦意姐弟回去。 只是听说原本魏氏想让穆嘉述跟着，也可以长长见识，但却被温氏给阻了。 一路南行，大家渐渐感受到了孟夏的好了。 但凡需要跑腿的，都是孟夏去，因为她来得快。 苏锦意上马车下马车，也是孟夏扶着，她比令月和花朝扶得更稳些。 因为孟夏太好了，花朝的小脑袋瓜子忍不住又动了起来。 趁着孟夏去打水，她在马车里拉着苏锦意八卦道：“大姑娘，不会裴老夫人也看上您了吧？所以才送来个这么好的孟夏。” “想多了。”苏锦意回得斩钉截铁。 门当户对，哪朝哪代都讲究的。 花朝对苏锦意的话从来就没有不信的，顿时有些沮丧。 但等孟夏回来的时候，花朝还是忍不住问她。 “裴老夫人有一个女子卫队，我在其中并不算很出色。”孟夏实话实说。 “女，女子卫队？”花朝的声音都变了，小声道，“这事儿，不好说出来的吧？” “这是先皇在的时候，便允准了的。”孟夏笑了，这并非什么秘密。 花朝看向孟夏，不禁缩了缩脖子。 孟夏都一路走来都不知道累似的，花朝亲眼看到她飞出一个飞镖，扎中了一只鸟。 她这样还不算出色，那女子卫队得有多厉害。 这一路上倒是顺利，除了遇雨途中休息了几日，好歹在二月底前赶到了临川。 遥遥地看着城门，苏锦彦跑到前头和马夫坐到了一起。 “你小心着点儿，别摔下去了。”苏锦意叮嘱道。 “知道了姐，摔不了。”苏锦彦大声回道。 苏锦意知道，小家伙怕是想家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 终于到了城门口，苏家几房包括苏三老爷和苏锦致等人，都赶到城门口迎接，瞧着声音还颇为浩大。 但苏锦意知道，这迎的不是她和苏锦彦，而是武安侯府这个身份。 自己姐弟俩在武安侯府住了三年，自然也打上了武安侯府这个标签。 苏锦意下车行了一礼，和苏锦致对视了一眼，又寒暄了几句，才重新上了马车。 行了约摸一刻钟，终于到了苏家。 苏锦彦之前虽说想家，但到底年纪不大，回到这宅子里，记忆却有些模糊，并没有多激动。 而苏锦意对这里感情也不深，只是想着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床铺早就铺好了的，但古嬷嬷等人把苏锦意和苏锦彦的床单被子又重新换了一床。 正忙活着，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过来道：“大，大姑娘，二太太和三太太求见。” 苏锦意喝了一口茶，才道：“请她们进来吧。” 女子轻易不能出门，因此吴氏和刘氏在城门口都没见着。 等到两人一进来，苏锦意愣了一下，她们的变化也太大了些。 吴氏瘦得不成人形，而刘氏却憔悴了许多，脸颊上更是有了一块疤。 “锦意见过二婶、三婶！”苏锦意朝吴氏和刘氏行了一礼。 一旁的苏锦彦也赶紧起身行礼。 “唉哟锦意呀，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了？”吴氏打量着苏锦意，发自内心地赞叹。 “是呀是呀，锦意都长成了个小美人儿了。”刘氏也在一旁道，“跟大嫂简直一模一样。” 苏锦意也不知道穆氏长什么样子，那些画儿都太抽象了些。 而刘氏的话，也不能轻信。 坐下来，吴氏便勾着脖子问：“锦意，你在京都好不好？” 苏锦意笑着点头：“极好！” 极好？吴氏和刘氏对视一眼，没明白这个极好，究竟是有多好。 “二婶三婶，我知道你们是想问什么。” 苏锦意一笑，目光在吴氏和刘氏的脸上掠过，“你们只管回去跟二叔三叔说，我和锦彦办完除服的事儿，还是会回京都，不会麻烦你们的。” “锦，锦意，咱们都是一家子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吴氏勉强说道。 “二婶，我们之间，也不怕说这些虚的假的。” “今日我和锦彦刚到，确实累得紧，若是有事，明日再说可好？” 苏锦意毫不迟疑地下了逐客令，吴氏和刘氏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一来了。 只是走出院子，吴氏便沉了脸，对刘氏道：“锦意这气势，跟个公主似的。” 第316章 菜刀只剩一把 按苏锦意所想，她更希望与苏三老爷和苏锦致说说话。 但苏家二房和三房毕竟与苏崧是嫡亲的兄弟，如果没个亲疏远近的，在这世道也行不通。 “古嬷嬷，麻烦您安排下去，明日摆宴吧，请二叔三叔两家人一块儿吃饭。”苏锦意说道。 “只请二房和三房？”古嬷嬷以为苏锦意要请整个苏家，怎么着苏三老爷也要请的。 “三爷爷和锦致大哥他们，后日再请。”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古嬷嬷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时间不等人，古嬷嬷叫了令月，带着她一起安置去了。 苏锦意趁机睡了一觉，至于苏锦彦那里，有芙蓉看着，她也放心。 苏锦意离开的时候，将临川老宅托付给了奶娘方嬷嬷，正好她们母女也可以团聚一下。 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天黑了。 居然连个梦都没做，苏锦意不禁有些愣神。 苏锦意可以肯定，自己就算是认床，也不会认这个床，她在这儿也没住多久。 难不成，是原主的身子对这床有依恋？ “大姑娘，您醒啦？”耳边传来花朝的声音。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今天有多少事，苏锦意终于撑起了身子，唉，真是不想起啊。 可花朝已经领着小丫鬟端着铜盆和棉帕子进来，再不起，恐怕花朝会动手把自己拉起来了。 果然，苏锦意一边起床，一边听着花朝念叨，早膳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她起来。 “锦彦吃过了吗？”苏锦意问道。 “小公子早就吃过了，这会儿恐怕都饿了。”花朝回得很是脆爽，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苏锦意：…… 简单地绾了一下头发，苏锦意便坐到了餐桌边。 说实话，这三年苏锦意对食物实在是没什么欲望，素食做得再好吃，也只是偶尔，不可能顿顿好吃，花样也就那么多。 如果不是修嬷嬷，自己估计会营养不良。 但既有营养又好吃，还要翻着花样吃不腻的素食，苏锦意都不敢指望，不是没有，而不是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以享用的。 不过今天的早膳还不错，苏锦意居然在包子里吃到了虾味儿。 难不成，古嬷嬷见自己快除服了，所以提前让自己享受生活？ 但想想古嬷嬷的性格，应该不会。 那就是，方嬷嬷？ 苏锦意正胡乱猜测，便听到花朝说：“大姑娘，这包子好吃吧？是修嬷嬷在古书上找到的一种素包子的做法。” 原来，还是素的。 “真是难为修嬷嬷了，这会儿还想着给我做这么好吃的素包子。” 苏锦意一边感谢，一边感慨，古代的下人为什么要为主子这么不遗余力，其实也就一点，想年纪大了之后，日子能够好过一些罢了。 终于吃完了早饭，苏锦意擦了擦嘴，便听到外面有小丫鬟在打招呼：“令月姑娘。” 下一刻，便见令月皱着眉走了进来。 “怎么了？”苏锦意很少见令月这个模样。 令月示意房里其他的丫鬟离开，然后才将手中的册子递给苏锦意。 “大姑娘，您瞧瞧，这儿都快被搬空了。”令月气愤道。 当初苏锦意姐弟俩离开的时候，将前院和花厅交给了苏锦致当学堂，后院苏锦意的霁雪堂，包括苏崧夫妻的主院和库房等等都锁了起来。 锁是锁起来了，但除了锁起来的，其他的能拿的都拿走了，哪怕是厨房的菜刀都顺得只剩一把了。 这让苏锦意也是颇为无语，就这么……至于呢吗？ 不过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不一定多有用，但不拿就觉得自己可能吃了亏。 没一会儿，方嬷嬷便过来请安。 抓着苏锦意的手，方嬷嬷就要往地上跪，但生生被苏锦意和花朝令月给扶住了。 不说方嬷嬷是原主的奶娘，便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家，苏锦意也不能让她跪自己。 “大姑娘，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这个家。” 方嬷嬷说到这里，头又低了低，“她们……奴婢拦不住……” “嬷嬷，快别说这些了，您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照管好了，就顶不容易了。”苏锦意扶着方嬷嬷坐到了自己身边。 方嬷嬷哪怕放了籍，在苏家人看来也是下人，她自己心里也未必真的能够立得起来。 身份是身份，但心理是心理。 苏家二房三房硬是要拿东西走，方嬷嬷也不敢真的硬拦着。 而且还有可能是因为苏锦致在这里带学生，否则，那几把锁都未必能够拦得住他们。 方嬷嬷原本就觉得自己没做好，结果被苏锦意这样一说，更是愧疚得不行。 这时古嬷嬷也过来了，递上了菜单，问苏锦意这样可行，可要添减。 苏锦意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又递给了古嬷嬷：“把这几个荤菜给减了就成。” 古嬷嬷一怔：“大姑娘，一个荤菜都不要？” 虽然苏锦意姐弟还没有除服，但苏家二房三房和苏崧夫妇是平辈的，倒不用守孝。 苏锦意叹了口气，说：“古嬷嬷，二叔三叔他们和我爹是嫡亲的兄弟，因此他们想必也吃不下荤腥，何必浪费了！” 浪费？哪有肉会浪费的。 但苏锦意既然这样说了，古嬷嬷自然就这样去办了。 更何况，古嬷嬷觉得，苏锦意似乎是对二房三房不满，因此才故意这么做的。 古嬷嬷猜对了，苏锦意就是这么想的，就凭他们从大房搬走的东西，有口青菜给他们吃就不错了。 花朝在一旁瞧着直乐，令月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可以，大姑娘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还没到中午，吴氏和刘氏便带着各自的女儿过来了。 苏玉芝和苏玉芳二人身量也长高了些，但比苏锦意还是矮了一个头。 虽然苏锦意一直在吃素，但有修嬷嬷在，苏玉芝和苏玉芳在饮食上，未必有她吃得均衡。 见过礼之后，苏锦意笑看着她这两位便宜妹妹：“两位妹妹三年没见，竟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刘氏忙道：“锦意，你妹妹也该说亲了，要不你把她留意着些？”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是一愣。 苏锦意身边的修嬷嬷，更是变了脸。 第317章 就不告诉你 刘氏也未必不知道她这样说不合适，苏锦意自己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但刘氏也是没办法，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嫁得更好一些。 可眼下除了苏锦意，谁能办到这一点。 “三太太这话，过了。”修嬷嬷沉着脸道。 古嬷嬷忙活去了，因此修嬷嬷便陪在苏锦意身边照看着，免得她被人欺负了。 没想到，还真有不开眼的。 刘氏看向修嬷嬷，不由得心头一跳。 这嬷嬷瞧着是个下人，怎地那眼睛瞧着那么吓人。 “我，我也就提一提，姐妹之间可不就得互帮互助么。”刘氏辩解道。 “这可不是姐妹之间的事，三太太从哪里听说，未出阁的姐妹，可以帮着说亲的？”修嬷嬷的声音越发地铿锵有力。 刘氏被修嬷嬷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觉得被一个嬷嬷这么教训，实在是没脸。 “你这嬷嬷也真是的，锦意都没说什么，由得你来开口？”刘氏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睛并不敢看修嬷嬷。 “三婶，修嬷嬷是常山王妃身边得用的嬷嬷，她是替王妃照顾我的，有些事儿我还得听她指点着呢。”苏锦意慢悠悠地说道。 “王，王妃？”刘氏的脸色一僵。 一旁看戏的吴氏，也看向苏锦意，怎么还扯上王妃了呢。 但转头一想，吴氏便有些不大相信。 “锦意啊，这常山王妃身边的嬷嬷为何要照顾你啊？”吴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锦意。 “二婶，因为常山王妃是我干娘啊。”苏锦意看向吴氏，“您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啊！”吴氏颇有些仓惶地摇头。 苏锦意成了王妃的干女儿？！ 吴氏和刘氏都觉得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假，可那嬷嬷确实瞧着是个厉害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吴氏和刘氏都找个机会偷偷将这事儿告诉了自己的男人。 苏二爷和苏三爷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事儿。 “果然是骗咱们的。”吴氏轻声道，“锦意这在京都住了几年，心思倒是多了许多。” 刘氏在那边也暗自嘀咕，去了京都就是不一样，居然使这些小手段。 不过有什么用？一问就清楚的事儿，骗得谁来？小姑娘真是不懂事。 于是再看向苏锦意的时候，吴氏和刘氏脸上的笑，便多了那么一丝不屑。 苏二爷和苏三爷压根儿没把这个当回事，小丫头片子的一点心思嘛。 但看到满桌的素菜，苏二爷和苏三爷眉头抽了抽，心里没由来的，有点火气升了上来。 “锦意，听说你是那什么王妃的女儿？”苏三爷首先忍不住了。 他想揭穿苏锦意，然后再好好地教训教训她，别以为自己在京都待了三年，便不认人了。 “三叔，是常山王妃。”苏锦意好心提醒，还回头看了一眼修嬷嬷。 修嬷嬷瞟了苏三爷一眼，冷哼了一声，似乎是看在苏锦意的面子，才没开口。 “锦意，常山王妃怎地就让你当了干女儿呢？”苏二爷笑看着苏锦意。 “二叔，这事儿说来话长。”苏锦意故作为难地低下了头。 “你能被王妃认为干女儿，也是我们苏家的荣耀，慢慢说。” 苏二爷似乎是在哄着苏锦意，但这点儿心思，苏锦意懂。 “二老爷，奴婢多句嘴儿。” 修嬷嬷朝苏二爷行了一礼，道，“您想知道回头可问穆三爷，您与大姑娘虽是嫡亲的叔侄，但还是要注意着些分寸。” 修嬷嬷直差没直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要小姑娘家跟你扯这些闲篇儿。 苏三爷听到修嬷嬷这样说，眼睛一瞪，正要开口，却被苏二爷给拉住了。 下一刻，苏三爷也明白过来了。 修嬷嬷既然这样说，事情应当是没有假的，穆三爷没必要帮苏锦意撒这个谎。 再一想，有武安侯府在，苏锦意没必要扯常山王妃这个虎皮。 越琢磨，苏家兄弟越觉得苏锦意认王妃做干娘这事儿，竟是真的。 “锦意呀，这样天好的大事儿，你怎地也没跟二叔说一声儿？”苏二爷脖子都勾着些了。 “二叔，这事儿我跟三爷爷说过的。”苏锦意道。 这是实话，只苏锦意告诉苏三老爷，为的是让苏锦致知道。 苏家人中，苏锦意投资的人一直是苏锦致。 至于苏二爷和苏三爷那边，苏锦意就没写过信。 之前看吴氏和刘氏的模样，苏锦意就知道，苏三老爷并没有把这事儿说出来。 其实也能够理解，告诉苏家这两兄弟，对于苏三老爷来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回头这俩兄弟仗势欺人，他这个族长还怎么管。 只能等苏锦意回来，亲自让这两人知道，她的势这两人仗不了。 “锦意，你怎么也没把这事儿跟三叔说一声呢。”苏三爷大着嗓子喊道。 “三叔是在责怪锦意？”苏锦意没看任何人，只盯着眼前的杯子。 “我，我没这意思。”苏三爷咬着牙道。 话刚说到这儿，外面有小丫鬟通传，说小姑太太过来了。 苏锦意放下了筷子，知道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 也好，反正这菜看着都不大好吃，而且她事先也吃了点心垫肚子。 第318章 大房有人撑了 小苏氏一进来，非常敷衍地朝苏二爷苏三爷及吴氏刘氏行了一礼，便扑到苏锦意身上。 但下一刻，小苏氏便发现，自己好像扑到了一个胳膊上。 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小丫鬟拦住了自己。 小苏氏愕然，苏锦意却笑了。 反正在自己家吃饭，所以苏锦意以家里下人不够的名义，把丫鬟们都带上了，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苏家这些人，吃相不要太难看，自己明面上又只是个小姑娘。 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看着小苏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苏锦意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锦意，这谁呀？”小苏氏一脸猜疑地盯着孟夏。 “我的丫鬟。”苏锦意非常隆重地介绍道，“她叫孟夏，习武！” 习……习武？习武的丫鬟？ 不止小苏氏，就连苏二爷和苏三爷都觉得后背紧了一下。 “习武的丫鬟，马戏团找的？”小苏氏不屑地瞟了孟夏一眼，怪道胳膊那么硬呢。 “定北侯府的裴老夫人送我的。”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给孟夏递了个眼色。 “小姑太太，您这杯子不好，奴婢给您换一个。” 孟夏说着拿起小苏氏面前的杯子，当场就捏碎了，然后拿了一个杯子放到小苏氏面前。 全程，孟夏脸上都没有露出半点疼痛的神色。 虽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轻易捏成了齑粉，但确实将大家都给震住了。 小苏氏：…… 苏玉芝和苏玉芳不禁搓了搓手指，这真的不痛吗？ 有了被王妃收为干女儿的这件事情打底，被定北侯府的老夫人送丫鬟这事儿，便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妃会认苏锦意做女儿，又为什么定北侯府的老夫人会给苏锦意送丫鬟。 这些他们以往听都没听说过，或者就算听说过，也如天上的人物一般，她们为什么对苏锦意这么好？ 但修嬷嬷那张脸搁在那儿，苏二爷和苏三爷动了动嘴皮子，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各自给自家媳妇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回头想办法套些话出来。 小苏氏还不知道苏锦意被常山王妃认干女儿的事，被一个丫鬟给拦了，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她是定北侯老夫人送的又怎样，到底是个丫鬟，凭什么拦着自己亲近嫡亲的侄女儿。 切，一个丫鬟而已！ “锦意呀，你这几年不在家里，也没人好好地教教你。” 小苏氏指着眼前的菜色，“你瞧瞧你身边的下人办的什么事儿，这样的菜怎能端上桌？” “小姑母，这菜怎么了？我瞧着挺新鲜。”苏锦意看向小苏氏。 “新鲜就成？你瞧，连点儿荤腥都没有。”小苏氏不满地放下筷子，“这是待客的道理？” 小苏氏觉得自己没错，虽然苏锦意没除服，可其他人又不需要守孝三年，没道理跟着她一块儿吃素。 这放到哪家也是说不过去的，没见过这么办事的。 “小姑母说的是这个呀。”苏锦意一声幽叹。 “我，我说得不对不成？你看看哪家是这么待客的。”小苏氏被苏锦意这么一叹，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好的感觉。 可一个小丫头，就算得了贵人的青眼，难不成还真的敢对自己这个姑母怎样，自己可是她长辈。 哪怕皇后来，也得叫她敬着自己。 想到这儿，小苏氏便不自觉地抬了抬下颌。 “这事儿，倒不怪她们，是我说的。” 苏锦意拿出帕子抹了抹原本不存在的眼泪，说，“我原想着，都是一家人，虽说快除服了，可也就三年，叔叔婶娘和姑姑们想必心里也是难过，吃不得荤的……” 苏锦意低下了头，手却扯了一下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苏锦彦一下。 苏锦彦早就忍不住了，是苏锦意交待他不要轻易开口。 小孩子开口太早，只会让苏二爷那帮子气焰更嚣张，自己一个人难敌这么多口舌，古嬷嬷和花朝令月又是下人，不方便说太多。 “二叔三叔小姑母，你们是不是都把我爹娘给忘了？”苏锦彦气恼地看着那几个人，坚毅的大眼睛里，又溢着眼泪。 苏锦意看了都觉得心疼，小家伙，不用演得这么真啊！ “锦彦，你小孩子乱说什么呢，我们怎会忘了你爹娘。”果然，小苏氏最先发话了。 “不忘么？我爹娘过世还不到三年，我和姐姐三年都没吃荤腥，你们连一顿素食都吃不了？”苏锦彦毫不示弱地看向小苏氏。 不得不说，苏锦彦在京都也算是见识过了，所以他面对小苏氏，心里没有半点儿怯意。 倒是苏二爷和苏三爷等人心里一惊，不过三年的时光，这小家伙说话竟似个大人一般。 苏二爷苏三爷莫名地有一种感觉，大房有人撑了，不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 他们都忽略了，苏锦彦是离开临川三年，但也成长了三年，他八岁了。 现代的八岁上二年级，古代的八岁早就已经接受了各种“顶梁柱”教育。 同样的年龄，古代小孩成熟不少。 “彦哥儿，你小姑母只是跟你姐姐说这么个道理，我们不是吃不了素。”吴氏说着，率先拿起筷子挟了一口青菜。 苏锦意又给苏锦彦使了个眼色，他冷冷地瞟了众人一眼，这才坐下来，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饭来。 这让苏家其他人心里更加沉了沉，小小年纪竟说得出话来，还能压得下去。 回想起三年前，二房三房那惊骇着带着丝丝窃喜的心理，似乎就在昨日。 可如今看来，其实不过是一场梦。 大房的大人是没了，可那些钱财他们都护得好好的，二房三房也就落个三瓜两枣的。 味如嚼蜡般吃完了一顿饭，女眷都留下来陪着苏锦意说说话，苏锦彦则被苏二爷等人带出去了。 喝了一口茶，小苏氏笑眯眯地说：“锦意呀，那定北侯府的老夫人，为何要送你丫鬟呀？” 苏锦意一脸认真地看着小苏氏：“说我年纪小，怕被人欺负了。” 第319章 不学就嫁屠夫 小苏氏勉强笑了一下：“都是家里人，谁会欺负你呀。” “豺狼虎豹多着呢。”苏锦意说到这里，欣赏了一下几个人精彩纷呈的脸色，才又道，“我说的是从京都回临川的路上，小姑母你们别误会。” 小苏氏：你这样说话的方式，叫人怎么能不乱想。 “锦意呀，那为什么常山王妃，要认你做干女儿？”吴氏轻言细语地开口。 王，王妃认苏锦意做干女儿？小苏氏看向吴氏。 是我听错了，还是她臆症了？！ “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王妃认锦意当了干女儿？”小苏氏的声音都变了。 “是常山王妃！”吴氏说这话的时候，还本能地瞟了修嬷嬷一眼，又道，“你不相信的话，就问锦意自己嘛。” 于是小苏氏又看向苏锦意，不信，真的是死都不信。 可苏锦意却点了点头，说：“二婶说得没错，常山王妃确实是我干娘，而且我在王府还排了齿序，王府里都叫我二姑娘。” “二，二姑娘？” 小苏氏说着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惊愕之下发出的声音太难听了。 齿序这事儿，吴氏和刘氏也是没想到的。 这哪是干女儿，这是当亲女儿一样来养的。 吴氏和刘氏不禁对视一眼，那锦意还是苏家的大姑娘吗？ 不能说不是，但好像给分了一半儿出去。 那一半儿，还是不能惹的存在。 “我，我的老天爷，锦意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妃为何要认你做干女儿啊？”小苏氏觉得脑子都有些晕了。 “王妃说，她喜欢我。”苏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喜欢当然是喜欢，不喜欢怎么会认干女儿。 可就因为喜欢，所以堂堂王妃就认一个也没什么出身，普普通通的姑娘当女儿？在场的没一个人信。 “锦意，王妃可有说喜欢你什么呀？”刘氏很是讨好地问。 “三婶，王妃觉得我哪儿都好呀。”苏锦意看向刘氏，“三婶是觉得锦意不好？” 刘氏被苏锦意问得当时就打了个激灵，前一句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后一句就感觉要杀人似的。 “好好好，锦意你自然哪儿都好。”刘氏忙道。 这回去得烧热水泡个澡，吃个午膳就吓出一身一身的汗。 “锦意呀，那王府是什么样子的，你可知道？”小苏氏又试探着问。 “小姑太太还是不信？王府里都有我们大姑娘的院子，我们大姑娘怎会不知道王府是什么样子的。”花朝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好久没翻白眼了，花朝表示很爽。 在京都的时候，花朝怕别人说苏锦意没教好她，因此一出青岚院凡事都谨言慎行，可把她憋屈坏了。 “花朝多嘴了，小姑母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的不成。” 苏锦意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举手投足间，叫苏玉芝和苏玉芳姐妹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脖子里面去。 吴氏和刘氏瞧着却有了别的心思，她们是相信苏锦意的，心里暗忖，锦意这怕是被调教过的，若是借了她的嬷嬷过来教教自己女儿，不定往后能结个好亲。 “锦意呀，二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行不行。”吴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婶有话可直说，只要锦意能做到的。 ” 苏锦意说的是真心话，有的时候就怕你什么都不求，利益的捆绑比别的更牢靠。 “我想说，能不能把你的嬷嬷借给玉芝使几天？”吴氏见这话一说出来，苏锦意的脸色就变了，赶紧解释道，“不是使唤，就是教教这丫头规矩。” 苏玉芝一脸惊愕地看向吴氏，跟着这看上去就吓死人的嬷嬷学规矩？娘怕不是疯了吧！ “是啊锦意，也教教玉芳吧。”刘氏赶紧跟上。 苏玉芳也看向刘氏，她和苏玉芝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但好歹两人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因此都给自己亲娘留了点儿面子，没有当场翻脸。 “这样啊……”苏锦意迟疑了一下，道，“我这儿人不多，也离不了，如果两位妹妹愿意到我这儿来学的话……修嬷嬷，您看呢？” “奴婢都听大姑娘的。”修嬷嬷颔首道。 吴氏和刘氏听到苏锦意说“我这儿人不多”，以为她要拒绝，还在想，这么多人伺候她一个人，人还不多？ 苏家二房和三房，才各自有一个煮饭的婆子，和两个伺候的下人。 这还是因为苏崧，他们日子渐渐好了，以往连伺候的人都没有。 但听苏锦意说，可以让姐俩到这边来说，更是喜不自禁。 “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了。”吴氏忙道，刘氏也觉得这样挺好。 “那两位妹妹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晚上或明儿再来都成。”苏锦意端茶送客。 吴氏原本还想说，不用回去收拾，自己收拾了送过来就成，但苏玉芝扯了扯她，她只好点头应了。 “那我也把你表妹送过来。” 小苏氏说着就走，生怕苏锦意反悔，毕竟她的女儿才八岁。 回到自家，吴氏点了苏玉芝的额头道：“你怎么回事啊？能跟你大姐姐身边学一学多好的事儿，你还不乐意？” 知女莫若母！虽然苏玉芝还没说什么，但吴氏瞟一眼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娘，您看那嬷嬷多吓人啊，我害怕！”苏玉芝别别扭扭地说。 “只要学到本事，怕什么吓人，她还会要你的命不成。”吴氏拍了一下苏玉芝的后背，“你挺起来，没见着那苏锦意是什么个样子的吗？” 原本吴氏没觉得苏玉芝有什么不好，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女儿走也不走不好，站也站不好，坐也坐不好。 “我为什么非要跟她一样。”苏玉芝嘀咕着。 “嗬，你还矫情起来了？你有什么本事矫情？你是被王妃认作干女儿了，还是被那侯府的老夫人送丫鬟了？”吴氏狠狠地戳了一下苏玉芝。 “那不是我没去京都么，见都没见着。”苏玉芝边躲边为自己辩解。 “你就去了也没用，有本事你就别学，回头就让你爹应了胡屠夫，在临川待一辈子。”吴氏恨恨地瞪了苏玉芝一眼。 “我才不要嫁胡屠夫。”苏玉芝的脸色变了变。 第320章 学规矩 苏玉芝知道胡屠夫往家里提过亲，当时差点儿把她吓哭了。 好在她爹苏二爷没应，嫌胡屠夫身份低了。 可万一，他下回拎了一大头猪来提亲呢。 苏玉芳也没比苏玉芝好多少，她抱着刘氏在磨：“娘，您随便叫别人来教我吧，别让那个修嬷嬷来教我呀。” 刘氏一脸无奈地说：“这满临川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嬷嬷呀，人家王府出身，你看看你大姐那行事作派，往后定然能嫁个好人家。” 苏玉芳噘着嘴道：“我又不进京，用不着学那么好吧？再说了，我见到那个修嬷嬷腿就抖，肯定也学不好的呀。” “你傻呀，哪儿就叫你真的去学了？要的是这个名义。” “你大姐姐肯定是要回京的，你熬到那个时候就行了，回头出去说亲你就是王妃身边的嬷嬷教出来的，那满临川的好人家不随着你挑？” 刘氏点着苏玉芳的额头，“这点子事情想不明白？你真是我生的？” 苏玉芳都听呆了，点头道：“还是娘想得远，可是娘，那修嬷嬷肯定会打我腿的。” 还没学呢，苏玉芳就觉得腿疼了。 “你跟着王妃身边的嬷嬷学出来之后，婆婆都不敢给你立规矩，否则你以后立规矩腿一样疼。”刘氏看着女儿恨铁不成钢。 “万一，我遇到个不立规矩的婆婆呢。”苏玉芳说道。 “你……回头我就把你嫁给胡屠夫，他那娘你是见过的。”刘氏没好气地说，“是打腿好，还是嫁给胡屠夫好，你自己掂量着。” “啊？胡屠夫不是向二姐提亲的吗？”苏玉芳吓了一跳。 “那你二姐都跟王府的嬷嬷学了规矩，还会答应他？”刘氏一声冷哼，“我可是告诉你，你爹早就看上胡屠户了，说他家油水多。” 苏玉芳脸一白，那宁愿腿打肿了，也不能嫁给胡屠夫啊。 见苏玉芳答应，刘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情不愿的过去，那才是真正地得罪人。 “你过去别闹性子，凡事都听你大姐的，哄着她，知不知道？”刘氏又叮嘱道。 “娘，我和她是姐妹，又不是主仆。”苏玉芳无奈地说，“大姐那儿下人多着呢，用得着我？” “你这些日子就当自己是个丫鬟。” “你姐姐能让王妃和侯夫老夫人喜欢成这样子，表示她有本事，回头定能嫁个好人家，你和她交好不会有坏处。” “听见没有？你也说了你大姐身边的人多，她还真要你伺候不成，嘴甜点儿又不会少你一两肉。” 刘氏罗罗嗦嗦地叮嘱了许多，直到苏玉芳什么都答应了，才放过她。 于是当天晚上，苏玉芝和苏玉芳姐俩便拎着衣服包裹到了霁雪堂。 “玉芝玉芳，我这儿屋子是尽够的，东厢你二人一人一间，只是这边见不得荤腥。”苏锦意笑眯眯地对二人说。 “大姐，我们没事的。”苏玉芳赶紧道。 苏玉芝不由得扭头看了苏玉芳一眼，两人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的性子。 从正房出来，苏玉芝便压低声音问苏玉芳：“你怎么在大姐姐面前像个小丫鬟似的。” 苏玉芳叹了口气：“二姐，长姐为母，我那怎么叫像小丫鬟？我分明是敬着大姐姐。” “敬着？”苏玉芝气得叉上了腰，“我也是你姐，你怎么从不敬着我呀？” “长姐为母，你是二姐。”苏玉芳吐了吐舌头，扭头便回了自己屋里。 苏玉芝看着苏玉芳的背影，气得不行。 半晌之后，苏玉芝才来了一句：“分明是长嫂为母！” 两人离开后，苏锦意便开始做一些睡前拉伸动作。 令月和花朝从最初的惊骇，到现在已经看习惯了，偶尔还被苏锦意拉着一起练。 “大姑娘，您可真想得开，也不怕二姑娘三姑娘闹着您。”令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我的姐妹。”苏锦意一边压腿一边说。 在大昌待了三年，苏锦意知道，“规矩”两个字对于古代姑娘来说有多重要。 如果帮不了也就罢了，能帮就帮一把，对自己也没坏处。 当然，如果修嬷嬷不答应也就罢了。 但修嬷嬷应得很爽快，这也能够理解，不管是谁，都希望尽可能地体现自己的价值。 “那她们如果不认真学呢？”花朝在灯下缝着苏锦意除服后要穿的衣裳，“我瞧着她们是想沾大姑娘您的光，未必是真的想跟您学。” “能沾就让她们沾点儿，我又不少什么。” 苏锦意其实觉得这古代的规矩太过繁琐，如果不需要，倒也真没必要非得学得那么一板一眼的。 见苏锦意都想得很清楚了，两个丫鬟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且苏锦意有些事情也想让苏玉芝和苏玉芳往家里传传，苏家兄弟只有心里怕了，才不敢多生事 第二天一早，小苏氏还真是说到做到，真的把她的女儿，八岁的陈雪莲送过来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但眼神却极为有神，晶亮。 “见过意表姐。”陈雪莲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虽然不那么标准，但看得出来，她尽力了。 “你瞧你行的这是什么礼，回头跟你意表姐身边的嬷嬷好好学，要是学不好，看我怎么教训你。”小苏氏说着便抬手掐了陈雪莲一把。 不过苏锦意看得清楚，陈雪莲躲了，那角度很是刁钻，看着是掐着了，但实际上没怎么挨着。 可陈雪莲脸上却露出很痛，但在拼命忍着的表情。 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东厢的房间都被苏家姐妹住上了，陈雪莲便住在西厢。 姐几个虽然都在大房住着，但并没有与苏锦意一同吃饭，她们一大早就要起来学规矩，吃得比苏锦意便要早些。 第三日，是苏锦意请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吃饭的日子，因此把几个姐妹交给修嬷嬷，她便没管了。 苏锦致原本头一年就要进京赶考的，但苏三老太太过世了，他要守孝一年，便没去京都。 林空山觉得自己还没有学得足够扎实，干脆也没去，只等下一次两人再一起进京。 与苏三老爷祖孙二人的聚餐，总算是正常些了。 第321章 邀请进京 苏三老爷细细地询问了苏锦意和苏锦彦在京都的日常后，一声叹：“我知道你虽说在京都哪儿都好，但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 “寄人篱下”哪有好过的日子，便是公主，恐怕都要受些委屈的。 “三爷爷，锦意没事，倒是大哥不知何时进京？”苏锦意看向苏锦致。 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对视一眼，对于苏锦意主动询问，心里很是舒坦。 这么几年通信下来，两人已经把苏锦意当成大人一般来对待了。 “去年耽误了，后年的这场怎么着也得下了。” 苏三老爷对苏锦致寄予厚望，老太太过世耽误了他一回，心里都过意不去。 “三爷爷，我除服后还要回京，不如大哥跟我和三舅父一道儿进京？”苏锦意这话不是临时起意，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大昌朝，家族观念是很重的，因此京都，也需要有苏家人在。 苏锦意看得出来，魏氏想把自己的穆嘉述撮合到一起。 不过温氏也在尽力地反对，再加上苏锦意还没除服，这件事情她们婆媳俩也只会自己心底里打哑迷，因此苏锦意便没太放在心上。 可现如今自己已经及笄且马上除服，而常山王妃毕竟是干娘，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苏锦意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在有必要的时候，苏锦意需要一个真正的苏家人，来替自己说说话。 苏锦致是最好的人选，他虽不是嫡亲的大哥，但他祖父是族长，很明显，他也是下一任族长。 那么苏锦致说出来的话，就很有些份量了。 “今年就去，是不是太早了些？”苏三老爷轻声道。 “三爷爷莫不是舍不得锦致哥哥？”一旁的苏锦彦打趣道。 “锦彦顽皮了。”苏锦致摸了摸苏锦彦的脑袋。 “三爷爷，我倒觉得大哥早些去京都是有好处的。”苏锦意一一给苏三老爷和苏锦致细数，早些去京都有多少好处。 一是可以多些见识；二是多结识几个知交好友，往后在官场不定是有助益的； 三是如果有机会向大儒求教，更是事半功倍； 四是若是水土不服，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理； 五是…… 苏锦意说了许多，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心里都颇为震撼，觉得这不像是一个闺阁女子可以琢磨出来的。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锦意说得极是！” 苏锦致竟起身朝苏锦意行了一礼，然后又对苏三老爷道，“祖父，孙儿决定听从锦意妹妹之言，先行进京。” 苏锦意所说的话，苏锦致未必没考虑到，但这不代表他就不应该感激苏锦意。 有一个人这样为你仔细打算，但就这个行为，也应当行礼。 这次的事，她说的你是事先想到，别的事你未必能想到。 而苏锦致如此，苏锦意也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懂得感恩，当机立断，这是非常不错的品质。 事情定下来了，苏三老爷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但为了显得自己还是能够潇洒放手的，因此说起了自己年轻时，曾短暂外出做生意的事情。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苏三老爷却念了一辈子。 苏锦意听了，不禁心里一动，说道：“三爷爷，锦意瞧着您身子很是健壮，不如您同大哥一同进京？” 苏锦致如果一人进京，苏锦意跟他来往，还要有所避讳，虽是堂兄妹，但毕竟都长大成人了。 但如果苏三老爷一起，则完全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这……”苏三老爷眼里一亮，又迟疑道，“京城居，大不易，我就不去拖累锦致了。” “三爷爷多虑了，皇上给我和锦彦赐了一个宅子，名为栖园，我在栖园旁边又置办了一个锦园，您和大哥进京后可直接住锦园。” 这是苏锦意早就打算好了的，往后如果自己不嫁了，可以住在锦园，既不打扰苏锦彦的生活，彼此又可以互相照应。 而且就算自己嫁了，苏锦彦成家立业后，临川这边难免会有人进京什么的，也可以安置在锦园。 因此，当知道栖园旁边的宅子要卖的时候，哪怕价格不菲，苏锦意也咬牙买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项投资，从古至今，好地段的房子永远都是保值的。 苏锦意买下锦园后，将里面重新改造了一下，却并未将两个园子打通，而只是开了一个门，可断可通。 而且去年宁安公主生辰的时候，皇上给她在外面赐了一个宅子，也快装修完了，她再住到栖园来，就是打皇上的脸。 所以苏三老爷和苏锦致住到锦园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苏三老爷和苏锦致都听傻了，他们原本还以为苏锦意让他们住进栖园，还想推辞，那毕竟是皇上御赐的，哪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住进去的。 万没想到，苏锦意居然在京都置办了产业，都有自己的宅子了。 “锦，锦意呀，是你自己买的？”苏三老爷想说，不会是那个什么王妃送的吧。 可苏锦意却点头称是。 “锦意，京都的宅子可不是一般的贵，你……”苏锦致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没什么用。 但最终，还是咬牙道：“你若是借了银子，让人家多宽限些时候，大哥慢慢替你还。” 一个小姑娘还钱，苏锦致没想过。 苏三老爷看了苏锦致一眼，但到底没说话。 虽说觉得苏锦致有些说大话，而且也有些揽事儿在身上，但若是作为族长，就本该如此。 唉，自己果然老了，心胸不如大孙子。 苏三老爷笑了，带着一种后续有人的笑。 “三爷爷，大哥，没借！”苏锦意看着二人，眼睛晶亮地说，“京城居是大不易，可挣银子也来得快呀，我娘在京都可是有铺子的。” 穆静姝有多少铺子，只有苏锦意和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连武安侯都说不大清楚。 毕竟穆静姝在京都留了得用的人，让下面的人帮着买铺子，也是常事。 也正如此，所以苏锦意才放心大胆地买下武安侯低价出售的铺子。 不过这事儿就算是兜出去了，苏锦意也不怕的，只是武安侯可能会气得要死。 第322章 不会做人 话说到这份上，苏三老爷和苏锦致也没别的话说了。 苏三老太太已经过世了，苏三老爷也没别的牵挂，陪着孙子走一遭，也未偿不可。 “三爷爷，您就跟着大哥一块儿进京嘛。” “这样的话，我和姐姐在京都也有家人了。” 一直默默在旁边听苏锦意和苏三老爷与苏锦致说话的苏锦彦终于开口了，他不说则已，一说便让苏三老爷红了眼眶。 老二老三那两个……唉，竟让这俩孩子把自己都当成了至亲。 不过，虽不是嫡亲的，但堂的也亲。 苏三老爷当即便点头道：“成，三爷爷答应你们。” 原本苏三老爷心里虽然已经同意了，但想着还是要回去跟儿子媳妇商量一下。 这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商量的，自己跟着去京都，也是为了陪他们的长子，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其实苏三老爷家里挺简单的，只有一个儿子媳妇，外带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 儿子媳妇老实肯干，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下定了决心，自然事事处处为苏锦致考虑的同时，又多了苏锦意姐弟，言行就又不一样了。 这一场宴，算是宾主尽欢。 离开的时候，苏三老爷表示明日要宴请穆三爷。 虽说苏锦意和穆三爷一行刚到临川那日的夜里，苏家二房和三房便在酒楼摆了宴。 可苏三老爷知道，那是苏崇和苏岽巴结武安侯府罢了，并非为了苏锦意。 走出苏家大房，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干脆走着回去，顺便消消食。 “锦致，明日的宴摆好些，这边的老二苏老三不会做人了，那日一场宴下来，两人就没说过一句感激武安侯府扶养他们姐弟的话。”苏三老爷摇了摇头。 “爷爷，依孙儿之见，锦意是个心思通透的，只怕也没让侯府白养。”苏锦致笑了笑。 “那孩子，聪慧！”苏三老爷也点了点头，“但终究侯府庇护了他们，感激的话，苏家还是要说的。” “爷爷说得是，他姐弟俩既然叫了咱们一声爷爷和大哥，那便是自家人一般。”苏锦致也点了点头。 “嗯，你很是不错，苏家交给你，爷爷放心。” “你那弟弟锦臻还小，将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倒觉得锦彦是真不错。”苏三老爷想起苏锦彦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得眉目飞扬了起来。 作为族长，再没有比看到家族里有出色的儿郎更高兴的事了。 私心里，苏三老爷也希望族中有个人能与苏锦致互相帮衬着。 “锦彦，未来可期！”苏锦致由终地点头。 苏锦彦年纪不大，但聪明灵通，小小年纪做事便有了章法。 再加上苏锦意又得了常山王妃和定北侯老夫人的青睐，这些人以后都将会是苏锦彦的助力。 想到这儿，苏锦致不禁心里微叹，这就是人同命不同吧。 自己从小也颇受赞誉，但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去拼。 锦彦，他大概都想不到自己有多幸运。 但是目光触及苏三老爷灰白的发丝，苏锦致心头微凛，暗道：我这胡乱想着什么！ 自己虽助力不及锦彦，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却为自己几乎倾尽了所有，而锦意锦彦姐弟看着光鲜，这其中苦楚却是可想而知的。 想明白了这一番道理，苏锦致心里从未有过的清明通透，甚至觉得四肢八脉都渗透着力量。 感觉到孙儿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苏三老爷不禁叹道：“你呀，还是那么不胜酒力。” 今日桌上只有苏锦意姐弟，无人劝酒，因此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喝得不多。 想到苏锦致往后进京，面对师长和同窗，保不准就要喝酒，自己跟着过去这个决定，真是对的。 想到这儿，苏三老爷又琢磨起苏锦致的婚事来。 “锦致，你都十九了，这婚事……”苏三老爷话说半句，便看向苏锦致。 “爷爷，不是说好了，考完之后再说？”苏锦致无奈道。 “可你耽搁了三年呢。”苏三老爷伸出三根手指，愁上了。 “爷爷，便是不耽搁，我也未必能考中。”苏锦致握着苏三老爷的手紧了紧，“孙儿答应您，进京后若有合适的，便不想这许多。” 进京后？苏三老爷抬了抬眉，孙儿心大，也好！ “那你不如考完再说。” 既然要在京都娶，那若是考上了进士，亲事自然又更上一层楼。 祖孙俩回家后将事情一说，苏锦致的爹娘也很是赞同，既然有地方住，又有老爷子陪着，这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事儿。 最要紧的是，跟着武安侯府的马车一块儿进京，也不用担心苏老爷子的身子在路上会有不适，会无人照料。 苏锦意琢磨着林空山和苏锦致是一样的，因此打算让人去林家说一声。 眼看着过几天就要除服了，她并不想在临川多待，因此赶着想把该办的事都办完。 但一回到霁雪堂，便有人来说，说大姑太太来了。 苏锦意记得这个大姑母是个实诚人，于是让令月去叫已经去了前院的苏锦彦，然后起身去迎。 刚走到二门，便见大苏氏急急地进来，身后还跟着小苏氏。 “锦意……”大苏氏看到苏锦意，便一把拥进了怀里，“三年未见，你可还好？” “大姐，你放开她看看不就行了，这粉面桃腮的，比哪个不好？” “她可是在侯府里当千金小姐，能不好么。” 小苏氏觉得大苏氏就是故意装的。 “你闭嘴吧，她姓苏还是姓穆？当什么千金小姐。”大苏氏瞪了小苏氏一眼。 不在亲爹亲娘身边，别说是在侯府，就是在那皇宫里，只怕也是要受委屈的。 即使侯爷侯夫人对她好，那别人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说那些酸话儿。 大苏氏想到侄子侄女以前在家里是怎样娇养着，现如今却要看人眼色，就心疼得不行。 奈何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想帮却无能为力。 说来说去，都是老二老三不上心。 “大姑母，您别担心，我和锦彦都好。” 苏锦意心里虽有些感慨，但也知道双胞胎的性格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亲姐妹不一样也正常。 第323章 听不得打骂声 苏锦意话音刚落，小苏氏便迫不及待地说：“瞧吧，我都说了是极好的。” “小姑母，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不如您也跟着我进京？” 苏锦意这话让小苏氏一喜，接着又听她道，“初一十五，去城隍庙那里摆个摊位算卦，保管生意好！” 小苏氏这才知道苏锦意竟是跟自己说笑的，不由得脸一垮。 “锦意，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小苏氏原本还想说，不怕别人说你没人教。 但苏锦意爹娘皆无，她的确是没人教啊。 “瞧你那点儿气量，侄女开个玩笑也不成？”大苏氏没好气地说，然后拉着苏锦意就走。 “哪有晚辈跟长辈开玩笑的。” 小苏氏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跟着一起进了霁雪堂。 一进霁雪堂的院门，便见陈雪莲在那里跟令月说话，小苏氏便脸一沉，上前就掐住了陈雪莲的脸。 “送你过来是学规矩的，你这是干什么？竟跑来跟人扯闲篇儿？” 令月吓了一跳，陈雪莲有个字儿不认识，于是过来问她，她还没开口呢。 “你干什么？”大苏氏放开苏锦意，过去把陈雪莲拉到自己身后。 “大姐，她是我生的，我还不能教训她了？”小苏氏指着陈雪莲，“你给我出来？” “娘……”陈雪莲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句，然后小步小步地往外挪。 “我叫你到我跟前儿来，谁是你娘？”小苏氏眼睛一瞪。 “小姑母，我这院子里听不得打骂声，您若是想要打骂，那便领回家去。”苏锦意冷着脸道。 小苏氏：……这些人都疯了吧，自己教训女儿她们也要管？ 小苏氏最终还是忍了，如果陈雪莲这会儿被赶回家去了，还怎么寻个好亲事，往后怎么帮衬兄弟。 “你给我比较仔细着。”小苏氏瞪了陈雪莲一眼，这才跟着大苏氏和苏锦意身后进了屋。 大苏氏不理小苏氏，只问苏锦意在京都过得怎样，事无巨细，问得清楚明白。 苏锦意也细细地答了，只是小苏氏在，有些话她没说。 但有些话，苏锦意又是故意说给小苏氏听的。 比方说侯府对你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穿着用度和表姐妹们一模一样的，一季四套衣裳，首饰等每一季也都有新的，每日都有新烘的茶点备着。 小苏氏眼睛一亮，苏锦意便又说一个，侯府对上门打秋风的也是厉害，门儿不是轻易能进的，得先晾上一两日，再送到庄子上做几天农活儿。 “那给多少银子呀？”小苏氏忙问。 如果给得多，也不是不能忍。 大苏氏明白小苏氏的心思，都不想看她。 得亏是在自己侄女屋里，这要是在外头，真真是丢人现眼。 “二两！”苏锦意笑看着小苏氏，“也不少了，庄户人家二两银子能用上许久。” 二两？小苏氏却立马歇了要进京走亲戚的念头。 “这进京的路费加用度，都差不多要二两银子了。”小苏氏嘀咕道。 她倒不敢说侯府的不是，心里却想着，为了二两银子，把里子面子都丢光，实在是不划算。 “没办法度日的，二两银子不错了。” “谁都上来就直接给银子，那这么多亲戚天天上门，皇帝也供不真起。” 大苏氏赶紧摁熄小苏氏的心思，免得她抽风跑进京都，给两个孩子添麻烦。 苏锦意又说了些侯府有多少礼尚往来，小苏氏再次打断她的话：“锦意呀，那你应该得了不少见面礼儿吧？” 苏锦意见小苏氏一副扎进钱眼的模样，庆幸自己没说皇上和宫里娘娘赏赐的事儿。 “得了些见面礼儿，但也搭出去不少。”苏锦意说道。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地搭出去了？”小苏氏不解，甚至觉得苏锦意是在骗自己。 “不论是家里的姐妹，还是外面姑娘过生辰，以及哪家有宴请，都得送礼。” “还有哪家姑娘若是跟家里表姐妹们关系好，送了礼来，也得跟着回一份儿……” 一堆小苏氏都没听过的名目从苏锦意嘴里说出来，她整个儿听懵了。 “那，你只是借居在侯府的，也要送？”小苏氏觉得这侯府的礼也太多了。 “得送，她们送来的时候，也要打听家里有多少个姐妹，只是有轻有重，不一样儿。”苏锦意说自己有一个月，光回礼都花掉了一两银子。 小苏氏不由自主地捂紧了胸口，想想都心疼，这京都是去不得了，做客都要回礼。 见小苏氏是真的吓着了，苏锦意放心地笑了。 而大苏氏却越发地心疼苏锦意，才多大的个人儿，居然就要操心这许多东西。 “你这边也没个长辈，大姑母不走了，留下来陪陪你。”大苏氏揽着苏锦意泪婆娑地说。 苏锦意自然高兴，有向着自己的大苏氏在，她要少操许多心。 小苏氏见此，也要留下来陪苏锦意。 大苏氏是真心，小苏氏的心思，谁不懂呢。 “锦意倒是不会说什么，你婆婆允准你过来住这些日子？” “你不在家，陈妹夫回头把那寡妇弄进房里来，你别哭。” 大苏氏对于小苏氏家的情况，比苏锦意了解得多，自然一句句说得小苏氏脸上发白。 “他，他敢，我剥了他的皮！”小苏氏强撑着骂了一句。 大苏氏没理她，结果没一刻钟，人就回去了。 原本像陈家是没有资格纳妾的，只是民不告官不究，因此但凡有点儿银子和小心思的，家里也要弄一个进来。 小苏氏离开了，苏锦意便把让林空山跟着一起进京备考的事儿说了。 “这样的好事儿若不是你和锦彦在京都，求都求不来，哪有不成的。” 大苏氏对苏锦意的态度又亲近了几分，“不过锦意呀，你还是个小姑娘，锦彦更小，这么些人进京，会不会对你不好啊？” 这就是真正为苏锦意考虑了，能在儿子赶考的大事儿上，还为侄女儿着想，便很是难得了。 第324章 想当苏表姐的丫鬟 “大姑母放心，家里多些人过去，我和锦彦也不会孤单，哪儿会不好呢。”苏锦意忙道。 自己又不是个真正十五岁，万事不懂的小丫头。 只是这话，苏锦意没法子跟大苏氏说。 又说了会儿闲话，大苏氏便开始忙活起来，先是去厨房盯着厨娘们做饭，听说大房少了东西，又跑到二房三房去要回来。 东西没要回来的，便拿了银子抵，闹得吴氏和刘氏看到大苏氏就撇嘴，这么巴结大房，回头你还真的能靠侄子侄女，不要兄弟了不成。 倒是陈雪莲这边，令月有些唏嘘。 “陈表姑娘倒是用心，除了学规矩，还想学识字儿，奴婢便把您当初给奴婢等做的识字牌儿给她用了。” 陈雪莲学得用心，但命却不好。 陈家极其重男轻女，女儿生来就是干活儿，然后再嫁个“好人家”帮衬兄弟。陈雪莲的姑姑们是这样，她的路也早已经预计好了。 陈雪莲将来的夫家若是好，或许能体谅一二，若是不好，她这一辈子可想而知。 令月甚至觉得陈雪莲还不如自己呢，自己在大姑娘身边做丫鬟，不打不骂的，且吃得好穿得好，还有月例银子。 苏锦意听了陈雪莲的事，没说话。 万事都不能先入为主，得先仔细观察一阵子。 也有姑娘家被父母家人念叨久了，真的拿这个当成自己的使命，你帮她她反而还嫌不够，这就是有点给自己找事儿了。 况且，陈雪莲并没有向苏锦意释放出求救的信号。 苏锦意是做心理咨询的，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地会想着，只有当那个人愿意自救，你再去救她，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 。 否则，许多事情真的是一厢情愿。 如你觉得那个人心理上有病，但他自己快快乐乐的，反而认为你有病。 苏锦意忙忙碌碌的没停下来，期间还让人去探了一下黄雅如家里的情况，万一自己以后有机会进宫，还可以跟她说一说。 虽说黄家父母不慈，但到底是她的家人，是好是歹的，她未必不想知道。 花朝打探消息现在极快，拿了银子出去，找到最合适的人，一两日的功劳，消息便齐全了。 黄雅如离家时，黄家得了一笔银子，秦氏没高兴两个月，黄老爷便抬了一房妾进来。 那个妾是青楼花魁身边的丫鬟，虽样貌不及花魁，但也颇为秀丽，最要命的却是性子火爆的。 若不是这样，当初也护不住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秦氏是有什么心思都放到肚子里，面上跟你笑嘻嘻的，私下里阴你一把的人。 那小妾却是什么都在面子上，不乐意了当场就给你发作起来，秦氏都给她直接闹得躺倒，直喊快没命了。 究竟是真的快没命了，还是故意装的也不清楚，反正黄家后宅现在是一团糟。 “这样也挺好！”苏锦意又问，“黄家大公子呢？” 黄家这样闹闹，也免得去京都找黄雅如的麻烦，虽说宫门他们进不得，但在外面传些什么话儿也不好听。 其他人也就罢了，唯独黄家大公子是黄雅如的嫡亲哥哥，这层关系是逃脱不开的。 “黄大公子成亲了，他那娘子吧……”花朝皱了一下眉，才道，“也是黄太太的娘家什么亲戚，寻常不出门，听说是个胆子小的。” 胆子小？以秦氏的性子，恐怕不止是胆子小那么简单。 黄家的事苏锦意不好过多插手，她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只能拿出银子让花朝撒出去，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黄雅如知道得多些，总是好些。 黄雅如虽说已经有了贵人的位份，但宫里是吃人的地方，想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苏锦意宁愿她成为宠妃，出人头地，也不希望她在宫里沦为鱼肉，最后香消玉殒。 但若真有那一日，黄家是肯定要进京的，希望黄雅如能管得住。 将该办的事儿都办了，苏锦意终于可以歇一歇了，静等着三月初一除服出孝。 没想到陈雪莲竟求到了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意表姐，你收我做丫鬟好不好，我不想回陈家了。” 陈雪莲说得情真意切，她是真的羡慕令月和花朝等人，当意表姐的丫鬟多好啊，每天逍逍遥遥的，不嫁人都没关系。 苏锦意给陈雪莲吓了一跳，好在一旁的孟夏已经把她架起来了。 哪有表妹给表姐下跪的，传出去大姑娘不定落个欺负姐妹的名声。 “有事就直说，用不着动辄就下跪，男子膝下有黄金，女子也一样。”苏锦意把陈雪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女子膝下也有黄金？ 陈雪莲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更想给苏锦意当丫鬟了，意表姐真的太好了。 “我不想回去了，一回去我娘就要把我嫁到武瘸子家去。”陈雪莲说到这里，眼睛红了，但拼命忍着不哭出来。 一哭，喉咙里就跟堵着什么似的，就说不出来话了。 “武瘸子是个什么人家？”苏锦意猜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武瘸子是临川的一家富户，往年也不富，后来他妹子成了州府哪个老爷家的小妾，那小妾极得宠，但却没生养，把武瘸子的儿子当自家儿子养，时常送银钱过来，就成了富户。” 陈雪莲虽然年纪小，但说事儿却清清楚楚的。 “你爹娘想把你嫁给那武瘸子的儿子？”苏锦意想，那样养大的，怕不是个纨绔。 “不是！”陈雪莲摇头，“我爹娘想把我嫁给武瘸子。” “什么？”苏锦意都惊到了，“那武瘸子多大年纪？” “我也不知道，听说他儿子都娶妻了。”陈雪莲说到这儿，再没忍住，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陈雪莲这事儿着实把苏锦意给惊到了，她虽然知道小苏氏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女儿居然也这么狠。 不止苏锦意，就连大苏氏听了都气得发抖。 “哪有这么作贱女儿的，他们是吃不饱饭了还是怎么地。” 但骂归骂，大苏氏却也无可奈何，女儿是人家家里的。 第325章 能当女将军 对于陈家的作法，花朝和令月虽然也愤愤不平，但她们却没有要求苏锦意一定要救。 这事儿，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苏锦意一个做表姐的能够解决得了的。 可苏锦意却知道，她恐怕是陈雪莲唯一的希望。 怎么办呢？苏锦意第一些犯愁。 陈家要的是什么？要的是银子，而且是源源不断，可以长期支取的银子。 如果自己长期待在临川还可以慢慢想法子，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难不成，真的带陈雪莲进京？ 因为陈雪莲这事儿，霁雪堂都安静了许多，大家都在琢磨，却没一个人能找出好的法子来。 三月初一这天，苏锦意和苏锦彦正式除服。 姐弟俩在苏崧和穆氏坟前跪拜完之后，回到苏家，跪在苏三老爷和大苏氏面前，在穆三爷和苏家众人的见证下，两个取下银钗和竹簪，由换上了金钗和玉簪。 “总算是除服了！”苏三老爷颇为感慨地说。 大苏氏则在一旁抹泪。 一眨眼，就三年了。 苏锦意姐弟朝苏三老爷和大苏氏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午膳的餐桌上终于见到肉了，苏锦意见苏锦彦的眼里都快冒出绿光了。 当着众人的面，苏锦意不好说，于是给芙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让苏锦彦吃太多。 他还是个孩子，素了三年，突然就吃太多肉类，会伤胃。 苏锦彦也知道这个道理，虽然涎水四溢，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既然除服了，就有了盼头，也不急在这一时。 出了孝，苏锦意等人便开始准备回京的一应事物，苏锦致和林空山那边也要准备，还要跟师友辞行，又有亲戚送仪程，因此启程的日子比之前计划的，又往后推了几日。 但陈雪莲却越发地沉默了，花朝和令月私下跟她说过，她知道自己连给表姐做丫鬟的命都没有。 “唉，或许我前世不是个好人，这辈子得还债。”陈雪莲叹了口气，却也没怨。 陈雪莲越是这样，花朝和令月越是心疼。 “真的没办法了吗？”令月看向花朝。 “大姑娘都没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花朝摇了摇头。 不过陈雪莲的那番话，花朝还是告诉了苏锦意。 看到花朝眼巴巴的样子，苏锦意什么都没说。 但在临行前的那一日，苏锦意把陈雪莲叫到了身边。 “你是不想嫁给武瘸子，还是想离开陈家？”苏锦意问。 “如果可以，我想离开陈家。”陈雪莲抬头看着苏锦意。 “为了离开陈家，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苏锦意又问。 “什么都可以！”陈雪莲说得很坚决，最后甚至还加了一句，“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这不是代价，这只是选择而已，不管离不离开陈家，按理，你都可以选择嫁不嫁人。” 苏锦意知道，自己这话在古代有些不合时宜，但道理没错，这是两码事。 “那我……”陈雪莲想了想，“我可以当奴婢，我可以减寿二十年，我可以……” “行了！”苏锦意赶紧打住，再说下去，小丫头怕是要立马上吊了。 “如果做很辛苦的事呢？”苏锦意又道，“像孟夏那样……”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陈雪莲就再次跪倒在苏锦意的膝前。 “表姐，我愿意，我愿意的！”陈雪莲的头点得尤如鸡啄米。 陈雪莲也羡慕孟夏，如果她有孟夏那样的能力，谁还敢欺负她。 “你先起来说话。”苏锦意说着就要拉陈雪莲，但她却趴在了自己膝上。 “苏表姐，你不是我膝下也有黄金吗？所以我就要跪你啊。”陈雪莲不但跪，还把着苏锦意的腰不放。 这真是……苏锦彦都没这么耍赖。 “很辛苦的，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夜里也不能早睡……”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雪莲打断，“我问过孟夏姐姐，我愿意！” 唉！苏锦意看着陈雪莲的发顶，就她这个聪明劲儿，在家里应该也没苦到哪儿去。 便是嫁给武瘸子，她不定能让自己当寡妇。 但，这并不妨碍小苏氏夫妻俩不是人的这个事实。 把陈雪莲带出去之后，苏锦意又让人把小苏氏叫了过来。 小苏氏有些不悦，自己是长辈，她找自己不应该她自己去吗？倒叫自己过来。 可事实上，她还是过来了，而且脸上还堆着一团笑。 苏锦意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小苏氏对陈雪莲是怎么打算的。 “姑娘家，自然是嫁人成亲啊。”小苏氏没明白苏锦意问她这个干什么。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苏锦意摇了摇头。 “别算了啊，锦意，你有话就直接说。”小苏氏有些急了。 苏锦意眼看着就要进京了，而且她可是王妃的干女儿，不定有什么好事儿。 “我大姐……哦，就是怀庆郡主，她营中要招女兵，我原想着雪莲年纪身形都不错……” 苏锦意说到这儿又打住，“还是算了，小姑母既然对雪莲已经有了打算，那便不提了。” 小苏氏一听到“郡主”这两个字儿，眼睛便发光。 “锦意呀，你放心，雪莲不怕苦的，只是……” 小苏氏往苏锦意身边凑了凑，“当那个郡主身边的女兵，有什么好处不？” “饷银是有的，虽不多，但比当丫鬟强，最要紧的是若有了军功，不定能成为个女将军。”苏锦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虽然是临时想到的法子，但苏锦意想起陈雪莲那样儿，却觉得不定真可以。 女将军？小苏氏被这三个字震炸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锦意，你哄我的吧？就雪莲那样儿，能当女将军？”小苏氏有些不信。 “小姑母，你觉得雪莲不行，她就不行？您还真的那么相信自己的眼光？” “三年前在临川，您能看得出来，我能认王妃当干娘？” 苏锦意一声冷哼，满脸地不屑。 偏偏苏锦意这模样儿，倒叫小苏氏的自信上来了。 都是表姐妹，凭什么她能认王妃当干娘，自己女儿就当不了女将军。 第326章 买命钱 小苏氏是谨慎的，毕竟女儿养了这么大，再过几年就可以出嫁了。 就陈雪莲这样貌，又跟着王妃的嬷嬷学过了规矩，彩礼肯定是要多收些的。 “锦意呀，那万一她当不了女将军呢？”小苏氏有些讨好地问。 现在小苏氏不大敢得罪苏锦意，但该问的，她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当不了女将军也是郡主身边的人，你知道多少千金贵女想看郡主一眼都难？”苏锦意不满地看着小苏氏。 这话苏锦意认为自己没有说谎，怀庆郡主大多时间在军营里待着，别说千金贵女们，就是常山王妃想见她一面也不容易。 小苏氏也信苏锦意，只是她不觉得见郡主有什么要紧的。 “那，那能给多少银子呀？”小苏氏腆着脸问。 “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一次性给，八十两银子； 另一种是每个月给，第一年总共八两银子，第二年加五百个铜板，逐年递增。” 苏锦意说到这里，喝了口茶，又吃了个点心，又接着道，“如遇到升迁，或有军功，就没有上限了。” 这话一说出来，小苏氏便在心里盘算开了。 如果逐年递增的话，自己快十年才能拿到八十两银子，万一有个水灾旱灾的，那银子未必递得到临川。 亦或者，那死丫头要是打仗去了，半道儿没了，不是亏大了。 再说了，她若有军功，难不成还不认自己这个娘了不成。 “那，那就八十两银子。”小苏氏道。 “小姑母，这可是要签契书的，您真的愿意？”苏锦意提醒小苏氏。 “愿意啊，你可是雪莲的亲表姐，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小苏氏见苏锦意似乎有些迟疑，赶紧道。 “我自是不会害雪莲，只是提醒您一句，这身契一签，雪莲就是军籍，您寻常可见她不着。”苏锦意再次看向小苏氏。 “没事，她是干大事儿去了，我不碍的。”小苏氏笑眯眯地说。 “说话可得算话，您往后可不能因为想她了，就去找她。” “怀庆郡主脾气不好，若是被她发现了，一根金鞭下去，您半条命都没了不说，我也跟着受牵连。”苏锦意放下手中的茶杯。 什么叫“您半条命没了不说”，半条命啊！ 小苏氏正要反驳，却又听到苏锦意道：“小姑母，要不还是算了，我一开始就不该跟您说。” “锦意，怎么能算呢，我保证不进京找她。”小苏氏就差发誓赌咒了，“你说吧，这身契要怎么办，咱们马上就去办。” 这可是八十两银子啊，娶几个儿媳妇都足够了。 看着小苏氏这么急切，苏锦意不由得心里发凉，陈雪莲可是她亲生的女儿。 “小姑母，军营里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是搏命的。”苏锦意再次提醒小苏氏。 “我知道，可我们这种人家，命本就不值钱。” 小苏氏沉默了一下，“锦意呀，你爹是当官的，你娘是千金大小姐，虽然他们不在了，你也比你的表兄弟表姐妹们的命好，我们都还是一般人家。” 小苏氏说着，难得地抹了一把泪。 之前苏崧在世的时候，陈家借着他的名，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 可他一过世，那些人马上就翻脸了。 陈家这样、林家这样，苏崇和苏岽兄弟也是一样的，大家的日子过得甚至还不如从家。 “我只是提醒小姑母，做女兵不比做丫鬟，那是真的，富贵险中求！” “这八十两就是买断了雪莲的命。” 苏锦意把该说的都说了，也是刻意断了小苏氏的小心思。 “锦意，我知道，那男子当兵都不怕，女子又有可能可怕的，大家不都是人么。”小苏氏说得斩钉截铁。 苏锦意看着小苏氏，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听到“男女平等”居然是在这么个情境下。 “既然如此，那雪莲以后若得了富贵，你们也不准上门，否则，后果自负！”苏锦意说道。 小苏氏只叫苏锦意放心。 既然母女俩的态度都如此“坚决”，苏锦意也没再多说，只让花朝领着她们去把该办的都办了。 “大姑娘，是真的要让表姑娘进怀庆郡主的女子营么？”令月有些不忍心。 虽然的陈雪莲相处时间不久，但霁雪堂的几个人，对她都还挺喜欢的。 “你先别心疼了，女子营虽苦，但出来的都是武官，你以为女子营好进的？还不知道郡主收不收呢，只是先把她从陈家择出来。” 苏锦意都想好了，如果怀庆郡主那里看不上陈雪莲，就再看陈雪莲自己有什么想法，让她住到锦园那边，寻个女师教她几年文字算术，再给她开个铺子，到庄子上管事都行。 苏锦意手头的铺子多，职业也够多，看她兴趣在哪里吧。 以陈雪莲的聪明劲儿，只要她用心去干，肯定能有所成就。 小苏氏放手得这么快，霁雪堂的人都有些唏嘘，唯独陈雪莲自己倒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成天围在苏锦意身边，问她女子营的情况。 苏锦意被陈雪莲缠得没办法，只好跟她说了实话，又问她：“万一进不了女子营，你将如何？” 虽然苏锦意已经在为陈雪莲打算，但也真的要听听她自己的意见。 “我……”陈雪莲想了想，说，“我到意表姐的庄子上做绣娘吧，攒了些银子自己开个绣庄。” 陈雪莲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而且很高兴，如她有可能进女子营一样高兴。 苏锦意也笑了，这姑娘她是真的喜欢，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对未来生活无限的向往和热情，也是苏锦意所追求的。 苏玉芝和苏玉芳知道陈雪莲要进京，两人面面相觑，她们也动心了。 但看到陈雪莲卯时初刻就被孟夏拉起来练功后，她二人的心思瞬间便熄了。 第327章 另有隐情 吴氏和刘氏也问过苏玉芝和苏玉芳的想法，要不要也跟着进京去女子营。 苏玉芝当时就哭了，说：“娘啊，我宁愿嫁胡屠夫。” 嫁胡屠夫，至少只是恶心了些，还可以活命。 苏玉芳则是抱着刘氏大哭了一顿，说在路上就会因为想娘，想得发病。 这样的情况下，吴刘二人哪里还会再提进京的事。 只是也不知道小苏氏在外面怎么传的，怀庆郡主的金鞭在临川居然成了一个传说，说是那根金鞭上打过玉皇大帝的座骑，下打过阎罗殿里的小鬼，最后成了可止小儿啼哭之物。 很多年后，怀庆郡主到临川，看到自己生祠里一个黑面女罗煞，手中拿着一根巨大的金鞭，半晌没说出话来。 该办的事儿都办了，苏锦意正要松一口气，苏云兰竟跑过来跪在她面前，求她带自己进京。 看到苏云兰一身烟粉色小袄，下面是翡翠撒花洋缎裙，头上簪着银脚玉质茉莉小花簪，竟比苏玉芝穿得还要好些。 苏锦意稳稳地坐到了苏玉兰面前，笑看着恭恭敬敬的苏云兰。 之前苏锦意还好奇，怎么自己回来了，杜姨娘母女俩居然没露面。 又想到吴氏的模样，猜想杜姨娘母女在苏家二房的日子了应该过得不错，自然没必要多事，来跟自己见面了。 现在苏云兰过来了，苏锦意便知道，这对母女还没死心。 “带你进京？”苏锦意摇了摇头，“你想得有点多。” “大姐，你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不要求过好日子，为奴为婢都行的。”苏云兰一脸讨好地看着苏锦意。 “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知道，我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 “让自己名义上的姐妹为奴为婢，我还怎么在京都？只要我不傻，便不会真的这么做。” 苏锦意弯下身子盯着苏云兰，“你究竟想要什么，临川容不下你么？” “大姐，云兰只是想要过得更好些，虽然父亲对我不错，可我终究不是苏家人。”苏云兰眼里涌起一层雾气，“大姐，算是云兰求你。” 苏云兰说着，身子更低了低。 “你是听说我要把雪莲带走，所以才过来求我的吧。”苏锦意一声冷笑，“你说得没错，你终究不是苏家人，但雪莲是我表妹。” 苏云兰抬起头来，很是不解地看着苏锦意，半晌才道：“大姐，我不明白，我没有伤害过你。我对你一向都是恭敬有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提携我呢？” “你既然问我为什么不提携你，我也要问你一句，我为什么要提携你呢？”苏锦意扯了一下嘴角，“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份，我不要这情份而已。” “大姐，是因为我娘吗？但那也不是我的错，我也是没法子。”苏云兰低下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色。 “那，就母债女偿吧。”苏锦意眼带悲悯地看着苏云兰，“你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啊。” 苏云兰抿了抿嘴角，没再开口。 看到这样的苏云兰，苏锦意忽然心里一动。 “我问你件事儿，如果你答得好，我就带你进京。”苏锦意道。 苏云兰原本已经绝望了，但听到苏锦意这样说，又活过来了一般。 “大姐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苏云兰忙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娘是怎么死的？”苏锦意紧盯着苏云兰。 苏云兰怔怔地看着苏锦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只有鼻翼微微扇动了几下。 苏锦意心里微沉，难道穆静姝的死因，真的非同寻常？ 对于穆静姝的死因，苏锦意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她并没有见过穆静姝，所有的一切只是推断。 更何况连古嬷嬷和魏氏这些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疑问，因此苏锦意没提这件事儿。 但看到苏云兰，这个问题便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 “大姐，母亲她，她不是投缳么……”苏云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苏锦意，“这是大家都瞧见的，姐姐是在怀疑什么？” “哦，只是怕你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所以提醒一下。” 苏锦意淡淡地说，“往后不要叫母亲，要叫大伯娘，你现在是二房的姑娘了。” 可二房真正姑娘苏玉芝看见苏云兰就皱眉，拦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你跑过来干什么？” 这三年来，杜姨娘和苏云兰在二房的日子不要太过好。 苏玉芝都觉得如果真的有好亲事，他爹肯定是要先紧着苏云兰了，也不知道那狐狸精是怎么哄她爹的。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跟着修嬷嬷学规矩的机会，她又要掺和进来。 抢了自己的爹，抢了自己的位置，还要来抢亲事么？ “我来看看大姐。”苏云兰缩着脖子，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大姐是我大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姓苏便真的是苏家人了吗？你身上流的是苏家的血吗？”苏玉芝骂得很是畅快，她在家里没这个机会的。 那个杜姨娘太会哭了，她一哭，苏崇就连骨头都没了，更何况是脑子。 苏云兰急着回去，因此也不顶嘴，只在一旁默默地等着苏玉芝骂完。 “我呸，永远是这么一副贱样儿！” 苏玉芝啐了苏云兰一口，但苏云兰还是不开口，她也只能作罢，要不然让修嬷嬷瞧见了，又要训人。 不过，自己这骂得声音也不小，修嬷嬷怎地没出来？ 不止修嬷嬷，包括大姐也没吭声儿。 苏玉芝眼睛眨了眨，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苏锦意站在窗下看着苏云兰的背影，目光不由得有些发冷。 被自己问了一句穆静姝的死因，就匆匆离开，这不正常。 苏云兰之前，可是个很能死缠烂打的人。 “玉芝你进来，我有话问你。”苏锦意朝苏玉芝招了招手。 第328章 传出去就不好了 听到苏锦意喊自己，苏玉芝立即跑了过去。 要说之前，苏玉芝是有些嫉妒苏锦意的，觉得她就是命好，会投胎。 可现在，苏玉芝感觉自己和苏锦意是一样的人，她当初肯定也被苏云兰恶心到了。 “大姐，你找我？”苏玉芝规规矩矩地站在苏锦意面前，那言行体态，比之前是真的强多了。 “苏云兰，这三年在你家过得如何？” 苏锦意示意苏玉芝坐下说话，又让令月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苏玉芝见这架势，都有些感动了，她在霁雪堂还是第一次有这待遇。 喝了茶，吃了点心，苏玉芝的话匣子可就打开了。 这三年对于苏玉芝来说，那可以说是苦不堪言，用她的话说，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母女俩，都是一样地没长骨头似的，走个路还要晃三晃。 最要紧的是，她爹苏崇一看到她们这歪歪扭扭地走路，眼睛就直了。 “大姐你不知道，她们原本住在西厢的，后来竟要我把东厢让出来，她们住进了西厢，我住后罩房。” 苏玉芝想起这个就很气愤，可气愤又有什么用，她爹开口了，她哭着也只能搬。 可话说完了，又觉得那句“大姐你不知道”不合适。 别人不知道，苏锦意肯定是知道的。 “大姐，你以前也见识过了的吧？她们两个那就是妖精投胎。”苏玉芝气得脸都泛红了。 除了住处，那杜姨娘三天两头地说这里痛那里不舒服，不是请大夫，就是要吃这个那个补品。 家里的银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杜姨娘母女头上，吴氏哪里受得了这个。 有一回，杜姨娘又说要喝鸡汤，吴氏实在忍不了，跑到东厢去把杜姨娘揍了一顿，可转头苏岽就把吴氏给揍了一顿。 这女人都是依靠男人过日子的，男人心一偏，两个女人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吴氏虽然有个正室的名份，但那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两个儿子还好，可跟在吴氏身边的苏玉芝，日子也好过不起来。 “二叔这不是宠妾灭妻么。”苏锦意摇了摇头。 得到了苏锦意的认可，苏玉芝心里更是委屈，眼底都泛出了泪光。 “别的也就罢了，她们居然还撺掇胡屠夫过来提亲。” 苏玉芝把椅子往苏锦意这么挪了挪，“大姐，你知道胡屠夫吧，咱们小时候是老胡屠夫在卖肉，他儿子小胡屠夫成天就知道欺负人，有一回四妹妹都给他欺负哭了。” 胡屠夫？苏锦意有些茫然，她真的没记忆。 看到苏锦意这样子，苏玉芝也明白了。 苏锦意是被穆氏当千金小姐养的，寻常也不出门，哪里会记得胡屠夫这么一号人。 “总之他们就没指望我好。”苏玉芝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锦意，“大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这不是在帮你呢吗？”苏锦意示意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修嬷嬷，“修嬷嬷不止是王妃身边的，听说还是宫里出来的，懂吧？” 宫里出来的？苏玉芝摇了摇头，这和跟王妃身边的有什么区别。 苏锦意一想，也是，对于她们来说都是顶顶重要的贵人，区别也不大。 “玉芝啊，别的我真的无能为力。”苏锦意叹了口气，“你想啊，我娘都没了，如果不是可以进京找外祖，我这日子怎么过的，你是可以想象的。” 苏锦意的话听得苏玉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如果苏锦意不是能进京，她要不在自己家，要不就是三叔父家里，那恐怕还不如自己呢。 自己现在和当初的苏锦意也没别的差别，虽然有个娘，可也不顶事，万一……自己连个可以投奔的外祖都没有。 “那，那我该怎么办？”苏玉芝整个儿呆住了。 苏玉芝不想吴氏死，可吴氏就算是活着，她这日子也一样辛苦。 “求人不如求己，你还有兄弟。”苏锦意给苏玉兰眨了眨眼睛。 “大姐，他们也拿杜姨娘没法子。”苏玉芝叹了口气。 “总得想法子啊，你在内，他们在外，不可能没法子。”苏锦意看着苏玉芝，目带怜悯，“难不成，要像跟我这儿一样？” 这话冲得苏玉芝脑子发紧，和大房一样，家破人亡？不行！ 而且，就凭杜姨娘那阴毒劲儿，自己就算是跟修嬷嬷学了规矩，也会被她撺掇嫁给胡屠夫。 虽想明白了，但具体怎么做，苏玉芝脑子里还是有些迷糊。 她要是知道，也不可能被欺负到这会儿。 “大姐，我……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她们。”苏玉芝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锦意。 “玉芝啊，你的事儿我是真帮不了了，不过我一直在琢磨着，我爹娘这事儿吧，不会是被谁克了吧。”苏锦意叹了口气，“你说呢？” 嗯？苏玉芝脑子里灵光乍现，当下连连点头：“大伯父肯定是被人克的，被狐狸精克的。” “嗯！”苏锦意点了点头，“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可怎么得了。” 传出去？苏玉芝眨了眨眼睛，传出去倒是不难，至于“怎么得了”，那应该是杜氏母女该担心的事儿。 “大姐，要是我爹不信怎么办？” 外面一百个人信，苏崇不信这也是无用功，苏玉芝都快及笄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 “那就想法子让他信呗，又不是非要像我爹一样没命了才行。”苏锦意淡淡地说道。 苏玉芝听了只觉得一口冷气从鼻腔里灌了进去，没命那是不行，缺胳膊少腿儿呢？太重了，家里还得靠他挣钱子呢。 那……时不时地受个不打紧的小伤，也是可以的吧。 苏玉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回家去试试。 “多谢大姐，怪道我娘从小就说你聪明呢。”当了十几年的姐妹，苏玉芝终于是服了苏锦意。 “我也是被逼的，你也一样。”苏锦意握了一下苏玉芝的手，“我是你大姐，有什么事儿给我写信，我定会回你的。” “多谢大姐。”苏玉芝喜出望外，她万一要是斗不过杜姨娘，还可以请教大姐。 第329章 还不是那么合理 “写信到家里你怕是也收不到。”苏锦意想了想，告诉了苏玉芝一个铺子，让她不管是写信还是收信，都在那边。 “大姐……”苏玉芝感动得眼泪汪汪地，当即就要给苏锦意下跪。 “你我嫡亲的姐妹，不必如此。”苏锦意赶紧扶着苏玉芝，“我们大家好好地就行。” 苏玉芝最终红着眼睛去进行她的“克爹”大业去了，苏锦意又让人叫来了古嬷嬷。 古嬷嬷正忙着，一进来就把回京都路上要用的单子递了上来：“大姑娘，您瞧瞧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嬷嬷准备的自然是万无一失。”苏锦意拿过来放到了一旁，才又道，“嬷嬷，我想知道我娘的一些事儿。” 古嬷嬷愣了一下，但想到这次离了去京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苏锦意这样问，也正常。 “大姑娘，您想知道些什么？”古嬷嬷柔声问道。 “我娘，为何要投缳？”苏锦意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古嬷嬷退了两步。 “大，大姑娘，您为何要问这个？”古嬷嬷脸色变了变，甚至不敢看苏锦意。 “嬷嬷，这三年我一直在想，以我娘的性子，她不是个会轻易去投缳的人。”苏锦意盯着古嬷嬷。 “太太她，她与老爷夫妻恩爱，一时，一时受不了才……”古嬷嬷目光躲闪，说得磕磕绊绊。 “嬷嬷，这话三年前在临川的时候，您就跟我说过。” 苏锦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古嬷嬷还是不敢抬起头来看自己，才又道，“三年前我能够理解，那会儿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现在，我及笄了，您还是不跟我说实话么？” “这……大姑娘，太太一介妇人，老爷没了，她带着您和小公子又能干什么呢？因此她才……”古嬷嬷抹了抹泪，“她也是为了给您和小公子搏个好名声。” 苏锦意一开始也以为是这个理由，她发现穆静姝并不是个懦弱没见识，只能依靠丈夫而活的女子。 相反，穆静姝做事极有分寸和章法，而且目光长远。 “嬷嬷，不对！”苏锦意摇了摇头，“我娘性格坚韧，走一步看三步，还有侯府娘家支撑着，满苏家也不是她的对手，不可能丈夫一死，她就只有殉节一条路。” “大姑娘……”古嬷嬷终于抬头看向苏锦意，她不得不承认，她家的大姑娘虽然还是一脸稚气，但她长大了。 或者说，她早就长大了！ 这三年来，是她自己保住了自己和苏锦彦，是她自己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想到自己当初的誓言，古嬷嬷都觉得羞愧，她除了帮着管管院子，其实也没做什么。 太太曾说，大姑娘不像她，其实大姑娘和她一模一样。 “大姑娘说得是……” 古嬷嬷回忆起往事，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嬷嬷，您慢慢说，不打紧。”苏锦意亲自给古嬷嬷倒了一杯茶。 一杯热茶从掌心慢慢传向了四肢八骸，古嬷嬷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大姑娘聪慧过人，想必早就猜到了，太太其实是病了，她病得很重，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不得不在人前露脸的时候，就用了猛药……” 古嬷嬷闭了闭眼睛，半晌之后张开的时候，才又重新说起，“太太知道二房和三房靠不住，她自己也是油尽灯枯，因此才投缳自尽，她只有这样做，才不会有人欺负你们姐弟。” 一个好名声太重要了，有为国捐躯的父亲，和为夫殉节的母亲，苏锦意姐弟俩不管是在京都，还是临川，至少在明面儿上，不会被人欺负。 而事实也证明，也确是如此。 甚至可以说，连姲妃会做什么，穆氏都算清楚了。 古嬷嬷说的这些，也在苏锦意意料之中，这才合理。 但，还不够合理。 “嬷嬷，你说我娘已经油尽灯枯了，可如果我爹没死呢？”苏锦意看向古嬷嬷，二房三房靠不住，苏崧就能靠得住吗？ 穆氏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大姑娘，老爷再怎样，不会动太太的嫁妆，这些都是您和小公子的。”古嬷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朝苏锦意笑了一下。 那笑，很是勉强，似乎只是为了让苏锦意相信。 “就这些？”苏锦意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没说清楚一般。 “大姑娘，您觉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古嬷嬷这回倒没有躲闪。 可苏锦意却觉得，古嬷嬷是自信自己的问题她都可以回，而不是坦然。 “嬷嬷，我娘的那些陪嫁丫鬟呢？听说有四个。”苏锦意又问。 “当年的四个陪嫁丫鬟，奴婢一直跟在太太身边，丰嬷嬷您是知道的，其他两个放出去之后便没回来伺候。” 对于这个，古嬷嬷没有一丝犹豫的。 “姑娘，这贴身丫鬟一茬一茬的，大了就放出去，再小的升等顶上来，后来太太自知时日无多，就没有再要人，一直奴婢领着小丫鬟们伺候着。” 古嬷嬷这个说法，应该是天衣无缝了。 可苏锦意总觉得古嬷嬷还有事瞒着自己。 这是为什么？古嬷嬷的忠心苏锦意是不怀疑的。 只能说，这其中的秘密，对穆氏不利？ 既然古嬷嬷坚决不说，苏锦意相信她不会害自己，因此也就没再追着问。 有的时候，真相在该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出来。 “嬷嬷，我娘身子为何会这么差？”苏锦意干脆换了一个问题，“外祖母说过，我娘幼时在家中养得极好，身子康健！” 苏锦意在武安侯府住了三年，看得出来，当年的穆氏应该是家里很受宠的二姑娘。 当年姲妃是为了进宫培养的，穆氏作为嫡出的小女儿陪在魏氏身边，应该很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提到这个，古嬷嬷脸上的痛惜溢于言表。 “太太身子是好，但嫁人后劳心劳力，回到临川又水土不服，后来又小产……” 古嬷嬷看了苏锦意一眼，她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说这个不合适，便没再说这个，只道，“这边哪里有什么全用的大夫，因此就给耽误了。” 在侯府养得好好的，不过十余年的功夫，就把人给折腾没了，这…… 苏锦意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还是说：“嬷嬷，不会有人给我娘下毒吧？” 第330章 带句话 苏锦意的这个问题让古嬷嬷猛地抬起头来。 “大姑娘，您为何会这么说？” 古嬷嬷的眼神让苏锦意认定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真的，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我只是觉得，娘的身子不应该垮得这么快。”苏锦意叹了口气。 除了这个原因，其实还有现代看宫斗宅斗剧的功劳，但这个苏锦意自然是不能说的。 “垮得这么快……”古嬷嬷嘟囔了一句，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大姑娘真是长大了，您说得没错，那杜姨娘确实想着对太太用药，只不过没用，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东西，太太能中她的招儿？” “杜姨娘果然动手了？”苏锦意倒吸了一口凉气，猜测是一回事，得到确切的答案又是另一回事。 “那娘为何不处置她？”苏锦意又追问。 “处置了她一个，不照样要来旁人，她蠢，还带了个拖油瓶，只要她生养不了，比旁人更好拿捏些。”古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了低。 苏锦意：……生养不了，敢情这是穆氏动了手脚。 也因此，杜姨娘进二房，古嬷嬷才没说什么吧，她想闹就闹呗，反正闹得是二房。 苏锦意揉了揉太阳穴，cup运转得过快了些。 看到苏锦意这样子，古嬷嬷心疼地说：“大姑娘您别想太多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您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意思是，不让自己再追问前面的事了？ 苏锦意深深地看了古嬷嬷一眼，她决定——听话。 穆氏的事情，这个逻辑还是没通，但看古嬷嬷的意思，通了或许对穆氏没什么好处。 穆氏一心一意为儿女着想，对她没什么好处的，对自己和苏锦彦肯定也没什么好处。 就在苏锦意一行出发的前一夜，杜姨娘最终还是过来了。 既然苏锦意起了疑心，她就不能不来 苏锦意说的那话，不明不白的，叫人听了只觉得惊心，不过来弄清楚，她觉都睡不着。 杜姨娘没空着手来，拎了一盒子自己做的桃花酥。 看到苏锦意的那一刻，杜姨娘愣了一下，暗道，不过三年的时光，她竟出落得像个仙女儿似的，再过几年，那怕不是要选进宫去做宫妃。 “大姑娘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桃花酥了，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知道大姑娘要走了，今日赶着做了些。” 杜姨娘说着，将桃花酥往苏锦意面前推了一下。 苏锦意没看桃花酥，看的是杜姨娘。 “大姑娘这么看着我……是有事要说？”杜姨娘想笑着缓和一下，最终只是扯了一下脸皮子。 “我小时候，喜欢吃你做的桃花酥？”苏锦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姨娘。 “是啊，不过那会儿大姑娘年纪小，怕是不记得了。”杜姨娘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心里却在诧异，不过三年的时光，这大姑娘人变了，气势都不同了。 “记不记得的也不打紧，只觉得自己命还挺好。”苏锦意笑了一下。 杜姨娘听了这话，心头一跳，什么叫命还挺好？她的意思莫不是，得亏自己没给她下毒？ 杜姨娘在这边胡思乱想，苏锦意那边气定神闲地喝茶，只是那盒子桃花酥，盖儿都没打开。 想着苏锦意就算是怀疑，她也没证据，能对自己怎么样，杜姨娘的心略微定了定。 可就在这时，苏锦意突然开口道：“杜姨娘，我娘给我托过梦。” 托……托梦？杜姨娘看向苏锦意，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又想到三年前穆氏刚死的时候，苏锦意似乎有些邪乎。 “大姑娘，不知道太太跟您说了什么。”杜姨娘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杜姨娘果然是跟我娘处久的人，知道她有话要对你说。” 苏锦意的这一句，都让杜姨娘跳了起来。 跟自己有话说？太太她……为什么有话要跟自己说。 “大，大姑娘，太太她说了什么？”杜姨娘后悔这趟不该来。 “也没什么，娘只是问你，可头晕胸闷。”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杜姨娘立马觉得头晕胸闷了。 下一刻，杜姨娘的身子就滑了下去。 “大姑娘，太，太太这是……”杜姨娘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杜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锦意示意孟夏把杜姨娘拉起来，又让花朝叫几个婆子过来，亲自把杜姨娘送回了二房。 “大姑娘，您怎么看出杜姨娘会头晕胸闷的？” 杜姨娘那样子，分明就是被苏锦意说中了，令月好奇极了。 “她不经常装病么，装得多了，别的不好说，头晕肯定是会的。”苏锦意勾了一下唇，装病就免不了要哭，哭了之后自然会脑子缺氧，不晕才怪。 至于胸闷这件事，对于心虚的人来说，你说她胸闷，她肯定立马胸闷。 心理暗示的力量，从来都是不可估量的。 既然穆氏都放过了杜姨娘，苏锦意自然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自己的这番话说出来，杜姨娘想破除这个心结，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一早，苏锦意姐弟的马车终于再次离开了临川，这次离开，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回来。 苏锦意和苏三老爷等人还好，一个也不想回来，一个确定自己还会回来，唯有陈雪莲，趴在马车的窗口往外面望了半天。 说得再绝决，到底是个孩子。 出了城，苏锦意便听到陈雪莲一声叹。 “表姑娘，等您长大了，回头跟夫婿一块儿回来。”花朝在一旁打趣道，转移一下陈雪莲的注意力。 反正一车都是姑娘，花朝也不怕羞。 “不会回来了。”陈雪莲摇了摇头，“我娘，都没来送我……” 既然没送，往后自然也拒接，何必回来讨人厌呢。 苏锦意拍了拍陈雪莲的后背。 “意表姐，对不起……”陈雪莲低下了头。 “你没错。”苏锦意对陈雪莲自然是理解的。 只要是个人，就会期待着别人的爱，尤其是自己最亲的人。 第331章 你会多子多福 倒是大苏氏，抱抱这个，拍拍那个，极为不舍。 就连陈雪莲都忍不住说：“大姨母，林表哥这回肯定能高中的，到时候您和大姨父就进京来团聚，咱们就又见到了。” 这话喜得大苏氏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你会说话。” 马车滚动手，大苏氏跟在马车后面追，含着泪叮嘱林空山要好好照顾表弟表妹们。 直到实在跟不上了，才站在路边一边目送一边流泪。 出了城，陈雪莲也没等到那个身影。 抹了抹泪，陈雪莲冲着苏锦意一笑，便专心致志地看窗外的风景了。 苏锦意见此，才终于放心了。 既然求不到的，那就不求了嘛，这世上总有许多是求不到的，倒也不必执着。 只是这会儿临川连日阴雨，外面的景致也不怎么好，但抛开思亲情绪的陈雪莲依旧很开心，情绪依旧是最为高涨的那一个。 这次路过青阳县的时候，依旧停了船。 穆枝已经过世了，但李念息还在李家，他们离京的时候，京都穆家旁枝收拾了三个箱笼的东西，托了穆三爷过来瞧瞧，顺便送给李念息。 只是回临川时间紧，因此穆三爷便没有停船。 再一次走进李家，苏锦意心里是紧张的，不知道李念息如何了，希望她无事。 李家不大，很快就走到了二门。 遥遥地便见李念息穿着碧青的夹袄，下面同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枝茉莉小银簪，俏生生地立在门口，一脸期待地往这边望。 穆枝三年前的这个月过世，李念息应该要到下个月初除服。 看到苏锦意过来，李念息怔了一下，立即迎了上来：“苏表姐！” “念息表妹！”苏锦意扶起李念息，“你可还好？” “我很好！”李念息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笑得还是挺真诚，“祖母病得起不来床，太太要照顾她，苏表姐也不必过去请安，不如进我的屋子里坐坐？” 开口便直接不必过去请安？看来李念息在李家的日子，并不艰难。 “那自是好！” 苏锦意过来就是探望李念息的，至于那两个，不见更好。 李念息将苏锦意迎进自己的院子，丫鬟立即送上了茶水点心。 苏锦一见院子里的摆设虽比不上京都大族之家的千金贵女，但却干净整洁，下人们行事也颇有章法，便再次断定李念息的日子应该是真的过得还可以。 坐下来之后，喝了一口茶，苏锦意才道：“听说三年前，京都那边来接你了。” “嗯！”李念息知道苏锦意想的是什么，笑了一下，说，“苏表姐，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说了什么？” 苏锦意记得，李念息说，她的仇还没报。 “那现在，报了？”苏锦意轻声道。 “快了吧！”李念息扶了扶头上小银簪旁边的白色织花，笑着说，“这花，一时半刻怕是戴不下来了。” 在大昌，只有为人子女，才需要为父母戴孝花。 “我也听说了，老太太起不来床了。”苏锦意轻声跟了一句。 “是啊，祖母的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我爹也一样，就连我弟弟身子也虚得很。” 李念息叹了口气，“你说我爹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闹得家里老老小小没个好人。” 唯一好的人，就是李念息了吧。 虽然不知道李念息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已经做到了，便不需要担心了。 至于李大爷前世造了什么孽没人知道，但苏锦意却明白，他今日的处境是因为今生造了孽。 “有需要我帮的，你就说。” 苏锦意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禁想起三年前来。 那时自己刚穿越过来，又从事了那么个有求助性质的职业，看到她们母女有难处，便想帮一帮。 现如今想来，也是莽撞。 但后悔吗？并不。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冲动地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甚至有些傻，有些蠢。 可偏偏这些傻事儿、蠢事儿，反而成为你念叨一辈子的事儿。 李念息留着苏锦意吃了午膳，就像寻常人家的闺中好友一般，聊了聊书画绣品。 又小憩了会儿，苏锦意才起身告辞。 只是送苏锦意到二门的时候，李念息突然叫住了她。 “苏表姐！” 苏锦意转身朝李念息看了过去，见她朝自己行了一礼，道，“苏表姐，你会福寿康泰，多子多福的。” “多谢李表妹，你也一样！”苏锦意说着，便回了李念息一礼。 但回到马车上，苏锦意却觉得李念息这话，似乎有别的意思。 她说的不是“祝”，而是“你会”，很笃定的样子。 福寿康泰是好，但多子多福？这真是什么好事么？ 多子多福，要么是自己生，要么是小妾生……苏锦意不禁打了个寒噤，她都不想。 回头再看李念息，她还立在那里，一枝凌宵从院墙上垂了下来，就在她身后，画儿一般。 在青阳休整了一日，苏锦意和李念息约定了通信的方式，然后才启程。 离开青阳后，天气渐渐变好，终于在端午节前两日看到了京城的影子。 “意表姐，那便是城楼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陈雪莲，眼睛和嘴都是圆的。 虽然这一路行来也算是见识了，可这么高的城楼，还是没有见过的。 等走到城楼下的时候，陈雪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巧的是，进城后竟正好看到怀庆郡主骑着马过来。 于是大家都下马车行礼，就连穆三爷都不例外，他并不是官身。 示意大家起身后，怀庆郡主抱怨道：“锦意，你怎么才回来，娘都等急了。” “大姐，路上不好走。”苏锦意凑到怀庆郡主面前，“你看我，都瘦了！” “嗯，还黑了！”怀庆郡主掐了一把苏锦意的脸，“先回去歇一歇，明日来王府吃饭。” “好，大姐你也回吧？”苏锦意问。 “回，有好东西给你。”怀庆郡主说完，便上马离开后，她今日是过来巡查的。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只有穆三爷还保持着镇定。 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相信苏锦意认了王妃做干娘，但没想到竟真的如同一家人一般 第332章 礼多人不怪 陈雪莲看着怀庆郡主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眼睛直了？”苏锦意拍了拍陈雪莲。 女人看女人看呆了的场景，苏锦意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古代见到了。 “意，意表姐，那就是郡主啊。”陈雪莲转过身一身无力地挂在了苏锦意的胳膊上。 看到陈雪莲这痞赖相，苏锦意不由得暗自怔了一下，倒让她想起大学时的闺蜜来。 闺蜜原是个富二代，可她不巧有个年轻妖娆的后妈，亲爹虽是商业奇才，但一见到美女就挪不动步，因此苦的只有闺蜜一个人。 闺蜜却说，不苦啊，有吃有喝的，顶多不见他呗，反正这家业早晚是我的。 顶多不见？那是好几年不见好吗。 闺蜜说强求不来的东西不要硬求，硬求的话伤肝短寿。 结果，最后短寿的是自己，总说伤心解决不了问题的她，想必会伤心的吧，因为不伤心她也不能让自己活过来。 这个问题，她解决不了。 想到这里，苏锦意目光软了下来。 “没错，怕么？”苏锦意顺手给陈雪莲理了一下已经有些乱的头发。 “不怕！”陈雪莲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崇拜地说，“她好威猛啊！” 威猛？苏锦意断定，豁达如怀庆郡主，也不会喜欢这个词。 “是威武！”苏锦意掰开陈雪莲，“上车吧！” 武安侯府过来接苏锦意的是武安侯身边的一个长随，进城门后，两辆马车驰向了武安侯府。 原本苏锦意是计划着苏三老爷一行先住在客栈里，回头再住到锦园去，这样就说锦园是租来的，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但穆三爷却一再邀请苏三老爷一行先住到武安侯府，且道：“都是自家亲戚，住到外面不叫人笑话。” 笑话谁？自然是笑话武安侯府，家里的三爷一同进京，居然还让亲戚住客栈，太不讲究了。 哪怕是个打秋风的，面子光也是要的，更何况苏锦致和林空山还是进京赶考的。 京都许多富贵人家都愿意这样的举子住进自己家里，不过多个人吃饭，可如若这人将来有了出息，那搞不好就是个护身符。 说白了，就是人才投资。 苏锦意不是没想到这个，可武安侯府不是她家，她没道理请苏三老爷过去住。 而且凡事都有个万一，预案总是要有的。 穆三爷诚心相邀，苏三老爷也只能应了，但私底下却对苏锦意说，住三天就走。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住久了也是人情。 到了武安侯府，苏三老爷等外男便跟着穆三爷去拜见武安侯。 苏锦意带着陈雪莲回青岚院换了衣裳，再去瑞和堂拜见魏氏。 这一路走来，把陈雪莲都绕晕乎了。 “意表姐，这侯府可真大呀。”陈雪莲很是感慨。 好在陈雪莲已经被修嬷嬷教过规矩，这回京的路上，又在修嬷嬷和古嬷嬷的眼皮子底下。 因此虽然心里震憾，但眼睛并没有四处乱看。 这情形落在其他人心里，倒有些新奇，没想到表姑娘的这位表妹，看着年纪不大，但居然规矩这么好？ 到了瑞和堂，苏锦意一到，凤仙便道：“苏表姑娘快进吧，夫人都念叨您多时了。” 这瑞和堂院里和外面的景致又是不同，陈雪莲却紧张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侯夫人哟，以前只在戏台子上看到过。 亦步亦趋地跟着苏锦意进了屋子，又听到魏氏抱着苏锦意很是说了一番思念的话，才听到她问：“这便是你那陈家表妹？” “雪莲，见过外祖母！”苏锦意道。 “雪莲见过侯夫人！”陈雪莲极为利落地跪到了地上。 按理，陈雪莲也可以跟苏锦意一块儿喊外祖母。 可陈雪莲心思多，想着魏氏是侯夫人，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叫她外祖母呢。 万一侯夫人不高兴了，觉得自己不没有分寸，迁怒意表姐怎么办。 “快起来，不必如此！”魏氏见陈雪莲恭敬，心里便多了一分喜欢，示意小丫鬟扶起陈雪莲手，才又道，“往后你跟锦意一样，叫我外祖母便是。” 对于侯府来说，这便是施恩了。 “多谢外祖母！”陈雪莲又要再跪，却被品嬷嬷给托住了。 “是个好孩子！”魏氏笑着点头，让品嬷嬷取了个小巧的镶金丝的银镯子给陈雪莲当见面礼。 镶金的自然没有纯金的值钱，但胜在外形精巧，陈雪莲还是喜欢得不行。 谢过魏氏，苏锦意又将陈雪莲带到一旁陪着的温氏面前，捏了一下她的手，“这是大舅母！” 陈雪莲顿时猜测，约摸这位大舅母做主不太好说话，所以意表姐才来提醒自己。 只是陈雪莲也没别的法子，于是又“扑通”一声跪下了：“雪莲给大舅母请安！” 古嬷嬷说过，礼多人不怪！ 既然魏氏都让喊外祖母，温氏当然也不会怪罪陈雪莲跟自己攀亲。 让丫鬟取了个荷包给陈雪莲当见面礼，又将陈雪莲很是夸赞了一番。 这明面上的小事情，温氏向来做得不差。 只是回到自己院里，温氏却是嘲讽一笑：“咱们家现在成什么了，表姑娘又带了她家的表姑娘过来住。” “这事儿怕是三爷的主意。”费嬷嬷在一旁小声道。 “自然是她，锦意还不至于敢这么做。”温氏接过费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又道，“可锦意好好地带个表妹进京做什么。” “表姑娘心思多，只怕是想为她在京都谋个亲。”费嬷嬷揣测道。 “她想得倒是好，若真成了，这陈雪莲这辈子恐怕拿她当恩人。”温氏嘲讽一笑，觉得这种行为忒小家子气。 这不明白着告诉穆家姑娘们，我没拿你们真正的当姐妹，我们不能互相扶持。 温氏这样的猜测，在其他各房也有，只是再怎么琢磨，该往青岚院送的还是得送，给魏氏看的。 魏氏让苏锦意和陈雪莲早些回来歇着，因此没有留饭。 知道这个消息，于是青岚院的晚餐便格外地丰盛。 有大房送来的熏鹅，二房送来的涝汁大虾，三房送来的文思豆腐羹， 四房送来的一品蛋酥。 第333章 他竟然是个断袖 苏锦意出了孝，因此可以吃荤腥了，各方送来的吃饭也没什么禁忌，除了服，可以吃荤腥，而穆沁芳姐妹们也送来了安神香等物。 除了这些，大家对陈雪莲也有见面礼送过来。 温氏早已经送过了，范氏送来的是一串流光溢彩的璎珞项链，柳氏送来的是一枚金镶玉的钗子，何氏送来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环，穆家姐妹则是荷包和帕子等物。 虽说送的见面礼，比之当初给苏锦意的要少许多，但陈雪莲看着这些东西，还往后缩了一下。 “意表妹，这还送东西来呀?”陈雪莲怯怯地问，根本不敢拿。 她想起自己每次走亲戚回去，家里的堂姐妹们过来，都想要捞一点回去。 “这是京都的规矩，送来了你就拿着，我们也是要回礼的。” 苏锦意让陈雪莲在自己身边坐着，然后跟古嬷嬷商量着各房的回礼。 四房少夫人那里，由古嬷嬷和修嬷嬷带着小丫鬟送过去。 姑娘们那里，则由令月、花朝和海棠带着小丫鬟送过去了。 看着一样样送出去的东西，陈雪莲紧紧地揣着手心，她娘说得没错，意表姐手里头果然有钱。 虽然不是自己的，可看到这么多好东西一样样送出去，陈雪莲别提多心疼了。 “意表姐，这些你都收着吧。”陈雪莲把大家送来的见面礼都推到了苏锦意面前。 “我用不着！”苏锦意拿起柳氏的钗子插到了陈雪莲头上，“真好看！” “可是意表姐，你还送出去那么多回礼呢。”陈雪莲咬了咬牙。 “我回得起。”苏锦意财大气地地说，见陈雪莲还有些怯怯地，又道，“你回头当了女将军再加倍还我便是了，现在还要出门见人呢，总不能没几个首饰。” 当女将军？陈雪莲想起这个就来了兴趣，但她也没多问，意表姐既然承诺了这事儿，肯定会做到的。 苏锦意说得真诚，陈雪莲便也没有矫情，找古嬷嬷要了个木匣子收了起来。 用了晚膳后，苏锦意便拨了个小丫鬟跟着陈雪莲，让她贴身伺候陈雪莲去了之前苏锦彦住的屋子。 苏锦彦一回府，便被直接领到了外院，说那里已经给他准备了院子。 这回苏锦意便没再拦着，不过也猜想，苏锦彦的院子估计离武安侯的不近。 第二天一问，果不其然，苏锦彦住的地儿是整个前院离武安侯的书房最远的。 这样，嗯，也好！ “这几个月，京都可有什么新奇事儿？”苏锦意问海棠。 原本苏锦意这次回临川，魏氏是要让海棠跟着，令月留下来的。 但临行前，海棠受了一场风寒，都起不来床，因此只能她留下来看院子，令月跟着回临川。 “倒没什么新奇事儿，就是……”海棠说到这里，竟笑出了声。 “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能让你这样。”一旁收拾东西的花朝和令月也看向了海棠。 “说的是定北侯府的裴世子。”海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到大家都盯着她，才又道，“北疆那边传来消息，说裴世子是断袖，你们说好不好笑？” 裴世子啊，那谁说起不夸一声好儿郎？命好不说，样貌还好看，样貌好看不说，年纪轻轻就在刑部当差，最后竟去了北疆。 可，他竟然是个断袖，难怪以前看到女子都是一脸的冷漠和嫌弃。 海棠说完，见居然没有一个人笑，不但不笑，甚至还有些不高兴，于是嘴角的笑意也隐去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海棠都没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直到苏锦意议亲，她突然想起这件事儿来，才知道了因由。 这是后话，这会儿苏锦意的内心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了。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裴祈安是个断袖？！ “大姑娘……”花朝惶惶然地看向苏锦意。 “闭嘴，都出去，让我琢磨一下。”苏锦意摆了摆手。 花朝纵然有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也止住了，朝她行了一礼，便低着头领着众人退到了外面。 苏锦意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再一次大吼了一句：裴祈安是个断袖啊！ 那他为什么说要娶自己？他是觉得自己这身家，能嫁到侯府就应该感恩戴德，好拿捏？会纵容他？ 理论是上说得过去，可当裴祈安的模样从苏锦意的脑子里闪现，苏锦意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不对，裴祈安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这都能看错，那真的是对不起自己的职业。 那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他才没跟自己表明实情？这倒是有可能。 否则就因为夜里相处一室了，就要娶自己，似乎有些儿戏。 但当时的苏锦意却觉得，古人就是这么迂腐和古板，因此也接受了这个理由。 现在看来，却是另有原因。 琢磨到最后，苏锦意发现自己竟没怀疑“断袖”这件事的真实性，她不由得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要等到裴祈安回来再说。 如果提亲之前，他还是不说，那……苏锦意脸一沉。 屋外，陈雪莲在悄悄地问花朝：“花朝姐姐，意表姐是不是喜欢这个什么世子啊？” 这进京的路上，花朝总是笑眯眯的，话又多，因此陈雪莲跟她最亲。 花朝张着脸看着陈雪莲，接着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轻易说的，你是想要大姑娘的命吗？” 直到陈雪莲拼命摇头，花朝才松开她。 “花朝姐姐，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陈雪莲说完，自己捂上了自己的嘴。 好在苏锦意也没琢磨多久，也就依旧如常了。 花朝和令月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家大小姐，那什么山倒在眼前都不带变色的。 但古嬷嬷却唉声叹气的，就说门不当户不对，肯定是有因由的。 古嬷嬷虽然心里颇为不平，但苏锦意一切如常，她也就摁下了这个心思。 苏锦意那天其实想了很多，只要裴祈安能实话实说，这事儿她不是不能接受的，甚至还觉得挺好。 海棠说，北疆大军大捷，那在端午节前夕会进京，到时候问问她就行了。 第334章 想不值钱了 第二天，苏锦意往常山王府递了帖子。 常山王妃的回话是，自家姑娘，随时上门，递什么帖子。 如果不怕是有人叨叨苏锦意孝中享乐，常山王妃都想让苏锦意在王府常住了。 现在苏锦意除服了，常山王妃这个心思又起来了，问无忧：“你说我这会儿提出让锦意搬过来住，武安侯府会不会答应？” 无忧当然希望苏锦意能住过来，王府虽大，人口也不少，但王妃不喜欢庶子庶女们在眼前晃悠，最后身边的人都干脆越减越少，因此正院这边真不是一般的冷清。 “王妃，您说直接让二姑娘搬过来，侯府那边怕是会想法子拒了。”无忧想了一下，又道，“不如说，端午节请二姑娘过来小住？” 这小住住到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一两个月是小住，三五年也是小住啊。 “那就这样，但估摸着端午节该是不会让她过来，怕是得等到节后。”常山王妃说道。 “王妃，端午节那天，御湖龙舟赛您忘啦？”无忧小声道，“二姑娘出了孝，咱们便可以请二姑娘过来观赛，顺便小住些日子，武安侯府自不会不应。” 原本也就隔几天的日子，但常山王妃如此迫不及待，因此无忧也只能跟着出主意。 每年端午节都有许多地儿办龙舟赛，但那都是民间，唯有御湖龙舟赛是官方的，届时皇上和宫里的娘娘们也会来观赛，为的就是与民同乐。 为此，御湖边上修建了同乐殿，皇上和娘娘们在同乐殿观赛，虽与对面的百姓遥遥相对，但那边也只能看见个影子。 太后和皇上也会邀请几个人去同乐殿一同观赛，这便是莫大的荣耀了。 同乐殿四周有禁军把守，若没有令牌是进不去的，再往两边则是勋贵世家搭的水棚。 再往远一点，则是更低品级官员家的水棚，到最后才是普通老百姓，有钱的会把自家的船开过来，一般人家会租条船，实在是穷的，就看谁会抢，抢到临水的一侧，视线也不错，回去还能吹个牛，说自己看见了宫里的贵人。 虽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依旧让人羡慕。 常山王妃琢磨着自己就算是被叫到同乐殿，估计也是过去行个礼，不会让自己一直过去坐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等锦意过来，我与她商量。”常山王妃总算是笑了。 苏锦意离开的这段时间，常山王妃的心里总有些没着没落的，怀庆郡主又不在家，她感觉自己又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只是现在，常山王妃倒没有没生出儿子的遗憾，只是盼着女儿们能陪在身边。 苏锦意第二天便到了王府，无忧亲自在二门迎了她。 “二姑娘，可把您盼回来了，王妃的脖子都快望断了。”无忧笑着说。 “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苏锦意边走边问。 虽说路上也有书信，但书信也没那么及时，再加上时间又短。 “王妃身子倒是好，就是精神有些不济，总是念叨着郡主和您。”无忧现在心里是真心拿苏锦意当自家姑娘，因此也是有什么便说你什么。 快到正院的时候，却见常恬带着丫鬟过来了。 看到苏锦意，常湉目光微滞。 今日苏锦意穿着浅樱色绣海棠纹的薄衫，下面系着一条烟粉色的百褶裙，露出尖尖的绣花鞋，鞋尖坠着小米珠。 这身打扮原本也是寻常，但穿在苏锦意身上，却飘飘欲仙，那粉色衬得她整个人像枝头刚露色的小仙桃，含苞欲滴，粉嫩可人。 压下心底酸意，常湉朝苏锦意行了一礼：“见过二姐姐！” 苏锦意扶起常恬：“三妹妹多礼了。” 总算出现了一个没说很想自己的人，昨日穆沁芳抱着自己说她都快害相思病了。 “这么些日子没见二姐姐，真真是想念。”常湉起身道。 苏锦意：…… 莫名觉得，“想”这个字突然变得有些不值钱了。 常湉在打量苏锦意的时候，苏锦意其实也在打量她，长高了些，但依旧病歪歪的。 到了常山王妃面前，常山王妃握着苏锦意的手问个不停。 似乎过了段时间才想起常湉，正色道：“你先回去歇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身子不好，不用过来请安。” 等到常湉走了，常山王妃叹了口气：“你看看她，病了就歇着，还跑过来请安，叫人只知道了，还当我这个嫡母虐待她了。” 对于这事儿，苏锦意只能说，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她的呼吸都是错的。 常湉过来请安本来也不算是错，只能说这就是命吧。 且不说她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就算她是无辜的，其实常山王妃也很无辜。 说来说去，唯独常山王算不上无辜，但在这一妻多妾的制度下，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这世道，甚至可以说，但凡有点愧疚之心的，还算是好男人。 想到这个，苏锦意也有些沮丧。 常山王妃看在眼里，不禁有些自责：“你瞧我，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说这个干什么。” 自责是自责，但同时，常山王妃却觉得苏锦意更贴心了。 细细问了苏锦意在临川的日子，苏锦意正好将陈雪莲的事情说了。 怀庆郡主的女子营的确是时常要招女兵，寻常家里，没人愿意姑娘去军营，好不容易去了的也是没办法。 甚至有家里好过些，便千方百计地想把女儿弄回来嫁人。 也有自己吃不了苦，宁愿挨军棍，也要回家去。 因此女子营，长年累月地在招兵。 “这算什么事儿，跟怀庆说一声就成了。”常山王妃说道。 “娘，还是得按大姐的规矩来，军事疏忽不得。”苏锦意说道。 “这些个我是不懂，回头等你大姐回来。”常山王妃乐呵呵地说。 正说着，外面便有人传，郡主回来了。 看怀庆郡主一身铠甲进来，常山王妃只觉得头痛。 “你妹妹过来吃顿饭，你连身衣裳都不换。” 第335章 苏家没倒 常山王妃给无忧使了个眼色，无忧抿嘴一乐，伺候着怀庆郡主进了内室。 这情形看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边都有怀庆郡主日常换洗的衣裳了。当娘的就是这样，嘴里说着嫌弃，但该做的都用着做了。 怀庆郡主做什么事情速度都快，苏锦意觉得自己还没跟常山王妃说几句话，她便换了女装出来。 不过即使是女装，也是束着袖子，类似于骑装。 常山王妃看到怀庆郡主这不伦不类的穿着，赶紧看了一下苏锦意来洗洗眼。 怀庆郡主没明白常山王妃的意思，于是也看向苏锦意：“是不是这次回临川有事？” 苏锦意：“……事情是有许多，但都解决了，不麻烦大姐了。” 怀庆郡主点了点头，既然苏锦意这样说，她自然也懒得多问。 “你在你大姐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常山王妃嗔怪地看了苏锦意一眼，然后对怀庆郡主道，“你妹妹家里有个表妹，想进你的女子营。” 苏锦意见常山王妃提起，赶紧将陈雪莲的情况说了一下。 苏锦意倒不是不好跟怀庆郡主说，而是她知道怀庆郡主问的不是这方面的。 “大姐，您可以先看看雪莲，如果不成的话，我再给她做别的打算。” 苏锦意怎么跟常山王妃说的，也就怎么跟怀庆郡主说了。 “那是自然。”怀庆郡主连句委婉的话都没有。 军营不比别的地方，这不是挣银子的地儿，是要搏命的，因此怀庆郡主看的从来是人，而不是关系。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导致女子营无法满员，但战斗力却很强。 “你看你说话就不能软乎些，这得亏是你妹妹，要是在外面，又是得罪人。”常山王妃只觉得心累。 “娘，该得罪的已经得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不会得罪的。”怀庆郡主说到这里，看了苏锦意一眼。 “娘，大姐说得是，如果在自家亲人面前说话还要仔细着，也太辛苦了。”苏锦意是真的不在意。 说话做事敞亮一些，大家心里都没那么累，也是一件好事。 这古代女子本来就挺辛苦的，又何必自己内耗。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常山王妃也不得不说，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行，你们姐妹同时，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常山王妃虽然这样说着，但眼底却满是笑意。 从常山王府回到武安侯府，刚下马车，怀庆郡主便让人过来接陈雪莲了。 苏锦意没想到怀庆郡主的速度会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会来接人，大概是怕自己不方便送人出去。 知道陈雪莲要去女子营，魏氏很是惊讶。 “锦意，那么小的一个姑娘，送到军营里去？”魏氏怎么也没想到，苏锦意对陈雪莲的安排是这个样子的。 “外祖母，雪莲想要建功立业呢。”苏锦意又将陈家的状况说了一下。 魏氏都不由得佩服苏锦意想得周到，陈家这样痞赖，不管是放到哪家，哪怕是王府，恐怕都难免会被她纠缠。 可进了军营，陈家想要再闹，那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不错，你安排得妥当。”魏氏连连点头，又道，“陈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品嬷嬷说，都给她备齐了。” “锦意替雪莲多谢外祖母了，希望她能如愿以偿。”苏锦意笑着起身朝魏氏行了一礼。 这时，苏三老爷领着苏锦致和林空山来辞行，魏氏赶忙叫他们进来。 行过礼之后，魏氏叹道：“亲家，可是照顾不周，怎地就要搬出去住？” 苏三老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侯夫人哪里话来，侯府上下待小老儿和这两个小子住得都极好，只是锦致这次科考若是中了自是要置办一份家业，若是不中，也不想回乡，打算继续留在京中再等一科，因此想着，还是要做长期打算好些。” 苏三老爷倒也没有忌讳，实话实说。 “苏大公子乃少见的青年才俊，定能高中的。” 魏氏笑眯眯地说，但心里却暗道，做长期打算？那就是想在京都定居了，就不可能继续住在武安侯府。 如果苏家在京都有家业的话……魏氏不禁看了苏锦意一眼，那她便可住在侯府，也可回到苏家，不论怎样，都是天经地义。 锦意，她可知晓此事？ “仗侯夫人吉言。”苏三老爷笑眯眯地拱手道。 “那，可找着住处了？”魏氏笑着问。 苏三老爷说了地儿，魏氏一听，这不就在栖园隔壁？心里又起了疑，不由得看了苏锦意一眼。 “外祖母，我之前去栖园的时候，听说那边似是要卖。”苏锦意压低声音在魏氏耳边道，“三爷爷说要租房，我便让大哥过去问了一下，没想到房主也租的。” 原来真的跟她有关，倒似乎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魏氏“嗯”了一声，给苏三老爷道了恭喜，又吩咐品嬷嬷添了一份礼，苏三老爷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但隔日，苏三老爷又上门回礼，是只有临川能出产的临水菇。 临水菇味美汤鲜，无人不爱，但因数量稀少，连贡品都不敢上，怕贵人们吃习惯了，再要有却没有，反而落罪。 因此这份儿回礼，就连魏氏都不能说薄了，毕竟它用钱是无法衡量的。 苏锦意知道后，也暗赞苏三老爷会做人。 “大姑娘，眼看着就要过端午了，外面送了几身衣裳过来。”花朝捧着一个实木雕花红漆盒子进来。 除服后，可以穿一些鲜亮的衣裳，再加上是住在武安侯府，上有武安侯和魏氏，因此苏锦意穿得素净些都不好。 一时之间，没那么多衣裳，于是便让成衣铺子做了一些过来。 “端午了，要不咱们包些粽子，各院儿里各家都送一些。”苏锦意道。 “大姑娘，您还还未出阁呢，倒也用不着。”古嬷嬷在一旁说着常理儿。 “可苏家大房没旁人了，只能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顶起来了。”苏锦意笑着说道。 古嬷嬷顿时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虽然苏崧夫妇不在了，但苏家没倒。 第336章 不来看我 苏锦意在大昌待了三年，知道大昌的官场讲究同乡之谊，讲究家族宗嗣。 除了养大苏锦彦，苏锦意还得为他先撑起这个门户，往后他不论科举还是说亲，都要好一些。 否则一个寄人篱下的人，即使中了状元，往后的路也不会太好走。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以前还可以说是因为占用了原主的身体，现在苏锦意也懒得去琢磨。 “那大姑娘，做什么呢？”花朝是个行动派，如果要动，就有许多事要做了。 “端午节，自然是做粽子。”苏锦意早就想好了，食谱都写出来了。 苏锦意让令月找出上好的红茶、绿茶、白茶和乌龙茶等，将茶叶用当天的泉水泡好，再用这样的茶汤浸泡糯米。 除此之外，苏锦意还找了红、绿和褐色的果粉拌在糯米里。 “这样的话，不论是闻着、看着还是吃着，都是实实在在的茶叶粽了。”花朝顿时叹为观止。 包的时候，苏锦意又让人特意包成了菱角大小，一口一个，刚好适合内宅的夫人和姑娘们吃。 粽子蒸熟后，果然茶香四溢。 似乎还是单调了些，苏锦意想了想，又琢磨出了桂花粽、茉莉花粽和玫瑰花粽，桂花是往年存的，茉莉花和玫瑰花都是这会儿就能寻见的。 送粽子的当天一大早，苏锦意订制的，用粽叶编成船形的小篮子也送到了侯府。 一篮子十八个小粽子，再放上两朵菖蒲花，寓意好不说，还赏心悦目。 “我都舍不得送出去了。”令月赞道。 “粽子足够送的，你们一人留一篮子。”苏锦意说道。 这两日青岚院的小厨房火没停过，柴火是花钱从大厨房那边买来的，连苏锦意都动手包了。 明明只是粽子，又不是没吃过，但听了苏锦意的话，大家竟比赏了金银都开心。 果不其然，这一篮篮的粽子送出去，得到了一致好评。 “表姑娘心思真是精巧。”品嬷嬷将粽叶篮子拎到了魏氏面前。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如若是个男子，顶门立户也不成问题。” 魏氏接过品嬷嬷剥过来的绿茶小粽子，不由得点了点头，“真是费心了，送了哪几家儿？” 海棠过来说的时候，魏氏虽然顿了一下，还是准了。 “夫人，表姑娘给常山王府、定北侯府、沛国公府……”品嬷嬷一连数了十几家儿，包括英媛女学的南山长，都是京都叫得上号的门第。 “你说这孩子，她怎么就能……”魏氏都有些迷惑了。 这些人家儿自己有的时候礼都送不进去，她居然能把一篮粽子送进去。 但想到家里那几个不给力的，魏氏粽子都吃不下去了。 原本温氏不愿意穆嘉述娶苏锦意之后，魏氏就琢磨上了二房，可范氏却忙不迭地给她两个儿子都订了亲。 穆沁芳为着这事儿还有些不高兴，她太想要苏锦意嫁到穆家了。 范氏却一脸好笑地说：“她便是嫁到穆家，你能一辈子不嫁人？再说了，你两个哥哥配得上人家么？没得耽误人家最后成为怨偶。” 穆沁芳没想到范氏会这么说，苏锦意也没想到。 都说当娘的都是护崽的，范氏倒是人间清醒。 二房虽有两个男丁，但都跟像穆二爷，不求上进不说，还喜欢在外面招猫逗狗的。 只不过有范氏的约束，所以没有穆二爷那么离谱。 穆沁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只能一声长叹，不提了。 苏锦意也暗自庆幸，嫁给表哥，那可是近亲，她怎么也是接受不了的。 这会儿，苏锦意送的粽子也送到了定北侯府的晴翠山房。 送给裴老夫人的东西，张氏可不敢有丁点儿怠慢，这老祖宗可是不讲情面的。 可这会儿，裴老夫人却并不是很高兴。 “老夫人，送粽子的人说，是苏大姑娘亲手包的，瞧瞧这手巧的。”史嬷嬷拿着粽子赞叹不已。 “光手巧有什么用，回来好几天了，都不来瞧瞧我。”裴老夫人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史嬷嬷手里的粽子。 “老夫人，苏大姑娘也没回来几天，又要包粽子，哪有时间。”史嬷嬷忍不住帮着苏锦意辩解一二。 “你看看，你都被她收买了，竟为她说话。”裴老夫人冷哼一声。 “奴婢怎地就被她收买了，苏大姑娘每回给奴婢带的点心，您没吃不成？”史嬷嬷哭笑不得，见裴老夫人脸还垮着，便对小丫鬟道，“既然老夫人不喜这粽子，要不你们拿去吃了。” 小丫鬟懂得史嬷嬷的意思，笑着说：“那奴婢等可就真的拿去吃了？这么小巧玲珑的小粽子，苏大姑娘心思又巧，里边儿一定更好吃。”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这粽子了，快拿过来。”裴老夫人急了。 史嬷嬷剥了一个粽子递给了裴老夫人，她下嘴吃了一个，眼睛就亮了。 “嗯？这是茶叶的？往日总是吃那些肉的蜜枣的，腻得慌，这个倒是清爽。”裴老夫人吃了又要，史嬷嬷又剥了一个，便再也不给了。 “不能再吃了，回头又积食。”史嬷嬷示意小丫鬟将盘子放远些。 “这么小的粽子，吃着不碍事。”裴老夫人抱怨道。 “您吃瓜子儿都能吃伤着。”史嬷嬷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那你留着，下午晌我再吃两个。”裴老夫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史嬷嬷。 “老夫人，您是这侯府的祖宗，谁敢要您的吃食。”史嬷嬷说着便让丫鬟把粽子拿去冰室里存着。 这时，外面却响起了小丫鬟通传的声音：“老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听到裴祈安来了，裴老夫人眉梢眼角都是喜气，赶紧示意小丫鬟把粽子放下来。 瞧着裴祈安打开帘子进来，裴老夫人在史嬷嬷耳边小声道：“瞧瞧，是不是跟他祖父一模一样？” 史嬷嬷嘴角抽了抽，老侯爷有这么好看？真没觉得！ 第337章 他说好 经过了北疆两年的军营生活，裴祈安俊逸中又添加了一丝阳刚之气，站在那里，便如山巅之松。 裴老夫人瞧着，心里别提多骄傲。 “安儿，快，坐到祖母身边来。” 待裴祈安坐下，裴老夫人便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一声叹。 “怎么了祖母？”裴祈安看向裴老夫人有些紧张，“若有不适，孙儿立即去宫里请太医。” 这次裴祈安有了军功，被封了五品明威将军，在皇上面前，终于能说得上话了。 “无，无事！”裴老夫人瞟了史嬷嬷一眼，史嬷嬷却像个石人儿似地看向窗外。 这老家伙，要用她的时候，倒用不上了。 “祖母，您有话便直说。”裴祈安从小就在晴翠山房长大的，这会儿哪儿还不明白裴老夫人是有话要说。 “咳，安儿啊，祖母就是想问问你，那个，你……”裴老夫人还是有点儿难以说出口。 裴祈安昨天先行回京的，回了一趟家，便又忙活着迎接大军的事儿去了，裴老夫人都没时间跟她细说。 “祖母，我一会儿又要出门去了，您有话尽可实说。”裴祈安说到这里，瞟了一眼桌上的小粽子。 见此，裴老夫人赶紧递了个粽子给裴祈安：“你先吃一个。” 直到裴祈安剥了粽子，塞进了嘴，裴老夫人才一脸慈爱地问，“你真的有龙阳之好？” “咳咳咳……”裴祈安差点儿被粽子给卡着了，这要传出去不得给人笑死。 话说出口了，接下来的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你快给祖母说说，是不是！”裴老夫人急了。 “不是！”裴祈安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斩钉截铁些，可裴老夫人却似乎还是不大相信。 “那，你为何不娶亲？都十九了。”裴老夫人问出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的。 以前一提到这个，裴祈安就不高兴，裴老夫人觉得男子晚些也没关系，可这实在是太晚了。 “祖母，我没说不娶，这不是一直在北疆呢么。”裴祈安吃了一个粽子，然后又剥了一个。 裴老夫人有些肉痛，自己也才吃两个，但谁叫这是自己的孙子呢。 “那你真想娶，我说个人？”裴老夫人往裴祈安面前凑了一下。 史嬷嬷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这不应该是先问问世子有没有合心意的么？ 裴祈安一脸谨慎地看着裴老夫人，没吭声。 裴老夫人却指着粽子道：“粽子好吃吧？” 裴祈安点头：“好吃！” 她做的当然好吃，如果不是听说她的人送粽子来了，自己哪有时间过来。 “要不你娶了这苏家的大姑娘吧，那样就天天有好吃的粽子吃了。”裴老夫人笑眯眯地说。 史嬷嬷在一旁都要听不下去了，老祖宗啊，这说的是娶妻，您怎地弄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呢。 再说了，这粽子是端午节吃的，也没有天天吃的理啊，胃也受不了。 可就在这时，史嬷嬷听到裴祈安道：“好啊！” 啊？史嬷嬷愣住了，就连裴老夫人也傻了。 “祖母，孙儿还有要事，亲事就拜托您了！”裴祈安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 是了，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串小粽子。 “他说，好？”裴老夫人看着裴祈安远去的背影，抬起头来问史嬷嬷。 “老夫人，世子好像，是说好。”史嬷嬷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以往说起亲事，世子恨不得把耳朵塞上，这竟然问都不问一句，就应了？ “他怕不是早就看上锦意了。”裴老夫人猜测着。 “老夫人，世子两年不在家呢，两年前的苏大姑娘才多点儿大。”史嬷嬷觉得裴老夫人的这个猜测，有些没边儿。 “那就是这两天见着了？锦意在家里包粽子呢。”裴老夫人看了一眼只剩四五个小粽子粽叶篮子。 呵，还算有良心，没一篮子拎走。 “等等，你说他不会是听到别人说他断袖，为此就想随便找一个吧？”裴老夫人看向史嬷嬷，见她也呆住了，顿时连连摇头，“这可万万不成，没得害了人家的姑娘！” “那是不成。”史嬷嬷也觉得裴老夫人说得对，建议道，“老夫人，奴婢觉得，还是得找世子爷过来详细地问一下，这婚姻之事可不比旁的。” “有道理！”裴老夫人点头应了。 只是裴祈安是先行回来打头阵的，忙得很，每次回来也就换件衣裳便走，裴老夫人竟没找到问他的机会。 而裴祈安那里却以为裴老夫人已经在打点这件事情了，甚至在张氏过来看望他的时候，拿出了一匣子递给她：“娘，一切费用，儿子自己来出吧。” 说完，裴祈安转头便走。 张氏傻了，费用？什么费用啊。 难不成是中秋节的花销？那也不应该呀，寻常的一个中秋节罢了，能需要多少东西。 拿着匣子回到了自己的院里，张氏打开一张，整个人都傻住了。 下面是整整两排的金元宝，上面是一摞银票，银票上面是珠宝首饰，不大好看，但是很扎实，很值钱。 “他，他这是做什么？”张氏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桂嬷嬷。 桂嬷嬷哪里知道啊，她甚至都没想到世子居然会这么有钱。 “夫人，要不去问问老夫人？”桂嬷嬷建议，虽然不想承认，但世子的确是与老夫人的关系更好些。 “这……老夫人也未必知道。”张氏的目光有些躲闪。 不是张氏不愿意问，而是裴老夫人那脾气，让她如无必要，都不想往晴翠山庄那儿去。 “也是，那要不还是等世子回来问问。”桂嬷嬷莫名地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能怎么办，也只能这么办了。 裴祈安哪里知道张氏和裴老夫人一个完全没明白，一个就是不信，他还让友庆拐着弯儿送信给苏锦意，说定北侯府要上门提亲了。 苏锦意接到裴祈安递过来的信，在窗前呆坐了许久。 裴祈安就回来了？定北侯府要来提亲？这么顺利的吗？ 越顺利，苏锦意越觉得，裴祈安是断袖这事儿，只怕是真的。 第338章 程家 花朝知道这个消息后，都不知道该不该笑。 之前担心裴世子会不会是说着玩儿的，后来又估摸着就算他同意，侯府还有那么多的贵人呢。 可现在，花朝…… “大姑娘，这要是定北侯府过来提亲，是应，还是不应啊？”花朝想到这个就有些发愁。 长得也好看，还立了军功，家世又好，怎么偏偏就是个断袖呢。 内心里，花朝还是希望苏锦意不要同意，哪怕嫁给杨三公子，也比嫁到定北侯府强啊。 杨青虽然跟程玉凤订了亲，但两人却还没成亲，原因是杨青得了重症。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已经送回老家去了。 苏锦意也没问杨柳花，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那程家竟也一直都没有退亲，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男子可以等，女子过了十五，就不好再等了，今年程玉凤都十六了。 因此花朝觉得程家不多时，就会上门退亲的，杨三公子可不就空出来了。 但让自家大姑娘嫁给一个退了亲的人，花朝想想又有些委屈。 花朝在这边纠结得不行，苏锦意却想着，还是得见裴祈安一面才好，当面问问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跟他来个君子约定，也不是不可以。 在定北侯府的庇护下，自己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只是裴祈安挺忙的，别说让他抽出时间来见苏锦意，花朝连友庆人都找不到。 苏锦意猜想，就算是要提亲，应该也就是到端午节以后，便不再琢磨这个。 端午节前，苏锦意还想借鉴一下现代的衣服，给怀庆郡主设计几身衣裳，既有女子的柔婉，又有骑装的便捷。 思来想去，苏锦意脑子里出现了以前港片古代侠女的造型，裙子不用那么长，也不用层层叠叠的，用特别一些的布料，再结合大昌的审美……想想就很好看啊。 苏锦意连着熬了两个大夜，终于把衣服设计出来，又让绣庄加紧赶制，总算是在端午节的头一天送到了常山王府。 常山王妃一看这裙子就觉得好看，但怀庆郡主却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认为还是自己以前的那衣裳好。 “好什么呀，我都看腻了。”常山王妃见怀庆郡主有些不耐烦，又哄着说，“你有个好看的样子，也能让别家姑娘愿意去女子营啊。” “去女子营又不是为了好看。”怀庆郡主觉得常山王妃本末倒置了。 “那进了女子营就不能好看一些了？那为了好看不守规矩的你别要不就成了。”常山王妃耐心有限，把装衣裳的篮子往怀庆郡主怀里一塞，“现在就去换，给我瞧瞧。” 当怀庆郡主再次出现的时候，常山王妃看着自家女儿，眼眶都湿了。 “怎么了娘？”怀庆郡主顿时慌了。 “我总算知道我生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了。”常山王妃抹着泪道。 怀庆郡主：……这话说的，好吧，您高兴就好！ 第二天端午节，怀庆郡主便穿着苏锦意送的衣裳出了门，成了大昌京都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这天苏锦意很早就被古嬷嬷等人叫了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摁到了梳妆凳子上。 一个热帕子敷到了脸上，再拿走的时候，凉意袭来，苏锦意瞬间就清醒了。 “嬷嬷，这么早起来，回头不也是干等么。”苏锦意虽然醒了，但还是有些没力气。 “大姑娘，今日大家起得都早着呢。”令月在一旁温温柔柔地说，“奴婢起来的时候，就闻见烟火味儿了，这会儿恐怕许多人家都吃过早膳了。” 这话吓了苏锦意一跳，不过也是，古代的娱乐活动不多，这样的龙舟赛，哪个不高兴。 为免出门被堵着动弹不得，肯定都会早些起来。 花朝拿了衣裳过来，苏锦意选了一身清水蓝绡纱长裙，窄袖的袖口金丝绣了唐菖蒲，看上去既清爽，又不至于太素净。 “大姑娘真好看，这身儿别人穿着定是寡淡，偏大姑娘穿着天仙儿似的。”花朝觉得自己可有福了，天天看美人儿。 今天要早出门，因此都在各院自己吃早膳，吃完了也不用请安，直接大门口集合。 马车也安排好了，魏氏和温氏同一辆车，范氏与何氏同一辆车，柳氏带着穆韵竹一辆车，苏锦意和穆沁芳穆莲芳同一辆车。 上了马车，彼此见礼之后，穆莲芳笑着说：“苏表姐越来越好看了。” 苏锦意挺诧异穆莲芳说这种话的，或者说，的确是有些不得体。 苏锦意刚要开口，便听到穆沁芳说道：“五妹妹，苏表姐长得好不好看，你又不是第一次看，用得着特意说？” 这意思，就是说穆莲芳拍马屁。 穆莲芳想反驳，但又不想跟穆沁芳吵起来，因此只能闭嘴看向窗外。 今天的京都很是热闹，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看了会儿，两人也没心思想着自己的那点事儿了。 “苏表姐，那边有果饮子。”穆沁芳眼睛一亮，当即就觉得口渴了。 苏锦意给花朝使了个眼色，花朝立即去了。 今天苏锦意带了花朝和孟夏出来，原本是想带令月的，但她说今天人多，还是孟夏跟着来更好些。 花朝说那她就在家里吧，令月出门少。 令月也不同意，说她出门少，更怕没照顾好苏锦意。 最后还是古嬷嬷一锤定音，让花朝和孟夏跟着苏锦意。 花朝确实挺熟，很快就带着婆子拿着果饮子过来，还顺便买了些小点心。 “苏表姐，你真的是太贴心了，回头若是谁娶了你，谁就有福了。”穆沁芳口无遮拦，急得白萼在旁边直扯她的袖子。 穆沁芳却让白萼赏个荷包给花朝。 而苏锦意却由此不由得又想起了裴祈安。 虽说他传信过来，说定北侯府会过来提亲，可至今，也就苏锦意收到了裴老夫人的回礼，武安侯府这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要求亲，那不应该要更加亲近一些的吗？苏锦意的亲事，怎么也越不过武安侯府去。 心里有了疑虑，脸上的笑意便淡了淡。 第339章 小没良心的 “苏表姐，你别是生气吧？” 穆沁芳怯怯地看着苏锦意，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说话好像没经过脑子。 “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的。”苏锦意笑着摇头，“只是想起别的事了。” 穆沁芳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苏锦意会不会是在担心自己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苏表姐，你放心，你如果真不想嫁，祖母也不会强迫你嫁到程家。”穆沁芳捏了一下苏锦意的手。 “程家？什么程家？”苏锦意不看向穆沁芳，心里一沉。 “啊？苏表姐，你还不知道啊？祖母……”穆沁芳看了穆莲芳一眼，话头一转，“回去再跟你说。” 穆沁芳都想扇自己一耳光，叫你嘴快，但她是真的以为苏锦意知道这事儿的。 看穆沁芳这个样子，苏锦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魏氏准备要给她说亲了，那家姓程。 不过也未必全是穆氏的意思，估计武安侯也是中意的。 如果这事儿定了，估计节后就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近期无论如何都要跟裴祈安见一面，而且程家这事儿……嗯，程家？ 苏锦意问穆沁芳：“哪个程家？” 穆沁芳瞟了穆莲芳一眼，才道：“礼部尚书家。” 反正那程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穆莲芳要是愿意抢就抢呗，只是不知道长辈们怎么会觉得好。 礼部尚书的程家？这回苏锦意都怔住了，那个庶女碰瓷杨家的程家？ 虽然没有正面交流过，但怎么着给人的感觉都不大好啊。 “苏表妹，你要是不想嫁，好好跟祖母说说。”穆沁芳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这是她第二次表达“你要是不想嫁”，提醒很明显了。 苏锦意知道，穆沁芳虽是庶女，但她是在京都长大的，对于程家肯定比自己了解得多。 若是好的话，杨家也不至于宁愿把杨三送回老家装病，也不结这个亲。 “程家是礼部尚书，程七公子也是嫡出，怎么不好了？”程莲芳忍不住开口道。 如果说这话的是穆君竹，那倒是可以理解。 可穆沁芳也是庶女，她凭什么瞧不上程家，自己想嫁还嫁不了呢。程莲芳心里愤愤不平道。 “你想嫁你嫁去呀！”穆沁芳嘟着嘴道。 程莲芳冷哼一声，再次看向窗外。 程家嫡出的公子，程莲芳便是使了穆墨竹的那个法子，回头恐怕也只能做个妾，她心里清楚得很。 “五表妹知道是程七公子？”苏锦意想起穆莲芳与程玉凤的关系似乎不错。 “三表姐，也不熟，见过几回，没觉得哪儿不妥的。”程莲芳和苏锦意虽然来往不多，但并不想得罪她。 “他妥不妥的要紧吗？就程家那家风就嫁不得。”穆沁芳毫不迟疑地说。 穆莲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拧身子，不说了。 “多谢五表妹。”苏锦意冲着穆莲芳笑了一下，然后捏了捏程沁芳的手，让她安心。 程沁芳确实安心，她觉得自己只要说出来了，苏锦意肯定能解决。 如果苏锦意不能解决，那就说明苏锦意是愿意的。 如果苏锦意是愿意的，那肯定是自己看走了眼。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是果子饮不好喝，还是点心不好吃，还是龙舟赛不好看呢？ 想到龙舟赛，程沁芳兴致勃勃地说：“苏表姐，听说今日北疆营的龙舟是由裴世子带队呢。” 前两日北疆大军回京，程沁芳她们都去看了，苏锦意手头事多，便没凑这个热闹。 “裴世子带队怎么了？”苏锦意看向穆沁芳，以前没发现她对裴祈安有意啊。 “你没听说过吗？都在传裴世子他……”穆沁芳脸一红，但还是凑在苏锦意耳边道，“说他有龙阳之好。” 苏锦意：……连闺阁贵女都知道了，裴祈安还好吗？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终于到了武安侯府的水棚。 各自坐下后，便不断地有人过来请安行礼。 没一会儿，温氏、范氏和柳氏等人也带着自家姑娘去别家行礼，这也是一次亮相的机会，最小的穆韵竹都九岁了。 就在这个时候，无忧过来了，她朝魏氏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武安侯夫人，我们家王妃想二姑娘了，问可否把二姑娘借给她半日。” 想苏锦意？魏氏记得苏锦意一回京都，就去了一趟常山王府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不能露出来，魏氏笑着说：“什么借不借的，难道王妃看得起她。” 说完，魏氏又看向苏锦意：“你过去陪王妃说说话儿，别扰了她清净。” “是祖母！”苏锦意起身正要随无忧过去，定北侯府那边又来人了。 “奴婢三七见过武安侯夫人。”小丫鬟朝魏氏行了一礼，道，“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想请苏大姑娘过去说说话，不知可否。” 这话一说出来，穆沁芳瞧着苏锦意直乐。 啧啧，这得亏是王妃和老夫人，这要是两个公子，不得打起来。 范氏瞧了穆沁芳一眼，心里一叹，人家都在说亲了，她脑子好像还没长起来，还乐呢。 瞧穆莲芳，那手指都快抠起来了，就她不知道急。 两边都来要人，魏氏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常山王妃品阶高，又先来，按理应该去那边。 可定北侯府如此炙手可热，但按辈份，裴老夫人为长，最主要的是脾气还古怪。 魏氏还真怕不让苏锦意先去她那里，她会亲自过来闹。 正愁着，无忧退了一步，说道：“那二姑娘先去陪着裴老夫人说说话，王妃这边是自家母女，无碍的。” 自家母女？这话说得多大气。 “烦请姐姐帮着在王妃面前道一声谢。”三七朝无忧深深地行了一礼。 三七比不得无忧，可以自己拿主意，整个晴翠山房，也就史嬷嬷能说得上话儿。 苏锦意心里却有些颤颤的，完了，老祖宗亲自来抓人，怕是不大高兴了呢。 跟着三七到了定北侯府的水棚，苏锦意朝众人行了一礼后，便被裴老夫人拉到了身边。 “你个小没良心的，回京了也不来瞧我，莫不是嫌我老了？”裴老夫人一出口，便是石破惊天。 第340章 都喜欢大姑娘 定北侯府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唯有张氏一脸淡定地看向御湖，那边的儿郎们已经登船了。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张氏不由得为之侧目。 “老夫人，我若一回京就去瞧您，别人会说我攀附权贵的。”苏锦意实话实说。 不止张氏，其他人想装听不见都难，说话这么直接？ 这苏大姑娘进京才三年，虽因孝不能出门，却得到了如常山王妃、定北侯府老夫人、沛国公夫人等诸多贵人的青眼，还以为她定是个巧舌如簧的，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见过和没见过的，都在意料之外。 毕竟以往在人前，苏锦意因在孝期，话也不多，还时常低着头。 “你管别人怎么说呢。”裴老夫人一脸瞧不上苏锦意的样子。 “老夫人，您都是有着一品诰命的老祖宗了，您可以不管，但我不行，我还是得管呀。”苏锦意说完，乖巧地给裴老夫人剥了一个桔子。 这桔子原不是这时候有的，是皇上从冷库里拿出来，临时赏赐给各世家大族。 因此今日，各家的桌上但凡有一盘子桔子，不管是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都是颇为荣耀的一件事。 苏锦意都不由得佩服，一盘桔子，就将众臣拿捏得死死的。 武安侯府也得了一盘子，没有定北侯府的多，也没这么好。 裴老夫人被苏锦意三言两语地就哄好了，这个就连武安侯府的人都服气，老祖宗的脾气一向古怪，除了对世子裴祈安，对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的。 可苏锦意那话，换到自己身上，也没人敢说呀。 正说着，那边的裴轻舟一声轻呼：“世子哥哥上船了。” 大家都顺着裴轻舟的声音看了过去，果然见裴祈安一身劲装，脚尖一点，十分轻巧地上了船。 “这几年在北疆，他黑了许多，但也更像个男人了。”裴老夫人脸上露出笑意，却在不经意间瞟了苏锦意一眼。 见苏锦意眼里并没有其他小姑娘那般的狂热不说，似乎羞意都没有，裴老夫人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孙儿唯一点头的姑娘，对那小子居然没半点儿意思，这可怎么是好。 如果这小丫头真不愿意嫁，自己也不能去强迫人家。 至于外面传裴祈安是断袖的这个说法，裴老夫人也琢磨过，最后坚决不信。 裴老夫人有些愁，怎么样让小姑娘心甘情愿地嫁到自己家来呢。 这时，有婆子过来笑着说，外面起了局，许多人买自家世子赢呢。 “既如此，那咱们也买。” 裴老夫人一抬手，便让史嬷嬷下了一百两。 一百两？其他人面面相觑，是不是有点儿多了，本是玩乐，给老祖宗弄得跟赌博似的。 不过反正大家都不能越过裴老夫人，于是都看向了张氏。 “媳妇兜里浅，下个五十两吧。”张氏一开口，少了一半。 众人松了一口气，于是三十二十两的有人出，五两十两的也有。 裴老夫人无所谓，但她却不满张氏的那句“媳妇兜里浅”，于是在苏锦意耳边道：“她哭穷呢，实际上有钱得很，一大匣子首饰。” 这句声音真的不大，只有苏锦意和史嬷嬷听见了。 史嬷嬷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那一大匣子首饰里面，有一半是您送的。 苏锦意也不尴尬，话不是自己说的，张氏也没听见，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若是小姑娘，还可以一起八卦一下，可这是老祖宗。 这时，张氏竟像是听见了似的，居然往这边看了一眼，苏锦意不禁心头一跳。 张氏没那么好的耳力，但她能猜到，老祖宗这模样，肯定就是在说自己坏话。 然后，张氏跟桂嬷嬷一样，接着看龙舟赛。 “你呢？”裴老夫人突然大声问苏锦意。 “我……我下二十两吧。”苏锦意一个姑娘家，定北侯府没人开口，她也不好主动来下注。 二十两，差不多吧，苏锦意估摸着。 太少了，往后不好跟裴祈安交待，他知道自己有钱。 但一道灼热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苏锦意看了过去，竟是裴轻舟。 裴轻舟今年十三，张氏老来得女，疼得不得了，寻常不让她见人。 可苏锦意分明在小姑娘眼里看到了羡慕，羡慕……自己有钱？苏锦意不禁笑了一下。 接下来，便看到裴轻舟在低声跟张氏撒娇，然后被惩罚性地轻拍了一下。 苏锦意猜得没错，裴轻舟在找张氏要银子：“娘，你看那苏姐姐一出手就是二十两，我月例银子才三两，得攒七个月。” “你要银子干什么？再说了，你只有月例银子么，那过年过节长辈给的红包都哪儿去了？你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攒了多少银子。” 张氏十分头痛，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竟如此贪财，也不知像谁。 苏锦意有钱，那是因为她爹娘都没了，苏家的银子都在她手上呢，这有什么可比的，傻不傻呀。 “快了快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于是大家都屏住呼吸。 北疆营和京畿营齐头并进，快到终点的时候，裴祈安突然长身而立，在船头点了一下，飞身率先夺下了标旗。 “世子哥哥赢啦！”裴轻舟站了起来。 “你坐下。”张氏无奈地又将裴轻舟摁了下来。 定北侯府都很是欢喜，苏锦意趁着这个劲儿起身告辞：“老夫人，今日锦意便不多打扰，回头去府上看您。” 再不走，一会儿被裴老夫人扯着说话又走不成了。 苏锦意都可以想像，常山王妃会用怎样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裴老夫人知道，常山王妃还在等着她，而且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裴祈安。 “行吧，你也留不住你，唉！”裴老夫人叹了口气，才又道，“记着你说的话，明日……算了，明日你歇一日，后日便过来。” 第341章 都传到京都了? 后日？花朝听了都低了低头，裴老夫人这得有多喜欢大姑娘呀。 大姑娘这要真是嫁给裴世子，往后怕是得长期住在晴翠山房了。 走出定北侯府水棚，花朝便感慨道：“大姑娘，裴老夫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您呢？” 没等苏锦意回，她又道，“我也喜欢大姑娘，大家都喜欢您。” 苏锦意：……别人穿越，一帮男的喜欢，我怎么一帮女的喜欢？ 不过这样也挺好，香香的。 “在外面可别说这个。”苏锦意叮嘱花朝。 “奴婢知道，有的姑娘挺好的，但有的小心眼儿，没得嫉妒大姑娘您呢。”花朝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 孟夏在一旁像是不存在似的，苏锦意感觉孟夏如果会隐身，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暗卫似的，你可以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花朝这时碰了一下孟夏：“孟夏，你方才买裴世子了没？他真的赢了，你要是买了就挣钱了呢。” 花朝有些激动，她刚刚也下了二两银子呢，这钱挣得一点儿都不费力。 “大家都买裴世子赢，赢不了几个钱。”孟夏淡淡地回。 这句话说得花朝都没什么劲了，不过也只是一瞬，赢总比亏要好，一文钱也是白来的。 “那你买了没有啊？”花朝看向孟夏。 “买了。”孟夏面无表情地回。 花朝：…… 苏锦意笑着听两个丫鬟闲聊，便看裴祈安突然从一旁的小径上走了过来。 花朝和孟夏对视一眼，乖巧地退到了一旁。 裴祈安走到苏锦意面前，忽然感觉心跳有些加快，还有些慌慌的。 好在他想到苏锦意以前说过，心慌的时候深吸一口气。 “锦意，好，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裴祈安眼里是满满地欢喜，他衣裳都没换，湿着披了件外裳就过来了。 “我很好！”苏锦意朝裴祈安行了一礼，“世子我便不问了，定是极好的。” 瞧这精气神儿，谁能比他好。 “不是说了，要叫我名字的吗？”裴祈安显得略有些委屈，但还是接着说，“我已经跟祖母说过了，应该节后便会上门提亲。” 说起这个，裴祈安也有些紧张。 但苏锦意已经出孝了，那自然就应该上门提亲，否则是对她的不尊重。 苏锦意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她刚刚在定北侯府水棚里，裴老夫人几次欲言又止，又让自己后日去侯府，约摸是想说这个事儿。 可如果裴老夫人真的没意见，为什么欲言又止？而张氏很明显，她压根儿就没这个意思。 苏锦意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裴祈安也不是糊弄自己的。 那……难道裴老夫人和张氏都没有告诉裴祈安自己的真实想法？ 或许，也是想等到节后？ “你不愿意？”裴祈安见苏锦意不说话，不禁有些急了，难不成这两年间，她又有了别的打算？ 裴祈安知道苏锦意是个有主意的，他忽然有些害怕她的主意里没有自己。 如果是别人，裴祈安定要说一句，贱不贱哪，喜欢别人算计你？ 可现在裴祈安琢磨的是，自己应该也有些让她算计的价值吧。 “我只是想问你，听说你有龙阳之好，可是真的？”苏锦意说完，便定定地看着裴祈安。 “这事儿，都传到京都了？”裴祈安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锦意。 “这事儿是真的？”苏锦意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祈安。 “当然不是真的。”裴祈安赶紧否认，同时气愤难当。 当初在北地的时候，裴祈安发现同僚都离自己远远的，一个桌上都不坐自己身边，人再多，再怎么挤，自己身边也是空的。 裴祈安让友庆去打听了，才知道自己居然被传是断袖。 裴祈安气得肋骨都快断了，可他和友庆查了半天，最后查出是从北狄使团那边传出来的。 但北狄使团已经离开了大昌，裴祈安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靠打仗来泄愤，最后竟凭军功得了个五品将军。 但没想到，千里之外的京都，居然也在传，这是怎么传过来的？裴祈安难以理解，怎么大昌人嘴这么长吗？ “你信我吗？”裴祈安突然有些委屈。 “信你什么？”苏锦意歪着脑袋看向裴祈安。 裴祈安好想去把苏锦意的脑袋扶正了，但最终忍住了，且说：“我没有龙阳之好，我不喜欢男子，我……” “我”了半天，裴祈安什么也没说出来，这种事儿，要么成亲生个娃，要么混青楼，否则怎么证明？ “我信你！”苏锦意开口道。 “什么？” 裴祈安方才想起祖母和母亲的眼神，心里都有些无力，听到苏锦意这一声，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我信你呀。”苏锦意再次说道。 裴祈安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有这么一天，会那么期待被人相信，会因为被人相信，都眼眶发热。 他在战场上那么拼命，有一回差点儿命都没了，同僚们敬重他，但对于他是不是断袖这件事情，依旧如故。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裴祈安略有些紧张地问。 “愿意！”苏锦意笑了。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裴祈安的嘴唇都在抖了。 “我方才说过，我信你呀。”苏锦意直视着裴祈安。 “那你等着。”裴祈安心里一松。 “不过我也等不了多久了。”苏锦意叹了口气。 “如何？”裴祈安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听说程家跟我外祖母已经达成了默契，只是我才回京，还没有告之于我，恐怕节后就要上门了。” 啊？裴祈安脸一白。 “锦意，我不是不着急，是真的太忙了……” 苏锦意打断裴祈安的话，“我明白的，不用解释。” 裴祈安先行回京，目的就是为了安排后面大军进京的事，可想而知他的时间有多紧张。 苏锦意这会儿有些怀念手机，那联系起来是真方便。 “锦意，我现在就去催祖母和母亲，你等着。” 裴祈安说着转身就走，心里却把裴老夫人给埋怨上了，这老祖宗，不是说好的么，平时行动力挺强，关键的时候却不靠谱。 第342章 还挺急的 “祈安！” 苏锦意喊出转身的裴祈安，“我瞧着老夫人和二夫人似乎并不是很愿意，你别太莽撞。” “你放心！”裴祈安冲着苏锦意笑了一下。 那一笑，突然就叫苏锦意心里踏实了许多。 来到常山王府的水棚，还没开口，她便将苏锦意拉到了自己身边：“你可算是来了。” 看到常山王妃一脸的急切，苏锦意问：“娘，有事？” “可不嘛，大事！”常山王妃悄声问苏锦意，“方才程夫人过来，看她那意思，似乎是有结亲之意。” 都还没有订亲，程夫人便凑到常山王妃这边来，目目声声夸苏锦意是个好姑娘，这目的可想而知了。 “娘，我回来时日尚短，外祖母还没跟我说起这个。” 苏锦意不能把穆沁芳说出来，这古代要求女子娴静端庄，可不能在后面传话的。 见苏锦意低着头，常山王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心里可急了。 “锦意，娘跟你说，程家可千万嫁不得。”常山王妃说着便有些气恼，“这武安侯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能答应跟程 家结亲。” “娘，程家怎么了？”苏锦意知道，前几年为了给怀庆郡主说亲，常山王妃可是把京都有适龄男青年的人家都摸了个底朝天。 “唉，要说这程七公子倒是没什么，就是这程家太乱了。”常山王妃摇了摇头。 程家说起来也是京都世家，这几代人就出了程大人这么个运气好的，靠着一路捡漏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但那后宅乱得不像样子，妾多不说，而且还各式各样的，有良家抢来的，有青楼女子，有杨州瘦马，庶子庶女更是一堆。 程夫人成天跟后宅那些女子争风吃醋的，也没精力好好教养女子，偌大年纪的人了还穿红着绿的。 程七公子是程夫人嫡出的幼子，勉强算是歹竹出好笋，不过也只是跟他自家人比算是好的。 “可女子成亲后，大多的日子是在后宅，那么乱的一个家，谁爱嫁谁嫁去，你不能。”常山王妃说着瞟了武安侯府那边一眼，恨不得这会儿就去跟魏氏说道说道。 “娘，那程夫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提亲？”苏锦意不知道裴祈安那边说的怎样。 但程夫人都敢到常山王妃这边来攀关系，说明已经和武安侯府达成了默契，节后如果立即上门提亲，武安侯府一般来说是会应的。 “只怕也就这几日了。”常山王妃皱了皱眉，拍了拍苏锦意的手，“这事儿，娘管了，你别担心！” “娘，我怕今日回去，外祖母就要跟我说这事儿，我怎么回呢？”苏锦意眼巴巴地看着常山王妃。 “那你就先住到王府，让你外祖母找不着你。”常山王妃立即说道。 苏锦意是外孙女，魏氏断没有不问过她，便帮她直接定下来的道理。 而程家提亲之前，也会再过来问一问日子。 “这突然之间……”苏锦意一个晚辈，找什么理由都不够充分。 “有什么为难的，我病了呀，你一个做女儿的不应该侍疾么。”常山王妃说着，立马摁着太阳穴喊疼。 脑子里的事情最为复杂，连太医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于是端午节这一天，常山王妃半道儿便回了王府，苏锦意当然直接跟着过去伺候了。 这事儿，魏氏都不能说什么，而且还让古嬷嬷收拾了苏锦意的日常要用的物件儿，直接送到了王府。 定北侯府也回得挺早，都被裴祈安给震傻了。 他居然要娶武安侯府的那个外孙女苏锦意，我的天啊，这都扯不到一起的人，没人能想到这个。 水棚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裴祈安那模样儿却还挺急的，只能回府来说。 “安儿，你为何突然要娶苏大姑娘？”张氏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娘，不突然，儿子三年前就打算要娶她的。”裴祈安的话让张氏一愣，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你还没说你为何要娶。”裴老夫人兴致勃勃地问。 这会儿裴老夫人倒不急的，要娶的人又不是她。 “祖母，就……看她顺眼。”这是裴祈安能找得到的理由。 可裴老夫人信了，张氏也信了。 裴祈安一点点大的时候，就不喜身边有丫鬟伺候，说她们不好看。 张氏将全侯府最好看的两个丫鬟调到裴祈安身边，他都能说人家丑，直接把两丫鬟气得直掉泪。 后来张氏问裴祈安，究竟哪里丑了，他说眼睛一大一小，眉毛一高一低，嘴角一上一下…… 偏男子裴祈安看不出来，张氏最后干脆不给裴祈安身边放丫鬟了。 也因此，当断袖的流言传到京都的时候，张氏还真的信了，甚至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会儿……张氏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见她眉开眼笑的，就知道她有多中意苏锦意。 可娶媳妇不是看得顺眼就成啊，张氏想了想，还是说：“安儿，光看顺眼不得，你若不是真的喜欢她，没得回来叫人家受委屈。” “喜欢？”裴祈安看向张氏，“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个是因为喜欢才娶的？是娘自己不喜欢苏大姑娘？” 因为自己不喜欢，所以才找的借口吧！ 张氏见裴祈安如此不给自己脸面，当即脸一垮，道：“我不妨跟你直说，北疆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你就因为看得顺眼娶她回来，不是害了她么？” 这会儿，张氏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裴老夫人，这事儿她觉得有些缺德。 “我，我不是断袖。”裴祈安以为自己很生气，但他并没有。 当苏锦意说信他的那一刻，裴祈安面对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都好好说话，你娘也是为你好。”裴老夫人给裴祈安使了个眼色，又对张氏道，“自家的孩子自己不清楚么？” 张氏被裴老夫人这么一说，也清醒了些，也是，这孩子虽然对姑娘家颇多挑剔，但与男子来往，也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第343章 求娶 “母亲，这件事我本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只是那苏大姑娘没有父母双亲，怕是……” 张氏未尽之语，听的人都明白。 没有父母双亲，就没有依仗，甚至还要抚养幼弟。 那武安侯府也是个靠不上的，常山王妃虽然是干娘，但毕竟不是亲娘，还真的指望什么。 “没有就没有，咱们家还用得着依靠旁人么。”裴老夫人颇不高兴地说。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氏一声苦笑，婆媳多年，婆婆从来就没把自己往好里想过，“母亲，您看看这个，平日里想起一出是一出，那边又亲娘早逝，儿媳琢磨着武安侯夫人怕也没时间教导，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话说得裴老夫人都笑了，仿佛看到了日后的鸡飞狗跳的日子。 张氏看到裴老夫人还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感受到了儿媳的目光，裴老夫人轻咳了一声。 “你娘说得也没错，你要是真的成了亲，万事万物可得仔细着点儿。”裴老夫人点了点裴祈安。 “祖母放心，孙儿记住了。”裴祈安赶紧躬身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 “不过呢，锦意这孩子我清楚，她是个聪慧的。”裴老夫人说起苏锦意，唇角便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你也就一个女儿，就当多了个女儿，她没亲娘教，你就当她的亲娘不就成了。” 张氏：……你为何不当我的亲娘？对我就没个好声气儿。 话虽如此，但张氏知道，也只能如此。 “不过……你说是想娶，可锦意还未必愿意嫁你呢。”裴老夫人看向裴祈安。 想到之前苏锦意的神色，裴老夫人便觉得形势不容乐观。 裴祈安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实情，虽然祖母喜欢锦意，可万一因此疑心她与自己私相授受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裴祈安决定这事儿还是得瞒下来。 “那，那只能有劳祖母和娘了。”裴祈安再次朝裴老夫人和张氏行了一礼。 “你既有这个心，为何不早说？”张氏心里的火气还未全消，不禁有些抱怨，他若早提了，自己至少可以向武安侯府递个信儿啊。 裴祈安看向裴老夫人，裴老夫人不禁有些心虚，她这不是还不确定呢么。 “他回来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马后炮就别提了，你快些去跟武安侯夫人递个信儿。”裴老夫人摆了摆手道。 “是得赶紧，我都听说程家也有这个意思。”张氏说到这里，又瞪了裴祈安一眼。 “程家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哼！”裴老夫人在家里，可没什么忌口的。 “怕的是程家抢了先，与武安侯府有了默契。”张氏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还是自信的。 程家，确实没什么可与武安侯府比的。 “你赶紧的，只要他们别抢在前头便成。”裴老夫人示意张氏赶紧去办。 若是人家那边已经定下来了，便是皇上也不能随意让人家退亲。 只是这事儿，还是要定北侯同意。 回到自己院里，张氏便使人去定北侯面前说了，定北侯只问有没有请母亲过眼。 知道裴老夫人同意了，定北侯便让人拿了一盒金元宝过来，全权交由张氏来操办。 有了定北侯这态度，张氏便让人把官媒找来，让她第二日就去武安侯府。 如果等找中间人去武安侯府问过魏氏的意思，再寻官媒，张氏怕来不及。 安排了这一切，张氏一松下了，才有些迷糊：他怎地就看上了苏大姑娘？ 思来想去，张氏想到了一个答案，就是缘份到了。 就像裴老夫人，她看人也没有一定之规，只看自己喜不喜欢。 而魏氏果如苏锦意所料，本想着当天就找她说程家的事儿，结果她到常山王府侍疾去了。 原本觉得再等几日也没什么，没想到第二日官媒便上门，说是要替定北侯府来求娶苏大姑娘。 “定北侯府？”魏氏一直有些迷糊，“定北侯府除了世子，都已经成亲了呀？你是替哪位来求亲的？” 难不成是二房的那位姑娘看上了嘉述？可也没有女方上门求亲的道理，二房虽没有爵位，但也是背靠侯府的。 再者说了，那裴二姑娘年纪还小吧。 “侯夫人，可不就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么，大喜呀！”官媒朱婆子喜笑颜开。 其实朱婆子心里也很是疑惑，父母双亡还带着个年幼的弟弟，这放在普通人家也不好说亲，竟叫定北侯府的世子瞧上了，别的不说，运气绝了。 裴祈安是断袖这事儿只是在世家大族中传开，普通百姓还是不知道。 朱婆子是官媒，大家在她面前说话更是谨慎，因此她这会儿还真不知道。 这会儿，朱婆子暗忖，苏大姑娘定然是貌美惊人。 这泼天的富贵，朱婆子都可以想像，这苏大姑娘只怕是要喜傻了。 “裴世子？”魏氏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是啊侯夫人，侯府可是极有诚意。”朱婆子说着连忙又将裴祈安夸赞了一顿。 只是夸着夸着，便觉得无趣，裴世子是在满京都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谁不知道呢，哪用得着自己说。 魏氏的心里确实是震撼的，但她还是让朱婆子先回去，家里要商量一下。 朱婆子笑着离开了，不管是哪家的姑娘，为了面子也不会一下子就应了。 “快，去看看侯爷回来了没有。”魏氏示意品嬷嬷亲自去前院，将这件事儿告诉武安侯。 只是武安侯今日有应酬，喝到深更半夜才回来，然后直接睡在了外院。 魏氏几乎是睁着眼睛睡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便亲自去了前院。 看到魏氏，武安侯皱了皱眉：“又有何事？” 魏氏见武安侯表情不对，四周扫了一下，果然见屋里伺候的小丫鬟脸上红红的。 深吸一口气，魏氏当没看见，坐在了武安侯对面，又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品嬷嬷。 “昨日官媒上门了。”魏氏没好气地说。 “嗯，说谁？”武安侯揉着眉心，昨夜醉了，又闹了一场，着实有些困顿。 第344章 好像不是这样 “锦意！”魏氏说着瞟向武安侯。 “程家？他们倒是急，早就说好的事，你按常理办就成，回头嫁妆照着府里的姑娘一样。”武安侯有些不满，这种事情也用得着特意跑一趟。 “不是程家，是定北侯府。”魏氏轻拍了一下桌子。 “定北侯府？求娶谁呀？”武安侯想着家里适龄的也只有两个庶出的孙女。 定北侯府适龄的公子……武安侯还没想明白，便听到魏氏道：“刚不是说了吗？定北侯世子求娶锦意！” 武安侯怔怔地看着魏氏，半晌突然起身道：“谁求娶锦意？” 魏氏看到武安侯这模样，心里竟舒服了些，慢悠悠地说：“定北侯府的裴世子呀！” “为何？”武安侯很是不解，“她为何要求娶锦意？” “侯爷，您是要我去问人家为何要求娶我们家姑娘？”魏氏不觉好笑，只怕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去问这个。 锦意除了父母不在了，哪儿差了。 “他……”武安侯想说定北侯府莫不是开玩笑的，但他也知道，这婚姻大事，不可能是玩笑。 “竟看上锦意了？”武安侯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事儿，您觉得呢？”魏氏轻声问道。 “好自然是好。”武安侯慢慢地吐出这一句来。 只是，要求娶的是穆家姑娘就更好了。 “那，这事儿就应了？”魏氏找不到不应的理由。 这亲事如果不应，回头又能给苏锦意找着个什么好的。 “虽说穆家已没有合适的嫡女，但如果沁芳也不比锦意差。”武安侯看向魏氏。 魏氏也看向武安侯，都懒得开口。 沁芳出身上可说不比锦意差，虽是庶出，却是侯府正经的千金，可除了这一点，哪儿能跟锦意比啊。 “怎么不说话？”武安侯皱眉道。 “侯爷，人家求娶的是锦意。”魏氏着重强调了“锦意”二字。 武安侯也听明白了，知道自己犯了糊涂，定北侯府求娶的是锦意，不是武安侯府的身份。 他们不需要！ 定北侯府替世子来求娶，武安侯和魏氏再怎么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拒了这婚事。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必成的。 “锦意还在王府？”武安侯看向魏氏，见她点了点头，赶紧道，“快想法子把人接回来。” “怎么好接？说了王妃病了。”魏氏叹了口气，“我让品嬷嬷和海棠一起跑一趟，问她是什么想法。” 问想法这个其实只是名义上的，这婚事已是不可能不成了，除非苏锦意想和侯府闹翻。 虽然武安侯更希望是穆家姑娘嫁到定北侯府，但如果不成，那苏锦意嫁过去，总比外人要好很多。 “那就赶紧去，别在我这儿待着了。”武安侯在屋子里直转圈圈，想着要不要去找定北侯打听一下。 他始终想不明白，定北侯家的那个小福星，怎么就看上自己外孙女了。 可定北侯看到自己，总是那么一副冷脸的模样，武安侯又有些不大愿意找他。 这时，武安侯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言，定北侯世子是断袖！ “快去把侯夫人叫回来……”武安侯话说半句，又对下人道，“算了算了！” 而魏氏回到瑞和堂跟品嬷嬷交待之事儿，又备了礼。 品嬷嬷领了牌子出门，凤仙在一旁小声道：“品嬷嬷，我有个姐妹在英国公府当丫鬟，听说那裴世子是断袖，您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侯夫人？” 听了这一句，品嬷嬷脚步顿了顿。 “凤仙，你好好地伺候侯夫人，我这一去估计要半日。” 说完，品嬷嬷便加快了步伐。 凤仙看着品嬷嬷的背影，不由得一声微叹。 到了常山王府，品嬷嬷先给苏锦意道了喜，然后才说明来意。 “定北侯府的世子？”常山王妃都惊住了，这…… “是啊王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品嬷嬷眉开眼笑，一脸喜气。 “可……”常山王妃不好在一个下人面前多说，便让人带品嬷嬷她们下去先喝口茶，然后才对苏锦意道，“锦意呀，定北侯府家风还是不错，裴世子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可……” 哪怕不好说出口，常山王妃还是将裴祈安被传断袖这事儿告诉了苏锦意。 “这事儿你可要想清楚。”常山王妃不等苏锦意回话，又道，“这门亲事我是不答应的，京都好儿郎多得是，怎么着也不至于要嫁给一个断袖，你一定要听娘的。” 常山王妃怕苏锦意看上裴祈安的那张脸，可成了亲的人才知道，脸在婚姻生活中可能是最不重要的。 “娘，他不是断袖。”苏锦意轻声道。 “不是？你怎么知道？”常山王妃问完便知道，苏锦意怕是和裴祈安见过了。 “他之前问过我的意思，我也问过他了。”苏锦意说到这儿便微微低了低头。 “这小子忒没规矩，对你有意上门提亲就好，哪有先来问你的。”常山王妃有些不高兴了，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世子，就小瞧了锦意。 苏锦意知道，这古代求亲直接上门才算是有诚意，提前问过人家姑娘，则显得心思多，给自己留有退路。 “他也是听说京都的传言，怕我误会了，因此才与我说一声。”苏锦意解释道。 那日在御湖旁见面的事儿，大庭广众之下，瞒不住，也不用瞒。 “这倒也是！”常山王妃松了口气，反而安慰苏锦意，“那传出这样的流言，只怕也是无奈之举，听说北狄公主原先想和他联姻，后来竟不了了之。” 苏锦意暗道，好像不是这样，连友庆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但如果常山王妃这样想，好像也可以说得过去。 不过北狄公主想要嫁裴祈安联姻？这事儿他可没说。 “娘，要不这事儿先别说出去。”苏锦意挽住常山王妃的胳膊，“我成了您的女儿，多少人嫉妒呢，如果再嫁到定北侯府，还不知会怎样。” 常山王妃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人心叵测，确实防不胜防。 如果裴祈安是断袖，苏锦意嫁过去，或许会被人嘲笑，但却不会被人嫉妒暗伤。 第345章 订亲 常山王妃也不能否认苏锦意说的是对的，可任由这样的传言不管，也不知道苏锦意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只是要委屈你了。”常山王妃很是心疼地握紧了苏锦意的手。 “不碍的，几句话罢了。”苏锦意靠在了常山王妃的肩头，“娘，我这回陪您多住些日子吧。” “那敢情好！”常山王妃喜不自禁，只恨自己没个儿子，要不把锦意娶回来多好。 交待好了品嬷嬷之后，苏锦意又单独找海棠问了青岚院的事儿。 该说的说完，海棠突然小声道：“大姑娘，您可别轻易答应这婚事，外面都传言说裴世子是断袖呢。” 这事儿之前花朝跟苏锦意说的时候，海棠并不在一旁。 “你从哪儿听来的？”苏锦意知道海棠寻常不出侯府，她既然听说了，大抵是从侯府听来的。 “是凤仙告诉奴婢的，让奴婢找机会提醒一下大姑娘。”海棠拧着帕子道，“奴婢急得不行，得亏品嬷嬷让奴婢一块儿跟过来了。” “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端午那日就知道了，只是那时没在意。”苏锦意笑着拿了几张银票递给海棠，“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银票你拿去换些碎银子，凤仙那里别亏待了。” 该怎么做，苏锦意是相信海棠的，她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年，对于这些最是懂得。 武安侯府愿意，苏锦意也同意，因此她与裴祈安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没想到这事儿，竟在京都引起了众说纷纭。 不断有人来劝说苏锦意，穆家姐妹就不说了，穆沁芳都快急哭了，唯独穆君竹淡淡地说：“断不断袖的有什么关系，对你好就行。” 这话不禁让人为之侧目，穆君竹有些尴尬，扯了一下嘴角：“我就，随口一说。” 同样嫁出去的穆墨竹却跟着道：“二姐说得在理，锦意你可以仔细想想。” 穆沁芳看着二人：“二姐姐三姐姐，你们怎地全回来了？” 出嫁后，穆君竹一年三节和武安侯及魏氏的寿辰都会回来，穆墨竹则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 听了穆沁芳这话，二人有些尴尬，她们回来是因为婆家觉得这是件好事，让她们回来与苏锦意搞好关系，这可是未来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 可做了几年的姐妹，自己又是过来人，深知夫妻之间的事情，恭喜的话实是有些说不出口。 苏锦意看出二人的窘迫，替她们解围道：“我心里清楚的，你们放心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穆君竹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嫁人之后，她们最懂得的便是，点到为止。 穆沁芳对苏锦意一向是盲目信任，对于这些事儿，她原本就不甚了解。 只是没想到，后来连陆云恩等人也来了，姑娘家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拉着苏锦意的手，劝她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杨柳花甚至说：“要不叫我三哥回来把亲事退了，你嫁到我们家算了，至少……至少他是个真男人。” 而南山长则是非常直接地说：“断袖你知道吗？咱们不歧视断袖，但也不能嫁呀，那是守活寡。” 南山长在苏锦意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 “我知道，但他不是断袖。”苏锦意非常认真地说，“我相信他！” “你，你怎么看着像是个恋爱脑呢？”南山长的眉头都快拧一起了。 “什么恋爱脑，我问过他，而且也了解他。”苏锦意说道。 “你们偷偷地谈恋爱啊？”南山长不由得张大了嘴。 “算，也不算！”苏锦意有些迟疑，交往是比别人要多些，但要说爱，好像也没到这地步。 两年前，苏锦意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裴祈安，可是他往北疆这么一跑吧，那点儿火星子好像又灭了。 裴祈安给了苏锦意足够的安全感，但是呢，苏锦意总觉得他还没完全长大。 可这古代女子的婚嫁自己没有自主权，嫁别人不如嫁他。 唉！苏锦意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好难。 “没试婚吧？”南山长又问。 “您这一句，是纯八卦了。”苏锦意道。 “那我再八卦一句，他有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南山长又问。 “底线自然是说了，但男人的承诺不能太相信，如果他要纳妾那便纳吧，做个清清静静的主母，我还是能做到的。” 苏锦意是最懂人性的，大多数男人都期待三妻四妾，现代是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这里并没有。 光靠爱意维持一辈子？这事儿有，但不多。 会不会轮到自己，苏锦意不敢肯定。 但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苏锦意最看重的是，自己能不能过好。 所以苏锦意嫁给裴祈安，看重的是他的人品，他就算是纳妾，也不会亏待自己。 听了苏锦意的话，南山长怔了半天，才道：“还是你想得明白。” 说得人太多了，魏氏也扛不住了，把苏锦意叫到了瑞和堂。 “锦意呀，裴世子那事儿，你听到了吧？”魏氏轻言细语道。 “外祖母，听到了。”苏锦意略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那你怎么看呢？”魏氏问这话的时候，竟有些紧张。 魏氏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 她怕苏锦意嫁给裴祈安会过得不开心，回头去地下都没脸见女儿。 可想到姲妃和五皇子，魏氏又期待苏锦意发自内心地愿意，那样的话，她心里就会好过许多。 “锦意都听外祖母的。”苏锦意很是乖巧地回。 听到这一句，魏氏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还有些不高兴。 可究竟为何如此，魏氏并不愿意多想。 “你是个好孩子，可你还是要仔细想想，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魏氏轻声道。 “外祖母，若我是您嫡亲的孙女儿，您还会这么问吗？”苏锦意抬起头来问魏氏，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满含了泪水。 “你这是做什么呀？”魏氏惊了一下，赶紧拿出帕子来给苏锦意擦眼泪。 “外祖母，锦意信您。”苏锦意非常适时地止住了哭泣。 “你这孩子……”魏氏心里一软，想说，要不把亲事退了吧，但最终还是咬牙咽下了这句话。 第346章 信息网络 回到青岚院，苏锦意便躺下了，哭也是很费神的。 “大姑娘，您不怕侯夫人真的最后不同意这门亲事啊？”花朝拍着胸脯道。 自苏锦意开始抹泪，花朝就在一旁心惊胆跳的，因为她知道自家大姑娘是愿意的。 “不怕！”苏锦意一笑，然后闭上眼睛小憩。 魏氏心里最重要的是武安侯府，她对自己有再多的真情实意，在武安侯府的利益面前，一切都烟消云散。 在苏锦意的“坚持”下，她和裴祈安的亲事终于顺利进行。 走纳采礼的时候，裴祈安绕着京都城走了一大圈，送了两只肥大的雁过来。 “姐，那雁可凶了，满院子扑腾，差点儿把二舅父给啄了。”苏锦彦跑过来告诉苏锦意。 虽是苏锦意订亲，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出去，得装羞涩，否则就显得无礼了。 “回头你多吃点儿。”苏锦意说。 “那一定的，姐，姐夫说他丑时就出去打雁了，打了好些只，最后挑了两只最好的送过来。” 说到这儿，苏锦彦“嘿嘿”一笑，“姐，我现在可以叫姐夫了吧。” “叫吧，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苏锦意见苏锦彦脸上露出的笑意，也是心里一松。 “回头你有时间，把这个交给裴世子。”苏锦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给苏锦彦。 荷包里是清心醒脑的香囊，裴祈安回京后，又调回了刑部。 至于为什么，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一头雾水，但苏锦意却只看到了他依旧忙碌，因此托修嬷嬷找人谋了一个制香的方子。 既然要结成夫妻，那首先便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吧。 当苏锦彦带回一包热乎乎的点心时，苏锦意是真的笑了。 其实爱情是什么？爱情自然是美好的。 可人的一生太长了，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爱情中的人不一定知冷知热，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却有可能被爱上。 爱情的尽头，有可能是仇敌，有可能是陌路，最好的才是亲情。 如果一开始就奔着亲情去呢？当他如亲人一般去关照，不知会如何。 苏锦意有些跃跃欲试。 订了亲，有了苏锦彦这个传话筒，裴祈安不时让他带信，告诉苏锦意今天自己做了些什么，或者买些吃食，以及小首饰给苏锦意。 苏锦意也会回信，会亲自做些点心，甚至在入秋的时候，给裴祈安做了一对护膝，不好看，但好用。 可没想到，京都竟渐渐有了流言，说苏锦意就是为了定北侯夫人的位子，所以才嫁给裴祈安的。 其实这话，苏锦意都不能说是全错。 人都是自私的，裴祈安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其中也不乏和他的出身有关。 有的时候苏锦意都觉得自己有些凉薄，于是又起身给裴祈安设计了一个类似于西装马甲那样的背心。 其实关于苏锦意图什么，谁会没个猜测呢，只是别人家的事情，有教养的都不会说。 可这流言一传出来，老百姓也开始传了，老百姓的嘴那是真的很直接，苏锦彦气得脸都紫了，却不知道该怎样转叙。 苏锦意也听到过，确实很难听。 “听说裴世子是断袖，居然还能娶妻，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有孩子。” “怎么着也要有一个吧，不就眼睛一闭的事儿，能有多为难。” “听说对于断袖来说，是挺为难的，不过那苏大姑娘居然也同意，这不就守活寡么。” “守活寡又怎么地，世子夫人哦，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呢。” “可不，这也不是谁想要有就有的，再者说了，守不守活寡的谁知道呢……” 这件事儿仔细一琢磨，就知道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苏锦意不在乎人言，但如果有人故意散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本不是个大度的人，现在看苏锦彦都气成这样了，自然不可能放过那人。 “不气，气坏的伤害的不是自己吗。”苏锦意揉了揉苏锦彦的脑袋，却被他避开。 “姐，我都长大了。”苏锦彦皱眉道，“你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别叫我知道他是谁。” “就凭你现在，你查不出来。”苏锦意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又忍不了，那不就是生生把自己气死？” “我怎么就查不出来呢？我不知道去找我姐夫么。”苏锦彦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站住！”苏锦意喊住苏锦彦，“没事就找姐夫，他若是再一次去了边境，你怎么办？” “我……”苏锦彦本能地想说，姐夫就算去了边境，京都他也有人脉呀。 可话到嘴边，苏锦彦又忍住了，他知道这不是他姐想要的答案。 “姐，那我，我就只能忍吗？”苏锦彦颇为气馁地又坐了下来。 “如果你没有实力的时候，当然只能忍，而且如果你一直都没有实力，就只能一直忍。”苏锦意的话让苏锦彦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实力？好像真没有！ 这几年在京都，苏锦彦只是读书，偶尔出去撒撒野。 “你去找花朝，她会告诉你怎么做。”苏锦意说道。 这几年，苏锦意除了开铺子，也利用这些人完成了自己的信息网络的建设。 任何时代，信息都是最要紧的。 于是苏锦意便要求在她的铺子里做事，都需要会识字，不会的就去学，为此她甚至开了一个夜校，每天夜里都会有人教习。 不强求，但不愿意的，就自动淘汰。 自然不是愿意去的就愿意学，可东家给的工钱高，为了这个，也只能咬牙学了。 不过苏锦意的要求也不高，只需要能够写自己一天都做了什么便成，每天要求完成最少五百字，想写一句话糊弄过去，那是不成的。 可有的小二，一整天就只是卖东西，真的没什么可写的，于是“有人”出主意，写不了太多，就写听到了什么，听这些，自然证明你在认真做事情。 这样也行吗？有人真写了，居然也行，上面并没有说不行，于是大家都拼命想自己今天听到了什么话。 第347章 流言拐了弯 在花朝安排的人刻意引导下，铺子里的人的思维渐渐开阔了许多，最早还会琢磨些有用的事儿，后来便发展到前街李大娘家走失了一只芦花鸡，怀疑是后街刘大妈家的孙子偷的都写上去了。 文笔一般，但讲究一个事无巨细，连两人怎么吵架的，都写了。 至于有钱人家的下人说了什么，那更是重中之重，如果有哪位千金小姐说了什么，那简直就是一个字一字的实录。 苏锦意在这些日记里，看到了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不过苏锦意也不是全无要求，她只有一个，就是不能写假的。 但凡是写假的，都被罚了银子，重则辞退。 因为都写得细，所以写假的也很容易被发现。 渐渐，这些人也写习惯了，且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 不过就是东家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有没有偷懒罢了，人家给这么多银子，也是应该的。 这些消息单独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几天甚至几十天的综合起来看，那就可以看出太多问题了。 比方说这一次的流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苏锦意找出这段时间的记录，很快就找到最早说这事儿的婆子，然后查出这婆子的妹子，居然是程玉凤的贴身嬷嬷。 这事儿，便很清楚了。 只是自己和程玉凤并没有什么恩怨，最大的交集也不过就是杨三曾对自己有意，可这事儿也是两家私下的默契，按理程玉凤不可能会知道。 苏锦意还真是不大明白，程玉凤为什么会这么做。 总不会是为了程七公子吧？可自己并非是订了亲之后再退亲，而程家也并没有请官媒上门，不过私下说说罢了。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与杨家有关，虽不知是从哪里漏出去的。 可拿杨家没办法，就拿自己来出气？苏锦意叹了口气，既然做了，应该就想到了会有什么后果吧。 不管想没想到，苏锦意都当她想到了。 其实苏锦意猜错了，程玉凤只是想讨好嫡母。 那日听到程夫人抱怨，说原本跟魏氏说好了的，竟半路杀出个裴世子。 “那裴世子的名声京都都传遍了，武安侯夫人居然把外孙女嫁给这样的人。”程夫人想到穆氏当年的那些嫁妆，心里便有些抽痛。 “娘，这武安侯夫人说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她怎能如此？”程玉凤附和道。 “你以为这里面没有那苏大姑娘的意思？”程夫人一声冷哼，“那苏大姑娘毕竟是外孙女，不姓穆，加之又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武安侯夫人给她订下这门亲事，难道不问过她？” “那，那得亏没给七哥娶这样的女子，否则可是家门不幸。”程玉凤赶紧道。 “这话说得是，只是心里有些气不过罢了。”程夫人撇了撇嘴。 为了让程夫人消气，程玉凤便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开始传出那些诋毁苏锦意的流言。 程玉凤以为这事儿肯定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又不是自己身边的人直接去做，更何况这种流言，京都一年不知道要传多少。 最后又能怎样呢？流言是最不易查的。 当流言传开后，程玉凤便去程夫人面前邀功。 虽没明说，但也叫程夫人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程夫人没有感激程玉凤，反而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做出如此污糟的事儿来，是故意给尚书府丢脸。 “你爹还是礼部尚书呢，净给家里添麻烦。” 程夫人将程玉凤骂了一顿不说，还让她禁了足。 程玉凤气得在屋里砸了几个瓷碗，但也无济于事。 “她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却拿我做筏子。”程玉凤气哭。 “姑娘，您可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身边的嬷嬷赶紧劝道。 “那又怎样，我不过就是图她去杨家说说，早些把婚期定下来罢了，这对程家不也是好事。”程玉凤不但没有小声，反而几乎是喊了出来。 程夫人听到别人传话，一声冷哼：“对程家是好事？对她姨娘是好事吧。” 就程玉凤这态度，程夫人可不相信她真的会为娘家着想。 当初和杨家订亲程夫人是不愿意的，是程大人被程玉凤姨娘催着，给杨家施加了压力。 虽然订了订，可杨家一直不冷不热的，平时也不怎么来往，一年三节送的礼，也是最低标准。 程夫人找人去杨家问过，人家一句病得成不了亲，你有什么办法。 反正，被耽误的是程玉凤，程夫人倒是不急。 可接下来的消息，让程家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那流言转了一圈儿，竟直扑程玉凤而来。 有人说程玉凤当初根本就不是真的落水，她是算计好了杨三要经过，自己跳进池塘里的。 这也就罢了，还传出程玉凤克夫，因此杨三与她一订亲，便病倒了。 流言便是如此，当有新的出来时，旧的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程玉凤知道这个消息时，当时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这是谁传出来的，是要我死吗？”程玉凤白着脸吼道。 故意跳湖这件事儿，没有确凿的证据，杨家就算心里有猜疑，也不会轻易退亲。 可克夫这个名声真的太坏了，杨家如果真的信了，恐怕想尽了办法也会退亲，其他人还会表示理解。 而且顶着这个名声，往后还怎么嫁。 正急得团团转，程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说，杨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找她问话，请她去一趟正院。 果然，问的便是这流言，程玉凤自是不认。 一个嬷嬷做不得什么，可她离开后，程玉凤心里慌得都快站不住了。 “你是个有本事的，这事儿你自己想法子解决好，否则我便只有跟你父亲说，把你送到庙里去，可不能为了你耽误了其他的兄弟姐妹。”程夫人一声冷哼，扭头进了内室。 “母亲，我一个闺阁中的姑娘，我……” 程玉凤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夫人身边的嬷嬷打断，“姑娘，夫人身子不好，您别打扰她歇息。” 这意思是，如果程玉凤再吵闹下去，她就是不孝。 第348章 又病了 程玉凤看到摇晃的布帘子，整个人如泥塑一般。 呵，身子不好？满府的人谁有她吃得好，谁有她身子好？ 我一个闺阁中的姑娘，我能想什么法子解决好。 程玉凤转身趴到床上痛哭了起来，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苏锦意歪倒在榻上听着花朝说程家的事情，满意极了。 既然想着要坑人，便该想到自己也有被坑的一天。 “那程家就跟个筛子似的，随便使些银子就漏了个底儿朝天。”花朝撇了撇嘴，“奴婢准备的银子一小半儿都没用上。” “可不，这样的人家儿还敢出来坑别人。”苏锦意也有些想不明白，真的没点儿自知之明吗。 最气恼的是杨夫人，她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个蠢的，没想到儿子竟然被坑得这么惨。 “像我，他就是像我，像我一样蠢！” 杨夫人痛定思痛，直接上官媒上门退亲，说杨家三郎配不上程家姑娘的人品，甚至连订亲礼都不要了。 这样一闹，程家和程玉凤“名声大震”。 程玉凤第二天便被送到庙里去了，不出意外，估计这辈子就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 苏锦意听说，在去庙的途中，程玉凤嘴里还在念叨：究竟是谁想害我。 只是没想到，程家倒霉事儿还不止于此。 半个月后，程尚书被参，且证据确凿，竟连降三级，只在礼部做了个郎中。 程夫人在家中嚎哭了三天，然后将程大人的那些妾室都赶了出去，连生养了姑娘的都没留，唯独儿子已经长大了的两个姨娘得以幸免。 “这事儿是谁干的？”苏锦意愕然。 “就程家这人品，保不齐有人趁火打劫。”令月说道。 可苏锦彦带回来的消息，却说这事儿是裴祈安干的。 “姐夫说，他不能拿一个姑娘家怎地，但他父兄没教好她，总是有责任的。”苏锦彦呵呵笑道。 哦？这么说起程玉凤的兄长也要跟着受罪了。 那日，苏锦意出门买针线，正好看到程家不知哪位公子毫无形象地坐在白鹤书院大门口哭。 “堂堂白鹤书院，居然因为我父亲的事情迁怒于我，我不服！”那程公子捶胸顿足，引来一群人围观。 “呸，这也是读书人，跟个妇人似的。”花朝撇了撇嘴。 “妇人有何错？”苏锦意轻拍了一下花朝，“你我皆妇人，谁像他那样儿。” “大姑娘说得是，是奴婢的不是。”花朝看一眼那程公子，“真有冤在这儿哭闹有什么用。” 这时，一个老仆拿着把大扫帚从里面走了出来。 下一刻，那扫帚就扫到了那程公子身上。 “程七公子，别挡着人扫垃圾。” 那老仆年纪虽大，声音却极为洪亮，“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心里没点数吗？成日在课堂上睡觉，次次考试最后几名，啥也不是。” 这话没指名道姓的是在说谁，但听到的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苏锦意和花朝却呆住了，这就是程七公子？我天！ “大姑娘，幸好没教，这样的人……”花朝拍了拍胸口。 “不碍的，就算是嫁给了他，你家大姑娘我也有本事让他恶心不了人。”苏锦意拍了拍花朝的手。 只是程家那一大家子，好像没一个讨喜的，至少知道的人中，没一个讨喜的。 “你，你说谁呢？”程七公子觉得自己这会儿如果扭头走人，有些灰溜溜的，因此硬梗着脖子辩了一回。 老仆直起身子看着程公子：“您觉得我说的是谁？您觉得是谁就是谁呗。” 程七公子当然也不能说，我觉得你说的就是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二百两吗。 胸口起伏了几次，程七公子终于开口道：“真真是世态炎凉，昨日我还是程公子，今日我便连这门也进不了。” “呵！”那老仆突然一声笑，“您要不是程家的公子，何止今日，往日也进不了这门啊。” 这话说得四周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马车上的花朝更加鄙视，且道：“大姑娘，您瞧瞧，他还有脸说。” 苏锦意却笑不出来，眼前的一幕在揭示一个现实，老百姓其实已经默认了权贵是有特权的，不但认可，甚至敬仰。 苏锦意忽然觉得有些兴致索然，这世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你看到了不妥之处，可是你改变不了。 “走吧。”苏锦意轻声道。 “快走快走！”花朝朝外面喊了一嗓子，见苏锦意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大姑娘，您怎么啦？” “没有，只是突然间有些倦了，可能是看账本看的。” 苏锦意朝花朝笑了一下，有些事情，跟花朝也是说不明白的。 “那赶紧回去吧。”花朝紧张地说。 “没事，别慌啊。”苏锦意失笑。 抛开生活中些微的不和谐，苏锦意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与裴祈安订亲后，虽说时不时地会被人用同情或可怜的目光瞧着，但总的来说还是挺自在。 武安侯府上上下下对自己更为恭敬，除了出门的时候，会被魏氏限制一下，说订了亲的姑娘总是出门，会被人笑话。 每当这个时候，常山王妃就会“生病”，苏锦意就去常山王府侍疾。 “娘，您往后不要再用这个借口了，不吉利。”苏锦意说道。 “这不是借口，我本来就有病。”常山王妃说着又握紧了苏锦意的手，“你出阁前就住在这儿吧，好歹也叫我一声娘，你该孝敬教敬我。” 这个要求苏锦意实在是拒绝不得，也没办法拒绝。 魏氏也不信常山王妃真的病了，往前也没听说她身子有这么不好啊，但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不让苏锦意尽孝。 若真的阻拦，谁知道常山王妃会在外面说什么。 只是找着机会，魏氏便要跟苏锦意叨叨几句，大意是常山王妃虽宠她，但她自己也要注意分寸，毕竟不是亲娘。 又道，这些时日若非有要紧事儿，寻常别出门，免得让人说三道四的，回头去婆家受刁难。 这些苏锦意自然听得出来，是真的为自己着想。 第349章 无助 从始至终，苏锦意一直都相信魏氏对于自己和苏锦彦，还是有祖孙之情的。 只是侯府现状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和穆家比起来，一切都要往后排一排，甚至包括她自己。 其实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如此。 只是苏锦意没想到，她住进常山王府后，苏锦彦也住了进来，据说是被常洧死皮赖脸地请进来的。 “他怎么请的你？”苏锦意有些惊讶。 常洧虽然不爱动脑子，但也不是个蠢的，好好地请他回王府住？ “我只是说我会做小弓箭，他便让我一定要跟他回来住。”苏锦彦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会？”苏锦意抬了抬眉。 “学嘛，这有什么不会的。”苏锦彦无所谓地说。 苏锦意：…… 摁了摁太阳穴，苏锦意知道苏锦彦聪明，而且越来越聪明了，读书过目不忘，动手能力也极强。 可苏锦意真的很怕他走捷径。 再聪明的人，一旦爱上了走捷径，接着就很容易走弯路。 见苏锦意没说话，苏锦彦脖子一夹，小声道：“姐，我就是想离你近点儿。” “想和姐姐在一起，直接跟姐姐说呀，可不能以欺骗的方式。”苏锦意道。 “姐，我真的做出了小弓箭，而且常洧还挺喜欢。”苏锦彦往苏锦意身边蹭了蹭，“下次不会了。” “你呀，总是要长大的，回头要出门游历怎么办？”苏锦意问。 现代还要上大学呢，小孩子们都巴不得离家远一些。 “那怕什么。”苏锦彦立即放松了下来，“到那会儿，你也嫁了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 听苏锦彦说起这个，苏锦意心里一软。 关于苏锦彦的安置问题，苏锦意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办才好。 按常理来说，苏锦彦一个人住栖园也是不可能，自然还是要住在武安侯府的，总不能跟着苏锦意住进定北侯府，。 定北侯府应该是不介意自己带个兄弟过去，况且也不需要侯府来养，但武安侯怕是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宫里还有个姲妃，东宫还有个穆良媛。 为了她们的脸面，武安侯也不会同意苏锦彦搬离。 可武安侯府那么个环境，苏锦意实在不愿意自己出来了，还让苏锦彦在那里住着。 就算相信苏锦彦不会被带坏，但日日见着、听着，也是件挺糟心的事情。 常山王妃知道苏锦意姐弟情深，因此每天吃饭的时候，也把苏锦彦和常洧叫过来一起吃。 刚开始常洧还有些不自在，但渐渐他便放开了，到后来竟有了主人的姿态。 苏锦意心里的疑虑最终被常山王妃提了起来。 “锦意，你出阁之后，锦彦怎么办呢？”常山王妃当着苏锦意的面儿问。 这话问得苏锦彦都抬起了头，自己怎么办？ “王妃，我是个大人了。”苏锦彦有些脸红，自己是哪儿做得不对，让王妃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了吗？ 可在常山王妃看来，苏锦彦需要做什么吗？他不本来就是个孩子吗。 因此，听了苏锦彦这一句，常山王妃都乐了，继而又问：“我且问你，你在武安侯府，是和谁一起吃饭的？” “之前是和姐姐，后来搬去前院便一个人吃了。”苏锦彦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初一十五，会和大家一起吃。” “瞧瞧！”常山王妃指着苏锦彦对苏锦意道，“都不在一个桌上吃饭，能当你们是一家人么。” 这……苏锦意都觉得这话有些牵强，常山王妃自己都很少和怀庆郡主一块儿吃饭，常洧更是把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但常山王妃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用意。 “娘，您是说让锦彦跟我住进侯府？”苏锦意心里有些小跃雀，常山王妃如果真是这意思，肯定会有好的办法。 “那肯定不成，你那婆婆也是个心思深的，我都猜不到她会怎么想，虽然她也算不得是你正经婆婆，便毕竟是裴世子的亲娘。” 常山王妃摇了摇头，又问苏锦彦，“锦彦，你愿不愿意认我做干娘？” 常山王妃这句，让苏锦意有一种，他们姐弟在占常山王妃便宜的错觉。 可苏锦彦却道：“王妃，我一直当您是我娘的。” 这话说得常山王妃心里都化成了水，原本只是想帮着苏锦意解决难题，被苏锦彦这么一说，她都觉得这孩子莫非前世就是自己的儿子？ “好，好好好，那你就是我干儿子了。”常山王妃激动不已，“当初你姐姐在孝期，认干亲也没好大办，这回，娘把全京都的人都请来。” 消息一传出去，京都世家大族都无语住了，常山王妃这是魔怔了吧，认了干女儿不说，还要认干儿子。 不过常山王妃没儿子，认个干儿子也行，可认姐弟俩做干女儿干儿子，怎么着都觉得有些不那么严谨，好歹也是堂堂王府，不是什么贩夫走卒。 甚至还有人问到常山王妃面前，常山王妃直接来一句：“我家王爷和郡主都没说什么。” 常山王和怀庆郡主都没意见，你说这个，不讨人厌么。 也是，一个干儿子罢了，也不可能分什么财产，认就认了呗。 于是到了那一日，常山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武安侯府的人都来了，听到大家道恭喜，魏氏都不知道要怎么笑才合适。 到最后，只能来一句：“与王妃能有这母子的缘份，是他的福气。” 这话说得挺好，只是说多了，自己都觉得恶心。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唯独穆沁芳整个人有些低迷。 苏锦意把穆沁芳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问她：“沁芳，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穆沁芳便扑过来，抱住了苏锦意：“苏表姐，我怎么办啊。” “怎么啦？”苏锦意拍了拍穆沁芳的后背，“你与我细说。” 原本苏锦意猜想，大概是因为婚事，对于女子来说，婚事真的是比天都要大。 “苏表姐，我娘要跟我爹和离。”穆沁芳眼泪汪汪地看着苏锦意。 这一刻，在穆沁芳的眼里，苏锦意真的看到了无助和迷茫。 第350章 下定了决心 范氏虽不是穆沁芳的亲娘，但她一直当其是亲娘，现在竟要和离了，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沁芳，二舅母究竟为何要和离？”苏锦意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也颇为惊讶，但内心对于范氏却还是挺佩服的。 穆二爷除了出身好，真的没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而且他对自己还没个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为自己娶了个商女而委屈。 委屈之后呢，便自暴自弃，逛青楼喝花酒不说，还会去赌。 当然，在苏锦意看来，穆二爷就算是不弃，资质也就如此。 “我爹之前想纳那个青楼女子进门你可还记得？” 穆沁芳抽抽嗒嗒地说，“那青楼女子原本被祖母送走了的，可我爹又接回来了，我娘早就知道，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如今还与她有了个孩子，那孩子现如今都两岁了。” 是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子。 “二舅父想把外面的母子接进府来？”苏锦意问道。 否则范氏忍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看开了。 如前几次，闹一闹，也不过是为了表明穆二爷是个烂人，自己并没有占武安侯府的便宜。 可现在穆二爷都要把人弄进来了，范氏脸面扫尽不说，连带着范家都无颜。 见穆沁芳哭成这样儿，苏锦意便范氏已经下定了决心。 事关家族荣辱，这是不能退让的。 而且因为这个和离，范家也不会对范氏有什么不满。 “沁芳快别难过，你也快说亲了吧？等你出阁后，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娘家。” 苏锦意不好明说，只好侧面提醒她，父母的事情还是别管。 “可哪怕回一次，我也想要有个娘在家里呀。”穆沁芳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你是要开开心心的娘，还是要郁郁寡欢的娘？”苏锦意问。 “我……”穆沁芳想说当然要开开心心的娘，但是她娘在穆家，真的会开心吗？ “二舅母能提出和离，想必已经下了无数次的决心，哪个女子成亲的时候，不是盼着花好月圆长长久久的呢。”苏锦意再次抱住了穆沁芳。 “苏表姐，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穆沁芳深吸一口气，可心里的难过却没有减轻半分，眼泪如水般淌了出来。 只是，下定了决心之后，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没了。 “你会好好的，二舅母也会好好的。”苏锦意放开穆沁芳，“还有我呢。” “嗯！”穆沁芳终于收了眼泪，却提出了一个请求，“苏表姐，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那个外室？” 苏锦意都不得不赞穆沁芳胆子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跑去见自己父亲的外室，这要是传出去了，名声就没了。 其实也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穆沁芳才想着要苏锦意陪着一起去，给她壮壮胆。 另外，只要苏锦意答应了，她都会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苏锦意想说，看她有什么意义呢？但又琢磨着，将来穆沁芳嫁人后，未必没有这样的时候，去看看也行。 就当是，见世面？ “那你得答应我，不管见到她是怎样的，你都不能冲动。”苏锦意看着穆沁芳。 “好，我不会冲动的，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穆沁芳忙道。 既然如此，苏锦意当然要帮一下，这事儿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很难。 苏锦意叫来花朝，让她回头找到穆二爷外室的住处，查清她的出身，再就是了解她的生活规律。 这些对于花朝来说，都不算难事。 这件事定了之后，穆沁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这时，外面有小丫鬟道：“二姑娘，武安侯夫人过来了。” 小丫鬟是王府的，伶俐乖巧。 苏锦意和穆沁芳一起迎到门外，正好魏氏和品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进了院子。 见此情形，穆沁芳不由得看了苏锦意一眼。 “外祖母，原本该请您过来坐坐，只是怕扰了您和其他夫人说话。”苏锦意上前扶住了魏氏的手。 “你也是在这里借住，无碍。”魏氏环顾四周，点了点头，“王妃确实待你不错，你将来可要好好孝敬她。” “是，锦意记住了。”苏锦意脸上笑意不减。 穆沁芳在一旁听着却心里发紧，怎么感觉像是祖母在跟王妃争苏表姐呢？ 气氛太过诡异，穆沁芳陪着坐了会儿，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你这四表妹的性子，被她嫡母养得过于天真烂漫，唉！”魏氏叹了口气。 “外祖母，沁芳纯真良善，又有侯府庇护，天真些也不会被欺负。”苏锦意笑着给魏氏递上了一杯茶。 魏氏闻这香，就知道是顶级的雪顶青芽，侯府也就她和武安侯偶尔会拿出来待客。 抿了一口茶，魏氏看向苏锦意：“王妃真的是你和锦彦的恩人，现如今成了你们二人的干娘，你们二人算是有靠了。” “外祖母，锦意和锦彦从来没想过这个。”苏锦意一脸惶恐地看着魏氏。 “想没想过的，这也是事实。”魏氏又抿了一口茶。 “外祖母，无论如何，亲娘总是不会变的，您放心好了。”苏锦意说着，眼圈便红了。 这也是实话呀，亲娘是怎么会变的。 “你……”魏氏见苏锦意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替你和锦彦高兴。”魏氏放下茶杯，又环视了一下内室的摆设，便起身离开。 “锦意送外祖母。”苏锦意忙跟在魏氏身后。 “不必了，我去王妃那边，你歇会儿，然后陪着姑娘们说说话吧。” 魏氏抬手拦住了苏锦意。 待魏氏走出老远，花朝才颤声道：“大姑娘，侯夫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外祖母事儿多，经常性的不高兴，也是有的。”苏锦意笑笑，并不在意。 今儿最高兴的应该是苏锦彦了，给他送礼的不少。 常山王妃给苏锦彦也拨了一个院子，送的礼全堆到他的院子里了。 苏锦彦坐在礼堆里，都没心思往苏锦意这边走一趟。 一周后，花朝便把穆二爷那外室的情况摸清楚了。 “大姑娘，这外室原本是罪官家的千金大小姐，曾是当朝二品呢。”花朝唏嘘不已。 第351章 嫌我们老了吗 原本是千金大小姐？苏锦意顿时明白了。 男人嘛，都有骑士精神，尤其是没用的男人。 当一个女子原本出身高贵，却又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形象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马上就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拯救她的人，可以成为她的英雄。 如果这个女人够聪明，再表现出来一些，那个男人可以飘到天上去。 这会儿，穆二爷不定觉得这外室只是被逼无奈才进了青楼，她本质还是高贵的，这是范氏怎么着都比不上的。 这样的一个女子倾心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穆二爷的自尊心，他自然想接进府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英雄形象。 只不过……苏锦意手指在面颊边点了点，罪官之后要么进教司坊，要么直接流放，怎么也不可能去青楼。 如果进教司坊，比青楼也要好一些，她宁愿进青楼，那只能说明原本是应该流放的，而且流放的地方极远极偏。 将罪官家的女眷偷摸着买下来，改名换姓之后去青楼当妓子，这是常有的事。 官府其实也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可事情一旦扯开了，官府却不可能不追究。 这一点，苏锦意不知道范氏，或者范家有没有查明。 否则的话，单凭这一点去要胁穆家，这和离之事也是板上钉钉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范家并未真的和武安侯府闹翻。 “那她寻常出门吗？”苏锦意看向花朝。 “寻常不出门，但每隔几日，她身边的丫鬟就会出门买针线。”花朝回道。 “那就好办了。”苏锦意对花朝道，“那你给沁芳那边传个信儿吧。” 每隔几日就可出门买针线，用量还挺大的，那就让外室的丫鬟出不了门，那外室自然是要自己出门买针线的。 那一天，苏锦意和穆沁芳早早地就去外室常去的那家针线铺子等着了。 但看到外室的那一刻，穆沁芳竟脸红了。 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明明生了一胎，肚子里还怀着一胎，她一言一行依旧风情万种。 “这是官家女子？”穆沁芳愤愤不已，正经女子谁像那她那样，走个路都要一摇三扭的，也不怕肚子里的胎扭没了。 穆沁芳毕竟是侯府千金，有些话她心里可以骂，但嘴里却说不出口。 但却在苏锦意的意料之中，大多侯门公子再怎么纨绔，还是会有世家公子的贵气。 而穆二爷算是其中另类了，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买了针线，然后施施然地离开，穆沁芳除了那一句，便没再说什么。 “怎么了？”苏锦意碰了碰穆沁芳的胳膊。 “我娘是得和离。”穆沁芳突然道，“苏表姐，你说我娘是不是也见过这外室了？” 在穆沁芳看来，范氏肯定是看到了这外室，和这样的人比，都觉得没脸面。 各人有各人的道儿，你既然不喜欢我这个道儿，那就分道扬镳嘛。 “唉，若是你的亲事定下来就好了。”苏锦意叹了口气。 如果范氏离开了穆家，穆沁芳的亲事便只能由穆二爷决定，天知道他会看上什么人。 即使是魏氏插手，也让人觉得不是很踏实。 “暂时管不着这个了。”穆沁芳扯了一下嘴角，“不是说缘由天定吗，交给老天爷吧。” 苏锦意点了点头，对于穆沁芳，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这时代的姑娘家，真的没有太多的选择，不论贫富，每个人都处于自身难保的阶段。 武安侯府的这点事儿，很快就在世家大族中传开了。 “你这些日子先别回去了，没得惹得一身骚。”常山王妃拍着苏锦意的手，“王府就是你家，回去做什么。” 王府是不是自己家，其实常山王妃说了也不算。 家，是一种感觉。 在现代的时候，和爸妈住了那么多年，苏锦意也没觉得那是家，买房后还没入住，她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家了。 想到自己崭崭新的小房子还没住多久，苏锦意就觉得心痛。 苏锦意虽然没回武安侯府，但是有花朝在，那边的信息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武安侯府当然是不同意和离的，如果真的和离，范氏不说，范家也不会再补贴。 想想武安侯府那么庞大的开销，家里没一个真正得用的人，还有两个宫妃吸血，苏锦意忽然就有些理解魏氏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然是各地儿去挤。 不过理解归理解，苏锦意想办法把穆静姝的嫁妆买回来，而不是直接要回来，就算是替穆静姝尽孝了。 至于其他，苏锦意又不是神仙，普渡不了众生。 “大姑娘，您说二舅太太和二舅爷这次能不能离得成？”花朝托着下巴问。 “能成。”苏锦意示意花朝靠近些，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姑娘，他们又会卖铺子？”花朝顿时振奋了起来。 对于买铺子这种事情，花朝现在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熟得不得了。 看到苏锦意的铺子因为自己的出力，越来越多，花朝想想都很有成就感。 “花朝啊，你和令月仔细观察一下，看下面有没有小丫鬟可以用的。”苏锦意又叮嘱了一句。 “大，大姑娘，您不要奴婢和令月了吗？”花朝声音里，顿时有了哭腔，想想，自己和令月没做错什么呀，“大姑娘，您不会嫌弃奴婢们老了吧。” “别闹了，你们还真能伺候我一辈子？”苏锦意瞟了花朝一眼，“早些备着，免得临时抓瞎。” 花朝想说，可以伺候一辈子啊。 但自己和大姑娘一样大，令月还要大一岁呢，总不能大姑娘身边跟着一群嬷嬷吧。 见花朝神色有异，苏锦意故意等了会儿才道：“我本想着让你出府去，替我管着铺子的。” 嗯？花朝立即看向苏锦意：“大姑娘，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出府去替我管着铺子，别人我不放心。”苏锦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果你不愿意，那便罢了。” “奴婢，奴婢愿意的啊大姑娘，奴婢愿意的。”花朝连连点头。 第352章 菩萨转世 花朝的眼里都带着光。 “瞧你这副模样，恨不得马上就出府去吧？”苏锦意托着腮瞧着花朝。 “不是，奴婢这不是想给您多买些铺子，多挣些银子么。”花朝立即走到苏锦意后面替她捏起了肩，“大姑娘，那令月呢？” 花朝和令月几乎是同一时间到霁雪堂来伺候苏锦意的，因此两人比亲姐妹都还要亲。 花朝知道苏锦意也不会亏待令月，但还是忍不住想替她问一声。 “令月，就让她帮我管着院子吧。”苏锦意说道。 令月不爱出门，但是她为人仔细，不论是苏锦意的卧房还是私库，凡是令月经手的，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小丫鬟们也很服她。 如果用现代的话说，令月是技术型人才，收纳功夫一流，而且还有小小的强迫症加持，简直是完美。 如果有一天令月不愿意待在自己身边了，苏锦意都会不习惯。 令月，那可是人才啊。 不止令月，花朝和孟夏哪个不是人才？就连古嬷嬷和修嬷嬷也是各有所长。 苏锦意对身边的人向来不吝啬，虽然月例银子是按规矩来的，但平日给的赏钱，可是没有规矩的。 这几个月，包括苏锦彦身边的芙蓉，她们身上的银子比许多府里主子姑娘都要多。 因此在苏锦意身边，都安安心心的，踏踏实实做事。 知道苏锦意的决定后，花朝乐呵呵地说：“那令月定是高兴的。” 转过头，花朝便把这事儿跟令月讲了。 其实两人虽然没说，但心里也很是清楚，得用的小丫鬟早就不自觉地在培养了。 一个莺时，一个槐黄，都只有十一岁。 莺时文静和婉，心思细腻，槐黄活泼喜庆，胆子大，却懂得察颜观色。 最要紧的是，莺时擅长数术，而槐黄竟懂得唇语。 “大姑娘，她们俩比奴婢和令月可都要强上许多。” 花朝说这话没有丝毫的嫉妒，跟了苏锦意这么些年，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自己和他们身上，各自的长处和短处。 花朝和令月初进府的时候，穆氏身子就不大好了，古嬷嬷也顾不上她们，因此她们进京后，发现自己连一般的丫鬟都比不上。 而莺时和槐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连样貌都是看着让人极为舒心的那种，干干净净，连个小雀斑都没有。 选好后，又经过了细心的打磨才送进来，怎能不好。 “行，你们再带给古嬷嬷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就留在身边先用着。”苏锦意说道。 至于怎么进府，也好说，苏锦意要出阁了，常山王妃提前送两个陪嫁丫鬟过来，谁也说不得什么。 正说着话，常山王妃身边的小丫鬟来传话，说是武安侯府来人，侯夫人病了，想念表姑娘了。 苏锦意见传话的不过是常山王妃院里的三等丫鬟，便知道常山王妃不高兴了。 但魏氏病了，苏锦意无论如何都得回去看一眼，如果病重的话，还得侍疾。 去向常山王妃辞行的时候，常山王妃握着苏锦意的手道：“我查过，是真的病了，你回去待几天，等她好得差不多了，我也病一回，你再回来。” “娘……”苏锦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您也不能老是说自己病了，多不好啊。” “好得很，病了谁也不用应酬，我乐意着呢。”常山王妃歪在榻上，“我呀，现在看一朵花儿鸟儿都是有趣的，你放心好了。” 见常山王妃的状态这么好，苏锦意也笑了。 心理咨询虽然有很多理论，甚至有流派，但针对的是人心，却也是最复杂的。 “娘，都听您的，但说说就好，可千万别真的觉得自己有病。”苏锦意凑近常山王妃轻声道，“您一定要相信，您很健康，非常健康！” “是的，我肯定是很健康的。”常山王妃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 苏锦意离开后，常山王妃怔了半天。 “无忧，你说怎地锦意说的话，我就那么信呢？我看着她吧，心里就舒坦。” 常山王妃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苏锦意那么信任，可这就是没由来的。 “王妃，或许这就是缘份吧。”无忧替常山王妃揉了揉背，“奴婢 看着二姑娘，也觉得心里很是安稳。” “嗯，这孩子心善，怕是菩萨转世。”常山王妃笑了笑，便不再细想此事。 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自己既然受了这个惠，记在心里便成。 苏锦意是真的没想到，在常山王妃的心里，自己居然能与菩萨划上等号。 常山王府其实离武安侯府不远，拐几个弯便到了。 只是没想到，刚进府便碰到了穆二爷。 虽一个府里住了几年，但女眷都在后宅，苏锦意又因为守孝寻常不出来，因此见到穆二爷的机会实是不多。 “见过二舅父。” 苏锦意规规矩矩地朝穆二爷行了一礼，穆二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嗯，免礼吧。”穆二爷抬了抬手，便急着出门。 只是苏锦意还没走出两步，便又被穆二爷叫住。 “锦意是吧，那个……”穆二爷默了一下，又道，“你爹娘的物件儿都在你手上吧，你能不能借些银子给二舅父？二舅父回头加倍还你。” 苏锦意一脸震惊地看着穆二爷。 是真的，很震惊！ 在现代舅父向外甥女借钱，除非有正经大事，否则也是不合理的，这古代更是。 但凡要些脸面的，都不会朝自己亲女儿开口，更别说外甥女了。 更何况，苏锦意无父无母还带个幼弟，便是武安侯和魏氏都没主动提过银子的事。 这穆二爷，真的是废了。 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自尊都不要的时候，他已经是真的废了。 “令，令月啊，给，给二两银子二舅父。”苏锦意说完，便红着脸转头跑开了。 “二两？”穆二爷没想到自己开个口，苏锦意只给二两银子。 第353章 真的没钱 第353章 真的没钱 令月拿出荷包，非常认真地掏出一把碎银子。 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一颗大的放进怀里，将其他的重新塞进荷包，然后再将荷包递给穆二爷。 “二舅爷，这应该够二两了。”令月小声红着脸道。 “这够二两？”穆二爷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这，这荷包还可以卖些银子的。”令月吓得脖子一缩，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们主仆就是这么羞辱爷的？”穆二爷气得脖子都红了。 “二舅爷，我们大姑娘无父无母还带着小公子，得亏有侯爷侯夫人给口饭吃，这银子……”令月说完，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 大姑娘说得没错，咬舌头真的好痛啊。 穆二爷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个小丫鬟怎样，更何况这还是外甥女从临川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月例银子，你们家太太的那些嫁妆都不老少了。”穆二爷眯着眼睛道。 反正脸也没了，穆二爷干脆破罐子破摔。 “二舅爷，临川的铺子卖了，这些年大姑娘和小公子吃穿用度都要银子，真的没有了……”令月说着还哭了起来。 穆二爷倒不怀疑令月撒谎，一个小丫鬟而已，哪有这个胆子。 “那京都的铺子呢？”穆二爷对于这一点倒是很清楚。 “京都的铺子都是不挣银子的，不亏本算好的了。”令月愁眉苦脸地说。 “不挣……”穆二爷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 挣银子的铺子，他突然想起在谁的手里。 虽然不信苏锦意手上真的只有二两银子可拿的，但令月说得清清楚楚，穆二爷还能去清岚院里抢不成？那自己在这侯府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瞪了令月一眼，穆二爷终于不再问了，扭头就走，衣摆刮起了一层灰。 令月缩了缩脖子，给孟夏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转头进了二门。 回到青岚院，令月才敢对孟夏说：“得亏你在，要不然我还真不敢，二舅爷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嗯，有我在，他动不了你！”孟夏点头，之后又道，“是大姑娘让我留下来的。” 令月：……大姑娘真好！ 令月不知道的事，因为她这一番作为，苏锦意姐弟穷困的名声竟传了出去。 于是便又有人找借口给苏锦意送东西，而且点名一定要送到清岚院。 这是后话，这会儿苏锦意已经到了瑞和堂。 一进了内室，便见魏氏脸色蜡黄的靠在大引枕上。 看到苏锦意，魏氏立即伸出手来，苏锦意紧走几步，凤仙已经在床边摆好了圆凳。 握着苏锦意的手，魏氏轻轻拍了一下：“外祖母若是没病，你就不回来了不成？” “外祖母……”苏锦意瘪了瘪嘴，“锦意也想念您呢。” 见苏锦意如此，品嬷嬷赶紧在一旁劝着：“夫人，表姑娘也是在给王妃尽孝。” “尽孝”二字，被品嬷嬷咬得重重的。 魏氏一叹：“外祖母也知道你为难，就是想你，家里乱得很，你回来做什么。” “家里乱不乱的与锦意何干。” 苏锦意说着，便见小丫鬟端了汤药过来，立即接住，又道，“锦意是回来伺候外祖母的。” 听了这话，魏氏眸子颤了颤，之前的舐犊之情微微淡了些。 但魏氏也清楚，苏锦意这话说得并没有错，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儿，舅父舅母再怎么闹，与她也没什么干系，只是……唉！ 喝了一口苏锦意喂过来的汤药，魏氏摆了摆手：“哪就用得着你来伺候，你先回去歇会儿，回头再来陪外祖母说说话儿就行了。” “外祖母，锦意不累的！”苏锦意坚持喂完了整碗汤药。 “表姑娘，您先回去换身衣裳，夫人也要歇息会儿了。”品嬷嬷一边接过苏锦意手里的药碗，一边笑着道。 “那……外祖母，锦意便先回去，等您歇好了，我再过来。”苏锦意虽这样说，但却并未起身。 “好，外祖母没事，就是累着了，你且放心。”魏氏有气无力地说。 苏锦意又对品嬷嬷表示了感谢，这才起身离开。 估摸着苏锦意已经走到了屋外，魏氏才轻声叹道：“锦意是个好的，但到底是苏不姓穆，若是穆家的姑娘该多好。” “夫人，您就别琢磨这么多了，咱们家的姑娘们也是极好。”品嬷嬷劝慰道。 “沁芳每次到这儿来，眼睛都是红的，那几个也惶恐着，唯独锦意，似是不过心。”魏氏想起苏锦意脸上的淡漠，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表姑娘已经与裴世子订了亲，定北侯府那边对她似是也颇为满意，侯府于她……” 品嬷嬷说到这里顿住了，接下来的话，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说的。 “是，裴世子有那个怪癖，侯府拢着她都来不及，她不需要侯府的支持，可花无百日红……”魏氏默了一下，“这孩子不是个短视的呀，你去打听一下，是不是咱们府上谁得罪她了。” 没等品嬷嬷去问，便有小丫鬟进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见品嬷嬷眉头皱起，魏氏问道：“怎么啦？” “唉，夫人……”品嬷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二爷方才在前院把表姑娘给拦下来了。” “他拦锦意？他要做什么？”魏氏心里微微一沉，“这个不肖子不会想叫锦意去劝说范氏吧？她一个姑娘家，怎能做这样的事。” “不是！”品嬷嬷见魏氏这么激动，更加不好说了。 “那是什么？快说！”魏氏坐直了身子。 “您好好躺着。”品嬷嬷上前扶住魏氏，这才道，“二爷向表姑娘借银子……” “什么？”魏氏这回真的是气狠头，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夫人，您仔细身子，儿孙自有儿孙福，顾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品嬷嬷赶紧给魏氏顺气。 第354章 生错了时代 “顾好自己？养好身子让这些不肖子撒气的么？”魏氏喘了几口粗气，又问品嬷嬷，“锦意借了？” 当着众人的面儿，被二舅父拦着借银子，这怎么着也得借吧。 这要是传出去……魏氏想想就觉得没脸，她已经打算好了往后不出门了。 “借倒是借了……”品嬷嬷迟疑了一下，才道，“给了二两银子。” “二，二两？”魏氏也呆住了，“她这是……” 这是故意打侯府的脸啊。 “夫人，令月那丫头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表姑娘日子艰难。”品嬷嬷勉强解释道，“似是身上只有这么多。” 品嬷嬷将前院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了魏氏。 “身上只有这么多？吃穿用度都要银子？”魏氏看了品嬷嬷一眼，然后低头一声笑。 “你说得也在理，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有主意的，谁也欺负不着谁，我操心这些做什么。” 说着魏氏便闭上了眼睛。 品嬷嬷看着魏氏微微颤动的眼睫，暗自一声叹。 侯夫人，说出去多光彩，诰命夫人呢，可身置其中才知道有多辛苦。 满京都的公府侯府的夫人们，有几个身子好的，大多数看上去都是一脸的憔悴。 品嬷嬷轻轻给魏氏摁了一下被角，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魏氏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帐顶，不禁想起自己这大半生，似乎就没个轻省的时候。 在闺中时，想方设法地想嫁个高门。 嫁得高门之后呢？婆婆不喜，第二天就立规矩，好在后来生了四子二女。 在婆婆那里境况刚好些，儿女大了，又是接连不断地操心。 心还没操完，女儿就折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知道夜里是怎样睁眼到天明的。 可一睁眼，满堂儿孙就盯着自己要吃要喝要…… “我这一辈子啊，图的什么……” 一滴泪，缓缓从魏氏的眼角滑落下来。 苏锦意回到青岚院，听到令月果真只给了二两银子给穆二爷，还把自己说得那么穷，都震惊了。 “令月，真不愧是令月呀！”苏锦意感慨道。 “大，大姑娘，您不是说给二两银子的吗？”令月后来觉得，好像也是有点儿少。 “是我说的，与你无关。”苏锦意笑了，“对于某些人，二两都嫌多。” 只是一句“吃穿用度都要银子”，恐怕会得罪人。 但得罪也就得罪了吧，虽说每一季侯府都按姑娘和公子的例给她和苏锦彦做衣裳，但她送到公中布料，只有多没有少，武安侯和魏氏未必不知道？ 再说每天的饭食，苏锦意虽说没有按顿给银子，但她时不时地拿银子让大厨房给瑞和堂，前院武安侯书房，以及各少夫人院里加菜加点心的银子，比正经吃饭要花销的多多了。 可以说，自苏锦意进了府，武安侯前院书房，以及瑞和堂的点心和茶水这些，都是她出了。 而且一年三节的，苏锦意的节礼也是格外的丰盛，为的就是不让人说她和苏锦彦的闲话，这些都是有眼睛都能看得到的。 苏锦意，心里不愧。 “有你和花朝，一个在家里给我守着银子，一个在外面给我捞银子，我这辈子不用愁了。”苏锦意舒坦地往大引枕上一靠。 “大姑娘又说胡话呢，若没有您把着舵，奴婢和花朝能有什么用。”令月见苏锦意并没有怪罪自己，心里一松。 “天生我才必有用，更何况你们都是能干的人，肯定会有用的。”苏锦意说的是真心话，但令月和花朝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大姑娘，那可不一定。” 花朝走到苏锦意身边，苏锦意看到她眼里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大姑娘您知道那二舅爷的外室身边那个丫鬟吗？她以前可是给大户人家当贴身丫鬟的，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结果主母一嫁过来，就把她给发卖了。” “您瞧瞧，她多能干啊，最后落得给一个外室当丫鬟。” 花朝很是感慨，虽然苏锦意没让她查这些，可是同为丫鬟，她很想知道别的丫鬟有没有让自己学习的地方。 没想到，人倒是怪聪明的，可惜命不好。 花朝还要再说，却被古嬷嬷打断：“一个丫鬟，伺候人才是要紧的，为何要会琴棋书画？” “这……”花朝卡住了，然后看向苏锦意。 这回，就连苏锦意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花朝了。 从本心来说，苏锦意肯定是觉得，大家都要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可古嬷嬷的话却又是在这个时代下，最能保全自己的做法。 那外室的丫鬟会琴棋书画，却又被主母给卖了，那她是给谁当丫鬟呢？很明显，是给那家的公子。 究竟是为那公子所迫，才是丫鬟自己就有别的心事，不得而知。 可如果苏锦意在这时代，如果她是那个丫鬟，又不想上位，那真的会如古嬷嬷所说，做好自己的事情。 当你发挥不了你的技能的时候，这个技能对于你来说，就不是提升。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保全自己的有一个办法。 只能说，生错了时代。 “说别人做什么，咱们能跟着大姑娘，是咱们的福气，好好地守着这份儿福气便好了。”令月打破了僵局。 “是，令月说得没错，奴婢去琢磨别人做什么。”花朝也道。 “各家有各家的不同，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想要做的事，但你们想学什么就去学，我没有任何意见的。” 苏锦意看着花朝几人，“别的人我没这个能力，但护着你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有的人觉得生命最重要，但也有的人认为理想最重要，这个在现代，都不好说究竟哪个是对的。 如果自己身边的丫鬟，有想发展理想的，苏锦意也是会支持的。 没一会儿，外面便有小丫鬟说四姑娘过来了。 苏锦意刚坐起来，穆沁芳便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苏表姐，你可终于回来了。”穆沁芳看着苏锦意就想哭，心里都快拧到一起了。 这段时间可憋屈死了。 第355章 跪求 “坐！” 苏锦意给穆沁芳挪了个位置，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令月和花朝端上茶水和点心，便把小丫鬟们都带了出去。 “苏表姐，我娘是铁了心要和离了。”穆沁芳可怜巴巴地看向苏锦意。 苏锦意点了点头，她已经猜到了。 就穆二爷这个样子，如果自己是范氏，也不会想要回来的。 “那你往后多去瑞和堂吧，二舅母没办法，祖母总要管你的。”苏锦意安慰穆沁芳道。 “嗯，现在就是祖父和祖母还不同意，苏表姐，你有什么办法帮帮我娘么？”穆沁芳摇晃了一下苏锦意的胳膊。 这姑娘是真心想要范氏好，也不枉范氏疼她一场。 只是这姑娘太看得起自己了，自己又不是神仙，又能帮什么，顶多出出主意。 “我倒觉得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苏锦意将穆二爷找自己借钱的事告诉了穆沁芳。 “什，什么？我爹居然找你借银子？他还要不要脸。”穆沁芳脸上火烧火燎的。 “我也没借。”苏锦意冲着穆沁芳笑了一下，二两银子的事情也不值当和她说，“我琢磨着外祖父怕是断了二舅父的供给。” “苏表姐，府里能有多少银子给我爹呀？都是我娘和我外祖家给的。”穆沁芳一声冷笑，“现在我娘铁了心要和离，自然不会再给他银子了。” “所以呀，二舅父有没有可能不和离了呢？”苏锦意拍了一下穆沁芳的手。 “是呀！”穆沁芳站起身来，“我得赶紧使人去跟我娘说，要不然我爹再不同意，那更和离不了了。” “你等等！”苏锦意拉住转身离开的穆沁芳，“那外室身边有个丫鬟，听说挺能干的，琴棋书画都会。” “啊？”穆沁芳没明白苏锦意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这事儿和一个丫鬟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二舅母，她定能明白的。”苏锦意松开穆沁芳。 “苏表姐，你就告诉我呗，要不然我这夜里都睡不着觉了。”穆沁芳又坐了下来。 “那丫鬟既然琴棋书画都会，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会的，肯定是不甘心待在一个外室的身边，二舅母可以在她身上下下功夫。”苏锦意在穆沁芳耳边小声道。 “原来如此！”穆沁芳连连点头。 但走出青岚院，穆沁芳的脚步却顿住了。 当初去见那外室的时候，好像苏表姐也并不认识她，为何现在却知道这么多，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下一刻，穆沁芳就很快地安慰自己了，自己本来就比不上苏表姐嘛，她能知道自己未必知道，这也是正常的。 事情果不出苏锦意所料，没过几天，穆二爷便也死活不同意和离了，甚至还跑到范家去求。 范家没别的要求，不和离可以，孩子也可以接回来，但那外室得送走，而且由范家人来送。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范家这已经是到底线了，但穆二爷很明显是个没脑子的。 前面两个要求穆家都应了，孩子可以由范氏来抚养，那外室也能送走，但由范家人来送一点，穆二爷却迟疑了。 他这一迟疑，范家便也迟疑了。 于是武安侯怒了，侯府每天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应酬呢，于是直接告诉穆二爷，他若是不应，就不要回侯府了。 不回侯府靠什么活呀，穆二爷只能点头答应。 范氏被穆二爷亲自接回了侯府，但这个消息，竟“不知为何”传到了外室那里。 那外室没说什么，抱着穆二爷哭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外室悄无声息地跑到湖边，靠在湖边的柳树上又很是哭了一顿，然后便跳了湖。 当然没死成，衣裳还没全湿，便被人救了回来。 一个倚着柳树哭泣的美貌女子，她能走到湖里，就已经算是很成功了。 穆二爷却为此感动得泪水淌了一脸，感动之后，竟带着外室跪到了武安侯府门外。 这时，苏锦意正在范氏的院子里坐着说话。 知道是苏锦意出的主意，范氏很是感激，与她更加亲近。 一回侯府，范氏便不动声色地往青岚院送了不少好东西，苏锦意收了，但也同等略低还了礼。 不占范氏太多便宜，但也有小辈的姿态，范氏为此很是高兴。 听到小丫鬟来报，说二爷带着外室跪在府门外求情，范氏的脸色丝毫未变。 “锦意，你瞧瞧，有的男人啊……”范氏一声冷笑，“真的心爱至此，怎地不离开侯府自立门户？那样的话，我还敬他是一条汉子。” “二舅母，您打算怎么办呢？”苏锦意轻声问。 “怎么办？”范氏也有些迷茫。 “我自是不愿意继续跟这样的人过下去，可这样回范家，也怕连累家中的姑娘。”范氏微微蹙眉。 有一个和离回家的姑母，这家姑娘的名声，多少会有些受损。 苏锦意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开口。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体己话跟锦意说。”范氏冲着旁边伺候的人摆了摆手。 等人都离开了，范氏才看向苏锦意。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苏锦意笑了：“二舅母，你为何不自立女户？” “我也想过，可家中父兄不应。”范氏苦笑道，“他们怕我在外面受人欺负。” 而且就算立了女户，多少也会连累到家族。 “在范家附近买个宅子便成，不过是花些代价罢了。”苏锦意明白范氏应该不止是这一个原因，又道，“二舅母，您这样继续留在侯府，难道范家的姑娘就能有个好归宿？” “商贾之女，又能好到哪儿去。”范氏摇了摇头。 再者说了，若是以前，或许看在侯府的份上，姑娘们说亲事还可以攀一攀。 现如今穆二爷如此不给范氏脸面，武安侯表面上看着是拿他没办法，实际上也是一种纵容。 为何纵容？难不成是真的偏爱老二？那自然不是。 说到根儿上，还是看不起范家，只是离不开罢了。 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所以范氏留在武安侯府的目的，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想明白了这些，范氏心里一松，起身对苏锦意道：“要不，咱们去外面瞧瞧热闹去？” 第356章 身心俱疲 瞧热闹？范氏分明是想把事情再闹大一点，那样对自己和范家的影响就会更小一些。 按理，苏锦意已经订亲了，是不应该出门瞧热闹的。 但苏锦意是个现代人，现代人对八卦的热切，是没有什么可以抵抗的。 “锦意自是要陪着二舅母的。”苏锦意上前扶住了范氏的胳膊。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门外，发现温氏和穆大爷居然也在。 看来是武安侯不好意思出面，便让大儿大媳妇过来处理了。 可穆二爷会怕？ 他自然不怕，苏锦意一行走到门边便听到穆二爷在嚎：“大哥你什么都别说，今日我非把梅娘带进侯府不可。” “老二，你疯了不成，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穆大爷气恼不已。 “她是……”穆二爷想说，她是什么人？她是二品官家之女。 可这话，穆二爷一旦说出来，他们恐怕连命都没了。 “她给我生了儿子，进府伺候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穆二爷挺直了腰身。 “原来二爷这么缺人伺候。”范氏应声道。 看到范氏出来，穆二爷的目光终究是有些躲闪，毕竟范氏也是他求回来的。 “你呀！”穆大爷狠狠地指了一下穆二爷。 “二弟媳，你出来干什么？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说的。”温氏冷冷地瞥了外室一眼。 “大嫂，我被夫君的深情厚意所感，在院子里哪能坐得住。”范氏一声轻叹，看向那外室，“闻名不如见面，果然美得很。” “见，见过二少夫人。”那外室颤颤地给范氏行了一礼。 “这天上日头晒着，就这么跪着，也没带个垫子，我瞧着都心疼。”范氏看向穆二爷，“夫君，你到底是心里有她，还是故意跟我怄气呀？” 穆二爷当然知道外室还怀有身孕，他只是觉得外室身子好，而且她如果不愿意，她可以说呀。 外室的身子颤了颤，小声道：“是，是我自己愿意的。” “哦，听说你怀孕了，自己愿意这么跪着，那回头流产了，可不能怨别人。”范氏一脸惋惜地说，“为了进侯府，也算是辛苦。” 这话说得，旁边围观的人看向那两人的眼神，不屑中又带上了不耻。 听了这话，那梅娘的身子一抖，她其实是有这个打算的。 这一胎怀的不是很安稳，她怕生出来也不是个全乎的，因此琢磨着回去就想法子打掉，就说是被惊吓住的。 好好的孩子都没了，就不信穆二爷不把自己接进侯府休养。 可现如今竟被范氏一句话就戳破了，梅娘不禁有些心惊。 “二少夫人，求您行行好，我不会与您争宠的。”梅娘说着，便朝范氏拼命地磕头。 “你这是干什么？”温氏的脸色变了。 梅娘是个不要脸的，可侯府要脸，范氏也要脸啊。 “我虽是商贾出身，但也不甘与一个青楼女子称姐妹。”范氏看向穆二爷，“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便回范家吧。” “哪个男人不纳妾？”穆二爷指着范氏咆哮。 “你没纳么？非得纳一个青楼女子？”范氏盯着穆二爷，毫不示弱的回。 “我连你一个商贾出身的都娶了，纳一个青楼出身的怎么啦？”穆二爷干脆耍起赖来。 “原来，二爷是瞧不上我，为了羞辱我，才想要纳这个青楼女子？”范氏看向梅娘。 苏锦意扯了一下范氏的袖子，那梅娘的目标是进侯府，至于穆二爷在不在乎她，她应该是不在意的。 果然，梅娘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虽然已经有了身孕，但还没有显怀，因此梅娘的腰肢还是挺柔软的。 只是……苏锦意看着这梅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范氏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下守跪着的梅姨娘。 又过了会儿，范氏才道：“备马车。” 话一说出来，她身边的人便立即去办了。 “范氏，你，你真的要这样逼我不成？”穆二爷怒视着范氏。 “二爷，大家伙儿都有眼睛看着，究竟是谁在逼谁。”范氏看上去痛彻心扉，“二爷，我先回娘家去了，您自己好好想想。” 正在这时，马车过来了，范氏捏了捏苏锦意的手，便要坐上马车。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你这个逆子。”武安侯终于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一根大棒子。 看到这根大棒子，穆二爷便的两股便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穆家的家法，据说这根棒子是跟着先祖上过沙场，见过血的。 “爹……”穆二爷抱起头就跑，连梅娘都不搭理了。 范氏的眼中露过一抹讥诮，这就是自己曾经满怀期待的男人。 “二爷！”梅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穆二爷跑了。 武安侯府上演了一出“府门打子”的戏码，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而这场闹剧原本就到此为止了。 可没几天，苏锦意便听到花朝传来消息，说范氏同意那个梅娘进门了。 “为何？”苏锦意一脸惊讶地看向花朝。 “大姑娘，奴婢也不知道。”花朝这回是真的没打听出来。 苏锦意也理解，这事儿也着实不好打听。 可，有穆沁芳啊。 二房那边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穆沁芳知道了，她都会跑过来告诉苏锦意。 “是祖父，他给范家表哥说了一门亲，是官家女子。”穆沁芳说到这里，便低下了头。 原来是这样。 武安侯给范家公子介绍了官家女子，范家自然不可能断了这门亲事，就算范家愿意，范氏也不能同意。 这一举动，等同于把范氏放到火上烤。 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是她的事情，她依旧觉得身体俱疲。 再次来到旖光院，范氏的脸上依旧在笑着，但眼睛却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苏锦意看到这样的范氏，心里像是被堵着什么似的。 “怎么了？快坐！”范氏示意苏锦意坐到自己身边，“二舅母不亏，家里补了我许多银子。” “是，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的。”苏锦意笑着回。 第357章 二舅母的一点心意 银子是很好，可只有需要它的人，才知道它有多好。 对于范氏来说，银子只是退而求其次。 可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只能求银子了。 苏锦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 气氛压抑得快要拧出水来，范氏却忽然一笑：“你这孩子，二舅母没事的，其实想开了便好。” 苏锦意抬起头看着范氏：“二舅母，是怎样想开的呢？锦意也想学学。” “你学这个做什么，二舅母望你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呢。”一直平静无波的范氏，声音终于哽咽了。 “二舅母，我也希望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苏锦意轻轻地靠在范氏的肩头，“可您知道很难的，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锦意很想得开的。” “你就想得开了？要不，你跟二舅母说说，你又是怎么想得开的？”范氏失笑。 “二舅母，我们女子也是齐齐整整的一个人啊，没比男子差点儿什么。”苏锦意抬头看着范氏，很是认真地说，“挣银子，读书写字，让自己貌美如花，您说哪样儿，不比想方设法地去博取男人的宠爱要好得多？” 苏锦意的一番话，范氏听着只觉得耳朵都有种要炸掉的感觉。 可，说得很是啊！ 银子挣了就总是自己的，美貌有了也是自己的，男人的宠爱可是一时的，想要长久，难着呢。 “锦意，你教我识字吧。”话刚说出口，范氏又道，“不行，你总来我这儿她们会说闲话……要不，你给个小丫鬟我，让她教我好了。” 范氏知道，清岚院的丫鬟们都会识些字，不认识的也要学。 不止范氏知道，其实武安侯府上下都知道，但也没人说什么，只当是小姑娘清高，不喜欢身边伺候的都是俗人。 “舅母，您干脆请个女先生进府呗，又不是请不起。”苏锦意顿了顿，又道，“现如今，是二舅父对不住您。” 作为外甥女，还是穆家的外甥女，苏锦意的话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如果范氏聪明的话，应该就懂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通过穆二爷这件事情，很好地说明了，武安侯府看着府门高，其实是离不开范家的，那范氏作一点儿又怎么了呢。 “锦意，多谢了。”范氏说着便打开榻上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撂银票塞到苏锦意的手里。 “二舅母，这是做什么。”苏锦意几乎是弹开的。 “我也没别的东西，这些就算是二舅母的一点心意。”范氏说着又要往苏锦意手里塞。 “二舅母，锦意就算是要银子，也要自己挣的。”苏锦意远远地坐下，“二舅母若有好的生意，拉扯锦意一把就成了。” 范氏这回真的是感动了，她活了几十岁，第一次听到官家小姐说要做生意。 因为范氏看得出来，苏锦意不是被生活所迫，她是真的想做生意。 其实这一点范氏倒是看错了，苏锦意是真的为生活所迫，她对于做生意并不擅长，可养弟弟要花不少银子呢。 如果有吃有喝，谁不愿意躺平。 “成，你这话二舅母记住了，早晚让你挣得盆满钵满。”范氏这不算说大话，范家有这个本事。 “那多谢二舅母。”苏锦意这才起身，满面笑意地给范氏行了一礼。 银子这东西，对于范氏来说，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对于苏锦意，却是越多越好。 回到清岚院，花朝便贴了过来。 “大姑娘，世子又送信过来了。”花朝将信轻轻地放到了苏锦意面前的桌上。 信封厚厚的，都快要撑破了。 苏锦意跟花朝她们交待好了自己的事，才打开信封。 果不如所料，里面写的依旧琐碎，除了刑部的事情，几乎早晨吃了几个包子，什么馅儿的都写了上来。 除此之外，裴祈安说他会送些东西进来，让苏锦意好好收着。 苏锦意吩咐花朝盯着点儿，花朝笑着说：“大姑娘，不会又是一包嫁妆吧。” 最近这些日子，裴祈安总是会送些贵重的物品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贴补给苏锦意的嫁妆。 就连品嬷嬷都私下对魏氏说：“这裴世子对表姑娘倒是用心，这是给她置办嫁妆呢。” “只怕也是听到了锦意说的，衣食用度都要银子。”魏氏有气无力地说，“也好，有人疼着她，我就放心了。” 因此，只要是裴祈安送过来的，武安侯府都是直接送到青岚院。 另一个，裴祈安虽不怎么爱与人来往，但是却是个记仇的。 小时候，有一个人曾裴祈安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又被定北侯惯着，往后别成了祸国殃民之徒。 于是连着一个月，那家每天一打开门，不是死老鼠，就是死蛇，或者好好的一滩冰在那里，晦气得不行。 那人也是个较真的，竟告到了御前，最后闹得人人皆知。 苏锦意听到花朝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问：“皇上最后怎么判的？” “大姑娘，您莫不是心疼裴世子了？”花朝朝苏锦意眨了一下眼睛，才道，“友庆说，皇上让那个人给世子道了个歉，再让世子保证不再给那家扔死老鼠了。” 花朝说到这儿，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死老鼠太吓人了。 苏锦意：……皇上原来也是个偏心眼儿的。 只不过这种偏，也未必是针对裴祈安，很大可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正说着，外面便有小丫鬟报，有婆子抬东西过来了。 是抬哦！花朝立即窜到了外面。 一会儿进来，花朝兴奋地说：“大姑娘，裴世子给您送了两个好看的紫檀木的箱子过来。” 送箱子？以前裴祈安倒也送过，但都是小匣子。 苏锦意刚起身，便见令月和孟夏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把箱子抬到了里屋。 等婆子们拿了赏钱离开后，令月才解释道：“大姑娘，这里面不知道世子送了什么呢，叫别人瞧去了怕不好。” “你做得对。”苏锦意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她们把箱子打开。 开箱的那一瞬间，大家都沉默了，这是一箱子的布料，每一匹都流光溢彩。 “拿开那一匹。”苏锦意说到。 第358章 早已经不要脸面 令月按苏锦意说的拿起那匹布料，便发现下面的几匹品质也算得是不错，但还是要略差些的布料。 “一会儿海棠和我一同，将这几匹送到瑞和堂。”苏锦意说道。 “原来这是裴世子让大姑娘送人的？”花朝恍然大悟，“那为何要放在下面呢？” 按理，放在上面更好拿一些，反正是送出去的。 苏锦意笑，大概是某人觉得布料略次，放在下面，眼不见为净吧。 穆氏将苏锦意送来的料子，往各房都送了些，且明说是清岚院苏表姑娘送的。 作为回礼，苏锦意给裴祈安做了两副棉手套，一副露手指的，一副不露。 苏锦意猜想，估计露手指的用得多些，等他用坏了，再给他做。 只不过，手套的样子是苏锦意画的，但却不是她做的，倒不矫情，也不是怕做得难看，而是怕没戴多久，棉花就跑光了。 但也不知怎么地，这事儿竟然漏出去了。 于是裴祈安在下一封信里，别别扭扭小心翼翼拐弯抹角地问苏锦意，能不能亲手做个手套给他，他不想戴别人做的手套。 呵，你身上穿的不都是别人做的？ 虽然看到这一句直撇嘴，可裴祈安既然提出来了，苏锦意还是让令月拿来细布和棉花。 知道是裴祈安居然要苏锦意亲手做的手套，令月不禁紧张了起来：“大姑娘，是不是奴婢做得不好？要不然，让绣庄的绣娘做？” “不是，他，想要我自己给他做。” 苏锦意的话刚说完，令月就惊呆了，裴世子这是怎么想的？大姑娘能把两块布缝到一起去就算不错了。 既然如此，那令月就不插手了，花朝她们也只是看着，帮着作假都不乐意。 苏锦意没办法，缝了拆，拆了缝，点灯熬油的，生生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做完。 只是不到半个月，果真开线了，还是裴祈安自己动手缝的，都不让友庆沾手。 “友庆说他也想试试这棉手套暖不暖和，结果还没碰就被世子打回来了。”花朝笑嘻嘻地说。 苏锦意听到这儿，眼前一亮。 “你跟绣庄那边说一声，让她们抽空赶一批起来，给世子送过去。” 花朝愣了一下，便立即办，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友庆也缠着她要呢。 哼，美得他，大姑娘给世子做手套，那是亲事定了，自己给他做算怎么回事。 现在好了，绣庄一起来做，看他还能说什么。 苏锦意看着花朝的背影，对令月小声道：“你回头找个机会问问，花朝这些日子怎么了，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成，奴婢仔细瞧瞧。”令月赶紧应了。 其实令月也发现了，只是花朝有事都会跟她说，因此她便没问。 苏锦意在武安侯府住了几日，魏氏果然渐渐好起来了。 就在苏锦意琢磨着常山王妃什么时候送来“生病”的消息时，范氏居然同意穆二爷把梅娘母子接进府。 刚好些的魏氏气得头发晕，把范氏叫过去怒问：“你这是干什么？” 范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母亲，二爷的心思不在家里，搁在外面他老是不归家，也不是回事儿。” “这是他归不归家的事儿？那是什么出身你不清楚？”魏氏指着范氏，“你怎地这般糊涂？” “母亲，儿媳商贾出身，哪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范氏施施然地剥了一个瓜子，才又道，“再者说了，一个妾罢了，不过是个玩意儿，管她什么出身呢。” 现在的范氏彻底放开了，不是她离不开武安侯府，是武安侯府离不开她。 “这事儿，我不同意。”魏氏斩钉截铁地说。 “母亲不同意，那便不接进来。”范氏笑眯眯的，没有一丝为难。 虽然范氏没再说什么，但魏氏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你说这范氏，她到底要干什么？”魏氏抬头看向品嬷嬷。 “约摸是，被二爷闹得没法子？”品嬷嬷试着道。 哪个女人愿意把青楼女子抬进来做妾。 “可我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魏氏皱着眉道。 “变不变的，她也是做儿媳的。”品嬷嬷轻轻地给魏氏按摩起来，“您别操太多心了，身子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魏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可到了晚间，穆二爷却跑到瑞和堂闹了起来。 那会儿苏锦意正在给穆氏喂药，都来不及躲，穆二爷便闯进来了。 “母亲，您为何不同意接梅娘进门？”穆二爷大声道。 “二，二爷，您如何能这样跟夫人说话？”品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劝解。 “你走开。”穆二爷一把推开品嬷嬷。 品嬷嬷往后狠狠地退了几步，直接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虽说并没有摔着，可品嬷嬷跟着魏氏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惊惧之下，一时之间竟起不来了。 穆二爷却管不了这些，径直走到魏氏床前：“娘，我不管，我是一定要接梅娘进门的。” “你这个不孝子……”魏氏指着穆二爷，嘴唇都白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你竟然这样逼迫你亲娘？” “娘，她是青楼女子，可您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您跟她计较什么呢？”穆二爷一脸不解地看着魏氏。 “她若进了门，我武安侯府的脸面呢？”魏氏冲着穆二爷吼道，“你平时招猫逗狗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弄到府里来？你这是做梦，想都别想！” “娘，她可是给我生了个儿子的，运哥儿可也是您的孙子。”穆二爷说道。 “别说生一个，十个都不行，我不缺孙子。”魏氏说着闭上了眼睛。 “娘，咱们别假正经行不行？真要在乎脸面，当初别让我娶范氏啊，商贾之女做正妻，脸面有多好看不成？”穆二爷拍着自己的脸，“儿子我早已经不要脸面了。” “二舅父，外祖母还在病中呢，您能不能回头再提？”苏锦意在一旁小声劝解道。 “回不了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别多嘴多舌的。”穆二爷瞪了苏锦意一眼。 苏锦意缩了一下脖子，哦，那好吧！ 第359章 后宅之主 穆二爷看到苏锦意，心里就老大不乐意的。 他还没忘，上次苏锦意居然只肯借给他二两银子的事，她心里完全没有自己这个二舅父。 而且，穆二爷一向觉得武安侯和魏氏都偏心。 武安侯偏心老大，如果不是老大实在是资质愚钝，而且皇上也没有要册封世子的意思，他肯定早就给老大请封了。 至于魏氏，先是偏心老三，后来老五出生后，又偏心老五。 只有身为老二的他，似乎不是亲生的似的。 否则，何至于要去向一个小姑娘借银子使。 因此哪怕明明看到魏氏脸色难看得紧，穆二爷心头的气也没消。 “你有本事，你就出去，你出去跟她一起过，没人说你。”魏氏颤着声儿道。 “我凭什么出去呀？武安侯府是祖上的，我是武安侯府的正正经经的子孙，我才不出去。”穆二爷说着，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魏氏看着这个一脸痞赖的儿子，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果然不是自己身边养大的，怎么着都不亲。 当初魏氏生下穆二爷之后，身子不大好，老侯夫人便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后来魏氏身子好些了，想把穆二爷接回来，却发现自己又怀上了，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也为此，后来的子女，魏氏无论如何都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去，去叫侯爷来。”魏氏冲着外面吼道。 “是夫人。”外面小丫鬟应了，脚步声立即响起。 提起武安侯，穆二爷还是有些怕。 只不过穆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跪到了魏氏床前。 “你这个……”魏氏指着穆二爷又要骂，却又转头对苏锦意道，“锦意呀，外祖母已经喝了药，没事了，你先回去歇着。” “可是，外祖母……”苏锦意瞟了穆二爷一眼。 “他怎么着也是我生的，还能对我这个亲娘动手不成。”魏氏瞪着穆二爷。 这会儿品嬷嬷也缓过来了，她扶着魏氏，对苏锦意道：“表姑娘，这儿有奴婢伺候着，您且放心。” “那就辛苦品嬷嬷了！” 苏锦意一离开，魏氏随后就在床头捞起一个花瓷瓶朝穆二爷砸了过去。 或许没什么力气，因此花瓶飞过去的时候，穆二爷的头略偏一偏，便躲过去了。 可花瓶却没有如期发出清脆的声音，而是过了会儿才落地。 穆二爷扭头看了过去，武安侯捂着胸口，脸色铁青。 知道老二在瑞和堂发疯，武安侯一回府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花瓶给砸着了。 “侯爷……” “爹！” 魏氏和穆二爷的脸色都白了。 “你们又闹什么？”武安侯吼道。 你们？魏氏看向武安侯，心窝子凉了凉。 “他要纳那个青楼的进门，我是管不了了，你管吧。”魏氏闭上了眼睛。 “你还不死心？”武安侯瞪着穆二爷。 “爹，她给我生了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那不也是您的孙子。”穆二爷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 理由并不新鲜，但态度却很是坚决。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武安侯微微躬下身子看着穆二爷，“你待如何？” “爹，您若不答应我就接着闹，让满京都知道您教子不严，您看皇上还会不会给咱们家册封世子。”穆二爷不管不顾地说。 不册封世子，武安侯就会一直成为满京都的笑话。 这么多年来，明面儿上是说武安侯没选好人，但实际上是皇上没松口，他也不敢请封。 若不是如此，武安侯府也不需要这么去供着宫里的两位娘娘。 除了她们，武安侯找不到可以为自己家里说话的人。 “那就接进府来吧。”武安侯坐到了圈椅上。 “……真的？”穆二爷一时之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不走？不怕为父反悔？”武安侯竟拿起一杯茶，小口抿了起来。 “儿子这就去。”穆二爷朝武安侯磕了一个头，爬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侯爷，您这是……”魏氏不解地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示意旁边伺候的人都出门，连品嬷嬷都不例外。 等到人都走到了外面，他才开口道：“我得到消息，那个梅娘是邢家的女儿。” “邢家？哪个邢家？”魏氏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 “还有那个邢家，犯事的邢家。”武安侯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魏氏身子一软，那个邢家的人被斩的斩，流放的流放，怎么可能在京都，莫不是…… “老二他，敢做这样的事？”魏氏掀开被子，晃着身子坐到了武安侯身边，“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老二不敢，只是偏就这么巧。”武安侯叹了口气。 “我说呢！”魏氏松了一口气，“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还要答应接那女子进门？这如何能行。” “告诉他？”武安侯一声冷哼，“他心里清楚着呢，否则他真的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范氏的脸？” 范氏出身不好，但她还有银子呢，老二虽不学无术，但他不傻。 “老二这个逆子，这种祸及满门的事儿，他也敢做。”魏氏气得都有些坐不住了，又看向武安侯，“侯爷，这女子可万万不能进门。” “不进？不进任由她去外面胡说八道？这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更是麻烦。”武安侯摇了摇头，“不成！” “您的意思是……”魏氏只觉得身子发凉。 “你心里清楚应该怎么办。”武安侯放下茶杯。 为何要我做？魏氏想说，武安侯却起身朝门外走去。 魏氏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她不做谁做？后宅是她的，这些儿孙也都是她的。 这会儿，魏氏恨不得回到当初，在穆二爷生出来的时候就掐死他算了。 当天夜里，梅娘母子便由一顶玫红色的小轿，从武安侯府最偏僻的一个门带了进来。 这事儿瞒不住，毕竟是两个大活人，还有一个是孕妇，要吃要喝的。 古嬷嬷听说这事儿，脸都黑了，竟主动对苏锦意道：“大姑娘，您赶紧去王府住着吧，没得污了名声。” 第360章 摆哪门子的宴 若是嫁到一般人家，也没人敢说什么，可苏锦意要嫁的是定北侯府。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京都一等一的府第呀。 因此，古嬷嬷对魏氏很是不满，堂堂当家的侯夫人，竟连这事儿都管不好，没得连累旁人。 事情也如古嬷嬷所愿，当天常山王府的人便过来了，说王妃又病了，念着二姑娘。 魏氏什么也没说，聪明人都知道常山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她甚至都想对常山王妃说，别找这个借口了，没得真把自己咒病了。 常山王妃真病假病，魏氏的脑海里也就一闪而过，她这会儿家里的事儿还不够烦的呢。 梅娘虽然进门了，但儿子穆嘉运却被放到了范氏的院子里养着。 理由是梅娘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带孩子。 理由倒是正当的，只是穆二爷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人，这便有些诡异，他居然也能同意？ 魏氏只觉得范氏真的不一样了，之前老二如果这么听她的，又何至如此。 苏锦意到了常山王府，常山王妃抓着她的手道：“可别再回去了，不是我说，那武安侯府真的……” 毕竟是苏锦意的外家，常山王府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大家听得明白就成。 “我也愿意留在您身边，只是外祖母身子也不大好。”苏锦意一脸愧疚地说。 “没事，这与你无关。”常山王妃舍不得让苏锦意生气。 在常山王府的日子，武安侯府的消息也没断过。 “大姑娘，二舅太太为何要养那个小公子，不会是用来出气的吧？”花朝并不是关心穆嘉运，她是纯八卦。 “二舅母应该对他很好的。”苏锦意说到这里，暗自叹了口气。 范氏好好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去养个孩子，尤其是梅娘的孩子，挣钱子不香么。 这时代如果当娘的出身不好，孩子也会被人诟病，范氏不是这么心善的人。 虐待？当然也不会，范氏也不是这么心狠的人。 所以只能是……都说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投胎也真的是个技术活儿。 没过几天，穆沁芳趁着来王府探病，告诉苏锦意，范氏对那外室之子可好了，全身上下整整做了十套衣裳，那料子都是极好的，还给他打了个实心的长命锁。 “苏表姐，我爹也爱来娘的院子来，少见的和睦，可我……”穆沁芳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子，“可我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毛乎乎的。” “那你就别管这些，只多过去陪着二舅母坐坐，说说话便好。”苏锦意朝穆沁芳眨了眨眼睛，“估计摸着二舅母要给你说亲了，就过去绣绣嫁妆吧。” 穆沁芳脸一红，上来便掐苏锦意：“苏表姐，倒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嫁妆，绣得怎样了。” 苏锦意面色微僵。 绣嫁妆这种事情，苏锦意是不打算动手的。 又不是没有绣庄，绣庄也是自己的，就当是自己绣的了吧。 穆沁芳在常山王府待到日落西山才回去，苏锦意送她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常湉。 “见过二姐姐。”常湉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三妹妹多礼了。”苏锦意也回了一礼。 “二姐姐是去送穆四姑娘吧？”常湉不等苏锦意回话，便又叹了一句，“穆四姑娘可真是好命。” “三妹妹，那你的命更好。”苏锦意假装听不明白常湉的意思。 常湉面色微僵，继而害羞地笑了。 回到自己院里，花朝在修嬷嬷面前嘀咕：“这三姑娘太古怪了，都是庶女，她还是王府的庶女，怎地说四姑娘好命。” “你呀，这都没听出来？”修嬷嬷笑了笑，“三姑娘这是说，穆四姑娘靠着咱们家姑娘命好呢。” “这是自然，可……”花朝看向修嬷嬷有些不敢再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蠢了些。 可自家大姑娘也只不过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虽然王妃对自家姑娘极好，但也不至于让王府的三姑娘说这样的话。 “三姑娘的意思是，穆四姑娘在王府待这么久，身价也水涨船高了。”修嬷嬷解释得细了些。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没个人靠？”花朝恍然大悟。 修嬷嬷：……这么想也行。 再细的，修嬷嬷也不好说，揣测主子的心思不是不可以，但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裴祈安的信又到了，说是想和苏锦意见一面。 突然说见面，怕是有要紧的事。 苏锦意想一下，天渐渐冷了，最后还是约裴祈安去她的饼店后院见面，那儿幽静又暖和。 只是没想到，刘沐晴竟递贴子过来，说邀请苏锦意参加桂花宴，这日子居然是和她约裴祈安在同一天。 桂花宴？苏锦意看了一眼窗外的枝头，中秋都过了，桂花都没来，这是摆哪门子的宴。 但刘沐晴却说了，必须要去，要不然就绝交了。 苏锦意相信，她如果真的不去，刘沐晴也是会真的跟自己绝交，约摸绝个两三日吧。 “大姑娘，那去不去呀？”花朝都替苏锦意为难。 “去呀。”苏锦意把令月叫过来，让她准备带过去的礼，且道，“不必准备得太好。” 大昌京都不论是花宴还是别的，去的人也要带上一份自己的拿手好食。 做得最精巧的那一位，都能落个好名声，甚至因此收获一份好姻缘。 苏锦意已经订亲了，就没必要去抢别人的风头。 “那，那世子那里另约吗？”花朝想着如果这样，得找友庆问一声。 “倒也不必，她这次摆宴应该不会太久。”苏锦意笑着说，刘沐晴这人，哪有心思招待那么久的客人。 这次只怕是有事要找大家商量，又不好明说。 苏锦意甚至猜想，这次的宴恐怕不会有太多人。 而跟裴祈安约的是午后，时间刚刚好。 到了那日，果然，刘沐晴只邀请了苏锦意、陆云恩、杨柳花以及李青仪几人，连婉上半年已经成年了，因此便没请她。 “你家的桂花呢？快领我们去赏。”陆云恩一见面，便快人快语地说。 “桂花宴未必是赏桂花的，还可以吃呢。”刘沐晴笑着道。 可是那笑吧，却很是有些勉强。 第361章 纳安郡主 郡主府虽然没有桂花赏，但桂花却攒下了不少。 今日的点心每一样都有桂花，桂花茶和桂花糕不说，杏仁露上都要浇上一点桂花蜜，再撒上一小撮桂花。 香，是极香的。 最要紧的是，纳安郡主和婆家是分开住的，她在宫里陪着太后，府里没有长辈，几个人不知道多逍遥。 “说吧，今日究竟有何事叫我们过来。”陆云恩一落座便问刘沐晴。 陆云恩的眼睛闪闪发光，大家相视一笑，又都心照不宣地看向刘沐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刘沐晴心里竟有些感动。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沐晴其实是很孤单的，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母亲虽然是郡主之尊，但许多时间都陪在太后身边，并且不让她跟着，说皇家的事少沾。 而母亲跟刘家不和睦，从小就把她带到了郡主府，也就年节的时候让她去那边坐坐，与那边也不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边开始有了朋友呢？ 刘沐晴细想了一下，应该是苏锦意进英媛女校之后吧？她不怕自己，也不惯着自己，但也不刻意来招惹自己。 在苏锦意那里，刘沐晴感觉自己从套子里钻了出来，眼前看到的听到的明明和以前是一样的，但她总觉得不一样。 日子，也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 可苏锦意今年从临川回来后，就跟裴祈安订亲了。 按英媛女校的规定，订亲后的女子，便不来上学了。 曾有那么一些日子，刘沐晴每天夜里都要骂一句裴祈安才睡得着。 后来觉得，虽然苏锦意不来了，但其他人还在，她心里才好过了些。 “刘家要给我说一门亲事，我不想应，你们帮我想想法子。”刘沐晴也不害羞，这事儿也容不得她害羞。 刘家奈何不得纳安郡主，可刘沐晴是刘家的姑娘。 “你找郡主去啊。”陆云恩觉得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她娘纳安郡主整天跟在太后身边，怎么可能这事儿解决不了。 刘沐晴没回陆云恩的话，只是说：“我让你们想办法，就想办法嘛。” 这话听着有些不客气，可在场的也都是官宦之家的姑娘，顿时明白了刘沐晴的意思，她找不着她娘。 或者说，刘沐晴这会儿不方便跟她娘说这事儿。 不管是找不着，还是不方便说，都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太后出事了。 太后这个年纪，还能出什么事，可想而知。 见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苏锦意问刘沐晴：“那，刘家给你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大家给你参详参详。” “我也不知。”刘沐晴摇。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让我们想办法？”杨柳花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不想成亲，想做姑子去吧？” “我闻我娘身上的香火味儿都闻腻了，我才不会……咳，我是觉得刘家不可能给我找什么好人。” 刘沐晴狠狠地咬了一口桂花糕，“他们只会想到自己，给我找的肯定也是符合他们利益的。” 刘家原是伯府，这些年中不溜丢的，当年刘家大爷凭借着一张脸，以及花言巧语，想方设法地迎娶纳安郡主。 纳安郡主原想着嫁人后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做个贤内助，可没多久，婆家却把她往太后身边赶。 在刘沐晴出生后，婆家对她的态度更差，竟暗戳戳地说她既帮衬不了夫君，又生不了儿子，有什么用。 纳安郡主性格也是个刚烈的，于是在太后面前求了个宅子，带着女儿直接搬了过去。 至于和离？那是不可能的，老娘没死，你娶了一百个也是妾，你生了一百个儿子也是庶出。 刘家完全没想到纳安郡主居然这么不好拿捏，顿时傻了。 这些年，刘家没少往郡主府里哭求，刘夫人甚至带着刘大人亲自上门请罪，并表示散了所有的妾室。 当时纳安郡主没任何表示，但当刘家散了妾室之后，却明确说自己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刘夫人气得半个月没下来床，刘家大爷跑到宫里请旨和离，可皇上没准不说，还降了他的官职。 现如今，刘大爷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空有伯府的爵位，却跻不进京都世家大族的圈子。 刘大爷气不过，竟把之前散出去的妾室又找回来了。 他是想气一气纳安郡主，他也只能这样气一气，那宅子是太后赐的，只要纳安郡主住在里面，他便不能拿她怎样。 可纳安郡主听了，却道：“与我何干，做这没脸事的是刘家。” 原本纳安郡主还想给刘沐晴改姓来着，可太后和皇上都觉得这样有些过了，这才没改成。 刘沐晴既然还姓刘，那便是刘家的人。 刘家原想学着武安侯府，把刘沐晴送进宫去，可有纳安郡主在，太后一句“沐晴性子活泼，就别拘着她了”，就给否了。 太后不允，哪个皇子还敢娶，这不是不孝么。 现在纳安郡主在宫里被绊住了脚，刘家怎么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在这些前因，刘沐晴哪怕懒得动脑子，也知道刘家不可能真的为自己着想。 “你说得也是，不定你爹故意拿你的亲事来气郡主呢。”陆云恩皱着眉道。 “可不嘛，所以我才急呢。”刘沐晴一个劲地点头。 刘沐晴虽有些霸道，可却不是个多思多想的性子，脾气跟郡主一个样儿，她认准了的人，便会极为包容。 若一旦翻脸，那便九头牛也拉不回。 对于这些闺中蜜友，刘沐晴是认准了的，因此说什么她都会认为是为自己好，至于好不好听的，那不重要。 更何况说的是刘家人，呵，他们也不值得有什么好话。 “沐晴，你是怎么知道刘家要给你说亲的呢？”苏锦意问。 “我的一个庶妹，她娘也不受宠，想着巴结我，为自己留个出路吧。”刘沐晴说到刘家人，心里便不大乐意。 “那不如找你那庶妹打听打听，刘家到底要给你说什么样的人，然后再想法子。”苏锦意说道。 第362章 那我便不娶吧 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出的主意，苏锦意怀疑到底能不能真的解决问题。 “锦意说的是，咱们总不能故意坏你的名声，让对方退缩吧。”连婉笑着道。 “若是能行得通，名声坏了就坏了。”刘沐晴虽这样说，但想的却是，自己的名声应该也没多好。 “若他们找的那人并不在意你名声好不好，非娶你不可呢？那不是白坏了。”陆云恩说道。 “那倒也是。”刘沐晴坐直了身子。 从刘沐晴的角度来看，刘家还真说不定就找这样的人家给自己。 “那倒不会，若只是为了报复郡主有可能，可刘家还要别的呢。” 苏锦意琢磨了一下道，“应该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家世好，正主儿却未必会好。” 找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说出去好听，刘家不会被人诟病，毕竟就算太后没了，纳安郡主在皇上那里，还是有些脸面的。 但这婚后的日子若是过得不好，只能是刘沐晴自己的问题。 而且这么些年来，刘沐晴娇纵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可据苏锦意看来，刘沐晴是不大会说话，但娇纵还真的没到这程度。 这名头儿不定就是刘家传出去的，只是郡主和刘沐晴都懒得搭理，因此这个标签好像就烙在了刘沐晴身上似的。 “你就听苏姐姐的，肯定没错。”陆云恩对刘沐晴道。 刘沐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丫鬟叫过来，让她去找刘家庶出的那位姑娘。 “多拿些银子。”刘沐晴吩咐道。 等丫鬟离开后，刘沐晴又命人拿来了两个匣子，当着众人的面儿打开。 只见两个匣子里，都装着红宝石头面，日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俩一人选一样儿，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嫁妆。”刘沐晴非常大气地对苏锦意和杨柳花道。 两套虽然都是红宝石的，但花形却是不一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刘沐晴。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哪儿用得着你准备嫁妆。”杨柳花说着还往后倾了倾。 “瞧你，这是红宝石头面，会咬你不成？”刘沐晴不满地看着杨柳花，“这些算不了什么，我多着呢。” 这话，大家倒是信。 郡主就得了刘沐晴这一个女儿，她又在太后身边伺候那么久，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了刘沐晴。 “可无功不受禄！”苏锦意说道。 “受什么禄，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啊。”刘沐晴脸一垮，“是不是没拿我当好友呢？再不选，我生气了！” “可我还没到时候呢。”苏锦意苦笑道。 “就裴 世子……他们家搞不好没过几日就要娶你上门呢。”刘沐晴撇了撇嘴，“你先拿着。” 见刘沐晴那模样儿，应该说的是真的。 苏锦意瞟了杨柳花一眼，见她的目光在右边的那个头面扫了一下，于是拿了左边的这一套。 “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收了。”苏锦意笑着说，“我可得好好攒攒，要不回头你出阁的时候，我都没好东西送。” “用不着你送，我还缺这个？”刘沐晴没心没肺地说。 杨柳花看了苏锦意一眼，见她只是笑，也跟着笑了。 在座的只有杨柳花是从底层上来的，因此也只有她看得出来，苏锦意根本就不缺银子。 明面上看苏锦意穿得朴素，首饰也不多。 可有一回更衣的时候，杨柳花发现她中衣的料子，可是上好的飞云棉。 这料子虽是棉布，可细腻轻柔，穿在身上如无物一般，比许多上好的锦缎都要好，可遇不可求。 但苏锦意却做成了中衣。 那一刻，杨柳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对自己可真好！ 一副红宝石头面虽是好物，但看苏锦意那模样儿，也不至于还不起这个礼。 而杨家虽比不得别家富裕，但给刘沐晴送同等的回礼，还是能做到的，因此杨柳花也大大方方地收了。 “回头消息打听好了，我再请你们过来。”刘沐晴说道。 “不如咱们约个时间，时常聚一聚？订亲的时候也跟夫家说好，也不能拘着咱们。”连婉目光炯炯地看着几人，“你们觉得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可夫家真的会同意？ “我是愿意的，你们呢？” 夫家不同意？那你就成不了我的夫家。 刘沐晴看向几人，尤其是苏锦意。 苏家和定北侯府相差太大，苏锦意在定北侯府能过得舒坦就算不错的了，能不能出来，这个她自己恐怕也说不好。 “我没问题。”苏锦意说道。 刘沐晴点了点头，心里一酸，是哦，裴祈安那个断袖，能娶着媳妇就算不错了，还敢拘着不成。 “我也没问题。”杨柳花也道。 “你那婆婆和小姑子收服了？”陆云恩笑着问。 “不服就打一顿，打到她们服嘛。”杨柳花开玩笑道。 打是不能打的，但杨柳花的手段是有的。 袁巍是北疆大军回来得最晚的那一批，袁母眼睛都望干了，等到儿子到家，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杨柳花如何不孝。 袁巍却道：“娘，杨姑娘还没嫁进来，您要她如何孝敬您？” 袁母没想到一手拉扯到大的儿子居然一开口就为还没过门的媳妇说话，当即哭闹起来：“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娘，儿子还没娶呢，这若就算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我便不娶吧，就守着您，直到您终了再娶如何？”袁巍的回话也是绝了。 “你……你是想让我到死都抱不上孙子？”袁母的脸都白了。 “可我娶了媳妇便会忘了娘，那是孙子重要，还是您重要？”袁巍问。 袁母纠结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要孙子。 杨柳花早就买通了袁家的下人，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人这一辈子不怕过日子，只要男人是个明白人儿，便能嫁。 因此当袁家来商量婚期的时候，杨柳花同意将婚期订在年底。 这离杨柳花出嫁也没多少时日了，因此刘沐晴才会来了这一出。 “锦意，要不……你也年底嫁了得了。”刘沐晴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第363章 锦意真是博学 苏锦意明白刘沐晴的意思，这会儿不嫁，万一太后薨了，按大昌的规矩，就要守一年的国孝了。 “这么早嫁干什么？”陆云恩却突然开口道，“晚就晚点儿嘛。”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沉默了，也不好接话。 晚点儿不定还有反悔的余地，怎么着那也是个断袖啊。 可是劝苏锦意的话，大家早说过了。 裴祈安的事儿，苏锦意也没瞒着，也解释过说是谣言。 只是没人相信罢了，反而觉得大家都这么说，苏锦意是当局者迷，看上了裴祈安的那张脸。 但都是姑娘家，婚姻之事，她们也不好意思说太多。 这也在苏锦意的意料之中，除非日后她跟裴祈安夫妻和睦，再生个一儿半女的， “行了，锦意不是个糊涂的，她总有自己的打算。”连婉说着拿起一块点心，道，“这个还不错。” 刘沐晴扯了扯嘴角，那是家里最不好吃的一款点心了。 事儿说得差不多了，果然刘沐晴就懒了下来，躺在那儿哼一声似乎都嫌多。 大家都知道刘沐晴是个什么性子，吃过了午饭，便告辞走人。 陆云恩约苏锦意去看戏，苏锦意让她先去，自己去铺子里处理点儿事就过去。 到了禧香阁，孟夏已经在等着了，看她的眼色就知道裴祈安已经到了。 “什么时候到的？”苏锦意小声问。 “回大姑娘，到了快一个时辰了。”孟夏眼底都是笑意。 不管姑爷是不是断袖大姑娘都不在意，丫鬟们有什么可在意的，只要大姑娘认准了，又对大姑娘好，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 苏锦意走进后院，见裴祈安正看着一盆花出神。 “祈安，你喜欢这盆花？”苏锦意问。 裴祈安后背一僵，木木地转过身来。 看到苏锦意的第一眼，裴祈安便发现她头上做成海棠花型的绢花，左边比右边竟少了一朵，心里便百般不对劲儿。 头发是令月梳的，苏锦意今天特意没让她梳坠马髻，但这头上的花多一朵少一朵的事，确实也没太注意。 裴祈安很想拿下一朵来，但手指痒了痒，还是控制住了。 “这花，可别放在屋内。”裴祈安让开身子，苏锦意看到一盆夹竹桃。 苏锦意在现代看到的夹竹桃都是景观树，四季常青，花量很大，还能吸附尘土。 虽然夹竹桃的花是有毒的，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一点，也不会去摘。 即使摘了，也不会吃它，因此倒还好。 可眼前的，却是株形饱满优雅的夹竹桃小盆景。 苏锦意眼睛眯了眯，这会儿天冷，并不在花期，可等到花开的时候，随便摘几朵泡成汁儿混在点心里，那就是大事。 而等到那个时候，也没人会想到是这盆夹竹桃的事儿，毕竟它已经放在这儿这么久了刘 “花朝，这盆夹竹桃是怎么来的。”苏锦意给花朝使了个眼色。 花朝原本还以为这是掌柜的搬过来讨好苏锦意的，没想到这花居然还有问题。 “锦意，你知道这花有毒？你”裴祈安有些惊讶。 “知道啊，夹竹桃嘛。”苏锦意回道。 “原来它叫夹竹桃。”裴祈安喃喃道。 “你，你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苏锦意有些小心虚。 “不知，前几年有一位府上的夫人中了毒，查了许久不知何故，后来误打误撞，才查到此物头上。” 关于案子，裴祈安不会说太多，他只是好奇苏锦意居然也知道这个。 这时，苏锦意想起夹竹桃的另外一个名字，好像是叫洋桃，这就说明它其实是从外国传过来的。 难不成，这会儿还没传过来？ “锦意，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裴祈安又问。 “呃……儿时曾看过一本医书，上面画了有。”苏锦意开始胡说八道，“最初看到这叶子的形状以为是桃树，后来看描述才知道是夹竹桃，其花有毒，但若使用得当，亦可用于镇痛，去瘀等。” “原来如此！”裴祈安点了点头，“锦意真是博学。” 在此刻的裴祈安心里，苏锦意才是真正的才女，那些光会作诗作词的，有何用。 “过奖了！”苏锦意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然后小声道，“祈安，你找我是有要紧的事？” 这话刚问出口，苏锦意便发现裴祈安的脸居然红了，真的有要紧的事？ “这……”裴祈安居然有些扭捏了。 苏锦意心里一个“咯噔”，什么事这么难说出口，他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如果真的是，那也没事，裴祈安人品还是可以。 能过就过，不能过的话，好和好散应该也不难。 但如果要自己做同妻，那是万万不行的。 “锦意，我们年前成亲如何？”裴祈安做了一万次的心理准备，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啊？”苏锦意愣住了。 “武安侯府不是好待的地儿，我们成亲，让锦彦也过来一起住，我每日送他上学，接他下学。”裴祈安说完，便直愣愣地盯着苏锦意。 见裴祈安把自己顾虑的都说了出来，苏锦意便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是为何，突然间就想要成亲了呢？”苏锦意是真的有些好奇的。 之前订亲的时候，魏氏说想把苏锦意再留一年，也就是说过了年再来商议婚期。 “武安侯府行事太过……呃，随性，你在那边住着，我不放心。”裴祈安说着，语气里便带上了不满。 苏锦意听到这里，便知道裴祈安应该也是听说了穆二爷将一个青楼女子纳进府的事儿。 “我现在时常住在常山王府。”苏锦意说道。 “可你总是要回去的。”裴祈安还是不放心。 “你放心，过些时我就回栖园住。”苏锦意笑着说。 “回栖园？武安侯府会同意？”裴祈安对武安侯府的人，着实有些不信任。 第364章 她喜欢银子 苏锦意姐弟如果要离开武安侯府，除非有非常合适的理由，否则武安侯为了脸面，也不会同意的。 也因此，裴祈安才想着早点娶苏锦意过门。 “若我和锦彦两个人估计也不成，但三爷爷和大哥可是住在锦园的。” 苏锦意看向裴祈安，小声道，“锦园就在栖园隔壁，里面打通了，装了一扇门。” “啊？”裴祈安看向苏锦意，半晌才道，“所以锦园，也是你的？” 如果不是苏锦意的，哪就那么巧，竟让苏家祖孙俩租到了栖园隔壁。 “对啊，不过对外祖父外祖母，只说是租来的，正巧那边有空的屋子。”苏锦意笑眯眯地看着裴祈安道。 这一刻，锦不锦园的裴祈安没放在心里。 他想的是，这事儿锦意没告诉她外祖父外祖母，但却告诉我了，她这是把我当成自家人了。 “锦意，我定不负你。”裴祈安真的有些激动了。 苏锦意：……怎么突然间就说起这个来了？ 若是别人，苏锦意还会猜想，他不会是听到我有这么多财产动心了吧。 但对于裴祈安，苏锦意却知道，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儿，所以琢磨不到这儿去，至少这会儿想不到。 见苏锦意似乎不愿意这么早嫁，而且自己也有了安排，裴祈安也不想强求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便依你……”裴祈安说到这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锦意，听说年后北狄使团会进京，那个什么公主也会过来。” “哦？”苏锦意抬了抬眉。 “我对她绝无任何不轨之念，只是那是个疯女子，到时候她若找你，你别搭理她就是了。”裴祈安手忙脚乱地解释。 “嗯，好，知道了！”苏锦意点头应了。 可裴祈安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将自己知道的细细地告诉苏锦意，可念头在脑子里转一圈儿，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北狄公主长什么样子，裴祈安都没什么记忆了，只约摸感觉挺黑的。 这时，花朝匆匆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脸迷茫的掌柜，和一个低着头的小伙计。 “大姑娘，奴婢把人带过来了。”花朝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又看向那伙计，“快说，这盆景是怎么来的？” “花朝姑娘，小的方才说的可是实话。”那伙计说着便跪在了苏锦意的面前，“东家，小的只是偶尔看到这盆花好看，便搬了过来，想着开花的时候放到店子里面，也能多招些客来。” 苏锦意还没开口，那小伙计就被裴祈安一脚踹倒。 “满嘴胡言。”裴祈安怒道。 “这，这位贵人，小的，小的真的是实话实说。”那伙计还要强辩。 “实话实说？那你是从哪儿得知，它会开花的？”裴祈安居临下地看着那伙计，一声冷笑。 “卖，卖花的人说的。”那伙计解释道。 “那就是说，你事先不知？”裴祈安蹲下身子。 “是，小的不知的。”那伙计几乎都趴在了地上。 “那为何那么多已经在开的花你不买，偏就瞧上了一个没有开花的？”裴祈安冷笑道。 那伙计支吾了半晌，最后瘫倒在了地上。 裴祈安示意友庆过来，把人直接带到刑部。 友庆颇为同情地看了那伙计一眼，然后把人拎了出去。 这事儿既然有裴祈安插手，苏锦意就不管了，他在刑部，审起人来自然比自己方便。 而且这事儿很明显，是有人在针对自己，由裴祈安去对付这个人，肯定也比自己要更好些。 裴祈安与苏锦意分开后，便直奔刑部审人去了。 等到从刑部走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友庆，你跑一趟，把问出来的事跟苏大姑娘那边说一声。” 裴祈安说着，就要上马，却见友庆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站在马边道，“你有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世子，小的接下来说的话也是为您好，您可别怪我。”友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一副你要怪我，我就不说的样子。 “你何时怕我怪过？快说！”裴祈安皱起了眉。 “唉，小的是想告诉您，以后姑娘家面前别太粗鲁。”友庆摊了一下手，“您当着苏大姑娘的面儿，一脚把那人踹翻，也不怕吓着人家。” “她，她不会胆子那么小。”裴祈安还真没想过这个。 “苏大姑娘胆子大是她的事儿，但您得小心着呵护点儿人家。”友庆叹了口气，“您就真没觉得她不愿意年前成亲，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裴祈安不解，姑娘家成亲，不都是要留一留的吗。 谁愿意换个地方，去别家一起过日子。 可，苏锦意好像情况倒是特殊些，武安侯府也不是她家。 “世子，咱们家可是侯府，按理，都订了亲，肯定盼着成亲呀，免得夜长梦多不是。”友庆分析道，“小的估摸着苏大姑娘对您不甚满意，因此想再看看。” 这也就是说，如果看得不好，还是有可能退亲的。 裴祈安神色微变。 友庆却还在说：“您看苏大姑娘，都能自己买得起宅子了，她先开始进京又是怎样的光景？不是小的乌鸦嘴，您真该好好琢磨琢磨。” 自己买的宅子？裴祈安这才想起来，苏锦意确实是说，那锦园是她买下来了的。 裴祈安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友庆：“回去把我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下。” 友庆没明白，追在后头问：“整理出来干什么呀？” 其实友庆都整理好了，也不知道裴祈安想要怎么整理。 “回头都交给苏大姑娘。”裴祈安顿住脚步，“她喜欢银子。” 友庆：……这话说的，谁不喜欢呢。 “另外，把那什么北狄公主的画像你画一副给苏大姑娘。”裴祈安道。 “世子，您的画画得不是极好……哦，您定然是不知道北狄公主的模样儿了。”友庆点了点头，还是自己来吧。 不是不记得，是世子压根儿就没正眼儿瞧过人家。 要不要叫花朝劝劝苏大姑娘还是赶紧嫁了吧，谁知道那北狄公主进京，会不会闹什幺蛾子。 第365章 落荒而逃 苏锦意离开禧香阁后，便去了与陆云恩会合的戏园子。 戏园子装扮得很是喜庆，金字的喜牌，红色的绸带，走进去心情都会愉悦几分。 “大姑娘，陆姑娘在上面呢。”花朝朝二楼指了一下。 这戏园子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散客，二楼是贵客，坐北朝南的戏台子，一楼最前面以及二楼正中的位子是视角最好的。 陆云恩就在二楼中间偏右的包间里里朝苏锦意招手，示意她赶紧上来。 这包间一面正对着戏台，背面是过道，这样既能保证隐私，看戏也不受影响。 楼梯在后面，进了包间，便见陆云恩正皱眉看着戏台子。 戏台子上正演着富家千金与穷书生私奔的戏码，苏锦意笑着 问：“不好看啊？” “这戏演得太傻了，好好的千金小姐与穷书生私会？”陆云恩直摇头，“为何要私会？他真有意，不会托人上门提亲么。” 不管家里同不同意，既然两情相悦，上门提亲才是正道啊。 “听戏嘛，听个唱腔，看个扮相就得了。”苏锦意笑着说，“不是有那句话，唱戏的疯子，看戏的傻子，也就图个乐儿。” “那倒也是。”陆云恩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这毕竟是戏园子，并不隔音，这部戏又是那种缠缠绵绵的剧情，并不激烈。 既然不好看，于是两人便没看戏，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 可是没多久，竟听到隔壁一声大喝：“这戏本子是谁写的，还要不要脸，如此抹黑官家千金，就该抓起来打板子才是，居然还唱出来。” 苏锦意和陆云恩对视一眼，我天，竟然是敏惠郡主。 陆云恩朝苏锦意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敏惠郡主对裴祈安的心思满京都都知道，听说裴祈安是断袖的消息传出来后，她便一直没有露面，直到上个月传出订亲的消息。 “这是个疯女人，谁知道她是真的愿意订亲，还是被家里逼的。”陆云恩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咱们尽量避着点儿她。” “懂！”苏锦意点了点头。 敏惠郡主这么一吼，这出戏暂时便停了，过了会儿班主出来向大家致歉，又拿出几本戏上楼找敏惠郡主重新选戏本子。 “他这是找死。”陆云恩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苏锦意点点头，上面的几个包间都开了，都是贵人，既然换了戏本子，那肯定都要换。 如果是自己，每天搞一场竞拍，价高者得。 果然，重新开锣的时候，那角色还没开腔，便又有人喊着说不好看。 “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换一本！”声音从敏惠郡主隔壁的包间传出来。 没有人知道是谁，但能坐到那位子，可想而知了。 “不换，就这个。”敏惠郡主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这时，陆云恩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打听打听。 没一会儿，那丫鬟就过来在陆云恩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云恩的眼睛瞪圆了，然后凑到苏锦意耳边小声道：“苏姐姐，隔壁的这位是敏惠郡主的未婚夫，殷首辅家的七公子。” 未婚夫？苏锦意都惊住了，这还没成亲就扛起来了？ 苏锦意怀疑这殷七公子是故意的。 “要不咱们走吧，别掺合了。”苏锦意小声道。 这一对儿未婚夫妻要真是闹起来了，这戏台子上的戏估计是看不成了。 至于敏惠郡主的戏，那还是不看为好，会有后遗症。 两人起身刚走到门外，便听到隔壁“砰”地一声响，门被打开。 苏锦意和陆云恩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只见几个年轻公子哥儿边说边往外走，中间那个面色铁青，旁边的都在好声好气地劝慰着他。 “好男不跟女斗，走走走，喝酒去。” “就是，一台戏而已，让她又如何。” “咱们哥儿几个乐呵乐呵去。” …… 陆云恩和苏锦意赶紧避到了一旁。 偏这时，敏惠郡主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竟越过殷七公子等人，直朝苏锦意这边而来。 苏锦意：……不会是认为我故意在这里看热闹吧？ 可这事儿，也真的没法子解释了。 不过眼下，很明显最重要的不是苏锦意的事儿，敏惠郡主还是盯着殷七公子去了。 “是戏本子不好看，还是我不好看？”敏惠郡主走到殷七公子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旁边的人听了这句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敢说啊。 在敏惠郡主的逼视下，殷七公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苏锦意一看，就知道殷七公子完了，这日后还不被拿捏得死死的，刚才说要换戏本子，应该是被身边的那些人起哄的闹的。 “说啊！”敏惠郡主冲着殷七公子又是一声吼。 “你……你好看！”殷七公子虚虚地应了一句后，落荒而逃。 旁边跟着的公子们，都看傻了，这就溃不成军？ 匆匆朝敏惠郡主行了礼，那几人也跟着跑了。 陆云恩和苏锦意都看傻了，这殷七公子怂得真的是非常直白。 既然如此，陆云恩和苏锦意也打算告辞走人，却又听到右边的一间包间传出一声冷笑：“这就是东昌的男子？嘁！” 说着，那包间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来。 “东昌的男子怎么啦？碍你什么事了，是你要嫁不成？”原本盯着苏锦意的敏惠郡主，炮头又对准了玄色男子。 敏惠郡主心里的气本来就没消，这玄色长袍男子是自己撞枪口上来的。 “大姑娘，走不走啊？”花朝在苏锦意耳边轻声提醒。 “陆姑娘把我拉住了。”苏锦意小声回。 陆云恩看了苏锦意一眼，自己是拉着她的，可是也没多用力啊。 “你，你这女子怎能如此说话，我一个男子，如何嫁人。”玄色男子脸色涨得通红，“真真无知妇人。” “无知妇人？你才是无知男子。”敏惠郡主轻蔑地扫视了那男子一眼，“你家里没父母长辈不成？到别人家里，端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第366章 敏惠郡主的心思 苏锦意见敏惠郡主对这男子很不客气，又觉得他言行举止，有异族之貌，便猜想可能不是大昌人。 果然，陆云恩在她耳边道：“这男子看他的衣着和口音，应该是西邦国，他们那边奉男子为天，女子比尘土都不如。” 说到这里，陆云恩眼里也带上了一丝不屑。 “我，我端谁的碗了？你简直是信口雌黄！”玄色男子气急败坏道。 “你来我大昌这些日子，吃的是你们西邦带过来的米粮不成？饮的水也是西邦带过来的？”敏惠郡主冷笑道。 “别的不说，这衣裳的料子，就是我大昌的祥云缎。”苏锦意补了一句。 “我是你们大昌请来的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玄色男子挺了挺腰背，“回头我倒要问问大昌的皇帝陛下，你们这究竟是何意图。” “那你把自己当客人了吗？你不想当客人，你可以不来。”陆云恩也气得不行。 这个时候，口无遮拦才是最爽的，至于其他，就交给家中父兄去处置吧。 不过苏锦意她们也不担心，除了她们，围观的看客可也是大昌人，他们很明显对这玄色男子也极为不满，是这玄色男子惹了众怒。 就皇上一贯的言行，并不是个懦弱，且无脑的人。 玄衣男子被几个女子围攻，旁边还不时看客阴阳嘲讽几句，再利索的嘴皮子也扛不住，最后只能匆匆离开。 “你进来，我有话问你。”敏惠郡主看了苏锦意一眼，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包间。 “嘁，你说进就进啊。”陆云恩声音并不小。 “我还是过去瞧瞧吧。”苏锦意小声对陆云恩道，“我套套她的话，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套话？陆云恩顿时来了兴致。 “那我跟你一起去。”陆云恩坚持道。 敏惠郡主虽然身份比陆云恩高，但陆家是公府，而且是有实权的公府，因此两人差距并不大。 见陆云恩也跟在苏锦意身后进来，敏惠郡主皱了皱眉：“你怕我吃了她不成？” “我知道你吃不了。”陆云恩往苏锦意这边靠了靠，\"我也想跟着学学，敏惠郡主说出来的话，定是极有道理的。\" 苏锦意暗笑，在玩心思上，敏惠郡主未必是陆云恩的对手。 “我是有话跟她说，不是跟你说。”敏惠郡主黑着脸道。 “我俩一起出来的，要走也一起走。”陆云恩看向苏锦意，“苏姐姐，既然敏惠郡主不开口，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好啊！”苏锦意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句。 敏惠郡主：…… 原本敏惠郡主还想嘲讽几句，陆云恩堂堂公府千金，居然在苏锦意面前低声下气的，莫不是想讨好定北侯府。 可苏锦意嫁过去，也不过是个世子夫人，又能得着什么。 但苏锦意这态度，却让敏惠郡主真要把这话说出来，就是故意找茬。 要说苏锦意讨好陆云恩，她是不信的。 可刚刚，苏锦意却是一副什么都听陆云恩的样子，她这很明显就是想要陆云恩帮她出头。 “那便罢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敏惠郡主冷冷地瞟了陆云恩一眼，然后才看向苏锦意，“苏锦意，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怎地偏要嫁给裴世子？” 敏惠郡主是真的不明白，苏锦意心思这么多的女人，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断袖。 “敏惠郡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锦意说了一句非常官方的话。 这话陆云恩听了是不信的，如果不是苏锦意自己乐意，她肯定有主意搅和了的。 所以消息出来的时候，陆云恩她们都是想着要去劝说苏锦意。 可敏惠郡主并不了解苏锦意，甚至可以说以前都没怎么关注过她。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可武安侯府……呵！”敏惠郡主一声冷笑，又看向苏锦意，“裴世子他……他可是个断袖，难道武安侯府不知，竟把你嫁了过去。” “这，这不是传言？”苏锦意一脸不解地看向敏惠郡主。 “这……”敏惠郡主刚一开口，便又闭了嘴。 传言当然是传言，可无风不起浪啊！ 但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敏惠郡主也不好跟苏锦意讲，两家子都是侯府，武安侯府虽有些上不了台面，但那也是侯府啊。 见敏惠郡主欲言又止，苏锦意不由得抬了抬眉，这郡主……虽有些疯批，但似乎心地还不错呢。 “喂，你不会是想棒打鸳鸯吧？”陆云恩一脸警惕地看着敏惠郡主。 “苏锦意，你交友还是要把眼睛擦亮些。”敏惠郡主不屑地瞟了陆云恩一眼，“这也算是鸳鸯？” 作为好友，居然都不知道阻拦，甚至还怕他们被拆散。 难不成她以前也喜欢裴世子？想到这儿，敏惠郡主便怒火中烧，呵，藏得可真深。 “这就来挑拨了？”陆云恩眼睛微眯，“敏惠郡主，您可是已经订了亲的人，就别胡思乱想了。” “我……”敏惠郡主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扭头看向苏锦意，“只要你肯退亲，想要什么都可以。” 苏锦意：这敏惠郡主又发什么疯？ “她退亲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难不成也退亲嫁给裴世子？”陆云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敏惠郡主。 “那有何不可？”敏惠郡主仰着脖子道。 “你方才还说裴世子是那什么呢。”陆云恩面颊微红。 断袖两个字，陆云恩到底是姑娘家，有些说不出口。 敏惠郡主的脸色变了变，她刚才的确是想劝劝苏锦意，自己都因为这个勉强跟别人订了亲，苏锦意却跳进去，这显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有些可笑。 可真的在乎一个人，可以不管他是不是断袖？ 接着陆云恩的一句“已经是订了亲的人”，让敏惠郡主想到了殷七，与其跟这样的人生儿育女，还不如跟裴祈安两两相坐发一辈子呆呢。 至少，他脸好看，声音也好听。 “我有我的道理，用不着你管。”敏惠郡主冷冷地瞟了陆云恩一眼，又问苏锦意，“我只问你愿不愿。” 第367章 是时候了 敏惠郡主的心思，在苏锦意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敏惠郡主，您知道，这事儿我是做不了主的，甚至武安侯府也做不了主，除非……”苏锦意迟疑了一下。 “除非什么？”敏惠郡主急问。 “除非定北侯府来退亲。”苏锦意默了一下，又道，“敏惠郡主，即使是定北侯府来退亲，您与裴世子之间，也得他愿意啊。” 这倒是实话！敏惠郡主点了点头。 “可，他都那样了，还不愿意？” 饶是敏惠郡主，说这话也不禁脸红了，似是为了挽回面子，她坐直了身子道，“他连你都愿意娶，会不愿意娶我？” “敏惠郡主，裴世子愿意娶你的话，早就娶了。” 陆云恩听不下去了，站到苏锦意身边，“你除了出身，是长得比苏姐姐好看，还是性子比苏姐姐好，或者比苏姐姐聪明？至于出身，定北侯怕是用不着。” 定北侯府若是真娶了出身特别好的世子夫人，皇上怕是都坐不住了。 这话说得敏惠郡主张了张嘴，最后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那，自己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敏惠郡主，要不您还是先去找裴世子谈谈？他愿意了，一切才好说。”苏锦意小声建议道。 敏惠郡主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找裴祈安？ 有必要吗？不找他都知道他会说什么，之前他也没少说过。 “那我若是不嫁他，你就铁定要嫁了？”敏惠郡主皱眉看向苏锦意。 苏锦意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敏惠郡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很是过了会儿，才道：“我，我琢磨琢磨。” 说完，敏惠郡主才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看着敏惠郡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堂堂郡主，她这是图什么呢。”陆云恩摇了摇头。 苏锦意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她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裴祈安吧。 可其他的事情可能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偏婚姻这事儿不好说。 “真是巧，没想到苏表妹和陆姑娘都在。” 身后传来五皇子的声音，苏锦意和陆云恩身子俱是一僵。 巧？今天出门没看皇历，真的不想这么巧。 两人转身，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只是在苏锦意脸上扫过，然后便直直地落到了陆云恩身上。 他这是看上了陆云恩？苏锦意心头暗忖。 皇子们都已经十七八岁了，正是说亲的年龄。 前几年皇上就说要选秀，后来太后一场大病，接着太子又病了，因此便给停住了。 这会儿，皇子们身边通房都有好几个了，正妻却都没有下落，谁能不急。 于是京都的贵女们，但凡出身好的，个个都像是一块被狼盯上的肥肉。 有当皇子妃心思的，整天让女儿在外面参加各种宴。 没那心思的，要不马上给自家女儿订亲，要不就恨不得藏在家里不让出门。 “臣女见过五皇子。” 陆云恩和苏锦意都规规矩矩地朝五皇子行了一礼。 “免礼，不知苏表妹和陆姑娘喜欢看什么戏？”五皇子虽也提到了苏锦意，但却只看着陆云恩。 别说苏锦意已经订亲了，便是没有，也不是皇子们看得上的。 “回五皇子的话，臣女已经看过戏了。”陆云恩低着头小声道，“天色已晚，臣女该回了。” “也是，两位都是姑娘家，我让人送你们回吧。”五皇子说道。 陆云恩的手一紧，这要是让五皇子的人送回了陆家，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苏锦意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五皇子送的是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敢跟陆家提亲，与皇家抢媳。 “不耽误五皇子了，王府的人在外面候着呢。”苏锦意插话道。 陆云恩并不想跟五皇子有牵扯，苏锦意看得很清楚，这个时候，她自然是能帮就帮。 “那陆姑娘……”五皇子紧追不舍。 “陆妹妹说，这几日跟我在常山王府住几日。”苏锦意说道。 “是啊，我跟着苏姐姐去王府，不麻烦五皇子了。”陆云恩赶紧道。 苏锦意还颇为自然，但陆云恩的如释重负却引起了五皇子的怀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事了。” 五皇子将“多事”二字咬得极重，苏锦意知道他是在点自己。 可人生在世，总不可能事事周全。 五皇子想娶陆云恩，他的心思就很明显了，涉及夺嫡……苏锦意觉得离开武安侯府是时候了。 之前苏锦意还想着，苏锦彦住在武安侯府，以后交际上多少要广阔一些。 现在看来，还是住回栖园的好。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保命。 往后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累及不了出嫁女，外孙外孙女更是不会受到牵连。 下定了决心，苏锦意回到常山王府，便让花朝带话给裴祈安，表示她愿意年前就嫁。 裴祈安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她她，她居然真的愿意嫁我了？”裴祈安的声音都变了。 “世子，都订亲了，苏大姑娘肯定是愿意嫁的。”友庆也在一旁嘿嘿直乐。 自己原本就想跟花朝说，让她劝说苏大姑娘赶紧嫁过来，可还没来得及。 难道自己和花朝，也心有灵犀？ “世子，这肯定是花朝的功劳，她不是贴身丫鬟么，定是她劝解的。”友庆腆着脸道。 “呵！”裴祈安对友庆的意思，很清楚。 在自己成亲之前，他的事想都别想。 匆匆到了内宅，进二门的时候，裴祈安顿了一下，然后去了晴翠山房。 “年底就娶？”裴老夫人愣了一下，“怎地这般着急？” “祖母，听说宫里的太后……”裴祈安话说到这儿，便停住了。 这话再说下去就大逆不道了，但裴老夫人是懂的。 “你赶紧让人去叫老二媳妇过来。”裴老夫人对桂嬷嬷说道。 “奴婢这就去。” 裴老夫人见裴祈安看着桂嬷嬷的背影，手指在桌上乱动。 欣赏了一会儿孙儿的坐立不安，裴老夫人才道：“放心好了，你先来我这儿，不就是怕你娘不愿意么。” 第368章 慌了神 说起这个，裴祈安的神色难得地有些腼腆。 “这会儿成亲，时间上确实紧张了些。”裴祈安说道。 “时间再紧张，那也是喜事，你娘不会不乐意的。”裴老太太笑着示意裴祈安坐稳，不过心里却是理解，小年轻关心则乱，谁没这样的时候。 张氏虽然……但大事儿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张氏很快就赶了过来，婆婆叫她，她是不敢怠慢的，要不然那酸话儿和小眼神儿天知道会有多少。 只是看到裴祈安也在，倒是愣了一下。 “安儿今日怎地不忙么？”张氏轻声问道。 “怎地，他是我孙儿，不应该陪陪我？”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张氏：……又来了，我就不应该开口。 “自然是应该的，儿媳只是随口问一句。”张氏笑着回。 “他今日倒不是来陪我的，是想要娶亲了，你且去准备准备，找人往武安侯府商议个好日子。”裴老夫人说到这里笑了，“等孙媳妇进门，有她陪着我，倒不用你们陪着了。” 张氏暗道，您老这嘴，也不怕给新孙媳妇招来嫉恨。 不过，紧接着张氏明白过来了：“母亲是说请期？这么急？” “急什么呀，你都不看他多大了，没成亲年龄都是摆设，再大也是个孩子。” 裴老夫人发了一通牢骚，才道，“太后那边……” 裴老夫人说着示意了一下宫里的方向，张氏立即便懂了：“儿媳这就去办。” 原本突然间求娶，就显得有些不尊重。 不过有太后这事儿在，裴祈安年纪又大了，这也能说得过去。 其实张氏也急，裴祈安岁数在这里，他一日不成亲，张氏一日都不大敢出门，都被问得耳朵出茧子了。 这倒时间倒清静了，可那是为着什么清静呢？张氏比以往更加坐立不安。 “娘，时间紧，您可别怠慢了。”裴祈安忍不住补了一句。 “放心好了，怠慢不了。”张氏暗自叹了口气，就这么护着？ 结果发现还不止于此，裴祈安居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放到张氏面前。 “这是做什么？”张氏惊讶道。 “娶亲不得花银子么。”裴祈安回道。 张氏看了裴祈安一眼，他是世子，娶的是世子夫人，因此公中是按其他人双倍来准备的。 但那银票张氏还是收了，要不然这小子定然会怀疑自己不尽心。 “你还存了不少银子呢。”裴老夫人笑了。 “在北疆的时候，他们都说要攒娶媳妇本儿，孙儿便也攒了一些。”裴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张氏看着这个小儿子，一时不禁有些感慨。 侯爷事忙，对他一惯宠着，自己和二爷身份上总是隔了一些，因此这孩子性子太过随意，总让人觉得还没长大的样子。 但仔细想来，他做的桩桩件件，又没哪点儿让人诟病的。 如果自己是苏大姑娘，面对这样的男子也愿意嫁的吧。 有些人瞧着成熟稳当，可做出来的事，却叫人没眼看。 “你放心，这婚事，娘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张氏当着裴老夫人的面儿说。 其实裴祈安什么心思，张氏猜得准准的，不就是怕自己不乐意，所以要在这晴翠山房说出来么。 但她也不计较，哪有当娘的跟自己孩子计较的，原本是自己没尽到做亲娘的责任。 可是自己不想尽这个责任吗？并不是啊。 虽然心里一片酸楚，但张氏还是真的用心去办这场婚事，就连院子都是找的最好的澹怀院。 当然，这也是必然的，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以后就是这宅子的女主人，除了裴老夫人，也就是她了，自然是要住最好的宅子。 可里面的摆设，却是有很多学问的。 张氏每天都要跑两趟，亲自盯着，生怕哪儿出点儿差错。 但武安侯府却因此慌了神，这就要嫁？府里凑齐了这嫁妆，这年要怎么过。 武安侯和魏氏面面相觑，这定北侯府都来请期了，若是自家孙女还可以退一退，可这是外孙女，若是不允，会不会有人说他们故意耽误。 “侯爷，您看这如何是好？”魏氏一边问，一边盘算着公中有多少银子，库房有多少物件儿。 “照着君竹的办吧。”武安侯咬牙道，“再卖几个铺子。” “再卖几个铺子怕也是不够，再者说了，那铺子，怎么着也得再陪送几个。”魏氏叹了口气，“否则这亲结得有何益处？” 嫁过去，连陪送的铺子都上不得台面，定北侯府心里定是不满，结亲结成了怨，又是何必。 “那你说怎么办？”武安侯看向魏氏。 魏氏一直语塞，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她能当官，能做生意，还是能生银子。 “东宫那边又递了信儿过来，说是小皇孙身子有些不大好了……”魏氏话都说不完。 这意思很明显，小皇孙身子不大好怎么办呢？请医有宫中的太医，但那些上好的补品，却不易得。 太子原本就不受皇上重视，一个小皇孙罢了，哪会放在心上。 武安侯看了魏氏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说小皇孙又不姓穆，怎地要穆家养着？ 可这话敢说吗？不敢啊！ “姲妃娘娘那里可有话说？”武安侯问道。 “有，说是十五皇子要说亲了，让帮着多掌掌眼。”魏氏看向武安侯，“我瞧着娘娘那意思，是想跟陆家结亲。” “陆家？”武安侯眉头皱了起来，接着摇了摇头，“陆家怕没这个意思。” 这话魏氏也是认同的，几次宴请的时候，陆国公夫人对自己态度也很是一般，明显就没有这个打算。 沛国公府不同于其他府第，他们不想要女儿进宫，那便可以不进宫，这不是哪个娘娘想要，就可以要的。 “娘娘是太看得起我们了。”魏氏无奈一笑了一下。 “锦意，她自己手上，应当也有些……”武安侯说到这儿，看着魏氏。 “侯爷，这话她自己不提出来，谁好问。”魏氏别开脸去。 “不好问也得问，否则这嫁妆一抬出去，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武安侯说着便起身离开，将一摊子事儿都扔给了魏氏。 第369章 都听外祖母的 魏氏呆坐半晌，最终，也只能一声长叹。 “把表姑娘叫过来吧。”魏氏一脸疲惫地说。 “夫人，要不您先歇歇，表姑娘那里奴婢去说便成了。”品嬷嬷一方面是真的心疼魏氏，另一方面，她知道魏氏好，她才能真的好。 虽说在品嬷嬷前些时已经被魏氏放了良籍，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侯府，那一个良籍的身份，也不值什么。 “叫过来吧，有些事儿还是得我自己跟她说。”魏氏冲品嬷嬷摆了摆手，“你亲自去。” 品嬷嬷明白魏氏的意思，因此一进清岚院，便喊“表姑娘大喜”。 清岚院的人都懵了，喜？自家姑娘又不能考状元，这亲事也定了，还有什么大喜？。 莫不是小公子？可小公子还小呢。 至于成亲这件事情，大家没想过，按理就算这会儿请期，也得明年才会成亲吧。 苏锦意和花朝几人心里是有数的，因此客客气气地把品嬷嬷请了进来。 “品嬷嬷喜从何来？”苏锦意故作不知。 “定北侯府重视表姑娘，将喜日子定在冬月二十八，今日过来请期。”品嬷嬷笑眯眯地说。 “外祖母已经应了？”苏锦意淡淡地笑了一下。 “夫人自是想多留您些日子，但定北侯府不是一般人家，侯爷和侯夫人都望表姑娘好，再不舍还是应了。”品嬷嬷脸上笑意不减，“侯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有话要跟您说。” “我换身衣裳便去。”苏锦意示意花朝，“给品嬷嬷上壶好茶。” “茶便不喝了，我心里替替您高兴特，意向侯夫人讨了这喜差事。”品嬷嬷说着起身行了一礼，“话说完了，还得回去当差。” “有劳品嬷嬷跑一趟。”苏锦意话刚说完，令月便拿了一包点心过来。 “品嬷嬷，这是刚出炉的杏仁酥，您尝尝，入口即化。”令月说着便将点心塞到了品嬷嬷手中。 “那便多谢了。”品嬷嬷接下了。 像品嬷嬷这样身份的奴婢，打赏金银有小瞧了的意思，点心茶水这些吃食才是最好不过的。 苏锦意又亲自把品嬷嬷送到了门外，这才回屋里换衣裳。 内室诸人都喜气洋洋的，在这侯府怎么着都是寄人篱下，嫁到了定北侯府，那才是大姑娘真正的归宿。 既是大姑娘的，那池是自己的吗。 而且世子待大姑娘好，老夫人也待大姑娘好，二太太尚看不出来，可她虽是亲娘，但到底不是正经婆婆。 这日子，怎么着都比现在好过。 苏锦意往侯府送了多少好东西，清岚院上下都看在眼里，连一向视侯府为自己家的古嬷嬷都心疼。 可苏锦意知道，自己如果舍不得，就没有现在这么宽松的日子过，尤其是苏锦彦，他在外面还是需要侯府的人为他撑腰，武安侯对他和悦一分，府里的人就会对他好上十分。 银子不是那么重要，但某些时候，它又是很重要的。 “冬月二十八……”花朝略算了一下，“大姑娘，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呢。” 三个月说短也有一季的光季，说长，却一眨眼就能到。 “这些日子，你们会做针线的可都得动起来。”古嬷嬷只觉得很多事儿要做，恨不得马上就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 苏锦意示意花朝把闲杂人等赶出去，自己有话说。 等到屋子里清静了，苏锦意才道：“我打算带着锦彦回到栖园去住，从那边出嫁。”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大家都愣了一下。 “这自然是好，栖园是皇上赏的，那才是咱们自家的宅子呢。”花朝很是乐意。 “奴婢也觉得栖园好。”令月说完，却看向了古嬷嬷。 “大姑娘，回栖园是好，可是侯爷会同意吗，再者……”古嬷嬷迟疑了一下，说，“在那边怕是不够热闹。” 从侯府发嫁，嫁的又是定北侯府的世子，武安侯府肯定是要大宴宾朋，到时候热热闹闹的也有排面。 从栖园发嫁，那就是以苏家的名字，侯府就没有宴请的立场了。 况且那边宅子不大，席面也摆不开。 “嬷嬷，我本就是苏家的人，即使在武安侯府住了三年，依旧是苏家人。”苏锦意笑了一下，“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么。” 既然都知道，那表面的热闹不要也罢。 “锦园和栖园本就是通的，两边都摆起宴来，也未必就小了。”花朝想了一下，又道，“别的不说，陆姑娘和刘乡君她们几位姑娘定是要来的。” 要那么多不认识的客人做什么，最要紧的过来了不就行了。 花朝的想法很是朴实。 “也在理，那就依大姑娘吧。”古嬷嬷看向苏锦意，“只是这话，得苏三老爷去跟侯爷提出来才好。” 苏三老爷虽不是苏锦意的亲祖父，但却是苏家的族长，他有这个权利。 而且苏三老爷提出来，武安侯就算是反对，也需要颇费一番心力。 但苏锦意却觉得，武安侯未必会反对。 “花朝，你今日便出门去找一回三爷爷，请他和大哥一起过来。”苏锦意叮嘱道。 苏三老爷虽是族长，但苏锦意还是担心苏三老爷在武安侯面前说不出话来，但苏锦致却叫人放心得很。 “奴婢正要出门买针线，这就去吧。” 待苏锦意点头，花朝便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因为花朝总是“买线”，因此清岚院的丝线都可以开绣坊了，古嬷嬷总觉得有些浪费，现在算是可以用起来了。 花朝出门后，苏锦意才去了瑞和堂。 “锦意，过来坐。”魏氏将定北侯府的事儿，跟苏锦意说了，于是又问她的意见，“你怎么想？” “全凭外祖母做主。”苏锦意垂下了眸子。 品嬷嬷有些不自在，她在清岚院的时候已经说侯爷和侯夫人同意了的。 “你进京也三年了，想必知道定北侯府有多少人想嫁。”魏氏握住苏锦意的手，“外祖母也舍不得你，可既然已要订了亲，裴家也诚意求娶，咱们也不求这一年半载的时光，你说呢？” 第370章 有些不爽 面对魏氏的话，苏锦意只有一句“外祖母说得是”，或者“都听外祖母的”。 魏氏见此，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祖孙俩随意说了会儿话，苏锦意便起身告辞，魏氏也没拦着。 第二日，苏三老爷和苏锦致便向武安侯府递了帖子。 这事儿也没什么可缓的，苏锦意得知自己要成亲的消息，必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苏三老爷的。 在京都，苏三老爷和苏锦致才是苏锦意正经的娘家人。 武安侯原以为苏三老爷和苏锦致是过府致谢的，苏锦意是苏家人，他不在京中也就罢了，既然在京中，怎么着也得过来表示一下。 但武安侯没想到，苏三老爷居然是来请求苏锦意回锦园的。 “这……亲家公，锦意从侯府发嫁不好么？”武安侯坐窗边，背着光，脸色却是看不大清楚。 但从武安侯的语气里，苏锦致便明白了苏锦意为什么要回栖园出嫁。 “在侯府发嫁自然是风光许多，只是……只是小老儿乃苏家族长，不在京都便罢，既已进京，再怎么着也该为她送嫁。”苏三老爷说出这句话来，掌心都出了汗。 “你说的也在理，可锦园，那只是你们租来的园子，并非苏家。”武安侯淡淡地说。 “祖父，侯爷说得极是，锦园确实不大合适，不如……”苏锦致朝武安侯拱了拱手，“不如让锦意住在栖园，咱们跟房东说一说，中间开个门便是了。” “这是个好主意。”苏三老爷抚掌笑道，又问武安侯，“您觉得呢？” 武安侯看着这祖孙俩，半晌才道：“可锦意也是本侯的骨血，本侯待她与穆家女并无二致，在侯府发嫁也理所应当。” “呃……”苏三老爷感觉武安侯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不禁有些慌。 “侯爷，小子多言，不如看锦意妹妹是何想法？”苏锦致拱手道。 苏锦致看得出来，武安侯并非真心想留苏锦意，只是约摸看出自己和祖父势在必行，因此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果然，听到苏锦致这么说，武安侯面色微僵。 在他看来，苏锦意肯定是愿意在侯府出嫁，这样她在定北侯府会坐得更稳当些。 定北侯少夫人这个位子好坐，但世子夫人是要执掌中馈的，可不是嫁给了裴祈安，这位子就能坐得稳的。 但苏锦致话都说出来了，武安侯也有意想教训教训他，便对身边的人道：“去把侯夫人和苏表姑娘叫过来。” 这是大事，魏氏是后宅主母，又是苏锦意的亲外祖母，自然是撇不开的。 苏锦意早就等着苏三老爷和苏锦致上门，因此这几日她都没打算出门。 “大姑娘，除了您，侯爷那边还叫了侯夫人。”花朝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那咱们慢些走。”苏锦意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绾了发，净了面，这才动身。 纵然如此，还是在二门处碰到了魏氏。 “见过外祖母。”苏锦意紧走几步朝魏氏行了一礼。 “来。”魏氏朝苏锦意招了招手，“也不知道你外祖父有何事找咱们，但定然是好事。” 苏锦意脸上露出羞意，也没多说，只是上前扶住魏氏。 两人来到武安侯的书房，看到苏三老爷和苏锦致，魏氏并不惊讶，早就有人报与她了。 苏锦意适当地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才上前行礼。 “锦意，你苏家祖父及兄长想要接你去栖园，在那边出嫁，你怎么看？”武安侯直接对苏锦意表明苏三老爷和苏锦致的来意。 苏锦意看向苏三老爷和苏锦致，背对着武安侯和魏氏，她满眼的笑意。 魏氏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即便道：“如何能在那边出嫁？” 话一说出来，武安侯便看了她一眼。 回转过来，苏锦意小声道：“回外祖父外祖母的话，锦意本是苏家人，回那边出嫁，也是理所应当。” 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听得魏氏心里酸楚一片。 是啊，她原本就姓苏，苏家族长过来接她，她能不回么。 可武安侯府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苏家族长？魏氏扭头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却没有看魏氏，而是对苏锦意道：“锦意，我和你外祖母原本打算将你当穆家嫡女一般发嫁，你若回了栖园，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却只能有一份添嫁。”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从武安侯府出嫁，是有一份嫁妆的。 但如果从栖园出嫁，那就没有这份嫁妆了。 这话乍一听，武安侯的确是对这个外孙女仁至义尽了，都愿意拿出一份相当于穆家嫡女的嫁妆。 可站在苏锦意的角度，之前她都说了愿意回栖园，若听了武安侯这话又改变主意，留在武安侯府出嫁，不就是为了贪这一份嫁妆么。 “外祖父的恩情，锦意没齿难忘。”苏锦意低着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红了眼眶，“只是锦意始终姓苏，若是从侯府出嫁，三爷爷和大哥以后如何能立于人家，父亲若是在世，只怕也是不允。” “你是个孝顺的。”武安侯长叹一口气，看向魏氏，“只怕是留不住喽。” 这意思只差没把“白眼狼”三个字刻在苏锦意脑门子上，可有眼睛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武安侯分明是松了一口气。 苏三老爷虽不满，但他却不敢多说什么。 苏锦致却上前一步道：“锦意妹妹敦厚善良，事事以大局为重，都是侯爷侯夫人教导得好。” 苏三老爷赶紧跟着作揖道：“多谢侯爷侯夫人为我苏家费尽心力。” 苏锦致和苏三老爷这番话说得武安侯面部微微抽动，最后却是一笑：“无碍，虽女生外向，但到底是我穆家的血脉 。” “锦意呀，你既决心要回栖园，外祖父也不拦你。” “定个好日子，便搬吧！” 话说到这儿，武安侯便闭上了眼睛，一副很是受伤，不愿再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苏锦意原本想告辞离开，可看到武安侯这模样儿，心里便有些不爽。 第371章 都是自己求来的 “外祖父……莫非是在责怪锦意？” 苏锦意颤声道，声音里有委屈，有惶恐，也有小心翼翼。 魏氏瞧着都有些心疼，不由得看了武安侯一眼，想着差不多得了，一个小姑娘家，为难她做什么。 可武安侯却并没有看魏氏，只是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苏锦意。 “你现在是苏家人，很快便是定北侯府的人，外祖父如何敢责怪你。”武安侯拿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苏三老爷一听这话，这叫不责怪？他正要开口，却被苏锦致扯了一下袖子。 正诧异，却听到苏锦意开口道：“外祖父果真是怪罪锦意了，既如此，那锦意便不回苏家了吧。” 啊？苏三老爷懵了，这是怎么个意思？他又看向苏锦致，发现他在一旁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武安侯拿着茶杯的手却是一顿，默了一下，才挤出一个笑来：“你想多了，我怎会与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魏氏知道这对于武安侯来说，已经是退让了，于是赶紧道：“锦意呀，你误会了，你外祖父是舍不得你罢了。” “真的吗……”苏锦意看向武安侯，还是有些迟疑，“若是让外祖父不悦，便是锦意的不孝了。” “没有不悦。”武安侯赶紧道。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好，我和你外祖父便一切都好。”魏氏也不多解释，只是接着问苏锦意，“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去栖园？” 在魏氏看来，锦园到底是租来的，即使苏家三老爷和苏锦致住在那里，苏锦意也不能搬去那里。 那样的话，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安侯府容不下她，不知道背地里会怎么议论。 但栖园是御赐的，苏锦意从那里出嫁，倒是一份旁人没有的荣耀。 “回外祖母的话……”苏锦意瞟了武安侯一眼，才接着道，“锦意想这个月就搬过去，也免得回头越搬越多。” 苏锦意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羞意。 武安侯不明白，但魏氏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也是，你现在也要开始做嫁妆了，搬来搬去的确实不合适。” 魏氏示意品嬷嬷拿来老黄历，指了个日子给武安侯看，见他点了点头，才对苏锦意道，“这个月好日子不多，三日后会不会急了些？” “锦意都听外祖母的。”苏锦意轻声道。 现在听到这一句，魏氏都已经明白了，这表示愿意。 “不如，锦意先过去，余下的再让婆子们慢慢搬，侯爷侯夫人，不知这样可好？”苏锦致拱手道。 “嗯，这样也成。”武安侯点了点头，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苏锦意嫁的是定北侯府，嫁妆就算按嫡女的来，恐怕也不够看的，左右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现如今搬到了栖园，武安侯府添妆多一些，都会为人称道。 想到这儿，武安侯对苏三老爷和苏锦致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留他们一起午膳。 魏氏则牵着苏锦意的手回了瑞和堂，心有愧疚的她拿出几样首饰给苏锦意戴着玩。 首饰精致小巧，但也确实就是平日里戴的，苏锦意一脸感激地收了。 回到清岚院，苏锦意让古嬷嬷收拾出几匹料子，以及几个插花用的花器及几盒子点心等物送到各房。 “大姑娘，这都要搬走了，还送啊？”花朝有些舍不得。 “想顺顺当当地走，就送。”苏锦意看了一下手中的单子，道，“都是从临川带来的。” 最初进京的时候苏锦意从临川带了一批，年初回临川除服，又带了一批，专门为着送人用的。 这会儿物流不通，因此在临川买并不贵，但京都却没有，只要品质不差，便是个稀奇物儿。 一听到送出去就能够顺当当地走，花朝便没什么不舍得的了。 “大姑娘，奴婢怎么瞧着这像是买路钱呢。”花朝小声道。 “你这张嘴，就没个收着的时候。”令月无奈地说。 “才不呢，出了这院子，我这嘴保管就跟锯嘴的葫芦似的。”花朝抱着令月，“若是在你们面前都不能说想说的，我会憋死的。” 令月哭笑不得，但大姑娘都不管，她也只能是说说罢了。 更何况花朝性子活泼，却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这点令月也是知道的。 花朝又看了一眼库房的单子，让古嬷嬷留下来打点着，等到最后全部都搬完的时候，再跟着车去栖园。 古嬷嬷自是立时就应了，她不在这里才放心不下呢。 这次的礼送出去之后，各房也都有回礼，回得比以前也要厚些，应该是都知道了苏锦意要搬去栖园的事。 但范氏的回礼却是几匹上好的蜀锦，比她送过去的价值更高些。 “二舅母这么做，感觉我这似是在钓鱼。”苏锦意哭笑不得。 “大姑娘，奴婢过去的时候，那梅姨娘正在二舅太太面前哭呢。”令月微微躬着身子道。 “哭什么呀？”苏锦意不解地看向令月。 “说是另外哪个姨娘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令月面露鄙视，当初把二舅太太逼成什么样儿了，这会儿又想请她来主持公道，真是不要面皮。 “二舅母说什么了？”苏锦意看向令月。 “二舅太太说，你哭得真好听，像鸟儿叫似的。”令月说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 “都是自己求来的。”苏锦意摇了摇头。 梅姨娘的孩子有没有事，一时之间也没个结果，但却没传出来穆二爷指责谁的消息，想必也并没有为她做主。 说白了，穆二爷对梅姨娘未必真的有多喜欢，只是他借以对抗家族的一种方式。 他已经赢了，自然就又有了别的目标。 如果梅姨娘不懂事，在他在前哭诉或告状，不定他还会说一句：已经把你接进府了，你还要怎样？ 这事儿，苏锦意也只是出自职业本能分析一下罢了，而且现在的范氏，并非以往的范氏。 稍晚，苏锦彦回来的时候，听说要搬去栖园，高兴得不行。 “姐，三天后咱们就搬过去吗？那这两日是有人在打扫？我抽空儿过去瞧一眼。” 第372章 我得护着姐姐 苏锦意却有些笑不出来，她不确定武安侯会不会同意苏锦彦也跟着一块儿搬去栖园。 但当时，这事儿苏锦意却不能提，她但凡多说一句，就会被立即拒绝，第二次再开口就难了。 回想起这三年来的日子，苏锦意都想笑，她自己都感觉有些茶茶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古人就吃这套啊。 “你一会儿吃完晚膳，便去找外祖父拜别，他若不同意，你也别犟，回来与我说。”苏锦意说道。 “姐，外祖父还会不同意？” 苏锦彦懵了，自己当然是要跟姐姐走呀，这还用说吗。 “姐，外祖父会不同意吗？” 这是苏锦彦第二个想不明白的，难不成自己在这边，姐姐在栖园？ “或许吧……”苏锦意原本想说一些比较温情的话，比方说外祖父疼爱你，舍不得你之类的。 可事情并非如此，眼下这个境况，没有父母家人护着，苏锦彦太过天真也未必是件好事。 “知道了！”苏锦彦起身道，“姐，我现在就去吧，晚了反倒不好。” 吃过晚膳后，谁知道外祖父会去哪个姨娘的院里，他一个做外孙的，总不好过去寻。 虽说等到明天一早去请安也行，可这样的话，自己这一整夜恐怕都睡不好。 抱着“与其让自己睡不好，不如让别人睡不好”的思想，苏锦彦毫不迟疑地选择这会儿去给武安侯请安。 果不如苏锦意所料，苏锦彦很快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怎么说的？”苏锦意把苏锦彦摁到身边问道。 “我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外祖父打断了。”苏锦彦颇为郁闷地说。 “外祖父怎么说的？”苏锦意看着苏锦彦。 “外祖父说，没你的事，你该上学上学，原本住哪儿就住哪儿。”苏锦彦学着武安侯的样子挥了挥手。 “我还要再说，外祖父便说，若是你还想说这事儿就别开口了，我还有事。说完，他就走了。” 苏锦彦摊了摊手，一脸地无奈。 “没事，姐姐来办吧。”苏锦意冲着苏锦彦笑了一下。 “姐，我都八岁了，翻过年就九岁，这事儿我自己来办。”苏锦彦一脸认真地看着苏锦意。 “你确定自己可以？”苏锦意笑着问。 “不确定啊，可是我不能总一直让姐姐帮着我呀。”苏锦彦往苏锦意这边凑了凑，一脸讨好地说，“我要是不成了，姐你再帮我可行？我反正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好！”苏锦意点头，胸口莫名地有些堵，“你自己多琢磨一下，想着点儿外祖父想要什么，又不想要什么。” 苏锦意给苏锦彦普及了一些心理知识，以及人性的弱点，听得小家伙目瞪口呆。 “姐，你怎么这么厉害？”苏锦彦喃喃道。 厉害？苏锦意很想说，你姐我可是科班出身的。 心理学在现代为主业是比较难的，但是如果作为辅助，对于很多职业来说都有如虎添翼的效果。 在这古代，作为主业更难，除非你往神棍神婆这个角度靠。 但作为辅助，却比现代更为有用。 越是如此，苏锦意越想把苏锦彦带在身边，这样自己可以比较系统地教给他一些东西。 关于人性，在现代教这么大的孩子有些早了，可在这古代，却是刚刚好。 “搬到栖园的事你不要太过着急，姐姐先去，你回头再过来也是一样的。”苏锦意拍了拍苏锦彦的肩，“越想要达成的事，越不能急，急中易生乱。” “姐，我知道了。”苏锦彦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 “你太瘦了！”苏锦意又捏了一下苏锦彦的胳膊，“住进栖园后，你每日起来给我晨练。” 苏锦彦：……突然有些不想去了呢。 当然，只有一些些，比头发丝还小的一些些。 第二天，姐弟俩一起去瑞和堂请安。 没说几句，苏锦彦便抱着魏氏的胳膊道：“外祖母，我也想跟姐姐一起住到栖园去。” 看着小外孙，魏氏倒没什么不好的感觉，男孩子都有极强的好奇心，喜欢去不熟的地方。 况且这姐弟俩相依为命的，不舍得分开也是有的。 “你偶尔去住住自是可以的，长住可不行，你姐姐再过几个月就出嫁了，你一个小孩子住在那里多不安全。”魏氏点了点苏锦彦的额头。 “外祖母，怎会不安全，三爷爷和大哥都在啊。”苏锦彦赶紧说道。 “他们住在锦园，隔着一堵墙呢。”魏氏说到这儿有些不高兴了。 总不能让苏家那祖孙俩也住到栖园去吧，回头住着住着都不知道是谁的宅子了。 魏氏的意思很明显，于是温氏在一旁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锦彦，你还小呢，等长大了再搬去栖园不迟。” 范氏却道：“大嫂，锦彦又不是嫌弃侯府不好，只是他们姐弟俩分不开罢了。” 温氏不禁看向范氏，自从闹过一次和离之后，范氏说话做事就不怎么给人脸面了，有的时候连魏氏那里都要怼几句。 这样的人，跟她硬来没脸的只能是自己，因此温氏将脸别向另一边，一副懒得搭理范氏的模样。 而柳氏与何氏等人却默默地坐在一旁，一个字都不说，唯有穆沁芳想帮着说几句，但她知道自己说啥都没用。 苏锦彦见范氏说中了自己的心思，正要再补几句，便见他姐给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道理说不过去，说得再多也无用，反倒成了胡搅蛮缠。 “怎地竟又来纠缠着外祖母？” 这时武安侯竟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这话的意思，魏氏和苏锦彦刚才的对话，他应该是听到了的。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苏锦意有些急了，生怕苏锦彦说错话。 “外……”苏锦意刚开口，便听到苏锦彦道，“外祖父，我家就我一个男儿了，我得护着姐姐。” 这话说得武安侯一愣，魏氏直接把他揽进了怀里：“我的乖孙，怎地如此懂事。” 苏锦意这回是真的眼眶发热，不是咬舌头咬的。 这穿越一回虽然辛苦，别的不说，得这么个弟弟都是值得的。 第373章 或许看错了 苏锦意直接跪倒在了武安侯和魏氏的面前。 “外祖父，外祖母，让锦彦跟着我住到栖园可好？” “自父亲母亲离世后，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在侯府我自是安心，可……可却会想念得紧。” 苏锦彦见此，从魏氏的怀里挣脱出来，跪到了苏锦意身边：“锦彦也会牵挂姐姐的，求外祖父外祖母让我跟着姐姐，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样一来，场面便有些不好看了。 丫鬟下人们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些，连温氏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是拆散你们姐弟俩？”武安侯的眼睛眯了起来。 “外祖父，我们不是此意。”苏锦彦一脸不解地看向武安侯，“是我和姐姐分不开，您就当，就当我们是白眼狼吧。” 武安侯：…… 范氏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用帕子捂住了嘴，这小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他怕是知道他自己不说，搞不好侯爷也会说他是白眼狼，他自己说出来了，侯爷倒说不出口了。 魏氏：“你这孩子，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白眼狼的？你们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一家子骨肉，有什么是说不明白的。” 谁也不喜欢跪着，比人矮一截子不说，膝盖还痛。 于是苏锦意从善如流，顺着魏氏的话站了起来，同时还把苏锦彦也带了起来。 “你们想要一起离开，本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话说出去，难听！”武安侯的目光在苏锦意的脸上掠过，又看向苏锦彦，“彦哥儿，你真的就不为外祖父着想？” 武安侯不是很喜欢苏锦意，看到这个外孙女，总能让他想到二女儿穆静姝。 至今，武安侯还忘不了当初让穆静姝嫁到苏家，她一脸淡定地跟自己谈条件时的神情，和苏锦意一模一样。 字字句句说的似是为穆家好，可那些田庄铺子，最后都落到了她的名下。 虽然这么些年，这些田庄和铺子一直是在侯府的掌控之下，但武安侯相信，穆静姝若不是早早地去了，这些东西，她肯定是要拿回去的。 甚至当初老三带苏锦意姐弟回来，武安侯都有些不敢拒绝，他的穆静姝会留有后手。 但苏锦彦不同，他聪明伶俐，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虽然经常说些孩子气的话，可却让人看得透。 “外祖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苏锦彦眉头微皱地看着武安侯，“我和姐姐又不姓穆，住在侯府本就是您和外祖母的恩情，离开才是理所当然的，怎地还会有人说您的不是么？” “可你还没长大。”武安侯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但是苏家人已经进京了，我和姐姐若还赖在侯府，才是不对的吧？”苏锦彦摇了摇头，一副若有人说三道四，便是那人无知的神情。 这时，武安侯才想起来，苏崧可是状元，他的儿子只怕也老实不起来。 苏锦意瞟了武安侯和魏氏一眼，便知道他们对苏锦彦有些意外。 苏锦彦住在外院，武安侯怕被他克了，因此很少与他见面，对他自是不大了解。 魏氏也是偶尔把他叫过来问问生活和学习的情况，别的都全然不知。 只有苏锦意知道，苏锦彦的确是个孩子，但却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的孩子，他的心思只有苏锦意清楚。 “父亲、母亲，儿媳倒觉得锦彦说话有几分道理，苏家人既然已经进京，他俩若还在侯府住着，知道的说咱们家疼爱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别的目的呢。”一向不多事的柳氏，终于开口了。 柳氏向来不喜插手侯府的事，但穆三爷曾交待过她，对这两个孩子护着些。 以往没什么事，如今很明显的是他们想去栖园住，有站得住的理由，总要替他们说一说。 至于这个“别的目的”，柳氏相信武安侯和魏氏是明白的。 苏锦意嫁的是武安侯府，他俩同时还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干儿子。 武安侯府这样留着不放，难道不是想讨好这两家？ 就算武安侯说是舍不得，可这两个孩子明显想走啊，而且苏家人也是长了嘴的。 武安侯府都想讨好那两家，小小的苏家难道不想？为了让这姐弟回那边住，他们怕是为此费尽心情也是愿意的。 定北侯和常山王府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武安侯府实在是没必要为这个，把名声放到火上烤。 在了柳氏开头，范氏也道：“可不嘛，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就算搬去了栖园，难不成还不回来探望外祖父外祖母，和我们这些舅父舅母了。” 温氏垂着眸子，脸上似笑非笑，一个字都不说。 苏锦意姐弟在不在府上，她都不在意，只要苏锦意不嫁给穆嘉述便成。 想起穆嘉述，温氏心底微沉，这小子一副不想成亲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武安侯瞟了柳氏和范氏一眼，两人心头一惊，双双低下了头。 武安侯这才道：“既然你们执意要离开武安侯府，便去吧，我和你们的外祖母年纪也大了，往后时常回来看看我们便成。” 说完，武安侯便不再多留，说多了堵心。 魏氏看着武安侯的背影，给品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突然过来，却什么话都没说就又走了，魏氏总觉得有事。 品嬷嬷使人去打听，却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好在到了晚间武安侯又过来了。 “不是自家的子孙到底靠不住！”武安侯叹了口气，道，“陆家老夫人马上六十大寿，姲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咱们府上寻摸一份好点儿的寿礼送过去。” 魏氏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武安侯一眼。 方才不是说，不是自家的子孙到底靠不住么？姲妃娘娘为着谁？为了五皇子啊，那五皇子是自家子孙不成。 念头往这里一转，魏氏自己吓了自己一跳，立即收回了。 “好点儿的寿礼……”魏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多好才叫好点儿的？” 第374章 她不是静姝 送礼这件事情，从来就没个准则，什么才算好，武安侯也说不上来。 “这事儿你经常做的，你看着办。”武安侯说道。 “知道了。”魏氏幽幽地看了武安侯一眼，又道，“陆家那边岂是缺少寿礼的，只怕是肉包子打狗。” “打狗也得打，娘娘想表明心意罢了。”武安侯揉了一把脸，“锦意那份儿省下来了，正好可以顶了这份儿寿礼。” 一份儿寿礼，难不成用得着一份儿嫁妆的银子，魏氏撇了撇嘴。 “锦意出阁，咱们也得送份儿真正像样的。”魏氏看着武安侯道，“孩子到底是受了委屈的。” “她受了什么委屈？是她自己要搬到栖园的，谁逼她走了不成？”武安侯听魏氏说起苏锦意，便恼了。 “那不是苏家来接了么？她是苏家人，这回不应了，往后若有点儿什么事，难不成不需要娘家人帮衬一把的？”魏氏忍不住替苏锦意说话。 究竟是为了什么受委屈，说不出来，但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么。 说是锦意自己要搬走的，但她这一走，省了一份儿嫁妆银子，谁不是心里松口气，最后的罪过倒都推到她头上了。 魏氏想到这里心头发酸。 “你也别替她难受了，她娘的那些嫁妆，够嫁她三次的了。”武安侯没好气地说。 “静姝的那些嫁妆，可有许多是在咱们手上的。”魏氏忍不住道。 “也就一些铺子罢了，那田庄都被李掌柜牢牢地把着的呢。”武安侯拍了拍桌子，“当初给她做嫁妆，不过是权宜之计。” “是，那会儿是想着给了静姝，至少比查抄了强，可对于静姝来说，那就是她的嫁妆，她把京都的铺子放到咱们手上，已是足够顾念娘家人了。”魏氏想起小女儿，又开始抹泪。 “那你说怎么地吧，把这铺子全部给锦意姐弟俩？”武安侯的手指几乎指到了魏氏脸上，“其他的儿孙不管了？” 听了这一句，魏氏也没说话了。 这其他的儿孙，大多也是她的骨肉。 待武安侯离开后许久，魏氏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夫人，奴婢让人炖了一盅燕窝，您用一口吧。”品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闹成这样儿，我如何还吃得下。”魏氏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品嬷嬷，“你说静姝在那边，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二姑娘一向最是体贴您。”品嬷嬷说着，喉头也有些酸痛。 “是啊，静姝最是体贴……”魏氏心头巨痛，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生了四男二女，儿子们小小年纪就搬到了前院，由侯爷亲自教养。 长女自幼美貌聪慧，也野心勃勃，极小便被家族定了要送进宫去，每天功课不断，她自己也愿意学，母女俩每天只有请安的时间能见个面，后来怕她太辛苦，连请安都减到了逢五才过来。 真正留在身边的只有小女儿静姝，魏氏很早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很早就给她寻摸好人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现如今，走得最早的也是她，只留下了这么两个孩子。 想到这儿，魏氏泣不成声。 “夫人，您得保重身体呀，满侯府的人都指望着您呢。”品嬷嬷在一旁劝着，也红了眼眶。 “满侯府的人？”魏氏一声冷笑，接着摇了摇头，“我就是他们的总管老妈子，他们还不如你们这些人在意我。” “夫人，万万说不得这样的话。”品嬷嬷急了，这话要是叫人听去了，哪怕是亲娘，心里也不会有多高兴。 魏氏现在当家做主，可这个家到底要交到儿孙手里的，心里若起了芥蒂，还如何颐养天年。 魏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锦意，她跟静姝是真像呀。” 这话，品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魏氏是何意思，因此也不大敢接话。 这时，却又听到魏氏说：“可到底，她不是静姝。” 品嬷嬷扯了扯嘴角：“夫人，表姑娘当然不是二姑太太，但也是孝顺的孩子。” 魏氏一声叹，然后闭上了眼睛，品嬷嬷默默站到她身后，给她捏起了肩。 “她不是静姝！”魏氏闭着眼睛又道，“侯爷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锦意进京三年为自己谋算了多少好处，她聪明能干，但她不是静姝，她不会对侯府有多少感情……” 若真惹恼了她，她不会像静姝那样心软，那样退了一步又一步，她不会把武安侯府当家人。 魏氏的话，听得品嬷嬷心惊胆颤。 “夫人，不，不会的……” 什么不会，品嬷嬷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会不会的，咱们也说不好。”魏氏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那燕窝余下的，给锦意送过去，就说她这几日收拾屋子辛苦了，马上就要成亲了，得多保养着身子。” “那，要不要拨几个人过去帮着？”品嬷嬷问。 “不必，没得叫她多心。”魏氏摆了摆手。 苏锦意收到瑞和堂送来的燕窝，还是凤仙亲自送来的，不禁有些诧异。 就武安侯府这境况，魏氏自己恐怕这燕窝都吃得少，这想必也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知道自己要走了，魏氏就心软了吗？ 待到凤仙离开后，苏锦意便叮嘱古嬷嬷，等她离开武安侯府后，便把那盒老参给魏氏送过去，她不白拿魏氏的东西。 “大姑娘，咱们方才说的事儿……”花朝看了一眼燕窝。 “该怎么还是怎么做。”苏锦意没有一丝迟疑。 魏氏哪怕送一箩筐燕窝过来，武安侯卖出的铺子该收还是要收，又不是自己让他卖的，自己不收别人也会收。 想想也可笑，若不是有两个宫妃，武安侯府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 可偏偏，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宫妃的身上。 尤其现在，姲妃和穆良媛每个人都生了儿子，武安侯更是要把自己身上的皮扒成两份。 而且，这碗水还很难端平，或者说不能端平。 第375章 回栖园 姲妃肯定希望武安侯府全力助自己，她已是妃位，儿子又是成年的皇子，岂是穆蓉芳能比的。 可穆蓉芳却也会认为自己生的虽不是嫡子，但却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只要太子撑到皇上过世，自己儿子就有可能登上高位。 而且只要太子不死，五皇子有任何动作都是死罪。 因此，穆蓉芳却也会同样期待武安侯府将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所以武安侯府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会让她们满足。 苏锦意算了一下账，这几年她和武安侯府都不亏，她送到侯府的东西，超出她和苏锦彦日常用度数十倍还不止。 而又因为到了京都，买了武安侯的铺子，以及其他捡漏的铺子，账上的数目也在以数倍的速度在增长。 现在能够顺顺当当地带着苏锦彦离开武安侯府，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往后的日子，那便往后再说。 苏锦意相信，把每一天过好，就能把一辈子过好。 瑞和堂那边除了拿燕窝过来，还说了第二天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虽然没有明说，但有践行的意思。 只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到的都是女眷，武安侯他们根本就没往后面来。 魏氏有些尴尬，苏锦意却并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坐着。 越是如此，魏氏越觉得苏锦意不像是个小姑娘。 而苏锦意也想起自己初进侯府时的小心翼翼，只觉得恍若隔世。 那时的苏锦意脑子里只有“侯门深似海”这句话，生怕生差踏错被当成妖孽给烧了。 三年后，苏锦意却几乎已经活成了一个古人。 只是饭吃了一半，有个下人过来在温氏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魏氏看向温氏。 “母亲……”温氏起身来到魏氏身边嘀咕了几句，魏氏听了脸色也不大好，“那你赶紧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多谢母亲！”温氏向魏氏行了一礼，都没有给众人道别，便匆匆离开。 “二姑奶奶那边有点事，老大媳妇过去看看，你们吃你们的。”魏氏尽量表现得没什么事，但她脸上的凝重却骗不了人。 范氏嘴角勾了勾，柳氏脸上露出关切，何氏却似是没听见。 只是魏氏没说具体什么事，大家自然也不会问，可同样不可能兴高采烈的，世家内宅女子，哪个这点儿眼色都没有的。 默默地吃完了一顿饭，大家便都起身告辞，苏锦意却被留了下来。 “你别怪你大舅母，你二表姐小产了，那丫头心气儿重，我让她过去瞧瞧。”魏氏叹道。 “外祖母，我怎会责怪大舅母，只是二表姐好好地怎会……”苏锦意眉头皱起，这古代女子怀孕生产真的是在鬼门边儿上走一趟。 “现如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得等你大舅母回来才知道。”魏氏心头郁结得很，只觉得这些年，好像就没碰到什么好事儿。 “外祖母，您也别太担心了，或许那孩子与二表姐无缘，二表姐还年纪，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话也只能是口头上的安慰罢了，甚至安慰的作用都起不了，苏锦意很清楚，魏氏也只是苦笑。 “这些都与你无关，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是，回去好好歇着，让她们收拾好了，人不够就过来跟外祖母说。”魏氏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多谢外祖母。” 苏锦意走出瑞和堂，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魏氏这段时间脸色越来越憔悴，精力也不比从前，她也挺辛苦的吧，这古代的女人，所有的精力都在后宅的那一方小天地里。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意义在哪里，可却依旧愿意为此殚精竭虑，“儿孙”二字在她心里比天都要大。 回到清岚院，那边随苏锦意明日带走的，已经都整理好了，都是些较为贵重的。 剩下的，两三天的工夫也就得了。 苏锦意放在清岚院库房的都是各种赏赐，以及明面儿上送的礼，后来她自己置办的，都已经放到了栖园和锦园的库房。 这一夜，苏锦意睡得极好。 倒是第二天一早，苏锦彦顶着一对黑眼圈跑过来了。 姐弟俩会合后，便径直去了瑞和堂，这也是头天说好了的，陪着魏氏吃顿早膳。 魏氏眼中含泪，很是不舍，叮嘱了许多话才放二人离开。 苏锦致和林空山一早就到侯府来接了，苏锦意姐弟一出二门，他们便迎了上来 “锦意、锦彦，我和空山一起来接你们回家了。”苏锦致说道，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有些哽咽。 “多谢大哥和林表哥！”苏锦意朝苏锦致和林空山行了一礼，却被他俩给扶住了。 苏锦彦也规规矩矩地朝二人行了一礼，他们又赶紧将苏锦彦给扶住了。 一行人到了侯府大门，穆嘉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今日，由他送苏锦意姐弟去锦园。 “有劳穆五公子了。”苏锦致上前拱手道。 “自家表妹，苏公子多礼了。”穆嘉述的脸色有些冷。 “苏表弟，你还会回来的吧？”穆嘉适竟一脸着急地从武安侯府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 “当然，我还得回来上学呢。”苏锦彦好奇地看着穆嘉适。 “啊？哦，那就好！” 穆嘉适觉得自己太丢脸了，胡乱抹了一把泪，扭头就又往府里跑。 穆嘉述颇为无语地摇了摇头，便对苏锦意姐弟道：“上车吧。” “好，回家喽！”苏锦彦笑眯了眼。 “臭小子……”穆嘉述瞪了苏锦彦一眼，侯府亏待了你不成。 “锦意，你也赶紧上车吧。”苏锦致虚扶了一下苏锦意。 趴在马车的窗口，苏锦彦的嘴就控制不住。 “姐，我想要打个梅花桩可以不？” “可以！” “那，我还想要一个箭把子，成不成？” “成！” “姐，我的院子离你的近不？” “栖园总共也没多大。” …… “姐，你看，姐夫过来了。” “成……啊？” 苏锦意顺着苏锦彦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裴祈安骑着马跟在了马车身边。 第376章 独自过河 看到裴祈安的背影，苏锦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苏锦意在看自己，裴祈安扭头冲着她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锦意心里也很是欢喜。 “我家世子早早地就在武安侯府门口守着了。”友庆在一旁抢着为自家主子发声。 “多嘴！”裴祈安故意肃着脸瞪了他一下，然后才对苏锦意道，“今日无事，便过来瞧瞧。” “无事？可千万别叫刑部的主官听见了。”友庆在一旁嘀咕着，一堆案子呢。 说是嘀咕，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大姑娘，世子对您可真好。”花朝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苏锦意也笑了，虽说在大街上也不会出什么事，但裴祈安在旁边这么一站，她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这一日对于苏锦意来说，意义非常。 如果岁月是一条河流，这是苏锦意来到这陌生的河边，第一次尝试着独自过河。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陪着，即使什么都没说，那也是一种鼓励。 而裴祈安心里更是得意，想法也很简单，为什么苏锦意要搬到栖园？那是因为她要从这里嫁给自己呀。 笑容不由自主地从脸上溢了出来，裴祈安觉得胸口被撑得满满的。 林空山看着前面裴祈安和苏锦意对望的神情，忍不住对苏锦致道：“锦致，大家都说这裴世子是断袖，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若是假的，那流言怎么来的，怎么不传别人。 可如果是真的，林空山怕他娘过来会把他给揍死，可这是自己能够阻止得了的吗？ 在临川一向自我感觉不差的林空山，觉得自己很是渺小无力。 “真不真的，锦意已经定了的事情，咱们也管不着。”苏锦致说道。 虽然在外面，苏锦意的态度非常明确地跟他们绑在一起，但苏锦致却知道，她的生活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 “如果真的只是传言，不得不说，锦意可真是太厉害了。”林空山想到这个都有些叹为观止。 这三年苏锦意可是在孝期，寻常不得出门，但她却把自己嫁到了定北侯府。 如果是自己……林空山胸口一滞，自己真的做不到，好挫败。 林空山和苏锦致他们最早听到苏锦意和裴祈安订亲的消息，还以为是武安侯在中间出了力，后来才知道，并没有这回事。 这时，穆嘉述一声冷笑：“你们别想得太简单了，定北侯府可不比我们武安侯府只是空有个爵位，万一锦意被欺负了，你们能护得住她？” 这话说得苏锦致和林空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说自己家只是空有爵位的，恐怕满京都……不，满大昌也只有他一人了。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后一句说的倒是对的。 二人相视苦笑，他们唯一的路就是多读些书，尽快考取功名。 虽然考取功名了，也不一定能护得住苏锦意，但万一呢。 又行走了一程，终于到了栖园，鞭炮声骤然响起。 “咱们家的大姑娘回家啦！”苏三老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三爷爷，还有我呢。”苏锦彦迫不及街地撩开车帘子喊道。 苏三老爷一顿，还真是……呵，将这小子给忘了。 “咱们家的小公子回家啦！”苏三老爷笑眯眯地再一次扬声道。 没等车停稳，苏锦彦便跳下了马车。 不巧的是，脚底下竟有个石子儿，就在苏锦彦快要摔倒的时候，被穆嘉述一把捞起。 “回家而已，你得在这里住上许多年，稳重些。”穆嘉述肃着脸对苏锦彦道。 身后的苏锦意听了不禁好笑，居然能从穆嘉述的嘴里听到“稳重”两个字，真的想不到。 不过，人都是会长大的。 “知道了。”苏锦彦乖乖地站稳了身子，才往里走。 “小孩子家的，活泼些无碍。”裴祈安长臂一揽，把苏锦彦提溜到了自己身边。 穆嘉述的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却听到苏锦彦来了一句：“多谢姐夫！” 所有的话，穆嘉述又压了下去。 苏三老爷看到裴祈安居然也过来了，一方面替苏锦意高兴，另一方面又有些紧张。 得亏苏三老爷也进过几回武安侯府，虽说依旧拘谨，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一行人进了栖园，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穆嘉述站在园中忍不住想，如果回到那时候……他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看到的却是裴祈安的背影。 裴祈安这是第一次来栖园，不止他，就连苏锦致和林空山以及苏三老爷也是头一回。 苏锦意和苏锦彦不在这边住，因此中间的那道门便一直锁着。 前两天这边突然动静大了些，一些下人过来打扫，苏三老爷他们猜测或许是武安侯府的人，因此也不好过来看，生怕坏了规矩，给苏锦意添麻烦。 这回仔细打量了一番，都不由得暗叹，锦园就算是顶好的了，御赐的宅子还更不同些，用材用料都是极好的，一般人家只怕也不会这么大面积地用。 但，园子里的小景观却颇为精致。 小景观倒与皇上无关，那是苏锦意麻烦穆嘉述置办的，处处都是她的心意。 “今日辛苦世子、三爷爷、穆表哥、林表哥和大哥了，午膳便在栖园吃吧。” 苏锦意知道这边的厨娘早几天就已经过来了，莺时和槐黄两个丫鬟也提前两天过来安置，吃顿饭不成问题。 “你这里一团糟的，吃什么饭。”穆嘉述摆了摆手。 苏锦意正要解释，裴祈安却走到她身边，对穆嘉述道：“无事，从春风楼叫两桌席面过来便是了。” 说完，裴祈安给友庆使了个眼色，友庆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见裴祈安一副自家人的模样，穆嘉述不由得心头发闷。 还没成亲呢，得瑟什么呢？ 穆嘉述本不想留，但大家都在，他张了张嘴，看了苏锦意一眼，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第377章 落新居 苏锦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些客套话是礼节，但到底不好多聊。 跟几人行礼告辞，苏锦意便穿过垂花门进了后宅。 后宅院子不大，但清爽怡人。 或许因为是自己的院子，所以看哪儿都觉得好得恰到好处。 进了屋，苏锦意眼前一亮，她们把这里重新归置了。 屋子里的摆设和风格，和毓秀院及清岚院一脉相承，但用料却又上了一层。 家具都是水曲柳的，不过分奢华，木质却极好。 窗户上糊的是霞影纱，透着光，却看不见屋里。 床品这些都是用极好的云棉，格外地柔软透气，这种棉布穿在身上不挺刮，可做被子和里衣却很是舒适。 云棉织法特殊，柔软却结实，因此这一匹料子的价格堪比蜀锦。 这是苏锦意点名要的，在清岚院的时候，怕有人说闲话，现在终于可以想睡什么就睡什么了。 苏锦意没让买染色的料子，因此令月她们想方设法地在被面和边缝处都绣上花，不至于是整个儿单调的麻黄色。 在现代的时候，苏锦意喜欢睡纯色，纯灰，纯白，或者雾蓝，这会儿看到一床的刺绣，也觉得挺好看。 果然有的时候，你如果觉得不好，或许只是不够好。 花朝和令月她们都忙活归置带过来的物件儿，嫌弃苏锦意站着碍事，竟拿来瓜子让她坐到榻上去。 苏锦意：……好吧，专业的事业专业人做。 “明日我得睡个懒觉，你们不许叫我。” 苏锦意原本是坐着的，最后直接躺了下来，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脸上，别提多舒服了。 “哎呦我的大姑娘，您怎么可以这样晒着脸呢。”花朝上前就把苏锦意扒拉开了。 “晒一晒日头，身体好！”苏锦意一边说，一边又往窗边挪了挪。 “晒日头身子好？奴婢可没听说过，您都快要出嫁了，非得晒黑了不成？”花朝瞪着苏锦意，“您再不听，奴婢就去告诉古嬷嬷了。” “你还威胁起我来了？”苏锦意没办法，坐了起来。 “就这样坐着不挺好的，便是要躺，也得躺到晒不着的地儿来，行不？”花朝顷刻便换了一张脸。 “大姑娘，您就听花朝的吧，别说千金小姐了，就是丫鬟婆子也没有拿脸对着日头晒的。”令月也在一旁笑着说。 “我说的真的是有道理的。”苏锦意想说补钙，但她们怕是都不知道“钙”是什么，最后硬说出了一句，“晒日头，可以让骨头变硬。” “让骨头变硬？大姑娘您就哄奴婢们吧。”令月不信不说，还捂着嘴笑了。 “大姑娘，咱们女子要那么硬的骨头做什么？又不是御史要撞墙。”花朝撇了撇嘴。 莺时和槐花在一旁听着，都只是笑。 正说着，修嬷嬷端了一碗汤进来。 “大姑娘，您喝着，解解乏。”修嬷嬷将碗放到了几上。 见此，花朝便上前将苏锦意晒日头的事儿说了。 “修嬷嬷您说，晒日头可真的对身子有好处的？”花朝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向苏锦意。 这不是花朝紧追不放，而是这次若是轻轻放过，往后她又要晒怎么办才好？也没有丫鬟总是念叨主子的。 可花朝却听到修嬷嬷说：“大姑娘说得没错，晒日头是极好的。” 啊？不止花朝，就连苏锦意都有些惊了。 苏锦意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修嬷嬷也只是会一些药膳罢了，未必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就说吧，是真的有好处，你们往后每天都去外面晒晒日头。”苏锦意指着屋里的人道。 花朝和令月都傻了，甚至还捂了一下脸表示抗拒。 “不过大姑娘，晒晒后背便好，倒是用不着晒脸。”修嬷嬷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方才也只是照一照，不会长时间地晒着。”苏锦意赶紧道。 花朝和令月顿时松了一口气，脸晒得黑乎乎的成什么样子。 不止如此，令月还道：“大姑娘，往后您用牛乳洗脸吧。” “牛乳？”苏锦意瞪大了眼睛，“这是不是太过奢靡了一些？” “大姑娘，您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得保养着。”花朝非常坚定地站到了令月这边。 “世家姑娘出阁前，大多会养一养的。”修嬷嬷也道。 古嬷嬷那里苏锦意也不用问了，只要是对她有好处的，估计古嬷嬷都愿意自己掏银子给她买牛奶洗脸。 上辈子牛奶喝得都少，这辈子居然要用牛奶洗脸了，真是神奇！ 苏锦意乖乖听话，侧着身子，让太阳晒着背，也很舒服。 只是这样的姿势，如果有一部手机就好了。 可这会儿，苏锦意手上只能拿一个话本子，没想到，还真挺好看的。 “其实这样子的，我也可以写。”苏锦意边看，边乐呵呵地说。 “大姑娘，您说什么呢？”花朝又一脸惊讶地瞪着苏锦意。 “写写话本子怎么了？” 苏锦意现代的时候还喜欢看网文呢，尤其是作者一尺染的，但其实写得也就一般般，如果不是穿得太早了，她自己都想动笔写了，也不太难。 “大姑娘，那，那都是穷酸书生为了挣银子写的。”令月脾气好，像哄孩子似地哄着苏锦意，“您又不缺银子，马上都要嫁到定北侯府了，与别人争这个银子做什么。” 苏锦意：谁不缺银子……好吧，唉！ 这时外面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令月转身迎了过去。 “花朝，你回头跟友庆说一声，让世子帮着给锦彦找个书童。”苏锦意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最好是要会武的。” “大姑娘，那阿勒怎么办？”花朝问道。 阿勒是武安侯给苏锦彦安排的书童，一直很是懒散，苏锦意见他虽然懒，但也没什么坏心思，如果换了他不知道武安侯又会安排个什么人过来，因此便只是盯着，没提别的。 可现在不同了，苏锦彦身边的书童必须要得用的才行。 “阿勒……他的身契还在侯府呢吧。”苏锦意道。 苏锦意说了这么一句，花朝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第378章 为何不让娶 阿勒是武安侯府的人，若是武安侯府把身契送过来，那就看阿勒表现如何。 表现得好就留下，不好就安排别的事儿，放到柜上都行。 但若是身契都没过来，那肯定是不会留的。 “若是赶回去，侯爷和侯夫人会不会不高兴啊。”花朝小声道。 “到时候再说。”苏锦意淡笑着说。 事到临头总是有法子的，小事情不值得提前绸缪。 事实上，苏锦意真的不怕武安侯和魏氏不高兴，尤其是武安侯。 是他们暗藏着心机在先，长不慈，则幼不孝，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 苏锦意都要成亲了，穆氏的那些嫁妆铺子，也没见武安侯府那边送过来。 古嬷嬷还嘀咕，苏锦意却并不在意，武安侯府就算送过来，那些铺子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她更好奇的是，如果武安侯真的归还铺子，该怎么解释。 毕竟穆氏当年的嫁妆，可是有单子在的，一份在武安侯身上，另一份古嬷嬷已经交给了苏锦意。 苏锦意不是原主，她对武安侯和魏氏没有天然亲情的牵绊，这些账一笔笔的，在她心里算得很清楚。 令月打发了小丫鬟，走进来对苏锦意道：“大姑娘，五表公子喝醉了。” 穆嘉述喝醉了？苏锦意的第一个念头是，啧啧，我那大舅母心底里不得骂死我。 “现在还在前院？”苏锦意问道。 “世子把他送回侯府了。”令月小声道。 “这样就好。”苏锦意点了点头。 裴祈安送比苏锦致送要好上许多，武安侯府的人面对对裴祈安，只会笑眯眯地把人接过去。 若是苏锦致，还真的不好说。 哪朝哪代哪个家里都不缺捧高踩低的人，尤其是门房这位地方，狗眼看人的从来都不少。 还真的被苏锦意猜到了，穆嘉述被送回武安侯府，温氏便知道了消息，立即赶了过去。 “怎地喝成这个样子？”温氏问穆嘉述身边的小厮，“不是送苏表姑娘去了吗？” “回大少夫人，是平安送回去了的。”小厮缩着脖子道，“五公子就，就是在栖园喝的。” “送个人，怎地还在那边喝上了？”温氏没好气地说。 “裴世子从春风酒叫的席面，苏大公子和林公子也在，咱们公子也不好拒绝，便上了桌。”小厮察觉到温氏很生气，头都不敢抬起来。 温氏坐到床边，紧紧地抿着嘴，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就这么傻呢？别人让喝你就喝，伤了身子算谁的……” 温氏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穆嘉述在嘟囔着什么于是低下头凑了过去。 “苏，苏表妹，为，为何要搬……” 穆嘉述的醉话断断续续的，温氏听着却心头一惊，他说什么？ “苏表妹……” 温氏不假思索地上前捂住了穆嘉述的嘴，咬牙轻声道：“你，你快闭嘴吧，什么都敢往外喷……” 穆嘉述被捂了嘴，很是不爽快，皱了眉微微睁开眼，便见他娘一张顶可怖的脸近在眼前。 哪怕喝了酒，穆嘉述依旧轻轻松松地掰开了温氏的手。 “娘，你，你干什么？”穆嘉述哑着嗓子问。 从栖园折腾回来，又被温氏捂了那么一回，穆嘉述终于清醒了些。 “你说我干什么，你刚才嘴里胡乱喊着什么？”温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我说什么了？”穆嘉述的脑子里有些混沌。 “我告诉你，苏锦意已经订亲了，你……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给我熄了。” “明儿，明儿你就给我相亲去。” 温氏说到这儿起身就往外走。 但到了门边，没听到穆嘉述的声音，温氏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他直着眼睛瞪着帐顶。 那模样既傻，又让人心疼。 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温氏一声微叹，忍不住又回头坐到了床边。 “嘉述，娘方才说的话，你可千万要记在心里，听见没有？”温氏轻轻地在被子上拍了一下。 “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娶苏表妹。”穆嘉述的声音哑哑的。 “她一个孤女，还带着个弟弟，你娶她有什么好的？”温氏颤着声儿解释道。 他竟喜欢苏锦意？怪道不愿意相亲呢。 惊讶之余，温氏又庆幸，庆幸在苏锦意订亲前，他没闹出来。 这会儿，也由不得他了。 “那裴祈安为何要娶她？”穆嘉述终于看向了温氏。 温氏见穆嘉述的眼神是真的有些迷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未必是真的想娶苏锦意，他应该只是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吧。 温氏脑海中出现苏锦意的模样，自己一个女人瞧着，都不能不道一声美若仙子，更何况是嘉述。 少年慕艾，也是正常。 温氏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温言道：“你不是没听过裴世子的传言，他那样，能娶到人就不错了……” 没等温氏说完，穆嘉述便摇头道：“他不是！” 温氏愣了一下：“你如何知道他不是？” 穆嘉述：“……娘，我与他虽来往不多，但也是自幼相识，况且他与三叔来往甚密。” 别的事儿不清楚，这种事情可是瞒不住的。 况且苏锦意与裴祈安订亲的时候，穆三爷可是大喝了三杯，直叫好。 “再者说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愿意将苏表妹嫁过去，定是问过三叔的。”穆嘉述说道。 问过？不定是故意不问呢。温氏暗地里冷笑。 “即便不是，这种名声传出来了，他也不好说亲。”温氏说道。 “那他如果是退而求其次，苏表妹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很苦？”穆嘉述说着便挣扎着起身， “娘，要不让苏表妹退亲，我，我娶她。” 说到这里，穆嘉述脸上原本褪去的红潮，又漫延了上来。 “你胡说什么？”温氏一把把穆嘉述推倒了，“定北侯府不在乎儿媳的出身，你也不在乎？那裴祈安有什么，你又有什么？” “可是娘，那也不能让苏表妹成为裴祈安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穆嘉述也犟了起来。 第379章 这三年不亏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温氏瞪着穆嘉述，“退亲？那定北侯府你祖父过去都没用，是你能左右的？” “可苏表妹难道就这样……”穆嘉述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 温氏看到穆嘉述这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你傻不傻呀？这不就是苏锦意求来的？她若真的不愿意，你当你祖父祖母能强求她不成？”温氏咬着牙安抚穆嘉述。 “苏表妹年纪小性子软，又无父母拿主意，自然是祖父祖母说什么便是什么。”穆嘉述记忆里，都听过许多回苏锦意说“都听外祖母的”。 年纪小性子软？温氏看向穆嘉述，你好歹也算长了眼睛和脑子，怎么就是不想事儿？ “那她还有常山王府撑着呢，她不愿意常山王妃不会说话？”温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可常山王妃只是她干娘。”穆嘉述这会儿还有些迟钝，并没有察觉到温氏的脸色有多难看。 “是干娘，但常山王妃却是把苏锦意一直当亲闺女一样养着的，怎会不管。”温氏没好气地说。 “既然王妃把苏表妹当亲闺女，那为何您不同意我娶苏表妹？”穆嘉述看向温氏。 温氏：……是啊，为什么？ 这一刻，温氏也有些迷茫了。 走出穆嘉述的屋子，温氏被日头晒得眼前有些花，但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穆嘉述的那句“既然王妃把苏表妹当亲闺女，那为何您不同意我娶苏表妹”。 下台阶的时候，温氏一个趔趄，幸好廊边上的小丫鬟及时扶住了。 温氏轻吁一口气，这就是没有缘份吧，那丫头，自家镇不住。 苏锦意搬进栖园三日后，便办宴邀请武安侯府的女眷，算是暖屋子。 魏氏领着众人高高兴兴地过来，甚至还多带了些下人，可是这顿宴从头到尾都是井然有序，那些下人过来都似是吃酒的，倒有些不好意思，收场的时候于是都抢着干活。 “锦意真是能干，原本我还担心你呢，没想到这宴办得可是让人找不出一点差儿出来。”范氏是发自内心地说这些话的，并不是为了讨好哪个。 温氏却察觉到范氏似乎瞟了她一眼，眉头不由得抽了抽。 “锦意是个好孩子，定北侯府有福了。”柳氏也跟着笑道。 “那裴世子自出生就有人说是有福之人，因此才娶了咱们锦意呢。”一向不开口的何氏，也难得地夸了几句。 这话听得魏氏都是开心的，裴世子是有福之人，他能相中锦意，那就说明锦意也是极好的。 温氏不由得瞟了何氏一眼，心里暗自冷笑，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不就是看到苏锦意往后定北侯世子夫人的身份，才如此的么。 只是大家都夸了，温氏也只能跟一句：“锦意确实不错。” 苏锦彦虽一直坐着没说话，见大家都在夸自己姐姐，乐得跟什么似的。 “可别傻笑了，你现如今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得争气些。”范氏冲着苏锦彦说道。 范氏这话，大家听了都心头一颤。 苏锦彦还是个孩子，说话又直，不知道硬怼了多少人。 没想到苏锦彦竟正色道：“二舅母的话，锦彦谨记于心。” “可真是长大了呢。”魏氏把苏锦彦和苏锦意都揽进怀里，道， “这院子是圣上御赐的，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说什么做什么，你们姐弟俩若是住得孤单了，便回侯府去住。” “外祖母，不孤单，隔壁还有三爷爷、大哥和林表哥呢。”苏锦彦赶紧“安慰”着魏氏。 魏氏：…… 之前魏氏进门的时候，苏三老爷已经领着苏锦致和林空山来行过礼了，她之前就知道这一家子品行不差，否则她也不会同意苏锦意姐弟搬进来。 到底院子小，因此魏氏等午膳后喝过一回茶，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临行前，苏锦意对魏氏道：“外祖母，海棠那里要不还是让她留在府里吧，叫她和娘老子分开我也有心不忍，您看如何？” 苏锦意搬家的时候，海棠的娘突然发起了高烧，于是苏锦意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先回去照顾着。 说起来，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她既是伺候人的，又有什么分不分开的，还都在京都呢。”魏氏边走边说。 “海棠原本就是您心疼我，暂时给我用的，我都到栖园了，还让她来这边伺候不合适。”苏锦意扶着魏氏笑眯眯地说，“外祖母，我这儿不大，用不着那许多人伺候。” 魏氏看了苏锦意一眼，不缺人伺候，可身边的大丫鬟谁还舍得不要。 “那成，回去我让品嬷嬷跟她说一声儿。”魏氏牵着苏锦意的手，“丫鬟们的事儿，让嬷嬷们来回一声就成了，哪用得着你亲自操心。” “外祖母说得是，只是海棠不是一般人，她得您的吩咐，这三年来在我身边也极为用心。”苏锦意说着，便给令月使了个眼色，令月立即拿出一个荷包奉上。 “这是……”魏氏不由得好奇，一个荷包？看着似是轻飘飘的。 “这里面有一张银票，烦请外祖母帮我带给海棠，辛苦她照顾我这三年。”苏锦意说道。 “既是给海棠的，那便带着。”魏氏示意了一眼品嬷嬷，至于收不收，便是海棠自己的事了。 品嬷嬷恭敬地接下了。 回到侯府，品嬷嬷将荷包亲自去了一趟海棠的家里。 海棠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小管事，因此在侯府后街买了个一进的小宅子，在侯府的下人中，算是生活极好的了。 品嬷嬷将荷包递给海棠，且道：“表姑娘真是个仁义人，海棠，你这三年不亏。” 说完，品嬷嬷连口茶水都没喝，便离开了。 海棠将品嬷嬷送到门口，呆呆地在那里站了许久。 “海棠，你这是又想回到表姑娘身边？”海棠的娘站在身后问道。 “娘，我本来就是要去表姑娘身边的。”海棠看了一眼手里的荷包，连打开看里面的银票有多少的兴致都没有。 “倒是我耽误你了。”海棠娘咳嗽了一声，海棠立即过去扶住她，“您说什么呢，我知道怎么做。” 第380章 想好了 海棠扶着她娘进屋躺下，正要离开，却被她娘拉住了。 “你准备怎么做？侯夫人都把这荷包给你带回来了，你就在侯府待着不好吗？”海棠娘紧紧地抓着海棠的手。 “娘，我这三年都是跟着大姑娘的。”海棠没办法，只能坐下来。 “可她身边有令月和花朝，哪有你的份儿。”海棠娘看了海棠一眼，又道，“这荷包都给你了，说明她不想要你了，你何苦又回去自寻麻烦？” “娘，我的身契在侯府，您正在这会儿病，大姑娘定是以为我找由头……”海棠抿了抿嘴，眉头蹙了起来。 “你也说了，你的身契在侯府，你便是跟了她十年，也是侯府的人。” 海棠娘说着接过海棠手里的荷包，拿出银票来，倒是愣了一下，“倒是仁义，给了你五十两银子，但这是拿你当贴身丫鬟发嫁了。” 像海棠这样的丫鬟，以前在魏氏身边月例银子还不到二两，后来去了苏锦意身边，苏锦意按令月和花朝的份例给她补上了。 海棠从她娘手里接过荷包，道：“令月和花朝出阁，怎么着也不止五十两。” 不过令月和花朝是打小儿跟着大姑娘的，那不是自己能比的。 海棠这样说，只不过希望她娘心里松一松。 “那你还要过去？”海棠娘也有些急了，“你过去也比不上她们。” “我为何要比得上她们？我只知道大姑娘比侯府的主子好。”海棠说到后一句，小声小了，语气却很坚定。 “海棠，你可得想清楚了，苏表姑娘是聪慧过人，但妇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况且她身后没个娘家做依靠，在婆子的日子未必有在侯府好过。” “主子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你们这些当丫鬟的还有好的时候？” 海棠娘也是家生子，一家子都是做奴婢的，这些东西她看得比什么都清楚。 “越是如此，大姑娘不越是需要我们这些办事老道的人么。”海棠低着头说。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呢？”海棠娘急了，“你都这个岁数了，再一两年也要说人家了，你又能帮几年？” “回头当个管事嬷嬷也是好的，我在大姑娘面前跪过，说要伺候她的。”海棠捏着荷包说道，“娘，跟着大姑娘，我心里踏实。” “你，我说你什么好，唉！” 一个丫鬟……海棠娘叹了口气，“可你身契还在侯夫呢，你这样过去，苏表姑娘会要你？” “自是不要，否则大姑娘也不会送这个荷包过来。”海棠咬了咬牙，“我自己去侯夫人面前求。” 按理，应该是侯夫人问自己要不要过去的。 但侯夫人没有这样做，那就自己为自己搏一把。 “这万一侯夫人把身契还了，那边又不要你呢？”海棠娘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怎会不要，大不了做个洒扫丫鬟。”海棠看着她娘道，“我便是留在侯府，恐怕也不会比洒扫丫鬟好多少。” “怎会，你到底是在苏表姑娘身边伺候过的，那可是侯夫人的亲外甥女。”海棠娘道。 “侯夫人她……”海棠想说，侯夫人似乎忌惮大姑娘，但才一开口，她还是咽回去了，改口道，“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总之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孝敬您和爹的。”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我们是图这个？”海棠娘揉着太阳穴道。 “那您就别愁了，主意我已是定了的。” 海棠走到她娘身边，给她揉起了太阳穴，“娘，我知道您这病半真半假的，之所以没揭穿，是侯夫人一直没提身契的事儿，我得避一避。” 免得架到火堆上，自己和大姑娘都难做。 “那就避好了，你现在又求到侯夫人面前？”海棠娘没看明白海棠这是什么意思，“没得叫侯夫人厌弃你。” “至少，大姑娘知道我的决心。”海棠抬起头来看着她娘。 海棠娘死死地盯着女儿，半晌后闭上了眼睛。 “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吧，姑娘长大了，娘说什么你也是不听的。”海棠娘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娘，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海棠抱住了亲娘，“我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苏锦意那边，每七日会放丫鬟们可以轮着歇一日，原本她还想多放一日，被古嬷嬷制止了，满大昌没有这样的道理。 海棠在家里又待了一日，瑞和堂并没有来人传唤，她吃过早膳便自己过去了。 到了瑞和堂，正好看到凤仙。 海棠朝凤仙笑了一下，可是嘴角刚弯起，便见凤仙冷冷地瞟了自己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便进去了。 海棠有些不解，正要问，便见品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 “海棠，你娘好了？”品嬷嬷笑着问。 海棠之前是清岚院的，她娘好了的话，自然要过来上工，看安排个什么差使。 “品嬷嬷安好。”海棠行了一礼，便拿出昨天苏锦意送的荷包道，“品嬷嬷，麻烦您往侯夫人面前递一句话儿，这荷包，奴婢不能收。” “苏表姑娘诚心赏你，你收着便是了。”品嬷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品嬷嬷，哪有丫鬟收主子这么礼的，便是打赏也没有这么多的。”海棠鼓起勇气道。 将荷包双手奉上，海棠便一直低着头。 品嬷嬷看着海棠，过了许久才问：“海棠，你真的想好了？” 海棠点点头：“想好了！” 品嬷嬷终于接过荷包：“那你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儿。” 品嬷嬷一进去，凤仙便再次走了出来，她拿着粮去喂鹦鹉，路过海棠的时候，顿了一下步子：“我还以为你是个糊涂的。” 也就一句话，海棠却是脸色一松。 屋里魏氏接过那荷包，问：“这里头，多少？” 品嬷嬷恭身道：“苏表姑娘给了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算是多的了，但也没有很离谱。 “海棠这丫头，对锦意还真是忠心耿耿。”魏氏叹了口气，问品嬷嬷，“你说锦意这丫头是会做法不成？怎地个个儿都这么向着她？” 第381章 一家人 这京都与苏锦意有来往的，不止是王妃夫人，还是贵女和丫鬟，似乎都挺喜欢苏锦意。 就连武安侯夫的婆子们，说起苏锦意，都是眉开眼笑的。 “大姑娘像您，人好！”品嬷嬷笑着道，“奴婢不也是向着你向了一辈子。” “你呀，糊弄我呢？”魏氏摇了摇头，调侃道，“我可不成，我脑子没她好使，你向了我这一辈子，可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跟在侯夫人身边，谁不羡慕奴婢。”品嬷嬷笑眯眯地给魏氏换了一盏茶。 魏氏知道品嬷嬷说的是实话，可羡慕是羡慕，但品嬷嬷这些年跟着自己，却并非不辛苦。 知道是知道，但魏氏不会说出来，这本就是品嬷嬷份内的事儿。 “把她叫进来吧。”魏氏示意了一下外间。 品嬷嬷冲着守门的丫鬟点了点头。 “您这是同意了？”品嬷嬷小声道。 “一个丫鬟罢了，既然想过去伺候，我若还强留着，成什么了。”魏氏没好气地说。 自己好歹也是当祖宗的，难不成还跟外孙女抢丫鬟。 “那倒也是。”品嬷嬷也笑了。 “这身契早该给她的，你也不提醒我。”魏氏嗔怪地看了品嬷嬷一眼。 “都是奴婢的错，年纪大了，总是忘事儿。”品嬷嬷作势扇自己一耳光，却被魏氏叫住了。 苏锦意看到海棠的时候，是很有些惊讶的。 确实如海棠所想，苏锦意以为海棠是借她娘的病，故意不跟着自己来栖园。 这也能够理解，武安侯府到底树大根深，不像自己，看着结交的人多，实则不过是一叶浮萍。 下人们为主子办事谋生活，自是安稳为上。 “海棠，你真的决定跟着大姑娘了吗？”花朝一开口，便“没遮没拦”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花朝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伺候大姑娘三年了，不早就跟着大姑娘了吗。”海棠说着眼睛都红了。 “是你自己的心意便好，我虽比不得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总能护着你们几个。”苏锦意也松了一口气。 在这人治的社会里，有自己的人真的是太重要了。 有了花朝和海棠的这一番对答，大家的心思都敞开了，自此以后便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祖宗你可来了。”令月上前挽住海棠的手，\"咱们大姑娘要宴请陆姑娘和刘乡君她们几个，你快来给我们出出主意。” 一来就有活儿干，海棠心里很是感激。 她知道，这是令月给她挣脸面，事情肯定是早就定下来的，哪就真的要她出什么主意。 邀请陆云恩等人的暖居宴在宴请武安侯府后的第七日，姑娘们吃得不多，但却格外地精致，因此苏锦意想方设法地在新意上下功夫，这都需要时间。 姑娘们用的杯盏自要精致些，不能与宴请武安侯府女眷的一样，得另买一份。 丫鬟婆子们也不大够，得再买些人进来，先在外面用着，回头可以放到锦园去。 天虽然冷了，但院子里也不能光秃秃的，得去暖棚里搬几盆花回来。 吃食则更为重要，从喝的果汁、点心到各色菜肴，一样样的，苏锦意和花朝令月几个琢磨了几日才成。 …… 宴请的头一日，花朝瘫倒在苏锦意身边：“大姑娘，终于都定下来了，奴婢这辈子也没这么累过。” “那你且放心好了，回头更有得累的。”令月在一旁笑道。 苏锦意将来可是世子夫人，定北侯府又没有侯夫人，按理来说，她一嫁过去张氏就是要把中馈交到她手上的。 不管苏锦意那会儿接不接，但早晚都是要接，那这些琐碎事儿可不就在她们……是了，往后只怕是莺时和槐黄的事儿了。 令月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些日子她们俩一直跟在身边 “我身子弱了？”花朝瞅着令月，倒精神头儿倒是好。 “我做惯了的。”令月笑着道。 进京以来，花朝跟着苏锦意在外头，令月在里边儿和古嬷嬷一起守着家里，宴请这些事儿，只不过是把平日里的量成倍地加了。 虽然事加了，但人也多了，因此令月只是觉得话说得多，喉咙有些烧的慌，别的倒还好。 等到那日，一大早陆云恩就过来了，看到苏锦意，她便不顾形象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苏姐姐，你怎么这会儿才请我过来，我都等瘦了。”陆云恩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脸。 苏锦意看了一眼，还真是瘦了。 “不会是家里逼着你嫁人了吧？”苏锦意小声道，等瘦了她是不信的。 “那倒没有。”陆云恩冲着苏锦意笑了一下，便岔开了话题，“你现在自己出来住了，可真好，我往后可是要常来的。” 十五皇子毕竟是苏锦意表哥，跟她说得越多，她越是难做。 “在彦哥儿娶妻之前，都行。”苏锦意笑着回。 “那还有近十年的时光。”陆云恩竟还算起了日子。 旁边的丫鬟们也只是跟着笑，哪里来的十年，恐怕就这两年，姑娘们便都要出阁了，成了人家的媳妇，哪有像在娘家这么自在的。 也因此，姑娘们说要出来，做娘的便都应了。 “隔壁锦园也是我的，回头即使成了亲，咱们也有地方去。”苏锦意在陆云恩耳边小声道。 “啊？”陆云恩张大了嘴看着苏锦意，“苏姐姐，你买了宅子？” “嗯。”苏锦意点了点头，“原本我是想着，我若不嫁，便住在锦园，跟彦哥儿离得也近。现如今琢磨着不如做成个好看的花园，以后就咱们姐妹玩乐。” “那自是极好的。”陆云恩都激动了，“回头我送些花来。” 这段时间陆云恩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虽说家里已经说明了，不会把她嫁进宫里，可终究是要嫁，会嫁给怎样的一个人呢？这叫陆云恩的心里总是忐忑的。 不管嫁给谁，都要去一个陌生，谁都不认识的家里过日子。 贵女又怎样，依旧是谁也不认识，只是可能那些人的脸色好一些罢了。 可陆云恩知道，别说是自己，便是公主也没法子。 现在听到苏锦意说起这个，便觉得好像惶恐不定的心瞬间有了依托。 第382章 宾主尽欢 陆云恩心里对苏锦意是羡慕的，但她不敢说出来。 苏锦意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被逼出来的。 可世事不都是如此的么，出身好的身上都拴了根链子，出身越好，链子越多。 想要挣脱链子？哪个不是一身伤，譬如敏惠郡主，听说她不日就要成亲了。 心里一声微叹，陆云恩看向苏锦意的眼睛都湿了：“苏姐姐，多谢你！” “这般客气做什么？”苏锦意看了陆云恩一眼，却好似什么都没瞧见，“园子空着也是空着，能让咱们姐们乐呵乐呵，也是它的福气。” “那你得收我们银子，要不我们不好来呢。”陆云恩笑着说，一个花园子的支出可是不小的。 但只要有这么个地儿，银子便是最不值得算计的。 “咱们姐妹之间谈什么银子，你不是说了搬花儿过来。”苏锦意不许陆云恩再提银子的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真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靠这个为生，那便收了也无妨，苏锦意不是为了面子，不要肚子的人。 可现如今，没到那地步，还要收她们的银子，苏锦意都看不上自己了。 陆云恩也没再多说，但心里却有了打算，到时候让人多寻摸几盆好花儿搬过去就是了。 一会儿刘沐晴几人过来，说起这事儿，姑娘们一番商议，竟把锦园大半的花花草草都包了。 “你隔房的祖父和兄长不是住在那里的？”刘沐晴看向苏锦意。 “我大哥学问极好，这回极有可能高中，到时候他们必不会再住在这边。”苏锦意小声道。 以苏锦致的为人，如果锦园真的是租的，那他或许会继续租。 可这是苏锦意买的，他若中了进士，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至于林空山，他到时候可以搬到栖园来陪着苏锦彦，他品行不错，苏锦意倒更放心些。 “那这倒是不错。”刘沐晴都期待起来。 几位姑娘心里对苏锦意都有些羡慕，可她们手里的那点儿银子不能支持她们买个宅子。 即使是够了，家里不支持，也是没法子。 瞒着家里买个宅子？想都不要想，落谁名下都是问题，身边的丫鬟再忠心都是奴籍，不能有自己的私产。 除了丫鬟，忽然发现自己也不认得几个人。 深吸一口气，把苏锦意抱得更紧：“你可得带我们玩呀。” 想带这些贵女玩的不少，可要让她们信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沐晴想着，心里有些微叹，这时令月带着小丫鬟捧上了一盏点心。 “这点心，怎么瞧着像是茉莉花？ ”刘沐晴转着玉盏，眼睛微眯着，不知道怎么下口才好。 “这叫蜜浮酥奈花，把莺时叫过来，让她来说说这道点心。”苏锦意对令月道。 苏锦意只知道个名字，这点心是莺时做的。 令月和花朝虽是老人儿，但在这些小食雅品上面，是真的不如莺时和槐黄。 莺时很快便过来，朝众人行了一礼才解释起这道点心的用法。 这点心极为好看，但做起来却不麻烦。 将酥酪加热到近乎融化，点几滴入春天时用茉莉蒸制出的精油以及蜂蜜，然后做出白色茉莉花的造型，放在盛了蜂蜜的玉碗里，便像是一朵洁白的茉莉花，飘落在蜂蜜上一般，好看又好吃。 “这心思可真是精巧。”陆云恩也跟着叹道。 连刘沐晴和陆云恩都说好，其他人能不说好么。 像杨家，根本就不会花心思在这上头，因此真的是想都没想过的。 “这个甚得我心。”连婉拿起旁边的那块似白玉中印着朦朦胧胧绿叶的点心，“瞧着像是回到了春日。” “你吃一口。”苏锦意笑着说。 连婉小小地咬了一口，不禁“呀”了一声。 里面的馅竟是绿中带着红的，就像是一朵花儿绽放其间。 “这是抹茶的馅儿，中间裹着蜜豆。”苏锦意笑着说。 除此之外，还有荷花酥、桂花糕、甘露饼等寻常点心。 到了正餐的时候，姑娘们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但看到桌上的清凉橙花鹅、过门香、芙蓉蟹、岭山菜心等，又觉得饿了。 最后再来一杯樱桃酒酿，然后躺在躺椅上晒着日头，从内到外都暖乎乎的。 栖园没有长辈，苏锦彦都不得进来，大家都是女子，想怎么着都行。 姑娘们舒服得连话都懒得说，恨不得躺到天荒地老去。 唯有丫鬟们在旁边面面相觑，且不说闺范全无，就这样晒着可怎么好。 虽说都尽量背对着日头，但哪有那么好的，脸上一丁点儿都晒不着的。 “没事，也来不了几次。”花朝轻声道。 姑娘们连话都不说，也没必要留那么多人，每个人身边留一个丫鬟伺候着，其他人都被花朝带到旁边的锦园乐呵去了。 苏三老爷等人都是住在前院的，寻常都不会到后宅来，更何况还他交待过今日大姑娘要宴请，因此更不会过来。 花朝和令月的宴请不比苏锦意这一场，但也不差。 这一场宴可谓宾主尽欢，只是眼看着日头西斜了，刘沐晴才突然开口道：“我娘终于抽着个空儿回来了一趟，伯府不会再干涉我的亲事了。” 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太后又缓过来了。 这个话题知道就行，不用说太多，因此陆云恩岔开话题道：“听说敏惠郡主又闹起来了，被家里关了，也不知道这亲事还能不能成。” 虽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不成呢。 如果姑娘家说不成就不成，那这世间多少人得解除婚约。 苏锦意一直忙着搬家的事，敏惠郡主的事儿，她真的不知道。 但也猜想，恐怕也是因为太后的事，所以将婚期提前的。 “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刘沐晴看向苏锦意。 “这，这和我也无关啊。”苏锦意摊了摊手。 “算了，她就不是个多事的人。”杨柳花说道。 “但敏惠郡主可是因为裴世子被关起来的。”刘沐晴又看向苏锦意，“你是不知道，还是真的不想过问。” 和裴祈安有关？那……还是想知道的。 第383章 又起了什么心思 “这事儿，怎么又和他扯上了？”苏锦意看着众人。 “就你这脑子，你想不明白？”刘沐晴撇了撇嘴。 苏锦意：“……敏惠郡主还不死心？” 好吧，从刘沐晴等人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猜对了。 这事儿连婉倒是最清楚的，她家一个丫鬟的姨母和敏惠郡主院里的嬷嬷相熟，正好那几天丫鬟回家了一趟，便听说了这事儿。 这敏惠郡主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一天竟当街拦下了裴祈安，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裴祈安自是不同意，当时敏惠郡主当时便落了泪。 简王府知道这事儿，觉得没脸，当时就把她关了起来，和殷家的亲事，也提到了年前。 “那殷家，也愿意？”苏锦意好奇地问。 殷家再怎么也是相府，出了这事儿，还让自家儿子娶敏惠郡主？ 就算不退亲，也不应该这么急的吧。 苏锦意这话一问出来，陆云恩等人的脸上便有些尴尬，连刘沐晴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了。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肯定有什么阴私是她们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 苏锦意也不想让她们为难，正想转移话题，陆云恩却道：“苏姐姐，这事儿你知道了也要好，回头你也要与人走动。” 别到时候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却不知道。 原来这殷七公子明面儿上是殷夫人嫡出的幼子，却有传言是殷相在外边儿养的儿子。 本是传言，但和敏惠郡主的亲事如果委屈求全，便成了定论。 陆云恩把这话说完，脸上不禁有些热，拿起茶盅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苏锦意了然，原来是外室子，难怪了！ 在这大昌，庶子和嫡子在为官取仕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取亲上会低上一头，外室子会更低一头，除非有奇才且已经取得了功名。 当初殷相将殷七放到殷夫人名下，估计也是为了这方面考虑的。 只是这事儿没传出来也就罢了，既传了出来，家世好的自然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而敏惠郡主虽有郡主之名，但简王本就不得皇上的心意，她自己名声又不好，倒与殷七挺相配。 陆云恩见苏锦意没再问，便知道她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 “你不必再担心她对你如何了。”杨柳花朝苏锦意笑了一下。 “不担心。”苏锦意给杨柳花面前添了一个小点，“倒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再过些日子，杨柳花就要出阁了，这时候应该要在家里绣嫁妆的，忙得很。 “她怎会不来，回头进了袁家的门，还得先跟她婆婆斗斗法，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时间见我们。”刘沐晴懒洋洋地说。 连婉在旁边听了只是笑，袁母的事情外人不知，对于她们几个杨柳花倒是没瞒着。 “放心好了，连她都拿捏不了，我嫁过去做什么。”杨柳花声色淡淡，倒显得更是信心十足。 “倒也是。”刘沐晴笑了。 袁母的手段都在明面儿上，糙得很，但凡厉害些的世家女都不在话下。 不像刘家人……刘沐晴的神色又淡了，她娘又进宫了，刘家没事儿就来请她过去，她推了一次两次不能推三次，否则就会有人说她不孝。 她倒不打紧，但怕这名声传出去了，她娘纳安郡主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没脸。 很多人说，也不知道纳安郡主图什么，又没个儿子。 可刘沐晴知道，她娘伺候太后多年， 这突然想不伺候了，那都是不成的。 不图什么，也不能获罪。 更何况，如果不是在太后身边待着，刘家想拿捏自己的亲事，即使她娘是郡主也没法子。 出身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撑腰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你，时常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一会儿是不是又要睡着了。”杨柳花碰了一下刘沐晴，“你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是不是气血不足。” “我一贯性子懒的。”刘沐晴歪着身子道。 “也没有这么懒的。”杨柳花微微皱眉。 这模样儿要是落在哪个夫人或男子眼里，定又要说没有规矩。 在栖园倒也罢了，将来嫁做人妇，面对婆家人和夫君，可怎么是好。 刘沐晴知道杨柳花也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稍稍坐直了些，可没一会儿她又滑了下去，眼皮子都耷拉了。 苏锦意也瞧着有些不对，轻轻地碰了一下刘沐晴，待她睁开了眼睛才道：“我院里的修嬷嬷是王妃送的，懂得一些医理，简单的诊脉也会，要不要让她来给你瞧瞧，拟几个吃食的方子？” 刘沐晴觉得自己没病，就是懒，兴师动众的叫她娘知道了会担心，但如果用吃食来调理倒也不是不行。 “那成吧，瞧你这粉面桃花的，也确实叫人羡慕。”刘沐晴笑道。 这话刚一落音，槐黄便朝苏锦意行了一礼，转身去叫人了。 “这丫鬟倒是伶俐。”陆云恩看着槐花的背影赞道，又对苏锦意说，“苏姐姐，你可是真的会挑人，要不回头你去我府里，帮我挑几个。” 陆云恩出嫁也就在这两年，带去婆家的人应该不少，光她身边的这几个肯定也是不行的。 但苏锦意也知道，陆云恩也只是这样说，哪真的可能由她来插手这事儿，当沛国公夫人是摆设么。 不过，培训丫鬟这事儿倒也不是不能做。 这世道女子艰难，想彻底改变这个制度苏锦意自认做不到，但是力所能及地改善一下女子的生存及就业环境，也不是不可以。 几人见苏锦意眸中光华流转，便知道她又起了什么心思，待苏锦意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她们便道，如若自己往后成了当家主母，定要用苏锦意的人。 “那可就说好了，以后不准反悔。”苏锦意笑着敬了几人一杯茶。 本就是既然是行好事，当然人越多越好。 而且苏锦意相信，自己如果真的培训出来了得用的丫鬟，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助力。 大家自是郑重地答应了，闺中好友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互帮互助的，没有谁永远不求人，也没有谁永远被人求的。 更何况若真的要掌中馈，着实是需要自己的人，对于苏锦意，她们信得过。 正说着，修嬷嬷跟着槐黄身后过来了。 第384章 中毒 刘沐晴叹了口气，一脸不情愿地坐正了身子。 修嬷嬷诊脉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可随着她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心里便都有些微微发紧，就连刘沐晴的神色都有些不对了。 终于诊完了脉，刘沐晴不待修嬷嬷开口，便道：“修嬷嬷，你有话但说无妨。” “是！”修嬷嬷看了苏锦意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对刘沐晴道，“刘乡君，奴婢学艺不精，确实不大好，但诊不出因由，您最好请太医诊一诊。” 这话，让刘沐晴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常山王妃不可能把庸碌无能之辈送到苏锦意身边，但她毕竟不是医女，能说出请太医来诊的话，就知道是不大好了。 “沐晴，修嬷嬷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苏锦意握了一下刘沐晴的手。 “我知道了。”刘沐晴勉强笑了一下。 有了这一出，几个人也没有闲心思再待下去了。 再者，日头已经西斜，丫鬟们早就急了。 送走几人后回到自己院里，苏锦意又把修嬷嬷叫了过来。 将屋里的丫鬟尽数遣出，苏锦意才问：“修嬷嬷，刘乡君那里，你究竟看出什么了？” “大姑娘，不大好！”修嬷嬷摇了摇头，皱眉道，“如果奴婢估计得没错，应该是中毒了，可中的什么毒，奴婢确实看不出来。” “中毒？”苏锦意都惊了一下，“她怎么会中毒。” 虽然惊讶，但苏锦意知道修嬷嬷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依据的。 但刘沐晴大多时间住在郡主府，人品单纯，且她并不爱出门交际，谁会给她下毒呢？ 对了，她说她不时地会被邀请回伯府，难道是在那里中的毒？那怕是难查了。 不在那里住，吃的喝的只怕立时就销毁了。 “修嬷嬷我知道了。”苏锦意思索了一番，又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孟夏进来。” “奴婢先告辞了。”修嬷嬷知道苏锦意有事要办。 “好！”苏锦意点了点头，待修嬷嬷离开后，才对孟夏说，“你去一趟郡主府……” 虽然刘沐晴那样子看上去上信了，可谁知道她回去之后会不会犯懒，得去提醒她一声才好。 刘沐晴见了孟夏之后，还真的是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以为自己吃东西不够规律，稍加调理便可。 若是中毒……刘沐晴眼睛微微眯了眯。 “乡君，这可如何是好，得赶紧进宫找郡主做主。”丫鬟明雨眼睛当时便红了。 “再等几日。”刘沐晴说道。 “还，还等？”明雨又急又不解。 “郡主府下人本就不多，都是用老了的人，我若真的是中毒只能是在刘家。”刘沐晴一声冷笑。 “那，那也得请郡主做主啊。”明雨说道。 刘沐晴纵然是乡君，但在刘家人面前，她依旧是小辈，能为自己做什么。 “你放心好了，定是要请娘做主的，我不会干那种白费力气的事，只是……” 刘沐晴顿了一下才道，“我才从栖园出来，若这会儿去告状，刘家肯定会猜到点儿什么，没得给锦意惹麻烦。” 刘家人对自己都下毒，可见他们的心狠手辣。 “苏大姑娘不是马上就要嫁了么？难不成他们还敢去定北侯府动手。”明雨不信刘家有这个胆子。 “这还有两三个月呢，在这之前不能出事。”刘沐晴见明雨都快要急哭了，又道，“十日……不，七日行不行？这七日我不去刘家，总不能立时要我的命。” 明雨一边着急，一边也有些心惊，自家乡君除了郡主，她从不为别人着想的。 但刘沐晴的性子有多执拗明雨也是知道的，能将十日改成七日，已是难得。 倒是苏锦意那边，第三日又让莺时借着送果子上门，打听如何了。 刘沐晴见此，只能说：“回你家大姑娘，我知道了，正布置着呢，让她好好绣嫁妆便是了。” 总这么派人过来，刘家还能猜想不到？自己这番心思算是喂了狗。 但同时，刘沐晴又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苏锦意听了莺时的回话，倒也信了，刘家真要干那种事，拿证据也要时间，只要刘沐晴重视起来，身子没受损便行了。 只是想好好绣嫁妆却也是不可能的，苏锦意接到了苏玉芝的信，说是苏家二房打听到苏锦意即将嫁入定北侯府，于是一家子动身进京了。 收到这封信，苏锦意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这事儿苏锦意也并不想瞒着，也瞒不住，她原是是打算成亲前半个月再给苏家去信，这样的话那边就算想过来，也赶不及。 苏玉芝是得到这个消息，就赶紧写信过来，但途中云州下了几天雪，她们给拦在那里了，邮差自然也给拦住了，最后这信和苏家二房竟是一同出发。 路上邮差虽然快一些，也快不了太多。 “也就是说，二爷二太太他们快到京都啦？”花朝眼睛都直了。 “这是怎么传到临川的？”令月也皱起了眉。 这事儿肯定是要查的，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苏家二房过来要怎么安置。 将他们全部安置在锦园？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锦意琢磨了一番，让令月拿来京都的与图，眼睛一扫，手便指向了一个地儿：“花朝，去这儿找个宅子租上三个月。” “奴婢知道了。”花朝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说三个月后，就让他们回临川。 “大姑娘，万一他们要住在锦园该怎么办？”令月颇为担忧地说。 “锦园住不下。”苏锦意说道。 令月：……这住不住得下的，回头苏二爷一问便知道了呀。 “让耿管事和庄管事两家人这三个月住到锦园去。”苏锦意说道。 耿管事和庄管事都有自己的宅子，虽不大，但就在锦园附近。 “是，奴婢这就去传。”令月也松了一口气。 “莺时，备墨。”苏锦意又道。 苏锦意得把临川的苏大姑母请到京都来，有什么事，通过苏大姑母来办，总是顺理成章一些。 而且如果苏锦意估计得没错，苏家的那位小姑太太听说苏二爷进京，搞不好也会进京。 倒是苏三爷一家，居然没跟来？ 这事儿苏玉芝在信上没说，只能等她们到了再问。 第385章 袁家 将该办的事办了，苏锦意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但说话间，杨柳花便要出嫁了，那日一早，苏锦意便穿戴一新。 只不过苏锦意不是去杨家，而是袁家。 袁巍托裴祈安，能不能麻烦苏锦意去袁家，他那边初进京，没有多少亲朋好友，怕杨柳花孤单。 苏锦意这才知道，原来袁巍和裴祈安私交竟然也行。 能让裴祈安看得上的人不多，杨家又愿意许嫡女嫁之，这袁巍将来恐怕前程不可限量。 苏锦意很爽快地应了，这古代正妻出门交际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既来之则安之。 另外，苏锦意也想去会会袁母，别让她把杨柳花好好的婚礼给闹砸了。 一行人刚出栖园，便见马车边靠着一个人。 “大姑娘，裴世子过来送您过去呢。”花朝说完，便抿着嘴乐了。 “祈安，你怎地过来了？”苏锦意迎了上去。 花朝：……这不明知故问，送你啊！ 但裴祈安说的却是：“我，我正好去刑部，顺道儿过来送你去杨家。” 去刑部……好像并不顺道。 苏锦意什么也没说，只是朝裴祈安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多谢，便带着槐黄上了马车。 花朝是要放出去给自己盯着铺子的，因此苏锦意决定练练槐黄。 马车慢慢地行着，苏锦意没说话，外面的裴祈安也没说话。 坐在苏锦意旁边的槐黄渐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 苏锦意见了不禁一笑，早晚要适应。 终于到了袁家，苏锦意刚下马车，裴祈安便已经在等着了。 “如果袁家人为难你，你立马调头走人。”裴祈安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听这一句，苏锦意便知道，他应该也是听到了关于袁母的那些传言。 “不碍事，她为难我，我就为难回去好了。”苏锦意笑着道。 听到苏锦意这样说，裴祈安便放心了，但却还是盯着她进了门，才转身离开。 今日裴祈安也是要来喝喜酒的，但衙门有差使，他先办了差才能过来。 不过袁巍已经说好，绝不会让苏锦意受委屈。 对于袁巍，裴祈安是相信的。 “世子别瞧了，人都进去了。”友庆在旁边不断地叨叨，“您放心好了，她们怎敢欺负苏大姑娘呢。” 别说，还真敢！ 苏锦意是被袁大姑娘袁碧莲迎进门后，便她放到一间厢房里晾着。 临走前，袁碧莲说得倒是好听：“苏大姑娘，前边儿还有客来，我家人少，我得去迎一迎，一会儿就过来陪您。” 苏锦意还能不让人去迎客不成，只时袁碧莲这一走吧，便没再过来。 人不过来也就罢了，茶冷了都没人续上。 “奴婢去给您要一壶热茶来。”槐黄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去吧！”苏锦意点头。 要客人亲自去要热水，这怎么看都是件很没脸的事情。 但袁家不要脸，苏锦意也懒得给她们脸。 很快，槐黄便把茶水要过来了，但脸色却很是难看。 “打听到什么了？”苏锦意问。 “回大姑娘的话，那袁二姑娘确实在迎客，可袁大姑娘却西厢房陪客呢。”槐黄一边说，一边将茶水给苏锦意满上。 单挑着说出来，便知道，袁碧莲陪的那些客，应该都是家世不怎么样的。 接着，槐黄又将另一件事告诉了苏锦意。 去茶水间拿水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槐黄听到隔壁有小丫鬟嘀咕，说是不知道大爷是怎么想的，居然请了一个无父无母的过来吃酒，也不怕晦气。 当即槐黄便过去朝那丫鬟扇了一耳光，且道：“就顶着这张脸去见你家大爷，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小丫鬟才买进府的，哪里见过这阵仗，今日可是自家大爷的喜日子，哪有客人的丫鬟扇主人丫鬟的道理。 可，也没有主家的丫鬟这样议论客人的道理。 扇一耳光是轻的，打一顿发卖出去才是正理，因此槐黄也不怕。 那丫鬟被槐黄极盛的气势镇住了，赶紧按她说的做，掉头就去把脸送给袁巍看，生怕得罪了贵人，搞不好小命都没了。 在牙行的时候，小丫鬟没少听这些事儿。 这会儿，大爷应该还没出门迎亲吧。 实在不行，给他身边的侍卫看是不是也成。 “奴婢自作主张了。”槐黄轻声道。 “你做得好，但你又怎么断定她真的会去找主子说？”苏锦意眼里满是笑意。 “那丫鬟看得出来没花几个钱买来的，她不敢不去。”槐黄也笑着回。 没花几个钱买来的，要么样貌一般，要么规矩一般，要么脑子一般。 槐黄只要瞧上一眼，便能断定这小丫鬟是个怎样的人。 “走吧，去给袁老夫人请安。”苏锦意起身道。 袁碧莲将人迎了进来，往这里一放就不管是她的事，可苏锦意不过去请安，却搞不好会有人指责她的规矩和礼节。 这些事儿，却是没办法去辩白的。 走出厢房，苏锦意一个眼色，槐花便朝最近的丫鬟走了过去，说了几句话，那丫鬟便过来了。 “奴婢给苏大姑娘带路。”那丫鬟给苏锦意行了一礼，怯怯地说。 苏锦意点点头。 “劳烦了！”槐黄往小丫鬟手里塞了个小荷包。 很普通的小荷包，槐黄那里有许多，但小丫鬟瞧着却很是高兴。 这袁家对下人，恐怕手还挺紧的。 袁家不大，拐过几个弯便到了袁母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隐隐有哭声，苏锦意不禁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那带路的小丫鬟也觉得尴尬，不知该如何进退。 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也没有在儿子成亲这日哭成这样的。 “行了，你忙去，我自己进去便成。”苏锦意对小丫鬟说道。 “多谢姑娘！”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匆匆行了一礼，便扭头就跑。 槐黄暗自摇头，杨姑娘进门后，只怕是得费些力气整顿了。 这时，里面传出袁母哭哭涕涕的声音：“你说这生儿子是做什么呢，他娶媳妇，就要我把正房给让出来，他媳妇就那么金贵？” 第386章 拜见贵人 听了这句，苏锦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当儿子成亲的时候，像宅子不大房屋不多的人家，婆婆有让正房的，也有不让的。 但是让的，一般都是婆婆自己愿意的。 即使不是自己愿意的，在人家也会维护一下儿子的名声，回头再暗地里搓磨儿媳。 像袁母这样嚷嚷出来的，还真是少见，难怪杨柳花说可以拿捏得住。 不过她应该是不愿意的，不知道袁巍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委屈地让出了屋子，却又跑到人家来哭。 不论怎样，袁母针对的只能是杨柳花，而不是她儿子，可能只是为人糊涂，没弄明白该怎么做。 想到这儿，苏锦意抬脚便进了院子。 一见苏锦意，廊下歪着身子磕瓜子的丫鬟便站直了身子，竟连礼都不行，便跑进屋子通报去了。 哭声戛然而止，那丫鬟才又匆匆跑了出来，这才朝苏锦意行了一礼，问：“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槐黄回了一礼，道：“我家姑娘乃临川苏家嫡长女。” 那丫鬟又跑进了内室，槐黄都看不过去了，哪有这样办事的。 很快，那丫鬟又跑出来朝苏锦意行了一礼：“请苏大姑娘。” 进了屋，便见袁母红着眼睛歪倒在罗汉床上，旁边围坐着几个妇人。 瞧那众星捧月的架势，以及衣着言行，应该都是武将家的老太太或太太。 有几个坐在袁母旁边的，看那神情应该是十分交好，看向苏锦意的目光也非常直接的探索。 不过能跟袁母交好的，也可想而知了。 苏锦意朝袁母行了一礼，才道：“原本早该来给您请安的，只是袁大姑娘忙去了，左等右等不见了，我便自己过来了，来晚了，袁太太莫怪。” “你这意思是不是在怪碧莲和碧玉？今儿就她俩在外面迎客，多忙啊。”袁母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既是杨氏闺中密友，该体谅才是！” 苏锦意：…… 敢情这是只听到了自己是杨柳花密友这一句？苏锦意相信，袁巍肯定不止说这一句。 不过这样也行，直接来直接去的，大家免得浪费时间。 苏锦意给槐黄使了个眼色，虽然她很想自己开口，可也知道，这传出去了自己名声也未必好听。 袁母可以不管不顾，自己还有大把的时光，身后还有要护着的人，何必为了她把自己坑了，不值得！ 槐黄微微颔首，然后上前一步道：“袁二姑娘倒是忙着，袁大姑娘却在西厢陪着客人说话呢。” “那可不，都是贵客！”袁母毫不迟疑地回。 “袁太太说得是，只不知是哪家的贵客，我竟见不得。”苏锦意笑着看向袁母。 “这……”袁母不禁支吾了起来，她当然知道那些客人并i没有多贵重。 将苏锦意晾在那里，只不过是她想借此压压杨柳花的威风。 而且袁母还打听清楚了，苏锦意虽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女，但却住在外边。 看看，一个姑娘居然住在外边儿，那定是不讨侯府喜欢的。 至于跟定北侯府订亲的事儿，那是因为定北侯世子是断袖，否则她能攀得上？ 袁母断定苏锦意便是为了定北侯府的这门亲事，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出来，因此才敢这样做。 断袖又怎样，断袖那也是世子。 “既然是贵人，惊扰她们做什么，这位大姑娘可真是不晓事。”一位头上戴着银钗的妇人撇嘴道。 这样大喜的日子，连根金钗都没有，想必家中的官位也不高。 官位不高也不打紧，但嘴巴这样不闲着，就讨人厌了。 “既贵人，那自是要过去拜见的，否则我才真是不晓事呢。”苏锦意说着起身，又看向那位妇人，“不知道这位太太有没有拜见贵人？若是这点儿礼都不懂，回头叫人知道了，没得连累家人。” 那妇人原本也就是嘴上想帮一把袁母，但听到苏锦意这样说，不免有些惶恐。 但同时，又觉得苏锦意说得在理，既然是贵人，那当然要好好去行个礼啊，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见那妇人站起身来，其他人也心动了，不说要攀附，那也不能得罪吧。 而且瞧这位苏大姑娘的衣着，应该出身不差，她都要去拜见，更何况自己呢。 一时间，在座的竟都站起身来。 袁母：“……不必，你们在我这儿坐坐就得了。” “袁太太……呃，您或许不爱出门走动，这倒也不打紧，不过……” 苏锦意看了众人一眼，“各位随意吧，我先过去一趟，只是个礼节罢了。” 苏锦意这一动，众人也坐不下来啊，当即便推推搡搡地一块儿出了门。 “真不必去！”袁母在后面喊着。 “不碍的，我们过去行个礼便成了，一会儿过来陪您说说话。”有人朝袁母摆了摆手。 槐黄打水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好了位置，因此由她领着，众人很快就找到了西厢改的花厅。 还没到，便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笑声。 略微有些见识的脚步便顿了一下，笑成这样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不像是大家贵女啊。 但见苏锦意脚步没停，又琢磨着，那贵极之人来到袁家，倒也不用讲什么规矩。 一行人在苏锦意的带领下，都拥进了花厅。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袁碧莲惊得赶紧站了起来。 前面是苏锦意，后面跟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太太，袁碧莲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出事了？ 其他姑娘也吓了一跳，这些太太们过来干什么？难不成她们中间有人不检点？ 而跟着苏锦意身后的太太们也懵了，这些小蹄子们不就是她们家的那几个么，哪儿来的贵女。 于是大家都看向苏锦意。 “袁大姑娘，袁太太说你在招待贵客，我便想来拜见一下，全了礼数。” 苏锦意的目光在众女子脸上扫过，“不知哪位是贵客？” 袁碧莲心一慌，这些都是她日常来往的姑娘们，有一家连官身都没有，是街头屠户家的女儿。 之所以请她来，袁碧莲是琢磨着回头去买肉的时候，可以有些优待。方才，她笑得最大声。 第387章 一辈子的交情 想到这个，袁碧莲就沮丧，她哥好歹也是将军，哪个将军的妹子还要自己去买肉的。 可袁母小气，家里没请几个下人不说，像这些需要拿钱的活计，更是不能沾下人的手，只能她和袁碧玉去。 肉贵，过了手还可以剩几个，因此哪怕油腻，袁碧莲还是揽了这个差使。 因此这些贵女们，袁碧莲自己都瞧不上，哪里有什么贵客。 可真正的贵客，她也请不来呀。 要说最为贵重的，便是眼前这位苏姑娘了吧，可她是杨柳花的闺中好友。 虽说袁碧莲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嫂子进门，她若更厉害，自己就站她一边，可现在不还没进门么。 这时，不知谁冒出一句：“怎地就这么进来了，也没人通传一声。” “还真是，姑娘们都在这儿坐着，门口居然也没个小丫鬟。”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然后又笑着看了众人一眼，“都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坐好，还是不坐好。 但老这么站着时间长了也累，因此还是坐了下来。 接下来，她们便看呆了。 槐黄给苏锦意焚了一只随身携带的雪中春信，然后给苏锦意泡茶，从洗茶开始，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且无一丝声响。 直到槐黄将那茶举过头顶：“大姑娘，您喝茶！”众人才回过神来。 明明是一样的茶水，可槐黄的这杯，瞧着却好似喝不起的样子。 那香，也极是好闻。 这才是真正的贵女吧！ 原本打算帮着袁碧莲说几句酸话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这把火不太大好烧。 袁碧莲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儿的，甚至暗自将她娘和苏锦意较量了一番，然后暗道，若这苏大姑娘是嫂子，那自己肯定就倒她那一边儿了。 袁母那边见一行人都没回去，竟跑了过来，看到苏锦意给大家分茶，如主人一般坐在那儿，还赢得大家的称赞，不禁愣了一下。 “苏大姑娘可真是有派头，莫非是瞧不上咱们家的茶水，竟自己还带来了。”袁母捂着胸口，一副上不来气的模样。 “娘……”袁碧莲走到袁母身边想提醒，却被她打断，“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在家里都被别人夺了威风。” “夺了威风？我当自己是来做客的呢，这话听着，却似是邀我过来打仗的。”苏锦意笑得很是开怀。 “可不嘛，袁太太，今日是您家大喜的日子，这话说得可不好听。”之前帮袁母说话的那位银簪妇人风向变得倒是极快。 袁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却听到槐黄道：“袁太太，这茶水可都是您家的，倒比东厢那边的茶水要好一些。” 槐黄话说得极为柔婉，可却又闻了闻茶香，脸上的不满傻子都看得出来。 也不怪槐黄，这茶的确是不怎么样，亏得她能泡得这么好喝。 苏锦意猜想，袁巍就算是个武将，喝不来茶的好歹，但成亲这日应该也会拿出好茶来待客。 估计，都在袁母那儿放着了。 袁母一脸狐疑地看了一眼几上的茶盏，好似真的是自家的。 “原来你拿着我们家的东西来讨好人呢。”袁母撇了撇嘴。 “袁太太，您说我讨好哪个呢？”苏锦意闲闲地坐在那里，一脸好笑地看着袁母。 她越是这样，袁母越觉得没脸。 只是没等袁母发作，槐黄便起身端着手肃着脸道：“袁太太，我家姑娘是袁将军通过裴世子请过来做客的，自进门到如今，你们便处处刁难，是看不上我们家大姑娘，还是看不上裴世子？” 袁母退了一步，她没想到一个小丫鬟居然也有如此气势。 “怎，怎地刁难了。”袁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谁都听出了有多心虚。 “槐黄，袁太太年纪大了，该敬着。”苏锦意抿了一块点心，等袁母松了一口气之后，才又道，“回头找找袁将军好好说道说道便是了。” “与他何干？”袁母忙道。 “怎地无干？袁将军请我们们家大姑娘，我们家大姑娘才过来的，可你们是怎么做的？”槐黄声音响亮，又朝苏锦意行了一礼，“大姑娘，袁家似乎并不欢迎……” “谁说不欢迎的。”袁母竟小跑着过来，坐在了苏锦意下首。 袁母心里很清楚，如果苏锦意真的走了，她儿子搞不好会发脾气的。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袁母最不愿意得罪的，便是自己儿子。 苏锦意怎么也不能让袁母坐在自己下首，也不知道这袁母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来坑她。 换了个位子之后，苏锦意对袁母道：“袁太太既然留我，我便多待会儿等着柳花进门，袁将军可是将柳花放在心坎上的，生怕她被人欺负了。” 这话既是说给袁母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袁家大少夫人有您这样的闺中密友是她的福气。”其中有人讨好苏锦意。 “这话您可别说，除了我和柳花，还有沛国公府的五姑娘，纳安郡主府的乡君，刑部尚书连家的大姑娘，李翰林家的姑奶奶，我们几个可是一辈子的交情。” 苏锦意淡淡地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槐黄立即送上了一杯茶。 众人听到这么多名头，都惊住了，这些可都是贵女中的贵女。 连袁母和袁碧莲都没想到，杨柳花居然和这些贵女都是闺中密友，她怎地也不说？ 总之有了这一出，杨柳花进洞房之后，大家也就热闹热闹，并没有故意刁难。 不但如此，袁碧莲和袁碧玉还给杨柳花准备了一碗一口一个的小汤圆，不会污了妆面，还饱肚子。 只一小碗，多了怕不消化。 对于这一切，杨柳花知道，恐怕与苏锦意有关。 “今日多谢你了！”杨柳花握着苏锦意的手道。 “咱们之间客气什么，一辈子的交情呢。”苏锦意笑着回。 其实杨柳花是希望苏锦意去杨家的，但她也知道如果袁家这边没人镇着，自己过来不知道要听多少酸话。 袁巍虽好，但他毕竟是个男子，又长年不在家。 苏锦意离开后，杨柳花环顾了一下新房，笑了，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家了。 袁巍已经说过，自己的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父亲既然看好袁巍，那家规便要立起来了。 第388章 送礼了 从袁家出来，苏锦意松了一口气。 行至半道儿上，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孟夏在外面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大姑娘，友庆送了东西过来。” “拿进来！” 友庆拿来的，那肯定是裴祈安送的。 槐黄撩开车帘，从孟夏手里接过了一个篮子，似是有些重，她的手往下坠了一下。 “大姑娘，应该是点心！”槐黄笑着放到了小几上，一边打开一边说，“世子定是怕您饿着了，这大冷天的，席面上的菜真的不好吃。” 世家大族冬天摆席面，都有碳炉煨着。袁家也有，但没有那么多，也就几个主菜有。 那么多人去抢几个盘子里的吃食，苏锦意就没什么胃口了。 “这是咱们家铺子里的。”苏锦意指着那点心道。 “禧香阁的？”槐黄看向苏锦意。 “这篮子只有禧香阁有，买得多的就送一个篮子。”苏锦意将小篮子拎在手上打量了一番，不由得暗自点头。 虽然是附赠的点心篮子，但质量一如既往，并没有打折扣。 这篮子是苏锦意让人特意找的，上面的花纹和编法都是独有，虽然这会儿没有专利一说，但银子和社会地位可以保证这一点。 而且篮子按二十四节气来编的，因为篮子精美，甚至有闲人专门冲着篮子去买点心。 苏锦意得知此事后，又多出了几款新品。 在这以人治人的社会里，能够做到这些，靠的可不只是嘴皮子。 这也是苏锦意在外面要维护好自己形象的原因，在这世道形象就是立身之本，想要过得好，形象就得好。 忽然苏锦意感觉到自己在穿越人士当中，应该是很没用的那种，没金手指，没空间，也没一颗改变世界的心，只想自己和身边的人过得好就行。 不过，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过好自己的日子，偶尔管管闲事，也没什么不好。 槐黄见苏锦意的神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也屏住了呼吸，直到看到她露出笑意，才捧上小碟子道：“大姑娘，请用！” 碟子里的点心切成了一小块儿，苏锦意又看了那没切的，也是一口就可以吃完的量。 但，世家贵女都是这样切着吃的，这样才够优雅。 苏锦意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来极少参加宴请，某种程度来讲，也保证了自己不出丑。 接过瓷碟，见槐黄还是半跪着，苏锦意道：“不必这么……” 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花朝和令月是从小跟着原主的，也没被教过什么规矩，因此说话做事都很是随意，苏锦意倒是自在。 可槐黄这个样子，才是京都丫鬟们的典范，也不能说她不好。 槐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由得后背微微绷紧了些。 “没事，你挺好的。”苏锦意将示意另外的点心，“你也吃！” 要是花朝，肯定是一句“多谢大姑娘”，然后立马拿起一个。 可槐黄却道：“多谢大姑娘，大姑娘吃过了，奴婢再用。” 苏锦意：……好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都有自己世界的规则，慢慢来。 不过一会儿孟夏又递了个篮子进来，说是刚出炉的。 又走了一段路，又递了个篮子进来。 苏锦意怀疑裴祈安是让人在禧香阁等着，出炉了就往这儿送。 “行了，跟他们说不用了，再吃我都要撑病了。”苏锦意对孟夏说道。 回到了栖园，苏锦意让槐黄把这些点心给苏锦彦那边以及锦园送一些之外，都给下人分了。 虽然天冷，但若一直留着也容易坏。 “大姑娘，您说裴世子是不是故意给您送银子呀。”花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 “他是怕我饿着了。”苏锦意瞪了花朝一眼。 “哦，您能吃这么多呀。”花朝乐呵呵地说。 花朝最近又收了几个武安侯府卖出来的铺子，出门也没人管着，不知道多高兴。 有的时候苏锦意都有些佩服花朝，她作为一个即将出阁的人，是没有自由出入的权利的，就算没长辈管着，被别人频繁看到，搞不好也有话说。 常山王妃倒是想过来跟她一起住，可这宅子终究是太小了些。 原本苏锦意在请武安侯府那日一同请常山王妃过来，但她感染了风寒过不来，也不让苏锦意过去。 苏锦意没法子，只能让人天天过去请安。 “你说，我出门的时候戴个帷帽怎么样？”苏锦意问花朝，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她是谁了。 “您不怕被别人说成是西邦国的？”花朝撇了撇嘴。 大昌女子出门不戴帷帽，只有西邦国女子才怕被别人看到脸。 槐黄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花朝和苏锦意之间的对话，不禁有些羡慕，自己侍候大姑娘久了，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裴祈安买了的点心太多了，这一日苏锦意跟谁说话，都觉得那人嘴里冒出一股子点心味儿。 夜里，苏锦意吃得不多，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不需要请安，也没人盯着，古嬷嬷知道她也没几个月的好日子过，因此不但没催，还让人小声点儿。 懒洋洋地起身，刚梳完头，便听到小丫鬟颇为匆忙的脚步声。 一会儿莺时进来，行了一礼道：“大姑娘，裴世子送礼来了。” 又送礼？苏锦意还没开口，令月便问：“又是点心？” “不是！”莺时也笑了，说，“送了一棵腊梅过来。” 腊梅？栖园也有一棵，不过是在外院，苏锦意把那里布置成了苏锦彦的书房，打开窗就能看见。 “走，瞧瞧去！”苏锦意说着便起身。 “大姑娘，您先吃过早膳。”令月声音温柔，但却很坚决。 匆忙喝了一碗碧玉粥，几个水晶虾饺，苏锦意便起身赶去前边儿。 人刚出院子，便见苏锦彦小跑着过来，看到苏锦意便道：“姐，姐夫送了一棵腊梅， 种在你窗前如何？” “你怎么……” 苏锦意正要问苏锦彦怎地没去上学，然后想起他今日休沐。 大概看出苏锦意在想着什么，因此苏锦彦的表情有些受伤，姐姐居然不记得自己休沐的日子。 第389章 谁家大人会教孩子揍人 “姐这几日太忙了。”苏锦意抬手想揉一揉苏锦彦的脑袋，却被她躲过了。 呵，小伙子长大了，头都不让揉了。 见苏锦意发愣，苏锦彦勉为其难地把头往她面前一凑。 “乖！”苏锦意轻轻地拍了一下，方说，“走，看看腊梅去。” 那腊梅不算很大，但树形极好，哪怕这会儿四周被绳捆索绑的，依旧看得出来它的美。 友庆在旁边守着，生怕别人靠近，坏了一根枝儿都不行，这可是极品素心腊梅。。 看到苏锦意过来，友庆赶紧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苏大姑娘，这棵素心腊梅是世子送给您的暖居礼。” 暖居？自己都住进来这么些日子了。 “苏大姑娘莫嫌晚了，这腊梅是世子请人从栗安运过来的。” “前些年世子去栗安的时候见过此树，您迁新居的时候，世子就觉得这树与您的院子很是相配，因此千方百计地让人送进了京。” 其实友庆还想说，花了不老少银子呢，他第一日都心疼得没睡好觉，后来想着反正也是世子的银子，换了腊梅给世子夫人，好像也没亏。 不过从花朝那口气来看，苏大姑娘大概不缺银子，友庆便没提，没得叫她看低了。 栗安？苏锦意没去过，但知道从那里到京都一般需要十日左右。 看这棵腊梅完整无缺，应该一路过来是小心翼翼的，时间上恐怕又要多上至少一半。 那这棵腊梅应该是自己一说要搬到栖园来，裴祈安便在准备了。 “世子这几日很忙？”苏锦意看向友庆。 要不然，他今天应该会过来的吧。 “苏大姑娘猜着了，年底了，刑部有许多案子要结，又有许多人犯事儿，我们世子每天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友庆苦着脸道。 “那你别在我这儿待着了，帮我跟世子道一声多谢，这腊梅树我很喜欢，会种在窗前日日瞧着的。”苏锦意说完，又让令月去拿了一包点心过来。 “多谢苏大姑娘。” 友庆赶紧道了谢，“日日瞧着”这四个字最值钱，同时又觉得好笑，这世子和苏大姑娘你送来我送去的，要是天天这么送着，怕不是都得长胖了。 不过友庆没想到，苏锦意居然开始真的给裴祈安送饭。 当然不是自己送，而是专门安排了一个腿脚灵便的小厮，不管裴祈安在哪儿，都能把饭送到他手上，且看着他吃完。 对于苏锦意的这个行为，友庆恨不得给她跪下来磕头。 花朝在苏锦意面前学着友庆的话：“你不知道世子有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他忙活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说，谁说踹谁，可松竹送过去的饭食，他不但不骂人，还顿顿都吃光了。”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裴祈安和善了许多，跟哪个说话都是带着笑的。 这事儿日子久了也瞒不住，原本以为苏锦意是被迫嫁给裴祈安的人，也因此产生了怀疑，难不成裴世子不是断袖？ 也有的人觉得苏锦意为了嫁到侯府，真的算是“苦心经营”，这事儿都做得出来。 倒是裴老夫人和张氏听了都挺高兴的。 “我就说锦意不错你还不信，看看多好，安儿这么忙，还长胖了呢。”裴老夫人说得那眉毛都快飞到头顶上去了。 张氏：……您几时说锦意不错我不信的？祈安长胖了？我怎么没察觉到。 但裴老夫人难得这么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张氏也只能附和着。 回到自己院里，张氏也忍不住跟桂嬷嬷道：“真是一物降一物，锦意就是过来降住老夫人跟祈安的。” “那是好事儿。”桂嬷嬷也高兴。 也不知道老夫人这么些年了，怎么就那么不喜欢二太太，但如果世子夫人得了老夫人的喜欢，从中间转寰一二也好。 “您往后可得对世子夫人好点儿。”桂嬷嬷跟了张氏多年，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的。 “这我能不知道？”张氏不禁好笑，又道，“银楼那边催催，可别误了日子，不行就加银子。” “知道了，奴婢一直盯着呢，误了什么也不能误了您给世子夫人的见面礼儿。”桂嬷嬷笑着说。 苏锦意虽然听说了一些议论，但也没放到心上。 直到苏锦彦有一回跟人打了架回来，才知道这事儿已经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受伤了？”苏锦意一进门见苏锦彦躺着，便有些紧张了，赶紧上前道，“哪儿伤着了？” 没等苏锦彦回话，便又让槐黄去叫大夫。 “姐，我没事。”苏锦彦赶紧爬了起来，“只是有些气愤。” “真的没受伤？”苏锦意在苏锦彦身上捏了捏。 “没有，松柏跟着我呢。”苏锦彦见他姐急了，赶紧跳了几下，还打了几下拳。 松柏是裴祈安给苏锦彦找的小厮，年纪和苏锦彦差不多大，但身手却很是不错。 “没受伤就好。”苏锦意松了一口气，对令月道，“记得赏松柏。” “奴婢记下了。”令月笑着应了。 “我且不问你怎么跟人打的架，你自己觉得，是对的么？”苏锦意问苏锦彦。 苏锦彦动了动嘴唇，看了苏锦意一眼，原本想开口的他，又抿紧了嘴角。 “你不用看我的脸色，揣度我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认为应该如此么？”苏锦意又道。 “也，也未必非得如此。”苏锦彦挠了挠头，“若不是有松柏在身边，我约摸是不敢的，那人比我大也比我高。” 苏锦意听着这话，笑了：“能这样想，便极为不错了。” 苏锦彦见苏锦意夸自己，顿时松驰了下来，却还是不解：“那就任由他们说去？他们说你想法子攀附定北侯府，可明明是姐夫想要娶你的。” “说什么不要在意，人活在世上谁人不被说？不过……”苏锦意看着苏锦彦，“若是当着你的面说，就揍他！” “啊？”苏锦彦怔住了，谁家大人会教孩子揍人呢。 “他当着你的面儿说，就是挑衅，你再弱也不能放任不管，否则回头他会越来越放肆。”苏锦意说道。 “姐姐说得是，反正我有松柏……”苏锦彦顿了一下，“姐，那松柏要不在身边，我还要揍吗？” 第390章 挤一挤 按道理，应该是打不过就跑，以前苏锦意也这么教过苏锦彦。 可苏锦意看了一眼苏锦彦小身板儿，以及格外灵动的眼睛。 得，因材施教，因时施教啊。 “当然得揍啊！”苏锦意点着苏锦彦的额头道，“打比方说，若有比大昌更强大的犯境，你且说说看咱们应当怎么做？任由着他们烧杀掠夺吗？” “那当然不成。”苏锦彦毫不迟疑地说，“姐夫说，若外敌入侵就要打到他服，打不服就拉他一起死。” 苏锦意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有点狠哈！ “那你想死吗？”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的小胳膊。 “不，不想！”苏锦彦往旁边缩了缩。 自己死了，苏家大房可就没后了。 “大国小情都是一样的。”苏锦意隐去笑意，“你要不想被揍，想好好儿地活着，那就早上跟松柏一起习武，拳头硬了，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 苏锦彦半张着嘴，现在……天好冷啊！ 但这念头一起，耳边仿佛听到松柏起早练武“嘿嘿呀嘿”的声音。 似乎，还挺带劲儿的。 “好吧，我早起跟松竹一起练武。”苏锦彦咬着牙道。 爹娘不在了，自己如果强不起来，回头姐姐会被人欺负的。 苏锦彦苦着一张脸，但苏锦意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从苏锦彦的院里出来，苏锦意脸上的笑便没断过。 “大姑娘，小公子越来越好了。”令月也高兴。 “回头找个大夫来给松柏看看，别有暗伤。”苏锦意想了一下，又道，“还有松竹那里，让花朝多盯着点儿，若是得用，品行也端正，回头就让他跟在锦彦身边。” 阿勒那边武安侯始终没有送身契过来，苏锦意已经决定放弃他了。 但在此之前，苏锦彦身边的人得配齐了。 而且近身伺候的，最好是一辈子跟着，选好了就不要再换。 令月这才知道，原来让松竹去给裴世子送饭，不止是送饭，还是为了让他多些见识。 “另外，这几日派人去城门口候着。” 苏家二房那一家子，估计也快到了，表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没想到第二天，苏家二房便到了，人是花朝带着车夫老李去接的。 看到花朝，苏二爷皱了皱眉：“锦意和锦彦呢？” “回二爷，大姑娘绣嫁妆呢，不好出门，小公子学堂里管得严，请不来假。” 花朝笑眯眯地解释清楚了，又道，“奴婢给二爷二太太及姑娘和公子们带路。” 苏二爷还是有些不高兴，但被杜姨娘扯了一下袖子，他才没再继续问苏锦意姐弟的事。 “你们就一辆马车？”苏二爷还以为进了京，能坐上武安侯府的马车。 可看花朝这马车，也就一般不说，还只有一辆。 “二爷，你们这不是有马车么？”花朝不解地往后望了望，“还有旁人？” “没有没有！”刘氏冲着花朝笑了一下，“就我们这些人了。” “二爷，花朝一个丫鬟，跟她也说不着什么，回头见了大姑娘再聊吧。”杜姨娘在苏二爷身边轻声道。 “行吧，带路！”苏二爷一脸不耐烦地转身进了马车。 这马车进了城之后，就又要加价了。 杜姨娘跟着苏二爷进了同一辆马车，而刘氏却进了后面的那辆。 “是，二爷！”花朝脆声应了，转过身却撇了撇嘴。 马车在京都大街小巷穿梭而行，最后路越走越窄。 “二爷，花朝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啊？”杜姨娘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一个小丫鬟，还敢把咱们卖了不成。”苏二爷一声冷哼，但微微揉搓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虽不信苏锦意能跟自己干什么，但这毕竟是在京都，自己人生地不熟的。 终于到了地方，苏家二房都一脸惊愕地站在门口，就这小宅子？ “花朝啊，这，这怕是住不下吧。”刘氏冲着花朝扯了一下嘴角。 “挤一挤也是能住下的。”花朝回头数了一下人数，道，“虽然我们大姑娘没想着杜姨娘她们也会过来，但挤挤也能住得下。” “这一家子人，如何能挤。”苏二爷黑着脸道。 “那大些的倒是有，就是会偏一些，倒有许多现成的宅子。”花朝看向苏二爷，一副如果他答应，就立即上车的神情。 花朝越是这样，苏二爷心里越不踏实，觉得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偏多少？”杜姨娘问。 “在我们进城的那块儿。”花朝说道。 进城那块儿？热闹倒是热闹，每天那么多人呢，可又脏又乱的。 别人不说，苏玉芝就不乐意了，那还不如回临川呢。 这时，隔壁有人探出头来，笑着道：“这院子原来是你们家租的呀？想是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刘氏看了一眼这小门脸儿，这话莫不是嘲讽自己的。 隔壁那人一脸讨好地看着刘氏，问：“这宅子一个月十两银子，够了不够？” 虽是隔壁，但这宅子里边儿要齐整许多，他家当时租的时候，都不敢问。 十……十两？就这宅子？刘氏不禁看向花朝。 “二爷二太太，京城居大不易，不易就不易在这宅子不论是买还是租，都可贵了呢。” 花朝越说脸越冷，“你们若是不愿意，那奴婢就回我们家大姑娘，把这宅子退了，让你们住客栈也成。” 住客栈？那不成，再好也不是长久之地。 “那，进去瞧瞧！”苏二爷老大不乐意地说，主要是不想站在外面说话。 进了院子之后，更不满意了。 这宅子在外面看着小，进去之后，确实真挺小。 “大姐姐住在什么地方？”苏云兰在一旁小声问道。 “这还用问，大姐姐肯定住在侯府啊。”苏玉芝瞟了苏云兰一眼，“难不成你也想住到侯府去？” “我听父亲的。”苏云兰低着头道。 苏玉芝撇了撇呢，暗道，你还真敢想。 但苏玉芝知道，她爹苏二爷未必没有这想法，因此不敢说出来。 “我们自是不好住在侯府，不过明日还是要去侯府拜见一下侯爷和侯夫人的。”苏二爷扭头对刘氏道，“收拾一下，先住下来！” 第391章 好好跟她说 苏二爷被苏云兰提醒，想起了杜姨娘在路上跟他说的，世家大族的院子都有多的，有些亲戚一住就是一两年。 三叔和锦致没住到侯府，那是因为他们跟苏锦意姐弟不是至亲，自己则是不同。 但这话，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尤其是花朝还在这儿。 “爹，要一直住在这儿，我宁愿回临川去。”苏锦良在后边嚷嚷道。 “不愿意住你现在就给老子滚。”苏二爷冲着小儿子眼睛一瞪。 “你跟孩子嚷嚷什么。”刘氏赶紧护着儿子。 自从杜姨娘进字门，刘氏便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当成命根子。 二房吵吵嚷嚷说话的时候，花朝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个聋子。 直到快要离开的时候，花朝才告诉苏二爷，去侯府要先递帖子的，否则侯爷若不在家，就白跑了。 “你怎地不早说。”苏二爷皱着眉，他并不知道要怎么样递帖子，那贴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大姑娘让奴婢给您带了几张过来。”花朝轻轻将帖子放到桌子，然后行了一礼，“奴婢便不打扰二爷和二太太歇息了。” 苏二爷哼哼了一声没说话，刘氏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侄女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难道还要他们捧着不成。 但就在花朝快要出门的时候，杜姨娘突然开口道：“二爷，那递帖子怕是要趁早，是不是让锦意的马车送一送？” 花朝一个丫鬟哪来的私产，那马车自然是苏锦意派来的。 苏二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出门还有点麻烦。 “你等等！”苏二爷起身道，“我这就去侯府送帖子。” “二爷，走出巷子，外面便有马车可以租。”花朝好心道。 “怎地，你这马车我还坐不得不成？”苏二爷只差没骂花朝狗眼看人低了。 “倒不是不能……”花朝一脸为难地说。 “既然能，你又为何如此作态？”苏二爷恼了，瞪了花朝一眼，便朝门外走去。 就在苏二爷快要跨出门坎的时候，花朝开口了。 “二爷，那是下人们坐的马车。” 下人们坐的马车？苏二爷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花朝。 “花朝，你莫不是唬我们的？怎地这京都下人们还有专用的马车？”刘氏一脸狐疑地看向花朝。 “二太太，从进城到这里也有这么一段路，您也瞧见了这街面儿上的马车是个什么样子了。”花朝少见地好脾气。 刘氏想了一下，确实如此，那马车有极其奢华，四角都挂着金铃铛的，也有像花朝坐的这样，车厢只是用普通的青布罩着。 “奴婢只是怕二爷坐了这马车去侯府，回头……”花朝笑了一下，这意思谁能不懂。 苏二爷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院子，但路过马车的时候，却没有停留。 “二太太，奴婢先告辞了。”花朝再次朝刘氏行了一礼，然后慢悠悠地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慢慢地离开胡同，刘氏不禁暗道这花朝进了京，说话做事都不一样了，自己好好地当家太太，都有些不敢跟她大声说话了。 “花朝都能坐这样的马车，那大姐姐的日子……”苏云兰突然一声叹。 “你不会想跟大姐姐比吧？人家是侯爷的外孙女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苏玉芝对苏云兰丝毫不给脸面，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东厢。 苏云兰目光微滞，看向杜姨娘。 东厢光线好，早上就有日头照着，暖和。 “没事，这儿也住不长久。”杜姨娘低声道。 “嗯！”苏云兰点了点头，将行李搬进了西厢。 好在这儿打扫得还算干净，但家具却没几样。 “看来，苏锦意并不想让我们留在京都。”杜姨娘环顾了四周，太简陋了。 “娘，万一回头父亲要回临川，那我们……”苏云兰往杜姨娘身边蹭了蹭。 “娘回临川不打紧，你最好嫁在京都。”杜姨娘咬着牙道。 苏云兰脸一红低下了头，但唇角却露出一抹笑意。 花朝这边回到栖园，便立即去苏锦意那里复命。 将苏家二房进城门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仔仔细细地说与苏锦意后，花朝不禁问：“大姑娘，二爷进了侯府肯定就知道您和小公子搬到栖园了，回头他们想要住进来怎么办。” “想就让他想嘛，总不能不让他们想啊。” 苏锦意示意了一下花朝，“把古嬷嬷和令月她们都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待人都到齐了，苏锦意才道：“我二叔二婶他们已经进了京，明日要去侯府拜，后日我怎么着也要请他们来栖园坐坐，你们可也别忙着……” 交待清楚了，古嬷嬷一脸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几个丫鬟，都是一脸地兴奋。 果如花朝所料，第二天苏二爷和刘氏自侯府回来后，脸色便不知道有多难看。 “这是怎么了？”杜姨娘见这情形，就知道情况怕是有变。 她一个姨娘，并没有资格跟着去侯府。 “锦意他们并不在侯府，已经搬到了栖园。”刘氏叹了口气道。 刘氏难得对杜姨娘有个好脸色，可她这会儿也没人商量。 “栖园又是什么地儿？”杜姨娘不解地问。 “说是皇上赐的，离侯府不远处。”刘氏看了杜姨娘不远，“说那园子，极好！” “那锦意怎地把我们安置在这儿？”杜姨娘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我和云兰也就罢了，二爷和您可是她嫡亲的二叔二婶。” “你也别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一起想个法子是正理。” 刘氏瞥着杜姨娘，她可不信杜姨娘真的愿意住在这小宅子里，只要苏锦意那边松了口，她肯定有办法一起住过去。 “太太，我也是一个妇人，我能怎么着。”杜姨娘讪笑道。 “那二爷您看呢？”刘氏问苏二爷。 “我亲自去问她，是谁叫她如此做法。”苏二爷黑着脸道。 “二爷，大姑娘既然住在了栖园，肯定会宴请您和太太，您好好跟她说。”杜姨娘立即说道。 “我一个做叔父的，用得着好好跟她说？”苏二爷恼了，自己可是过来给她送亲的，是她在京都唯一的娘家人。 第392章 别碰 至于苏三老爷和苏锦致，在苏二爷看来，那是隔房的，可以忽略不计。 没个娘家人，别说嫁到侯府，便是嫁给皇上，那腰杆儿都直不起来。 正说着，花朝又过来了，并且递上了帖子。 苏二爷一看，脸上露出了笑意，但冲着杜姨娘点了点头。 “锦意还是个懂事的，明日宴请我等。”苏二爷将帖子放到了桌上。 “这太好了，二爷您是爷们不好开口，这事儿明日我来跟锦意说。”刘氏不想让杜姨娘抢了风头。 苏二爷看了刘氏一眼，觉得她能力有限，说不出什么好结果，可锦意对杜姨娘……算了，还是别让刘氏出面吧。 “爹，大姐姐请了哪些人？”苏玉芝看了一眼桌上的帖子。 “自然是请我们全家人。”苏二爷将帖子拿起来放进怀里。 苏玉芝不信，她觉得苏锦意不可能会请杜姨娘母女俩，但苏二爷这么说了，她也反驳不得。 这样也好，看她们死皮赖脸地过去，会不会落着什么好儿。 第二天一早，苏二爷便租了两辆马车，把一家子都拉到了栖园。 “怪道这是皇上赐的地儿呢，比那边儿可是强多了。”刘氏感慨道。 “快收起你那没见世面的嘴脸。”苏二爷木着脸道。 今日到栖园来，因此杜姨娘没和苏二爷同一辆车。 古嬷嬷领着人在门口迎着，看到这阵仗，苏二爷心里好过了些，但那下颌也抬得格外地高。 可看到杜姨娘的时候，古嬷嬷的脸色却变了。 “二爷，我们家大姑娘的帖子里写得很清楚明白，请的是您和二太太并公子及姑娘们，怎地杜姨娘也在？” 古嬷嬷黑起脸来，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尤如刀刻。 “我们小门小户的，都是一家人，难不成把她一个人扔下。” 苏二爷说着就要往里走，古嬷嬷却上前一步，拦住了打算跟着他进门的杜姨娘。 “古嬷嬷！”苏二爷上前就要推开古嬷嬷，却被孟夏挡住了。 “苏二爷，难不成要在栖园门口闹起来？这可是皇上赐给我们家大姑娘和小公子的宅子。”古嬷嬷丝毫不怕，声音说得铿锵有力。 “皇上”两个字听得苏二爷腿软，但心里却在琢磨着，难不成皇上赐个宅子还要管哪些人出进？ “二爷，您平时宠着她也就罢了，这要是得罪了皇上，可是要诛来九族的。”刘氏在一旁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都回临川得了。”苏锦良没好气地说。 这话槐黄等人听着都不由得低下了头，这都要诛九族，恐怕大昌都没人了，只有孟夏依旧一脸冷淡。 苏二爷也觉得刘氏这话过了，但他也知道，今日硬要带杜姨娘进门怕是不成了。 真的在栖园大门口闹起来，就算不被诛九族，搞不好也会获罪。 可他怎么着也是个男人，还是长辈，就这样被苏锦意拿捏了？又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这时，杜姨娘很是体贴地说：“二爷不碍的，我在马车里坐着便好。” 苏二爷松了一口气，看向杜姨娘的眼神都温柔了下来。 但刘氏却道：“马车里坐着？这马车可是按时辰来收费的。” 进去吃个饭，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时辰吧。 苏二爷看了刘氏一眼，然后摸出二两银子塞给杜姨娘：“你自己在附近找个馆子吃点儿东西，然后租车回去。” 看到那二两银子，刘氏只觉得肉痛，那还不如在这里坐着等，坐上一日也不要一两银子。 可刘氏和苏二爷夫妻多年，也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什么，他估计不会这么好的脾气了。 终于进了栖园，苏家二房的呼吸都屏住了。 “这门脸儿瞧着不大，里边儿可不小。”刘氏冲着古嬷嬷笑了一下。 “二太太说得是。”古嬷嬷微微躬身，脸上瞧着是带着笑的，可刘氏等人却感觉不到笑意。 刘氏倒也没在意，古嬷嬷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她和穆氏做妯娌这么多年，和古嬷嬷说话的次数也有限。 “这位姑娘小心些。” 槐黄突然惊呼，然一脸抱歉地制止了苏云兰去攀梅花花枝的做法，“这棵梅花是御赐的。” 御赐的，所以连碰都不能碰？ 苏云兰有些怀疑，但还是缩回了手，槐黄要说是，她也没法子反驳。 进了月亮门，刘氏觉得空中的香气都多了许多。 只是没等刘氏寻着什么香，槐黄便开始介绍起了后宅的景致。 初时刘氏等人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到后来，才发觉槐黄这是话里有话吧，不过就是告诉她们，这里都是御赐的，可千万别碰。 那，也只能走路了。 得亏她们都是女子，如果是男子，恐怕都要提醒一句，脚别重了，回头万一把这青石板给震断了。 “槐黄姑娘，这，难不成皇上还去各家看？”刘氏就不信摘一朵花儿，还能被皇上知道。 “二太太，私下揣度皇上的心意，可是死罪。”槐黄慌得连连摆手，“可千万别再说了。” 刘氏：…… 忽然之间，刘氏竟有些同情苏锦意，住在这宅子里，可不得憋屈死。 虽然相信槐黄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总不会全是假的。 好不容易到了花厅，苏锦意便远远地迎了过来。 “见过二婶！”苏锦意朝刘氏行了一礼，又道，“好久没见到二婶和姐妹们，实在是想念。” 刘氏不信苏锦意真的想念她，但只要苏锦意是笑着的，她心里就踏实些了。 “锦意呀，你这里规矩可真是多。”刘氏忍不住吐槽。 “二婶，这规矩是应该的呀，如有怨怠之心，这可是欺君之罪。”苏锦意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些话，可不能说。” 刘氏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说这个了。 倒是苏云兰一眼瞧见了桌上供着的梅花，当即便道：“大姐姐，说得这梅花是不能碰的，你如何还供到了案桌上？” 苏锦意笑了笑，一脸羞意，竟不答话。 最后还是花朝道：“这梅花可不是前院那棵树上的，那是裴世子种在我们家姑娘跑窗前的，自然是想供到哪儿便供到哪儿。” 看来这裴世子对苏锦意，还真的是动了心的。 第393章 都是御赐的 苏云兰低着头装害怕，但心里却在琢磨，居然还送花树？ 难不成，这裴世子娶苏锦意，是真心喜欢。 苏云兰这一路过来，都觉得是苏锦意做了什么，甚至是给裴祈安下了套子，才会嫁到定北侯府。 不过这个念头一起，还是被苏云兰压了下来，她暗自琢磨，裴世子这样做，要么就是被苏锦意给迷惑了，要么就是看上她的那张脸了。 男人么，日子一长就淡了，苏大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想到这儿，苏云兰眼前出现了裴祈安的脸，心里不禁后悔，早知他这么不挑，在临川的时候就…… “这花儿怪好闻的，要不回头咱们也剪几枝回去闻闻。”刘氏的话让苏云兰终于回过神来。 “二太太，这是素心腊梅，外面卖这样的花枝，一枝得两百文呢。”花朝撇了撇嘴道。 “这，这么贵？”刘氏顾不得花朝的表情，直接喊出了声，就一枝花而已。 “二太太还嫌贵呢？多少人想买，却是买不到的。”槐花一边冲着梅花茶，一边道，“便是这素心红茶，一斤茶够庄户人家半年的嚼用了。” 这茶……刘氏一饮而尽，抬头却见槐黄一脸惋惜，不由得讪讪放下了茶杯，这茶不是喝的？ 不止刘氏，便是苏玉芝和苏云兰也不大敢喝这茶了。 见此，苏锦意才道：“无碍，这茶贵是贵，但是我们自己做的，二婶和妹妹们但喝无妨。” 见刘氏几人都小心翼翼地端上了茶杯，苏锦意才道：“我去前边儿见一见二叔，二婶和妹妹们自便。” 说完，苏锦意便起身离开了。 刘氏有一种想跟着一起离开的冲动，这几个丫鬟可都是不好打交道的，她们那嘴皮子夹棍带棒的，说一句就有十个意思在里面。 果然，刘氏一离开，这些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刘氏几个坐着都怕坐重了。 刘氏不由得暗叹，这栖园虽好，但在这儿住着不定哪天脑袋掉了都说不定。 可现在住的那个，也太小了些。 刘氏等人坐如针毡，苏二爷这边也没好多少。 苏二爷是在二门处，被小厮带到了待客的前院花厅，那边苏三老爷带着苏锦致和苏锦彦在等着，林空山作陪。 “原来锦彦在这儿呢，我这进京三日了，今天方才见过他。” 苏二爷瞟了苏锦彦一眼，却见那小子并不害怕，反而冲自己行了一礼道，“侄儿见过二叔，瞧二叔嘴利目明的，想必这一路进京极为顺利。” 嘴利目明？这是夸人的话？ “倒是顺利，只是锦彦，你在这京都无人管教，可别连咱们的家风都忘了，苏家家风第一条，敬尊长。” “他没忘，倒是你忘了。”苏三老爷黑着脸插嘴道。 苏三老爷既是长辈，又是族长，苏二爷进门居然没有朝他行礼。 苏二爷并不是不打算行礼，而是他想先晾晾苏三老爷，自己才是苏锦意的亲叔父，怎地给苏三老爷租的院子还要好一些。 虽然没去隔壁看过，但就这地界儿，都有天壤之别的。 “三叔，侄儿思念锦意心切，一见面就想着多说几句，怠慢了三叔，您莫怪。”苏二爷说着便抬手朝苏三老爷作了一揖。 这话说的是漂亮，但怠慢也是真怠慢了。 苏三老爷若是还在临川的时候，肯定会气恼，但这会儿他可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家了。 “咱们一家子人，怠慢不怠慢的不打紧，只是作为你三叔，有句话却是要说说你。”苏三老爷指了一下苏二爷。 “请三叔赐教。”苏二爷觉得自己才进京，有什么是需要苏三老爷来指教的。 “你方才说锦彦在京都无人管教，我这个没见识的老头子也就罢了，你让侯爷怎么想？”苏三老爷叹了口气，“锦意锦彦姐弟俩在侯府住了三年，你这，你这不就是在指责侯爷？” “三叔，侄儿可没这意思。”苏二爷赶紧起身道，“是侄儿错了，这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你我同宗同族，只是隔墙有耳，还需自身要正……” 苏三老爷吧啦吧啦说了一通，直到苏二爷已经立不安，他才打住。 “三叔，您辛苦了，喝茶！”苏二爷上前给苏三老爷倒了一杯茶。 只是放下茶壶的时候，桌面发出“咚”地一声。 苏二爷没觉得有什么，他在临川的时候都是这样倒茶的，但苏三老爷却眉头一皱，又是一声叹。 “老二，我得说说你，这茶壶你得轻点儿放。”苏三老爷指着那茶壶道，“这可是御赐的，你若是给碎了，你说……这……” 苏二爷：……皇上这是给锦意姐弟置办了一个家，怎地茶壶也赐。 “还有这桌子，这是紫檀的。”苏三老爷在苏二爷刚才放茶壶的地方摸了摸。 “这也是御赐的？”苏二爷小心翼翼地问。 “这倒不是。”苏三老爷摇了摇头，就在苏二爷松口气的时候，他又道，“这是常山王妃送来的。” 王妃？这比侯爷都大吧。 “三叔，怎地跟王府出扯上关系了？”苏二爷声音都不敢大了。 “常山王妃是锦意和锦彦的干娘，对他二人极为喜爱，当嫡子嫡女一般养着。”苏三老爷说到这儿，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苏二爷说话做事小心些。 苏三老爷和苏二爷说话的时候，苏锦致和林空山一直呆呆地看向外面，虽然连鸟都没飞过。 而苏锦良和苏锦彦已经小声地说起话来，苏二爷看到自己儿子比苏锦彦大那么多，还能聊得神采飞扬的，丝毫没个哥哥的样子，只觉得没脸。 可如果苏锦意是常山王妃的干儿子，那……那就聊吧！ 苏二爷勉强扯出一个自以为很慈爱的笑，然后对苏三老爷道：“三叔，您瞧我和刘氏也进京了，不如我们住到一处，也好照顾锦致。” 这会儿苏二爷已经想明白了，想要住进栖园估计不大可能，而且他还真的不大敢住。 一大家子人，随便哪个碰坏了哪儿，搞不好就是个罪责。 第394章 替大姐姐看着 一直默默无闻的苏锦致，没想到苏二爷会突然提到自己。 “我不需要照顾。”苏锦致赶紧说道。 又不是大家公子，有口热饭吃，就顶好的了。 “那如何能行，咱们苏家将来光宗耀祖可就靠你了。”苏二爷乐呵呵地说。 但苏三老爷听了却沉默了一下，当年苏崧可是真的光宗耀祖过的，只是族人还没起来，他便…… “老二啊，锦园也就租了前院给咱们，后院还有人住着。”苏三老爷看着苏二爷道，“要不，你跟苏锦彦过来挤挤？” “那倒也行，有二叔在，祖宗也轻松些。”苏锦致适时地补了一句。 苏二爷却沉默了，刘氏她们不过来，难不成自己给他们做下人？ “锦意，没给你们请个下人？”苏二爷试探着问。 “宅子都租了，还如何能让锦意请下人。”苏三老爷连连摇头，“叫旁人知道了，不得戳脊梁骨，说咱们欺负他们姐弟无父无母？” 其实这下人虽然没请，但厨娘做了饭食，也会往那边送一份。 可要说专门请人伺候，还真没有。 苏三老爷和苏锦致以及林空山并不在意，他们在家中的时候，也没有下人伺候。 这席话，让苏二爷又沉默了。 “你何时搬过来？”苏三老爷看着苏二爷问道。 “若是，若是我和锦良二人搬过来，这还得跟刘氏商量一二，她们几个妇人留在那边也不合适。”苏二爷笑着道。 “那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不能没个男人。”苏三老爷说了几桩京都杀人越货的案子，吓得苏二爷都心惊。 苏三老爷说的倒是真的，但哪个州府没点儿刑事案件。 不过苏二爷心底里暗自打算着，要不让刘氏她们想办法住到栖园，自己和锦良住锦园，这就妥了。 只是回去一说，刘氏连连摆手：“二爷，我这过去吃顿饭，都觉得心慌得很，要真住进去了，不定哪日就能惹来祸事。” “其实，大姐姐住着不也挺好的。”苏云兰看向苏二爷，“我琢磨着，她们是故意说得厉害了些。” “那是皇上赐给大姐姐的，有点儿什么皇上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咱们能跟大姐姐比么？”苏玉芝没好气地说。 苏玉芝并不是不想去栖园住，只是很明显，苏锦意不想让她们住过去。 苏玉芝在苏锦意回临川除服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紧跟着苏锦意，现如今她都与裴世子订亲了，这个念头便坚决不动了。 杜姨娘自然是赞成苏云兰的说法，但她连栖园的门都进不了，别说进去住了。 想到这儿，杜姨娘给苏云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私下里，苏云兰问杜姨娘：“娘，您不会真的打算在这儿住吧？” “不打算也没法子了。”杜姨娘咬了咬唇，“苏锦意越来越难对付，也拉得下面皮，栖园的门都不让我进。” “那，那您是为了这个，不让我开口的？”苏云兰有些不高兴。 “你娘我这辈子做什么不是为了你？”杜姨娘没好气地瞪了苏云兰一眼，“你信不信，若是苏锦意真同意了，回头进去住的是那两个，咱们还得留在这里。” “这……”苏云兰脸色一白，“还是娘想得周到。” 把她们母女俩放在这里？那肯定不成。 吃饭的时候，杜姨娘编了几个因损了御赐之物被抄家的段子，吓得刘氏更不敢去栖园的。 倒是苏玉芝看了杜姨娘几眼，觉得她心里肯定又在算计什么。 吃完了饭，刘氏让杜姨娘去洗碗，她又喊头晕。 “明日我去栖园跟大姐姐说，咱们住过去，小心点儿便是了。”苏玉芝一边说，一边瞟着杜姨娘。 “姑娘这话是在吓唬我不成？我们也不是那等粗手粗脚，能碰坏物件儿的人。”杜姨娘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洗碗去了。 苏玉芝眼睛一亮，突然明白了杜姨娘怕什么了。 大姐姐连门都不让她进，肯定不会让她们母女住进去的，她怕被扔在这儿没人管。 杜姨娘洗完了碗之后，眼泪汪汪地看着苏二爷，直到苏二爷答应明天买个婆子进来做粗使。 夜里刘氏灯下一边做鞋，一边跟苏玉芝说话：“玉芝，你不会明天真的去找锦意吧？” 京都太冷了，她们带过来的鞋都太薄了，穿着冷。 苏玉芝笑了一下：“娘，我吓唬她们的。” 刘氏松了一口气：“我是真的不敢过去，不过锦意要是愿意，你过去住就好了。” 大姐姐会愿意吗？苏玉芝可不敢想，她以前跟苏锦意的关系也不大好。 现如今，不过是自己有用了。 那自己想要得到大姐姐的认可，得更有用才行。 栖园的令月和花朝都比自己有用，所以自己进到栖园也是废物一个，还不如留在这边，有点儿风吹草动的，也可以给大姐姐报个信儿。 对于亲爹苏二爷，苏玉芝是不指望他能够安安生生的。 “娘，我不过去，您一个人在这儿，还不被她们给挤兑死。”苏玉芝摇头道。 “你是个好孩子。”刘氏叹了口气，“你大哥也不知道收到信儿了没有。” 刘氏长子苏锦宗隔壁安陵城的一家酒楼当管事的，这次走得急，给他递了信儿。 但刘氏也不知道苏锦宗会怎么打算，是继续留下来，还是跟着来京都。 按刘氏的意思，苏锦宗就留在安陵挺好，听说酒楼掌柜的女儿挺喜欢她，这桩亲事刘氏也满意。 “大哥……应该会来的吧。”苏玉芝目光沉了沉。 苏锦宗虽然是大哥，但苏玉芝很怕他，从小就怕，虽说苏锦宗也没对她怎么着。 那年苏锦宗离开临川去安陵，苏玉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栖园便来人，说大姑娘请二姑娘过去说话。 刘氏不禁一喜，虽说苏玉芝不打算住过去，但如果能经常过去说说话，也是好的。 苏玉芝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有个处得好的姐姐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亲事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呀！”苏云兰一声惊叫，手指冒出一个血珠子来了。 第395章 能在这京都立住就行 “我，我不小心扎着手了。”苏云兰勉强笑了一下。 杜姨娘很是心疼地看着女儿，又可怜巴巴地瞟了苏二爷一眼。 “你带着云兰一块儿去。”苏二爷放下筷子说道。 “爹，大姐姐只叫我一个人去，提都没提她。” 苏玉芝也放下筷子，“再说了，她一大清早地就见血了，多不吉利，要是带过去让大姐姐知道了，没得怪我。” “这，这有什么不吉利的呀？”杜姨娘表示还真没听到过这种说法。 “见血啊，这能有多吉利？”苏玉芝对杜姨娘，口吻就没那么柔和了，且对苏二爷道，“爹，我看您今日还是别出门了。” 苏二爷原本想说苏玉芝大惊小怪，可论到自己头上，他又有些胆怯了。 大清早地见血，似乎也确实不大好。 “我觉得玉芝说得没错，那锦意都快要成亲了，可不得小心着点儿么。”刘氏也在一旁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嫌弃我们母女俩……”杜姨娘说着便趴到桌上抽泣起来。 看到杜姨娘这样，苏二爷的目光肉眼可见地软乎了下来。 刘氏看到苏二爷这样，嘴唇都抖了起来。 “你带着云兰一块儿过去，就这样说定了。”苏二爷瞪着苏玉芝。 刘氏气炸了，那不知道哪来的种，你和颜悦色的，亲生的女儿却从没个好声气。 “你……”刘氏刚一开口，便被苏玉芝摁下了，“爹，您硬要让我带她过去也成，万一大姐姐要跟我说要紧的事儿，因为她在就不说了，您可别怪我。” “她跟你能说什么要紧的事儿？”苏二爷皱眉看着苏玉芝。 “我们姑娘家的事儿，这怎么好跟您说呢。”苏玉芝扯了扯衣摆，看了苏云兰一眼，“想去就走吧！” 苏云兰却看向苏二爷。 苏二爷想了想，终于道：“云兰，你先在家里待着，让你二姐先过去瞧瞧。” 苏玉芝嘴角露出一抹笑来，然后将手伸向苏二爷。 “作甚？”苏二爷眉头拧得更紧了。 “爹，我总不能走着去栖园吧，远不说，我走过去不是打大姐姐的脸。”苏玉芝抬了抬下颌。 “打就打，有甚要紧的。”苏二爷说道。 “那行吧，不过大姐姐可是吃软不吃硬的，谁打她的脸，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苏玉芝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说，“谁在大姐姐手上得过便宜。” 这话还真戳中了苏二爷的心窝子，可不是，老大夫妻俩一没，他原以为自己就为大了，再不济和老三平分总可以。 可现在呢？搬个石磨回去，最后都还了。 好不容易到了京都，竟被塞到这个小院子里。 苏锦意看着好像什么都没做，可看看结果呢？好处都在她那儿，她倒是越过越好了，身边的亲戚却是不管不问的。 苏二爷想到这个，脸色就好看不起来。 苏玉芝见她爹的这个脸色，还以为没戏了呢，却见她爹给她扔了几块碎银子。 手指摩挲了着这些碎银子，苏玉芝心里一动，她好像知道怎么拿捏她爹了。 不行，还得去请教一下大姐姐才稳妥。 果然，到了栖园，苏锦意听了苏玉芝的说法，点头道：“回头二叔在我这儿得了好处之后，或者知道在我这儿得不着什么好处，他都会觉得用不上你了。” “大姐姐说得是。”苏玉芝连连点头。 “你就跟他说，我在给你寻摸亲事呢。”苏锦意笑着说。 “啊？”苏玉芝有些激动了，“真，真的吗？” 深更半夜的时候，苏玉芝有这心思，但她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因此也只敢深更半夜去想。 哪怕刘氏提了，都被苏玉芝摁下了，想要得太多了，心就不会平。 “真的。”苏锦意点了点头，“找你来就是为着这事儿，你也别害羞，告诉我你想要找什么样儿的？” “我……”苏玉芝脸“腾”地红了，“我能有什么要求，能在这京都立住就行了。” “在京都立住？”苏锦意看向苏玉芝，“找个管事的也能立住呢。” “管事的也行。”苏玉芝笑得有些扭捏，京都管事的，那也不是一般人。 看到苏玉芝这样儿，苏锦意倒是放心了，怕就怕好高骛远，这样的人给多少都不满足。 这古代讲究家族中人互相扶持，苏锦意无所谓，但苏锦彦却不能独行在这世上，所以也不能一点儿好处都不给。 但给，也要给值得给的人。 “行，那你这亲事就包在姐头上了，至于苏云兰……”苏锦意敲了敲桌面，“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大姐姐，我定不叫她见着你。”苏玉芝觉得自己这点儿都做不到，不如直接回临川算了。 不过，只是现在不想见？ “那就这样说，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就成了。”苏锦意说道。 “行，今日我爹还给我塞了几块碎银子。”苏玉芝乐呵呵地说。 苏玉芝今天走出支柳胡同，才发现栖园的马车在那儿等着，倒是省了银子。 往后她过来，还有银子租车。 “你也不用跑一趟，你们巷子口有个杂货铺子，有话跟那边掌柜的说就成。”苏锦意给令月使了个眼色。 令月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大姐姐，那，那杂货铺子是你的？”苏玉芝眼睛瞪大了，她家才进京都，在那杂货铺子买不少东西呢。 在苏玉芝看来，有京都有铺子，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了。 像苏家二房在支柳胡同的院子，都要十两银子一个月呢，那铺面得有多贵呀。 只是苏玉芝暗自有些诧异，原来侯府给大伯母的陪嫁铺子，还有杂货铺子啊，那那些银楼什么的，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有的，怕是皇亲贵戚吧。 苏玉芝不知道的是，她大姐姐也有银楼，这杂货铺子是武安侯府几乎用白菜价甩卖出来的，因为不挣钱不说，还是一种拖累。 但苏锦意用小超市的模式，把它盘活了不说，还成为收集信息的一个小窗口。 这时，令月拿了一个荷包进来。 第396章 在理 苏锦意示意她交给苏玉芝。 “打开看看。”苏锦意冲苏玉芝点了点头。 苏玉芝只觉得胸口砰砰跳，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荷包，里面竟是两张十两的银票，当即就僵住了。 “大姐姐……”苏玉芝看向苏锦意。 “给你使的，该用的时候用，但别让二叔二婶知道。”苏锦意叮嘱道。 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方面，苏锦意向来大方。 “那是自然，可，可大姐姐，这太多了吧……”苏玉芝活了这十几年，手上都没有过这么多银子。 别说她了，她娘手上都没有。 苏锦意就算给妹妹一点儿花用，几十文也足够了。 “做许多事情，手头得需要有银子。”苏锦意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回头要用的时候，自己想好理由。” 想好理由？苏玉芝不由得目光微闪。 最好的理由，就是银子得是亲爹给的。 等到苏玉芝将荷包妥妥当当地放好了，苏锦意才问：“玉芝，三叔一家子这回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大姐姐，我在路上才知道，三叔不是不来，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苏玉芝说起这个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苏二爷别的事儿不行，这事儿还真的是当机立断。 听到苏锦意要嫁到定北侯府后，便立即带着全家人动身来京，并没有告诉苏三爷。 苏锦意和令月对视一眼，这样看来，苏三爷一家子估计也在路上了。 呵，这是苏家这一脉是要在京都大团圆啊。 苏玉芝知道的也不多，说完这些不免有些紧张。 她家过来苏锦意给租了院子，三叔一家过来，肯定也是要租的，要不然这栖园门口怕是热闹了。 “大姐姐，三叔的脾气，比我爹还坏。”苏玉芝小声提醒苏锦意。 “没事，你大姐姐我专治脾气坏的。”苏锦意朝苏玉芝笑了一下，便对令月说，“跟花朝说一声，把支柳巷二叔家旁边的院子给租下来。” “大姐姐，那边住着人了。” 苏玉芝想着早上那家还与自家套关系呢，没有想要搬走的意思。 “这事儿好办。”苏锦意回了苏玉芝一句，却没说怎么个好办法儿的。 苏玉芝想学来着，可苏锦意不说，她也不敢问。 在栖园吃了午饭，苏玉芝才回支柳巷，远远地就见吴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苏玉芝从马车上下来，吴氏忍不住道：“是锦意的车？” 苏玉芝点头：“嗯，大姐姐叫车送我回来的。” “啧啧，这车比花朝那天坐的可好多了。吴氏不由得一声赞，又问苏玉芝，“你大姐姐可喜欢你？” 这倒把苏玉芝给问住了，大姐姐喜欢自己吗？ 好像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大姐姐肯定用得着自己。 “喜欢！”苏玉芝挺直了腰身。 用得着，比喜欢更让人踏实。 再说，身上还有二十两银子垫底儿，苏玉芝声音都大了许多，至于喜不喜欢的，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进了院子，苏二爷正在廊下坐着。 苏二爷没说话，倒是杜姨娘问：“二姑娘，大姑娘可说什么了？” 有你什么事儿？苏玉芝柳眉倒竖，正要开口，却想起吃饭的时候，苏锦意说的话。 别吃眼前亏，如果真要吃亏，也要让别人吃的比你更多些。 心里气恼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再开口说话。 看了一眼苏二爷，苏玉芝真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爹，大姐姐说我的亲事包在她身上了，问您愿不愿意。” 杜姨娘原以为苏玉芝会嘲讽自己几句，没想到她只是不搭理自己。 这让杜姨娘有一种一拳打空了的感觉，怎么去了一趟栖园，就变了？ “她给你说亲事？怎样的人？”苏二爷不由得站起身来。 “只是说包在她身上了，如果您和娘不愿意，大姐姐自然也不会多事。”苏玉芝低下头来。 “那自是愿意。吴氏忙道。 “她既有这个心，为何不直接找我和你娘过去说？”苏二爷没好气地说，“真是不懂事。” “爹，女儿说句话，您别不高兴。”苏玉芝瞟了苏二爷一眼。 “有话就说，跟谁学的这么拐弯抹角的。”苏二爷一脸不待见地看着苏玉芝。 “大姐姐和旁人不同，您别想着拿长辈的身价压她，她不怕的。” 苏玉芝叹了口气，“现在是我们求她，这院子都是她租的，只出了三个月的租金。” “什么？三个月？？”苏二爷嚷嚷了起来。 “您不是过来送亲的吗？三个月正好送完亲，住到正月十五。”苏玉芝回道。 “这还，一日都不让我们多住？”杜姨娘看向苏二爷，“二爷，那咱们……” 吴氏也没想到苏锦意做得这么绝，也看向苏二爷。 “我……”苏二爷想说，我找她去，但却又有些迟疑，找她真的有用？ 去栖园赴宴的时候，苏二爷暗地里问过苏三老爷，苏锦意姐弟俩住在这儿可安全。 苏三老爷悄悄地告诉他，安全得很，这是御赐的宅子，没人敢捣乱，另一个，裴世子的人轮着班儿在这里守着。 裴世子，那可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他的人可是见过血的。 苏二爷怕自己过去没说好，让裴世子的人给扔到了大街上。 琢磨到这儿，苏二爷也不得不承认苏玉芝说得没错，苏锦意是一个心里没有长辈的人。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对于一个女子，长辈和娘家最大的用处就是拿捏她的婚姻，她自己把自己的婚事都搞定了。 定北侯府之所以求娶苏锦意，苏二爷也打听明白了，是因为定北侯府的老夫人喜欢苏锦意。 苏二爷相信，苏锦意之所以接近定北侯府的老夫人，目标肯定是为了裴世子。 说不定，两人当年在临川的时候，就有了首尾。 可惜，没拿着证据。 嫁到了定北侯府，就算是被欺负了，苏家也没办法为她出头，所以她要不要这个娘家，似乎也不打紧。 思来想去，苏二爷竟觉得苏玉芝说得在理。 第397章 这个女人有点儿可怕 苏锦意除了苏玉芝，不见苏家其他人，有些事只能靠苏玉芝来传话。 “那，那往后你多费点心。”苏二爷勉强说了一句。 虽然这是苏玉芝一直所求的，当真的听到苏二爷说这一句的时候，她还是怔住了。 直到苏二爷往外走，被吴氏扯了一下袖子，苏玉芝才回过神来。 看到吴氏喜不自禁，同时又满是骄傲的眼神，苏玉芝心里酸酸的。 “二姑娘真的是出息了。”杜姨娘讪讪地说了一句。 “我们家玉芝一直是有出息的。”吴氏抿了一下鬓角，“嫡出的自然不一样。” 吴氏个儿没有杜姨娘高，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可以俯视这个贱人。 杜姨娘一向是能屈能伸的一个人，听到吴氏这样说，也不恼，还笑着夸奖。 以前苏玉芝跟吴氏同仇敌忾，这火也是一点就上，往往吴氏还是那个点火的人，她需要女儿和自己站到一起。 可最后呢，看上去赢了，气得要死的还是她们。 现在苏玉芝忽然发现，杜姨娘这个女人有点儿可怕。 被这样敌视，还能笑着，有几个人能和她相比。 大概，大姐姐可以？ 想到苏锦意，苏玉芝不由得想起她之前问自己的那些事情，又让自己盯着杜姨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姨娘又没有生孩子，不可能跟她抢财产，况且如今进了二房，跟大房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难不成……苏玉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娘，您进来！”苏玉芝将吴氏拉进了房里，道，“往后灶上的事情别让杜姨娘插手了。” “不让她插手？那还养着她呢？”吴氏心里很是不悦，觉得女儿怎地站到了那个贱人那边儿。 “娘，大姐姐不论是在临川还是这京都，都让我盯着杜姨娘呢，你猜为什么？”苏玉芝面色少见地沉重。 吴氏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个模样，不由得凑上前：“为什么？” “姐，不会是她毒死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吧？”苏锦良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 “你怎地突然回来了？”苏玉芝吓了一跳，“怎地鬼鬼祟祟，走路不带声儿的。” 进京后，苏锦良便跟着苏锦致读书，没有这么早回来的。 “三爷爷感染了风寒，锦致大哥便让我先回来了。”苏锦良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炕上，“明明是你们鬼鬼祟祟地说话，还不注意。” “你三爷爷病了？那那回头得看看去。” 吴氏说着又瞪了苏锦良一眼，“小心你的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大伯父是水匪害死的，你大伯母是自己投缳，与杜姨娘有何干系？” “娘，您还为她说话？”苏锦良不解地看着吴氏。 “家里有个害人性命的，你们名声都不要了？”吴氏叹了口气。 她巴不得杜姨娘是被官衙捉了去，但，前提是，她不能是自家人。 而且在吴氏看业，苏崧和穆氏的死，都是明打明的，也攀扯不到杜姨娘身上去，又何必做出这种害不了她，又坑了自己的事。 “娘，话虽这样说，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大姐姐不会做无用功。”苏玉芝说道。 “她若真是干了那种事，你大姐姐想要对付她，她活着都难。”吴氏说道。 “怕是也没查出真凭实据，谁动不动就害人性命啊。”苏玉芝无语地看着吴氏，“这要是您，您干得出来。” 吴氏：…… 吴氏连杀鸡都不敢。 “锦意为何不跟你直说。”吴氏有些不满。 “没个凭证的事儿，怎么好直说。”苏玉芝倒是理解。 “你……”吴氏见苏玉芝现在处处为苏锦意说话，心里有些别扭。 但也没再说下去，这会儿还得亏她能讨得苏锦意欢喜，多少有个盼头儿。 之后几日，苏玉芝都在看隔壁的动静。 就连吴氏都说：“锦意也就说说，隔壁已经住了几年了，她指定不想搬。” 苏锦意总不能仗势欺人吧，她还没嫁到侯府，应该不希望有丁点儿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吴氏是不想跟苏家三房一块儿住的，苏老三脾气不好，刘氏也是精得像鬼一样，全家整日吵吵嚷嚷的。 可第三日，隔壁那家真的就开始搬家了。 吴氏见了特意过去问，那家妇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另找了个地儿。” 还真是……吴氏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那地儿是更好些，还是更便宜些？” 可那家的妇人却只是笑，并不接吴氏的话茬。 直到隔壁搬空了，吴氏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下午晌，来了几个婆子打扫了一番，搬进来一些半新不旧的被褥。 院门开着，吴氏借着和婆子说话，四处打量了一番，搬得可真是干净，只留下几根黄草。 吴氏知道，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怕是要到来了。 苏二爷并不知道这些，还问杜姨娘：“隔壁那家怎地搬走了？” 杜姨娘也觉得奇怪，回道：“京都机遇大，或许是遇到什么富贵人家了。” 听说这京都万一运气好，到大家大族，或王府公侯家做下人，日子都过得很不错。 这荣华富贵满地游走的地界儿，杜姨娘真的不想离开。 想到这儿，杜姨娘又看了苏云兰一眼，她如果能像苏锦意一般…… 苏二爷不在的时候，杜姨娘给苏云兰塞了个荷包：“没事儿你就出去转转。” 苏云兰看向杜姨娘，听到她又道：“没事儿就去书局呀……你大姐姐，怕是靠不上了。” 苏云兰颇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还怕是？连面儿都见不着。 不过苏云兰还是照着杜姨娘的意思办了，今天出去买线，明天出去买料子，后天出去买头绳，天天不知道有多忙。 有苏二爷撑着，刘氏也管不着，只能旁敲侧击地说酸话，杜姨娘和苏云兰似是没听见一般。 苏玉芝也懒得管，只要她们不去栖园打扰苏锦意，任她们翻天去。 没想到，还真让苏云兰碰着了。 那日苏云兰正在银楼里，想“买 ”支小簪子，左挑右挑，正想说没有看中的，便 听到小二热情地喊了一句：“裴世子，您来啦！” 第398章 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世子？苏云兰感觉胸口“腾”地像是被什么烧着了一般。 “嗯！”裴祈安应了一声，便从苏云兰身边掠过，眼尾都没扫她一眼。 “裴世子！”苏云兰一脸惊喜地喊住了裴祈安，等他转过身来，才盈盈行了一礼，“云兰见过大姐夫。” 大姐夫？裴祈安抬了抬眉，这是锦意的娘家妹子？ 苏家二房进京的事，裴祈安自然是听说了，但苏锦意都不待见，他又何必去见他们。 不过那日听栖园那边的护卫说，锦意好像叫了一个妹妹进来说话，还留饭了。 难不成，是这个？ 想到这儿，裴祈安的目光便和缓了一些，虽然他觉得眼前这人很难看。 但既是锦意娘家的人，哪怕是她喜欢的猫猫狗狗，也得看一眼不是。 “嗯，挑中哪个记我账上。”说完，裴祈安便上了楼。 他今日听到银楼有新出的首饰，便过来瞧瞧。 “世子爷，那位是您家亲戚？要不叫上来一块儿挑挑？”小二一脸讨好地说。 姐夫和姨妹的那点事儿，他见得多了，搞不好给姨妹买得还多些。 至于道德不道德的，管他呢，卖得多，自己拿的提成多。 小二的话刚一说完，便被掌柜的瞪了一眼：“滚一边儿去！” 这小二是刚进来的，看他为人机灵，想先试试，谁知似乎太灵活了些。 小二有些不服气，抬头偷瞟了一眼裴祈安，却被他直接踹了一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楼上门打开的，并不隔音，苏云兰也听到了楼上的答话，因此看了小二一眼，小声说了一声：“抱歉！” 小二愣住了，身上好像都不疼了，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把能拿出来的首饰，都放到了苏云兰面前。 “这位姑娘长得仙子一般，戴哪一支都是锦上添花。”小二一脸讨好地说。 楼上的掌柜的听了，暗自摇了摇头。 留不得了，姑娘不喜欢这样儿的。 苏云兰几乎每一支都看过，直到裴祈安起身下楼，她才匆匆选定一支青玉海棠花簪。 “大姐夫！”苏云兰红着脸朝裴祈安行了一礼，又偷瞟了他一眼。 这裴世子长得比前几年在临川见着的时候，似是更加俊俏好看了，可……他怎地好像有些嫌弃自己？ 苏云兰很是不解，她出门的时候，大多梳的都是堕马髻，配上她那双秋水般如泣如诉的眼睛，隔外的楚楚动人。 这几日，那些男子的目光，也给了苏云兰足够的信心。 但苏云兰不知道的是，堕马髻是裴祈安最不能忍的，他恨不得拿把剑给直接削了。 看在苏锦意的面子上，裴祈安黑着脸转过身去，迎面却撞上一个人来。 撞就撞上了，裴祈安也没去琢磨是谁，却听到那人道：“这是苏锦意的妹妹？真个好不要脸，开口就勾引男人，家里没人教的么？” 勾引？裴祈安朝敏惠郡主看了过去，又瞟了一眼苏云兰，她在勾引自己？ “这，这位姑娘，何出此言？”苏云兰面色一白。 这位姑娘穿戴就非同一般，出身定是不凡，若被她定了个不好的名声，自己还如何能在京都立足。 “何出此言？姐夫两个字被你叫得那弯儿都快拐到西城去了，骗得过谁。”敏惠郡主一脸嘲讽，“苏家人，就这品性？” 还有这事儿？裴祈安看向苏云兰，他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觉得这两字儿有什么不同。 但对于女子来说，或许不一样？ 裴祈安吁了一口气，得亏听到的不是锦意。 “她那簪子，别记我账上。”裴祈安说道。 苏云兰不免心里一慌，裴祈安说话居然不算话？这银楼最便宜的簪子自己怕是都买不起。 “这位姑娘……”小二看向苏云兰。 “那，那就不要了。”苏云兰红着脸小声道。 “啊？”小二无语了。 原以为苏云兰是裴祈安的亲戚，出手应该也不少，还如此温柔体贴，因此小二忍着痛也守着她，都放过了好几位顾客了。 没想到，她居然一样也不买了。 小二顿时觉得自己亏大了，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裴祈安这会儿却看向敏惠郡主：“她不好关苏家人什么事？你要是对苏家人不满，可以直接冲着我来。” “我对苏家人不满，为何要冲着世子去？”敏惠郡主紧紧地抓着袖口。 “因为你骂了苏家人，就把我的未婚妻子骂进去了。裴祈安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兰，“你家的家教呢？” “是，是我的不是。”敏惠郡主朝裴祈安微微屈膝。 “跟我道歉无用。”裴祈安懒懒地说，“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否则，我明日便去问问沛王怎么教女儿的。” “裴世子，还有五日，我便要出阁了，你……”敏惠郡主眼隐隐有泪意。 裴祈安像是没听见似地走到门外，毫不迟疑地跨上了马。 出阁就出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要我送亲。 友庆跟在裴祈安身后：“世子爷，那敏惠郡主都快要出阁了，怎地还出门？” “与你有何干系？”裴祈安一夹马腿，“去查一下，那是苏大姑娘的哪个妹子，然后告诉她一声。” “不是世子，还告诉苏大姑娘？您不怕她生恼？”友庆表示不理解，这种事儿，悄悄地处理了就完了。 “她不会，快去办！” 苏锦意听到友庆传来的消息，都气笑了，苏云兰还真的是有法子。 得亏裴祈安的这个性子，但凡那种生性稍微风流些的，怕不是就上了她的钩。 而京都世家大族的公子，生性风流的可是不少。 “大姑娘，这杜姨娘母女进京，肯定没憋好事儿。”花朝提醒道。 “大姑娘还能不知？那如何，总不能直接让人没了。”令月叹了口气。 “那，那倒是不行。”花朝看向苏锦意，“奴婢让人把她送回临川吧？” “花朝厉害了呢，这些事儿如今倒不在话下了。”苏锦意一脸赞赏地看着花朝。 “那是，不算事儿。”花朝乐呵呵地说。 “你不错，不过倒也不必，有她们在二房，我安生些。”苏锦意笑了笑，“去支柳巷递个话儿，让苏云兰过来一趟，我有话跟她说。” 第399章 世子性子不好 “那二姑娘呢？”令月问。 苏云兰过来，苏玉芝只怕是要问。 “自然是让她跟着。”苏锦意点头应道。 只有让苏玉芝牢牢地占据着优势，她胆子才会更大些。 “奴婢知道了。”令月行了一礼，便出门安排去了。 苏锦意又问花朝：“城门那边每天都安排人了么？” 苏家三房进京，一定要确保从进城那一记得起，便有人接着。 既然进了京城，苏锦意便不能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行事。 “大姑娘放心，每日两班人，从开城门到关城门不断人。”花朝回道。 “好，进城后，再雇一些人跟着。”苏锦意看向花朝，“别舍不得银子。” “奴婢知道，该花的银子一定得花。”花朝立即应了。 要不，挣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呢。 花朝现在办事也很是老道，苏锦意知道自己也是白叮嘱一句。 苏云兰知道苏锦意叫自己过去的时候，特意找了件素色的衫子穿上，头上也只是插了一支银钗。 苏玉芝见此，不禁冷笑：“如此打扮，莫不是要装穷，想让大姐姐赏你几个？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 苏云兰再能忍，听到苏玉芝说这样的话，脸也涨红了：“我哪里有这个意思。” 杜姨娘也在一旁帮腔：“只是想让大姑娘心里舒坦些。” “你们把大姐姐当成什么人了？”苏玉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她就算是盛装打扮，也抢不了大姐姐的风头，真是小人之心。” “就是，锦意都要成亲了，她穿得那么素，咒谁呢？”吴氏也在一旁说道。 杜姨娘和苏云兰都愣住了，她们还真的没想过这个，只是想着别太惹了苏锦意的眼。 那，换个鲜艳的？母女俩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终，苏云兰还是换了一身海棠红的小锦袄，只是和她的气质有些不符，强颜欢笑似的。 “啧啧，娘您瞧，她这怎么穿成这样了。”苏玉芝真的有些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把海棠红穿得这么……就像是偷来的。 啧，原来有的人真的只配穿那种丧气的颜色。 栖园的马车早就在胡同口子候着了，两人上了马车，一句话都没说。 但苏玉芝的脸色，苏云兰还是看得见的。 快到了栖园，苏云兰终于开口道：“二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也是没法子，我这命……” 苏云兰说到这里，很是委屈地低下了头。 这模样儿，就连栖园过来接人的小丫鬟，瞧着都有些心酸了。 可，也只是心酸，这世上心酸的人多着呢。 自己还是丫鬟呢，自己亲姐姐亲妹妹也是丫鬟，谁不心酸。 可苏玉芝却道：“嗯，你的命不好，但你和你娘不是一直也没闲着吗？” 苏云兰知道一个院里，瞒不了什么，咬着牙：“我只是，只是想活得好一些，有什么错吗？” “没错，我也想。”苏玉芝冷冷地说，“但我不会踩着别人往上奔。” “我没有……”苏云兰话没说完，便低下了头。 “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苏玉芝原本还想多刺几句，但她怕自己说多了，引起苏云兰的警觉，坏了苏锦意的计划。 虽然，苏玉芝并不知道苏锦意有什么计划。 进了栖园，苏云兰发现丫鬟婆子们对苏玉芝比上次热情多了，对自己却一如既往，不禁有些紧张。 到了二门，苏云兰才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 苏锦意小时候就不爱搭理自己，她爹娘过世后，她对自己更是没个好脸色。今日过来，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想到这儿，苏云兰便有些不太想进门。 “磨蹭什么？难不成要大姐姐出来接你。”苏玉芝说着便进了院子，苏云兰只好也跟着了。 苏锦意在窗边的榻上坐着，上面的案几上一堆账本。 账本旁边放着一瓶腊梅，使得室内幽香阵阵不用说，肯定是从那棵裴世子送来的梅树上折来的。 苏锦意背着光，苏云兰有些看不清她的面目，可日光在她身后照着，将她整个人罩了进去，四周似是在闪闪发光。 “玉芝，你往后没事就过来，跟着古嬷嬷或修嬷嬷学学规矩，对于你只有好处。”苏锦意看向苏玉芝，“但是，会有些辛苦。” “大姐姐，我不怕辛苦。”苏玉芝有些激动了。 为什么学规矩，那自然是以后用得着啊。 更何况，年头在临川的时候也不是没学过。 不过苏玉芝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在临川的时候，修嬷嬷怕是没拿出真本事。 “大，大姐姐，我也想学……”苏云兰怯怯地说。 “你？”苏锦意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想学规矩，莫不是想效仿娥黄女英，跟着我一块儿进定北侯府？” 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苏云兰便身子一软，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你有这心思？”苏玉芝扭头瞪着苏云兰。 “没，没有。”苏云兰的话都说不齐整了，甚至跪倒在苏锦意面前，“大姐姐，我没这个心，心思，你别听旁人胡，胡说……” 苏锦意眉头皱了皱，令月便上前把苏云兰扶了起来，笑着说：“四姑娘这是做什么，一家子姐妹说话，您这动不动就跪得，传出去了，不得说我们大姑娘苛待您。” 苏玉芝原本看着苏云兰跪了挺高兴，听到今月这么一说，不禁一愣，原来还有这说法。 这京都真的是面子比天大，自己也得记住了。 “大姐姐，您信我……”苏云兰终于坐稳了，她这会儿倒是真的楚楚可怜。 “我没有听旁人胡说，是世子的人过来说的。”苏锦意打断苏云兰的话。 裴世子？苏云兰有些不信，自己也没做什么，那裴世子也没跟自己正经说上一句，就跑来告诉苏锦意？他图什么呢。 “大姐姐，我真没有。”苏云兰又想起身，却被令月摁住了。 “我只是想提醒四妹妹，世子这人吧，性子不大好。”苏锦意笑了笑，“你往后若还想往他身边凑，出了什么事儿，就自己担着了。” 性子不大好？苏云兰倒没觉得。 第400章 提醒 不过苏云兰也看出来了，裴祈安这会儿对苏锦意还新鲜着，自己凑也是白凑，因此乖乖地应了。 “大姑娘，世子送礼来了。”花朝带着一脸的笑，端着一个黄花梨镶螺钿首饰盒子走了进来。 “又送？”苏锦意脱口而出。 苏锦意这话真的是脱口而出的，裴祈安送礼没什么讲究，许多都是看他的心情，有的时候瞧着什么好了，就送过来。 可能是一盆花，一个好看的灯笼，甚至有一回还把人家糖葫芦扛过来了。 那天，栖园人手一个糖葫芦，空气都是甜腻的。 这回，送的又是什么？ 苏云兰想起银楼来，隐隐中有所察觉，但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引起苏锦意什么猜想。 一屋子的人勾着头看花朝手中的首饰盒，别的不说，单这个首饰盒子，都不老少银子了。 苏锦意瞟了苏玉芝和苏云兰一眼，朝花朝点了点头。 花朝将首饰盒摆在中间的案几上，正好一缕曝光打在上面。 当首饰盒子打开的那一刻，苏玉芝眯了眯眼睛，略微适应了以后，她的眼睛就直了。 这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首饰？每一样都在曝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世子说，您这三年辛苦了，现在好好戴戴。”花朝脸上的笑意没断过。 不是为着这些首饰，而是为着裴世子对待自家姑娘的心。 苏云兰死死地摁着胸口，她被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甚至这一辈子，都没能忘了。 权势和银子为什么好？因为它们是工具啊，而且在许多时候百试百灵。 “可有回礼？”苏锦意问花朝。 “正好一篮子蝴蝶酥出炉，不过友庆说不用这么多，您送的点心世子都自己一个人吃。”花朝说着又想笑。 那些点心都自己一个人吃，怕是再吃不下什么别的了。 “怪道上次见着世子，感觉他胖了些。”苏锦意说道。 胖了？花朝心里一乐，下回见到友庆，可得把这话告诉他。 “让修嬷嬷开些清火的食谱给友庆，让他给世子每天熬一碗。”苏锦意交待花朝。 “奴婢这就找人传话去。”花朝一边说，一边将首饰盒子收了起来。 苏云兰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那首饰盒子在那儿放着，她心里像是被压着什么似的。 这时，却听到苏锦意道：“带四姑娘去洗把脸吧，我那盒子白玉霜就送给她了。” 苏云兰刚说不用，令月便走了过来，她知道应该是苏锦意跟苏玉芝有话要说。 “玉芝，杜姨娘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动静？”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看着苏玉芝。 这眼神让苏玉芝不禁有些害怕，但还是将杜姨娘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了苏锦意。 “这就好，往后还得辛苦你。”苏锦意给苏玉芝拿了块点心。 “大姐姐，不辛苦不辛苦。”苏玉芝每次过来，都是栖园车接车送，她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开心过。 “玉芝，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什么比活着更好。”苏锦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活着？苏玉芝看向苏锦意，只见她脸上又开始带着笑。 照样留二人用了午膳，才让她们回去。 “大姑娘，杜姨娘母女放到二房也就罢了，您怎地还盯着她们？”花朝有些心疼苏锦意。 “总得提醒一下。”苏锦意说道，毕竟事关人命。 杜姨娘给穆氏下毒的事，苏锦意没跟令月和花朝说，怕她俩给吓着了。 至于其他的，穆氏都不追究，自己又何必操这个心。 但杜姨娘既然做了第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可苏锦意没证据，她说什么苏二爷都不会相信。 自己已经很直接了，苏玉芝肯定听得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得她自己拿主意。 只要苏玉芝开口，苏锦意便会帮。 苏锦意不禁又想起穆氏来，杜姨娘的手段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究竟是谁下的毒？恐怕穆氏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否则，她为什么要自尽？就算是身子已经不成了，总该给古嬷嬷留下一字半句的。 苏锦意不信，凭穆氏的脑子，她没有丁点儿线索。 恐怕，只是她不想追究罢了。 又有什么人，是她不想追究的……苏锦意细思极恐。 苏玉芝和苏云兰在回支柳胡同的路上，再次沉默了。 很是过了会儿，苏玉芝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对苏云兰说道：“我可跟你说，大姐姐有再多的东西，也是她的。” 苏云兰幽幽地看了苏玉芝一眼：“我知道。” 又死死地盯了苏云兰一眼，见她似不是说假的，苏玉芝才放下心来，不由得想起苏锦意跟她说的话。 今日大姐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大伯父和大伯母是不是杜姨娘害死的，她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 苏玉芝咬了咬牙，决定回去跟吴氏商量商量。 马车刚到支柳巷口，便被堵住了，苏玉芝干脆让栖园的马车回去，她们走进去便得了。 只是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二哥二嫂，你们这事儿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不成。”刘氏的声音格外嘹亮。 苏玉芝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三叔一家子进京了。 果不其然，他们真是得着信儿便马不停蹄地进京了。 “二姐姐！”苏玉芳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苏玉芝。 “玉芳，你们今日到的？”苏玉芝勉强笑了一下。 “可不，大姐姐的马车刚把我们送过来。”苏玉芳说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二姐姐，大姐姐怎地不让我们跟她住到一起？” “大姐姐和锦彦住的地儿是御赐的，岂是我们能住的。”苏玉芝接着一句话便打消了苏玉芳的念头，“那边茶壶少了一个嘴儿，就是杀头的祸事。” 苏玉芳脸一白，果然不再提了。 在家里洗碗，她都时不时地打破碗碟。 “吵什么呢？”苏玉芝挑着下颌示意了一下前边儿，问苏玉芳。 “嘁，小姑母带着她家那个狗都嫌也跟着我们一块儿过来了，说是来找雪莲的。”苏玉芳一脸嫌弃地看了那边一眼，“这不没地儿住，想住你们家那边去，二伯母不让。” 第401章 从小就这样说话 尽管就在隔壁，但三房这边的院子小些，房间也少，如果小苏氏要住进来，就得把柴房收拾出来了。 住柴房？小苏氏还没开口，她的宝贝儿子陈史便不乐意了，扬言如果要住柴房，他就直接回临川。 小苏氏往苏家二房这边走了一趟，发现这边宽敞些，便硬要二房挤出两间屋子出来。 “我们这也一大家子人呢，住不了。”吴氏一口回绝。 苏二爷不知道去了哪儿，吴氏死活不答应，小苏氏也没办法硬搬过来。 “怎么住不了，她们凭什么占着正房，还两间？”小苏氏指着杜姨娘，嘴一挑，“让她们住柴房去。” 吴氏：……这倒也不是不行。 杜姨娘不禁脸一白，自己住柴房？便是以前在马家的时候，也没吃过这苦头。 “我是没意见，你二哥同意便成。”吴氏的声音可以算是愉悦的。 小苏氏很不满意地看了吴氏一眼，明明很想给这个妾添堵，却又想来让自己得罪人。 而且小苏氏也知道，苏二爷很宝贝这个姨娘，肯定是不同意的。 “要不，让玉芳跟杜姨娘一个屋，这不就空出一间屋子出来了。”苏玉芝上前说道。 吴氏瞪了苏玉芝一眼，却想到苏二爷也不可能让杜姨娘住柴房，那让她们母女住一起也不错，看她还怎么勾引爷们。 “成，还是玉芝有办法！”吴氏立即换了一张脸。 苏二爷回家的时候，小苏氏已经搬了进来。 为了个妾室把亲妹子赶走，如果在临川苏二爷是做得出来的，但这是在京都，他有些不敢。 总觉得，像是有个眼睛盯着自己一般，没那么自在。 苏二爷觉得，大概是自己还没有适应。 小苏氏和陈史一个住二房一个住三房，她想的是，这样的话，不论哪家有点儿什么动静，他们都能知道。 哼，谁也别想抛下自己。 苏家三房进京，苏锦意无论如何也得再办次宴。 于是上回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不同的是，苏玉芝时不时地往栖园去，苏玉芳却是真的给吓着了。 私下里，苏玉芳扯着苏玉芝小声道：“二姐姐，怎地现如今大姐姐看我一眼，我就不敢说话了，觉得她就像那宫里的娘娘似的。” “快闭嘴吧，你见过宫里的娘娘？”苏玉芝瞪了苏玉芳一眼，“这话也是能胡乱说的？小心官家听见了治你的罪。” “大，大姐姐都快成为世子夫人了，还会有人治我的罪？”苏玉芳哆嗦了一下。 “你也不看看你扯到哪儿去了。”苏玉芝在苏玉芳耳边小声道，“你这在外面走个路，不定擦肩而过的就是皇子和公主呢。” 啊？苏玉芳脸一白，那不出门行不行？ 看到苏玉芳这怂样儿，苏玉芝莫名地有些高兴。 将苏家人安顿好了，苏锦意这边也越来越忙碌了，许多嫁妆都得她自己置办。 不过常山王妃却带着得用的丫鬟和婆子，亲自上门了。 “我不来问，你便也不跟我说？这些事儿，你自己都办得了？”常山王妃表示很生气。 “娘，我这不是想看看您究竟疼不疼我么。”苏锦意抱着常山王妃的胳膊撒娇，“瞧瞧，您这不是来了。” “你……”常山王妃被苏锦意这样抱着一哄，心又软了。 “娘，您这些日子好些不？”苏锦意真心问道。 “好多了，不好也不成，这不得给你办嫁妆么。”常山王妃说着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你那小姑母，昨日居然当街拦住了怀庆。” 苏锦意脸一沉，上回小苏氏过来的时候就提起陈雪莲，苏锦意只有一句“当初给你的银子，十倍返还即可”。 十倍，当时就吓住了小苏氏。 但苏锦意没想到，她居然敢去拦怀庆郡主。 虽然怀庆郡主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但到底是打扰。 见苏锦意脸色难看，常山王妃安慰道：“我也只是过来告诉你，叫你知道，你姐姐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儿，已经打发了。” 苏锦意当然知道怀庆郡主不会怪自己，但小苏氏那里也不能就这么了了。 常山王妃离开后，苏锦意便让人套了马车，亲自跑了一趟支柳巷。 这还是苏锦意第一次来这边，吴氏和刘氏都有些激动，苏二爷和苏三爷听着信儿，都赶着回来了。 反正这是在京都，两人也没什么事儿，也不敢走得太远。 唯有苏玉芝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锦意对二房三房没什么好印象，怎么会主动来探望了他们。 果然，苏锦意直接进了正房，然后让人把院门关了，带过来的婆子门神似的站在门边。 这架势，饶是苏二爷和苏三爷，心里也是一沉。 “锦意，这是何意？”苏二爷问苏锦意，却见她冷冷地盯着小苏氏。 见这情形，吴氏壮着胆子问：“锦意呀，是不是你小姑母做错了什么事儿？” 锦意这丫头，真个越来越有气势了，要杀人似的。 “没错，二叔三叔二婶三婶，他们住在你们这儿，你们是怎么看的人？”苏锦意厉声道。 这一声吼，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都是你的长辈。”苏三爷指着苏锦意怒道。 “孟夏！”苏锦意没搭理苏三爷，只是示意了一下孟夏。 不需要苏锦意多说，孟夏便上前折弯了苏三指着苏锦意的那根手指。 “三叔脾气的确是不大好，正好，我脾气也不好。”苏锦意冷冷地说，“想必，您会理解我的，对吧？” 理不理解的，苏三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扭曲了。 他没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怎地就被个小姑娘给制住了。 “还有谁觉得自己是长辈，我不该这么说话的？”苏锦意的目光在其他几个人的脸上掠过。 刚要开口求情的刘氏，乖乖地闭了嘴。 就是这么觉得，谁敢开口，苏锦意怎么弄个这么厉害的丫鬟在身边，她是故意的吧。 “锦意，你有什么话直说，你从小就这样说话的，很是应该的。”吴氏赶紧道。 从小就这样说话？呵！ 第402章 嫌弃 识时务就好，不过不误时务苏锦意也不怕，学一学就会了。 “我大概是与小姑母有些像的，胆子都大。”苏锦意再次看向小苏氏。 “锦，锦意，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小苏氏心里虽然被苏三爷的喊声吓得都揪到一起了，但嘴上却不认输。 “那我就直说了！”苏锦意突然抬高音量，“小姑母初来京都，竟敢去拦怀庆郡主的马，这胆子我都佩服，您知不知道，她一鞭子就能将送您归了西，而且还是白死。” “白死”两个字从苏锦意嘴里，像是石头蹦出来似的。 “我，我想见见我女儿有什么不对？她，她一个郡主还敢当街打杀了我不成。”小苏氏虽然心慌，但又觉得苏锦意是故意糊弄她的。 “你，你竟敢去拦郡主的马？”吴氏捂紧胸口看向小苏氏。 郡主这两个字，在吴氏心里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苏二爷和苏三爷则歪歪地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一个郡主，当街打杀了你，不就跟杀只鸡似的？” “你当她是那种娇滴滴的郡主？她是领过兵，见过血的，杀一个将军都可以先杀后报，你又算什么？” 苏锦意虽然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了些，但小苏氏的愚蠢，若一次不能压住，回头不知道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可，可我只是想女儿。”小苏氏低下头，却仍然觉得一个母亲见女儿，并不是什么错的事。 “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说可以舍弃。”苏锦意一眼就看出小苏氏的想法，又道，“这么想雪莲，也不是没法子。” 大家都看向苏锦意，倒不是为着小苏氏可以见到陈雪莲，而是她怎么语气突然间拐了一个弯。 苏玉芝往后靠了靠，她几乎本能地知道，大姐姐肯定是有后话的。 果然，下一刻苏锦意便道：“毕竟我喊郡主一声大姐，小姑母当初拿了多少银子，不要你十倍，双倍就好，我让你把雪莲领回来。” 这话说出来，苏玉芝便兴致勃勃地看向小苏氏。 小苏氏脸一白，她可不想领回陈雪莲，只是想看她现在有没有个一官半职的。毕竟也是跟着郡主的人，升得快，那样也好帮衬家里一把。 “如何？”苏锦意看向小苏氏。 “锦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小苏氏赶紧解释。 吴氏和刘氏都直撇嘴，这个小姑子从不知脸面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也亏她说得出口。 当着娘家人的面儿，装什么慈母。 这时，苏玉芝给吴氏使了个眼色。 吴氏立即领会，有些话女儿不好说，自己可以。 “哎哟我说小姑太太，你既然只是想见女儿一面，好好跟锦意说就成，做什么要去挡郡主的马？得亏那郡主脾气好，要不然……啧啧！” 要不然怎样，吴氏也不知道，反正总不会是好事吧。 “要不然，你自己死了不说，全家人都会跟着遭殃。”苏锦意接话道。 “大姐姐，小姑母的事情，跟我们也有干系？”苏玉芳一脸煞白地问。 “这都住一起了，怎么会没有干系。”苏玉芝碰了一下苏玉芳，示意她别乱说话。 姐俩于是一起看着苏锦意。 “前些年，有位郡主被一个妇人给撞了，她手下的人当时就把那妇人给打死了，那妇人的娘家人全都被勒令搬出京都。” “怀庆郡主可不是一般郡主可比，她是有军功的，你拦她的马，她指定你是奸细，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进大狱。” 前一个郡主的事儿，是苏锦意编的。 后一个，怀庆郡主倒真的是可以这么做的。 而苏云兰竟莫名地想到了敏惠郡主，当时就把人打死，会不会她？她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应该是她吧。 这么一想，苏云兰的脸色便格外地难看。 “云兰，怎么了？”杜姨娘忙问。 “我，没事……”苏云兰低下了头，但她那个样子哪儿骗得了人。 “你不会也得罪什么郡主了吧？”吴氏撇了撇嘴。 “没有，但是……”苏云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天苏云兰听到别人是怎么称呼敏惠郡主的，但要说得罪，自己可什么也没做，反而是她主动挑衅。 可这些郡主们会讲道理吗？苏云兰表示怀疑。 “什么但是啊，你快说。”吴氏急了。 这回就连苏二爷都帮不了苏云兰，也是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苏云兰没办法，只好掐头去尾地说了一下是怎么碰到敏惠郡主的，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很正常地跟裴祈安打个招呼，那敏惠郡主对她就很不待见了。 这在大家听来，不就是个疯子吗？ 再结合苏锦意刚才说的，基本上的意思就是，这京都的郡主就是个疯子。 郡主上面还有公主和皇子，郡主都疯，估计公主和皇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人，小苏氏还敢去敢…… 于是，大家看向小苏氏的眼神，便是看傻子似的。 “这京都也太可怕了，二姐姐，咱们回临川吧。”苏玉芳都想要哭了。 回临川？苏玉芝才不呢，苏锦意已经说了会帮她嫁在京都，哪怕是嫁个屠户，她也不回临川。 “虽然不想说，但玉芳说得也是在理，你们如果不能在这边规规矩矩地过日子，还不如回临川。”苏锦意冷着脸道。 苏二爷和苏三爷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苏锦意今天来的目的。 苏三爷的手还痛着，他不敢说什么了，苏二爷只得说：“锦意，你这是嫌弃我们了。” “嫌不嫌弃的，这话倒也不必多说，我若不想让你们惹祸，有的是办法，你们不信且看看。” 苏锦意冷笑一声道，“我苏锦意眼里只有处出来的情意，别跟我讲宗族，姑娘家嫁出来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了，难不成我还指望依靠你们？” “不过看在锦彦的面子上，这次我是真心为着你们好的，别来的时候，齐齐全全的一家人，回去倒七零八落的。” 这话，就连苏三爷听着，都有些顾不得手指上的痛了。 第403章 表个态 “锦意，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些。”刘氏终于开口来了一句。 “话是不好听，但也是实话。” 苏锦意看了几人一眼，才道，“我还有更难听的话要说，而且就说这一次，你们能听得进就听，听不进我也不再多说。” 这话说出来，就连苏玉芳都挺直了后背，接下来的话肯定很要紧的。 这时，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过来：“这是怎地了……” 那人目光落到苏锦意脸上，当时便呆住了。 “锦意，这是你表弟。”小苏氏腆着脸冲着苏锦意笑了一下。 陈史今年十四，比苏锦意小两岁。 小苏氏有些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叫陈史进来。 小苏氏一方面想叫陈史和苏锦意见上一见，怎么说她以后也是世子夫人，手指缝露一露，也够陈史过上一段好日子的。 另一方面，苏锦意说话这么难听，尤其还特意针对自己……她的脸面虽然不那么值钱，但当着儿子的面，还想要一要。 只不过没等小苏氏做决定，陈史自己便进来了，且冲着苏锦意作了一揖：“见过苏表姐。” 在门口的时候，陈史就知道今天是谁来了，因此倒不用谁来介绍。 花朝见陈史的眼睛乱瞟，立即挡在了苏锦意面前，心里琢磨着，他再看一眼，就让孟夏给他一耳光。 陈史没再盯着苏锦意，却笑着看向花朝，觉得这小丫鬟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以前陈史去苏家的时候，虽没见着苏锦意，但却是见过花朝的。 被陈史那样一瞟，花朝的脸都气绿了。 “既然来了，就在一旁好好听着。”苏锦意冷冷地瞟了陈史一眼，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我去，这苏表姐是练了什么功法不成。 等陈史老实地低下了头，苏锦意才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进京的，送嫁什么的都是假话，不过就是因为我和锦彦在京中，也想过来分一杯羹罢了。” 苏锦意这话一点儿拐弯抹角的都没有，说得众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苏锦意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孟夏在这里镇着，刚刚露了那么一手，苏二爷和苏三爷肯定没这么好说话。 陈史眼珠子转了一圈，见大家都没动静，他也就乖乖地没再说话。 “既然想借助我们往上爬，那就得守我们的规矩。”苏锦意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长久的沉默，格外地令人压抑。 最终，苏二爷开口问道：“锦意，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说。” “既然二叔这样说了，那我便直言。”苏锦意终于笑了一下。 吴氏和刘氏对视一眼，敢情方才还没直说呢？ 倒也是，那叫发脾气。 “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谁不想日子越过越好。” 见有人松了一口气，苏锦意才又道，“但你们自己琢磨琢磨，你们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奔头？你们若有做生意的本领，早就金玉满堂了，也用不着等这会儿来临川。升官发财？那靠的可不是运气。一样都沾不上边儿，真当京都满大街都是银子捡呢？” 这话说得苏二爷和苏三爷不由得俱是一愣，她是说我老了？ “与其自己四处奔波，不如把机会留给孩子们。”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陈史便道，“苏表姐说得在理。” “有你什么事儿。”小苏氏扯了一下陈史。 “怎么没我事儿，我就是孩子们当中的一个。”陈史挺了挺后背。 小苏氏都想冲陈史翻个白眼儿，但……也是！ “锦意啊，你有什么打算，你尽管跟我们说。”刘氏有些激动了。 苏锦意的话说到刘氏心坎上了，这一路过来，她路上病了一场，苏三爷怕好处都让二房拿了，病了都带着她上路。 进城门的那一刻，刘氏都要哭了，她原以为自己都活不成了，死都要死在异地他乡。 可家里是爷们作主，爷们说要来京都，她有什么办法，死也得来啊。 “我在这里也放一句话，家里的兄弟姐妹，只要品性好，能帮的我都会帮。” “不止是我，锦彦也会一样。” 苏锦意不止替自己表了态，还替苏锦彦表了态。 苏二爷和苏三爷原本脸上都拧出水来了，听到苏锦意这样一番话，又缓了一口气。 “锦意，你打算怎么帮他们？”苏二爷的手不由得微微攥起。 “男子们会读书的，我会供他们读书，会做买卖的，也会带着做买卖，什么都不会的，只要人好，总也能找到活儿干。” “姑娘产也一样要看书识字，喜欢做买卖的，一样可以来铺子里帮着打点。想嫁个好人家的，我也可以帮着找，不管是在临川还是京都。”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脸上的神情，脸上都是欣喜莫名，这不就是他们进京的目的吗。 苏锦意又道：“但我有条件的。” 众人的喜意都僵在了脸上，甚至内心暗道：果然，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第一，我再次强调，品性要好，回头我会写个章程出来。如果有违章程上的条例，我就直接送回临川。”苏锦意抿了一口茶，“你们别怀疑我做不到。” “你，你自然能做到。”吴氏立即附和道。 苏锦良这些日子跟着苏锦致读书，还挺认真，吴氏觉得眼前的路都亮了许多。 可吴氏又一直担心，会不会哪天苏锦意就不管了。 毕竟苏锦致是隔房的堂兄，而且在临川的时候，也没有走得多近，他也是看着苏锦意的面子。 现在听苏锦意这么一说，彻底放下心来了。 觉得自己方才说得还不够到位，吴氏又道：“锦意你放心，玉芝和锦良都听你的。” 苏二爷不满地看了吴氏一眼，怎地她一个妇人就做了主，让两个孩子都听苏锦意的？ 眼神是不满，但嘴上，苏二爷倒也没多说什么。 苏三爷给刘氏递了个眼神，刘氏也道：“我们家的也都听你的。” “苏表姐，我自己表个态，我听你的。”陈史一脸骄傲地站直了身子。 第404章 帮我做件事儿 苏玉芝翻了个白眼，没跟着去锦园上学，还得意上了？ “说到还得做到，这个倒也不急，慢慢看。”苏锦意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第二条呢？”苏三爷终于开口了，还瞟了孟夏一眼。 大家的脸皮都不由得绷紧了，按照惯例，这第二条，肯定比第一条更苛刻。 “第二条就是，年后我不需要，或者自己不想留下来的，都回临川。”苏锦意说道。 回临川？虽然大家之前就猜到苏锦意可能有这个意思，但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而且，这是苏锦意的条件，她不是在询问。 那这次过来，就真的是为了给她送亲？ 很是沉默了一阵子，苏锦意才道：“你们如果不接受，现在就可以说出来，如果接受，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不接受？不接受估计就是全家人一起回临川了。 苏二爷一家已经来京都这么久了，知道有权有势和平头百姓之间的差距。 苏锦意虽然姓苏，但她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女，是常山王府的干女儿，还将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可以做到。 而且虽然没说出来，但大家都 清楚，苏锦意说的是对的，她靠不上苏家，是苏家要靠着她。 而苏三爷现在看着孟夏都胆寒，更何况是苏锦意。 唯独小苏氏心里还是有些别的什么想法，但她哪怕是姑太太，那也是已经出了嫁的人，苏二爷苏三爷都没话说，也轮不着她来叽歪。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都是彼此的见证人。”苏锦意环视一周，又等了会儿，才点头道，“那就散了吧！” 这里明明是苏家二房住的地儿，但苏锦意这一开口，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外走。 就在大家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却听到苏锦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叔二婶留下。” 苏二爷和吴氏脚步一顿，胸口也跟着跳了一下，她又要说什么？ 等到屋里没人，苏锦意才道：“玉芳那边我已经说了，我会给她在京都找个人家嫁了，锦良也可以继续在京都读书，你们可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吴氏立即回道。 “那，锦宗呢？”苏二爷却道。 吴氏看了苏二爷一眼，但却没敢多说。 “二叔，我说过，我帮人也是人看品行的，我对锦宗大哥完全都不了解，安排不了什么。” “他爹，锦意还是个姑娘家，锦宗的事儿，要不就别为难她了吧？”吴氏在苏二爷耳边小声说道。 苏二爷却瞪了她一眼，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锦宗现如今再好，那也是在州府，能比得上在京都？ “听说锦宗大哥在酒楼干得不错，也没必要非得来京都，万一不成，反倒因小失大。” 苏锦意这话说得很直接了，不被认可，那就是直接回临川的命。 可别指望过来，就真的能有怎样的前程。 “锦意说得是。”吴氏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是，希望锦宗这会儿没来京都，这里没那么好。 屋外，大家不知道苏锦意叫苏二爷和吴氏留下来干什么，想着回头打听一下，因此也没有散开。 “这锦意可真是好算计，这不就成了咱们这几家人进京，特意为她送亲的？真是有面子。”小苏氏嘀咕着。 声音不敢大了，万一被听见呢。 “那不也是应该的？”陈史看着小苏氏，“苏表姐嫁的可 是侯府，不应该来送亲？” 陈史想着，要是自己，得整半个临川人过来送亲，地位不够人来凑嘛，那才够气势。 至于花销的问题，陈家小爷想不到那儿去。 一会儿，苏二爷和吴氏从里面出来，还没等众人问他，便指着苏三爷和刘氏道：“叫你们进去呢！” 苏三爷和刘氏一怔，观察了一下苏二爷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来。 倒是吴氏，瞧着像是挺高兴。 再次进屋，苏三爷觉得自己的手指隐隐作痛。 苏锦意说了一样的话，苏三爷和刘氏非常爽快地应了，于是很快就出了门。 苏三爷和刘氏出门的时候，小苏氏已经准备抬脚进门了，却听到苏三爷指着陈史道：“叫你呢。” 陈史立即乐巅巅地跑了进去，小苏氏顿时愣住了，但想到儿子也是自己的，便也没多说。 倒是杜姨娘和苏云兰，她们心里很是忐忑，想去问问苏二爷，又怕苏锦意会叫她们进去。 这边陈史一进门，又朝苏锦意行了礼：“苏表姐，你什么要交待我的，尽管吩咐。” 苏锦意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史：“你倒是说说，你能做什么？” 能干什么？陈史琢磨了一下，忽然发现一个还挺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什么也不会干。 那自己这十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知道。”陈史的肩膀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 “那苏表姐帮你找找？”苏锦意说道。 “成成成，苏表姐，你看看我会什么。”陈史说着，还将自己瘦得麻杆似的身子在苏锦意面前转了一圈儿。 看他这样儿，花朝都乐了。 “你当我是神仙呢。”苏锦意也不禁失笑，“帮我做件事儿，事情办好了，我就知道你会什么了。” “你说你说，我一定做好。”陈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从进城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想回临川了。 “你娘为何要来京都，你清楚吧？”苏锦意问。 “我娘送我过来的，她想我留在京都呢。”陈史对于这个还是很清楚的。 “那你娘为何要见雪莲呢，你清不清楚？”苏锦意又问。 “也，也是为了我吧。”陈史低下了头。 苏锦意唇角终于露出了笑意，能认识到这一点，还能这样说出来，倒是不错。 “雪莲离家的时候，已经切割了，你娘银子也是收了的。”苏锦意没等陈史表明态度，又道，“我会安排雪莲跟你娘见一面，但从此以后，你得看着她，不得再去打扰雪莲，除非她自己回来找你们。” “是，我能做到。”陈史的信心突然间就上来了。 第405章 人在做，天在看 “直到年后，你娘回临川，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苏锦意说出这话的时候，陈史心里一喜，这任务也太轻松了。 只是高兴得太快，苏锦意还有话：“在这期间，你每日得早起晨练，晨练的册子我一会儿让人送过来，你照着上面练就行了。” 陈史看着太弱了，这样儿怎么替自己办事。 这个年龄学武是晚了，但把身体练得扎实些，灵活些也好。 好在，小苏氏也知道读书的好处，陈史开蒙那几年，硬逼着他识了一些字。否则，苏锦意还要让他去锦园识字。 锦园现在，几乎等同于苏家在京都的族学。 苏锦意眉头微皱，看来得让花朝再留意一下栖园旁边的宅子，还得买。 这会儿陈史想起每天要晨练，不禁心如死灰，被窝多暖。 但如果不同意，估计就是回临川了……不行，不能回临川。 想到临川那些人看不起自己的嘴脸，陈史的被窝就没那么暖了。 又想像了一下自己若干年后荣归故里……陈史“被窝”一掀，咬牙朝苏锦意作了一揖：“苏表姐，我答应了！” 虽然表情有些狰狞，但回话倒是爽快。 “还有些事儿要你做。”苏锦意的这句话，差点儿让陈史腿软。 还有事儿？苏表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个不学无术的？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陈史的态度还是认真的。 “苏表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只是，这声音没有之前激扬。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就是帮我盯着这院里的人，但你觉得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栖园告之于我。”苏锦意说道。 “我觉得？”陈史有些激动了。 “对，你觉得。”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这我可以。”陈史声音明显大了许多，甚至往前挪了几小步，“苏表姐，那我是不是你在支柳巷的暗桩了？” 暗桩……还真挺会想的。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苏锦意再次点头 “既如此，那我就这么认为了。”陈史咧嘴一笑，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眼睛贼亮。 苏锦意给花朝使了个眼色，花朝便向陈史扔了一个素色的荷包。 陈史一接过去，轻飘飘的，他当着苏锦意的面直接打开看，竟是二十两的银票。 “苏苏苏，苏表姐……这这这，这是银票？”陈史话都说不大清楚了。 “是，用在该用的地方，用得好回头还有，用不好就这一次了。”苏锦意不在乎这个小钱。 如果能靠钱来认清一个人，苏锦意觉得还是值得，这种方式最为快捷省心。 “那，那怎样才算是用得好，怎样才算是用得不好呢？”陈史很是忐忑地问。 “你觉得该用的就是用得好，不该用的，就是没用好。”苏锦意回了，但又像是没回。 陈史张了张嘴，怕苏锦意嫌他蠢，于是又将肚子里的疑问压下去了。 顶着一张贼亮的眼睛出了门，陈史便对她娘说：“娘，快进去，苏表姐叫你。” 看着陈史一副跃雀的模样，小苏氏心里倒不安起来。 这是得着什么好处了？小苏氏很是狐疑地瞟着儿子，别是被骗了。 但里面还等着，回头再问吧。 小苏氏刚要抬脚，又被陈史拉住了叮嘱：“娘，你好好说话。” 小苏氏实在忍不了：“……这才见一次，你就护着她了？” 陈史：那当然，从小到大，苏表姐给的银子最多。 可旁边还站着这么多人呢，陈史硬是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快进去吧，别让苏表姐等急了。”陈史把小苏氏往里面推。 但小苏氏是最快出来的一个，而且脸色很是难看。 苏锦意把小苏氏警告了一顿，陈雪莲会让她见，但如果她还要有别的心思，起什么幺蛾子，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小苏氏暗自撇嘴，你再厉害，能拿我一个当姑母的怎么办。 “小姑母如果不想将来青灯古佛度余生，还是安份些。”苏锦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小苏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青灯古佛？她这是要把自己送到庙里呀。 “你做梦，你说把我送进庙里就送啊。”小苏氏怒视着苏锦意。 “我说送，那就一定能送。而且陈家人和你的儿女也不会管你，不信的话，小姑母大可以试试。”苏锦意同样回视着小苏氏。 那一刻，小苏氏只觉得浑身发冷。 想到至今见不到的陈雪莲，想到一脸兴奋的陈史，小苏氏反驳的话竟说不出口。 走到屋外，被日头照着，小苏氏才觉得暖和了些。 明明就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就能说出那么狠的话？ 可看到苏锦意进京三年的变化，小苏氏又觉得，她是真的能够办得到的。 这时，杜姨娘往屋里望了一眼，忍不住问小苏氏：“小姑太太，锦意没说让我进去吗？” 杜姨娘的态度不可谓不谦逊，但小苏氏还是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一个妾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骂了一顿杜姨娘，小苏氏才感觉自己活了点血。 而这时，苏云兰却自己已经转身强行进了屋。 杜姨娘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了上去。 苏锦意见到这对母女，丝毫不觉得意外。 苏家二房进京的这个举动，肯定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她们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在安置苏家人，而将她们摒弃在外。 “杜姨娘和四姑娘，有事？大姑娘可没叫你们。” 花朝抬脚拦住了两人，孟夏站在她旁边。 “锦意呀，云兰也是你妹妹，你，你可不可以帮帮她？”杜姨娘隔着两个丫鬟，一脸讨好地看着苏锦意。 “杜姨娘，你想让我怎么帮？”苏锦意都懒得看杜姨娘一眼。 杜姨娘像是没看到苏锦意的脸色，笑着说：“锦意，你能像二姑娘一样，帮她在京都找门亲事便成。” 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杜姨娘的一颗心也情不自禁地提了上来。 “像玉芝一样啊。”苏锦意一笑，“玉芝说，嫁给屠夫她都乐意的，云兰呢？” 嫁给屠夫？苏云兰愣住了。 第406章 不丑 苏玉芝这样说，苏锦意肯定不会真的把她嫁给屠夫，难不成让裴世子和屠夫当连襟？ 可如果自己这样说，她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嫁给屠夫。 苏锦意完全可以不承认自己和她是姐妹，一个妾带来的拖油瓶，而且还是先后跟了兄弟俩，谁能说苏锦意什么。 想到这儿，苏云兰心里一片悲凉，死死地咬住牙关。 “锦意，至少……至少得是个读书人吧。”杜姨娘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至少是个读书人？杜姨娘真是一片慈母心，只是不知道我娘会不会答应。”苏锦意瞟了杜姨娘一眼，她立即呆立当场。 穆氏……杜姨娘已经好久没想起她来。 穆氏最初过世的时候，杜姨娘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后来进了二房，杜姨娘不断地告诉自己，穆氏的死和自己无关，她是自己吊死的。 再加上苏二爷时常过来，杜姨娘也没闲暇去琢磨别的，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会儿，苏锦意怎地又提了起来，她还知道些什么？ “锦意，大太太她，她是投缳，与我无关。”杜姨娘脱口而出。 “我说与你有关了？”苏锦意起身看向杜姨娘，“有没有关的，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有条命活就好好珍惜，别想要太多。” 说完这些，苏锦意便走了出去，只留下杜姨娘一脸惨白，如遭雷击。 “娘！”苏云兰见杜姨娘的眼睛都直了，使劲地掐了一把她的人中，才让她略微清醒了过来。 自那天开始，杜姨娘就病了。 苏锦意请了大夫过来，杜姨娘却躲着那大夫，不敢让他瞧。 苏锦意也只是想看杜姨娘是真病还是假病，苏玉芝过来说是真的病了，脸色腊黄的，也没吃什么，苏云兰的眼睛整日都红着。 支柳巷的院子小，别的不说，没吃东西是瞒不了人的。 “大姐姐，她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脏东西找上了吧？”苏玉芝在苏锦意耳边嚼舌头。 花朝很想说，不是被脏东西找上了，是被我们家大姑娘找上了，比脏东西可怕多了呢。 “那要不，请个道士？”苏锦意说道。 “大姐姐，你可真是好人。但，没必要吧。”苏玉芝想到一个道士进来做法事，都觉得怪可怕的。 可苏二爷竟没商没量的，真的请了个道士来。 苏锦意都笑了，苏二爷这是怕杜姨娘不死吗？ 那道士怕是没鬼，也要说成有鬼，要不怎么收银子呢。 果如苏锦意所料，杜姨娘看着道士在眼前作法，不由自主地缩在了角落里。 这情景落在众人眼里，那可不就是怕了。 这世上活人会怕道士？当然不会，那谁怕？事情就很清楚了。 等到道士离开后，杜姨娘拉着苏云兰的手：“云兰，为什么要给我做法？难不成，难不成她真的找来了？” “娘，您别多想了。”苏云兰有气无力地说。 “怎地是我多想，你看道士都进门了。”杜姨娘说着，身子便颤了起来。 “她死在临川，怎么会在京都。”苏云兰小声道。 “京都是她娘家，她回来有什么不对的。”杜姨娘抱紧了身子。 “娘，她活着的时候你都不怕她，死了还怕？”苏云兰俯身在杜姨娘耳边轻声道，“她若真有本事，就显身了，连这个都不敢，您怕什么？” 这话，倒叫杜姨娘一愣。 “你说得，也在理。”杜姨娘喃喃道。 “娘，您快点好起来，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怎么办？”苏云兰眼泪涌出了眼睛眶。 “不难受，娘会好起来的。”杜姨娘一边帮苏云兰抹泪，一边说，“你放心，娘不会抛下你的，你还没长大呢。” “娘……”苏云兰紧紧地拥住了杜姨娘。 母女俩哭了会儿，又说起了苏锦意。 “云兰，苏锦意怕是怀疑上我了。”杜姨娘提起苏锦意，脸色便又白了一分。 “娘，大太太您都不怕，还怕苏锦意？”苏云兰拿起梳子站到杜姨娘身后帮她梳头。 “你不知道，她比她娘还要厉害些。”杜姨娘叹了口气。 “娘，女儿也要长大了。”苏云兰轻声道。 “云兰，我告诉你，苏锦意她……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杜姨娘从肩上握住了苏云兰的手，“你不是她的对手。” 苏云兰看了一眼杜姨娘虽然修长，但却已经有些干瘪的手指。 “娘，我都听您的。”苏云兰唇角微弯。 不是苏锦意的对手？那是因为我没把她当对手，可如果她真的如果绝情，那事情就另说了。 苏锦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对手，当然，她一直也没把苏云兰当好人。 杜姨娘做的那些事儿，苏云兰毫不知情？开玩笑呢。 不过这会儿，苏锦意在跟一个荷包较劲。 友庆告诉花朝，说杨柳花给袁巍绣了一只荷包，袁巍天天戴着，世子可羡慕了。 苏锦意听了之后，直想说，真是没出息，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可以给你买一车。 但最后，苏锦意还是让令月找来了布和线，做个荷包而已，她不信自己不行。 “大姑娘，要不奴婢帮您做，最后您缝一圈儿就行了。”令月叹了口气，一个荷包，这都已经拆了五回了。 “有志者，事竞成！”苏锦意头都不抬。 “奴婢是怕这荷包绣起来，您的手都戳成了筛子。”令月看着苏锦意的手很是心疼。 苏锦意听到这儿一愣，揉了揉手指，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咬咬牙，接着绣，已经戳了，就干脆戳完，要不白戳了。 好不容易，荷包终于做完了，苏锦意觉得还挺满意，上好的云锦，上面还绣了一束松枝，象征着高洁嘛，毕竟他是个当官儿的，就当他在宣示自己的态度。 这样的料子，这样带绣花的荷包，在现代怎么也要卖个一两百吧。 可看令月几个的表情，苏锦意便有些不自信了：“这很丑吗？” “不，不丑！”令月勉强笑了一下。 第407章 眼拙 口不对心，就是这样的吧。 这么明显的眼神，这么嫌弃的样子，傻子才看不见呢。 但花朝却乐呵呵地说：“大姑娘，奴婢这就送过去吧。” 花朝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几乎已经看到了友庆纠结的样子。 “看见我的手指了没？”苏锦意将手指在花朝面前晃了晃，“一定要告诉世子，这荷包，是我一针一线，自己一个人绣出来的，一个人！” 只要是真实的，功劳就一定要摆出来，等着男人自己去发现，然后感动，还不如等天上下红雨。 友庆看着手里的荷包，想象了一下挂在裴祈安身上的情形……好像，有些不搭！ “怎地啦？”花朝双手插腰，怒目圆瞪。 “没，没有，挺好！”友庆瞬间明白过来了，丢脸丢的又不是自己的脸。 而且世子只会高兴，自己操个什么心，得罪了花朝不划算。 “你可得跟世子说清楚，这是我们家大姑娘一针一线亲自缝的。”花朝指着那荷包，说，“我们大姑娘的手指头，扎得都是血窟窿。” “真没想到苏大姑娘这么实诚！”友庆脱口而出。 哪家千金贵女会自己动手的，不都是缝上几针吗？ “你这话何意？”花朝再次怒视友庆，“我们家大姑娘自找的呗？” “没有，我说的是这个狼牙棒，绣得真好。”友庆使出毕生的功力，使劲夸道，“苏大姑娘的绣功真好，她对我家世子的情谊真是比山高比海深。” 只是苏大姑娘怎么没搞清楚吗，自家世子的兵器并不是狼牙棒。 回头世子见了，不会改用狼牙棒吧？那看着就扎人。 花朝看着那荷包，半晌才道：“那是，松枝……” 松……松枝？友庆看了一眼荷包，这么…… “嘿嘿，是我，眼拙！”友庆讪笑道。 花朝倒没有再说什么，能联想到狼牙棒，也算是可以了，她当初还以为大姑娘要绣一把扫帚呢。 但花朝和友庆都知道，不管苏锦意绣的是什么，裴祈安肯定是喜欢的。 裴祈安喜是喜欢，但却也为此臭了几天的脸。 因为这荷包上的松枝，同僚们有和友庆一样，猜是狼牙棒的，也有猜是刺猬的，甚至还有猜是毛栗的，就是没人猜到是松枝。 “一群眼瞎的。”裴祈安觉得那些人的眼睛可以直接抠了。 友庆在一旁听了，只觉得眼睛痛，暗道，最初您自己不也没看出来。 “膏药给送过去了没？”裴祈安看向友庆。 “世子，早就送过去了，您放心！”友庆赶紧回道。 一天送一罐，苏大姑娘将手泡在膏药里都成了。 裴祈安还是不放心，他想见苏锦意一面，被友庆赶紧拦住了：“世子啊，您马上都要成亲了，这会儿见面，回头叫人瞧见了，不知道怎么议论苏大姑娘呢。” 栖园旁边的锦园虽然住着苏三老爷，但毕竟栖园是没有长辈的，越是如此，越要谨言慎行。 裴祈安没有白天见苏锦意，他晚上去了。 苏锦意都快睡了，猛地见到裴祈安，吓了一跳。 “祈安，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苏锦意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你手如何了？”裴祈安盯着苏锦意的手，却只撞见白嫩嫩的一片，不禁脸一红。 “我的手没事。”苏锦意低下头。 “给，给我瞧瞧。”裴祈安鼓起勇气。 苏锦意将手摊在了裴祈安面前，人都来了，当然要给他看再不看都全部愈合了。 “以后再不可做这样的事了，什么荷包不能用。”裴祈安说道。 “能用是能用，但这毕竟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就别用。”苏锦意说的是实在话，荷包不是什么私密的物件儿，不喜欢就没必要用了。 古人谈恋爱走的是婉约路线，苏锦意不大会。 “你是不愿意我用其他女子做的荷包？那我自己用牛皮做。”裴祈安说道。 苏锦意着实愣住了，没想到裴祈安有这觉悟。 这古代人把丫鬟婆子以及绣娘这类的人都看得极轻，甚至不当是个人，只是个物件儿罢了。 也因此，正妻如果吃醋，便是不够大度豁达，一个物件儿而已，也值得你也生气？ “我没有这个意思。”苏锦意心里一软，“你不嫌弃，我以后接着给你做。” 唉，嘴真快！苏锦意摩挲了一下手指。 “不必不必，这个就挺好，我可以用许久。”裴祈安觉得苏锦意真的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女子。 只是“夜探香闺”这种事也不能太久，外面守着的孟夏应该还好，花朝和令月别给吓死。 裴祈安离开后，花朝和令月白着一张脸进来，跟在后面的孟夏，似乎脸色都没平时好看了。 “你们怎地这个样子。”苏锦意不禁好奇。 她们要是穿到了现代，估计这脸色一整天都得红一阵白一阵儿。 “大姑娘，世子过来做什么？”花朝壮着胆子问。 “他，只是说我荷包绣得好。”苏锦意很淡定地撒谎。 “大姑娘，这话您觉得奴婢等谁会信呢？”花朝松了一口气，“没出事便好。” “你们以为会出什么事？”苏锦意好奇地问。 “奴婢以为世子又要出征了呢。”孟夏忍不住道。 “奴婢以为定北侯府反悔了。”令月拍了拍胸口。 “你呢？”苏锦意问花朝。 “奴婢以为不出来。”花朝实实在在地回。 不论是世子，还是自家大姑娘，他们那脑子跟常人不一样，谁能琢磨得明白。 苏锦意不说，丫鬟们自然也不会再问，只要没出事儿就好了。 “算日子，大姑太太快进京了。”花朝说起大苏氏，便松了一口气。 家里有个女性长辈，总是要好上许多。 “大姑娘出阁这事儿，该知道的不知道，不知道的倒都先知道了。”令月叹了口气。 说起来，二房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苏玉芝和吴氏都说是听苏二爷说的。 那苏二爷是怎么知道的呢？苏三老爷问过一回，说是一个在京都做生意的临川人回乡的时候说的。 就，纯属巧合。 大苏氏进京前，苏锦意在陈雪莲休沐的时候，安排她跟小苏氏见了一面，并且让陈史在一旁陪着。 第408章 他们可欺负你了 陈雪莲听到小苏氏进京，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但既然要见了，那便见见。 花朝直接一辆马车，把陈雪莲拖到了支柳巷。 “这是，雪莲？”吴氏看到陈雪莲，大为震惊。 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呢，小姑娘长高了不少，而且还有许多地儿好像都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儿不一样了，脸分明还是那张脸。 不止吴氏，就连小苏氏都愣了一下，这是自己养的那个黄毛丫头？ 陈雪莲也没回话，气氛便有些尴尬。 “小妹，快进来。”陈史上前乐呵呵地引路。 陈雪莲在众人不满的目光中进了屋，刚进门，气都没喘一口，便看向小苏氏：“何事找我？” 小苏氏抬手就拍了一下陈雪莲的胳膊：“我是你娘，这是你哥，你就这么跟我们说话的？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陈雪莲也没躲，只是看向了窗外。 “娘，你有事就直接说事儿，小妹现在也，也是官家的人了。”陈史瞟了陈雪莲一眼，也有些不大敢说了。 小苏氏生下陈史之后，隔了好几年才再次有孕，心心念念想再生个儿子，谁知竟是女儿，因此一直不喜。 对于这一点，陈史也是知道的，但他以前一心玩乐，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会儿看到陈雪莲一张冷漠的脸，陈史忽然心里有些愧疚。 “是啊，是官家的人了，所以就不认亲娘亲哥啦？”小苏氏一边说一边瞟着陈雪莲。 “我进京的时候，苏表姐就跟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了。”陈雪莲看向小苏氏。 “说是那样说，你还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有本事……” 小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陈雪莲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冲着自己的手背划了一刀。 “我把命还给你行不行？”陈雪莲将手伸到小苏氏面前。 那血就一滴滴地往地上滴，小苏氏吓得连连后退。 “你是不是疯啦？”小苏氏惊叫道。 “小，小妹，你这是干什么。”陈史赶紧找来一块布给陈雪莲裹上，“你，你不想认我们就不认了，这是做什么。” 陈史从来没这么慌过，他慌得都快要哭了。 陈雪莲颇为好奇地看了一眼陈史，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个哥哥。 在陈雪莲的记忆里，陈史每天早出晚归，似乎挺忙，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在外面疯玩罢了。 陈史对陈雪莲没有多好，但也没有多不好，两个人互为透明人。 陈雪莲的手掌被陈史包成了个粽子，不好看，但好歹没再流血了。 这会儿，小苏氏终于回过神来了，哭嚎道：“你这个死丫头，你……你想死就死在外头，别死我面前……” “娘！”陈史喝止住了小苏氏，“小妹也是您的女儿，您这辈子也就我们这一儿一女了，为何要如此说话？” 陈史像是第一次认识小苏氏似的，他以前只是以为小苏氏不大喜欢陈雪莲，但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怔住了。 “陈史，娘可是为了你啊，她都是官家的人了，怎么着也得帮你一把。”小苏氏被儿子一吼，便慌了神。 “我是男子，不用着她帮，您往后也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陈史一边说一边看向陈雪莲。 “我只会帮我自己，不会帮任何人，没别的事了吗？”陈雪莲看向小苏氏，见她不说话，又道，“如果这条命你不要，那就两清了，以后就别找我了。” 说完，陈雪莲抬脚就走。 “小妹！”陈史追了出去，然后塞了一盒膏药给她，“你，你好好的……” 陈雪莲看了陈史一眼，没接他的膏药，扭头就走了。 “这是怎么……”吴氏和苏玉芝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陈雪莲被包住的手，隐隐有血渗出，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 直到陈雪莲出了院子，小苏氏从屋里追了出来，吴氏和苏玉芝才松了口气。 “雪莲的那手怎么啦？”吴氏想表达一下关心，但闪动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生了个白眼狼罢了。”小苏氏咬牙道。 “娘，当初外祖母是这样对你的吗？”追出来的陈史扭头小苏氏。 “我是将她饿死了还是冻死了？好不好的不也养了她这么大？”小苏氏第一次冲着陈史发火，“你从会走开始就不爱在家里待着，这会儿好点儿，就来怪你娘？” “我……”陈史动了动嘴唇，“是我的错！” 陈史说完这句，也转身出了院子。 陈史以前的确是不归家，在京都后他没有玩搭子了，也不熟，因此倒沉浸了下来。 没想到，却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一幕。 苏玉芝当天就坐车来了栖园，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苏锦意。 苏锦意也没想到陈雪莲居然会那么刚，让花朝送些药到常山王府，请怀庆郡主带给陈雪莲。 虽说军中肯定有药，而且质量还但苏锦意还是想表达一下关心，这应该是陈雪莲最需要的。 苏玉芝离开后，花朝都感慨：“陈姑娘胆子可真大，也不怕手坏了。” 苏锦意却知道，陈雪莲之这样做，肯定是有分寸的，否则她割哪儿不好，割手背。 背后受了伤，对生活妨碍不大，也方便上药。 但……苏锦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想想还是好痛啊，她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真是不敢。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以后，小苏氏应该不会轻易去找陈雪莲了。 这样的人，谁不怕？苏锦意都怕。 陈雪莲和小苏氏断亲的第二日，大苏氏便进京了。 看到大苏氏的那一刻，苏锦意眼睛都温润了，她看过来的眼神，满是关爱。 “锦意见过大姑母大姑父。”苏锦意朝大苏氏和林姑父行了一礼。 大苏氏赶紧扶住了苏锦意，林姑父在一旁笑得很温和。 “锦意呀，他们可欺负你了？”这是大苏氏看到苏锦意说的第一句话。 “大姑母您放心，他们欺负不着我。”苏锦意上前扶住了大苏氏。 这坐了一路的车，大苏氏的脚都僵住了。 “欺负不着是你的本事，可他们不能这么做。”大苏氏握紧了苏锦意的手。 第409章 偏心 苏锦意将大苏氏和林姑父安置在了锦园，这样方便他们照顾林空山和苏锦致。 算起来，距离林空山和苏锦致下场也没几个月了，苏锦意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考好，前三甲是不指望的，两人都没看出有这样的天份，不过如果能取得功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大苏氏夫妇俩来照顾他们，总比苏三老爷和一些下人要强些。 而大苏氏能够和儿子朝夕相处，自然也是高兴的。 安置好之后，大苏氏一打听，才知道苏家二房三房以及小苏氏都没有住在这边，而是另在别处租了房，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可别怪罪锦意，孩子能安置这么多人，已是不容易了。”林姑父在大苏氏耳边轻声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怪罪锦意？” “若不是那几个不晓事的对锦意不好，她岂会如此。” 大苏氏想起几个弟弟和妹妹，心里便是长长的一声叹。 第二天见到苏锦意，大苏氏满眼都是愧疚。 待林空山过来，大苏氏和林姑父问明了支柳巷那边的事，又是愣了半天。 “他爹，我怎觉得，锦意姐弟俩倒是用不着我们护着。”大苏氏小声道，“她比我们更强。” “她再强也还是个小姑娘，只怕也是强撑着办这些事的。”林姑父也颇为感慨，他和大苏氏夫妻多年，对妻弟妻妹的性子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爹说得是，锦意越是如此，越说明她日子过得辛苦。”林空山说道。 “可不，那真正在家里娇养着的姑娘，也用不着算计这些。”大苏氏说着，声音便哽咽了。 “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们可都靠着您呢。”林空山赶紧捧上一碗茶。 “也不看看时辰，这会儿给你娘倒茶。”林姑父把茶杯接了过来，却发现茶杯瓷质细腻润滑，便知道这是好瓷。 锦意这孩子，你对她好一分，她就对你好十分。 苏家那几个，真真是无福之人。 “你说得在理，锦意马上就要出阁了，一堆事儿呢。”大苏氏说着精神便抖擞了起来，“我得去支柳巷那边走一趟，可别在这当口添乱。” 林空山想说，娘，您儿子春闱也是挺要紧的。 只是这念头一起，林空山便觉得有些羞愧，自己居然跟苏表妹争宠，真是幼稚！ “娘，咱们先得去武安侯府递个帖子，拜见侯爷和侯夫人。”林空山说起正事来，已是一副大人模样。 不仅如此，林空山还提醒大苏氏，帖子他已经买好写好，明日只需递上门即可。 按理还得去常山王府，只是王府门庭太高，贸然上门有攀附之嫌。 至于定北侯府，苏家是上亲，按理是他们得先过来请。 不过自苏二爷他们进京到现在，定北侯府都没请过，大苏氏自然也不必主动上门。 “那王府和定北侯府都不去了，咱们苏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咱们家的姑娘也金贵着呢。”大苏氏一锤定音。 只是没等大苏氏去支柳巷，他们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知道大苏氏住进了锦园之后，小苏氏是最不服气的，都是姑母，怎地她一过来，锦园就有地儿住了呢。 “都是你不争气。”小苏氏反手拍了陈史一巴掌。 “关我何事？”陈史赶紧一闪。 “你如果像林空山那样会读书，我也能一样住进锦园。”小苏氏说着又抬手打了陈史一巴掌。 这回陈史没躲，但却说：“那您也没有姨母得锦意喜欢啊。” 小苏氏不服气：“那是因为她惯会巴结人。” 陈史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您太不会巴结人，拍马屁都拍到马腿上不说，您那小心思还没开口苏表姐就全看明白了，她能待见您？” 小苏氏一愣，看着陈史：“你怎知道，她跟你说了？” “没有！”陈史懒洋洋地说，“您那心思我都知道，苏表姐那么聪明的人，她能不知道？” “她知道她早说出来了。”小苏氏撇撇嘴，苏锦意那张嘴饶过谁。 “那是给我和小妹的面子。”陈史大言不惭地回道。 这话连小苏氏听着都无语了，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你有什么面子。 但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小苏氏还是忍了下来。 可凭什么大苏氏能住在锦园里，小苏氏还是想去问问。 巧了，二房三房也想知道，只是苏二爷和苏三爷是爷们儿，不好直接去找苏锦意，因此让吴氏和刘氏带着家里的姑娘一块儿过去了。 她们到栖园的时候，大苏氏一家子正好从武安侯府出来。 马车上，大苏氏问林姑父：“侯夫人是什么个意思？像是在敲打我？” 林姑父点了点头：“就是敲打。” “为何敲打我？”大苏氏有些不明白，“我这才进京都呢，莫不又是那几个坏了事？” “娘，倒也不是。”林空山做儿子的有些话不好说，但又不能不说，“侯府嘛，那眼界都高，苏表妹嫁的是定北侯府，自己又能干，嫁妆定然丰厚，咱们临川这边几房都是小户人家……” “难不成，她还以为我们会贪锦意的嫁妆？”大苏氏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 “娘，清者自清！”林空山赶紧给大苏氏捶背，生怕她气着了。 “也不怪人家这样想，不是我说，你那些弟妹若是住进了栖园，还真不好说。”林姑父笑着道。 大苏氏：……也是！ 刚说到那些人，一下马车，正好碰上了。 正窝了一肚子气的大苏氏哪有好脸色，偏小苏氏还嘴一撇：“哟，这大姑母就是不一样，还有车送呢？我们可都是自己租车的。” “你说什么酸话？”大苏氏可不惯着，“为什么让你们租车，你们心里真不清楚？” 吴氏和刘氏对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可小苏氏就没那么好了，她跟在大苏氏身后进了门，嘴里也没停：“我清楚什么呀？我就清楚锦意偏心。” “偏心了怎地？锦意骗心我，我也偏心锦意，你待怎样？”大苏氏回头瞪着小苏氏。 第410章 我不吃您这套 小苏氏不禁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苏氏如此模样。 “我待怎样？我就不服呗。”小苏氏紧跟在后面说道，“大姐，你可是长姐，你得一碗水端平。” “端不平，不服要么憋着，要么滚！”大苏氏回过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说话做事先看看自己的心，看明白了再往外求。你们自己琢磨琢磨，你们是真的关心锦意，还是想从她这儿得着什么。” “大姐，难不成你不想从锦意这儿得着什么？”小苏氏不信大苏氏真的这么无私。 “锦意给了我很感激她，但我没想过从她这儿得着什么。”大苏氏拍着胸脯道，“谁想谁没想，这都不是能瞒得住的，锦意心里清楚着呢。” 若是不清楚，怎会如此区别对待。 小苏氏被大苏氏怼得只觉得胸口一团气梗在那里。 “大姐，你这是吃朱砂了不成。”小苏氏跟在后面嚷道，“你没说劝劝锦意，还在后边儿趁火浇油的。” “大姐这一路进京怕是没歇着，有点儿脾气也是有的。”吴氏在一旁说着好话。 “就是，我初初进京的时候，感觉自己死过一回似的。”刘氏也道。 妯娌俩都看出大苏氏今日有些不对劲，只是小苏氏越来越委屈。 脾气？谁还没个脾气，有脾气就可以胡乱发了？这不是看不起人么。 “这火是你们自己点的，你们自己灭，别指着我。”大苏氏冷着脸道。 大苏氏真的发脾气了，小苏氏也不敢再硬往上碰，再不敢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但大苏氏的气却一点儿没消：“别一天到晚地指望别人看得起，自己也不瞧瞧，自己做的事儿是不是叫人看得起。” 大苏氏这么恼不为别的，只为武安侯夫人魏氏那些旁敲侧击的话，什么锦意执意要在栖园出嫁，就因为自己是苏家人，但愿别被辜负了。 又道苏锦意的嫁妆极为丰厚，她一直放心不下，拜托大苏氏帮着照看。 临出门的时候，是温氏来送的，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武安侯府对苏锦意极好，可苏锦意却只记得自己是苏家人，魏氏为此很是伤怀。 “母亲想过去照看一二，但到底是外祖母……”温氏话说一半，然后只是笑。 “那烦请大少夫人转告侯夫人，我这个姑母既然过来了，就不辛苦侯夫人了。” 大苏氏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但也只能回这一句。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如果不是苏家不争气，自家的姑娘和小子怎能养在外祖家三年？ 从进门到出门，大苏氏只有一个感觉：锦意这三年，在武安侯府待得怕是也辛苦。 可再辛苦，也是武安侯府庇护住了他们姐弟俩。 在马车上，经林空山这么一说，大苏氏才明白过来，原来武安侯府还有另一层意思，这哪还忍得住。 武安侯府为什么这么说，定北侯府为什么不下贴子？这些世家大族个个人精儿似的，也就那几个在那里傻子似的，自以为可以沾多大的便宜。 “你们最好安份点儿，否则不说别人，便是常山王妃那里，都有你们好看的。” 大苏氏这会儿其实还不知道常山王妃有多喜欢苏锦意，她只是听说这事儿，借着来敲打一下弟妹们。 “大姐您放心，锦意说什么是什么，我们无二话的。” “是啊大姐，我们都答应过锦意的，什么都听她的。” 吴氏和刘氏立即表态，完全把苏二爷和苏三爷的叮嘱忘到了脑后。 上次苏锦意送来的规矩里就有两条：不准宠妾灭妻，不准打骂妻女。 吴氏和刘氏看得热泪盈眶，这话连她们的娘家都不敢说，但却被苏锦意说了出来。 这边发生的一切，早就有小丫鬟跑到苏锦意那边细说了。 待众人到了花厅，苏锦意已经在坐了。 但刚一落座，便听到苏锦意道：“听说，有人觉得我偏心？” 这么直接的问话，便是吴氏和刘氏，也紧张了起来。 小苏氏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见吴氏摆手道：“没，没有这事儿，我没觉得。” 刘氏也跟着说：“是啊，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你，满临川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真心对娘家兄弟姐妹的姑娘了。” 刘氏说着说着，便有引起发自内心了，她活了几十岁，都没听说过，还没成亲呢，便把娘家隔房的兄弟姐妹都做了安排的。 吴氏也想起了这个，脸上不由得有些愧疚。 以前总觉得苏锦意可以对娘家人更好些，可是静下心来想想，她已经够好的了。 小苏氏看了二人一眼，直接问苏锦意：“锦意，我只问一句，都是当姑母的，为何大姐可以住在锦园，我却不成？” “哦，这事儿啊。”苏锦意一笑，“都是当姑母的，大姑母在路上给我和锦彦做了好几双鞋，您呢？” “你，你就为了几双鞋？”小苏氏站起来说，“那我可以做一箩筐。” “真要为了几双鞋，我可以买上一车，用得着您做？”苏锦意的脸冷了下来。 “锦意，你这不就是偏心吗？”小苏氏急了。 “小姑母，您没得好处就是偏心，得了就不偏？合着都得按您的心意来？” “究竟偏不偏心的您自己心里清楚，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吃您这套！” 苏锦意没有生气，但也没什么表情，声色平淡地说，“觉得我不好就回临川，上次说的话，小姑母记性这么不好，就忘了？” “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小苏氏见苏锦意发了脾气，不禁嘟囔了一句。 “在我这儿别奢求这个，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这才是我的公平。” 苏锦意见小苏氏还要开口，又道，“至于究竟谁好，由我说了算，不服气的就别再上我的门。” “锦意，你如此跟长辈说话，莫非真的不要娘家人了不成？我们哪怕再穷，你和我们这些娘家人生份了，在京都的名声又有多好听？”小苏氏提醒苏锦意，“凡事还是要留一线的好。” 第411章 这个姐妹要不起 吴氏和刘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小苏氏，她可真敢说。 “这也是我正想跟小姑母说的，别把人给得罪死了。” “我最后一次提醒您，想不明白就使劲想，若还是想不明白……”苏锦意瞟了小苏氏一眼，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笑了一下，“那就憋着，再多说一句，连夜就给您送回临川，不信您就试试。” 苏锦意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是盯着小苏氏的，但吴氏和刘氏后脊梁却冒出一股子冷汗来。 小苏氏张了张嘴，但却真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甚至到最后离开栖园，也没再说一个字。 第二天，定北侯府便给大苏氏下了帖子，邀请她携苏家众人前往侯府赴宴。 修嬷嬷和孟夏将定北侯府的帖子送到了支柳巷，苏家二房和三房几乎都有些激动了，这可是苏锦意的婆家，也是她未来的家。 待众人兴奋劲儿过了些，修嬷嬷才笑着说：“大姑娘托奴婢给各位带一席话。” 修嬷嬷的声音不大，但她一开口，大家便很自觉地不作声了。 “修嬷嬷，您说，我们都听锦意的。”吴氏不自觉地加上了敬语。 “奴婢不敢！”修嬷嬷朝吴氏行了一礼，且退了一步，才又道，“大姑娘说，咱们家和定北侯府是姻亲，平时怎样走亲戚，这次就怎样，若让她没了面子，往后在定北侯府日子过得艰难，想帮衬府里的公子和姑娘们也难。” 话不多，就这几句，说完修嬷嬷便离开了。 “大姐姐的意思是说，让咱们别上赶着？”苏玉芝看了众人一眼。 苏玉芝是晚辈，不可能教训长辈，因此只能用问句来提醒。 “也用不着上赶着，咱们家门户再低，苏表姐也是人家上赶着要娶的。”陈史在一旁附和道，且还越说越得意，“是不是这京都的姑娘都不如咱们大姐姐，要不然，怎地就要娶大姐姐呢。” “你得叫苏表姐，我们才叫大姐姐。”苏玉芝提醒陈史。 “这不叫大姐姐亲热嘛，我当成亲姐姐一般的。”陈史嘿嘿直乐。 修嬷嬷和苏玉芝及陈史的话，让大家火热的心渐渐冷静了些。 可不，如果苏锦意和定北侯府的亲事有变，或者即使嫁过去了，却不得定北侯府的长辈喜欢，那她自顾自都难，又怎么会管娘家人。 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心里也已经打算好了要谨言慎行。 就连苏二爷和苏三爷，都决定少说话。 定北侯府宴请苏家人，苏锦意自然是不可能过去的，但她几乎把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跟在苏家人身边了。 没想到，到了定北侯府，居然出了状况。 苏家人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大张氏和姚佳薇过来。 对于裴祈安不愿意纳姚佳薇为妾这件事情，大张氏原本是有些无奈的，谁叫自家身份低呢。 而且裴祈安那个性子，谁又能强迫他。 可万没想到裴祈安却与苏锦意订了亲，这让大张氏和姚佳薇很是不忿，凭什么呢？苏家还不如姚家呢，苏锦意还是个孤女。 这样的人都可以娶回来当世子夫人，自己做个妾都不成？ 这会儿看到苏家人，见他们举止粗俗，言谈无知，大张氏和姚佳薇简直可以说是怒从心头起。 “得意什么，你们怕是不知道，定北侯府的世子是个断袖！”大张氏凑在吴氏耳边小声道。 这事儿，大张氏不敢大声张扬，定北侯府不是她能够可以胡为的，只不过欺负苏家没见识罢了。 断袖？吴氏都愣住了，待要细问，大张氏已经进去了。 吴氏赶紧将这事儿告诉大苏氏，大苏氏当时差点儿都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 裴祈安是“断袖”这个传言，在普通百姓中流传度不广，而且京都每天都有许多新鲜事儿，苏家人进京的事儿，这事儿已成“老黄历”了，几乎没有人说起。 这会儿听到裴祈安是个断袖，就连大苏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若是没订亲，大苏氏自然是不同意的。 断袖啊，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是明白的。 可这不但订亲了，甚至都快要成亲了。 最要紧的是，苏锦意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亲事有任何不满。 “先稳住，一切待回去问过锦意再说。”大苏氏小声对两个弟媳道，然后又看向大张氏，“这位夫人说的话若能当真，我少不得要去询问一番。” 不管是不是，哪个世家大族也不会把这个摆明面儿上，大张氏这样直接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心。 大张氏一听这话，当即脸上便是一白。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这句，大张氏便带着姚佳薇匆匆去了张氏的院子。 到底是做客的，大苏氏也不能直接追过去。 但同时，苏家人也明白过来定北侯府为什么要娶苏锦意了，原来是京都世家贵女人愿意嫁给这位裴世子啊。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的苏家人，知道这事儿之后，腰杆子竟突然挺直了。 不管是在外院的爷们，还是内宅的女眷，应对起来竟都很是自如，这叫张氏颇有些意外。 直到苏家人离开，张氏总算是放下心来，以定北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姻亲不怕出身低，怕的是胡搅蛮缠的亲戚多，没得叫人头痛。 “二太太，姚太太过来的时候正好和苏家人碰上了，她……”一个小丫鬟进来，一句话说得支支吾吾的。 “究竟何事，好好地把话说完。”张氏心情瞬间不好了。 “当时在园子里有个负责扫洒的小丫鬟，她耳力极好，听到姚太太跟苏家二太太说，说世子是断袖，小丫鬟不敢瞒着，便报了上来。” 说完那丫鬟便低下了头，张氏的脸已经黑成什么样子了。 “你亲自去姚家走一趟，就说她这个姐妹，我要不起。”张氏叮嘱桂嬷嬷，实际已经气得牙根发痒。 这得亏苏家门户低，要是那高门大户，凭着这一句，这亲事只怕就要没了。 桂嬷嬷心里一紧，二太太这是要跟姚姨妈那边断亲？ 张氏的态度，也决定了桂嬷嬷去姚家的态度。 第412章 真的不太好解释 儿子和姐妹谁重要？当然是儿子。 虽然这个儿子不在自己名下，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最不重要的。 “断不断亲的，要看她怎么做。”张氏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直接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如果大张氏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就这样断了，也是有可能的。 有了这个态度，桂嬷嬷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晴翠山房，也在说这事儿。 “老夫人，您不是很喜欢苏大姑娘，怎地不见见她娘家人？”费嬷嬷对于这一点，也没怎么看明白。 真的喜欢这个孙媳，那不就要给她娘家人面子吗？哪家都是这样做的。 裴老夫人却撇了撇嘴：“我不耐烦见他们，好好的两个孩子不养送到外祖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绝了呢，这会儿还有脸进屋。” 这也是年纪大了，再年轻些，裴老夫人都想亲自“呸”他们一回。 “您说得这倒也是，可再怎么着，他们也是苏大姑娘的娘家人，苏大姑娘也不能没个娘家人吧。”费嬷嬷劝解道。 “咱们家又不会欺负她，要不要娘家人有什么打紧的。”说到这点，裴老夫人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那，那您见一见，苏大姑娘在苏家不也有面儿？”费嬷嬷又道。 “锦意用不着，这些人她手拿把掐的，年纪小也就罢了，这都快要嫁人了，她有没有面儿，那些人都欺负不着她。”裴老夫人乐呵呵地说。 裴老夫人很坚持自己的看法，费嬷嬷也就不劝了，这把年纪了，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正如裴老夫人所料，苏家人虽然琢磨着裴老夫人怕是不太喜欢苏锦意，却也不敢因此轻视苏锦意。 侯府的下人都比他们富贵呢，也正因为这样，苏家人发现自己这个娘家人，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倒是大苏氏找到苏锦意：“锦意呀，那裴世子是个断袖，你如何能嫁她？” 苏锦意问明白大苏氏是怎么听说的，又道：“他不是，都是谣传。” 可大苏氏还是不放心，谣传有的时候他就是真的呀，至于到底是不是的，苏锦意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自然是那家怎么说怎么是了。 “锦意，这事儿……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大苏氏很是担心。 “没事的大姑母，您信我。”苏锦意哭笑不得，偏这个还真的不太好解释。 “你是不是怕他们家门第太高了？”大苏氏挺直腰身，“姑母去敲登闻鼓，去滚钉板，也帮你把这亲事给退了。” “姑母我真要退亲，也用不着您去滚钉板，您忘了我外祖家也是侯府，常山王妃还是我干娘呢。” 苏锦意这一说，大苏氏倒是想起来了，倒也是。 “那，你已经确定他不是？那为何侯府会任由这样的谣言流传？”大苏氏生怕误了苏锦意的终身。 “确定，侯府不管只是因为用不着管。” “而且世子的意思是，我出身不高，这传言可以少许多麻烦。” 苏锦意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 “世子说的？”大苏氏有点接受不了，这可不比别的事儿，裴世子为了锦意，居然不管？ 苏锦意点了点头，又撒谎说，定北侯府已经答应她，如果裴祈安真是断袖，就同意他们和离，且给他们姐弟俩足够的庇护。 大苏氏听到这里，觉得定北侯府还算有些诚意，这才没再多说。 又过了几日，简王府的帖子送到了栖园，苏锦意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日后敏惠郡主成亲，之前送来了一个帖子，苏锦意礼打算添妆那日，让下人把礼送到便成了，自己就不过去了。 可没想到敏惠郡主居然又递了一个帖子过来，请她添妆那日一定要过去。 添妆礼在出阁的头一日，就是明天了。 “这敏惠郡主怎地还跟您缠上了呢。”花朝皱眉道。 “大姑娘，您明日带谁过去？”令月问道。 都递了两个帖子过来，再不过去，就是故意结仇了。 令月和花朝都知道，苏锦意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虽不知敏惠郡主究竟要干什么，但这是喜事，简王应该不会允许敏惠郡主这会儿发疯。 “明天莺时和孟夏跟我一起过去吧。”苏锦意说道。 令月和花朝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苏锦意在定北侯府的日子，槐黄和莺时就是左膀右臂了，这会儿用起她们也是应该。 至于孟夏，只要她跟着，再差苏锦意不会受伤，不会被暗害，递个信儿也来得快，她哪怕一个字儿不说，也让人安心。 令月和花朝又把莺时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莺时无不笑着应了。 第二日一早，苏锦意便开始妆扮。 大苏氏起得早，原本是打算过来问苏锦意早膳吃什么，见她一家以往的家常打扮，头戴赤金红宝石步摇，身着宝相纹轻粉色蜀锦长袄，如一朵娇艳的芙蓉花在枝头摇曳生姿，不禁呆住了。 直到苏锦意问起：“大姑母，您可是有事？” 大苏氏这才回过神来：“灶上今日打算做虾仁饺子，还是贡菇鲜肉饺子，我左右无事，便帮着过来问一声，你这是要出门？” “大姑母，今日敏惠郡主添妆，我过去一趟。”苏锦意回了大苏氏，才对令月道，“你让人过去回一下，就虾仁的。” 香菇的还是有些味儿，虽然香，但保不齐那没心眼儿的嫌弃。 而大苏氏却暗自心惊，回到锦园后，还对林姑父道：“锦意可不得了，今日去给哪家的郡主添妆。” “锦意虽然姓苏，但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她娘就是侯府的嫡姑娘。”林姑父点头道。 “你说得在理，等锦意出阁了，我们就带头回去……”大苏氏说到这里一顿，抹了一把泪，“那锦彦这孩子怎么是好。” 苏锦彦每天早出晚归，回来还要写字读书到深夜，大苏氏看着都心疼，于是每天想着花样儿，给他送宵夜。 可大苏氏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她不走，那几个肯定也会找理由不走，那不是给锦意添麻烦吗。 第413章 乐在其中 林姑父看着大苏氏，知道她这也是关心则乱。 “有锦意在呢，她以前都能照顾好锦彦，现如今都大了，只会好不会差。”林姑父安慰大苏氏。 “锦意这不都嫁人了么？”大苏氏越说越愁。 “锦意肯定是做好了打算的，你且放心便是了。”林姑父对苏锦意倒是相信得很。 “你说当初，我说养着锦意锦彦他们要脸不让，却又将他们姐弟俩送来京都吃苦。”大苏氏叹了口气。 林姑父想说，那也不是他们送的，是锦意自己筹谋的吧。 张了张嘴，林姑父还是又将嘴合上了，这话说出来，自己定然没什么好处。 苏锦意掐着点儿到了简王府，门口的马车不少，但和王府的规格算起来，还是略显冷清了些。 简王虽也是超品亲王，但皇上一直防着他，百官当然也会谨慎许多，而且敏惠郡主的名声在那里，没什么来往的，只怕是就不来了。 苏锦意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姑娘们来得多，今日本是添妆，姑娘们过来代表一下家里，也说得过去。 皇上不会跟小姑娘计较，但夫人们过来，就另有深意了。 苏锦意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杨柳花。 “锦意，好久不见。”杨柳花看到苏锦意，简直是喜出望外。 “柳花，你怎地过来了？”苏锦意轻声问，“是敏惠郡主给你下了帖子。” “倒不是，是简王。”杨柳花叹了口气，“本来想让我家小姑子过来的，可她要来那大的也要来，我可不放心她。” 简王居然给袁家下帖子？袁巍虽说是后起之秀，但和王府也隔得远了吧。 对于袁碧莲，苏锦意是知道的，那的确是不能放她出来走动。 “那你呢？你可还好？”苏锦意又问。 杨柳花成亲后，就再也没有与苏锦意她们几个见面了。 虽然袁家门户小，但毕竟是成了亲的人，也不好总往外跑。 “好着呢，虽然辛苦些，但打理起来也容易。”杨柳花笑了。 袁家母女虽然会作妖，但人口也简单，杨柳花并不是那种真正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她在乡下生活了那么久，有的时候比旁人更能拉得下脸来，对付袁家母女完全不在话下。 “袁将军可站在你这一边儿？”苏锦意轻声道，这个真的很重要。 现代的姑娘还可以离婚，这古代婆婆小姑不好，如果男人也站在她们那边儿，再坚强的女人这日子也不好过。 “他若不站在我这边儿，也没这么顺利。” “他早年丧父，他家中唯一的一个男丁，为了撑起门户，早早地就从了军，家里只剩寡母幼妹，因此她们的性子便……” 杨柳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笑了，“虽情有可原，不过我怎么管他便怎么是，虽有些他看不明白，但他说他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就足够了。” 苏锦意看到杨柳花的脸上满是笑意，便知道她应该是过得挺不错的。 便是不看这些，听杨柳花这么絮絮叨叨的，就知道她很幸福。 一个女人只有心里满是爱意，才觉得生活中的烦事也是趣事。 两人携手一起进了二门，便有小丫鬟带着前去敏惠郡主的闺房。 “锦意，你今日可真好看。”杨柳花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你也一样，这头面瞧着就贵重。”苏锦意很是赞许冲杨柳花点了点头。 “我娘进宫的时候，宫里的娘娘送的。”杨柳花说到这儿，凑近苏锦意道，“我婆婆看上了，还想让我送给小姑子呢。” “你婆婆也是有些本事的。”苏锦意笑了笑。 “什么本事？”杨柳花好奇地看向苏锦意。 “她总能想得那么美。”苏锦意一本正经地回。 “啊……可不！”杨柳花乐不可支。 看到杨柳花笑成这样，苏锦意暗道，这在袁家不但没有被欺负，搞不好还乐在其中呢。 “对了，裴世子身上的荷包是你送的？”杨柳花又问。 “怎么了？”苏锦意看向杨柳花，怎么她都知道了？ 苏锦意打定了主意，如果杨柳花说的是丑的，那肯定是自己送的，如果说的是荷包好看，那就不是。 “听我家那位说，裴世子日日挂着，因此大家都在猜那荷包上绣的到底是什么。”杨柳花碰了碰苏锦意的胳膊，“你绣的到底是什么？” “这……还要猜？”苏锦意想不明白，一个松枝而已。 这松树嘛，不家家都有的吗？ “有的人说是狼牙棒，也有说刺猬的，还有说毛栗的，到底是什么？”杨柳花都好奇上了。 苏锦意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凌乱了。 “有说像狗尾巴草的吗？”苏锦意不禁来气了。 “那倒没有，你怎会绣狗尾巴草那不上台面的。”杨柳花摇头，又道，“倒是有说像狼尾草的，是不是？” “不，是。”苏锦意面皮颇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依旧感觉自己受伤害了。 “到底是什么？裴世子不说，怎地你也不说？”杨柳花越说越好奇了。 “柳花，好奇害死猫这句你听说过没有？”苏锦意问。 “没有！”杨柳花老实地摇头。 “快走吧，敏惠郡主怕是等急了。”苏锦意加快脚步。 “她怎会等我们，你真是……”杨柳花虽这样说，但还是赶紧跟上了苏锦意。 苏锦意和杨柳花到的时候，陆云恩几个人已经到了。 苏锦意是懒得来那么早，杨柳花是家里的祖宗绊住了脚。 几人见面，只是点点头，笑了一下，都抱着坐会儿就走的心思。 “今日是来给我添妆的，你们倒眉来眼去的。”敏惠郡主一声冷笑，“要不你们出去坐会，我跟苏锦意私下说几句，说完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敏惠郡主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气，甚至连之前的生气都没有了，哪怕穿着银红的长袄，依旧暮气沉沉的。 “有什么话需要私下说，还得把我们赶走，我们可是来给你添妆的。”陆云恩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真心当我不知道呢。”敏惠郡主一声冷笑，“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怕我欺负她不成。” 平日里关系本就一般，敏惠郡主都这么说了，陆云恩几个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第414章 你辛苦了 到这份儿，苏锦意也看出来了，敏惠郡主是真有话跟自己说。 “你们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苏锦意冲陆云恩眨了一下眼睛。 “那成吧。”陆云恩朝苏锦意抬了抬眉，“苏姐姐，我们就在门外不远处的凉亭等着你。” 这话是说给苏锦意听的，也是说给敏惠郡主听的。 “好！”苏锦意笑着送几人出门，一转身却见敏惠郡主正盯着自己。 “苏锦意，我还真是羡慕你，虽说出身不怎样，但身边全是真心待你的人。”敏惠郡主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爱出者爱反，我对身边的人也是真心的。”苏锦意在敏惠郡主对面坐下。 “你还真是自觉得很。”敏惠郡主撇了一下嘴。 “敏惠郡主像是有要紧的事跟我说，为免失态，还是坐下来比较好。”苏锦意看向敏惠郡主，“郡主一向洒脱，应该是不介意的吧。” 洒脱？敏惠郡主没想到苏锦意会这样评价自己。 “这么会说话，那我就不介意吧。”敏惠郡主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裴世子真的是断袖，只要他愿意娶我，我也不在意的。” “我知道！”苏锦意点头。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敏惠郡主垂下了眸子。 “嗯！”苏锦意应了一声。 “你可真是……”敏惠郡主看向苏锦意，还真是滑不溜手，“你听了，很得意吗？” “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和世子是你们的事，我和世子是我们的事，不相干。”苏锦意回，“有没有你，我都会和世子好好过日子。” 敏惠郡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笑话，这让她有些恼怒。 “我连让你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是吗？”敏惠郡主突然变脸，之后又眯着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妹妹就要成为殷七的妾室了？” 啊？苏锦意抬眼看向敏惠郡主，这是她真的没想到的。 看到苏锦意脸上的震惊，敏惠郡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苏锦意的惊讶不是假的，自己哪个妹妹会被殷七看上？苏玉芝还是苏玉芳？要不，苏云兰？ “敏惠郡主，你诓我的吧？苏家人才进京多久，而且住在的地儿也碰不到殷七公子，怎能被殷七公子看上。” 苏锦意冷笑道，“除非敏惠郡主对我不满，特意设了圈套引诱我家哪个妹妹。” 这最后一句由苏锦意的嘴里说出来，跟冰刀子一般。 “你是不是听多了谣言，就觉得我很蠢？你外祖家虽不怎么样，但你是定北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又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我动你妹妹做什么？” “不过你妹妹自己找上门来，那可真的是怨不得我。” 敏惠郡主懒洋洋地瞟了苏锦意一眼，“我甚至是怕你误会，还特意单独跟你说这些话，我的诚意，你还看不到吗？” 敏惠郡主的诚意，苏锦意是完全不信的。 不过自己找上门？苏锦意眯了眯眼，然后放下心来。 这只能是苏云兰，而苏云兰要怎样，和自己无关。 “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找上殷七公子的？”苏锦意看向敏惠郡主。 敏惠郡主见苏锦意这就请镇定下来了，心里不由得警醒了起来，可依旧嘴上不饶人。 “你对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不了解啊？她呢，整日去那些银楼书局胭脂铺子逛着，不碰上殷七，也会碰到别的人。” 敏惠郡主说到这里，不由得一乐。 “她喜欢去这些地方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敏惠郡主您促成的吧？”苏锦意盯着敏惠郡主。 “此言何意？”敏惠郡主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恰恰好的巧合中，总有人为。”苏锦意几乎已经断定了这个人，就是苏云兰了。 苏玉芝不怎么出门，出门也只是来栖园，更不会去敏惠郡主说的那些地方。 而苏玉芳胆子小，生怕出了门就回不来，更盼着年后回临川，因此她没这心思。 至于苏云兰，敏惠郡主是见过的，且能看出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以敏惠郡主的疯劲儿，设计让殷七看上苏云兰并不难，一个原本就是个纨绔，一个本就想攀附。 只是苏云兰如果真进了殷家的门，那就被敏惠郡主握在手中了。 不过，那关自己什么事，但敏惠郡主应该还没有查清楚自己和苏云兰之间的关系。 “你可以说是，我帮了你妹妹一把。” 见苏锦意不说话，敏惠郡主也看不出她想的是什么，又道，“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要她的性命。” “那便多谢郡主了。”苏锦意声音冷淡，敏惠郡主丝毫看不出谢意来。 “苏锦意，你……你不生气？”敏惠郡主觉得苏锦意的表现有些不大对。 “如郡主所言，是她上赶着……再者说了，我便是生气，也不能冲着郡主。”苏锦意叹了口气。 “你倒还是挺讲道理的。”敏惠郡主感觉自己似乎才是那个被算计的。 “我一向是讲道理的。”苏锦意回道。 敏惠郡主：……是不是太冷静了些？ 不过这个女人向来就城府深，她便是心里怒极，恐怕也不会表现出来。 “敏惠郡主如果没别的事，我便先行告辞了。”苏锦意起身道。 “等等，苏锦意，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敏惠郡主抬眼看向苏锦意，“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刁蛮任性胡作非为，很蠢啊？” “郡主能问出这句话，便不是！”苏锦意摇头，“郡主也很辛苦吧！” 敏惠郡主实在没有胡作非为的本钱，但她却这样做了。 “你才辛苦呢，就把添妆留下来，走人吧。”敏惠郡主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等苏锦意真的离开了，敏惠郡主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也就她说自己“辛苦”。 是啊，扮演一个不受宠的亲王的骄横跋扈的闺女，真的很辛苦。 可对裴祈安，却是真心的啊。 敏惠郡主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即将被马踢到的时候，被一只同样的小手拉开。 从那以后，她就想要嫁给他了，尽管他顶着一张美若仙童般的脸，十分嫌弃地看着自己。 第415章 路走绝了 回到栖园，苏锦意没有第一时间把苏云兰叫了过来。 而是第二天，才让苏玉芝把她带了过来。 “你是不是又闹了什么幺蛾子了？”马车上，苏玉芝瞪着苏云兰。 “没有。”苏云兰淡淡地回了一句。 “没有？你当我眼瞎呢，成天往外面跑，你这样早晚会跑出事来。”苏玉芝一边说一边拧帕子，“不行，你以后不能出门。” “二姐姐，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苏云兰嗤笑了一声。 “我可笑？”苏玉芝声音扬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还有资格说我可笑？” 苏云兰却是什么都不再说了，这个样子，是苏玉芝最讨厌的。 也没人欺负她，却总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当谁不知道她心思多呢。 但苏云兰不开口，苏玉芝也不能硬拉着她说话。 总算是到了栖园，苏玉芝松了口气，苏云兰依旧神情淡淡的。 有了苏锦意之前的那席话，苏云兰对她不再有指望，只不过自己还住在苏家，所以才不得不过来。 当着苏玉芝的面，苏锦意问苏云兰：“听说你打算进殷家？” 苏云兰神色微僵，看向苏锦意，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用猜了，敏惠郡主告诉我的。”苏锦意说道。 “大姐姐，我……”苏云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道，“大姐姐既然不为我打点，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 “嗯，我不会阻止你为自己打算，只是敏惠郡主是殷七公子的正妻，你想过在她手底下怎么过日子了吗？” 苏锦意并不是真的关心苏云兰，而是有些话不说明，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好办。 “我没有大姐姐这么好的命，只能搏一把了。”苏云兰说道。 “也是条路。”苏锦意点了点头，“那，杜姨娘呢，你想好怎么安置吗？” “大姐姐，爹还在，我没有安置姨娘的道理。”苏云兰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慌，不明白苏锦意为什么要提到她姨娘。 苏锦意没说话，只是看着苏云兰笑了一下。 这一笑，笑得苏云兰有些心里颇为忐忑。 “你们在说什么？苏云兰，什么殷七公子啊？”苏玉芝到现在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你有话不妨直说。”苏云兰却不搭理苏玉芝，只是盯着苏锦意。 “玉芝，殷首辅家的殷七公子要纳云兰为妾。”苏锦意一边细心地拿起金剪，剪掉了腊梅枝上的残花，一边道，“她似是，已经应了。” “苏云兰，你要去给人做妾？”苏玉芝声音有些尖利。 惊讶之余，苏玉芝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惊讶，苏云兰 她娘就是给人做妾的，她去给人做妾，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殷首辅家的嫡公子，苏玉芝，这事儿要是让你遇上了，你不愿意吗？”苏云兰眼带嘲讽地看向苏玉芝。 “我不愿意。”苏玉芝摇头。 “嘁！”苏云兰明显不信。 “什么殷首辅什么嫡公子，妾就是妾，又不是娶为正妻。”苏玉芝将两手往膝上一搭，“我可是听说了，这大户人家把妾都当玩意儿似的。” “我在家待着不嫁人，也不会去给人当玩意儿啊。”苏玉芝越说越鄙视苏云兰。 苏云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玉芝，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荣华富贵，金玉满堂？ “二姐姐，首辅家的妾，可也比一些大户人家的正妻的日子好过许多。”苏云兰觉得苏玉芝就是无知，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人家正妻能出门应酬，你能吗？”苏云兰撇了撇嘴。 一辈子出不了那院子，有什么好的？这吃喝穿着能花用多少，整治得再好看，也只能给一个男人看，苏玉芝越想越不划算。 而苏云兰不想再与苏玉芝说话了，只问苏锦意：“大姐姐，您若有话，可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玉芝也将我的话带回去。”苏锦意放下金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要当妾的姐妹。” “大姐姐，我也不要。”苏玉芝冲着苏云兰撇了撇嘴。 “两位姐姐也从来没拿我当姐妹吧。”苏云兰面无表情地看向苏锦意。 “当不当的是一回事，可名义上，你不还是我们的姐妹。”苏玉芝抢话道。 “玉芝说的，就是我说的，想要进殷府，就自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回去跟杜姨娘商量一下，明日，我等你的消息。” 苏锦意抬了抬手，“送四姑娘出门，玉芝留下来，咱们姐妹一起吃顿饭。” 苏云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大姐姐，莫欺少年穷，你真的要把这条路走绝了？” “不是我走绝了，是你走绝了。”苏锦意的话说完，孟夏便上前一步，“四姑娘，请吧!” 大有苏云兰不走，就把她拎出去的架势。 谁能跟孟夏抗衡，苏云兰只能忿忿离开。 这时，苏玉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锦意：“大姐姐，你是不是想把杜姨娘赶出咱们苏家？”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苏锦意回道。 “那太好了，我和我娘想尽了办法也做不到。”苏玉芝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万一，杜姨娘就是不走，苏云兰又要执意进殷府怎么办？我爹肯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让二叔跟着她们一起走……”苏锦意看向苏玉芝，“你愿意吗？” “嗯，也行！”苏玉芝点了点头，“我爹若不在家，日子应当还要好过些，反正家里还有大哥和锦良。” 苏玉芝竟越说越兴奋，恨少量苏二爷这会儿就走人。 “大姐姐要怎么做，我可以帮忙的。”苏玉芝跃跃欲试。 “你来，按我说的做。”苏锦意冲着苏玉芝招了招手，然后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而苏云兰离开后，恰好遇到殷七公子，便坐他的马车回了支柳巷。 反正是妾，也不需要什么脸面了。 殷七对苏云兰信誓旦旦，极尽温柔，再加上车内奢华的内饰，让苏云兰更是下定了决心要进殷家。 第416章 离开苏家 可杜姨娘听了苏锦意的话，却慌了。 “云兰，你怎地不把这事儿告诉殷七公子，让他给咱们想想办法？”杜姨娘有些不满地问。 “娘，您就没想过，殷七公子纳我为妾，有一个可能就是因为苏锦意要嫁到定北侯府。”苏云兰轻声道。 “啊？那该如何？”杜姨娘跌坐在榻上，“苏锦意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我自己跟二爷提出来，要离开苏家。” “没错，她本来可以强压着苏二爷……可偏偏要我们提出来。”苏云兰咬了咬牙，“苏锦意，她还是不想得罪苏家的。” 苏锦意不想得罪苏家？ 杜姨娘摇了摇头：“她倒是不像不想得罪苏家的模样，我瞧她如果可以，倒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撇开苏家呢。” “她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苏云兰看了一眼窗外，“她是为了苏锦彦吧，她嫁得好，可苏锦彦的将来呢？” “她嫁得好了，还怕苏锦彦将来不好啊？”杜姨娘觉得苏锦彦的前程定是如鲜花着锦一般。 这要不说有人命就是好呢，别人死了爹娘，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凄苦，苏锦意和苏锦彦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虽说高嫁低娶，可苏锦意这嫁得太高了些，她自己难道就真的笃定若干年后，能够在定北侯府稳住？” “定北侯府，又不是苏家，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多留几条后路的。” “而且，苏锦彦就算有出息了，可他也是苏家人，离了宗族，再风光也是锦衣夜行。” 苏云兰觉得自己对苏锦意足够了解，否则，她明明已经是武安侯嫡亲的外孙女，为何还要殚精竭虑地讨好了一众贵女，又让常山王府认她做干女儿。 但苏云兰却忘了，如果苏锦彦真的有出息了，他就算是想脱离苏家，苏家人怕是要拼死强留的。 而杜姨娘却觉得苏云兰说得对极了，她往苏云兰那边倾了倾身子：“苏锦意难道真的是故意诈我们？” “是也好，不是也罢，娘您不能离开苏家。”苏云兰抓着杜姨娘的手。 “云兰，娘离不离开的要紧么，娘只是一个妾罢了。”杜姨娘叹了口气。 “殷七公子看重苏锦意，那我们就不能离开苏家，至少，我进殷家之前不成。”苏云兰咬了咬牙。 杜姨娘凝视着苏云兰，最终点了点头。 苏云兰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再给栖园递消息，倒是苏玉芝往栖园跑了一趟，说苏云兰是被人马车送回来的，之后母女俩除了一日三餐，就没出过屋子。 苏锦意对苏玉芝的行为很是满意，于是在三等丫鬟里寻了个机灵的，让她带回来听用。 看到苏玉芝竟然用上了苏锦意身边的丫鬟，刘氏眼红得不行，回来就对苏玉芳说：“你说你大姐姐，都是姐妹，怎地就给玉芝送丫鬟，也没说给你一个。” “肯定是二姐姐帮大姐姐做了事呗。”苏玉芳倒是坦然。 “怎地就这般没有上进心？你明日也去问问锦意，也帮她做事。”刘氏拍了一下苏玉芳，“听见没有。” “听见了，但我不去。”苏玉芳往后缩了一下，说，“大姐姐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她肯定嫌我笨，我干不了的。” 看到苏玉芳这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刘氏差点儿气得倒仰。 好在苏锦均放学回来，说被苏锦致夸了，苏锦意送了一支湖笔给他，让刘氏心里好想了许多。 算了，这儿子就让他在京都读书，女儿留在身边也好。 想明白了，刘氏便觉得心里头轻快了许多，决定给苏锦意做几双嫁鞋，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玉芝回来没多久，古嬷嬷便带着个小丫鬟过来了。 给吴氏和刘氏请过安之后，古嬷嬷便让小丫鬟在院子里守着，然后进了杜姨娘的屋里。 从杜姨娘的屋里出来后，古嬷嬷又去见了苏二爷一次。 也不知道古嬷嬷说了什么，杜姨娘晚上便在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儿，请苏二爷放她离开苏家。 而苏二爷分明是舍不得，可竟也同意了。 吴氏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杜姨娘没来之前，她没少暗地里嘲讽过穆氏。 可等杜姨娘来了二房，吴氏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愚蠢，杜姨娘她就是个，是个什么吴氏找池内合适的词儿，但肯定是个祸害。 家里有这么个祸害，哪个女人愿意？ 但现在，这个祸害居然说要离开苏家，而苏二爷竟还同意了。 直到杜姨娘离开正屋，吴氏才回过神来。 “二爷，您真的同意啦？”话说出来，吴氏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苏二爷盯了吴氏一眼，没说话，径直回了里屋。 “玉芝，你听到了没？”吴氏握住苏玉芝的手。 “听到了娘。”苏玉芝这会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跟紧大姐姐，她太厉害了。 “娘，我也听到了。” 苏锦良也想握住娘和姐姐的手，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算了。 “锦良啊，你往后可要对你大姐姐好。”吴氏抱着苏锦良哭了起来。 “我知道。”苏锦良赶紧点头，巴结都来不及呢。 “那你得好好读书，要不然你的那点儿好大姐姐瞧不上。”苏玉芝趁机教育了弟弟一顿。 苏锦良苦着一张脸，他读书还没有苏锦均好呢。 唉，还得努力，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古嬷嬷已经回到了栖园。 “古嬷嬷，应该是顺利的吧。”苏锦意问。 “顺利，杜姨娘已经答应离开，二爷也没意见。”古嬷嬷笑着回。 第417章 突然厉害了 苏二爷没意见？他应该不是没意见，而是不敢有意见吧。 杜姨娘做贼心虚，古嬷嬷说出她毒害穆氏的事情，只是要求她离开苏家，而不是送官，她哪里还敢有别的念头。 至于苏二爷这边，杜姨娘自己都认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再喜欢也不能拿整个苏家去赌吧。 而且苏二爷但凡有点儿脑子就应该知道，他不同意也没用，不论是苏锦意还是苏三老爷都不会为他把整个苏家拉进去。 如果苏二爷执意如此，那最后的结果也就只有他苏崇一人出族。 为了一个妾，不值得。 “大姑娘，杜姨娘既然认了，这就是一个把柄。”古嬷嬷轻声道。 “是，要求她住远些，不得在支柳巷附近。”苏锦意点头。 杜姨娘下毒这事儿时间这么久了，古嬷嬷并没有证据。 不过当年穆氏和古嬷嬷都知道那毒其实并不厉害，剂量也不够，别说没被她得逞，便是得逞了也不致命。 穆氏没动杜姨娘，一方面是精力不够，另一方面，需要她拖着苏崧。 那会儿，穆氏毒气入体，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苏崧，有杜姨娘在，她反倒更松快些。 杜姨娘又能有什么所求，她不过是想坐稳宠妾这个位子，最好能得个一男半女的。 但杜姨娘一进苏家大门，就不可能再生育了。 这些事儿，都是古嬷嬷嘴里，东一句西一句拼凑出来的。 有些事情特意去讲，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偶尔因其他事回忆起来，才能捡起一块碎片般想起来。 苏锦意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 穆氏毒气入体，连应付苏崧的精力都没有，那这苏崧，是不是死得也太是时候了？ 苏崧但凡死在穆氏后面，事情可能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苏锦意深深地看了古嬷嬷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这古代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算了，不问了，古嬷嬷既然不说，自有她不说的道理。 关于穆氏的事情，苏锦意总觉得里面牵扯了许多，未必是她能够插手得了的。 杜姨娘三日后便搬家了，租的是与支柳巷隔了一条街的里榆巷，听说是苏二爷帮着租的。 这等于是杜姨娘从妾室，变成了外室。 敏惠郡主嫁到殷家后的一个月，苏云兰也由一顶小轿抬到了殷府，之后，便是苏锦意想得到她的消息，也不容易。 至于杜姨娘离开苏家的事，苏云兰瞒过了殷七。 苏云兰进殷家前，殷七也时常过来，但她只说家里嫡母不容，便搬出来图个自在。 苏家二房本也就是租的院子，而且苏二爷也往这边来，殷七便也就没有多想，一个妾室罢了，也不值当有过多的参与。 终于进入了冬月，苏锦意也出嫁在即，穆沁芳过来陪着她。 穆沁芳早就想过来了，只是她也到了年龄，家里出门赴宴的时候，都要带着她。 范氏时不时的也安排几场相亲，只是范氏到底出身低了，她能寻到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满意。 “苏表姐，我好想你。” 在门口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的，一进内室，穆沁芳就直接把苏锦意给抱住了。 苏锦意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有什么好想的呢？ 苏锦意对自己很了解，她一个21世纪的人，学的又是心理，因此性子冷淡，过于理智…… “想我这不就见到了。”苏锦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穆沁芳的后背，“看你运气多好，总是心想事成。” 一句话，把穆沁芳说得“扑哧”一声乐了。 只是没住两天，范氏的人又递信过来，让穆沁芳准备一下，第二天去庙里上香。 “二舅母这么努力的吗？”苏锦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我娘说家里乱糟糟的，早嫁早舒服。”穆沁芳叹了口气。 范氏让穆二爷的那个外室梅姨娘带着孩子进了门，然后做足了一个正室该做的，甚至旁人不做的她都做了。 什么新奇的好东西都往那孩子面前送，还特意买了两个小厮陪着玩。 范家是什么人家，这新奇的好东西不要太多，那孩子没几日功夫，就快玩得快把亲娘都给忘了。 那梅姨娘也自顾不暇，只因范氏买了个扬州瘦马送给穆二爷。 这在许多人家是不允许的，可连梅姨娘都进了门，没道理不同意扬州瘦马进门。 这扬州瘦马范氏花了大价钱，眼睛一勾，穆二爷腿都软了，哪里还记得梅姨娘。 梅姨娘跑到穆二爷面前闹，说范氏是故意养坏孩子，又离间她和穆二爷。 穆二爷直接把范氏叫了过去，范氏直接来了一句：“怎地，我给你们养孩子还不成？那行吧，明日开始就棍棒相加。” “我，我几时说了棍棒相加？”梅姨娘的脸白了。 “那你说怎么养，都听你的？我是正妻还是你是正妻？”不等梅姨娘说话，范氏又问穆二爷，“水姨娘那儿，爷要不还给我，我还是给她送回去吧，挺贵的。” “这如何能行。”穆二爷脱口而出。 “那怎地不行？留在这儿又成了离间你们，你们不要名声我还要呢。”范氏一声叹，瞟了穆二爷一眼，又道，“交给你处置也行，两千两银子。” 范氏所有的问题都交给穆二爷去选择，可穆二爷哪来的两千两银子。 “胡闹什么？”穆二爷皱眉看向梅姨娘，“你要是实在不乐意，便搬出去。” 搬出去？梅姨娘身子一晃：“二爷是要赶我走？” “二爷不是要赶你走。”范氏冲着梅姨娘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二爷是希望你过得开心自在，你当初要进府，二爷拼死也让你进了，你怎地不懂二爷的心呢？怎地还不满足？” 一句话，说得穆二爷心里对范氏很是愧疚，对梅姨娘更没什么好脸色。 “苏表姐，你说我娘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呢？”穆沁芳小声说道。 “心里不期待了，脑子想事情就更明白了，做事情便没那么畏手畏尾的。”苏锦意回。 “那我以后也不期待。”穆沁芳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不嫁人该有多好。 第418章 银子不用留着发霉吗 第二天范氏的马车过来接穆沁芳，下午又把她送过来了。 看穆沁芳的样子，苏锦意也知道，应该又没相成。 眼看着就要到了婚期，苏锦意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结婚这事儿她两辈子也是头一次。 但万没想到的是，就这档口，居然又出了一件大事。 定北侯夫人回来了！ 这个消息，把苏锦意直接给炸傻了，不是病死了吗？定北侯还为此不再续娶。 不过这都是传言，想必也是作不了数的。 花朝出去打听了好几日，一星半点儿都没探到，最后还是从友庆那里知道了些消息。 说是定北侯夫人埸氏当年回娘家定州省亲，半路上才发现自己竟然有喜了。可已经走了一大半，再回京都就太折腾，便决定还是去定州。 原本赵氏是想等胎稳了便回京，结果定州城出现了叛军，城中的达官贵人和大户人家抢的抢，烧的烧。 还是从定州赵府逃出来下人的嘴里得知，赵府一族全被屠了。 苏锦意听了，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一个现代人都是如此，赵氏当时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那，那为何说是病死的？”令月忍不住问。 “听说定州那叛军实是山匪……”古嬷嬷也听说过定州叛军之事。 如果是山匪，在大家的理解中，除了劫财还会劫色，人都没了，自然不想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这点苏锦意也是理解的。 “没想到，定北侯夫人居然还能从那些人的手底下活下来……” 思及此，古嬷嬷眉头动了动，提醒苏锦意，“大姑娘，这事儿既然已经传出来了，该是定北侯已经认了侯夫人。” “侯夫人是一个人回的，还是两个人？”苏锦意看向花朝。 不知道赵氏怀上的那个孩子有没有生下来，万一生下来了，又是个男子，那裴祈安就尴尬了。 “两个人呢，说是当年侯夫人怀的是个女儿，只是已经成亲了。”花朝说道，“这回侯夫人是和那位姑奶奶一家子一起回来的。” “那怎地没早回？”古嬷嬷问。 “说是记不得了，前几个月脑子被砸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然后千辛万苦地给京都递了信儿，是定北侯亲自云接的。”花朝说到这儿，也很是唏嘘。 苏锦意点了点头，定北侯能接赵氏回来，还真是个真英雄，这在现代，恐怕许多男人都未必能做到，更何况这是古代。 但赵氏也是受害者，如果有家不能回，那才是不公。 古嬷嬷和令月花朝几人却面面相觑，这凭空冒出一个婆婆来，往后日子又有了变动。 “大姑娘您也不必担心，侯夫人虽回来了，但她……想必也不会为难你。”古嬷嬷宽慰着苏锦意。 苏锦意明白古嬷嬷的意思，赵氏在外面这么些年，想必会有许多传言，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这事儿于名声上是有碍的。 自己有瑕，对别人也不会太苛求。 只是苏锦意听了，心里却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侯夫人既已经回来了，就是我的婆婆，旁的不用管，好好地孝敬她便是了。”苏锦意首先要正一正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想法，不能对赵氏有任何歧视。 后来苏锦意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婚期在即，哪怕赵氏回归，也不会改变裴祈安大婚，因此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苏锦意出嫁前十日，常山王妃干脆住了过来。 “娘，栖园这么小，您住在这儿……”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常山王妃打断，“没有女儿能住，当娘的不能住的道理，小不碍事，把旁边的买下来便是了。” 常山王妃这话，苏锦意只当是玩笑，旁边那家是按江南园林的样子打造的，听说耗费了十年的时光，怎会轻易卖掉。 苏锦意也试探着让人问了一声，得到的价格惊得她差点儿呛了水，自那以后，她便熄 了这心思。 常山王妃过来的头几天，苏玉芝也住到了锦园。 对于锦园怎么又住得下的这件事情，苏家二房三房这会儿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如果不听苏锦意的话，万一被赶回了临川呢。 杜姨娘为什么离开苏家，除了苏二爷没人知道，却让苏家其他的人对苏锦意越发地忌惮。 就杜姨娘这三年在二房是怎样称王称霸的，大家都知道，刘氏都无数次庆幸当初她勾引的不是苏三爷。 没儿子的半老徐娘，整日笑眯眯的，却让苏二爷叫发妻和子女放到一边，刘氏看见她就绕路走。 可这样的人，竟让苏锦意的人过来说一席话就自愿离开苏家，这让苏家的人认识到，苏锦意如果要赶他们回临川，可能都不用撕破脸，但自己会很难受。 因此，大家都在默默地做事，别的根本不敢提。 栖园不大，但这些日子却很是热闹非凡。 “大姐姐，厨房那边都归置齐了。”苏玉芝不由得捶了捶腰。 为了锻炼苏玉芝，苏锦意把厨房的那摊子事儿交给她和穆沁芳打理。 原本苏锦意没让穆沁芳参与，这古代里外分得很清楚，苏玉芝是和苏锦意算是一家人，而穆沁芳姓穆，她过来算是走亲戚。 但穆沁芳强烈要求自己也要干点活儿，因此便让她和苏玉芝一块儿管了。 两个半罐子水凑到一起，竟格外地融洽，每天同进同出，跟亲姐妹一般。 “大姑娘，王妃过来了！”莺时进来通传。 苏玉芝赶紧站了起来。 最初见到常山王妃的时候，苏玉芝吓得腿发软，害得常山王妃看在苏锦意的面子上，对她好一阵子温言软语的，这才让她终于能体体面面地站着了。 常山王妃进来是跟苏锦意商量嫁妆的事，苏锦意自己的，外加常山王妃的陪嫁，栖园和锦园的库房都放满了。 “我瞧着这样儿不成，过几日还要添妆呢。”常山王妃掏出一张纸来，“娘把这右边的宅子也买下来了，就当是给你的嫁妆。” “娘，您真买了？”苏锦意只觉得小心脏都疼了一下，“这肯定得花不少银子。” “银子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道他修整得那么好，真的是为了自己住么？”常山王妃嘲讽一笑。 第419章 添妆 苏锦意瞬间便明白了，这园子修得就是为了送出去的吧。 只是白送也不妥当，银子应该还是会象征性地收一些。 “娘，那这宅子我便收了，别的就不用了，够多的了。”苏锦意真心实意地说。 嫁妆再多的话，苏锦意心里真的有些不安。 “还有嫌银子多的？再说了，银子留在库房里发霉的么？我就得一个怀庆，外加你和锦彦这一个干女儿一个干儿子。”常山王妃嘴一撇，“不给你们用，难道给那几个？” 庶子庶女什么的是王爷的血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一点，常山王妃分得很清楚。 苏锦意和苏锦彦都是好的，那几个庶子庶女怕是巴不得自己早早地归西，好让他们继承嫁妆呢。 也因此，常山王妃手头格外地松，更何况还是给苏锦意置办嫁妆。 苏玉芝在一旁羡慕得不行，但也知道，苏锦意这个运气恐怕是自己拜十辈子菩萨也求不来的，因此也只是羡慕。 常山王妃瞟了苏玉芝一眼，笑了一下，指着她说：“你别这样傻乎乎的，你出嫁，我也给你添一点儿。” “谢，谢王妃娘娘！”苏玉芝立即跪下磕头。 常山王妃嘴里的一点儿，只怕是够自己花用一辈子的了。 “快起来，你大姐姐不喜欢人下跪，我也不喜欢。”常山王妃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莺时，让她拉起苏玉芝。 这时，令月又进来道：“王妃，大姑娘，宁平公主过来了。” 公主？苏玉芝再次腿软了。 “瞧这没出息的样儿。”常山王妃再次示意莺时，“你扶着她点儿。” 苏玉芝自己也有丫鬟，只是她在栖园原是三等，是没资格进这屋子的。 宁平公主是听到姲妃说起给苏锦意添妆的事儿，才想起来她马上要出嫁了，因此求了姲妃过来坐坐。 苏锦意确实好久没看到宁平公主了，年纪大了些之后，姲妃便不大让她出宫了，而苏锦意寻常也不能进宫。 将宁平公主迎了进来，常山王妃便去了自己的院子，让她们自己好好说话。 芝玉芝自然是跟在常山王妃后头溜了，听说公主都是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脑袋的。 大苏氏原本是要送些点心过来，听到苏玉芝说什么公主来了，当时差点儿滑倒在地，幸好苏玉芝给扶住了。 这边苏锦意贴心地塞了一个枕头让宁平公主靠着：“公主有不高兴的事？” “这么明显吗？”宁平公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一声长叹，“可不，我都不……” 宁平公主想说我都不想活了，但又觉得苏锦意大好的日子，自己说这话不吉利，便咽了回去。 苏锦意没多问，只是默默地泡茶、点香。 宁平公主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跟苏锦意吐槽了起来。 这些日子，宁平公主也很是辛苦，西邦国派特使出使大昌，请求两国联姻，皇上已经答应了。 大昌人称东昌，居于九陵大陆最东边，虽然国力强盛，但终究不比南郧国及中周，与西邦联姻的话，南郧和中周也会有所忌惮。 同时，对恃强凌弱的北绥也是一个震慑。 西邦国特使再三强调，是要和东昌皇帝的女儿联姻，这就表示，不愿意娶以公主名义出嫁的宗室女。 能表达这个意思，说明西邦国那边已经知道宫里还有没出嫁的公主。 而现在适龄且没出嫁的公主便是宁平和建平，可谁愿意嫁到女人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是错的西邦国呢。 苏锦意不禁想起那日和陆云恩相约去戏楼，遇到的那个西邦人，难不成，他就是使团中的人？ “说起来男子比天大，可最终却要靠女子来联姻。”宁平公主眼睛微微泛红。 苏锦意只是上前握住了宁平公主的手，这话宁平公主可以说，但她不能。 “那，公主有什么打算？”苏锦意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听天由命呗！”宁平公主一声叹。 苏锦意却知道，宁平公主听天由命，但姲妃不会。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嫁到西邦国，可能这一辈子便见不着了，而且姲妃明显是希望宁平公主嫁给哪个世家， 为五皇子谋利。 嫁到西邦，即使是做了皇后，又能怎样？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姲妃这样想，林妃自然也是这样想。 所以，这不是宁平和建平两位公主的事儿，这是姲妃和林妃的博弈。 宁平公主也未必不知道，因此她说完便没再提，只是到天快黑了才回宫。 很快就到了苏锦意添妆那日，魏氏一早就带着范氏和柳氏过来了。 “你大舅母在家里支应着，一会儿过来，你四舅母身子不好，便没让她过来。”魏氏当着常山王妃的面儿，向苏锦意解释道。 “外祖母和二舅母三舅母能来，锦意就感激不尽。”苏锦意说着朝魏氏和范氏柳氏行了一礼。 魏氏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范氏和柳氏对视一眼，一同扶起了苏锦意。 “可不嘛，您可是家里的老祖宗，您过来坐一坐，就是锦意的福气。”常山王妃也在一旁笑着说。 常山王妃以母亲的身份帮苏锦意说话，但主位却是没让的。 “这些日子辛苦王妃了。”魏氏这会儿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她若说不知道常山王妃住在栖园的事，恐怕会被当场打脸。 只是魏氏心底只觉得常山王妃这个年纪了还如此任性，哪有一府的主母至家里不顾，跑到干女儿家里住这么些日子的。 而这却是苏锦意觉得庆幸的，常山王妃能如此任性，表示她的抑郁症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来的人多，陪着常山王妃和魏氏等人说了一会儿话，苏锦意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刚坐下，陆云恩几人便陆续到了。 陆云恩和连婉也订亲了，陆云恩没有订给五皇子，也没有订给三皇子，而是母族一般的四皇子。 陆家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陆云恩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大概就是要进入皇家的，因此默默地接受了。 连婉则是和一个京都府尹家嫡长子订了亲，这府尹京是世家旺族，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没一会儿杨柳花和李青仪也过来了，这次杨柳花带着小姑子袁碧玉。 袁碧玉很是安份，坐在杨柳花身边规规矩矩，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派。 只是万没想到敏惠郡主竟也过来了，她脸上虽敷着厚厚的一层粉，但仍然看得出来很是憔悴。 第420章 马姨娘 敏惠郡主这模样也在苏锦意意料之中，还没成亲殷七就敢给她难堪，成亲之后又有苏云兰搅和，还能有多好。 “我知道你也不想要我来，但既然下了帖子，我来了你也只能笑脸相迎。”敏惠郡主一边坐，一边自说自话。 苏锦意一笑，这倒是实话。 “来都来了，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陆云恩对敏惠郡主怎么看怎么不满。 “你说起来马上也是皇子妃了，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儿？”敏惠郡主将话回给了陆云恩。 “你堂堂郡主都任意妄为多少年了，我既是国公府嫡女，马上又……我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陆云恩一声冷笑。 “我懒得搭理你，我只问苏锦意，你是知道你那妹子有多厉害的吧，当初我说要纳她进门的时候，难怪你不吱声儿，怕是等着看我笑话呢吧。”敏惠郡主瞪着苏锦意。 “郡主当初一心想要搓磨她，我越吱声儿，郡主只怕纳得越早吧。”苏锦意笑了一下。 你俩狗咬狗，谁受伤谁得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倒也是，不过呢，她也别得意，我是郡主，还是正妻。”敏惠郡主拿起茶便猛喝了一口。 “这话说得才是正理，你一个郡主和正妻，还跑到这儿提妾的事儿，好意思？”陆云恩的亲事已经定了，她也不再收敛着。 “这不因为她是苏锦意的妹妹我才提的？”敏惠郡主说这话的时候，还顺便瞪了苏锦意一眼。 “提又怎样？说得好像谁愿意自家妹妹给人做妾似的，难不成还要苏姐姐为你做主？”陆云恩也不示弱。 “我堂堂郡主需要她做主？”敏惠郡主跋扈多年，哪里受得了这个。 “既不需要，一过来就提府里妾的事儿，也不听污了咱们的耳。”陆云恩撇了撇嘴。 敏惠郡主张了张嘴，然后道：“说得也是，提她干什么。” 可不提也不行，花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姑娘，殷家七爷送房里的苏姨娘过来给您妆。” “什么？”敏惠郡主气得站了起来，然后又一脸恼怒地扭头看向苏锦意。 她自己坐车过来，殷七却送一个妾室过来添妆，敏惠郡主再不在意，这脸上也挂不住。 难不成是苏锦意示意的，她妹妹给人做妾，她脸上无光，所以想让殷七送过来，表示她妹妹是得宠的？ “敏惠郡主，殷七公子送一个妾室过来给我添妆，这是要打我的脸？”苏锦意看向敏惠郡主，“我若得罪了殷家可直言，何必如此羞辱？” “啊？”敏惠郡主愣住了，什么情况？苏锦意好像很生气？ “花朝，将苏姨娘送出去。”苏锦意扬声道。 “大姑娘放心，没让苏姨娘进门。”花朝在外面应声道。 “做得好，礼也不用收了，我受不起。”苏锦意说完，又看向敏惠郡主，“敏惠郡主，我自问进京以来，对您一向也是敬重的，如何要这般作为？” “我，我作为什么了？”敏惠郡主喃喃道。 不止敏惠郡主懵了，就连其他人也懵了，不知道苏锦意这唱的是哪一出。 就连陆云恩都不知道要怎么帮苏锦意说话了。 “你是主母，我今日添妆，你家一个妾跑过来做甚？此事我只能问你，你不会要去找一个妾讨说法吧？”苏锦意脸色很是难看。 “可她，她不是你的姐妹么？”敏惠郡主说完暗道，这苏锦意还真是厉害，自家姐妹当了妾，她便干脆不认了？ “我可没有这个姐妹，杜姨娘已经被逐出了苏家，至于苏……不对马姨娘，她与我并非血亲，如何成了我的姐妹？” 苏锦意的这一席话，说得敏惠郡主的眼睛都瞪圆了。 “对啊，她是马家的女儿，应该姓马的，凭什么姓苏呢。”一直缩得像只鹌鹑的苏玉芝鼓起勇气开了口。 “这是，真的？”敏惠郡主看向苏玉芝，竟有些兴奋。 “回郡主的话，自然是真的，我们苏家的女儿取名从玉字，她可是叫云兰。”苏玉芝心里也很是畅快。 明明她才是苏二爷嫡亲的女儿，可自从杜姨娘过来后，只要眼泪汪汪地看苏二爷一眼，苏云兰便要什么有什么。 苏云兰的首饰比苏玉芝多，还每一季都做新裙子，房里总有街边儿上新烘出来的点心……苏二爷还说她身子弱，家里的活计也是半点儿不上手，捏根针都说手痛。 苏玉芝觉得自己跟苏云兰都像是丫鬟和主子了，这让她做梦都恨不得掐死苏云兰。 没想到，这居然还有当众打脸苏云兰的时候，不对，应该叫马云兰了，大姐姐好像不想让她姓苏。 苏玉芝眼睛晶亮，恨不得每一根睫毛都闪着兴奋。 “原来是这样啊？”敏惠郡主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敏惠郡主居然不知？这妾纳得，也够不仔细的。”苏锦意一声冷哼。 敏惠郡主也不理苏锦意话里的嘲讽，且好声好气地说：“你说得在理，家里后宅不宁，是我的错，这便回去收拾……不，整顿！” “那便不留敏惠郡主了，也麻烦郡主帮我带句话儿，马姨娘是马家人，还是认祖归宗的好。” “别回头让苏家族长出面，就不大好了，苏家再小，也是正经人家。” 让族长出面，意思就是说要广而告之要收回苏姓，这样没脸的是殷家。 马云兰既是殷家妾，自然便受殷家管。 而殷家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妾，而为难苏家，苏家虽小，但也是有名有姓的。 “你说得在理，她该姓马。”敏惠郡主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 又笑眯眯地说了许多吉利话儿，敏惠郡主才迫不及待地先行离开了。 苏玉芝遥遥地看着敏惠郡主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亲眼看到敏惠郡主怎么整顿就好了。 这天，栖园热闹了一整日。 不过常山王妃很早就发话，让苏锦意好好歇着，明日一早就得起来上妆呢。 苏锦意也知道这话在理，可她喝了安神汤都没睡着。 到了这会儿，苏锦意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儿婚前恐惧症了。 这是不是，太晚了些…… 第421章 能背得稳 常山王妃也没有睡着。 “你说这定北侯府是怎么回事儿，定北侯夫人回来了，老夫人和二太太倒都使人过来了，偏偏正主儿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常山王妃眉头拧到了一起。 无忧知道常山王妃担心的是什么，笑着宽慰道：“任她是怎么回事儿，有您在，还敢欺负二姑娘不成。” “那倒是。”常山王妃点了点头，“锦意也是个立得住的，只是……” 只是裴祈安若是赵氏生的也就罢了，偏不是，这又隔了一层。 而张氏这会儿也在跟桂嬷嬷说：“我琢磨着，大嫂是不是不大认可这个儿媳妇，怎地也没说往栖园派个人说句话。” 按理定北侯夫人是正经婆婆，她既然回来了，这儿媳并没有见过，多少也要派个人去栖园打个招呼，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总不能让苏锦意上门吧，她马上就要嫁过来了，这会儿提前上门，不知道会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儿呢。 “怕是一时回来，还没想到这儿。”桂嬷嬷说道。 “她若真是乡野村妇也不说她，可她分明不是。”张氏叹了口气。 定州赵氏可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非一般人家。 “太太，您就别想着这事儿了，世子喜欢苏大姑娘，您做主把人娶进来了，该做的已经做到了。”桂嬷嬷给张氏递了杯茶，“至于过日子，就看苏大姑娘的本事了。” “还叫苏大姑娘？该叫世子夫人了。”张氏再次叹道，“你说得是没错，可到底是我的儿，我总希望他们夫妻和和美美，顺顺利利的。” 张氏想起那日她去见赵氏，被她晾了小半个时辰不说，见了面却道：“还得多谢你，给我生了个儿子，要不然这家业都无人承继了。” 这话，听着是谢，可张氏也是管家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弦外之音。 “太太，奴婢琢磨着，侯夫人只怕是想掌中馈。”桂嬷嬷提醒张氏。 “这中馈之事可不是她说了算的，便是要交……”张氏盖上杯盖，发出“砰”的一声响，“那便交到世子夫人的手上。” “这，侯夫人如何愿意？”桂嬷嬷觉得这是有些难度的。 “她从小就不喜与我来往，前几日又说了那些话，对世子夫人只怕……”张氏摇了摇头。 “您不是已经说了，世子夫人是老夫人相中的。”桂嬷嬷觉得赵氏的气量不应该这么狭窄。 “当年，老夫人相中的可是南山长，这事儿我瞧着她可没忘呢。”张氏看了桂嬷嬷一眼，“多放几个人出去，不管以后中馈如何，但凡有点儿风水草动，我都得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桂嬷嬷心里也是一声叹。 不止侯夫人，那二姑娘和她的夫婿似乎也…… 明日就成亲了，这往后的日子，也只能看世子夫人自己的了，二太太想要帮，估计也难。 这边苏锦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好像眼睛一闭上，便被花朝和令月叫醒了。 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任由花朝和令月帮自己穿衣服。 今天要穿嫁衣，里三层外三层地，苏锦意自己完全搞不定。 花朝一边给苏锦意穿衣服，一边眼泪汪汪的。 槐黄和莺时已经到定北侯府侯着了，今日苏锦意会把令月和孟夏一起带过去，花朝则留在这边帮着苏锦意打点外面的生意。 花朝一方面很高兴，另一方面又很舍不得苏锦意。 “大姑娘，奴婢今日便不跟着过去了，您可得好好的。”花朝轻声说道。 苏锦意听到花朝的声音嗡声嗡气的，知道她怕是哭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我知道你想跟着我，可外面的事儿我也只能拜托你了。”苏锦意握住了花朝的手。 这些话说过许多次，花朝也是知道的，甚至非常愿意。 可愿意归愿意，临到这一刻，花朝心里还是有些受不了。 “你想哭这会儿就赶紧哭完，别一会儿上了妆又来招惹大姑娘。”令月在一旁笑道。 “你个没良心的，你就不会舍不得我。”花朝瞪了令月一眼。 令月笑了知，舍不得又怎样，大姑娘都不自由，更何况她们这些做丫鬟的。 定北侯府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因为定北侯夫人的归来，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栖园很快便热闹了起来，武安侯府全过来了，常山王府也一样，就连怀庆郡主都带着陈雪莲坐在了栖园的花厅。 陈雪莲现在是怀庆郡主的亲卫，走到哪儿都带着。 原本怀庆郡主想着帮苏锦意招待一下，结果发现大家都躲着她走，最后只好到苏锦意这边。 苏锦意身边围坐着的都是以往功字班的姑娘，算是京都少有几个，能以正常人的眼光看待怀庆郡主的了。 小苏氏也想进去凑凑热闹，回头回了临川，还能跟人吹吹牛，说自己见了多少贵人。 但刚走到门边，小苏氏便被苏玉芳拉住了：“小姑母，听说怀庆郡主和雪莲表妹在里面。” 怀庆郡主小苏氏倒不怕，可陈雪莲……小苏氏心肝儿一抽抽，这死丫头连自己都敢动手的，她不会以为自己是找她的吧？ 算了，还是不进去了。 正要离开，便听到陈雪莲在的声音：“意表姐，你今日跟天仙儿似的，我要是男子都要过来抢亲了。” “你抢什么亲，你比她小那么多呢。”这话是怀庆郡主说的。 小苏氏暗道，死丫头，这会儿倒是会说话，在自己面前那脸黑得跟包公似的。 可这话，小苏氏也只敢在心底里嘀咕。 苏锦意被一群人簇拥着，叮嘱这叮嘱那的，她全都笑着点头，连大苏氏都没能挤进去。 当然，大苏氏也不敢挤，都是贵人，挤坏了她怕是就要掉脑袋了。 送苏锦意上花轿的是苏锦致，只是刚出院门，便被迎候在此处的裴锦意托住了。 不仅如此，还示意跟过来的丫鬟婆子在一旁护着。 那几个丫鬟婆子走路恨不得地面都要抖一抖，一看就力气非凡。 苏锦致：……我能背得稳！ 这要传出去了，我成什么小弱鸡了。 第422章 出阁 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只是过了许久都没到定北侯府，苏锦意都怀疑这花轿是不是到城外兜了一圈时，外面终于传来落轿的声音。 下了花轿，苏锦意感觉到被令月握着的手忽然一紧。 “怎么了？”苏锦意小声问。 “大姑娘，火盆烧得很旺。”一向淡然的令月，都有些气息不稳了。 喜服本就宽大厚实，除非是怀庆郡主过来，否则谁能进得了这门。 很明显，这是给苏锦意一个下马威。 这事儿不会是裴老夫人的意思，张氏也没必要，只能是……红盖头下，苏锦意皱了皱眉。 门最终肯定是会让进的，毕竟定北侯府的面子也是要的，如果苏锦意勉强过去，没面子的只是苏锦意一个人。 苏锦意正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在火盆面前等着，等它熄了再过去，自己不着急看谁急。 但这时，身子却突然腾空而起，一个人将自己整个儿抱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苏锦意吓得赶紧揽住了裴祈安的脖子，一股子犹如青竹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奇的是，就在那一刻，苏锦意的心里突然就安定了许多。 明明裴祈安在自己的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伙子，这种安全感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裴祈安一直把苏锦意抱到了正堂，问：“还好吗？” 苏锦意隔着盖头也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赶紧点头：“我，我挺好的。”这才被放了下来。 “这怎地如此等不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抢亲呢。”毫不知情的裴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 苏锦意盖着盖头，看不见裴老夫人的表情，但知道也应该是不知道火盆的事情。 “祖母，火盆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界儿的烧的，太旺了。”裴祈安好像没意识到今天是他成亲，居然还告上状了。 “这是好兆头，预示着你们日子会过得兴旺。”一个娇弱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虽然像是上了年纪，但听着却让人心里麻酥酥的……这是赵氏？ 苏锦意猜想这个时候，除了赵氏，也没人接这话了。 果然，裴祈安道：“母亲说得是。” 好在接下来的拜花堂还挺顺利，有裴老夫人和定北侯在，也没人会傻得在这会儿出什么幺蛾子。 经过了繁琐的礼仪之后，苏锦意和裴祈安终于被送进了洞房。 苏锦意躲在盖头上也看不见，但能听到人不少，孩子们有要糖吃的，几个丫鬟抓糖的抓糖，拿点心的拿点心。 又有人笑着说：“瞧瞧这新娘子的手，咱也活了这几十年，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旁边有人回道：“那可不，原本啊还以为会是……” 以为会是什么？苏锦意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以为父母双亡，会过得很辛苦吧 “回这位夫人的话，我们家大姑娘动个手指头，侯夫人和王妃都不舍得呢。”槐黄满是笑意的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 “可不，世子夫人可是武安侯夫人和常山王妃的心尖尖儿，这手哪是我们能比的。”又有人笑着应道。 大昌的规矩是新郎送新娘进洞房后，得出去敬酒，然后再过来挑盖头。 定北侯世子成亲，但凡有点儿关系的，哪怕没下帖子，也会想法子过来凑个热闹，裴祈安哪怕一人敬一杯，这时间也少不了。 好在常山王妃让人特意做了许多一口一个的点心，让苏锦意带着上了花轿，否则等裴祈安敬完酒过来，人怕是要被饿晕。 这期间洞房里有亲眷陪着，亲眷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为难，也只能干忍着。 苏锦意平时有一百张嘴，这会儿只能坐着不动，靠的就是这几个丫鬟。 女眷们在一起，话都多，有说话不那么好听的，但又立即被其他人圆回来了。 也有明显是故意想挑衅，也被压了下去。 苏锦意便知道，这亲戚中也是有好有歹的，这些人都要靠槐黄和莺时记着，她们提前过来布置新房，应该有所了解。 又坐了会儿，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对众人道：“前边儿快开席了，诸位先去看看嫁妆，然后便可以过去吃席了，我在这儿陪着弟妹便可。” 众人对视了一眼，嫁妆？ 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能有什么嫁妆？武安侯府一窝子儿孙，常山王妃也只是干娘罢了。 平时说得好听也就罢了，难不成还真有多少陪嫁。 不过看嫁妆也也是礼节，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还是得过去一回。 而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思的，则很是跃雀。 苏锦意听着这女子的声音就有些熟，想到“弟妹”二字，便能确实这应该是长平郡主了。 虽是只是侯府嫡女，但当初赵氏没了的消息传过来，朝廷又要定北侯出征，为了安抚，便将之嫡长女封了长平郡主。 这会儿赵氏竟又活着，长平郡主的这个“郡主”之位想必是有些尴尬的。 一群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长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弟妹，快掀起盖头透透气。” 可以掀盖头？苏锦意顿了一下，小心地掀起盖头的一角，便听到一张喜气盈盈的脸，眼里满是笑意，她这才放下心来。 “不用掀太多。”长平过来帮着将盖头掀了一半，搭在了凤冠上。 “多谢大姐！”苏锦意同样笑着应了。 长平却想起赵氏昨日的哭诉。 “说是落到我的名下，却得这么个媳妇，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故意来羞辱我的。”赵氏抹着泪道。 “母亲，二婶那会儿并不知您还活着，哪里是故意羞辱您的？再者，这桩婚事是祈安意思，也是祖母和父亲同意了的。”长平劝解道。 “你懂什么，她那个人嘴巧又能忍，老夫人初时也不喜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早就给她哄过去了，至于你那兄弟本来就是她生的，你父亲……”赵氏撇了撇嘴，“他是个大英雄，从不管后宅之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平总觉得赵氏这“大英雄”似有嘲讽之意。 也只能是错觉了，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一家子人哪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 第423章 看嫁妆 长平相信赵氏在外多年，应该比自己有更深的感触。 “母亲，弟妹我是见过的，虽家世一般，但到底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女，又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 长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氏打断：“这些有什么用？都是假的。” 长平：“……那姑娘本身也挺好的。” 赵氏一怔，然后恨恨道：“我总算是知道张氏为何要给我们长房找这么个儿媳妇了。” 长平没明白赵氏究竟从自己的话里听出来什么：“母亲，为何？” “你呀，也是个糊涂的，被这锦衣玉食娇养惯了，百事不通。”赵氏瞪了长平一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却又能得常山王妃和我们府上老夫人的喜欢，这不就是第二个张氏么？” 长平：……此话从何说起呀。 现在再看苏锦意，方才掀盖头的时候，她一个女子都被惊艳住了，长平不由得感慨，这样的美貌，又大方得体，有什么不好的，母亲都没见过，便如此不满。 “饿不饿？我让人下了碗素面，你一会儿垫垫肚子。” 长平怕苏锦意误会，又道，“不知你早上吃了什么，怕吃荤腥闹肚子。” 一般新娘子为了保证身形，都会节衣缩食几个月，这个时候若吃荤腥，难免会不适应。 “多谢大姐，素面极好。”苏锦意笑着应了。 “这就好。”长平听到苏锦意这样说便放心了，又道：“我在这儿你也不自在，便先去外边招呼着客人，你吃完面之后以躺着歇会儿，前边儿还早着呢。” “好，辛苦大姐！” 见苏锦意应了，长平又叮嘱了槐黄和莺时几句，这才离开。 长平离开后，苏锦意整个人才彻底松了下来。 只是苏锦意正要往后躺，却被令月及时扶住了。 “大姑娘，您靠着奴婢歇着儿吧。”令月笑着说，“这喜服的料子容易皱……” 苏锦意：……反正又不见别人。 很快，素面便送到了，说是素面，但那汤底却格外地鲜美，苏锦意猜是新鲜的菌菇熬制而成的。 这会儿的想吃菌菇，得快马加鞭地从南边运过来，京都能吃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上得上牌面的世家大族了。 一碗面下了肚，苏锦意只觉得通体舒泰，真是吃一箩筐点心，也比不上一碗面。 槐花和莺时又及时给苏锦意补了妆，这才放下心来，谁知世子什么时候过来呢。 苏锦意不想让丫鬟们为难，因此便听令月的，坐在榻上听槐黄和莺时说起定北侯府来：“世子院里没有丫鬟，二太太便拨了一些人过来，除了下面听用的，又有几个大丫鬟，安筠是老夫人那边送过来的，流烟是侯夫人那边送过来的，翠微是二太太那边送过来的。” 令月听着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倒是孟夏来了一句：“怎地每一房都有一个？” 苏锦意笑了一下，问槐黄：“怎地侯夫人送了，二太太又送？” 凭苏锦意对张氏的了解，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大姑娘，是二太太先送，侯夫人后送的。”槐黄压低声音道，“奴婢听着，侯夫人对二太太似乎……” 丫鬟不能说主子的不是，因此槐黄没再说下去，苏锦意懂了便成。 苏锦意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槐黄接着又开始说定北侯府有亲眷，只是苏锦意昨天夜里实在没睡好，因此听着听着头便歪了起来。 “你回头写下来。”令月给槐黄使了个眼色。 “已经写了。”槐黄点了点头。 令月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塞了个大引枕在苏锦意身下，又让她靠着自己。 而前边儿这会儿可就热闹了。 “谁说世子夫人没什么嫁妆的，这满京都也没几人有这样的嫁妆吧。” “听说宫里的娘娘赐了些呢。” “你瞧瞧，还有八百亩上等的水田，两个庄子。” “这铺子也不少呢。” “这些头面都晃花了我的眼，这套好像是常山王妃的，她可真舍得……” “这怎地还有一柄剑呢？” 这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瞧了过去，只见上等的紫檀木匣子里放着一柄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剑刃却乌亮的剑，一看来历就不寻常。 哪有嫁妆里有剑的？ “宝剑赠英雄，想必是世子夫人送给世子的。”二少夫人盛氏得了张氏的叮嘱，笑眯眯地说。 “这倒也是。”最先发现那剑的夫人笑了。 “倒是真不知道，世子夫人的嫁妆居然这么丰厚，这怕不是把苏家整个儿都带过来了。”姚佳薇声音不大，但谁都听见了。 姑娘家高嫁自是好事，可要是为此把娘家的都带过来，那就不仅仅是不懂事了。 更何况，苏锦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幼弟。 盛氏不禁脸色一沉，冷冷地看了姚佳薇一眼。 张氏是不同意大张氏过来的，但姚佳薇是跟着张家的老夫人过来的，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把人往外面赶，还是自己娘家人。 只是没想到，这姚佳薇竟如此头脑不清醒，她这样对于她自己有什么好的。 “姚表妹，苏家整个儿有多少，你知道？”盛氏走到姚佳薇他老婆，把她挤到后面，又对众人道，“我与世子夫人虽然眼下还不熟，但也知道她是个能干的。” 这话说出来，立即便有懂眼色的接道：“可不嘛，不能干能让常山王妃那么喜欢？” “是啊，听说世子夫人的亲娘，武安侯府的二姑太太当年的嫁妆可不少呢。” “岂止是不少，十里红妆都算少说了，当时还有人说怕不是把侯府都搬空了。” 这话让姚佳薇刚才说的“把苏家都搬空了”，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会儿，大少夫人郑氏才笑着说：“有这么能干的世子夫人，我们可要享福了。” 这话让众人又是一抬眉，大家都知道定北侯府的内宅是张氏在打理，少不得要两个儿媳帮忙。 现在定北侯夫人赵氏回来了，又娶了能干的世子夫人，这后宅掌家的权力怕是要移交了。 可到底移交给谁呢？按理说是赵氏，但是她流落他乡多年……宗妇可是有很多交际的，赵氏出门的话，即便没人当面说什么，但含沙射影的只怕不少。 交给世子夫人苏氏？她出身也不高，赵氏能愿意？ 第424章 扑倒 大家都是在内宅摸爬滚打来的，光想想，就知道这定北侯府的内宅，恐怕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盛氏内心一叹，这个大嫂平时不吭声不吭气的，可这一开口，就不得了。 不过郑氏也没说很过份的话，还是长媳，盛氏犯不着这个时候与她起什么纷争，因此也就没说什么。 裴祈安这会儿还在敬酒，敬到一半的时候，他尝着杯里的酒不对味儿，这不是水吗？于是看向友庆。 友庆踮着脚在裴祈安耳边轻声道：“世子，世子夫人还在等着呢，您可不能醉了，您醉了她可要在坐一晚上……” “多嘴！”裴祈安打断友庆的话，然后非常豪爽地一饮而尽，引来了满桌喝彩。 “裴世子就是豪气。” “谁再要质气裴世子的气量，在下跟他拼命去。” “这等不知四六的人说的话，还值当拿出来说。” “裴世子，在下干了您随意。” 裴祈安来者是客，每个人他都一干而尽，但过来敬他酒的，他便不喝。 这大喜之日，大家也能够理解。 当然也有没眼然的，眼看着一圈人敬完了，还拉着裴祈安喝酒。 酒兴上了头，是不会管对方还要不要洞房的。 再者说了，就裴祈安那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脸，平时想灌他酒也不容易。 “世子，装醉。”友庆又在裴祈安耳边嘀咕了一句。 下一刻，裴祈安的脚步便踉跄了起来。 友庆：……世子，您都可以上戏台子了。 一想到裴祈安若上戏台子，恐怕满京都大姑娘小媳妇都得去看，友庆就乐呵。 下一刻，友庆便嚷嚷了起来：“世子您都喝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友庆，扶你家主子进洞房，他立马就醒了。” “友庆，赶紧让你家主子醒酒，可别醉狠了。” “要不扶到我府上去……” 最后还是袁巍等几个与裴祈安关系不错的，把他架着下了酒桌。 苏锦意是被槐花和莺时叫醒的，睁开眼的那一刻，她还有些愣神，这是在哪儿？ “大姑娘快醒醒，好像有人过来了，应该是世子。” 莺时赶紧将苏锦意扶正了，槐黄在一旁看妆有没有花，令月手里拿着盖头，孟月完全插不上手。 苏锦意这会儿才略微清醒了些，自己穿越了，然后出嫁了，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呢。 想到这儿，苏锦意完全清醒了。 裴祈安进门的时候，差点儿摔了一跤。 友庆：……这是真醉了？ 裴祈安只是装醉装得太投入了，眼睛微眯着，瞟见灯下朦朦胧胧一个美人儿，不禁腿一软。 直到门外袁巍等人的脚步声离开，裴祈安才缓缓直起身来，而苏锦意的盖头已经盖上了。 “奴婢等在外面候着。”令月在苏锦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便和槐黄、莺时退到了外面。 苏锦意点了点头，接着感受到裴祈安靠近了自己，不禁心如擂鼓。 不紧张！苏锦意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眼前倏然一亮，裴祈安手拿着镶金的称杆，将盖头挑起，苏锦意不由自主地再深吸了一口。 “锦，锦意，咱们会，会白头到老，的吧？”裴祈安磕磕巴巴地说。 说完，裴祈安自己也傻住了，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来，成了亲，自然会白头到老。 看到裴祈安如此，苏锦意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那也未必。”冷静理智的苏锦意回来了。 “啊？如何未必？”裴祈安原本提着的一颗心，这会儿提得更高了。 “你若之后要纳妾，或者你又有更喜欢的人，想让她坐正室的位子……”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裴祈安打断，“不会！” “会不会你也听我把话说完。”苏锦意笑看着裴祈安。 这会儿，裴祈安自是真心，否则就他这样的性质，未必会愿意娶自己，而且他又有那样的毛病。 但苏锦意不愿意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那一句承诺上，不论是事还是人，都是在变化当中的。 以后如果裴祈安变心了，苏锦意也不会否认他今日说这话的真心，但凡事“先说断、后不乱”。 “行，你说。”裴祈安坐正了身子。 “其实之前也跟你说过的，不过是再多说一回。” “你若有我说的那种情况，就像我们之前说的，你若想要我留在这里，我又没有想离开的打算，那你必须尊重我，给我应有的体面，其他的我不管你。” “但若我想离开，你也不得阻我，我们好合好散。” “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难过，你心里也不用有什么不好的念头，若没有这些事，我这也就算是说着玩儿的。” 苏锦意目光炯炯地看着裴祈安，“你若能答应我，我才能无后顾之忧地跟你过日子。” 相识这么久，别的不好说，裴祈安的人品，苏锦意是认可的。 “我答应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裴祈安说着，还将手伸了出来。 苏锦意怔了一下，然后笑着与裴祈安击了一掌：“好！”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两人都有些傻了。 “锦意……”裴祈安慌忙起身，拿了两杯酒过来。 苏锦意松了一口气，对了，还要喝交杯酒。 喝了酒胆子应该会大些，苏锦意拿过酒，与裴祈安胳膊相交，一饮而尽！ “咳咳咳……”苏锦意猛烈地咳嗽起来。 “锦意，没事吧？”裴祈安一脸紧张地轻抚着苏锦意的后背。 “这酒怎么……这么……辣的。”苏锦意脸都皱成了一团。 裴祈安脸一黑，交结酒不应该是烈酒。 “你放心，明日我定给你个说法。”裴祈安又给苏锦意倒了一杯茶过来。 喝了茶，苏锦意终于好过些了，但她却不知道，此刻她面色若霞，眼里含着泪光，盈盈如秋水，看得裴祈安不知身处何处。 苏锦意只觉得腰间的同心结忽然一松，这人……然后便被扑倒。 裴祈安听同僚说过荤段子，说这事儿的时候，都是说往床上一扑，他会学着了。 这一扑，就扑了一夜，定北侯府熙和院的红烛也跟着摇曳了一放，烧水的丫鬟换了两个。 裴老夫人知道了笑眯了眼，张氏更是松了一口气，对桂嬷嬷说过几日去拜菩萨还愿。 第425章 大姑娘太可怜了 第二天一早，苏锦意翻了个身，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下半截儿身子好像没什么知觉。 我这是……苏锦意望着红彤彤的帐顶发呆，然后猛然扭头，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不由得心脏漏掉了一拍。 “锦意……”裴祈安看着苏锦意，如梦呓般。 苏锦意不由得脸上火烧火燎地，情不自禁地往被子里面滑，但却被裴祈安长手一揽，整个人滚进了他的怀里。 原本有些怕冷的苏锦意，顿时感觉滚进了一个大火桶里。 不过，被人这样抱着，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但这感觉也只是一瞬间，很快苏锦意便察觉到某人有些气息不稳了。 还得去敬茶呢，苏锦意赶紧推开裴祈安。 “锦意……”裴祈安又喊了一声，这情意绵绵的，喊得苏锦意只觉得心窝子都软了。 好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苏锦意朝裴祈安挑了挑下巴，他无奈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进吧。” 令月、槐黄、安筠、流烟四个大丫鬟领着小丫鬟捧着托盘鱼贯而入，苏锦意将这些看在眼里。 这些丫鬟在外头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较量的，令月是苏锦意身边的老人，她自是要进房伺候，苏锦意带来的四个丫鬟，槐黄最为稳重，她不能少。 至于侯府这边，安筠是老夫人的人，她就是老夫人的脸面，不可能在外面。 最后流烟进来，翠微在外面候着，那便是二太太示弱了。 令月走到榻前迟疑了一下，槐黄立即上前不动声色地掀开了帐子。 令月瞟了苏锦意一眼，见她原本乌黑顺滑的头发散乱着不说，领口还敞着，点点腥红看得她脸上火烧火燎的。 苏锦意也有些尴尬，新婚第一天就被人这样观摩谁能受得了，可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要是自己动手换铺盖，这脸面也没了，往后也没办法约制下人。 槐黄上前扶住了苏锦意：“给大姑娘请安，给姑爷请安！” 接下来，一屋子丫鬟才一起给苏锦意和裴祈安请安。 这样一来，也就奠定了槐黄在熙和院的位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里是正宗的侯府后宅，令月比槐黄是要弱一些，贸然把令月推到前面，只会害了她。 这时，流烟上来伺候裴祈安，就被他皱着眉推开了：“爷用不着，你们都去伺候世子夫人！” 槐黄不看了流烟一眼，这时安筠过来道：“世子夫人，水好了！” 到了隔间一看，浴桶里已经放好了修嬷嬷制作的药材包，用于恢复精力的。 被热水包裹的时候，苏锦意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婴儿时期，舒服极了。 而莺时在一旁服侍苏锦意，不由得暗自心惊，武人太可怕了，自己以后一定不能找武人。 大姑娘太可怜了！ 看到莺时眼睛发红，苏锦意不禁好奇：“莺时，你怎么了？” 莺时小心地替苏锦意擦着身子，嗡声嗡气地说：“大姑娘，很疼吧？” 啊？疼？苏锦意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回想起昨晚，不由得身上都红了。 “也……也还好！”苏锦意胡乱洗了一下便起身穿衣裳。 走到内室，却见裴祈安已经洗好了，正吩咐人把龙凤烛给收好。 苏锦意听说龙凤烛要女的凤烛短一些，龙烛长一些，于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两支是齐的，灯芯很明显是被剪了的。 苏锦意笑着坐到了梳妆台前，身边立即围了一群丫鬟，梳头的梳头，敷脸的敷脸，把裴祈安都看呆了。 “世子夫人这头发养得可真好。”安筠一边轻轻地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 裴老夫人把安筠送过来，最大的一个理由便是，安筠会梳头。 “你们把世子的衣裳找出来。”苏锦意闭着眼睛叮嘱道。 其实衣裳肯定早就找出来了，只是裴祈安把流烟拦了一下，没人敢凑到他身边去，他要在这儿站着瞧，也没人敢催他走。 听出了苏锦意的言外之意，裴祈安自己拿着衣裳去侧间换了。 等到苏锦意终于睁开了眼，便见裴祈安正一身大红色的锦袍身上穿着，衣领和袖口都有金丝银线绣着祥云的图案。 他就那样轻轻地倚在梳妆台不远处的柜子上，正好一束晨光照过来，使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如一带幅画一般。 苏锦意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谪仙之姿，不由得瞪了裴祈安一眼，在这儿呆着干什么，那榻步能坐么？没见丫鬟们脸都红了吗。 出门的时候，裴祈安悄悄地问苏锦意：“你方才为何瞪我？” 苏锦意回：“你长得太好看了。” 裴祈安：“……你也好看，但我不瞪你，我就喜欢看你。” 苏锦意心窝子又是一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有的男人光靠一张嘴，就可以让女孩子忘乎所以了。 两人一同出门，所见之人无不惊艳，所谓“一对???人”说的就是眼前之人了吧。 裴祈安腿长走路快，几步就把苏锦意抛在了后面。 跟在旁边的令月都急了，苏锦意却不急，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是走不快，她是新妇，出身又不高，那样火急火燎的，只会让某些人狗眼看人低。 裴祈安察觉到苏锦意没跟上，只能又跑回来。 如此几次之后，裴祈安终于摸清了苏锦意地节奏，于是用一种几乎同等于原地踏步的速度陪着苏锦意往前走。 定北侯府的人看惯了裴祈安疾走如飞，这会儿见了，一边惊讶，一边又提醒自己，世子夫人可是被世子放在心上的人，就世子那脾气……啧啧，可不能得罪了。 今日他们要去的是徽荫堂，原本是要去裴老夫人的晴翠山房，裴老夫人心疼小夫妻俩一夜辛苦，便定在了离他们较近的徽荫堂。 对此赵氏有些不满，对身边的度嬷嬷道：“便是不在晴翠山房，也该来青华院，我好歹是嫡母，怎地去了徽荫堂。” 青华院是赵氏住的地方，而徽荫堂寻常不开，只有有要紧的事，或者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去那边。 第426章 敬茶 “夫人，世子夫人敬茶，也是要紧的事儿。”度嬷嬷很是恭敬地说道。 “我岂能不知……”赵氏看着度嬷嬷，最终还是起身道，“这便过去吧，要不然说我怠慢了她这个世子夫人。” 走到半道儿上，赵氏又问裴如意在哪儿，得知还没出门，便停下来等。 “夫人，没有人一家子人等着二姑奶奶的理。”度嬷嬷又道。 赵氏看向度嬷嬷，却见她只躬身低着头，忍了又忍才道：“我只是怕她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路。” “夫人放心，定有熟悉的丫鬟帮着引路的。”度嬷嬷笑着说。 赵氏深深地盯了度嬷嬷一眼，才抬脚向徽荫堂走去。 但赵氏还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裴如意还是赶了过来。 到了薇荫堂，裴祈安和苏锦意已经到了，长平郡主以及二房张氏领着两个媳妇也已经坐下了，隔房和旁枝的宗亲恐怕早就候着了。 见赵氏过来，大家都起身行礼。 “免了，你们坐吧。”赵氏看上去很是亲切，但架子端得足足的。 这其他人也就罢了，却是有些不给张氏的面子。 张氏当家多年，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替赵氏在当家的，只要没有将侯府的产业弄到自己名下，或者因能力不济造成侯府亏空，赵氏都应该感激张氏。 可赵氏，倒像是张氏抢了她的一般。 对此张氏心里也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赵氏对她有这样的敌意，从她进门便是如此。 但张氏脸上不显，唇角一如既往地带着一抹笑，她不知道，赵氏最厌恶的就是她这个虚伪样儿。 “二弟妹，这祈安成亲老三两口子不回来也就罢了，过年也不回？”赵氏坐下后，笑看着张氏。 三爷裴祈光自成人后便驻守在边境，而且还娶了个当地的媳妇，这让赵氏心里舒坦些了。 边境的妇人，可想而知有多粗鄙，因此赵氏还是有几分真心希望裴祈光两口子回来。 “谢大嫂关心，祈光是朝廷命官，为国效力，回不回来，自是听皇上的。”张氏淡笑着回道。 没有为难住张氏，反倒被她显摆了一阵，赵氏心里有些不悦，但也没再多说，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裴祈安和苏锦意二人。 “今日虽是你们的好日子，但还是要勤俭节省为要，你们这吉服一看花费就不少。”赵氏摇了摇头，“你们生在锦秀窝里，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 “你知道就行了，孩子们做什么要知道。”裴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赵氏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起身相迎。 裴老夫人是和定北侯、裴二老爷，以及裴祈正裴祈明两兄弟一起进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些裴家的宗亲旁枝。 裴家嫡出人不多，也就裴二老爷有两个妾，而且这两个妾皆无所出，但旁枝却枝繁琐叶茂。 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赵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心里很是埋怨裴老夫人当众让她没脸。 可裴老夫人从来就是不大顾别人脸面的人，赵氏莫说不敢顶撞，便是辩解也是不敢的，因此也只能眼带幽怨地看了定北侯一眼。 定北侯冲着赵氏笑了笑，便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自己亲娘的不是。 裴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声冷哼，看也是白看，他要是敢为你找老娘要说法，打断他的腿。 敬茶仪式终于开始了，苏锦意先给裴老夫人端上一杯茶。 “祝祖母康健安泰。” “好好好，祖母一定康健安泰，回头喝重孙媳的茶。” 裴老夫人这席话说得苏锦意都有些面热，郑氏和盛氏更是低下了头，难不成不是苏氏生的，便不是重孙子了么。 尤其郑氏，看了张氏一眼，却见她坐在那里笑看着，似乎没听见似的。 裴老夫人却不管这些，忙不迭地喝了这杯孙媳妇茶，然后身边的费嬷嬷给苏锦间送上了一个海棠纹红漆木盒子。 这一看，里面装的就是首饰，且很是贵重。 “多谢祖母。”苏锦意接了，又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便打算递给身边的槐黄。 “不知道祖母给弟妹送了什么好东西，可否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突然一个颇为尖利的声音响起。 大家愣了一下，便朝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裴如意朝众人笑了一下：“我们乡下新媳妇收礼都是要给大家看的，呃……我在乡下长大，说得若有不妥，还望见谅则个。” 说着，还朝众人行了一礼。 “也没什么不妥的，祈安媳妇，这也是老夫人对你的一片慈爱，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瞧瞧？”赵氏不但帮着裴如意说话，还安慰地看了她一眼。 裴如意在乡下长大这也是事实，而且大家也都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 见赵氏如此，裴老夫人一抬手：“锦意，打开给她们看，我送给孙媳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话虽然说得响亮，但很明显，老祖宗生气了。 裴如意听着，头都快低到了胸口，把赵氏心疼得不行。 裴老夫人都这样说了，苏锦意便大大方方地打开了红漆盒子，但就在那一刻，她想把盒子盖上。 这是一套珍珠头面，且都是东珠，最大的那颗有拇指大小，哪怕是在内室都熠熠生辉。 这头面之贵重重金难求，让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你们心里也别不舒服，我那儿的好东西也没少给你们，她进门晚本就少拿了不少。”裴老夫人说得理直气壮。 众人：……还可以这样算？好像也行。 不过苏锦意还是世子夫人，这身份上又不一样，但是这个不好拿出来说，大家懂得就行了。 接下来，有这冬珠珠玉在前，后面的礼，便不那么显眼了。 不过张氏送的是一对翡翠手镯，水汪汪的品相极好，倒把赵氏送的金镯子给比下去了。 认完亲后，大家都散去，但裴家人却是要一起送裴老夫人回晴翠山房的。 到了晴翠山房，裴老夫人有心想留苏锦意说话，但也知道今日不大合适，她毕竟是当祖母的。 第427章 一定会补偿 “你们先送你们母亲回去，然后好好歇歇，回头再过来陪祖母说话。”裴老夫人拍了拍苏锦意的手，才放她离开。 离开晴翠山房，定北侯便带着裴祈安先行离开了，赵氏嫉恨的眼神一闪而过。 苏锦意和长平郡主、裴如意一起送赵氏回了青阳院。 刚到门口，赵氏便指着苏锦意道：“你在门口守着，我跟长平和如意有话要说。” 苏锦意脚步一顿，有话要说可以让自己离开，为什么要在门口守着？ 而且，即便要守，也有丫鬟和婆子，怎么轮得到自己一个儿媳妇。 一起过来的安筠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她才明白过来，这是赵氏要给自己立规矩啊。 苏锦意穿过来快四年了，自然知道古代有给媳妇立规矩的，没想到这才成亲头一天，赵氏就发作了。 “母亲，弟妹刚进门，早上起来到现在也没歇着，想必也辛苦了。若无事，不如让她先回去歇着？下午还要拜祠堂。” 长平声音不大，也是在询问，但却让赵氏觉得，如果不听她的便好像是不对的。 到底是郡主，赵氏不好在新妇面前驳她的面子，只能允了。 待苏锦意一离开，赵氏便没好气地说：“长平，你莫不是怕我为难她？” 长平笑了一下：“母亲自是没这个意思，可若是落到他人的眼里，怕是会说您不慈。” “怎能说母亲不慈？”赵氏还没说话，裴如意便插嘴道，“母亲是为了她好，我当初成亲的时候，也是立过规矩的。” “大姐，你没立过？” 看着裴如意那一脸好奇的样子，长平都没有开口的兴致了，被立规矩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了不成。 赵氏见长平不搭理裴如意，脸色不由得变了：“长平，我是你亲娘，如意是你亲妹妹，你心里得分得清亲疏远近。” 长平很意外赵氏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心里想想，也不该这样说出来。 “母亲，祈安是我们长房嫡子，也已经是定北侯世子，他对弟妹很是看重。”长平收起脸上的笑意。 “那又如何？他难道还会因为一个新妇，为难我这个嫡母？”赵氏大声说道。 “祈安脾气不好，母亲您……”长平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赵氏打断，“他待怎样？不过是过继来的，他不成就换人。” “母亲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祈安与旁人过继不同，他是父亲请求二叔与二婶为长房继香火的。” “即便母亲说的是玩笑话，也不应该，此言若传出去了，恐怕会家族不宁。” 长平郡主的严肃叫赵氏见了，心里都是一紧。 “大姐你怎能这样跟母亲说话，你可是母亲生的，裴祈安再怎样，那也不是母亲的血脉……” 裴如意的话被长平打断，“你闭嘴，侯府的事由不得你信口开河。” “长平，你怎能这样喝斥你妹妹？你们是姐妹，怎地侯府的事你能说，她便不能了？”赵氏对长平的态度很是不满。 “……母亲，您心里很清楚，侯府的事，是不是如意能插嘴的。” “母亲辛苦了，我便不打扰，回头再来探望母亲。” 说完，长平不等赵氏回话，便起身离开。 “娘，大姐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裴如意一脸紧张地问。 “你不必在意她，她生不生气的也是你姐姐，真正为你做主的是娘。”赵氏将裴如意揽进怀里，“她到底不是娘养大的。” “娘，为何大姐是郡主，我却……”裴如意说到这儿，手指绞到了一起。 “若不是娘当初……她哪有这样的好命。”赵氏握了握裴如意的手，“不怕，娘会补偿你的。” 侯府出郡主本就违背常例，赵氏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求定北侯，他也不可能再给裴如意求一个郡主回来。 名上求不到，只能求别的…… “娘不用补偿我，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没想到……能有现在这样，女儿很满足了。”裴如意面颊都红了。 “如意，你真是乖巧懂事，你放心，娘会让你往后福禄双全的。”赵氏在裴如意耳边道。 “娘，您，您打算要做什么？”裴如意一脸兴奋地看着赵氏。 “不急，慢慢来。”赵氏端详着裴如意的这张脸，“有娘来安排，你好好地享福便行了。” “娘，我想让相公进白鹤书院，您觉得行吗？”裴如意小心翼翼地问。 “白鹤书院怕是不大容易，要不先进国子监，等有机会了，再进白鹤书院。”赵氏还是说道，“急不得。” “进国子监能做官吗？”裴如意又问。 “先读书，回头我跟你爹说。”赵氏虽然心疼小女儿，但也知道，这小女婿空有一张脸，其实并无实才。 “多谢娘，女儿回去就跟他讲。”裴如意高兴地说。 “你啊，凭着一张脸就看上一个人，现如今知道没甚大用了？”赵氏叹了口气。 “娘，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吗？要是早就看过了世子，那……”裴如意想到裴祈安那张脸，瞬间觉得蒋方良也就一般。 赵氏听到裴如意这么说，心里更是后悔，但后悔之余心里又是一动。 苏锦意从青阳院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裴祈安等在了那里。 “你怎么在这儿？”苏锦意有些惊讶。 “我跟父亲说了，他便放我过来了。”裴祈安走到苏锦意身边，“你才嫁过来，哪儿都不熟。” 虽说有丫鬟跟着，在府内肯定丢不了，但裴祈安这样做，苏锦意还是挺高兴的。 “父亲不会不高兴吧？”苏锦意也不想裴祈安因为自己，惹恼了定北侯。 赵氏很明显不满意裴祈安这个过继过来的便宜儿子，谁知道她会挑拨出什么来，定北侯原本以为她已经没了，还为她守了这么多年没有续弦，可想而知她在定北侯心里是很有份量的。 “没有不高兴，只是跟我说了说下午去祠堂的事。”裴祈安为了让苏锦意宽心，没有说定北侯让他们夫妻二人要好好孝顺赵氏。 第428章 不会笑 在裴祈安看来，苏锦意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她能不知道要孝敬婆婆吗？ 如果有一天，苏锦意不孝，那肯定是赵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不可能硬拉着苏锦意，委屈她孝敬婆母。 因此，裴祈安觉得定北侯的话，很没有必要告诉苏锦意。 回熙和院的路上，裴祈安细细地告诉了苏锦意侯府各房住在哪儿，长房占侯府三分之二的面积，二房占三分之一。 虽是如此，但因定北侯面积大，因此二房那边也并不拥挤。 终于到了熙和堂，苏锦意只觉得肩头一松。 虽只住了一宿，但这里却已然成为她最为熟悉的地方。 “见过世子，世子夫人！”莺时站在廊下朝二人行礼。 苏锦意挑了挑眉，莺时朝她笑了一下。 在苏锦意和裴祈安离开之后，古嬷嬷便过来让她们改口了，敬了茶，便是侯府的人了，自然就得按侯府的称呼来。 当然，也有娘家带来的丫鬟和嬷嬷一辈子都喊娘家的称谓，那大多出身极高，以示娘家尊贵。 苏锦意对这些无所谓，叫什么不是叫，自己听得明白就行。 外在的东西要紧，但到底不如自己骨子里生出来的。 进了内室，裴祈安握着苏锦意的手：“你要不要再去歇会儿？” 苏锦意不禁脸有些红，再累也没昨天晚上累。 但这累加起来确实很辛苦，不过苏锦意两辈子都不习惯大白天的躺在床上，于是歪倒在了榻上。 裴祈安见此，非常自觉地上去给她捏了捏腿。 苏锦意一怔之后，非常享受地接受了，丫鬟们见此，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见流烟端着茶盘要进来，莺时立即拦住了。 “莺时姑娘这是做什么？”流烟眉头抬。 “我是为了流烟姑娘好，世子和世子夫人在里面说话呢。”莺时细声细气地说。 这话在流烟的耳朵里便有些阴阳怪气的，是特意针对她。 “世子和世子夫人说话怎地？就不喝茶吃点心么。”流烟不由分说，抬脚就走了进去，槐黄都来不及拦。 但很快，流烟便面红耳赤地出来。 莺时瞧见了，乐得一笑：“我都说了是为了姑娘你好，怎么就不信我。” 流烟瞪了莺时一眼，扭头走了。 “你这嘴啊，也是不饶人的。”槐黄笑道。 “有的人你不说，还当你傻呢，她那点儿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莺时撇了撇嘴，“便是世子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我的。” 这倒是，世子夫人最是护短，槐黄笑了，跟着这样的主子，这辈子就稳了。 主子有主子的人生，丫鬟也有丫鬟的命。 跟错了主子，锦绣堆里也是人间地狱。 跟对了主子，便是流离失所，也有一方净土。 苏锦意跟裴祈安闲聊了几句，便闭着眼睛睡去了。 裴祈安则伏身盯着苏锦意，从她的头发丝儿一直看到脚尖尖，她怎么就那么好看，那么香呢？ 这时苏锦意翻了个身，裴祈安赶紧双手托住，怕她滚下来了。 裴祈安就这么看着苏锦意，然后看着看着竟浑身燥热起来，于是跑去冲了个冷水澡，把丫鬟们都吓着了，这大冷天的洗冷水澡？ 令月都有些遗憾花朝没进来，要不让她去问问友庆，世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毛病没有。 倒是古嬷嬷知道了，笑了一下说：“不妨事，主子们需要什么你们应着就行，别的不用管。” 回去古嬷嬷又悄悄地拜上了菩萨，望佛祖保佑，趁着世子稀罕世子夫人，让世子夫人早日得男。 拜完了菩萨，又对着苏崧和穆氏说了几句话，古嬷嬷才安下心来。 苏锦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大桌子菜，想说，这是不是太多了些？好在及时忍住了。 大户人家菜多，一是排场，二是吃不完的可以赏赐给下人，这也是恩典。 这些苏锦意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在武安侯府的时候自然没有这样的排场，在栖园的时候，那她情愿折成银子发给下人。 但定北侯府由不得她说话，不过以后，这熙和院还是要改的。 不是不能赏菜给下人们，没必要天天如此。 裴祈安想不到这些，他把筷子塞到苏锦意手上：“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然后只要苏锦意挟了一筷子什么菜，裴祈安便又给她挟一筷子。 “我自己会吃，你吃自己的便成。”苏锦意没明白裴祈安这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又怕自己记不住……”裴祈安不禁有些脸红，“父亲告诉我要这样做的。” 苏锦意不由得张了张嘴，定北侯对赵氏这是有多在意。 “你不用特意这样来记，做饭的有厨娘，我喜欢什么让丫鬟们过去说就成。”苏锦意示意裴祈安，“你自己吃饱。” 这一幕看得槐黄和莺时对视一眼，不禁抿嘴一乐。 安筠面色不显，但心里也松了口气，两个主子和乐，做下人的日子才过得舒坦。 唯有流烟嘴角一直耷拉着的，最后被古嬷嬷叫出去训话了。 “你是侯夫人指过来的人，也是侯夫人的脸面，在主子面前怎地没丝毫的喜气？若是不愿意，回了主子就是。” 古嬷嬷脸一板起来，神仙都怕，流烟收起了之前的高傲。 “我没说我不愿意，只是生就了就是这个样子。”流烟原本生着一双桃花眼，眉尾上挑，不说话都含着情，怎么也不会是她说的这样。 “既如此，那你便不适合近身伺候。”古嬷嬷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却被流烟拉住了。 “古嬷嬷，我可是侯夫人的人。”流烟没想到古嬷嬷居然这么不讲人情。 不近身伺候，那自己过来做什么，打杂的么。 “侯夫人也是叫你过来伺候人的，连笑都不会，没得膈应主子，想必侯夫人也不会同意。”古嬷嬷说着又要走，却再次被流烟拉住，“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多笑。” 真要这样被赶走了，估计回到青阳院，也会被侯夫人罚。 “那你好好练练，练好了再来伺候。”古嬷嬷冷着脸道。 第429章 后宅之事 苏锦意听说了这事儿，也没说什么，古嬷嬷不过是借流烟来起杀鸡儆猴的作用，谁叫她撞枪口上了。 有了这一出，果然下面的丫鬟和婆子要收敛许多，说话声儿都小了。 下午去祠堂倒是很顺利，在那里也没人敢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晚间，裴祈安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脸上满是笑意。 “怎么了？”苏锦意好奇地问。 “我娘给你准备了一大车的回门礼。”裴祈安小声道。 “你方才是去说这个事儿了？”苏锦意道。 “还有昨日敬酒的事儿，我问了娘。”裴祈安一脸歉意地说，“是有个小丫鬟装错了酒，娘已经处置了。” “你觉得真的是吗？”苏锦意反问。 “你，你觉得不是？”裴祈安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儿还会有假。 “这是交杯酒即使是图个吉利，也不会让毛手毛脚的小丫鬟来做。”苏锦意慢慢地说道。 对于后宅的事，苏锦意不想让裴祈安一无所知，她也不用凭借着打理后宅，来证明自己。 “那娘是在包庇……大嫂还是二嫂，我找她去。” 裴祈安刚起身，便被苏锦意拉住了。 “你以为娘心里不知道吗？只是没凭没据的，都是推测，就算是有凭证，她是会推到丫鬟头上。” 苏锦意看着裴祈安一脸的愤怒便笑了，他打仗能赢，还能在刑部做事，他的脑子自是不笨，提个线儿他就能自己摸到根子上去。 这么做的人只可能是郑氏，盛氏与自己没有利益冲动，郑氏则不一样。 就裴祈安的性子来说，如果夫妻不和，他都未必会到后院来，他若不能给定北侯府长房开枝散叶，就算他不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不定也会从二房挑一个来过继。 裴祈明和盛氏只有一个女儿，那继子只能从裴祈正那一房里挑。 虽说现在来说似乎早了一点，但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那就这样放过她了不成？”裴祈安都觉得憋屈。 “夜路走多了，总是会撞见鬼的。”苏锦意见裴祈安脸色难看，转移话题道，“娘准备的回门礼多到什么地步？” 苏锦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哪怕没有回门礼，栖园那边难道还会小看自己不成。 但张氏这样做，苏锦意自然是领情的，至少在定北侯府这边来看，侯府是重视自己的。 只是这礼是张氏准备的，赵氏会怎么想。 “满满两大车，都装满了。”裴祈安盯着苏锦意，直到她脸上露出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苏锦意让丫鬟们都退下，只留槐黄一个人伺候。 “祈安，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苏锦意凑近裴祈安小声道。 “什么问题？”裴祈安一脸地迷茫。 “你叫二太太娘，侯夫人心里会怎么想？”苏锦意问。 裴祈安顿住了，他叫张氏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要改口？ “锦意，你的意思是……”裴祈安张了张嘴，“可我如果改口，娘心里会很难受的吧。” 裴祈安这些年和张氏并不亲近，可他也不是不知道张氏的顾虑。 “我往后好好地孝敬父亲和母亲，还不行吗？” 这里的父亲和母亲，裴祈安指的是定北侯和赵氏。 “我说了算么？”苏锦意嗔怪地看了裴祈安一眼，“我只是提醒你，侯夫人不定会拿这个说事儿，她若逼着你改口呢？” “这……”裴祈安也难住了，然后看向苏锦意，“锦意，你教教我？” 裴祈安实在不知道女子们是怎么想的。 苏锦意：……古代的男人不是挺大男子主义的么，“教”这个字怎么张口就来呢。 “你若不想改口，就去找祖母。”苏锦意说道，“我估摸着明日我回门的时候，搞不好侯夫人就会发作，明日我们早些去晴翠山房。” “我现在就去，你别跟着。”裴祈安说到这儿便起身要走。 “你吃饱了再去。”苏锦意急了。 于是裴祈安端碗风卷残云般地吃了几口，再次起身，还摸了摸肚子。 “很饱了，你慢慢吃。”说完，裴祈安还在苏锦意的头上揉了一把，“等我回来！” 那一刻，苏锦意愣住了，你这是摸狗呢？！ 等裴祈安离开了，槐黄才道：“世子夫人，世子很好呢。” 苏锦意笑了，裴祈安确实赤诚坦荡，但这样的人面对后宅之争，却常常是顾不过来的。 如果没有纳妾也就罢了，但凡后院有几个妾，那肯定后宅不宁。 青华院内，张氏正歪倒在榻上闭目养神。 “太太，快把这燕窝吃了吧。”桂嬷嬷端了一个玉色的瓷盅进来。 “这要是叫那边看到了，不定又要怎样的阴阳怪气。”张氏叹了口气，但还是把燕窝接了过来。 身子不保养好，身后的儿孙怎么办。 “她说任由她说，您为这侯府出的力，老夫人和侯爷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二位可都不糊涂。”桂嬷嬷宽慰着张氏。 但心里也在替张氏不值，辛苦操劳这么多年，倒成了不是。 “给祈安媳妇回门礼的事，她是不是又说什么了？”张氏见桂嬷嬷脸色颇有些不忿，便知道又有事情。 “能说什么？您也能猜想得到。”桂嬷嬷叹了口气。 “也是，无非就是说我拿着侯府的财物做人情，讨好我亲儿子亲儿媳。”张氏一声冷笑，“我便是如此又怎样？” ”这么些年来，分明是我生的，我却不敢过于亲近，怕旁人说闲话，他好不容易成亲了，我还不能对他好点儿了？” “侯府的财物？她离开侯府的时候，侯府有多少财物，现在又有多少？这些都是我给她挣来的，给媳妇多点儿怎么了？” 张氏性子向来隐忍，难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完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桂嬷嬷知道，如果是那等贪图爵位的，定是喜不自禁，可张氏是个慈母，她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在身边。 “往后你多注意着点儿，那边要是为难苏氏，你便过来报与我知道。”张氏叮嘱桂嬷嬷。 “知道了，可是您过去又能怎样？”桂嬷嬷无奈地说。 赵氏是长嫂，又是侯夫人，张氏如何能拿捏得住她。 第430章 谁是断袖 “我是不成，这不还有老祖宗吗？我给老祖宗那边递个信儿过去总行吧。” 张氏一声笑，和赵氏比起来，自己算是得老夫人喜欢的了。 得亏老夫人也喜欢苏锦意，否则自己难免顾及不到，她不定真要吃些苦头。 “也是，不过以奴婢看，世子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桂嬷嬷说到这儿面上一松，“那边只是胜在坐得高。” 张氏不由得点了点头，苏锦意虽出身不显，但她娘到底是侯府嫡女。 定州赵氏却算不得名门，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说来也是奇了，赵氏没回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苏氏会不会规矩不好，要不要教一教。”张氏压低声音对桂嬷嬷道，“这赵氏一回来吧，我就又怕她被立规矩了。” “那能一样么？您是真心为着世子和世子夫人好的，那边儿分明是……”接下的话桂嬷嬷就不好说了，到底是主子。 裴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二太太母子二人“算计”着，她这会儿还在听裴祈安诉苦呢。 “祖母，我叫我娘都叫了快二十年了，这实在是改不了，您说如何是好？”裴祈安愁眉苦脸地说。 “你这新婚第二天，跑到祖母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裴老夫人皱眉看着裴祈安，一脸严肃地说，“你莫非真是断袖？” 裴祈安无语看着自家祖母，自己说的是这个，她怎么说那个？ 而且断袖？谁是断袖！！！ “祖母，您之前还信我呢，怎地我都成亲了，您反倒说这话。”裴祈安原本歪着的身子都气得坐正了。 “这大好的日子，跑到我这老祖母这儿来，说那么不打紧的事儿，不怀疑你才怪。”裴老夫人嘟囔着。 “祖母，明年就给您生个重孙出来。”裴祈安气呼呼地说。 “不是断袖就成了，倒用不着那么早生娃，你是老了，锦意年纪还小，晚点儿对她的身子更好些。”裴老夫人冲着裴祈安摆了摆手，“你不知道，女子生产可是道鬼门关，年纪越小越不成。” 原本裴祈安听到裴老夫人说自己“老了”心里很是不得劲儿，可最后却被“鬼门关”三个字吓到了。 裴祈安站了起身来：“那还是不要让锦意生了，顶多回头我再从哪个兄弟那里过继一个。” 裴祈安只见过马生产，觉得也不难，而且苏锦意看上去身子挺好的，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又不是不能生，过继的你当个个像你这样儿，万一不是个好的呢？” “那就不生。” “不生她老了靠谁去？” “靠我啊。” “她比你小那么多，那万一你走在她前头呢。” “祖母，我习武呢，身子好着呢。” 裴祈安就不明白了，祖母怎么总说自己年纪大呢，自己比锦意也就大三岁。 一旁的费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给裴老夫人端了一碗茶。 “大晚上的你给我端茶？”裴老夫人不满地看着费嬷嬷。 “老夫人，这大喜的日子，您和世子这聊的什么都是。”费嬷嬷无奈地说。 “那倒也是，不过咱们家在武出身，不忌讳这个。”裴老夫人呵呵一笑，又看向裴祈安，“你赶紧回去，这才成亲呢，怎能把新人一个人扔在房里。” “没扔，跟锦意说过了的。”裴祈安赶紧解释，这祖母的嘴可真是不饶人。 “那也不成，快走快走。”裴老夫人冲着裴祈安连连摆手。 裴祈安觉得也是，于是抬手行礼离开了晴翠山房，赶着回了熙和院。 屋里，裴老夫人对费嬷嬷说道：“你看这傻小子，肯定是锦意提醒她的，他还想撇开。” 费嬷嬷一笑：“世子在意世子夫人，怕世子夫人被您责怪。” “这我能看不出来？我责怪锦意作什么，世子夫人将来就是侯夫人，心里没个计较能行？”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偏他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好像我有多厉害，有多喜欢责备晚辈似的。” “您对侯夫人和二太太也确实没个好脸色。”费嬷嬷是自己人，说话便也不那么讲究。 “她们两个能跟锦意比？”裴老地从撇了撇嘴，“虽不是嫡亲的，但别说，祈安这一点儿还真像他父亲，可惜他父亲喜欢的……你瞧瞧我生的这两男两女，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说起女儿，裴老夫人沉默了，两个女儿都是远嫁，小的还见过两次，大的自出嫁后，到现在二十年了，都没见着。 两位姑太太也是费嬷嬷一手带大的，这会儿心里也阵阵发酸。 “老夫人，姑娘家不都是如此么，除非嫁到普通小户人家，那想离了京都都难。”费嬷嬷轻声劝解道。 “我岂能不懂得这个理，只是我这心里怪想得很，她们亲侄子成亲都没回得来，怎地就这般忙。”裴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祈安说的那事儿，明儿早上你提醒一下我。” “知道了。”费嬷嬷点头，然后示意小丫鬟把安神香点了。 “把锦意娶回来了，我就不需要这安神香了。”裴老夫人轻声叨叨，“祈安是要承继家业的，找个家世太好的不行，出身低的吧，又没有那份儿气势，可愁坏我了。” “奴婢早就跟您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费嬷嬷递过一碗夜间漱口用的茶盅，“瞧瞧，您这之前都是白愁的。” “倒也是，可我也是人不是？当初我不善理家，可累死我了，接着又是赵氏这百事不通的，侯府家业越来越大，没个能干的哪行。”裴老夫人觉得这理家，比打仗难多了。 “那您还琢磨着娶怀庆郡主呢。”费嬷嬷不禁笑了。 “那也只是想想，然后做给宫里看的，把她困在这后宅，我还真舍不得。”裴老夫人一边上床一边说，“这世道女子艰难，从武的女子更为艰难。” “路总是能走下去的。”费嬷嬷对于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你往后不要自称奴婢了，你家那孙子可都中了秀才的人。”裴老夫人瞪了费嬷嬷一眼，“我早就叫你家去，你就不听。” “在您身边儿我安心。”费嬷嬷笑着说。 第431章 都快日上五竿了 费嬷嬷说的是真话，她陪了裴老夫人大半辈子了，猛地回去做老封君，真的不习惯，也放不下心来。 另一方面，费嬷嬷也清楚人在感情就在，她天天在这儿伺候着，侯爷世子和其他的爷们就认她这个嬷嬷。 万一以后孙子有求，也能帮得上忙。 可她若家去了，除了老夫人，谁还会真的把她看在眼里。 那真正能被主家荣养的，都是伺候了一辈子，把家里的老祖宗送上了山的人。 为了老夫人，也为了自己的儿孙，费嬷嬷压根儿就不想回家的事儿。 更何况，现在虽说是伺候，但也就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真正伺候人的活儿，有小丫鬟们干着呢。 想到这儿，费嬷嬷扭头看了一眼眼睛已经闭上的裴老夫人，笑了一下，掖了一下被角。 裴祈安回到熙和院便不对劲起来，苏锦意暗道，难不成裴老夫人没答应？不应该呀。 快上床的时候，苏锦意忍不住问：“祈安，怎么了？” 裴祈安这会儿还坐在榻上，让苏锦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 “锦意，我……”裴祈安遥遥地看着苏锦意，“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锦意脸一沉：“过来说，坐那么远听不见。” 坐近了就忍不住了，但见苏锦意好像真的生气了，裴祈安咬了一下舌尖，到底还是坐过去了。 见裴祈安坐得端端正正的，苏锦意气得忍不住掐了他一把，但那肉结实得都掐不下去。 裴祈安不解地看着苏锦意，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接着脸一红，她不会是在勾引自己吧？ “是不是祖母不答应？”苏锦意看向裴祈安，“若真是如此，咱们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别想太多。” “呀，忘了！”裴祈安一拍大腿。 “忘什么了？”苏锦意好奇地问。 “祖母还没应这事儿呢。”裴祈安又拍了一下大腿。 苏锦意眉头抽了一下，他力气这么大，拍这么重，大腿不会肿了吧。 “祖母还没应你就回来了？”苏锦意好笑地看着裴祈安，“那你跟祖母说什么去了？” “说……”裴祈安咬了咬嘴唇，才道，“锦意，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早跟你圆房的。” “啊？”苏锦意半张着嘴，我去，不会真是断袖吧？还没完全好，所以后悔了？ “祖母说，女子不能生产太早。”裴祈安说着将裴老夫人的话告诉了苏锦意。 “原来是为这个，那你早跟我说不就成了。”苏锦意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这个道理苏锦意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她没想到，裴老夫人居然也想到了，还这么通情达理。 “可昨晚……我怕，会不会让你已经……”裴祈安嗑嗑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 “我有药。”苏锦意小声道，而且已经喝了。 “什么药？”裴祈安不解地问。 “吃了不会有孕的药。”苏锦意还想着要怎么告诉裴祈安呢，没想到他倒自己提出来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裴老夫人，否则裴祈安哪能想到这个。 “是药三分毒，会不会伤身子？你听我说，越是来得快的药越伤身子。”裴祈安站起身来，“顶多我远着点儿你就行了，你可不能乱吃药。” “花了两千两银子买来的方子呢，无碍的。”苏锦意得意地笑了。 苏锦意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琢磨到这事儿了，既然穿到了这古代，想不嫁人未必能做到，但不生孩子却是有办法可以用的。 因此苏锦意早早地就开始让人搜罗这方面的方子，不但要避孕，而且对身子要没有伤害，甚至得了方子之后，她都托宁平公主让宫里的太医看过了。 即便如此，苏锦意还让修嬷嬷给自己每天做了一碗调理用的药膳，确保万无一失。 “真的没问题，确定？”裴祈安慢慢地坐了下来。 “确……” 定字还没说完，苏锦意便眼前一黑，一个身影扑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令月便在外面敲门。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虽说栖园也就苏三老爷他们在那里候着，但太晚出门总归是不好。 “进来吧！”苏锦意撑起身子来，腰上酸劲儿上来了，她身子一软，跌了下去。 “小心点儿。”裴祈安赶紧扶住苏锦意，但却把她扶进了自己怀里，于是又有些意动。 “你收敛点儿，今日时间紧着呢。”苏锦意原本想说得严肃点儿，最后却好像撒娇一般。 察觉到裴祈安的异样，苏锦意赶紧撑起了身子。 裴祈安拿出来杀敌般的毅力，才没把苏锦意接着往怀里拉。 早膳又是满满一桌子，苏锦意给令月她们递了个眼色，今天她们有福了。 苏锦意和裴祈安只随便吃了点早膳，便去了晴翠山房。 两人刚跟裴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张氏便领着二房的人赶到了，但眼看着日头都升起来了，赵氏还没到。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裴老夫人说道。 “祖母，我跟世子先去给母亲请安，然后再回吧。”苏锦意笑着说。 “今日就免了吧，回头我让要去青阳院说一声，赵氏是个大度的，她定能体谅。”裴老夫人这话差点儿没让听的人笑掉大牙，但没人说不是。 赵氏赶到的时候，苏锦意和裴祈安已经出门了。 “怎地没听我过来就走了，我还有几句话要交待呢，唉，这孩子！”赵氏一脸地遗憾。 “娘，哥哥嫂子急着回娘家，也是应当。”裴如意在旁边劝解着。 可裴老夫人并不想给面子：“这都快日上五竿了你们才过来，这还叫急着回娘家？你有什么得用的话要交待，需要准备这么久的？不如先说给我听听，我也受用受用。” “儿媳不敢。”赵氏一脸惶恐地说道。 裴老夫人是讨厌的便是她这个样子，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要真觉得被欺负了，你就实实在在说出来，别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以后若真不敢，就别在我面前说，有委屈就在你男人面前说去，我不爱见你这个样子。”裴老夫人皱眉道。 第432章 送料子 裴老夫人这话一说出来，赵氏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最后几乎是裴如意和丫鬟婆子架回青阳院的。 张氏原本要去送，却被裴老夫人喊住。 “你送个什么劲儿，你真的喜欢她不成，别这么假模假式的。”裴老夫人撇了撇嘴。 “娘，我只是怕别人说咱们府里面的人不管她。”张氏有些无奈，但心里却舒畅得很。 “怕别人说？那什么都做给别人看，有什么意思？”裴老夫人冲着张氏没好气地说，“你瞧瞧你，你心里怕不是乐开了花儿，要不之前叫我母亲，现在叫我娘。” “不瞒娘说，儿媳确实也是有些怨言，儿媳辛苦操持这个家没话说，都是为了侯府，可她话里话外的，好像儿媳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张氏终于放开了点，竟越说越委屈。 “你也别说没占便宜，你儿孙在你手底下过日子，总比在大伯娘手底下过日子要便利些。”裴老夫人说完，喝了一盅燕窝。 裴老夫人说前半句的时候，张氏原本想反驳的，但提到后半句，她也不得不认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话，难道就不能好好说？ “娘说得是。”张氏低下了头。 “态度倒还是不错，不像那个。”裴老夫人的气儿顺了些，又道，“前些日子宫里的娘娘赐了几匹料子，你拿过去给孩子做衣裳。” 张氏：…… 费嬷嬷和桂嬷嬷对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唇角都起了笑意。 张氏：“娘，若是颜色过于鲜亮，就给祈安媳妇穿，她长得好看，压得住。” 裴老夫人老神在在地瞟了张氏一眼：“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要拿好料子去讨好侄儿媳妇，也是你的事。” 这话要是赵氏听了，估计又是眼泪汪汪。 但张氏早就习惯了，甚至桂嬷嬷带着人搬料子回来的时候，看到全是颜色鲜艳的，也在意料之中的。 “郑氏和盛氏那里各送一匹，再留一匹回头给老三媳妇，其他的都给熙和院送过去。”张氏说道。 “太太，不给长平郡主和二姑奶奶那里送一匹？”桂嬷嬷试探着问。 “我只讨好侄儿媳妇，那才是我将来要依靠的人，郡主不会有意见的，至于其他人，我管得了那么些？”张氏也学着裴老夫人的模样往榻上一躺，“我只是二太太，又不是侯夫人，这侯府又不是我的，我也不装模作样了。” 桂嬷嬷听了心里一乐，但也就听听，这内宅妇人有几人能像老夫人那样爽直的。 “娘，怎地就没我的份儿。”裴长乐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花开正好的小姑娘粉面雪肤，眼睛亮得尤如天上的星子，张氏看到小女儿心里就高兴。 “这些也没你的份儿，是你祖母给你四嫂的，托你娘的手转一下罢了。”张氏把裴长乐拉到身边，“娘的库房里那么多料子，随你挑。” “娘，女儿也就开个玩笑，还真的缺这点儿料子么，只是祖母怎地要让您来送呢？” 裴长乐有些不明白，祖母自己送，自己做人情不好么。 “你祖母吧……”张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还是要说，女儿长大了，出嫁后也是要理家事的，“你祖母不愿意费这个心。” “送礼怎地是费心？”裴长乐晃着张氏的胳膊，“您教教我。” “你想啊，你祖母两个儿媳三个孙女四个孙儿，这其中肯定有偏疼的，就她那个性格，一碗水端平她心里不乐意，可不端平又得罪人。”张氏细细地跟裴裴长乐说道。 “所以祖母就让您来得罪人？”裴长乐压低声音问道，眼里还有惊愕。 “得罪人倒也未必，就拿这几匹料子来说，只要我说明为什么要多给你四嫂几匹，你大嫂二嫂她们只有感激的份，而不会不满。”张氏说道。 “娘，我觉得这跟人也有关，二嫂应该是感激的，大嫂可未必。”裴长乐朝张氏眨了眨眼睛。 张氏一愣，继而笑了，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居然也有这样的见识，真是令人欣慰。 “凡事尽力而为，娘做到娘能做到的，如果你大嫂真的不满，是她没这个福气。”张氏拍了拍裴长乐的手。 事情还真如裴长乐所料，盛氏拿到料子很是高兴，甚至让人放到库房里，等女儿长大些再裁了做衣裳。 “这料子真是好，好好存着，不定以后能给昕姐儿做嫁妆。”盛氏笑着说。 “二少夫人，桂嬷嬷说世子夫人新进门，便多给她几匹，让您莫恼。”丫鬟红柳轻声道。 “恼什么？这料子是从晴翠山房搬到青华院的，恐怕祖母原本就是打算全给世子夫人的，咱们能得这一匹就算是捡着了。”盛氏笑着说，“白得来的东西，还有什么恼不恼的。” 裴老夫人喜欢苏锦意这事儿，在苏锦意与裴祈安的亲事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后来知道苏锦意跟裴祈安订了亲，盛氏还猜会不会就是老夫人的主意，毕竟裴祈安那名声出来，怕是也不好娶了。 “二少夫人说得是呢。”红柳也笑眯眯地拿着料子去了库房造册登记。 郑氏这会儿却看着那料子黑了脸。 “往熙和院送了五匹，我这儿才一匹？我缺这一匹料子不成。”郑氏扭过脸去，似乎看一眼就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大少夫人，二太太那边来的人说了，世子夫人是新妇，便多送一些。”郑氏身边得用的黎嬷嬷示意丫鬟把料子先拿下去。 “谁还没做过新妇不成……”郑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这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走出这道门 ，我还能跟谁说，还敢跟谁说。” “大少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不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呢。”黎嬷嬷上前给郑氏揉了揉肩，“要不您躺会儿去？” “躺什么躺啊，眼见着都要吃午饭了。”郑氏示意黎嬷嬷不用按了，“说起多年媳妇熬成婆，我熬成婆了又怎样，我婆婆可是掌着侯府内宅，我往后能掌个什么。” 说到这里，郑氏自嘲地笑了一下。 第433章 回门 “当大家有当大家的威风，当小家有当小家的自在，都好！”黎嬷嬷笑着说。 “嬷嬷你啊，就是个老好人。”郑氏也跟着笑了，但心里却还是遗憾，只觉得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无了用处。 二房这边有喜有怨，赵氏的眼泪却淌了一筐。 “侯爷，我当初说了我不回来的，您看，连老夫人都瞧不上我。”赵氏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可那眼泪抹不完似的。 “淑涵，你也不必多想，娘她老人家是个直性子。”定北侯见赵氏的眼泪不断，只好又道，“从你最初进门，她好像就没瞧上过你。” 赵氏：……这是安慰？ “爹，祖母就……就不能好好儿地跟娘说话么？”裴如意在一旁小声道。 “祖母她多大年纪了，我们做儿孙的自然应该顺着。”定北侯面对裴如意表情严肃了许多，吓得她不由得往赵氏身边挪了挪。 “你冲着她发什么脾气。”赵氏立即搂住裴如意，“你是不是虽然接我回来，但心里也是疑心我的？” 定北侯手一摊：“我疑心你接你回来做什么？即便接你回来，把你放庄子上不也成么？” “连庄子都找好了？行，你这就送我们娘儿俩走。”赵氏说着起身对裴如意道，“咱们也不用带什么，就这么走便成了。” 定北侯：……这话从哪儿说起？ 见赵氏满含幽怨的眼睛看了过来，定北侯往后退了几步：“我去叫长平过来跟你说说话，本侯还有事，先，先走了！” 说完这句，定北侯扭头就走，出门的时候差点儿还摔了一跤。 看着定北侯落荒而逃的背影，裴如意：“……娘，咱们是不是过了点儿？” 赵氏木着一张脸，半晌才道：“娘到底，不如从前了。” 裴如意不禁有些慌：“那怎么办？娘，咱们不会被赶回去吧？”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裴如意再也不想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你放心好了。”赵氏朝裴如意安慰地笑了一下。 这边苏锦意和裴祈安走到半道儿上，便接到花朝让人送来的消息，武安侯和侯夫人都到了栖园。 “令月，让马车慢点儿走。”苏锦意说道。 “锦意，你是等常山王妃？莫不是武安侯要为难你？”裴祈安说这话的时候，脖子都挺直了。 夫妻一体，苏锦意也不想瞒着裴祈安：“为难应该不会，约摸是想问我田地和铺子的事吧。” 苏锦意的嫁妆是放在外面让大家都看过的，武安侯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苏锦意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个，武安侯府暗潮涌动。 几房人都被苏锦意的嫁妆惊到了，知道苏锦意手里头有些东西，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于是怀疑是不是武安侯和魏氏补贴了。 别的不说，那些铺子可都是京都的。 原本京都嫁女儿铺子只是用瓦片来代替，可后来有人买了极偏僻的地方的铺子当作嫁妆，也是一块瓦。于是便有那要面子的人家，直接把册子放在了上面。 渐渐，如果不敢放册子的，放了瓦也会被质疑会不会是不值钱的铺子。 也因此，苏锦意有哪些铺子，武安侯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苏锦意也想过要不要亮出来，但这是穆氏的嫁妆，她拿过来理所当然。 当然，苏锦意并没有全部写在册子上，还有一部分她是留给苏锦彦的，一切都按规矩来。 武安侯和魏氏却是在苏锦意出阁那日，回到侯府都没回过神来。 “怎地那些铺子，都是……都是她娘的嫁妆？”武安侯把下人都叫下去，扭头问魏氏。 “我如何知道，那些铺子不都是经侯爷的手卖出去的么。”魏氏原本心里就惊疑不定，被武安侯这么一质问，心里也有怨气。 “难不成，买铺子的竟是锦意的人？”武安侯的手不由得攥成了个拳头，“她才多大……” 魏氏没说话，却想起了小女儿当年，年龄也不大。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苏锦意回门那日，亲自去栖园问一问。 “别怕，你现在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他们不敢对你怎样。”裴祈安握住了苏锦意的手。 一股暖流从掌心淌进了苏锦意的心窝子里。 “嗯，我不怕。”苏锦意靠在了裴祈安的肩头。 裴祈安僵了一下，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不敢动了。 终于到了栖园，令月在外面道：“世子，世子夫人，到了！” 苏锦意坐了起来，裴祈安总算是可以活动了一下，但心里却又有些失落。 “回去的时候，你还靠着我。”裴祈安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苏锦意回头看了裴祈安一眼，这是靠上瘾了？ 下了马车，裴祈安就牵上了苏锦意的手，已经走到马车边的苏三老爷和大苏氏夫妇俩顿时笑眯了眼。 苏家人基本上都在外面候着了，其他人虽然没有苏三老爷和大苏氏笑得这么明显，但也是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苏锦意将话说明白之后，苏锦意好，大家才能都好的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这裴世子若真是个断袖，他对苏锦意恐怕也只是名义上的，不会这样情意绵绵的。 “见过三爷爷和诸位长辈、兄长。”苏锦意朝众人行了一礼。 但刚刚躬膝，便立即被扶了起来。 见苏家人对苏锦意态度不错，裴祈安这才也跟着行了一礼。 对于这个侯府的世子爷，苏三老爷都有点儿不敢扶，靠近他都有些不大敢。 虽然他年轻，但他却是做了多年的世子，还上过战场见过血。 苏锦彦眼睛都红了，他很想扑过去，但又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这么做。 直到苏锦意喊他：“锦彦，过来！” 苏锦彦这才低头着过去行了一礼：“见过姐姐，姐夫！” 才三天，怎么就跟又长大了些似的？ 苏锦意牵起苏锦彦就往里走：“咱们进去好好地说话。” 裴祈安伸出的手顿时落在了空中。 大苏氏不禁心里一急，见裴祈安立即跟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姐，这世子姑爷对锦意瞧着倒是挺好的，就不知道能不能长长久久。”小苏氏在大苏氏耳边小声道。 第434章 嫁妆铺子怎么来的 小苏氏从小就这么口不择言，她当时是苏家最小的一个，苏老太爷过世得早，被苏老太太惯坏了。 以往大苏氏常常懒得跟她计较，也是心疼她没父亲教养，可这多大年纪了。 “你快闭嘴吧，不会说话就滚回去。”大苏氏瞪了小苏氏一眼。 “你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小苏氏不满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叫婆子过来把你架回去？”大苏氏叉着腰盯着小苏氏。 “信——”小苏氏虽不满意，但终于闭嘴了。 进了正堂，武安侯并武安侯府的几位爷正端坐在那里。 又行了一通礼，武安侯带着笑意对苏锦意说道：“今日你回门，我和你外祖母及舅父舅母们过来陪你们坐坐，你祖母和舅母们都在后宅。” “劳动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们，锦意心里着实不安。”苏锦意再次行了个礼。 “一家子人，锦意不必如此。”穆三爷笑着说。 当初自己接回来的小姑娘居然嫁到了定北侯府，且看着夫妻和美，穆三爷也颇为欣慰。 “你三舅父说得是，锦意不可见外。”武安侯说到这儿，又对裴祈安道，“祈安，你跟锦意进去行个礼便过来，外祖父还有话跟你说。” 武安侯说得客气，苏锦意和裴祈安自然也以礼相待。 夫妻俩一起进了后宅，那里一屋子女眷也是其乐融融，除了何氏，该到的都到了。 裴祈安略陪坐了会儿，在一群女子的目光中颇不自在，还是回了前院。 “气色不错，想必在定北侯府一切都好。”魏氏说着眼睛都红了，“看到你这样，你母亲也瞑目了。” “母亲，大喜的日子呢，您可快别伤感了。”柳氏笑着说。 “是啊，锦意这嫁得哪个不说好，而且那嫁妆也是京都头一份儿吧。”温氏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锦意。 这就来了？苏锦意挑了挑眉，接着便发现魏氏握着她的手一顿。 “你们出去看看厨房的菜好了没，可别饿坏了姑爷。”魏氏冲着几个儿媳说了一声。 “母亲，我们也是来做客的，也没有去看人家厨房的道理。”温氏坐着不动。 “温氏！”魏氏脸一沉。 今日，武安侯原本是打算和魏氏一起过来，但一大早的，儿子媳妇们便说要跟着一起来，免得定北侯府认为苏锦意没有娘家人支持。 话都说到这份上，武安侯自然不能说不让他们过来，但心里却清楚得很，他们过来肯定也是为着嫁妆的事。 只是温氏却似乎没瞧见魏氏的脸色，只盯着苏锦意。 “原来，大舅母喜欢我的嫁妆呀？”苏锦意笑了一下。 “我喜欢你的嫁妆做什么？”温氏颇为好笑地说，“只是没想到我们府上的表姑娘，嫁妆这么丰厚罢了。” “为何武安侯府的表姑娘嫁妆就不能丰厚？大舅母的意思难道是，武安侯府的表姑娘的嫁妆都不可越过武安侯府的姑娘？” 苏锦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若是如此，那确实是我不懂事了，只是从来也没人跟我说这个规矩。” “锦意，你大舅母不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魏氏虽这样说，但顿了顿，还是问，“只是你那些铺子，是哪儿来的？ “外祖母为何会问这样的话？”苏锦意一脸好奇地回道，“册子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是我母亲的嫁妆，母亲的嫁妆单子外祖母没瞧见过？” “你母亲的嫁妆单子在你手上？”魏氏的手颤了一下。 “是。”苏锦意垂眸点了点头。 魏氏咬牙：古嬷嬷…… 穆氏的嫁妆单子在苏锦意一行进京的时候，魏氏问过古嬷嬷，古嬷嬷说是穆氏投寰后，她也无心理事，想必是被哪个小人摸去了。 而苏家一直以来，行事不端，却也没拿这嫁妆单子来说事儿，也因此，魏氏和武安侯都以为苏家这边并没有嫁妆单子。 魏氏深深地看了苏锦意一眼，如果一两个铺子也就罢了，可这些嫁妆铺子竟都在她手上？ 想起这个，魏氏心里不由得寒意四起，难道是她设计的……也不对，侯府艰难不是一时的，那只能说她仗着自己在侯府，知道了消息，于是提前让人接触了侯爷。 可，她身上居然有这么多现银？ 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氏却是不能再问了，否则只能让自己没脸。 魏氏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不问。 “你母亲的嫁妆都交到你手上？”温氏看了苏锦意一眼，又问魏氏，“母亲，当初可是说这些嫁妆只是名义上给二姑太太当嫁妆，回头是要还给侯府的。” “名义上的嫁妆？这个说法，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苏锦意摇头，“母亲也从未与我说过。” “你才多大，你母亲如何会跟你说。”温氏心情很不好，因此对苏锦意语气更差。 “大舅母，若真有这事儿，我母亲不会不跟我说。”苏锦意红了眼睛。 穆氏是投缳自尽的，她是可以将未尽之事交代清楚的，而且那时候，苏锦意已经十二岁了。 “那就是，你母亲故意不说。”温氏忍着气道。 “大舅母，我才多大，难不成我母亲希望我跟侯府抢财产？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您还要污蔑她？”苏锦意大声道，“要不然报官吧，由官衙来定，花朝……” “行了，都别吵了，静姝的嫁妆确是在侯爷手上。”魏氏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但这几年下来，她对苏锦意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丫头的性子比她娘更冷，她说不定真的会去报官，到时候丢脸的就不是武安侯府，连宫里的姲妃和穆良媛都会受到牵连。 “在父亲手上？”温氏一副实在忍受不了的模样，“母亲，那就是说这嫁妆是父亲给锦意的？你们是不是太偏心了些，姓穆又不是没有儿孙。”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二姑太太就锦意和锦彦两个孩子，那些铺子咱们铺上也拿了多年的收益，还给他们也是应当。”范氏看不过温氏为了钱财，那不要脸的模样。 “二弟妹整日窝在锦绣堆里，当然不在意这个。”温氏看向柳氏，“三弟妹以为呢？” 第435章 撕破脸 柳氏一直默默地听着，温氏点到她，也在意料之中。 “大嫂，这个倒不是钱财多少的事，而是没有送出去的嫁妆，又要要回来的理。”柳氏这意思，其实跟范氏也差不多。 “好，你们都是大方人，那倒不如把侯府也送了算了。”温氏气道。 “温氏你闭嘴。”魏氏一向因为温氏是长媳，所以对她总要客气些，但今日见她如此愚蠢，也实在忍不住。 “母亲，是我失言了。”温氏赶紧起身行礼，“只是侯府人多，儿媳心里急了。” “侯府人再多，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魏氏沉着脸道。 “我……”温氏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口。 “大嫂约摸是想着，往后侯府是长房承继，她提前着急而已。”范氏轻轻地笑着。 “二弟妹，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温氏急了，这不是从魏氏手上夺权么。 “没这个意思那你急什么？母亲都是一视同仁，也没见你大房哪个饿着冻着了。”范氏撇撇嘴。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侯府的东西，有什么不是的？”温氏说完看向苏锦意，“你也好意思拿着。” 反正撕破脸了，温氏干脆破罐子破摔。 对于苏锦意来说，也一样。 “我当然好意思拿着，因为这铺子……”苏锦意的话没说完，便被魏氏打住，“锦意，今日见你夫妻和乐，外祖母心里也就放心了，侯府事多，我便和你舅母们先回去了。” 魏氏站起身来，范氏和柳氏也跟着站了起来。 但温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就这样回侯府了，她很是不甘。 “这铺子怎么了？”温氏盯着苏锦意。 “温氏！”魏氏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铺子究竟怎么了？”温氏似乎没听见魏氏的声音，她的眼神都有些疯狂。 “这铺子是我买回来的。”苏锦意声音轻轻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 魏氏的身子晃了晃，柳氏赶紧扶住了。 “锦意……”魏氏盯着苏锦意。 “外祖母，大舅母也是为侯府着想，我呢，也不想这辈子被她追着要铺子。”苏锦意一脸无奈地说。 “你胡说，你怎么可能买得了这些铺子。”温氏脸色煞白。 “当着外祖母的面，你觉得我会胡说八道？”苏锦意摇了摇头。 苏锦意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激怒了温氏。 “你一个小姑娘家有多少银子。”温氏骂完苏锦意，又看向魏氏，“定是父亲母亲又贴补她了吧？贴补她银子，然后让她买铺子，好堵我们的嘴？” “大舅母，我爹娘虽不在了，但他们不是贫贱夫妻。”苏锦意瞟了温氏一眼，然后便低着头喝茶。 “他们留给你的能买下这些铺子？”温氏表示不信。 “自然，我的铺子也挣了些。”苏锦意放下茶杯，“我在侯府三年送了多少拿了多少，也是有一本账的，大舅母要看看？” “锦意，你记了账？”魏氏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锦意。 “外祖母，人心难测。”苏锦意笑着说，“若不是如此，如今大舅母说出这话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呢。” 魏氏：…… 温氏听到苏锦意说这话，大概也明白她说的应该是真的，顿时心里一凉，自己今天是干了些什么？ “大舅母，侯府是外祖父外祖母当家做主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妄下定论……难怪外祖母不给大舅父请封世子。”苏锦意看向温氏的眼里，满是怜悯。 “苏锦意，你……”温氏说着便疾步走向苏锦意，抬手就扇了过来，但却被孟夏给拦住了。 温氏的手动了动，但却像是被铁钳子钳住了一般，她瞪着孟夏。 “孟夏，松手！”苏锦意朝孟夏点了点头。 孟夏猛地松手，温氏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锦意，你竟敢纵奴行凶？”温氏指着苏锦意，手指头都在颤抖。 “上一个指着我的人，手指断了。”苏锦意笑了一下。 温氏立即缩回了手，却听到苏锦意又道，“至于纵奴行凶，这个我是不认的，外祖母你看呢。” “外祖母老了，看不见也听不见。”魏氏叹了口气，“回吧！” “锦意，回头我再来看你。”范氏朝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原本范氏还想帮着说几句话，结果竟没用上，这倒让她觉得还有点儿遗憾。 “锦意恭送外祖母和各位舅母。”苏锦意规规矩矩地朝魏氏等人行了一礼。 刚走到门外，大苏氏和小苏氏便走了过来。 “侯夫人，这就要走么？”大苏氏愣住了。 “家里还有事，便不打扰了。”魏氏硬挤出一个笑来。 魏氏要走，大苏氏虽觉得好奇，便也不敢拦。 直到人走了，大苏氏才进门，小声问苏锦意：“锦意啊，侯府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怎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饭都不吃就走。 小苏氏却道：“锦意，这怎么着也得送到二门吧。” 苏锦意看向小苏氏：“小姑母想送，那便自己去送，我不拦着。” 小苏氏倒是很心动，但苏锦意都这样说了，自己去送，似乎也落不着什么好。 “那侯府究竟出什么事了？”小苏氏又十分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缺银子，小姑母要送些过去？”苏锦意说道。 “这，这侯府怎会缺银子，那便是缺，也不是我能填补得起来的。”小苏氏讪笑着道。 只是小苏氏觉得苏锦意说的不是实话，肯定是敷衍自己，怕自己和侯府走得近了，就不求着她了。 想到这儿，小苏氏又有些后悔。 “小姑母如果后悔了，这会儿还赶得急。”苏锦意给大苏氏递了一杯茶。 “你怎……”小苏氏不由得后脊梁寒意顿生，勉强笑道，“我，我去送什么，她们哪有眼睛瞧我呢。” 这侄女儿精得跟鬼一样，还是别跟她对着来了。 “小姑母这话倒是说对了，没有我，他们会认苏家哪一个人。”苏锦意转头问大苏氏，“大姑母，今日的饭菜怕是多了些，要不捡些素的，送到庙里去。” 送到庙里？小苏氏眉头一挑，她又要干什么。 第436章 蠢妇 “锦意呀，要不我送吧。”小苏氏赶紧道，“不知你送到庙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当然是祈福了，不过……”苏锦意顿了一下，才又道，“小姑母真的愿意送？” 见苏锦意这样，小苏氏不禁有些迟疑，这里不会有什么坑等着自己跳吧。 “锦意，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小苏氏试探着问。 “小姑母，这往佛前送东西，若是事先探听，没有为难之处才去做，佛祖会怪罪的。”苏锦意温声细语地说道。 “我来送吧！”大苏氏看不过去了，虽然是在自家侄女面前，她仍然觉得太丢脸了。 “行， 那就有劳大姑母了。”苏锦意笑了。 当小苏氏知道大苏氏送了菜之后，还得了一块开了光的玉牌之后，便很是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问那么多了，也给陈史请一个回来。 “娘，姐不是说过，佛祖面前不能事先探听难不难，您这见有利可图就想着敬佛祖，也一样的道理，搞不好还得罪佛祖了。”陈史说道。 “那是表姐，你哪来的姐。”小苏氏没好气地说，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拐。 小苏氏对苏锦意是有怨气的，她觉得这大侄女儿对大苏氏比对自己好多了，太偏心！ “娘啊，您觉得我叫姐，是我占了便宜，还是苏表姐占了便宜？”陈史问。 “当然是她占便宜，你可是男丁。”小苏氏撇了撇嘴。 “往后你说东，我得往西。”陈史往椅子上一歪。 “为何？你这个白眼狼！”小苏氏拍了陈史一巴掌，轻轻的。 “因为您糊涂啊，我听您的肯定坏事儿。”陈史也没躲，是知道他娘舍不得真打。 “我怎么就糊涂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你不是男丁？”小苏氏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是男丁，但没您说得那么值钱！”陈史叹了口气，“我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像苏表哥和林表哥那样会读书，连苏表姐铺子里的小二都不如，我就因为是个男的，就是更金贵些？切！” “你，你怎会连铺子里的小二都不如？”小苏氏又急又心疼。 “本就不如啊，人家能跑大半天不累，我一会儿就累了，他拿得动的东西，我也拿不动。” 陈史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腿，“得亏苏表姐给我找来了师傅，这才强点儿，但还是不如人家。” “那你就别跑了，正月初五就跟我回临川算了，我……” 小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史打断。 “我不回去，哪怕不学无术，我也要在京都不学无术，我就靠着我姐，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您也对她好点儿，不许得罪她。” 小苏氏傻了，有一种儿子白生了的感觉。 而武安侯等人知道魏氏先回去了，也有些坐立不安，想知道她跟苏锦意究竟谈得如何了，于是找个理由也回去了。 只是回到侯府，听到魏氏的说法，武安侯半晌说不出话来。 “锦意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武安侯看向魏氏，“跟你无关？” “我倒是想跟我有关，但凡我手头能宽裕些，我补贴给他们姐弟点儿又怎么呢？没爹没娘的孩子，咱们不疼……唉，我手上有多少您不清楚么？”魏氏越说越觉得心头堵得慌。 “那她那么些银子是怎么来的？”武安侯把卖的那些铺子默算了一下，自己都吓一跳。 “这一路我也在琢磨着，您说是不是常山王妃补贴她的？”魏氏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常山王妃真的这么喜欢这丫头？”武安侯觉得只是个干女儿，能真金白银地让常山王妃拿银子？ “确实很喜欢！这次锦意的陪嫁中，常山王妃陪送了不少，栖园旁边那宅子，就是常山王妃送的。”魏氏说着心里也有些愧疚，但也只是一瞬。 自己不是不给，是没有，那能怎么办呢。 “那，你没在锦意面前说难听的话吧？”武安侯心里哪怕对苏锦意有一百个不满，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跟苏锦意撕破脸。 三年前苏锦意只是一个带着弟弟，进京投奔的小姑娘，现在她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是常山王妃的干女儿，甚至和许多高门贵女是密友。 “我倒是没有……”魏氏叹了口气，还是将温氏的事情说了。 “蠢妇！”武安侯气得站了起来。 “我已经让她禁足了，对外称病。”魏氏说道。 其实就算不禁足，温氏恐怕自己也会病上一病，她哪有脸。 没有武安侯府的人，栖园的午膳吃得其乐融融，大家齐心协力把苏锦意哄得笑了一中午。 歇了会儿午觉，这才出门。 苏锦意有些恋恋不舍，如果是在现代，有这样一个宅子，便是嫁了人，也要来这儿住，多自在。 可这是古代，入乡随俗，家里长辈尚在，是不能长期离府的。 裴祈安看出苏锦意不舍，轻声道：“回头我跟父亲说一声，过来住对月。” 住对月的意思，就是去女方娘家住一个月，以慰女方父母的辛劳。 可栖园有谁呀？苏三太爷和大苏氏两口子，这一看就是回来休息的，定北侯肯定不会允许。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必了，先熟悉侯府要紧，既然嫁给了你，侯府便是我的家。”苏锦意笑颜如花，没露出一丝半点儿的为难。 “锦意，你真好！”裴祈安握紧了苏锦意的手。 “你也好啊，你不好，我怎么会好。”苏锦意靠在了裴祈安的肩头。 “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裴祈安紧紧地拥住了苏锦意。 这家伙力气可真大！苏锦意挪动了一下身子才舒服了些。 裴祈安却僵住了，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以柔克刚。 马车走了一会儿，却停地下来。 “怎么了？”苏锦意都快要眯睡着了，“出什么事了么？” “不是，下车去看看？”裴祈安轻轻地拍了一下苏锦意。 嗯？苏锦意一脸狐疑地看着裴祈安，但还是跟着他下了马车。 “祈安，这不是你之前的那个宅子吗？”苏锦意好奇地问。 这宅子裴祈安去北疆的时候，曾让苏锦意帮着打理，但她也只是让人过来收拾收拾。 裴祈安回来之后，她便没过来了。 第437章 大爷心思重了些 “进去看看。”裴祈安牵着苏锦意的手往里走。 进了宅子，苏锦意眼前不禁一亮。 “你把这里重新修缮过？”苏锦意笑着问，这里的风格跟锦园的太像了。 “是，我就按照锦园的样子让他们重新整治了一遍。”裴祈安像个求表扬的孩子，“喜欢吗？” “嗯，喜欢！”苏锦意笑眯了眼。 别人的宅子哪能说不好的，更何况，这是按照锦园的样子重新修建的，正是苏锦意喜欢的样子，而且她也是真的喜欢。 “喜欢的话，就让友庆跑一趟，把这宅子过到你的名下。”裴祈安一边说一边牵着苏锦意的手往里走。 “过到我名下？”苏锦意顿住了脚，“为何要过到我名下？我有宅子呀。” “宅子哪里有嫌多的时候。”裴祈安拉了苏锦意一下，“娶你的聘礼都是家里出的，这个宅子，算是我个人的聘礼。” “哪有娶进了门，再给聘礼的。”苏锦意虽这样说着，但眼睛已经红了。 “我爱怎样便怎样，谁也说不着我。”裴祈安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你放心，这银子都是我自己的。” 两人说着便穿过了一处月亮门，里面是一个更大的花园。 “这里……”苏锦意愣住了，“以前有这个园子吗？” 裴祈安笑而不答，带着苏锦意走到一面围墙旁边，似乎听到那边有人在说话。 “大哥，你说我姐下次什么时候回啊？” “你若想念锦意了，可以去侯府看她。” “那，那侯府的人会不会笑话我，我都这么大了。” “你还没到十岁呢，不算很大。” “那我看看她就回来，应该可以的吧。” “自是可以，你要是不敢，我陪着你去。” “那倒不用，不能耽误大哥读书。” 苏锦意听着眼泪便淌了下来，两辈子也没一个人这样惦记自己的。 而裴祈安却若有所思。 “祈安，那边……是锦园？”苏锦意从来没这么激动过。 “是！”裴祈安点头，“在这边开一扇门，与锦园便是相通的。” “所以，你把这中间的宅子买了？”苏锦意又问。 “是啊，所以我现在可穷了。”裴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为妻有银子，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苏锦意笑着说，但眼泪还挂在腮边。 “好，往后，你养我！”裴祈安将苏锦意摁进怀里。 苏锦意也知道，就算定北侯府的人知道这边的宅子是裴祈安的，自己也不可能经常出府来这边，可寻个理由来这里，总比回娘家要好上许多。 而且，他将这宅子送给了自己呀，不过…… 苏锦意略微推开了裴祈安：“可是没有分家的话，你不能有私产的吧？” “谁告诉你没有分家的。”裴祈安一边给苏锦意擦泪，一边说，“祖父过世后，祖母便让父亲和二叔父分家了，侯府只有我一个子嗣，我想买哪儿不成。” “这倒也是……那这么说，娘真的是在帮着侯府打理后宅？”苏锦意轻声问道。 “嗯！”裴祈安点了点头，之前他没想那么多，现在才觉得亲娘也着实辛苦了些。 回到定北侯府，裴祈安便让人给张氏送了一套首饰过去，另一套送到了熙和院。 “这，这怎地送首饰过来了。”张氏看向桂嬷嬷。 “要不说这哥儿就得成亲呢，成了亲就知道心疼娘了。”桂嬷嬷笑着说。 “倒也有理，许是苏氏无意中说了什么被他听在了心里。”张氏点了点头，又愁道，“这孩子一向没什么心机，拿过来的时候，若是让青阳院那边的人看见了，又有说法。” “您放心好了，世子既然能想到给你送东西，怎会想不到那边。”桂嬷嬷让张氏有福就享，不要想太多。 以前不送礼是没想到，现在送了自然是想得明白。 要不就一起送，如果送一个不送一个，那定然是不会声张。 大家大族的人都多，不管上对下，还是下对上，都没有一碗水能端得平的。 想得开的就长命百岁，想不开的因此命都没了也是有的。 “我这不是怕他得罪人么，当娘的哪有真的放得下心来的。”张氏一边笑一边说。 “太太，大爷过来了。”小丫鬟在门外通传。 “让他进来。”张氏把首饰盒递给桂嬷嬷，示意她收起来。 裴祈正一走进来，便见桂嬷嬷拿着首饰盒往里走，不禁低了低头。 “祈安，这会儿过来，有事？”张氏问道。 “回母亲，明日儿子约了好友出门赏景，特来禀明母亲。”裴祈正说道。 “这时节，有甚景致可赏？”张氏纯属好奇。 “听说东郊有野荷塘，正好枯荷林立。”裴祈正低下了头。 “你们这些读书人可真是，枯荷也是景儿。”张氏也出身官宦之前，但却没有这等雅趣，“那你好好玩。” 等到裴祈正离开后，张氏便让桂嬷嬷使人送去一百两银子。 但那银子却没送出去，张氏不禁好奇：“怎地这回出门不要银子？” 便是有人请客，身上也不能不带银子。 更何况，他们长大成人需要交际之后，出门都是从张氏这里拿银子，否则那边儿月例哪够用的。 这回，怎地不要了？ “太太，听说大爷出门的时候，问过小丫鬟之前有谁来过。”桂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 “你是说，他知道祈安的人来过？”张氏恍然。 “奴婢收首饰盒子的时候，只怕是给大爷看见了。”桂嬷嬷又道。 “这孩子，他如何能跟祈安比。”张氏一声叹。 裴祈安是世子，而且又去北疆打过仗。 别人不知道，定北侯府的人能不知道，只要打赢了，那手头便不会紧。 裴祈正一个文人，和裴祈安比财力，最后只会让自己过得格外地辛苦。 “大爷心思重了些。”桂嬷嬷笑着道。 张氏无奈地看了桂嬷嬷一眼，这怕不是心思重了些的事，但到底是自己长子，也不好多说。 “你回头盯着点儿，别让他真的空了手。”张氏叮嘱桂嬷嬷道。 “奴婢省得。”桂嬷嬷心里也当几位爷自己的孩子似的。 苏锦意回来换了身衣裳，便去青阳院给赵氏请安。 第438章 人心不足 苏锦意很是等了会儿，赵氏才让她进来。 “日头都已经落山了吧？”赵氏撑了撑眼皮子。 “回母亲，是的！”苏锦意很是恭敬地回道。 屋里一片寂静。 “这就没了？”一旁的裴如意忍不住开口道，是质问，也是好奇。 “那二姑奶奶的意思是……”苏锦意不解地看向裴如意。 “四嫂，您听不出来母亲是什么意思啊？”裴如意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赵氏。 赵氏脸色越发地难看了，这是故意听不出来吧。 苏锦意却冲着赵氏，依旧十分恭敬地回：“恕儿媳愚钝，听不出来。” “苏氏，你听不出来不要紧，那便站到门边，我跟你细说。”赵氏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子阴厉。 “母亲声音大些无妨，儿媳不怕吵。”苏锦意笑了一下，“不用避那么远去。” “四嫂，你真看不出来娘在罚你吗？”裴如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锦意。 “二姑奶奶切莫乱说，我新嫁侯府，并无错处，母亲为何要罚我？”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败坏的是侯府的名声，二姑奶奶虽已出阁，还望多顾及侯府颜面。” 苏锦意的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微微扬起了头。 “你……”裴如意气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管侯府的事儿吧，四嫂，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为何会瞧不起二姑奶奶？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啊，这有什么叫人瞧不起的？”苏锦意的样子很真诚，真诚到裴如意都没办怀疑她是故意的。 “苏氏，你倒还真是巧舌如簧。”赵氏见女儿说不赢苏锦意，不免动气了。 “谢母亲，祖母也说锦意伶牙俐齿。”苏锦意朝赵氏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赵氏的手忍不住抚向了胸口，她一直被宠着，吵架这事儿真的不擅长。 “四嫂，你看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是不孝。”裴如意站到赵氏身后替她抚着后背。 “母亲为何生气？”苏锦意上前一步，“我不是在感谢母亲么？” “你明明知道母亲不是夸……”裴如意说道到这里，又抿紧了嘴。 “二姑奶奶想说，母亲不是在夸我？母亲回京不久，而我嫁到定北侯府三日，这是第二次与母亲见面，想必也没有哪里惹母亲不高兴的。” “如果不是儿媳让母亲不快，那便是世子惹母亲不高兴了？母亲，若是世子的错，儿媳定叫他来给您赔礼道歉！” 苏锦意突然不装傻充愣了，倒是赵氏有些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裴如意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侯夫人，长平郡主到了。” 赵氏忍着一口气道：“进吧。” 长平领着领着女儿宋轻云进了门，小丫头一看到苏锦意，眼睛便亮了。 “见过母亲！”长平朝赵氏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看着苏锦意，“弟妹也在呀！” “可不嘛，回娘家这会儿才回来。”赵氏在大女儿面前又挺直了腰杆子。 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虽没养她，但赵氏不信在苏锦意面前，她不护着自己。 “今日世子喝多了些，我让他睡了一会儿才动身。” 苏锦意低身向长平解释道，四处树敌不是她的风格，而且长平郡主看上去是个明理的人。 再说了，裴祈安确实喝不少酒，只是他酒量大，又满心的喜悦，因此没有像苏锦意说的那样，但苏锦意将事情推到他身上，心里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夫妻一体么！ 长平笑了笑：“母亲这是初初有了儿媳，一刻也离不了，因此才说你回得晚了。” 这话明显是和稀泥的，但在赵氏看来，不帮她，那就是偏向苏锦意，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来。 这时，宋轻云也上前行礼：“云儿见过外祖母，见过四舅母。” 见如雪团子似的小姑娘梳着小揪揪，一本正经地行礼，苏锦意忍不住笑了。 “快起吧！”赵氏挤出一个笑来。 “起来！”苏锦意扶起宋轻云，却听到她说，“四舅母，你送的包包我好喜欢。” 苏锦意认亲时给宋轻云送的见面礼是一个用羊毛做成的小包，但形状却是云朵状的，远远地看着，倒不像是背着包，像是抱着一朵云。 “这几日云儿一直背着，舍不得撒手呢。”长平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 女儿喜欢，长平自然也跟着高兴。 而且那个包苏锦意不止外形花了心思，里面还做了一个小口袋，用来放手炉的。 “云儿喜欢比什么都好。”苏锦意笑了。 “喜欢也要看人送呢，四弟妹可见是花了心思的。”裴如意说道。 苏锦意给裴如意的芙儿送的是个香囊，上面坠着小米珠做的流苏，那日她明明是极喜欢的。 可人心是不足的，喜欢还不成，还恨不得所有好的都是自己的。 苏锦意明白这种心理，但不代表会惯着。 “二姑奶奶说得是呢，我以前就跟云儿见过，知道她喜欢什么。” 苏锦意说到这里，又看向裴如意，“不如二姑奶奶把芙儿放到熙和院来，与我相处几日，我便也知道芙儿喜欢什么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裴如意自然是高兴的，让女儿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多接触，只有无尽的好处。 可苏锦意自己提出来，她就忍不住要多想想了。 就刚才苏锦意的一言一行，她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芙儿胆子小又不经事，身子还不好，就不烦扰四弟妹了。”裴如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这样啊，那真是……”苏锦意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四舅母，云儿可以去找您玩吗？”宋轻云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锦意。 “当然可以啊。”苏锦意笑眯眯地应了。 哪怕如此，裴如意还是觉得，如果自己的芙儿过去，肯定不是一个态度。 “云儿啊，二姨母劝你还是别去，你四舅父和四舅母怕是想生个儿子呢，你去多了兆头不好。”裴如意这话一说出来，长平的脸色都变了。 “四舅母……”宋轻云顿时眼泪汪汪地看着苏锦意。 第439章 不必 “云儿，四舅母喜欢着你呢，你二姨不喜欢女儿，四舅母喜欢着呢。”苏锦意抱了抱宋轻云。 “我几时说过不喜欢女儿来着。”裴如意不满地看着苏锦意，又瞪了宋轻云一眼，“你可别到芙儿面前瞎说。” “二姨母，云儿从不瞎说。”宋轻云一声冷哼。 裴如意放心了，苏锦意却笑了。 “是啊，咱们云儿最乖了……”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氏打断，“你们有事回头自己去说，吵得我头痛。” 说完，赵氏还揉了揉太阳穴。 “母亲，女儿来帮您揉揉。”裴如意说着走到赵氏身后，还看了苏锦意一眼。 “罢了，你今日伺候我一日也累了。”赵氏抬手制止了裴如意，对苏锦意道，“老四媳妇你来。” 长平眉头皱了皱，却见苏锦意已经站到了赵氏身后。 “母亲，我不会按，力气大……”赵氏以为苏锦意要推辞，正要斥责她，却听到她说：“要不要我轻点儿？” “嗯！”赵氏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却感觉苏锦意像是在挠痒痒，于是又道，“你用些力。” 话刚落音，赵氏便“哎哟”了一声。 “四弟妹，你这是干什么？”裴如意立即把苏锦意挤到一旁。 苏锦意一脸愧疚地看着赵氏。 “母亲，是不是按痛了？我真的不会，要不……”苏锦意又往前走了一步，“我这回轻点儿。” “你走开。”赵氏往后一躲，不敢让苏锦意再靠近她。 “我来的路上，看到四弟正要往熙和院去呢，弟妹你先回去吧，免得四弟过来要人。”长平朝苏锦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在这儿待着了。 赵氏想说，他有本事就过来……但见长平说着玩笑话，但脸上却没一丝笑意，下意识地点头同意了。 直到苏锦意离开，赵氏抬眼看着长平：“你怎地如此护着她？” 长平却叹道：“母亲，您何苦非得跟她作对呢？” “大姐，你是不是有些偏心啊。”裴如意在一旁小声道，“明明是娘被她弄痛了，你还说娘跟她作对呢，若是我也就罢了，娘你也不护着呀。” “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非得要儿媳来按摩？”长平不理裴如意，只是看向赵氏。 “我是当婆婆的，我让她伺候不应该？”赵氏质问长平。 “应该，可是母亲，端个茶送个水也就罢了，几个大家闺秀会这个的？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去找不痛快。”长平叹了口气，“我知道母亲是想拿捏四弟妹，但您有没有想过，您究竟能不能拿捏得住她。” “她一个孤女，我如何拿捏不了？”赵氏很是不服。 “她不是孤女，她身后站着武安侯府和常山王府，她只是父母不在了，并不代表没人给她撑腰。” 长平说到这里让赵氏和裴如意琢磨了一下，才又道，“况且，她好像也不需要别人为她撑腰，你们想想，从她进门到现在，你们占到什么便宜了吗？” “那是她不孝。”赵氏说道。 “旁人怕婆婆出去说自己不孝，可她不怕。” 长平摇了摇头，“她娘是节妇，得了朝廷的贞洁牌坊的。况且你们也没打听打听，京中多少贵女是她的好友和同窗？她名声一向是好的，若传出不孝，旁人也只会说您不慈。” “她，她还能在京都只手遮天了不成？”赵氏觉得长平是故意吓唬自己的，于是又道，“长平，如意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要搞错了。” “如意是我妹妹没错，可祈安从小就在父亲名下，对于女儿来说，是一样的。”长平挺直了身子，淡淡地说道。 赵氏看着长平，沉默了许久，才道：“长平，你只得了轻云这一个女儿，是不是该回去了。” 长平不禁心头一阵悲哀，赶自己走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娘。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把自己拥在了侯府，如今她回来了，却又要赶自己离开。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没有母女缘份吧。 “是啊，我得回去了！”长平说到里，牵着宋轻云站起来，“说起来，还得感谢母亲给我谋了这亲事。” 长平的亲事是她幼时，赵氏给订的娃娃亲。 当时不过是和宋家夫人一块儿去庙里敬香，多说了几句话，赵氏便觉得她人极不错，竟将怀里的女儿许给了宋家的长子。 这亲事原本也可以不当回事，但传出赵氏亡故的消息后，不论是宋家和定北侯府，都不能再悔婚了。 因为这件事情，长平在宋家一直因为失怙长女被苛待，宋夫人看见她就来气。 若不是长平性子刚强，不定早就搓磨死了，但也因此更惹得宋夫人不喜，还因此流过一胎。 “宋家不好么？”裴如意在一旁委委屈屈地说道，“宋老爷不是翰林大学士吗？不像我……” 裴如意说到这里，便低下了头，看得赵氏心里揪着痛。 “如意，都是娘的不是。”赵氏抱着裴如意轻声哭了起来。 “娘，不怨您，是我命不好。”裴如意也红了眼睛。 “娘亲，我害怕。”宋轻云往长平身后躲了躲。 “不怕！”长平拍了拍宋轻云的后背，“外祖母和二姨母只是伤心了。” “哦？因为二姨父不好么？”宋轻云问道。 赵氏和裴如意的哭声嘎然而止。 “长平，你就任由轻云胡说？这事儿是她一个孩子能听的么？”赵氏黑了脸。 “母亲，这话不是您提起来的么？”长平一声叹。 不过长平也确实没想过要避开宋轻云，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实则是个小人精儿。 这样的孩子，倒不如早早地让她知道一些事情，也免得宋夫人在她面前咬舌根子的时候，她被蒙骗了过去。 “你……长平，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是在埋怨我当年没带你一起走，所以现在哪怕我回来了，你仍然处处与我作对。”赵氏又伤感了起来。 “大姐，这件事儿母亲也跟我说过，当年你身子不好，她才没带你走的。”裴如意走到长平身边，行了一礼，“我替娘向姐姐道歉好了。” “如意，你是个聪明的，但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长平说完看向赵氏，“母亲也不必赶我走，宋家老夫人即将进京，我也待不了几日，这便回去收拾去了。” 长平朝赵氏行了一礼，也不等她回话，便转身离开。 第440章 又在勾引爷 前两年，远在江南的宋家老夫人有疾，要面子的翰林大学士宋老爷，便让长子送宋夫人和长平回乡侍疾。 但就在宋大爷即将回京的时候，长平竟怀上了。 宋大爷也是有官身的人，自不能长留江南，想着长平怀有身孕，宋老夫人肯定不会让她侍疾，便让她留在江南养胎。 谁知宋老夫人确是心疼孙媳的，甚至打算让长平胎稳了就回京，女人生产是个鬼门关，京都的大夫自是要好上许多。 可万没想到宋夫人却处处刁难，长平没到老夫人房里侍疾，却在宋夫人房里备受搓磨，且者是些小事情，你抱怨出来人家还当你矫情，最后竟因此流产，宋夫人还怪她身子不好。 要知道长平虽是高门千金，但在裴老夫人身边教养着，骑马射箭可是无一不精的。 长平养好了身子后，借着给裴老夫人做寿的名义，强行回了京都，可宋大爷身边却又纳了一房妾，她一气之下才住到定北侯府不回去的。 这满腹的伤痛，长平还没说出来，便被赵氏赶着回宋家，心里的冷意真是压都压不下去。 好在回了院子，知道熙和院那边送来了刚出炉的点心，这才好过了些。 母亲是靠不住的，父亲一个武将，根本不问后宅之事，祖母年纪大了，也不忍心……将来自己说不定还要靠这个新进门的弟妹。 长平想到自己堂堂郡主之位，却落到如此田地，不由得面露苦笑。 “记得我有个金莲花步摇，给世子夫人送过去吧。”长平对丫鬟丹朱说道。 “郡主，那个步摇二姨奶奶那天夸了几次，送给世子夫人，她心里怕是不悦。”丹朱提醒长平道。 “你是说如意看中了？”长平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但也不过愣了瞬间，“我送人东西，还要看她脸色不成。” 苏锦意领长平的情，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便戴在了头上。 裴如意看到苏锦意头上的金莲花步摇，眼睛都直了，放在袖子下面的手也攥成了个拳头。 等到苏锦意离开，裴如意便眼泪汪汪地将此事告诉了赵氏。 “娘，我和姐姐不是一样的么，难不成就因为我在乡下长大，姐姐就瞧不上我？”裴如意说完，泣不成声。 “她哪儿知道你喜欢，你也没说出来，你若说出来她定不会送给苏氏的。”赵氏哄着裴如意。 赵氏这样说，倒不是为了长平说话，而是不想让裴如意伤心。 “真的吗？”裴如意已然二十一了，但脸上却依旧露出小女儿般的憨态来。 “自是真的。”赵氏说着，又让身边的小丫鬟拿来自己的首饰盒子，将前日定北侯送来的头面放到了裴如意这里，“这个给你戴着玩，听侯爷说，是京都最时兴的样子。” “谢谢娘，还是娘对我好。”裴如意笑着偎进了赵氏的怀里。 “娘不对你好，谁对你好。”赵氏抱着裴如意，唇角却露出一抹苦笑。 赵氏虽得家人疼爱，但她娘家家境一般，当时并没有给她多少陪嫁。倒是嫁进来后，定北侯送了不少。 只是这些在长平出嫁的时候，裴老夫人大部分给长平了，原话是，祈安是男子，回头他的聘礼他自己挣去。 留给裴祈安的实在是不多，且他已经成亲了，纵是赵氏，也没好意思要回来。 可原是两个人分的，现在三个人了，他们姐弟俩懂事的话，就该自己拿出一份来。 赵氏拍了拍裴如意：“你今日就别在我这儿待着了，芙儿风寒好些了没，你回去看着孩子吧。” “女儿只是怕您一个人孤单。”裴如意依依不舍。 “娘知道你有孝心，娘这会儿好着呢，芙儿要紧。”赵氏捏了捏裴如意的手，便让她去了。 苏锦意这边回到熙和院，在院中很是待了会儿，才轻吁了口气，这里搞不好就是自己下半辈子的家了。 只是这里结婚真早，自己这身体才十六岁，所以往后的时光说是大半辈子也不为过。 进了屋，里面有着淡淡的腊梅香。 “哪儿来的腊梅？”苏锦意问。 “世子夫人，是世子让友庆送过来的。”令月笑着应了。 苏锦意让人把腊梅摆到案头，然后又拿出了账本。 现在年底了，各个铺子里的生意挺好的，要补货添人，还要再弄些促销活动，以及年终分红，忙着呢。 好在有花朝和李掌柜在外面帮衬，庄子上苏锦意把耿管事一家放过去了，这三年又搜罗了不少人才，这才轻省不少。 否则，苏锦意也没办法就这样在后宅安坐。 甚至如果不是为了苏锦彦的名声，苏锦意都怀疑自己会不会选择嫁给裴祈安。 而且如果不是武安侯府太乱了，或许，也不会这么早嫁的吧。 忽然又想到昨天夜里……苏锦意脸一红，赶紧将目光定到了帐本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外面一声断喝，莺时红着脸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苏锦意好奇地问。 “那个叫桃花的，真个不要脸，竟在世子面前晕过去了。”莺时在苏锦意耳边轻声道。 苏锦意正想问是真晕假晕，便听到了裴祈安的声音。 “这样就半条命的人，竟也敢到熙和院来伺候，快拖走！” 槐黄在一旁赶紧应了，忙不迭地叫婆子过来拖人。 “知道了！”苏锦意朝莺时点了点头，“去查查，哪儿来的。” “奴婢这就去。”莺时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帘子一撩，正好裴祈安进来，她赶紧避到了一旁。 “怎么发脾气了？”苏锦意笑着问，“外面又怎么了？” “竟在爷面前晕过去了，莫不是以为爷是个傻的，不知道她在勾引。”裴祈安气道，“得亏她是装晕，要不然爷要她好看。” 莺时心里暗道，好险，方才这要真撞上了，世子不会也以为自己在勾引她吧。 莺时打了个寒噤，赶紧逃命似地离开了屋子。 “您怎知不是真的晕过去了。”苏锦意有些好笑。 第441章 可好吃了 “我若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打仗的时候哪里还有命回来。”裴祈安顺手将苏锦意揽进了怀里。 “这倒也是……咦，怎地这个时间回来了？”苏锦意看了一眼天色。 成亲只有三日假，今日按理裴祈安要去刑部，苏锦意都让人准备了中午要送的饭。 “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你那大舅母病了。”裴祈安说道。 刑部的人消息灵通，满京都就没他们不知道的事。 不过温氏的事也只是个由头，裴祈安就是想回来看一眼苏锦意。 “哦？那我得回去看一眼。”苏锦意道。 “还要过去看她？”裴祈安知道苏锦意和温氏的关系很是一般。 “怎么着她也是我大舅母，我刚嫁到定北侯府，她病了都不去看，外人会怎么说我。”苏锦意亲自给裴祈安倒了一杯茶，“放心，我不会被欺负的。” “要我说，这亲断了也罢。”裴祈安对武安侯府是真的没什么好感，而且之前在栖园，温氏还那样发疯。 “我断了倒不打紧，左不过是出了嫁的外孙女，但锦彦呢？”苏锦意叹道。 “难不成，定北侯府对锦彦的助力，不如武安侯府？”裴祈安觉得苏锦意对定北侯府的认知是不是还不够深。 “倒不仅仅是助力。”苏锦意道，“我怕的是真和武安侯府撕破了脸，他们放出锦彦不孝的风声，锦彦就毁了。” 想要帮一个人不容易，但想要毁一个人可就太简单了。 而且武安侯府后宫有姲妃，东宫有穆良媛，她们哪怕哄着皇上和太子说一句苏锦彦不好的话……唉，这世道的路太窄了。 裴祈安听了苏锦意的话，若有所思，最后道：“我送你去。” 苏锦意笑着点头：“好！” 裴祈安吃完午膳，午觉都没歇就去了刑部。 苏锦意倒是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莺时已经打听到桃花是谁的人了。 “世子夫人，那个桃花是二房的人。”莺时说道。 “接着说。”苏锦意道。 莺时原本还以为苏锦意会惊讶呢，结果她倒好像知道一般。 “奴婢打听到，那桃花是二少夫人身边刘妈妈媳妇的远房侄女儿。”莺时说出这个的时候，都觉得这关系实在是有些远。 “二少夫人身边？”这回苏锦意真是有些奇了。 “是！”莺时点头，“不过她和大少夫人院子里的翠珠走得也挺近。” “这就是了。”苏锦意笑了。 “世子夫人的意思是，桃花其实是大少夫人的人？”莺时有些不解。 虽说两边都有关系，但怎么就断定和大少夫人有关，而不是二少夫人？说起来，应该是和二少夫人那边关系更近些。 “端看谁更得利吧。”苏锦意道。 裴祈安若不好了，谁承继侯府，自然就是对谁有利。 “世子夫人说得在理呢。”莺时点了点头，同时又警醒了几分。 这定北侯府看着简单，但只要有人的地方，这人心便不可测。 苏锦意去晴翠山房陪着裴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夕阳西下的时候，前去青阳院请安，然后说起回武安侯府探病的事。 没想到，赵氏竟不允。 “你才回门，怎地又要去武安侯府。”赵氏说着还咳嗽了一声。 “母亲，回门回的是栖园，武安侯府是我外祖家。” 苏锦意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只是我大舅母病了，我若不回去恐怕没人会说我的不是，倒是对母亲的名声不利，毕竟我是新妇。” 哪家的新媳妇不是在婆母身边受训的，如果苏锦意真不回武安侯府探病，估计会有不少人会认为是赵氏故意刁难。 “你……”赵氏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气不着苏锦意。 赵氏很生气，她更生气的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母亲若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苏锦意一点儿都不急。 “你今日递帖子，明日再去。”赵氏口气生硬得跟石头似的，“芙儿有些咳嗽，这儿有刚拿回来的药，你去煎了吧。” 苏锦意看了赵氏一眼，自己这个当舅母的，给外甥女煎药？她可真说得出来。 “四嫂，煎药你是会的吧？”裴如意看好戏似地问。 “这倒是会。”苏锦意笑着看了裴如意怀里的蒋芙一眼，“我小时候也像芙儿一样，越是天冷越喜欢吃冰的，冻过的桔子放到白瓷碗里，放上些用蜜化开的凉开水和梅子，酸甜可口，别提多好吃了。” 赵氏和裴如意没明白苏锦意怎地还有心情说起吃食，裴如意皱眉道：“四嫂，芙儿可不像你那么贪吃，是冬日吃冰碗吃咳嗽的……”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蒋芙大喊：“娘，我要吃这个！” 裴如意忙道：“祖宗，你这才好点儿，怎能吃这样冰的东西。” 蒋芙以前在乡下长大，现在只觉得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想尝尝，平日里又被惯着，这会儿听苏锦意说得如此美味，哪里听劝，只在裴如意怀里扭着：“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苏氏，你是不是故意的？”赵氏扭头看向苏锦意。 “母亲，突然想起来罢了，确实好吃啊，要不您也试试？”苏锦意朝蒋芙笑了一下，“我给芙儿煎药去吧，啧啧，这方子看着就苦。” “我不要吃药，我不吃……”蒋芙又闹了起来。 “行了娘，叫她回去吧，她煎的药我还不给给芙儿喝呢。”裴如意一边哄蒋芙，一边气恼地瞪着苏锦意。 终于从青阳院出来，莺时觉得眼前的苏锦意是发着光的。 “世子夫人，您可真厉害。”莺时追上苏锦意道。 “都被赶出来了，还厉害啊？”苏锦意笑了。 “出来了才是最要紧的。”莺时摇头晃脑地说，“难不成还真的要给蒋表姑娘熬药啊。” 熬药是小事，也不会真的让苏锦意熬药，那些丫鬟婆子是死的吗？但是只要苏锦意往厨房一站，这脸就丢了。 “你记得安排人去武安侯府递帖子。”苏锦意交待。 “您放心，奴婢定安排得妥妥的。”莺时笑着应了。 第442章 都是你的家 路过花园的时候，似乎听到宋轻云的声音，苏锦意不禁站住了，打算过去跟小姑娘打个照面。 “娘，你是不是不想回家呀，我也不想回家，我想和四舅母玩。” “娘是不想回，可不是娘不想回就能不回的。” “那再等几日嘛，等曾祖母回来了，再回去不行吗？” “可是你外祖母赶娘走了。” “外祖母不喜欢娘亲，喜欢二姨母是吗？” “是……” “娘以后生了弟弟或妹妹，也会不喜欢云儿吗？” “好云儿，娘一辈子都会喜欢你的。” 苏锦意听到这里不由得顿住了脚，赵氏居然赶长平回宋家？难不成是因为她帮自己说话？ 呵，这当娘的可真狠心。 长平虽然没说，但苏锦意却看得出来，她在宋家应该过得不开心。 或者说，很不开心，否则怎会在娘家住这么久。 苏锦意退了几步，给莺时使了个眼色，莺时忙大声道：“世子夫人，那边好像有人。” “四舅母！” 宋轻云的欢呼声传了过来，接着便听到小孩儿跑步，踢踢踏踏的声音。 苏锦意赶紧弯下腰接下跑过来的宋轻云：“云儿你慢点儿，别摔着了。” “四舅母！”宋轻云抱住苏锦意的脖子，“我舍不得您，我会好想您的。” 苏锦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有孩子缘，但被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如此纯粹地喜欢着，心里还真的挺高兴的。 “那你就搬到熙和院来住吧。”苏锦意故作不知。 “不行的，外祖母赶我们回去呢。”宋轻云声音轻轻的，叫人心疼。 “云儿……”长平阻止，却也来不及了，不由得一脸无奈。 在新嫁过来的弟媳面前，揭露自己被亲娘嫌弃的事实，这多少有点儿没脸 。 “大姐……”苏锦意看向走过来的长平，却被她打断，“出了嫁的女儿，娘家就不是家了。” “谁说的，出了嫁的女儿有了两个家而已。”苏锦意认真地看着长平，“定北侯府不是哪一个人的，我现在也是定北侯府的人了，那我就说，大姐想住多久住多久。” “祈安真是好眼光。”长平终于笑了，又低头拉开宋轻云，“云儿松手，四舅母的衣裳都被你弄皱了。” “衣裳罢了，不碍的。”苏锦意干脆抱起了宋轻云。 小丫头还挺沉的。 “你就惯着她吧。”长平宠溺地笑了一下，但下一刻又满脸的萧瑟，“她的路，总得自己走。” “大姐，再过十几日，娘就要过生辰了，我还没准备好送什么。”苏锦意换了个话题。 苏锦意说的是张氏，裴祈安不改口，她自然也不改。 总不能夫妻俩，一个叫娘，一个叫二婶的。 长平知道，苏锦意这样说，只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台阶。 这有亲娘赵氏的话在先，便是有个台阶，长平踩着心里也不舒坦。 “你送什么二婶都会高兴的。”长平跟苏锦意走了会儿，还是带着宋轻云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苏锦意看着长平的背影，心里只有无奈，世家千金又怎样，郡主又怎样，大环境在这里，想跳脱出去是有些难的。 裴祈安回来，见苏锦意兴致不高，便出去打听了一番，听说是赵氏让苏锦意给蒋芙煎药，不由得怒火中烧。 裴祈安没去找赵氏，而是去了定北侯的书房。 “怎么了？黑着一张脸。”定北侯正在练字，虽然写得实在是不怎样。 但儿子这几日总是一副乐傻了的样子，这会儿这个表情，应该是有大事，因此便放下了毛笔。 “爹，您能不能跟母亲说一声，她若不喜欢苏氏可以不见，怎地非得欺负她呢？”裴祈安在定北侯面前直接坐下。 看着没规矩，但定北侯就喜欢他这个毫无芥蒂的样子。 “嗯？你母亲怎么会欺负苏氏，她说话声儿都不敢大了。”定北侯说着便觉得好笑，“任谁说，都是苏氏更厉害些。” “爹，这人厉不厉害的不在面儿上，母亲一个人在民间带大二姐，能不厉害？”裴祈安撇了撇嘴。 “你这话何意？”定北侯有些不高兴了。 “就是告诉您这个理儿，再说了母亲可是婆婆。”裴祈安被定北侯惯坏了，也不怕，想什么就说什么，“您说好好的，母亲竟让苏氏去给蒋芙那小丫头煎药，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那或许是因为苏氏正闲着？”定北侯猜测着。 “父亲这是何意？苏氏闲着就得去煎药啊，我娶她回来是娶药用的吗？府里没丫鬟婆子还是怎么着？”裴祈安越说越气。 “这倒也是……是不是苏氏做了什么让你母亲不高兴的事情，故意发作她？”定北侯又问。 “爹，瞧您这话说的，苏氏一个新妇，她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怎会做什么不让母亲高兴的事。”裴祈安说到这里，一脸质疑地看着定北侯。 “你为何这么看着为父？”定北侯被裴祈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爹，听说北狄又有些蠢蠢欲动，您还是别去了。”裴祈安摇了摇头，“这点儿内宅的事都看不明白，别到时贻误了军机。” “你这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后宅妇人的心事比北狄那些猪脑子可难猜多了，不过……” 定北侯发泄完了，还是点头，“你说得倒也有道理，你母亲凡事比旁人要想得多些，许苏氏并无他意，只是你母亲她心里就不舒坦了……” “爹英明，但您要是不管的话，老让苏氏受委屈那也不是个事儿。”裴祈安道。 “那该如何管？”定北侯摊了摊手，这妇人之间的事儿，他一个男子怎么管。 “苏氏是个实在人，下回不定又说什么得罪了母亲还不自知，依儿子之见，既如此，少见便是。” 裴祈安往定北侯面前一趴，“爹，干脆免了苏氏去母亲那边请安吧。” “这我如何能说，后宅之事……”定北侯有些迟疑。 “后宅好好的男子自是可以不管，可眼前不是有事儿么？长期下去，苏氏和母亲都不舒坦，儿子的日子不好过，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儿去？”裴祈安笑着说。 “扯我作甚，我日子好过着呢。”定北侯拍了裴祈安一掌。 第443章 忘了什么 赵氏之死在定北侯的心里一直放不下，现在她回来了，定北侯别提有多高兴。 想到这儿，在裴祈安离开后，定北侯决定去青阳院里走一趟。 走到青阳院廊下，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定北侯的脸上不由得也浮起了笑意。 只是小丫鬟通传之后，里面的笑声便止住了。 定北侯脚步顿了顿，想着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严肃了些。 进了屋，发现屋里只有赵氏和裴如意母女俩，长平母女并不在。 “见过侯爷！ “见过父亲！” “见过外祖父！” “嗯，都免礼吧。”定北侯轻轻拍了拍蒋芙的发顶，“方才笑什么呢？听说你病了？” 裴如意和赵氏对视一眼，想着莫是苏锦意恶人先告状？她不会是想说芙儿病了，怕过了病气，因此不让芙儿出门吧。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那肯定要反着说才好。 “父亲，芙儿没事，您瞧这不是挺好的。”裴如意笑眯眯地说，“这是谁在父亲面前嚼舌根子，倒叫您担心了。” “没事？”定北侯看向裴如意。 “是啊，要不我也不能带到娘跟前儿来。”只是裴如意的话刚落音，蒋芙便忍不住一声咳嗽。 “只是有点儿咳嗽，小事。”赵氏帮着解释。 定北侯常年在外出征的人，自然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为何要让苏氏去给她煎药？”定北侯看向赵氏，是很认真地等她的解释。 “苏氏妇德在哪里，竟想挑拨公婆？”赵氏立即叫了起来，“芙儿咳嗽要喝药，她一个做舅母的，去煎个药怎么了。” “舅母给外甥女煎药，夫人觉得没问题？”定北侯眉头皱了起来。 “是，我觉得没问题。”赵氏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不认错，要不然自己的脸呢。 赵氏没发现，定北侯的眉头差点儿都要拧到一起去了，但裴如意发现了。 “父亲，娘，都是我的不是，如果我好好照顾芙儿。”裴如意低头垂泪。 定北侯见裴如意根本就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不禁内心一叹。 “你们啊……明日我进宫请个嬷嬷进来，好好教教你们规矩。”定北侯叹了口气。 定北侯觉得赵氏之前一直失忆，肯定连规矩都忘了，裴如意是她养大的，她自己都忘了规矩，裴如意自然是什么也不明白的。 从定北侯这个角度来看，他是真心为了赵氏所想，这侯府内宅一直是张氏在打理，如今赵氏回来了，总得交过来。 但就凭赵氏这个样子，定北侯心里有些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得过来，这是侯府，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 就算是接过来了，还得去别家走动呢，这不懂规矩肯定是不行的。 可听在赵氏耳朵里，这便成了斥责以及惩罚。 “侯爷，你，你这是要罚我？”赵氏跌坐在铺着厚厚棉垫子的玫瑰椅上。 “你们不懂规矩，我请个嬷嬷回来给你们讲讲规矩，怎地就是罚了呢？”定北侯解释道。 只是这解释，赵氏是听不进去的。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了，嫌弃如意了……呜呜呜！”赵氏的眼泪说来就来。 定北侯真的不明白，怎么女子的眼泪可以有这么多，他私下试过，硬挤都挤不出来。 这会儿女儿和外孙女都在这儿，原本就不懂哄人的定北侯，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偏在这时，蒋芙被赵氏吓得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定北侯一看，这一老一小都哭了，自己肯定搞不定，于是就想溜。 “本，本侯还有事，如意你劝解劝解……”定北侯没说完就转身了。 只是走到门口，想到还有件事儿没办，于是又转过头来。 “是了，夫人，你若不喜欢苏氏，本侯便让她不要过来请安了。”说完这句，定北侯就真的离开了，走得还挺急。 赵氏傻了，不让苏氏来请安？ “他这是何意？”赵氏看向裴如意，脸上还挂着泪。 “娘，我也不知道。”裴如意摇了摇头。 “定是她在裴祈安面前说了我的不是，裴祈安又去找侯爷了……”赵氏咬牙。 “娘，您就没有得用的老人儿吗？”裴如意凑近赵氏，“您瞧瞧，老夫人，二婶和四嫂，身边都有得用的丫鬟和嬷嬷。” 赵氏：“……唉！” 她带着裴如意在外多年，哪儿有什么得用的人。 “娘，您还记得马姑娘么？”裴如意轻声问道。 “你为何提起她来？”赵氏不解地问，“咱们跟她也不熟。” 马家是富户，那马娇娇年纪不大，但马家就她一个女儿，因此经常在外面跑动，便认识了赵氏和裴如意。 “马姑娘可是个聪明人，咱们离开的时候，她可是说了，若有事她可进京相助的。”裴如意轻声道。 “那她，会为了我们进京？”赵氏有些不自信。 “娘啊，咱们家可是侯府，她想攀还攀不上呢，怎会不愿。”裴如意撇了撇嘴，“咱们进京的时候，她说那样的话，不定就是想着要跟着进京呢。” “那要不然，写封信试试？”赵氏不确定道。 “试试嘛，反正又不亏什么。”裴如意很是高兴。 当初马娇娇可是她羡慕的对象，但这会儿谁羡慕谁还不知道呢，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马娇娇是怎样的嘴脸。 苏锦意没想到裴祈安出去一趟，竟带回了自己不用去青阳院请安的消息。 “真的吗？”苏锦意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爹亲口说的。”裴祈安挺了挺胸膛，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你太好了。”苏锦意攀着裴祈安的肩，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裴祈安不由得心神一荡，脑子晕了晕，过会儿清醒了些，却见苏锦意已经坐下了。 “锦意，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完？”裴祈安走到苏锦意身边半躬着腰。 “什么事儿？”苏锦意好奇地问，“是想问晚膳的事？放心，都是你喜欢吃的。” “不是，在外出征的时候什么没吃过。”裴祈安见苏锦意似乎真的没明白过来，不由得急了。 第444章 可是对侯爷有救命之恩 苏锦意看着裴祈安，半晌“扑哧”一下乐了，然后在他另一边脸颊亲了一下。 “锦意你真好！”裴祈安起身抱着苏锦意，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懂自己的人了，“每天看着他们烦，还是回来对着你好。” “那要不，你把差使辞了，我养你？”苏锦意开玩笑道。 “行啊，你养我，我很好养的！”裴祈安凑近苏锦意笑道，“不过我不会辞掉差使的，那样的话，万一有事我就护不住你们。” “那可真辛苦，一侯府的人将来都得靠你呢。”苏锦意拍了拍裴祈安的胳膊。 “不辛苦，有人靠比没人靠好很多呢。”裴祈安裴祈安抱着苏锦意的胳膊又紧了紧，“其实，我只想让你一个人靠，可我不能对不起我爹。” 定北侯虽不是亲爹，但从小对裴祈安如亲儿子一样，这侯府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荣耀，但对于裴祈安来说，是责任。 正说着，外面传来令月的声音，说友庆送来了个匣子，裴祈安赶紧起身让送进来，然后又直接放到了苏锦意面前。 “这是何物？”苏锦意不禁好奇。 “我让友庆算了一下账，这是我那边的账本和银子，都给你。” 苏锦意打开了紫檀木做的小匣子，却见里面除了一个账本，还有一匣子银票，以及一些房产田契之类的。 “我那儿还有些古玩字画，一会儿让他们搬过来。”裴祈安说道。 “世子，你好有钱。”苏锦意由衷地说道。 苏锦意的银子，都是她这几年辛苦挣来的，一方面有穆氏打的底子，另一方面也是取了巧，尤其在促销方式上，直接套用了现代的做法。 可裴祈安这可是从小攒起来的，但这么多，也是挺大的一笔。 “小时候家里或外人赏我的红包，我爹都由着我自己花用，我都买了田地和铺子。”裴祈安说道，“这些年都是友庆他们管着，谁知拢一拢，也还行。” 裴祈安乐呵呵地说，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意外之财了。 “田庄和铺子既然不错，那就继续经营着。”苏锦意说道。 “都随你。”裴祈安一副百事不管的模样。 苏锦意想着自己应该能比裴祈安挣得多，倒也没推辞。 不过苏锦意去武安侯府的时候，裴祈安还是给她准备了许多礼。 说是让苏锦意养着，却还是尽量不让她出一文钱，这恐怕把奉禄都得用上了。 “令月，你去跟友庆说一声，世子若是没银子了，让他递个信儿。”苏锦意说道。 令月笑着应了。 虽说定北侯说过，苏锦意不用去青阳院请安，但毕竟是出府，因此苏锦意还是过去了一趟。 有些事儿，不让别人有话说，才能做到处变不惊。 只是赵氏的气还没消，压根儿就不愿意见苏锦意。 “侯夫人说，侯爷既然让世子夫人不用过来请安，往后就不用来了。”丫鬟红绡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红绡原是二等丫鬟，赵氏认为盛嬷嬷是裴老夫人的人，那些一等大丫鬟都是张氏拨来的，肯定也都不贴心，因此将她们都闲置了，把看得顺眼的红绡提了上来。 至于盛嬷嬷，不知怎地吃坏了东西，年纪大了伤了神，一直在养着，也没能过来伺候。 “儿媳知道了。”苏锦意朝主卧的方向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武安侯府，那边似是早就预料到苏锦意要来，都没有通传，便将苏锦意带到了瑞和堂。 魏氏拉着苏锦意的手，很是亲切地问：“在侯府可还习惯 ？侯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赵氏？苏锦很是好奇，魏氏怎么一开口就提起赵氏。 “回外祖母，婆婆对我确实有些不假辞色，这是为何？”苏锦意能问出来的事情，便懒得自己去琢磨了。 “为何？”魏氏眼里掠过一抹鄙视。 “定州赵氏哪里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她随定北侯进京后，也有人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邀请她参加宴席，可每每回到侯府都会掩面哭泣，说是有人欺负她。长此以往，也没人再请她了。” “也就张氏能忍她，但也听说被气得不行，现如今你是她的儿媳，她岂能放过你。” 苏锦意暗道，这定北侯府那会儿也都是筛子，怎么这种事情都传出来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端了一盅燕窝过来。 “快喝了。”魏氏很是心疼地看着苏锦意。 “外祖母，锦意好好的，哪用得着喝燕窝。”苏锦意忙推了，“您才应该喝的。” “你如何就喝不得？好好地养着身子，来年给外祖母生个胖曾外孙子。”魏氏乐呵呵地说。 苏锦意：……怕是满足不了您。 但魏氏既然这样说，那苏锦意便没有再推辞。 魏氏想修复关系的意图很明显，苏锦意干脆问：“外祖母，裴家祖母瞧着也是很不喜我婆婆，当初怎地又答应了这亲事？” “唉，这事儿原不该跟你一个小辈儿说，但我若不讲，怕是不会再有人跟你说，回头有个行差踏错的，反倒不好。” “定州赵家百余年前还算有些名声，但很快就没落了，族中无一人出仕。当初定北侯行军至定州，正巧碰见了你婆婆赵氏，也不知怎么地，没跟家里打招呼便娶了，且一往情深。” “定北侯带着赵氏进京后，裴老夫人原本想以妾礼相待，只是定北侯竟在皇上的面前用军功为赵氏求了正妻之位，裴老夫人也只能应了。” “外祖母，我婆婆可是对侯爷有救命之恩？”苏锦意小声问道。 若没有救命之恩，定北侯府用得着如此？赵氏是怎样的人，苏锦意现在也算是很清楚了。 魏氏被苏锦意的这个说法，都听笑了。 “有没有救命之恩的我不知，但那时候定北侯还年轻。”魏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年轻人看中了个姑娘，可不就恨不得把命都交出去。 “外祖母，侯爷这会儿对我婆婆也挺好的。”苏锦意说道。 第445章 我是没有害你 有的时候感情这东西，和年龄也没什么多大关系。 “好？你婆婆当年去定州省亲的时候，他们才成亲几年，你大姑姐才几岁？”魏氏说到这里，也没再说下去。 再往下说深了，便有些不符合她侯夫人的身价。 但苏锦意怨明白她的意思，定北侯和赵氏的婚姻生活其实没几年，而且那会儿定北侯正当年，未必有时间待在家里，对赵氏还有年轻时的滤镜也正常。 坐了会儿，苏锦意便说要去看看温氏。 魏氏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大舅母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可看可不看。” 如果魏氏直接说不用看，苏锦意可能就不去了，但她这模棱两可的，那还是得去一次。 “既然来了，总得要去瞧瞧。”苏锦意起身道，“一会儿过来陪外祖母用饭，可好？” “好好好，那你快些去，看了就回来。”魏氏笑着说。 到了温氏的院子，门口有婆子在守着，一看就是被禁足了。 知道苏锦意是从瑞和堂过来，婆子脸上的褶子都扬了起来。 “原来是世子夫人，您快请进。” 大家族里的婆子都是人精，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自然要比武安侯的表姑娘更尊贵些。 进了院子，苏锦意站在廊下等着通传。 她以为温氏不会见她，在栖园闹了那一回，但凡要点脸的，应该都不会见面的吧。 可苏锦意却听到温氏在里面说：“请进来吧！” 苏锦意愣了一下才进屋，温氏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穿着寻常的居家常服，坐在窗前的榻上，头发只用一根银钗绾着。 这样的温氏，看上去倒要温和许多。 “见过大舅母。”苏锦意朝温氏行了一礼。 “难为你还向我行礼。”温氏一声苦笑。 “大舅母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并没有害我。”苏锦意同样笑着回。 “我是没有害你。”温氏深深地看了苏锦意一眼，又道，“坐吧！” 我是没有害你？苏锦意眉头轻颤，这么听着，倒有些不合常理。 似乎，还有半句未说。 我是没有害你，但害过别人？ 还是，我是没有害你，但别人害过你？ “谢大舅母。”苏锦意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你其实心里是恨我的吧？”温氏看着苏锦意。 “大舅母，我说过，您只是不喜欢我，这世上有许多不喜欢我的人，若是都要去恨，我哪里忙得过来。”苏锦意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地没有一点气性。”温氏的笑意冷了冷，“你是故意装的吧？你明知道，你外祖母是想让你嫁回穆家，是我阻止你嫁给嘉述的。” “有没有气性也要看人，毕竟人生在世，气也只有那么多，至于留在穆家……”苏锦意朝温氏微微颔首，“这事儿，那我更要感谢大舅母，如何会恨呢。” “感谢？”温氏神色终于稳不住了，“你现在虽嫁到了定北侯府，可裴祈安是个断袖，你现在年轻还不知道，往后就知道有多辛苦了。” “大舅母，他不是断袖。”苏锦意眉眼都是笑意，“这个，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温氏虽然没有明着害自己，但她也没指望自己好过，所以苏锦意自然也不想让她太开心。 “那你运气可真好……”温氏又一笑，“这么说来，若我当初同意你和嘉述在一起了，你就嫁不了他，感谢我也是应当。” “不是，如果您当初同意了，我还得想法子拒了，说不好还会得罪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值当。”苏锦意摇头道。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你以为我信你？”温氏听到苏锦意居然不在意穆嘉述，让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筹谋都成了笑话，她怎么甘心。 “信不信是大舅母的事，我若真想嫁给五表哥，您认为您阻止得了吗？”苏锦意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笑，温氏看着都生厌。 “你凭什么瞧不上嘉述？”温氏忍着气道。 “我没有瞧不上五表哥，我不是大舅母，不会看不起任何人。”苏锦意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婚姻之事，我确实没想过要嫁给五表哥，他立不起门庭，又支撑不起家族，我嫁他作甚？” 而且还是近亲，苏锦意好歹也是现代人穿来的，别的事儿可以入乡随俗，这个真不行。 “嘉述再怎样也是侯府嫡孙，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温氏的几乎嚷嚷了起来。 “大舅母，您是长媳，该清楚武安侯府究竟是怎样一个侯府。”这话，苏锦意几乎是耳语般地在温氏耳边说的，“我瞧不上的。” 就在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意瞟见门边一抹墨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大舅母，五表哥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一直当他如亲哥哥一般，且我已经嫁到了定北侯府，您何必还要说这些。”苏锦意大声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温氏脱口而出。 “大舅母不信我也没办法，往后我少回侯府便是了。”苏锦意说着起身行了一礼，“锦意这便告辞。” 还没等温氏开口，穆嘉述便冲了进来：“苏表妹，武安侯府永远是你的娘家，你想回便回。” 温氏一脸惊讶地看着穆嘉述，又看向苏锦意，脸上露出颇为古怪的神情。 “多谢五表哥，锦意记住了。”说完，苏锦意便转身离开。 穆嘉述见此，想要追上去，却被温氏叫住。 “嘉述，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正如锦意所说，她已经嫁人了，她心里也没有你，你何必为了她……” 温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穆嘉述打断，“事关苏表妹清誉，母亲慎言。” 温氏：“……你，好，我慎言，你明日就给我……” 温氏原本想说“明日就给我去相亲”，后来想到自己还在禁足中，也没办法替他操持这些了。 但穆嘉述却道：“都听母亲的，只是……别再因为我，去迁怒旁人。” “旁人？”温氏声音扬了起来，“你说的旁人是谁？你是为谁答应去相亲的，你……” 话说到一半，穆嘉述就转身出去了。 第446章 我喜欢你呀 追到门外，穆嘉述只看到苏锦意的背影。 身边的小厮嘟囔着：“您既喜欢苏表姑娘，当初为何不……” “闭嘴！”穆嘉述瞪了小厮一眼，半晌才道，“你当侯府是个什么好去处不成。” 小厮：……侯府还不好啊？不过也是，跟定北侯府是比不上。 苏锦意离开温氏这边，又去了二房、三房和四房，才再次来到瑞和堂。 范氏见到苏锦意很是高兴，又送了一套头面给苏锦意。 “二舅母，用不着，我知道您待我好，我有呢。”苏锦意感觉自己都收了太多了，赶紧推辞。 “我知道你有，但你现在是在定北侯府，出门的时候多，首饰哪会嫌多。”范氏将首饰盒子往苏锦意面前推了一下，“你不收二舅母可就不高兴了，也不用担心别的，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二舅母可是跟哪个表嫂置气了？”苏锦意小声问道。 “怪我没教好，与他人无干。”范氏叹了口气。 其实这哪能怪得了范氏，有的时候再好的教育，也干不过基因。 范氏诚心诚意，苏锦意只能让槐黄收了，只是不见穆沁芳，问起来才知道，她竟去了栖园，说是苏玉芝约了她。 苏锦意嫁出来之后，便让苏玉芝搬去了栖园，帮着照看屋子，至于苏家二房和三房，还是住在老地方。 回到瑞和堂，魏氏一见槐黄捧着的东西，就知道是范氏送的。 范氏有银子，又是送给自己的外孙女，魏氏自然不会说什么。 陪着魏氏吃过午膳后，苏锦意便告辞离开。 魏氏原想留苏锦意再歇个午觉，但小丫鬟过来说，定北侯府的世子到了。 魏氏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道：“世子对你还真是用心，如此外祖母就放心了。” “多谢外祖母关爱。”苏锦意故作羞涩道，“是锦意命好。” 点了点头，魏氏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锦意呀，那些传闻可是真的？你可别瞒着外祖母。” “外祖母，自然不是真的，这是当初北狄人故意造的谣来败坏世子名声的。” 苏锦意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外祖母，可是在外面有人还在说这些闲话，叫您听见了？” “呃，那倒是……”魏氏想说那倒是没有，但看了苏锦意一眼，又改口道，“确实有人这样说过，要不外祖母也不会问你。” “这些人都是居心叵测，外祖母若是再听到有人说这些，直接帮锦意给几个大耳光才好。”苏锦意说到这些，脸都气红了。 魏氏：“……好！” 苏锦意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外祖母。” 苏锦意句句话都敬着，一言一行也毫无逾矩的地方，但魏氏却很是不自在。 好在裴祈安很快就到了，看着眼前俊逸非凡的年轻人，魏氏也很是欣慰，虽说她心里更看重穆家的儿孙，但如果苏锦意过得好，她也是开心的。 “行了，我就不多留你了。”魏氏说着，从手上褪下一个水色极好的玉镯套到苏锦意的腕上，“锦意，外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你拿着。” “外祖母，我怎能要您的东西。”苏锦意说着就要将玉镯取下来，却被魏氏摁住，“长者赐不可辞，锦意呀，外祖母对你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 苏锦意能听得出来，魏氏是真心的，可，为什么呢？ 手腕被魏氏紧紧地捏着，苏锦意只能收了。 走出武安侯府，苏锦意摸了摸玉镯，眉心微蹙。 “约摸是为了请封世子的事儿。”裴祈安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请封世子？”苏锦意看向裴祈安，“我外祖父打算给大舅父请封世子？” “大概是吧！”裴祈安想了想又问，“穆家最近要做什么有利于朝廷的事儿？” “没听说。”苏锦意摇了摇头，神色微怔，“难不成，是宫里的哪个又有喜了？” 姲妃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没可能，老蚌怀珠的事儿也不是没有。 当然，穆良媛也有可能。 只是请封归请封，皇上允不允是另一回事。 据说武安侯不是第一次请封，但皇上没允，后来他便一直拖着，这会儿再次请封，恐怕是想让定北侯帮着说说话。 “皇上为何不允？”苏锦意问裴祈安。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查。”裴祈安说道。 “这个真得查，如果不合适，父亲便不能帮这个忙。”苏锦意说道。 武安侯府谁是世子苏锦意不关心，但如果连累了定北侯府，那就不成。 现在，定北侯府是自己的巢，得护着。 裴祈安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连连点头。 回到定北侯府，裴祈安连门都没进，又回刑部办差去了，且说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按理苏锦意回来是要去一趟青阳院的，但赵氏不待见她，她便换了身衣裳去了晴翠山房。 裴老夫人看到苏锦意喜欢得不行，且特意让小厨房单做了几个菜。 等到菜上了桌，苏锦意愣住了，居然都是自己喜欢的。 “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味口。”裴老夫人指着桌上的小菜道。 “祖母，您怎么知道都是我喜欢吃的？”苏锦意一脸惊讶地问。 “那自然是问过你身边的丫鬟啊。”裴老夫人说得理直气壮的。 可是侯府的老夫人呢，去问孙媳的丫鬟孙媳喜欢吃什么，这原本就不正常啊。 “祖母……”苏锦意眼圈都红了，然后抱住了裴老夫人的胳膊，“您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我喜欢你呀。”裴老夫人乐呵呵地说。 “那您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苏锦意又问。 “这我哪儿知道。”裴老夫人看着苏锦意，“大概是瞧你瞧得顺眼吧。” 这理由太敷衍了，可裴老夫人说得很认真，苏锦意只能相信的那种认真。 夜里裴祈安听到这事儿，也一脸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 苏锦意笑着问：“那请问世子又为什么喜欢我呢？” 裴祈安想了一下，摊开手道：“大概是瞧你瞧得顺眼吧。” 这么敷衍的理由，苏锦意却再一次感动了。 好不容易等这二人说完了“闲话”，令月才道：“世子夫人，东宫送了帖子过来。” 东宫？苏锦意看了裴祈安一眼，见他摇头，才接过令月手里的帖子打开来看。 原来是穆蓉芳的生辰到了，请她过去赴宴的。 第447章 你会怎么做 穆蓉芳一个东宫的良媛，她的宴请，苏锦意原本是可以不去的。 对于东宫，朝中百官自有自己的判断，有的会曲意奉迎，有的也不想沾惹。 虽说是储君，但历史上真正坐上皇位的储君也不算多。 但苏锦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穆蓉芳的表妹，这会儿撇得太清了，其实也是在表达一种态度，定北侯府最好是不要表达任何态度。 “世子夫人，送什么礼好呢？”令月问道。 “倒也不必太费心思，你和槐黄去库房里找吧，看哪个顺眼些就是哪个。”苏锦意说完又补了一句，“字画这些就免了。” 字画解读太多，一片叶子都会有各种意图，搞不好就会惹祸，尤其事关东宫。 有了苏锦意这态度，令月和槐黄找出一幅喜鹊登梅的炕屏，怎么看都不会错，放在哪里也都不起眼。 谁知送到东宫中，穆蓉芳笑眯了眼，说：“定北侯世子夫人送的炕屏真的太合我心意了，这得时时摆着才好，看着心里就舒畅得很。” 旁边便有人立即附和道：“可不，娘娘和世子夫人是嫡亲的表姐妹，怎能不互通心意。且这炕屏瞧着，绣功极好。” 苏锦意：……一个炕屏也叫你们有这么多话，得亏没送字画。 不过看着穆蓉芳的样子，倒似乎是真的喜欢这炕屏。 扯了扯嘴角，苏锦意也没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说这炕屏不是自己选的。 只不过摆宴的时候，苏锦意算是明白穆蓉芳为什么喜欢了，原来她又怀上，且已经满了三个月。 说来也古怪，东宫这么些年，也就穆蓉芳怀上了，若太子继承大统，这后宫之主的位子，还真的说不好是谁。 闲说了几句，终于开宴了。 毕竟穆蓉芳只是良媛，因此这次过来的妇人中，苏锦意倒家世最好的，又是穆良媛的表妹，因此倒也没有人过来挑衅她。 宴中，太子妃扶着太子过来了一回，太子那脸色着实不大好看，太子妃对穆蓉芳倒是温和有礼。 也是，就太子这模样，东宫的女人现在应该很团结，她们只要聪明点便知道自己只有两件事可忙的，一是送太子上位，二是给太子留子嗣，只有这两件才可保她们的荣华富贵，其他的都是虚的。 只是宴罢，苏锦意正要告辞，穆蓉芳却道：“苏表妹，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苏锦意看向穆蓉芳：“娘娘，我不大会陪人说话，怕说话不中听，惹了娘娘的嫌。” “自家人说这个做什么。”穆蓉芳像是没听明白苏锦意的意思，只对身边的宫人道，“给世子夫人端一盏金丝燕窝来。” “不必了！”苏锦意忙阻了，“方才宴上已经吃得够多了，实在是用不下了。” “既如此，我也不能逼着你再用。”穆蓉芳优雅的翘了翘手指，“只是，苏表妹好像有些怕沾惹上我？” “娘娘想多了。”苏锦意淡淡地说道。 “苏表妹，我不知道定北侯府是什么意思，但你却应该为自己着想。”穆蓉芳抿了一口姜蜜水，轻声道。 “娘妨说得是。”苏锦意又道。 “那日我听到一个故事，极为唏嘘，不知道苏表妹想不想听？”穆蓉芳说道。 “我性子淡，寻常不爱听故事。”苏锦意的微微颔首，“只是娘娘若是想说，我便听着。不想说，便罢了。” 穆蓉芳的手攥成了个拳头，瞬间又松开。 “青梅，你来讲给世子夫人听听。”穆蓉芳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是！”青梅上前一步，朝穆蓉芳和苏锦意行了一礼，道，“有奴婢老家有一个姐妹名叫青杏，嫁给了员外家的儿子，初初日子过得极好，一年后还得了个儿子。可时间再长，那位爷便看她不顺眼，又抬了几房妾回来。” “青杏一个正妻，渐渐便排挤得连爷的面儿都见不着，只能守着儿子过日子。可前些年，连孩子都没保住，竟大冬日里，落到了水塘里，就那么没了。” “直到奴婢跟在了娘娘身边，青杏的日子才好过些，真正有了做正头夫人的威风。” 说到这里，青梅朝穆蓉芳跪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免了，你是我身边的人，欺负了你的姐妹，那也是不给本宫的面子。”穆蓉芳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瞟了苏锦意一眼，“苏表妹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回娘娘的话，这是青梅姑娘的姐妹，我如何能评价，青杏姑娘觉得好，便是好！”苏锦意摇头道。 “那如果是苏表妹呢？”穆蓉芳问。 “如果是我？”苏锦意抬头看向穆蓉芳，见她笑看着自己，一脸期待。 “如若是我，抬第一房妾的时候，便不能容。”苏锦意说道。 “可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如何能不容？”青梅有些不高兴地说。 “寻常？一个员外家的儿子他有资格纳妾？”苏锦意一声嗤笑。 “虽律法如此，可，可民间许多富贵人家都是纳妾的。”青梅一脸哀怨地说道。 “民不举官不究罢了，可人家都要踩你头上了，为何还要不举？那正室的威风是可以谋财还是谋官？”苏锦意言辞犀利，却语气淡淡。 “你是说，撕破脸？”穆蓉芳问，没等苏锦意道，“到底是夫妻一场。” “至亲至疏夫妻，倒也不必看得那么重，实在是不想报官与和离，那就……”苏锦意看了二人一眼，“那就让那位大爷当不了个男人。” 苏锦意话音刚落，穆蓉芳的那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了。 “这，这如何使得。”青梅白着一张脸。 “如何使不得？”苏锦意看向青梅。 “世子夫人，男子是天，女子怎能，怎能……”青梅白着的脸又红了。 “青梅姑娘是个好姑娘。”苏锦意笑了笑。 “苏表妹，若让那位大爷不是男人，那你自己怕也是活不了了。”穆蓉芳提醒苏锦意。 “活不活得了的，不也看自己的本事么，即使是活不了，总也出了口气。”苏锦意说到理了一下袖子，“娘娘，这不是说如果的事么？您怎地好像我真干了这事儿似的。” 第448章 说得好 穆蓉芳的脸抽了抽，她知道苏锦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不想应罢了。 “苏表妹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穆蓉芳起身道，“我有些倦了，送客吧。” 苏锦意神色淡淡地起身相送。 走出宫门，定北侯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裴祈安骑着马百无聊赖地侯在车边。 看到苏锦意，裴祈安立即跳下马迎了过来。 “今日可好？” “上车再说吧。” 扶着苏锦意上了马车，裴祈安也跟着坐了上来。 “她有没有欺负你？”裴祈安非常利索地捏紧了苏锦意的手。 “你为何总觉得别人会欺负我呢？”苏锦意对于这一点也觉得好奇。 “这整个京都，没哪家是好相与的。”裴祈安的脸沉了沉。 “你放心，她只是给我讲了个故事。”苏锦意将青梅说的故事，又告知了裴祈安。 “她这是在挑拨离间。”裴祈安扬声道。 “我也觉得是，后来穆良媛问我，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苏锦意笑眯眯地说道。 “那你会怎么做。”裴祈安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琢磨了会儿，还是将自己跟穆蓉芳说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裴祈安看着苏锦意欲言又止，嘴张开又合上。 “怎么，你觉得我太狠了？”苏锦意问。 “不是。”裴祈安连连摇头。 “你这神情，分明是怕了。”苏锦意说道。 “只是在想，挺疼的吧应该。”裴祈安哆嗦了一下。 “也不会疼，同意和离就行了。”苏锦意拍了一下裴祈安，“别怕！” “我又不会纳妾，我怕什么，只是……”裴祈安眼里掠过一抹笑意，“我有个同僚最近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我琢磨着要不要把你说的这话，告诉他夫人。” 苏锦意着实没想到，裴祈安想的是这个。 “你那同僚坑过你吗？”苏锦意好奇地问。 “那倒没有……可他若家宅不宁，势必会影响到办案，更会影响到他的前程。”裴祈安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扭头就打开车帘，吩咐友庆去办了。 “可是，你们男子不都是更喜欢互相打掩护的吗？”苏锦意笑看着裴祈安。 “事到临头可以打一打掩护，可是最重要的是要防患于未然。”裴祈安说道，“很多事情如果能够防患于未然，我们也少了许多事情……” 裴祈安说着说着，发现苏锦意不说话了，神色似乎还有些不好。 “锦意，怎么啦？”裴祈安不禁有些忐忑，回想了一下，没说错什么话呀。 “嗯，没事。”苏锦意闭上眼睛，“我歇会儿。” 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歇会儿？而且，还不靠着自己。 裴祈安看着苏锦意，莫名地有些心慌。 脑子里拼命地在想，应该怎样哄女子开心呢。 到了定北侯府，裴祈安被定北侯叫去了，而苏锦意回到熙和堂。 安筠过来说：“世子夫人，老夫人那边说，您今日进宫也辛苦了，若无要事，便歇着，不用过去请安了。” “替我多谢祖母。”苏锦意笑着对安筠道，“你过去说一声，我不累，一会儿过去陪祖母吃晚膳。” “是，世子夫人。”安筠有些好奇地看了苏锦意一眼。 到了晴翠山房，刚一坐下，好吃的茶点便端了上来。 苏锦意第一个念头就是，裴老夫人不会跟裴祈安一样，以为自己被欺负了吧。 “祖母，今日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穆良媛约摸是想做我的靠山，我没应。”苏锦意又将在东宫的事，跟裴老夫人说了一遍。 “一个良媛，有权还是有钱，要她做什么靠山。”裴老夫人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又非常赞赏地拍着了拍苏锦意的手，“做得好，应她做甚，没得引得一身骚，不过你说男子的那话……” 苏锦意看向裴老夫人，事关裴祈安，老人家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说得好！”裴老夫人靠近苏锦意，小声道，“我告诉你，当初皇上想给老侯爷送美人，我当时就说，美人进门的时候，就是我出门的时候。” “那自然是您赢了。”苏锦意笑着说。 “赢是赢了，也得了一个善妒的名头儿，她们都不爱跟我来往了。” “她们名声倒是好听，不定躲摸着在后宅哭呢。” 裴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得意地吃了一个茶果子。 “我的祖宗，您可别吃了，一会儿就要吃晚膳了呢。”相嬷嬷都恨不得直接从裴老夫人手里抢下茶果子。 “你放心，自从锦意进了门之后，我这儿好多了。”裴老夫人边说，还边抚了抚胸口。 “您拿世子夫人当成助克化的药呢？”相嬷嬷哭笑不得。 “我看着她心里就舒畅，身子里这样那样的毛病，可不就好了么。”裴老夫人说得很是认真。 “您这……”相嬷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转头对苏锦意道，“世子夫人，我是无法了，您帮我劝劝。” “祖母，您给我一个面子呗，别让相嬷嬷回头不喜我。”苏锦意摇头着裴老夫人的胳膊。 “她敢不喜欢你。”裴老夫人瞪了相嬷嬷一眼，但还是将手里的半块点心给放下了。 一会儿裴祈安也过来了，裴老夫人才知道原来他在家呢。 既然在家，怎地还过来吃晚饭？裴老夫人看着苏锦意，这两人是吵架啦？ “唉哟，我头晕。”裴老夫人突然喊了一声。 “祖母，怎么啦？”苏锦意吓了一跳。 “祖母，您别演了，我可是在刑部当差。”裴祈安一脸地无奈。 裴老夫人：……这臭小子居然娶到了媳妇，果然是有福气。 但既然已经演了，总得继续演下去。 “头晕！”裴老夫人直往相嬷嬷身上倒，“快，叫他们走。” “世子，世子夫人，要不，您二位先行离开，老夫人歇会儿就好了。”相嬷嬷哭笑不得，又冲着裴祈安眨了眨眼睛。 第449章 安乐寺上香 走出晴翠山房，被冷风一吹，苏锦意不禁打了个寒噤。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因为裴祈安无意的一句话，而不高兴到这个地步。 男人是怎样的性子，苏锦意明明很清楚。 裴祈安是怎样的人，苏锦意也很清楚，也从未想过去改变他，那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苏锦意都有些迷茫了，难道自己对未来，竟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就在这时，身上一暖，裴祈安的大氅披到了苏锦意身上。 “是不是冷？”裴祈安的大长手将苏锦意整个人裹了过去。 “还好！”苏锦意准备拉下大氅，“你赶紧披上，别冷着了，我有呢。” 苏锦意从不亏待自己，她身上披的可是金雀裘。 “我看到你都打了个哆嗦，听话！”裴祈安握住苏锦意的手，“我暖和着呢。” 这手，确实暖和，似乎还带着点儿汗意。 走了几步，便听到槐黄轻声道：“世子夫人，好像是下雪了！” 下雪了？苏锦意只觉得脸上一凉，下一刻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她吓得惊叫了一声。 槐黄和莺时对视一眼，脸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我自己能走。”苏锦意感觉自己成了个大婴儿。 “下了雪，地上滑！”裴祈安说道。 莺时用脚尖蹭了蹭地面，雪还没落地就化了，哪儿来的滑。 不过世子对世子夫人好，这是大好事儿。 回到熙和院，令月已经准备好了暖锅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吃？”苏锦意好奇道。 “槐黄托人传话回来的。”令月道。 “花了世子夫人五个铜板的赏钱呢。”槐黄笑着说。 “回头叫友庆给你。”裴祈安说道。 “你也该赏。”苏锦意对槐黄笑着说，“自己去找令月领吧。” 有了暖锅子，瞬间不冷了。 下人也不是神仙，虽说厨房里常备着一些吃食，但都是些点心、面条或饺子之类的，如果不是提前说，哪有这么齐备的。 吃着锅子，说着话儿，两人之间又恢复如初了。 直到上了床，裴祈安才小心翼翼地问：“锦意，你之前为何生我的气？” 苏锦意：“……你察觉到了？” 裴祈安从背后搂住苏锦意：“你不高兴了我都察觉不出来，怎好说是你的夫君。” 听了这一句，苏锦意倒是有些感慨，现代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夫妻间许多矛盾都是由此产生的。 妻子已经很不高兴了，丈夫却没有丝毫的察觉，或者是说有，但却故意忽略掉，免得把女人惯坏了。 这种事情时间久了，女人就不在乎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爱也没了，而男人却以为自己成功了。 “我是为着你说的那句，事到临头总是要遮掩的，其实也不是生你的气，就是兴致不佳。” 苏锦意转过身来看着裴祈安，“有的时候，我也会蛮不讲理，你别理我便是了。” “怎能不理你，你蛮不讲理，我也得理你。”裴祈安同样看着苏锦意，好看的眼睛里像是荡漾着一层春水。 “为何我不讲理，你也要理我？”苏锦意侧着身子躺着，然后无意识地将手放到脸颊下面托着。 “你不讲理的时候，心情肯定是不好的，要么伤心，要么沮丧，我若还不理你，你岂不是更伤心更沮丧了。” 裴祈安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放到苏锦意的另一边脸上，然后松了口气的样子。 苏锦意：……原本很感动的…… “锦意，你说我好不好？”裴祈安往苏锦意这边蹭了蹭。 “你说的是，哪方面好不好？” “你想说哪方面……” 大冷天的，熙和院还叫了两次水。 莺时再次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嫁习武之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苏锦意原本以为会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结果却看到了朗朗晴空。 “没有下雪？”苏锦意颇有些失望。 “今年冬天，只怕是会有大雪。”裴祈安说完，又叮嘱令月和槐黄给苏锦意多准备几件棉服。 “你不用担心我，天冷我顶多不出门。”苏锦意想到不用去青阳院请安，整个人通体都觉得舒坦。 而且这事儿是定北侯说的，赵氏在京都又不受人待见，因此她一点儿担心都没有。 “还是备着的好，不穿总比没得穿要好。”裴祈安如此认真，令月和槐黄赶紧应了。 吃完早膳后，裴祈安便又急匆匆地赶去刑部，快过年了，偷盗比以往也多了许多。 按理，裴祈安应当是去兵部的，他可是打过胜仗的人。 但定北侯还算是年富力强，侯爷和世子都在兵部，皇上的觉恐怕都睡不踏实了。 好在裴祈安心里毫无怨气， 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一心一意地，尽自己所能地去做好。 这也是苏锦意最为欣赏裴祈安的地方。 吃完早膳，苏锦意刚要出门消食，青华院来了人，说后日是十五，张氏出门去安乐寺上香，问苏锦意去不去。 苏锦意自是应了。 说起来，张氏才是裴祈安的亲娘，且从小到大，都是她在养的，就算是替裴祈安尽孝吧。 只是没想到，出门的时候，赵氏竟也带着裴如意和蒋芙一起来，长平已经于头一天回宋家了，自然不在。 “世子夫人，方才二太太院里的腊梅姐姐跟我说，昨日夜里侯夫人知道她们要去上香，便说也要一起去。” 槐黄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知道了。”苏锦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媳妇，要出门上香的事儿，居然也不知会我一声？”赵氏冷冷地看着苏锦意。 “父亲说母亲不爱见我，因此想着又不是出门做客，便没去烦扰母亲，母亲见凉。”苏锦意说得客气，但脸上却丝毫的歉意都是没有的。 赵氏火起，想再斥责一顿，那边张氏身边的嬷嬷却过来笑着道：“侯夫人，天色不早了，上车吧。” “外祖母，快走吧。”蒋芙早已经上了马车，此刻拉开车帘催促着赵氏。 “好好好，外祖母这就走。”赵氏又瞪了苏锦意一眼，这才上了马车。 第450章 故意的 赵氏和裴如意母女一辆马车，张氏自然也是和裴长乐一辆马车，郑氏和盛氏一辆马车，苏锦意便自己一个人一辆马车了。 “唉，这二姑奶奶真不会教孩子。”槐黄给苏锦意端了一杯茶。 蒋芙看到苏锦意，都没过来打声招呼，竟直接上了马车。 “我不缺她行这个礼，每个人该享的福，该吃的亏都是逃不掉的。”苏锦意撩开车帘子，正好看到禧香阁，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又问，“安乐寺可是有什么好的景致？” “回世子夫人，听说安乐寺有株百年梅树，若是开花了，倒是盛景呢。”槐黄在京都长大的，因此对这些都很是了解。 “那应该是开了。”苏锦意说道。 今日上香，裴长乐穿着一袭烟粉色锦袄，外面披着同色白狐狸毛大氅，头上的首饰瞧着简单，但却价值不菲，这分明就是为了相亲去的。 如果没个由头，怎么出门呢。 京都那么多庙，怎么就选中了安乐寺，定是因为梅花开了，否则意图也太明显了，万一没相中，于名声不利。 到了安乐寺，拜了佛之后，便各自回自己的厢房歇息。 赵氏来了，苏锦意自是跟在她身后。 只是一到厢房，赵氏便开始作妖，一会儿说自己腰痛，一会儿说头晕，还非得让苏锦意来伺候。 苏锦意笑眯眯的，叫她做什么都照做，只是扶着赵氏的时候，手会重些，端茶的时候，手又有些不稳。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娶你有何用。”赵氏毫不客气地斥责苏锦意，也不管旁边还坐着裴如意，裴如意手里还抱着蒋芙。 这样当众打脸，虽然显得赵氏很愚蠢，但苏锦意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锦意似是被赵氏吓到了，拿着点心碟子的手一抖，赵氏立即一身的碎渣。 “你……”赵氏抬手就朝苏锦意扇了过去。 “母亲赎罪！”苏锦意跪了下来，刚好躲过这一掌。 只是双膝还没着地，赵氏脚下像竟好好地一滑，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朝苏锦意扑了过来。 孟夏正要上前去拉，却见苏锦意膝盖一顶，直接顶到了赵氏的胸部，孟夏便端住了脚。 赵氏痛得喊都喊不出来，整个人缓缓地趴在了苏锦意身上。 就在这时，张氏领着兵部侍郎王夫人过来打算给赵氏打个招呼，却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惊呆了。 “这是，这是怎么了？” 张氏一声大喝，惊醒了一旁的丫头和婆子们，大家纷纷上前扶起苏锦意和赵氏。 “二太太，侯夫人嫌弃我们家世子夫人伺候得不好，便要掌掴我家世子夫人，又……”槐黄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 “难不成……”王夫人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了。 “胡说，这么多丫鬟婆子，还用得着世子夫人伺候？”张氏冲着槐黄斥责道。 “奴婢不敢说谎，侯夫人还说，还说我们家世子夫人不会伺候人，娶我家世子夫人有何用……呜呜呜……” 槐黄哭得伤心，苏锦意眼睛也红了，却一言不发。 “你，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回头，回头定要发卖了你。”赵氏替自己辩解，而裴如意已经吓傻了。 “侯夫人是知晓不该这样说，怎地还偏要这般说我家世子夫人？”槐黄一边抽泣一边道，“这么多人听着呢，奴婢岂敢胡说。” “发卖自家儿媳的丫鬟，这话也说得出口。”王夫人性子直，也忍不住开口道。 “大嫂，咱们定北侯府再怎样，也没轮到要儿媳伺候。”张氏叹了口气，对王夫人道，“叫你见笑了。” “有什么笑不笑的，咱们俩谁不知道谁呢。”王夫人摇了摇头，“我去那边儿等你。” 张氏点点头，王夫人没说别的，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与赵氏连个礼都没行。 等王夫人离开后，张氏看向赵氏：“大嫂，你们婆媳如何相处我管不了，但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侯爷和老夫人。” 张氏的话唯独后一句，叫赵氏心慌。 赵氏抬头盯着张氏，气恨道：“你也说了她是我的儿媳，有你什么事？你莫不是想气死我，好像以前那样，在侯府后宅独大？我告诉你，我才侯夫人。” “你……”张氏气得发抖。 “母亲也别忘了，侯府还是娘在掌着中馈的。”苏锦意站到了张氏身边。 “鸠占鹊巢罢了。”赵氏一声冷哼。 “大嫂……”张氏气得咬牙，但赵氏到底是侯夫人，她的教养让她说不出什么更厉害的话来。 “娘，侯府这些年多亏了您在撑着。”苏锦意说着朝张氏行了一礼，“辛苦您了。” “你朝她行礼？你有什么资格？”赵氏怒了。 “我有，因为我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想必母亲知道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苏锦意冷冷地看着赵氏。 世子是侯府的继承人，而世子夫人也是侯府后宅未来的主人。 这话是说给赵氏听的，也是说给裴如意听的，更是说给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听的。 大家想要好日子过，这会儿，便不能太得罪苏锦意。 倒是张氏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苏锦意温柔娴静，没想到……其实也没什么没想到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在京都过得风生水起，岂是一般人。 “你，你不孝，我要休了你。”赵氏指着苏锦意怒道。 “我不孝？要不要去问问王夫人，是您不慈，还是我不孝？”苏锦意一脸温柔地说。 赵氏见苏锦意还笑着，恨不得上前抓破她的脸。 “你故意的？”赵氏终于回过神来。 “我如何故意了？我能让母亲骂我，还是打我？”苏锦意反问。 “大嫂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府吧。”张氏转身牵过苏锦意的手，“走，去我那儿洗洗，换身衣裳。” “多谢娘！”苏锦意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然后回头笑着瞟了赵氏一眼。 等到张氏和苏锦意离开后，赵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娘，要不咱们回吧。”裴如意在旁边弱弱地说。 “你方才怎地一句话都不为娘说？”赵氏难得地斥责了裴如意一句。 第451章 人间同淋雪 要个儿女做什么？不就是在要紧的时候，能够靠一把么。 裴如意方才一声不吭，着实让赵氏心里很是有些失望。 “娘，我也想啊，可……可我不敢……”裴如意低下头，低声道，“二婶和那王夫人看着好厉害的样子，我大气儿都不敢出！” “都是娘不好，把你养在了乡下，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样。”赵氏的胸部还有些痛，可她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去揉。 “娘……”裴如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赵氏咬了咬牙，手也攥紧了，还是得有个儿子才行。 如果自己能再怀上一胎，就把裴祈安赶回二房，看他们还得意什么。 这时，银柳进来，支支吾吾地说：“侯夫人，外头有婆子，说，说送您回府。” 赵氏听了当即骂道：“不要面皮的东西，她是侯夫人还是我的侯夫人？竟拿她的话当圣旨一般来指望我。” 赵氏这样喊着，旁边的人没敢吭声，当然也不敢劝。 最后还是裴如意道：“娘，要不就回吧，您这身子也不舒服，反正佛也拜了。” 裴如意轻轻地捏了蒋芙一把，蒋芙看了她一眼，然后跑到赵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道：“外祖母，我想回去。” “好好好，回去！” 有裴如意给的这个台阶，再加上蒋芙的撒娇，再加上如果自己不走，那婆子恐怕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也难看，赵氏还是起身了。 张氏这边听到动静，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原本是没叫她来的，昨儿夜里派人过来说，要一起来敬香。”张氏对王夫人解释道。 “我懂得，一个府里的，她还是个侯夫人……”王夫人拍了拍张氏的手指，示意她放心，又道，“怎地都过了二十年，她一点儿长劲都没有。” 王夫人和张氏原本就是闺中蜜友，只是她成亲后没几年，夫婿便被派往外地为官，今年年底才调入京都，两人虽久未见面，但少时的情谊犹在，说话也不顾忌。 “也是有优点的。”张氏抿了一口茶。 这优点……虽然也不大好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事儿，只怕还没完呢，你等着吧。”王夫人小声道，“我听说常山王妃极喜欢你家这世子夫人，我听说常山王妃在娘家的时候可是个暴脾气的，搞不好她要上你家的门，你得做好准备。” 暴脾气？张氏内心微叹，在闺中脾气再暴，嫁了人，也得削去七分棱角。 “我准备什么，我二房的。”张氏一笑。 “也是，你又不是侯夫人。”王夫人端起茶杯示意了张氏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苏锦意换了衣裳之后，也没打扰张氏和王夫人，直接和郑氏、盛氏一起带着裴长乐出去赏梅。 那梅树下亦站着一位清隽的少年郎，看到苏锦意一行，头都不敢抬起来，但却也没走。 “四弟妹，那边是观音殿，我陪你去那边拜拜？”盛氏冲苏锦意眨了眨眼睛。 我又不想这会儿生，拜什么观音……但苏锦意还是跟着去了，总得给裴长乐和那位王四公子留点儿空间。 只是苏锦意和盛氏都上了台阶，郑氏却还在那儿站着。 “大嫂这是……”苏锦意看向盛氏。 “大嫂娘家有一个兄弟，但娘看不上。”盛氏小声道。 别说郑家的公子，就是郑氏当年张氏都瞧不上，但裴二老爷和郑家老爷是好友，而且裴祈正也同意了，张氏也只能答应，于是后来早早地就把盛氏给订下来了，免得裴二老爷又来插手。 或许是苏锦意和盛氏的目光太过灼烈，郑氏也只能走了过来。 “你们尽看我做什么，四弟妹拜菩萨，还非得两个人陪着？”郑氏笑着埋怨，似真似假。 “谁叫你是大嫂呢，你陪着，可不就踏实许多。”苏锦意笑着回。 “说得可是呢，再者说了，我膝下只有个两个女儿，你可是有儿子的人，兆头好！”盛氏说这样说，但脸上笑意满满，并未真的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便低人一等。 但，苏锦意是世子夫人，还是有个儿子比较好。 只是郑氏听盛氏这么一说，忽然有些不想陪着苏锦意一起去了。 可那边裴长乐和王眷已经说上话了，郑氏知道自己这会儿再过去，就有些太没眼色了。 “瞧瞧，咱们家估计明年又要办喜事了。”盛氏说到这里，笑看了郑氏一眼。 “这是好事，到时候估计要辛苦四弟妹帮忙了，毕竟这侯府，以后可是你的。”郑氏似笑非笑地看了苏锦意一眼。 “大嫂说得是。”苏锦意说完，便转身进了观音殿。 “大嫂，你这又是何必。”盛氏叹了口气。 “她都替侯府多谢婆母的辛苦操劳，我原样还回去，有什么不对的。”郑氏撇了撇嘴。 “那自是，没什么不对的。”盛氏勾唇一笑，也转身进了观音殿。 只是当几人再从观音殿出来，却发现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你头上，落了雪呢。”裴长乐有些羞涩地看了王眷一眼。 “人间同淋雪，也算共白头！”王眷脱口而出。 “呸，谁跟你共白头！”裴长乐害羞地转过身来，却见三个嫂子正站在身后，不禁红了脸。 这时，张氏身边的丫鬟过来，说下雪了，让她们别在外面待着了，当心回头受了寒。 到了厢房，菜已经上桌了。 “天冷，赶紧吃口热乎的，吃完了，咱们就回。”张氏指着苏锦意几人道，“都别讲究了，快上桌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闻着空中隐隐的檀香气，苏锦意只觉得身心都像是过滤过一遍似的。 只是一顿还没吃完，却见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娘，得赶紧回府。”苏锦意心里有些不安。 “你说得是。”张氏起身道，“桂嬷嬷，让人去斋堂包些素点心路上吃，这便回吧。” 只是这一大群人，也不是说动身就能动身的。 等走到庙门口，雪都已经下得快迷了眼。 第452章 黑影 “娘，要不先等等，雪停了再走？”盛氏说道。 “这样的雪，就算是停了，路也封了，难不成一直住在庙里？”郑氏表示反对。 “锦意，你看呢？”张氏也有些举棋不定。 “娘，这路都看不见了。”苏锦意有些担心地说，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已经白茫茫地看不见了，“我觉得还是住下吧，虽难熬些，但也不至于有危险。” “顶多走慢些，这雪才下下来，应当无事。”郑氏说。 “有一段旁边是深沟，若是滑下去了，不堪设想。”苏锦意说道。 这时裴家隔壁厢房的李家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家媳妇手里还抱着个孩子，说是孩子有些不利索，带他来拜拜菩萨。 见了礼之后，对方便匆匆上了马车。 “娘，咱们也回吧，别耽搁了。”郑氏催促道。 张氏有些举棋不定，却瞧见王夫人和王眷领着一群丫头婆子也走了出来。 看到张氏，王夫人疾步走过来，道：“你看这还能回去吗？” 张氏见自己都有些看不清王夫人的脸了，摇头道：“要不还是等雪停了再走吧，这样回去太危险了。” “你说得在理。”王夫人点了点头，“我瞧着也不大好。” “母亲，裴伯母，不如我骑马回城，通知府里来人接？”王眷冲着二人拱手道。 “不可，这路上滑着呢。”张氏立即表示反对。 “不碍的，马蹄包上布即可。”王眷说道。 “那你快去吧。”王夫人冲着王眷摆了摆手。 王眷再次行了一礼，便转身去骑马。 看到王眷身形矫健，应该是常练的，张氏不由得暗自点头，但还是对王夫人说：“你还真的放心？这大雪天的。” “你别看他人长得瘦，每天晨起练武，也极擅骑马。” 王夫人也不是不心疼，但这也是为儿子提高身价的时候。 女子择婿要精挑细选，因为关乎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可男子也一样啊，好妻可是旺三代。 王夫人见裴长乐长相甜美，为人又大方得体，母亲张氏也是极为明理之人，且打理着侯府后宅，定是把女儿带在身边细细教授的。 再见儿子的眼睛不时地往这边瞟，便恨不得马上促成这桩亲事。 “既如此，那便回去说吧。” 一行人，又回了厢房。 不过这次，定北侯府旁边那个厢房的人家冒着风雪回去了，因此王夫人换了过来。 “就你俩怕事，瞧瞧隔壁李家，不是走了。”郑氏说是打趣，也是半真半假。 苏锦意和盛氏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这种事儿哪有对错，不过就看运气罢了。 既然不再走了，因此又加些银子，让庙里干脆煮了两个素锅子，两家人在一起热乎乎地吃了顿饭。 可这一顿饭吃完了，外面的雪还没有停，甚至更大了些。 看这样子，怕是要在庙里过夜了，郑氏脸色很是难看。 张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脸上不免有些忧心：“明后日若还是这样下下去，可就不大好了。” 王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如果天太冷了，西北边恐怕又要不太平，一旦打仗，兵部就是最忙的。 一时之间，一屋子的人，却悄无声息的。 直到天快黑了，王家那边依旧没人过来，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路不好走，过不来。 “算了，安心住一晚吧。”王夫人爽朗一笑。 可就在这时，原本去安排晚膳的桂嬷嬷和王夫人身边的阮嬷嬷都白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出事了？”张氏问道。 “快说！”王夫人都站了起来，生怕是王眷有什么。 “太太，李家那边……”桂嬷嬷叹了口气才道，“马车翻了。” “什么？”王夫人声音都抖了，“人，人呢？可要紧？” “李太太和儿媳伤着了，性命无碍，可惜了那小孙子……”阮嬷嬷抹了抹泪。 李太太就是怕孙子太小，在庙里会受了风寒，因此才急着要回去的，可……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张氏的身子都在抖。 “娘……”裴长乐扶着张氏，眼睛也红了。 “咱们安心住下来，等雪停了，有人来接再走。”张氏叹了口气。 既然决定要住下来，自然便有了些的安置。 好在安乐寺香客不多，因此苏锦意和郑氏、盛氏都单独一间厢房，张氏带着裴长乐一间。 这厢房自然没有侯府暖和，吃的也简单些，但也不至于住不下去。 “世子夫人，外面的雪下得扑扑的。”槐黄说道。 “今日早些睡吧，咱们仨挤一挤。”苏锦意说道。 安乐寺不大，也就冬日里的那棵梅花好看，因此大家常常过来赏个梅，顶多吃顿斋饭便离开了，极少有人住下来的，因此这厢房并不大，摆设也简单，倒是炕打得大，但也只有一张炕。 “这如何使得。”槐黄忙道。 “奴婢可以睡地上。”孟夏也道，槐黄也点头，表示自己也可以。 “有炕为何要睡地上。”苏锦意脸一沉，“都听我的，睡炕上。” 见苏锦意沉了脸，槐黄和孟夏也不敢再推。 孟夏已经习惯了苏锦意的作风，但槐黄眼睛眯了半天，还是睡意全无。 睡脚踏那都算是恩赏了，居然还睡在一个榻上？ 槐黄僵着脖子扭头看了苏锦意一眼，印着雪光，见她鼻息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不过，世子夫人真好看呀！ 槐黄心里松了松，正要闭上眼睛，却见外面似乎有个影子闪了过来，接着身边的孟夏便闪身起来，窜到了门外。 槐黄傻住了，孟夏怎么跟只猴似的。 这得亏自己醒着，要是睡着了，都不知道……等等，外面那黑影是什么？是贼吗？孟夏抓贼去了吗？ 槐黄不想吵醒苏锦意，但想到万一有危险呢，世子夫人有个准备也好。 “世，世子夫人！”槐黄在苏锦意耳边轻声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这在外边住着，苏锦意也有些睡不踏实，因此槐黄一叫她便醒了。 第453章 进了贼人 就在这时，苏锦意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苏锦意坐了起来。 “世子夫人，好像进贼了，孟夏抓去了。”槐黄想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但是很难。 “咱们赶紧把衣裳穿好。” “好！” 槐黄赶紧起身，快速套了一件衣裳，转身想给苏锦意穿，却见她已经自己动手在穿了。 槐黄愣了一下，便见苏锦意朝她挥手：“这会儿就别讲究了，快点儿！” “是！” 这会儿也确实不是讲究的时候，万一孟夏没制住那人，那人闯了进来可怎么是好。 简单穿好了衣裳后，苏锦意又披上了大氅。 “世子夫人，您要出去？”槐黄吓了一跳。 “我去娘那边看看。”苏锦意说道。 “可是外面……”槐黄不由得抖了一下，“万一还有人呢？” 苏锦意走到窗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两排脚印朝外面去了。 想了想，苏锦意转身找了把剪刀在身上，又塞了个锥子在槐黄手里。 槐黄哆哆嗦嗦地接了，但还是道：“世子夫人，咱们就在屋里待着不成吗？” “不成。”苏锦意道，“娘和三妹妹在那边会害怕的。” 另外，苏锦意住的是头一间，苏锦意总觉得不大安全。 护卫在院外，孟夏把那人引出去，应该也是想一方面为苏锦意解除危险，另一方面叫护卫进来。 人少的话，孟夏在外面也能把那个解决了。 人多的话，孟夏一个人，也无济于事。 但在孟夏回来之前，苏锦意得把自己和槐黄，甚至张氏她们几个都保住。 苏锦意都下定了决心，槐黄只能跟着去了，要叫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她也不敢啊。 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苏锦意和槐黄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张氏房门口，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门。 “谁啊？”是桂嬷嬷的声音。 “桂嬷嬷是我，不要点灯！”苏锦意回道。 “桂嬷嬷，是我们世子夫人。”槐黄的声音刚落，门便被打开了。 苏锦意立即拉着槐黄闪身而入。 张氏这会儿也醒了，坐在床上借着看到苏锦意和槐黄，不由得心里一紧。 “出事了？”张氏问道。 “娘？”裴长乐也醒了，发现屋里还有别人，也是吓了一跳，“四嫂，你怎么在这儿？” “娘，三妹妹，院子里进了贼，还是先把衣裳穿起来吧。”苏锦意说着便示意槐黄过去帮忙伺候，自己也在一旁支应着。 听说进了贼，桂嬷嬷的手都哆嗦了起来，好在屋里还有两个腊梅和寒梅两个大丫鬟在，四个人勉强伺候张氏和裴长乐穿戴齐整了。 “怎地会进贼呢？”张氏战战兢兢地问。 “眼下不知，孟夏追去了。”苏锦意说道。 “追个什么劲儿，让他跑了算了。”张氏说着又帮裴长乐裹了一件披风。 “娘，这样的天气，过来的应当不止一个人。” 不但不止一个人，而且还有可能并不是小贼，苏锦意其实也是麻着胆子过来的。 听到“不止一个人”，张氏身子一晃，裴长乐的脸都白了。 “那你不该过来的。”张氏也没想到大雪天的，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越是如此，我越得过来。”苏锦意说道。 出了贼不提醒一下，回头就算是有有机会跑都来不及。 张氏也不说什么，只紧紧地抓着苏锦意的手。 “娘，没事的，孟夏会武，很快外面的护卫听到动静就会过来的。”苏锦意安慰着张氏和裴长乐。 俩人刚点头，外面便有了动静，于是双双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 张氏刚一开口，便见苏锦意朝她摇了摇头，于是立即闭了嘴。 苏锦意用手指在窗纸上轻轻捅了一个洞，果然见屋檐下站着两个人，那两人黑衣黑裤，在雪中竟看得十分地明显。 苏锦意：…… 接下来正如苏锦意所料，那两人用刀悄悄地打开了东边厢房的门栓，也就是苏锦意刚才住的那间。 进去之后，两人急速从里面冲了出来，大概是发现里面没人。 苏锦意见那两人空着手，眉头微皱， 却见两人对视一眼，又朝中间的正房摸了过来，于是示意槐黄搬把椅子过来顶住了房门，又轻轻走到门边用一把随身的小刀卡住了门栓。 好在外面有雪光映着，里面无灯，因此苏锦意隐约能看见外面那人的动作，但外面却丝毫看不见里面。 裴长乐看到苏锦意居然还随身带着小刀，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这时，大家也没精力多想。 只见一柄刀从门缝伸了进来，可拨弄半天，却没有动静。 “里面肯定有人。” “那自然是有人，没人我们过来做什么，可这门栓怎地打不开。” “脑子被狗吃了，那间屋子的被窝是乱的，人肯定是跑这边来了，你还指望她们睡着了呢？” “那是她们把门栓卡死了……” 随着这一句，一脚便踹到了门上。 苏锦意在里面，都感觉到了门板晃了晃。 好在这古代的门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的硬木，寻常也不是一脚就能踹开的。 但纵然如此，苏锦意心里也是紧张到了极点，她生长在和平年代，也就在电视上看到过打家劫舍的场面，这还是头一次。 上次在范氏的庄子虽也被人闯进了香闺，但那是裴祈安啊。 张氏和裴长乐比苏锦意则要差远了，别看定北侯府是武将，但她们可都是金尊玉贵地养大的。 平时路都走不快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没晕过去算好的了。 “里面的人听好了，快开门，等爷闯进去了，你们全都没命。”门外的人开始放狠话。 这时只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啊”地一声，应该是郑氏或盛氏那边传来的。 苏锦意见门外那两人身子一僵，似乎朝那边看过去，于是开口道：“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我们家的护卫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你们想跑都跑不了。” 那两人的注意力，果然又被苏锦意吸引了。 第454章 你中毒了 有活人对话，总比盲目地换房间要好。 “那我们更得在他们过来之前，把事儿办了。”外面那人大声道，“快开门，我们拿点儿首饰银子就走，若是等我们进去了，那就不是拿点儿钱财的事了。 ” “有本事你们就进来，定北侯府的女眷你们当是纸糊的不成。”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使对方听不出端倪。 门又被踹了一下，腊梅和寒梅脚都软了，但张氏和裴长乐倒还能撑住。 尤其是裴长乐，如果苏锦意这会儿能回头看一眼，就能瞧见自己这位小姑子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我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眷，可不是那么好杀的，杀了我们你们定然逃不走，于你们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你们以为定北侯府查不出你们的身份？祸及不了你们的家人朋友？真是笑话，若真如此，定北侯府能护卫大昌？” “我要是你们，就识时务为俊杰，交代出自己究竟受雇何人，不定还能戴罪立功，从轻发落。” 苏锦意说了这么半天，外面才响起一句：“你如何知道我们受雇于人？” “你们方才应该进了东边的厢房，可是？”苏锦意问。 “没错！” 门外那两人对视一眼，被苏锦意一语道破，竟有些不敢动手了。 “我首饰和银票可都在那间厢房里，你们看都不看就出来了。”苏锦意又道。 首饰和银票？槐黄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裹，这不都在这儿吗。 敢情，世子夫人是诈他们的呢。 槐黄真的是服了，这个时候，敢诈这种贼人的，只有世子夫人了吧。 “屋里黑，我等没瞧见罢了。” “快开门，拿完了东西我们就走。” 门板又被踹了一脚，门栓上已经隐隐有了裂纹。 “我都已经说了东边的厢房有首饰和银票，你们为何不去？”苏锦意大声道，“你们如果再踹门的话，血气上涌，到时候毒发身亡，苦的可是家里的妻儿老小。” “毒发？什么毒，你别糊弄我们。” “你跟她多说什么，她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房门又被踹了一脚，甚至还有用刀劈门的声音。 苏锦意赶紧大声喊道：“你们的脚是不是有些麻，尤其是脚后腿。” 门外顿时没了声音。 “我好像，真的有些麻。” “既然已经活不了了，不如把她们解决了，希望他们说话能算话，否则不也是白死。” 说完那两人又要动手。 苏锦意：……愚蠢的脑回路。 “我们可以寻太医帮你们解毒啊。”裴长乐突然大声道，倒把张氏给吓了一跳。 张氏看着裴长乐，暗道，这孩子怕不是疯了，太医怎么可能给这些贼人解毒。 可门外却传来一声：“你真的可以解毒吗？” 但很快就被另一人拉走：“她们唬你的也信！” 可就在这时，护卫们进了后院，两个贼人原本心里就虚得很，生怕毒发，又见护卫人多，哪里敢动手。 这时孟夏过来敲门，苏锦意的脚却有些挪不动了，还是槐黄开的门。 “世子夫人，二太太，三姑娘，你们受惊了！”孟夏朝几人行了一礼。 “无事无事，来了就好。”张氏忙道。 这时，护卫的头领来请张太太的示下，那三个贼人如何安置。 “锦意，你说呢？”张氏看向苏锦意。 “娘，带回府交给父亲处置吧。”苏锦意觉得这伙人不简单，她不愿意伸手。 这时，郑氏和盛氏终于打开房门，匆匆地跑了过来。 “娘，儿媳不孝。”郑氏和盛氏一起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今日这等凶险，岂能怪得了你们。”张氏示意她们不要多礼。 确实凶险，可苏锦意却过来了，她还是世子妃，这这样明显的对比，傻子才会装不知道。 郑氏有些讪讪的，盛氏却直接道：“我可真是吓坏了，几次想过来，但到底没敢。” 张氏摇了摇头：“叫我我也不敢。” 郑氏看着苏锦意：“还是四弟妹胆子大，要不能做世子夫人呢。” “原来我嫁给世子还与这个有关，大嫂不说我还不知呢。”苏锦意一笑，“说起来还真是托了那几个贼人的福，要不这辈子都还被蒙在鼓里，回去我定要找世子问上一问。” “你大嫂逗你玩的呢。”张氏赶紧道，且又不满地看了郑氏一眼：“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一府的世子夫人，怎能是为着胆子大的缘故娶进门的，你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若在以往张氏或许就算心里不满，也只是回去敲打，可今日如果没有苏锦意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和裴长乐会如何。 投桃报李，是个人都懂！ 再者，苏锦意吧，聪明是聪明，但做事也没个章法，谁知道她这话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她若真的说了，就裴祈安那脾气，如果苏锦意真的问了，谁知道他会怎么做，张氏想想就头痛。 “母亲说得是。”郑氏转身向苏锦意行了一礼，“向四弟妹赔罪了。” 苏锦意微微颔首，并没有回一个字。 这时裴长乐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四嫂，那两个贼人真的中毒了吗？” 苏锦意摇头：“我也不，也许，没有！” “啊？” 不止裴长乐，张氏和桂嬷嬷也都愣住了。 “那两个贼人不是说脚跟是麻的，跟你说的可对上了。”张氏说道。 “娘，那是他们在外面冻麻的。”苏锦意说道。 当你忽略了这个问题，而被别人非常自信地冠以另外的解释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信以为真。 张氏、裴长乐：……竟是如此！ “四嫂，你真是太聪明了。”裴长乐一脸崇拜地看着苏锦意，“你收我为徒弟好不好？” 郑氏想说，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但看了一眼张氏，还是忍住了。 “三妹妹想问什么来问我便是，一家子人，何必在意那师徒名份。”苏锦意笑道。 “那可不，而且这可就岔辈儿了呢。”盛氏也在一旁笑着说。 见此，裴长乐终于没有再提。 经过了这一桩，天虽然还没亮，但张氏等人却不敢再睡了。 可苏锦意却打了个哈欠：“娘，我先回去眯会儿。” 裴长乐一脸惊奇地看着苏锦意：“四嫂，你还睡得着啊，你不怕吗？” 第455章 没依萍那胆子 当然怕啊，苏锦意只是从后世穿越，并不是神仙下凡。 只是这会儿怕劲儿，真的已经过去了。 “四妹妹，没事的，就算外面还有贼人，应该也不会再过来了。” 苏锦意看了一眼外面，又对张氏道，“娘，我瞧着雪快停了，要不还是睡会儿，回头不定要下山呢。” 张氏想着也是，于是对其他人说：“都回去眯会儿，哪怕睡不着，也躺着。” 雪天下山，也是件挺辛苦的事。 有孟夏在身边，苏锦意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 只是早上起来，看到张氏等人，个个眼底都一片乌青。 “要我说四弟妹这会武的丫鬟是真好，有她在，四弟妹真的是万事无忧了。”郑氏笑眯眯地说道。 “岂止是四嫂，如果不是孟夏，我们都落不着好。”裴长乐说着扭头对张氏道，“娘，要我说呀，孟夏该赏！” “自是该赏的。”张氏冲着孟夏点了点头。 只是这事儿肯定要等到回府之后再说。 郑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还破了财，张氏赏了，她和盛氏能不赏？裴长乐可是说了，如果不是孟夏，都落不着好。 “也不知四弟妹这丫鬟是从哪儿得来的，真真是好命，和四弟可真是天生一对呢。”郑氏想找补一下。 她自认为自己说得没什么错处，这可算是夸他们那两口子呢。 可一个好命，一个有福气，怎么听怎么酸，但明面儿上看，确实说不得她。 郑氏正得意，却听到苏锦意问：“大嫂也想要啊？” 郑氏：…… 想要吗？当然想要啊，一个会武的丫鬟在身边待着，别提多踏实了。 可会武的女子好找，会武的丫鬟却难寻。 但郑氏却不敢回苏锦意的话，她怕自己说想，苏锦意来一句“我给你寻啊”，那要还是不要？ 不要吧，方才说的那不都是假话。 要吧，自己院里放个苏锦意弄来的人，那还踏实得了。 “我，我也只是想想，可不敢要。”郑氏讪笑了一下，“我性子软，不像四弟妹能管得住。” “管不住别的不打紧，管住自己的嘴吧。”张氏瞪了郑氏一眼。 郑氏：…… 往常，张氏都要给郑氏几分面子，毕竟她是二房的嫡长媳。 可自从苏锦意进了门，郑氏便格外地反常。 这才多长时间，任由她这样下去，不说她自己，孩子们都会被她带歪。 不过这样的人，她想要使坏，杀伤力也不大，尤其在苏锦意面前，不够看的。 可一粒老鼠粒也能坏一锅弱呢，因此张氏原本想回府后，找个时间跟郑氏好好地聊一聊，姑娘嫁到了她家，自然该她这个婆婆来管的。 但这会儿，被裴老夫人称为“假菩萨”的张氏也忍不下去了。 一方面，张氏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为难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给苏锦意一个交待。 虽然裴祈安是自己生的，苏锦意也跟着他一起叫娘，张氏却很清楚，苏锦意是大房的，是世子夫人。 如果任由郑氏得罪苏锦意，她以后对二房又能有多少情面。 郑氏却紧紧地抿着嘴，心里对张氏却只有恼恨，觉得她是为了讨好苏锦意，故意在她面前让自己没脸，自己好歹也是先进门几年。 “张妹妹，你这边昨儿夜里可是有事？”王夫人突然白着一张脸进来。 “无事，你睡得可好。”张氏也迎了上去。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安神汤，夜里睡死了，还是早晨起来听她们说的才知道呢。”王夫人一脸地愧色。 “你睡得好才是最好的呢。”张氏握着王夫人的手。 又说了几句，众人便赶紧吃饭，雪已经下得很小了，得赶紧吃完下山。 平日里优雅矜持的夫人姑娘们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匆忙地吃过饭，刚放下碗，桂嬷嬷便一脸惊喜地进来道：“太太，世子过来了。” 张氏和苏锦意一同起身。 “他怎地过来了？”张氏忙问，“这才天亮多久，他得多早就动身，这孩子……” 郑氏见张氏脸上的关心和心疼不是假的，不由得有些酸。 但想到自己之前说错了话，郑氏还是说道：“母亲，世子身边那么多人，您别担心了。” 苏锦意一句话没说，但已经抬脚走出去了。 刚走出院子，迎面便看到裴祈安大踏步地往里走，苏锦意的眼睛便酸得不行了。 等人走到面前，脚还没停下来，苏锦意便问：“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裴祈安张着嘴，原本准备的话术竟都用不上了。 “你，你怎么知道……”裴祈安“嘿嘿”笑了一下。 明明之前心急如焚，可这会儿被苏锦意黑着脸一问，裴祈安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苏锦意捶了裴祈安一下，“这天上下着雪呢，这么长的路，若不是这一夜都在铲雪，你能这么早过来？从天而降的吗？” 说着，一滴泪从眼眶滚了下来。 裴祈安赶紧抹去了泪，却发现自己手指太粗糙了，竟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抹红痕。 另一边……裴祈安手指动了动，然后将苏锦意揽进怀里：“你困在这儿，我当然要来接你，要不然你嫁给我做什么。” 这时张氏等人也走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便僵在了原地。 裴长乐更是羞红了脸，但眼睛却往裴祈安身后瞟了瞟。 这一瞟，便瞟见了一个少年郎。 “侄儿给裴家伯母请安！”王眷像是没看到裴祈安和苏锦意似的，端端正正地朝张氏行了一礼。 苏锦意赶紧推开裴祈安。 虽然自己是个现代人，但还是没有依萍那个胆子，能当着大家的面亲热。 裴祈安有些空落落的，可也知道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把这一伙女眷给接到山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世子，就你一个人吗？”郑氏忍不住问。 “不还有他吗？”裴祈安指了指王眷。 郑氏：…… 第456章 你这蠢妇 “眷哥儿，你快去找你娘吧，她也被昨儿夜里的事给吓到了。”张氏说道。 “娘，昨儿夜里怎么了？”裴祈安问张氏，王眷也停下了脚步。 “进了几个贼人，抓住了，你一会儿带回去审审。”张氏并没有说将贼人交给定北侯的事。 倒是裴祈安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种天气，会有贼人上山？这贼人怕不是偷盗这么简单。 “立刻去办。”裴祈安对身边的友庆说道。 “小的这就去。”友庆也看出事情不同寻常。 收拾了一应物品，等王夫人一家子也出来了，便一起坐马车回程。 裴祈安也没骑马了，坐上了苏锦意的马车，把槐黄赶到了后面婆子们坐的马车上。 苏锦意正好将昨夜的事情，跟裴祈安好好说说。 事情说完了，天上又下起了雪。 “又下起来了，什么时候能停。”苏锦意秀眉微蹙。 “锦意，钦天监传出消息，说今年恐怕有雪灾。”裴祈安把车帘撩开一点缝，忧心忡忡地说。 “那咱们得多备些粮食。” 苏锦意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铺子和庄子上的粮食，然后发现裴祈安有一个庄子上的粮是最多的，得让花朝安排人赶紧拖回来。 万一形成雪灾，估计有不少难民进京，到时候粮食放到庄子上也危险，想进城只怕更难。 具体的，还得回去看看账本。 “锦意……”裴祈安往苏锦意这边又挪了挪，虽然两人已经很近了。 “你有事就直说。”苏锦意看向裴祈安。 “若是北疆也下雪，恐怕有战事。”裴祈安压低声音道。 苏锦意张了张嘴，只觉得血液都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可能又要出征北疆？”苏锦意缩了缩身子。 “朝中将领不少，只是我父亲是定北侯，一向擅长与北狄作战，我……”裴祈安捏着苏锦意的手，“很有可能会再次出征。” 而且上次是小打小闹，这次恐怕就是大战了。 苏锦意看着裴祈安欲言又止，上一次他去北疆，快三年才回呢。 “你……可愿意？”裴祈安轻声问道。 过了许久，苏锦意才点了点头。 “愿意！”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虽舍不得，但你想去，便去吧！” 这话说完，苏锦意的眼眶也湿了。 “你先别伤心，还没到时候，也未必会让我去。”裴祈安冲着苏锦意笑了笑。 “我，我没有伤心……”苏锦意脸一红，转身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裴祈安，“没定下的事情，咱们就不多想了。” 就这样一直相拥着到了定北西侯大门口，马车刚停下，便听到槐黄在外面道：“世子夫人，侯府门口停着常山王府的马车。” 苏锦意一愣？常山王妃来了？这也太快了些吧。 说来也巧，昨日常山王妃正好去军营里看怀庆郡主，女儿不回来，只能自己去看了。 天冷了，也送些物资过去。 回府的时候，正好遇到赵氏的马车进城，常山王妃好奇，她出城干什么？锦意有没有跟着？于是便着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定北侯府的女眷除了裴老夫人都去了，最后只有赵氏和她女儿回来了。 常山王妃原本没当回事，赵氏那人她瞧不上，不跟着苏锦意更好些，省得讨人厌。 可到了午后，雪下大了，常山王妃就有些担心，使人去定北侯府问，才知道苏锦意和张氏都还在山上呢。 同时也打听到赵氏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自己的女儿自己都没使唤过，她凭什么？ 当时常山王妃就要去定北侯府，但被无忧给拦住了：“王妃，今早才上的山，您这会儿过去，没得叫定北侯府误会咱们盯着他们府上呢。” “误会什么，你看这多大的雪，她倒是好，气了锦意一顿，自己躲回来了。”常山王妃忧心忡忡地看着天上的雪，“我倒要问问她哪儿来的胆子。” “往常也有敬香被阻在山上的，不碍的，您明日再去岂不更名正言顺些？到时候说话也理直气壮。” 无忧苦口婆心地劝道，“二姑奶奶往后还得在定北侯府过日子呢，您护着她是好事，可太护着了没得叫人小瞧了她。” 无忧虽这样说，但常山王妃也明白她的意思，太护着了，搞不好还叫苏锦意在侯府不好做人，她往后可是要执掌侯府中馈的。 常山王妃深吸一口气，忍了！ 以往常山王妃能忍不少事儿，自从认识苏锦意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忍了，但也越过越畅快。 这会儿，常山王妃正带着几个丫鬟坐在赵氏面前：“听说你身边缺人用，我便给你送了几个过来，个顶个儿都是极好的。” 赵氏脸色隐隐发白，这几个丫鬟那叫一个燕瘦环肥，个个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她哪敢收。 “王妃的好意心领了，定北侯府虽比不上常山王府门第高，但几个丫鬟还是有的。”赵氏将脸别向一边。 常山王妃看到赵氏这小家子气，便忍不住撇嘴。 “有丫鬟还要世子夫人来伺候？那就是不懂规矩了。”常山王妃扭头对无忧说，“明日送两个嬷嬷来。” “是，王妃！”无忧笑着应了。 “常山王妃，您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些？就算您是王妃，也不能到我这院儿里来指手划脚的吧。”赵氏原本对常山王妃是有些惧意的，但这会儿也忍不住了。 “我这不是好意呢吗？锦意娇生惯养地长大的，后来爹娘过世，我这个干娘可怜她，对她比亲女儿都好，这些手底下的活儿，她哪会？” “这送你丫鬟，你说不缺，那你为何非得指使她一个不会做事的来伺候你？” 常山王妃丝毫不留情面地盯着赵氏。 “媳妇伺候婆婆不是应该的么？别说我这侯府，便是东宫的太子妃，那伺候皇后娘娘也是应当应份的。” 赵氏越说越理直气壮，这便是告到宫里去，她都是不怕的。 “闭嘴，你这蠢妇！”门口传来裴老夫人一声断喝，“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岂是你能随意安排的？” 赵氏脸一白。 第457章 命没别人好 裴老夫人的话，比裴老夫人本人，更令赵氏惊惧，她哪有这个胆子。 “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赵氏本能地就想辩解。 裴老夫人看着赵氏的眼睛里满是冷意，但她还是朝常山王妃行了一礼：“王妃今日过府，未曾远迎，王妃莫怪！” 赵氏的话可大可小，为着苏锦意，常山王妃定不会传出去，但却不能因此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老夫人是长辈，快别多礼了。” 对于裴老夫人，常山王妃一向是尊敬的。 “这蠢妇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这个家里还轮不到她做主。” 裴老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赵氏究竟干了什么，使得常山王妃这番兴师动众，只能先把她撇开。 “老夫人，您知道我这个人心宽，说我什么倒不打紧，唯独孩子是我的命。”常山王妃笑着道，“侯夫人要说呢也是没错，当媳妇的自该伺候婆婆，但那是什么人家，咱们又是什么人家？有丫鬟有婆子的，偏要找不会伺候的媳妇来伺候人？” 常山王妃在裴老夫人面前，也懒得拐弯抹角的。 裴老夫人也终于明白常山王妃是为什么了，把苏锦意当丫鬟使唤这事儿，便是常山王妃不过来，她也不会允许。 “被媳妇伺候就这么好？要不，你也来我院里伺候伺候？”裴老夫人问赵氏。 “母亲……”赵氏心肝儿都抽抽了。 赵氏最初嫁进定北侯府的时候，原本裴老夫人是不想让她过去的，懒得搭理她，结果她非要过去伺候。 当时赵氏琢磨着，婆婆这么不喜欢自己，甚至说出了私订终身即为妾的话来，自己若不去伺候还不知传出什么话来。 只要自己去了，别的不说，在定北侯那边就可有交待了。 可那一个月，是赵氏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裴老夫人不叫她立规矩，但也不叫她去歇息，整个儿不搭理，最后使得洒扫的丫鬟都给她脸色看。 赵氏在定北侯面前哭过一回，结果定北侯去查，一文钱的事儿都没让她干，因此还问她一句：“你为何哭？” 赵氏：……这事儿是能摆在明面儿上说得清楚的吗？ 回想起过去，赵氏觉得自己对苏锦意算是极好的了。 “不愿意？”裴老夫人声音提了起来。 “不，不是！”赵氏眼窝里含着泪，要滴不滴的，男人见了或许会心疼，但裴老夫人见了只有嫌弃。 “老夫人，算了吧，咱们不是那找罪受的人。”常山王妃不屑地瞥了赵氏一眼。 这句解了裴老夫人的围，她也不想让赵氏在自己眼前晃悠，却也让赵氏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落下来，便听到裴老夫人道：“那就在自己院里好好琢磨琢磨，婆婆该怎么当，侯夫人该怎么当。” 这话说得就太重了，这无非就是告诉整个定北侯府的人，赵氏不配当婆婆，也不配当侯夫人。 一听这话，赵氏身子一软，头一歪，晕了过去。 都这样了，裴老夫人也不能不管，只得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见此，常山王妃也懒得留下去了，只是刚起身，裴老夫人便道：“王妃不嫌弃的话，去我屋里坐坐，中午一同吃个午膳可好？” “还是不了，我担心锦意这孩子。”常山王妃看了一眼天色，“又下雪了，我得回去问问王爷，可否调兵上山接人去。” “王妃且放心，昨儿夜里祈安就带着人挖雪去了，这会儿应当已经通了。” “您且好好留下来吃顿饭，不定就等到锦意了呢。” 裴老夫人虽然品级不比常山王妃，但她是长辈，因此常山王妃也迟疑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开心地过来通传：“老夫人，世子世子夫人和二太太她们回府了。” 裴老夫人喜出望外，对常山王妃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苏锦意对于常山王妃的到来既惊喜又温暖，得知赵氏被禁足后，也就笑了一下。 裴祈安见过常山王妃后又出门忙活去了，常山王妃也没有留下来用膳，这么大的雪，城内的路也不好走。 常山王妃的那四个丫鬟裴老夫人做主留了下来，都放到了熙和院里伺候。 虽说是送给赵氏的，但若真的留在了青阳院里，传出去对常山王妃的名声其实也不好听。 郑氏知道这事儿以后，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最后泄气了，她娘没这个胆 。 “真真是命好，亲娘没了，倒来了个比亲娘更疼人的干娘。”郑氏叹道。 “我的少夫人，慎言，这话要是传出去，太太又要生恼。”黎嬷嬷在一旁赶紧劝解道。 “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还能传到哪儿去。”郑氏说到这儿，又问，“大爷呢？他不在府里吗？” “这会儿正在二太太那边请安呢。”黎嬷嬷就那样轻声道。 郑氏也叹了口气，世子亲自跑到庙里去接人，二爷三爷不在府中，大爷却没去……这事儿整的。 “大爷，命没别人好罢了。”郑氏红了眼睛。 黎嬷嬷恨不得捂住郑氏的嘴，但看她那模样还是算了，也是，反正在自己屋里，就由得她发泄一下算了。 裴祈正这会儿确实正在张氏面前请罪，他心里很窝火，裴祈安过去铲雪的时候，竟没跟他说一声。 “母亲，儿子昨夜饮了些酒，早早地就睡了，并不知四弟去铲雪了。”裴祈正说着就朝张氏跪了下去。 “无碍！”张氏命人将裴祈正扶起来，才又道，“祈安昨日找工部借了人，也没回府，你不知道也是应当的。” “找工部借的人？”裴祈正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知道这对于裴祈安来说，并不是难事。 铲雪这事儿原本就应该是工部的事，忙不过来的时候，皇上也会下令由兵部协助。 兵部究竟怎么协助，这却关乎着工部的成绩，因此对于兵部，工部一向是持交好的态度。 裴祈安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他去工部借人铲雪，工部只怕是求之不得。 但如果自己去……裴祈正不由得眸中微黯。 第458章 管住你的嘴 工部那些人看的是裴祈安的面子吗？不是，看的是定北侯府。 而自己，不过是定北侯府二房长子罢了。 “另外一件事儿，你倒是要放在心上。”张氏的声音传进裴祈正的耳朵里，他立即正色道，“母亲请讲。” “自苏氏进门后，郑氏对她时常有些微词，你好好跟她说说。”张氏其实这一路上也辛苦，但裴祈正既然过来了，她便与他把话说了。 “郑氏若有行差踏错，母亲尽管处置便是。”裴祈正说道。 张氏看着裴祈正，半晌才道：“若有行差踏错我自会处置，只是在她行差踏错之前，你这个做夫婿的也得用用心。”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原本也是你的责任。” “是，儿子记住了！”裴祈正颇为恭敬地应道。 “苏氏爹娘一个是为朝廷尽忠，一个为夫守节，是受了旌表的，由不得郑氏看不起。”张氏加重了语气，“让她说话前先动动脑子，回头惹了祸，后悔都来不及，跟着倒晦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你。” “儿子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裴祈正说道。 看着裴祈正这样子，张氏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像自己那婆婆了。 “你爹不在府中？”张氏点到就行了，也不想在长子面前多说儿媳的不是，他也未必喜欢听。 更何况，进门后，没看到裴二老爷的影子，张氏确实有些不解。 裴二老爷不爱出门，虽有两个妾，但对张氏也算敬重。 张氏冒着大雪回来，按理，怎么着他也会过来看一眼。 裴祈正正要回话，桂嬷嬷匆匆进来道：“二太太，霜姨娘……” 看到裴祈正在，桂嬷嬷顿了顿。 “在大爷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讲吧。”张氏面色不显，但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霜姨娘有喜了！”桂嬷嬷压低声音道。 张氏抬头看向桂嬷嬷，脸色晦暗不明。 裴祈正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能告辞。 送走裴祈正，张氏看向桂嬷嬷，厉色道：“去查！” 桂嬷嬷战战兢兢地低声道：“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若查实了……” 张氏闭上了眼睛，半晌才道：“若查实了，就报到晴翠山房。” 裴二老爷冬日里落过水，他身子有亏，这事儿只有张氏知道，霜姨娘怎么可能有孕。 裴祈正回到屋里，郑氏立即迎了上来，见他脸色不大好看， 奉了一杯茶之后，也不敢多问，只在一旁做针线。 “霜姨娘有喜了。”裴祈正突然道。 “啊？”郑氏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霜姨娘？” “嗯！”裴祈正点了点头。 “怎地会……”郑氏话说到这儿，又止住了。 许多人家纳妾进府 ，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的，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只是他们这一房都是嫡出，之前的李姨娘和莲姨娘都无所出，莲姨娘过世后，又纳了一房霜姨娘，进门几年了，依旧没动静。 这突然传出有喜的消息，郑氏真是有些愣住了。 郑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是喜事吧，多了个庶子或庶女谁喜欢，爹娘年纪都大了，回头定是他们这些哥哥嫂子的责任。 可要说不是喜事，那就是不孝了，这话不能说。 但郑氏还是道：“整个府里最高兴的，应该是公爹了。” 裴祈正看了郑氏一眼，沉默了一下，说：“母亲让我提醒你，管住你的嘴。” “我的嘴？”郑氏扔下手里的针线，“我的嘴怎么啦，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你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常常不好听。”裴祈正缓缓起身，“不论你我，都没到可以随心所欲说实话的份儿上。” 说完，裴祈正就出门离开了。 郑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再也没有拿针的兴致。 “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抬个进来？”郑氏喃喃道。 郑氏怀孕的时候，原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裴祈正做了通房，生了儿子后难产没了，现下裴祈正身边并没有别的伺候的人。 “大少夫人，这都没影儿的事，您别多想了。”黎嬷嬷劝解道。 “我也不愿意想……”郑氏低声道。 可也清楚，这世上有几个男子真的能像侯爷那样的，可那赵氏…… 郑氏不禁嘲讽一笑，月老儿就是故意的，好男人遇不上好女人，好女人碰不到好男人。 想到这儿，郑氏将之前放在桌上的绣绷往地上一扔，那绣的正是裴祈正的衣裳。 “大少夫人，您这……”黎嬷嬷捡起绣绷刚一开口，声音便卡在喉咙处。 郑氏顺着黎嬷嬷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便见裴祈正撩开帘子，站在房门口，目光落在黎嬷嬷手中的绣绷上。 “大爷！”郑氏吓得站了起来，“我……” “无事！”裴祈正再次转身离开。 无事？无事怎地明明走了又回过身来。 郑氏白着一张脸，身子晃了晃，追了出去：“大爷，那是给兆哥儿绣的衣裳……” 裴祈正却并没有回头。 兆哥儿才一岁，能用这墨青色的蜀锦？ 裴祈正离开后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大好，想回头再说句软话，郑氏喜欢胡思乱想，又话多。 可回头却听到了这一幕，裴祈正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锦意领着丫鬟过来，赶紧避到了一旁的松柏后面。 “令月，中午我们随便吃点儿，晚膳让厨房用羊肉烧个暖窝子，世子喜欢吃，再找些好的羊皮……” 苏锦意离开后，裴祈正在那里很是站了会儿才离开。 这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好在花朝对苏锦意的话执行力够强，头几天雪停的时候，便让人从庄子上将粮食都拖了一部分进城，另一部分放到了地窖里，又让庄头加固了院墙以及木棍桐油等物，以防万一。 苏锦意看到花朝的书信，不由得点头：“花朝是真的让我放心了。” 下雪的时候，裴祈安的事儿都停了下来。 大雪一盖，什么事儿都干不了。 两人在屋里烤火，雪略停些，便在院子里烤羊肉，各院都送一些，香了半个侯府。 唯独赵氏没吃，说是吃不得这东西，上火烧心。 之后，熙和院便再也没往青阳院送东西了，说是侯夫人身子弱，便不行这不孝之事了。 雪终于停了，但路刚通，边关的急报便过来了。 北狄王没了，新王登基颇不服众，急需一场战事来奠定自己的地位。 其实一场战事，不是单一的一个理由，北狄今年草场欠收，也是理由之一。 既然要打，那便打。 朝廷一方面商量前往北狄的将军，另一方面，着手准备与西邦联姻。 这人选，定了宁平公主，是姲妃娘娘主动去皇上面前求的。 苏锦意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站了起来。 虽说与宁平公主算不是闺中好友，但她是皇家与自己交往最多的人。 第459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姲妃的心思，谁能不知道呢。 可知道归知道，她也确实解了皇上的难，两个女儿一般大小，皇上也不想得罪人。 但姲妃主动请求由宁平公主联姻，将皇上撇清，他自是感激的。 帝皇的感激之情，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就足够了。 外面已经开始化雪了，苏锦意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除了一声叹，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没想到的是，宁平公主的人找到了花朝，让她递消息过来，三日后武安侯府见。 三日后是武安侯夫人魏氏的生辰，虽不办大宴，但毕竟是侯夫人，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送寿礼过去，自然也是要开宴的。 苏锦意是嫡亲的外孙女，这一日是肯定要过去的。 只是宁平公主特意让人递信过来，应该是求个万无一失，她只怕是有要紧的事要说。 “既然要紧，为何不在栖园。”令月不解。 栖园是苏锦意自己的宅子，在那里见面说什么都方便。 “或许，公主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我见过吧。”苏锦意这一刻有种无力感。 都说公主是天之骄女，可公主一旦有了难处，那真是任谁都救不了的。 三日后苏锦意一早就出门了，马车先到了栖园，接了苏锦彦，然后再去武安侯府。 见苏锦意这么早就过来了，魏氏颇为欣慰。 “还是你惦记着我！”魏氏握着苏锦意的手。 “外祖母，满府的人，谁不惦记着您呢。”苏锦意笑着应了。 只是直到寿宴快结束了，宁平公主才过来。 对于她的到来，大家都有些惊讶，很明显，宁平公主之前并没有递信儿过来，看着像是临时起意。 “我吃了过来的，便不打扰外祖母了，等外祖母吃完了，咱们再聊。” 宁平公主说完，又看向苏锦意，“不如，世子夫人陪我说说话？” 表姐妹不叫，却叫世子夫人，也没错，本就是君臣。 但魏氏却以为宁平公主是打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对于和亲的事，她并不是那么难过的。 苏锦意原先住的院子已经挪作他用，于是两人去了花厅。 这样也好，花厅大，让人在外面伺候着，声音小些，也听不见说什么。 “公主可是有事要跟我说？”苏锦意也不浪费时间，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闯个人进来。 “你倒是实在，也不问我愿不愿意，难不难过。”宁平公主一声苦笑。 “这还用问么。”苏锦意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但宁平公主听着心里却松了松，“是啊，这还用问么？可偏偏他们都来劝我，好笑得紧，叫他们，他们愿意？” 可不愿意也只能去了，送宁平公主联姻的是她的亲爹亲娘，一个皇上一个妃。 “公主，您若有事，只管跟我说。”苏锦意说着又补了一句，“只要我能办到。” 听到这一句，宁平公主竟笑了。 “说你实在，你还真真是实在。”宁平公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这里面是我京都铺子的契书，回头你找个人过到你名下。” “什，什么？”苏锦意吓一跳。 “你当我时常出宫真是玩的呢？ ”宁平公主说到这个有些得意，“我那时想着，我也是要出嫁的，嫁人后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铺子垫着，心里不至于没底。” 宁平公主这心思，大概类似于家里虽有家财万贯，但却还是觉得自己挣的比较踏实的富家女。 苏锦意明白宁平公主的意思，接过荷包，说：“回头我每年差人给您送过去。” 只是两国没有反目，再远，也到得了。 可宁平公主却摇头道：“不必，我去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帮我攒着，等到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拿。” 苏锦意听着心里发酸：“您倒是信我。” “我不是信你……”宁平公主喃喃道，“我是没人信。” 苏锦意并不是第一人选，可宁平公主在心里寻摸了一圈儿，发现自己没人信。 “各人但凭心意，我不辜负您便是了，总有交付到您手中的那一日。”苏锦意内心微叹。 “但愿吧！”宁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也不让你白忙活，挣了银子，你我二一添作五，若家国有难，你可在我那份儿里头，捐些出去。” 苏锦意没想到宁平公主还能想到这个，不禁对她又敬佩了几分。 本想开个玩笑，说，你就不怕我借这个由头，把你的银子都给贪墨了，可看着宁平公主的那张脸，苏锦意又有些说不出口。 “定了什么时候吗？”苏锦意问。 “年后，好歹让我在宫里过个年。”宁平公主一笑，“其实用不着如此，在哪里过年又有什么要紧的。” “从今儿起，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苏锦意说道。 “好。”宁平公主看向苏锦意，“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不枉我信你一场。” 苏锦意知道，旁人大概是会说，皇上和姲妃娘娘心里也不愿，只是没办法等等。 “过几日，宫里又要有喜事了，不定你也要进宫去贺喜呢。”宁平公主轻声笑道，“宫里，要有贵妃了，我也算尽孝了。” 苏锦意懂得，姲妃要封贵妃了，这贵妃之位是宁平公主联姻西邦换来的。 不知姲妃会不会心安……应该会的吧，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做了。 这时，宁平公主拿了同张铺子的契纸，说：“这店里有个密道，通往城外的，里面我放了些金银首饰，你知道便行。” 苏锦意不由得张了张嘴，居然……还有密道？ “不是我挖的，无意中看到的。”宁平公主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又有什么用。” 宁平公主一直在说，直到魏氏她们宴罢回来，她才住了嘴。 宁平公主离开后，魏氏问苏锦意：“公主跟你说了些什么？” 苏锦意编了几句话搪塞过去了，无非是一些闲话，魏氏也没有多问。 这个公主外孙女性子古怪，跟谁都不亲，跟苏锦意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要紧的。 从武安侯府出来没几天，便传出北狄犯境的事儿。 听说这次，北狄几乎倾巢而出。 第460章 昏迷 出征北疆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不过是谁去的问题。 人选也不多，不是定北侯，就是裴祈安，为了侯府的将来，他俩也不可能一起去北疆。 定北侯主动请缨，这次北狄来势汹汹，裴祈安毕竟还太年轻，若有个闪失，不堪设想。 可定北侯一回来，赵氏就抱着他哭：“侯爷，我才回来多久，您又要出征，这侯府我如何能待得下去。” 定北侯不解：“这是你的家，如何待不下去？” “您看我这都被禁足了。”赵氏抹着泪，“老夫人不喜我，您在家我就被禁足，您若走了……” “你被禁足，是因为你说错了话。”定北侯坐到赵氏身边，“要我说禁足也无碍，反正你也没旁的地方去，少见人便少说少错。” 赵氏：…… 对于定北侯来说，赵氏不善交际，那就不出去交际好了，在府中有吃有喝的，何苦非要去找那个不自在。 “我总不能总在这后宅待着，好歹我也是个侯夫人，这中馈不在我手上，已被旁人笑话。”赵氏说着瞟了定北侯一眼。 “中馈……老二媳妇管得挺好的，有人帮你打点着不好？”定北侯觉得后宅之事太繁琐，有人帮着打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赵氏见定北侯一副不通人性的样子，只觉得胸口憋闷。 “她到底是二房的，难不成还要替我打理后宅一辈子。”赵氏的口吻也有些不大好了。 “那就交给祈安媳妇，那是个能干的。”定北侯说道。 “合着，就我不成？”赵氏抬眼看着定北侯。 “你，你管不了家。”定北侯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我管不了家，那您何苦给我这正妻之位？”赵氏一边抹泪一边说，“他们既是能担得住侯府的，那世子也该接过您的担子了，他怎地不去北狄？” 赵氏一边说一边偷瞟定北侯的脸色。 “你这说的什么话？”定北侯不满地看着赵氏，“这是国之大事，祈安才经过几场战事，将士的性命和大昌的疆域，岂能儿戏？” 再者，祈安都还没有个后…… “他都二十了，怎么就不成了。”赵氏嘀咕道。 “这件事容不得你置喙，此事不可再提。”定北侯说完，便起身离开。 看着定北侯的背影，赵氏的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 这时，裴如意轻轻走了进来，依偎到赵氏身边：“娘，爹若要出征，就没有人帮咱们了。” 赵氏轻拍着裴如意：“放心，你爹出征不了。” “啊？”裴如意抬起头来看着赵氏，“娘，您，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赵氏冲着裴如意笑了笑，“放心好了。” 定北侯第二天就病了，昏迷不醒。 这要命的关节，就连皇上都给惊住了，派太医来看过，也是一筹莫展。 定北侯如果无法去北疆，那就只能裴祈安过去，不为别的，定北侯府是大昌在北疆的一面旗帜，裴祈安是定北侯世子，他去了，才能鼓舞士气定民心。 “大少夫人，侯爷身子一直很好，这会儿突然病倒，有些古怪。”槐黄轻声道。 “我知道。”苏锦意面无表情。 知道又怎样，她一个当儿媳的，难道还能管到公爹那里去。 而且定北侯府的中馈，并不在苏锦意手上，张氏就算有些察觉，毕竟是二房代管。 熙和院忧心忡忡，苏锦意强自镇定，吩咐槐黄出门找花朝，多买些日用的药品及保暖等物。 苏锦意知道，自己再有本事，该裴祈安和定北侯府去承担的，他都推卸不了。 至于定北侯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信自己查不出来。 青华院里，张氏摔了一把茶壶。 “赵氏和裴如意没有出门，她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出门，那侯爷为何……”张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张氏断定这件事是赵氏所为，她不想定北侯出征，想让裴祈安去送死罢了。 可偏偏，她和她身边的人并没有出门，连院子都没出。 “娘，您消消气。”裴长乐在一旁小心劝解道，第一次看到张氏这个样子，她有些害怕。 “我没事，只是你四哥……”张氏攥紧了手，暗道，赵氏，我跟你势不两立。 说起裴祈安，裴长乐也低了头。 “可是太太，侯夫人有这个胆子，况且太医说侯爷不是中毒。”桂嬷嬷也想不明白这事儿。 “谁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张氏恨不得这会儿就跑到赵氏面前，问她为什么这么恶毒。 不愿意自己儿子当世子，她就该早些回来，与侯爷生出个世子来，何况如此作贱自己的儿子。 整个定北侯府的人都知道世子恐怕是要去北疆了，定北侯哪怕是醒了，身子受了损伤，也未必能成行。 裴老夫人恨不得跑到青阳院把赵氏打死，被相嬷嬷死死地拉住了。 “祖宗，侯爷现在还昏迷不醒，您可别弄出人命来。”相嬷嬷抱着裴老夫人道。 “我这龙头拐打死她是她的福气。”裴老夫人回。 “可不吉利不是，世子出征是板上钉钉的了，侯爷就算是醒了，估计也不能成行，出征前见血，不好！”相嬷嬷知道只要涉及到裴祈安，裴老夫人才会冷静些。 这时，有小丫鬟说世子夫人来了。 “松手，成个什么样子。”裴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相嬷嬷一眼。 “是，奴婢这就松手。”相嬷嬷松了手，也松了一口气。 两位老人家心里都在暗叹，年纪大了，力气也还挺大。 苏锦意一进门，便见两人都在喘着气，不禁好奇，这是怎么了？ “锦意，过来坐。”裴老夫人正好歇歇。 “祖母，您瞧着有些辛苦？”苏锦意琢磨着如果裴老夫人身子不好，那要不就先不说了。 “方才跟相嬷嬷角力了一会儿。”裴老夫人说道。 角力？苏锦意看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你们都多大年纪了。 裴老夫人怕苏锦意再问，于是赶紧转个话题：“你来找我，是有事？” 苏锦意点了点头，道：“祖母，父亲病重需要母亲照顾，不如，解了她的禁足？” 第461章 出错 解了赵氏的禁足？裴老夫人虽不乐意，但也知道苏锦意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锦意，你是有什么法子了？”裴老夫人小声问道。 “祖母，咱们得引蛇出洞。”苏锦意低声道。 “成，那就让她们出洞。”裴老夫人点头，“我看她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对于解禁，也在赵氏的意料之中。 定北侯昏迷不醒，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够近身伺候他。 赵氏唇角露出一抹笑，我倒要看看，这定北侯府究竟谁说了算。 裴祈安天黑才回府。 定北侯突然晕倒，他刚在前面安置妥当，宫里又下旨让他去。 这去做什么，谁不知道呢。 苏锦意一直坐着等，直到裴祈安裹着一身寒意进门，她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你离我远着些，待我换过衣裳。”裴祈安退了一步。 “哪就有这么娇气的。”苏锦意笑了。 看到苏锦意这样，裴祈安心里松了一口气。 换过常服，裴祈安方才坐下，告诉她，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五日后出征。 “五日？”苏锦意不由得惊叫出声，“这么急的吗？” “我等先行，辎重后面再跟上。”裴祈安不便多说军事上的事，只让苏锦意安心，“我尚年轻，打头阵的应当用上我，总能保一条命回来。” 虽然知道是宽慰自己的话，但苏锦意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我等你回来。”苏锦意心里头酸涩，但嫁给武将，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苏锦意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 “我走后，你警醒着些，莫要轻信他人。”裴祈安又叮嘱道。 “这是有事？”苏锦意觉得裴祈安叮嘱的这句有些不一般。 “还是叫你看出来了，我只跟你说。”裴祈安靠近苏锦意，“那日安乐庙的贼人，其实是想要取定北侯府或王尚书府内眷的性命，然后嫁祸西邦，以破坏大昌和西邦的联姻？” 苏锦意脸一白，虽然猜到了，但从裴祈安的嘴里听到自己差点儿没命的消息，她还是有些打寒噤。 裴祈安将苏锦意揽进怀里：“不怕，是我疏忽了，回头我给你两个暗卫，你走到哪儿，都由他们跟着。” “暗卫？”苏锦意抬起头来看着裴祈安，“那，那不是皇上和皇子们才有的吗？咱们，不逾矩吗？” “傻瓜，暗卫呀，皇上和皇子们能知道？”裴祈安不禁笑了。 而且皇上就算知道了，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儿也没法查，没法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暗卫的？”苏锦意不禁好奇地问。 “据我父亲说，从出生就有了。”裴祈安回道。 苏锦意：……还挺不容易的。 “那是谁要嫁祸西邦？北狄？”苏锦意又问。 “有可能，只是我们抓住的贼人不过是拿钱办事，他们并没有见过正主儿。”裴祈安告诉苏锦意，做这种事的人，要么死士，要么极为隐秘，很不好查。 “可若不是下雪，我们也不会住在山上，难不成他们要在半道儿对我们下手……”苏锦意喃喃道。 “都在查，甚至为两家牵线的人，也在查。”裴祈安说道。 苏锦意沉默了，难怪虽然裴长乐和王眷虽然彼此满意，但却还没有订亲的消息。 这事儿有可能是定北侯府漏出去的，也有可能是王家，事情没个水落石出，这婚事哪里敢订下来。 “祈安，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母亲……”苏锦意话说一半，然后看着裴祈安。 “她的出身倒没什么可疑的，定州赵氏也是延续了百年的。”裴祈安说道。 一般来说，延续百年的家族，哪怕不成了，女儿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跟这种事情搅和到一块儿。 可，赵氏在外面流落了二十多年呢，这期间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裴如意的名字，苏锦意第一时间听到，就觉得不合理。 那样情况下生下来的孩子，也能名“如意”？ 不过苏锦意不想再多说，现在裴祈安最要紧的是出征，其他的事情，不应该扰了他的心思。 五日后，京都的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晴日当空，旌旗招展，裴祈安身着银甲，远远地看了苏锦意一眼，便一夹马腿，朝北方奔去。 他的身后，马蹄阵阵，灰尘滚滚。 苏锦意看了许久，直到花朝提醒：“世子夫人，回吧，人影儿都瞧不见了呢。” 苏锦意一声叹，又问了一些花朝铺子里的事情，才坐车回府。 没几日，常山王妃受了风寒，苏锦意过去探病，见她一个人躺在那儿，不禁心里发酸。 怀庆郡主这会儿也忙，庶女常山王妃也不爱她们到跟前儿来。 于是苏锦意便禀明了裴老夫人，暂时留在常山王府侍疾。 苏锦意留下没多久，常湉便过来请安。 常山王妃现在看到常湉就头大，常湉这年龄也到了，可给她说了几个人家，那男方不是病了，就是疯了，甚至还有一个说是见到鬼了，半夜跑到河里淹死了。 如此一来，常湉的名声便不大好了，整个京都，竟无人敢娶。 常湉还没坐下来，便被常山王妃打发走了，她也不闹，甚至还一脸抱歉地朝苏锦意笑了一下。 几日后，常山王妃终于好些了，但难民也开始陆续进城，已经有官宦之家开始熬粥接济难民了。 苏锦意回到自己院里，听着槐黄报告定北侯府的消息。 虽然苏锦意要在这里，但侯府的事情，她也是要知道的。 当听到赵氏居然吩咐将救济的粥熬得稠稠的，还加了红枣等物的时候，不由得站了起来：“二婶呢？她没阻止？”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但张氏不可能任由赵氏乱来。 “二太太脚扭了，又被侯夫人闹了一顿，便对牌给了侯夫人。”槐黄在一旁说道。 只给对牌而不是帐目？苏锦意眼睛眯了眯，张氏这是在等着赵氏出错？ 果然，没两日，便听说定北侯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这不止难民，城中的乞丐，以及游手好闲，甚至惯爱占便宜的都过去了。 过去抢吃的不说，还时时打架闹事，赵氏无法，只能跑去晴翠山房。 第462章 接手中馈 裴老夫人看到赵氏就觉得头大。 “你没这个脑子，揽这么大的事儿做什么？”裴老夫人没好气地看着赵氏。 出了事就跑来找自己，自己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裴老夫人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叫她上阵打仗还成，这些对于这些家务琐事，她听着就头大，否则当初也不会明明不甚喜欢张氏，偏要娶她进门。 “老夫人，二太太身边的桂嬷嬷过来了。”相嬷嬷在裴老夫人耳边轻声道。 “行了，你手头的事儿，交给张氏，以后别插手了。”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赵氏手紧了紧，但低着头没再多说什么。 桂嬷嬷一进门便听到这话，当即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回老夫人的话，二太太这会儿脚还不能动，这侯府的事情着实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她莫不是见我此刻为难，故意如此？”赵氏扭头看向张氏，“这二十几年了，就这会儿脚不好了？” 赵氏都怀疑张氏的脚是不是故意扭的。 其实赵氏的怀疑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脚受伤了又不碍着理事，坐着一样可以理。 “你这蠢妇，我不会料理，至少我不会插手。你不会料理，连话都说不好。”裴老夫人看着赵氏，只后悔自己当初不够狠心。 “老夫人身子要紧。”桂嬷嬷忙道。 “我也想身子好好的呢，你看看外面这些人，一副不把侯府吃干抹净不走的架势。”裴老夫人瞪着赵氏，“都是你招的。” “老夫人，二太太说，听说常山王妃身子大好了，不如把世子夫人接回来，她聪明能干，由她来接手侯府中馈，也是应当应份的事。”桂嬷嬷说道。 接手侯府中馈？赵氏立即看向桂嬷嬷。 之前自己要接手，张氏只是拿了对牌，让自己负责开仓熬粥救济灾民的事，这会儿却要把中馈交给苏锦意？她莫不是故意的。 赵氏心里愤恨，但在裴老夫人面前，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裴老夫人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张氏的提议。 赵氏和桂嬷嬷离开后，裴老夫人跟相嬷嬷说：“你一会儿去一趟王府，亲自去请，将府里的事儿详详细细地告诉她。”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说，您且放心。”相嬷嬷安慰着裴老夫人。 “早知如此，当初老大去皇上面前替她要诰命的时候，老身也去太后面前抱着龙头拐哭，看谁哭得过谁。”裴老夫人愤愤说道。 “您也就这会儿说说，那时候出征在即，您真的能这么做？您不怕侯爷心里有事儿……那可是要上战场的。”相嬷嬷一语中的。 主仆多年，相嬷嬷知道裴老夫人嘴硬心软。 况且当年那情况，首要的是侯爷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你也别劝我了，这事儿为难锦意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裴老夫人忧心忡忡地叹着气。 苏锦意跟着相嬷嬷一块儿回来了。 到了侯府门口，那边已经围了一圈人，马车都过不去。 于是苏锦意干脆让车夫走到角门，从那边进了侯府。 进侯府后，苏锦意也没回熙和院，还是直接去了晴翠山房。 裴老夫人自然一切听苏锦意的，她自己也没法子，若有，也不会叫苏锦意了。 “这有事的时候就让你来，真是对不住你了。”裴老夫人握着苏锦意的手道。 “祖母，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苏锦意忙道，“我现在也是侯府的人，本就是应当应份的事。” “你才成亲呢，该当好好地享受几年才是，这祈安也不在家……”裴老夫人是真心觉得对不起苏锦意。 “祖母，嫁进侯府之前，我就料想到了。”苏锦意安慰着裴老夫人。 “是啊老夫人，您跟世子夫人就别说这些了，让她先去忙着吧。”相嬷嬷在一旁劝解。 “行，你去一下你娘那里，她既然说要把中馈交给你，自然会跟你说得清清楚楚的。” “虽然你娘这个人吧，对外有些小心思，但对自己的儿女，那是真心实意的。” 裴老夫人不喜理后宅之事，但看人还是看得明白的。 “多谢祖母提点。”苏锦意行了一礼，便匆匆前往青华院。 “这孩子，太客气了些。”裴老夫人在苏锦意离开后，轻声道。 “刚进门的孙媳妇，又是高嫁，她能大大咧咧的？叫旁人见了，不说您慈爱，倒会说她不晓事。”相嬷嬷示意裴老夫人别挑理了。 “我才说一句，你说这许多话。”裴老夫人气鼓鼓地瞪了相嬷嬷一眼，琢磨着自己对苏锦意再好一些，她应该才会更自在些。 苏锦意到了青华院，小丫鬟没有通传，便让她直接进去了。 行过礼之后，苏锦意对于张氏受伤之事，很是愧疚地说：“娘，怎地没让人去王府跟我说，若是知道，该早早回来侍疾的。” “哪用得着你。”张氏一脸慈爱地冲着苏锦意摆了摆手，“王妃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今日已经能理事了。”苏锦意笑着回。 “这便好。”张氏顿了一下才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你也瞧见了外面是个怎样的情况，唉，这侯府我便交到你手上。” 说着，张氏让桂嬷嬷把侯府的账簿和对牌等等都拿了出来。 “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便成，哪用得着如此。”苏锦意起身道。 “按理，侯夫人回来的时候我就该交出去的，但……”张氏沉默了许久才道，“也不怕你知道，我有自己的私心，那会儿交出去，到不了你手上。” “娘……”苏锦意没想到张氏居然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着想。 像定北侯府这样的情况，张氏是帮忙掌家，她多当几年家，手头多些便利，回头分家了才更得利些。 至少，要等裴长乐嫁出去。 “你也莫推辞，我已经说了不能执掌中馈，你不接，那就只能她接了，回头谁都落不了好儿。”张氏催促着苏锦意，“快拿着，回头让桂嬷嬷过去帮你些日子便成。” 张氏说得诚恳，苏锦意只能示意槐黄接过桂嬷嬷手里的东西。 “锦意，外面那个样子，你能有法子吗？”张氏见苏锦意接了，才说起正事。 第463章 擒贼先擒王 从裴祈安说今年可能有雪灾的那一天开始，苏锦意就在琢磨，如果难民进京该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赵氏不好好照顾定北侯，居然还有心思去熬粥救济灾民。 这当然是件好事，但事情是赵氏去做，就令人有些不解了。 她很需要好的名声？还是想故意趁着定北侯昏迷不醒，来搅乱定北侯府？ 定北侯这病太医每天都过来，每天都拿不出好的医案，但精心伺候下，也只是略微消瘦。 裴老夫人每天都会过去看一眼，但也无能为力。 苏锦意一个当儿媳的，倒不需要亲近伺候，只是接手武安侯府后，她便让人盯着赵氏，不让她单独和定北侯待在一起。 苏锦意选择这个时候去常山王府，一方面是给赵氏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张氏为难。 而张氏，却趁着这个机会，把中馈交到苏锦意手上，有些事情，她一个二房的太太不方便做。 至于门口的灾民，苏锦意跑了几日，然后便站在侯府门口表明态度，现在朝廷和定北侯府并其他公侯都需要些人手，如果愿意的可以去做工，不但能吃饱饭，还能领月例银子。 不过，挣的都是辛苦钱。 苏锦意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喊道：“我们只是过来逃难的，为何还要让我们做下人。” 苏锦意看了那人一眼，满脸肥油，牙尖嘴利的，哪儿有丁点儿难民的影子。 面对这样的人，自然不用苏锦意出面。 “这位声音挺大，想必这几日饭吃得挺饱。”槐黄瞟了他一眼，才又道，“我们世子夫人心善，已为大家约好，签的是三个月的活契。” 这话让之前心有疑虑的人脸上露出喜色，至于说话那人，大家都知道他是他们那一帮子地痞无赖的头儿，强龙斗不过地头蛇，难民知道也只能忍着。 “那若是不签呢？就没得吃的不成？”地痞头儿又道。 “有，老的小的，我侯府还是会继续施粥的。”槐黄的话刚说完，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了一大桶粥出来。 只是这回，这粥却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浓稠。 “这如何能吃饱？”那人跟着身边的几个都在起哄，“你们定北侯府莫非就是故意的，想让我们身强力壮的去做工，家中的老幼被活活饿死。” 这时，又有人从里面抬出几笼荞麦面的馒头，这馒头是粗粮，但却很饱腹。 “做不了工的老人和孩子，包括重病之人，可以继续来领粥，至于青壮年要么做工，要么可去别处领粥。”槐黄仰着脖子道，“这京都施粥的，又不止定北侯府一家。” “我们愿意做工。”一个男子举起手来。 能凭自己劳力吃饭的，谁愿意尤如乞丐似的乞讨。 “我看谁敢？” 那几个地痞扭头看着那男子，那男子脖子一拧，跟那几人杠上了，把身边的婆娘急得不行。 “我们愿意做工来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可以。”另外又有一个男子扬言道。 那几个地痞不再多说，径直朝那瘦弱的男子走了过去。 苏锦意给孟夏使了个眼色，孟夏立即上前，几步走到地痞面前，三两下竟将几个男子打倒在地。 “定北侯府的护卫打人啦……唉哟唉哟……” 地痞头儿在地上开始打滚，只是滚着滚着，发现旁边没声音，不禁觉得奇怪，那几个喽啰居然不跟着闹？ 抬头看了一眼，地痞头儿便愣住了，面前居然站着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难不成，自己是被这小姑娘给打倒的？ 不可能……地痞头儿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孟夏一脚踩在肩头，又重新跌坐了下去，他挪动了一下，竟动弹不得。 这会儿地痞也知道同伴为什么不吭声了，被定北侯府的一个小丫鬟给打了，还说什么？还有脸说什么？除非以后不想在道上混了。 “你们是城东的王二狗、李四柱子、刘痞子、陈癞痢吧？有家有业有手有脚的，居然装难民，你们脸呢？”孟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几人。 孟夏叫出了这几个人的名字，立即有人跟着骂了起来。 “你们还要不要脸，好好的京都人，要装难民？” “而且还跑到定北侯门口来闹事，你们良心呢。” “可不，裴世子成亲才多久，就去打北狄了，你们倒好，跑到这儿来闹。” “快滚，要不打死你们……” 众怒之下，几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其他京都的懒汉见这几个人都如丧家之犬般没了声息，哪敢多说什么，跑都来不及。 摁倒了地痞，苏锦意带着令月、槐黄、莺时和孟夏等人一直忙到天黑才回熙和院。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请托儿花了几个银子。 “苏氏，你这样不怕别人说咱们定北侯府趁人之危？”赵氏当着裴老夫人的面斥责苏锦意道，“你是世子夫人，怎能不为侯府声誉着想。” “就你还配提这个？你不想想前几日家门口被堵成什么样了，那声誉好听？”裴老夫人几乎没有原则地维护苏锦意。 赵氏的这个说法，其实张氏也是有些担心的。 但担心归担心，总比那么多难民堵在门口的好。 “锦意，你来告诉她。”裴老夫人扭头看向苏锦意。 “是，祖母。”苏锦意朝裴老夫人行了一礼，又看向赵氏，“母亲，定北侯府不是善堂，也不是靠这个起家的，凭良心做事便成。”。 “有理，我们定北侯府靠的是保家卫国，不是救济灾民。”裴老夫人瞪着赵氏。 “可，都是为了百姓，这百姓有难，不应该帮上一帮？”赵氏鼓起勇气反驳道。 “母亲，我给他们粮吃，还给月例银子，难道不是帮？非得让他们整日坐着晒日头，等着喝粥，才是帮？”苏锦意不知道赵氏这脑子怎么想的，就算是要反驳，也找个好一点的说法。 “你且先帮一帮我，别来烦我，让我悠悠闲闲地晒晒日头。”裴老夫人恨不得啐赵氏一口，“百事不通，只会添乱。” 第464章 融洽 有了裴老夫人的这一句，赵氏的脸算是丢没了，这中馈她再也不可能拿在手里了。 对于苏锦意，赵氏还是有些不服，总觉得她这个法子肯定会引来麻烦。 但就在赵氏耐心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又有几位公侯之家的管事过来找到苏锦意，说他们家也愿意跟难民签活契。 渐渐，想找活儿的难民都到定北侯府。 而为了拥有个好名声的世家大族，也会到定北侯府来要人。 于是苏锦意干脆每天在定北侯府门口张榜，哪家需要多少人，怎样的人都标注出来，且在难民中招了几位读书人来帮着识字，以及做解释。 这样的话，越来越多的权贵之前来要人，哪家养不起几个下人呢，就算是家里一时不用，铺子里和庄子上也是要的。 再后来，有些中等人家想要买人，也过来。 一时之间，京都难民和权贵之间，竟形成的少见的融洽场面，一个拥有了名声，一个有了一份事做，可谓各取所需。 而朝廷有了这些人的帮忙，救济难民的帐篷也很快搭建了起来。 虽定北侯府如从前那般，一样门庭若市，但这回人人脸上都是笑，而不是愁苦。 寻了一份事，家里老幼不用担心饿肚子，不定还能攒些银子回去重建家园，谁不开心。 裴老夫人见了赞不绝口，口口声声还是我家孙媳有办法，如果不是定北侯还没醒，老太太指不定要去各家显摆了。 赵氏完全没想到，最后会形成这样的局面，顿时后悔不已。 “我当时就是慌了，应该再多琢磨琢磨的。”赵氏叹道。 “娘，咱们又不是她们这等在京都见惯了的，哪能想到这些弯弯绕。”裴如意安慰着赵氏。 “可这样的话，中馈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赵氏皱了皱眉。 “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嘛，她难道还会亏待咱们不成。”裴如意抱着赵氏的胳膊道，“娘，马姑娘想必快到京都了，到时候有她帮着咱们就好了。” 赵氏点了点头，她跟裴如意都商量过，到时候就让马娇娇以丫鬟的身份进门。 只不过，赵氏也不想让苏锦意好过，因此指着府门口对她说：“之前是堵着门，现在不也是堵着门的吗？” 这次赵氏没当着裴老夫人的面说，而是在苏锦意早晨见管事的时候过来指责一顿。 槐黄脸色沉了沉，这哪里堵着门了，大家都井然有序得很，能一样吗？ 莺时嘴唇也动了，使劲忍了才忍下去，毕竟赵氏是侯夫人。 赵氏笑看着苏锦意，没想到苏锦意却道：“母亲提醒得是，三日之内，我就会解决的。” 三日？赵氏冷笑，她要怎么解决？这么多的人，看她怎么赶。 没想到，苏锦意竟租了个离城门口不远的院子。 那院子挺大，但因为离城门口，颇为嘈杂，因此价格不高。 苏锦意将那边取名为资院，简单收拾了，又让花朝买了些二手家具，便让所有的人去那边。 只是让要过去的时候，难民不知，但贵眷们都在流传，说是侯夫人不乐意门口都是难民。 有人理解，也有人撇嘴，你有本事自己怎么不上手？ 好在资院那边不但有米粥和馒头，还有可供歇息用的桌椅板凳。 因难民众多，过来选人的管事也多，因此资院一边提供免费的粥米和荞麦馒头，以及茶水；另一边提供价格特别实惠的果子等小茶点，有的时候还会出一些热饮，价格也极为便宜。 后来不止难民，城中有些人家也会过去吃一口，味道实在是不错。 苏锦意示意花朝，这些愿意出来做工的难民，根据他们要从事的工种，先要学学规矩，学好再送过去。 因此世家大族渐渐发现，在这边要的下人特别省心，后来买人也委托资院。 就这样，京都最大的牙行兼茶楼，便悄无声息的成立了。 苏锦意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比如人口是可以买卖的，便她可以尽量做得更好些。 比方有些有打骂苛责下人的人家，资院是不接受委托的。 “侯夫人跟人说，您就是靠着定北侯府，否则，哪有这么便利的。”莺时不满地在苏锦意面前嘀咕。 “有得靠，能把靠的用好，也是本事。”苏锦意笑了。 有得靠不靠，非要去自立更生，原本可以一年达成的事情，非得努力十年，这不是苏锦意的性格。 第465章 马娇娇 资院进行顺利，苏锦意自己也从中找了一些身强力壮，头脑也比较灵活的人出来，让他们跟着李猎户。 自从苏锦意知道救了苏锦彦的李猎户是李掌柜的侄子之后，便让他跟着李掌柜做事的，一直都是花朝与他联络。 李猎户叫李羿，大概是家里人希望他像后羿一样会射箭。 这次苏锦意主要是想让李羿带着人去西北买地，这事儿交给别人，她还真的不放心。 裴祈安出征前，苏锦意发现药材是重中之重，但又能让他带多少呢？出征讲究轻车简从。 苏锦意仔细琢磨了一下，给裴祈安装备得再好也不成，打仗凭借的不是个人之勇。 北地太冷，不适合种药材，因此苏锦意把地点选在了西北，但这也不是说随便买块地就行的。 苏锦意琢磨了一下，大概需要在一个山坳类似于盆地，且通风的位置才行，因此必须要可靠的人过去待上一段时间。 药材不是当年就能用的，但凡事做起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收获，苏锦意可以等。 不出意外的话，苏锦意的子子孙孙都要驻守北地，不定多年以后，还要感谢她这位老祖奶奶。 这些事情都搞定了，侯府中馈也牢牢掌握在手中，苏锦意便开始着手定北侯昏迷这件事情。 既然是人为，那肯定是可以解的。 而这时，马娇娇也上门了。 苏锦意看着这位身段妖娆，和她的名字极为相称，据说是赵氏和裴如意救命恩人的马姑娘，笑了：“既然如此，那便和母亲及二姑奶奶住近些吧。” 苏锦意的说法，让赵氏和裴如意原本挺高兴的，但没想到苏锦意居然让马娇娇住在蔷薇院。 “蔷薇院合适吗？”裴如意勉强笑了一下。 “合适啊。”苏锦意点头，然后对马娇娇说道，“蔷薇院东边儿有一丛蔷薇，春天的时候满墙都是花，香气扑鼻，马姑娘一定喜欢。” “那自是喜欢，多谢世子夫人，我可蔷薇花了呢。”马娇娇立即起身致谢。 马娇娇人如其名，算不得是个大美人，但软软娇娇的，只是那双眼睛，看着不是很安分的样子。 苏锦意笑了，笑得很真诚。 但裴如意却在袖子下面扣手，苏锦意说的这些，她自然也知道，所以原本是打算以后让蒋芙住的。 只是之前侯府中馈在张氏手里，裴如意原本想着等赵氏掌了家再说。 谁知张氏又把这个家交到了苏锦意手里，而且现在看来，这只怕是要被她把着一辈子了。 原本自己女儿要住的院子，苏锦意居然让马娇娇住上了，裴如意怎么想都不大乐意。 但人是自己请回来的，苏锦意也把话说出去了，总不能赶她走。 等婆子把马娇娇和她的丫鬟钗儿带走，裴如意别扭道：“四弟妹怎地把蔷薇院给了她。” 赵氏知道裴如意的心思：“年后她不就走了，都等不到蔷薇花开的时候。” 原本在信里，裴如意也只是邀请马娇娇过来小住。 听赵氏这样说，裴如意也就不多想了，她也没有那种别人住过的院子，自己女儿不能住的说法。 马娇娇是客人，但却很会做人。 第二天就就往各房送见面礼，虽然不贵重，但也是精心准备过的。 苏锦意看着桌上的点心，夏川菱糕？这地名怎么有些熟呢？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大姑娘，还是别吃了吧。”令月说道。 从夏川那边带过来的，多长时间了都，这么冷的天也不会坏，但也不新鲜了。 苏锦意点了点头，哪怕是新鲜的，她都不想吃。 “令月，让蔷薇院的人警醒着点儿。” “世子夫人，奴婢省得。” 裴如意倒是忙，没事就陪马娇娇四处逛，让她多了解了解定北侯府的情况，总不是白请她来。 看过定北侯府的荣华富贵之后，马娇娇顾不得害羞，问裴如意：“你在信里说的，可算？” 裴如意在信里说，可以帮马娇娇在京都那一门亲事。 “当然算，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裴如意不屑地笑了一下，“不过，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马娇娇不解。 “原本年底夫人姑娘们有很多雅集茶宴的，赏梅赏雪什么的，若有人瞧上你了，或许叫你露了头儿，自有好亲事找上你。结果中馈到了我四弟妹手里，她整日忙活着赈济灾民……唉！”裴如意摇了摇头。 “可我瞧着，京都极为妥当了。”马娇娇说道。 “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侯府要是我娘管家，我们自己也可以设宴了。”裴如意凑近马娇娇，“要不你想想办法，帮我娘拿到中馈。” “那自是没问题。”马娇娇突然站定，指着前面的一个院子道，“那院子好气派，人也多！” “那就是我四哥四弟妹的熙和院，我爹偏心，把府中最好的院子给他们了，我娘的院子都没这么大。”裴如意说道。 “那侯夫人可真是受委屈了。”马娇娇说得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凑近裴如意道，“中馈的事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不如先说服世子夫人设宴，你说呢？于你也有益，你身边还有个芙儿呢，早晚也是要说人家的。” 裴如意也知道，孩子说亲，很多人家是自小看起的。 “怎么说服？”裴如意好奇地看着马娇娇，她是知道苏锦意有多忙的，哪有时间整这个。 “先过去。”马娇娇笑了笑，但走了几步又顿住脚，“世子夫人会不会不见我们？毕竟我是个乡下姑娘。” “不怕，我四弟妹出身也不高。”裴如意摇了摇头，“她只可能是真的太忙，和我们说不了几句话。” “那没事，顶我多等等她便是了！”马娇娇再不迟疑。 苏锦意的确很忙，但对于裴如意和马娇娇的到来，却并不意外。 内务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苏锦意让人给裴如意和马娇娇上茶点。 看着精致得像真花一样的茶点，马娇娇笑着朝苏锦意道了谢，又给裴如意眨了眨眼睛。 第466章 那就让她去死一死 “四弟妹，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一下。”裴如意看了马娇娇一眼，“娇娇是我们的恩人，能不能设个宴，款待一下？” “那自是要的，她可是你和母亲的救命恩人。”苏锦意笑着应了，“我已经安排了，午膳在留香阁摆宴。” “我说的不是这个摆宴，是宴请一下亲友，让娇娇也认识一下……”裴如意大概也觉得不合理，又道，“你看现在满城都在夸咱们定北侯府，府里的梅花也开得好，请大家来坐坐也亲近亲近。” “这府里的梅花是开得好，而且咱们府里的梅花在京都也是有名的，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苏锦意点了点头。 “可不嘛。”裴如意和马娇娇对视一眼。 可下一刻，二人却听到苏锦意吩咐莺时带着小丫鬟去剪一些好的梅枝，给各府上送一些过去。 “四弟妹，这是何意呀？”裴如意不明白了。 “这是京都的老规矩了，各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就给亲近的人家送一些。”苏锦意颇为耐心地解释。 “可，不是说了要设宴吗？”裴如意不解，“都送出去了，还设什么宴啊？” “这设宴嘛……”苏锦意似笑非笑地看了裴如意一眼，“父亲还昏迷不醒，咱们府上设宴？二姑奶奶，你不怕被戳脊梁骨，我怕呢。” 马娇娇听到这个，不由得张嘴看着裴如意。 从熙和院出来，马娇娇便问裴如意：“你怎地不跟我说这个？” “我……”裴如意不禁语塞，她根本就没想起这个来。 而马娇娇进来的时候说要拜见侯爷，赵氏和裴如意只说回头再说，并没有解释。 马娇娇觉得这会儿正是打仗的时候，定北侯有可能去了北边儿，因此便没再提。 可没想到，定北侯居然昏迷了多日。 两人一起回了青阳院，赵氏一听到裴如意的说法，眉头皱了皱：“何必要宴请，一大帮子人来家里，是看得起我，还是看得起你们？” “侯夫人……”马娇娇一开口，就被赵氏打断，“你的亲事我自会为你找，用不着如此。” 马娇娇：…… “娘，芙儿回头也是要说人家的。”裴如意挨着赵氏轻声道。 “她才多大？”赵氏有些不满地看着裴如意。 “我不得现在就得跟人家交好啊，等芙儿大了再来，谁知道咱们是个怎样的人。”裴如意说着便低下了头。 “侯夫人，我觉得如意说得有道理，别说这京都了，便是咱们乡下，也是知根知底的好说一些。” “您可别认为我是为着自己，我一个乡下来的姑娘，便是参加宫宴，那又有何用？不也是被别人当成笑料的。” 马娇娇一边给赵氏斟茶，一边说道。 “是啊娘。”裴如意虽然这样说，但却看了马娇娇一眼，她方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那既如此……”赵氏一声微叹。 半夜里，定北侯便醒了。 “是怎么醒的？”苏锦意问莺时和孟夏，她让两人盯着定北侯那边的。 “奴婢的人说闻到了一股香味儿。”莺时说。 “是侯夫人点了香，拇指大小，很快就燃尽了。” “侯夫人谨慎，当时就将香灰给收走了，奴婢让她摔了一跤，漏了一点出来。” 孟夏说着拿出一个布包来，里面只有一点点香灰。 “给我。” 香灰不多，苏锦意只能托人去找太医查。 “世子夫人，那眼下该怎么办才好？”莺时知道定北侯竟然是赵氏使的手段，不禁有些紧张。 “先查出来是什么毒，那边的几个人照样给我盯得死死的，然后……”苏锦意在莺时耳边嘀咕了几句，莺时张了张嘴，还是抿着嘴去了。 孟夏一脸狐疑地看着莺时的背影。 “别看了，这事儿你办不来。”苏锦意也笑了。 于是几日后，马娇娇的丫鬟去花园子剪腊梅的时候，便听到有两个小丫鬟在调笑。 “听见了没，老夫人不喜侯夫人，想给侯爷纳妾呢。” “瞎说的吧，侯爷才醒过来呢。” “就是因为这次昏迷，老夫人觉得不能等了呀。” “怎么，你想要爬侯爷的床呀？” “瞎说什么呀……” “要我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咱们侯府的人，总比外人知根知底些。” …… 两个小丫鬟边说边走，后面的钗儿就听不见了，于是赶紧回来跟马娇娇说。 “侯爷要纳妾？”马娇娇眼睛眯了眯，“这不会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那，那为何要说给您知道？”钗儿不懂了。 “侯夫人善妒，又拿捏了侯爷，瞧这府里的世子居然是过继来的，老夫人能不急？”马娇娇说道。 “那自是急的。”钗儿点了点头，可还是没明白跟马娇娇有什么关系。 “我是侯夫人的人，我若是能得了侯夫人的首肯，自然就……”马娇娇唇角露出一抹笑。 “可侯夫人怎么会愿意呢？”钗儿撇了撇嘴，“依奴婢看，侯夫人对侯爷虽无情意，但她也未必会让给他人。” “那就由不得她了，谁叫她没用。”马娇娇眼里掠过一抹嫌弃。 “万一，万一侯夫人就是抵死不让呢？”钗儿觉得赵氏有的时候执拗得叫人觉得可笑。 “那就让她去死一死。”马娇娇冷着脸道，接着又斥责钗儿道，“哪那么多话，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了？” “没有旁的事。”钗儿赶紧低头道，“就是叫您先在侯府站稳脚跟。” “知道了。” 定北侯醒了，这也是一大喜事，而这时前线传来喜报，虽然只是一场小仗，但也是振奋人心的事情。 于是各府又开始热闹起来，苏锦意也决定摆个赏梅宴，自她嫁到定北侯府以来，还没有请过往日的姐妹和亲眷。 北边儿打赢了，作为定北侯府小贺一下以示吉利，也是应该的。 对于苏锦意的想法，定北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裴老夫人也是乐见其成，什么说她晴翠山房有什么可以用的，让苏锦意尽管搬。 而张氏恨不得让桂嬷嬷近身跟着苏锦意，最后还是苏锦意强辞，才让桂嬷嬷回去伺候张氏。 但最紧张的，却不是苏锦意。 第467章 真的很丑吗 为了这次宴请，赵氏整宿睡不着觉，眼里的乌青尤其明显。 “你这是怎地了？”定北侯不解。 “我，我担心侯爷的身体。”赵氏说着，又开始抹泪。 这可把定北侯感动坏了，在给裴祈安写信的时候，还让他在外面好好地建功立业，既已娶妻，就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妻子还是原配的好等等。 定北侯是知道的，这些当兵的在外面打仗拼得很，但是偶尔放松一下的时候也是有的，连他在外面都带了个媳妇回来，更何况别人。 但裴祈安不一样，他娶了妻的，而且这么好的妻子。 赵氏听了定北侯的感慨直撇嘴，那苏氏有什么好的，整个人滑得跟狐狸似的，除了一张脸，哪儿好了？ 可要直接说不好，定北侯估计会不高兴。 “可不嘛，哪家的媳妇这么早就当家的，咱们这还是侯府呢。”赵氏给定北侯捧了一杯茶。 “要不说祈安娶得好呢。”定北侯还有些得意，“早先我就说了，可以让她试试。” 赵氏好想把茶泼到定北侯脸上。 裴祈安接到定北侯的信，才知道他已经醒了，而且没什么大问题，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定北侯的叮嘱，又懵了。 “父亲这是何意？”裴祈安把信递给友庆。 友庆接过信，恭敬地扫了一眼，也没明白。 “世子，莫不是有人打世子夫人的主意？”友庆有些迟疑的说。 “如何见得？”裴祈安不解地看着友庆。 “要不，侯爷为何要跟您说这些，定是有人觊觎世子夫人，但被侯爷给制止的。”友庆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好多公公跟儿媳一年都见不了几面，哪有在信里这么叮嘱儿子的。 友庆忘了，定北侯一直心疼裴祈安，虽有亲娘但又似是没亲娘，因此父爱中便又带着一份母家。 这么多年了，哪怕赵氏已经回来了，但定北侯也已经习惯 。 裴祈安没说什么，但脸色却很是难看。 “世子，我给您送了些点心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友庆顿时跳了起来，这黄姑娘怎地又来了？真真是阴魂不散。 友庆之前对黄玉香其实没有那么反感，只是喜欢自家世子罢了，这多正常的事情，当初那敏惠郡主都喜欢得魔怔了，大街上拦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可这黄姑娘吧，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似的，走哪儿粘哪儿，世子都那么明确地拒绝过她了，都搬出来自己单独找个院子住了，她还来。 “我们世子不喜欢吃点心。”友庆气呼呼地拦在门口。 “谁说我不喜欢吃点心？”里面的裴祈安来了一句，“世子夫人的点心好吃得很。” 友庆想说，您想说的是，世子夫人铺子里的点心好吃得很吧，世子夫人自己啥时候做过点心。 但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友庆扬着脖子道：“是了，我们世子只吃世子夫人做的点心。” “可世子这会儿不是不在京都，世子夫人也不在这边。”黄玉香朝友庆走近了一步，“要不你告诉我，这世子夫人怎么做的，我也试试。” “我怎么知道，黄姑娘你赶紧走吧。”友庆开始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友庆，你还管不着我。”黄玉香突然拉下脸来。 友庆：……他一个下人，认真说起来，黄姑娘还真的不用给他脸。 好在裴祈安及时出现在友庆身后：“友庆，去提两个护卫过来，就说这院子有外人进来，绑了送到黄大人府上，以后也照这样做。” 说完，裴祈安眼里的余光都没瞟黄玉香一眼，就离开了。 黄玉香脸一白，然后咬牙追了上去：“裴世子，我可以做妾的，我保证不跟她争什么……” 裴祈安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黄玉香。 黄玉香心头一慌，裴祈安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她应该是开心的，只是这眼神，却让她心里莫名发紧。 “别再跟着我，我一直看在你爹的脸面不与你计较，但你如果不要这脸面，我有很多手段让你消失。”裴祈安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会这么做的。”黄玉香摇着头，但她的眼神却骗了她。 “黄姑娘，您比别人更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别说你这样一个大姑娘，狗都可以随时消失。”友庆嘻笑着说。 坏话不能光让世子一个人说，自己这个当下人的也得分担分担。 黄玉香听到这一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北狄为什么老是要攻打大昌，因为大昌对于他们来说，是粮仓。 今年北狄大雪，他们没吃的当然要过来抢。 局面僵持的时候，抢不了城池，就会化整为零过来抢羊抢牛抢姑娘，甚至连幼儿都抢……想到这儿，黄玉香牙关都开始抖了。 可，黄玉香还是觉得裴祈安不会真的这样对她。 “为，为什么？世子夫人就，就那么好？”黄玉香抖着唇道。 “与她何干？”裴祈安声音硬得跟城外风化了千年的石头一般。 “那是我不好看么？”黄玉香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信心的，从小谁不夸她人见人爱。 “你哪里好看？眼睛一大一小，眉头一疏一稀，脸也是歪的……”裴祈安闭了闭眼睛，然后一脸厌弃地别过脸去，“往后离我远点儿，别顶着这样一张脸来恶心我。” “恶心”两个字，被裴祈安说得恶狠狠的。 友庆：……这黄玉香虽然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但也不至于这么丑吧。 黄玉香这会儿感觉一颗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她第一次发现，裴祈安是真的厌恶自己。 虽说之前黄玉香也没觉得裴祈安喜欢自己，但日久生情的事情多着呢，更何况自己可是个美人。 可，他居然讨厌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厌恶自己？ 黄玉香捂着脸，问友庆：“我真的很丑吗？” 友庆一脸同情地看着黄玉香：“除了世子夫人，这世上的女子在我们世子的眼里，都丑。” 友庆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可事实就是这样，世子从小就是，看到一个姑娘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厌弃上了。 第468章 冷香木 第章 曾经友庆跟裴祈安讨论过女子的美丑。 友庆：世子，那姑娘长得多白啊，真好看！ 裴祈安：你没看见她左边脸上有颗痣？哪里好看。 友庆：那么小的一颗痣，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裴祈安：丑！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 友庆说这姑娘眼睛大，裴祈安回，左边的眼角低了一点点，丑。 友庆你说那姑娘身材高挑，他说两只手的长度不一样。 友庆打死也看不出来怎么两只手的长度不一样了，但裴祈安却很笃定。 有的时候，友庆想自家世子大概是神仙下凡，上辈子在天上给玉帝老儿管选神仙妃子的，除神仙妃子之外的女人，都是丑的。 可世间，又有几个神仙妃子？只有世子夫人一人吧。 看着黄玉香失魂落魄地离开，友庆也是一叹，何苦呢，把自己活生生等成个老姑娘。 有的时候执着，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再看裴祈安，不但没半点儿愧疚，甚至因此松了一口气。 好吧，友庆也松了一口气。 苏锦意不知道裴祈安因为定北侯的一封信，居然把一位姑娘的心伤成这样。 但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各人得为各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裴祈安就不是招蜂惹蝶的性子。 这会儿，苏锦意拜托怀庆郡主验赵氏落下香粉的结果出来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冷了冷。怀庆郡主没用得上太医，她营里的军医看出来的，那是来自南靖定魂香。 “这定魂香是解药，解掠魂香的。”怀庆郡主脸色皮面为难看，“这是南靖秘术，制作掠魂香需要用冷香木，冷香木却只有在冰雪中才能生长，且又容易冻死，因此极为罕见。” 苏锦意第一次听到冷香木，只有在冰雪中才能生长，又容易冻死？这怎么长？ 不过，这也不是苏锦意现在要关心的问题。 “大姐，你的意思是说，赵氏和南靖皇室有关？”苏锦意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又问，“这秘术，真的传不到民间？” “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传不到民间的。”怀庆郡主一笑，“但凡秘术都有价，有价就可以传。” 苏锦意点了点头，她也这么认为。 “要紧的是这定魂香，它需要的是开了花的冷香木为引。”怀庆郡主的话让苏锦意直接呆立当场。 冷香木要在风雪中生长，又容易冻死，你还要它开花？ 所以，这定魂香就算做法能传到民间，这木材也不易得。 就算是被人意外拿到，肯定是珍之重之，又怎么会交给赵氏，随随便便地用在定北侯身上。 “那她，她真的是之前的侯夫人？”苏锦意都怀疑赵氏是不是被换了，可这年代的易容术能厉害到，天天在一起也看不出来。 “如果之前的侯夫人，就不是一般人呢？”怀庆郡主轻声说道。 “她不是定州赵家的……”苏锦意顿住了。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定州赵家叛国，要么在赵家嫡女很小的时候就被换了。”怀庆郡主英气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大姐你忘了，定州赵家没了，被一把火烧了。”苏锦意压低声音道，又顿了一下，“我不明白的倒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怀庆对于这个倒是有些好奇的。 这个义妹虽不同姓，但有的时候琢磨的东西，和别人常常是不一样的。 “赵氏为人，不太像是个探子啊。”苏锦意琢磨着赵氏那些愚蠢的行为，南靖是有多想不开，要找这样的人来当探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些的探子只需要会一样就行了，比方赵氏，她或许只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呢。” 怀庆郡主嘲讽地一笑，“像她这样的探子，一般来说不会特别聪慧，这样反倒不会暴露，而她们一辈子可能也只需要做一件事，但这一件事，就足够毁天灭地的，而代价往往是她们的命，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没有人会觉得她们是探子，自然也就没有人跟她们说明利害关系，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好的。 “那赵氏，她想要做什么？”苏锦意手指紧了紧，定北侯府现在可也是她的侯府。 “我怀疑，她这次是自作主张了。”怀庆郡主看向苏锦意，“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所以，我们可以利用她的自作主张，引出后面的人？”苏锦意轻声道。 “我就说你是聪明的。”怀庆郡主坐到苏锦意身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但之后又愁道，“年后我便要给宁平公主送亲，你一个人在京都处理这事儿，我不放心。” “你要给宁平公主送亲？”苏锦意的心又提了上来。 既然要利用赵氏钓出后面的人，自然这段时间不能轻易动她，可这双关乎到敌国的事情，自己没办法这类的呀，究竟要什么个章程，怎样的尺度呢？ “先不急，总能想到法子，还有那个马娇娇，你得小心点儿，宁愿让她跑了，也别让她伤着你。”怀庆郡主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终于凝重了些。 “我知道了大姐！”苏锦意深吸一口气，但手指尖还是有些抖。 怀庆郡主握了一下苏锦意的手，便要起身告辞离开。 今日定北侯府宴请，怀庆郡主是抽空过来的，她原本是后一批要去北边的人，结果因为宁平公主联姻的事，因此被留了下来。 “怎地我来了郡主就要走？”陆云恩笑嘻嘻地过来。 苏锦意一愣，这祖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还有要事，陆姑娘多玩些时候。”怀庆郡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锦意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别愣着了，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陆云恩趴在苏锦意耳边咬舌道。 “你，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没得给自己惹祸。”苏锦意叹了口气。 “惹什么祸，我们大昌要是被他们把窝给端了，谁能好好活着不成。”陆云恩嘻笑的小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而且，怀庆郡主若真不想让我知道，她会发觉不到我来了？” 这一点，苏锦意方才还真是没想到。 第469章 有什么可帮的吗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苏锦意问陆云恩。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苏锦意一向是谦虚的，尤其这还关于到敌国探子这么要命的事情。 可陆云恩却道：“苏姐姐，我都听你的。” 苏锦意扯了扯嘴角：“……这件事儿，不需要听我的。” 陆云恩是公府千金，应该比自己要清楚许多吧。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听你的呀。”陆云恩说得非常坚定，且连连摆手，“我不成的。” 苏锦意微叹，她其实只想关心粮食蔬菜和苏锦彦，好吧，再多加上裴祈安和裴老夫人。 可扯上裴祈安和裴老夫人，那赵氏这个事儿就不能不解。 深吸一口气，苏锦意道：“我们来商量一下吧，但你暂时别说出去！” 陆云恩点头：“这我自是知道的。” 赵氏是定北侯府的侯夫人，关乎着定北侯府的名声，甚至关乎到边疆战事，她可不敢乱说。 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对苏锦意的信任。 两人也没说多久，便听到槐黄在外面道：“世子夫人，有客到了。” 苏锦意给陆云恩递了个眼色：“回头咱们去栖园说。” 定北侯刚醒过来，裴祈安正在北地为国尽忠，因此定北侯府的赏梅宴来的人着实不少。 这次北狄阵仗这么大，裴祈安若年少有为，定北侯府成为公府都有可能，别说定北侯府的梅花全京都都是有名的，即使只有寻常的一棵，大家也都会来。 作为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苏锦意嫁过来后第一次操持这样大的盛宴，站起来就没有坐下来的时候。 眼下定北侯府能用的人不多，得亏她身边丫鬟婆子得力，长平又过来帮忙。 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是裴长乐在招呼，裴如意虽也在一旁，可却没有她能插上嘴的时候，没一会儿，她干脆去了赵氏那边。 裴老夫人的晴翠山房也是一直热热闹闹的，张氏虽然脚还没有完全好，但也在一旁照应着。 赵氏原本要来，裴老夫人却让她以定北侯爷为重，好好照顾侯爷。 气得赵氏狠狠地摔碎了自己喜欢的一只甜白瓷的梅瓶：“府里没下人了不成，非得要我来照顾侯爷。” 这话是常山王妃说过的，赵氏现在用得倒是挺顺嘴。 裴如意上前安抚赵氏道：“娘，您快别生气了，叫人听见。” “听见怎么啦？”赵氏声音小了些，但还是说，“难不成我说的不是真的。” “侯夫人，要我说跟在侯爷身边儿才好呢，侯爷身边来往的才是各家真正的当家人，后宅妇人有何用。”马娇娇也在一旁劝解。 再者说了，那些后宅妇人也不会看得上赵氏一个离家二十年的女人。 而赵氏听到马娇娇这句“跟在侯爷身边儿才好”，不禁想起小丫鬟们的闲聊，说是老夫人有意要给侯爷纳妾，难不成马娇娇也起了这个心思？ “马姑娘，可管着亲事的都是后宅妇人们，难不成，你不想嫁了？”赵氏挑了挑眉。 “那倒不是……”马娇娇脸一红，“只是，只是这些夫人们只怕也瞧不上我。” “那有什么瞧不上的，你只是望门寡，清白着呢，不说嫁得有多好，找个年岁相当的后生哥儿总是成的。”赵氏淡笑着说道。 马娇娇眼睛微眯了眯，继而又笑了：“侯夫人说得是，就拜托您了，我且出去走走，你们说说话。” 马娇娇离开后，赵氏却发现自己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娘，您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让马姑娘过来，是让她帮着我们出主意的，您把她气走了，那白养着她么。” 裴如意一声叹，觉得自己亲娘大把年纪了，说话做事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你没听说你祖母要给你爹纳妾么？你给我看着马娇娇，别让她胡思乱想。”赵氏叮嘱裴如意。 “那纳了她不是更好，她可以长长久久地给咱们出主意了。”裴如意倒是心里一喜。 在裴如意看来，自己到底是外嫁的女儿，总不能真的长年累月地在侯府住着，如果马娇娇真的进了后宅，那自己就算是离开了侯府，也不至于是个睁眼瞎。 对于亲娘赵氏，裴如意都懒得指望了。 马娇娇从青阳院出来，想了想，径自去了暖阁，正好看到在那里歇脚的世子夫人苏锦意。 “见过世子夫人。”马娇娇朝苏锦意行了一礼。 “马姑娘免礼。”苏锦意笑得眉眼弯弯。 怪不得总觉得这马娇娇的规矩太好了些，原来是个精心调教出来的探子啊。 探子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最细微的地方却忽略了。 不过苏锦意这会儿也确实有些累了，倒是很愿意听人说好话哄哄，因此目光炯炯，一脸期待地看着马娇娇。 马娇娇被苏锦意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在倾刻间脑子里火光一闪，难不成裴老夫人真的有意要替侯爷纳了自己？ 对于是正妻还是妾，马娇娇倒不在乎，反正不是什么长久的关系。 “想不到世子夫人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将这梅花宴办得这么好，叫我真的是大开眼界。”马娇娇这话是盯着苏锦意说的，显得很是真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整个侯府的人都在忙活呢。”苏锦意抬了抬手，虚虚地摆手。 “世子夫人您可真是谦虚，哪家宴请不是全家都在忙活，但可不是哪家的宴请都像您办得这么好的。” 马娇娇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冒，甚至还能说出了个一二三来，听得苏锦意身边的槐黄和莺时都有大开眼界之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锦意操持的是宫宴呢。 “别的不说，马姑娘这嘴是真甜，早间喝了蜜不成。”苏锦意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些。 这笑，也是真的，谁听了好话不开心呢。 马娇娇再怎样的探子，几句话也伤不了自己，这是苏锦意比较放心的地儿。到底是冷冰器时代，没什么防不胜防的高科技手段。 为免又遭到赵氏用香害人的手段，怀庆郡主给苏锦意备了各种解毒丸解毒粉，在军中，这些东西比后宫都要多。 这也是苏锦意的底气。 第470章 倾巢而出 马娇娇见苏锦意的欢喜不是作假，暗自吁了一口气。 “世子夫人，我在家里也管过一些事，当然是没法儿跟您比的，不过帮着您管些小事儿还是可行的。”马娇娇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苏锦意这边倾了倾，“我也不想白吃白喝。” “哪就白吃白喝了，你可是母亲和如意的救命恩人，不过你若真想管些事儿……”苏锦意琢磨了一下，才道，“要不你帮着调配各院里的炭火吧。” 现在寒冬腊月的，不可能每个地方都烧地龙，因此这炭火就要备足，且得及时添上，这也需要一个调度的人。 这活儿说要紧，也不算。说不要紧，可你冷一刻钟试试？但凡因此冻坏了一个人，就是苏锦意的责任。 只是到底是管炭的活儿，因此正经主子也不耐烦干这个，由马娇娇来管倒正合适。 马娇娇也不嫌这活儿埋汰，又不要她上手，能帮着苏锦意的忙，这才是要正经的，有一就有再，有再机会就慢慢来了。 而赵氏听说了这事儿，又摔了一个梅瓶，自己这不会是引狼入室吧。 更让赵氏想不到的是，长平这次过来居然又不走了，听说跟婆家又闹了一场。 长平这次回来，是在宋家差点被气死了。 这次长平回到宋家，正好小妾有孕，这对于宋家来说自是喜事，可却不是长平的喜事，她能有多高兴。 为了这个，婆婆没少指桑骂槐地说长平作为主母不贤，长平也当作耳旁风。 小妾就算是生十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跟自己姓裴不成。至于指望小妾的儿子养老？还不如指望娘家侄子呢。 想到这个，长平又思及在北边的裴祈安，于是在院里设了一个佛堂，每天早晚都要念念经。 这原也不碍着谁的事儿，可那小妾知道了，竟也要来拜一拜，而且还是跟着宋夫人过来的。 长平不免觉得好笑，说：“姨娘要是喜欢，在自己院里设一尊佛堂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必跑我这儿来。” 那小妾还没说话呢，宋夫人便道：“怎地，你设了一尊佛，还不让别人拜，只保佑你自家不成？” 长平看着胡搅蛮缠的宋夫人，脾气也上来了：“母亲，菩萨当然是谁诚心就保佑谁，只是我这边门槛高，怕姨娘动了胎气。” 长平是郡主，又是正室，门槛自然比妾侍院里的要高上许多。 这本是实情，但那小妾却哭哭啼啼地说：“我知道姐姐看不上我，只是这几日夜里总是无法安枕，想着怀的是宋家的骨肉，以后也是要叫姐姐叫娘的，便想斗胆过来拜一拜，没成想……呜呜呜。” 小妾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脸上却没一滴泪，但却把宋夫人心疼得不行。 “裴氏，你身份高贵，你是郡主，可你也是宋家的媳妇，你娘没教你要怎样做正妻嫡母不成？” “哦，是了，你娘确实没教过你。” 宋夫人说完，便拉着小妾出了门。 长乐气得不行，因此哪怕宋夫人是婆婆，她也没有起身相送。 结果宋大爷一回来，在二门就被宋夫人给劫了过去。 听了宋夫人和小妾的一顿哭诉，宋大爷气不打一处来，头顶着一团火就冲着长平过来了，一个妾来拜个菩萨你不让也就罢了，可她是自己亲娘带过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怎能如此不敬。 面对宋大爷的质问，长平一声冷哼：“居然跟你哭这个？不知道的，还在为她们是正经婆媳呢。” 宋大爷更恼见长平不仅不认错，反而把宋夫人和小妾说成是正经婆媳来羞辱宋夫人，更是信了宋夫人和小妾的哭诉，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夫妻二人大吵了一架，对于女子来说，公婆小妾都是外人，但夫君若是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长平干脆跑回了娘家，反正四弟妹说了，侯府还是自己的家，自己想回随时可以回。 回到自己在定北侯府的院子，长平见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热水都是现成的，茶叶都是最好的，眼眶一热，在婆家吵成那样都没掉下的眼泪，就直愣愣地落了下来。 关于赵氏的事情，苏锦意谁都没说，包括长平。 甚至长平回娘家的这件事情，提醒苏锦意这件事情要更为妥善地处置才好。 赵氏这件事情一旦曝光，那长平未来在婆家的日子……苏锦意有些不敢想。 不是不可以和离，但这要看长平的意愿，且大昌虽不像西邦对女子要求那么高，但毕竟是封建社会，和离后的女子过得好的，也不多。 唉，愁死人了！ 裴祈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嫁给你了！苏锦意看着北边儿那一朵白云暗道。 北边儿的裴祈安鼻子发痒，但他使劲忍住了。 这次北狄出兵的数量为历次之最，几乎是倾巢而出，这让大家都觉得不对劲。 北狄难不成饿得快要亡国了不成？ 虽说北狄百姓数量本就不比大昌，就算倾巢而出人数也有限，但他们可是骑兵，骑兵以一当十，向来令人生畏。 尽管如此，北狄却一直隐忍不发，这让大昌这边的主将有些捉摸不透。 既然倾巢而出，当然是速战速决，抢了城池为要，为何要准备这么久？难不成他们想灭了大昌？ 安置在北狄的探子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之前的一场大雪，完全截断了两国的交通，雪化后北狄就打了过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虽说之前双方不大友好地“交流”了几次，但都是小打小闹的，双方都知道，一旦真正交战，便是血流成河，因此都很谨慎，也都不可能退却。 这一天，总是要到来的。 可如果能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摸清北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才能做出足够的应对之策。 但谁去呢？小小的斥侯是不成的。 大将军去是不可能的，两军中间有大山有积雪，年纪大的首先排除了。脑子不够灵活，不能变通的也不行……左商量右讨论，最后只有一个人，就是裴祈安。 第471章 失踪 裴祈安是五品明威将军，按理，他连参加决策的资格都没有。 但裴祈安的另一个身份是定北侯世子，比其他人更需要快速成长起来，因此他一直列席。 主帅李将军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看裴祈安一眼，他便懂了，毫不迟疑地接下了任务。 武将出身的世子，想要名副其实，是需要战功的。 定北定北，捡现成的功勋，如何能定北。 就在裴祈安上马就要出发的时候，裴祈光赶了过来，要替了他。 裴祈安有些意外，裴祈明和裴祈光很小的年纪就跟着定北侯在军营，他和他们虽是亲兄弟，但并不熟。 “不必了……”裴祈安的话没说完，便被裴祈光打断，“有何不必的？你是世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世子谁都可以当，大家的命都是一样。”裴祈安回道。 “可我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你才成亲。”裴祈光说着便要进主帐去见李大将军。 “三哥！”裴祈安拉住裴祈光，“于公，军令不可违，于私，我是世子。” 裴祈光一愣，裴祈安已经翻身上马。 “四弟！”裴祈光心里一痛，这个弟弟一出生就上了长房的族谱，可他始终是自己的弟弟。 “三哥，我若是……帮我照顾好我妻苏氏，允她再嫁！”裴祈安冲着裴祈光一拱手，然后缰绳一甩，便领着友庆和一队人马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裴祈安失踪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正值大年初二，苏锦意窝在栖园自己的榻上，慵懒得像是一只猫。 “大姑母，要我说你们就别回去了，等林表哥春闱出结果了再说，不定带着林表哥进士及第的牌匾一起回乡呢。”苏锦意笑道。 “若真能高中自是好事。”大苏氏笑眯了眼，这话谁不喜欢，但片刻后又是一叹，“我若不回，你小姑母肯定也不愿走。” “这您放心，我自有法子让她愿意。”苏锦意说道。 春闱是大事，如果没进京也就罢了，到这时候了都要回临川，只能说大苏氏是个实在人，不愿苏锦意为难。 苏锦意向来是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人，自然不会让大苏氏留下这个遗憾。 正说着，孟夏白着一张脸进来：“世子夫人，不好了！” 大苏氏听了这话，眉头微皱：“这丫头说话怎地没分寸，大过年的什么不好了，多不吉利。” 可苏锦意知道，以孟夏性子，这肯定是真的出事了。 “怎么了？”苏锦意直起了身子。 “世子夫人……”孟夏咬了咬牙，才道，“我听到说，听说世子失踪了。” “失踪？”苏锦意只觉得胸口一凉。 “世子失踪了？”小苏氏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接着她便冲了过来，“孟夏，世子真的失踪了？” “你喊什么喊？”大苏氏扯了小苏氏一把。 “大姐，你还稳得住啊？世子失踪了呀。”小苏氏瞪着大苏氏，“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是不是天大的事情，由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大苏氏见苏锦意眼睛都直住了，赶紧安慰她道，“意儿啊，你，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大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事儿哪个女人能挺得住 。”小苏氏坐到苏锦意的另一边，“锦意呀，没事的，咱们一家人都在呢，你放心。” 苏锦意扭头看向小苏氏，小苏氏立即坐直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以示自己是真诚的。 “小姑母，您是不是琢磨着不回临川？”苏锦意却开口问了这一句。 之前跟苏家人约好，正月十五就离京的。 “锦意，你说你这个样子，我们还离开多不像话。”小苏氏讪笑道。 “我哪个样子？”苏锦意一声冷笑，也不与小苏氏多说别的，“小姑母，世子都失踪了，我也没了靠山，在侯府的日子恐怕过得也不会太容易，你们要是真想留在京都的话，我也不能硬绑了你们回去，那你们就自己租院子，吃穿用度全都自己来。” 小苏氏听到这一句，瞬间就没声音了。 这要是刚来京都的时候，小苏氏高低要来一句“自己来就自己来”，可现在她住了这几个月，知道京都的衣食用度一个月都赶得上自己在临川一年了。 如果没有苏锦意，小苏氏知道自己在京都就算饿不死，恐怕也得住大杂院。 曾经她还想着，不行就去做嬷嬷，现在才知道，嬷嬷她也是做不了的。 “那，我收拾东西去了。”小苏氏泄了劲儿，懒懒地说。 大苏氏看到小苏氏只想着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 走到门边儿的小苏氏听到这一声叹，又扭头对苏锦意说：“锦意，要不你让你大姑母留下来吧，空山马上就要春闱了，而且她比我能干，可以帮你管着点事儿。” 小苏氏的这番话，苏锦意和大苏氏都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 见二人盯着自己，小苏氏自己都有些别扭了：“我就说这么多，成不成的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小苏氏逃也似地离开了。 这关心人的话，说出来真别扭，如果不是陈史交待，小苏氏死都说不出口。 “唉，你小姑母这人吧，就是被惯坏了……”大苏氏轻声道。 一直被娇惯的人常常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但本质如何却也不好说。 不过小苏氏怎样，也不影响苏锦意的生活，倒是裴祈安这事儿，不止苏锦意，整个定北侯府的人都慌了，张氏则一病不起。 这个儿子是世子，但肩上的担子也重，可张氏一直远不得近不得，却是最为挂心的。 以往赵氏不在，张氏日常还会嘘寒问暖。 现在嫡母回府，又娶了媳妇，张氏只能忍着。 裴祈安前去北疆，张氏整宿地睡不着觉，可却无能为力。 现在又有了这么个要命的信儿传过来，张氏便扛不住了。 苏锦意一边打理着侯府，一边在张氏床边侍疾。 “哪里用得着你，你自己歇着去吧。”张氏冲着苏锦意摇了摇头。 “也歇不下来。”苏锦意勉强笑了一下，“过来跟您说说话，过得也要快些。” 第472章 还好还好 张氏颇为心疼地看着苏锦意，想到之前裴祈安要娶她，自己心里其实是不大乐意的。 虽说也不是没听说过苏锦意这个人，但张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出身和侯府相差太远了些，而且一个小姑娘四处逢缘，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可怜是可怜的，但可以有其他的方式去帮衬着些，哪怕提携一下都行，没必要把自己的儿子填进去。 在张氏的意识里，只有名门贵女才配得上裴祈安。 只是虽是亲娘，但在裴祈安的亲事上并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力，他要娶苏锦意，裴老夫人也愿意，张氏也只能默默做好“二婶”的本份。 可现在张氏才知道，一个聪明能干的儿媳有多要紧，她不但能操持中馈，而且明事懂礼，知道轻重缓急……但太懂事的人，心里苦。 虽然嘴里不说，心底里张氏却琢磨着，万一……就拿她当女儿看待。 这么一想，张氏的眼泪就又淌了下来，接着示意桂嬷嬷将自己衣柜里的首饰盒拿来。 苏锦意一脸震惊地看着张氏的首饰盒，倒不是因为首饰盒有多好，或者里面的首饰有多贵重，定北侯府的二太太，手里头有点好东西也正常。 苏锦意没想到的是，张氏居然把她的首饰盒拿出来给自己看。 “这个你拿去戴。”张氏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宝石的步摇递给苏锦意。 那步摇通体赤金，流苏用金丝拧的，点缀着幽红的红宝石，即使室内的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依旧熠熠生辉，怎么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不，不行！”苏锦意赶紧推辞，“娘，这么贵重的步摇我可不敢收。” 除了裴祈安，张氏还有三个儿子儿媳，一个未嫁的女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我知道你不缺，但这是我的心意，而且……”张氏一笑，“这些都是你祖母前前后后赏的，我也戴不了这么鲜艳的，她老人家哪儿是赏给我的。” “娘，您的儿媳可不止是我。”苏锦意笑了。 “是不止你，可老祖宗最喜欢的是祈安，要是赏给她们，哪用得着过我的手。”张氏将裴老夫人卖了个干净。 桂嬷嬷只在一旁笑，这要是放到别人身上，定是自己做人情去了。 苏锦意算是听明白张氏的意思了，裴老夫人是想通过张氏的手，送给裴祈安的妻子。 可裴老夫人那性子，真要自己赏，难不成还怕得罪小辈，说白了，其实也是想给张氏做人情的。 “那要不给长乐吧，长乐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苏锦意说道。 定北侯醒了，裴长乐和王眷的亲事也可以重提了。 苏锦意年前巡店，在路边看到过王眷，原本神采奕奕的小伙子，蔫头耷脑的。 “四嫂，娘给您您就拿着，我会从娘那儿要其他的，娘的好东西可多了。”裴长乐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听就是个心底无忧的小姑娘。 “你个猴儿，进门也不知道叫人通传的。”张氏唬着脸看着裴长乐。 苏锦意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裴长乐进来的时候没人通传，这不是她的错，是丫鬟们的错。 而丫鬟们不通传，那肯定是以往一直是这样的。 张氏只是怕自己说裴长乐没规矩罢了。 “自家人，哪用得着许多规矩。”苏锦意笑着说。 “四嫂可真是个好人。”裴长乐自顾自地在苏锦意身边坐下了。 “你四嫂疼你，回头嫁了人，可不许如此了。”张氏颇有些担心地说。 虽说王家是好人家，但这当女儿的和当儿媳的自是不同，于是又有些后悔，对裴长乐管得松了。 当娘的便是如此，管紧了心疼，管松了又担心。 苏锦意又坐了会儿，才拿着步摇离开。 刚回到熙和堂，赵氏那边便派人过来，说侯夫人请世子夫人过去一趟，有话要问。 苏锦意原想着，赵氏不会是想问裴祈安的事吧？对于赵氏来说，最好是裴祈安回不来，她再抱一个小婴儿来自己养大，这才够亲。 没想到，赵氏说的是新春宴的事。 “请哪些人，摆几桌，在摆哪儿摆，你心里可有什么章程？”赵氏板着脸问苏锦意。 “没有章程，母亲，这事儿我操持不了，不如辛苦一下母亲。”苏锦意口吻生硬地回。 赵氏心里一喜，这可是个好机会，因此也不计较苏锦的态度了。 但表面上，赵氏还是要装一下子，借着这个机会训斥几句苏锦意：“连个新春宴都拿不下来，你这当的什么家。” 苏锦意木着脸道：“是儿媳无能。” 于是赵氏高高兴兴地接下了新春宴的这个会儿，大过年的总是要请客的嘛，只是刚把管事的叫过来，晴翠山房却来人让赵氏过去。 不出意外的，赵氏又被裴老夫人骂了一顿。 “你的心是不是黑煤做的？祈安生死朱卜，老二媳妇都急得病倒在床，你却在那里摆宴？” “他虽不是你生的，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母亲，你往后是不是也得靠他来养着？” “我不妨告诉你，上不慈下不孝，你对祈安没有关点儿慈爱，往后也别想让他给你养老送终。” 裴老夫人的话让赵氏瑟瑟发抖，但她心里也是真的不明白。 “娘，祈安只是晚辈，父母和祖母都在堂，这就，不，不请年客了？”赵氏觉得请年客是顶要紧的。 “我方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不成？”裴老夫人说着将手里的茶杯朝赵氏砸了过去。 茶杯不大，砸在赵氏的额头上没破皮，但却青紫一片，肿得像个小土豆一般。 失魂落魄地回到青阳院，赵氏躺了半日才回过魂来。 “娘，爹过来了。”裴如意哭着道。 人是裴如意请来的，说赵氏被裴老夫人用茶杯砸了，人都砸傻了。 定北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 “侯爷……”赵氏看到定北侯，心底的委屈便如黄河的水似地奔涌而来。 “还好还好！”定北侯端祥着赵氏的脸。 “爹，什么还好啊？”裴如意不明白地问定北侯。 “是啊侯爷，这都肿了，我脑子里面嗡嗡的，这还好呢？”赵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定北侯。 “母亲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她若真心伤你，岂会连油皮儿都没破。”定北侯轻抚了一下赵氏以示安慰，又道，“母亲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并非有意要伤你。” 第473章 梦魇 这还不叫有意？赵氏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一跳一跳地痛。 “侯爷，难不成非得把我砸得头破血流，这才叫有意伤我？”赵氏凄声喊道。 “也是……”定北侯不禁有些愧疚，于是问，“那母亲为何要对你如此？” “我好心好心地想办新春宴……”赵氏哭哭涕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唉，此事确实是你的不是，祈安现在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办什么宴。”定北侯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没消息了，又不是……” 赵氏看了定北侯一眼，然后使劲把他推到了门外。 赵氏已经猜到自己这话说出来，定北侯又要回什么话了，因此干脆不听，免得气着自己了。 定北侯愣愣地看着房门，一声微叹，他本来是想告诉她，自己已经面圣，正月十五一过，便要出发去北疆。 儿子不见了得找呀，要不，自己这爹要来何用。 “民女见过侯爷。”娇娇弱弱的一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定北侯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女子。 “嗯。”定北侯哼哼了一声，便打算离开。 但越过马娇娇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民女？你一个民女怎会在侯夫人的院子里？” “回侯爷，民女是侯夫人和二姑娘的故人。”马娇娇心里一喜。 “哦！”定北侯点了点头，抬脚就走。 马娇娇不解地看着定北侯的背影，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定北侯没什么意思，一个女子而已，侯府又不是养不起。 有了裴老夫人这一出，定北侯府的新春宴自然就不办了，各家没收到请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初五是苏锦意生辰，也是武安侯府请年客的日子。 武安侯府让人送帖子过来的时候，就叮嘱苏锦意，说魏氏想她了，希望她回去坐一坐。 别家苏锦意可以不去，但武安侯府她不能不去，也正好过去拜拜年。 魏氏握着苏锦意的手，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又问裴祈安可有消息了，苏锦意只是摇头。 “你今日就别见客了，让沁芳陪着你歇会儿去。”魏氏颇为心疼地说。 苏锦意觉得这样也好，她也没心情跟众人虚以委迤，于是跟着穆沁芳去了她的院子。 “苏表姐，你是自己坐坐，还是我陪着你说会儿话？”穆沁芳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榻上躺会儿吧。”苏锦意说道。 “好！”穆沁芳让人送来了茶水和点心，便带着人离开了，只留槐黄一个人在苏锦意身边伺候。 苏锦意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她的脑子这会儿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运转着。 李猎户出发已经有些日子了，苏锦意前几天去信，希望他能打听一下北边的消息，尽快给自己来信。 军中有军中的路子，民间有民间的路子，苏锦意不想干等着。 不知不觉中，苏锦意居然睡着了，梦里一片白茫茫的，说是雪吧，可自己穿着夹袄却也不冷。 说不是雪，这又是哪里呢？ 苏锦意前生后世，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然后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 “世子，这次咱们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就娶花朝，您可同意。” “我同不同意的有甚要紧，她是世子夫人的人。” “也是，不过世子夫人还挺喜欢我的，她应该会同意的。” “世子夫人怎会喜欢你？” “我是世子的人，世子夫人自然也喜欢我的，爱屋及乌。” “别的可以及，这个不能及。” “世子您……小的这会儿可是您的救命恩人。” “一码归一码！” “世子您说，世子夫人要是以为咱们没了，会不会改嫁。” “皮痒了？” “您不是跟三爷说，如果您那什么，就让世子夫人改嫁的？” 苏锦意傻傻地听着这一切，是裴祈安和友庆？可他们人呢？ “裴祈安，裴祈安！”苏锦意大声喊道，“你在哪儿？” “裴祈安，你快出来，要不然我生气了。” “裴祈安，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的？你信不信我真的改嫁？” “裴祈安……” 苏锦意猛然从梦中惊醒，日头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刺目的光线照得她有些不适应。 “世子夫人您醒了……”正在打盹的槐黄站起身来，却一脸地惊诧，“世子夫人，您是不是梦魇了？” “梦魇？”苏锦意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裴祈安，你到底在哪里？ 槐黄的帕子递了过来，苏锦意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居然都是泪。 遥远的北疆，裴祈安缓缓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了，白茫茫的雪会让他的眼睛瞎掉的。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说的是北狄话，裴祈安摒住了呼吸。 直到那帮零零散散的兵士走远，裴祈安又过了会儿，才动了动，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段时间，裴祈安带出来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折损得差不多了，和暗卫都失去了联系。 可偏偏在这儿，听到了那一队北狄人说出了要紧的消息。 这时，旁边也动了动，裴祈安扭头一看，只见友庆正白着一张脸朝他笑，嘴唇上丝丝缕缕的裂口翻出鲜红的肉。 笑着笑着，友庆又嘤嘤地哭了。 “攒着些力气，回去了再哭。”裴祈安有气无力地说。 “世子，我走不动了。”友庆又低着头哭了起来，反正也回不去了，哭了再说。 “你不想娶花朝了？”裴祈安问道。 “不娶了，没力气了。”友庆摇头。 “那花朝就要嫁给别人了。”裴祈安挣扎着起身。 “嫁谁呀？”友庆抬起头来。 “她总得嫁人吧，虽说不知道那人好不好。”裴祈安摇摇晃晃地站在雪地里，眯着眼看向友庆，向他伸出一只手。 友庆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来，又哆哆嗦嗦地拉住了裴祈安的那只手。 武安侯府这边新春宴办得很是热闹，请了个两个戏班子，轮着唱戏。 虽说裴祈安失踪了，但到底是个外孙女婿而已，而姲妃身边的宁平公主要和亲了，皇上这些日子经常过去。 穆良媛的肚子也大了，胎象也稳，武安侯只有办得热闹些，才能足够表达自己与娘娘们同乐的心情，才能让宫里看见。 而苏锦意醒来没多久，便被武安侯的人叫过去了。 第474章 井水不犯河水 武安侯同样问了裴祈安的事，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便唉声叹气地说边关开战，各府的日子都不好过。 渐渐，苏锦意也听明白了武安侯的意思，但却依旧不吱声。 “锦意，世子的事儿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论怎样，有宫里的娘娘在，谁也不敢瞧不起你。”武安侯说道。 “多谢外祖父，锦意不担心，瞧不起也没事，除了武安侯府和常山王府，我哪儿也不去。”苏锦意轻声回道。 “你啊，还是年轻，若世子……你便是在定北侯府也难立足，常山王府那边到底是干亲，到底要差一些。”武安侯笑了一下，“还是要靠血脉至亲才最为可靠。” 苏锦意穿越后，觉得这是她听到的最可笑的一句话了。 “那我就回栖园好了，苏家人总不会瞧不起我。”苏锦意也笑了，“外祖父莫要担心。” “你这孩子……唉，苏家人在京都立足都难，又岂是能靠得上的？咱们家不论是谁，最终靠的还是宫里的娘娘。”武安侯一声长叹。 宫里的娘娘？就苏锦意看来，至少这十几年来，与其说是靠，不如说是拿钱买安稳。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武安侯已经深陷其中。 见苏锦意并不接话茬，武安侯自恃身份，也不能说得太明显，于是挥手让书房的管事嬷嬷送苏锦意离开。 苏锦意原本以为自己不应腔，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出院子的时候，嬷嬷却笑着说：“苏表姑娘，眼下宁平公主和亲，娘娘手里头紧了些，这可是个机会。” 机会？苏锦意看了那嬷嬷一眼，不禁好笑，自己银子没地方花了么，要这么个机会。 只是这嬷嬷定然也是听了武安侯的吩咐，苏锦意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知趣的就该自去回复。 可这嬷嬷见苏锦意不答话，又道：“苏表姑娘和苏表公子总还是要靠人帮衬的，您眼光还要放长远些的好。” “嬷嬷多吃了几碗饭，便见人就出口教训？”苏锦意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那嬷嬷。 “奴婢不敢。”那嬷嬷立即跪了下来。 这一跪，压力就到苏锦意这边了，她毕竟是武安侯前边院子里的嬷嬷，魏氏见了都要客气些。 这要是被有心人瞧见了，保不齐要说苏锦意不孝。 但苏锦意却暗自觉得可笑，一个嬷嬷也想压着人？ 苏锦意给槐黄使了个眼色，槐黄点了点头，扔了一个荷包给那嬷嬷。 “嬷嬷，我们家世子夫人日子才成亲也没多久，世子又不在京中……您啊，多体谅！”槐黄说完这句，没等那嬷嬷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你……”嬷嬷拿着那荷包看着苏锦意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能爬起来，拿着荷包去见武安侯。 “侯爷，这，这不知道的人若是瞧见了，还以为奴婢讹表姑娘呢。”嬷嬷真是有苦难言，只能跟武安侯表明心迹。 那天，听说武安侯的书房里，砸碎了一整套的瓷器。 苏锦意回到后宅，却哪儿也不想去，提前走又太引人注意了，于是便想去偏僻的地方躲一躲。 只是今日宴请，哪儿都是人。 好在苏锦意对武安侯府还是熟的，西北角那边有一丛竹林，竹林旁有几棵松柏，松柏旁有处凉亭，这会儿那边应该没人，晒着日头也不会冷。 只是刚走到松伯旁，便听到另一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老二，我们是亲兄弟，我若做了世子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锦意眉头皱了皱，是穆大爷？他当世子，跟穆二爷有什么干系。 “大哥，你少糊弄我，有姲妃在，你成不了世子。”穆二爷嘿嘿一笑，“大哥，你那蓉姐儿可是东宫的良媛。” 不但是东宫的良媛，还给东宫生了两个儿子，这给想要夺嫡的五皇子增加了多少难度。 “老二，咱们的妹子，你不清楚是怎样的人么？跟着她能得什么好处。”穆大爷一声冷哼。 “大哥，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你跟我说这个有何用。”穆二爷懒懒散散地回。 苏锦意不禁勾了勾唇，要说穆二爷有什么好处，恐怕就是有自知之明了。 只是脑子不够聪明，有的时候总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但偶尔也能捡起来。 “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范家自然便站在我这一边。”穆大爷压低声音。 “我为何要站你这一边，侯府谁当世子关我什么事？反正轮不到我，我不怎么样，我儿子们也不怎么样，谁当世子谁当侯爷于我来说有什么差别不成。”穆二爷冷笑道，“再说了，这银子我自己个儿花不成么。” 更何况，自梅姨娘母子进府后，穆二爷的手头其实也没多少银子了。 午夜梦回，穆二爷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当时，怎么这脑子就没想明白这个理儿呢。 “老二，你怎地油盐不浸？你就不怕往后，这有银子花的好日子都没了不成？”穆大爷这话，就有点儿威胁的意思了。 可穆二爷却似乎没有丁点儿害怕，还怪笑了一声。 “老大，你也别吓唬我，逼急了我，你的事儿我全兜出去。”穆二爷声音抬了抬。 “兜什么？”穆大爷声音隐隐带着怒气，怒气中又有些惶恐。 “兜什么？你猜想，嫁到定北侯府那外甥女儿知道她娘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扒了你一层皮？”穆二爷怪笑了一声，“这女娃娃可不是好惹的，依我看，咱们那外甥长成之后，也不好惹。” “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穆大爷的声音都散了，“没凭没据的话，你胡咧咧出去，父亲都不饶你。”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会胡咧咧。”穆二爷一声冷哼，“否则，哼……” “老二，你……” 紧接着便是两串脚步声，先后离开。 苏锦意在这边呆呆地听着那边兄弟俩不欢而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万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难怪总觉得穆氏的死有蹊跷，难不成，是穆家大爷干的？ 第475章 真的，累了 可他们是嫡亲的兄妹，穆大爷有什么必要害穆氏，照苏锦意这三年的观察，没看出来穆氏的死对穆大爷有什么好处。 可这穆家兄弟俩的对话，穆大爷分明是穆氏的死有关……苏锦意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凉的，这是什么虎狼窝。 如果真是如此，那穆氏知不知道？ 或许穆氏知道，所以她才闭口不谈？给自己下毒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这种心情该是怎样的万念俱灰。 苏锦意皱眉转身，却见苏锦彦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后。 “锦彦，你……”苏锦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姐，娘她……”苏锦彦话刚说出口，眼睛便红了，然后整个身子都在抖。 苏锦意一看这样，就知道刚才的话他应该是全听到了。 “锦彦！”苏锦意蹲下来，紧紧地抱着苏锦彦，直到他不抖了，才说，“现在什么都别问，咱们现在就回栖园，回栖园再说。” 去瑞和堂告辞的时候，魏氏看到苏锦彦这模样，很是关切地问：“彦哥儿这是怎么了？” 苏锦彦手一紧，头都抬不起来，苏锦意揽着他的肩道：“方才跟同窗争执了几句，心里不悦呢。” 魏氏不疑有他，说：“要不让锦彦去厢房歇一歇，咱们祖孙俩再说说话。” 苏锦意知道魏氏要说什么，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道：“外祖母，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世子现在行踪未明，公爹也要出征北疆，还要打理些行装，我若回去晚了……” “外祖母知道你也难，那你便回吧。”魏氏说着又看向苏锦彦，“不过锦意呀，依我说，彦哥儿还是住在侯府的好，我照看着，你也放心。” 以前苏锦意都不放心苏锦彦留在武安侯府，现在只会更不放心。 “外祖母，锦彦现在跟着大哥和林表哥，课业上有很大的进步。”苏锦意将苏锦彦扯了一下，又道，“他是个皮的，还是得有两个哥哥管着些才好。” 苏锦意虽然是笑着说这番话的，但魏氏的脸色却淡了淡，这分明是说，武安侯府没有人能够教苏锦彦。 但，这倒也是实话。 便是武安侯府族学的西席也只是个举人，而且对于这些富贵公子，他是不敢管的。 “可是你那两位哥哥马上就要春闱了，还有时间管着锦彦？”魏氏不大认可地说。 “外祖母，年后我打算把锦彦送到国子监，这样的话，只需要下学回来，让两位兄长检查一下便行。”苏锦意笑着回。 “国子监？”魏氏一愣看向苏锦彦，“彦哥儿，是怎么进去的？” 国子监的监生有荫生和贡生两种，荫生是指靠着祖荫进去的，贡生是考进去，以及各地送过来的最为优秀的学子。 苏锦彦走不了荫生，贡生？他还太小，肯定考不上。 “回外祖母，是世子托了人。”苏锦意说到裴祈安，心里不由得晃了晃。 裴祈安，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帮助自己，可是这会儿，他究竟在哪里。 魏氏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既然能进国子监，就好好学，别辜负了你姐姐和姐夫。”魏氏叮嘱苏锦彦。 “知道了，外祖母。”苏锦彦声若蚊蚋。 但对于一个才十岁，刚刚知道了亲娘死因的孩子来说，能控制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别跟同窗吵架，有事儿你就回来说，自有大人去替你讨回公道。”魏氏又道。 “嗯！”苏锦彦哼哼了一声。 见此，魏氏也不留了。 只是等姐弟二人离开后，魏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头让人去问一声儿，锦彦跟谁吵了，说了些什么，怎地难受成这样儿。”魏氏叮嘱品嬷嬷。 “是，奴婢一会儿就叫人过去问问。”品嬷嬷点头应了。 “夫人，侯爷到。”外面小丫鬟通传。 魏氏还没起身，武安侯便走了进来。 “锦意走了？”武安侯问魏氏。 “走了，裴世子现在没有音讯，她哪有心思长留。”魏氏淡淡地说。 武安侯坐下，刚苏锦意装聋作哑的事儿告诉了魏氏。 “你没跟她提一句？”武安侯皱眉道。 “我没这脸。”魏氏木然道。 “你想要脸？那你要不要儿孙的前程？”武安侯倾身看着魏氏。 “锦彦要进国子监了。”魏氏突然道，“世子帮了忙。” “提这个做什么？”武安侯不解地看着魏氏。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做外祖父外祖母的，不像话。”魏氏焉焉地说。 让苏锦彦进国子监这事儿，武安侯其实更名正言顺些，可他为了自家儿孙，因此这事儿都没想过。 “妇人之仁！”武安侯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氏，“你带了她三年，竟没有拢住她的心，好意思说其他的？” “侯爷，我这个外祖母除了给了她们姐弟俩一个身份，又给什么了？凭什么能拢住她的心？”魏氏突然烦躁起来。 “你，不可理喻！”武安侯指着魏氏怒道，“不出几日，宫里的娘娘只怕又要派人来催，你看你能怎么回。” “怎么回？我给了她一条命，不行再赔给她一条命，如何？”魏氏说到最后竟哽咽了。 魏氏累了，耽精竭虑这么多年，一直围着大女儿转，现在又有了大孙女儿，都是贵人，都只知道伸手往家里要。 真的，累了！ “侯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管了吧！”魏氏摇了摇头。 “我看你是疯了。”武安侯拂袖而去。 瑞安堂众人都噤若寒蝉。 “夫人，要不，奴婢去跟侯爷解释一下？”品嬷嬷在一旁小声说道。 “你要怎么解释？我说的哪一句又不是真的呢？”魏氏说着竟笑了，“罢了吧，这个年纪了，随他去，儿孙不管争不争气，都一堆了，我怕谁去。” 品嬷嬷见魏氏如此，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也是气话，真不怕？可每日一睁开眼，就要吃要喝的要应酬。 便是这新春宴，都是勉力而为。 苏锦意将苏锦彦带回了栖园，并让孟夏回定北侯府跟裴老夫人说一声，今日她就在栖园歇下了，明日一早回府。 第476章 也是自己的娘 回到栖园，苏锦彦直勾勾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摁下苏锦彦，又让槐黄去熬一碗安神汤来。 “姐，是他们害的娘？” 虽是在问，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应该，是吧。”苏锦意把苏锦彦拉到身边，“可他们究竟是怎么害的，为什么要害，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或者是不是有人教唆……这些都要查。” “怎么查，能查出来吗？”苏锦彦轻声问。 “不好查。”苏锦意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任何人证物证^” 甚至连古嬷嬷，对此都没有察觉，否则她不会像现在这样，陪着苏锦意姐弟在武安侯府住上三年。 至于穆家兄弟，他们完全可以说苏锦意撒谎，他们根本就没说过这样的话。 想到这儿，苏锦意让槐黄把古嬷嬷叫过来。 “锦彦，咱们不急，古嬷嬷一会儿过来，不论她说什么，你且先听着。”苏锦意叮嘱苏锦彦。 苏锦彦既然已经听到了穆家兄弟的对话，也用不着再瞒着他什么了。 “嗯！”苏锦彦点头，但眼泪却滚了下来，又赶紧抬手抹去了。 “锦彦，我不想瞒着你，但是你不能冲动，知道吗？”苏锦意握紧苏锦彦的手。 “我知道！”苏锦彦一点头，眼泪便又滑到了腮边。 苏锦彦不想给苏锦意添麻烦，裴祈安还在打仗，常山王妃再厉害，也是内宅妇人，她查不了武安侯府的事儿。 至于自己，年纪还小，能干什么呢？冲动又有什么用。 所以，等自己长大吧，到那时候……苏锦彦的手在袖子底下，攥成了个拳头。 古嬷嬷很快就过来了，她入冬后身子不大好，苏锦意便让她把手头的事交给了修嬷嬷，送她回栖园休养了。 栖园是自己的地儿，虽没有定北侯府豪奢，但是自在。 见苏锦意和苏锦彦都在，古嬷嬷打心眼儿里高兴：“世子夫人是送小公子回来的？” 否则这样的日子，苏锦意哪能说回就回来。 “嗯！”苏锦意点了点头，又道，“古嬷嬷，锦彦昨日夜里梦到了娘，您跟他讲讲娘的事儿吧，我怕日子久了，他忘了。” 古嬷嬷听到这句，眼圈便红了。 太太过世的时候，小公子还小，没想到居然还能够梦到。 太太为了儿女的慈母之心可昭日月，确实不应该被忘记。 于是古嬷嬷从开始伺候穆氏说起，这时她才发现，有些能记住，但有些也忘了。 这人老了，脑子便有些不记事了。 就在古嬷嬷自觉讲得差不多的时候，苏锦意突然问：“嬷嬷，娘知道自己中毒后，她说了些什么。” 古嬷嬷整个人都怔住了，又慌忙去看苏锦彦。 “嬷嬷，锦彦都知道了。”苏锦意叹了口气，“无意中听到大舅父和二舅父说的。” “他们怎地这般口无遮拦，在孩子面前乱说。”古嬷嬷有些生气了。 “嬷嬷，娘是谁下的毒，您也不知道么？”苏锦彦颤着声儿问。 “这毒来得慢，察觉的时候已经……”古嬷嬷声音哽咽了，“左不过就是身边的几个人，当时我说审审，太太没答应，接着很快就又把几个贴身的丫鬟都送走了。” “是封嬷嬷吗？”苏锦彦问。 封嬷嬷曾经可也是穆氏的贴身丫鬟，后来嫁了人，又成了苏锦意原主的奶娘。 苏锦彦知道苏锦意不喜欢封嬷嬷，当然也觉得她不是个好人，因此开口便问是不是她。 封嬷嬷？苏锦意眉头微蹙，如果是封嬷嬷，她怎会在当地成亲生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成亲生子之后的事情，但穆氏难道没有一丁点儿察觉？居然还让她做自己女儿的奶娘？ “应该不是！”古嬷嬷也摇头，“若真是她，哪里还敢留下来，况且就她那蠢样儿，哪里害得了人。” “那，那几个丫鬟呢？”苏锦彦看向苏锦意，“姐，要不找找她们？” 苏锦彦知道苏锦意手里有人，且这三年了，除了京都的铺子，手底里更有一批游走在全大昌各地的行商。 因交流不便，因此这些行商目前获利都不多，但却是苏锦意给自己和苏锦彦的后路。 “找了，她们都不在当初送去的地方。”苏锦意安抚着苏锦彦，“姐姐还在找，总会找到的。” 这里不像现代，找个人真的是如大海捞针。 好在苏锦彦已经抱着不给姐姐添麻烦，等自己长大后再查的心思，因此也没怎么失望。 “嬷嬷，您再好好回忆回忆，娘还说了什么别的。”苏锦意说道。 “倒是说了一句。”古嬷嬷看着苏锦意道，“太太说，若小公子日后进京赶考，离外祖家远着些。” 后来还没等到苏锦彦进京赶考，苏锦意便带着他进京，这话也就没什么用，因此古嬷嬷便没说。 “，不应该是和外祖家多亲近亲近？”苏锦意小声道。 “侯爷，其实不大喜欢太太的。”古嬷嬷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苏锦意姐弟在武安侯府被区别对待的时候，古嬷嬷虽然心里不忿，但也在意料之中，因此也没说什么。 “知道了，嬷嬷也累了，歇着去吧。”苏锦意扯出一个笑来。 “大姑娘，可是有事？” “无事。” 苏锦意虽说无事，但古嬷嬷却知道，穆氏中毒的事在这姐弟的心里，肯定是一个坎儿。 但古嬷嬷一个下人又有什么办法，虽然她也想查出这个人是谁，然后生吃了他，可一个下人能做的，实在是有限。 穆家兄弟对话的实际内容，苏锦意没告诉古嬷嬷，她身子不好，怕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这时代，娘家兄弟常常是女子的底气，可最终却是被娘家兄弟害的，叫谁也无法接受。 “锦彦……” “姐，我会好好读书。” 苏锦彦打断苏锦意的话。 苏锦意看着苏锦彦，动了动嘴唇，最后点了点头。 通过这件事情，如果让苏锦彦更奋进些，倒也不是坏事。 至于穆氏的死，苏锦意自然会去接着查，她是原主的娘，却也为自己铺了路。 虽然没有见过穆氏，但穆氏的母爱，苏锦意是感受到了，并且受到了恩惠，那她也是自己的娘。 既然如此，那和武安侯府还要更走近些才好。 第477章 长大，就是片刻的事情 苏锦意闭了闭眼睛，吩咐孟夏给武安侯府送几张银票。 这一切，苏锦意没有瞒着苏锦彦，只是说：“现在的真相，有一半在武安侯府，懂吗？” 苏锦彦点头：“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姐姐是在花钱买路。” 苏锦意笑了，但眼泪却差点儿涌了出来。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苏锦意一点点地掰开苏锦彦的手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锦意原本想问苏锦彦要不要跟自己去定北侯府，可定北侯府那么个情形，还是不要让他去的好。 随着手指一根根被掰开，苏锦彦的心气儿也随之一点点地泄掉了，最后扎进苏锦意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十岁，在现代也就是个小学三年级吧。 “姐，你不必担心我。”苏锦彦闷在苏锦意怀里说，“我还要给娘报仇呢，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好！”苏锦意点头。 苏锦彦过了分儿，才站起身来，但看到苏锦意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姐……”苏锦彦伸手抹了一下苏锦意的嘴。 “怎么了？”苏锦意觉得嘴唇有些木木的，于是也抹了一把，却看到一手指的血。 这是什么时候咬的？苏锦意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锦彦的动静有点大，大苏氏听说了之后慌忙赶了过来。 苏锦意只说是苏锦彦触景生情想娘了，大苏氏也跟着眼泪汪汪的，晚膳给两人做了一桌子菜。 白天在武安侯府的时候没吃多少，苏锦意和苏锦彦倒是吃了不少，大苏氏放心了。 “锦彦，别撑着了。”苏锦意摁住苏锦彦的碗，“吃得再多，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大。” “你姐说得在理，若是吃撑着，更长不大。”大苏氏笑着道。 苏锦彦立即放下了碗筷，然后起身给苏锦意和大苏氏行了一礼，便去书房看书了。 “这孩子，倒是片刻之间懂事了许多。”大苏氏小声道。 “有的时候长大，就是片刻的事情。”苏锦意哑着嗓子回，只是代价太大了。 这天夜里，苏锦意又做了个梦，梦到裴祈安被一个女子救了，哦不，是被抓了。 那女子问：“你从不从我？” 裴祈安回：“你放什么屁？” …… 被槐黄唤醒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苏锦意的脑子里还响着那一句“你放什么屁”，于是笑了。 也不知怎么地，这一笑便有些停不下来。 槐黄一脸惊惧地看着苏锦意，直到孟夏赶过来，在苏锦意的后背上点了一下，她立即不笑了，可又泪流满面。 “这可怎么是好！”槐黄吓坏了。 好在苏锦意这回没哭多久便止住了，和苏锦彦一块儿吃了早膳，才回定北侯府。 只是回定北侯府前，大苏氏叫住了苏锦意，很是支吾了会儿，才说范氏找过她，说是穆沁芳看上了林空山，问她有什么想法。 穆沁芳看上了林空山？苏锦意愣住了，接着又想起昨日穆沁芳确实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姑母怎么想呢？”苏锦意问大苏氏。 这古代的婚姻婆婆是顶重要的，婆媳二人相处的时间比夫妻还要多，而做媳妇的又被一个孝字压得死死的。 不过以大苏氏的为人，她就算不喜欢穆沁芳，应该也不会苛待。 “姑娘倒是挺好的，性子直，也不矫情，就是……”大苏氏迟疑了一下，“就是咱们这门小户的，总觉得配不上。” “也没什么配不上的，我爹当初不也娶了我娘，我娘还是嫡女。”苏锦意一笑，“您若是觉得配不上，往后对沁芳好些就成了。” 大苏氏听出来了，苏锦意这是同意了，于是喜出望外：“那我明日就和你表哥一起上门提亲。” “好！”苏锦意点头，她也很高兴。 以后，穆沁芳就是自己的表嫂了？真是神奇。 至于武安侯府会不会答应，苏锦意不担心，武安侯府还是武安侯说了算，苏锦意的银票已经送到了，这段时间武安侯应该是好说话的。 至于穆二爷，范氏拿银票就可以塞住他的嘴。 只是回到定北侯府，刚进二门便有小丫鬟在那里侯着，见到苏锦意眼睛一亮，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说侯夫人请世子夫人过去说话。 说话？赵氏跟自己有什么话可说，找茬还差不多。 被苏锦意猜对了。 赵氏没什么事，也就是找由头斥责苏锦意一顿，什么没见过她这样的，吃一顿宴，居然在外面待一宿不回了。 这次的新春宴，因定北侯府自己不请，因此哪家都没去，苏锦意知道赵氏是借题发挥，倒也不是她有多想出门做客，而是不喜欢定北侯府上下这么重视裴祈安。 同时，向自己泼一盆脏水，恶心一下裴祈安。 而且，苏锦意早就听说赵氏整日缠着定北侯，她猜想，赵氏怕不是想再生一胎，到时候把爵位从裴祈安的手里再夺过来。 苏锦意知道，对于定北侯府的爵位，裴祈安并没有多在意，他在意的是定北侯。 不过，如果赵氏是探子，那她就不能生下定北侯府的孩子。 “回母亲，我在栖园陪了一下锦彦，已经跟祖母说过了的。”苏锦意淡淡地回道。 “怎么，跟祖母说过了，就不用跟我说不成？”赵氏瞪着苏锦意。 “好的，下回一定告诉母亲。”苏锦意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赵氏让苏锦意去廊下站着反省。 只是苏锦意才出门，晴翠山房便来了个小丫鬟，说是老夫人有事要跟世子夫人说。 苏锦意正好要找裴老夫，于是朝赵氏行了一礼，便施施然地走了。 赵氏眼睁睁地看着苏锦意离开，心里将裴老夫人骂了一百遍。 夜里，赵氏对着面前满满一桌的酒菜落泪。 “怎地又哭了？你这毛病得改改。”定北侯皱眉道。 第478章 一记惊雷 “侯爷您看，没一样是我喜欢吃的。”赵氏用帕子抹着眼睛。 “这么多菜没一样你喜欢的？”定北侯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氏，“你是想吃什么龙胆凤肝？” “侯爷，我不吃辣，您是知道的。”赵氏委屈地看着定北侯。 “这个不辣。”定北侯指了指桌上的红烧猪肘子。 “大晚上的吃这个，多腻呀！”赵氏撇了撇嘴。 “那这个呢？”定北侯又指了清炒菜心。 “谁不知道我不爱吃这个。”赵氏别过脸去，“她就是故意的。” “大冷天的青菜可是少见。”定北侯挟过一块子大肘子肉，又挟了一大筷子青菜，“我们在外当兵打仗的时候，别说菜和肉了，草根都吃过。” 定北侯只差没直接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而且不再哄着赵氏，这桌上的菜哪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可吃着吃着，想起还没有消息的儿子，定北侯又有些吃不下了。 “唉，撤了吧！”定北侯摆了摆手。 赵氏心里一喜，觉得定北侯终于在乎自己的喜好了，于是像菟丝草一般缠了上去，却被定北侯推开了。 “我出去走走！”定北侯起身出了门。 赵氏看着定北侯的背影愣住了，大冷的天，这夜里有什么可走的，他就是不想和自己亲近罢了。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在自己在意的人……还没等赵氏把自己哄好，便有婆子来报，说侯爷半道儿遇上了马姑娘。 “马娇娇？”赵氏的声音把婆子的耳朵都震痛了。 定北侯的确是碰到了马娇娇。 或者说，马娇娇故意等在这里的，她等了不止这一次，只是今天正好碰上，正好定北侯的心情好像又不大好。 这不是老天助我么？面对这样的定北侯，马娇娇笃定自己是可以成功的。 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脆弱，脆弱的时候尤其需要女人，而自己就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 =尤其现在，看到定北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马娇娇觉得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见过侯爷！”马娇娇盈盈朝定北侯下拜。 寒冬腊月的夜里，穿着一身白色绫袄，唇红齿白的女人，怎么看都是挺诱惑人的。 “嗯！”定北侯点点头，从马娇娇身边走过。 走过去了，还要回头再看一眼。 马娇娇红唇微弯，知道侯爷爷只差一个台阶了，于是“哎呦”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这招数很烂，很假，可有的时候，越假的招数越有用。 因为假，所以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清楚我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可马娇娇并没有等来定北侯的关怀，但他到底走过来了。 “侯爷……”马娇娇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定北侯。 “你在勾引本侯？”定北侯不大确定地看着马娇娇。 “啊？”马娇娇没想到定北侯会这样问，“侯爷，我……” “祈安果然没说错，大晚上穿着白衣散着发的，不是女鬼就是妖精。”定北侯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我就说她眼光不行，她还不信，去，跟侯夫人说一声，瞧她引了什么人进府。” 这个“她”，说的是赵氏。 婆子来报了消息不说，定北侯身边的人还过来传话，赵氏气得都快晕死过去了。 青阳院离蔷薇院近，赵氏抬脚就走过去，冲着马娇娇就是一耳光。 只是手刚抬起来，便被马娇娇握住了，赵氏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子钳住了一般。 “把人都叫出去，我有话说。”马娇娇木着一张脸道。 “这是在我家，居然敢对我呼三喝四的？”赵氏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马娇娇。 马娇娇一声冷笑，然后凑近赵氏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赵氏整个人如遭雷击，做梦似地说：“都出去！” 等到所有的人都退出了房间，赵氏立即跪倒在马娇娇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抖如筛糠。 “你还真有本事，居然敢假死。”马娇娇第一句就要了赵氏的命。 “回，回大人，属下不是假死，是，是被烟呛了，真忘记了。”赵氏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的。 “啧，真当我是傻子呢？”马娇娇走到赵氏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道，“你看上了别的男人，假死脱身，还生了个女儿，也就定北侯居然以为裴如意是他的……对了，她应该叫秦如意吧，改大了几岁？” 赵氏的脸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她没想到马娇娇对自己的事情居然这么清楚。 “大，大人，我……”赵氏想再说点什么，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别找理由了，你以为是谁通知了定北侯，你在那个地方。”马娇娇一声冷笑，“也不用后悔，你们便是不写信给我，我也会进来的。” “大，大人饶命！”赵氏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饶你命可以，以后，便听我的令行事。”马娇娇在赵氏耳边轻声道，“他书房的京都布防图，你偷过来。” “大，大人，定北侯正月十六就去北疆，这布防图怕也是无用的。”赵氏小声说道。 定北侯在京都的时候主管京都布防，他离开了，接手的人不定会有另外的安排。 “放心吧，他走不了。”马娇娇淡淡地说。 离开蔷薇院，赵氏有些不明白，马娇娇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她为什么不早说？ 临睡前，赵氏突然明白过来，马娇娇之所以不说，她是想取自己而代之，坐上自己的位子吧？ 哪怕是个探子，坐上侯夫人的位子行事总是要方便许多，功劳也会更大些。 赵氏第一次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得抓劳侯爷。 于是赵氏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定北侯好得无微不至。 打仗的人最懂得事若反常必为妖，因此定北侯都不敢去青阳院了。 没几日，赵氏也明白马娇娇说的定北侯不会去北疆是什么意思了。 关于裴祈安，又有了新的说法，他找到了，但却做了降将。 定北侯世子叛国，这个消息，尤如一记惊雷炸在了整个大昌京都上空。 第479章 想去 这种情况下，原定定北侯出征北疆自然是不可能的，若北狄拿裴祈安要胁定北侯呢？他又是个那么爱儿子的人，那大昌不是完了么。 定北侯立即跑到皇上面前喊冤，说自己的儿子决不会投降的，他顶多只会潜入查探，皇上也说表示相信，可对于定北侯去北疆的事儿，却不松口。 皇上甚至对定北侯直言以告：我想做明君，可我不敢！ 做明君，尤其是没那个眼光和魄力的明君，靠的就是孤注一掷的胆子，皇上明确表示他没有。 原本风光无限的定北侯府，一时之间门可罗雀。 有朝臣建议，京都布防不适合再交给定北侯，这一点皇上却没有认从。 没人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但皇上心里的逻辑很清楚，如果在自己身边，定北侯还会有什么问题，那自己不但和明君不靠边儿，就是个昏君。 定北侯依旧每天上朝，只是那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赵氏终于明白了马娇娇的意思，她找到马娇娇问，是不是要将定北侯府拉下马，这样的话自己可不能带着裴如意留下来。 马娇娇一脸鄙视地看了一眼赵氏，只是叫她放心，一旦到了那一日，肯定会送她们母女离开。 赵氏哪能真放心得下来，她忧心忡忡地回了青阳院，手轻轻地抚上了腹部。 不止赵氏，定北侯府除了苏锦意和裴老夫人，大家心里都很慌。 郑氏跑到张氏面前哭：“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张氏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迎来这一打击，脸白得吓人，她不相信裴祈安会投降，但她不能强迫别人也不相信。 “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张氏闭着眼睛问。 “母亲，不如……”郑氏咬咬牙，道，“不如分家吧，咱们搬离侯府！” 终于说出了这句，郑氏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大难临头，夫妻都要各自飞，更何况兄弟，难不成所有的人都要陪着裴祈安尸骨无存。 “分家？这是灭族的祸事，分家也逃不过。”张氏看向郑氏，“也有个法子，你若真怕，不如和老大和离。” 张氏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连高兴或不高兴都没有。 和离？郑氏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我不……” 可如果不和离，自己和孩子们的命真的就没了。 “你们夫妻商量去吧，我都成。”张氏摆了摆手，郑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桂嬷嬷微叹，真要到了那一日，就算郑氏能逃，她的孩子们都是裴家的骨血，哪儿逃得了。 张氏又让桂嬷嬷去把盛氏叫过来，同样的话也跟她说了一遍。 “母亲，我不和离。”盛氏没怎么考虑。 “这是要命的事。”张氏看向盛氏，“你好好想想。” “母亲，我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可我丈夫和孩子都逃不过，我一个人独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 盛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母亲，人这一辈子，早早晚晚都会走那条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样说，但盛氏离开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 盛氏离开后，张氏又把苏锦意叫了过来，然后拿出个匣子。 “你打开看看。”张氏说。 苏锦意以为张氏又要给自己送什么首饰，但很快又觉得不可能，这都什么时候了，送什么首饰。 结果打开以后，居然是一封和离书。 “娘，这……”苏锦意看傻了，字迹居然真的是裴祈安的。 “这是祈安离开前放在我这儿的，我当时还怪他呢，多不吉利……”张氏说到这里停了许久，才道，“锦意你走吧，你没有孩子，也没有牵挂，别耗在这儿了。” 苏锦意没说话，而是珍之重之地将和离书叠起来塞进了荷包里。 张氏心里微叹，她是真心希望苏锦意离开，多活一个是一个。 可见苏锦意这作为，张氏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一句客气话儿都没有么？ 这时，苏锦意抬起头来看着张氏，说：“娘，我想去北疆。” “什，什么？”张氏抬起头来，“你想去哪儿？” “北疆！”苏锦意语气坚定地说，“我不相信祈安会投降，我想过去看看。”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那地方在打仗呢，岂是好去的。”张氏紧抓着苏锦意的手，“不准去！” “娘，我过去做生意，就算是北狄打过来了，他们也要买东西吧，我不会有事的。”苏锦意知道没这么简单，但她想尽量说得简单些，叫张氏放心。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张氏使劲地摇头，“你若是真信祈安，咱们娘俩一块儿等他回来就是了。” 张氏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桂嬷嬷终于松了口气，这样才像个活人呢。 回到熙和堂，槐黄小声问苏锦意：“世子夫人，您真的想要去北疆吗？” 苏锦意颇为欣慰地看了槐黄一眼，她和莺时都挺尽丫鬟的本份，吩咐她们做什么，她们都做得都很到位。 但，不像花朝和令月那般，想什么就说什么，什么不明白就问什么。 能这样提出疑问，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想去，但也知道去不成的。”苏锦意叹了口气。 余下的话，就算苏锦意不说，槐黄也明白，苏锦致和林空山就要春闱了，苏锦彦年纪还小，哪放得下心来。 槐黄把自己放到苏锦意的那个位置，只觉得一颗心都撕扯得七零八落的。 眨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穆沁芳和林空山的亲事定下来了，如苏锦意所料，穆二爷是不大乐意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可以嫁得更好些。 “沁芳凭什么嫁得更好些，凭你这个没本事的爹，还是凭我这个商贾出身的嫡母，或者庶出的身份？”范氏一句话，就让穆二爷卡了壳。 “但也不至于，嫁个那样的平头百姓。”穆二爷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平头百姓，他表妹可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范氏撇了撇嘴。 穆二爷从这个角度来看，好像也可以。 第480章 和离 不过可不可以的，武安侯既然点头同意了，穆二爷反抗得再激烈也没用。 当然，穆二爷现在头脑非常清醒，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范氏说得好，寻个皇帝当女婿又怎样？给你个承恩公承恩侯的，又能怎样？人家给你送银子，你敢保管有我给你的干净？有我给你的拿得心里舒坦？ 穆二爷知道范氏说得是对的，京都的公侯之家不少，但一夜之间抄家的也有呢。 因此权势和银子，穆二爷选择了后者，更何况凭借穆沁芳的资质，也找不到多有权势的婆家。 这么一想，穆二爷踏实了，穆大爷却不高兴了。 尤其是裴祈安被传出投降北狄的消息后，穆大爷便来找穆二爷商量，让穆沁芳退婚，说他已经给穆沁芳找好了人家，没必要耗在林家。 。 穆大爷给穆沁芳找了怎样的人家穆二爷没在意，他只想到了裴家的事情。 范氏知道后冲着穆二爷吼了一顿：“就算是诛九族，也诛不到林家去，由得他胡说八道。” 冲着穆二爷吼了以后不说，范氏还跑到大房骂了一顿，哪有侄女才订亲几天，就来拆的，还要不要脸了。 穆二爷事后知道，问范氏：“你就不怕他以后成了侯爷，不待见你？” 范氏一声冷笑：“我范家若是不倒，他当了侯爷也求着我，我范家若是倒了，他就算是个庶民，也不会待见我。” 这话听着粗俗，但穆二爷却莫名地觉得极有道理。 这事儿被武安侯和魏氏知道了，武安侯把穆大爷叫过去斥责了一顿，魏氏把范氏叫过去提点了一番。 苏家除了大苏氏、苏玉芝和陈史，其他人都在二月十六这一日，启程回临川。 小苏氏是哭得最厉害的，儿子女儿都在京都，怎地偏她一个人就非回临川不可呢。 “哎呦娘，等您儿子买了宅子，再把您接过来就是了嘛。”陈史向小苏氏承诺。 “天知道你猴年马月能买得起宅子哟。”小苏氏对陈鸣可没什么信心。 “那，只能说您没这个富贵命，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在临川待着。”陈史回道。 “你这死孩子……”小苏氏作势要打，最后还是舍不得，只扯了扯他的衣领，“好好地啊，等你回来接娘，不接你爹。” 陈史：…… 苏锦意送走苏家人回侯府，便有婆子过来，白着一张脸说，侯夫人流产了。 流产？赵氏什么时候怀孕了？苏锦意惊了。 苏锦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还在琢磨赵氏想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都流产了。 只是这消息还没传出来，怎么就没了呢。 苏锦意换了身衣裳便去青阳院，但定北侯在，因此叫人按大夫说的，药品和补品一样都不能少。 三日后，苏锦意特意去了晴翠山房。 裴老夫人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看到苏锦意过来，便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祖母，您没哪儿不舒服吧？”苏锦意小心地问道。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裴老夫人笑了笑，“只要你相信祈安，眼下就是好事儿，经了一些事儿，就不怕事儿。” “知道了祖母。”苏锦意也笑了。 “那边，是真的流掉了？”裴老夫人问。 “是，药用得挺猛，大夫说，以后怕是都怀上了。”苏锦意回道。 这几日苏锦意就忙着这事儿，赵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结果查了来是她自己买了药，虽说事情做得隐蔽，可有心去查也不难。 “这把年纪了，怀不上也就罢了，她为何不要了？”裴老夫人见日光有些斜，于是换了个位置，整个人又全都窝在日光里了。 “约摸是不想有个牵绊。”苏锦意回，眼下，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倒省得旁人动手了。”裴老夫人一声冷笑，又问苏锦意，“准备得如何了？” “祖母，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苏锦意凑近裴老夫人小声道。 “这就好，那就等着他们自己燃起这把东风吧。”裴老夫人笑看着苏锦意，“祖母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虽能干，但到底年轻。” “祖母，我真的怕着呢，可……”苏锦意缩了一下脖子，“这不是没得人靠吗？” 如果有人靠，苏锦意只想过安心地吃吃喝喝，躺倒享福的日子，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愿意动。 可裴老夫人年纪大了，张氏又病着，郑氏和盛氏一向不管侯府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苏锦意的话，裴老夫人只是笑。 只是没想到这东风还没烧起来，郑氏便提出要与裴祈正和离。 裴祈正没想到，就连张氏都没想到。 虽然和离是张氏提出来的，但她没想到郑氏会这么等不及。 “你就这么笃定祈安投降了北狄？”张氏气得咳个不停。 “太太，您别恼了，刚好些又咳了。”桂嬷嬷心疼赶紧给张氏抚背。 “亲家太太，这事儿……要真是下了旨，还来得及么？”过来接郑氏的是郑家的大少夫人，她脸上虽带着笑，但却一丝儿余力都不留。 “郑氏，我且问你，你真的不后悔？”张氏盯着郑氏。 “母亲，总，总不能全府都耗进去？世子是您的亲儿子，可与我……”郑氏低下了头。 “是，他与你没什么关系，你用不着为他填进去自己的一生。”张氏倒在了大迎枕上。 “太太，大爷过来了。”小丫鬟在门外通传。 没等张氏说话，裴祈正便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日子是你们自己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张氏不想管了。 “你不后悔？”裴祈正说了一句和张氏一般无二的话。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郑大少夫人拍了一下巴掌，“我们家姑奶奶要是出了事，裴大爷您也一样。” “我家不同。”裴祈正冷冷地瞟了郑大少夫人一眼。 郑大少夫人撇了撇嘴，但却也不能反驳，那赵氏离家二十年了，都给接回了呢，这谁家能干得出来这事儿。 别说二十年，便是在外面待一晚上，那名节都坏了。 第481章 裴家血脉 张氏深深地看了郑大少夫人一眼，再次看向郑氏，张了张嘴，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郑氏，你是真的想要和离，不后悔？”裴祈正再一次问。 “我……”郑氏看了一眼郑大少夫人，咬了咬牙，“不后悔！” 裴祈正闭了闭眼睛，如果求去，也没必要再留了。 在青华院，裴祈正当场写下了一份和离书交给郑氏，又吩咐管家跑一趟官衙，两个人的婚姻就此了断。 至于所有嫁妆，原数带回去。 只是临离开裴家前，郑氏眼泪汪汪地看着裴祈正道：“大爷，你就让我带走孩子不成吗？我还能害他们不成。” 裴祈正面无表情地回：“他们是我裴家的血脉，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们只能留在裴家。” “大爷，我知道你恨我。”郑氏一边哭一边说，“可我离开了，万一……总有个人能在外面想想法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苦心的。” 郑氏说了许多，裴祈正却只有一句：“与你和离，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善意，旁的话不要说了。” 郑氏突然提出和离，郑家又大力支持，裴祈正也无心挽回，因此苏锦意和盛氏听到消息之后，赶到青华院的时候，郑氏已经拿着和离书准备离开。 看到两个妯娌，郑氏脸上有些火烧火燎的。 但突然间，郑氏却抬起头来怒斥苏锦意：“都是因为裴祈安，如果不是他投敌，我们夫妻又怎会走到这个地步。” 张氏一听这个，挣扎着起身：“你胡说八道个什么，来人，把她拖出去。” 郑氏刚拿和离书，从外面进来的丫鬟婆子们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要把谁拖出去。 苏锦意却走到郑氏面前，冷言道：“定北侯府是武将，你嫁过来的时候，难不成只看到好处，没看到武将之家应该面临的难处不成？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我们在家的女人就应该受得了诋毁，抗得住诬蔑，才能对得起头顶的这份荣耀。” 说到这里，苏锦意又退了一步，才又道：“我坚信世子没有投敌，不过你已不是裴家人，与你说这些也是无益。” 苏锦意的一席话，让裴祈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对于裴祈安，裴祈正心里总有些遗憾，总有些不忿，总有些……但他却也不认为裴祈安是轻易投敌的人。 也因此，郑氏若是因为别的事情要和离，裴祈正或许还会留一留，可是为了这个，他真的没什么好留的。 如苏锦意所言，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来往的消息难免有误，如果承担不起，于裴家于郑氏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锦意说得好，郑氏之前跟我说要分家，我今日也在这儿说一声，祈安若是平安归来，可以分家。但在此之前，谁敢提分家两个字，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张氏说到最后，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儿媳不敢！”盛氏腿一软，立即要跪，却被桂嬷嬷扶住，“二少夫人，与您无干。” “好，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不好，我看你们能笑到几时。”郑氏扭头就走。 “妹妹，你且等等我。”大喜过望的郑大少夫人立即跟了上去。 苏锦意皱了皱眉，郑大少夫人是不是太过开心了些？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是儿子教妻不严，求母亲责罚。”裴祈正当着苏锦意和盛氏的面，跪倒在张氏面前。 “你的确是教妻不严，自己去祠堂跪着吧。”张氏叹了口气，也没给裴祈正脸面。 裴祈正离开后，就连苏锦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果只是寻常人家，作为侄媳，这会儿苏锦意过来都有看热闹之嫌。 可张氏是裴祈安亲娘，之前为了裴祈安的事儿，一直病着没好，她不能不过来安抚。 “不干你们的事，我这里没事，你们回去忙自己的吧。”张氏对苏锦意和盛氏勉强笑了一下。 苏锦意和盛氏知道，这会儿说什么，好像都有些多余，只能先离开，但在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一脸铁青的裴二老爷。 裴二老爷一进门，就把裴祈正骂了一顿。 “他这会儿在跪祠堂呢，老爷要骂就去那儿骂，没必要在这儿指桑骂槐。”张氏翻了一下眼皮子，“要怪，也得怪您自己，教不严父之过。” “我，我哪有指桑骂槐。”裴二老爷骂不下去了，坐到张氏身边，“是我的不是，可老大一向稳重，那郑氏对他不一往情深么？怎地竟和离了。” 一往情深？一往情深就要往家里娶？郑氏早先是裴二老爷看中的，说她是个深情柔婉，有大家风范。 深情柔婉什么时候成了大家风范？张氏当时就颇为不满，奈何父子俩都愿意。 张氏冷笑了一声：“郑氏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妇人……裴二老爷想骂，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他的两个小妾的心都有些定不下来。 “成吧，人家要走，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裴二老爷一声叹，又想起什么似的，“霜儿这些日子夜里有些不安稳，你跟祈安媳妇说一声，让厨房给她炖些燕窝。” 若是以往，张氏估计让人炖个一两盅敷衍一下，可今日，她突然就不想敷衍了。 裴二老爷见张氏死死地盯着自己没由来的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做什么？” 张氏这才开口：“让侄儿媳妇给您的小妾炖燕窝？” 裴二老爷“啧”了一声：“让她安排一下，自是下人炖，霜儿怀的也是裴家的血脉。” “老爷，她怀的真是裴家的血脉？”张氏也不管桂嬷嬷还在身边，便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您，您当年身子受损，无法使女子有孕，她哪儿来的孕？” “你说什么？”裴二老爷站了起来，胡须都乱了，“你胡说！” “胡说？医案在那儿呢，您自己瞧着去便成了。”张氏忽然有些累了，“我查过，霜姨娘有孕的那个月，趁着出门买针线，跟她那表哥会过几次面。” 第482章 恶心 定北侯府妾室不多，因此管得也不严，出门买买胭脂和针线，一般情况下也是允许的。 “见面，见面难不成就……”裴二老爷心虚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只是没挑明，大家就当不知道，他也总还想给自己一线希望。 张氏却并不想给裴二老爷的面子，这些年裴二老爷只想着琴棋书画，过悠哉闲哉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头上。 原本张氏觉得这样也不错，相比较其他糟心的人家算不错了，有儿有女的，妾室也不多。可现在，张氏忽然有些烦了。 “是不是的，把那表哥抓起来审一审就是了。”张氏看向裴二老爷，“你应该是会去查一查的吧，总不能……” 张氏话没说完，裴二老爷面色赤红地甩着袖子扭头走了。 “太太，您这何必呢。”桂嬷嬷叹了口气，“少来夫妻老来伴。” “老来伴？你觉得他能伴我什么？”张氏叹了口气，“伴我的是儿子儿媳，我指望他？哼，画了一辈子的画儿，一幅值钱的都没有。” 听到张氏这样说，桂嬷嬷想笑，却又觉得不合适。 远在北狄的裴祈安没想裴祈正夫妻俩会因为他和离，他这会儿看着眼前的北狄公主绒秋，脸色很是难看。 “裴祈安，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还不感激我？”绒秋瞪着裴祈安。 “死了就死了，为何要被人知道。”裴祈安看着绒秋，“你离我远点儿。” 绒秋咬咬牙，但是看到裴祈安那要吃人似的表情，还是离他远了点儿。 “那个……公主啊我插句嘴，您不是救了我们，您是掳了我们。”友庆在一旁强调，“所以我们按理是不需要感激的。” 裴祈安瞟了友庆一眼，“掳”字很好听不成？ 友庆回了裴祈安一眼，比被别人挟恩以报总要好些不是。 裴祈安一声冷笑，她得挟得了啊。 绒秋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不禁又疑惑起来。 “我听说你已经娶妻了？可为何你们……”绒秋指了指裴祈安和友庆，“你到底是不是断袖？” “我不是！”裴祈安本不想与绒秋多说，可这事儿，他必须得澄清。 友庆一声叹，你就说你是又有什么关系？有的时候，男人的脸面可以不要一下子的。 可是这话，友庆不敢明说。 “不是？那你就是骗我？”绒秋的脸沉了沉，“我们北狄人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 “我们世子也没要您喜欢。”友庆嘀咕道。 “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裴祈安一声冷笑，“哪次不是你们北狄先撕毁条约？最不讲信用的便是你们北狄，偏装模作样的在小事上表现出一诺千金的样子，最恶心的就是你们。” 裴祈安说完这句，还在地上“呸”了一口。 “公子，他……他真的是世子？”绒秋身边的侍女阿娜颇有些疑惑地问。 不都说东昌的贵公子们个个都斯文得紧么？这个好看的世子除了脸，跟斯文可一点儿都不挨边儿。 “当然是他，烧成灰我都认得。”绒秋没好气地说。 裴祈安的话真的气到她的，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且不说我们北狄的事，之前明明说你是断袖，如果不是我误信了，何至于此。”北狄看着裴祈安，“我若知道你不是断袖，定要嫁你的，我们狄国和东昌又怎会开战。” “嫁我？”裴祈安的身子往后倾了倾，“我宁愿打一辈子的仗也不会娶你的，再说，我何曾说过自己是断袖。” 断袖这事儿，裴祈安一定要澄清的，反正已经娶了苏锦意了，他可不愿意再背着这个名声，哪怕在这个丑女人面前。。 “是了，不是你说的，是他说的。”绒秋看向旁边的友庆，“他说，你不喜欢女人。” 友庆一抬头：……嗯？ 裴祈安看向友庆，友庆脱口而出：“世子我没有！” “你有，你说裴世子不喜欢女人的。”绒秋对这一句记得可牢了。 “你们北狄人脑子是直的么？不喜欢女人不代表就是断袖，就喜欢男人啊。”友庆不解地看着绒秋。 “不喜欢女人又不喜欢男人，那喜欢什么？”绒秋瞪着友庆。 “为何非得喜欢点儿什么呢？”友庆起身把裴祈安挤到了一边，自己坐到绒秋面前，“公主啊，这个我得好好跟您掰扯掰扯了。” “你的意思是，裴祈安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那也就是说，他也不喜欢他夫人？”绒秋有些疑惑地问，“那他为何要娶，被家里人逼的？” “唉！”友庆一声叹，然后一脸同情地看着绒秋，“我那会儿跟您说的时候，世子是真的没喜欢上世子夫人，也没喜欢其他人，可不代表他一辈子不会别人啊。” “原来是这样！”绒秋喃喃道，接着一拍脑袋，“我当时如果坚持要嫁给他，他肯定也会喜欢我的，都是你耽误了我。” “不会！”裴祈安在友庆身后插话。 “为何？”绒秋竟恶狠狠地瞪了裴祈安一眼。 “公主，我们家世子不同于别的男子，他许是只和世子夫人有缘，因为他从小看别的女子都觉得丑。”友庆说得非常地诚恳。 “我不丑，我可是草原上的明珠。”绒秋高高的抬起了下颌。 “丑！”裴祈安又在友庆身后说道。 “我家世子除了世子夫人，看谁都丑，不止是您。”友庆赶紧补救，毕竟人在屋檐下。 “那也不行。”绒秋接受不了“丑”这个字，倏地站起身来，拿着鞭子，指着裴祈安道，“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放你们回去。” “世子，快说啊！”友庆有些激动了，跟能回去相比，“喜欢”两个字不值钱。 “说不出口！”裴祈安摇头。 “骗骗也说不出口？”友庆苦着脸小声问。 裴祈安摇头。 “公主，他们想骗您说喜欢您，可世子说骗骗都恶心。”阿娜听力极好，友庆的话她都听到了。 第483章 烈性的小马驹儿 阿娜的话让友庆得都呆住了，这什么人啊。 “啥时候说骗骗都恶心了。”友庆指着阿娜，“你这姑娘怎么胡说八道呢吧？” “恶心吗？”阿娜却转头问裴祈安。 “恶心。”裴祈安点头。 “我不但听得见人嘴里的话，还能听见人心里的话。”阿娜瞟了友庆一眼，竟有些得意。 友庆：…… “你觉得我恶心？”绒秋站起身来，愁眉苦脸地看着裴祈安，然后展颜一笑，“既然如此，那要不我还是把你们交出去吧。” 裴祈安一脸地无所谓，友庆的脸却白了，那自己和世子只怕是会被五马分尸吧。 “公主啊，一朵花儿不喜欢您，您可以由着他自生自灭，倒没必要非得毁了是不是，您这么好看的人，定也是心软的人。”友庆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好看吗？”绒秋看向友庆。 “好，好看！”友庆不由得心里一紧。 “这还差不多。”绒秋终于笑了，“不过我们草原上的人和你们那边不一样，我们长得好看的女人，心肠最硬。不过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我还有点儿舍不得了……” 绒秋说到这儿扭头就走了，也没说把他们交出去，还是不交出去。 “世子……”友庆扭头看向裴祈安，“您听到这绒秋刚才说什么吗？她说我挺会说话的，她不会看上我了吧？” 裴祈安点头：“有可能，那你好好琢磨琢磨，要不要从了。” 友庆真的挺愁的，要不要牺牲一把，把世子救出去？可是花朝他也很喜欢的。 要不纳这公主为妾？友庆打了个哆嗦，还真敢想，花朝搞不好会让自己进宫当公公。 绒秋到底没把裴祈安和友庆交出去，而是把他们圈养了起来，裴祈安越不从，她越是想征服他。 阿娜过来的时候，曾对友庆说：“我们公主最喜欢征服烈性的小马驹儿了。” 烈性的小马驹儿？ “世子，绒秋肯定是看上我了，您看您肯定不是小马驹儿，那……那只能是我。” 友庆说完，眉梢眼角带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怎样才能让花朝知道，我为她牺牲了什么呢。” 裴祈安懒得搭理友庆，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联系十三卫。 十三卫是裴祈安的暗卫，从小就跟着她，只是来北狄后折了三人，后来又因为雪崩打散了。 虽然折了三人，但这三人早晚还是要填补起来的，因此十三卫还是十三卫。 不过裴祈安和十三卫之间有特殊的暗号，不论他在哪儿，他们很快都能找过来。 好在绒秋这段时间来得也少。 天下的王爷皇子们都一样，为着皇位都很努力，就连公主们也有各自追随的人，亲近的人当上了皇帝，那自己享受荣华富贵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因此绒秋虽然心系城郊的庄子，但也只能心系，而没多少时间身系。 偶尔也就阿娜会过来转转，但阿娜过来转转更多的是找友庆说话，她觉得这个东昌人说话很有意思。 她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但却总能被他的话绕晕，这可太有意思了。 十三卫接到了裴祈安的暗号，十个暗卫很快就到了裴祈安身边，甚至有两个人竟混在绒秋安置在这边的护卫中。 就连友庆都惊了，他虽是裴祈安的小厮，但他并不知道十三卫会牛到这种程度。 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有些……愚蠢！ 十三卫虽人不多，但各有异能，易容术也是一绝，因此他俩丝毫没被人认出来。 这两个护卫格外勤快，他们热情大方，经常请人喝酒，替人值班。 不过是给公主看守小白脸儿，因此护卫们也没多在意，于是竟让十三卫很快在 裴祈安的屋里挖了一条地道出来，虽然简陋，但出进没有问题。 定北侯是镇守北边的，因此裴家的男儿从小就要学北狄话，甚至北狄某些地方的方言。 裴祈安在北狄待了近一个月，容过扮过贩夫走卒，也扮过商贩，甚至难民，都没有被人怀疑。 直到将北狄城中的情形摸得透透的，裴祈安才带着暗卫和友庆星夜消失。 裴祈安离开三日后，绒秋才发现人不见了，赶过来发现那条密道后，惊得她后脊梁都冒出汗来。 连夜让人将密道填了，绒秋又将填密道的人都杀了，心里才略微安定了下来。 至于曾经把裴祈安抓起来的事情，绒秋一个字儿都不敢透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那些兄弟们亲情有多淡漠，手段有多狠辣，否则她也不想远嫁东昌。 裴祈安带回来的消息细致又全面，使得李大将军大喜过望，同时，派人快马加鞭给朝廷递了密信。 而这时，定北侯却被关进了大狱，理由是勾结外敌，有从他书房搜出来的与北狄来往的信件为证。 这怎么可能？定北侯若通敌，那北疆怎么可能守得住？ 可，偏偏有那信在，那信里写的交换的条件是裴世子，因此又让人有那么一点儿信。 除了定北侯，裴家的男子都关进了大牢，只有女眷留在府中，却也不能进出。 定北侯府门口站着羽林军，大门紧闭，连吃的采买都是直接送进去的，一只老鼠都钻不出来。 是夜，苏锦意站在窗口看着墨黑的天空，竟一颗星星都没有。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苏锦意喃喃道。 “世子夫人，晴翠山房那边的灯亮了。”莺时匆匆走进来道。 “走吧！”苏锦意披上了大氅。 打开房门，一股子冷风袭来，苏锦意不由得闭了闭眼。 “明日立春吧！”苏锦意突然问道。 “是的世子夫人。”莺时好奇，怎么这个时候，世子夫人还有心情关心立春的事。 “嗯，立春后，风就暖了。”苏锦意一边说，一边疾步朝青阳院走去。 半道儿，竟遇上了张氏一行人，身边还跟着盛氏。 “锦意，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那边来人说，让去侯夫人那边，是出什么事了么？”张氏声音里不无抱怨。 第484章 可急了 对于赵氏这个大嫂，张氏很是有些怨言的，懦弱又无知。 当初好好地怎地不回来，真的没了记忆，等到侯爷找到突然又有了记忆？ 对于这件事情，张氏心里一直有疑，只是她并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再说有些男人就是只能做一件事情，顾此失彼是常见的。 只是这也就罢了，赵氏她跑到外边儿不回来，自己好好的儿子儿媳给她，她还不知足，整日横鼻子竖眼的。 这大半夜的又折腾人，看着苏锦意那么单薄的身子，张氏连定北侯都埋怨上了，怎么就对这么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了。 是了，说是当初赵氏对他有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见色起意，你看要是个丑八怪，他还会不会以侯夫人之位迎娶。 张氏不止一次在梦里去撕挠赵氏，可醒了之后，也只能一声长叹，她如果真的这样做，儿女们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张氏有些话说 ，有些话也就在心里过一遍，纵然如此，相较于平日来显得唠唠叨叨的，苏锦意和盛氏一直在旁边笑着听。 直至快走到青阳院门口了，张氏才停下来，问：“她今日又怎么了？” 盛氏也看向苏锦意。 原本裴老夫人没叫盛氏，是盛氏觉得郑氏已经和离了，三爷夫妻俩都在边境，苏锦意是大房的，又是世子夫人，张氏身边的只有她一个儿媳了，因此这些天几乎日日待在青华院，直到张氏睡熟了她才离开。 这大晚上的往青阳院这边跑，盛氏怎么着也得送一送，毕竟张氏的病才刚好些。 “娘，侯夫人得了急症，府医只能治些小病，因此有些束手无策，祖母请太医去了，可不知道好不好请……唉！” 苏锦意一声叹，只是张氏没听出来，这一声叹里面真的有叹息的成份。 而且，苏锦意叫赵氏叫“侯夫人”？ 盛氏整个人都傻了，自己是听错了吗？侯夫人病了，府医束手无策，太医也…… “四弟妹，你怎地一点儿都不着急？”盛氏小声问道，莫名地觉得苏锦意这模样有些让人不敢亲近。 “我着急呀，怎会不着急呢，唉！”苏锦意又叹了一声，“可急了呢。” 张氏看着苏锦意没说话，但嘴角却紧紧地抿了一下。 盛氏：你看我信不信！ 进院门的时候，张氏拉住苏锦意：“锦意，你如果要做什么，你……你有把握吗？” 盛氏瞳孔一缩，要做什么？自己是不是不该来呀？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宅院里的斗争她不懂的。 “娘，我不做什么！”苏锦意笑着托了一把张氏。 “那就好！”张氏说完这句，觉得好像没什么好的，于是又道，“若是有事，你往我身上推，我这把年纪了，不碍事。” “娘！”苏锦意看向张氏，目光柔柔的，“真没事的，祖母在里面。” “老夫人也在……”张氏顿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那是真没事了。” 老夫人的背比自己厚实，比自己更背得动。 看着张氏忽然变得轻快的步伐，苏锦意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小丫鬟刚一通传，里面就叫进，是裴老夫人身边的相嬷嬷。 走进内室，只见赵氏一脸蜡黄地躺在那里，裴如意在一旁“嘤嘤”地哭着。 行礼之后，张氏走到裴老夫人身边问道：“母亲，大嫂这是怎么了？” “看不出来？”裴老夫人抬起下颌，“病了，急症！” “祖母，求您去找大夫，救救我娘吧，求您了……”裴如意转过身来，朝裴老夫人磕头。 “您这是干什么？若能找大夫，用不着您求。”相嬷嬷一把拉起了裴如意。 “方才不求，这会儿求，是想当着众人逼我呢。”裴老夫人笑了一下，那笑，一点儿都不慈爱。 “祖母，我，我没有……”裴如意低下了头。 “如意姑娘，老夫人不管事儿，可不代表她眼盲心瞎。”相嬷嬷在一旁笑着说。 如意姑娘？张氏一怔，盛氏更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裴如意的身子一僵：“相嬷嬷，您叫我……什么？” “如意姑娘呀。”相嬷嬷冲着裴如意一笑，“您不是姓秦，名如意么？” 秦如意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想救你娘？那就实话实说。”裴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否则，我们武将之家，又是这个时候，死个把人无所谓。” “老夫人，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秦如意是真的怕了，她也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年，赵氏把秦如意保护得很好。 “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是谁，为何又跟你娘一起进了京。”裴老夫人瞟了秦如意一眼，“问你，只是给你一个机会。” “老夫人，我，我爹暴毙而亡，然后就有人说侯爷寻我娘和我，我们便，便换了个地儿住着……” “老夫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听我娘的。” “我娘跟我说，侯爷才是我亲爹呀。” 秦如意有过怀疑，但既然赵氏那么说，她也就那么信了。 可现在相嬷嬷点破了姓秦这件事情，秦如意想自欺欺人也欺不下去了。 “侯夫人还真的是良苦用心，这是怕秦姑娘不当自己是裴家人，露了怯。”苏锦意在一旁柔柔地补了一句。 “用心，都挺良苦的。”裴老夫人一声叹。 “老夫人，我能说的都说了，您可不可以请个大夫来救救我娘？”秦如意真的害怕，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应对才好。 “这便是在小户人家，也是要沉塘的。”相嬷嬷在一旁幽幽地来了一句。 秦如意打了个寒颤。 “老夫人，太医也快到了，孙媳出去迎一迎。”苏锦意小声道。 “嗯，去吧！”裴老夫人点了点头。 秦如意终于松了一口气，张氏却颇有些疑惑，这是真的要救赵氏？可怎么又觉得不像呢。 这时，赵氏竟幽幽转醒，见裴老夫人和张氏居然都在，想挣扎着起身，最后却只是手指头动了动。 第485章 没心肝儿 “我，我这是，怎么了？”赵氏喃喃道。 “你应该是中毒了。”裴老夫人淡淡地回了一句。 “中毒？不是急病吗？”秦如意吓了一跳。 裴老夫人看了秦如意一眼，撇了一下嘴。 “口唇发乌，五官都有些肿胀，这不是下毒是什么。”张氏说完这些心头一跳，谁下的毒？ 现在都自顾不暇，谁会去下毒？ 张氏瞟了一下裴老夫人，不由得大为佩服，老夫人这是想趁乱要了赵氏的命啊。 既然如此，老夫人肯定是相信侯府能够挺过这一劫的。 这时，裴老夫人瞟了张氏一眼：“你别在这儿胡思乱想，我没有。” 张氏心头又一跳。 “如，如意，你出去，我有话跟，跟老夫人说。”赵氏给秦如意使了个眼色，秦如意乖乖地出了门。 “盛氏，你出去陪着她。”裴老夫人看了盛氏一眼。 陪她？盛氏这次清醒得很快，这是有些话不能让自己知道吧。 盛氏也不想知道，忙不迭地跟在秦如意后面出了门。 “二嫂，你说我娘能好吗？”出了门，秦如意很是担忧地问。 “你，你还是别叫我二嫂了。”盛氏扯了一下嘴角，“好像不大合适。” 屋里只剩下裴老夫人和张氏，以及相嬷嬷。 “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裴老夫人撑了撑眼皮子，“裴家自己都顾不上了，不是吗？” 赵氏突然往嘴里塞了一粒药，整个人气色好像好些了。 “老夫人，我知道有您在，定北侯府没那么容易倒的，但有您在，也容不下我。”赵氏转头看向裴老夫人，“只是，如意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都会叫娘了，还只是个孩子？”裴老夫人又想撇嘴，但觉得今天撇太多了，回头别嘴真歪了，又正了正，“她的性命你且放心，我老婆子还没到要一个蠢蛋丫头的命的地步，再者说了，你的命都不是侯府动的手，不是么？” “我的命不是侯府动的手，是因为苏锦意在，是她逼着马娇娇动的手吧？如果没有她在，您也会动手的。”赵氏笑了，然后看向张氏，“你是不是也怕老夫人啊？看着百事不管，其实什么都在她掌控之中。” “你说得倒是没错，我呢就是心太软了，想着女子不易，要不然不会两次让你进门。” “你也不用挑拨，做儿媳的怕母婆有什么的？谁家不是这样，况且，她和你不同，她不是奸细！”裴老夫人说这话的语气很寻常。 但张氏却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了，也是相嬷嬷把她给扶住的。 “奸，奸细？”张氏看着赵氏，“你，你是奸细？” 张氏的声音都变了，她是不喜欢赵氏，觉得她矫情又无知，甚至还没丁点儿自知之明。 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奸细呢？ 再看赵氏那张脸，又觉得还是有可能呢，毕竟她长得还是好看的，要不然定北侯也不会要死要活地娶她。 赵氏听到裴老夫人的这一句，整个人也僵住了，她也没想到裴老夫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说笑了，我若是奸细，又怎会离开侯府二十年。”赵氏勉强笑了一下。 “所以，你不是个好奸细。”裴老夫人看向赵氏，“你那奸夫……” 说到这里，裴老夫人也不知道该不该称那男人是奸夫，万一他与赵氏相识更早呢？自己那傻儿子不定成了横刀夺爱之人，虽然是被设计的。 脑补了一通，裴老夫人才又看向赵氏：“他是被你们的人害死的吧？” 赵氏愣了一下：“他是得了急症没的。” “急症？”裴老夫人叹了口气，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一个二个的，都喜欢得急症。”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赵氏的身子顿时抖如筛糠。 “你时间也不多了，自己想必也能想得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与你绕圈子了。” “你就是得急症没的，所以秦如意不会受到连累，但你知道的都得告诉我，否则……你知道我也不是个好心人。” 药劲儿渐渐散去，赵氏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明白了裴老夫人的意思。 为了侯府着想，赵氏不能是奸细，那秦如意就可以不受到牵连，但赵氏死后，秦如意一家子却是拿捏在定北侯府手中的。 “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应该是想她好好活着的吧？”裴老夫人眼睛眯了眯，“她的余生怎么过，端看你怎么做。” “好……”赵氏流下一行血泪，相嬷嬷赶紧上前擦掉了。 苏锦意领着太医进门的时候，赵氏正好落气。 因赵氏之前吃了虎狼之药，脸上中毒的症状倒没了，从哪儿看，都是急症而亡。 太医一声叹，转身对裴老夫人道了一下：“老夫人节哀！” 赵氏没了，定北侯府的男丁在狱中，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发丧。 停灵三日后，裴家使银子托门外的护卫，帮着将赵氏在城外随便找个地儿安葬了。 马娇娇躺进棺木里跟着出了侯府，但当她潜入安乐寺与人接头的时候，被早已候在那里的定北侯抓了个正着。 “侯，侯爷？”马娇娇身子一软。 定北侯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继而发现，马娇娇这回是真软。 接头的人也让人大跌眼镜，竟是常山王那个失踪已久的宠妾赫樱，于是常山王府也翻了天，常湉被抓了。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玄妙，常山王原本想为常湉求情，但却得知常湉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就在常山王原本以为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的时候，赫樱说常湉其实是常山王的女儿，她为了让女儿做自己的内应，所以才知道跟常湉说，其实她不是常山王的女儿。 这个消息听到的人都惊住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娘？ “这奸细呀，各人有各人的使命，跟那木牛流马似的，没心肝儿的，父母孩子什么的，都不过心。”裴老夫人一声叹。 由赵氏提供的信息，再加上马娇娇和赫樱处牵出京都千丝万缕的奸细组织，周边国家能涉及的都涉及了，皇上震怒。 一时之间，大昌京都风声鹤唳。 第486章 求娶 苏锦意去了一趟常山王府。 “你过来做什么？”常山王妃看到苏锦意，急了。 “娘，我来陪您啊。”苏锦意朝常山王妃笑了一下。 “有什么好陪的。”常山王妃轻拍了一下苏锦意，眼圈却红了。 现在的常山王府，别人都避之不及。 “大姐在军中，您在府里不孤单么？”苏锦意嘻嘻笑着。 常山王妃想说不孤单，府里这么多人呢，但嘴一张却说不出来了。 这一次的风波，常山王府受到的冲击居然是最大的，常湉是常山王的女儿，不像马娇娇只是客居在定北侯府，而且过来的时间不长，还害死了赵氏，这就把赵氏撇得干干净净的，赵氏干净了，定北侯府就干净。 定北侯府运道好，马娇娇受了刑之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的，甚至说出了赵氏。奈何赵氏已经死了，且就她那样儿，没人信她会是奸细。 接着裴祈安立功的消息摆到了御案上，于是定北侯府的男子们很快就放回来了，但常山王府的嫌疑却没有逃脱。 从苏锦意的角度看，皇上就算是不怀疑常山侯府，也会借着这个由头“怀疑”一下子，异姓王从来都是备受忌惮的存在。 偏偏这个时候替常山王镇守南疆边境的庶长子常漒居然兵败，差点儿丢了一个城池，气得皇上当时就骂了一句“虎父犬子”，当时就要发落常山王府。 刚从大狱出来的定北侯，一杯茶都还没喝完，便又立即进了宫，劝皇上这个时候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计策，若君臣离心，非大昌之福。 皇上也知道定北侯说得对，况且常漒是能力问题，只是这个时候，让常山王前往南疆退兵，皇上还是那句话，没那个胆。 这时怀庆郡主自荐前去南疆，和皇上长聊了之后，她被封为正三品怀化将军，五日后披甲前往南疆。 一个姑娘家挂帅前往南疆，朝中许多人反对。 “哪有女子为帅的？这我大昌的颜面何在？” “王大人说得是，平日里玩玩也就罢了，这可事关国之大事。” “臣决不同意怀庆郡主领兵南疆。” 但大家都知道，怀庆郡主是上阵打过仗的，她不是玩玩那么简单。 况且，谁比怀庆郡主更熟悉南疆，怀庆郡主立下军令状，一定将南靖赶回去，谁敢？ 可一个女子，她若打输了丢的是大昌的国土。 她若是赢了，岂不是还要往上升？像这样的功劳，封个一品辅国大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谁都知道，文官升官难，武官连升几级是常有的事，那公府侯府，大多都是武将出身。 最后还是皇上的宠妃黄嫔来了一句：“若女子都能打败南靖，这不是一件更得脸的事么？我若是圣上，定要修国书一封给南靖，让他们知道脸丢得都捡不起来了。” 这句令皇上眼前一亮，当即便对身边的太监总管道：“传话，他们要跪就跪，要碰柱就碰，就去前殿去碰龙椅，别污了朕的书房。” 皇上一锤定音，也没个头铁的真的去碰龙椅。 在怀庆出征前，苏锦意想过来陪陪常山王妃，裴老夫人也是同意了的。 如果是别家或许还会有担心，可定北侯都在皇帝面前给常山王求了情的，而且经过了裴祈安和马娇娇的事，皇上肯定把定北侯查得个底儿掉，倒是不用怕。 常山王妃当然担心，哪怕怀庆郡主是个常胜将军，当娘的也放心不下来。 苏锦意劝说了许多，常山王妃都愁眉不展。 直到大苏氏递帖子上门来，说想请苏锦意回一趟栖园。 “你快去，别是彦哥儿有事。”常山王妃说道。 “娘您别担心，彦哥儿若是有事，大姑母会直接上门的。”苏锦意笑着安慰常山王妃。 苏锦意猜测应该是林空山和穆沁芳的婚事，莫不是有了变故？要不然这个时候，大苏氏不会递帖子过来。 前段时间定北侯府不能进出，大苏氏除了让人打听之外，也约束了栖园和锦园那边不能出入，就连苏锦彦都请了假，这让苏锦意很放心。 可万没想到的是，找苏锦意的不是大苏氏，而是苏三老爷和苏锦致。 面对苏锦意，苏三老爷欲言又止，倒是苏锦致直接说到：“锦意，我想求娶怀庆郡主。” “什么？”苏锦意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来，“大哥，你要娶，娶怀庆郡主？” 苏锦意完全没把这两人放到一起去琢磨过，他俩，好像比自己跟裴祈安更令人难以想像啊。 强忍着，苏锦意才没把那句“你俩是怎么搞到一起的”说出口。 倒是常山王妃知道后，问了这句。 苏锦意只能把苏锦致跟她说的，又原样倒给了常山王妃。 原来苏锦致在最初进京都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许久没有再碰到，直到那次苏锦致和同窗在酒楼吃饭，听到隔壁桌有几个纨绔在对怀庆郡主出言不逊。 苏锦致听不下去了，当场便与那人辩驳起来，没想到竟引起一群纨绔的殴打。 但即使这样，苏锦致也没有改口，只是让同窗先走。 那同窗也是巧了，没走出多远，便碰到了怀庆郡主。 等到同窗把怀庆郡主带过来的时候，苏锦致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接着直接晕死过去了。 晕死之前，苏锦致还闭着眼睛道：“无知小儿……” 事后怀庆郡主问苏锦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你的春闱？” 苏锦致说知道，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春闱还有下一回，但如果他当时不开口，可能这一辈子都会瞧不起自己。 一个女子都能保家卫国，他们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男子，要么就勤读诗书报效朝廷，要么就闭嘴，怎能出言羞辱。 这样的风气若无人制止，岂不叫人寒心？大昌危矣！ 怀庆郡主没想到苏锦致居然把这件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一向冷心冷情的她，不禁也有些心热。 且毕竟是为了自己的事受的伤，因此怀庆郡主便请了个大夫日日过去，且又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兼之苏锦致还是苏锦意的大哥，她休沐的时候也去看过两回。 两人便由此渐渐熟悉起来，原本并无交集的两人，此后却经常能碰见。 只是这事儿，两人都没想过要跟苏锦意说一声。 第487章 做我自己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哥便对姐姐有意了……” 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似乎有点儿拗口，但还是说，“大哥原是想着等春闱出来，他若中了进士再上门提亲的，可现在……” 可现在怀庆郡主要出征南疆，只是许多人家遇到这种事情，往往便停下来，等回来再说。 万一出了什么事，落下一个未亡人的名头，总不是太好。 搞不好还要被别人诟病，说是克妻。 但苏锦致却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他心悦怀庆郡主就要让她知道，怎样让她知道呢？当然是求娶最正统。 常山王妃听到苏锦致为了怀庆郡主被人打晕的时候，眼圈就红了，心里就同意了这婚事。 “也难为他了，只是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常山王妃看向苏锦意。 “您自是要跟王爷商量一下的。”苏锦意也表示理解。 “跟他商量什么。”常山王妃嘴一撇，对无忧说，“派个人去找郡主，将这事儿说一声儿，问她愿不愿。” 真正能做主的人，只有怀庆郡主自己。 只是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天快黑了，怀庆郡主才一身戎装地回了王府，脸上虽疲惫，但却目光炯炯。 “娘，与苏公子的亲事，我同意了。”怀庆郡主没有丝毫的扭捏，说的仿佛是别人的事。 “你既然愿意，那就让他们明日过来。”常山王妃笑眯了眼。 正巧过来的常山王这会儿，才知道苏锦致求亲之事。 “明日就订亲？”常山王傻了，“有这么快的么。” “又不是成亲，要什么紧。”常山王妃忙道。 “可他一个白身。”常山王眉头皱了起来。 “白身怎么啦？你常家的祖先不是白身起家的？”常山王妃回了一句。 苏锦意发现，当一个女人想开了，头脑和嘴皮子都很利落，可以一当十。 “怀庆，你也愿意？”常山王扭头看向怀庆郡主。 “爹，您为何不愿？”怀庆郡主却反问常山王。 对面这样的女儿，常山王竟有一种被压制住了的感觉。 “他，他一个白身，且家世……”常山王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家世委实太低了。 “那娘呢，您又为何愿意？”怀庆郡主看向常山王妃。 “我女儿已经是郡主，又是三品将军，这就足够了，我对女婿的要求只有一个，对我女儿好就成了。”常山王妃瞟了常山王一眼。 “你呢？”怀庆郡主又问苏锦意。 “姐姐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挣，不靠男人，因此你的婚姻你喜欢就好！”苏锦意说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常山王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话？哪一个字儿说得不对？”常山王妃护起女儿来，苏锦意似乎能看到她的毛都炸开了，“你说，怀庆她要配什么样的男子？哪个男子配得上她？” 常山王：…… 其实常山王的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他看着怀庆郡主，时常遗憾为什么不是个儿子，若是儿子，自己这辈子也无憾了。 常山王不是没有儿子，可他的儿子们，没一个比得上这个女儿。 “姐姐，那你自己呢？”苏锦意目光炯炯地看着怀庆郡主。 “他说，我可以做我自己，婚前婚后都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怀庆郡主说出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他说，家里有他在。” 看着这样的女儿，听着这样的话，常山王妃又想哭了。 “怎地五日后就要走呢，但凡时间再长点儿，干脆成亲得了。”常山王妃说完又瞪着常山王，“王爷，您不同意，我便带着怀庆跟你和离。” 怀庆：…… 常山王妃这思路，就连怀庆郡主都没跟上来。 不过常山王因为常湉和她娘的事情，现在对常山王妃愧疚得紧，见她们母女二人都乐意，自然也不会反对。 既然常山王府同意了，苏三老爷便开始着手求亲一事。 怀庆郡主毕竟是郡主，为了她的脸面，这礼也不能太薄了些，于是苏锦致直接朝苏锦意借银子借物，且写了借条。 对于苏锦致这一手，苏锦意也是叹为观止。 拿着借条，苏锦意道：“大哥，我本来想开口的，谁知道你更快。” 苏锦致哈哈一笑：“办大事不拘小节，反正我以后加倍还你。” 苏锦意瞥着苏锦致：“得用你自己的银子还。” “锦意！”苏锦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苏锦意，“小看我？你会为今天的话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你是我大哥，能拿我怎样。”苏锦意把借条还给苏锦意，“威胁我，不借了！” “好妹妹，都是大哥的不是，后悔的是大哥，大哥现在就后悔了……”苏锦致说了许多好话，才让苏锦意把借条重新拿了起来。 怀庆郡主临出征前和苏锦致订亲的事，着实让人料想不到。 有说苏锦致为了前程，不要脸面的，也有说怀庆郡主嫁不出去，所以找了个寒门，只是这二人都是心思豁达知道，听到了呵呵一笑，没听到的，就当是没有。 怀庆郡主出征前，苏锦致前去送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回来之日，便是自己迎娶之时。 怀庆郡主只回了一个字：“好！” 望着马蹄踏过翻起的滚滚尘土，常山王妃哭得像是个泪人。 但哭归哭，心里却是舒畅的，毕竟自己有女婿了，女婿还把自己送回了王府。 定北侯回到侯府，却窝到自己屋里两三天没出来。 苏锦意一个当儿媳的，也不便说什么，心里却想着，难不成是为了赵氏的事情？ 啧，还真是痴情。 最终还是裴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定北侯这才出了书房的门。 “世子夫人，侯爷被老夫人骂了呢。”莺时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骂什么了？”苏锦意同样小声问。 莺时一愣，没想到苏锦意会问得这么细。 咬咬牙，莺时绘声绘色地说：“老夫人没让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且骂道怎么着就那么死心眼儿了？她哪点儿好，大把年纪了，糊涂成这样儿……” 莺时说到这儿，缩了缩脖子，不大敢再说下去了。 然后，定北侯便不再把自己闷在屋里了，该吃吃该喝喝。 许多人说，定北侯府得亏有个老夫人，否则就凭定北侯，这后宅得乱成什么样子。 外人这样说，裴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 只有定北侯知道，是这样，也不是这样。 第488章 黄妃 定北侯痴情这事儿，京都人都知道。 但只有定北侯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娶妻罢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个懂得哄女子高兴的男子，他只是会打仗。 定北侯只有兄弟俩，他只会打仗，老二只会吟诗作赋，对承继家业一点儿兴趣都没。兄弟俩虽然和谐，但这就决定了，定北侯不能光打仗不成家，他还得要个继承人。 当初娶赵氏，是觉得她家世不显，又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娶了她日子应该会简单许多。 结果却发现，娶妻和家世关系真的不太大。 赵氏这个女人，单纯，也单蠢。 定北侯发现自己也蠢，为什么会觉得跟一个不大聪明的女人过日子会简单许多？这真的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以为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就会满足，但并不是。 后来定州赵氏家族走水，定北侯派人去查过，也发现了一些漏洞，他琢磨着她既然不想跟自己在一起，那便随她。 可谁知道二十年后，她又传消息过来。 看在长平的面子上，定北侯把赵氏又接了回来，他想着不过是个侯夫人的位子，空着也是空着，跟一个女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至于名声，别人怎么看，定北侯不在乎。 武将之家，凭的是军功，只有文官才在乎这些虚名。 定北侯无所谓侯夫人这个位置，但对于侯府内宅，他还是知道不能乱来，因此赵氏几次想拿到管家权，他都是糊弄过去了。 只是定北侯没想到，还活着的这个消息不是赵氏传来的，她只是顺水推舟。 更没想到，赵氏居然是个敌国的探子。 这后宅，原以为是不需用心的地儿，没想到居然也是防不胜防。 不得不说，南靖真的够阴狠，找这么一个蠢的人，只怕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探子，要不怎么与人私奔。 可偏偏这样的一个探子，倒是谁都不会料到。 如果那次下毒的时候，她再聪明一点点，自己就不是昏过去，而是死过去了。 定北侯一声苦笑，他睡三日是在牢里几乎没歇，他几乎没歇是为了远在北疆的儿子，并不是为了赵氏。 但如果大家都这样认为，那便这样认为吧。 总之明面上看，定北侯又恢复如常，虽然看着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裴老夫人都琢磨着，要不要强迫给定北侯续个弦，但想想万一……还是算了！ 清理过一遍的朝堂，再加上怀庆郡主一走，整个京都虽然人没少多少，但好像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寂静，大家关心的都是南北两地的战报。 因此就算是百花齐放的春天，也没几家开始办宴的。 但这个时候，宫里的黄嫔过生辰，同时晋为黄妃，皇上要给她办一场生辰宴。 苏锦意猜想，大概皇上是想借着黄妃的生辰宴安民心，告诉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大昌的将士能够护卫住国土。 再没有人比苏锦意更希望，这不只是愿望，而是有这个自信，毕竟南边是她的姐姐，北边是她的男人。 定北侯府也接到了帖子，张氏不是诰命，没进宫的资格。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而且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去给一个妃子庆贺生辰，因此这差使便落到了苏锦意身上。 世子夫人，刚刚好！ 黄妃，苏锦意暗道，会不会是黄雅如？ 只是黄姓也普通，保不齐还有另一个姓黄的妃嫔也是有可能的。 苏锦意以前没资格进宫，这会儿也没嫁过来多久，因此很少有机会进宫。 既然要进宫，衣裳首饰都得是新的，否则保不齐被人拿来攻击，说是对皇上不敬。 黄妃生辰那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格外地暖和。 因为猜测可能是黄雅如，所以苏锦意特意带了花朝和孟夏进宫。 “世子夫人，没想过奴婢又可以跟在您身边服侍了。”花朝颇有些感慨。 “在自家马车上，不用自称奴婢。”苏锦意摆了摆手。 花朝已经被放了良籍，她可以以“我”相称的，苏锦意也说过她既是妹妹，也是合伙人。 “我，习惯了。”说完花朝自己都笑了，这是真习惯了，尔后又道，“是了世子夫人，您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前些时在街面上，确实好像看到了黄老爷和黄太太带着他们家的二姑娘呢。” “那这位黄妃就有可能真的是雅如姐了。”苏锦意喃喃道。 没想到在宫门口下马车的时候，竟就碰到了黄太太带着黄二姑娘。 这回，苏锦意就能断定黄妃就是黄雅如，心里也是高兴的。 既然进了宫，自然位置爬得高些，日子会更好过些。 看到苏锦意，黄太太眼睛一亮，急急地迎了上来，但却被孟夏拦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你们家姑娘是熟人。”黄太太瞪了孟夏一眼。 但孟夏这个人，苏锦意不发话，你把她瞪穿了她也不会放人的。 苏锦意朝孟夏点了点头，她才收了手。 “黄太太，好久不见。”苏锦意笑了一下。 “是啊，好久不见。”黄太太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苏锦意。 见苏锦意已统了妇人发髻，且穿得好，首饰也是最时兴的，心里不由得感叹，朝里有人就是好，瞧瞧这全身上下，定当是嫁了个好人家。 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这么问出来了：“苏大姑娘，瞧你这打扮，请问你嫁到了哪家啊？” 苏锦意冲着黄太太笑了一下：“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家。” 这倒也符合黄太太的预期，失恃失怙，便有侯府的外祖在后面撑着又怎样？一样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的。 正说着，有太监抬着小轿过来了，且躬着身道：“请世子夫人上轿。” 苏锦意没想到自己还有轿坐，一般只有公主郡主以前公侯家的一品夫人才有轿子坐。 想想，大概是因为裴祈安有北疆立了功有关。 “黄太太，那我便先行一步了。”苏锦意朝黄太太点了点头，便上了轿。 “娘，大姐过生日，我们怎么没有轿坐，反倒她有？”黄二姑娘不满地撇了撇嘴。 第489章 那手段…… “你轻点儿声，你姐姐她……”黄太太扯了一下女儿，“你一会儿好好哄哄你姐姐就是了。” “您可真是势利眼。”黄二姑娘回瞪了过去。 “我势利眼？那我去哄，哄好了你姐姐，赏了你爹一个什么侯爷，那你别跟着沾光。”黄太太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侯爷？”黄二姑娘眼睛一亮，“娘，真的吗？” “我打听过了，有好几位贵妃的娘家封了侯呢。”黄太太想到这些心里就热了。 “可大姐不是贵妃。”黄二姑娘的兴致有些蔫了。 “傻不傻？这会儿不是，以后也不是？”黄太太又戳了一下黄二姑娘的额头，“妃到贵妃也就一步之遥，你好好哄哄她，回头给你嫁个好人家。” 黄雅如还年轻，没孩子都升到了妃位，那贵妃不是指日可待吗。 “娘，听说定北侯世子好看得很，又立了军功，要不您跟大姐说一声，让皇上给我赐婚？”黄二姑娘眼睛发光地看着黄太太。 “这定北侯世子成亲了吧？”黄太太回忆了一下。 “那又怎样，成亲了也可以和离或者休弃呀，要不然，我好心让她当平妻好了。”黄二姑娘撇了撇嘴。 “再多说点儿，回头我看你怎么死。”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黄太太吓了一跳。 黄太太和黄二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 身后坐在步辇上的是敏惠郡主，看着她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黄二姑娘别过脸去撇了撇嘴。 虽然进京才不过半年的时光，但在黄太太和黄二姑娘不遗余力地逛街，死皮赖脸地参加各种宴会的前提下，她们对京都还是有了一定认识的。 但，也只是一定的认识。 比如对于敏惠郡主，黄太太和黄二姑娘觉得，闵王都不得宠，不得回自己的封地，他的女儿是个郡主又能怎样？嫁的还是个庶子。 只是黄太太忘了，她说的是没错，可敏惠郡主也不是她这个身份能够轻视的所在。 “见过敏惠郡主。”黄家母女俩的行礼有些敷衍。 “怎么？不服气？”敏惠郡主歪着身子，眼睛眯了眯。 “民妇不敢。”黄太太虽然这样说着，但那模样儿，分明不把敏惠郡主放在眼里。 敏惠郡主也没说什么，如黄太太和黄二姑娘心里想的那样，她知道自己已经嫁人了，得收敛着些，可这些贵女们如果真的要整人，那法子多着呢。 于是接下来，从宫门口到黄妃的宫里，敏惠郡主的步辇都是压着黄家母女二人走的。 黄家母女走得快，敏惠郡主的步步辇也快，她们慢，步辇也慢。 总之，不论黄太太和黄二姑娘怎么走，敏惠郡主都在她前面一步之遥。 远远地瞧着，黄太太和黄二姑娘就像是敏惠郡主身边跟着的下人。 “郡主，这样好不好？”丫鬟有点担心，毕竟黄妃现在可是宠冠后宫。 “你怕什么，你瞧连个小轿黄妃娘娘都没给她们安排。”敏惠郡主一声冷笑，“继母那手段……啧啧，不定以前是怎么欺负人家的呢，现在倒来充家人了。” 敏惠声音不小，前前后后的人都听见了，看向黄太太的目光便也深邃了起来。 黄太太心里把敏惠郡主骂得要死，但面上还是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声道：“我待我们家娘娘如亲女一般，只是娘娘讲规矩，我不过一般妇人，哪儿能跟夫人们一般坐小轿呢。” 黄太太竭力想给自己拉回脸来，敏惠郡主却道：“你家娘娘心里未必不清楚，其实不用这么守这个规矩的。” 说完，敏惠郡主又笑了，笑得很是舒畅。 黄太太的脸都憋青了，而黄二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都恨不得要哭了。 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自己的亲事……黄二姑娘恨不得掉头离开。 而这边苏锦意一进安和宫，黄雅如便迎了上来。 “你也不早些过来，咱们还能好好地说说话。” 几年不见，黄雅如对苏锦意没有丝毫的隔阂，苏锦意不会拉开距离。 “雅如姐，这几年我进不了宫，你也没个消息给我。”苏锦意上前握住了黄雅如的手。 “给你消息干什么？这宫里瞬息万变，今日新人笑，明日旧人哭的，让你干着急么。”黄雅如捏了捏苏锦意的手。 黄雅如说得洒脱，苏锦意哪能听不出来，她背后经过了多少磨难和心酸。 “现在都好了。”苏锦意压低声音问。 “好不好的谁知道呢，盖棺才能定论，不过……我有喜了。” 黄雅如凑近苏锦意轻声道，“我也不妨实话跟你直说，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孩子，你就当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得要你帮一把。” “若能让雅如姐用上，也是我的福气呢。”苏锦意笑了笑。 “你快别说这些鬼话。”黄雅如也笑了，“不过说不说的，我也赖上你了。” 女人当了娘之后，便顾不得许多了。 “雅如姐，你这是有什么打算？”苏锦意问。 “你一向是聪明的，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说出来，所以……今日可能有一场大戏，你一会儿看着就行，别吓坏了。”黄雅如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 “雅如姐，你要做什么？”苏锦意心头一跳。 “别问，对你没好处，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说的。”黄雅如拍了拍苏锦意的手。 苏锦意总觉得黄雅如要办大事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偏殿，这里没别人，正好可以说话。 只是也没说多久，便又有人过来。 黄雅如如今是宠妃，也不是来个人她就要去接待的，因此继续窝着了。 “我看到你继母和妹妹也进宫来了。”苏锦意说道。 “也没知道从哪儿知道我封了嫔，巴巴儿的一家子都进了京。”黄雅如撇了撇嘴，封了妃之后，一家子人更是不愿意离开京都了。 苏锦意知道，黄雅如估计心里是憋屈的，但一个“孝”压得她也没别的办法。 第490章 机锋 “路上还想跟我套近乎呢。” 苏锦意把进宫时黄太太说的那些话，跟黄雅如说了一遍。 “别搭理她们，没多久她们就会回临川了，我跟你说件正事儿。”黄雅如在苏锦意耳边嘀咕了几句，“咱们一会儿就这样做。” “雅如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是怕我被连累？”苏锦意有些担心黄雅如，这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是怕你被连累，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被我利用。”黄雅如笑着说。 这让苏锦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苏锦意红着脸，一脸怒意地从偏殿走了出来。 “苏姐姐，怎么了？”陆云恩首先迎了上来。 陆云恩原本今天不想过来的，可她即将嫁到皇家，早晚也是要面对这些事情，因此还是来了。 “没事。”苏锦意勉强扯了扯嘴角。 “闹脾气了吧？世子夫人和我们家娘娘幼时便是极好的闺中密友，一向是一会儿闹一会儿好的。”黄太太已经知道了苏锦意的身份，于是赶紧过来讨好。 至于自己女儿嫁到定北侯府这件事儿，提都不要提了，黄雅如这个小贱人，一向是对苏锦意比对自己的妹妹更好些。 不定苏锦意这亲事，都是她撮合的呢。 黄太太一边脸上笑得花团锦簇，一边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 “黄太太，我爹娘过世后，你说我们家晦气，是吧？”苏锦意看向黄太太。 黄太太：……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锦意这话一说出来，大家再看黄太太的脸色，便知道是真的，而且事关父母，这便不是普通玩玩闹闹的事了。 再者说了，一个成了宠妃，一个成了世子夫人，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玩闹。 “苏姐姐……”陆云恩往苏锦意身边靠近了些，眼里满是心疼。 父母双亡，最好的朋友都说晦气，苏姐姐当时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看着陆云恩这模样，苏锦意相信，如果脸肿了，这丫头指不定还会让人去给自己拿冰来消肿。 其实这脸上的红只是捂了一下手炉，苏锦意脸薄，轻轻捂一小会儿就红了。 苏锦意：……心里还挺愧疚的。 这时，敏惠郡主对黄太太和黄二姑娘说：“你们之前不是商量着，要让黄妃娘娘求皇上赐婚你们家二姑娘和裴世子，让裴世子夫人做平妻吗？要我说，不如当着面儿说？” 说完这句，敏惠郡主便嘻嘻笑了起来。 能一下打击到两个人，这种事情好久没干过了，敏惠郡主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敏惠郡主多想了，这种妻妾和乐的事情，还是您比较适合，我是个善妒的，没您这么贤惠。” 妻妾和乐？听的人都低着头抿着嘴乐了，这话听的都懂。 殷家七房如今可热闹得紧，敏惠郡主闹一回，殷七公子便纳个小妾回来，现在大家都在笑，想知道敏惠郡主跟殷七公子闹了多少次，看他后宅有几个小妾就行了。 敏惠郡主为此气哭过几回，但殷七公子还很是得意。 最后，一向嚣张的敏惠郡主竟真的被殷七公子给拿捏住了，那可不就妻妾和乐么。 虽说世人对正妻的要求通常是宽和大度，但被逼成这样子的宽和大度，也着实令人笑话。 敏惠郡主因苏锦意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成了全场的笑话，当即也恼了。 可偏这个时候，有小宫女过来领大家入席。 席面设置在安和宫的抚雪阁，抚雪阁有两层，楼下摆宴，楼上观景。 地龙烧得热热的，哪怕是两层也不冷，而且一层都有几扇窗子镶了透明的琉璃，因此竟能看得见外面的窗景。 这琉璃比不上现代的玻璃通透，但也很不错了。 苏锦意等人到抚雪阁的时候，黄静如正在跟后宫的妃嫔们说话儿，有人笑，有人面露尴尬，不用猜，估计也是一场机锋。 苏锦意没想到姲妃也在，因此赶紧上前行礼。 “今日我们都是做客的，不必多礼。” 人前，姲妃对苏锦意很是亲热，“散了之后，到姨母的宫里坐坐。” “是，娘娘！”苏锦意恭恭敬敬地应了。 “什么娘娘，叫姨母。”姲妃嗔怪道。 “是，姨母。”苏锦意一个字儿都不多说。 “姲妃姐姐，你想念外甥女儿时常宣她进宫便是了，怎地像是在我这儿认亲来了一般。”黄雅如戏谑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是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姲妃姐姐和定北侯世子夫人多年未见呢。”妃嫔那边有人捂着嘴笑。 姲妃脸色变了变，给苏锦意使了个眼色，便回了自己的座儿。 “黄妹妹可真是小气，借你的地儿说几句话都不成。”姲妃打趣道。 “怎能不成，把我的正殿借给你们用都成。”黄雅如嘻笑道。 说话间，妃嫔和命妇已经分两列在黄雅如下首坐好。 不得不说，黄雅如确实把宠妃的架子摆得足足的。 按理，黄雅如今日生辰，她坐上席也是应当，可她毕竟是资历低，且姲妃还是有封号的，可她丝毫的推辞都没有，像是不知道这回事似的。 姲妃和林妃对视一眼，也只能忍了。 宫里便是如此，位份高不如有宠。 有宠的话，哪怕一个美人，也能耀武扬威，皇后也要让三分，更何况黄雅如已是妃位。 可这宫里，从不缺嚣张跋扈，最后跌落烂泥里的人。 这会儿让你三分，心底里未必不是在等你的笑话。 “大家想说便说，想笑便笑，可切莫拘谨。”黄雅如客气地瞟了一下众人。 看到黄雅如，黄太太脸上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儿，奈何黄雅如根本就不搭理她。 这会儿听到黄雅如这样说，黄太太立即道：“娘娘，有敏惠郡主和定北侯世子夫人在，旁人哪敢说什么。” 黄太太一边讨好黄雅如，一边给敏惠郡主和苏锦意上眼药。 “怎么着，黄太太觉着在这安和宫里，我和定北侯世子夫人，应该一声儿不吭的才成？那行吧，我们不吭声儿，你有话便说。”敏惠郡主瞟了苏锦意一眼，然后歪倒在椅子上。 苏锦意笑了笑，也没说话。 第491章 不都说她温柔和婉么 黄太太没想到敏惠郡主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我，我哪有这个意思。”黄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黄雅如。 她猜着黄雅如方才和苏锦意闹翻了，这会儿怎么着也应该帮着自己说几句。 这是黄雅如的生辰宴，她为谁说话，自然谁有理。 可是，并没有。 因为没有，所以也坐实了黄雅如与娘家其实不和的传闻。 “敏惠郡主和定北侯世子夫人都是个和善人儿，我们哪儿有不敢说话的时候。” “黄太太进京不久，许是见到谁，都有些不敢说话吧。” “可不嘛，自己心里怯，怎能怪罪到别人头上去。” …… 黄太太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她隐约觉得往后，怕是没几个人会递帖子到黄家了。 黄太太暗恨黄雅如心里没有娘家人，却并不敢发作。 苏锦意却只想“呵呵”两声，敏惠郡主是和善人？这真是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天冷，宴上多是锅子，再加上妃嫔和夫人姑娘们的香粉气，因此吃了一阵子，苏锦意便觉得空气有些不大好，于是借着去更衣到外面透透气。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因此苏锦意并没有走太远，万一出什么事儿都没人救，因此只是在抚雪阁外面的长廊上坐下。 可就是这样，居然也被人盯上了。 “这位可是定北侯世子夫人？”一位妇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锦意看了过去，并不认识。 只是这妇人虽是在笑，但脸色并不大好看，像是有要紧事的模样。 能进宫的都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因此苏锦意起身道：“正是，这位夫人是？” “我夫家姓宋。” 这妇人一说出这话，苏锦意便明白了，这大概是长平的婆婆。 苏锦意当初成亲的时候，红盖头一罩谁也看，过年定北侯府也没有宴请，因此她真的不认识这些亲戚。 “宋夫人，不知道找我何事？”苏锦意神色淡了下来。 苏锦意并没有称“宋伯母”，宋夫人心里略有些不悦，不过她今日有别的事儿，因此也没提这个。 “世子夫人，我想问问长平，她这样一直住在娘家，是何意？”宋夫人声音里的质问很是明显。 “宋夫人，我是定北侯世子夫人，姓苏。”苏锦意笑了一下，“您若有问题问长姐，可以递帖子上门。” “我见自己的儿媳还要递帖子上门？”宋夫人气恼地说。 “您当然也可以直接上门，只是长姐也忙，我怕您见不到人罢了。”苏锦意笑了笑。 “她忙什么？”宋夫人的手紧紧地捏着袖子，“她回到娘家不好好地待着，乱跑什么？” “宋夫人，长姐回娘家小住，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何要好好待着？”苏锦意故作不解地看着宋夫人。 “妇道人家，成日四处走动，成什么样子。”宋夫人黑着脸道。 “成日走动？我几时说过长姐成日四处走动？”苏锦意一声冷笑，“宋夫人想要训儿媳，也得能把她接得回去再说。” “你是何意？她不回来了不成？”宋夫人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回不回的，看长姐的心意，也要看宋家的态度。” 苏锦意比宋夫人要高半个头，因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宋夫人只觉得头顶上像是被压着什么似的。 “她长期在娘家住着，你就不怕她连累了定北侯府的名声？”宋夫人换了个说法。 宋夫人原本以为苏锦意家世不高，三两句话就可以吓唬住她。 当娘家弟媳不待见你，你还能住得下去么？那样的话，长平早晚自己要求着回来。 可苏锦意的态度，完全在宋夫人意料之外，她竟一直都在为长平在说话。 “定北侯府的名声没那么好连累，况且，真有那说三道四的人，也进不得定北侯府的门。”苏锦意这话说得轻轻巧巧的，但宋夫人却听得出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是个好弟媳，可你为了长平，以后儿女们的脸面也不要了？”宋夫人一脸不认可地看着苏锦意，“你好好想想。” “宋夫人，我说过，真有那说三道四的人，进不了我定北侯府的门。” “认为女儿受了委屈住在娘家都是有碍名声的人，也成不了我定北侯府的儿女亲家，所以我儿女的脸面，不用您操心了。” 苏锦意面寒如铁，她本不想说这么多，可如果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宋家不知道会怎么曲解。 “世子夫人，你还年轻，你这么想，你的孩子们将来可未必这么想。”宋夫人想提醒苏锦意，别为了一个姑姐，给自己的子女们添乱。 “他们若是认为他们的姑姑住在娘家，丢了他们的脸，我打死他们，我们定北侯府没有这样的子孙。” 苏锦意的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叫宋夫人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儿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苏锦意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宋夫人在身后道：“世子夫人这样说，是长平不愿意回宋家？她想要被休弃吗？” “被休弃？”苏锦意转过头看着宋夫人，又慢慢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宋夫人，您是觉得定北侯府是好欺的？敢休弃我大姐试试，我会叫你宋家的脸面比农家的茅厕都臭。” “你，你竟口出污言，你……”宋夫人气得都快要晕死过去了。 “那又如何？”苏锦意勾了勾唇，“你嚷嚷出去呀，你坏我的名声呀？” 嚷嚷出去？苏锦意说的话，宋夫人都羞于重复一遍，怎么嚷嚷？ “我再跟您说一句，我公爹和我夫君手上可都是见过血的，您今日运气好是先找我来说这些。”苏锦意上下打量了宋夫人一番，直到她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回到阁内。 看着苏锦意袅袅亭亭的背影，如一朵人间富贵花似地飘进抚雪阁中，宋夫人还是有些恍惚。 “这……不都说她温柔和婉么？”宋夫人白着脸对身边的嬷嬷道。 “是，是这么说的，奴婢也不知晓。”嬷嬷缩了缩脖子。 “你方才怎地一声不吭？”宋夫人没好气地说。 那嬷嬷更不敢说什么了，主子开口，哪有下人说话的份儿。 再说了，定北侯世子夫人那模样……啧啧，哪敢哟！ 第492章 禁足 回到抚雪阁，苏锦意都觉得心头发闷。 面对黄雅如探寻的目光，苏锦意也不能说什么。 但没一会儿，宋夫人也黑着脸进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应该是她二人中间发生了不愉快。 再结合长平郡主回娘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事。 知道内情的对赵氏则更加无语，不知道她当年怎么想的，竟跟宋家订了娃娃亲。 “宋夫人自进安和宫来，便一直目露不悦，若对本宫有意见，尽管提。” 黄雅如的这一句话，让宋夫人心悸的毛病都要犯了。 “回娘娘，臣妇不敢。”宋夫人战战兢兢地给黄雅如行礼，“臣妇只是……” 宋夫人想说只是身子不适，可你身子不适还敢进宫来？是想把不适传给娘娘吗？这可也是天大的罪过。 “只是如何？”黄雅如颇有兴致地问。 “只是儿媳离家多日，心里担忧。”宋夫人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 对于苏锦意的威胁，宋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也是长平惯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定北侯和裴老夫人忧心，张氏又是婶娘，因此什么苦都往自己心里咽，使得宋夫人以为，定北侯府不怎么管她。 定北侯府都不管，苏锦意一个家世不显的世子夫人，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嘴皮子利索罢了。 “离家？去了哪儿？”黄雅如颇为好奇地问。 “回娘娘，长姐只是回娘家住了些时候，不知为何宋夫人竟称长姐离家。”苏锦意看向宋夫人。 “哪个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的？”宋夫人看向苏锦意。 “是啊，宋夫人，您说这是为什么呢？”苏锦意一声笑，“长姐的品性如何，京都谁家不知？竟被逼得回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苏锦意这话只差没有明说宋家宠妾灭妻了。 “她是郡主，又是正室嫡妻，谁能逼得了她？”宋夫人有人朝自己指指点点，忍不住气恼道。 “哟，宋夫人还知道我家长姐是正室嫡妻呢？可宋大爷那妾室整日在您那院子里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您正经的儿媳呢。”苏锦意这话说出来，议论声更大了。 按理，妾室寻常只能待在自己的院里，宋家居然能抛头露面不说，还能在当家主母院子里待上一整日？ 宋夫人这是有多喜欢这个妾室。 来的除了那些妃嫔都是正室，而今日过来的妃嫔都是有品级的，大多在家里都是嫡女，因此都对宋夫人的做法是不大认可的。 黄雅如也没阻止，甚至还听得兴致勃勃的。 “几时成日里待着了，我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怀了宋家的骨肉，才对她言语间温和些，哪里是你说的这般。”宋夫人将大家的讨论听在耳里，不仅有些急了。 “只是言语间温和些？带着妾室硬要到我长姐的屋里拜菩萨，不是您做的事？给那妾室生辰做寿，允她穿红的不是您？将家里祖传的玉环赠予妾室的，不是您……” 苏锦意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有理有据的，不说宋夫人，宋大爷也少不了一个宠妾灭妻的罪过，宋夫人没听完就直接晕过去了。 “宋夫人可真是个好婆婆。”黄雅如淡淡地摆了摆手，“送回宋家吧。” 连召个太医来诊脉都没有。 大家对视一眼，正琢磨着黄妃娘娘还是顾念着旧情的时候，黄雅如却又开口说话了。 “定北侯世子夫人的伶牙俐齿本宫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事隔多年，还是如此。”黄雅如瞟了一眼苏锦意，“只是这深宫比不得民间，回去好好反省吧。” 回去反省？大家面面相觑。 不过这定北侯世子夫人也确实大胆，竟将宋家的事情，在宫里就这么说出来了。 可黄妃这样，也太不给定北侯府的面子了……看来，两人闹得还挺僵。 苏锦意看了黄雅如一眼，见她并没有看自己，心里微叹，只能躬身行礼准备离宫。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边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美人，您怎么啦？”小宫女的声音尖利得刮着众人的耳膜。 “好，好痛……” 所有的人都看那边，只见一个小美人已经痛苦地趴到了桌上，她身边的小宫女急得泪流满面。 接着那小宫女起身，小跑着奔向黄雅如，跪倒在她面前：“黄，黄妃娘娘，我们家美人好像……好像……求娘娘宣太医……” 小宫女说完便给黄雅如磕头。 苏锦意看着这个小宫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看向黄雅如。 黄雅如顿了一下，才道：“去请太医！”之后又把这位王美人安置在了偏殿。 太医来得倒是快，很快就诊断出王美人中了毒，且腹中胎儿也没保住。 这个消息，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中毒也就罢了，还流产？这可事关龙嗣，在场的都脱不了嫌疑，胆小的都开始抹泪了。 陆云恩悄悄地走到苏锦意身边，小声道：“苏姐姐，这不会又要坑谁吧？” 苏锦意同样小声回了一句：“你看出什么了？” 陆云恩摇头：“倒是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世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哪怕没看出来什么，但那敏锐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王美人都痛成那样了，小宫女居然放开她，跑到黄妃娘娘面前来求……” 苏锦意话说到这里，陆云恩顿时恍然大悟。 “难不成，是这小宫女？”陆云恩白了一张脸，这后宫果然是步步危机。 皇上原本就是要来给黄妃庆贺生辰的，因此很快就过来了。 没一会儿，皇后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脸地腊黄。 命妇们在安和宫被关了两个时辰，就放回家了，否则朝臣们也不答应，谁敢去害宫里的妃嫔。 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查的，最后竟是黄妃娘娘被禁足了。 封号没夺，更没有打进冷宫，但被禁足了，期限没说。 这件事情让参加宫宴的许多人都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那般风光的黄妃娘娘，转瞬间便几乎等同于关进了冷宫。 而苏锦意却有了别的想法。 第493章 有相中的人了 回定北侯府的马车上，苏锦意想起在安和宫的时候，黄雅如说的那番话。 “今日可能有一场大戏，你一会儿看着就行，别吓坏了”，所以那王美人小产，是黄雅如说的一场大戏？ “世子夫人，那王美人不会是……”花朝小声问道。 苏锦意看向花朝，这话也就她敢问得出口，槐黄和莺时现在好些，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把自己当成是个机器人，让她们干什么便干什么，一句多话都不带问的。 苏锦意也明白花朝的意思，她怀疑那王美人是黄雅如动的手。 “应该不会。”苏锦意摇头。 “世子夫人，后宫是个大染缸，到了那口染缸里，你想不变得赤橙黄绿青蓝紫都不可能。”花朝叹了口气，其实也是提醒苏锦意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花朝整日里在各铺子里转着，现在对京都各处都有所了解，尤其是各个世家和宫里的那点事儿，为着苏锦意，她也得多琢磨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如果真的是雅如姐动的手，她完全可以晚一些，等命妇们出宫了再说。” 苏锦意对黄雅如并不是盲目地信任，而是她已经明白了黄雅如的意图，应该只是把自己隔离开来，顺利生产，所以没必要把命妇们都牵扯进来。 命妇们看着恭恭敬敬的，可她们背后的家族哪个是好惹的？ 既然如此，那王美人这件事情，黄雅如应该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嗯，世子夫人，您说得有道理。”花朝点头，认可了苏锦意的说法，又道，“在宫里可真是辛苦，那地儿真不是人待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快到定北侯府的时候，花朝突然支吾起来，像是有事要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世，世子夫人，有，有件事儿……”花朝话没说完，脸就红了。 “怎么了呢，你有相中的人了？”苏锦意一脸戏谑地凑过去小声问道。 “不是我相中别人了，是……”花朝少见地扭捏了起来。 “是别人看上你了？”苏锦意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行就成，不过要带过来给我瞧瞧，我得替你把把关。” 这古代的姑娘们见的人不多，很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花朝虽然要好很多，但到底受环境限制。 “世子夫人，您，您也认识的。”花朝说到这里，竟捂住了脸。 “我也认识？”苏锦意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难不成，是李青？” “李……”花朝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赶紧摆手，“不，不是不是，不是他，他喜欢的是令月呀！” “他喜欢令月？”苏锦意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 花朝傻了，自己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呢？ “世子夫人，您就当没听过我说的这句好不好？”花朝都想哭了。 “怎么了呢，他俩还想瞒着我？”苏锦意正色道，“谁的主意？令月的，还是李青的？” 苏锦意倒不是非要探令月的隐私，而是这古代对男子的要求便是，你若喜欢一个人便去提亲，否则就是不尊重。 在做生意方面，苏锦意是很相信李青的，但面对令月的婚姻，她又怕自己看错了人。 “是令月。”花朝叹了口气，“令月说她不想离开您，想一辈子跟着您。” “你觉得，令月是不想离开我，还是不喜欢李青？”苏锦意问花朝。 “奴婢觉得吧，令月不想离开你，是因为她没有那么喜欢李青。”花朝说道。 “嗯，这倒是有理，那你呢？”苏锦意看向花朝，“你喜欢那个向你求亲的人吗？” “我……友庆虽然嘴滑了些，但也没那么让人讨厌，而且跟他不是熟么，熟人好办事。” “而且我觉得，友庆肯定不会反对我帮您打理铺子的，别人就不好说了……” 花朝的话还没说完，苏锦意便打断道：“友庆？” 花朝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说明是友庆，于是讪笑道：“世子夫人，我也不知道友庆对我怎么……” 花朝说到这里，竟拧起了手指。 对于友庆喜欢花朝这事儿，苏锦意倒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没想到友庆远在北疆，怎么还跟花朝把这事儿给说定了。 “世子夫人，友庆说他们在北狄的时候，有个什么公主还勾引他们，他们理都没理。” 事情已经说出来了，花朝也不再扭捏了，把友庆在信里说的事儿，全倒给了苏锦意。 “勾引……他们？”苏锦意看向花朝。 “友庆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他忒不要脸了，不过就是为了向我邀功罢了，有世子在，人家公主看得上他？”花朝撇了撇嘴。 “其实也说不定。”苏锦意笑了一下，“听说北狄人凡事端看自己喜欢。” “那也喜欢不到友庆头上去。”花朝说着自己也笑了，“世子夫人，看您这样子，是同意了？” “你觉得好就成，反正嫁妆我已经备好了。”苏锦意进京后，每年就都会给令月和花朝备一点嫁妆。 “友庆说等他回京后就来求亲》”花朝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的。 到了定北侯府，苏锦意进了门，花朝才离开。 回府后，苏锦意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长平那里。 长平的院疏影院在东北角，院角种着一柱老梅花。 苏锦意去的时候，长平正在书房教宋轻云写字。 “四舅母。”宋轻云看到苏锦意，看了长平一眼，便扔下毛笔跑了过来。 苏锦意早有预料，赶紧把从街面上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递了上去。 “又给她破费。”长平笑着说。 “不值什么。”苏锦意牵着宋轻云的手，“今日的字练完了？” “没有……”宋轻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那先写字去，写完了四舅母陪你说话。”苏锦意笑着揉了揉宋轻云的发髻。 宋轻云离开后，长平示意苏锦意坐下说话。 “锦意，是不是有事？”长平直视着苏锦意。 “大姐，我在宫里遇到了宋夫人。”苏锦意实话实说。 “她有没有为难你？”长平赶紧道。 第494章 长平郡主 为难？苏锦意一笑。 “她很想为难我，但是没为难成。” 长平听了这一句想笑，但嘴角一咧，还是没笑出来。 “弟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离更好些？”长平看向苏锦意，眼里更多的是迷茫。 “大姐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没办法替你做主。” “我只能说，如果你很想和离，但又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往后的日子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在定北侯府一日，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和轻云一口吃的。” “如果你不想和离，也没什么，想回来住就住，想回宋家拿捏谁，你就端起郡主的架子，谁能拿你怎么着。” 苏锦意的这番话，长平听了一愣，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忽然知道，祖母和祈安为什么会喜欢你了。”长平笑着说道。 “为什么？”苏锦意没想过这个问题。 人与人之间有磁场的，有的人明明没什么交集，但第一面就不喜欢，也是有的。 可如果长平说她知道为什么，苏锦意还是有些好奇的。 “因为你好像从来不会被困住，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长平心里微叹。 “有人说我，冷心冷肺。”苏锦意点了点头，“或许就是因此吧。” “你不是！”长平摇了摇头，她想握住苏锦意的手，最终也只是动了动手指，“你只是不愿意受制于人，因此有断臂求生的勇气罢了。” 虽然这一臂其实没断过，但总是保持着断臂的心态，以及求生的热情，所以苏锦意才会活得如此洒脱。 “大姐，被您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喜欢我自己了。”苏锦意笑得眉眼弯弯。 “所以如果你站在我这个处境，你肯定会和离的，是吧？”长平喃喃道。 “不知道呢，但是……”苏锦意想了想说道，“但是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长平抬起头来看着苏锦意，不和离，也不让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苏锦意知道，长平想要和离不难，但她不能不管宋轻云，而这个时候，除非把宋家整个了端了，否则想要把宋轻云带在身边，其实是很有些难度的。 至少就目前来看，和离的女子几乎没有把孩子要回身边的，哪怕是个女儿。 苏锦意想了想，把范氏的事儿告诉了长平。 “商贾之女嫁到侯府，都可以过得这么洒脱……”长平忽然觉得眼前的迷障被打开了一般，“锦意，多谢你！” “大姐，你是想好怎么做了么？”苏锦意很是期待地看着长平。 “怎么开心怎么来呗。”长平脸上的郁气瞬间消散，商女都可以做到，自己还做不到的话，不是白瞎了这郡主的身份。 “恭贺大姐了。”苏锦意朝长平行了一礼。 “多谢多谢！”长平赶紧把苏锦意扶起来，“你快回去歇着吧，在宫里待那么久，怕是累坏了。” 见长平片刻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苏锦意也放心了。 回到熙和院，天已经黑透了，苏锦意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累了，几乎沾床就睡。 苏锦意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外面天然已然大亮了，槐黄却过来告诉她，长平已经带着宋轻云回宋家了。 两人过来告辞，知道苏锦意还没醒，便让人不要打扰她，反正自己以后会经常回来。 会经常回来？苏锦意听了一笑，这是真的不管不顾了。 要知道女子出嫁后，许多人若无要紧的事，一般只在大年初二回一次娘家的。 这样也好，你不顾念我，我有什么好在意你的。 长平这边带着宋轻云回到宋家，竟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轻云，以后要是给你生了个弟弟，叫轻舟好不好？”长平看向宋轻云。 “好呀，轻舟好听。”宋轻云笑眯了眼。 长平也笑了，孩子爹不大行，但孩子还是挺好的。 既然舍不得轻云，那就多生几个儿子或女儿，到时候，和不和离的又有什么要紧。 下了马车，门房看到长平愣了一下。 “不认得人了不成？”长平身边的丫鬟鸢儿怒道。 “大，大少夫人？”门房这才作了个揖，赶紧把门打开。 “以后叫郡主。”鸢儿瞪了门房一眼。 郡主？门房本能地觉得眼前的大少夫人……哦不，长平郡主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 以往，长平总觉得自己被封为郡主，是因为赵氏的离世，为了安抚定北侯，让他去北疆才得的，因此并不是很愿意别人称自己为郡主。 可是现在长平想明白了，自己的封号是父亲挣来的，比谁都名正言顺。 回到自己的院子，长平换了身常服便去给宋老夫人请安。 宋老夫人一直对长平还是挺好的，也是她在宋家不多的一点牵挂。 只是长平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她在宋老夫人的院子没坐一小会儿，宋夫人便赶了过来。 “哟，你还舍得回来呀。”宋夫人一见长平，便没好气地嘲讽开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堂堂当家主母，正经说话不会？”宋老夫人脸一沉。 “母亲教训得是。”宋夫人勉强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她知道宋老夫人护着长平，只是一下子没忍住。 “祖母，母亲想必是想念我了吧，听说昨日在安和宫，还在我弟妹面前提起我呢。”长平瞟了宋夫人一眼。 宋夫人听了以为苏锦意嘴里强硬，回去还是给长平施压了，不免心里有些得意。 昨日受的那些屈，竟消散了许多。 “这女子嫁了人，还是要以婆家为重。”宋夫人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话不能说不对，因此不论是宋老夫人和长平，都没说什么。 宋老夫人年纪大了，说几句便有些疲惫，长平便扶着她进内室睡了之后再告辞。 只是走出宋老夫人的院子时，宋夫人叫住她：“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别老是往外跑，当这个家成什么了。” 长平回过头来看着宋夫人：“母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去哪儿不该去哪儿，我自有打算，不劳母亲费心。” “你，你什么意思？”宋夫人本能地觉得长平不一样了。 第495章 真不一样了 长平的态度让宋夫人莫名地有些慌张，以前长平虽说脾气也不大好，可她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是能猜得到的。 可现在，长平虽然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可宋夫人却觉得好像许多东西，不随自己想了。 “我的意思很清楚了，母亲听不明白吗？”长平看了一眼丫鬟鸢儿说，“你来给夫人好好解释一下。” “是！”鸢儿朝长平行了一礼，等她离开后，才对宋夫人道，“夫人，我们家郡主是宋家的长媳，还是定北侯府的姑奶奶，更是朝廷的郡主，她要去哪儿要做什么，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问的。” 宋夫人听到鸢儿口口声声地称长平为“郡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称“大少夫人”，当即便道：“出嫁从夫，叫大少夫人好好的，怎地又喊上郡主了。” “夫人，郡主是皇上封的，您觉得叫郡主不应该？”鸢儿回得那叫一个利索。 尤其看到宋夫人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长平在宋家的日子不好过，作为贴身丫鬟，鸢儿也跟着受气，这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了，怎么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不定哪天开始，郡主又像以前那样，凡事不跟人计较，却不知那是起子没脸没皮没良心的。 抱着出一口气是一口气的目的，鸢儿现在那模样，活生生就是个刁奴。 可宋夫人也不能拿鸢儿怎样，她态度是不好，可也没说什么以下犯上的话。 回到自己院里，宋夫人怎么琢磨都不对，便怀疑是不是苏锦意在中间挑拨了，可这也只能在心里琢磨琢磨，总不能冲到定北侯府去质问。 而且想到苏锦意毫无顾忌，伶牙俐齿的样子，宋夫人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想了想，宋夫人让人守在大门处，只要宋大爷回来，便让他过来一趟。 宋大爷进宋家门便听说长平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时定北侯府出事了，宋夫人想让宋大爷和离来着，宋大爷没答应，但也没有去定北侯府接人。 这会儿裴祈安不但没投降，反而立了战功，自己又巴巴儿地跑去接，别人会怎么看。 现在长平自己回来了，宋大爷额头上的皱纹都少了两条。 到了正院，听到宋夫人说着种种不对，宋大爷忍不住道：“母亲，长平已经回府了，别的就随她去吧。” “随她去？”宋夫人眉头一扬，“那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不怕被人笑话。” “可这后宅之事，儿子又能如何？”宋大爷手一摊。 不过妇人间的嘴皮子官司，宋大爷想想就头痛，上回就为了这个，长平才跑回了娘家。 “我只是叫你眼睛放亮些。”宋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别回头她在你面前哭诉，你又来找我的不是。” “母亲，儿子何时做过这种事情。”宋大爷一脸地冤枉。 “行了，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莲娘又说身子不大舒坦，你过去瞧瞧她吧。”宋夫人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莲娘是宋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又有了身子，她总要看顾些。 宋大爷原本想去长平那里，听宋夫人这么说，便有些迟疑。 出了正院，莲姨娘的丫鬟已经在那里等着，宋大爷只好先去了那边。 原以为很快长平那边便会派人过来找，毕竟宋轻云也很久没看到爹了，以她作借口也是名正言顺的。 可宋大爷在莲姨娘那里吃过了晚膳，长平那边都没有人过来。 宋大爷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还是不顾莲姨娘眼窝里的一泡泪，起身去了长平那边。 看到宋大爷，长平只是让宋轻云过来请安，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一切就像是她从未离开过宋家，宋大爷不免又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宋大爷发现长平的确是与以前不一样了，自己的一言一行，她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怕自己在书房几天不进后宅，她也没有一句半句的不满。 而且以往长平出门逛街的时候，会给自己买些书画回来，里衣都是她亲手做的，尤其是她做的鞋，格外好穿。 可现在，长平只会给自己买些上好的衣料，以及胭脂水粉，自己的里衣和鞋袜都是让丫鬟们做。 宋大爷旁心里有些不悦，敲侧击地说过几句，长平便去找宋夫人要支银子。 “怎地又要银子？”宋夫人不满地说。 “昨日大爷说瞧中了一套书。”长平淡淡地回道。 “什么书要五十两银子？”宋夫人看向长平。 “这我如何知道。”长平懒懒地回了一句。 “他还有几个兄弟，若是随便买套闲书都找公中要银子，公中如何支应得开。”宋夫人瞟了长平一眼。 “母亲说得在理，那我跟大爷说，这书便不买了。”长平说着，给宋轻云塞了个樱桃。 这樱桃是宫里赏给定北侯府，定北侯府送了两份，一份送到了宋老夫人那边，另一份则直接送到了长平的院子里，送过来的时候，上面还隔着一层棉花，棉花上铺着碎冰，应该是从冷库里拿出来的。 宋夫人看到那樱桃，心里的气儿又来了。 昨日莲姨娘听说定北侯府送樱桃过来了，便过去哄宋夫人，说肚子里的孩子馋了。 宋夫人让人去了长平那边讨要一碟儿，以长平以往的脾气，要一碟儿，怎么也有一筐。 结果别说一碟儿，一颗樱桃都没拿回来，如今给自己女儿倒是东一颗西一颗的。 “你不是有好些铺子，难不成给老大买一套书的银子都没有？”宋夫人看向长平。 “我的铺子？”长平抬起头来看着宋夫人，然后笑了，“呵，我的铺子是我娘家怕我吃婆家的喝婆家的讨人厌，才陪送了那么些。大爷的俸禄可都是交到公中的，一年到头别说给我送个簪子手镯，连包子点心都没有，怎地他的书倒要我买了？” “夫妻间计较这许多做什么。”宋夫人见长平居然算得这么精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第496章 就差这最后的一步 以前的长平哪里需要人开口，略提一提，她便自己全部都打点好了。 宋夫人看着长平，感觉像是两个人似的，她竟有些怀念以前的长平了。 “母亲，这些银子对于我来说不值什么，我只是怕大爷堂堂男子被人笑话，说他读本书都要靠内人去买。”长平说着掸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最气人的莫过于这句“这些银子对于我来说不值什么”，不值什么，但却偏与你无关。 “你……”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长平却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母亲，听我弟妹说云裳阁来了一批好料子，我带着轻云过去瞧瞧。” 云裳阁？宋夫人知道，这云裳阁的铺子是苏锦意开的，里头的料子都是极为时兴的，但价格也贵。 “轻云才多大，就要买那些好料子？倒是你小姑子……” 宋夫人的话没说完，再次被长平打断，“姑娘的嫁妆都是要当娘的从小攒的，我可不想我长平郡主的女儿以后嫁人，被人笑话嫁妆寒酸。” “那你把你小妹带着一起去见见世面。”宋夫人忙道。 “小妹还是跟莲姨娘在一起多待着好些，莲姨娘怀着身子，金贵得很，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完，不等宋夫人说什么，长平便转身离开了。 宋夫人气得手都颤了，这些话都是她以前说过的，她又能说什么，只能去找儿子宋大爷哭诉。 可越是如此，宋大爷越慌，去长平那边倒更加频繁了。 接下来京都都在为宁平公主联姻的事而忙活着，原本应该怀庆郡主送亲的，由于她领兵去了南边，只能换人。 只是临离京前，宁平公主跟姲妃闹了些不愉快。 姲妃知道宁平公主这些年也买了些铺子，于是帮着管，可宁平却说铺子卖了，她带着银子去西邦。 “你何时卖的？”姲妃吃了一惊，“为何不与我说？” “母妃，不过几个铺子罢了，何须还要跟您说呢？”宁平公主淡淡地回了一句。 几个铺子？姲妃只觉得胸口痛，那几个铺子可是京都最好的位置，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你卖了多少银子？”姲妃又问。 “母妃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您要？”宁平公主直直地看向姲妃。 “我，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是怕你被人骗了。”姲妃的眼睛有些脱闪。 “母妃，我是公主，谁敢骗我，不要命了不成？”宁平公主一声冷笑。 “可我在你的嫁妆单子上并没有看到那些银子。”姲妃再次问道。 不止是卖铺子的银子，就连之前赏的那些首饰都没有瞧见。 有的首饰是宫制的，一般是不会卖和当的，别人要了去也不能用。 但有的首饰不是，可制作的工艺却丝毫不差，价值也非寻常首饰可比。 可这些首饰，居然就那样不见了。 “我也卖了。”宁平公主说道。 “也卖了？为何要卖？”姲妃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到了西邦难道不用戴的吗？” “不用啊，我也就一个脑袋，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宁平公主接着一声冷笑，“再者说了，我能活几年还不知道呢，要这么多首饰有什么用。” 那你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姲妃差点儿脱口而出，好歹最后忍住了。 “谁帮你卖的？”姲妃又问。 “我自己啊，要不然母妃您以为我出宫干什么去了。”宁平公主讥笑道。 “母妃好好地跟你说话，你这孩子什么态度？”姲妃忍不住了。 “母妃若是真心为女儿着想，好不好好说话，倒也不重要。”宁平公主将身子歪到了贵妃榻上。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让你和亲西邦的事，可就算最后是建平去了西邦，你就有好日子过不成？”姲妃说到这儿，伸手抱住宁平公主，“你放心，若你哥哥有一日……我定让他接你回来。” “接我回来？”宁平公主看着姲妃，然后笑了，“我亲爹当皇帝都要把我送出去，我亲娘求的，我哥当上了皇帝，他会接我回来？” 这句吓得姲妃上前捂住了宁平的嘴：“你闭嘴，胡说什么？” 宁平公主却伸手推开了姲妃：“母妃，您是要捂死我吗？我可是要远嫁西邦的人，您要是怕我乱说就不要过来了，我这嘴，现在可是最不怕胡说的人。” 姲妃死死地盯着宁平公主，最后还是忍着气回了自己宫里。 几日后，姲妃还是知道了宁平公主并没有把银子放在身上，毕竟宁平公主身边的人，大多是她的人。 可宁平公主不说银子在哪儿，姲妃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把魏氏叫进宫来。 “娘，宁平的银子有没有可能在锦意那里？”姲妃皱眉看向魏氏。 “怎会在锦意那里。”魏氏不解。 “娘，锦意的嫁妆可是一点儿都不薄，她说是自己做生意挣来的，可你我都知道，京都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姲妃说道。 “娘娘，您怀疑锦意的手上的东西，有些是宁平的？”魏氏不由得心头一跳。 “否则，凭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姲妃脸色沉了沉，“娘，这事儿女儿可就交给您了。” “可是娘娘，这没凭没据的，怎能凭借着猜测，就……”魏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事儿。 “若是有凭有据的，也不劳您费心。”姲妃的声音冷了下来。 “可是娘娘，臣妇也没有三头六臂，锦意若是不认，臣妇也是无法。”魏氏看着姲妃，不禁想起了小女儿静姝，如果她在，定不会让自己这个当娘的这么为难。 “娘，有的时候做事不能那么迂腐。”姲妃弯下身子看着魏氏，“咱们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这最后的一步。” 听了姲妃的这一句，魏氏只觉得眉间控制不住地狂跳。 “锦意手头又能有多少，那些嫁妆恐怕是倾其所有的了。”魏氏颤声道。 “苏崧可是巡漕御史，他手头有多少孝敬不是你我能够想像的，这些银子又在哪儿？”姲妃死死地盯着魏氏，“父亲说不在他手里，那在谁的手里？” “娘娘如何就能断定，苏崧手头有这些？”魏氏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头发冷。 第497章 两清了 自姲妃进宫以来，武安侯府不知道给她供了多少钱财，现如今又看上了苏锦意手里的东西，这让魏氏心里很是不安。 “娘娘，臣妇本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您为何要这许多钱财？” 这话，魏氏早就想问了。 早先进宫的时候，为了日子好过些，打赏宫人等，不是不能够理解，可现如今儿女都大了，如何银钱越要越多？魏氏都有些不敢想。 “娘，有些话您还是别问的好，按我的话去做便成。”姲妃抿了一口燕窝，又叹了口气，“总之，女儿不是为了自己。” “是啊，女人家有几个是为了自己。”魏氏叹了口气，看向姲妃，“可是娘娘，侯府也就罢了，锦意姐弟俩也是个可怜的，就放过他们吧。” 魏氏的话刚一说完，姲妃的脸色就变了，手里的燕窝重重地放到了小几上。 魏氏身子一抖，立即站了起来。 “娘，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锦意是您的外孙女，也叫我一声姨母，难道我不心疼她？如何叫放过他们？”姲妃说完这句，便闭上了眼睛，立即有宫女上前在她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按着。 “娘娘，锦意情况特殊些，她高嫁太过了些，在定北侯府没有依仗……”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姲妃打断，“娘，回吧！” 魏氏看了一眼姲妃，这是不想与自己说了？ 不想与自己说，不代表就放弃了。 “侯夫人，娘娘不就是表姑娘和表公子最大的依仗吗？”玉漳上前朝魏氏行了一礼，“侯夫人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臣妇告辞，娘娘保重。”魏氏朝姲妃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出正殿，便听到身后“啪”地一声，是瓷器摔到地上的声音。 魏氏腿一软，幸好在门边的品嬷嬷扶住了她：“侯夫人……” 魏氏惊出一身汗来，若真的在这里摔了一跤，成了京都各家的笑话不说，只怕还会引起各方的猜想。 魏氏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强撑着出了宫，但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第二天苏锦意听说魏氏病倒的消息，便带着礼上门探病。 原本苏锦意打算探了病就走，对于武安侯府，她没有丝毫留恋，而且武安侯府儿孙满堂，就算侍疾，也轮不到她一个外孙女。 但没想到的是，魏氏却抓着苏锦意的手，不让她离开。 “母亲这是想你了，锦意，要不你住一晚上再回去？”柳氏试着问苏锦意。 “好，三舅母，今夜我来守着好了。”苏锦意笑着点头。 柳氏原本想说，也不用苏锦意来守着，却见魏氏摆了摆手。 “我没什么大毛病，你们都不用在这儿守着。”魏氏虽这样说，但眼睛却看向苏锦意。 “三舅母，您和品嬷嬷歇会儿，我看着外祖母歇午觉。”苏锦意说着在床边坐下了。 柳氏见此，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品嬷嬷不可能真的离开，也在一旁跟着伺候。 柳氏一走，魏氏重重地握住了苏锦意的手：“锦意，宁平公主可找过你？” “宁平公主？”苏锦意不明白魏氏是什么意思，只得敷衍道，“外祖母，宁平公主已经去了西邦，如何找我？” “我说的自然是……咳咳，以前她可找过你，她可在你那里放过什么东西？”魏氏急问，问完了又是一阵咳嗽。 苏锦意听到这里，心里微沉。 难不成长宁公主的铺子和财物在自己这里的事儿，被姲妃知道了？可是不应该呀，宁平公主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以及后来的这些事，都是花朝来办的，她不会背叛自己。 “外祖母，宁平公主怎会在我这里放东西呢？”苏锦意不动声色地回道，“她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并非京都贵女。” 这也是魏氏和姲妃之前的想法。 “没有就好……”魏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这段时间你别进宫，不论谁召你进宫，你……你找理由拒了。” “外祖母，宫里……出事了？”苏锦意不免心惊，她想到了黄雅如，难不成…… “没，没有！”魏氏深深地握着苏锦意的手，“你和锦彦往后就不要到侯府来了，不要再来了。” “夫人……”品嬷嬷在一旁听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外祖母，究竟出了何事？”苏锦意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魏氏也不可能这样提醒自己，她是一个很传统，以夫为天的古代女子。 “锦意，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你既已嫁到定北侯府，就好好儿的过你的日子。”魏氏说到这里松开了苏锦意的手，“你父母皆亡，这几年也没有白吃白喝武安侯府的，两清了！” 两清了？苏锦意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可她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魏氏嘴里说出来的。 “外祖母，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苏锦意目光沉了沉，“难不成，是和我母亲的死有关？” “你母亲的死？”魏氏一怔，“你母亲不是投缳的么？难不成她是，她是……” 魏氏说着便激动起来，品嬷嬷立即上前抱住了她。 “表姑娘，快别说了，夫人身上早有顽疾，她已经很辛苦了。”品嬷嬷也是满脸的泪水。 “说什么？你这老货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是，是静姝死得蹊跷？”魏氏瞪着品嬷嬷。 “没，没有……”品嬷嬷的目光有些躲闪。 “品嬷嬷是知道些什么？”苏锦意起身看着品嬷嬷，“所以整个武安侯府除了外祖母，是不是都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这话何意？”魏氏盯着苏锦意。 “外祖母……”苏锦意刚一开口，便被品嬷嬷打断，“表姑娘，二姑太太投缳自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苏锦意深深地看向品嬷嬷，“那还有大家不知道的呢？品嬷嬷，您究竟知道些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魏氏看了一眼苏锦意，又盯着品嬷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外祖母，我母亲是……” “表姑娘！” “我母亲是先中了毒，药石无效，为了给我和锦彦拼一个前程，她才投缳的。” 第498章 摊牌 苏锦意说出这些话之后，便默默地看着魏氏。 穆氏中毒的事情苏锦意查了，但这是在古代，连穆氏自己都没办法，她又能怎样。 只要穆家人不开口，这件事情就等于是盖上了盖子。 要想让这件事情真相大白，必须要揭开这个盖子，现在就看魏氏的这颗慈母心了。 “什，什么？姝儿她是……她是……”魏氏一句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正好武安侯知道魏氏从宫里回来，打算过来的，知道她竟晕了过去，还以为是姲妃说了什么要紧的话，刺激到了魏氏。 武安侯知道，魏氏对长女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可都走了九十九步了，这要停下来，前面的路不是白走了么。 武安侯都到了，其他人自然也是忙不迭地赶到了瑞和堂，明明是魏氏病了，瑞和堂倒比往常更热闹些。 好在魏氏很快就醒过来了，武安侯也想跟她好好说说话，于是对离得最近的苏锦意说：“锦意，你外祖母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苏锦意正要点头，却听到魏氏有气无力地说：“不必再来了。” 一旁正在递汤药的柳氏愣住了：“母亲？” 温氏被禁足后，柳氏出身最好，又是嫡媳，因此帮着魏氏打理后宅。 听到魏氏这样说，柳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必再过来了，我没有她这个外孙女，也没有苏锦彦那个外孙，我不想见到他们。”魏氏白着一张脸，声音有些抖，但音量却不小。 “你胡说些什么？”武安侯沉着脸瞟了一张魏氏，又对苏锦意道，“你先回去，你外祖母是病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是……” 苏锦意刚一开口，便被魏氏打断，“我没有糊涂，她姓苏又不是姓穆，她早就想与我们撇清干系了，否则为何私底下买回那么多属于她娘的铺子？她有事，不应该直接跟我们说么？” “什么？锦意买了静姝的铺子？”穆大爷惊住了，“不是父亲陪送的嫁妆？” “锦意哪有那些银子。”穆二爷撇了撇嘴。 唯独穆三爷看着众人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武安侯警告地看了魏氏一眼，又让苏锦意回去。 “侯爷，您以为靠得上她不成？靠不上的，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们武安侯府的人，这里只不过是她的跳板罢了。” “她靠不上，定北侯府也靠不上……锦意，你若还有些孝心，就不要再过来了。” 苏锦意深深地看向魏氏，魏氏也深深地看着她。 “你这老婆子……锦意，你外祖母在病中，你别同她计较。”武安侯挡住苏锦意的视线，“你先回侯府。” “外祖父，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锦意可以不放在心里，可当作没听见，可是外祖母的话，锦意不能当听不见。” 苏锦意说到这里，眼泪涌出眼眶，“锦意和锦彦不孝，您就当没有我们这两个外孙。” 瑞和堂人虽多，但这会儿却极静，没有人能想到，最后竟出现这样的一幕。 魏氏可以说是整个侯府最疼爱苏锦意姐弟的人，但她却说要与他们断绝关系。 “锦意，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你随外祖父到书房说话吧。”武安侯说着就要往外走，但苏锦意却没动。 “外祖父，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儿说吧。”苏锦意看了魏氏一眼，“外祖母已经要赶我出府了，我也没什么话不能说的，话说完了我便走。” “那好，我且问你，武安侯府的那些铺子，真的都是你买的？”武安侯看向苏锦意。 “没有，我没有买过武安侯府的铺子。”苏锦意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才道，“我只是买了我娘的嫁妆铺子。” “你买你娘的嫁妆铺子？”穆三爷皱眉看着苏锦意，“这说的什么话，你娘的嫁妆铺子不都是你和锦彦的？” 穆三爷还以为穆氏的嫁妆被苏家侵占了，然后为了在京都过日子便拿出来卖。 “是啊三舅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会卖我娘的嫁妆铺子。”苏锦意看向武安侯，“我想外祖父定是遇上了难事，因此也没说什么，干脆买了过来，也算是报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对我娘的养育之恩。” 是报武安侯对穆氏的养育之恩，而不是苏锦意自己和苏锦彦。 “你是说……”穆三爷听傻了，看向武安侯，“爹……” “这件事情你别管。”武安侯看了一眼穆三爷，又问苏锦意，“你哪儿来的银子？锦意，京都水深，你别受了其他人的蛊惑，进了别人的套。” 武安侯之所以这会儿提这句话，是他去查过了，并没有查到苏锦意背后的人，他想到这个便有些不寒而栗，自以为是不是哪个皇子利用苏锦意对付武安侯府，背后自然是剑指五皇子。 “外祖父，银子当然是挣来的，天上是不可能凭空掉下来的。” 苏锦意笑了一下，“这还多亏了外祖父留了几个不挣银子的铺子放在李管事的手上，锦意在做生意上颇有些心得，第一年就扭亏为盈，第二年的盈利便翻了几番。” “你以为我会信？锦意，你手头的银子到底哪儿来的，最好老实交待，有些银子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拿得住手的。”武安侯根本不信苏锦意有这个本事，能挣这么多银子。 “外祖父放心，锦意手里的银子都是有账可查，拿得稳稳当当的。”苏锦意似笑非笑地看向武安侯，“外祖父，倒是我爹娘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锦意，谁允许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穆大爷怒斥着苏锦意。 “大舅父，我还要问你，我娘是怎么死的？”苏锦意扭头看向穆大爷。 一句话，问得穆大爷后退了好几步。 第499章 谁欺君 “你娘是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穆大爷脱口而出。 这话一说完，魏氏便抬手怒指着穆大爷，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舅父，我娘不是投缳的吗？您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会说出不知道这句话来？”苏锦意朝穆大爷轻轻逼近一步，他却又连退了三步。 “苏锦意，你一个出了嫁的表姑娘，跑到我们侯府来胡闹什么？” 这时，温氏掀开门帘子闯了进来，怒视着苏锦意。 “大舅母也来了？”苏锦意又朝温氏这边走了一步，“看来大舅母也是知情的，莫非您是这幕后之人？” “什么幕后之人，你胡说些什么？”温氏看向武安侯，“父亲，您就任由苏锦意一个外人在武安侯府这么胡闹么？” “锦意，你……”武安侯一开口便被苏锦意打断，“外祖父，我再怎么胡闹，又能拿你们如何呢？我又没有证据，难道我娘被人下了毒，还不能让我说说不成？” 温氏要上前抓苏锦意，却被孟夏拦了下来。 武安侯脸一沉，孟夏这个丫鬟是常山王妃送来的。 “你娘中了毒？”穆三爷疾步走到苏锦意面前，“锦意，你娘盖棺我是见过最后一面的，并无中毒的迹象。” “三舅父，我娘在投缳之前就中毒多时了，毒是慢慢地浸入骨髓血肉里的，又如何能看得出来什么迹象。” 苏锦意朝穆三爷行了一礼，“三舅父，我知道此事与您无关，可我娘的毒，定是这厅堂之中的人下的。” “大家都是血脉至亲，如何会向你娘下毒。”穆三爷对于苏锦意的说法，很难认同。 “三舅父，您真的觉得，血脉至亲，就不会下毒？”苏锦意扫视了一下众人。 穆三爷也将大家的神情看在眼里，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说你娘是中毒了就是吗？你有什么证据？”温氏质问苏锦意。 “谁会无缘无故说自己的亲娘是中毒而亡的，至于说证据。”苏锦意一笑，“若有证据，我还会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吗？ “可，可是为什么呢？”柳氏竟有些哽咽了。 “为什么，为了银子呗。”范氏一声冷笑。 “是啊，为了银子，可我爹娘的银子究竟去了哪里呢？”苏锦意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你爹娘的银子不都陪嫁了么，那么多银子，比我们侯府的嫡女都多。”温氏恨恨道。 “大舅母，我的嫁妆可是有单子的，有宫里的赏赐，有我买下来的我娘的陪嫁，还有些是世子怕我嫁妆单薄被人笑话，贴补过来的，谁要是不信，可以等世子回来，当面查问。” “这里面连我娘的陪嫁都不全，更别提其他了。” 苏锦意一副完全不怕对账的样子，满堂穆家人的脸色可谓五彩纷呈，有的心虚，有的疑惑，有的悲凄。 “既然如此，那银子呢？”穆二爷看向武安侯。 “二舅父问得好，那我爹娘的银子呢？我娘出嫁十三年，那么多铺子的出息呢？”苏锦意笑了笑，“我瞧着侯府这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的，难不成是分到各房了。” “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瞧见。”穆二爷撇了撇嘴。 那，银子呢？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武安侯。 “锦意，该说的你也说了，你外祖母病重，你便留下来侍疾吧。”武安侯一脸疲惫地站起身来。 这话一说完，穆三爷便不自觉地站到了苏锦意的面前。 苏锦意往旁边让了一下，看着武安侯的背影说：“外祖父，我当然可以侍疾，只是外祖母方才说过，我若留下来，便是不孝。” “我也说过，你外祖母糊涂了。”武安侯回头看向苏锦意，“锦意，你太聪明了，可聪明过度，就是蠢！” “外祖父说得对，只不过您忘了一件事。”苏锦意一声轻叹。 “何事？”武安侯的眉头皱了皱。 “您忘了我不是我娘，我姓苏不姓穆哇。”苏锦意转身看向魏氏，“我娘冰雪聪明，她知道是谁害她，但因为她姓穆，所以她不说出来，只是用自己的死，为我和彦哥儿换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我，不是她！” “你待怎样？”武安侯的眼睛眯了眯。 “外祖父您把我留下来不过白费几顿米饭罢了，而且我今日若是不回去，恐怕侯府会派人来找的。”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将众人的神情看在了眼里。 武安侯神色莫名，他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武安侯府是苏锦意外祖家，她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苏锦意这话的意思，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到定北侯府和常山王府，还有英媛女学南山长这些人，武安侯不得不多想一些。 而穆大爷夫妻俩却眼睛一亮，竟是一副被苏锦意提醒了的模样。 穆二爷一副看戏的模样，范氏则始终带着一抹嘲讽。 唯独穆三爷夫妻，两人都是还处于惊愕之中。 “苏表妹想走，便走吧！”穆嘉述突然撩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穆沁芳。 穆沁芳脸色白得惊人，但一进来便跑到了苏锦意身边。 “你们过来做什么？”武安侯不满地看向二人。 “祖，祖母病了，我和五……五哥过来探望祖母。”穆沁芳支支吾吾回道。 “不准你乱说！”温氏瞪了穆嘉述一眼。 武安侯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忽然间竟也有些疲惫。 “锦意，你娘是投缳，你再信口开河，便是欺君，可想明白了？”武安侯目光沉沉地看向苏锦意。 “外祖父，您说，谁欺君？”苏锦意轻轻地问了一句。 武安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谁欺君？自然是为穆氏请功的人，这个人并不是苏锦意，是姲妃。 而姲妃为穆氏请了御赐的牌坊，为的也是给五皇子加筹码，苏锦意姐弟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见威胁不了苏锦意，武安侯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时，穆嘉述走到苏锦意面前道：“苏表妹，我送你回府。” “嘉述，一切听你祖父的。” 温氏在穆嘉述身后喊道。 穆嘉述却好像并没有听到温氏在说什么，而只是盯着苏锦意。 第500章 挑拨 “多谢五表哥！” 苏锦意朝穆嘉述微微行礼，扭头看了魏氏一眼，勾起一抹笑，然后跟在了穆嘉述的身后。 “穆嘉述，你简直是目无尊长！”穆大爷上前拦住了穆嘉述，却被他闪身躲过。 穆大爷一愣，没想到儿子的身手居然如此灵活。 “嘉述，她只是在利用你罢了，她身边不是没有会武的丫鬟。”温氏恨铁不成钢，可有什么办法，儿子是自己生的。 “娘，难不成，真的要苏表妹打出去？”穆嘉述看了温氏一眼，然后面对着武安侯。 “祖父，我们武安侯府的封号中带一个武字，为何到如今，却偏偏要靠宫里的女子顶门立户？”穆嘉述年轻的眼中满是不解，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心痛。 “嘉述，你还太年轻了！”武安侯过了半晌才回了一句。 “高祖兴家之时，也不过弱冠之年。”穆嘉述回得铿锵有力，“祖父，让苏表妹离开。” 武安侯在穆嘉述的逼视下，终于后退了一步。 这时，温氏竟冲出来立在穆嘉述面前。 “你想要带她走，就从你娘的尸首上跨过去。” 苏锦意暗自冷笑，温氏不会真的以为她的命，有多值钱吧。 “啧啧，大嫂，你这么吓唬孩子做什么。”范氏翻了个白眼，“一家子人干了烂心黑肠的事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 “你说什么？”武安侯阴着一双眼睛看向范氏，倒把她吓一跳。 “祖宗，你少说两句。”穆二爷扯了扯范氏的袖子。 害人的不是二房，拿银子的更不是二房，出这个头做什么。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范氏却瞪着穆二爷，“那二姑太太不是你妹子？你对你妹子都如此无动于衷，还指望你什么？” “怎，怎能不指望呢。”穆二爷心里一跳，然后冲着温氏吼了一句，“你一个做大舅母的，哪有拦着外甥女不让走的。” “你们一屋子的蠢货，让她回了定北侯府，武安侯府还有好日子过？”温氏的眼里满是血色，“你们难道不姓穆不成？” “我娘的毒，莫不是大舅母下的？”苏锦意突然开口道。 “你胡说！”温氏脸色一白。 “我一进侯府的门，大舅母便不喜欢我，想必也是有因由的。”苏锦意又道。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温氏。 就连武安侯和穆大爷，都朝温氏瞟了一眼。 温氏不由得心头一凉，有种不好的感觉浸入了四肢八骸。 穆嘉述更是脸色发白地问：“娘，你……” “她在挑拨离间你听不出来吗？”温氏的声音都抖得压不住了，“你们居然还真的被她，被她蛊惑了不成？” “大舅母，大家都眼明心亮，是不是您做的，用不着我蛊惑。” “再者说了，您拦着我有什么要紧的？我留下来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真的敢对我怎么着不成？” “做了更好，证据这不就有了么？” 苏锦意一声轻笑，然后目光落在了温氏脸上，但眼神却如同看死人一般。 “你们两个兔崽子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范氏突然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穆嘉遇和穆嘉迄你拉着我，我扯着你，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听到里面似乎是在吵架便想走，可是听到要紧的事，又好奇上了。 “快，送你们苏表妹出府。”范氏像是指使着下人一般对二人说。 “啊？”俩兄弟面面相觑。 “送出了府，一人一百两银子。”范氏又道。 “苏表妹，我兄弟二人把你送到侯府门口。”穆嘉遇兄弟俩一同开口。 “那多谢两位表兄了。”苏锦意行了一礼，又转头对众人道，“都说我像我娘，但其实真正厉害的人，是那些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你们说是吧？” “锦意，你若怀疑你大舅母，外祖父自会给你一个交待，不必牵扯到他人。”武安侯知道拦不住苏锦意，立即转了念头。 温氏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父亲，您，您这是何意？” 苏锦意看向温氏的眼睛，慢慢带着一丝嘲讽。 “苏锦意，你这个贱人！”温氏说着便朝苏锦意扑了过去，却被孟夏再次拦住了。 只是这回，孟夏没怎么客气，直接把温氏推倒在地。 “你一个下人，居然敢对主子动手。”温氏咬牙怒视着孟夏。 “孟夏是良籍，不是谁的下人，她是我雇来的。”苏锦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候，因此孟夏早就不是奴籍了。 “爹，她不能留。”穆大爷走到武安侯身边小声道。 “都是你惹的祸。”武安侯反手给了穆大爷一个耳光。 “是儿子的错……”穆大爷咬咬牙，道，“可是爹，就算温氏死了，锦意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武安侯当然也明白长子的意思，就算苏锦意没证据又如何？她认识不少贵女，这些贵女们现如今大多是宗妇，执掌中馈，有的都要嫁入皇家妇，她出去嚷嚷几句，武安侯的名声就毁了。 可拦得住她吗？拦住了又怎样，拿她如何？ 就在这时，有小厮急急过来通报，说常山王妃的马车在门口等着，说是有要紧的事找苏表姑娘。 “让她离开。”武安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苏锦意很快就离开了武安侯府，只是上了马车之后，上面坐着的是令月和槐黄。 “世子夫人，没事吧？”令月紧张得都要哭了。 “没事！”苏锦意看了一眼武安侯府，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世子夫人，他们真的为难您了？”槐黄不由得将手按在胸口处。 之前随苏锦意进瑞和堂内室的是孟夏。 苏锦意察觉到不对，便给槐黄发了个手势，让她通知令月。 苏锦意在武安侯府住了三年，这三年她可是个出手阔绰的表姑娘，因此找个把人把槐黄放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难了！”苏锦意点头，然后让孟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们。 “老天爷呀，万一王妃的名头也不好用……”槐黄想想都有些后怕。 “如果王妃的名头也不好用，那武安侯府就不是现在的武安侯府了。”苏锦意看向越来越远的武安侯府。 接下来，武安侯府可要上演一场大戏了。 第501章 分家 回定北侯府前，苏锦意马车一拐，去和花朝见了一面。 听说了武安侯府发生的事情，花朝也捂紧了胸口。 “世子夫人，您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万一他们不管不顾了呢？”花朝的担心和令月槐黄一样。 “我又不是个死人。”旁边的孟夏忍不住开口道。 “呃……倒也是！”花朝赶紧朝孟夏咧嘴笑了一下，才又道，“那会不会，打草惊蛇之后，让他们狗急跳墙做了要不得的事情呢？” 花朝换了个说法，意思还是一样的。 孟夏再厉害，那是侯府，她一个人能打过那么多的护卫？ “花朝，你可以呢，现在四个字的词儿用得还挺好。”苏锦意笑看着花朝。 “世子夫人，您还有闲心思打趣奴婢呢？”花朝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急的，他们做不了什么要不得的事情，而且我们也没有别的机会了。”苏锦意说道。 “万一咱们能找到证据呢。”花朝说道。 “找到了又怎样？还真的拿着证据去皇上面前告状？”苏锦意摇了摇头，不会有人帮穆氏出头的。 这世道，父兄害死家里姑娘的也并不少见，但凡做点儿影响家族声誉的事情，就得拿命来抵。 虽说穆氏并不属于此列，但真正能为她做主的人，又能有几个。 “那世子夫人，您想怎样呢？”令月怯怯地问。 “当然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苏锦意抿了一口茶，穆家老大两口子，绝不无辜。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看向苏锦意。 “世子夫人，咱们几个需要做什么？”花朝问。 “槐黄，你盯着武安侯府里面的情况，花朝和孟夏盯着外面的，有任何动向都要跟我说。”苏锦意叮嘱槐黄。 槐黄和花朝立即点头。 “世子夫人，奴婢呢？”令月也问。 “我身边也得要人跟着呀。”苏锦意看了几人一眼，“这事儿你们千万小心谨慎着些，慢慢来不着急，千万不要引起姲妃和穆良媛的注意。” “所以世子夫人这样闹一场，也是给姲妃和穆良媛看的？”令月终于明白过来了。 “是！”苏锦意点头，“看外祖母的意思，似乎是不希望我和武安侯府有来往，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而且还有可能与我有关。” 虽说宫里有两位妃嫔，但姲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穆良媛现在还没到争斗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何不闹大一些，否则多亏。 果然，姲妃知道武安侯府不但没从苏锦意那边要来银子，反而闹翻了，顿时大怒，宣魏氏进宫。 魏氏托病不进，但姲妃却不依不饶，魏氏只能让柳氏过去。 谁知道这会儿，穆大爷去见了武安侯一面，他便让温氏进了宫。 “侯爷，温氏是个蠢的，您让她进宫，没得给家里招来祸事。”魏氏急了，拖着病体去找武安侯。 “她是个蠢的，所以有些事情让她去动手是最好不过了。”武安侯躺在躺椅里喝着茶，“再说了，柳氏看着不争不抢的，但她未必听你的。” “那温氏又听了？”魏氏嘲讽一笑。 “但她有野心。”武安侯看了一眼天空，“娘娘说，老大的世子之位圣上允了。” “世子之位？”魏氏的眼底涌出了水光，“侯爷，静姝的事，是不是跟老大两口子有关？” “你问这个做什么？”武安侯看向别处。 “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能问么？”魏氏定定地看着武安侯，“难不成，跟侯爷您也有干系？” “你这胡说些什么，静姝不是我女儿不成？”武安侯脸色沉了沉。 魏氏暗地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她为着这件事情整宿睡不着觉。 这时，外面有小厮通传，说是二爷求见。 “让他进来。”武安侯正想结束关于穆静姝的话题。 穆二爷低着头，几乎是蹭进来的。 “做什么？走路不能挺起胸膛么？”武安侯一脸嫌弃地看着穆二爷。 “挺不挺的有什么打紧的，我本来就靠媳妇吃饭的。”穆二爷嘀咕着。 “没出息的东西，究竟何事？”武安侯瞪着穆二爷。 “爹，我……我想，想分家……”穆二爷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完这些话的。 “分家？”武安侯抬脚就踹了穆二爷一脚，“我和你娘还活着呢，你分家？” “不是我说的，是范氏说要分的。”穆二爷把最要紧的话说了，也豁出去了。 “她为何要分家？”武安侯问。 “她说，说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还说……”穆二爷瞟了一眼武安侯和魏氏，“还说如果同意分家，就给家里十万两银子，不同意的话以后……以后一文银子没有。” 穆二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迅速退出一丈远。 武安侯的眸子却暗了暗，十万两？ 魏氏看在眼里，轻声劝道：“侯爷，应了他们吧，既然想离开，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年节回来吃顿饭便成了。” 武安侯原本就被十万两银子给冲击到了，又有了魏氏的话作台阶，武安侯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穆二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武安侯，范氏真神了，她说这事儿能成，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为免武安侯后悔，穆二爷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道谢：“多谢父亲母亲！” 范氏说了，只要自己把这事儿办了，就给两百两银子呢。 穆二爷想到两百两银子就手痒，范氏现在不让他去青楼，却让他去赌场，他正在兴头上呢。 虽在意料之中，但范氏听了穆二爷带回来的消息，依旧很是开怀，当场就给穆二爷塞了两百两银票。 看着穆二爷兴冲冲地出门，穆沁芳撇了撇嘴：“娘，您是不是太惯着爹了？” 范氏一声轻笑：“银子拿来干什么的？就是拿来让别人为自己所用的呀。” 至于穆二爷的那些银子，范氏没告诉穆沁芳，那赌场是她的，早晚不都是回到她的荷包里么。 穆大爷被册封世子的消息传来，苏锦意心里便由得咯噔了一下，温氏暂时怕是不会有事。 第502章 穆世子养了外室 穆大爷终于成了世子，这是一桩大喜事，那就不可能这会儿让他丧妻。 “世子夫人，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时常进宫，而且东宫那边听说也在意着呢。”花朝趁着苏锦意巡店，告诉她这个消息。 东宫？苏锦意眉头跳了一跳。 “我这大舅母是在玩火呢。”苏锦意一哂。 连朝臣都不敢左右逢源，温氏居然敢，这胆子苏锦意自叹不如。 “你这样……”苏锦意在花朝耳边嘀咕了几句。 于是某日，东宫的一个小宫女出宫买布料的时候，小二便拿出一块上好的布料对旁边的客人道：“您看这料子多好，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前日拿了好几匹呢。” 客人摆手：“这个太贵了，我们哪儿敢跟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相提并论。” 小二点头：“那倒也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听说可是姲妃娘娘的座上宾。” 客人惊诧，压低声音道：“咦，不是听说武安侯府大房的姑娘在东宫么，怎地这世子夫人倒跟……” 小二嘿嘿一笑：“小的一个店小二，哪儿知道这许多。” 小二不知道，可旁边的其他客人知道哇，这话题已经引出来了，哪儿那么容易收回的呢。 “倒是有这事儿，不过东宫的那位听说是庶出。” “难怪呢，庶出的姑娘有几个能讨嫡母喜欢的。” “就是，这万一在娘家的时候被苛待过，只怕更不希望她好了。” …… 大昌京都百姓都眼高于顶，把宫里的娘娘们当成话题说说也是常事，衙门里的人就算是听到了，只要你说的不是谋逆大事，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说话的那位不定跟哪个贵人是亲戚，给自己找这麻烦做什么。 巧了，买布的小宫女便是穆蓉芳院里的，她虽不在跟前伺候，但却有一颗上进的心。 小宫女目光闪了闪，买了匹料子便立即回了宫，一回去就把听来的告诉了穆蓉芳。 “蠢货，我那大姑母就算是坐上了太后的位子，又能许给她什么。”穆蓉芳一声冷笑。 穆良媛给了赏银，但私底下却气得咬牙。 没几日，穆大爷被封世子的旨意终于下来了，武安侯的大宴也定下了日子，只是魏氏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精神，因此这次的宴席便由温氏来打理。 温氏一时之间风光无限，不过写帖子的时候，给不给定北侯府下帖子，她去问过武安侯的意见。 “免了吧。”武安侯摆了摆手。 “爹，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外面有什么猜测？”穆大爷成了世子，考虑的事情便也多了些。 “是让外面有猜测的好，还是让她过来发疯的好？”武安侯瞟了一眼穆世子。 “父亲说得是。”穆世子有些遗憾定北侯府这门亲戚，但跟苏锦意的杀伤力相比，还是不招惹的好。 武安侯府的这个做法，倒让苏锦意松了一口气。 原本在武安侯府闹了那么一场，是为了断了这个关系，可如何对外人说呢？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反噬，毕竟自己是晚辈。 但武安侯府的世子宴，都没有给定北侯府下帖子，这就令人深思了，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这种面子情也是要顾一下的。 趁着这个机会，苏锦意让人放出风声，穆氏死因有疑。 为何有疑？没个统一的说法，但为何穆氏死因可疑，苏锦意却跟武安侯府断了亲？按理，穆氏死因有疑，最应该出头的便是娘家武安侯府啊。 带着这个疑问，那些原本不想去武安侯府的，都赶过去了。 有的人甚至以关心的名义，当面问温氏是怎么回事，温氏扯了一下嘴角：“定北侯夫人才过世没多久，况且世子夫人身子不大好。” 这临时找的理由漏洞太多，杨柳花和李青仪当场就反驳了。 “定北侯夫人过世，倒也不妨碍至亲来往，除非武安侯府嫌弃。” “锦意身子不好？我前日还看到她呢，没听说有哪儿不适的。” 两人这么一说，以前在英媛女学上过学的，尤其是功字班的夫人和少夫人们纷纷，表示近期确实看到过定北侯世子夫人，身子好得很。 温氏气得牙根都在痒痒，她怀疑苏锦意是故意的，甚至怀疑这消息就是苏锦意传出来的，然后整日跑出来晃荡，叫人瞧见，再到武安侯府来说这些话。 温氏就不明白了，这些贵女人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的，怎么在苏锦意面前，个个就像是没脑子似的。 “是吗？那这我倒不知道了，只是她还在守孝，如此频繁地出门，若是叫旁人说是不孝，可就不好了。”温氏一声微叹，“回头我这个做大舅母的见了面，少不得要指点她几句。” 这话一说出来，敏惠郡主“扑哧”一声乐了：“世子夫人，您指点定北侯世子夫人？可惜她不在，要不把她叫过来，我们还真的想见识见识。” 敏惠郡主在家里找不到乐子，便出来找乐子，谁让她不开心她就怼谁，哪里有不平事，她都会无差别地去掺乎一脚，也不管那事与她有没有关。 “敏惠郡主还用得着见识？你只怕是天天在家里指点妾室吧，比我们见的世面可大多了。”温氏没好气地瞟了敏惠郡主一眼。 一番话，说得没几个人高兴的。 敏惠郡主自然是不高兴的，但就连杨柳花她们这些人也不高兴，这是拿苏锦意跟殷家的妾侍相提并论？ “娘，前边儿来客了，要不咱们去迎迎？”穆君竹扯了一下温氏的袖子。 嫁了人之后，穆君竹才知道在世间行走的辛苦，也知道自己亲娘该教自己的其实都没有教。 如敏惠郡主这话，温氏根本就不用接，两人年龄不同，辈份也不同，自己又是主家，理她做什么。 温氏这会儿也觉得方才有些过激了，正要起身缓和一起，却听到敏惠郡主道：“武安侯世子夫人莫急，早早晚晚的，你会比我更有见识的。听说，世子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呢。” 穆世子养了外室？这个消息炸得大家俱是一怔。 第503章 活不了多久 外室？温氏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眼前发黑。 若是正经纳妾也没什么，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可穆世子居然置了外室。 为何不纳进来给个名份，要置外室？定然是那女子出身太差，极有可能是贱籍，这可比纳妾要打脸多了，而且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 穆君竹扶住温氏，看向敏惠郡主：“敏惠郡主，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给我苏表妹出气的，可也不能拿这事儿来开玩笑。” “给苏锦意出气？”敏惠郡主一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模样，“我为何要给苏锦意出气？我巴不得她气死才好呢。” 大家都知道敏惠郡主与苏锦意对付，因此她也没收着藏着。 “我听着这话也觉得奇了，柳十奶奶为何说穆世子有外室，是给锦意出气？”杨柳花看向穆君竹。 今日陆云恩和刘沐晴都没来，杨柳花自然不能让别人对苏锦意出言不逊，要不以后怎么见姐妹。 随着杨柳花这一问，大家的神色都有些莫名，看来那个流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穆君竹面颊涨红，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对于武安侯府的事情，她也只是听到了流言，且并不信这些流言。 “我，我只是觉得大家或许是误信了传言，以为，以为……”穆君竹只觉得舌头打结了，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出来。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因此武安侯府的这一场大宴，反而让流言愈传愈烈。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品嬷嬷小声问魏氏。 “如何是好？谁做的，谁便付出代价就好了。”魏氏轻声道。 “这些话咱们府上的应该不会传出去，只能是苏表姑娘……”品嬷嬷一声微叹，“苏表姑娘现在想见一面怕是都难了，您要如何做？” 品嬷嬷话没说完，但她相信魏氏应该是懂的。 “为何要对锦意做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魏氏看了品嬷嬷一眼。 “夫人，您不是说，谁做的，谁便付出代价么？”品嬷嬷猜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侯夫人的意思。 “锦意她娘冤死，她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如若连亲娘的仇都不报，我还替我姝儿痛心呢。”魏氏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时，让品嬷嬷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侯夫人好像变了。 “那您的意思是，世子夫人？”品嬷嬷试探着问。 “你不是说，你听过他们说起这事儿？姝儿的死，老大夫妻俩都脱不了干系。”魏氏说得咬牙切齿。 “是……”品嬷嬷回得很艰难。 前些年，穆大爷和温氏吵架，有小丫鬟来瑞和堂禀报，魏氏懒得搭理，便让品嬷嬷过去看一眼。 品嬷嬷到的时候，丫鬟婆子都躲得远远的，她便径自走了进去。 在门边，品嬷嬷听到温氏怒道：“你连亲妹子都能动手，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品嬷嬷当时还以为温氏说的是小时候的事，不过大爷没对两位嫡出的妹妹动手过，难不成什么时候对庶出的妹妹动过手？ 只是这都多少年了，还扯出这个来做什么。 品嬷嬷正要进门，却听到穆大爷说道：“你把这话给我吞进肚子里，再听到你透一个字儿，我要你好看。” 这话把品嬷嬷吓着了，怎地就到了这个地步？ 品嬷嬷本能地便不敢进去了，但回头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温氏身边的贴身嬷嬷，她只好装作是刚从外面进来，还好给糊弄过去了。 后来苏锦意当着众人说起穆静姝中毒的事，品嬷嬷竟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事儿，也明白了当时温氏和穆大爷说的是什么。 “夫人，他们确实是丧良心，可您……”品嬷嬷都替魏氏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既是侯夫人，这后内宅之事，少不得要替侯爷打理好！”魏氏抬头看着品嬷嬷，“有些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品嬷嬷腿一软，但知道，她不办也得办。 武安侯府宴请之后，温氏就病了，说是大喜之后，又过度操劳，身子本来就虚，因此扛不住。 这个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谁都知道温氏之前就“因病”好几个月没有出门过。 “令月，你说，那边的世子夫人还能活多久？”槐黄忍不住问令月。 “活一日和活半年也没甚区别。”令月想起武安侯府就打了个寒噤，那边的人可真狠，世子夫人挑拨几句，他们竟就真的就要弄死自家儿媳。 想到自己居然和世子夫要在那里住了三年，令月就觉得自己命大。 那，自己应该是有福之人？ 既然如此，或许成个亲尝试一下也不错？好歹经过这一世，该经历的都去经历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一想，令月再次看到李羿的时候，感觉就有了些许变化。 李羿喜不自禁，后来才知道，自己媳妇看着温柔仔细，其实她才是最难琢磨的一个。 于是终其一生，李羿都在琢磨自己媳妇究竟有没有看上自己。 这是后话，这会儿，槐黄却在内心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得罪世子夫人，她只是让人在敏惠郡主耳边传了几句话儿，就几乎要了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的命呢。 不过自己着什么急呢，只要对世子夫人忠心耿耿就行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比那种心里没成数，整日被人欺负的好，安心！ 这边温氏的病急转而下，一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醒来的时候，就让人去请太医，请神医。 可大夫是来了，神医却是没有的。 直到那天夜里，温氏感觉自己清醒了些，精神也好了许多，正以为病情好转，魏氏却带着品嬷嬷过来了。 “母亲……”温氏有气无力地向魏氏打着招呼。 “嗯！”魏氏坐到床边，看向温氏，“你大概不知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什，什么？”温氏愣了一下。 魏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温氏一番，才点头道：“你活不了多久了，太医说的。” 温氏脸色突变，向魏氏伸出手去：“母亲，救，救我！” “救你？”魏氏眼泪滚落下来，“我的静姝当初，不知道有没有喊过，母亲，救我！” 第504章 路难走 听到魏氏提到穆静姝，温氏原本腊黄的脸上血色全无。 “你，是为了给穆静姝报仇？”温氏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不是应该的么。”魏氏冷冷地看着温氏。 这会儿温氏也明白过来了，自己不是病了，自己应该是中毒了，像穆静姝一样。 只是穆静姝的毒是悄无声息地浸入骨髓和血液里，很难发觉，死后除非取针验骨髓，否则是查不出来的。 “坶亲，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您就不怕他们发现了，回头也找您报仇？”说到最后，温氏恶狠狠地盯着魏氏。 “你是有儿有女还有娘家，可你觉得，谁会替你报仇？”魏氏的声音不大，但却如一记重锤敲在温氏的心头。 是啊，自己有儿有女，可都与自己不亲，老大早早带着媳妇谋了外任，经年不回。 嘉述也离了心，女儿嫁到那人口众多的柳家，自顾不暇，谁能管自己呢？ 至于娘家，温氏都不愿意去想。 “侯夫人，你替女儿报仇没错，但你为什么不找你自己儿子呢？他才是罪魁祸首。”温氏说着便笑了，眼睛里却满是恶毒，“寄予厚望的长子，谋害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我从来没有对他寄予过厚望，只是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魏氏抬眼看着温氏，“谁指使的？” 温氏一怔，谁指使的？ 瞬间温氏便明白过来，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就凭穆大爷就是敢做，也未必能做成。 “谁指使的，不是侯爷就是宫里的娘娘啊，您觉得还能是谁。”温氏说到这里觉得有些接不上气儿来。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对静姝动手，她从来没有说过你这个长嫂的不是。”魏氏表面冷静，但手却快把帕子扯烂了。 “呵，她是没有说过我这个长嫂的不是，那不是她对我好，是她不屑。”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喜欢我，她瞧不上我吗？你的两个女儿，哪一个真正瞧得上我的，可我分明是这个家里的长媳宗妇。” 温氏越想越恨，自己嫁到穆家二十多年了，可没得到过一丁点儿的尊重。 “你不想想为何她们瞧不上你，你是怎么嫁到武安侯府做长媳的？你哄了老太太，说进门后愿意老大纳她姨侄孙女为妾，老夫人不管不顾地就应了。”魏氏想起这事儿心里就恨，可现在却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温氏以这样的手段进了穆家门，想要得到穆家人的尊重，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穆老夫人那姨侄孙女虽纳了进来，最后却莫名地没了，魏氏不信与温氏无关。 提起老夫人，虽已经过世多年，但魏氏依旧意难平。 为了自己妹妹的孙女，居然拿自己亲孙子的姻缘来做交易，真是匪夷所思。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儿子就是娶了个天仙来，又能怎样？哈哈哈哈哈……”温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从我这儿知道，还有谁害死了穆静姝？” “我不用从你那儿知道，我的夫君我的儿女，谁能比我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魏氏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氏，“你以为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吗？” 不是来谈条件的，那就是……看我怎么死的？ 温氏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了。 见魏氏要转身，温氏赶紧抓住她的衣袖：“母亲，您别走……您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吗？我可以给您做证人的。” “证人？我要什么证人，让你多活几日，享受过几日世子夫人的荣耀，是我心善。”魏氏往后退了几步。 世子夫人的荣耀？拥有过才会不甘心，还不如没有过。 温氏看着魏氏，眼里的光也一点点地寂灭。 第二天一早，武安侯府便挂起了白幡，世子夫人温氏得急症过世了。 有人感叹，今年这年份是真的不好，定北侯夫人得急症没了，这武安侯世子夫人又得了急症。 一时之间，京都医贵，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会去医馆请平安脉，没家底的也要薅一把中药喝。 “世子夫人，您真的要过去祭拜吗？”槐黄捧着的托盆里，放着青色的衣裙。 “虽说我不去明面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还是得去。”苏锦意起身张开双臂，“换吧！” 有些戏，还是得演。 临出门的时候，槐黄想到那日的情形，心里便有些发悚，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可千万别给世子夫人丢脸，花朝姑娘以前跟着世子夫人出门，可是从来都不悚的。 （花朝：……初进京都有点傻，见笑了！） 只是没想到，苏锦意连武安侯的门都没进去。 门房说得很清楚：“侯夫人说了，既然已经断了亲，武安侯府的生死喜丧都与您无关。” 苏锦意就这样当着人前，被晾在了武安侯府门外。 “不让进就走，杵在这儿做什么。” 南山长的声音从苏锦意身后传来，一般喜宴她懒得参加，但丧事还是要来一下。 “锦意见过山长。”苏锦意恭恭敬敬地行礼。 “到马车上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出来。”南山长低声对苏锦意说道。 苏锦意以为南山长有事，于是便在马车上等了起来。 谁知南山长一上车，就说：“好久没看到你了，陪我说说话吧。” 这声音里，竟有一丝儿怨怼。 “山长，您想说什么？”苏锦意给南山长递了一杯茶，然后吩咐马车慢慢走动起来。 “这马上就要春闱了，你说咱们女子什么时候可以参加科考。”南山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这个事儿，我就气闷。” “山长这话您问我可就问错了人，我不是推动社会进程的这块料，不过……”苏锦意身子往前倾了倾，“如果您愿意做，我可以出银子。” 南山长沉默了，这条路她想走，可也知道，很难走。 苏锦意知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历史上为女子请命的，都很辛苦。 就在苏锦意觉得事情不成的时候，南山长开口问：“你能给多少银子？” 第505章 看不上 “怎地一开口就是银子？”苏锦意一脸无奈地看着南山长。 “那不说银子说什么，你不是说了你只办得了银子的事。”南山长一针见血。 “银子也是大事……”苏锦意讪讪道。 这也没什么，术业有专攻，教育事业向来不是谁想搞，就搞得了的。 不过苏锦意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比方说，想要女子也参加科举，那么就不仅仅只是学琴棋书画，还得学政论，学理科。 同时，提高妇女意识也很重要。 “我觉得可以采取慢慢渗透的方式，先让那些大人们习惯女子考试的模式。”苏锦意说道。 习惯了之后，就是一步之遥的事儿了。 “你倒是什么都明白。”南山长笑道。 “我只是会说而已。”苏锦意自嘲，“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明白的。” 南山长也明白苏锦意的性子，她其实是个懒散的，只是被生活所迫而步步谋算罢了。 回到英媛女学，南山长便把所有的夫子叫过来开会，接着在在四月春闱期间，英媛女学也组织了一场考试。 这一场考试是在书院里面进行的，没有像以前大比那样遍邀世家贵妇，而是类似于现代的闭卷考试，当天就可以回家。 大家的关注力都放到了春闱上面，因此英媛女学的这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考试，只有英媛女学自己人知道。 成绩出来后，南山长将过程，以及头三名的成绩，郑重地写进了《英媛女学志》里。 英媛女学的事情，有南山长在，苏锦意也用不着去多事，春闱头几天，苏锦意便让人给锦园送了一车考篮去。 这些考篮苏锦意让人很是准备了一些时候，里面有上好的笔墨纸砚，以及方便食用的点心，包括很快能泡发的干菜，用油炸制的面条，开水冲泡即可的桂花藕粉等等。 苏锦致和林空山一人一个考篮，其余的让他们做人情送给他们的同窗，以及临川进京的学子。 这时代读书不容易，因此极讲究同乡之谊，可能一辈子都需要互帮互助互通消息，才能在朝堂立于不败之地。 为了这次春闱，苏锦意很是下了些功夫，她甚至在锦园做了一排和贡院极为相类的格子间，让苏锦意和林空山以及临川的才子们没事就去感受感受，这样的话去了贡院适应得快。 而又因为这种感受，大家都明白了体力的重要性，于是除读书之外，每天的晨跑和夜跑成了临川才子们的一大特色，这个习惯使他们一生都受益。 这些才子们考得极好，又激励了临川其他的读书人，一时之间临川才子声誉雀起。 对于临川学子，苏锦意从不吝啬，每年都会给各书院送财送物，进京也会有安排，因此苏锦意姐弟姐则成了全临川的大姑娘和小公子，名声极好。 送考那一天，苏锦意回了栖园，常山王妃很想过来，又觉得这样有些上赶着，毕竟还没成亲。 想了想，常山王妃派了一辆马车过来送苏锦致，以示关心。 苏锦致也不推辞，拉着林空山一起，坐着常山王府的马车去了贡院。 春闱这几天，外面的人也只能空担心，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于是苏锦意偶尔也会去英媛女学帮忙。 对于这一点，裴老夫人是极其支持的。 “女子就应该跟男子一样，能从文的从文，能从武的从武，但都不能困在闺中。”裴老夫人感慨道。 “那，祖母，您还有会武的丫鬟么？”苏锦意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于是一脸讨好地问。 “你祖母我这把年纪了，我那些丫鬟也一把年纪了，伺候不了人了。”裴老夫人拍了拍苏锦意的手，“……你应该等怀庆回来去找她，她有。” 说起怀庆郡主，苏锦意的心又提起来了。 前些时，北狄打不过已经请求和谈，大昌南北全在打仗，皇上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任命裴祈安护卫北狄和谈的使节团进京。 但大昌和南靖却在胶着当中，南靖比大昌国力更为强盛，若不是朝廷腐败，大昌恐怕扛不下来。 裴老夫人的说法让苏锦意有一个灵感，第二天就去了英媛女学。 “南山长，怀庆郡主那边也不知道何时班师回朝，不如我让孟夏过来当体育老师，如果有苗子好的，回头可以要么送到怀庆郡主那边，要么我们自己培养起来，你觉得呢？”苏锦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山长。 “培养起来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奥运会……”南山长颇为无力地看着苏锦意。 会武的丫鬟倒是抢手，可过来上学的至少是平民，她们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后宅做丫鬟。 另一个，会武的姑娘怕是更难嫁人一些。 难道非得考虑嫁人的事么？但这是古代，女子的第一任务就是嫁个好人家，想要她们不考虑都难……南山长和苏锦意面面相觑。 “至少会武的话，保护自己也成啊。”苏锦意叹了口气，之后又笑了，“咱们也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 “是，能改变一点是一点。”南山长也点头，“有一个教一个，有一双教一双。” “南山长，我祖母邀请您去我家小坐呢。”苏锦意说完了正事，才想起裴老夫人的交待。 “不去！”南山长一口拒了。 “您就那么看不上我公爹啊？”苏锦意打趣道，她早就知道裴老夫人叫南山长过去小坐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是没死心。 “看不上。”南山长直截了当地拒了。 苏锦意也没多问，毕竟如果是她自己也是看不上的，只是裴老夫人有这个心思，她就帮着问一下。 两人走到门边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姬长青进门。 “姬山长！” “定北侯世子夫人！” 两人互相见礼后，苏锦意便觉得氛围不对，看到南山长耳根子微红，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俩…… “看什么看，你一个世子夫人整日没事儿乱跑什么，赶紧回去。”南山长推了苏锦意一把。 “嗬，不知道是谁请我来的，现在嫌弃我了。”苏锦意一边往外走，一边笑话道。 第506章 春闱 南山长哪里听不出来苏锦意话里的意思，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你，你别走……”南山长又在后面追。 “我傻呢，我不走留在这儿当电灯泡啊。”苏锦意说着上了马车。 “什么是电灯泡？”姬长青问南山长。 “就，就是一种灯，她胡乱取的名儿。”南山长随口说了一句。 “怎样的灯……”作为山长，姬长青对未知的东西，有着极强的好奇心。 “你过来是看灯的不成？我是卖灯的吗，你要看灯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你该去那灯笼铺子里，你想要什么灯他们给你做什么灯。” 南山长没好气地一顿抢白，炸得姬长青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果然，女子难养，我说什么了？！ 姬长青是因为白鹤书院许多学子春闱，于是干脆放了个假。 又听到英媛女学也要考试，于是便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竟……姬长青原打算扭头走人，但想想，还是转身跟在南山长身后进去了。 白城雨说过，男子的脸皮还是要厚一些的好，别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后悔这种事情，姬长青不打算有。 九天后，春闱终于结束了，苏锦意从贡院外面接到了苏锦致和林空山，两人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身上的衫子都显得有些空。 这两人还算好的，有一出来就晕倒过去的，甚至直接从贡院抬出来的。 睡了一天一夜，两人才算是回了一点神，第一件事就是给苏锦意行了一个大礼。 “锦意，若不是你，我二人这回……”苏锦致话都说不下去了。 若不是和苏锦意一起提前进京，得遇那么多的良师益友；若不是在锦园里好吃好喝地养着，身子哪有这么强健；若不是苏锦意的格子间，他们哪能在这九日里镇定自若；若不是考篮里样样都适用的物品…… 苏锦致和林空山知道，若不是苏锦意，他们就算坚持考了下来，这一科肯定也是中不了的。 而现在，不管中不中得了，在苏锦意的帮助下，他们也尽了全力，此生无憾了。 苏锦意只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苏锦意和林空山既无遗憾，表示考得就还可以，而同时，宋家也传来喜讯，长平再次有孕。 苏锦意和裴老夫人说道了一声，便带了一车礼上门探望。 宋夫人听说一车礼，当时就惊了一下，勉强接待了苏锦意。 只是接待归接待，看到苏锦意的这张脸，宋夫人实是不喜：“世子夫人连自己外祖家都不去，我还当您身子不好呢，没想到对我家长媳还真是真心诚意呢。” 宋夫人虽然拐弯抹角的，但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不过就是嘲讽苏锦意跟外祖家闹翻了吗。 不过苏锦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堪的，这本也是事实。 只是宋夫人这态度，让人心里不悦。 “宋夫人，我和我外祖家断了亲您不知道？我还以为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呢，像您这样把心全部放在家里的人可是不多了。” “至于我家长姐，我自是真心实意的，这倒不必说，长姐也知道。” 苏锦意一边说，一边抿了一口茶，眉头皱了皱，又放下了。 苏锦意的意思比宋夫人说的更直白，一个当家的宗妇，对于这件事情都不清楚，不叫人笑话么。 “怎地，这茶不合世子夫人的味口？倒也是，我们宋家可不比定北侯府富贵。”宋夫人气道。 “是有些不合味口，绿了些。”苏锦意起身朝宋夫人行了一礼，“宋夫人想必也忙得很，我便不打扰了，先去长姐那里，回头再与您说话。” 看着苏锦意的背影，宋夫人微微皱了皱眉。 “绿了些是何意？”宋夫人问身边的嬷嬷，又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茶绿些不好？” “这新鲜的绿茶可不就是绿的？”那嬷嬷不确定地说。 “夫人，听说在南边儿有一种茶，得煮着喝，是红色的。”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说道。 “南边儿？”宋夫人一声冷笑，“一个孤女爬上枝头还真的当自己是凤凰了，喝茶还挑起来了。” 只是这话，宋夫人也只敢在下人面前说说，她倒不是怕苏锦意这个人，而是怕自己接不了她的话，失了面子。 苏锦意陪着长平郡主说了会儿话，见她一切都过得顺当，心里也放心了。 期间丫鬟过来说大爷回来了，长平眼皮子都没有翻一下。 “大姐，姐夫待你可好？”苏锦意试探着问。 “我需要他待我好么，我院里的井都是定北侯府过来打的，一口水都没有喝他们家的。”长平一声轻笑。 苏锦意不禁感慨，也难怪古代女人重视娘家，这就是女人的底气呀。 长平见苏锦意神色有些怔忡，心里一软，其实她也很佩服苏锦意，她父母双亡，完全靠着自己的一步步走到今天。 想想自己，如果身处苏锦意这境地，估计就窝在临川那地方，被族人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给打发了。 一想到这个，长平就精神抖擞，自己比苏锦意拥有的多多了，若还是过不好日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这时丫鬟又在门外说：“郡主，大爷买了一篓甜虾，问您想怎么吃。” 长平郡主皱眉道：“腥得很，我懒得吃，拿下去煮了你们吃吧。” 苏锦意听了想笑，甜虾哪里腥了，长平只是不吃宋大爷买的吧。 平日里，这宋大爷估计没少哄着长平。 大多男人都是如此，你温柔体贴的时候，他不看你一眼。 可当你不再理会他的时候，他就失落了起来，他又想回头瞧瞧是怎么回事，想要再征服一回。 可长平这扇门关了，只怕是并没有宋大爷留什么路。 苏锦意又和长平郡主约好状元游街的时候茶楼见面，便回了定北侯府。 只是一到熙和堂，莺时便过来说：“世子夫人，敏惠郡主派人来说，那她日想用我们定的包厢，问您成不成？” 苏锦意想都没想，一口拒了：“不成！” 如果只是状元游街也就罢了，皇上想来个文武会，因此那天还是裴祈安和北狄使唤团进京的日子。 第507章 人雷 这一路过来，对裴祈安他们的要求挺高，得不急不缓地恰巧赶在状元游街那天进城。 不管怎样，裴祈安不用等到北路军班师回朝，就可以回京，定北侯府的人是高兴的，那喜气洋洋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家里刚没了一个侯夫人的样子。 虽然知道在殿试之前，裴祈安不可能提前到，但苏忽意还是天天让人去城外守着，以防万一。 想到这个，苏锦意便有些愣神。 闷了半日，又写了会儿字，苏锦意才静下来，但夜里歇息的时候，又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没办法，苏锦意只能让人过来点上一炉安神香，才勉强入睡。 可睡到半夜，苏锦意还是被惊醒了。 一睁开眼，便见床边坐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谁？”苏锦意掀起被子就朝那人盖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苏锦意跳下床要跑，却被那人拦腰搂住。 苏锦意正要喊人，却感觉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禁怔住了。 “锦意，是我！” 苏锦意一听，娘嘞，是裴祈安！ 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地，苏锦意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心里好像也没有多委屈，可眼睛就是像开了闸似的。 裴祈安很讨厌女人哭，可这会儿借着月光看到苏锦意的一张小脸像是被水洗过的一般，顿时心里软成了渣渣，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骨肉里。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裴祈安哑着嗓子道，“都是我不好！”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苏锦意冷静了一下，嗡声嗡气地问。 “想你了，就快马加鞭，先回来看你一眼。” 裴祈安想点灯好好看看苏锦意，但那样势必会惊动别人，他是快马加鞭，提前摸进城的，这要是传出去欺君之罪都是轻的。 “你赶紧走，也就这几日的事情，被人瞧见了可不得了。”苏锦意一边说，一边把裴祈安往外推。 “你这个没良心的，多久没见了，也不想我。”裴祈安知道苏锦意是好意，也知道她素来冷静自持，这也是为了自己好，但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受伤。 “想你想得厉害着，所以才会忍痛让你走啊，要是被发现受了罚，心疼的还不是我。”苏锦意嗔怪道。 听到苏锦意这么说，裴祈安的心里才热乎了些。 “你放心好了，我在北狄都没人发现，回自己家还能被发现了？”裴祈安不以为意，继续上前搂着苏锦意，然后开始上下其手。 “别动……”苏锦意拍了一下裴祈安的手。 裴祈安真的没再动，苏锦意还诧异他怎么这么乖，便听到外面传来莺时的声音：“世子夫人……” “怎么了？”苏锦意问道。 莺时怔了一下，世子夫人是还没睡着吗？怎地声音一点儿都不像刚醒的。 是不是安神香潮了？明日得再重新制一些。 莺时一边琢磨着，一边回道：“世子夫人，咱们埋下的地刺歪了。” 苏锦意感觉到裴祈安的身子僵了一下，不禁笑了。 “知道了，让他们仔细查看一下，是人还是猫狗。”苏锦意回道。 “是！”莺时拿着灯慢慢退出去，左右熙和院是无事的。 等到莺时走远了，裴祈安才又搂了苏锦意一把。 “我说怎地脚下踩着什么了呢，你竟，竟埋了地刺？”裴祈安声音里有些委屈。 “这样不费事，又踏实啊。”苏锦意乐呵呵地说。 “哪来的地刺？”裴祈安问。 定北侯府占地面积大，如果一圈都埋上地刺，可得用上不少铁，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定会被弹劾。 但苏锦意做事向来谨慎，肯定不会是铁地刺，因此裴祈安才会好奇。 裴祈安正琢磨着，万一遇上了，自己要怎样应对，却听到苏锦意说：“不是铁器，用的是竹制的竹刺 ，以及……粗的月季花杆。” 裴祈安一听，便感觉到脚痛。 想到始作佣者就是怀里的人，裴祈安便有些气息不稳了。 “你别乱来，侯夫人没了。”苏锦意小声说，“我给你写的信没收到吗？” “何时的事？”裴祈安怔了一下。 等听到日期一算，苏锦意信到的时候，裴祈安已经和北狄使团出发了。 而且为未别国的探子半路刺杀，他们走的都不是大路，便是信使往回赶也找不到人。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苏锦意又道。 裴祈安真的不在意赵氏是怎么死的，他对她并无半点感情，但苏锦意这么问，定是另有蹊跷。 等知道赵氏竟是南靖的探子之后，裴祈安却没有苏锦意想像中意外的神情。 “南靖向来狡猾奸诈，他们称赵氏这样的人为人雷。”裴祈安是领兵打仗的人，对于别国探子的手段，也是做了深入了解的。 “人雷？”苏锦意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炸一下就没了。”裴祈安这会儿也有些感慨，但继而又很是忿忿，“要我为一个人雷守孝？” “那就捅出去，让皇上知道？”苏锦意知道裴祈安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觉得不值罢了。 纵然如此，裴祈安还是磨蹭到下半夜，苏锦意催着他，他才打算离开，哪怕二人只是说说话。 “过几日就能看到了。”苏锦意推了推裴祈安。 “也只是看到……”裴祈安紧了紧苏锦意的腰。 “也，也不只是看到，我喝避子汤就行了。”苏锦意说到这里，老脸也不禁红了红。 “不成，避子汤太寒，对身子不好。”裴祈安摇头道。 “我问过了，偶尔几次不妨事。”苏锦意见裴祈安为她着想，心里一软，“喝过了之后，我再补一补就行了。” 裴祈安紧紧地搂着苏锦意不说话，哪怕裴老夫人和定北侯对外放话，说赵氏临去前让子女只需守孝一年，他也不乐意。 正经夫妻，为了一个人雷偷偷摸摸的，但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祖母为何不说守三个月。”裴祈安抱怨道。 “祖母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回来。”苏锦意不禁失笑。 一般打仗少说也要一年多的时光，裴祈安这竟是大半年就回来了。 “得亏我被他们抓了去……”裴祈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安起来。 第508章 苏探花 “这么支支吾吾的可不是你的风格。”苏锦意抬头看向裴祈安，“不会是那绒秋公主，也要跟着进京吧？” 裴祈安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锦意，这都能猜得出来。 “是！”裴祈安点头，苏锦意都猜到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的。 再者说了，绒秋那个疯子，保不齐会找苏锦意麻烦，这是裴祈安最担心的。 “难不成她还想嫁你？”苏锦意又问。 “我早拒了，只是你别搭理她。”裴祈安没好气地说。 他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只差一把剑把她刺个对穿过了，她依旧纠缠不休，真是丑人多作怪。 如果不是被李大将军拦着，裴祈安几次想带兵偷袭北狄，直接把它给灭了。 但事实上裴祈安也知道，灭北狄容易，但搞不好南靖、西邦和中周会借此为契机，联合对大昌发兵。 这导致裴祈安哪怕已不拿绒秋当个女人看，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也只能忍着。 见裴祈安的脸色极为难看，苏锦意摸了摸他的脸：“放心，她若敢来惹我，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裴祈安却还是忧心：“她不同于大昌女子，手段狠辣不留余地，你尽量避开她，但她若敢招惹你，我定不会再忍她。” 裴祈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狠劲儿，苏锦意看了都有些发悚。 上过疆场的人，果然不一样了，但却让人莫名地有了安全感。 只是如果裴祈安能动手，也不会忍绒秋到现在。 因此苏锦意表面上答应裴祈安，但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绒秋真的找上门来，那自己必然也不会认怂的。 只是这话苏锦意懒得跟裴祈安说，免得他担心。 直到鸡都叫了头一遍，在苏锦意的再次催促下，裴祈安这才唉声叹气地起身离开熙和院。 第二天槐黄和莺时见苏锦意眼睛都发青，精神却好，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但苏锦意没说什么，两丫鬟也不会多问。 放榜前的这段时间，向来是学子们最为轻松的时刻，苏锦致和林空山四处会友，林家和穆家二房也趁机将林空山和穆沁芳的婚事定了。 待殿试后，林空山便和穆沁芳成亲，然后一起归乡祭祖。 苏锦致见了只有羡慕的份，大昌和东靖的战事一直僵持着，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常常苏锦致写了三封信，怀庆郡主才回一封。 苏锦致恨不得把自己每天说了什么话，每顿吃了什么饭都写上去，一封信十几页纸，但怀庆郡主却只有薄薄的一页。 往年放榜时间不定，早的话一个月后，若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到夏季再放榜也是有的。 但这次可能是为了北狄使团进京的事，半个月后就放榜了。 那天锦园的鞭炮没有停过，苏锦致和林空山榜上有名，苏锦致排名很靠前，二十八名，林空山排九十三名。 殿试后虽会重新排名，但出入应该不大，苏锦致二甲赐“进士出身”应该是没问题，但林空山这个名次却很尴尬，极有可能落到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如夫人，同进士”这就很尴尬了。 苏锦致自是高兴，林空山便有些忐忑，好在放榜后第三日便是殿试，也折磨不了多久。 不管怎样，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就是天大的喜事。 苏三老爷知道苏锦致中了进士后，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当时就晕了过去，好在巷口就有家医馆，大家也相熟，大夫知道锦园中了两个，因此也来看热闹，倒是正好。 苏三老爷只是太过激动了，大夫扎了几针就醒了，因此连医费都没收。 殿试是苏锦意亲自派马车送二人到宫门口的，这一日因为林空山的缘故，大家又跟着紧张了一回。 也不知道是看在怀庆郡主的面子上，还是在苏锦致着实年轻，他竟被点为一甲第三名探花。 消息传来锦园，苏三老爷又不成了。 只是眼睛还没翻过去，大苏氏就赶紧掐了人中，痛得苏三老爷瞬间清醒。 苏家人也被接到了苏锦意之前定的茶楼包厢。 苏锦意定了两间，除了定北侯府和苏家人，常山王妃也过来了。 知道苏锦致被点为探花，常山王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虽然对于勋贵世家来说，就算是状元也不过如此，但怀庆郡主不一样啊。 自怀庆郡主拿起长矛开始，常山王妃就琢磨着女儿将来要找个怎样的女婿，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全都想过了，却没一个觉得满意，不是觉得他们配不上怀庆郡主，就是觉得他们将来会亏待怀庆郡主。 看到楼下的苏锦致身穿红袍，头戴宫花，跨着白马走在一群进士前头，常山王妃满意得不得了。 苏锦意也知道常山王妃肯定满意，苏锦致运气好，那状元都快奔五了，据说原就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以前不爱仕途爱美人，这几年不知怎么了，突然奋发起来。 才是真的有才，一举夺魁，但老也是真的老。 旁边那榜眼三十来岁，倒是年轻多了，可也比不上苏锦致年轻，再加上一脸的褶子，个儿又瘦小，把苏锦致衬得面如冠玉，貌若潘安。 只是虽然如此，但却没有鲜花和帕子扔到苏锦致身上，毕竟怀庆郡主的未婚夫谁敢觊觎，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了么。 常山王妃怎么看怎么满意，暗自祈祷老天爷让怀庆郡主早些还朝，早日成亲，早日生娃。 正在这时，孟夏过来在苏锦意耳边嘀咕了几句。 苏锦意微一挑眉，北狄使团进城了，而且走的也是这条道儿。 “怎么停下来了？”一旁的张氏小声道。 “北狄使团过来了。”楼下有人喊。 裴老夫人微微抬了抬下颌，张氏忍不住探头朝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常山王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裴祈安送北狄使团进京一事，定北侯府都是知道的，要不裴老夫人今日也不会过来。 两边的队伍正好在茶楼下面撞上了，北狄那边便有人喊道：“让开！” 而进士团则骑着马一动不动，但苏锦意知道，这些进士都不擅长骑马，只要北狄那边弄出点动静，这些马受了惊，这些进士恐怕也控制不住。 第509章 让路 看到这一幕，就连苏锦意都有些紧张了。 常山王妃在苏锦意耳边小声嘀咕：“真的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来这一出，要是武状元游街还可以拼一把武力，这文状元游街吟诗作赋人家也不懂啊。” 苏锦意：“娘，您说得是。” 常山王妃叹了口气，知道跟苏锦意发牢骚也没用，只能继续盯着下面，静观其变。 这时，裴祈安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这事儿对于裴祈安来说，也是一个考验，搞不好不是得罪了大昌百姓，就是得罪北狄使团。 深深地看了苏锦致一眼，裴祈安拱手道：“裴某恭喜诸位金榜题名。” 这时，状元郎拱手回礼道：“谢裴将军，国泰民安，才有我等荣登金榜之机。” 虽然只有“国泰民安”四个字，可这四个字里却满是玄机。 为什么能国泰民安？自然少不了皇上的英明神武，更少不了将士们的征战疆场。 可北狄人大多听不懂这些，不耐烦地在后面催着裴祈安。 “怎么还不走，我等等着见皇上呢。” “就是，都饿了。” “裴将军，你一路磨磨蹭蹭的，这都进了京还磨蹭。” “把他们赶走，让路！” …… 百姓听不明白北狄人在叽呱什么，但看着那吵吵嚷嚷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顿时也竖起了眉眼。 “不愿意就回北狄去，接着再打。” “把他们轰回去，别脏了咱们的地儿。” “就是，在咱们京都地界儿，还有他们猖狂的份儿？” 双方虽然听不懂，但都知道对方绝不是在夸自己，甚至有的还脑补了许多，于是你来我往各说各的，吵得极为热闹。 这时，北狄使团的哈孜亲王也骑着马走到了裴祈安身边，不满地说：“裴将军，俗话说来者是客，你们这边待客的方式可不大友好。” 哈孜亲王在北狄被称为“东昌通”，要不北狄大汗也不会让他来。 “哈孜亲王，你们是来谈盟约的，并不是来做客的。”裴祈安呵呵一笑。 “裴将军何意？”哈孜亲王神情一肃。 “你们让出一条道儿来。”裴祈安也不废话。 “凭什么要我们让。”哈孜亲王非常不满，使团内部懂得大昌话的人也很不满。 “哈孜亲王，这些进士可是天子门生，你懂得是什么意思。”裴祈安环视了一周，又小声道，“这四周百姓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若是让了，名声没了还能有什么前程，这功名不是白考了么？”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哼！”哈孜亲王不满道。 “没关系？他们不让你们也不让，耽误了进宫的时间也没关系？他们耗得起，你们能耗得起吗？”裴祈安一声冷笑。 “你们要脸面，我们不要脸面？”绒秋上前说道，她也是懂东昌话的。 裴祈安看都没看绒秋一眼，只是盯着哈孜亲王：“你的任务是来和谈，还是来跟我们天子门生和百姓较劲的？他们可都是文弱书生，你们赢了不是什么很荣耀的事儿，真要较劲，咱们去疆场上较劲，不是更好？” 疆场上较劲？这不是没较赢吗。哈孜亲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可就这样退让，也的确是太没脸了。 这时，苏锦致竟下了马，然后闭着眼睛，坐在了马腿边儿上，看得百姓心惊胆跳，这要是哪匹马发了疯，不要踩死？ 可苏锦致却丝毫都没察觉到似的，镇定得很。 见此，状元和榜眼也同样下马，坐在了马边。 在他们三个带头，所有的进士都下马坐了下来，甚至还有人摸出一包干粮来吃。 苏锦意：……看出来了，这是个吃货，生怕自己饿着了。 “孟夏，去禧香阁跑一趟，让他们送些点心和茶水过来。”苏锦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禧香阁离这儿不远，很快花朝和掌柜的便拎着食盒过来了。 精巧的点心，喷香的花茶，天为幕地为床，这些进士们竟吃出了别样闲适的感觉。 就连四周的百姓，看着那点心都有些馋了，不少人命家里的丫鬟或小厮去禧香阁买点心。 一时之间，这条街上竟被点心的香气弥漫着，哈孜亲王都觉得自己这边是不是真的有些无理取闹。 “哈孜亲王，您让一让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们自己人不说，你们狄国百姓如何能知道？” 在裴祈安的授意下，一起护送北狄使团进京的另一位副将上前劝解道。 眼看着红日当空，北狄使团都有些憋不住了，他们早膳配的是清粥，不饱肚子不说，还……饿还能忍，但是三急却是真不能忍。 再加上有些店家受到禧香阁点心的启发，竟快速炒了些饭菜端过来，都快把北狄使团的这些人给香哭了。 东昌的鱼鲜，肉也好吃，鸡腿烤得外焦里嫩，宫里准备的饭菜应该更好些，他们做什么要在这里干耗着。 “哈孜亲王，咱们大狄胸怀广阔，不与这些东昌人一般计较吧。”一位特使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 “是的是的，不与他们计较。”立即有人附和，还伴随着一阵“咕噜”声。 话到这个份上，哈孜亲王再不下决心，得罪的可不止是裴祈安了。 “让路！”哈孜亲王朝自己的队伍挥了挥手。 再不让路，那些店家还不知道会送什么上来。 “哈孜亲王！”绒秋黑了脸。 “绒秋公主，你要是不满的话，可以在这儿等着。”哈孜亲王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这一路上，哈孜亲王最不耐烦的就是绒秋公主了，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哈孜亲王就本能地想跟她对着干。 北狄使团这边终于让开了半条街，进士们也纷纷爬上了马，他们坐在马腿边儿上，其实心里也不是真的不怕。 喇叭吹起，继续游街，而百姓扔下去的鲜花和瓜果比以前几乎多了一倍。 看着进士们有吃有喝，北狄使团更饿了，恨不得马上跑到宫里去。 好在皇上没让北狄使团失望，饭菜准备得很是丰厚。 酒足饭饱地从宫里出来，回到驿站，绒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第510章 你要跟我抢男人吗 “哈孜亲王，您今天的行为会让大汗很失望的。”绒秋寒着脸道，“今天的事情，你把我们狄国的脸都丢尽了。” 哈孜亲王喜文厌武，因此在北狄一直不得重用，绒秋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尊重过他。 对于这一点，哈孜亲王自己也是明白的。 可在北狄的时候他也只能忍着，可这次出使东昌是以自己为主的，凭什么忍她？ “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和东昌签订盟约。”哈孜亲王冲着所有人道，脸色比绒秋更冷。 “哈孜亲王，你是在警告我？”绒秋看着哈孜亲王，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绒秋公主，你这一路上对裴将军尽极谄媚，也让我们觉得很没面子。”哈孜亲王一声冷笑。 “谄媚？我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又有什么错？再说，我若能嫁到定北侯府，定能保北狄平安，怎么会让你们没面子。”绒秋抬了抬下颌。 “哈哈哈，可是你能嫁到定北侯府吗？那裴将军已经娶妻了，你还追求个什么劲儿。”哈孜亲王只觉得绒秋自说自话。 “我是公主，他们东西丈夫休弃妻子，也就一张纸的事。”绒秋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 “可是很明显，裴祈安自己也说了，他很重视他的妻子，你想让他休弃她？怕是做梦吧。”哈孜亲王一声冷笑，“况且，本王可没看出来他对你有兴趣，甚至说，讨厌也不为过。” 讨厌？这话扎得绒秋公主心里都在滴血。 “哈孜亲王，你能看出什么？再者说了，他在不在意我有什么关系，皇上同意便成。”绒秋公主说完，扭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皇上同不同意的，你也是让我们北狄没脸了。”哈孜亲王摊了摊手，冲着绒秋公主的背影喊道。 而裴祈安把北狄使团送进宫，由礼部和鸿胪寺接手之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定北侯府了。 苏锦意一直让人在宫门口守着，因此裴祈安行至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一家人都在那里等着自己。 哪怕经过了鲜血的洗礼，骤然看到家人，裴祈安依旧眼眶发热。 “祖母，您在等着孙儿，孙儿哪里承受得起。”裴祈安下马疾步上前跪下就要磕头，但裴老夫人更快地扶起了她。 “老祖母想你了，想早点儿看到你罢了，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裴老夫人乐呵呵地说，“况且我们一直在这儿坐着呢，晒晒这快要落下的日头，挺好。” “可不，早些看到你，我们心里也踏实。”张氏说的是真心话，从裴祈安出征的第一日开始，她心里就没踏实过。 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母亲，孩儿不孝！”裴祈安颇为歉疚地说，但眼睛却瞟向了苏锦意。 裴老夫人和张氏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后悔，怎地没说赵氏留下的遗言是不用守孝呢，真是失算了。 进了门，一家子人又说了会儿话，等到定北侯回府，便又一起吃了团圆饭。 原本定北侯想让裴祈安跟他去一趟书房，只是这话一说出来，裴老夫人便黑了脸：“你有甚要紧的事非得这会子说？你先跟我讲讲。” 如若是寻常母亲，定要被说是一句，朝堂之事，母亲您不懂。 可裴老夫人不是寻常母亲，她也是上过沙场，当年一对双刀，都被砍卷了刃。 “那，那就明日再说。”定北侯只能放裴祈安回去。 “你自己没媳妇，也不能想到别人家里还有媳妇等着呢。”裴老夫人对自己儿子，一点儿都不心疼，什么痛说什么。 只是裴祈安倒是跟媳妇在一起了，可也是偷偷摸摸的，只留了苏锦意身边的几个人伺候。 虽有避子药，但万一有点儿什么动静传出去，名声倒也无所谓，可如果被与定北侯府不睦的人抓到，作为攻击的把柄，就很有些恶心人了。 但为了苏锦意少喝避子药，裴祈安接下来还是非常克制自己，这导致他在苏锦意面前虽然笑逐颜开，但在别人面前脾气越发地臭了。 “裴将军，是不是你妻子不够好，所以你回来心情也不好？”绒秋竟拦住裴祈安直接问道。 裴祈安已经被任命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身边的人听到绒秋这一句，恨不得把耳朵给直接捅了。 “我妻子很好，倒是看到你心情就不好了。”裴祈安说道。 “哦，那你对我还是不同的。”绒秋竟笑了。 这一句把大家都听懵了，还可以这么理解吗？ 裴祈安懒得再搭理绒秋，骑着马带着人绕过绒秋，却听到她在身后道：“你不回我，我就去找她。” 裴祈安勒住缰绳，回头看向绒秋：“你敢找她的麻烦，我灭了你们北狄。” 绒秋却朝裴祈安灿然一笑：“这话，我不信！” 裴祈安冷冷地看了绒秋一眼，然后一夹马腿离开了。 友庆倒是怔了一下，世子刚才那一眼，像是看死人似的……不过，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世子，等等我。” 友庆说着就要追上去，但缰绳却被拉住了。 “友庆，是我啊。”阿娜明媚的笑脸出现在友庆面前。 “你？你也来了？”友庆吓一跳。 “公主来了，我做为侍女，当然要来啊。”阿娜不明白友庆为什么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个聪明的友庆去哪里了。 “来就来了，你拉住我的马干什么？”友庆哆哆嗦嗦地说。 “自然是要跟你打招呼啊。”阿娜笑眯眯地看着友庆道，“公主说她不回北狄了，那我也回不了，不如我嫁给你吧。” “老天爷，你们北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友庆脸都白了。 “对啊，你娶我吗？”阿娜非常热情地说。 “我不能娶你。”友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阿娜皱眉，“我虽然没有公主长得好看，但配你也足够了。” “因为我要娶她呀。”友庆放弃马，往阿娜身后跑了几步。 阿娜转过身来，看到友庆旁边站着一个样貌俊秀的女子。 “你要跟我抢男人吗？不如我们比试吧。”阿娜斗志昂扬地说。 “阿娜好样的。”绒秋在一旁鼓励阿娜，阿娜更兴奋了。 第511章 他不要你 花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阿娜势在必得，友庆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绒秋公主嘴角含着一抹嘲讽……花朝看着这一切，然后微微一笑。 “我们大昌女子从不抢男人，是他要娶我，而我，不是非嫁他不可的。” 花朝说到这里看向友庆，“我花朝什么性格你知道的，自己的事情没料理清楚，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花朝扭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生不生气？当然是有些生气的，可这点儿气不至于让花朝失去理智。 看到花朝的背影，阿娜愣住了，扭头看向绒秋：“公主，她说，她不跟我抢男人，他们大昌女子从不抢男人。” 绒秋脸色难看得很，冷哼道：“那只不过是这个男人不值得抢罢了。” 不值得？阿娜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看向友庆，觉得他比狄国的那些粗鲁的男人强多了。 虽说个头小了点儿，但是他聪明灵活，说话也有意思，做事也有意思。 偏在这时，友庆恶狠狠地对阿娜说：“我警告你，你从现在开始离我远点儿，我要是没娶到花朝，我杀你三辈子。” 说完这句，转身就跑着去追花朝。 “姑奶奶，你听我解释啊。” 阿娜张着嘴看着友庆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继而又眼睛一亮，杀我三辈子？这个男人我喜欢。 “给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下个帖子，就说我明日上门。”绒秋说道。 公主的事情自然要先办，阿娜并不敢耽误，但这帖子却被退回来了。 “公主，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说，您的身份不适合进定北侯府。”阿娜走到绒秋面前，怏怏地说。 “不适合进定北侯府？她这只怕是话里有话。”绒秋深吸一口气，对阿娜道，“守着定北侯府门口，她什么时候出门，我就去找她。” “公主，听说东昌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阿娜说道。 “那是西邦，东昌女人虽出门不多，但也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绒秋对阿娜说道，“你就让人过去守着，我就不信这些日子，她一次门都不出。” 没多久，绒秋便等到苏锦意出门了。 定北侯府本来规矩就不多，苏锦意手头又有那么多铺子，现在还要加上定北侯府的那些，她当然不可能不出门。 看着窜上马车的绒秋，苏锦意叹了口气。 “怎么，吓着你了？”绒秋瞥着苏锦意。 “那倒不至于。”苏锦意笑了一下，给槐黄使了个眼色，“去清远茶楼。” “是，世子夫人！”槐黄换孟夏进来伺候，自己去外面交待车夫，然后提前去清远茶楼安排。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绒秋看向苏锦意，手不由得攥了起来。 这个女人长得确实好看，绒秋眼里翻起层层妒意，她就是靠着这张脸勾引得裴祈安的吧。 “是公主来找我的，要说，也应该是公主说才对呀。”苏锦意笑了一下。 “你不怕我？”绒秋没有苏锦意眼里看到丝毫的惧意。 但这样白晰娇弱的女人，不应该都是依靠男人而活的吗？ 苏锦意这才认真打量了绒秋一番，的确是不怎么白，但也不得不说，是个美人。 “我为何要怕你？”苏锦意慢条斯理地问，“你是觉得自己长得有些可怕吗？你放心好了，我们大昌人不会以貌取人的。” “你，你说我丑？”绒秋很生气，觉得苏锦意以黑和白来论美丑，“我是公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想要你的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绒秋的眼里像是淬了一层冰。 苏锦意听得出来，绒秋不是吓唬自己，她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你是公主，但你是北狄的公主，不是我大昌的公主，即便是大昌的公主，想要我的命，也不是一句话的事。”苏锦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除非……” “除非什么？”绒秋问道。 “除非你也不要命了。”苏锦意理了一下袖子，“如果你拿自己的命来搏我的命，那有我的确是有可能活不成的。” “就凭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绒秋嗤笑道。 “所以绒秋公主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命，那我又为什么要怕你啊？”苏锦意看向绒秋，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你如果识相的话，就自己离开定北侯府，我们和谈的条件之一中，就是我要嫁到定北侯府。”绒秋抬了抬下颌。 “哦，这样啊！”苏锦意眉头蹙了蹙。 “你愿意退出？”绒秋急问。 “我们定北侯府目前只有大爷和离了没有娶亲，你如果一定要嫁到定北侯府，恐怕只能……”苏锦意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 “谁要嫁给他，我要嫁的是裴祈安。”绒秋觉得苏锦意是故意气她的。 “那就不大好办了，裴祈安说过这辈子除了我，他谁也不要。”苏锦意颇为同情地看向绒秋，“本来我们东昌可以三妻四妾的，可是他不要你，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他不要你”，这句话像一把刀似地，扎向绒秋。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而是通知你，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们同不同意。”绒秋冷冷地看着苏锦意。 “便是要通知，也不应该是你。”苏锦意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车上一阵静默，马车还在往清远茶楼的方向走。 “你如果愿意离开定北侯府，我给你万两白银。”绒秋说道。 万两白银？真是可惜了！ 苏锦意捂了捂胸口，对绒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要嫁的又不是我，找我作甚？我说了，是世子不要你，他若愿意娶你，自然就会过来跟我谈，我肯定也愿意接你这万两白银，绒秋公主，您何必如此……” 如此怎样苏锦意没说，只是摇头叹气。 绒秋一时没明白苏锦意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想露怯，还琢磨了一下，可到了清远茶楼，也没琢磨出来。 绒秋是个急脾气，一下车就抓着苏锦意问：“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何必如此？” 第512章 今日之仇 苏锦意不知道是说这绒秋公主是好学呢，还是好奇心重。 “真的……”苏锦意指了指四周，“这人来人往的，你在这儿说？” 苏锦意玉貌花颜，富贵逼人，狄秋一身异族服饰，样貌也不俗，因此她们一下马车，很多人的目光就追着过来了。 甚至有人在心里便在猜测，这异国女子莫不是前几日进京的那个什么北狄公主？那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对于北狄人，大家都没什么好印象。 尤其见二人脸色不对，貌似有争执，因此大家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了上来，生怕苏锦意会被欺负了。 “你们大昌说过，事无不敢对人言，有什么话你便说出来。” 绒秋这样说不是心大，而是她觉得东昌女子都把名声看得很重要，当众被指指点点，不论对错，都会觉得没脸。 而狄国人敢爱敢恨，自己的行为就算传到国内，也只会受到赞场。 可苏锦意就不一样了，她面对这样的议论，肯定受不了这个压力，很有可能就自请和离了。 就算不和离，苏锦意也会找裴祈安闹一闹，这时自己再温柔一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裴祈安的心肯定会往自己这边靠一靠。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如果对于别人来说，不定还真的就成了。 奈何绒秋运气不好，她面对的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苏锦意。 绒秋不怕当众示爱，苏锦意也不怕当众表达自己的观点，顺便打打脸。 “绒秋心悦我家世子，说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样貌周正，也是少年英雄。” 苏锦意说到这里抬眼看着绒秋，“可他已经娶妻，并且已经跟我说了他连妾都不会纳，他想必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却跑过来找我，唉……你不觉得丢了我们女子的脸面么？” 绒秋原本以为苏锦意说的是，你一个女子说这种事情，不害臊么。 可她说的竟是，“丢了我们女子的脸面”，绒秋皱了皱眉。 “女子又如何，我欢喜裴世子，就想要嫁给他，有什么错。”绒秋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些东昌这些可笑的女人。 “你真真是无耻，喜欢谁就要嫁给谁，你怎地不说你喜欢天帝老爷，想成仙呢？” “这还是公主？娘嘞，北狄的公主都是这样儿的，那百姓……啧啧，太吓人了。” “天爷哟，我以前听说北狄都是吃生肉喝生血，还以为是假的呢，看来是真的。” “这公主方才说的话，爷我在青楼也听到那姐儿说过。” …… 围观的百姓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但没有压低声音，反而还怕北狄公主听不懂，说得又慢，声音还大。 绒秋是懂东昌话的，但面对这七嘴八舌的议论，竟也面不改色。 “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有我们的规矩，我们那边男子喜欢女子可以决斗，女子喜欢男子一样可以决斗。”绒秋看向苏锦意，“我要跟你决斗。” “东昌的女子金贵，你真的想斗，不如先和我的丫鬟斗一斗，你斗赢了她再说。”苏锦意看了孟夏一眼，孟夏点了点头。 “你的丫鬟？对，这是我们大昌的规矩，你若连我的丫鬟都斗不过，有什么资格和我斗？”苏锦意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优雅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椅子是掌柜的命人端过来的，只有一把。 “我跟她斗。”阿娜上前道，“侍女和侍女斗。” “来！”孟夏朝阿娜勾了勾手指。 阿娜顿时感觉到了羞辱，立即朝孟夏扑了过去。 孟夏一个闪身，大家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便见她的手已经在阿娜的喉咙上面了。 “啊！”阿娜脸都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孟夏放了她。”苏锦意又看向绒秋，“你还要打吗？” 绒秋的脸色变了变，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赢了，也不会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个丫鬟而已，她还先跟阿娜打了一场。 虽说这“一场”，结束得有些快。 可就这么走了，就等于输了。 不值得炫耀，总比输了丢脸强。 “来！”绒秋学着孟夏之前的手势 ，冲着孟夏勾了勾手指。 “好！”孟夏并不在意，说话的同时就到了绒秋的面前。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苏锦意看不大明白招数，只看得出来打得很是热闹，而且孟夏并没有落下风。 又过了一会儿，孟夏一脚踢在了绒秋的小腹处，使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围观的百姓顿时响起了欢呼声，同时，掌声雷动。 绒秋稳住身子还要打，孟夏却道：“你打不过我，回头要是受伤了起不来床，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绒秋咬牙道，接着便欺身上前。 很快，孟夏再一次踹翻绒秋。 “还来吗？”孟夏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斜视着绒秋。 看到孟夏这样子，绒秋哪受得了这个气，再次冲了过去，又再一次被踹。 看着绒秋整个人跪倒在地，苏锦意都替她觉得痛。 而且苏锦意相信，孟夏是故意用那种眼神挑衅绒秋的。 绒秋还要往前，却被阿娜给拦住了：“公主，不要再打了，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这时，苏锦意才站起来，带着孟夏走到绒秋面前。 “绒秋公主，世子若是心悦你，自然会来跟我说，我不但不会抓着他不放，还会祝你们百年好合，但你确实没必要自己跑到我面前来提，这无羿于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或许你们北狄女子不需要这种脸面，但你既想要嫁在东昌，不论是嫁去哪家，还是要把脸一点点地捡起来才好。” 苏锦意声如黄莺，清脆婉转，听得众人都不免跟着频频点头。 “是这个理。” “有父母家人在呢，不过，她想嫁到我们东昌？” “哪家愿意娶她呀，那得回去看看祖坟是不是被水淹了。” 绒秋灰头土脸地站在苏锦意面前，目光阴晴不定。 很是过了会儿，绒秋才道：“我是北狄公主，今日之仇，我记下了。” “仇？”苏锦意一脸诧异地看着绒秋，“我怎么没听明白呢，哪来的仇？” 第513章 只有她一人 “怎么没有仇，你看我们公主被打成什么样子了。”阿娜一脸气恼地说。 “绒秋公主也这么想的吗？可这不是你们要打的吗？我还以为你们能行呢，打不过你们打什么呀？” “人本来就是我的，你没抢过去罢了，架也是你要打的，你没打赢罢了，这就算是有仇？你们北狄的气量可真是比针鼻儿都小。” 苏锦意难以置信地看着绒秋。 “我要的是跟你打，而不是跟这丫鬟打。”绒秋被阿娜扶了起来。 “不是说了吗，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丫鬟先上啊。”苏锦意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弱才想跟我打，你这不是欺软怕硬吗？真不知是你们北狄都这样儿的，还就是你是这样儿的。” “那自然都是这样儿的。”人群中有百姓说道。 “绒秋公主，你这样儿想嫁到我们大昌，怕是有点难。”苏锦意一脸同情地看着绒秋。 看到苏锦意这模样，绒秋第一次知道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是什么感觉，这女人的这张嘴怎么这么可恶。 按绒秋的脾气，她当时就要拿起鞭子来抽苏锦意的嘴，可她打不过孟夏。 越是如此，绒秋越气。 深吸一口气，绒秋挤出一个笑来：“你赢了又如何，最终你也是妾，我才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早晚你得给我磕头行礼。” 绒秋不信自己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大昌的皇帝还会不当回事。 对于两国相交来说，一个世子夫人算什么。 而且这两天绒秋也打听清楚了，苏锦意无父无母，与武安侯府的外祖家也决裂了，她没有任何依靠。 “谁允许你说这样的话。”裴祈安的声音从绒秋身后传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哈孜亲王。 对于方才的一切，哈孜亲王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绒秋真的能够嫁到定北侯府，哈孜亲王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对于哈孜亲王来说，两国如果打仗，他这样的人精通东昌，却身薄力弱的人来说，倒没什么用武之地。 但若是两国友好相处，他反而有很大发挥的余地。 可裴祈安一直没松口，而且他这个妻子，似乎也不是个胆小的……哈孜亲王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裴祈安？绒秋一震，看向苏锦意：“是你叫他来的？” 苏锦意点头：“既然绒秋公主势在必得，那不如就当着我朝百姓的面儿，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跟百姓有什么可说的。”绒秋不禁有些慌了，她要的是给大昌的皇帝施加压力。 “我朝皇上不是你们北狄大汗可比的，你们北狄把子民当牲口，我朝皇上把百姓当子女，放在心口上的，怎么没什么可说的呢。” 苏锦意把皇上捧到了天上，将来皇上心里就算是有不满，按理也不会对她怎样。 至于是不是违心，这会儿想这个做什么。 正如绒秋所说的，苏锦意没有家族依靠，常山王妃虽是亲娘，但她也只能关心体贴自己，可这种大事，非家族之力不可。 如果裴祈安有些微的迟疑，苏锦意不会扯这么大的阵仗。 可如今跟打仗也没什么区别，她不能让裴祈安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裴祈安下马走到苏锦意面前，当着众人牵起她的手：“我此生只有苏氏一位妻子，她生她死都只有她一人，我此生不娶平妻不纳妾。” 裴祈安的声音铿锵有力，让原本人潮如织的大街都静了静。 生死都只有一人，不娶平妻不纳妾？这不就是说，如果这苏氏死了，他就一个人，都不续弦？ 要是其他人这样说，估计大家震惊之余还会有些怀疑。 可这是裴世子，是定北侯的儿子啊。 定北侯不也是如此吗？以为妻子没了，就没再娶，宁愿过继一个儿子。 妻子找到了之后，也不管她名声如何，竟就接回来，继续坐在侯夫人的位子上。 这事儿，定北侯府是做得出来的。 “裴祈安，你当真……当真以为我非嫁你不可吗？”便是绒秋，这会儿也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裴祈安的心意，继而便是感觉到备受羞辱。 “这是最好！”裴祈安冷冷冰冰的四个字扔过去。 绒秋都以为他会松一口气，可是并没有，他似乎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难题。 想到这儿，绒秋的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 苏锦意倒是明白绒秋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当你用尽了全力，在对方的眼里连个笑话都不是的时候，那种挫败感真的让人特别难受。 “我们大狄人向来敢爱敢恨，既然如此，本王和绒秋公主就祝裴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 哈孜亲王站到了绒秋的面前，这泪流满的样子，确实有些丢人。 “多谢哈孜亲王！”裴祈安朝哈孜亲王拱手致谢，苏锦意在一旁也行了一礼。 哈孜亲王原本是要绒秋坐马车回去的，但她却抢了哈孜亲王的马，从街道上狂奔回了驿所。 只是人刚到，衙门那边就派人上门，说是绒秋公主的马伤了几个人，虽不是重伤，但请医的钱还是要的。 绒秋已经没力气跟人再吵了，让阿娜拿着银子打发了。 等到阿娜回过来的时候，绒秋冷声道：“我不信他不论那姓苏的是生是死，他只要她一个人。” 阿娜听着眉头一颤：“公，公主啊，那姓苏的看着就活不过裴世子，咱们等着瞧就好了。” “活不过有什么用，我要早她死。”绒秋眼睛眯了眯，然后拿起梳子，慢慢地梳起了自己的头发，半晌之后才道，“你拿了银子，去找几个人……” 而裴祈安当众示爱，被传为佳话，但却被许多同僚怒目而视。 据说当天夜里，大昌许多男人的耳朵都被拧肿了，问：“我若死了，你还续不续弦？” 答案当然是不续，可没人真的会信，于是又拧了一把。 至于纳不纳妾这一句，则没人提及，妾已经在后宅住着了，问这个不是自找没趣。 第514章 宫宴 友庆当天夜里也跑到了花朝面前。 “花朝，我就不应该让阿娜到你跟前来说这些话。”友庆苦着脸道。 “你这话说得不实在，她要不要跑到我跟前来，是你能够让或者不让的？”花朝似笑非笑地看着友庆，“裴世子断不会说这些。” “那世子应当说什么？”友庆一说出这话来，就知道了自己错哪儿了。 如果是世子，他肯定会说，她若跑来找你，我定要她好看。 想起这个，友庆不禁一震。 “花朝，不好！”友庆一拍大腿。 “怎么了？”花朝见友庆神色不对，不禁也有些紧张。 “世子怕是要对那个绒秋公主动手了。”友庆压低声音对花朝说道。 “怎么这么说？”花朝不解。 “世子让我找人每天守在驿馆门口，不论绒秋公主和她的侍女去哪儿都要跟着。”友庆一边说一边脑子里在急速地转着，“我原以为世子是怕绒秋公主继续纠缠，可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了，所以只能是……” “这样也好，绝了后患。”花朝说道。 只要对自家世子夫人有利的，花朝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那是公主啊，万一……”友庆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回到世子身边去。” 不管这事儿成不成的，自己都得跟在世子身边。 “世子对北狄大军都没事，一个北狄公主而已。”花朝虽这样说，但还是冲着友庆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花朝，要是……”友庆一踱脚，“你就嫁给别人吧。” “我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快滚。”花朝怒目圆瞪。 友庆离开后，花朝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消息让人递给了苏锦意。 裴祈安要对绒秋动手？苏锦意突然想起裴祈安刚回来的时候说过，如果绒秋来找自己，会让她好看的话。 当时以为他是安慰自己的，现如今看来，他还真的是说到做到？ 苏锦意原本想找裴祈安问一问，但北狄使团进京，其他各国的奸细也动作频频，作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裴祈安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面对着苏锦意，看得着吃不着的感觉太难受了，裴祈安干脆就不看了。 不如自己先把京都护好了，让她平安度日。 而且裴祈安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虽把苏锦意放在心里，但她对自己，未必有这么在意。 因此对于绒秋这件事情，裴祈安不敢有一点懈怠，生怕苏锦意误会，然后搬回栖园去。 苏锦意问不上裴祈安，宫里皇后娘娘却要举办欢迎北狄公主的宫宴，她这个定北侯世子夫人必须要参加。 “又要进宫啊。”槐黄上次虽然没有跟着去，但听花朝说起来，都觉得惊险。 吃顿饭，那些妃嫔就一个落胎，一个禁足。 “谁跟我进宫？”苏锦意看着几个丫鬟。 几个丫鬟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槐黄鼓起勇气说：“世子夫人，您带奴婢去吧。” 花朝离开后，苏锦意出门一般都是带着槐黄，因此她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万一那绒秋公主又要跟世子夫人比武呢。”孟夏也上前一步，“还是奴婢跟着吧。” 苏锦意想了一下，还是让孟夏跟着了。 这次不比黄雅如过生辰那次，这次进宫的人多，宫里已经明确说了只准带一个丫鬟。 虽说槐黄心思比孟夏细腻一些，但孟夏说得也有道理。 绒秋的这种性格，谁知道她万一不要脸，又来一回呢？或者，她不要裴祈安了，只是纯粹报复自己呢。 只要有孟夏在，苏锦意肯定就要安全许多。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表忠心的时候，因此槐黄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想到的，细细地跟孟夏说了一回。 到了宫宴那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绒秋的座位居然在苏锦意的旁边。 绒秋上下打量了苏锦意一番，大声道：“定北侯世子夫人穿得这么素净，不会是对你们的皇后娘娘有什么意见吧？” 苏锦意今天穿了一身深杏粉百蝶穿花云缎的长裙，米黄色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腰上系着同色的宫绦，头上戴着祥云嵌珠长簪，怎么看都不算是素净。 只是，今日进宫的诰命夫人以及千金贵女们，都是往最隆重的方式装扮自己，生怕跌了大昌的脸面，倒显得苏锦意确实有些素净。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在座的除了绒秋都知道。 不过不用苏锦意自己说什么，沛国公夫人便道：“绒秋公主有所不知，定北侯夫人年前过世，她有孝在身。” “有孝在身？”绒秋眨了眨眼睛，“听说你们东昌父母过世要戴孝三年的，她怎地还能穿红的呢。” 这话说得只叫人听着觉得没脑子，君重民轻，谁敢在皇后面前穿一身孝啊。 “绒秋公主，我们大昌的规矩你不懂也是有的。”皇后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宴罢指个人跟着绒秋公主，给她讲讲我们大昌的规矩。” 这话说得有心人都情不自禁地在偷笑。 绒秋一看这架势，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猜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身后跟个老嬷嬷，想着就不自在。 “多谢皇后娘娘，我不需要。”绒秋一口拒绝了。 “绒秋公主可真是任性啊，也不知道你们那边是怎么教孩子的，既不想了解，却又对别人指三道四的，也怕别人说没规矩。”常山王妃慢悠悠地说道。 绒秋看到皇后和王妃这些人都帮着苏锦意说话，知道自己再说也讨不了好，因此适时地忍住了没再多话。 绒秋不找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着皇后的面找她的麻烦。 可是宴罢，皇后力体不支便歇息去了，她一国之母陪着吃了顿饭够可以的了，于是指了建平公主陪着。 皇后一走，这建平公主跟绒秋倒是打得火热。 这时，绒秋对建平说：“你的性格倒是好，可惜你们有的东昌人却很狡猾，像定北侯世子夫人，明明打不过我，却叫一个丫鬟跟我打。” 这话也忒不要脸了，谁听了都想翻白眼。 只是建平公主居在深宫，而且宁平出嫁后，她的年龄也到了，因此整天愁这事儿，也没什么心情出宫去玩。 因此清远茶楼门口的那一幕，她竟是没有听说过。 第515章 不信 “我们大昌女子不擅长习武，定北侯世子夫人找个会习武的陪着您玩玩罢了。” 在建平公主看来，她的这个解释，应该就是唯一的缘由了。 同时，建平公主还觉得苏锦意运气好，身边正好有个会武的丫鬟。 可知道的都明白，绒秋并不是想找个人玩玩，而苏锦意也不是让孟夏过去陪玩的。 因此建平公主发现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大家都不吭声了，不禁有些不解。 “我的刀是见过血的，不需要别人陪我玩。”绒秋看向苏锦意，“今日，我就想找定北侯世子夫人过过招，可成？” 对于绒秋这个说法，建平公主很是诧异，整个大昌也就那么几个女子会武，从来没听说过苏锦意在其中。 可建平公主也知道，苏锦意是姲妃的外甥女，虽说她跟武安侯府决裂了，可林妃一直猜测他们这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苏锦意嫁到了定北侯府是高嫁，越高嫁越需要娘家人，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才嫁过去，就跟武安侯府决裂 ，而且还是武安侯夫人不让她上门的。 林妃也是当了娘的人，她最是知道，对待自己的儿女，没几个人真的狠得下心来，尤其穆静姝已经没了，按理她的儿女，武安侯府夫人是要放在心窝子里疼的。 建平公主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考验一下武安侯府的人，看她们会不会帮着苏锦意说话。 今日进宫的是柳氏，她和苏锦意也就见面的时候点点头，然后一直都坐在那里没动静。 常山王妃及一些超品诰命都服侍皇后娘娘回宫了，在座的要么年纪不大，要么位份不高，因此都盯着苏锦意，却无人敢说话。 就像柳氏，穆三爷并没有官身，她能进宫也只是因为武安侯府确实没人，魏氏又病了，是姲妃娘娘求皇上特许的。 陆云恩等人备嫁的备嫁，身子不适的身子不适，要么就是没资格进来。 敏惠郡主看到苏锦意孤立无援，不禁一声冷哼，惯会让别人替你开口，你也有今天。 就连孟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如果是槐黄在的话，是不是她就有办法了？ 正在孟夏懊恼的时候，苏锦意站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绒秋公主会这么在乎我，我之前却连您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呢。”苏锦意想了一下，“不过我得验一验，你到底有没有资格跟我交手。” 苏锦意这话直接叫人惊住了，她还要验一验有没有资格跟她交手？ 可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吹牛的，一会儿不就要见真章么。 可这……从前也没听说过苏锦意说过她会武啊。 柳氏心里本在琢磨，锦意这孩子聪慧过人，不定以后她留了一手也有可能。 柳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也不急了，甚至还带着欣慰的目光看着苏锦意。 绒秋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自己又看错了人。 但东昌人向来狡诈，裴祈安当初就是骗了自己，原以为他好好地被困在别院，结果他竟私下把大狄的城防等摸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个，绒秋便夜不能寐，这也是她想留在大昌的原因。 除了对裴祈安的意难平之外，绒秋觉得嫁给他，才是最安全的。 “你想要怎么验？”绒秋看着苏锦意，如果能够盯死苏锦意，这会儿苏锦意身上已经全部都是窟窿眼儿了。 “绒秋公主坐着便好。”苏锦意走到绒秋面前，说道，“我用一根手指摁住您的额头，您不用手的帮忙，凭借自己的力量起来，便算我输了。可您不能攻击我，毕竟我只有一根手指，您就算是赢了也没有意义。” 就这？绒秋看着苏锦意：“你在羞辱我？” 大昌这边的夫人们也觉得苏锦意是在拖延时间，可这也太随意了些吧，而且这拖延着有什么意义呢？ “定北侯世子夫人真是个有趣的人，既不会武，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建平公主看向绒秋。 建平公主都有些怕了，感觉到这有点儿胡闹，回头丢了大昌面子，皇后不定会怪罪到自己头上不说，那些世家大族的当家人，还会觉得自己不会理事，哪个还愿意尚主，这可就亏大了。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要嫁个好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岂是建平公主说算就能算的。 且因为建平公主这样说了，绒秋更加确定苏锦意是诈自己的。 “行，就按你说的做。”绒秋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下颌，“来吧！” “好！” 苏锦意又往绒秋面前走近了些，笑看着她，然后慢慢地抬起食指，朝着她的眉心慢慢地点了过去。 就在苏锦意的手指悬于绒秋眉心上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子麻酥的感觉，不禁有些慌了。 这……这苏氏有内力不成？ 随着手指越来越近，麻酥的感觉越来越强，绒秋心里却越来越慌。 直到带着手指终于摁在了额头上，那麻酥感才没有那么强烈，可绒秋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好了，绒秋公主，请站起来！”苏锦意的声音柔和得犹如一阵风。 绒秋扯着嘴角嘲讽一笑，略微使了使力，可下一刻笑容便凝结在她的唇边，她似乎动弹不得。 再次用了用力，鞋子都要撑破了，依旧办法起身。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绒秋会武这件事情不容置疑，北狄人向来彪悍，有人曾见她将一把长鞭舞得虎虎生风。 可这会儿，绒秋不要说没起来，她的身体都没有离开过椅子。 “算了，还是不比了吧。”苏锦意见好就收。 当苏锦意手指离开绒秋的那一刻，她浑身一松，双手撑着扶手，轻轻松松地就站了起来。 绒秋对于刚才的无能为力感到震惊，不相信自己居然能被一个弱女子的一根手指给制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绒秋喃喃道。 别说是苏锦意，就是一个彪形大汉，绒秋也不觉得自己会被他一根手指摁得起不来。 第516章 绑架 “原来，定北侯世子夫人竟然会武啊。”有人也在小声嘀咕，“难怪裴世子要娶她呢。” 她会武？而且恐怕武艺还不低！绒秋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越发地愤怒，可真会装，东昌人没一个好东西。 有了这一出戏，绒秋没再敢出什么幺蛾子，而且还格外地沉默。 不止绒秋，其他人和苏锦意说话的时候，也都谨慎了许多，武艺这么高强，还这么能忍，怎么看都是个狠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宫，有一脸兴奋地跟苏锦意道别的，也有避之不及的。 敏惠郡主走到苏锦意面前，一脸狐疑地问：“你真的会武？” 如果苏锦意会武，自己以前还那样挑衅她，那她脾气还真够好的。 可苏锦意却摇头道：“不会啊，你放心，马姨娘和我没关系，她若犯了错您尽管按规矩办。” 马姨娘？敏惠郡主这才想起，不禁一笑。 不过对于苏锦意说她不会武的事情，敏惠郡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她，最后依旧带着一脸的狐疑离开了。 看着敏惠郡主离开的背影，苏锦意内心微叹，自己是不是不够厚道。 倒是柳氏终于寻了个机会，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苏锦意道了谢，心里却在想，好像放心的方向有些不对呀，自己就算是真的会武，其实也不大用得上。 但苏锦意还是道了一声谢。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孟夏也跟了上来，且满眼狂热地问：“世子夫人，您真的会武？” 苏锦意叹了口气：“我真的不会。” 孟夏有些不信：“可您一根手指就能让绒秋公主起不了身。” 苏锦意告诉孟夏，一个要想从椅子上站起来，重心要落到脚上，身子必须往前倾，可如果手指点住了额头，重心就会落到臀部，当然整个身子都起不来。 孟夏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不大相信。 于是苏锦意又点住了孟校的额头，果然她也起不来。 “世子夫人，您懂得可真多。”孟夏由衷地佩服。 “知识就是力量啊。”苏锦意笑道。 “知识？”孟夏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要多读书的意思，绒秋公主坏就坏在读书少。”苏锦意回。 孟夏觉得自己读书也少，于是就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如果自己以后做了娘，不论儿女，一定要送他们去读书。 苏锦意和孟夏不知道的是，另一辆马车上，阿娜问绒秋：“公主，咱们的计较还照样进行吗？” “这样厉害的人，不能留。”绒秋咬了咬牙：“照样进行，只不过，要办得更加仔细些。” 之前绒秋对苏锦意纯属是个人不喜，现在已经升上到了为狄国的未来着想了。 定北侯府的马车在夕阳中慢悠悠地朝西驰去，只在禧香阁门口停了一下，世子夫人想吃点心了，顺路带一包回去。 但在离开禧香阁没多久，路便堵住了，说是有几家马车相撞，人无事，但车损了。 这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因此定北侯府的马车只能走另外一个道儿，但得先从旁边的小巷穿出去。 可这一进了巷子，那马车便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是谁盯着定北侯府的马车，居然很快就有流言传出来，说是定北侯世子夫人被人劫了。 而裴世子脸色黑得吓人，也没人敢上前去问，问他身边亲近的人，都只是摆手。 “公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阿娜有些慌了，她们虽然在狄国可以横着走，可这是在东昌啊。 东昌说是女人都柔弱得很，可那世子夫人一根手指头都能够摁倒公主，如果不是在马车上撒了他们狄国给马用的麻晕散，不一定能够拿得住她。 “你没让他们看到吧？”绒秋问阿娜。 “没有，公主放心！”阿娜心想自己哪敢露面，万一那麻药没有麻晕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她一掌把自己结果了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阿娜就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先关着。”绒秋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绒秋不是参加宴席，就是在大街上溜达，而定北侯世子夫人不见了的消息，却越传越厉害。 直到第五日的夜里，绒秋淡淡地吩咐阿娜：“把那几个东昌地痞给杀了。” “杀，杀了？”阿娜脸一白，急道，“公主，杀了他们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就是要他们发现吗？定北侯世子夫人死了，是被这几个地痞无赖给杀死的，和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绒秋淡淡地说道，最后露齿一笑，“这样的东昌，才更有意思。” 阿娜明白绒秋的意思，她没有露过面，只要那几个地痞无赖一死，再派人做掉那个世子夫人，就可以让人以为，是那几个地痞无赖做的。 可那几个地痞无赖怎么敢对定北侯世子夫人动手？定然是有人指使，那谁指使的呢？就凭裴世子那性子，不把东昌朝廷闹翻了才怪。 可，真的要定北侯世子夫人的命啊？阿娜想问。 但最终，阿娜还是没问。 对于绒秋的性子，没有人比阿娜更清楚的，她把定北侯世子夫人掳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 虽说心里不踏实，但绒秋都这样吩咐了，阿娜也只能去办。 就在阿娜准备出门的时候，绒秋起身道：“走吧，一起去看看她。” 看看定北侯世子夫人？阿娜是不信的，恐怕是想去找个乐子吧，但阿娜还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带着人一起到关押苏锦意的深巷里，这是阿娜找的那几个地痞之一的家里，她给了重金，那人恨不得把她贡起来，临时用个宅子又算什么呢。 用东昌人去绑架东昌人，谁也查不到什么。 绒秋越想越开心，推开门的时候，还是一脸地笑意。 “怎地也不点灯？”绒秋不满道。 “约摸是怕引起旁人注意。”阿娜解释道。 “蠢货，正常人家夜里不点灯么？”绒秋怒视阿娜。 “是，奴婢蠢了。”阿娜赶紧抹出火折子点头，却吓了一跳。 眼前四个地痞困成一团，嘴里塞着布，原本无精打彩的他们看到绒秋和阿娜，当即“啊啊啊”叫了起来。 第517章 震惊 “人呢？”绒秋问阿娜。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阿娜赶紧看向身后，却发现带路的人已经不见了。 阿娜慌了，是啊，人呢？怎么这几个地痞被捆住了，定北侯世子夫人却不见了。 “究竟怎么回事？”绒秋瞪着阿娜。 “人，人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天，天太黑……”阿娜隐约觉得事情不对，话都说得七零八落的。 人怎么会不见了呢，绒秋这会儿也顾不上斥责阿娜，想到苏锦意也不是一般女子，不禁也有些慌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缓，似是闲庭信步一般。 “谁？”绒秋咬着牙沉声问道。 脚步声停了停，但却没有人回话。 脚步声又起，眼看着到了门边。 就在这一刻，绒秋突然从腰上拿出一把刀来，瞬间的功夫，那捆在一起的地痞每个人的脖子上便血如泉涌。 这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绒秋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竟是裴祈安。 裴祈安带着友庆走了进来，阴着脸看了一眼那几个已经没了动静的地痞。 “去看看。”裴祈安朝友庆使了个眼色。 友庆上去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摇了摇头。 裴祈安看向绒秋，竟笑了一下。 这是绒秋第一次看到裴祈安笑，可是这笑却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裴世子，你，你怎么过来了？”绒秋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感觉，主动开口了。 “我怎么过来了？”裴祈安像是听错了一般，重复道，“这话是不是问反了？” “就是啊，尊贵的狄国公主跑到我们大昌的民宅里来，且还杀了人，你要干什么？”友庆在一旁厉声附和道。 “我们，我们公主只是走错了。”阿娜胡乱解释道，“那几个人不是我们杀的。” 这理由要多扯有多，那几个人的血还是热的。 可绒秋是北狄的公主，而这几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贱民，如果裴祈安愿意放过她们，随便扯个理由，不是不行。 但绒秋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放松，今日的一切恐怕都是裴祈安的计谋，所以他不会放过自己的。 好在她方才机警，裴祈安不放过自己又怎样，已经死无对证。 “你说得真是可笑，走错了？驿馆离这儿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是怎么走，才能大半夜地走到这儿来了？”友庆丝毫面子都不给。 “你想要怎样？”绒秋一脸戒备地看着裴祈安。 “我想要怎样？绒秋公主不会以为杀了他们，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裴祈安第一次直视着绒秋，“你想要怎样，我就想要怎样。” 绒秋不由自暴自弃一后退了一步，再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她想要苏锦意的命。 难不成，裴祈安也想要自己的命？这不可能。 “我是北狄的公主，你们不能对我动手。”绒秋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稍微镇定了些，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裴祈安再厉害又能怎样？自己不可能死，要不然，自己又怎么敢对他的夫人动手。 这一次，算她命大。 可下一刻，绒秋只觉得眼前一花，继而腹中一凉，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了过去。 “你，你居然，居然杀我……”绒秋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裴祈安。 “我跟你说过，你要对我夫人做什么，我就对你做什么。”裴祈安冷眼看着绒秋。 “我，我是……”绒秋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凉。 “我知道你是北狄的公主，可杀你的人是南靖的探子，与我，与大昌都没有关系。”裴祈安一声冷哼。 “不，不会，他们不会放，放过……”绒秋感觉不到痛，可却站不住了。 “放心，你们北狄会接受这个理由的，你这个公主毫无价值。” 裴祈安手中的刀一个翻转，绒秋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看到绒秋一身的血，阿娜才回过神来，只是没等她刚张嘴，还没叫出声，脖子便是一凉，然后扑倒在绒秋身上。 “布置一下，赶紧走人。”裴祈安说完，便转身离开。 两日后，绒秋公主和侍女被发现死在东边的一户民宅里，那宅子是个破落户的，父母都没了，为人好赌，亲戚也不愿意与他们来往。 当天夜里，那破落户和几个平时一同招猫逗狗的同伴的尸首，在城郊的破庙里被发现了。 北狄使团震怒，跑到皇上面前要求彻查，否则这停战的盟约便不签了，他们狄国就算是战到死也不会和谈。 皇上十分震惊，要求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裴祈安并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审案。 但哈孜亲王却要求裴祈安避嫌，说他夫人失踪了之后，绒秋公主便被杀了，这其中不定有什么牵连。 裴祈安皱眉道：“不知道哈孜亲王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常山王妃病了，我夫人当天便过去侍疾，怎会失踪？” 哈孜亲王虽然属于亲昌一派，但绒秋公主是他带到东昌的，现在却死了，他如果不追查，一方面狄国的颜面有失，另一个也不好向大汗交待。 因此听了裴祈安的话，哈孜亲王不禁一声冷哼：“定北侯世子夫人若在常山王府，为何面对满城风雨，裴世子却不回应？” “我夫人就在常山王府，这有何好回应的？”裴祈安摊了摊手，“我裴家是领兵征战保家卫国的，不是去澄清风言风语的。再者说了，哈孜亲王觉得，我应当向谁回应此事？” 哈孜亲王被裴祈安说得无言以对，只是流言而已，怎么回呢？抓个老百姓就回吗？ “既然如此，那便找个人去常山王府瞧瞧。”哈孜亲王只能换个条件。 皇上看了裴祈安一眼，见他低着头弯了弯腰，哈孜亲王的要求也属正当。 “既然如此，就去常山王府瞧瞧，若定北侯世子夫人在王府，那便与她无干。”皇上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跑一趟。 其实就算是不在，也未必与苏锦意有关系。 只是皇上知道裴祈安虽然行事有些不羁，但若定北侯世子夫人真的在常山王府，那皇上的这句话，就相当于封了北狄人的嘴，不让他们再继续在这件事上头纠缠。 第518章 主要还是因为这张脸 事关重大，满朝文武和北狄使团都在等着，太监总管去得快回得也快。 “皇上，定北侯世子夫人确实在常山王府，奴婢亲眼瞧过的。”太监总管气喘吁吁地说。 说完这句，他便觉得身上毛毛的，不由地看了一眼裴祈安，咱家说错了？ “那定北侯世子夫人是何时到的常山王府？”哈孜亲王说道。 “这事儿奴婢正巧儿问了，就宫宴那一日，王妃在皇后娘娘那里身子就有些不适，定北侯世子夫人知道了后，便在常山王府下了马车。”太监总管说道。 “如果定北侯世子夫人在常山王府，为何那日大家都看见定北侯的马车进了巷子。”哈孜亲王又问。 “这……哈孜亲王，那定北侯世子夫人归定北侯世子夫人，马车归马车，还有一些丫鬟婆子和护卫呢，总不能走着回去吧，再者世子夫人便是要出行，王府也不缺马车呀。”太监总管乐呵呵地说。 虽进宫只能带一个侍候的人，可各家在宫门口等候的人却不少呢，不管需不需要，这是排场，是脸面。 话都说到这份上，但哈孜亲王似乎还有疑虑。 “对了皇上，奴婢听说那日还是皇后娘娘使人送王妃回王府的，定北侯世子夫人便是见此情形，才知道王妃身子不适，留下来侍疾的。”太监总管又补了一句。 皇上这回不用哈孜亲王问，便道：“使个人去皇后宫里问一声，是不是确有此事。” 很快，皇后宫里那天送常山王妃回去的小宫女便亲自过来回话，且详详细细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 那天皇后在几个高品命妇的陪同下，提前回了寝宫。 稍坐了会儿，常山王妃便有些头晕，于是皇后赶紧召太医来诊脉，若是吃坏了，她哪怕是皇后也不好交待啊。 尤其常山王府的假庶女出了那事儿，可说常山王受了蒙骗，但要说常山王完全脱离了嫌疑也不好说，这会儿如果常山王妃出了事儿，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好在太医说常山王妃只是身子虚，建议不要过多操劳。 皇后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常山王妃去偏殿歇着，虽说进宫怎么也不能说是操劳，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也是挺辛苦的。 直到夕阳西下，宫宴那边都停了，常山王妃才舒服些，于是皇后便命身边的大宫女跟着一起出了宫，且交待，一定要看到常山王妃安安稳稳地回府才能回宫。 “你亲眼看到了定北侯世子夫人？”皇上问那宫女。 “回皇上，奴婢出门的时候，正好定北侯世子夫人进门，还跟奴婢说了几句话。”宫女回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件事情与苏锦意自然是毫无关系的。 可这时，北狄使团那边竟有一人道：“谁知道那几日定北侯夫人有没有出门。” 这话说出来，就连皇上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我夫人失踪了与她有关，没失踪也与她有关，你干脆直接说绒秋公主是我夫人杀的便成，何必找许多理由。”裴祈安一声冷哼，又看向皇上，“皇上，臣怀疑北狄并无签订盟约的诚意，贼喊捉贼，为的就是给我们大昌扣屎盆子。” 说完这句，裴祈安又看向北狄使团：“想打就打，用不着找许多理由，我夫人一个弱质女子，能杀得了自幼习武的绒秋公主。” “裴世子，您说别的也就罢了，弱女子？她可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摁住绒秋公主的，想必要了公主的命，也不在话下。”北狄使团的有人气哼哼地说道。 这要是在以往，这人肯定就骂起来了，可定北侯世子夫人都那么厉害，这定北侯世子万一更厉害呢。 自己虽然武艺高强，却也没办法一根手指就能制住绒秋公主。 “我夫人并不会武，只是取巧罢了。”裴祈安指了指哈孜亲王，说，“你坐下的时候，哈孜亲王用手指摁住你的额头，你也起不来。” 那人不信，哈孜亲王更是将信将疑。 皇上来了兴致，让哈孜亲王他们当场试验：“你们自己来，若真是如此，那定北侯世子夫人会对绒秋公主不利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不试，那就是有意诬告。 因此不信归不信，但北狄使团还是试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两人都难以置信。 原来定北侯世子夫人真的不会武？北狄使者面面相觑，这狡猾的东昌人啊，绒秋公主这真是死了都不知道真相！ 苏锦意洗脱了嫌弃，皇上的旨意自然照旧。 只是北狄使团离开后，皇上又细问了问用手指摁住额头的事，隐约有些责备裴祈安不应该说出来。 裴祈安连连告罪，称自己没想那么多，但心底里却并没有丝毫的后悔。 这事儿要是传开了，苏锦意可就麻烦了，不定每天都有江湖人来挑战，还能不能出门了。 而且别国的探子极有可能会刺杀苏锦意，以灭大昌的威风。 裴祈安宁愿自己征战沙场，也不想让苏锦意面对这样的险境。 回到侯府，苏锦意听到裴祈安的说法，差点儿给他跪下了，想到自己有可能无意中死在武林高手中，她都觉得冤。 “绒秋公主那边都办妥了？”苏锦意让人都退下，轻声问道。 “妥了，你放心，必定是南靖那边动的手。”裴祈安上前轻轻地抱住了苏锦意，“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到了牵连。” “唉，怎么办呢？嫁给你的时候，看到你的这张脸，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苏锦意故意叹道。 只是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罢了。 裴祈安突然沉默了，过了会儿放开苏锦意，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不我把这张脸毁了？” “不行！”苏锦意脱口而出，“我还要看呢。” 裴祈安：…… “你，不会是因为我的脸，才同意嫁给我的吧？”裴祈安迟迟疑疑地问道。 “也不尽然……”苏锦意讪笑着找了许多理由，比方说英明神武，一片赤诚等等。 但裴祈安的脑子里只留下了“也不尽然”四个字，也就是说，主要还是因为这张脸。 第519章 原来如此 从那天起，裴祈安对自己的脸就非常珍视了，每天都会把脸刮得干干净净，因为苏锦意说过，有胡须觉得脏，她喜欢干净清爽的。 衣裳也是苏锦意配什么他就穿什么，哪怕本不喜欢那个颜色。 有段时间苏锦意忽然觉得他穿红的格外夺人心魂，于是裴祈安只要不上朝，就穿红袍。 渐渐，京都人便知道了，通过裴世子的衣裳，就能知道世子夫人心情如何，但如果裴世子有一天穿得随便了，那肯定是二人吵架了。 或者，单纯地说，是世子夫人不想搭理世子了。 至于绒秋被杀的案子，没查多久便有了定论，正如如裴祈安所说，就是南靖的探子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阻止双方和谈。 至于证据，裴祈安准备得很充分，当初查赵氏和马娇娇的时候，他手里有许多南靖细作所用的物件儿，放那么一两样在现场即可。 再加上绒秋身上的伤口，很明显是南靖柳月刀所刺。 要说漏洞，自然也有，南靖的那些奸细又不是个傻子，留下那么多痕迹。 只不过北狄使团要的只是给大汗一个交代，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真相，他们的任务是签订盟约。 绒秋当初以为裴祈安为目标跟着进东昌，使团的人就不满意，这不胡闹么？进了东昌后，有事没事就调用他们带来的侍卫，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谁的命不是命。 北狄使团的人只要能够糊弄得过去就行，而狄国的大汗只是绒秋的哥哥，又不是她亲爹，面子给足就行了，谁会真的在乎她是怎么死的。 大昌皇上当即表示，一定会替绒秋公主向南靖讨个公道，而北狄使团也表示与南靖势不两立，两国之间竟异常和谐。 从某种角度来说，绒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有这么大好的局面，这也不枉她被狄国百姓供养一场。 绒秋的事情结案，两国和谈的事情便在这良好的氛围中开始了，裴祈安又开始忙得脚不点地。 虽说裴祈安不是鸿胪寺的官员，但他是从北疆回来的，代表着北疆将士的意愿，因此他必须列席，否则鸿胪寺的官员怕自己没谈好，被这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给骂死。 这是使命，但也是荣耀，裴祈安才二十出头，可谓前程无量。 虽说定北侯府本就是侯府，可有爵位和有官位是不同的，光有爵位无实权，哪怕是王府也过得穷哈哈的，如沛王府。 有儿如此，定北侯想着就乐，他都乐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乐。 一时之间定北侯府每天都有人络绎不绝地过来拜访，似乎大家都忘了，定北侯夫人赵氏过世还不到一年。 张氏彻底不管事儿了，因此，苏锦意在家里也忙得脚不沾地。 但在这个时候，花朝让人带话进来，说穆氏当年的贴身丫鬟找到了，这两日就会进京。 苏锦意听到消息手一抖，拿着的茶杯差点儿都摔了，终于找到了吗？ 见苏锦意脸色不对，杨柳花不放心地问：“怎么了？身子不好么，要不你称病吧，否则这过来的人没完没了的。” “没事！”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钱袋子，怎么能称病呢。 两日后，苏锦意终于在禧香阁见到了穆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春红，现在大家都叫她郑嬷嬷。 看到苏锦意，郑嬷嬷的眼泪就落了下来，问跟过来的古嬷嬷：“古姐姐，这就是大姑娘？” 当初郑嬷嬷离开苏家的时候，苏锦意也就两三岁。 古嬷嬷点了点头，眼里也有泪意：“大姑娘嫁到了定北侯府，已是世子夫人。” “好，好好！”郑嬷嬷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太太泉下有知，一定高兴得很。” 古嬷嬷是从小就跟着穆氏的，因此比穆氏年纪大些，等到穆氏过了十岁，魏氏便提了春红她们几个进来伺候，古嬷嬷就自梳在穆氏身边当了嬷嬷。 自那会儿起，春红她们就待在穆氏身边近身伺候。 “郑嬷嬷，我对我娘的死有疑虑，您可知此事？”苏锦意问郑嬷嬷。 郑嬷嬷听了苏锦意的话，脸上不禁有些茫然。 “世子夫人，您是说太太的死另有蹊跷？”郑嬷嬷说道。 “是，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苏锦意看到郑嬷嬷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失望。 “世子夫人，春红他在苏家搬回临川没多久，就发嫁了。”古嬷嬷小声说道。 “我们几个出嫁前，太太明言，不要再回苏家……”郑嬷嬷说泪意又涌了上来。 “那郑嬷嬷就当是进京玩一趟。”苏锦意又吩咐花朝让人这几天带着郑嬷嬷京都转转。 “谢世子夫人，不劳花朝姑娘，我本就是京都人，正好孙子有出息，要进京赶考，因此打算以后就常住京都了。”郑嬷嬷笑着说。 “极好，母亲若是在，知道此事也会高兴的。”苏锦意说着给槐黄递了个眼色，槐黄立即拿出一个荷包双手送给郑嬷嬷。 “世子夫人，我这可不能收。”郑嬷嬷忙推辞。 “这点儿银子不值什么，就当是图个好兆头。”苏锦意笑着说。 失望归失望，但毕竟是穆氏当年的人，还是得好好对待。 就在苏锦意准备离开的时候，郑嬷嬷脸色变了几变之后，又道：“世子夫人，我有些话一直闷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锦意看向郑嬷嬷：“请讲。” “若不是您说太太死得蹊跷，我……”郑嬷嬷脸上颇有些难色，苏锦意也不催她，只耐心等着。 郑嬷嬷给苏锦意磕了个头，意思是如果讲错了，也讲她莫怪。 “当年，大家都说是三姑娘抢了二姑娘的姻缘，其实……并非如此。”郑嬷嬷说到这里，便哽咽了。 “并非如此？”古嬷嬷先是惊了。 “古姐姐当初管着院子，跟在太太身边的时候少，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 郑嬷嬷抹了抹眼泪，“侯爷原本就是想让二姑娘嫁给苏状元的，我跟着二姑娘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侯爷跟他身边的人说话，他本就是想让二姑娘嫁给老爷的，却故意引得三姑娘去抢姻缘。” “怎会如此？”古嬷嬷很是不解。 而苏锦意却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第520章 不好过 “许是为了嫁妆。”苏锦意轻声道。 如之前古嬷嬷说的那样，武安侯府出现了有可能灭顶之灾的难事，武安侯想保住侯府的产业，便打算从女儿的嫁妆着手。 苏家势微，穆静姝嫁到了苏家，这些嫁妆要回来不是难事，可落入了崇阳伯府家，却肯定是出不来的。 “那为何，不让三姑娘嫁到苏家，把嫁妆给……”古嬷嬷说到这儿又停住了。 给庶出的女儿大量嫁妆，这岂不是把大家当成傻子一般玩弄。 “那，那为何不跟太太说清楚，直接说苏家，何必整这一出。”花朝皱眉道。 郑嬷嬷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花朝，却只是一声叹。 苏锦意却明白这一声叹的意思，武安侯当初恐怕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将苏崧引入家中，奈何穆静姝看不上。 没有穆静姝要死要活地去嫁，他硬将嫡女塞给一个家世一般的进士，岂不被人耻笑。 榜下捉婿这种事情，也就那些家里的女儿实在嫁不出去，或者本来就是寒门出身的人家，世家勋贵是断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其实大家也未必会多想，但武安侯心虚，因此力急要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武安侯又将高家拉进来，放任庶女穆咏菊去接近高家三公子，为此不惜损害庶女的名声。同时做出已对苏崧做出承诺，为免失信，只能将嫡女嫁过去，又以亏欠的名义，许以厚嫁，以转移侯府财产。 没想到这场危机并没有到来，因此这些嫁妆虽在穆静姝的嫁妆单子上，但却并没有真的交给穆静姝，也因此武安侯才会如此地理直气壮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本就不属于穆静姝。 可这般利用女儿，将女儿的婚姻当成工具，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无耻至极。 难不成，穆静姝对这些嫁妆不愿意放手，所以武安侯才……苏锦意不禁眉间微跳。 似乎也不对，苏锦意进京的时候盘点穆静姝的嫁妆，这些铺子虽归入穆静姝名下。后来她买下了铺子，之前的掌柜的也延用了一段时间，利用他查了以前的账，发现利润一直是送到武安侯府。 苏锦信不信武安侯会把这些银子送到临川，银子都已经到手了，难不成就为了暂时过不了户，所以就要穆静姝的命？ 这不合理，所以穆静姝究竟是谁下的毒？还是无解。 苏锦意一脸疲惫地走出禧香阁，却见裴祈安正骑在马上，在门口等着。 “怎么进来？”苏锦意很意外在这儿看到裴祈安。 “我听说你母亲的贴身丫鬟找到了？想你有正经事，我不进去打扰你。”裴祈安弯下身子盯着苏锦意，“你想查，我帮你查，你忘了我之前是在哪里任职？” “知道，你在刑部嘛。”苏锦意笑了。 “你现在是有夫君的人，要学会偷懒。”裴祈安的眼睛在苏锦意脸上仔细打量着。 苏锦意不由得摸了一把脸，她今天没想到会见裴祈安，因此不会有哪儿不对称吧。 “我能自己来便自己来，你是我夫君，又不是外人，用坏了吃亏的还是我。”苏锦意打趣道。 裴祈安每天也挺忙的，苏锦意不忍心让自己的事情去辛苦他。 可见裴祈安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苏锦意不由得尴尬起来，他……他不会误会了吧。 这念头刚起，便见裴祈安的身子又弯了弯：“放心，用不坏，我身子好着呢。” 苏锦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大街上就撩起来了，他真是个古人？ “还要不要脸，大街上就调起情来了。”一个清脆中带着怒意的声音从旁边的马车里传了过来。 苏锦意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是谁说出了我的心声。 第二个念头是，果然是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说话的人是敏惠郡主。 裴祈安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敏惠郡主，然后别看脸懒得理她。 “我和我夫君调情干你什么事？你嫉妒啊，又不是没成亲。”苏锦意说完，又看向裴祈安，“你是在这儿等着我一起回家？” “我还有事，只是见你马车在此，便想见你一面。”裴祈安笑看着苏锦意。 “那你忙去吧，我在家里等你。”苏锦意说着便拍了一下裴祈安的马屁股。 “好！”裴祈安朝苏锦意深深地笑了一下，虽有些不舍，但确实有事，也只能先走了。 苏锦意目送裴祈安走远，却发现敏惠郡主的马车竟还在。 “你还不挪挪，挡着路了。”苏锦意看着后面已经停了三辆马车。 那些马车都不大，想必是看到敏惠郡主马车的规制，也不敢催。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敏惠郡主懒得搭理别人，只看着苏锦意。 “我气你干什么？”苏锦意一声冷笑，“你莫不是去捉奸的，看别人夫妻恩爱？” “苏锦意你……”敏惠郡主死瞪着苏锦意，然后狠狠地放下车帘，大喊，“走！” 敏惠郡主总算是走了，后面的马车也开始动了。 “世子夫人，敏惠郡主不会真的去捉奸吧？”槐黄在苏锦意耳边小声道。 “呵，不得不说，殷家七房还挺热闹的，不知道我那曾经的便宜妹妹日子好不好过。”苏锦意笑了一下。 马云兰的日子不好过，很不好过。 曾经马云兰觉得自己不比苏锦意差什么，她只是没遇到一个好爹好娘，没有被人娇养过，如果她也和苏锦意一样，每天用牛乳洗脸，吃的喝的都精细万分，她比苏锦意更貌美。 原以为进了殷家，总算有了一个把自己放在心坎上的人，可殷七公子却一房又一房地往家中抬人。 “娘，我后悔了，我想离开殷家。”马云兰泪眼汪汪地摇晃着杜姨娘的手，“您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啊？”杜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马云兰，她被赶出了苏家，苏二爷在京都的时候她日子还成，可苏二爷一离开，她就只能靠马云兰过日子了。 现如今马云兰不得宠，自己手里都紧巴巴的，哪里能管得了亲娘。 杜姨娘如果不是在苏家二房的时候，存了些银子，她这会儿只怕是得饿死。 “娘，您去找苏锦意，她肯定有办法的。”马云兰说道。 “她？她怎么会帮我。”杜姨娘想起苏锦意，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会的，您不是知道他爹和他娘的事么，您拿来交换呀。”马云兰紧紧地抓着杜姨娘的手，“我再出不了殷家，就死在里面了，这世上您还有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