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牺牲的,会是自己》 第1章 残忍与奸诈 1941 年 12 月 31 日夜,日占上海某港口区域。 一排排货物的阴影中,蹲伏着数个周身黑衣的人,身形上似乎都是精壮男子,而他们都纷纷握着一把手枪。 不过,最奇怪的特征要数这些人都带着同款面具,黑色,只露出眼睛,有点类似魔术师的样式,却没有丝毫令人瞩目的亲和力,有的,只有那充分融入黑暗的诡异,和偶尔从一双双眼眸中透出的精光。 “老大,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十分钟,这些鬼子下次换岗还有两小时。”其中一名男子如是说道,虽然压低着声音,却也难掩那份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被称为“老大”的男子和周遭其他人看上去别无二致,或许,这般费心思是为了避免一些被人撞破的意外。 “检查弹药,做好准备。” “是!” 在“老大”的命令下,一行人训练有素般完成着自己的准备,随即继续缄默,以待预定时间的到来。 突然,负责实时观察的成员做出了紧急汇报。 “老大!有动静!” 一行人立刻紧张起来,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不是鬼子,好像是别的人也在动手,门口的两名守卫已经被干掉了!” 观察员继续说到,他对此事深感匪夷所思,因为这种巧合令人十分不舒服,可他有自己需要认真对待的使命,而如实汇报正是自己的职责。 一行人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同时投向了“老大”的所在。 “贸然行动容易误伤,既然这些人也是打鬼子的,就不是敌人,如果没有意外,咱们直接撤离。” “老大”冷静的判断没有任何答复,自然也不需要任何答复,因为他的命令对于这群人而言就是绝对的。 不曾想,撤退命令还没有下达,突变便已经先到了。 一时间这片港口灯火通明,一辆吉普和三辆军用卡车直接将目标仓库大门外的道路封锁,一队队日军和伪军立刻完成了包围。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走出来!皇军会饶了你们的小命!否则,别怪爷爷我手里的枪不长眼!” 拿着喇叭喊话的俨然是一名伪军军官,他的职责应该是进行劝降,而如此伏击显然是做好了瓮中捉鳖的准备。 不过,被围困的那帮人丝毫没有投降的打算,虽然已经陷入危局,可他们的答案只会是手中的枪和手雷来述说。 可惜,日军和伪军的准备十分充分,而且,他们似乎本就没有对敌人能够投降做出指望,被反击时丝毫没有慌乱,一步步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合围,誓要将敌人完完全全焊死在这座仓库里。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大”一行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慌乱”这个词很显然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必须得拉一把,不过不可恋战,趁着眼下没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咱们就绕过去一些,从侧面打一波偷袭,注意,尽可能优先瞄准鬼子,同时,老王你留在这给那帮人喊话,让他们赶紧撤。” “是!” 命令过后没有任何迟疑,因为此时此刻对于那帮不知是谁的抗日力量而言已经是生死一线分秒必争。 正在合围的日军和伪军被视线外的一轮枪击吓了不轻,尤其是那帮伪军,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一蹴而就的他们,突然发现身旁的皇军接连倒下,而且枪声竟然来自身后! 惊慌间,那名伪军军官的喊话已经没有分毫作用,那帮伪军纷纷逃向了卡车附近,似乎谁跑慢了下一个背后中枪的就会是自己。 “马鹿~(八嘎~)!”日军军官怒火中烧,似乎不枪毙几个伪军难以泄愤,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あちら!迎撃!(那边!迎击!)” 与此同时,被“老大”点名去喊话的老王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竟然是一种清亮的女声,“里面的朋友,赶紧撤!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由于枪声和喊话声的出处有所差异,刚开始还击的日军又下意识开始对老王的所在分兵射击,而这时,偷袭得手的“老大”一行人已经再次转移了自己的方位并且进行了新一轮射击。 这份始料未及的慌乱最终导致合围的日军和伪军露出了越来越大的缺口,原本瓮中捉鳖的轻松惬意却俨然成了被人以犄角之势夹击的应接不暇。 渐渐的,随着日军和伪军踌躇不前左右为难之际,突袭仓库的那群人顺利跳出了包围圈,而此时“老大”一行人早已越来越远…… “くそっ~(可恶~)!”发泄愤怒的鬼子军官一拳狠狠砸在了身旁的车门上,随即用那吃人的眼神将伪军军官牢牢锁定,“马鹿野郎!(混蛋!)” 如抓小鸡一般将伪军军官扔进了自己的座驾里,得到现场清理完毕的汇报后,日军军官亲自驾车带队返回驻上海日军本部,他要第一时间汇报自己的失败。 很快,这名日军军官和他手里拉着的伪军军官已经出现在了时任日军驻上海最高情报部门特高课梅机关机关长影佐的面前。 “申し訳ありません(十分抱歉)!阁下(阁下),この作戦は失败でした(这次行动失败了),ご罚をお愿いします(请您责罚)!” 低头认错的日军军官无比诚恳,而那满腔无法释放的怒意让一旁的伪军军官越发担惊受怕,除了陪着小心一起低着头以外,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似乎自己的小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 “顔を上げます(抬起头来),小田原くん(小田原君),胜败は兵家の常です(胜败乃兵家常事),とりあえず今夜の报告をします(先来汇报下今晚的情况)。” 影佐机关长,一个此时此刻依旧能够带着微笑的男人,那双眼镜背后是仿佛能够洞彻人心的精光,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对于失败的不满,自然也看不出对小田原的责怪之意。 “はい(是)!” 随即,小田原将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全部汇报给了影佐,其中不乏对伪军的愤怒之意,直言若不是那群胆小如鼠的家伙,刚刚那场战斗的结果不会如此糟糕。 听过小田原的汇报之后,影佐不置可否,却是在细节上对一旁的伪军军官进行了询问,语气十分平和而且竟然是很标准的中文,“陈桑,没事的,只是一次失败而已,下次加倍努力即可。” 这样的待遇让这名陈姓伪军官员顿感受宠若惊,明明刚刚还在担惊受怕中煎熬,一时间很难缓过气,自然也不敢太过放肆,“是小的无能,那群兔崽子也是真的没用,总归,是小的该死,请影佐太君责罚!” “陈桑,不用过分自责,毕竟是出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嘛!不过,交战之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话,你可听清楚了那人在讲些什么?” “我……我……小的,小的确实听到了有这么一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无疑,但是,但是当时枪林弹雨的,小的离得也远,没有听太清楚啊,具体说了什么小的不知道啊……” “无用なもの(没用的东西)!”小田原虽然没法听懂身旁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可是陈姓伪军官员那状态以及那句“不知道”他还是能够明白的,一时间怒火终于不再能够遏制,直接一巴掌将陈姓伪军官员打翻在地。 “马鹿~(八嘎~)!” 刚刚还一副温文尔雅的影佐忽然反手给了小田原一巴掌,而后者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失态。 这个举动,更是让陈姓伪军官员愣在当场,甚至都不再关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陈桑,我为我下属的鲁莽对你表示歉意,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 一边说着,影佐一边亲手将陈姓伪军官员扶起并且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仪容,再配上那认真的表情,的确很像是最真诚的一般无二。 “没,没事!机关长阁下,您不必这样,是小的没办好差事,小田原长官的责罚也是应该的!” 似乎突然来了精神,陈姓伪军官员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如此被人“重视”,至少这种“殊荣”平日里是没有过的事! “不要有顾虑,我们同样是为了大日本皇军,为了天皇陛下而工作,我们理应同舟共济,你说对吧,陈桑?” “是,是!小的一定谨记机关长阁下的教诲,日后更加努力为皇军和天皇陛下效犬马之劳!” 这份表态让一旁的小田原不住侧目,似乎他从未想过这个自己口中的“废物”也能站的如此笔直,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十分挺拔了。 “很好,有陈桑这样忠心的朋友,我们的大业何愁不成?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刚刚的情况,陈桑你没记清楚不要紧,听到多少都可以,能不能麻烦陈桑再好好回忆回忆?” 影佐的态度依旧谦和,一点也没有上级的官位,甚至让陈姓伪军官员觉得自己正在和一个至交好友攀谈,之前的压力荡然无存。 “嗯,我想想看……对了!影佐太君,我听到一句‘没柴烧’,对,就是‘没柴烧’!” 一番绞尽脑汁之后,陈姓伪军官员倒是真的说出了些许相关的内容。 “是不是那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不会错!影佐太君您的中文造诣实在是太高了!” 没有忽略掉任何一点点拍马屁的机会,陈姓伪军官员心里甚至有点美滋滋,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过人。 而影佐至少觉得自己的做派没有白费,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内容,又是一番“友人间的嘱咐”之后,让陈姓伪军官员先行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影佐和小田原两人,但是影佐还没开口之际小田原始终保持着缄默以及那低头认错的姿势。 “小田原くん(小田原君),なぜ私があなたを殴ったか分かります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这次,影佐又开始给小田原整理军容,同时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似乎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卑职があなたの前でこんなに胜手なことをするべきではありません(卑职不该在您面前那么放肆)!” 小田原的态度符合日本军人在上下级间的处事风格,那些被骂“混蛋”也得答应可不是特例。 “いや、それは违います(不对,你想错了),小田原くん(小田原君),陈淼篇のような人をどう思いますか(你觉得陈淼篇这人如何)?” 依旧没有指责的意思,影佐似乎在对小田原耐心讲解,同样没有那种上下级的隔阂。 “わたしから见れば,この人は犬にも负けません(在我看来,这人猪狗不如)!” 小田原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态度而收敛自己的言行,在他看来,既然自己的长官要询问自己的意见,就不能有丝毫委婉。 “その通りです(没错),あなたの意见は非常に正しいです(你的观点十分正确)!ですが(但是),彼は自分の役割をよく知っていると思いますか(你认为他清楚自己的角色吗)?” 这个问题让小田原一时愣神,他自己的确从未想过,一番思索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たぶん、彼は知っています(大概,他是清楚的)。” “彼は絶対に知っています(他绝对清楚),中国の人々は彼を売国奴だと骂りますから(因为中国的老百姓都会骂他狗汉奸),ですが(但是),彼は本当に何の役にも立たないのですか(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么)?” 影佐的耐心让小田原不得不跟着努力思考,随即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少しは役に立つこともあるかもしれません(可能有些时候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 “小田原くん(小田原君),犬を饲ったことがありますか(你养过狗吗)?” “犬を饲っ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我没有养过狗)。” 话题的跳跃让小田原有些更加捉摸不透,但是他依旧选择如实以对。 “私も犬を饲ったことはありませんが(虽然我也没有养过狗),ですが(但是),犬を饲うのに饵が必要なことは知っています(我知道养狗需要喂它们吃什么)。 あなたの犬に攻撃力が欲しいなら、血のついた肉を食べさせる必要があります(如果想要你的狗有足够攻击力,需要给它们吃带血腥的肉)。 売国奴に対してはですね(而对于这些汉奸),犬だと思いますか(你当他是狗),犬が吠えるだけです(它们就只能替你狗吠),彼に自分を个人だと思わせるのです(如果你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犬にはできないことができる可能性があります(就有可能办到狗办不到的事情了)。 小田原くん(小田原君),ということは、わかりますか(这么说,你可明白)?” 影佐的这番论述让小田原恍然大悟,又诚心诚意地鞠躬表态,誓要向影佐学习更多能力,让自己不至于又做错事拖影佐的后腿。 “自分を责めることはありません(不必自责),でも、これからはもっと考えて行动し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不过以后一定要多思考再行动)。 それから、もっと中国语を勉强したほうがいいですよ(另外,你一定要多学一学中文了),中国人には「敌を知り己を知れば百戦危うからず」という言叶があります(中国人‘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彼らに胜つためにはまず彼らのことをよく知る必要があります(我们想要真正战胜他们,自然需要首先更了解他们)。 さっき彼が言ったように「山があれば薪がなくなればいい」です(就像他刚刚说的那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きてこそ将来がある」という意味です(意思是活下去才有将来)。 そしてこの言叶で,あの人たちは一味ではないと分かりました(而这句话,让我知道了那些人很可能不是一伙的) ですから,今回の败北は,必ずしも敌が上だとは限りません(所以这次的失败未必是敌人棋高一着),偶然の一致で同时に2つの敌に遭遇した可能性があります(很可能是一个巧合让我们同时面对了两拨敌人) しかしこれは我々が直面している敌が1つではないことを思い出させてくれます(但是这也提醒我们,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本就不是只有一拨) これからの行动には、もっと気をつけて、细かいところまで気を配るようにします(在以后的行动中一定要更加注意,留意每一个细节) 国民党军统にとって彼らはより専门的な训练を受けていました(对于国民党军统而言,他们受过更专业的训练)彼らよりも専门的な私たちの足迹は残っています(所以,比他们更专业的我们反倒更容易有迹可循) ですが(但是),そもそも共産党の地下党は専门的な训练を受けていません(共产党的地下党本就没有受过专门训练)彼ら自身がこの土地で生まれ育った人间である可能性があります(可他们自身很可能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百姓) だから、共産党の地下党が伪装をしている场合のほうが、绽びが少ないのです。彼ら自身は、ある职业を伪装しているのではなく、もともとその职业を伪装しているのですから(所以共产党的地下党进行伪装的时候,破绽反而更少,因为他们自己不是在伪装某个职业,而是原本就是那个职业) だからこそこの地の人々の协力が必要なのです(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多这片土地上原原本本的人来协助)。” 这番讲解,让小田原更加感受到了自己长官的睿智,心悦诚服,同时深深了解了自己的不足和日后应该如何努力的方向。 而这,就是影佐,一个深不可测的日本军国主义爪牙,没人知道他那副睿智的面具之下,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张嘴脸,但是,其中一定有如奸似鬼的狡诈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 第2章 稳妥与功利 上海某普通住宅区,一栋老旧的民房。 刚刚袭击日军仓库不成反中埋伏的那群人正集中在这里的一间屋子里。 “可恶~!”一名精壮男子本想要用力捶打墙壁发泄一番,却被他身旁的另一男子给阻止了。 “能不能克制点?你还嫌不顺的事情不够多么?!” “我……”面对指责,想要发泄的男子也立刻冷静下来,毕竟他也清楚,如果在这里弄出太大动静,很可能会成为周边普通老百姓们的谈资,万一有人家长里短的时候提到了半夜的大动静又正巧被有心人记住了,自己一行人暴露的危险就更大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咱们一帮党国精锐,怎么来了这上海接连两次事都没干成,今天还差点被人给堵在那回不来了……” “会不会是情报泄露了?”另一个看上去并不魁梧,但是眼镜背后透出精光的彰显别样的睿智,同时一副书生打扮也丝毫没有违和。 “你是说,咱们之中有内鬼?!”一个差点惊呼的艳丽女子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放屁!”想发泄的精壮男子还是没忍住这份粗犷,不过也被刚刚阻止他的男人一个眼神给震慑了。 “别瞎想了,刚刚咱们那样的处境,如果真有内鬼,他是有多无私?准备和咱们同归于尽么? 所以,不管是谁,也不要再有这样的怀疑!今日之事,恐怕是咱们踩点的时候被人察觉到了端倪,这份布局绝非偶然。 当然,也可能被发现的不是我们,而是另外那群人,虽然他们最后帮我们脱困,也并不能就代表他们没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这名男子应该就是这群人的负责人,不过,他的这番说辞虽然让其他人都不再继续纠结刚刚发生的事,但是,在这群行动队员的心中,接连失利的事实已经根深蒂固。 纵然这一次可以怪在别人头上,那上一次呢? 当然,他们心里虽然清楚,却是不会有谁敢随便说出来的。 “头,您说刚刚那群人是什么来路?共产党吗?”书生眼镜男转换了话题,同时也保持着连贯性。 “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人,这里毕竟是上海,鱼龙混杂,事实上那帮人今天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咱们都没法弄明白,有可能他们也是和咱们一样准备袭击那个仓库,多半也是得到了某些消息。 同时,也可能那伙人就是准备去抢夺鬼子的物资而已,未必是真心抗日。 尤其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很显然他们在暗中等待时已经发现了我们,那么他们等在那一动不动不冒头的动机就未必单纯了。 很可能,他们是打算偷袭咱们也说不定,不过鬼子的出现让他们改变了计划。 当然,最后他们给我们解了围,这点看上去的确有点像共产党的作风,毕竟他们平日里总是提那什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既然是一帮沽名钓誉之辈,自然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但是,也不排除是其他的人,原本是打算独吞那仓库里的物资,可惜竹篮打水,索性卖咱们一个人情,也或未可知。” 领头这人的分析倒是还算全面,不过他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和对其他势力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头分析的在理,那咱们接下来如何?是静默几日还是继续行动?要不和上海站的人联系下?”书生眼镜男似乎是一个副官的角色,顺着自己领导的意思继续引导话题的同时,也没有忽视自己的职责。 “这个先不急,上峰派我们过来就是认为上海站这帮人长时间寸功未立,尤其是那个陈焱章,他的亲哥哥当了汉奸,谁能保证他没有暗通款曲?指不准这上海站都被他卖光了,所以才是今日这光景。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不知道咱们的到来对吧?上次行动可没有第三方的人插手,又为何同样走漏了消息呢?这陈焱章的嫌疑始终很大啊…… 虽然上峰没有明令让咱们去直接把陈焱章抓了,但是,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党国,日后这上海站就需要咱们亲自为系了。 到时,我陆杰自然会带着兄弟们在这里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原来,这支队伍隶属于国民党军统,是一支装备精良,单兵能力出众的精锐,而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因为军统内部对于上海站站长陈焱章的疑心越来越重。 自从汪伪政府名义上接管上海之后,陈焱章的哥哥陈淼篇仗着自己陈家有人能攀上周佛海的关系,从一个混迹市井的无赖摇身一变成了伪军副团长,平日里实际受控于驻沪日军,没少干欺压百姓的勾当。 也正是在这之后不久,军统上海站似乎遭遇了重大变故,日军的一系列行动以及公开处决弄得满城风雨,也极大地打击了抗日士气,虽然各种言论都有,但是军统上海站行动趋于平缓,多年来近乎寸功未立却是事实。 不过,陈焱章自己倒是没有出事,而且依旧坐在那个位子上。 或许是军统内部对于处理陈焱章的意见有所分歧,也可能是他背后有人撑腰。 但是,这一次军统的确做出了行动,毕竟上海作为一个情报集中离散的重要大城市,早已是抗战期间情报站必争之地。 “经过这两次失利,且不说到底是怎么泄露了情报,单从鬼子的布局而言,这背后不可能没有一个高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特高课的影佐亲自指挥?” 陆杰的提问让众人面面相觑,就连书生眼镜男也故作思考,唯有那名艳丽女人一脸得意。 “头,刚刚那鬼子军官我倒是见过,叫小田原,的确就是影佐的手下,平日里就像影佐的哈巴狗一般,指哪打哪,而一旦影佐出席什么活动时,他都会形影不离进行护卫,既然刚刚是他带队,幕后之人多半就是影佐无疑。” “雅丽这么肯定,那就一定是了,既然这影佐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来而不往可不是我的作风,一起商量下有没有针对他的机会?” 这个小分队里早有了默契,那就是陆杰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任何人进行任何质疑。 眼下,下一个目标也算敲定了,需要他们做的便只剩群策群力。 当然,这种讨论也就只是一个过程,最后拍板的依旧是陆杰自己。 “头,听闻这个影佐不仅十分狡猾,而且精通汉语,读过不少咱们老祖宗的经典,平日里就蹲在日军本部里大搞运筹帷幄,不过这人应该很自负,尤其是喜欢接触各种各样的人,通过他自己的判断来将各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多大汉奸多的场合他倒是很愿意亲自出面,不过这些场合鬼子一向管控的很严,要混进去恐怕都有困难,更别说近身了…… 这事,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不如咱们分头去搜集一番?” 虽然没有否定陆杰的方针,但是书生眼镜男也继续履行着自己副官的职责,力求将计划更完善,不能仓促行使。 “黄副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其实吧,这个影佐就在三日后即将于七宝楼宴请上海商会的人,那个商会会长万宝来亲自作陪,届时正因为与会人多,即使是影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特地把自己和这帮上海的有钱人分太清,不然怎么标榜他们那‘大东亚共荣’呢?就是到时候凑热闹的估计也不少,要动手的话最好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混进去。” “既然是奸诈狡猾的影佐,咱们更可能下手的地方他自然不会轻易疏忽,恰恰是人多的地方,恐怕他也会料到咱们不方便动手,反而能有可乘之机……至于那些有钱人嘛,和鬼子‘和光同尘’,又和汉奸有啥区别?”这样的论调,算是直接把行动方针给确定了,而且,陆杰已经这么说了,多半是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其他人心里可不敢苟同,尤其是黄副官,他需要指出其中可能的弊端。” “可是,头,万一伤人太多,很容易造成负面舆论压力啊,重庆方面也不好看了……” 这话已经足够委婉,可陆杰依旧打算一意孤行,因为他看准了这次行动最有机会一击即中的关键所在恰恰是因为人多混杂。 “就这么定了,只要杀了影佐,就不存在任何压力,赔上几个汉奸的命而已,有何可惜?” 黄副官无言以对,他知道陆杰的行事如此急功近利不折手段应该是有更多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原因,但是,他清楚这里面一定和这两次失败有着必然联系。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陆杰带人初来咋到本想着一鸣惊人,却险些一事无成地成为瓮中之鳖,以陆杰的野心而言,他想要的是立刻马上得到让所有人闭嘴的战功。 和雅丽的对视中,黄副官看到了对方让他自己不要再继续,至于其他人,似乎全然不以为意,他也只能欲言又止。 很快,队员们各自散去,房间里归于平静。 而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也同样很快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上海警察局长古绝渊的府邸。 “少爷,起来了吗?您要准备去学校了。” “别急嘛,还早。” 一边呼喊一边敲门的女佣看到打开门的少爷已经穿戴整齐,便没再多言,低头致意缓缓推开后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小九九,“如果哪天少爷需要人服侍才是真的奇怪吧……” 古府的餐桌上是没什么杂音的,倒不是有人特地规定,只是平日里这个饭桌上多半无话可说罢了。 应该有四五十岁的古绝渊看上去依旧龙马精神,他把自己的两撇胡子打理的很严谨自成风格,此时正坐在主位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悠闲地吃着中点,那些西餐他是吃不惯的,这位自带气场不怒自威的风云人物,似乎很习惯于边吃早餐边看报,算是一种日常。 大太太也就是古月的生母坐在古绝渊左手边第一个位子,她是古绝渊的发妻,一起风雨同舟二十多年却没让岁月在自己风华绝代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不过,她没有特别的喜好,中西皆宜,所以厨师们为了表示尊重而不是让大夫人显得“随波逐流”,每次都是特地为她换着来,一个星期里都不会重样。 二夫人也是姿容不俗,而她的女儿正坐在她的对面,继承了她的优点,出落得亭亭玉立,俨然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这母女俩同样平静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刻意掩藏的复杂神色,不经意间还是有所流露,尤其是那谨小慎微的做派,甚至有点正襟危坐的感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对这母女而言,在这个家里的位子十分尴尬。 当然,最开始并非如此,古绝渊并不是不会一碗水端平的主,而且大夫人与人为善,根本就不介意二夫人的存在,权当自己多了个妹妹一般十分亲昵。 可惜,家国天下,大环境变了,家里自然也就变了,更重要的是二夫人的亲哥哥便是上海警局前任局长叶云天,就在日军正式进占上海之时,宁死不屈的叶云天被他的好兄弟,时任副局长的古绝渊亲手枪杀了,之后古绝渊得到了日本人的赏识,接任了局长一职,这也是“大汉奸”的由来。 三夫人看上去的年岁和二夫人相近,都不过三十出头,但她却并不喜欢旗袍,因为会影响到自己的行动能力。 干练的齐肩短发和眼神中若隐若现的精光都彰显着这名夫人的与众不同,不施粉黛的常态却别有一番英姿飒爽。 而这些习惯是因为她来自青帮。 与她不同的是,她的女儿看上去十分恬静,并没有舞刀弄枪的样子,尤其是一副眼镜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知书达理。 最末尾坐着的是四夫人,她与其他三位最大的不同是一身洋装和精致的发型,以及面前摆放的食物。 她的面前有好几个碗,除了米饭以外还有咸菜、鱼干、海苔和味增汤,因为她是日本人。 虽然并未和古绝渊生儿育女,可她骨子里透出的自信溢于言表,俨然一副“正主”的姿态,再加上自以为傲的青春靓丽,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把其他几位夫人放在眼里。 这样的家里,这样复杂的人员情况,别说早餐了,什么时候吃饭都未必能够其乐融融,无话可说反倒是一种“平静祥和”的征兆,不然,就是有人要挑事了。 “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有条不紊地快速消灭了自己的早餐,古月不失礼貌地准备第一个离开这无话可谈的餐桌。 “哥!请等一下!” 刚刚还在假装自己透明的二小姐似乎有点慌神,一边喊出声一边快速把受中的面包塞进嘴里,可古绝渊疑惑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赶忙低头道歉自己失态了,偏偏忘记自己嘴里还含着面包。 “慢点吃别着急,有事吗?” 对于自己的妹妹,古月至少能做到正常的怜惜,无论各自母亲身份如何,作为一家长子,那份血缘的纽带是不应该分割的。 “陈伯今天请假了,我们得坐你的车上学,可以吗?” 一旁得三小姐也赶紧附和着使劲点头,不过她的早餐主要是粥,比较容易咽下去。 “行吧,那我在车里等你们,不急。” 没有多说什么,对古月而言这么点要求也没必要纠结。 “没事,我已经吃完了!” “我也是。” 随即两位小姐一一向诸位长辈行礼边跟着古月离开了房子。 “三个孩子倒是关系融洽啊。”一口不够流利的中文,尤其是特地用上的语气词却偏偏音调过重,显得十分突兀,一如四夫人这句话本身。 “家和万事兴。” 在古绝渊简单的应和之后,餐桌重归平静。 屋外,古府佣人齐小飞已经备好了古月的车,他在古府不仅是古月的司机,更算是书童的角色,而且在古绝渊的关照下允许他和古月在一个班里读书,以此来表示对齐家夫妇几十年来始终为古府操劳的回馈,此举自然也受到了佣人们的一致感恩戴德。 “少爷,二小姐,三小姐,陈伯已经跟我说了,不用担心,准备不会迟到。” 看到自己主子来了,齐小飞自然是笑脸相迎,不过平日里两位小姐都是叫他“飞哥哥”的,毕竟是一个屋子里一起长大,也并没有主仆之别。 “有劳飞哥哥了。” 这两声不约而同的回应让齐小飞忍不住一脸得瑟,只是古月那古井无波般的眼神里似乎射出了两道电光,让齐小飞灵魂深处不由一颤,赶忙两声“不妨事,应该的”随即立刻打开了车门,始终低着头不敢再有丝毫“逾矩”的行为。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两位小姐忍俊不禁,似乎也只有在没有家里大人在的场合里,她们才能轻松一些。 很快轿车驶出了大门,古月也开始了习惯性的闭目养神。 不过,齐小飞“偶然”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两位小姐欲言又止并且互相“推搡”,似乎她们有话想说却又在纠结到底谁来说出口。 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古月并示意他看一看后座的情况。 没有介意齐小飞打断自己的小憩,古月很快便注意到自己妹妹们脸上的纠结。 “有事吗?跟我不需要太讲究。” 特地转过身面对自己的两个妹妹,古月一脸坦诚,这份关心可没有半分参假。 而自己兄长如此郑重其事,刚刚还在“互相推搡”的两位此时犹如犯错被抓现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那份暖心却依旧受用。 “还是我来说吧,不等她说完估计就已经到校了。” 二小姐一边说着一边用上了一种“睥睨”的眼神去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随即在“招架突袭”中笑开了花,不得不说这两姐妹的关系可比古府其他人更像是一家人。 “哥哥,其实今天是我们拜托陈伯的,就是为了蹭你的车子,因为有件事要拜托你,又不好在家里讲……” 第3章 生活与选择 原来,由于自己父亲“大汉奸”的身份,两姐妹在学校里的日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磕磕绊绊。 平日里,碍于身份地位,其他同学倒是不敢直接蹬鼻子上脸,但是背地里少不了闲言闲语,什么难听的话都传过。 好在两姐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所以学会了不去太在意这些生活中的杂音。 可是,作为一名学生,同时又是大好年华的少女,两姐妹对于述说和聆听的需求还是不可能没有的,虽然可以相互作为对象,却也难免希望有其他人愿意和自己交心。 可惜,除了那些“义愤填膺”之辈,凑近两姐妹的人多半都是其他在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里女子,若说没有点“利益当头”,两姐妹也是不会信的。 唯一例外的,是一个名叫秦雨涵的同学,来自书香门第,她们家里曾经有过进士及第,这些年来日渐式微,只能靠她父亲经营一家古玩字画的店子为系,不过,由于她们家祖上的那些情况,至少在古玩这行当里,秦父的眼光和信誉还是值得推崇的,不然也没法有能力供自己女儿在更像是贵族学校一般的上海女子中学读书。 对于那些“义愤填膺”之辈而言,不敢和“大汉奸”家里的二女正面冲突,却断然不至于连一个古玩店老板的女儿都碰不得,于是那些被压抑的“满腔热血\"全都发泄在了秦雨涵身上。 偏偏秦雨涵有自己的坚持和性子,她认定了古家二女是朋友,全因为她清楚这两女的为人,而不是她们背后的家世,所以,无论其他人如何恶言相向甚至百般刁难,秦雨涵都没有放弃自己交朋友的自由和权力。 而恰恰是这样的\"不识好歹\",一系列原本还算有分寸的恶意已经渐渐开始失控。 自然,也就被古家二女所察觉了。 对于自己有这样一位能够交心的朋友,二女感到自己万分荣幸,却又不得不为自己给朋友带来了伤害而痛心不已。 只是,这些话又不是可以在家里讲的,尤其无法对自己父亲母亲明说,也只有古月能够听一听,给她们拿拿主意了。 \"嗯,这事我了解了,你们别担心,好好去上课,我来处理。\" 不知为何,古家二女始终对于自己兄长的话语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在这样一个家里长大,也只有这么一个有血缘的哥哥可以作为倾诉对象吧。 能够得到古月的应承,二女一颗心终于放下,轻松随着笑颜绽放。 没多久,送到女子中学之后,古月让两个妹妹安心去上课,他带着齐小飞准备去找校方问问清楚。 两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女子中学门口自然会引起不少关注,更何况古月他俩还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 当然,英俊挺拔的卖相其实是最容易传开的话题。 \"这里是女校,男生止步。\" 门房大爷可不会在乎古月二人有什么不同,他可得坚守自己的岗位。 \"您好,我是贵校两位学生的哥哥,今天过来是有事找贵校的老师商量一下。\" 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对人礼貌,古月在待人处事这方面十分严谨,或许平日里会让他不太礼貌的,也只有自己家里某个人了。 \"我知道,我又不瞎,那两女生刚进去,但是你们有和哪个老师约好了吗?我可以传达一声让老师过来领你们进去。\" 门房大爷的态度却算不上友善了,或许在他看来,身后这学校里达官显贵家的女孩可不少,万一因为一丁点疏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那可比当面得罪一两个“小赤佬”要严重得多! “这倒没有,是刚刚决定来拜访的,确实有点突然,不过您看能不能让我和贵校老师或者校长通话……” “没约好就不能进,你可以先想清楚到底要找谁,然后约好后让人来带你进去,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门房大爷的坚持虽然并不为错,但是这态度已经可以用冷淡来形容了。 “我叫古月,刚刚那两位分别是我二妹古星凤和三妹古星凰,家父古绝渊,是上海警局局长。” 这样的介绍缓缓道出,偏偏古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门房大爷顿时如坠冰窟,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怎么就没好好看清楚刚刚那两小妮子到底是谁?!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愣神,因为他明白万一真的出事了,自己多半是没了,但是,眼下若是再拦着,自己肯定会看到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脑门…… “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是古大少爷您来了,小人该死,该死!” “没事,您也是职责所在,正因为有您的认真才能让我们这些家属对贵校放心。”似乎习惯了自己说出名号之后他人的反应,古月一点也不以为意,依然是标志性的礼貌微笑,“还是麻烦您带我去找下老师或者校方领导吧,我一会还要赶去学校上课。” 嘴里客气着,这话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但是门房大爷的思考方式已经拐弯了,“这古大少爷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真和传闻中那样平易近人,估计也不会真的怪我拦了他,希望不要啊,苍天啊,大地啊,佛祖菩萨保佑啊,让他不要在意我这个小人物啊~!” “应该的,应该……额,小人是说,额……您请,请跟我来!” 忽然想到自己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对,也果断不再说了,门房大爷第一时间锁上了大门,挂了一个表示他暂离的牌子之后,便把古月直接带到了校长室门口。 “校长您在吗?我是老丁。” 虽然带着古月,这门房老丁也没有失了对校长的礼数,因为他清楚一个最浅显不过的道理,这古月再不得了,也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存在,纵然一时怠慢,也罪不至死,但是,如果他因为一时慌神或者太急着向古月示好而没了对校长的礼数,自己往后就未必有好日子了。 “老丁啊,进来吧,门没锁。”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略有诧异却未见过多其他情绪,但是当老丁打开门正要向校长介绍古月之时,这位戴眼镜的中年胖大叔显示出了和自己身型完全不相称的灵敏。 “这不是古大少爷吗?您是送您妹妹们过来的?老丁你也是的,古大少爷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应该到门口去迎接才是,还请古大少爷勿怪勿怪!敝人方东行,是这上海女子中学的校长” 这话让老丁听着无比别扭,至少平日里他认识的那个校长,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作为门房的他,平日里待人接物也有自己的分寸,眼下这情形也不至于完全让他大跌眼镜,于是很适时地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且立刻告退了。 这一唱一和倒是让古月有些莫名,不过这校长能一眼认出自己,就说明这人没少在人际关系上花心思,毕竟自己可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校长。 “方校长您客气了,在下也是突然有事,其实主要是想见见妹妹们的老师,没想到刚那位丁大爷直接领到这里来了,倒是在下显得唐突。” “不妨事,哪有的事?您大驾光临是我们这的荣幸之至,蓬荜生辉,敝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您有事,那自然就是有关您妹妹们了,多半就是敝校有哪里不周到,理应我这个校长给您赔不是才对,您大可直接说来,一定立刻给您解决了!” 这热情已经不只是溢于言表,古月平日里也没少见过那些在官场商场乃至军队里打滚的老油条,论起人情世故,也的确和眼前之人不遑多让,但是一个学校校长竟然如此“伏低做小”,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对于这样一个“自来熟”的一校之长,古月也没有继续客道的闲心,直接表明了来意。 “竟有这事?!是敝人失察,请古大少爷海涵!我这就去好好安排,保证以后敝校不会再有如此不良行径,还令妹一个安定和谐的快乐校园!” 这表决心的戏码再加上一脸严肃,实在是有够“功底”,就差没有直接拍胸脯了,不过那样也看着不太像“读书人”就是了。 “那就有劳方校长,在下不再打扰这就告辞了,学校那边应该是要迟到了。” “是是,古大少爷一向品学兼优敝人也早有耳闻,不敢继续耽误您的功夫,这便送您出去吧。” 就这样,在方东行的殷切中古月离开了上海女子中学。 “啧啧,这校长哪像个读书人啊,那表情那态度,简直比唱大戏的还丰富!” 车里只有两人时,齐小飞也显得没有那么多拘谨和礼数。 “确实有点意外,不过这世道,能坐到他这个位子,见的人自然也是牛鬼蛇神居多,更别说遇的事肯定比咱们看的戏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一个书生气重的老学究,多半也没法经营好这学校了。” “这么说也是……但是总觉得没好感,相较之下,咱们校长看起来可正派多了,至少他看到少爷您没有点头哈腰的,哈哈!” “或许,他是知道我们家有用慈善的名义给这学校送钱,而且,我明明没来过,他却能一眼认出我,估计平日里没少了解古家的情况,在报纸或者什么地方看到我便记下来吧。” 原来,古绝渊这“大汉奸”的名头虽然背地里容易被人唾弃,但是这大上海明面上可是没几个人敢直接得罪的,即使是日本人,也为了他们那“大东亚共荣”而戴着伪善的面具,尤其是影佐,俨然一副和古绝渊哥俩好的做派。 更何况,古家还有帮派的背景,所以街面上,但凡是古家的字号,不仅有警察照着,还有日本人和青帮一起照着,平日里真就很难出什么岔子。 不过,古绝渊这人不喜欢搞这些所谓“市井商贾”,他需要花钱自然有人替他付账。 但是,古家这样的人脉和地位,按古月的说法就是“关系不用很浪费”,于是实际上形成商业链条的古家产业,背后的老板其实都是古月本人。 而古月,虽然算不上有什么经商头脑,但他最厉害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和知人善任。 他对古家产业的管理方针,更多的就是放手让各处掌柜自己看着办,但是他也不会完全甩手,因为有些冲着古家而来的商家还是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古家的人来镇场子。 再加上古月自己对物资的需求也并没有那么多“骄奢淫逸”,虽然名为“古大少爷”,但他实际上真没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尤其是妓院、赌坊和烟馆这三种地方,他不会去也不让古家任何人沾边。 正因为如此,古家经营的产业已经遍布上海,而且涵盖了各行各业,于是聚敛了大量财富。 可是,古绝渊自己对聚敛财富同样没有太大欲望,而古家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吃穿用度总归有限。 于是,在古家的财产方面,古月同样有着仅次于古绝渊的话语权,毕竟大部分其实都算是他自己赚的,尤其是在日本人进驻上海之后的这些年里。 既然没人束手束脚,自身也不喜欢骄奢淫逸,古月便索性将大部分钱都直接“撒了出去”。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各种关系的打点,不然那警局和青帮的人也不会见到古月比见到古绝渊都高兴。 同样,他也没少用自己父亲的名义给日本人送银子以“改善他们日常生活条件”,毕竟,这地界是他们占着,而警局和青帮的人有份这事也绝对不可能瞒住日本人的耳目,自己家就住着一个日本人不是么? 除此之外,古月还把大把钞票都用于了佣人和伙计们的福利,而且把一些浮动的权力给了各个掌柜自己去安排,这当然是收买人心的方式,同时,他也不吝啬让那些掌柜自己也去收买人心。 而这些,依旧没法把古家的银子都花干净,多出来的还是得屯着?其实也不然,因为古月认为“银子放着也浪费”。 这些年里,上海各界大大小小的活动,但凡和慈善有关的都会有古家一份力,而古绝渊是懒得什么事都出面,于是更多时候在报纸上留下影像的还是古月自己。 所以,在上海老百姓的眼里,古绝渊依旧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无疑,但是,这并不代表大汉奸不能有一个“菩萨心肠”的儿子,毕竟,他们虽然背地里没少骂古绝渊这个人,却从未拒绝自己从各种方式得到古家的馈赠而继续活下去…… “少爷,您说昨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憋在心里一整晚,齐小飞早就想要好好问问,可惜刚刚车里有古月的两个妹妹在,他只能继续忍着。 “国民党或者共产党的人吧,也可能是其他抗日势力,不过看他们的行事果断和临危不乱,应该是训练有素无疑,更可能是那个所谓‘军统’的人吧,因为那装备不简单,不过也没接触过活生生的,不能断定。” 原来古月和齐小飞就是昨晚码头上那群戴面具的人,这也算古月在暗地里组织的一小股抗日力量,虽然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却也没少给鬼子下绊子,暗地里消灭一些落单的或者偷袭一些防守薄弱的,古月的方针是持之以恒,但是一定得十拿九稳。 不曾想,昨晚险些掉进了鬼子的陷阱里,不仅是齐小飞心里后怕不已,古月自己也有些懊恼,自己这些人做的事虽然九死一生,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弟兄们把生命交托给了自己,就必须负责到底,不能轻易折损任何一个人。 “看他们那装备,应该就是‘美制’的吧?确实不得了!那冲锋枪在手,感觉多少小鬼子都可以不虚啊!” 齐小飞的心思倒也单纯,一说到打鬼子的事,那什么后怕都烟消云散了,关注点全在怎么杀起来才能更痛快。 “‘芝加哥打字机’,要弄到也不是太难,不过选择武器的关键不是火力而是适合,我们目前的行动而言,用冲锋枪有害无益。” “嘿嘿,我也就是一说,能杀鬼子什么枪都是好枪,再不济我齐小飞赤手空拳也能撂倒两个!” 越说越来劲,齐小飞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没人的时候随你吹,但凡有个外人,你敢不低调点有你好看。” 依旧是那四平八稳的语调,要说这是责备更像是告诫,古月的心思齐小飞自然是最明白的,立时消停下来缄默不语安心继续开车了。 没多久,古月回到了自己该去的高等学府,不过第一节课已经迟到了。 “抱歉,老师,我们迟到了。” 讲台上是一个瘦小老头,带着厚厚的眼镜,正在讲着没太多人关心的内容,学生们一个个昏昏欲睡,因为这节课是“日本史”,算是这校园里的“特色课程”,古月的到来反而给课堂带来了一丝丝异样的活力。 “不妨事不妨事,快回位子坐好吧。” 老先生似乎是个与人为善的主,虽然没有方东行那样的“殷切热情”,却也显不出一点严厉。 “老师,学校有规定迟到要在外面罚站的,规矩可不能轻易无视啊。”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生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不忘给古月一个挑衅的眼神,但他的举动反而让讲台上的老先生有些不悦的阴霾。 “是是是,规矩不能废,错在我们,罚站是应该的,但是我两实在太想好好听老师您的课了,不知您能不能允许我们站在教室后面边听边受罚呢?” “嗯,自然可以,那就站过去吧,我们继续上课,不必再耽误大家的时间。” 古月的态度让老先生有些受用,尤其是那句“太想听他的课了”,自然也就直接顺势把处罚的事情给敲定了,那名挑事的男生没有不识趣地继续不依不饶,毕竟老先生已经把事情定性,再继续多事就是“众矢之的”了。 虽然,“大家的时间”未必有多少人在珍惜。 第4章 校长与学生 这所高等学府里,堂而皇之地把日本史安排进了课程表,足见在这里读书的学生们,背景都不会普通,或多或少他们家里都得有人在这大上海有头有脸。 换言之,这里“纨绔子弟”居多,毕竟家里不指望他们去当顶梁柱。 就像是刚刚特地提醒老师“校规”的那名男生,名叫董世仁,其实是他家里有人在“政府部门”工作,而且有一帮据说是七十六号的特务来过学校,那些人自称是他“哥”的手下。 当然,这个“哥”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没人会去在意,这种特地跑来站场的人物本身也不会是太需要去关注的一号,重点是彰显了他家有这层关系,所以其他学生在校时对董世仁的态度就得好好自己去掂量掂量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董世仁没少对古月“挑战”,那份“不睦”是公开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这学校里应该摆在头面的人物,偏偏从老师到学生都对古月更尊重,这可是对他董世仁的一种蔑视!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董世仁看上了同班一个女生,上海商会会长的女儿,万馨怡。 那如瀑的黑发无拘无束,那凝脂的肌肤吹弹可破,那婀娜的身姿花枝招展,最让人挪不开眼的,要数那双星眸似乎始终带着笑意,衬得那绝世容颜更添一份亲近感,就如同人间仙子而非相隔九天。 这等女子,又有那样的家世,在董世仁看来简直就和他自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偏偏,这学校里上上下下,都认为古月和万馨怡才是郎才女貌。 这简直就是没把他董世仁放在眼里,是一种侮辱! 于是,自打一眼万年那时起,古月就是董世仁的一生之敌,甭管什么家世背景,休提什么个人实力,他古月算个什么东西?! 可惜,在学校里董世仁还真没找到什么好方法去把古月炮制一番,尤其是古月整天装得像是品学兼优一样,而且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对同学,都是一脸和煦,着实令人恶心。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董世仁有所放心,那就是古月这人似乎是“整日端着装习惯了”,他对万馨怡的态度也没有超过同学的那种殷勤,而万馨怡更是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无论其他人怎么说,至少这两人看上去绝对没有什么太过亲昵的关系,这也是董世仁“隐忍不发”的重要原因,不然,他自认为有一万种方法去让古月认识清楚自己的斤两。 事实上,对于董世仁这样的存在,古月压根就没有太过关注,这学校里的“牛鬼蛇神”又不止一个,都去关心只是让自己多事罢了。 至于万馨怡,学校里的传言倒也算是空穴来风。 因为传言的源头,恰恰就是齐小飞。 古家和王家本是世交,古月和万馨怡正是自然而然地青梅竹马,虽然古月从未坦露过自己的心意,但是自认为是自己少爷肚子里蛔虫的齐小飞,可从未放松过对未来少奶奶的“守护”,无论是献殷勤还是搞舆论,他都乐此不疲。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有万馨怡从小就带着的贴身丫鬟李晓燕,对齐小飞而言,总有一天应该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好事成双! 可惜,古月自己整天装“绅士”,而万馨怡整天演“仙子”,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就是煞费了齐小飞一番苦心。 “这个混蛋,又皮痒了!” “老实罚站,看把你能的。” 用瞪眼让齐小飞噤声之后,古月很老实地站在了教室后面。 事实上,古月还真的一直很认真地听这“日本史”到底讲的什么,因为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敌人的发展自然也能更多去了解敌人的思考方式。 所以刚刚对老先生说的那番话也并非违心,说一句“甘之如饴”也未必不合适。 没多久,古月罚站期满,而之后的课业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对于很多学生们而言,其他科目也未必比“日本史”来的精彩,直到国文老师踏入教室那一刻起,整个班的状态才发生了质的改变。 这是一个喜欢穿着长衫的男子,身材修长,脸上干净白皙,始终带着一种亲和与感染力,而那双眼镜衬托着睿智与沉稳。 大多数女生其实只认为这老师足够英俊潇洒,根本不是其他老头可以比拟,而这一点对于男生们而言虽然也是事实却也并没勾起嫉妒之心,因为这位陈敬文老师真的能做到为人师表而且博古通今。 在他的课上,一个字一个词一个成语都可能会引出一个又一个生动的故事,而这些故事背后,往往还有经陈老师继续衍生的故事背后的故事。 恰恰是这一点,让学生们在课堂上万分安静,即使是董世仁也不会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因为他清楚女生们都无比认真地在听,自然也包括万馨怡在内,此时一个细微的噪音都可能被扣上各种屎盆子,如此自找没趣的事他董世仁可不会去做的,他又不傻。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这句正常的告辞却如同一种信号般,让班上的女生们“倾巢出动”,直接把陈老师的退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们当然是在问问题,至于有没有别的心思就只可意会了。 而往往这个时候,也是李晓燕最激动的时候,因为她得给自己小姐开路,偏偏又不能大喊大叫显得自己很没涵养,不然就是给小姐丢人。 所以,“挤开一条路”这个“浩大的工程”基本没有完成的可能,每次都是在万馨怡微笑摇头中默默离场。 “啧啧,咱陈老师就是不一样,但这帮女生也太聒噪了,实在是……” “羡慕你就直说。” 小心思也不是第一次被直接戳破了,齐小飞处之泰然,“少爷您自然不在意了,您都有万小姐了不是么?当然了,如果万小姐也喜欢凑近去,你会不会在意还真说不定……” 声音渐低,齐小飞自有分寸,怎样才能挖苦两句又不至于让少爷真的不高兴,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学校里的日子是平静的,但是这方宁静的背后,其实藏着一个暗流涌动的深渊。 “又被女学生包围了?” “三叔您就别打趣侄儿了,我也很无奈啊,现在的小丫头果然不似从前了,都喜欢凑热闹。” 在校长室“避难”的陈敬文原来是校长的侄子,平日里万一被一帮女学生围堵到喘不过气的时候,他都会跑来蹭一杯茶,因为他叔叔是“亲日模范”,平日里喝的至少都是普洱或者大红袍。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传宗接代的大事了,你父亲若还在,肯定也会操心的。” “您是越说越离谱了,就算我考虑婚姻吧,也不能在学校里招惹女学生啊,这可是禽兽不如!我还得要点脸面,不然也丢了父亲和您的脸不是么?” 知道自己叔叔说的肯定不是学生,毕竟一个校长主动让手下老师去找女学生这事说出去何止是丑闻…… 但是陈敬文有自己的考量,偏就不按常理出牌。 “你小子……算了,你不愿意听我也不多提,但是我自然也不会不提,总归还是得带个媳妇给我看看的,不然哪天我下去了也没脸见你父亲……” “打住,您这才哪到哪?龙马精神说的就是您这样,不长命百岁吧也至少九十九,到那时父亲早投胎咯,您根本不用担心,本来也看不到了。” 谁都难以想象,人前一表斯文的陈老师,在他叔叔面前是如此惫赖的样子,或许,这也是亲情的一种表现吧。 “嗯,这茶每次喝都不重样,但是一样的好,真香!不打扰您了,我一会还有课。” “去吧去吧。” 苦笑摇头,校长目送陈敬文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不过,渐渐地,眼神中那种源自长辈的温暖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惆怅和深邃。 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向天空眺望,良久才抚平了心神,似乎一些回忆又勾起了他的忧伤。 在校长的办公桌上,赫然放着一个装裱精致的名牌,“校长陈焱章”。 放学后,古月和齐小飞没有多做逗留,不过他们也没有直接回家。 这两人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茶楼,那装潢无比考究,尤其是牌匾上的字恢宏大气,“且听风吟”。 作为一个茶楼,这名字有点特别,却不失韵味,但更主要的,还是这里有戏班常驻,日常看客络绎不绝。 古月二人倒不是来听戏的,此时已经径直走进了茶楼高层深处,一个专属于古月的包房里。 “少爷。” 包房里已经有五人在列,而且显得十分谨慎,就在门内都一直站着左右各一人,时刻关注着屋外的情况以及来人为谁。 而古月和齐小飞自有特定的应答方式,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暗号了。 “兄弟们都到了,等老王忙完一会咱们开会。” “是。” 扫了一眼屋内情况,古月如此安排,而他口里的“老王”,其实就是昨晚能够喊出“女声”的那位,此时,他正在台上献艺,在上海戏曲界里,“王老板”的旦角也算家喻户晓,殊不知他暗地里还跟着古月在做着刀尖舔血的事情。 各自无话,古月怡然自得地闭目养神,甚至齐小飞此时也无比安静地等待着,一点也不像他平日的跳脱作风。 不久,“老王”卸妆完毕来到了包间里,应付暗号之后进入房内给古月和一众弟兄见礼。 “好,人齐了,现在按惯例复盘昨晚的行动,齐小飞。” “是,少爷。” 于是,属于古月等人的会议正式开始,首先是齐小飞仔仔细细地复述了昨晚行动的前前后后,他的功课做的很完善,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很好,昨天就是这么个情况,那咱们再来说说,有什么问题,问题又出在哪,大哥你先来。” 古月是“少爷”,自然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份,而这帮人里,其实只有古月和齐小飞还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这名被古月称为“大哥”的男子,皮肤黝黑,脸上络腮胡子一大把,身形魁梧虎背熊腰,说起话来粗声粗气,不过他此时也在极力压低。 “老实说,咱们也没少干这些刀尖舔血的事,尤其是在跟随少爷您之前,我们兄弟几个本就不是安份人,但是昨晚那阵仗还是有点后怕,估摸着至少有三队鬼子和伪军,而且那卡车直接堵路,事先安排好的无疑,如果不是有人替咱们踩雷了,还真不好说哥几个现在是什么处境了。 当然,我也不是真怕了,掉脑袋不过碗大个疤,就是,头一回感受那种阵仗,说真的,心里有点发虚,不过,少爷您也应该了解,我秦海和诸位兄弟都不是怕事怕死的人,不然也不会跟着少爷您了,就是您一直要求我们有事都倒出来,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主要是太意外了,也很纳闷。” 秦海从里到外是个粗人,虽然极尽把话说的委婉,却也的确是有些刺耳,尤其是见识了昨晚敌人的阵仗之后,他似乎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小鬼子还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收拾的。 而他的话也有其他人点头附议。 “大哥说的不错,昨晚那阵仗,哥几个江湖中人都有些发怵,何况我这个纨绔子弟……老实说,没当场吓尿我都佩服自己了。” 随即,古月自嘲地笑了笑,也算缓和气氛,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也看不出是会吓尿的主,这点其他几位自然是清楚的。 “会有这种想法,首先是因为咱们之前更多的,其实算是‘小打小闹’,甚至也没有达到真正和鬼子火并的程度,同时,咱们手里的武器,还真不够格和他们火并对吧? 不过,早上小飞也说了句,他很羡慕昨晚那帮人手里的家伙,客观而言,要我给哥几个人手一把汤普森也未必有多困难,但是我始终觉得,对于咱们之前的行事风格而言,冲锋枪其实并不合适,哥几个以为呢?” 其实,这一天一夜秦海等人也想了很多,昨晚那伙人手中武器的威力和装备类别,的确很让他们艳羡,尤其是杀鬼子时的爽快感还真没的比! 但是,古月的话他们也明白,因为说到底,他们只有这几个人,古月又是有背景的一号人物,并不能一股脑全部抛家舍业去跟鬼子玩命,说到底,他们是有点“小打小闹”,但他们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 “不过,一整晚我仔仔细细地好好想了想,我们的方针是时候有所改变了。” 这话让秦海等人略微惊讶,因为一直以来,他们跟着古月干这些事情,虽然不是“轰轰烈烈”,却也足够让自己“心满意足”,如果有公开的那一天,一定可以光宗耀祖。 更何况,如果不是跟着古月,他们弟兄几个现在到底是在哪能干嘛还真不好说。 不过,同样也因为古月有自己的身份和家世,他们平日里必须无比小心而且得始终低调,如同根本没有这群人这些事一般无二。 老实说,秦海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憋屈的,因为他清楚自己杀鬼子为的不是一己之私,所以期待能得到更多的认可,偏偏没法广而告之。 同时,他也为古月憋屈,因为古月可是有名的“大汉奸之子”,上海百姓口中未必没少提“小汉奸”之名,可他们不知道古月暗地里做了那么的多为国为民的事情,万一自己这群人在昨天真的中了埋伏,一股脑全没了,会被后世之人记住么? 恐怕,他们也只会记得有个“大汉奸”叫古绝渊,而他有个儿子叫古月,一定是坏事做尽,所以英年早逝…… “少爷,您说的我们哥几个一定会听,但是您自己才最需要担心不是么?老实说,我们跟着大哥跟着您虽然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但是我们‘求仁得仁’,能有一个安稳觉,能够问心无愧!更别说这日子比咱们之前跑江湖那叫一个舒坦百倍,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抱怨的,就算立刻被一窝端,只要死前能再干掉几个小鬼子,稳赚不赔了! 大哥和几位哥哥自然都是这个意思,但是大哥刚刚说的后怕,其实是担心您啊,毕竟比起咱们几个,您和小飞,本有有自己安逸的生活,若不是您立志带咱们干这一桩买卖,您一定会过的更轻松不是么?” “小五说的是,哥几个就是这个意思。” 秦海立刻这位“小五”表示赞同,也只有这个老幺最能说会道了,他自己嘴笨。 而这位“小五”看上去比秦海年轻不少,而且相较之下身子骨就单薄多了,不过举止言谈间似乎少了秦海那种“粗鲁”。 “五哥也别担心,我想的改变方针,倒不是说明刀明枪去直接拼命,因为咱们说到底只有这么几个人,充其量干掉一两队小鬼子和伪军自己也难逃一死了。 虽说,这样也算对得起祖宗,可是,哥几个把自己的命交给我,我就必须对大伙负责,断然不能把牺牲性命摆在最前列,我要的是干死一个个小鬼子,但是我们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古月的语调渐高,也说到了关键,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心声,而这番说辞,让秦海等人心中不由有些暖意。 第5章 同志与妇人 “再说了,我是有那么点家世背景,但老王也是家喻户晓的名角对吧?他跟着咱们是意气相投,是想做更多有利于抗日的事情,如果他想要过舒坦日子,那方法可多了去了,不是么?” 作为“名角”,王老板似乎和其他有名号的老板一样,戏台之下,都拿着自己的小茶壶悠哉悠哉,即使是古月等人开会的时候,他也从不多说几句的,或许是为了保护嗓子,也可能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角色”,不过一直以来,该出手的时候,老王可从未含糊。 兄弟几人相护看了看,依旧是老五继续发言,“看来少爷是心里有底了?您直说便是,我们哥几个刀山火海都跟您闯了多少回了,只要您定下的方针,咱们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是矫情,秦海等人本就是处于自发的选择而打算陪着古月一条道走到底,又何必在乎到底在哪需要拐弯哪里需要歇歇脚,至于王老板自然也有自己的故事,此时依旧一言不发,但是那眼神中的专注没有一丝松懈。 “好,感谢兄弟们的信任,不过我们的一贯方式不会改变,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顾虑。 其实吧,我是觉得咱们之所以一直以来只能‘小打小闹’,关键在于咱们人数有限,而且各有各的牵绊。 但是,反过来考虑,几位哥哥身手了得,老王有自己的人脉和门路,而我也有些许钱财和地位,按理说,只要咱们想干成的事,在这大上海还真的未必有什么干不成对吧? 可是呢?关键问题在于我们没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和计划,一开始,是小弟我一门心思想要暗地里做点事情,因为憋屈,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因为我不想碌碌无为地下去后还没脸去见古家祖宗! 再加上因缘际会结识了诸位哥哥,我这点小心思也就有了实现的方式。 这些年虽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但是老百姓心中还是能留下了一束光明,在黑夜里一群带着面具的侠士专门和小鬼子不对付,这对于咱们大上海绝大多数需要帮助的人而言,自然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哪怕是黑暗中的一丁点烛光也能照亮身边这块地方! 可惜,经过昨晚一役,我才明白,这些年咱们之所以还算‘顺风顺水’,主要是小鬼子从根本上还是没有太把我们放在眼里,说到底,就是我们没有把他们打疼了! 昨晚那阵仗,很显然不是针对我们,如果没猜错的话,昨晚那帮人应该是国民党方面的,多半是军统,而前些时传言中的枪战应该也是他们。 自从几年前那次小鬼子公开处刑了所谓军统上海站的一干人等之后,这些年倒是很少听说军统在这里继续活动的迹象,但是重庆政府里也不能全部是发国难财的主,恐怕这次就是重新派遣了一支小分队来做事。 那些人的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确让人印象深刻,而他们突袭仓库很可能是为了抢夺补给以方便长时间潜伏活动。 不过,小鬼子之所以早有防范,应该也是在暗处察觉了他们或者是我们的马脚。 但是,小鬼子一定没想到我们和他们会同时出现,不然也不至于没有留后手让我们反制之后撤离。 虽然,昨晚情势危急,而且换位思考的话,我们多半会全军覆没,但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我们现有的优势没法完全发挥出来,而其他抗日力量在这方面未必比我们这些上海本地人更有优势,可他们也有自己的长处,不仅仅是战斗方面,还有情报以及大方向上的决策。 我就想,能不能谋求一种合作?让双方的优势互补,这样一来,咱们也可以不再束手束脚,因为有了更专业的战斗方式可以去参考学习,更大化地释放咱们手里的能量,就算最后只能让小鬼子从上到下三天睡不好觉,我都认为值得拼一把!” 这番长篇大论,其实是古月酝酿已久。 而昨晚的触目惊心,让他更加确定自己应该全盘考虑而非继续老路子去“小打小闹”。 虽然昨晚那帮人也没有成事,但是他们进退有度敢打敢拼,纵然是那种情况下也没有丝毫露怯。 关键是昨晚那一仗杀掉的小鬼子和伪军堪比古月他们自己几个月乃至半年的行动量。 在古月看来,自己的确是在抗日,但是效果甚微,而真正的抗日难道不就是杀掉更多的小鬼子么?一晚上杀掉一两队,持之以恒久而久之,这上海又有多少鬼子够他们杀的? 当然,古月也没有那么天真,认为鬼子们会排着队让自己一枪一个。 但是,有了昨晚的现场感受,古月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因为这样才叫做抛头颅洒热血! “少爷,您是想和军统的人合作?” 听了古月这番话之后,一众人难以消化,良久,小五勉强问了这么一句。 “有这个想法,不过也不一定得是昨晚那帮人,我想说的是,咱们需要和更大更有力量的抗日组织去合作去学习,可以是军统也可以是地下党,还可以是其他各方势力,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他们一定要有我们可以借鉴的长处,而我们一定要能利用上手头的实力去充分发挥优势,但是,并非让我们直接加入某一个势力,毕竟,我这背景实在有些微妙……” “这下我才算有点明白了,”小五顿了顿继续说,“您是打算和其他各种抗日力量接触接触,到底和谁合作,还得以观后效?而且,即使是合作,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咱们依旧是咱们的方式,不过,咱们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比如说昨晚那帮人,他们的确很有章法,但是他们恐怕存在补给不足或者后续供应不到位的情况,而少爷您手里有他们难以想象的物资储备,也有渠道去弄来枪支弹药,如果他们迫切需要,而且会把这些用于杀鬼子的事业里,您不介意给他们提供对吧? 同时,您也希望我们能接触到更正规更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从中学习进步,以求日后杀鬼子时更加得心应手。” “没错,就是这么个想法,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头,后续还得和哥哥们一起商量着来,以求更加完善。” 古月不住颔首,小五在脑瓜方面的确比较灵光,也没辜负自己给他读书识字的机会。 “听小五这么一解释,我好像也能明白一些了!”秦海十分震撼,又有点恍然大悟,“这就像那些占山头的,各家有各家的斤两,万一遇到一口吃不下的买卖,他们也不会打死不找人分一杯羹…… 而咱们现在,这小鬼子就是最大的买卖,恐怕全中国的山头有一个算一个,也没人可以自说自话地直接就独吞了,但是,几家乃至几十家一起商量着来,甭管小鬼子有多能蹦跶,咱们中国人可是有千千万!” 越说越激动,一旁的其他兄弟立刻制止了秦海太大声,后者也立刻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认错。 “没事,注意点就好,不过大哥说的就是通俗易懂,我就是想和其他山头的人一起来分一分,既是咱们的买卖可以分给别人,也能从别人的买卖那分一杯到咱们这里,这样你来我往生意怎能不红火?” 所谓“因材施教”不外如是,古月的想法最终得到了这帮人的理解和认可,一个成长中的抗日小股势力因缘际会,在暗地里的迎来了茁壮成长的契机,只待春风拂过的那个瞬间了。 与此同时,上海闹市区某店铺内,几个普通打扮的男子也同样在商讨事情,只是他们的装扮各有不同,很难想象到底为何凑到一起。 “‘藏锋’同志来消息,他已经成功弄到了关键情报,最晚后天他会说明传递方式和时间地点。” 一个包着白头巾的壮汉如是说。 “不愧是‘藏锋’同志,这些年真可谓是无往不利,就是他隐藏的也太深了,真想好好见识一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惜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的一片衣角……” 另一名看上去像是邮递员的年轻人言语间透露着对“藏锋”同志的崇拜。 “小张,咱们的纪律你是知道的,这都是为了保护同志的举措,就算是玩笑也不能这么开。” 另一名戴眼镜的老同志对“小张”有所敲打,他应该是这里的领头人之一。 “抱歉齐书记,我就是太崇拜‘藏锋’同志了,这些年始终想向他当面学习学习,我也想干点大事,可惜总是没机会。” 小张的脸上有些落寞和惆怅,其实他的小心思齐书记等人也都清楚,作为一个进步青年,革命热情是高涨的,就是耐心仍需要磨砺。 “抗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党内每位同志都有自己的使命,‘藏锋’同志有他的方式,我们也有自己的方法,但咱们都是抗日,抗日的事可没有大小之分,只要我们所有人都确实完成了自己的每一个使命,小鬼子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是,我明白了!” 齐书记的一番劝诫让小张深感自己思想上的还不成熟,于是下定决心继续努力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为了抗战胜利添砖加瓦。 之后,齐书记又简单布置了一番需要着手去准备的工作,这群人便解散了,但是他们并非一起离开,而且有的走前门,有的走后门,有的直接就在店里继续赏玩商品,而这里其实是一个卖古玩字画的店子,掌柜的似乎全当没看到这些人进出,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这家店名叫“秦时明月”。 而刚刚这群人其实是共产党潜伏于上海的地下组织,由齐书记领导,负责在这大上海搜集和传递日军的机要。 那名“藏锋”同志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年来没少获悉十分有用的关键情报,却没有一次表露过自己的身份,就连齐书记也无法确认他到底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整个组织里,只有那名包着白头巾的壮汉专门负责和藏锋同志联系,这名壮汉叫“老罗”,但他俩也从未直接见面,每一次情报的传递都是约定好时间地点,藏锋同志会提前一段时间去将情报存放在某个地方,而老罗负责去取。 这样的传递方式直接避免了藏锋同志被潜在跟踪时造成特别关注。 在老罗看来,或许藏锋同志的身份比较特殊,在人群里应该也很难不显眼。 当然,多年来的成功也印证了这种方式的保险。 而平日里,老罗是一个帮人送货搬货的力工,活动范围覆盖了各种商铺和码头十分广泛,所以两人的传递也能时时变化,不引起过多的怀疑。 同时,对于地下组织而言,不仅仅是老罗对藏锋同志的单线联系,刚刚开会的人也是各个部分的负责人,即使是小张,他也要负责他自己那些同学中积极分子的联系工作,但齐书记只和这些负责人联系,他本人是谁没有更多人清楚。 这种组织结构,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日占区,在上海这样鱼龙混杂的情报离散地,投身抗日大业的每一个人时刻都在刀尖上跳舞,组织自然也需要更合理的安排去避免最不愿看到的损失。 而这样的安排,其实谁都不愿意真的有“必要”的那一日,偏偏,革命的道路上,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经得起“威逼利诱”,尤其是在这个“魔都”,尤其是同志们的身边人。 多年前,老罗首先争取的是他日常需要接触的人之中最有革命热情的那些,其中一位就是在码头上负责给搬运工人算工钱的先生“老钱”,因为为人实在,干事认真,从不克扣错漏工钱,他得到了不少工人的信任,也因此在码头上很吃得开,各方需要招工的时候都会请他出面。 偶然一次,老罗在搬运工作期间,紧急离开了一段时间处理事情,而就是那次,特务搜捕时查到了码头上,他们挨个对工人进行了搜身,以兑换工钱的竹条来缩小目标范围,那些看上去没怎么干活的人都被统统带走。 老钱和老罗也是熟人,尤其是平日里老罗不仅孔武有力而且十分卖力,所以有活的时候都会考虑他。 而那次,老钱清楚地记得老罗手里根本不会有几根竹条,因为他根本没有运几次,被带走是必然的了,甚至,老钱就很怀疑特务就是在搜捕老罗这个人。 就在那时,老钱不仅没有把自己所思所想告诉特务,而且主动偷偷将符合老罗以往记录的竹条不动声色地交到了他的手里。 正因为这次暗中帮忙,老钱知道了老罗从事着和表面身份不同的工作,也正因为这次,老罗知道了老钱这人有自己心中的一杆秤。 后续的交往中,老钱最终被老罗发展为外线成员,不仅负责偶尔替老罗打掩护,还可以经常观察码头是否有特殊动静。 不过,老罗的组织原则极强,他对于发展革命同志的甄选过程也从不含糊,所以能得到老罗认可的人都算得上是有一腔热血铁骨铮铮的汉子,但即使如此,老罗也从未对其他同志提到过“藏锋”的名号,这自然也是因为原则和对“藏锋同志”的保护。 可是老罗并不清楚,一次重大成功之后,他心里高兴在老钱家里多喝了两杯,醉酒迷糊之际,他说了一句“‘藏锋’同志胜过十万兵!” 他同样不清楚的,是这句话不仅进了老钱的耳朵里,也被一旁老钱的老婆听了进去。 这是一名普通的妇女,没什么文化,自然也没多在意什么是“藏锋”,什么是“十万兵”,可她出于好奇对老钱问了句,得到的答案却是“唱戏”。 很多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恐怖的,尤其是事关自己老公。 本以为自己老婆不会太在意,也就没有多提的老钱,不曾想到自己老婆越想越复杂,恰恰是因为老钱对她“撒谎”。 最终,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也打听到了“什么叫同志”,如何能“胜过十万兵”。 当然,后者的确来自戏文,但“同志”可不是唱大戏的那些人敢随便说的! 这名妇女最终弄明白了“同志”一词很可能来自“共产党”。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这名妇女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即使是她也听说过日本人和特务们对共产党人的态度和手段。 “难道自家男人是共产党?”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不止一次出现,却都被她自己否定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的男人始终“胆小怕事”,只是一个勤劳本分的普通人而已,那些不惜命的事情,老钱是做不了的。 但是,老罗呢? 从那以后,这个疑惑始终藏在了这名妇女的心里,她虽然有过担心,但是几年下来,小日子依旧,她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两天前,她那个嗜赌成性的儿子再次欠了一屁股债跪在她们两口子面前哭得不成人形之时,就在老钱为了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求遍了所有他能接触到的老板也依旧没法解决问题之时,就在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快被帮派的人剁手跺脚之时。 这位妇女想起了心中那个久藏的疑惑,“老罗是共产党!” 第6章 哥哥与妹妹 “小飞哥,今天遇到件事有些特别,大少爷估计会感兴趣。” 一名警察特地跑到古府外找来了齐小飞,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知,而言语间还特别客气。 “赵哥你就别这么喊我了,上次被少爷听到了他嘴上不说,私底下可没少敲打我,弄得像我狐假虎威似的。” 平日里,齐小飞也没少被警局和青帮的人“尊敬”,因为他们偶尔都会特地透露一些来自警局和黑道的特别信息,而这些信息,很可能会引起古月的兴趣,至于古月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又为何对这些事感兴趣,他们可没必要深究,只用在乎偶尔有人“碰上了”,得到了奖赏便好。 当然了,这些人也识趣地不会特地叨扰古月本人,所以齐小飞作为古月最贴身的跟班,基本上等于是古月的传话筒,而那些“意外的奖赏”,多半都是齐小飞“不经意透露”的。 心照不宣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多年,一般警察和帮众乐此不疲,一些有点权力又有心往上巴结的人更是没少参与。 而这些小道消息,往往成为了古月暗自制定某种计划的前提。 不过,古月为人一向低调,所以不希望齐小飞太过张扬,尤其是在警察和帮派人士面前更加不能显得太过“优越”,因为他始终相信“防君子不防小人”,这些赶着向自己透露消息的人说白了就是“唯利是图”,他们是君子吗? 所以,千万不可在不经意的方面得罪了这些人,尤其是面子上,因为这里很容易被忽略,反倒被人惦记上…… “小飞哥你可是真的英雄好汉,哪有什么狐假虎威一说?也别太在意这个,今天这事的确有点不一样。” “赵哥你也别卖关子了,我听了心里都痒痒,放心啦,只要真的‘有趣’,小飞我懂事的。” “好说好说,小飞哥的为人兄弟们哪有不信的?” 一番客套之后,赵警官终于透露了消息,原来今早有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大妈跑到警局说她要举报共产党…… 听到“共产党”三个字之后,齐小飞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显得过分在意,继续安静地听完赵警官的描述。 其实,自从日本人占领上海,尤其是在一系列很血腥的事件之后,普通百姓们根本不敢提“共产党”三个字,就怕引火烧身,更别说举报了。 而且,有谁会特地跑到警局举报共党呢? 比这更蹊跷的,是这位大妈表现得很急躁,而且她还有条件,她需要有权有势的人救他的儿子,必须得快,因为他儿子要被人砍了,不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赵警官当时就在附近,所以留心听了个大概,起初他也没太在意,权当有的人“发疯”罢了,毕竟举报这事虽然有利可图,可更多时候得不偿失。 但是,路过的一位小队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而全局上下都知道,这人平日里和七十六号的人走的很近,一听到“共产党”三个字比谁都上心。 关键在于,这人并非完全酒囊饭袋,至少在这方面,他是有一定判断力的,不然动不动惊扰那些七十六号的特务,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也正是这名小队长的“殷勤”,赵警官认为未必就是子虚乌有,所以一得空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分享有趣的消息”了,因为实际上,平日里七十六号的人可没太把警察们当回事,那鼻孔朝天的做派,受气的可不止一两个。 越是这样,他们越希望古月能偶尔出出力让七十六号不愉快。 比方说关于共产党的情报,算是七十六号的分内事,可这大上海里也不止他们一家会关心,而古月恰恰和其他会关心的人有联系,比如特高课的那位影佐阁下。 这事到底如何,那自然是古月去判断,但是,一旦真的有点实际的东西,日本人其实并不放心七十六号的人自己单独去行动的,说到底,那帮人真的有用,他们也不会是七十六号的了…… 事成了,皆大欢喜,万一不成呢?很可能日本人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属于被蒙在鼓里。 可是,古月能够从旁提醒一二,日本人也是懂得分寸的,这就又是“皆大欢喜”。 当然了,警察们有这种想法,自然也少不了齐小飞平日里的灌输,尤其是他还会添油加醋,特地提到这些事情里古月能得到一些好处,也能挣到面子来做更多事情。 不过,这种“谨慎”,其实更多时候,是古月想多了,因为在大多数警察和帮派人士眼里,任何一个消息都可能“值钱”,或许在他们自己手上没太大作用,但是有人脉有方法的古月,能够把大多数“不值一提”的消息变成“真金白银”。 “联系大哥,去暗地里查一查这位大娘到底是什么人,他那个可能会被人砍的儿子应该是突破口,找青帮的人扫听扫听。” 听过齐小飞的汇报之后,古月做出了这番指示,在他心里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 他认为事有两面,万一是真的会如何? 一个普通妇女为了救自己儿子,还真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这样一个人,又凭什么接触到共产党人呢?那么,最大的机会就是她自己的老公了。 至于一个为了救儿子的女人会不会出卖自己老公这事,古月可不觉得就一定不可能。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事还真未必子虚乌有。 但是,他也没有立刻有任何打算该如何去处理,因为说到底,他是局外人。 纵然是秉持一颗抗日同道的心思去拉一把,但是他有自己的牵绊,尤其是他可没少了解过七十六号乃至日本人的手段,一个不小心反倒会把自己拉下水…… 可是,古月自己也没察觉到,如今的他比之前更会纠结更会在意这些事情,至少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难以消散,因为他新近读了一本被日本人禁止的书《论持久战》。 平心而论,古月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很有大格局的人,更别说什么“战略眼光”,在他看来,他有能力也有行动力,所以去做了一些抗日的活动,但也仅此而已。 他清楚自己的活动可能对于上海的一些老百姓而言,尤其是面对生死一线被小鬼子迫害之时的老百姓们,这就是恩同再造。 可是,他所做的事情对于全国的抗日大局而言,甚至都够不上“杯水车薪”。 也正是因为了解这个事实,在读过这本书之后,他深刻理解到了为什么小鬼子会大费周章地禁止这样的读物传递,因为这些文字,是可以杀人的! 读过之后,古月才真正了解到,那些“纵横捭阖,一言胜过百万兵”的人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因为有这样战略眼光和思想的人物,一点也不输古人。 而他自己,提出找人合作的契机,自然也是来源于此。 只是潜移默化尚在萌芽中,古月自己也没察觉到罢了。 不过,此时的古月也没法花太多时间去关注这件事情,因为他收到邀请,明日影佐会宴请上海商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不少商行的老板,又是古绝渊的儿子,他自己是没法推脱的,影佐也不可能允许他推脱。 当然了,古月也没有想过不去,毕竟那商会会长是万馨怡的父亲。 “少爷,您说万小姐明天会去么?” “不会的,她才懒得参与这些场合,再说了,万会长看上去人畜无害一个,实际上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真的明白,而事关自己女儿的时候他自然清楚他自己首先是一名父亲。” “也是……” 齐小飞反而比古月更失望的样子,因为李晓燕肯定不会到场了。 对于这个态度,古月也懒得计较,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都是无可奈何。 不过,如果有得选,古月清楚自己一定会选择让万馨怡远离各种是非,不仅是她父亲,还有古月自己。 晚饭的时候,古家人又会围在餐桌旁,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他们家的晚饭时间倒是一直比较晚,因为各有各的事情,算是互相迁就。 和早餐时的无话可说相较,此时的气氛略有不同。 因为古星凤和古星凰那按捺不住的高兴溢于言表,当妈的们又怎会真的忽略自己女儿? 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三夫人更直接一些,“你们两个小丫头遇到什么好事了?也说来听听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不好么?” 被突然点名,两女显得有些惊慌,下意识认为是对方没把小心思藏好掖好,用眼神互相埋怨了一番,不过该回话的还是不能怠慢,古家的家风是很严厉的。 尤其是在古绝渊询问的眼神之下,紧张归紧张,二女可没胆子顾左右而言他。 “父亲,大娘、母亲、三娘和四娘,其实我和妹妹今天找哥哥蹭车是借口,求他帮忙才是真的。” 挨个喊了一遍长辈,古星凤作为代表发言了。 随即,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娓娓道来,并且直接说了后续校长和老师们的态度以及处理方式,那些欺负过秦雨涵的同学一个个灰头土脸,样子别提有多吃瘪了! 不甘心是一定的,但是她们也不敢再造次,至于会不会影响自己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对于这些跳梁小丑,她们姐妹俩也不屑交往,有秦雨涵一个闺中密友就足够了。 “唉,二姐啊,应该说不愧是古家的人么?这两小丫头都学会仗势欺人了!”三夫人的责备之意当然是没有的,她那笑骂的表情就足见一斑,但是二夫人还是不由摇头,对她而言,还是更希望自己女儿平平安安,少惹事为好。 “你去做了什么?” 古绝渊似乎来了兴致,直接问古月是怎么摆平的这件事情。 “倒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就是表明身份表明来意,见了见她们的方校长,之后就水到渠成了,不过有一说一,这个方校长是个会来事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不说,那殷勤态度,嗯,比小飞看到我都热情。” 不远处站着的齐小飞权当没听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心里可没少还嘴。 “混小子,又不学好!为娘是怎么教你的?” 大夫人听后心中不悦,因为她一向主张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平日里也没少吃斋念佛,只为给古家人求一个平安,虽然她自己也清楚,有些事强求不来,但是自己儿子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她一向强调不让自己儿子太过张扬,古月平日里那谦虚谨慎的态度,也多半来自大夫人的淳淳教诲。 “冤枉啊啊,母亲,我真的一直低调行事,而且从来不会去主动仗势欺人,都是那些人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才主动贴上来伏低做小的,我也无可奈何啊,对吧? 再说了别的事都好说,欺负我妹妹,不行。” 这话古月说的越坦荡,听着心里越暖和,大夫人虽然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图,却也被二夫人和三夫人劝住了,不得不说,几位夫人之间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和睦,或许这里面就少不了几个儿女间的亲密无间相助。 当然,四夫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自觉地当一个看客,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有自己的分寸。 “对了,哥哥,雨涵说要过来当面谢谢你。” “没必要吧,举手之劳而已,你们的朋友就当是我妹妹好了,不用和我客气。” 不曾想,古月的客套话让自己两个妹妹如同惊到的小猫咪一样,反应很大,“妹妹?!不行,想都别想!” “嗯嗯,就是就是!” 这反应再配上那差点气鼓鼓的小表情,不得不说一句十分可爱,但是让古月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两妹妹今天是不是太高兴过头了? “额,行吧,那就不当是妹妹了,你们高兴就好,我怎么都随意……” 看到古月也有语塞的情况,不远处的齐小飞心中甭提多高兴,似乎刚刚的挖苦立刻就找补回来了一般无二。 “总之,见还是得见的,雨涵很固执,认死理的那种,所以她想对你表示感谢,你就受着就行了,但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能有!” 古星凤难得在吃饭时打开话匣子,二夫人看在眼里又高兴又心疼,不由想着要是这份小小的平静能够一直持续那该多好。 “其他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你这越说越让我摸不着头脑了,你们那个朋友是也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吗?那如果她当面提出来,我是该帮呢,还是不该呢?” 古月此时还真就有点丈二和尚,不过自己妹妹难得来了兴致,也只好给足面子吧,毕竟,平时让她们多说两句都难。 “当然该帮了,那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啊,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还能犹豫?!” 这话刚出口,古星凤就被古星凰暗地里掐了一下腰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不对,不是说帮不帮忙的事情,你把我的思路都带偏了,你是故意的!” “傻丫头,好好说,哪有这么难为自己哥哥的?” 二夫人看不下去了,就怕自己女儿太过“放肆”,万一口无遮拦,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好了,她倒不是担心古月会计较,但是古绝渊就在那坐着,对于自己男人,二夫人的心里的“怕”才更多一点。 “抱歉,父亲、母亲、哥哥,是凤儿失态了。” 意识到自己母亲到底在提醒什么,古星凤赶忙做出了道歉的举动。 不过古绝渊不以为意,他此时倒像是饶有兴致,毕竟对他而言,一家人围着餐桌听一听儿女间的小事,这样的机会可并不多啊…… “没事的,二娘,小凤就是兴致来了,她俩也是心地善良才会真心为她们那个朋友高兴,我这个当哥哥的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不过嘛,小凤你越说我越糊涂,能不能简单易懂一点?我比较笨。” “噗呲~” 这句自嘲再配上那一脸玩味的坏笑,直接把一旁的古星凰给逗乐了,而她立刻捂住自己嘴巴的动作反倒更让人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雨涵是我们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不希望哥哥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超越我们的关系,这个能听懂嘛?” 合着是把自己当禽兽了?古月真有点佩服自己妹妹的脑回路,不过他可真得喊冤。 “天地良心,我看上去是那种人吗?” “不不不,倒不是说哥哥你品行不端,而这种事嘛,也未必就上升到了人品道德的层面,只是说,雨涵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大美女啊,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人品家世更不必说,我们都很担心你会情不自禁的。” 古星凤的话语再加上古星凰在一旁肯定地不住点头,弄得几位长辈真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三夫人也算豪迈惯了,比较直来直去,“你们两个小傻瓜,有这么编排自己哥哥的么?不过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了,是怎样的天香国色能让我们小月把持不住的?哈哈,大姐二姐你们是不是也很好奇啊?” 第7章 宴会与袭击 古府的饭桌上也是难得有点“欢歌笑语”,大夫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儿子也老大不小了,就着话关心一二也可以造造势,平日里偶尔单独提及的时候,这小子总能找到由头把话题绕过去。 但是二夫人因为始终有心结,无论何时,在古府里她都不太敢过多言语,纵然是古月平日里对她也算尊敬有加,和大夫人三夫人的关系同样亲如姐妹,但是一想到自己哥哥的下场,她的心里总有一个矛盾解不开,也就自动将自己的位子摆在一个“事不关己”的地方避免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偏偏,自己女儿的性子一点也不随自己,虽然平日里也是能够谨小慎微地避免太过张扬,为人处事也算让自己放心,但是做娘的始终明白,自己女儿是“憋着”,总归有“释放”或者“憋坏”那天。 好在这古府的日子并非水深火热,不但生活无忧,还有古星凰这个更文弱的小女孩陪着,再加上古月这小子对两个妹妹的确没话说,从小到大比古绝渊做的更多,古星凤也就不至于累计太多压力,更不会让二夫人太过担心她有“憋坏”的那天。 “一定是二妹三妹想多了,她俩平日里一准没怎么照镜子,又不太敢直视诸位长辈,所以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理解有些欠缺,难得有那么一个知心的朋友,而且是闺中密友,自然就把一切的美好都放在了这么一个秦雨涵同学身上了,什么九天玄女下凡尘那都不过如此,可是呢?果真如此,那女子中学的门槛不会被一群又一群只求一睹芳容之人踏破么?我今天去过啊,那里还蛮正常的,不像是会发生这样事情的地方。” 论嘴上抹蜜,这个家里还真没人可以和古月相提并论,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多了几层涵义,而这些并没有平铺直叙的意思却又不需要绞尽脑汁。 就像这句马屁,主打一个“雨露均沾”,谁都不会落下。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母亲忽然起了兴致,这可从未有过。 “咱们家凤凰双姝的名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平日里我们几个打牌的时候二妹三妹可没少享受那些太太们羡慕的眼光,我自然也是一般的有面子,但也同样羡慕,可惜没辙,只生了个不省心的小子。” 大夫人这话没人会不识趣地接,因为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有话,但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没少来点“怨怼”,“这有儿子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所以我总在想啊,要是哪天这小子能给我找一个看着同样舒服的小丫头回来,那我肯定会当亲闺女养,可惜啊,这都老大不小了,我这个当妈的是真没看到过这方面有一点点影子,唉…… 小凤刚提到了那位秦姑娘,我就在想,既然有这方面担心,会不会是这小子平日里和你们说过这方面的话题?比如他的喜好什么的?又或者有看上过哪家姑娘没好意思说?而且,你们两相比较,发现这个秦姑娘一点也不输他之前提到过的某一位,于是才有了担忧? 这么一想啊,我还有点小激动,毕竟你们几个平日里的关系亲昵,没准这些话他不会对我们这些当妈的讲,却不瞒你们这两个妹妹呢,对吧? 既然今天都聊到这个话题上了,小凤你也别替他继续隐瞒了,不妨让我们几个也听听啊。” 大夫人这话让古星凤忽然有点小得意,不经意间看向古月的眼神里都有了些玩味,偏偏后者总是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到这个时候那一脸坦然全当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没得让人有些生气又没处发出来。 于是,在和古星凰眼神交流之后,古星凤很坦诚地据实相告,“其实吧,哥哥平日里也不太会和我们说这些,估计认为我们也还小吧,但是要说他没有喜欢的人呢,也不应该,至少在他们学校里那什么‘郎才女貌’啊,‘天造地设’啊,人尽皆知了,我们听听看看,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就是哥哥从未真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完全没提过这些事,就让我担心,这一样出类拔萃的秦雨涵,会不会也入得了哥哥那挑剔的法眼呢?” 这话一出,顿时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致,就连装作“你们随意我就看戏”的古绝渊和四夫人,那样眼神中都有了点不一样的神色。 更别说大夫人差点脱口而出“原来自己的傻儿子不是个木头”之类的话语,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中不断在催促着,想要早点知道对方的名字。 “哪有的事?你们又上哪听的闲言闲语?”古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不好发作,只能继续装傻,等待秋后算账。 “当然是飞哥哥了,他可没少跟我们说你和万姐姐的事情,对了,就是万馨怡姐姐,说来也好久没过来玩了,我两还蛮想她的,会不会是长大了不太乐意看我们这两个小丫头了?” 说出“万馨怡”三个字的时候,古星凤直接露出了胜利者一般的微笑,可惜,还没等古语自己反驳,大夫人就有些失望般态度转冷。 “是她啊?确实好久没来了,不过,真的是她吗?” 这言语中的态度可见一斑,古星凤平日里也没少学过察言观色,所以一时间不那么敢继续接这个话题了,只能看向古月,眼神里似有“哀求之意”。 古月还了她一个“活该”之后,也没有怠慢,“哪能啊,您也看到了,本来来我们家很频繁的对吧?这都多少年没过来了?所以,根本没有的事,只是某些好事之人胡乱编排罢了,您别在意,更别当真。” 特地在“好事之人”几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古月也听出来自己母亲似乎对万馨怡有点不喜,虽说这个状况有些令人“高兴不起来”,但他还是依靠十足的定力,一点也没表露出半点迹象,只是将矛头引向了某个“欠收拾”的家伙而已。 “原来如此……小飞啊,是你胡乱编排的么?” 听得出这语调有些不容置疑,齐小飞也明白自己不知为何“闯祸”了,至于是不是“编排”都已经无关紧要,“大夫人,是小飞胡说八道,小飞错了,请您责罚!” 至少,这低头认罪的态度还是诚恳的,就差直接跪下去了。 “小飞啊,一直以来我也当你是半个儿子,你和这小子形影不离情同手足,我也很高兴有你帮忙看着,可是呢,有些没影的事,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你说是吗?” 平日里吃斋念佛,为人和和气气,对下人也没有半点架子,所有人都可以当她是活菩萨,但是,她毕竟还是这古府的主母。 此时此刻,那不容置疑的言语,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虽然是对齐小飞说的,却也是对古月说的,更是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至于为何?休提。 古月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和惆怅,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本就没那个心思,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可能去实际行事,如此这般,也算断了自己一个心底的念头吧。 至于为何?问,不如不问。 “是,大夫人,小飞口无遮拦,失了分寸,不敢了!” “别太在意,明白就好,以后还得麻烦你继续替我盯着这小子呢,别让他闯祸,好了,放松些,不是什么大事。” 空气都快凝固了,恐怕也就大夫人自己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小凤啊。” “在~!”突然又被叫道,古星凤差点没直接站起来,不过这个举动也让她自己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心里一万个后悔,虽然不知道为何,却也清楚自己似乎踢到铁板了。 “傻孩子,大娘又不会吃了你,看你这紧张的。”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和和气气的大夫人,一旁的二夫人也终于敢陪着打哈哈舒缓气氛。 “刚刚你提到的那位秦小姐,大娘倒是越发好奇了,既然是你和小凰的闺中密友,那就自然得让人家上家里来坐坐不是么?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正好是休息日,学校不上课对吧?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小子明天有应酬的,不在家。” 这意图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古月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分别?古星凤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这样把自己闺蜜给卖了?! 她想拒绝,但是需要勇气。 可惜,看向自己母亲时,对方眼里可没有这个含义。 又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倒是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幽邃,可惜,这应该只有自己和三妹能看明白,毕竟自己哥哥平日里太能装了。 但是这时候可没功夫在意这个,她需要勇气! 最后的希望来自三妹,但也依旧一无所获,倒不如说,比自己还想哭…… “那……那我一会打电话问问看?” “嗯,问问看。” 这个“问问看”似乎彰显了一丝“自愿”,可惜,接下来的“讯问”里,秦雨涵家里有什么阿猫阿狗都快被翻出来了,让“问问看”也变成了大夫人亲自给秦老板打电话,这还真是“问问看”。 古星凤和古星凰相互依偎着离开的餐桌,她们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了。 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当妈的怎能不心疼?但是,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没有多说一句,因为万家的事情,她们还是清楚一些端倪,大夫人之所以是这个态度,当然不会是因为万馨怡这么一个小丫头,矛头,只会是对着万宝来这个商会会长。 回房之后,齐小飞很想安慰一下自家少爷,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少爷就那个性子,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喜欢也不会说出口,同时,还会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说出口。 但是,齐小飞自信自己没看错,古月心里对万馨怡就是喜欢的,甚至是爱恋,可惜谁都没迈出那一步罢了,没曾想,两家之间竟然还有一些隐情,如此冷言冷语的大夫人,在齐小飞的记忆里可从未有过,这就说明这件事情根本没戏…… 可惜,古月没给齐小飞任何多说一句的机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 今夜,古府众人中,一夜惆怅辗转反侧的比比皆是。 而某处居民楼里,秦雨涵的父亲秦逸伦同样难以入眠,因为刚刚突然而来的“无妄之灾”。 一落千丈的秦家,已经不太可能有昔日的辉煌,秦逸伦也从未想过继续沽名钓誉,只要能好好维系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老婆孩子安安稳稳既可,平日里也不忘多嘱咐一句,“要多低调就得多低调”。 不曾想,自己女儿竟然成了古绝渊的女儿们所谓闺中密友! 那古绝渊何许人也?大汉奸?可不止于此,那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对自己大舅哥和多年兄弟说下死手就下死手的主! 而他大老婆呢?多年来,据说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修佛祈求古家太平。 可是,“白娘子”的名头,秦逸伦可不敢忘记。 这件事难道是偶然?秦逸伦不敢轻易下结论,心中的纠葛便越来越重…… 第二日一早,上海最大的老字号酒楼“庆祥楼”门口已经站满了人,穿着打扮各异却一般的精细,尤其是体现了大上海与国际接轨的景象。 而身着军服的日本兵已经早早就来控场,小田原带队,酒楼内外已经清理干净。 因为影佐即将在这里宴请上海商会的人。 不过,影佐想要体现“大东亚共荣”,所以马路上并没有戒严,属于内紧外松,不然怎么向观众们展示?各方媒体也没少到场,这场秀很快就会开始,只待主角登场。 作为商会会长的万宝来亲自站在大门外迎接,那一身西装加上油头粉面,可没少花心思去打理,同时,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看上去要多真切就有多真切。 在他身后,是一众商会主要干事和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场面和曾经的百官叩首以待巡抚之类别无二致,只是这些人看上去没有跪拜罢了,但是他们心里呢? 当然,古月还没这么积极地凑这个热闹,他可是有“低调”的硬性要求,而这些前排的人势必会和影佐第一时间合影,见报都是小意思了。 如果在报纸上又看到了自己,古月真担心自己母亲会借题发挥。 但他也不至于迟到,更不能让影佐等他自己,所以此时此刻,已经把车停在了靠近酒楼大门的路边,只要影佐来了之后,和万宝来结束了逢场作戏共同步入酒楼之际,古月便可以适时地跟在人群里一起进去。 这种场合也不是一两次了,古月早就有了对策,而无论是影佐还是万宝来,都不太可能和一个后辈计较太多,相反,这份“识时务”还挺让不少商界人士欣慰。 毕竟古月的背后是古绝渊,是一系列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如果古月表现得太抢眼又或者太强势,就很容易让这些人觉得“古家要有大动作了”。 没多久,影佐的车来到了酒楼大门口,小田原亲自给他开门。 “哎呀呀,影佐阁下,您百忙之中,还有功夫惦记我们这些商人,上海商界无不对您的厚意感恩戴德啊!” 就跟在小田原身旁,万宝来一脸谄媚地凑近影佐身前。 “何须介怀?万会长和诸位商界的精英都是能为大东亚共荣出一份大力的好朋友,能和诸位相交,其实是影佐的荣幸之至!不过刚刚有点紧急公事,倒是让诸位久等了,一会我一定自罚三杯!” 不得不说,在商业互吹这块,影佐比之万宝来真的不遑多让,简单一句话已经让在场这些人心里格外舒坦。 “敌袭(敌袭)!” 刚要拉着万宝来准备拍照,一名日军士兵的突然高喊宛如一声炸雷,但是在场的这些商界人士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枪林弹雨覆盖。 陆杰的特遣队直接从街对面杀出,根本没有任何顾虑,对着影佐的方向就是一梭子子弹齐射,还不忘朝影佐的轿车扔了两枚手雷。 火光骤起,影佐的轿车顿时报废,但是刚刚的突袭还是被那一声呼喊所预警。 第一时间把影佐扑倒并护在了自己身下的小田原,又用自己的身体替影佐挡下了飞溅的弹片,但他没有任何迟滞,带着伤奋力爬起将影佐护在了酒楼外的花坛边,同时利用轿车的残骸来形成视野上的死角。 而刚刚距离影佐最近的万宝来就没有那么多“优待”,不过,恰恰是因为小田原的举动太过迅捷,正好和影佐握手的他被顺势带到了地上,也因此躲过了最开始的齐射。 只是,他的“好运”并没有延续太久,轿车的爆炸让弹片和残骸四处飞溅,其中一片金属已经牢牢扎进了万宝来的左肩,外溢的鲜血没有停滞趋势,很快便已经染红了他的西装。 纵然如此,和身后那些商界人士相比,万宝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时此刻,血泊中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而惊慌失措的众人根本来不及逃离这样的命运…… 第8章 汉奸与狙击 “什么情况?!这些人当街就这么干?!” 突如其来的的变故让齐小飞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实实在在的血花四溅可一点也不像在梦里。 他也没少参与到真枪实弹的行动之中,可是,一直行事于暗中的他们,何曾有过亲见如此惨烈状况的机会? 那哀嚎与尖叫,混杂在枪弹与爆炸声中不断侵袭着齐小飞的耳朵,震撼着他的心灵,几近呆滞。 “别愣着!救人!” 古月的咆哮停止了齐小飞的愣神,“是!可是,少爷,我俩这……这么多人,怎么救啊?” “救影佐。” “啊?!” 古月的答案让齐小飞目瞪口呆,这下连自己的耳朵也怀疑上了。 “他不赶紧滚蛋,这些人都得死在他前面!” 古月的决断不由分说,他已经打开车门蹲伏在了车外,同时大声疾呼“趴下,都快趴下,别傻站着!也别站着跑!快趴下!” 可惜,如此混乱的状况之下,古月的声音很快便被其他浪潮吞噬殆尽,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可恶~!少爷,我们能做什么?” “把那辆小摊贩的推车弄过来,我去让影佐坐我的车离开!” 不再质疑古月的命令,齐小飞身手矫健地压低身子同时迅捷移动,很快便来到了古月所说的那辆摊位旁。 “啊~!” 一边呐喊一边卯足全力,齐小飞开始用摊位当掩护,让通向轿车的道路上有了一点点阻隔枪弹的屏障。 “影佐阁下!是我,古月,别开枪!” 古月和齐小飞的动静也引来了影佐和小田原的注意,尤其是小田原,下意识已经将手枪对准了古月,并大喊着勒令他不要靠近的日语。 不过影佐制止了他这个举动,并且保持着镇静,“原来是古公子,这里太混乱了,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车就在这,您赶紧驾车离开吧!” 看了看古月的指引,又看了看齐小飞推来的摊位车,影佐不由有些犹豫,而小田原很想直接拒绝,“阁下、うそをつきますように、酒楼の中へはいりましょう。(阁下,小心有诈,我们还是进到酒楼里面吧!)” 影佐却更加迟疑,因为他今日实在有点看不懂对面这帮人的态度。 以自己为目标自然毋庸置疑,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帮人竟会公然在大街上行刺,而且,说是行刺都很不准确了,这根本就是直接火拼。 这里的中国人对他们而言都一文不值吗? 恰恰是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可以如此不管不顾,不然在防范措施上只会更加严格,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一次的宴会。 而眼下,影佐不得不重新审视对面这群人,他们既然可以有如此无视这些平民的性命,那么,如此雷霆一击之下,他们是否更加希望自己进入酒楼里躲避? 没错,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暗杀,那应该准备狙击手一枪毙命,而当他们发现狙击范围内的高点都有人看守之后,应该安排贴身刺杀才是……如此声势浩大的做法,应该还有别的意图,虽然无法立刻洞悉,但是在火力压制之下,影佐进入酒楼里避难应该是没多少选择中的最优解。 可此时的酒楼之内,已经无法掌握全盘情况了,会不会存在最后的必杀一击? 影佐是个习惯了深思熟虑的人,所以遇到如此突然的状况,他反倒会有些瞻前顾后,一时间摇摆不定。 至于古月,影佐虽然清楚这人来此不是偶然,但是,他会那么好心救自己吗?别说小田原不信,影佐自己也根本不信,因为古月依旧是个中国人。 “影佐阁下!万会长需要及时救治!只能拜托您了!”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影佐,因为这才是古月的“目的”。 古家和万家的关系,影佐自然有一整套的资料记载,虽然近年来两家人之间的走动并不算密切,但是,古月作为上海商界的一员,他可从未避开过和万宝来之间的关系,公众场合里那一个“世伯”一个“贤侄”显得十分亲热,而万馨怡的存在自然也是影佐考虑范围之内的事情。 眼下,古月真实目的是想救自己的“未来老丈人”,但是他自己可没办法直接冲到一群正在和敌人激战的日军中间。 “与其说古月是要救我,不如说,他是必须要我去救他的岳父?嗯,这么说就通了。” 心里有了这个基调的影佐,不再迟疑,拉着小田原就来到了依旧躺在地上呻吟的万宝来身边,而且影佐亲自将万宝来扶起,架在了自己身旁。 很快,在日军的掩护下,影佐和小田原已经来到了古月所在的摊位车。 “多谢古公子相救,你放心,万会长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让最好的医生给他救治。” “那就有劳阁下了,钥匙在车上,您快离开吧。” 无需多言,影佐继续扛着万宝来往古月的轿车处移动,他身后小田原对古月点头示意之后,立即安排了几名士兵负责开车和跟车,而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不好,影佐要跑!” 街对面的掩体后,雅丽大声提醒着陆杰。 “集中火力!把那辆车也炸了!” 可惜,这一次他们的目标难以实现,一个是没有最开始奇袭的先手优势,另一个便是古月的车停的较远。 “不好办,头,鬼子的火力越来越猛了!” 想要放着和自己对峙的敌人不顾而去专注于杀死影佐,陆杰的队员们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倒不是说他们怕死,毕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真怕死,也不会跟来了。 但是,恰恰因为他们训练有素,所以身心都会明白,此时无视眼前的敌人是绝对致命的,唯一的选择,是分兵掩护和追击。 “张鬼赵猛追过去,杀了影佐!其他人火力掩护!” “是!” 被喊到的两名队员没有任何迟疑,摆开架势,只待队友的掩护。 “打!” 陆杰的命令是绝对的,同一时间特遣队其他成员奋力将自己的弹药倾泻向对面的鬼子,而张鬼赵猛已经如离弦之箭开始飞驰,穿梭于街道旁的各种掩体间闪转腾挪,一步步拉近了和影佐之间的距离。 可惜,小田原时刻观察着对面的动向并且做出了极为迅速的反应,只见他亲自带人直接迎上了张鬼和赵猛,那份憾不畏死和特遣队员相较也不遑多让。 “头,他俩也被压制了!” “可恶~!那辆车是谁的,给我查出来!撤!” “是!” 眼看影佐扬长而去,陆杰等人只能吞下无尽的憋屈再次撤退,但是这一次,小田原没有给他们来去自如的机会,尤其是枪战引来了更多小鬼子部队的合围。 “头,他俩危险了!” “边退边掩护!你俩快撤!” 命令如此,可整个特遣队的人都清楚,此时对陆杰而言撤退才是最主要的,那两人的性命相当于已经被放弃了…… “老张,快走!” “老赵~!” 被火力压制的二人其实早在越众而出的那一刻起便能够预见自己的命运,区别只在于能否完成任务罢了,但是他们没有犹疑和后悔,他们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是不畏生死的军人! 此时,与其两人携手黄泉,赵猛选择了舍己,给张鬼一丝生还的希望。 “小鬼子们!你赵爷爷来了~!” 一声呐喊,主动放弃了掩体的遮蔽,赵猛无视枪林弹雨,朝着小田原的方向奋力奔跑,手中的冲锋枪没有任何停歇的征兆,即使是它的主人已经遍体鳞伤。 “啊~!” 膝盖中枪不支倒地,赵猛依然用自身那无匹的意志力重新爬起,单膝跪地,而他的枪口始终向前,这份威势让所有小鬼子不由胆寒,小田原的命令已经被抛诸脑后,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地狱恶鬼般的敌人立刻毙命。 正是这样的“集中注意力”让张鬼有了稍纵即逝的逃生机会,含着热泪,将战友抛在了身后,此时的张鬼心中无比痛苦,但是他不能让自己战友的牺牲付诸东流! 呐喊声骤停,赵猛手中的冲锋枪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指挥部队继续追击的小田原不忘特地走到赵猛的尸体旁,对着他的眉心又开了一枪。 不远处,古月和齐小飞的心中如惊涛骇浪翻腾不息。 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儿,齐小飞的双眼瞪得硕大几近血红,可他动弹不得,因为古月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他牢牢锁住。 而古月自己,眼泪更多的是流在心底…… 古月对齐小飞厉声道,“忍住,不要有任何过激的行为,此时此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地上躺着的那些伤者有机会得到救治!” 看着自己少爷眼中的怒火,齐小飞心里清楚,古月的隐忍需要背负更多的荆棘,尤其是这一次,他做出的决定,恐怕会让他以后的人生里始终有一个噩梦伴随。 “我一会去和小田原交涉,希望他们能尽快找来救护车,不过调查之类的事情免不了,所以不要有任何可能引起他注意的举动,听明白了吗?” 齐小飞重重点了点头。 略微平复下心情,古月带着齐小飞从小推车后面站起身。 “碰~” 一声毫无征兆的枪弹碰撞让古月和齐小飞吓了一个激灵,本能地反应又躲回了小推车之后。 “狙击手?!” “应该是的,目标好像是咱们,但是警告意味明显,不然我们已经倒了一个了。” 回答齐小飞的震惊,古月第一时间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是,这个判断让他自己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我们现在?” “没事,那人应该走了,而且不想引起太大反应,不然他肯定会瞄准小田原,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齐小飞再次重重地点头,因为他始终坚信古月的想法从未有任何错漏,即使是现在。 战斗终于结束,那名狙击手也没有再开第二枪。 带人回来的小田原无功而返,特遣队里除了赵猛的牺牲以外悉数成功撤离。 古月可没功夫去关心小田原此时是不是一肚子窝火,第一时间跑上去用日语和他交流了一番,力求小田原能够尽快喊来救护车并且给伤员放行。 对于古月,小田原此时也没了那么多戒备,毕竟刚刚影佐的撤离古月是出过力的,不然谁也保不准敌人会不会鱼死网破。 但是,这些伤员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呢?此时他最想要弄明白的是这些人以及躲到酒楼里的人里,到底有没有敌人的同伙。 不过,早就料到小田原心思的古月,第一时间表示理解,并且愿意再出一份力,毕竟有他在,讯问时也方便很多,而他的目的只是希望尽快给伤员救治,同时,古月没有忘记特地提一句,这些人对于上海商界和舆论界是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的。 询问有序进行着,同时医疗队伍也已经陆续到达,小田原并没有对伤员尤其是即将丧命的重伤员多做干扰,毕竟这些人如果是敌人的内应多半不至于会落到如此下场。 相对而言,那些没受伤的人变成了重大嫌疑的一群。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古月和齐小飞。 在小田原看来,古月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明明是受邀前来,却偏偏在影佐阁下到达之后才出现,更巧的是中间这段时间就有敌人发动了突袭。 不过,小田原没有弄明白万一古月真有问题那他又为何要冒着枪林弹雨做出刚刚那些举动。 演戏?这就投入的过分了。 而且,目的何在? 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小田原自知很难有任何说服自己的解释,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尤其是古月正在帮他询问剩下的人。 在没受伤的人群里,数目最大的一拨自然是酒楼里的工作人员,不过,酒楼掌柜刚刚就在合照的人群里,只是没有和影佐靠很近,据他供诉原本在酒楼内指挥忙碌,等影佐到达之后有了拍照环节他才凑近去。 或许,正是因为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尤其是离酒楼大门很近,所以突袭发生之时,酒楼掌柜第一时间躲进了酒楼里,故而没有受伤。 这个说法没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作为酒馆掌柜,遇到刚刚那种情况,第一时间选择逃进自己的酒楼也算合情合理。 而其余酒楼工作人员刚刚基本都在酒楼内忙碌,这里也没有迎宾的女服务员。 除开这些人以外,还有几个没受伤的人,他们并不属于酒楼。 对于这些人,小田原又打上了重点怀疑对象的标签。 但是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说刚刚是跟着酒楼掌柜一起逃进了酒楼,若非和掌柜站的近,恐怕现在也很难完好无缺。 这样的说辞,小田原也很难第一时间反驳,不过这并不能打消他的怀疑。 而这时,古月又给出了新的建议,他让小田原最好先去看一看拍下的那张照片,这里面不仅仅可以看到当时的站位情况,还有什么人本该在却离开了,又有什么人表情或者动作上有些值得怀疑的地方。 小田原听后很快会意,不管是谁,如果出现在了当时的照片上,而且这人很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纵然再有定力,恐怕从表情和动作上也会露出不少马脚。 不过,他不清楚的是,古月如此“上心”到底为何,只能权当古月想要表现的积极点以便洗刷他自己的嫌疑。 其实,古月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刚刚那群人很显然就是那晚遇到的一群,猜想中他们是国民党人员,而且很可能来自军统。 而那群人,选择了当街强攻,的确有两种可能的意图。 一是打影佐一个措手不及,而且险些奏效,若非有人提醒,恐怕影佐早就倒在了万宝来身旁。 二是这些人是打算让影佐退进酒楼里,并且让埋伏好的后手一击必杀。 这种设计可能性不小,毕竟要做到孤注一掷并且万无一失,还是需要一个更缜密的计划。 但是,纵然真的有后手,也并不太可能是事先安排进酒馆里,因为古月认为这帮人突然对影佐下手并非长时间蓄谋已久,不然他们也不会就在两天前去打那个仓库的主意,尤其是在险些被围堵之后。 所以,古月认为埋伏的后手最可能是趁乱突然从其他门路闯进了酒楼里,这也符合突袭所造成的效果。 可惜,古月自己的举动让影佐根本没有进到酒楼里,而且直接开车逃离,这就让可能埋伏的人员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从反方向冲出来,再来个措手不及,但是这样无论结果如何,埋伏人员自己肯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另一种选择,就是果断撤离,尤其是在那队人撤离之后。 更何况,古月还不得不想起那名狙击手的存在,虽然这里面有更大的疑问,但是,至少他能想清楚,这名狙击手绝对不是日军提前埋伏的人,而且他的目标不是自己。 有了这些思量,古月便可以放心让小田原随意去查,同时不吝惜给出绝对中肯的建议。 因为这样既能更快地让伤员放行,又能借机给自己“亲日”的标签做点投资。 第9章 鱼饵与转机 离开事发地之后,古月和齐小飞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始终无言。 打破沉寂的不是街道上的喧嚣,而是齐小飞的肚子。 “额,少爷,咱还没吃东西……” 相视一笑,古月无奈摇头,“走,随便找个路边摊对付对付。” “啊?您可是古大少爷啊,哪能吃路边摊呢?” 面对齐小飞的“诧异”,古月只是白了他一眼,“你带钱了?” 恍然大悟的齐小飞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闭口不提其他。 继续游走的二人被一群群结队的乞丐吸引,有点丐帮的意思。 他们拿着自己的破碗也没沿街乞讨,而是很有目的地往一个方向去集中。 “这是要开丐帮大会?” “没准还真是,指不准要选丐帮帮主,你要不要去试试?” 面对古月的揶揄,齐小飞不以为意,“您还别说,如果我真的当了丐帮帮主,号令这千百号人,大街小巷地这么一窜,那得多搜集多少信息啊!” 不得不说,齐小飞这个想法难逃话本的影响,但是也给了古月一个提醒,如果真有丐帮帮主之类的存在,没准还真就可以有搜集情报方面的奇效。 有了这个好奇,二人也不管自己肚子在叫唤了,不动声色地跟着乞丐队伍前往了他们的目的地。 可惜,最后并未来到“丐帮总舵”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处施粥的小巷子里。 施粥的人也并不陌生,正是万馨怡和李晓燕,带着几个万家商铺的伙计。 “是万小姐!” 齐小飞的反应可比古月大多了,言语间催促着古月赶紧凑近去。 古月也没有拒绝,倒不是因为这份巧合,更重要的是万宝来的情况应该还没有传达过来。 “馨怡……” “古大少爷慎言,名字的叫法可并不是那么随意的。”万馨怡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上一次主动搭话是什么时候,古月都已经没印象了,不过眼下确实有事却是还没开口便碰了钉子,除了在心里无奈自嘲也实在别无他法。 刚刚还特地提醒万馨怡古月两人的到来,一旁的李晓燕听到自家小姐如此冷言冷语倒像是更着急一般却又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开口,脸上挂着的焦急和憋屈不加掩饰。 同样的态度还反应在齐小飞身上,不得不说这两人倒是很有“共同话题”。 “是我唐突了,万同学,令尊刚刚遭遇了枪击,现在应该是被送进了日本人的陆军医院里,赶紧去看看吧,这里我和小飞可以帮你们照看着。” 这则消息让李晓燕直接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地看着万馨怡。 而后者,眼神中的慌乱稍纵即逝,“古大少爷是如何知道的?” “刚刚和令尊一起受邀参假日本人的宴会,还没开始便有抗日人士突袭,当街直接爆发枪战,令尊是第一批倒下的人,不过你别担心,那个日本特高课的影佐已经带着令尊离开了,所以我推断应该是进了陆军医院。” 万馨怡的表现让古月也不好太过殷切,只能如同述说别人的事一般适当描绘了一下刚刚发生的枪战,至于当时的场面如何,自己又是如何全身而退,自然无需特意提及。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古大少爷了,晓燕,我们走,其他人继续施粥。” “是!” 伙计们都穿着万家商行的制服,自然也都对自家大老板的状况十分担忧,但是小姐有命也就无需再多言。 李晓燕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去找来万馨怡的专车,可惜,至始至终她都没和齐小飞说过一句话,这让后者一脸落寞与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面对这一突发状况,震惊的可不止万家的人,那些需要被施舍的流民和乞丐们也都愣在原地,或许他们更担心自己这顿饭到底还有没有着落,好在古月立刻接管了施粥事宜,他们中不少人可都是知道“古大少爷”的名头,没少一番歌功颂德,就好像这个施粥的摊位本就是古月的一般无二。 离开的车上,李晓燕终于从焦急中释然,因为她身旁小姐的脸上全是愁容,作为贴身丫鬟,此时要做的是顺心而不是添堵。 “没事的,小姐,刚古少爷不是说了么,老爷已经被送进日本人的陆军医院了,早就听说那里的医生医术一流,老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就别太担心了!” “嗯。” 回应的不咸不淡,万馨怡的这种表现倒是让李晓燕越发着急,因为她心想着自家小姐平日里就是如此,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形于色,说好听点是“出尘仙子”,说难听点就是“冷冰冰跟个冰块似的”。 “对了,小姐,您刚才对古少爷的态度也太冷淡了,怎么说你们也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啊,多少年了他都是直接叫你名字的,怎么就越来越生分了呢?说到底,古老爷是古老爷,古少爷是古少爷啊……” “哦?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了啊,古少爷平日里可没有什么欺压良善的劣迹,而且他可没少做帮助别人的事情,您去随意打听打听,这大上海的界面上,哪哪提到古少爷不会说一句‘好’的呢?” 看着自己丫鬟如此激动,万馨怡的反应依旧平淡,随即直接给古月定性,“虽然他平日里也没什么太大劣迹,而且为人处事也和纨绔子弟大相径庭,但是,大汉奸的儿子,也只会是一个小汉奸罢了,纵然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谁又能知道暗地里到底有多少偷鸡摸狗丧尽天良呢?” 这样的“苛责”,李晓燕可不敢苟同,但是她也无可奈何了,虽然这些年来她始终不知道自家小姐和古少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两人形同陌路如斯,但是不用脑子去猜也能想到多半离不开古老爷那件事情和“大汉奸”这个名头。 “好吧,谁叫您是小姐呢?您可以挑这个嫌那个,不过小姐您有没有想过,咱们老爷又比古老爷强上多少呢?” 这话倒是把万馨怡给“逗乐”了,“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骄纵惯了,这都敢编排老爷了?!” “嘿嘿,小姐您别生气嘛,要打要骂随意,不过我就是就事论事嘛,而且也不敢到处说的,也就在车里,哦,祥叔也不会到处说的,对吧,祥叔?” 李晓燕一边挽着万馨怡的手臂撒娇,一边对这前排的司机如此说道。 “我就是个司机,只知道开车,小姑娘家家的体己话我是听不见的。” “哈哈,小姐您看,我就说了祥叔最好了!” 看到李晓燕那得意的笑脸,万馨怡不禁莞尔,似乎刚刚的阴霾已经扫去大半。 没多久,来到陆军医院的万馨怡带着李晓燕询问到了自己父亲的病房,手术已经成功,万家人也到了。 “哎哟,我的乖女儿啊,你可来了,你是不知道,你差点就没爸爸了!” 万宝来躺在病床上,精神尚可,看来手术很成功。 影佐和日本人并不在场,病房里只有万家自己人。 万家大夫人也就是万馨怡的亲生母亲,面相祥和风韵犹存,那声泪俱下的忧愁也难掩姿容,足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能生出万馨怡这样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 二夫人扶着大夫人,避免她太激动摔倒,看上去和大夫人年岁相近,实际上却也有接近十岁的距离,她是属于“政治联姻”的范畴,当年万宝来为了巩固万家地位而和二夫人的家里达成了协议。 二夫人身旁是她儿子,二十不到,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是一位习武之人,师承精武门,此时他的眼神里情绪复杂,有担忧也有愤恨。 除开三人之外,万宝来的病床旁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看上去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刚刚应该没有少哭,年纪并没有比万馨怡多几岁,却是万宝来的小老婆。 “呸呸呸,瞧你说的,我这好好的,没得触霉头!” 万宝来的精神似乎不错,而他此时的态度可没有半分看到影佐之时的那种“卑微”。 “哼,死老头子还逞强,刚刚那日本军官叫影佐的都说了,枪战发生时你就在他身边,那些人没打到他却把你给打了,若不是小月那孩子拼了命给你们提供了车子,你现在还有力气才怪!” 或许“老夫老妻”的言行惯了,大夫人一点也不给万宝来面子。 “我呸!那小子才不会管我死活!哦,不对,他主要是要救影佐,当的好汉奸!救我都是顺带,不过也是卖我一个人情,谁不知道那小子惦记我家闺女多少年了?!嘿,我偏就不领这个情,他古家想要我闺女,没门!” 看来,私下里万宝来对古月的态度可并不像公共场合里那样“翁婿和谐”。 “你个老东西不识好歹!乖女儿,你别理他,九死一生的时候过了他就在这逞威风,听娘的,把小月叫到家里来,为娘要好好谢谢他。” 大夫人对于古月的热忱似乎并不仅限于这次救了万宝来一事,多半在之前的交往中就有了中意,恐怕近年来两家人的疏远才让她不得不收敛,不然这“准女婿”多半是亲自认定了。 “夫人啊,您是不知道,刚刚就是古少爷恰巧遇到了小姐在施粥,所以特地告知了老爷的情况,可惜,只是叫了一声小姐的名字就被小姐冷冰冰地怼回去了……” 在这件事上,李晓燕和大夫人是一个阵营的,所以眼下也没人会计较她的插话。 不过,万馨怡的心里已经有“秋后算账”的安排。 “你说你……唉,要我说你什么好?小月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的?!” 还没等万馨怡反驳,李晓燕就顺嘴把她的心思说出来了,“夫人您是不知道,小姐心中啊自有一杆秤,那什么‘大汉奸’的儿子总归是个‘小汉奸’罢了,唉,奴婢听了都替古少爷寒心啊……” “混账话!什么叫‘大汉奸’‘小汉奸’的,小女孩家家的,哪懂什么家国大事?!再说了,咱们自己真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么?!” “哼~!” 这次,大夫人似乎是真动气了,而万宝来也没有再“摆一家之主的谱”,即使这话的矛头就是指的他自己也仅仅敢“哼”一声而已。 “好啦,母亲大人,您消消气,这里毕竟是医院吧,您不担心会影响这位伤员的休养,也总该替其他病房的人考虑考虑对吧?您大人大量菩萨心肠,就别和我这个小女儿家家的置气了,那什么,不就是让古月来家里嘛,小事啊,我去和他说说就是了。” 吃准了自己母亲的脾气,万馨怡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母亲的身侧,软言细语怎么顺怎么来,倒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还差不多,哼!以后可别再‘大汉奸小汉奸’地叫了,关起门咱们自家人也就算了,就怕隔墙有耳,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是是是,都听您的……要不,麻烦二娘带我娘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来照顾父亲。” 还没等二夫人言语,大夫人就直接发号施令了,“不必了,小芳刚刚已经主动请缨,就给她这个机会吧,咱们一起回去,二妹、双全,走吧。” 大夫人可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这就是命令,而且令行禁止,足见她在万家的地位。 至于,被她特地点名的“小芳”,自然是万宝来的小姨太,此时除了继续在万宝来身旁楚楚可怜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是眼神。 从陆军医院离开的影佐,第一时间见了小田原,了解清楚他走之后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古月的态度,他表示满意,不过心中也没几分感激,权当古月是为了救他自己未来岳父,顺带把他给捎上了而已,这点倒是和万宝来异曲同工。 不过,影佐也有点“痛定思痛”,这一次事件他有了反省,还是太低估那帮人的行动力,尤其是竟然当街袭击完全没把周围的中国人当一回事。 打定主意日后更加谨慎周密之后,影佐决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首先是“据实而报”,毕竟对方亲手杀了不少中国人伤了更多,那一个个躺在医院里哀嚎的伤员就是最好的棋子,更何况,这次死伤者主要都是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舆论界各大报社的工作人员,只要打好这副牌,后续的发酵只需要默许根本不需要激励。 其次,影佐打算很高调地把古月的车还回去,说白了,就是要让全上海的人都清楚,这次他影佐,是靠着古月奋不顾身地献车才平安无事。 这样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到事情真相,也不是仅仅为了继续把古月甚至古家绑在“大东亚共荣”的旗帜下。 最大的目的,其实是要广而告之,让那帮敢袭击他的人知道,这次功败垂成很大原因是有古月这号人坏了他们好事。 用古月为诱饵的意图很明显,但影佐主要目的还是钓鱼,而不是真的把鱼饵卖了。 当然了,万一鱼饵保不住,也仅仅是丢了一个鱼饵罢了。 古月自然是不清楚影佐给他下了如此毒计,帮万馨怡施粥之后便带着齐小飞回府了,打算好好平复下心情,正巧家里的几位一起出门逛街去了,意外的清净。 调整状态之后,古月约了弟兄几个晚上再开次会商讨接连发生的事情。 不过,很多看似没有出现在事发地的人,却比古月更关心事态发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是胡闹!” 收到手下汇报的陈焱章险些把自己办公桌上价值不菲的镇纸扔出去,好在理智让他忍住了,毕竟这镇纸价值不菲,也是他撑门面的物件之一。 一番盘算之后,陈焱章决定立刻向上峰汇报此事。 平心而论,他愤恨的是这些人乱来,不计后果,事必导致后续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给党国进一步抹黑。 但是,恰恰是这帮人的急功近利,贪功冒进才让陈焱章在和上峰的交涉中有了后手反制的机会。 说到底,这些人的到来,直接就说明了上峰对他自己的信任已近冰点,尤其是这些人来都来了,却没有丝毫联络他自己的意思,可见他这个军统上海站,在重庆那帮人眼里早就名存实亡。 如果这些人一鸣惊人,给上海的抗战大局带来了大书特书的正面消息,届时,他陈焱章多半已经直接成为阶下囚,押解重庆都是轻的。 结果呢?这帮人接二连三地失败,正好给了他拿捏的把柄,多年来,陈焱章可从未熄灭过自己心中的烈焰,因为不仅仅是国仇,也是家恨,如果一死了之或者碌碌无为,他自认为没脸去见那位替自己死的亲大哥,也就是陈敬文的父亲陈森段。 更何况,陈淼篇那个孽障依然苟活于世,而且很滋润。 在陈焱章的计划里,他这个该死的二哥最后一定要利用好再千刀万剐,不然何以面对大哥在天之灵? 第10章 计划与搅局 原来,几年前陈家老二陈淼篇私通了自己大嫂。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在东窗事发之际,陈淼篇原本打算直面自己大哥,跪着哭着加磕头,念及兄弟之情,自己大哥也不至于为了这事报官法办。 但是,做贼自然心虚,陈森段的老婆自从乱伦之后,整日提心吊胆,在家里坐立不安,不仅事事谨小慎微,就怕惹得陈森段有任何怀疑,又百般盯着陈森段的一举一动,以求探得任何蛛丝马迹。 正是这样的状态,偶然间她真就发现了陈森段的秘密。 原来就在他们房间里,还存在一个密室,每次陈森段都是等自己老婆睡熟之后才会独自前往,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老婆的睡眠越来越浅。 变心的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是自己正当的理由。 而陈森段居然有秘密,这难道不是最为令人忍无可忍的地方? 不过,一直以来,这个秘密也仅仅是让她有了理所应当的理由,却没有联想到更多事情。 但是,大难临头可顾不得许多,陈森段的老婆将这个秘密直接告诉了陈淼篇,二人趁着陈森段还没正式发难之际,彻底探查了密室里的一切。 这个过程里,他们竟然得到了陈森段和军统的联络信件,称谓赫然是“军统上海站站长”。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惊胆寒,尤其是陈淼篇,他原本那些求饶的手段或许对一个普通人大哥有用,但是对一个军统特务呢?结果多半是直接被枪杀了…… 有了这个共识的两人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因为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斯通,很可能直接关系到了生死! “不行,我不要死!我们,我们可以举报他!” 最毒妇人心可不是说说而已,一个担心被报复的出轨女人尤甚。 “好!一不做二不休,有了这些,我们不仅能保住小命,搞不好还能赚一大笔赏钱!” 什么兄弟情谊都已经是扯淡,陈淼篇此时已经开始勾勒之后的惬意人生。 “可是,敬文不会受牵连吧?” “他一个留学归来的孩子,哪知道自己老爸做过什么?你这个当老婆的都不知道不是么?” “母爱”也仅仅维持了这么几秒钟。 在二人的合谋下最终决定,做事就要做绝。 于是,陈森段还在犹豫不决之际,根本没想到自己老婆会在饭菜里下药。 但他醒来之时,已经出现在了影佐的面前。 虽然,陈森段扛过了所有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直到临死之前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但是,斯通的二人绞尽脑汁,把陈森段的日常事无巨细全盘托出,但凡有点关系的都被牵连出来,甚至家门口一个卖烟的,一个卖油条的和一个卖报纸的…… 再加上从陈森段密室里发现的各种线索,影佐顺藤摸瓜,一步步让军统上海站彻底倾覆。 当然,作为关系人,陈焱章和陈敬文也没少被询问,但是并没有直接正面进行,更多的是旁敲侧击和暗中监视。 结果显示这两人的行动轨迹和陈森段并没有太多交集,再加上陈焱章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去一一打点,最终这两人并没有真的受到牵连。 但是,所有人都不清楚,甚至是当时的军统上海站内部绝大多数人员也不清楚,真正的“军统上海站站长”其实是陈焱章,他才是幕后做策划和决断的人,也只有他能和上峰主动联系。 而陈森段更像是一个枢纽角色,他负责将陈焱章的一切指示和布局全部分派下去,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人的服从,也是一个兄长的保护,纵然陈焱章始终觉得不妥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对上峰而言,陈焱章比陈森段有价值的多。 不曾想,最终恰恰是这个布局,让陈焱章被完好地保护,却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布局,让军统上海站近乎瘫痪。 压制住满腔怒火,不动声色的陈焱章继续演绎着自己亲日学院校长的人设。 因为没人知道,陈森段被出卖之前,特地找了这个亲弟弟商量,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上下级的关系摆在那里,作为敌后情报人员,任何一个微小的事情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有责任的陈森段没有为了面子而向自己三弟隐瞒。 也正是因此,陈焱章才能够洞悉突然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在他偃旗息鼓的同时,也始终没有忘记这个仇恨,尤其是这一切都来自一个不能外扬的家丑。 每当回想此事,陈焱章的心里全是自己大哥的愤恨和屈辱,但越是这样,他越知道自己应该隐忍。 那一次被捕的军统人员被公开处决之前,陈淼篇被任命为伪军军官,外界流传的消息都是陈家有周佛海的关系,也只有陈焱章清楚这些说辞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他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二哥搞好关系,毕竟他们都是“亲日”的,都为了“大东亚共荣”而努力。 同时,他心里有了一个需要长期布局的计划。 当然,他的计划之所以需要长期,最主要是手上没什么人了。 不过,这一次,陈焱章亲自站上台面,不仅通过仅存的核心手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特务活动,还不忘培养发展新人,因为他认为上海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这里的情报离散绝对是整个中国之最,不能放弃。 至于陈淼篇和那个淫妇,他打算“养熟了再杀”,一定要从他们身上把一切可利用的价值都榨干…… 可惜,重庆方面对于他的“隐忍”始终颇有微词,尤其是上海这里的情报阻塞令军统方面很没面子。 上峰可以等,却不会等到地老天荒。 而这次,直接弄来了特遣队就是一个信号,毕竟,重庆或者是军统内部,又何曾有过安生的一天?哪哪不是派系林立? 纵然直接和陈焱章联系的人可以力保他的忠诚,尤其是国仇家恨的实情,但是,多年来没有寸功是客观的,有人来上海分一杯羹也是必然的了。 其实,特遣队刚到的时候,陈焱章便已经有了消息,但他只有被动等待的资格,上峰没有给他任何主动联系的方式,更别提行使指挥权的机会。 而陆杰不仅有点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更重要的,是他原本就带着将陈焱章“挤出去”这个任务,所以他的行事更为偏激和冒险。 可惜,对陆杰而言,事事不随人愿,尤其是这一次,他公然无视场合去刺杀却依旧没能完成他定下的目标,却把军统和国军又推到了负面舆论的至高点。 这,自然也不是他的上峰想要看到的局面。 更何况戴老板还需要面对委座的压力。 一把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烂的陆杰,最终的结果只会有两个,一个是打道回府,接受军事法庭的制裁,又或者,继续留在上海等待陈焱章的当面讥讽。 不过,陈焱章可没有兴趣留一个这样的人在手底下,行事作风完全是背道而驰。 更关键的一点,其实是陆杰的贸然行动完全打乱了陈焱章苦心孤诣的布局! 原本知晓了陆杰等人之前的行动失败之后,陈焱章判断这些人应该会消停点,而且鬼子也会这么认为,尤其是影佐为了继续推动他的“大东亚共荣”,并没有丝毫取消酒宴的意思。 那么这次酒宴,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因为影佐多半会采用内紧外松的防范策略,不然他如何显示自己和那些商会的人“站在一起”? 当然,以影佐的缜密心思,他不可能不去防范狙击手的威胁,所以酒楼周边值得关注的高点,尤其是聚集范围内的地方多半都还是会有提前布局。 但是,多年的隐忍之后,之所以选择在今日厚积薄发,是因为陈焱章的计划里影佐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绊脚石,因为这影佐太过奸诈狡猾太过不择手段,同时,作为一个对手而言,陈焱章自认面对影佐没有可能算无遗策! 所以,影佐必须死! 而机会就在眼前,谁都不清楚陈焱章意外中发掘了一位堪称天赐的人才,狙击人才,这人不仅有着超越常人的视力,更关键在于这人有着无比稳定的心性与匪夷所思的冷静,未经训练之时尚且如此,一番雕琢之后自然就是陈焱章手里隐藏最深的王牌! 可惜,一切都没有按照陈焱章的剧本去发展,陆杰那个该死的混蛋怎么就能急功近利如斯?! 不过,令陈焱章最生气的并非计划失败,也不是陆杰的搅局,因为狙击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万无一失,关键在于即使是失败了,也不要暴露自己,这就像“高手对决”里始终藏着的后招一样,终归会在最关键的那一刻一击必杀! 而这位狙击手,在任务明明已经终止之际,偏偏自顾自地开了一枪! 这一枪会不会一石惊起千层浪?陈焱章无法断言,甚至他都没法去判断到底有没有引起影佐的注意! 而这一枪里牵扯的事情就更为复杂了,即使是陈焱章也很难在第一时间里解开这团乱麻。 所以,在去往上峰的电报里,陈焱章隐去了这一插曲,把更多的愤怒都投注在了陆杰的自作主张之上,同时直言不讳这次事件需要有更多人负责…… 再次聚集在“且听风吟”的古月等人,心情很是复杂,尤其是秦海等人听到了今早的消息之后,对古月的安危十分担心,好在最后吉人天相。 “少爷,刚收到消息,影佐不仅授意大肆报道早上的事情,而且特地把您借他车这事大书特书,现在全上海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明早的报纸一刊登,全中国也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了……” 小五心里很纠结,已经在心里把影佐全家上下古往今来骂了个遍,这人实在是不厚道,利用甚至坑害古月的意图可不要太明显! 当然,指望小鬼子会厚道这件事本身就无比可笑,但是,那影佐可是靠着古月的行动而获救,不然到底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可他前脚逃离后脚便顺手再坑了古月一把,这是人干的事情? 越想越气,小五尤其是不甘古月明明只是想救下几个无辜的百姓罢了,却很可能会受到全国百姓的唾骂,甚至超过了那些始作俑者本身,因为“汉奸”的头衔在这,那些人还可以说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古月就只会有一个狗改不了吃屎…… “理应如此,如果影佐不这样就不是他了,事实上,以他的精明和谨慎,这次宴会的安保本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是他也没想到这帮军统的人竟然如此果决,当街就这么干了。 话又说回来,抛开个人感情层面不谈,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刺杀影佐这个目的本身,这些军统的人也算剑走偏锋,却也险中求胜,或许今天就是他们算清楚了机会最好把握最大的一次。 但是,我当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且不说那些人到底是不是都是汉奸,我只是作为一个人一个中国人而言,对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忍不了! 从前,也听说过很多军统搞刺杀的事情,那都是潜入到目标身边,纵然公开场合也断然不会搞无差别攻击这一套,今天,这些人,实在令人无比反感,不禁会想,如果他们为了杀一个影佐可以轻易葬送几十号国人的性命,那这抗战大业里,那么多小鬼子军官,得要多少中国老百姓去陪葬?!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所以我选择不忍,我选择就那么做了,但是,后果还是需要研究研究,所以我得和哥哥们好好讨论一二。” 难得看到始终挂着微笑的古月如此激动,秦海等人心中更加愤恨,因为他们和古月是一体的,纵然不求名利,但是不能不求一个无愧于心!所以他们也会想,为了杀鬼子,而手刃路边的老百姓,这事到底干得出吗?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历史里草菅人命的事情不少,但那都是历史,如果现如今改朝换代之后,人命依旧是草芥是一个数字,那中华民国到底是谁的国?仅仅因为是在小鬼子的治下做生意就是汉奸了?做新闻就是汉奸了?那我们这些吃着‘汉奸们’买卖的大米,看着‘汉奸们’发行的报纸,那我们从里到外又有哪一点不是汉奸呢?难道老百姓都有的选?又或者,我们早就应该和南京的同胞们一个命运,他们才乐意?!” 老王很少主动发表意见,但是作为唱戏的名角,他看过听过演过的历史故事可不计其数,今日之事,难免有些触动。 而老王的这番话,即使是秦海等人不曾博古通今也能明白其中的情绪。 “老王说的那些是什么,我们哥几个没读过书,也是没听过的,但是我们听过一句话,盗亦有道,就算是打家劫舍那会,我们也不曾向贫苦老百姓下手,虽然算不上劫富济贫,因为最后的赃物都进了我们自己口袋,但是说一句从不欺压百姓我们还是当得,今天那事,可是在大街之上,不光有商会的人,也不光有报社的人,更有酒楼里的伙计和来来去去甚至看热闹的路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秦海的言论自然也深得他几个弟弟的认可。 “嗯,大家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感谢几位哥哥没有怪罪我的鲁莽,当然,要是影佐那个混蛋重伤不治就好了,可惜,那些鬼子可不能让他有丝毫损伤,挡枪的挡枪,反击的反击,只能说那混蛋今日命不该绝吧……好了,暂且不提这事,还有我之前提到想和国民党合作的事情,先缓一缓吧,就算要合作,我也不想和今天这帮人扯到一起。” 古月总结性地下了结论,其他几人没有异议。 “那好,咱们继续讨论讨论另一件事,想来想去,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就是我和小飞看着枪战基本结束得时候,刚从挡着我们的小推车后面起身,突然有一枪打在小推车上,别说小飞了,我都吓了一跳……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那帮人留的后手,不过后来越想越对不劲,这会,让几位哥哥听听我想的到底如何,也好一起探讨一下。” 古月提到的那一枪,齐小飞自然印象深刻,可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里面会有其他不同,“少爷,难道那个狙击手不是军统的人?那会是谁?” “我是这么考虑的,现在都清楚,那帮人为了杀影佐,根本没有任何顾及会不会牵连无辜,不然也没有今天这一出,但是,如果他们本来就有一个狙击手安排好了,直接瞄准影佐不好么?干嘛弄出那么大动静呢?关键就是,这个狙击手,似乎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不在乎无辜百姓的死活。” “少爷您是不是有发现什么我看不到的地方?那时我光顾着各种起伏不定去了,还真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齐小飞对自己的认知是坦诚的,当时的他可不就是险些冲动么?至于冷静分析,本也不是他的分内事。 “就是影佐那混蛋离开时,他特地把万宝来架在身边,而那个举动看上去是在救助伤员,实际上他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缩在了万宝来的遮挡之下,这种事情当兵的应该有过训练,而影佐做的很到位,没有留给敌人任何瞄准的空间,也就是说,即使那狙击手想要瞄准影佐,也势必会被万宝来给挡住射击线路。 当时,恰恰是这一点我不明白,如果说这个狙击手也不在乎万宝来的死活,他根本不会在意万宝来到底是不是挡箭牌对吧?直接一起杀了,对他们的目标而言,似乎才是最合理的? 可是,那名狙击手不仅没有对着影佐开一枪,而且,对咱们开的那枪也是一种警告意味,不然直接爆头的话,多半我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这么一思考,我就越发好奇,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个狙击手,应该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反倒是能够说得通了,你们觉得呢?” 经过古月这么一提,其他人还真觉得很有道理,不然,强行把他们归为一起,就有些前后不统一了,而且,如果那狙击手真的只顾任务不顾万宝来的生死,恐怕影佐真没机会全身而退。 只是,几人顺着古月的想法继续探讨下去,也没法有个定论,只能归于“凑巧”,毕竟影佐这次的宴会是人尽皆知的,各方之间没有沟通却都想要动手,也或未可知。 “算了,这事我也只能提出来,咱们以后别忽略了有这个可能就行,接下来继续讨论另一件事情,事关共产党。” 第11章 孽子与鬣狗 古月之前定下的方针并没有改变,既然军统方面暂且不想去接触,便试试共产党这边能不能走得通。 “比较巧的是,就在昨天有人去警局报案,说是举报共产党,报案人还是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妇女,或许,这里面真的有文章可以做。” 关于这个情况,齐小飞已经事先联系了秦海等人,他们也第一时间根据现有线索去好好挖掘了一番。 “具体情况还是小五来给少爷汇报吧。” “好的,大哥。” 在秦海的指示下,小五把整理好的情况一一道出。 原来,老钱的儿子嗜赌成性,成日流连赌坊,为了这事也没少和老钱闹矛盾,可他低头认错的时候,都是欠了一屁股债被人逼迫的时候,往往这时,什么“最后一次”,“没有下次”的话都已经被说烂了,老钱也是心灰意冷,早就决定不管这个兔崽子。 可惜,老钱的媳妇每次都背着他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去给儿子填窟窿,已经是“倾其所有”。 这一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家里再也拿不出一个子,老钱的媳妇便以死相逼,让老钱去求了所有但凡有过接触的老板。 可惜,老钱的人品是人人称赞的,但他儿子的破事也是人尽皆知,所以这事依然没有解决的希望。 而这一次,扬言要将老钱儿子剁手跺脚的,正是青帮的堂口。 这个背景之下,老钱的媳妇居然想到去警局举报共产党,这事看上去有点“狗急跳墙”,实际上很可能是趴在悬崖边的人眼中最后一棵稻草,这棵稻草没准还真有救他一命的分量。 “这么说来,这个老钱有可能是共产党?为了自己儿子去举报自己老公,这事倒是匪夷所思,不过惯出这么一个逆子的女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了,有没有查清楚这个老钱到底是个什么人?” 古月提出的这个疑惑小五其实也想到了,毕竟这样一个妇女,到底凭什么去认识共产党呢?答案或许是唯一的,只能是他老公的关系。 “这个老钱一直是在码头上给工人算工钱的,多年来,他一丝不苟也尽职尽责,尤其是对工人们很公平没有克扣,所以深得工人们的信任,渐渐在工人间有了不低的威望,那些想在码头招工的老板们都会选择先去找老钱,因为他可以带上一批很卖力很负责的工人,长此以往,老钱也算码头上一个人物了,不过,除开工作以外,老钱唯一被人们记住的,就是他儿子是个败家子,把老钱勤勤恳恳赚来的工钱全部拿去赌了。 除此之外,老钱就没有任何可以特意提及的事情,平日里多半也在忙碌,下了班就回家,也没啥花天酒地的嗜好,说到底,就是个苦命的老实人而已。 不过吧,我仔细想想,这样简单的作风,也的确可能是对共产党身份的一种伪装,毕竟少爷您提到过,共产党的人其实都是咱们生活中平日里就可能见到的人,一个面摊老板,一个快递员,一个酒楼伙计,一个人力车夫或者一个擦鞋匠。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老钱还真有点可能。 不过,也可能不是老钱本人,我在想,会不会是他接触过的某个人是共产党?” 小五的分析已经足够全面,尤其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过古月的见解更为细致一点。 “的确有可能是老钱接触过其他共产党,而这个过程里被他老婆无意中察觉了,但是,据说共产党人的纪律是很严明的,尤其是这些潜伏的地下党,他们对自己的身份都会保护到极致,那些被鬼子抓到的,动辄打到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这些都是听小鬼子们自己说的,应该是足信的,所以我想,这个老钱如果真的接触到了某个共产党的地下人员,如果那个人对老钱没有充分的信任,又怎会做出违背他们自己原则的事情呢?” 古月等人关于共产党的讨论最终依旧无法触及真相,虽然已经有所接近了,不得不说古月对共产党员的理解还是有一定程度,不过到底是没有真正有过接触,只能臆断罢了。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七十六号的某个审讯室里,老钱已经被绑在了刑讯用的十字架上。 不过,没有人对他用刑。 “考虑的如何了,老钱同志?” 问他话的,是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董槐林,他原本只是董世仁的一个远房亲戚,甚至在往日里都没有兄弟相称,但是,自从七十六号成立之后,董家为了在七十六号里说得上话,没少特地扶植这个远房亲戚,不仅提供了各种资源疏通了各种渠道,而且董世仁的爹直接把董槐林过继到了自己名下,这样的意图很明显,也的确很有效果。 同样,董槐林也不是一个吃干饭的主,至少在七十六号这个地方,他如鱼得水,一步步爬到了行动处代处长的位子。 只是,这个“代”子一直挂着,也好几个月了,自从他们的前任处长出事之后,各方似乎都没有正式给这个七十六号行动处安排一个稳定头领的意思,这让董槐林有些急躁,可他始终认为,这个位子本就该是他的,而且,他的位子也不仅于此。 所以,董槐林这几个月里的行动更加频繁,工作态度异常积极。 也正因为如此,在警局的有心人汇报老钱老婆举报共产党的事之后,他第一时间便亲自接待了老钱的老婆,并且把老钱一家的信息与关系网摸了个底掉。 七十六号的人没有人怀疑这个代处长小题大做,因为对于“共产党人的气味”,董槐林有超过狗的嗅觉。 作为一个走投无路又把亲儿子惯成那个样子的母亲而言,举报共产党这件事绝非无中生有,不然,她就只有和自己儿子陪葬的份。 可是,这样一个无知妇女,又能认识几个共产党呢?最大可能只能是她的老公罢了。 不过,从这个妇女的角度而言,举报的人如果是她老公,会不会有些偏执过头了?纵然是要救她的亲儿子,直接举报了自己老公之后,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呢? 单纯歇斯底里,为了自己儿子一切不管不顾了么? 并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董槐林更倾向于另一种,那就是这个无知妇女要举报的是老钱认识的某个人,同时,她是偶然听到了有关共产党的消息罢了,并不太可能有更深入的接触。 或许,如果一切顺利,日子照旧,这个无知妇女根本就不会有这个举动,但是,天不遂人意,也可以说,这个可能存在的共产党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同时,这一位太不小心了。 而当董槐林亲自接待这个妇女之后,他险些因为自己的“天才决断”而笑出声,因为这个妇女口中的重要消息竟然是“我要举报的人提到过一句话,‘藏锋同志胜过十万兵’。” “藏锋”,对于在上海搞情报工作的人而言,绝对不是一个新鲜词,不管是特高课,七十六号,就连国民党军统中统也是清楚在大上海里,存在着这么一尊大神。 只是,这个代号虽然不新颖了,可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高矮胖瘦,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清楚,甚至,共产党自己人也多半都不清楚。 但“藏锋”做出的种种事迹,在这上海搞情报的人都会如数家珍,有的艳羡有的牙痒。 董槐林就算是在牙痒的那一群里也尤为突出,因为他很“感恩”,若非有“藏锋”的行动,前任行动处处长也不会不在了。 当然,他也担心自己若是同样命运又该如何?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当上处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把“藏锋”揪出来! 不曾想,天上就这样掉下来了馅饼,他想不吃都不行! 对于这条消息,董槐林已经有了十足的信心去确认,不然一个无知妇女凭什么可以知道“藏锋”这个代号? 可是,董槐林要的是捉拿“藏锋”,而不是仅仅去抓一个可能和“藏锋”有关的共党。 于是,一边打包票让老钱的老婆放心,一边直接派人偷偷守在老钱的住处,将老钱“请”到了七十六号喝茶。 当然,他还没忘记老钱的儿子这枚重要棋子。 毫无征兆地被捕,老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只是一个外围人员,除了老罗以外,甚至都没有见过其他同志的真面目。 但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人,如果他连这最基本的“打死不认”都做不到,他认为自己也没脸继续活下去了。 令老钱意外的是,从抓捕到现在,除了把他绑在十字架上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对他动刑,这点有些匪夷所思。 更令他不解的是,审问他的人自称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是不是太把他当回事了一些? 而这位处长提出的问题,让老钱一颗心堕入了冰窟里,“老钱,同志,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么?其实吧,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因为你老婆已经举报了和你走的近的那位‘老罗同志’,只是你老婆不清楚,这样肯定会牵连到你罢了。 但是,你真的可以放心,既然是你老婆来举报,我们断然不会直接把举报人给坑害了,不是么?所以,你可以是安全的,你老婆儿子也自然可以是安全的,不过,这就全看你怎么做了……” “我……只是一个在码头算钱的普通人,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老钱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他很清楚“抵死不认”也改变不了太多了,但是他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不能当叛徒! “没事,你不用明白,也不用说太多,我刚刚已经提到了,不会对你用刑的,你放心,至于那个老罗,我们已经有了目标和线索,如果要抓他,也不算是难事……但是,我想知道的,你应该更清楚,‘藏锋’这个名字,不会没有印象对吧?” 其实,听到是自己老婆举报的老罗之后,老钱便已经联想到那唯一一次可能被当作是线索的情况了,而事实便是如此恶劣,他那个该死的老婆子竟然真的记下了老罗那句“藏锋同志胜过十万兵”。 老钱心里很后悔,怎么就没有提前注意到自己老婆的异样?怎么就让她惦记上了这件事情? 同时,老钱更后悔的是生了那么个孽子! 但是,后悔都太迟,以老钱本分的性格,演戏真不是强项,所以当“藏锋”二字出现时,他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闪烁,这也自然没有逃过董槐林的眼睛。 “有戏!真的有戏!” 董槐林在自己心中呐喊,似乎此时此刻他已经兴奋到了极点,而“藏锋”的面纱已经触手可及! “什么藏蜂藏蝶的,我不知道也没听过!” 老钱的嘴硬既苍白又无力,董槐林却显得十分耐心,态度能有多和善就有多和善。 “老钱同志~!你这么说就不地道了对吧?你老婆亲口说的,她是从老罗口中听到了,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反倒没听过‘藏锋’的名号,偏偏你老婆听过,难不成,我该去怀疑她才是共党么?而你是无辜的?” 董槐林的微笑宛如毒蛇,一点点刺痛着老钱的神经乃至灵魂,此时再多的痛骂也改变不了事实,他只能选择无言以对。 “没事,你可以继续思考思考,想清楚了再说。” 董槐林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只是这个耐心也仅仅只存在了一分钟。 他的确和说好的一样,没有任何对老钱动刑的意思,这可不是他审讯手段高明的体现,而是他认为老钱指不准还能起到一些额外作用,如果打出一身伤就可能坏事。 而且,他有更好的筹码。 随着董槐林的指令,几个特务把老钱的老婆和儿子押到了他的面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也说了,是这个疯婆子亲口举报的,你不会对她怎样!” “没错啊,我也没打算欺负一个妇女,更何况这个妇女还是举报人,我这个处长也太没品了,但是啊,这不是有一个大小伙子吗?” 话音未落,惊魂未定的二人已经哭得不成人形,此时他们才后悔自己招惹了不该碰的人已是太迟。 不过董槐林的确没有给老钱老婆动刑的意思,毕竟他儿子更合适,也能“玩”更久。 “听说,那些追债的动不动剁手跺脚什么的,太野蛮,太不人道,也太没用了,这手脚都没了,人不是废了么?一个废人是不是更不可能还钱了?那还不如一刀杀了省事,对吧? 所以啊,我们这可不搞那么低端的玩意,尤其是对令公子这样未来可期的年轻人,手脚自然得留着不是么?我们一般拔掉他们的指甲,正所谓十指连心嘛,这样的疼痛可不比剁手跺脚来的少。” 话音未落,已经有特务直接上手,还没给所有人反应时间,老钱儿子左手小拇指的指甲盖已经被连根拔起。 “啊~!” 撕心裂肺,老钱儿子发出了他这辈子最响亮的一声惨叫。 “畜生!你们,你们放了我儿子!是我举报的,你说过要帮我的!” 老钱老婆看到自己儿子的惨状后爆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力量,一边吼叫着一边险些挣脱了抓着她的特务。 “大婶啊,咱们说话可得讲良心,我答应你给你们摆平赌债的事情,就不会食言,等你们出去之后,一定不会再有追债的人要对你儿子剁手跺脚了。 但是,你们能不能出去,这个我可没保证过啊,全看你老公此时的意思了。 要不,你替我劝劝他?” 这句话的意图和效果都十分明显,老钱老婆立刻把满腔怒火调转了矛头,“老混蛋!你不要儿子了?!你自己不要命也别拽着我们娘俩!你个杀千刀的!你个……” 一顿连珠炮,都如同千刀万剐一般在老钱的心头留下了了血痕。 可惜,悔恨已经来不及,想要闭目待死又做不到。 “啊~!!!” 又一声惨叫,没有征兆,也没有预告,只有董槐林和一众特务那残忍的笑以及老钱老婆继续的咆哮。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不知道‘藏锋同志’到底是谁,我也没见过,我也不可能有资格见过!” “欸~!这就对了,咱们有话可以说对吧?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老钱同志,你的话,多半只是个很外围很边缘的人,甚至都不一定算是共党分子!其实吧,对于共党分子,我可能比你更清楚,就你家这些破事,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安定因素,都可能暴露的,所以也自然不会对你委以重任,更别说和‘藏锋’那个级别的地下党有联系了。 但是,我也没指望你能直接告诉我‘藏锋’是谁,不是么?” 董槐林邪恶的笑占据了老钱全部的视野,直击他灵魂深处…… 第12章 背叛与反间 在董槐林的设想里,他最终目的是抓住“藏锋”,而不仅仅是顺藤摸瓜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罗”,尤其是,能从老罗嘴里听到一个深藏的代号,恰恰证明,老罗很可能是和“藏锋”有交集的存在,绝非老钱这样更外围的人员。 所以,他虽然有机会立刻着手去布控,第一时间把老罗给逮了,但是,这样存在风险,倒不是说对于抓捕老罗有没有影响,而是他希望能确保,在抓捕老罗的前后不会影响到后续去钓到“藏锋”这条大鱼。 对于地下党那一套,董槐林是了然于胸的,他清楚这些人经常搞那种单线联系,尤其是潜伏最深位子最重要的那一群人,多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地下党内部都不会公开露面的。 这样的结构自然有好处,就是能给予最大程度的保护,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万一某些关键节点上出现了问题,尤其是和那些潜伏人员单线联系的人出了状况,这些潜伏者就成了断线的风筝,想要再次启用和后续潜伏工作都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克服不少困难。 出于对这些内情的了解,董槐林很好奇,这个老罗为什么可以在酒后突然说出那么一句。 这方面首先自然是老罗对老钱有足够的信任,不然以地下党的纪律要求,他们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喝醉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但是,更重要的是老罗醉了之后,为什么会特意提到“藏锋”呢?这两人之间的联系,有可能是一个崇拜者的角度去看待,又何尝没可能,这个老罗就是“藏锋”的单线联系人?! 恰恰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董槐林在兴奋之余,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要谨慎,要步步为营! 于是,对于老钱的处理,才会如此谨小慎微,就怕一个极其渺小的地方被忽略了却导致满盘皆输。 诚然,抓到了老钱,甚至很有机会顺藤摸瓜去抓住老罗,这都无疑是大功一件,但是,对董槐林而言,这些不够,根本不够! 他需要用更重大的功劳来换取自己的地位巩固,更别说“藏锋”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不过,老钱没有撒谎,他的的确确真的没有见过“藏锋”同志,哪怕是一片衣角。 同样,他也不清楚任何有关老罗和“藏锋”之间的事情,这方面是有纪律的,若非那次太高兴让老罗酒后失言,“藏锋”这个名号,根本就不会进入老钱的耳朵。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董槐林基本确认老钱说的多半是真实,可他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而这个不依不饶,让他感到自己真的越发走运。 “我平时都在码头上,只是偶然机会下会给老罗掩护一二,而他已经跟我说了,明天上午十点前也需要掩护,这已经是我知道最后的东西了,如果你仍然不依不饶,把我们都杀了吧。” 老钱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因为他背叛了老罗的信任,背叛了一个为人民奋斗的组织,背叛了抗日大业! 他深感自己无颜苟活,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说到底,还是个人,是个男人,有家有口的普通男人…… 老婆已经晕厥,儿子的指甲仅剩两片,纵然他们咎由自取,又何尝不是被自己牵连? 在志愿投身抗日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 虽然,有国才有家,可人和人的认知是不一样的,这个道理,眼前这两个真正该死的人,又何曾清楚? “很好,老钱同志,你的态度给你们一家人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我不会再为难你们了,不过得委屈他们俩在这里待几天,而你,继续你的日常,不要有任何变化,能明白吗?当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监视,如果有任何出格的地方,这两人现在便是和你见上的最后一面了。” 老钱总算知道了眼前这个妖魔鬼怪为什么没有对自己动刑,原来还有后手,而他,又能奈何? 看着那已经快把眼泪哭干的儿子,老钱默默闭上眼,两行浊泪不争气地滑落。 董槐林继续着自己的兴奋,因为他把这次视为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他看来,老罗需要掩护的时候,多半就是去从事一些地下党工作的时候,那么他会去干嘛呢?接头这事的可能性不小。 纵然未必是真的去和“藏锋”接触,也一定是和其他地下党接触,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有了提前的布控,能够把接头双方一并拿获,可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毕竟,这个老罗恐怕是真真正正的共党分子,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可没有老钱这么容易。 可惜,老钱给出的信息只有一个时间线,没有任何与地点有关联的地方,诺大一个上海,根本是大海捞针。 但是,董槐林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仔细分析后认为,大致范围是可以划定的。 首先,老罗是从自己住处出发,十点前到达码头,那么接头的地点就不可能在距离码头太远的地方,因为接头时间不可能定在普通百姓都没有出门的时段,那样太突出容易暴露,也没法隐藏。 正因为如此,能留给老罗从接头地点回到码头的时间,不会太久,若是距离太远,他也不会给自己定下这么一个时间点了。 其次,老罗的住处已经可以把控,也就能观察到老罗出门的时间和方向。 这种接头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碰面,一个是不碰面只传递东西。 如果碰面,那就是两人有先后顺序去某个不会太显眼的地方,同时,可能是老罗等人,或者人等老罗。 那如果是不碰面,传递的可能是情报或者指令,如果是情报那多半是别人给老罗留,所以老罗是后到的,反之,老罗得先去放东西。 而在这些可能中,根据老罗出门的时间就能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譬如他若是先一步去等人或者放东西,自然要更早出门,而他只是后手去拿东西,便不会太早出去避免发生意外。 所以,根据明日的情况,就可以灵活机动一下了。 但是,提前布控不能少,而且覆盖面自然还是很大,毕竟老罗出门的方向也仅仅只是一个方向罢了。 思来想去,董槐林忽然发现即使绞尽脑汁,也依旧跳不开一个关键问题,他手下的人不够用! 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就差没有抓耳挠腮,董槐林的这个表现让一旁的心腹放肆地笑了。 这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名叫苏菲,当然是给自己改的“艺名”,方便贴合外语,也适合混迹夜总会。 她是董槐林的机要秘书,私下里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是不清不楚。 不然,她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而董槐林不以为意,反倒是想听一听苏菲的看法。 “小女子自然没有董处长那么深谋远虑,但是董处长您却有一点不如我,那就是不如我更懂男人。” 这话说的挑逗意味十足,董槐林也不介意直接将苏菲的腰搂住。 “那你教教我,这事和懂不懂男人,有何联系?” “很简单啊,说到底,这大上海,还不就是某些有权有势的男人说了算么?所以,任何事情,都离不开男人,自然也就需要去了解哪些男人有必要去了解了,您说呢?” 这话说的委婉,道理却很直白,董槐林清楚苏菲的优势在哪,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比方说董处长您吧,心里想的是什么,咱们这些做属下的,又何尝不知呢?但是,您想的事,到底谁说了算呢?是丁主任呢,还是日本人?” 这话确实提醒了董槐林,他想要的事情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恐怕逃不了丁默邨的默许,那么在这件事上,丁默邨考虑的又是什么呢? 无非两点,一个是董槐林并非他的嫡系,一个是董槐林有董家的背景。 说白了,董槐林对于丁默邨而言,不是一颗上佳的棋子,因为未必能事事听话。 这也是为何董槐林更期待一件大功劳,比如抓到了“藏锋”这个级别的地下党,因为也只有这样的功劳,能让所有人闭嘴,包括丁默邨在内。 但是,这事未必能够一蹴而就,尤其是眼下再怎么考虑都有些人手不足,万一弄巧成拙,可就鸡飞蛋打。 更何况一旦全员出动却无功而返,岂不是落下了话柄? 而这事,直接向丁默邨汇报又能如何?他手底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心甘情愿给董槐林当枪?不暗地里使绊子都是烧高香了。 可是,换一个思路,从苏菲的提醒中去看问题,就豁然开朗了。 因为,说到底,这七十六号名义上是南京政府的,实际上还是日本人的。 而对“藏锋”这样级别的地下党,真正头疼的人是谁?丁默邨?他当然头疼。但是有一个人恐怕更头疼,那就是影佐。 “处长您想要的是一鸣惊人,但是风险很大对吧?而纸包不住火,万一这次功败垂成,自然会成为别人的话柄,可是,不去做点什么又怎会甘心?那如果是上报给主任呢?又会如何?成了,您的功劳也只是浮于表面,败了,您的责任恐怕就罪莫大焉…… 但是,如果直接去告诉影佐阁下呢?他会如何考虑?七十六号这帮人,明里暗里可没少做贪功冒进的事情,也没少做中饱私囊的勾当,对于这些,他堂堂特高课课长能够毫不知情么?可他有自己的考量,说白了,咱们都是棋子,都是下走,都是一群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养狗这事嘛,我还是听过一些有见地的言论,那就是想让狗能叫就得给狗吃肉,恐怕他也有这个意思吧,当然,以他的能耐,应该会做的更深藏不露一点,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啊…… 虽然不好听,可咱们目前就这个命,不是么?既然当了汉奸走狗卖国贼,又有哪个是真的图一个身前身后名?曲线救国?滑天下之大稽! 既然如此,干嘛不找机会直接表忠心呢?今天早上那震惊大上海的当街冲突,明日就会见报了吧?您今晚直接去探望探望影佐阁下,谁又能阻拦呢?” 苏菲的这番话不可不谓不是“字字珠玑”,董槐林深表赞同,既然要当狗,干嘛不去当那个最听话最会咬人的?有多大能耐吃多少肉呗! 于是,影佐的官邸有了董槐林这位意外的客人…… 从茶楼回家的古月还是比较准时,没有耽误饭点,但是古府里的一片肃杀让他和齐小飞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古绝渊和夫人小姐们已经都坐在餐桌旁,也没动筷子,因为“主角”还没登场。 比较特别的不仅如此,饭桌旁齐小飞的父母也赫然在列,他们得到古绝渊的准允,这个时间不需要侍候在旁已经多年,足见今晚特别。 古月和齐小飞看到这个架势,也不敢多言,收敛了“顽劣”的性子,默默靠近饭桌笔直站着,同时微微低头,准备迎接暴风雨来袭。 “三妹,有劳了。” “得令!” 大夫人让三夫人做的不是别的,正是要给古月二人好好检查一番,看看周身到底有没有受伤,看看有没有处理后的枪伤又或者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内伤。 三夫人可是习武之人,平日里坚持不懈,这些手段可从未疏离。 一点点在古月二人身上揉捏摸索,确认过没有一丝一毫隐患时才略微输了一口气,没忘一人给了一拳,“好小子,那枪林弹雨里竟然全身而退,子弹见到你们都拐弯了不成?不过这小身板练的还行,平日里应该没偷懒。” “三娘的教诲岂敢有一日不遵?至于那子弹能不能拐弯我不知道,但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没错了。” 一边装出吃痛的样子揉着自己被打的地方,一边没忘记找好话多说两句,古月只希望这样能减免一些处罚…… “看过了,没事,大姐,这两猴小子身子骨结实着呢。” “嗯,没事就好,阿弥陀佛……过来,跪下。” 没有其他铺垫,也没有过重的语气,但是大夫人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彰显无遗。 扑通一声,古月和齐小飞的动作整齐划一,简直训练有素,就连时间上都没有差异。 “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人如果再多待一会,不管他最终会如何,其他人肯定先死了……” 对于自己的目的,古月没有任何隐瞒,自然也不会因为家里有个日本人坐着而特地说一些为了影佐为了“大东亚共荣”的鬼话,因为这些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信。 而眼下的表态,倒是引起了四夫人眼中的些微变化,尤其是嘴角那不明显的上扬。 至于古绝渊,依旧一言不发,大有事不关己的架势,反正他儿子还活蹦乱跳。 当然,恰恰是古绝渊这个态度,更显得在古府内务上大夫人的权威性,也算是对“家和万事兴”做了一个表率。 “怕吗?” “当时有些热血上头,但是时候的确后怕不已,那场面实在是从未真正见过,那哀嚎不绝于耳,离开掩体时,儿子才发现自己脚软了,有了一个踉跄……” 大夫人的语气始终平静,此时略微叹了口气,不觉间现场的气氛又有了变化,“老齐啊,我对不起你,没把这小子教好,差点连累了小飞。” “大夫人您这话就是打我的脸啊……您和先生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小飞又从小伴随大少爷长大,这种时候他如果敢弃大少爷于不顾,我一定亲自打断这小子的腿交给老爷夫人发落,就当没生过了!” 齐小飞的父亲十分动容,这话里的诚恳意味深重。 “老齐啊,你这就言重了,我始终当小飞是半个儿子,我只希望这两个小子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不曾想他们竟然一起干了这出!唉……算了,人没事就好,回座吃饭吧,你们夫妇也带小飞去安心吃顿饭吧。” 大夫人的言语间不仅没了刚刚的气势,而且显得虚弱不堪,或许,这才是一个母亲的无可奈何。 对于母亲而言,自己孩子的平安又怎会不是一个重中之重?可惜,这个动乱的时代里,想要平安,又谈何容易? “是,大夫人。”齐小飞的父亲反应很快,也没有多言。 但古月和齐小飞却有些面面相觑,原本设想中的一顿家法是逃不掉的的,怎料就这么算了? 秉着有台阶就下,有梯子就爬的根本原则,古月直接起身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齐小飞也没有矜持,跟着父母后面快步离开了正厅。 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猜到大夫人的心思。 作为母亲,儿子出了这种事情怎会不伤心不后怕不已?但是大夫人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儿子这么做的目的,因为她清楚,自己儿子绝不会真的是为了去救影佐那个混蛋王八蛋! 但是,自己儿子会不会是为了去救万宝来那个龟孙子呢?为了万馨怡? 好在,结果是这样的,而且大夫人也愿意相信,因为这是自己儿子,这个抉择虽然不值得鼓励,却也没有错得离谱…… 两个妹妹眼里都含着泪光,脸上的愁容也是刚刚散去,在听到自己哥哥早上的经历之后,原本今日秦雨涵登门拜访带来的快乐心情都被吹到了九霄云外,甚至难得有母亲一起陪着逛了一下午的街也有些索然无味了。 “别担心了,真没事,三娘亲自看过了还有假?” 眼见自己妹妹们欲言又止的那种小表情,古月心中一暖,也不忘安慰一番,然后似乎为了展现一下自己身体倍棒,所以他吃的倍香…… 第13章 老罗与藏锋 第二天清晨,老罗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一成不变地买了一碗面条一份早报。 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共产党内部已经有了具体消息,不仅知道了是什么人所为,更知道事情前因后果,所以这头版头条也并没有太吸引老罗的目光。 他需要关注的,仅仅是在报纸上有没有“藏锋同志”发布的隐秘消息,如果计划有变,便有可能反映出来。 确认之后,没有任何变故,接下来的时间只需要等待,因为距离九点还早。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老罗的周遭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若非隆冬腊月,恐怕窗外还会有鸟声。 时间来到八点整,看了看表,老罗收拾好心情选择了出发。 街道上已经开始忙碌和喧嚣,赶路人们行色匆匆,等车的人们面露焦急,这里是大上海,这里是快节奏的大都市,纵然昨天还有当街发生的枪战,也不会影响到太多人的衣食住行。 当然,“号外号外”的喊声不绝于耳,毕竟昨天的新闻终归无比劲爆。 看过报纸之后的人们也各有不同的表情,有的悲伤惋惜,有的愤恨不平,有的失望痛苦,有的嗤之以鼻…… 老罗不想去在意,也没空去在意,他和“藏锋同志”约定的地点是一处咖啡馆外的电话亭。 两人的联络方式是没有碰面这个环节的,尤其是不可能直接走到咖啡馆里面对面喝着咖啡聊着天,因为老罗的身份在那里,他并不是一个看上去能经常去咖啡馆的主。 而这个安排,也让老罗猜测,“藏锋同志”一定是一个看上去每天在咖啡馆吃早餐而不显得突兀的存在。 九点,是真正传递情报的时间,而在九点前,老罗需要做的,就是跑到咖啡馆外一个小高楼里,将约定好的暗号给摆出来,做给“藏锋同志”看到。 这个暗号也是时常变化的,有时是一盆植物的摆放,有时是一面彩旗的颜色,有时还可能是几处窗户的开合情况。 有了信号,“藏锋同志”便知道老罗顺利抵达了附近,而他将会在九点前去约定好的电话亭假装打电话,同时留下情报。 老罗要做的,就是在九点后尽快进入同一个电话亭,从隐秘处将情报收回。 这样的传递方式进行了多年,虽然流程相似却又内容不一,这次是咖啡馆外,下次可能就是小餐馆旁,这次是电话亭里,下次可能就是公共邮箱中。 而每次安排这些的,都是“藏锋同志”自己,他充分考虑过两人的身份不同,同时也从未疏漏过对地形的观察。 走在路上的老罗并没有很赶时间的样子,这里瞄瞄那里看看,因为他们这样的人,需要始终高度保持警惕性,而如此这般的状态对于察觉那存于可能中的跟踪尾随是有帮助的。 这一次,老罗自然也没有半分马虎,原本直接走到目的地不过二十分钟路程,在他的七拐八弯之下,半小时过去了也还没有真正让目的地近在咫尺。 同时,老罗也不忘用自己力工的身份作为掩护,他不断拐入某条巷子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推车在卸货之类的事情,都会上前问一问,以显示出自己很期待一份临时工作一般。 事实上,这样的行进方式,已经持续了多年,老罗也未曾遇到过任何一次的意外,但是,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共产党员,他要做到的是万无一失! 因为他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深埋敌人身侧的“藏锋同志”。 在老罗的心里,他最不允许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疏忽而让“藏锋同志”陷入危险之中。 殊不知,危险其实正在靠近。 对于董槐林的描述,影佐大感兴致,直接做出了批示,让特高课和七十六号所有人一起听凭董槐林的调遣。 当然,影佐可不会那么容易放权的,因为他自己有更多的自负。 一个董槐林的计划还绝对达不到他想要的天衣无缝。 但是,他清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日本人去跟踪或者布控很容易弄巧成拙,尤其是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可能让目标觉察到端倪最终导致满盘皆输。 可是,以目前的有限条件内,很难真的做到布控得万无一失,这里是上海,太大了,即使是特务机关全体出动也同样会显得不足。 对于如何才能更精简和更有针对性,董槐林只想到了通过老罗得行动路径来一点点收缩,最终集合优势兵力在关键位置进行蹲守,以求扎紧口袋。 不过,董槐林自己也清楚,如果出现老罗是去接收情报而根本不会和接头人碰面的情况,就很难在时间点上做文章,尤其是突然的调动既难保证速度,又很可能出现意外的打草惊蛇。 对此,影佐给出的“建议”是对主要干道上的哨卡继续维持力度。 这种拦路抽查的方式算是一种惯例,隔三岔五都可能出现,故而不太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而且,影佐刚刚遇刺,这时候突然来一次安检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越是到了这个敏感时期,老罗会特地选择去排队过安检么? 影佐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个种行为很被动,难以把控时间,尤其是万一出现某种意料之外的状况,纵然不至于暴露却也肯定耽误了正事。 所以,老罗应该会绕路,但他的目的地不会有改变,而就在这一次次绕路的时候,老罗的目的地到底是哪就可能出现一个大致判断了,同时,也可以从老罗自身有没有改变自己行进速度去考虑,因为他的原计划线路被打乱了,而时间节点却不会变动,这样,又能大致估算一下老罗想要去的地方到底是远是近,对于提前布控也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安排。 用一顿高山仰止来表示自己的佩服和坚决执行,董槐林倒是真的有点豁然开朗,深感这次行动能取得重大成果的机会更甚! 而影佐也在心里盘算着,这个董槐林的确有一定的用处…… “他好像又绕路了……” 坐镇指挥的董槐林已经第五次收到关于老罗绕路的报告了,在这五次里,老罗仅有一次是在哨卡附近拐进的背街小巷里,其他时间,他似乎都是主动的行为,而且不止一次去和路边居民交谈,表现得像是要找一份工作一样。 最离谱的是,老罗始终没有加快脚步! 这样的状况,不仅让董槐林有些始料未及,即使是影佐也不曾想过自己面对的敌人竟然狡猾如斯! 不过,影佐的表现反倒是更加兴奋的样子,“董桑,不必太过介意,试想一下,这个老罗这般来来去去,若非提前就有了绕来绕去的打算,又怎会如此呢?那么,他会不会是习惯于此?可这个习惯是不是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一点? 咱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是不是他的目的,必须如此谨小慎微呢?” 这样的判断,让董槐林立刻会意,他在心里不断地呐喊自己的坚持就是对的!就算这次的目标人物不是“藏锋”,也绝对是一个在地下党里举重若轻的存在,不然这个老罗不可能如此这般! “当然了,他这么谨慎一定是有原因的,同时,也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董桑,你一定要沉住气,也要告诉手下们沉住气,尤其是跟踪的人员不可太过靠近,更换一定要频繁,不能露出马脚,成败在此一举!” 听到影佐的提醒后,董槐林表示一定不辜负使命,这一次一定有一个好的结果。 而他也对老罗的目的地有了一个大范围的收缩,暗中的调遣已经在有序进行。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漫不经心的老罗也终于来到了咖啡馆附近,这一路上,似乎敌人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尤其是那几个哨卡,看上去和往常区别不大。 至于为什么前两天刚查完今天又查,老罗猜想多半是影佐遇刺闹的。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只是走进规定好的小楼里,去把目标花盆挪一下位子。 但是,这最后一步也不能马虎,老罗进了小楼之后,并没有直奔花盆的位置,而是在楼里转了一圈又从另一个入口走了出去。 这也是他设计中的最后一道保障了,因为小楼里的视野盲区很可能让那些追踪他的人出现始料未及的慌乱。 而这一层保障,终于起到了关键效果! 因为董槐林的人认为老罗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第一时间上报了结果,同时,为了确保在楼里没有视野盲区,自然是派人跟了进去。 不曾想,老罗已经从另一个入口走了出去。 这时,等待董槐林的命令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刚走出小楼的老罗,又折返回去,再次进入了小楼里…… 不光是楼外的人,跟进楼里的两名七十六号特务也始料未及,虽然他们特地从头到脚做了变装,可慌乱间的眼神无法隐藏! 而他们俩,除了迎着老罗走下去以外,别无他法。 “兄弟,”错身之时,老罗开口了,“可以借个火么?” “抱歉,没有。” “好的。” 为了避免更多直接接触,两名特务没有真的借火,但是,恰恰因为这个回答,让老罗看到了端倪。 抽烟和不抽烟的人,区别其实很大,不光是气味,还有嘴唇、牙齿和手指甲的颜色。 而这两名特务,刚刚可没少等待,一个有烟瘾的人在等待时会做什么呢? 不动声色的老罗已经清楚,自己暴露了! 花盆那已经不会去了,老罗又在楼里走了一圈,最终出现在第一次进楼的路口。 他此时此刻要做的不光是自己离开,而且要确保“藏锋同志”的安全撤离! 在约定里,花盆必须在八点五十之前挪动到指定位置,所以到了八点五十之后,“藏锋同志”也就清楚自己的状况了,可是现场到底有多少特务呢? 老罗心里没底,但是他很清楚,敌人想要布控的绝非自己。 于是,老罗再次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想好目的地…… 时间来到八点五十,“藏锋同志”离开了自己刚刚坐着吃早餐的位子,走出了咖啡馆。 “不对!他们已经暴露了!” “您是说?” 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影佐让所有人吓了一个激灵,董槐林十分不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尤其是那两名和老罗有过接触的特务依旧表现的十分镇静,同时也不敢有太多接触,在他看来,老罗在小楼里进进出出恐怕又是一个事先安排好的路线而已。 “那个老罗,特地去问街头巷尾的居民,是因为他是个力工打扮,他可以表现出是在找工作! 而一个力工,特地进入一栋小楼也是去找工作吗?不,那里很可能就是最后最关键的一步,而恰恰是那两人暴露了,让老罗改变了计划,他现在要做的其实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他想要让接头的人安全撤离!” 不得不说影佐的思维实在是太快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他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命令下去,抓捕老罗!同时,刚刚那小楼进行全面搜索,也不能放过这段时间进出的任何人!” 董槐林为了弥补自己手下的过失,立刻开始亡羊补牢。 “不仅如此!还有那小楼的街对面!一切能看到小楼方向的店铺、街面上所有人统统抓住!” “是!” 影佐的补充也被董槐林全盘安排下去,目标地点的各种人员第一时间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这时,时间刚刚来到八点五十一。 此时的老罗虽然还想用不紧不慢的脚步来迷惑敌人,可他已经发现对方的耐心到了顶点,开始动手的特务们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看一看时间,老罗心里有了些微的宽慰,因为敌人如果真的是这个时间点才开始行动,“藏锋同志”应该已经开始撤离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奋起反抗让自己也安全逃脱。 可惜,无论是老罗还是“藏锋”都没法预料到这一次敌人安排的全局性和时效性,更没可能清楚敌人的会反应为何能如此迅速同时投入如此众多的兵力。 原本从咖啡馆离开的“藏锋”是想继续装成路人一样不引起任何怀疑,所以他的行进虽然并没有像老罗那样走走停停却也的确不是特别快。 而这时,整条街的封堵行动已经开始实施,一辆辆载满鬼子的卡车直接横在了路口,荷枪实弹的鬼子开始向天鸣枪示警,一时间恐惧笼罩在了这一块所有百姓的头顶,有的人直接跪坐在地上,有的人开始大喊大叫地狂奔。 同时,特高课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也开始对街边商铺和小楼里的每一个人挨个逮捕,完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这样的阵仗让百姓们人人自危,想要第一时间逃离的不在少数,所以,在封锁真正建立之前,已经有一群群人四散而逃,“藏锋”也在他们之中。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特务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想法,第一时间准备喝阻想要逃离的人群,而这种威胁虽然有用,也不是万无一失。 在恐惧面前,尤其是对鬼子和特务害怕到极点的人们都清楚,如果落到他们手里,没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最终逃出封锁区域的人不止“藏锋”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追击的特务不得不分兵,更何况影佐和董槐林都下了死命令,必须抓活的! 而“藏锋”并没有选择拐进小路里,因为这一次敌人的投入让他有所忌惮,既然整条街都可以说封就封,那些更容易隐藏的小路里又怎会没有伏兵? 于是,“藏锋”第一时间选择直接冲向自己设定好的备用逃脱路线,就在隔壁街最大的茶楼里,这座茶楼的名字叫做“且听风吟”。 现在这个时间段,“且听风吟”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吃茶听戏了,尤其是这里还有早餐供应,所以从早到晚茶楼里的人都可以算是络绎不绝。 而“藏锋”自己和某位名角关系匪浅,通过这位名角知道了茶楼的大致构造,不仅够大可以隐藏,也有直接通往背街的后门,同时,“藏锋”手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后门钥匙。 这条逃脱路线虽然第一次使用,但是“藏锋”相信以身后追兵的数量而言,也是够用的,而且,他并不担心穿过茶楼之后有人会等在那埋伏,因为敌人铺开的范围已经太大了,纵然是七十六号全体出动,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特高课和军队的人应该更多的是去封锁街道才算更合适。 有了这个明确目标,接下来的行动虽然显眼却也没有任何迟滞。 很快,“藏锋”出现在了茶楼大门外。 而此时此刻,茶楼三楼临街的地方,古月、齐小飞和秦海等人正在悠哉地喝茶聊天…… 第14章 搅局与善后 因为有昨天的遭遇,古月借口“惊魂未定”,给自己和齐小飞请了假,一大早就跑来“且听风吟”喝茶,其实是因为这里视野极佳而且是交通要道。 古月想要去接触共产党,却也毫无办法,但是,这次知晓了老钱的事情,便有心来“碰碰运气”,因为就在昨晚,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有人出面给老钱的儿子摆平了青帮的债务。 当然,这种一厢情愿也仅仅是顺势而为罢了,没人觉得真就会一头撞上,不过也来日方长。 谁也料不到这次影佐和董槐林的行动铺开范围极大,让“藏锋”不得不从备选方案中找到一个无可奈何的选项,因为后有追兵,此时的他穿过“且听风吟”势必会给茶楼里上上下下的人们造成不少负面影响,甚至牵连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可是,“藏锋”身负重要情报,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落入敌手,不然就肯定会耽误情报的传递了。 他考虑的也比较仔细,目的地就是从前门进从后门直接出去,他打算营造夺门而出的样子,通过对后门的破坏来减少茶楼里的人们被影响的程度。 不曾想,“藏锋”刚刚拐进通向后门的隐蔽小路,紧挨着后门的楼梯上就下来了两人,那毫不避忌的直视,很显然堵截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凭什么能算准自己会特地走这里,如此后有追兵刻不容缓的时候,“藏锋”没有多言直接出手,他想用突然的出手迅速破开前路,不至于更多耽搁,而这些人很显然来者不善也无需迟疑。 “大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小五第一时间举起双手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显得十分诚恳,再加上他本身那极具欺骗性的“纯真”眼神,还真就让“藏锋”的动作出现了迟滞。 可惜,下一秒里,刚刚察觉到自己身后也有人靠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藏锋”,就同时被三人给钳制住,手法十分娴熟,分工明确,其中两人一高一低同时抱住“藏锋”的上下半身,另一人身法更是诡异,直接骑在了“藏锋”的肩上用双腿锁喉并且用乙醚捂住了他的口鼻,没有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所有人站在原地别动!” 一声枪响,尾随“藏锋”的三名七十六号特务闯进了茶楼并立刻鸣枪示警。 这个突然的状况让所有人不得不侧目,台上台下的人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尤其是伙计们失手打碎了不少茶具,一时间“乒乒乓乓”不绝于耳。 “都他妈给老子安静!七十六号办案!” 这名头自然分量十足,茶楼里没人敢和他们作对,自然敢作声的也不多,但古月可不想沉默。 “哥几个这是有大行动啊?刚刚在外面的呼喊声都传进来了。” “谁他妈是……咳咳,额,古大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啊?” 看清楚说话之人是谁之后,为首的一个特务很想把自己刚刚说的几个字吞回去。 “唉,昨天不是遇到那事了么?有些惊魂未定,就告了假,来这里散散心,对了,台上那王老板是我兄弟,所以平时一得空都会来坐坐捧他的场。” 特务也不是真的想关心古月在这里干嘛,他可是有正事要办,不曾想古月这么热情,一时间反倒不好抽身了。 “对了,不能耽误哥几个的正事,这茶楼平日里都是这般光景,要查起来也不容易,哥几个随意哈,就是小弟有一点点私心,因为这里名角不少,来的人也多,就希望哥几个一会动作稍微克制点哈,拜托了!” “一定……” 心里有一万个憋屈,但古月当面这么说了,特务也不好不考虑在内,尤其是这里既然有古月,那会不会有其他各路牛鬼蛇神?是自己能随便得罪的么?真不好说,但是古月的话竟然还没说完。 “还有个情况要提醒哥几个,就是这茶楼其实是有一个后门的,我建议你们挨个搜查这里的同时,要不先去看看后门的情况?万一你们抓的人已经跑出去了就不好了。” 一听到后门二字,特务们心道不好,赶紧谢过古月的提醒,立刻命掌柜带路,而茶楼掌柜也是个明白人,似乎早有准备,“几位大人,这边请。” 看到后门大开之后,三人有些犹豫不前了。 “这后门是一直开着的?” “不是,都是从里面反锁,而且钥匙也不是谁都有的。” 这话一出就更为蹊跷了,特务们很想立刻追出去看看,但是又怕走了之后反倒放掉了可能躲在茶楼里的目标。 简单商议之后,决定一人去追,一人留在茶楼,最后一个去赶紧联系董槐林。 “诸位,七十六号奉命抓人,也不是存心想要得罪,但是眼下也不得不让诸位在这里待着别动了,还请配合!对了,古大少爷您一会也没什么紧迫的事吧?” 留下来的还是刚刚那名负责喊话的特务,他这次特地给足古月面子,就希望古月也能再给他一点面子。 “没事的,我不知不觉间都习惯了这种动不动被卷进莫名其妙事态了,随遇而安吧……对了,兄弟你一个人觉得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掌柜的帮你把后门锁上,然后你守住前门就行了,这里应该只有这两个出口才对。” “是,是这样的,古大少爷说的是对的,小老儿这里只有两个出口,再没别的了。” 在掌柜的适时确认下,那名特务谢过了古月的再次提醒,当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茶楼里所有人也没有特别的动作,安静坐着等待一会被询问,他们心中虽然对这个无妄之灾很害怕很恼火,因为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丝毫异常,不得不说无论是秦海等人还是“藏锋”自己,都做到了充分的掩人耳目。 但是茶楼里的人又有一点小窃喜,应该说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楼上可是有古月那尊大佛,这个“小汉奸”应该能在七十六号甚至日本人那说上话的,尤其是他昨天刚刚救了日本那个大官,而且他刚刚也直接发话让七十六号的人给他面子,想来,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这些人吧,想来…… 尤其是古月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喝茶吃早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很快,影佐和董槐林亲自赶到了“且听风吟”。 “影佐阁下?您亲自带队啊?那这可就是大案子了!对了,您昨天没受什么伤吧?您也是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应该多休息休息才是。” 刚刚的特务已经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影佐自然清楚古月在场,但是这种逢场作戏他也是手到擒来。 “古公子好雅兴啊,刚听说你在这里散心,就过来看看了,多谢关心,我昨天并没有受伤,而且作为军人嘛,枪林弹雨也是习以为常了,没办法,劳碌命,今天要抓的人很重要,就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跑进来这里,还打搅了古公子的雅兴。” 这话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很“好奇”,怎么哪哪都有古月这小子? “其实也算不上雅兴,阁下有所不知,台上那位王老板是我兄弟,所以一有空就过来坐坐,吃吃茶点听听戏曲,就会觉得放松不少,对了,不是我吹牛,我这兄弟那可是名角,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顺着古月指向,影佐看向了台上,一身扮相的老王此时演的是穆桂英,他立刻对影佐颔首示意。 “这位王老板是古公子的‘兄弟’?” 纵然自诩中国通,影佐也是不曾真的接触到能够把旦角活灵活现的男人,所以他一时没弄明白古月怎么和一个姑娘称兄道弟。 “哦,您可能不太了解这里面,王老板是男的,而在他们这个行当里,有不少很厉害的男性能饰演旦角,也就是女性角色,给柔美的外形又增添几分英姿飒爽,尤其是像他此时饰演的穆桂英这样女中豪杰的角色。” 台上这个“花姑娘”竟然是男的?这实在有点让影佐感到匪夷所思,明明怎么看怎么像女的,而且比一般的女的好看…… 事实上,这些年里,影佐也没少接触中华传统上的东西,尤其是戏剧等艺术形式,因为在这里方便谈事情,而他更多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了谈事情上面,对于真正的艺术都是浅尝即止。 “技惊四座,神乎其技!” 一番吹捧之后,影佐很快又切换了状态,“对了古公子,你应该不认识我身边这位年轻有为的才俊吧?他是你们口中七十六号的行动处处长,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和见底绝不含糊,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应该相互之间认识认识。” 顺着影佐的话,董槐林对古月抱拳作揖,“七十六号行动处董槐林见过古大少爷。” “董处长有礼了,话说,你姓董,不知和一位董世仁有没有沾亲带故?” “那是舍弟。”董槐林意外古月竟然会联想到董世仁,虽然他自己一点也不想和这个纨绔子弟扯上关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丢了董家的脸面。 “难怪!我就说董同学怎么常在嘴边说他个是七十六号的头面人物,之前还以为就是随口吹个牛罢了,今日得见董兄才知道他所言不虚啊!” 扯虎皮拉大旗的事常有,但是“头面人物”这话可以乱说的么?上面明明还有主任,更何况自己的行动处处长前面还有一个“代”字!董槐林在心里把那个废物骂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此时此刻他必须得好好表现,因为影佐就在旁边。 “舍弟懵懂,口无遮拦,古大少爷不必一般见识,在下只是主任手下一个办事人员,今日也是配合影佐阁下的行动而已。” “董处长过谦了,嗯,影佐阁下亲自出马一定是重大案子,在下也不能继续和董处长寒暄耽误了您二位的正事,有什么疑问尽可说出来,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对了,刚刚那位兄弟吩咐我等不要离开此地之后,至少在我这个位子看到并没有任何人进出大门而且大部分的朋友都其实没有移动过自己的位子。” 在旁人看来,古月这“狗腿子”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但是在场的人未必没有感激之心,尤其是茶楼工作人员,因为古月的一句话很可能不仅仅决定了他们有没有麻烦,甚至会联系到生死! “古公子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的,不过刚刚听说古公子特地提醒了这里有个后门,不知道古公子能不能多讲讲这个后门的事?是这里的常客都清楚吗?” 影佐也没有再扯别的,在他看来,目标很可能已经跑了,而且选在这里直接去后门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为什么会特地选这个后门呢?大街上那么多地方,又有那么多七拐八弯,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如此之大的茶楼,若非有过实地考察,是不可能专门有这么一个选项的,同时,后门钥匙又该是怎样的情况? “影佐阁下有所不知,这茶楼吧,平日里的来客就络绎不绝,再加上这里登台的老板们各有各的出众,自然也各有各的众星去捧月了,比方说在下,是因为王老板这个兄弟所以常来,而据我所致,某个我能攀上亲戚的杜老板,也有他来此的明确目的。” 古月特地说的隐晦和玄乎,但是他都得“攀亲戚”这个“杜老板”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董槐林第一时间给影佐耳语提示了“杜月笙”三个字。 “而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里,像在下还有杜老板等一些人,都会待在自己的包房里,您可以看到这茶楼很高,上面几层里都是有包房的,可以方便喝喝茶聊天啊,也可以在方门口专属的位子去听戏。 但是呢,因为这个茶楼的经营理念并非专门只针对有包房的客人,所以这大上海谁有兴趣听听戏喝喝茶其实都可以来,于是在大门口这块地方,您应该不难判断在人满为患的时候很容易拥堵的,因为正好面对戏台。 于是,对于有包房的客人,又不太愿意从楼下挤上来的人,茶楼里都会特地告知这里有后门可以进来,比方说在下吧,如果王老板今晚要登台,我提前说好要来,茶楼的伙计便会在约好的时间前等在后门,方便我到了之后不用从大门处开始人挤人,这也算是一种给我们这些客人的行方便吧。 所以,依我看,知道这里有这个后门的并不在少数,但是我们这些人应该不会特地去找掌柜的要后门钥匙,因为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要人家的钥匙多没礼貌对吧?而且,这后门是从里面锁的,咱们从外面进来,就算有钥匙也压根没用。 嗯,对于这个后门我就清楚这些了,不知道对影佐阁下您的案子是否有所帮助?” “当然,帮助很大,多谢古公子详解。” 影佐相信古月的这番解释并没有什么隐瞒,因为都很直接,也容易佐证,更何况,他特地提到杜月笙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这里能有包房的人其实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路人,而这些人不仅都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同时也都不愿意去和其他看客“挤”,更何况,这些人里还可能有的人一出场比台上更引人注目。 那么,这些人虽然清楚后门,也知道后门钥匙的状态,但是这些人自己动手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比方说,有人举报“杜月笙是共党”,影佐多半会亲手毙了那个举报人。 当然,这并不能排除这些有头面的人物身边某些人就是地下党,比方说古月身边这个少年,在影佐看来他就属于可以归为怀疑对象的一类,因为这类人都有机会去接触也容易给自己隐藏。 但是古月身边这个少年刚刚应该一直和古月在一起,不然七十六号的人应该会汇报任何异动,毕竟古月一直表现的很像是这里的焦点。 问题来了,古月这么上心,真就没有给目标作掩护的心思吗? 影佐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最终也没能排除,还是得问过茶楼内部情况才行。 而古月刚刚的论述里,其实算是替影佐给楼下的看客们解围,他们的嫌疑程度已经大大降低,说到底,他们都没机会去接触那个后门,尤其是刚刚勘察的人汇报过,这个后门相对隐蔽,大厅里根本看不到后门的情况。 同时,追击目标之时,如果目标特地把后门打开之后又混入了人群里,这并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后门大开就显示着刚刚有人进出,这个可以是一种疑兵之计,但是,若要如此,就说明这茶楼有更重要或者更安全的地方。 而如果茶楼里有目标的内应,完全可以在目标离开之时把后门再关上,那样就更方便逃离。 在影佐的思考里,目标特地来此一定是要在这个后门做文章已经如同板上钉钉,但是,对方是地下党,在共党眼里,他们可不仅仅担心自己的安危,同时一直标榜所有人民的安危,这个目标特地跑进来,难道就没想过会让这里的其他客人受到牵连么? 所以,影佐认为后门大开,也是一个专门的表现,那就是目标为了给茶楼里其他人撇开嫌疑。 只是,这样一来,茶楼内部人员的嫌疑,无论如何也撇不开了。 在这个过程里,古月又是个什么角色呢? 影佐心里不由又有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15章 表里与千面 经过昨天的事情,影佐自认对古月的了解更多了一些,尤其是他最终清楚古月救自己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让那些被牵连的中国人早点脱离险境得到治疗,这样的说法才更圆通,说到底,古月还是一个中国人,有他自己的观念和良知。 那么,结合昨天的做派,今天古月直接站出来又是为何呢? 他的在场多半是偶然,但他既然在场,就免不了被认出来,所以与其被查到不如很直接主动地站出来,而且很配合,这样既坦然又留下了好印象。 可是,古月的做法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尤其是他特地提醒了“后门”这件事。 而且,经过古月的解释,“后门”的存在很大程度给在场的普通客人排除了嫌疑,但是矛头被引向了茶馆里的人。 对于古月而言,能够给普通客人排除嫌疑,是不是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呢?说到底,他还是有自己做事的原则,那就是尽可能减少对无辜的牵连。 但是茶馆里的人,是否也是无辜的呢? 想到这里,影佐就意识到刚刚“杜月笙”三个字的分量了。 说到底,古月此时此刻首先要保下的是普通客人,而茶馆里的人,自然有“杜月笙”等一些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来护着! “原来是这样。” 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影佐终于意识到古月这一系列举动的真实意图,因为他已经对古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自然也就能够更好的判断了。 说到底,古月想要救下这里所有人! 而他清楚自己的“面子”是不够的,所以特地不要面子地扮演了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角色,而恰恰是这个过程里,他特地提到了“杜月笙”等一些列可能更有分量的人。 虽然,对于影佐而言,中国人都是轻如鸿毛的,即使是杜月笙也不能干涉到他办案,尤其是牵扯到抓捕共党的事情里。 但是,杜月笙能来,其他人又凭什么不能来?中国人爱听戏,喜欢在这里谈事情的风格和方式影佐是很清楚的,所以越是有头有脸又喜欢装出一副有底蕴的人物,都更喜欢在这种地方而不是大酒楼里。 更何况,杜月笙的相好是个唱戏的这事不是秘密,那会不会有很多秘密相好唱戏的人并不为人知呢? 能够影响影佐的自然不会是一个杜月笙,也不可能是任何某一个人。 但是,如果是这些人摆在一起,影佐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他自己的事业了,那就是“大东亚共荣”。 因为这些人,很可能都对这个大事做出了或多或少的贡献,而对于这些有贡献于“大东亚共荣”的人,影佐可以随意不给面子,那其他人又怎会卖力呢? 想及此处,影佐才明白古月这一系列举动真可谓是“恰到好处”地步步为营,就为了实现他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一旁毕恭毕敬的茶馆掌柜,至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这自然可以说是一种“诚惶诚恐”,却又何尝不能说是“有恃无恐”呢? 于是,影佐给这里的工作定了一个基调,“不疏漏但是不扩大”,之后便扔给董槐林去处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管,因为另一边得到的消息,那名老罗负伤逃脱。 这次的行动实在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但是影佐并没有任何抱怨,原本就是一场博弈,输赢都不是定数…… 董槐林是聪明人,在影佐和古月的你来我往之后,他也听懂了内里的含义,说白了,就是这个茶楼不能“按惯例”来。 于是,董槐林讯问茶馆内部人员之后,确认了茶楼后门钥匙完好无缺地放在原处,而且今天内根本没人承认有去碰过。 最终结果,董槐林带走了三名伙计,他们分别专门负责某一位名角,也是他们平日里会去给重要客人开后门,自然接触后门钥匙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人了。 董槐林心中已经有了设想,眼下的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某个人给那名目标开了门,但是没来得及关上就被追击的人发现了,于是留下了后门这条线索。 如果是这样,那平日里会去接触钥匙而不被怀疑的自然最有嫌疑。 另一种就是目标事先知道后门的存在并且自己配好了备用钥匙,如果是这样,他跑出去之后自然也无法把门给关上。 这种设想自然也更符合现场情况,但是,并不能排除这个事先备用的钥匙不是来自某个茶楼内部人员的帮助。 当然,影佐给了基调“不疏漏不扩大”,所以董槐林只能带走最有嫌疑最没权势的几名伙计,这也算给所有人面子了,不然这茶楼怎么说都得歇业…… 对于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让人提出异议,甚至那几名伙计都没有抱怨哪怕一句,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而且,越说越可能真的没救了。 古月心里暗自吐了口气,他不清楚那个被追逐的疑似共党到底是怎样计划和打算的,自然也不清楚那人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这里的其他无辜人脱困。 但是,既然他自己“搅局”了,就不能不不负责到底,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已经尽力,影佐都亲自出马了,能保住在场大部分人,同时让七十六号的特务不去挨个检查已经算“不能奢望更好”的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茶楼内部人员还是茶客们都心照不宣地继续着自己刚刚的事情,全当这个插曲没有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该听听。 离开茶楼之后,古月和齐小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毕竟古月现在是“散心”,总归要转出点样子来,而他也需要确认一番有没有“尾巴”跟着。 直到午饭时间,古月二人又折返茶楼,他们的名义是拉上老王去古府吃个饭压压惊。 “少爷,应该没人跟着。” “不急,吃了饭再说。” 老王算是古府的常客了,古府上下都知道古月和这位名角关系要好,更何况,老王是个男的,大夫人也不用担心自己儿子会和戏子不清不楚。 所以,老王经常在古月房里喝酒聊天,用古月的话来说是“附庸风雅”,可以吟诗作对,而旁人都只当是老王在给古月开专场演出,反正老王是个男的,没人会真的明白为何古月有这般兴致,只能猜想他对戏曲文化是真的热爱。 殊不知,古月房间是有暗道的,可以进入下水道,而一段不难走的路途之后,目标是一个专属于古月的暗牢,这里曾经处理过一些身上牵扯事情的汉奸,比如有些喜欢搞绑架的需要讯问一些线索方便救人,或者明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恶贯满盈的需要查证一些事实。 当然,这处暗牢最开始的作用其实是“藏人”,灵感来自于警察。 而现在,“藏锋”便昏睡在暗牢之内。 齐小飞被留在古月房间里负责处理突发事情,而特地要带老王一起过来,主要是需要老王去判断这个疑似共党是否有伪装,这方面老王自然是专家。 “的确做了一些伪装,而且这人应该精通此道,这手法十分高明,调整了不少细节,不仅整体改变了自己面部风格,还能避免太多突兀的改变反倒是露出破绽。” 一边说着,一边着手给“藏锋”一一卸妆。 原本看上皮肤有些粗糙,面色泛黄,棱角不那么分明,五官都算不上精致,整体感觉就是个看一眼留不下过多印象的大众脸。 在老王的努力下,一张面色白皙容貌清秀的英俊脸庞逐渐显现。 而这个过程里,古月逐渐难以抑制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面具是否戴好,同时用手势告知其他人自己不再说话。 “怎么会是他?!” 这个疑问在古月的心头萦绕,因为躺着的那人赫然是他的老师——陈敬文。 等老王全部弄完之后,古月让他先回去,并且告诉齐小飞自己还要再待一会。 没有多问缘由,老王从古月的状态中不难发现这个意外闯入的疑似共党一定是古月认识的人。 秦海等人也在等待古月的下一步指示,不过即使是秦海,也能够看出古月此时状态的不对,纵然是表情被面具阻隔也能从那游离不定的眼神中察觉到端倪。 古月一向是坚定和自信的,秦海等人从最开始的接触中就已经有了这个共识,不曾想此时此刻,古月竟然会这般慌乱,或许这种状态即使是昨天那交火现场也没有过的。 这样的表现,让秦海等人不由更加好奇,这躺着的到底是谁? 其实,古月的心情之所以不能平复,倒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一个熟人,也不单单是意外发现一个熟人是疑似共党。 他很难相信的是,眼前这人竟然会是陈敬文! 平日里,在学校的陈敬文宛如书生,不仅学富五车而且诲人不倦,他会受欢迎可不只是仪表不凡,更多的,还是那知识与态度。 而事实上,作为一个亲日高等学院院长的亲侄子,陈敬文在这大上海的社交圈里可是混的风生水起! 学校里大多数学生可能并不清楚自己老师还有那样的一面,但是偶尔去应酬的古月都会“碰巧”看到自己的老师在那,这感觉就很是微妙。 当然,夜总会里的陈敬文也并没有放浪形骸,他始终贯彻着自己的风格,甚至依旧是长衫和眼镜。 但是,古月无法判断,是不是恰恰因为这种“格格不入”反倒让陈敬文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陈敬文身边的女伴就没有一次是重样的…… 为此,古月留心了一番,派人把陈敬文的底细摸了一遍,不仅发现这位老师就是校长陈焱章的亲侄子,而且是一名留学海归。 或许喜欢在夜总会放松这习惯是在国外养成的吧。 可最令古月意外的还是陈敬文的父母。 他现在名义上的父亲是陈焱章的亲哥哥陈淼篇,但事实上陈淼篇在突然被任命为伪军副团长之前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市井混混,而且不是那种有帮派背景的黑道大佬,试问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把自己儿子送出去留学?全靠陈焱章出资么? 越来越多的疑点让古月深陷其中,最终发现了“陈森段”这个人,因为这人才是陈敬文的生身父亲! 只是多年前,这人突然就如同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即使是现在的古月也没有办法查到更多内情了。 这些迹象都让古月越发觉得“陈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迷! 而他意识到,陈森段人间蒸发的时间点,和当年鬼子的公开处决有些接近,虽然那时古月自己也才十几岁,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人,却也已经不得不开始一些和年纪极度不符的事情了,于是对于这方面信息十分敏感。 所以,陈森段很可能是一个被处决的军统特务,而举报他的多半就是他老婆和自己亲弟弟…… 想到这样的离谱剧情,让古月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可陈焱章和陈敬文一向表现得如同没事人一般,更何况,他们都是“亲日”的。 这就让古月给陈家人定义为“没血没肉的汉奸”好多年了,所以平日里也没少对他们“毕恭毕敬”。 不曾想,自己臆断中的“汉奸”,甚至都没有在意过“杀父之仇”的陈敬文,竟然可能是一个共产党! 古月顿时有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因为陈敬文如此,他的亲叔叔陈焱章又该如何?陈焱章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么?陈焱章如果清楚,那陈焱章又会是谁?! 如果他们都是共产党…… 古月越想越有些难以置信,又不得不对共产党人萌生一种不名由来的敬意,因为这些人“太厉害了”! 因为古月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用自己来换位思考。 因为他自己老爸也是个“大汉奸”,他自己也有“小汉奸”的名头,而他虽然没有忘记国仇家恨,却也仅仅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打小闹”罢了。 但是陈敬文,这个男人是够格让影佐亲自出马的存在!仅他一人就让整个上海的特务鸡飞狗跳! 足见,即使在共党内部,陈敬文的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藏锋”?! 古月无法断言,他只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敬意和崇拜之情,也是因为这人就在他自己身边,而且他私以为自己认识的陈敬文已经比别人多一面,殊不知,陈敬文竟然还有第三面,第四面甚至无法想象的更多面…… 哪一面才是真的陈敬文呢? 或许,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恰恰说明“这一面”,才更接近他自己吧…… “好生招待,别有任何为难,除了离开以外,满足他所有需求,五哥你主要负责和他接触,多聊聊,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别忘了用我给你的那本书来旁敲侧击。” 留下这样的指令后,古月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暗牢。 秦海等人倒是没有太意外,毕竟古月的状态说明了一切,而小五很清楚古月给自己的任务十分重要,那就是去判断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共产党。 他所说的那本书自然就是《论持久战》了。 良久,陈敬文在浑身的酸软无力中清醒过来,勉力坐起后,他审视着自己此时此的状况。 这是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牢房,令人意外的是不但自己没有被套上手铐脚镣,而且牢房中央还放着一个小火盆,这自然不是用刑的那种,难道是担心自己冻着了? 还真准备了被子,称得上干净整洁。 此情此景让陈敬文越发怀疑自己到底落到了谁的手上。 同时,他也立刻察觉到自己的伪装已经被人揭示。 继续环视四周,牢房里没有窗户,但是并不密封的铁栅和门不至于不通气,铁门外有张桌子,旁边坐了一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男人,此时正在看书,这本书不厚,更像是一个小册子,而封皮上的名字让陈敬文不由多看了两眼…… “好汉你醒了啊?还记得我么?” 小五一脸笑嘻嘻地和陈敬文搭话。 “是你在茶楼拦住了我,之后你们的人应该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到了我身后,用上了乙醚也不算稀奇,只是他们那擒拿我的动作和配合真令人意外。” “看来记忆没有偏差,没错,当时我们哥几个就在茶楼里吃早饭,突然听到街上有狗特务在喊话,仔细一看,追的就是你这么一位,而且你直接跑进了茶楼里,我们老大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指示,要帮你一把,所以就把好汉请到了这里。” 小五看上去很热情,大有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 “你们老大?不知道是哪里的朋友,可否告知?” “这个我没法明说啊,好汉,其实我们老大真的算是这大上海的一号人物,虽然他自己总说要低调要谨小慎微,但是我们哥几个都清楚,就算他不是那种跺跺脚让大上海抖三抖的主,也至少能抖一抖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五脸上那由衷的敬佩之意不像是演戏,这让陈敬文越发好奇,结合此时此刻的现状而言,陈敬文有了一个初步判断,那就是这个所谓“老大”应该和自己很可能见过面甚至相互认识…… 第16章 未命名草稿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五说着话,陈敬文已经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整个区域。 没有任何一扇可以随意开合的窗户,但是换气扇不少,目之所及,除了陈敬文自己所待的牢房以外,这里还有另外两间,目前都是空的。 而这三处牢房的门都对着区域中间位置,也就是小五目前坐的地方,有一张桌子,四张椅子。 小五背后有一个紧闭的门,应该就是出入口或者连接出入口的另一个房间了。 陈敬文很好奇,这样的布局有些特别,和警局或者特务机关的监狱区别很大,既没有为了装下更多人而形成一排排的设计,也没有为了特别目标而设立单间。 所以,他很难从这里的布局入手去推敲一二。 于是,陈敬文的重点又回到了小五身上,这个始终表现得很率性而且健谈的同龄人。 在刚刚的对话里,陈敬文还没主动问,小五就提到了自己是兄弟五人里的老幺,直接可以称他为老五。 虽然仅仅就是一个代号一样的称呼,却也的确显示出了一种“坦诚对话”的诚意。 “小五兄弟,我有点好奇,你刚刚说自己兄弟五个跟随了另一个老大对吧?所以这个‘老大’其实并不是你们弟兄几个的大哥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兄弟五人就是之前把我弄来这里的人,你和另一人负责堵住我的去路并且分散注意力,而另外三人从身后适时靠近,不得不说他们的动作太专业而且配合默契,让我很好奇你们之前到底是干嘛的呢?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告知一二?” 陈敬文的声音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此时此刻一点也不像是牢房内外的对话,而是面对面一坛酒一碗花生米的闲话家常。 “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弟兄几个以前是‘梁上君子’,或者说是一般人口里的飞贼,所以飞檐走壁这块我们真的手到擒来,好汉你也无需介怀,之前三位哥哥对你使用的是‘合体擒拿术’,一般针对的是身形更大的目标才会为了一击即中所采取的方式,但是当时的情况下,我们没法耽搁,不然就坏事了。” 小五的知无不言让陈敬文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还得一一斟酌这里面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这就像打算绞尽脑汁旁敲侧击想好了十几种话术的谈判者,还没多说两句之时,对方就直接开始“唠嗑”,该说的不该说的,问到的没问到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没法立刻断定了。 更何况陈敬文始终是警觉的,因为他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可不就是小五那人畜无害的纯真眼神么? “这话说的我就更加好奇了,你们原本是飞贼?那现在呢?难道算是被‘招安’了?就像梁山好汉那样?” “‘招安’嘛,算不上,我们也不是跟着政府机关混的,而且这大上海里现在是谁说了算呢?好汉你也不用太好奇,其实老大交代过,除了和他自己相关的事情,你有什么要求都是可以满足的,当然,一时半会还是不能放你出来,这个还请担待。 至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好汉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群戴面具的人专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杀鬼子?” 说到这里,小五不由带了点“小激动”,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坚持的事业,而各种各样的原因之下,他的事业其实不能广而告之。 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事业的正当和崇高! 那如果,自己的事业被同属抗战大业却更有组织更有声势的其他人所知晓,是不是特有面子还特有成就?就像飞贼世界里家喻户晓的“燕子门”一样,在抗日大业里,共产党和国民党自然就是最顶尖的存在,能被他们知晓,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事业的一种认可呢? 正是这种心态的不经意流露,让陈敬文捕捉到了小五此时此刻的不平静。 作为明面上教师的他,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心态有点像“做对事的学生在期待自己的表扬”。 而当面对这样“学生”的时候,陈敬文处理起来就一万个得心应手了。 “即使是我,也听说过不少在大上海里有血有肉的抗日人员,因为大多数时候,这些人还有自己的生活和日常,所以他们不太能真面目示人,所以戴上面具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小五兄弟你突然这么一说,我倒是的确听说过一些,可也不能确定你们到底是哪一波对吧?有没有更详细一点的特征,比方说你们戴着的面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陈敬文的引导下,小五二话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面具并且戴好。 “就是这样的,而平时我们行动时都会穿一身黑,所以从头到脚我们都是黑的,更方便夜间行动。” 陈敬文略微有点愣神,这个小五也“太好说话了”。 所以他不得不又想起小五欺骗自己时那个眼神。 事实上,小五的态度是表里如一的,因为他充分信任古月的判断,无论此时此刻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共党,至少都是一个抗日大业里有浓墨重彩的一员,自己和他相比,用古月的话来说就是“云泥之别”,虽然抗日无小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力,但事实就是每个人可以去发挥的光和热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在小五看来,自己和眼前的这人相比,所作的贡献就是萤火和阳光的区别,但再小的贡献也是贡献对吧?万一日月也能关注到自己这小小的萤火,岂不是对萤火最大的褒奖?! “你们这防范倒是很到位啊,佩服,佩服,不过我的确没有亲眼见识过你们的英姿,但是有些消息还是能传到了我耳朵里的……” 对陈敬文而言,如果对方真的是某个抗日小股力量,组织上应该也会有主动去接触的可能甚至是意向,不过这些事情根本不会轮到他自己去做,所以平时对于其他抗日势力的一举一动都仅限于了解一番罢了。 但是,陈敬文从刚刚的字里行间中渐渐对小五这个人有所把握,如果刚刚的“真情流露”不是一种演绎,那他这人其实真的很需要一种“理解和赞同”,尤其是来自“抗日同道”。 更何况,党中央毛主席都强调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他们这样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有动力的实际行动者,何尝不能是一名志同道合的同志呢? 当然,陈敬文清楚对方的“坦诚”之下,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不仅仅是句句不离却始终避忌的“老大”,还有小五待在这里陪自己聊天的真实目的。 尤其是那本《论持久战》的意味不能再明显了。 “几个月前,有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儿被鬼子兵给糟蹋了,那家人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却遭逢这样无妄之灾,可惜申冤无门,根本也没人会替他们出头对吧?而且,就算为他们打抱不平,又有谁能抗衡那些鬼子兵呢?找他们理论么?讲道理就不叫鬼子了…… 机缘巧合之下,酒楼里有人谈及此事痛心疾首不已之时,我就在附近,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也就有了好奇和关注,很想知道,到底有没人可以真的站出来,比如国民党或者共产党的人对吧? 不曾想,没两天,那家人直接从住的地方消失不见了,而邻里不明所以之时,竟然在他家发现了那几个欺负他们家女儿的鬼子兵尸体!” “没错!没错!那就是我们干的!那家人也被老大秘密送出城了,让他们去投了远房亲戚,还给足了路费! 至于为什么要把那几个鬼子扔在他们的房子里,主要是想避免扩大影响,让小鬼子们觉得这是一种挑衅反倒会变本加厉地牵扯到了周边百姓,同时,也是给他们的一个警告,咱们大上海不是他们能无法无天的地方!” 把“道听途说”演绎地“绘声绘色”本就和陈敬文的本职工作息息相关,而小五在这番言语的感染下一下子就没忍住,二话没说就这么认了下来,同时没忘了给古月的安排做出一番解释,以体现他们的真正目标不仅仅是替人报仇雪恨,而是给鬼子一个警示,让他们在大上海消停点! “原来是这样……” 陈敬文越发好奇,这个“老大”到底是什么人呢?是怎样的背景和牵绊才让他做事得如此谨小慎微?又是怎样得性格特征才让他有这么多瞻前顾后却又不失果决? 于是,他打算加两把火。 “两个月前,天气越发转凉,人们对厚实衣物的需求开始增加,可棉布是战略物资,直接影响到对棉花的管控,咱们大多数老百姓想要一件新棉衣都是奢望,甚至是给自己旧棉袄里加点料都无比困难。 正是那时,突然有一天整个上海的成衣店,但凡能加工棉衣的地方,一夜之间都不约而同地接下了大量棉衣订单,而且他们都能很快完成……” “嘿嘿,好汉你一定想不到,这里面又是我们‘老大’精心设计的! 不瞒你说,这乱世里,但凡被叫做‘战略物资’的玩意,都是最最紧俏的商品,而有人管控,自然就有人铤而走险! 那时我们得到了一条消息,伪军一个军官不知道和哪方面做生意,高价走私他囤积的一大批棉花,当时足足堆满了一整个大仓库! 我们拿下仓库后就有些犯愁了,因为实在没法弄走那么多棉花对吧? 于是,我们老大直接带着我们摸进了那个军官的房子里,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跟他谈! 那家伙当时吓得裤子都湿了! 不过我们没直接杀了他,因为留着他作用更大。 说到底,他干的勾当都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让他打点过之外的伪军其他人或者日本人清楚后,第一被枪毙的只会是他自己,还可能生不如死! 所以老大直接挑明了利害关系,给他一条出路,关键是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费用,虽然抵不上走私成了那么多,但是他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偏偏躺着不动不仅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能拿他心心念念的钱,对那人而言,简直比绝处逢生还喜出望外! 但是老大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最终把这批棉花慢慢运出来而不会有人从中作梗,而且那个军官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不然就是和自己小命过不去了。 最后的结果,正如好汉你听说的那样,老大把棉花直接推给了全上海的成衣店,不收任何钱不说还给了他们手工费,有这样的好事,可没人会拒绝的。” 那份得意溢于言表,更别说小五此时此刻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憋太久不吐不快,说出来后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妙极!诸位壮士的行动对咱们这些上海人而言实在是诺大的恩惠!请允许在下说一句迟来的谢谢!” “投其所好”这事,陈敬文当得了一句“专家级”,而他嘴里说的其实和心里想的又大有不同,“看来这人很有实力背景了,不仅能搞到隐蔽的消息,还能直接拿出一笔不菲的现金,想来能一锤定音的应该是金条或者美金了吧?” “好汉也不必如此,我们哥几个但求无愧于心,又怎会在意这些虚名?” 小五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把自己合不拢的嘴给收回去,让陈敬文有些哭笑不得。 “诸位的高义!说到仓库,前几日听说码头那又爆发了枪战,难道也是你们的行动?” 话到这里,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陈敬文其实早就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确实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那就是出现在现场的,不仅那批军统的人。 他自然清楚,另一拨人肯定不是党内的同志,但是各方消息里都没人可以准确说出到底是谁,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首先是的的确确有这么一拨人,他们去干嘛的呢?看戏?怎么会有人提前通知那里有真枪实弹可以看…… 所以,这一拨人,应该也有自己的目的,只是他们也没料到当时那么热闹。 那么这些人目的为何?针对鬼子仓库的意图应该是最主要的,但是,是摧毁还是劫掠,这事就无从得知了。 其次,没有任何人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可他们就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恰恰说明这些人习惯了绝对的低调,若非恰好咬住了鬼子给军统下的鱼饵,他们很可能到现在还没出现在大多数人的视野里。 结合这两个角度来揣摩,再加上刚刚旁敲侧击里从小五嘴里得到的消息如果属实,这一拨人的特征,还真就和小五等人十分重合。 也正因为如此,陈敬文在设计对话上才挑选了最关键的两个方面,一个是“低调和善后”,一个是“仓库”。 在古月一行人里,小五算得上足够聪明了,但是这也看和谁去比,用秦海的话来说,小五是他们哥几个里最机灵的一个了,遇到现在这档子事,古月除了安排小五也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 但是,以小五的真实水平而言,在陈敬文面前真就和“孩童”无异。 可古月不清楚这些么? 虽说没有更好的人选也是事实,不过,小五的角色可并不如此简单直白,至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古月是会特意提醒的,以小五对古月的信任和遵从,也断然不会“口无遮拦”被陈敬文牵着鼻子走,至少拿不准该不该说的话,他可以选择缄默。 所以,古月留下的限制仅仅是不透露自己身份和不让陈敬文离开,这就给了小五随意发挥的空间,而这个随意发挥才是最能“真情流露”的,也是古月想要借小五的嘴来表达的态度。 说到底,有些地方需要遮掩,但更多地方无需藏着掖着,不然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尔虞我诈之上,这就本末倒置了。 于是,无论是陈敬文还是古月,他们认为最关键的地方,都在小五接下来即将描述的这个意外插曲里,尤其是古月,相信小五一定能讲明白个中关键,不然那本《论持久战》他就是白看了…… “好汉,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不瞒你,那晚我们兄弟几个的确在场,不过那阵仗,在老大的分析里,真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因为我们不够格……” 说到这里,小五有了略微的停顿,而他也从刚刚的亢奋中平静下来,同时略微带上了一丝丝惆怅。 “不怕好汉你笑话,我们哥几个确实可以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说这话,现在都有些无地自容,因为那晚的场面,我们干了多年来还是头一回碰到! 别的不说,单说那晚打死的鬼子和伪军,比我们几个月的行动量还要大! 而这样的交火,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 用老大的话来讲,就是他深刻意识到咱们依旧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够格让鬼子如此关注我们,更别说给我们下套……” 第17章 历史与现实 “那晚,我们已经按计划摸到了那个仓库附近,可就在我们等待动手时机到来之际,另一伙人抢先下手了。 那些人装备精良,人手一挺冲锋枪! 训练有素,雷厉风行,呼吸间便撂倒了仓库门口的守卫,就那速度,我们看了都咋舌! 老大给了指示,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避免误伤便打算让我们直接撤退,就在那时,鬼子的埋伏出现了! 足足三辆大卡车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子和伪军,顷刻间便把仓库门口的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们哥几个可从没见过那种阵仗,即使是老大,也愣神了好一会。 可是呢?那帮人似乎一点也不怵的样子!手雷花花往对面招呼,接着就是数不清的突突突! 不怕好汉你笑话,我当时真有点吓傻了的意味,好在老大让我们捡起了丢了的魂。 他让一个弟兄在原地喊话那帮人准备撤离,同时带着我们其他人绕到了敌人的斜后方,而且嘱咐我们先打伪军。 那效果立竿见影,二鬼子就是不顶用,一轮齐射下虽然没倒下几个,但是原本跟着鬼子一起合围的其他伪军都直接躲回了卡车附近。 那帮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让撕开的口子继续扩大,最终跑了出来,而那时我们已经边打边退离开老远了。” 说到这里,小五又顿了顿,喝了碗水,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事后老大给我们开会,好好分析了一下当时的状况,也直言不讳,那种阵仗不太可能是针对咱们的,再加上那伙人手里的清一色的美械,所以他们一定就是国民党的人了,可能是所谓军统吧,不过好些年没听过上海军统的人有啥大动作了,估计这次是厚积薄发?也可能是重新派了一批过来。 经此一役,老大告诫我们‘痛定思痛’,于是准备和军统的人接触接触,试图谋求一种合作形式,因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优势,但是说到底人手不多,很难真的发挥太大作用,可我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不想再继续‘小打小闹’了,至少不能再让鬼子都觉得咱们没把他们打疼!” 陈敬文很好奇,这个小五到底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但是听到这里,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面似乎存在着某种安排,似乎,这个小五如此“好说话”恰恰就是在这里必要的一环。 不过他没有打断小五的意思,选择继续耐心听下去。 “结果啊,没两天,那帮人突然又在影佐宴请商会的时候公开袭击,而且是当街火拼! 我是不懂那些人到底咋想的!老大也看不惯这种做法,完全没有顾及那些被牵连其中的无辜人! 事后,老大又对我们说,跟国民党军统接触的事情放缓,至少不想跟那帮人再扯上关系!不过他认为,想要和更大的抗日力量接触以谋求合作这事并不会改变,只是优先目标从国民党转变成了共产党。 当然,我们也从未接触过共产党人,只是听过一些小道消息罢了,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有成效,老大也不清楚,不过他想带着我们去试试,可首先要做的,是真的去接触共产党人,然后再判断一二。 如果共产党也和国民党的那帮人一样,为达目的,不管不顾寻常百姓们的死活,我们也不会和他们凑一起的,大不了还是自己干自己的!” 陈敬文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小五其实根本没在演戏,但事实上他又是“本色出演”,说白了,就是这个“老大”让小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也说出了这伙人的心里话。 亲见军统那帮人打鬼子时的训练有素和憾不畏死,这些将自己摆在抗日大业里的实际参与者,他们的心理活动,陈敬文是能够理解的。 这就像是一群励志参军报国的热血青年,有机会亲眼见到了正规军用一场实实在在的枪林弹雨给他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被现场的生死一线所震撼之余,又怎会不对正规军产生崇拜之意? 不曾想,这般被他们崇拜的正规军,没两天又成了刽子手,这份落差很难轻易平复,同时,也让他们对其他各个抗日势力产生了连带的怀疑。 所以,眼前这一出,看似小五在述说着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是那个背后的“老大”,让小五给自己提了一个问题,“共产党也是这样的么?” 陈敬文在心里有了应对的方式,但是这些事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终于,小五说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好汉,你是共产党么?” “你看我这样,像么?” 没有急着回答,小五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其实我们真的没见过共党的人,但是老大提到过,这些人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根本没去怀疑过罢了。而你,我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但是你给自己做了充分的伪装,又被几个狗特务追了整条街,甚至让那个影佐亲自出马,如果说你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路人,你自己也不会信对吧?所以你从醒来到现在也没有特地解释自己的状况,因为你察觉到了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抹除了。 讲真的,我这人其实算不上聪明,只是我们弟兄几个里,也就我能多读读书认几个字罢了,所以老大会时不时栽培我,也给我机会,比如说现在。 但是我清楚,我要有自知自明,就是好汉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我根本看不透的,或者说,如果你是一个我都能看透的人,那你也不会在这了。 老大安排我在这里了,虽然我也认为他对于我能否判断你到底是什么人没抱有太大期望,不过我是不是该用自己的方式来做点什么,去努力一把? 所以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没什么尔虞我诈,好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觉得,一个能写出这样一本书的人所领导的那么一群人里,应该都不简单吧……” 随即,小五摇了摇手中的书。 陈敬文面露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本禁书吧?至少在这大上海的市面上是不可能有的,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想到要读这一本呢?你们真的读了吗?” “老大给我的,我就读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读,也曾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禁书?小鬼子越禁我越要读!’而且据他所说,这本书的作者具备超乎常人的战略眼光,和他比起来,恐怕整个中国里也没几个够格!就算放眼世界,多半也是如此! 当然了,咱们中国里都有谁很具备战略眼光,我是不可能清楚的,更别说世界上了,所以老大这么一说我也就这么一听,但是他让我读这本书,我就会认真仔细地好好看,一字一句地弄明白! 再加上老大从不吝惜给我讲解,我有问题都可以找他,好汉你也别看不起我,虽然我还没真正看完,也没完全弄懂,但是老大说的那些所谓‘鬼子的速胜’或者‘国民党的速胜’,我都弄清楚了! 恰恰就是从战略角度去驳斥这些,才是真的战略眼光,而且事实就是如此,从三七年至今,都四个多年头了,不是么? 所以恰恰是这样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位不得了的人物所言就是真理! 只是啊,我依旧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书里提到‘人民战争’,以我的理解就是,所有有血有肉的中国人都站出来打小鬼子,把他们消灭干净! 或许这才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吧?但是,我们这些被鬼子占领的地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算不算在内呢? 前两天那些被牵连的人,又算不算在内呢? 又或者,这些言论,仅仅是共产党人自己希望的,而并不能代表整个中国的抗战大局?至少国民党那边可未见得有多支持吧?不然又怎会做出那些事情? 但是,恰恰因为如此,我更加好奇的是,共产党人却要坚持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里面首先要包括进去的,肯定就是国民党了对吧?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势力嘛。 可少爷给我讲过,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他用我们哥几个能听懂的话讲过,就像是那些土匪的山头,两家挨得近没少你来我往,双方都没少杀掉对方的人,而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另一伙人,要吞并这地界里的所有山头,这两家边摒弃前嫌,撸起袖子要先把外来的干趴下。 这话我是听懂了,解释的也很通俗,但是很难想象,两个有血海深仇的党之间真的可以那么容易摒弃前嫌么? 所以我越读这书,疑惑越多,又不能真的一直缠着少爷给我一一讲解,所以只能自己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多看看,试着自己找一些答案吧……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话也说到这份上了,既然好汉你知道这书是禁书,莫非你对这些也有所了解?能不能不吝赐教?” 躬身低头作揖,小五的态度依旧诚恳,言语间也是真的透出了对这书作者的佩服之情,却又不乏各种矛盾。 陈敬文清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伴随危险的,自然也早有心理准备,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了党和人民为了抗战大业奉献自己的生命。 他也设想过自己被各种各样的人抓住之后会是怎样的场面,有日本人,有七十六号的,甚至也包括军统的。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被人抓竟然是此情此景。 没有严刑拷打,没有威逼利诱,有的,竟然是问询自己有关党的章程和思想! 当然,这完全可以是一种计谋,也完全可以是一种演绎。 而且,无论如何,陈敬文是有纪律的,他不可能随随便便透露任何准确的消息。 可他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抱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传递情报! 这次的情报很重要,关系到不少将士的性命,也关乎一些地方的抗战大局,所以陈敬文才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尽快撤离,以求避免搜查。 个人安危都是其次,情报能不能及时送出去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他情急之下选择的备用路线竟然被人围堵。 在这个牢房里睁开眼的那一刻起,陈敬文就没想过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只是心痛自己的工作没有最终顺利…… 不曾想,自己面对的局面完全出乎了意料,这也给他看到了一丝丝希望,可以成功传递情报的希望! 自己到底能不能离开其实根本不重要!只要情报能够转移出去,能够交到同志们的手中,他陈敬文就能无怨无悔! 只是,眼下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小五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陈敬文无法断定,虽然那些话语很有动人的成分,虽然那些描述很有决心的意味,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盲目冒险,至少眼下还有周旋的余地。 “其实吧,我是一名老师,你说的那位很了不起的作者,我当然也是没见过的,至于共产党人到底如何,我也同样没法给你一个答案。 但是,你提出的这些问题,作为一名老师,我从自己涉猎的领域里里,给你找一找答案,或许也未必不可行,愿意听一听么?” “你是一名老师?哪个学校的?”虽然有此一问,但是在小五的心里,他已经大概估计出这人就是古月的老师了,不然自家老大也不会有那样不正常的反应。 “是一所高等学府,而且是亲日的,至于我为什么要化妆呢?这个说来很不好意思,我是一个老师嘛,为人师表,但是我自己太喜欢花天酒地了,所以为了不有损自己在学生们心中的形象,我出席这些场合都会提前化妆的…… 当然了,信不信由你,但是你想要问的问题,我的确可以提供一两个答案给你参考。” 对于陈敬文这番说辞,小五一脸的不相信毫不遮掩,他倒是能确认眼前之人多半就是古月的老师了,但是,要说那伪装是为了花天酒地,这可是大白天啊!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而且今天古月是请假没去学校,你也请假了?就为了花天酒地?! 不过小五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既然对方不愿意实话实说,就听一听对方愿意说的又会是什么。 “请先生指教。” “指教谈不上,你就当听几个故事吧。 不知道你们老大给你们见没见过咱们中国人的历史?就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有的,哥几个喜欢话本喜欢听戏,尤其是三国水浒啊,老大有空的时候会特地挑一些给我们讲一讲新鲜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应该能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陈敬文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三国也好,水浒也罢,你应该知道那时候那些人更多的都在干嘛吧?” “打仗?”小五试探地问了一句,虽然他认为水浒里的人倒是并没有那么多仗要打,可是和三国放一起,也只有打仗这事能靠拢了。 “没错,就是打仗。 其实吧,之所以会有三国,是因为汉朝衰弱了,到了末代群雄并起,说白了,就是一堆有野心的人割据一方,谁都想更进一步。 而水浒里,梁山泊的人最后不是招安了吗?他们又被派去打方腊那些人对吧?说白了,这些人也是割据一方,只是没有三国里的诸侯那么大势力罢了。 而这些事,历朝历代都不新鲜,可不仅仅是汉朝和宋朝,但凡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朝代都免不了烽火连天。 而这里面,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我们‘汉人’,这个民族的人在做皇帝,因为这片土地上咱们汉人最多。 可是呢,历史上也有两段是汉族以外的民族来统治中国这片土地的,一个是元朝,一个就是离咱们最近的清朝了。 更别说,还有南北朝并立以及南宋时期那些北方豪强。 其实吧,说到底,这片土地上,还是‘汉人’居多,其他民族都可以归为少数民族的人,而他们全部加起来,其实也没汉人人数多。 可是,为什么历史上就会有元朝和清朝的出现呢?为什么蒙古人和满人可以统治比自己人口多了千百倍的汉人长达几百年呢? 你们老大,可曾讲过这些故事?” “倒是没有……”小五听的一愣一愣的,且不说这里面还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了,就说这些朝代的名字,他自己也是很难说全的。 “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你们老大所说的那个‘山头’的例子,虽然不确切,却也不失道理。 历史上,汉人的山头多如牛毛,为何就会败在外来者的手上呢? 假设总共有一百个人,只有一个是外族人,剩下九十九个都是汉人。 如果这九十九个汉人携手,不消片刻便能把那一个外族人赶出去,可是呢?这九十九个人谁也不服谁,他们想的是先把另外九十八个干掉,自己再去面对剩下一个的时候,赢了就是唯一的真命天子了,不是么? 他们都想着自己有‘刘老三、朱和尚’的命,可惜,恰恰就是这些人,让汉人的江山易主了。 而今,在咱们这片土地上,无论汉人也好,蒙古人满人也罢,我们都是中国人,可是,自从孙先生推翻清政府之后,神州大地上又成了‘割据’时代,于是,为了重新统一,才有了国民党和共产党。 只是,正如你刚刚所言,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有抹不开的血海深仇,在你这个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自然很难理解为何共产党人愿意和自己的‘仇人’握手言和。 但是,听过我刚刚讲的那些之后,你有没有一些新的见解? 因为鬼子来了!因为这些鬼子就是奔着让咱们中国人亡国灭种来的! 这和历朝历代的纷争相似又大不相同,因为这次是真正的外族人! 而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他们都没法以一己之力去战胜所有鬼子。 试想,如果这时候,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还在互相杀伐,最终获利的又会是谁? 所以,从一个懂一些历史的旁观者角度而言,我对共产党人的决断是佩服的,因为民族大义在前,值此关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又有什么仇恨是不能放下的呢?” 第18章 震撼与惊诧 陈敬文的语调没有带上太多的情绪,但是小五听在耳朵里,仿佛被重重的敲打着,感觉这番话十分有力量,直击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虽然不是不懂什么叫民族大义,更清楚小鬼子整天想着整天干的事就是要让咱们亡族灭种! 但是,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他们哥几个有谁出事了,如果古月、小飞和老王出事了,而凶手偏偏是中国人,也是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抗日的中国人,他能二话不说地原谅这个凶手么? 他做不到…… 那为何眼前之人口里的共产党能做到?他们也应该有自己家人,有自己的亲戚朋友,有自己的心结! 可他们就是做到了,因为有国才有家,因为小鬼子已经骑在了所有国人的头上! 小五已经不想去揣度或者证实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共产党了,因为就在刚刚这人回答自己问题之时,就在这人说出“民族大义之前民族存亡之际”,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的情绪没有波动。 这是一种自制力对吧?眼前之人应该属于那种很能够控制自己的存在,所以任何旁敲侧击都是徒劳,想看到他的失态多半是不可能了。 但是,小五不由会觉得,这样的表现和这样的语言,又何尝不能认为是一种深深的认可和打心底赞同呢? 就是因为认可了,赞同了,所以愿意了,所以波澜不惊! 小五沉默良久,问出了他心里最后一个疑惑,“好汉,如果从你的角度去看,昨天那事,换做共产党的人会怎么选择呢?为了杀一个鬼子军官,或者说就是影佐这个级别的鬼子,共产党也会肆无忌惮地牺牲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吗?” 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无需思考,陈敬文继续着自己“旁观者”的语气缓缓道来。 “共产党人有一些口号不知道小五兄弟你听说过没有,其中最容易记忆最通俗易懂的,莫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而这里面有一条说的很清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试问,一针一线都不会去拿,又谈何轻易索取群众的性命呢?” “那如果,我是说,就像影佐这样的鬼子,他活着肯定会害死更多的中国人,所以他该死,那么为了杀死他,彻彻底底确确实实是地杀死他,不得不做出牺牲的时候,共产党人又会怎么抉择呢?不是有句话叫做‘胜利往往需要付出代价’么?” 小五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顶点,不仅仅是语气,这一次他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因为他很迫切,因为他很期待! “或许,他们牺牲的,会是自己。” 陈敬文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没有变化,一如刚刚一般无二。 而恰恰是这样的一成不变,让小五感觉自己被震撼到了,他整个人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眼中,陈敬文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这种力量很神圣很崇高,不容辩驳,不容置疑! 偏偏陈敬文自己没有情绪波动,因为克制?不,应该说他习以为常,因为这就是他所认可的,所坚持的,所铭记的,所执行的…… 小五无法理解,无法判断,为何一个人可以把“牺牲自己”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即使是自己这样“不怕死”,也仅仅能做到“不怕”罢了。 一时间感觉自己有些“吃得太多消化不良”,小五主动结束了这次对话,进到身后的房间里和秦海等人打了声招呼,他需要立刻去找古月好好倾诉一下。 换班的人没有任何聊天的兴致,陈敬文也只好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回到密道入口的小五,按下了隐藏的开关,不过这个开关并不能直接打开通往古月房间的暗门,而是在古月房间的某个地方亮起了一盏小灯,就如同门铃一般,告诉房里的来人了。 如果房间里的人看到指示灯后,会从里面打开暗门,秘道内的人才能进入。 这种设计自然是为了给古月的房间增加一点防范措施,避免任何人有机会在不经过古月允许的前提下直接进入他的房内。 而此时,小五等的很焦急,却始终没有人给他开门。 渐渐地,刚刚激动的情绪有了缓解,估摸着时间上临近饭点了,小五猜想古月是不是去吃晚饭了,于是又不得不折返回暗牢里。 事实上,古月现在有点想杀人的冲动,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去顾及晚饭的事情。 而这样的情绪,写在古家所有人脸上。 原因是古星凤和古星凰在放学后不久,还没乘上自家轿车,便被人绑架了。 正准备替两位小姐打开车门的陈伯,亲眼目睹了绑匪的车突然横在了两位小姐面前,意图再明显不过! 没有丝毫含糊,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的陈伯被一个彪形大汉直接用枪顶在了脑门上,同时,那大汉给了他一张纸条,“告诉古月,一个人来,否则就来替他妹妹收尸。” 陈伯没有吓到脱力已经很是难得,作为古家的老人,他是一名专职司机,也仅仅只是一名司机罢了,并没有什么神功盖世,更没有随手掏出两把手枪一个人干翻全场的可能,因为古家的车就是一种标志,古家就是一面旗帜,在这大上海里,谁会对古家两位小姐下手呢?嫌命太长了么?! 不曾想,今时今日,还真有这样的人。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陆杰和他几名手下。 他们的目的也很直白,古月坏了陆杰的好事,陆杰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惜,无论是古月还是古绝渊,都设想过影佐用古月当鱼饵会带来的后果,所以他们暗地里其实都有后手,这也是古月特地没去上学的真正原因。 因为学校环境单一,明里暗里多派几个便衣都同样明显,更何况对方是敢当街无差别攻击的主,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学生和老师下手?更不要说那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亲日学府”。 对古月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家里和茶楼里,前者有古府这个招牌挂着更有古绝渊安排的各种人手看着,后者是古月自己的秘密基地之一,不仅隐于闹市,而且即使敌人又来一次当街强攻,他也有机会第一时间从后门跑出来,然后躲进下水道里,就像带走陈敬文那般。 而且在他们看来,连续两次大败而归,陆杰这伙人应该学会消停点吧?怎么也应该看得明白古月就是影佐抛出来的一个鱼饵。 他们不清楚的是,陆杰已经歇斯底里了,尤其是上峰最新的命令已经下达。 在陈焱章的运作下,陆杰已经被勒令召回,并且给了归期,如果逾期便会有其他人过来“执行”,至于“执行”什么,对陆杰等人而言就不用明说了。 陆杰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曾经作为党国精锐,带着手下一行人转战大江南北无往不利,为党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亲自结果的鬼子算上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可惜,就因为他身后没有人,没有一个能为他撑起一片光明前途的大人物,所以他一直都在实干却怎么也不能平步青云! 终于,这一次有人给了他机会,因为陈焱章多年来的不作为,再加上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党国高层感觉看到了黎明和曙光,所以认为一定得做出点成绩,至少是样子。 而上海这个情报离散最密集的地方,自然就是最容易也最快起效的地方,所以有人在重庆好好斡旋了一番,最终选了陆杰这些人。 目的也很单纯,首先自然是陆杰能打,这个是实实在在的,所以且不说他能不能弄出一个漂亮结果,至少他能弄出一个醒目的声势。 其次,陆杰没有背景,所以用到最后就算丢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心疼。 怎料,陆杰还真就做出了醒目的声势,而且是举国哗然! 委员长骂了戴老板一个狗血喷头,戴老板直接让一群人后悔自己怎么会启用这样一个蠢猪,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就被生了下来…… 没有人替陆杰说过一句好话,也不可能有人敢做出任何对陆杰有利的事情。 需要他“立刻执行”的命令就这么下来了。 陆杰不甘心,他好不容易看到熬出头的机会,竟然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他愤怒到了极点。 对于陈焱章、对于上峰以及对于重庆官僚的各种谩骂之后,陆杰喷火的眼中只剩下仇恨,早已没了理性。 他要在离开前复仇,目标却不是影佐而是古月。 而他手下这些人里,有三个人竟然提出了异议,一个是黄副官,一个是雅丽另一个是张鬼。 事实上,整个特遣队里,只有四个人不是陆杰自己的人,黄副官、雅丽以及张鬼和赵猛。 黄副官算是一个被指派过来对陆杰进行监督的保险,可惜他没法尽到自己的义务,在这样一个小队里也根本没法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因为陆杰的独断专行是他毕生仅见。 雅丽其实是特遣队里最早被指派过来的人,因为她对于搜集情报有一定功底,作为女性尤其是美女,在上海滩混迹也更容易扎下根。 不过,真正接触到陆杰等人之后,她才明白自己被安排于此更多的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陆杰指哪她就得服从。 至于张鬼和赵猛,原本就是一线战斗人员,也算骁勇善战,让他们来此不为别的,就是增强特遣队战力。 也正因为如此,袭击影佐的时候,是他们被单独点名。 不过,他们从里到外都是真正的军人,没有那么多斤斤计较。 只是眼下,上峰的命令已经发到了,陆杰竟然还要生事,这已经不仅仅是抗命那么简单了。 黄副官和雅丽实在不能继续沉默,而张鬼虽然很想为自己兄弟报仇,却不能把仇恨宣泄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身上! “不想去就给老子老实待着,如果敢坏老子的事,别怪这把枪不长眼!” 几个小时前留下这句话之后,陆杰懒得继续和这三人磨叽,直接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藏匿的据点。 张鬼的心里很复杂,因为他同样怒火中烧,可他不仅仅记恨影佐和古月,也记恨陆杰这个人! 如果不是这人妄自尊大独断专行,自己的兄弟又凭什么死的那么憋屈?! 而现在,上峰的命令已经下达的当下,如果再为了陆杰的私心去干绑架小丫头的事情,他自认为一个士兵的荣耀会被彻底践踏,自己兄弟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黄副官和雅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会何去何从。 “都是陆杰这个自大狂搞出来的事情,我可不愿意给他陪葬!” 雅丽很显然神经紧张,原本就难逃上峰的责难,不过她可以想一些自己的办法去减免自己被连带的责任,毕竟上峰最先要的自然是陆杰承担所有罪责。 但是,陆杰如果继续作死,她很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上海…… “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一个方法!” 黄副官突然灵光一闪,似乎看到了最后一棵稻草。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电台在我手上,我有联系陈焱章……站长的方式!” 没错,陈焱章这个名字在三人心中的分量变得无比巨大,说稻草简直是亵渎,这是一棵大树,参天大树! 于是,时间来到此时此刻,黄副官三人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陈焱章的手下。 这是一个从里到外透着清冷的女性,虽然姿容比雅丽只高不低,但是那份生人勿近的架势配上冷若冰霜的气质,或许绝大多数男人都不太敢靠近。 这名女性,名叫陈沁心,是陈焱章的义女。 为了自己的党国大业,始终没有家室的陈焱章,多年前从孤儿院收养了这个女孩。 那时,是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神莫名吸引了陈焱章的注意,让他不禁想去探求一番到底是怎样的遭遇才让十来岁的孩子绝望如斯。 原来,陈沁心的老家在东北,九一八事变让她失去了父母和家园。 如果不是一个好心人将她送到了教会孤儿院里,她多半已经饿死在街头而无人问津。 机缘巧合之下,当时在东北出差的陈焱章遇到了这名女孩,也改变了这名女孩的命运。 陈沁心这个名字是陈焱章亲自给她取的,目的是想改变一下那“绝望的心底”,希望能够“沁人心脾”,不曾想,十年过去了,虽然绝望已经不复存在,可那份“冻人”的气质已经根深蒂固。 时至今日,陈沁心已经成为陈焱章最信任的心腹,尤其是军统上海站遭逢大难之后。 而明面上,陈沁心其实也是用老师这个身份来做掩护,毕竟她爹是校长。 “长话短说,站长需要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寒暄甚至没有自我介绍,可陈沁心的不容置疑让黄副官不由自主地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在这里,半小时内等我指令。” 留下这句话后陈沁心便直接离开,其实陈焱章就在附近。 “这人怎么这样?!多说几句会死啊!” 不知是出于对陈沁心态度的不满还是作为女人的好胜心,雅丽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都快忘了陆杰的那些事。 “行了!这时候就别添乱了,以后最好的结果还是寄人篱下,就这都得看这次咱们能不能表现好点!” 黄副官一脸不耐烦,其实他心里也堵得慌,但是他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状况也明白什么叫识时务为俊杰。 “我不能走,我要为老赵报仇!” 始终一言不发的张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这条命是赵猛给的,他就不能轻易舍去。 “虽然认识你们不久,但是你和老赵是真的汉子,我以前更多的当参谋,所以生死一线见得少,不过,你必须听我一句劝,这句话要埋在心里,你可以不忘记,却不能随便提及,因为陈焱章这个人,肯定比陆杰有城府,自然也更难对付! 说到底,我们现在和临阵倒戈的也差不太多了,不过我们可以是为了党国大业,为了继续发光发热,所以我们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至少,不能让陈焱章也和陆杰一样把我们当棋子想扔就扔!就和老赵一样……” 三人彼此都清楚,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逃逃不掉,要走心不甘,就看谁来牵这个绳罢了。 就在三人间有了这个共识之后,陈焱章亲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三位好,敝人陈焱章。” 这一脸和煦的中年人让三人目瞪口呆愣在当场,还是黄副官第一个回过神来,立刻站定行礼。 “黄有为向陈站长报道!” 紧接着雅丽和张鬼也赶忙行了军礼。 “不用太过拘谨,今后上海站还需要三位的鼎力支持。” 回礼后,陈焱章如是说道。 这样的态度让黄有为三人一时间无法相信,更有点受宠若惊…… 第19章 绝境与急智 某处废旧仓库里,古家二女正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扔在阴暗的房间里。 和她们待在一起的,还有遭受无妄之灾被牵连的秦雨涵。 陆杰找了一个女子中学附近混迹的地痞来帮他认人,可是古家二女放学时是和秦雨涵一起出的校门,三个女生形影不离彼此手挽手。 眼看古府的轿车已经等在附近,司机也下车准备迎人,陆杰便下令直接把三人一起虏了。 此时此刻,古家二女都有些不自觉地瑟瑟发抖,从小衣食无忧的她们何曾有过如此经历? 而秦雨涵却异常冷静,审视了一番周围环境之后,又仔细瞧了瞧看守她们的两名壮汉。 秦雨涵准备和这两人沟通一下,于是借着身边的古星凤准备把嘴巴里的破布给蹭掉。 “干嘛呢!小丫头这么不老实!” 一名壮汉直接冲上前把秦雨涵扒拉了一下,并且作势要抽她大嘴巴子。 “和一个小丫头至于吗?” 另一人出手阻止,却也不忘叮嘱秦雨涵,“我们不是想为难你们,我们的目标只有古月,所以你们老实待着别动,对双方都好。” 可秦雨涵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她用双眼紧紧盯着这二人,随即努努嘴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丫头还得寸进尺了!” 那名冲动的壮汉脾气又上来了。 “这丫头倒是有个性!难道她就是古绝渊的种?听说古绝渊有个老婆是青帮的,搞不好就是这丫头的娘?” 另一人一边继续缓和气氛,又对秦雨涵说了句,“想开口讲话对吧?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如果大喊大叫,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希望你不会是这么笨的。” 秦雨涵赶忙点头,似乎在表态自己绝不会乱来。 身处这样环境下还能如此的小丫头,倒是很对这两名壮汉的脾气,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还真就给秦雨涵拿掉了堵住嘴的破布。 “呼~咳咳~” 终于呼吸顺畅之后险些呛着,秦雨涵卯足劲才平复下来。 “多谢两位体谅,如你们所见,我们只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罢了,而我们也都不傻,这时候大喊大叫不仅没用还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所以,能不能麻烦两位把她们嘴里的东西也去掉?我保证她们也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希望能稍微轻松一点,恳请二位壮士怜悯!” 这丫头不仅冷静异常,而且说话十分得体,尤其是在这个状态下她对分寸的拿捏很到位,更别说,她长得还特水灵,尤其是那眼角闪着的泪光,让这两名壮汉不由有些我见犹怜…… “行,你们只要老实待着,我们当然可以让你们适当舒服一些。” 于是古家二女也得到了一丝放松的机会,她们在心底感激秦雨涵,却又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只是不自觉地把自己身子往秦雨涵身上凑了凑,似乎此时此刻只有她才是自己的守护神。 “多谢两位壮士的怜惜,其实吧,无论你们有什么恩怨又是和什么人结仇,我们这三个小丫头自然都不可能牵扯其中,但是你们想找的,是古月,古家大少爷对吧?” “原来你不是古月的妹妹?她们才是?” “当然,我只是她们两的同学,而她们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虽然身份上我和她们完全没法比,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但是,此时此刻,我很庆幸诸位抓人的时候把我也给带上了,因为同甘苦共患难才是真朋友,不是么?” 眼神中的坚定不容置疑,秦雨涵这番话倒是说到了两名壮汉的心坎里,因为他们是军人,同甘共苦可是战友的标配! “有胆识,有见地,你这小丫头不简单!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几个绝非土匪恶霸,只要古月那小子如约前来,我们不会随随便便干撕票这种事情,更别说对象是你们几个小丫头了。” 两名壮汉的眼神柔软了许多,说实在的,做这种事情他们自己都觉得憋屈,真不如直接冲去和鬼子干个你死我活! “我当然不会担心,就算二位不会轻信,我也可以坦荡地说出来,因为你们其实是军人,对吧?” 这样的言语反倒让两名壮汉不由有些警觉,这个小丫头似乎并不简单。 “二位也不必有更多警惕,我确实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只是平日里,不得不多学会一些察言观色啊……唉,你们要抓的是古大少爷,自然也就清楚他的背景对吧?那么他的妹妹们又是什么背景,你们怎会不知? 而我,和这样两个有背景的女生交心,在你们看来,我是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主?” 听着很有道理,而且一般人肯定都会这么考虑,不过此时此刻,这个环境之下,更别说当事人就在这里待着,如此这般的言语是不是别有一番深意? 其实吧,会这么想的可不止你们,一般人都会这么考虑才是正常的,换做我是旁观者角度,多半也是如此。 但是呢?她们也不傻啊,对吧?谁对她们是真心的,谁又是想要凑近她们身后的势力,区分起来不容易么? 或许你们认为,我可能很会伪装,所以得到了她们的认可,但是啊,在昨天之前,恰恰是因为我和她们之间的亲密,让我成为了学校里几乎所有学生的众矢之的,二位壮士可以想象到么?” 秦雨涵的声音自然是甜美的,听一个人美声甜的小女孩讲故事,似乎对于眼下的状况里,没有更好的消遣了,两名壮汉也就很认真地顺着去思考。 “是不是有的人眼红你,因为她们想攀附没成功?” “壮士一语中的,不过这样的人并非全部,其实吧,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正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学校自然不会例外,而一个全是我们这个年纪小女生的地方,是非就更多了。 二位既然清楚她们的背景,自然就听说过她们的父辈们发生过什么事情,而这些事,在大上海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学校里自然也有一些自认‘愤世嫉俗’之辈,要想对她们恶言相向,可是啊,能进这个学校读书的,又有谁家没点家底呢?这个年月里,有点家底的,又有谁是孤立的呢? 所以,即使是那些自诩‘愤世嫉俗’之辈,就算她们敢对古家人做出不好的举动,她们的长辈们也绝不可能允许的,更别说还有学校的老师们盯着呢! 二位认为对吗?” 这话让两名壮汉有些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是军人,是有一腔热血干过杀敌报国的大事,他们为的是什么呢?家国平安?至少一个花季少女在学校里都不得不去勾心斗角这事,不会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可是啊,那些人不敢动她两,却并不代表那些人不敢动我,说到底,我依然只是一个‘攀附权贵’的小心机鬼不是么?所以之前的日子里,我在学校里过的并不舒坦,可我有自己的韧劲,我认死理,我想和她们两做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认可了她们两的为人而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缘由!所以,无论如何我有自己的坚持,但是啊,也不得不养成一种‘谨小慎微’的性子,不然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抓住机会狠狠欺负,不是么?” 轻柔的语调,似乎在述说别人的事情,却又是那样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一时间两名壮汉都有些忍不住将心比心,如果自己的女儿在学校里会是这样的惴惴不安,当爹的怎能平静?! “所以啊,我能一眼看出二位是什么人,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通过这几日人尽皆知的事情来说,二位恐怕就是那大酒楼门口爆发枪战的直接参与者了,对吧?” 这话又让两名壮汉不得不警惕起来,这个小丫头似乎有点聪明过头了,那刚刚的故事,又为什么不会仅仅只是故事?! “二位也不必太警惕为什么我能一语中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古大少爷平日里真没可能的得罪什么人,他不仅为人低调而且悲天悯人,我这个小丫头的事情,就是他特地到学校摆平的,当然,我和他根本没见过,他也仅仅是为了自己妹妹而已,但是,我提到这一点,就是让二位清楚,古大少爷在这上海是很有分量的存在,平日里自然也不需要他去做很多事,自然而然就有人替他把事情给办了。 所以,能想到要记恨他本人的,也只有报纸上登载的这件事情了。 可你们想过没有?就这么直接公开发表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单单只是向世人宣告你们行动的各种不正义么?当然不是,更多的,是要告诉你们,到底是谁坏了你们的好事!” 秦雨涵说的斩钉截铁,而这个也自然是两名壮汉在清楚不过的事情,因为陆杰说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算是个陷阱又能如何? “当然了,你们肯定清楚,也肯定知道这就是日本人给你们设下的陷阱,而古大少爷就是那个鱼饵。 你们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魄力,或许正是咱们中国军人所需要的!也正因为有你们这样奋不顾身的军人在,小鬼子才没有完全得逞!” 秦雨涵连珠炮一般字字打在了两名壮汉的心坎里,尤其是陆杰的独断专行竟然还能这样解释?两名壮汉心里有些莫名的小得意…… “但是……”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之前,秦雨涵还不忘好好留一个换气的空间给两名壮汉自己思考思考,“你们的行动应该是听从某个领导或者说军官而执行的,可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都不得不说一句,你们做出的决断太欠考虑!说严重点,就是荒谬至极!” 这突然的转变如同重击,打了两名壮汉一个措手不及,还是那名更冷静的壮汉开口,“小丫头别瞎说,你就不怕自己遭罪么?!” “正因为我清楚此时此刻我是一个什么状况,所以我不得不为二位多考虑考虑,以求得到更多的宽容,不是么?” 被人骂了,对方还是在为自己考虑?这话越听越别扭,但是不得不好奇对方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圆下去。 “很简单,你们想要报复古大少爷,这事可以是泄私愤,因为他坏了你们的大事,但是,这事也可以是‘为民除害’,因为你们可以给古大少爷冠上一个‘小汉奸’的名头对吧?毕竟现在全中国都清楚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是什么人让影佐最终逃脱的。” 这话陆杰可没有交代过,这帮跟着他的弟兄也没有人特地问一句,对他们而言,陆杰是长官是领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带头人,指哪打哪可不仅仅是一种习惯。 而眼下,经过秦雨涵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很多道理,至少对于消灭古月这事情,就有值得大书特书的正当化了。 “可是呢?你们选择的方式却是绑架古大少爷的妹妹,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她们有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的地方?就因为她们的父亲是一个‘大汉奸’,她们的亲哥哥是一个‘小汉奸’?” 如此直言,古家二女心里都有一些不乐意,虽然她们清楚秦雨涵此时此刻特意提及是有她自己的目的,也坚信在秦雨涵心里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只是听着依旧有些刺耳。 但她们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她们不分轻重。 “如果这件事你们做成了,你们成功杀掉了古大少爷,你们可以去请功么?或者你们仅仅是自我满足,因为你们泄愤了? 可你们想过其他人会如何看待你们么?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全国同胞恐怕都未见的认可你们的行为吧?就为了去杀一个影佐而葬送了不计其数的百姓生命! 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恐怕即使是在你们自己的国民党内部,也根本不会有人称赞的对吧? 而现在呢?你们又为了对付古大少爷而抓了他的两个妹妹,两个无辜的少女!试问,这事如果被更多人知晓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会不会认为你们做的事和昨天一样不计后果?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你们的行为又有哪一点可以和正义扯上关系?!” 特意提高了声线,却又没忘记自己身处囹圄依旧讲分寸拿捏着,不得不说秦雨涵在这方面自有一番功底,而她的话语,已经不是简单的字字诛心了。 “当然,如果最后你们成功干掉了古大少爷,也没伤害我们,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隐瞒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能瞒得住么? 既然你们目标明确,不仅知道古月是什么人,也清楚他有两个妹妹,自然就没少调查他们家对吧?所以古绝渊肯定也是你们最大的调查对象。 可是呢,你们真的清楚这两位柔弱少女的背后到底站着谁吗?仅仅是古绝渊一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肯定是没来得及更细致去调查的,只有一些道听途说,比如刚刚这位壮士所言‘和青帮有关’,不然这事情也不会这么突然,更不可能这么快了,我说的对吗?” 两名壮汉已经不再多说什么,他们似乎渐渐习惯了跟着秦雨涵的思路走下去,而且句句在理。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秦雨涵,只是一个古董店老板的女儿,不过秦家祖上是进士及第,所以在这一片的名气并不在小,而家父也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实在人,尤其是对于墨宝一块,他有着相当大的信誉度,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送我进一个和贵族学校根本没有区别的地方上学了。 而我右手边这位,是古绝渊局长的二夫人所生,她叫古星凤,而她的亲生母亲,恰恰是前任上海警局局长叶云天的亲妹妹,现在上海警局里,其实明面上就有两个派系,一个自然是古局长领头,而另一个领头人,是前局长的独生爱子叶振鸿,那些依旧忠于前局长,只是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的警察们都在其中,而古局长的二夫人和这位古星凤小姐,已经是叶振鸿唯二的亲人了。 在我左手边这位,是古绝渊局长的三夫人所生,她叫古星凰,而她的亲生母亲,其实是青帮大长老的小女儿,平日里就是见到杜老板也都是兄妹相称。 再加上,古府四夫人,其实是一个日本人,这里面到底代表什么,想必两位应该比我一个小丫头更清楚对吧?恐怕那位想着钓鱼的影佐阁下,此时此刻已经在调兵遣将了! 你们做下的这件事情,就算古月本人为了他两个妹妹可以秘而不宣,或者他就心甘情愿来单刀赴会,你们觉得古绝渊能允许吗? 要知道,在咱们的老传统里,儿子,唯一的儿子,对于古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主而言,是两个女儿的分量可以比拟的吗? 所以,即使古大少爷愿意来,我也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妹妹付出一切,但是古绝渊大局长会同意吗?” 第20章 螳螂与黄雀 秦雨涵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直接打在了两名壮汉的神经上,虽然他们从未想过这里面到底会如何,也从未在意过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好是坏。 可他们有可能没考虑过自己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么? 如果古月压根就不来,自己却被各种人马团团包围,最后能落得什么结果?拼死一搏,送了自己的命不说还害死三个花季少女?恐怕自己为了党国付出的一辈子都会被这最后的污点所完全淹没了…… “如果古大局长不同意又会如何?恐怕警察局还有青帮的人,已经在紧急动员了。 再加上本就以逸待劳的日本人。 两位扪心自问,你们想要的结果,有那么一丝丝发生的可能么?! 你们所求之事,或许一时义愤,或许服从命令,可你们有没有稍微考虑过,这个想法太一厢情愿了?到头来竹篮打水又有什么意义? 说真的,你们是军人,你们可以有一腔热血,你们可以憾不畏死可以报国杀敌,但是呢?你们不经过深思熟虑便直接行动,到最后你们只不过带着三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小女孩一起被人打成马蜂窝罢了…… 这个结果很难想象吗? 其实不难对吧?因为我们几个的生死,对日本人有一丝丝要紧的吗?而就算警局和青帮的人不乐见,他们能左右日本人的想法吗? 当然了,为了那所谓‘大东亚共荣’,有些人的面子是可以给的,比如古局长,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们这些人愿意放下枪投降! 你们真的愿意吗?你们可能愿意吗? 如果你们是这样的无胆匪类,你们是这样没有立场没有信仰的墙头草,你们也不可能为了你们的党国大业而出现在这里了! 所以,到最后依旧只有一个唯一的结局,不是么? 你们只是没去思考而已,你们只是习惯了不去思考罢了! 说到底,做出这个决定的,应该还是你们那个领头人吧?可他为何如此操切呢?这里面恐怕有我这个局外的小女孩完全不可能理解到的内容,可是啊,你们也不清楚么?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明明清楚,却为何视若无睹?仅仅因为那人是你们的长官?又或者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战友兄弟? 试问,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服从?如果真的如此,服从的又应该是谁呢?” 秦雨涵给这段对话添了最后一把火,此时此刻,两名壮汉已经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确实无地自容。 因为自己略微思考就发现这个小丫头说的完全在理,也很可能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同时,他们也对自己竟然会对陆杰的命令有所质疑而看不起自己,因为那是铁血情谊! “别说了!” 那名粗暴的壮汉终于忍不住禁止了秦雨涵再说下去,他也不愿意再听下去了。 而秦雨涵很识时务地立刻闭上了嘴巴,同时做了一个紧闭的样子还特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小姑娘而言,能够在这个时候不哭不闹已经是难得,更别说还把一堆话说给了“绑匪”听。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可能断定,心中压抑的恐惧渐渐卷土重来,尤其是身旁二女的颤抖更加明显了。 用脑袋和二女轻轻碰了碰,报以最大努力后的微笑,秦雨涵试图给她们此时此刻仅剩的宽慰。 不过,她自己也从未想过,父亲那群人口中的“不怕牺牲”竟然会这么快降临到自己头上。 此时此刻,秦逸伦已经把“秦时明月”古玩店临时关门,因为共产党的同志们紧急来此开会。 不为别的,就是知道了秦雨涵的遭遇。 而事实上,古家大夫人十分抱歉地给秦逸伦打电话告知事态之后不久,齐书记便已经通知了这次紧急会议,很显然,他知道消息比秦逸伦还要早,只是他自己没法前来。 秦逸伦很是愧疚,因为党内同志都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而且到目前为止,虽然老罗伤的不重,但是“藏锋同志”没有发出任何联系的讯号,说一句生死未卜一点也不为过。 这个关键时刻,又怎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分心? “老秦,你这就不对了,你女儿难道不是咱们广大人民群众的一员么?难道就因为你是自己同志便可以让自己女儿饱受无妄之灾而不闻不问? 我们都清楚,这次我的暴露很可能是哪个环节里出了叛徒,而敌人的目标很显然不是我,恰恰就是对着‘藏锋同志’。 但是,仅仅因为有所怀疑,咱们就要什么都不做的干等着吗?咱们的组织,咱们的同志,可没有那么脆弱啊!” 带着伤的老罗给这次会议定下了基调,按齐书记的指示,这次紧急会议只讨论秦雨涵被绑架一事,其他的事情另行讨论,毕竟“藏锋同志”此时此刻到底如何,没人清楚。 可是,没消息并不代表就是坏消息,所以仓促间不应该做出各种决定,只能静待后续发展。 再加上老罗现在正伤着,也没办法立刻撤离,只能躲在“秦时明月”里安心养伤,但是他察觉到这件事或许又有另一个转机。 因为很显然,古月就是影佐抛出来的一个诱饵,目的就是引诱军统那帮人上钩,可是谁都没料到,这么明显的陷阱,军统那帮人还真就闭着眼睛往里面跳! 共产党的同志们无法揣度军统这帮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只能给他们暂时打上一个“目光短浅”的标签。 可这事,既然已经发生,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势必会充分吸引影佐的目光,毕竟,与其去大肆搜捕一个成功逃脱包围的伤员和一个心心念念始终不识庐山真面目的目标,不如直接面对一伙当街和自己火拼的人更实在,何况这些人还主动跳进了自己的陷阱之中咬着鱼饵不放。 “对啊秦叔,雨涵妹妹这时候该多担惊受怕啊!”在老罗眼神的“善意提醒”下,小张赶紧收敛,“关键是,这事虽说是那群二愣子自己作死,可他们毕竟也是实实在在打鬼子的一线战斗人员,不知道也就算了,明知道他们对着敌人的陷阱发起了冲锋,咱们如果坐视不理,岂不是违背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宗旨么?” 对于小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老罗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不过秦逸伦也不再执着,也算这番言论或多或少有点功劳。 “现在关键的是,军统那帮人给了一个交换人质的地点,很显然他们不可能一直就把人质藏在那一动不动,再没脑子的绑匪也不可能这么干,所以,我们想要破局,首先要设法搞清楚人质到底藏在哪里,如果能够抢先一步把人给救了,自然也就能避免一场根本没必要的损失,而这方面,我们可以发动一下,尝试一番。” 老罗说到了关键点上,救人是必要的,而救人的同时,能消弭一场无妄之灾才是重中之重,这样既能让秦逸伦好受一些,也能表示一种态度,尤其是这帮人的动作已经举国皆知之后,这个关键点表明一种态度十分必要,也很有力量。 而在这方面,共产党的同志们的确更可能有办法,毕竟直接开车在一个女子中学门口实施绑架,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掩人耳目这事情。 这里就离不开从百姓嘴里去搜集到点滴的情报了,党内同志,怎么也会比警察局、帮派以及鬼子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更有办法吧。 于是,这件事的方针就被确定下来,没有再花时间去纠结到底要不要出手,因为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这样,上海的大街上各种各样的人都在忙碌着,有警察,有黑帮,还有来自各行各业的路人,当然,也少不了七十六号的特务们。 早在古家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之时,四夫人就把消息传递给了影佐,让后者清楚有人咬钩了。 当然了,城府如影佐,不可能这时候特地跑到古家来献殷勤,因为他才是始作俑者。 更何况他也没想过那帮军统的人竟然选择的是这样的方式,实在是有点太没创意,也不具备任何智慧。 眼下他要考虑的无非两种情况,一个是无视古家人的需求,直接安排人埋伏在约定地点,这样更容易得到他期待的战果,却也最容易葬送掉古绝渊的两个女儿。 虽说古绝渊的女儿在影佐眼里也同样不具备任何分量,和一个普通路人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如果再算上青帮大长老和杜月笙的关系,这事就得稍微掂量一下,毕竟警局始终在明面,古绝渊再有手腕他也不可能明着和日军作对,但青帮的人就不同了,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偷鸡摸狗…… 另一种情况,就是好好布局,最终把军统的人抓到手的同时,还把古绝渊的女儿们都救下,这样的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又达到了钓鱼的目的,又可以给古绝渊和青帮卖一个人情,日后总归能让他们加倍偿还。 只是,这样的结果太理想化,想要达成就比第一种困难很多,而且很不保险。 一番思量之后,影佐决定两手准备,他期待的自然是第二个结果,但是不排除第一种的实施方式。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董槐林。 很快,“受宠若惊”的董槐林原以为影佐会因为早上的事情而对他一番训斥,没想到却是又一个新任务,这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 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的董槐林第一时间找到了苏菲商量。 “依我看来,影佐阁下是为了钓鱼的同时给古绝渊和青帮一个面子,事实上这样的事态应该也是他没料到的,原本他抛出的鱼饵只会是古月而已,不曾想这帮军统的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正因为这帮人又把事情闹大了,我觉得是一个新的机会,纵然早上的事影佐阁下没有多说什么,却也的确无功而返,所以这一次,我应该有所建树才是。” 苏菲听到董槐林的描述后,略微扶额,随即给了一个略带挑逗的微笑,“董处长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又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事出突然,影佐阁下自己肯定来不及布局,眼下想要救人,最好的办法是搞清楚人质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那些军统的一点也没遮掩的意图,直接当街把人给绑了,所以一路上看到他们的目击者应该不少,可是日本人想要问到点什么很显然不如我手下们好使。” “没错,自然是这个理,”苏菲一脸自信,因为她想到了董槐林还没看到的地方,“但是啊,董处长您想过没有,眼下有这个想法的人,能在少数么?” 董槐林立即会意,“是啊,古家的人自然也有了这些决断,眼下那警局的和请帮的肯定没少大街小巷的搜索,他们的人可比我手下多得多了! 如果让他们先发现了地点在哪,这功劳自然是没了,而且影佐阁下想要的结果多半也不容易达成了……你是不是又注意到我没看到的地方了?” 回答他的是苏菲得意的眼神,同时若有若无地示意了一下她自己的嘴巴。 董槐林可没有任何“不懂的地方”,于是二人快速而热烈地缠绵了一会。 “其实吧,既然这消息是影佐阁下给您的,就说明他自己已经有了既定的想法,这事给您做的部分算是锦上添花,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顺便卖了古绝渊和青帮一个面子。 万一卖不成呢?自然也就不卖了罢了,最后的结果里那帮军统的人总归是跑不掉的吧。 说白了,您就是替影佐阁下去试一下,成了,他好您也好,不成,他无所谓您自然也就无所谓……” 不得不说苏菲对于这块的分析很在理,不过董槐林期待的是“他好我也好”而不是大家都无所谓。 “刚刚您也说了,无论人手还是办事方式,您的手下和那些人都比不了,可您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些您的手下人,就没有一点点长处么?” 特地扑闪了两下大眼睛,苏菲刻意弄了点“小委屈”的样子。 习惯了这种“情调”,董槐林自认为可以脑袋和手上两不误,而且更能够刺激自己的思维。 要说七十六号这帮人,除了好勇斗狠狐假虎威以外,还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拿他们去比较警察或者黑道,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唯一还能提一句的地方,也就是他们自认为比警察和黑道的人高一等,同时没少在警局和青帮里收小弟弄眼线搞情报,就像那个特地来七十六号通报老钱的老婆举报共产党一样。 “嗯?!”想及此处,董槐林忽然弄懂了苏菲的意思。 的确,他的人不够多,要散出去一点一点问路人,根本比不上其他方面的人那么有效和迅速。 但是,他的人可没少给警局和黑道里掺沙子,那些想要捞一笔的人可以留意那些有关共产党的消息,又怎么不能留意一下此时此刻关于古绝渊女儿们的消息? 又使劲亲了苏菲一口,董槐林留下一句“事成之后记你一功”之后便赶忙跑去安排手下了。 看着董槐林的背影,苏菲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许多人各显神通与分秒必争之中流逝着。 而真正掌握先机的,还得是陈焱章。 因为他从黄有为等人口中,已经得知了陆杰等人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毕竟事发突然,陆杰能够选择的去向也仅仅只有事先安排好的据点而已,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抓了人之后再去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蹲着。 而先遣队来的时间不长,除开眼下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废弃厂房以外,也只有一个居民区里的老房子和一个在码头里放在别人名下的仓库。 陆杰抓到古月的妹妹们之后,想要的肯定是古月单刀赴会,而这样的见面放在居民区就很不方便,不仅地形复杂也不容易掩人耳目,所以最终的会面地点多半是码头仓库,那里不仅人迹罕至而且更方便陆杰提前布局。 相对,抓到人质之后,首先存放的地点,应该是老旧居民区了。 有了这些情报和判断之后,陈焱章立刻安排手下人去确认了一番,很快便确认陆杰等人的车的确冲进了老旧居民区附近,虽然没有直接停在目的地门口,也仅仅只是做一个保险罢了,瞒不过已经知道这个据点的陈焱章。 可是,陈焱章并没有救人的兴趣,在他的计划里,直接去救人这个选项也根本不存在。 “影佐用古月为鱼饵,陆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这么咬了钩,既然如此,作为同僚,我们应该支持他的行动才是,又怎能从中作梗呢?” 陈焱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有为三人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深深地寒意,尤其是听到陈焱章讲接下来的行动代号命名为“鱼死网破”…… 第21章 峰回与路转 就在各方卖力忙碌之际,陆杰也没有真的坐以待毙。 虽然行事过于偏激,但他在愤然之余也并非没有考虑一下自己和弟兄们的处境。 正如秦雨涵分析的那样,其实陆杰也想到了拿古月当垫脚石,毕竟他们俩是同一天“人尽皆知”,差别仅仅是一个留下了名字而另一个没有罢了。 秉持哪里跌倒哪里爬起,陆杰想要用古月这条命来转移舆论风向,也给重庆政府一个认错的样子,毕竟自己弄出的烂摊子自己去收拾也算态度端正。 至于绑架这事,其实他并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刺杀失败给他的教训很刻骨铭心,不计后果地妄为只会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所以,在这一点上,陆杰并非如同秦雨涵所想那般“狗改不了吃屎”。 上峰的命令已经下达,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抗命直接死,领命回去死…… 心中的怨恨和不甘,让陆杰对他的党国失望透顶,于是眼下,他更多的考虑里还是自己和自己这帮兄弟。 古月出现在女子中学门口闹出的动静自然也是人尽皆知,恰恰是因为这个偶然的发现,陆杰有了一个看似突发奇想的计划。 在所有人看来,陆杰是怒火中烧为了泄私愤而想要抓住古月的软肋。 其实,他也仔细考虑过,明知道自己会真的动手,古月可能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妹妹的命么?更何况,这两个妹妹只是同父异母! 而且,就算古月真的愿意出现,他老爹能同意吗?他老妈呢? 陆杰并非无脑之辈,而且他始终自负。 在他看来,古家人不可能为了两个女儿去舍掉唯一的儿子,所以想用威胁这事去达成自己干掉古月的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筹码的价值是浮动的,对于不当回事的人,就是废物垃圾,而对于真正在乎的人,可就价值连城了! 古家两个女儿,或许古月会很在意,可他肯定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对于古绝渊和古月的生母而言,这两个女儿的分量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儿子相比。 可古家另外两个夫人呢?这两个女儿的亲生母亲呢?她们也会更看重古月么?就因为是独子长子? 说到底,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生死一线! 于是,陆杰真正要去交换筹码的地方,其实是青帮。 因为他打听过,古家二夫人是那个叶云天的妹妹,这人可是古绝渊亲手杀掉的,所以这个二夫人完全属于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的存在。 而三夫人就不同了,她是青帮大长老的小女儿,堂堂青帮大长老,可以不管不顾自己外孙女么?就算他未必觉得一个外孙女有多值钱,可青帮的面子呢?杜月笙的面子呢? 有了这层关系,陆杰就有漫天要价的资本,更何况他感觉自己触及到了第三条路的可能性,那就是捞一笔跑路! 如果能够趁机把古月做掉或者增加一些可能性,那就是一石二鸟了。 事实上,他可不是一个愣头青,虽然独断专行,却也是实实在在从战场上爬出来的,如此显眼的陷阱,他可没有一头扎进去的想法。 不过,在他的计划里,这个陷阱反倒是也可以是一种筹码,同时是一个掩饰。 所有人都看到的,是陆杰带人当街把古绝渊的两个女儿给绑架了。 所有人都清楚的,是陆杰绑架的目的直指古月。 所以,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会落在被绑架的二女以及踌躇不前的古月身上。 虽然各方应该都会努力,但是最后呢?陆杰可不会轻易把人给交出来,而无论古月会不会真的出面,最想引出陆杰等人的自然是那个放出鱼饵的影佐。 对于日本人而言,两个小丫头的性命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么? 如果能够消灭陆杰等人,别说两个小丫头了,就算牺牲古绝渊一家,影佐都未必会眨一下眼! 不得不说,陆杰的分析虽然偏驳却不失道理,尤其是听在青帮大长老的耳朵里,这话更加有分量,因为他赌不起。 事实上,小女儿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当年送到古绝渊手里时,他心中可是一万个不乐意,因为古绝渊这人老婆太多了! 虽然,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三妻四妾又算什么呢?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美满? 尤其是叶云天被杀一事,大长老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他认为古绝渊这人太狠,万一又到了某个不得不决断的时期,自己女儿和外孙女都未必能逃过一劫! 不曾想,此时此刻,自己的宝贝外孙女竟然被牵连到了古月那臭小子惹出来的祸事里。 虽然,真凶就在自己面前,可这里面的隐情才是自己不得不重视的关键。 看到大长老的犹豫,陆杰感觉有戏,于是添了最后一把火。 “叶云天早没了,古家二夫人和二女儿完全无依无靠,如果古月也没了,那大夫人又能撑住几天?到最后,古家偌大的家业,会落到谁的手里呢?” 在陆杰看来,这才是他眼中的“人心”!利益面前,什么都是扯淡!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一石二鸟”的期待。 此时此刻,他已经拍案下注,就看青帮大长老敢不敢坐这个庄了。 看着眼前之人,大长老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你打算如何?” “这就看大长老您的决断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您外孙女的性命呢? 正如我刚刚所说,如果这事闹到最后,我真的要去和古月面对面,其实无论对我还是对您的外孙女而言,都是绝境。 所以我干嘛要那么傻呢?说到底,我的目的是干掉古月泄愤,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可我干嘛要在这种风口浪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真的,我之前的行事也的确有点操切,弄了个鸡飞蛋打。 但是,我这样的行事作风,是不是也可以很有欺骗性?就比如说现在,是不是全上海的人都信了我明知道那是陷阱也会往里面蹦?就因为我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人! 那如果我这时突然把人质给放了,然后销声匿迹起来,旁人是不是才会真的摸不着头脑?自然也不会有人猜想我和您之间存在交易了吧? 而我的蛰伏只为最后的一击必中,那古月无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您而言,都是一个障碍不是么? 所以我一定会杀了他!只是,还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毕竟我手下的兄弟们都和我出生入死多年,我不能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现在来找您,就是看看您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如果有,我立刻就可以去放人,而您如果也期待放人和消灭古月,就麻烦给我们提供一些补给支持,老实说,已经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大长老总算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自称陆杰的军统特务,其实早已没有军人的那种荣誉感和使命感,他有的,仅仅是利己,极端的利己。 在他眼里,或许那些需要在乎的弟兄,也未必不会成为最后的筹码! “要钱容易,但是军火很难掩人耳目,你只能自己去搞,而我无法判断你拿钱后到底会不会放人,也没法信任你放人之后到底会不会直接逃跑,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和方式,不然,正如你自己刚刚所说,做出来都是给人看的,那些对于古月的仇恨,也未必不是拿给我看的。” “当然!您有这些顾虑很正常,而我如果仅仅是求财,也就和一个真的绑匪没区别了。 首先,您可以派人盯着我们,确保放人之后,您再给我们需要去弄补给的钱,当然,您的信誉我是不会怀疑的。 其次,您可以派人跟着我们,因为把钱换成军火还需要一点时间,即使是在这上海里也不可能变戏法,所以我需要蛰伏也不是没有不得已这个因素。 最后,我可以在弄到需要的军火后,给您一个限期,限期内您依然可以派人监视我们,而限期内如果我没能办成这事,就是我办砸了,到时候任凭您的处置。” 于是,陆杰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大长老并没有真的派一个心腹去和他同行,因为变故随时可能发生,万一自己人被暴露出来,反而惹了一身骚,不过他也告诉陆杰,自己会派人盯着,方便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外孙女的安全得到了保证。 事实上,这个跟过去的人,首要目的是为了确认藏人地点。 这会,大长老的客厅里有两名女子从后屋走了出来,她们其实是三夫人的两个姐姐。 大长老姓段,是青帮元老级人物自不用说,杜月笙见到他也要喊一声段叔。 而他膝下无子,只有三个闺女,所以明里暗里都说他把杜月笙当成了半个儿子。 当然了,杜月笙有没有把他当作半个爹,没人能断定。 说到这段家三女,在大上海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可不仅仅是她们的背景使然,更多的,还是确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称段家三凤,而大长老也很有意图,他就想自己女儿远离一下江湖恩怨,出落得漂漂亮亮回头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便好,所以给她们的名字都不言而喻,分别是段夷光、段昭君和段玉环。 可惜,历史上的这些人可都没有平平安安地一生,或许正是如此,段家三凤一点也没给自己老爸的面子,手下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厉害。 “你们怎么看?” “鼠辈。” 段夷光一脸不屑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唉,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我看他多半有些进退维谷,也可能被逼到了绝路,不然也不至于搞出这种事情来,还自以为是地跑来和您商量。 我猜他现在肯定有些‘志得意满’吧,这以己度人的事情,也太好笑了一些,哈哈~!” 比起自家大姐的严肃风格,段昭君就显得鲜活很多。 “如果那家伙知道了小月月那孩子每年往我们这各种送的钱有多少,他会不会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外人都自认为清楚,古家家大业大,那商铺哪哪都有,肯定白花花的银子怎么都用不完。 殊不知,这些钱大部分现在都是小月月那孩子在打理,他赚的当然多,可他用钱的方式超乎所有人想象,别说咱们这能扯上关系的了,一口一个外公姨妈的叫着,杜大哥那也自然也没落下。 就说这帮里上上下下,他都以小妹的名义各种打点,那些小兔崽子们看到他可比看到咱们还开心呢! 如果小月月不在了,嗯,他那个二妹娘两当然是没有小妹和凰儿有背景了,可古家呢?古绝渊有本事继续让这家业维持吗?古绝渊会特地到处打点吗? 更何况,他家还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日本人坐着…… 刚刚我在后面听着,废了老大的劲才憋住没笑出声呢,大姐差点要直接揍我了!” 段夷光不由扶额摇头,她是拿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老大不小了,还整日里没个正形。 “那你说说,这事我们该如何是好?” 看来平日里大长老也没少询问过自己女儿的意见。 “凰儿现在可是遭罪咯,以我的脾气直接剐了那家伙都不解气!可是听他那么一说,我觉得这事只会更复杂。 眼下,他做出了一副孤注一掷的样子,实际上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算计他的人是谁?是影佐那个混蛋! 这孙子一肚子坏水,拿小月月当鱼饵,这都咬钩了,会那么容易让鱼给跑了么? 我看未必! 眼下,估计全上海的人都在搜寻凰儿姐妹俩的踪迹,我们当然也希望立刻马上能把人给救出来。 可是啊,会不会有那么一些人,也是在找,也比谁都卖力,但是他们心里可没有救人这么一个打算? 试想,如果咱们现在就把凰儿给救了,刚刚那个混蛋也就没资本再去和小月月面对面了对吧?影佐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呢? 所以我觉得,眼下那小鬼子和二鬼子还有七十六号那些狗腿子,肯定比谁都卖力! 这事他们绝对不可能不从中作梗,所以,即使这个叫陆杰的王八蛋打算直接把人给放了,我估计也断然不会那么轻松的…… 可惜啊,以我这脑子,想到这里已经无比费劲了,想要再进一步弄点什么措施出来,还得看看真的有脑子的人来判断,比如小月月那样的。 但是这话直接说给小月月听,好像也很难掩人耳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段昭君的顾虑是客观的,可时间上也有些刻不容缓,那陆杰此刻回去之后,如果真要放人,多半会立刻行事,而心怀鬼胎的各方若是有人要阻拦,势必也不会手软,届时古星凰的安危可就比现在更令人担忧了。 “我们现在就去看三妹,这么大的事,当姐姐的去探望一下谁还能说什么?!” “没错,赶紧的!” 话音未落,两姐妹就直接出门了,留下自己老爸一个人长吁短叹…… 很快,段家两姐妹出现在了古府里。 此时此刻,古府上下还在忧心忡忡地等消息,能撒出去的人都撒出去了,可惜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反馈,不过这上海其实也不是无限大,以现在的人手而言,多半离有点音讯不远了。 段家姐妹行事风风火火惯了,古绝渊也从未计较过,所以这时她们刚进门就直接挽着自己妹妹要去房间里说体己话,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拦,不过段玉环自己都表示没那么多伤感需要安慰,只是她的表态被无视了,两个姐姐直接一人一边架着她回了房间。 同时,她们也不忘把古月捎上,理由自然是想要问清楚子丑寅卯。 大夫人也不担心这两人会立刻把自己儿子给吃了,所以同样并未阻拦,全当是太过焦急。 当然了,她可不认为真有人敢随随便便说拿自己儿子去换这件事的,不然就是太没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把自己妹妹扔进房间之后,段夷光直接堵门,留意任何人可能的接近,而段昭君无视了自己妹妹和古月两人一脸的懵圈,直接开门见山。 “没时间多说,小月月你赶紧给我们好好想想,没个主意我们跟你没完!” 这么一个称呼,古月始终是拒绝的,可惜他的抗议从未得到过认真对待,而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情况有变。 段昭君用自己好好组织过的语言,将刚刚自己家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个突发状况,可没少让段玉环咬牙切齿,“这个畜生!” “嘘~!敢不敢小点心啊!隔墙有耳不知道么?!” 在自己二姐的瞪眼下,段玉环赶紧收敛心情,并把一切期望都用眼神传递给了古月,后者,也深感自己此时此刻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他能够感受到这份信赖,并且又从变化中看到了一丝丝曙光,至少,那个不敢说出来的“单刀赴会”,也无需再提了。 第22章 上屋与抽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小张和同志们一起在街道上不遗余力地忙碌着,这时他已经换下了邮差的工服,毕竟天色已晚,这时候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一身绿反倒有些显眼。 范围不断缩小的同时,很多事情的端倪也浮出水面。 共产党的同志们有各自的身份做掩护,所以找到他们讯问的人也不在少数,这里面有警察有黑道还有伪装成普通人但是改不了很多习惯的特务。 当然,并不会有日本人特地跑出来干这事,既没效率也不符合他们的办事方法。 而恰恰是在接触这些人之后,共产党的同志们反倒是搜集了不少线索,比如可以从他们的路线中舍去一些已经查证过的地方。 可惜,所有忙碌中的人,都没有嗅到变故正在发生,除了陈焱章。 “陆杰离开过?你确定是他?” “有伪装,但是并没有太细致,只是粘了胡子带了毡帽,我见过他的身形,不会错。” 陈沁心亲自确认并且汇报,这个消息多半就不会有错了。 “这个时候离开,有猫腻啊……他大致去哪了?” “为免打草惊蛇,我也没让人跟着,不过他从旧民居出来后去的方向不是码头那边,而是城南。” 一张上海地图很快便出现在了陈焱章的脑海里,多年来,这地界有任何变化都没有被他忽略。 而城南能有什么和这件事有关联,而且如此关键时刻能让陆杰亲自跑一趟足见有紧迫性和必要性。 青帮堂口?! 这个唯一的答案很快便占据了陈焱章全部思绪,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果然人都是有成长性的,可惜,每个人的天资有限,就算顿悟,也各有各的程度。”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黄有为三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也没有傻到这时候提问题。 “这盘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怎么才能让影佐亲自下场呢?” 依旧是自言自语,陈焱章的这些“怪癖”让黄有为等人无所适从,只是一旁的陈沁心汇报完之后便如同冰雕一般一动不动,既然有了参照,黄有为等人也只好有样学样。 “黄副官……” “卑,卑职在!” 突然被点名,黄有为差点没吓到跳起,只是那笔挺的站姿和结巴的语句让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放轻松,以后你们会知道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是!” 嘴上答应着,心里可不敢有任何期待,毕竟陈沁心这个“模板”摆在那想不看到都不行。 “还有你们二位也一样,别太紧张了,我现在需要更多有关陆杰这个人的情报,麻烦你们多考虑考虑。” 原来刚刚陈焱章是想一次性点三个人的名,却被黄有为的紧张表现给打断了,还没来得及做心理准备的雅丽也差点叫出声来,即使是刀尖舔血的张鬼也有点被不怒自威的气场给镇住,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个中年人和煦的外表之下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问题被摆出来了,既是立功的机会,也是投诚的状纸,黄有为三人心里有数,于是交换眼神之后,还是黄有为来一一述说。 他们首先表示了自己和陆杰的相处时间不长,因为都是被指派到陆杰的队伍里,可是这个不长的相处里,根本没有愉快可言。 这一个表态自然是重点,黄有为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原本,我是作为副官被指派进来,上峰给的命令也是起到一个节制作用,需要我在关键时刻,对陆杰的一些出格表现有所规制。 可惜,卑职实在是没有办好这个差事,所以才导致让党国蒙羞的结果…… 不过,也不是要找理由,我的错确实板上钉钉,只是客观而言,陆杰的队伍里,太压抑了,真的,您是不知道,一起开会,说话的人从来都只有我们三个加上赵猛,然后就是陆杰了,他手下那些兄弟,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无论陆杰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摸着良心说,我们几个在那次行动之前,也极力劝阻过,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当然,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今天,我们的声音根本进不了陆杰的耳朵!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打算为这样一个疯子陪葬,日后一定全心全意跟着陈站长为了党国大业至死不渝!” 事实上陈焱章早就把有关陆杰的资料烂熟于心,知己知彼始终是他的要旨,所以这些天,他们这些人到底为何会如此,陈焱章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情况。 眼下有了黄有为的佐证,陈焱章便可给陆杰的独断专行真正定性了。 所以他立刻联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个陆杰之所以会特地跑去青帮,多半也是他自己“一拍脑袋”又来了个“深思熟虑”。 那么这件事将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陈焱章也已经看到了端倪,甚至比陆杰自己看的都清楚。 很显然,会特地跑去青帮做交易,陆杰已经有些走投无路了,而他做出一副为了一己私利去报仇的态势,反倒是想要真的实施“绑架和要赎金”,足见他已经舍弃了自己作为军人的理想和抱负,这便是自甘堕落的开始。 而他选在这个时候去干这件事,无非两方面考虑,一个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战斗力,需要弄到补给,而补给自然不可能从上峰拿到了。 另一个,就是他已经做好准备抗命到底,或许没多久,上峰就会来必杀令了。 至于青帮的人,那位大长老,会答应么? 从表面上来说,为了自己外孙女,破财消灾这事未必做不得,可是,这事对于古家对于青帮而言,能做么?不单单是面子上的问题,更是一个江湖地位的问题,一旦开了先例,就如同千里之堤,日后闻到腥味的猫会是少数么?这个动荡的年代里,铤而走险的可不会断绝! 那么,陆杰有没有想到这一层呢?陈焱章判断陆杰肚子里还是有一点墨水的,也不至于废物如斯,所以他一定有另外的筹码在手里,这个又会是什么呢? 古月? 很有可能,因为他首先表明了自己和古月不共戴天的态度。 对于青帮大长老而言,一个死掉的古月有什么特别含义?多半离不开古家的家大业大了。 在陈焱章的思考里,陆杰恐怕恰恰是想到了这里,所以他对自己无比自信,肯定没少沾沾自喜! “陆杰这人,嗯,也多半到此为止了……”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在黄有为三人听来却如同给陆杰下了必杀令一般,心中又不得不多了一层恐惧。 这份恐惧自然也难以克制地从眼神中流露了。 察觉到这种表现的陈焱章没有特地明说,继续着自己的思索。 不过,他之所以有这句话,其实是指陆杰只能看到这一层,而到不了更深层的地步。 在旁人看来,或许古家的家大业大会成为一种令人眼红的存在,如果古月不在了,有青帮背景的古家老三或许会最有力去竞争。 可是,陈焱章作为一个亲日学校的校长,他自己都没少收过“古家的馈赠”,帮助修缮校园啊,扩大建筑啊,改善运动设施啊,反正逢年过节都会有正式名目,不年不节也会有巧立名目,总归就是送钱。 而且,陈焱章略微调查之后就确认了,这些钱虽然都是古绝渊的名义,却完全不关这个大局长什么事情,每一笔支出都是古月在背后支配。 这事就很难弄明白为什么了,陈焱章只能归结于自己没那么多钱,所以不能理解有钱花不完的那些人到底怎么想的。 只是,他清楚一点,古月送钱的地方自然不可能限于一所学校。 就说那青帮上下,恐怕没收过古月的钱的,应该不多了,更别说能攀上亲戚的大长老。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不会用古月的名义,多半都是用上了段家老三的旗号。 所以,一个死掉的古月对于青帮大长老而言到底有没有意义还得两说,但是一个活着的古月对他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意义! 看不清这一点的陆杰,说破天也只可能有失败这个唯一的结果了。 接下来又会如何?那大长老自然满口答应,救了他外孙女优先,而陆杰肯定也不会不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所以放人应该已经不远了。 “这样会坏事啊……” 如果咬钩的鱼还没挣扎两下便打算直接跑了,那还怎么实施自己的“鱼死网破”计划?说不得,只能把“鱼”的嘴往钩子上再按一下。 于是,陈焱章对陈沁心下达了命令,“确认陆杰回去后,弄出动静来,动静要大。” 不再有多余言语,陈沁心不会对陈焱章的命令有任何质疑。 而现在,黄有为也明白了什么叫“坏事”,因为很显然,陈焱章已经打算把绝路上的陆杰,再往前推一把! 如果说之前,定下“鱼死网破”计划的陈焱章,是打算顺势而为,反正自己作死的是陆杰本人,他不妨“物尽其用”。 而现在呢?情况变了,恐怕陆杰并不会死磕到底,那又谈何鱼死网破?怎料陈焱章从幕后跳了出来,准备把台面上的水直接搅浑,谁也别想跑! “这人是真的狠啊!”心中不由有了这个想法,而且立刻根深蒂固。 黄有为开始对自己的前路越发不安了,因为陆杰的下场多半只剩下无限唏嘘…… 不久后,重回老旧居民区的陈沁心发现了再次出现的陆杰。 手中的步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砰~” 一声没有任何掩饰的枪响打破了这片民居的平静,子弹不偏不倚直接洞穿了陆杰的左肩,鲜血立时喷溅。 毫无征兆地中枪让陆杰本能地迅速躲进目视内能够遮掩一二的角落里,同时迅速拔枪做出随时可以还击的姿势。 而房间里他的弟兄们也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赶忙冲下楼确认陆杰的状况。 这时,在狙击点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军统上海站埋伏的成员如同听到号令一般,对着天空随意地开了几枪,刚刚还在戒备狙击手的陆杰,不得不又顾及一下自己身后的情况。 紧接着又隔了一段距离的好几处地方,同时上演了如出一辙的戏码。 这时,军统上海站包括陈沁心在内的所有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临时演出”。 这样的动静如果还引不来那些明里暗里搜寻陆杰的人,那就是这些人太没用了。 第一个被惊到的,是附近巡捕房的巡警,他们也接到了上面的命令,正在一点点排查这片辖区,只是人手有限,再加上不太乐意多卖力,所以一直没有真正弄到点线索。 不曾想,枪声就在不远的地方响起,这时候再想躲也躲不掉了。 “头,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那可是当街和日本人火拼的一帮人!我们这几个人手里的家伙在他们眼里只能算烧火棍!赶紧给老子去叫增援 ,其他人别太冒进,优先了解附近居民有没有什么目击情况!” “是!” 带队的小队长自然是怕死的,但他也清楚这事被自己撞上了,如果不做点什么,自己就会撞没了! 可他能做什么呢?真的带人去冲过去火拼然后把人给救了?做梦也不带这样不现实的! 只是,他也清楚这同样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捞一笔的机会! 没人会指望他带人去真刀真枪的拼命,但是这天上掉下来的饼就在面前,不去盯着看一眼么? 于是,很快有人回报,就在枪声出现地不远处,不少百姓都在逃离,一名警察拦下其中一个逃命的问了句,得知现在不是有人正在枪战,但那里确实留下了好大一摊血迹,估计还是热乎的! “弟兄们,这是天大的好处砸到了咱们头上,敢不敢拼一把?” 小队长的话让其他警员面面相觑,他们可真不敢去“拼”啊! “别傻!不是让你们去拼命!”看到没人应声,小队长也知道自己说的太模糊,“有血迹就有受伤的人!那块能逃的都是百姓,这帮人带着人质肯定也不能随意混进去,所以他们多半还在里面,那我们要做的仅仅是虚张声势!去喊几句话让那些人待在原地不要动,等到大部队到了,还需要我们动手么?!” 这帮人自然怕死,但他们也听过一句“富贵险中求”。 那人质可是古绝渊的亲闺女,还是两个! 且不说去救出来,就是提供了情报的现在,不得是大功一件?如果最后人质平安无事了,古绝渊不得心存感激? 别的不说,至少这鸟不拉屎没有一点油水的地方肯定不用继续待了! 于是,这几个警察爆发出了意外的勇气,小队长立刻命人回车上拿来自己的扩音器,带着几名手下头也不露就蹲在了陆杰等人依旧据守的小巷子拐角处。 “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赶紧把人质给放了!不然,我们就要强攻了!这块的居民正在疏散!再给你们五分钟好好考虑下!” 忍着伤痛,回到楼上后立刻决定赶紧转移的陆杰正带着人从楼上下来,还没到门口便听到了这样的喊话。 “应该是附近巡捕房的巡警,直接做了?” 对于陆杰的这帮弟兄而言,别说这附近的一两队巡警,就是一个巡捕房,要去做掉估计也是陆杰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陆杰清楚自己刚刚中枪绝非意外,已经有人盯上了,而且确认了自己的行踪! 从那一枪狙击开始,后续的枪声根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暴露位置,而需要惊动的人,自然就是各方正在搜寻自己的人。 眼下,反应最快的会是这附近的巡警并不奇怪,可后面呢?恐怕警察局已经有了大动作,周边辖区能来的估计都在路上了。 不过,他认为青帮的人已经有了底气,所以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凑热闹,顶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演给其他人看。 但是,除了警局和青帮的人,还有没有别的势力呢?小鬼子和狗特务们,多半已经如同嗅到腥味的猫一样跟过来了。 贸然出去,就算这帮警察再废物,他们打不赢还能跑!一旦多耽误了时间,就是把自己彻彻底底暴露在了敌人的包围圈里,更别说还有暗地里那打黑枪的家伙! 这时,左肩的疼痛开始加剧,即使是陆杰也难掩痛苦的表情。 虽然已经做了紧急处理,而且子弹并未留在身体里,可这一枪直接让陆杰整个左手失去了灵活的可能,动不动都会无比吃力。 一个念头忽然窜进了他的脑海里,陆杰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右手里握着的枪。 “为什么打我的左肩?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 这个问题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渐渐让陆杰不寒而栗。 “王八蛋!陈焱章你个王八蛋~!” 这一声谩骂,如同火山喷发,带着陆杰所有的怨怼喷涌而出,因为他也意识到了为什么会有人如此。 能够直接盯在这里,并且只伤自己而不是一枪爆头,很显然,只能是已经从黄有为等人口里听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的陈焱章了。 而这老小子,是想让自己死,却不能死的那么痛快! 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陆杰,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身后,那三个被装在麻袋里扛在肩上的少女,她们只是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可并没有堵住耳朵…… 第23章 茧缚与抽丝 “已经交火了?” “情况有点奇怪,听那块的老百姓说,一开始有零星枪响,但是除了一个难得受伤溅了一地血以外,并没有真正发生枪战,而现在是巡警赶到了现场,正在对峙。” 了解到现场情况后,小张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共产党驻上海行动队队长老李,他也是这次营救行动的总负责人。 “失了先机啊……让同志们帮忙疏散百姓,不要有任何多余举动。” “是!” 这也是小张第一次参与真刀真枪的行动,虽然他自己是没有机会碰枪的,但是一个热血青年看到这种场面难免兴奋。 更何况,他是真的很担心秦雨涵的安危。 渐渐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各有各的调度。 警察方面叶振鸿已经亲自到场,第一时间接手了那一小队巡警的位子并且了解了具体情况。 青帮方面的人倒是没那么积极,因为大长老的命令已经下达给了各个小头目,让他们不要冒进也不要太过张扬,而眼下这个状况,他们只能选择观望了。 同时,收到消息的董槐林也是立刻赶到了现场,虽然这个情况和他期待中最理想的局面有一段距离,但是,至少眼下人质还在军统那些人手里,而军统那些人也被围困着没有逃掉,所以未必不能再努把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焱章,也亲自来到了不远处一个视野尚可的小楼里,他要坐镇指挥,毕竟,这仅仅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很快,古家人也悉数到场,作为局长的古绝渊自然要坐镇指挥,且不说那人质是他亲闺女,就是这件事的影响程度,他也没可能抽身事外,而且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还是警察。 那名小队长看到叶振鸿的时候虽然不失尊敬,却也仅限于上下级的程度罢了,而当他看到古绝渊的时候,就如同小辈要给长辈拜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凑近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不忘表决心和不明说地邀功。 “你做的很好。” 留下这句话后,古绝渊也没有去和叶振鸿询问,便直接去找了块地方当作临时指挥所,而且找来了其他各方的领头人。 而叶振鸿也只有在工作上不得不单独汇报的时候才会主动面对古绝渊,平日里可没有丝毫走动,甚至完全没有联系。 不过这也不妨碍古月去充当一个枢纽。 “叶哥,现在情况如何?” “那伙人现在停在那栋房子的楼梯口,这一块的居民基本疏散了,但是那栋楼里还有人,我只能喊话让他们锁好房门待在家里别动,同时,经过刚刚的尝试沟通,虽然能确认那伙人确实还在,却也没有任何言语的意向。 很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里,他们既没突围,也没喊话谈条件,只是刚刚那名小队长提到过有人咆哮了一声后,就不再有任何声音了,可惜距离太远,他没听清楚。” 对于古月,叶振鸿可没有任何需要反感的地方,虽然心里有疙瘩,但是他清楚,自己的姑姑和表妹在古家可多亏了这个弟弟照顾,而且平日里,自己手下人也没少被古月照顾……虽说他在警局算是一股清流,也代表着干实事的有志青年,可惜,很多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尤其是这个时局里,那些警局里的弟兄们可以不去同流合污,却也得担负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 “要不,我试试?没准能说上几句,也就有可能多了解一下。” “可以,不过你要注意分寸,这伙人可以当街杀人,就没有太多会顾及的事情,如果激怒了他们,我担心会出事。” “嗯,好的。” 接过扩音喇叭后,古月开始了喊话。 “对面的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古月,前几日应该有过一面之缘,可惜今天的事情出了变故,咱们要单独见面多半是不行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现在可以沟通沟通对吧?有没有人可以说两句的?” 一听到“古月”二字,陆杰刚刚平复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但是他既然还在这里待着,就是选择了一个不冲动的方式。 在他看来,刚刚的确有机会突围,那几个巡警当然不在话下,可是暗地里陈焱章的人呢?如果自己逃了,那狙击手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有“猫捉耗子”的心思,不想一枪让自己毙命,自己这帮兄弟呢? 或许所有人都会认为陆杰现在是“极端自利”,但是在他自己心里,身后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可以舍去。 所以他思虑再三,放弃了冒险和冲动,而是选择等待,等待一个交换筹码的时机。 这个时机,是现在吗?毕竟他想要的目标“古月”已经到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清楚,对于眼下的局面,古月说话可不够分量。 “我没听过你的声音,但是你的样子在报纸上见过,你站出来给我看看我才能相信你是谁。” “当然可以,不过我也需要看看我妹妹的情况,确认你没有对她们做出不人道的事情。” “笑话!”陆杰的大喊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他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有可能对几个小丫头随便出手的禽兽?虽然眼下的局面里,他也的确很难自证清白就是了,可这话由不得古月那个狗汉奸说! “把麻袋解了,让她们站到前面。” 很快,三名被堵住嘴巴的少女站到了大门口,即使是手脚都被捆住,也无法抑制颤抖,只是她们极力掩饰着,至少这个距离里古月等人是看不清的。 “轮到你了!” 陆杰又一次喊话,而推出来的少女们其实真的可以充当一种挡箭牌的作用。 当然,陆杰不相信古月那帮人会不管不顾地直接开火,不然这一栋破旧居民楼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据守的可能。 但是,暗地里陈焱章的人呢?陆杰到现在也不清楚陈焱章的真实目的,只是明白一点,他想让自己死而且不能死的很舒服! 专门瞄准自己的左肩,一个是为了弄出动静以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另一个原因,肯定是想让自己没有真正失去战斗力,保持反抗的可能。 老奸巨猾,阴狠毒辣,陆杰搜刮了自己所有能够用来形容陈焱章的词,却依旧没法让自己忍住不生气,这事,他要和陈焱章死磕到底。 所以他最需要明白的,首先是陈焱章的目的,这老混蛋到底要干嘛? 想让自己死不言而喻,想让自己反抗到底再去死,也可以预见,可是,仅此而已? 眼下的局面里,可不仅仅只有自己深陷其中,这里不仅有三个有背景的小丫头当人质,还有这栋居民楼里至少五家人,所谓投鼠忌器,如果这些警察也好,特务也罢,会不管不顾地进攻,他们又如何平息舆论压力? 所以,陆杰首先打算耗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再想一想,想一想自己何去何从,也想一想陈焱章的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刚刚让叶振鸿同意自己站出来的古月,又被自己老妈给拽住了,那眼神中的凄楚让人心疼。 无奈一笑,古月只好让其他人好好扶着自己母亲,“真没事的,这人没有选择刚刚直接突围,就是有所顾忌,这时便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再生事端了,而且这个距离,他们真要掏枪打我,我也能第一时间躲开不是么?” 话虽如此,但古月心里可没有底,毕竟这帮人在他看来和疯子无异。 “我站出来了,可以好好聊聊么?” 确认了长相,这是陆杰第一次和古月真正面对面,一股杀人的冲动险些没有压住。 “你倒是有胆识,这几个丫头看来对你真的很重要。” “这是自然,一个爹的妹妹啊,换做是你,你不在意么?我看未必吧?不然你身后那些弟兄又凭什么会至始至终跟着你呢?” 重情重义这事,陆杰倒是没想过会在古月身上发生,不过这也并不会让他改观。 “这话有理,可你不怕我现在一枪杀了你?” “怕,当然怕,不过我想吧,你应该也有自己的顾虑,不然堂堂军统的大英雄大豪杰断然不会在这种和自认为仇敌之人对话时,躲在几个小丫头身后对吧?” 这种揶揄对此时的陆杰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你很聪明,就是可惜了,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或许吧……”古月略微停顿,感觉陆杰的确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该说的话能说,“打个商量呗,你们现在的处境你也清楚,我当然不会说让你赶紧放人啊,好自为之啊,不要做无畏抵抗之类的废话了,毕竟你们是干大事的人,哪会因为这些困境而有所动摇对吧?” “也不用东扯西拉,你想怎样?” “嗯,我的确只能跟你说一说,我想怎样,毕竟现在这情况下你也清楚,我屁都不算啊! 但是你能听一听我的想法,我也能尽可能给你一些回馈,如何?” “倒是直白,说吧。” 陆杰不清楚古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几句交流里,至少不是个天真的纨绔子弟。 “很简单,我能说上话的,也就我们家,警察局和青帮了,所以这几方面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你应该清楚,就是人质的安全,当然了,谁不希望你赶紧放人呢?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我在你这个位子,我会放人么? 所以,天真的话我们不多说,你应该有你的顾虑,比如你身后的弟兄,而我也有我的顾虑,不止是你面前这三个小女生,还有你身后那栋房子里的老百姓。 说到底,无论这几个女孩还是那些老百姓,都是无辜的对吧?而且眼下,也没有一个真正值得你们不顾一切去击杀的人在这里,白白让这些无辜人送命,只会更加被世人唾骂对吧? 所以,我首要的条件是你们别对这些人动手,当然,你可以拿他们当挡箭牌,这样也能让我们这边的人不轻举妄动,如何?” 这话说的令陆杰十分意外,虽说谈判这事他也有过一些经历,更多的也还是道听途说,但是他从未听说还有人会告诉绑匪可以拿人质当挡箭牌的! “你……你的意思是这里所有人的意思?你刚才还说自己屁都不算!”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自然不能代表所有人了,不过我可以代表一下我家的意思,很简单,无论我爹我妈我二娘三娘,反正我们期待的是妹妹们能平安对吧?至于你们几个何去何从,和我们真有多大关系么?换句话说,如果你们能保证人质安全,你们跑了就跑了呗! 而警察方面需要的是什么?你也应该清楚,这还不是我父亲一句话?对了,我旁边这位就是叶振鸿叶队长,他是我二妹的亲表哥,他现在最想的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们的安危呢?你说是吧? 又提到青帮,我三娘是他们大长老的小女儿,这个你应该也了解到了,所以我三妹的安危才是他们目前需要重视的头等大事,所以,这方面他们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对吧?你也应该能明白。 但是呢,你们到底何去何从,我说了不算,我三娘甚至我父亲,其实也说了不算啊,你能理解吗?因为已经到现场的,还有七十六号的董处长,他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七十六号的意思了,我今早还看到他紧跟影佐阁下在办大案子,所以他应该是影佐阁下身边的红人才对,那么他会不会代表的是影佐阁下的意思?” 虽然没走近,却也听的真真切切,突然被古月点名的董槐林,心里各种别扭。 他可是一线人员,别说谈判了,什么场面他没见过?可现在呢?真没有哪个和绑匪谈判的人会自说自话讲这么多七七八八的。 不过他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古月替这帮军统的人把现场局面给捋清楚了,说白了,自己代表的是日本人的态度,那么日本人首要的是这帮军统还是人质? 所以,古月明着是对绑匪在讲,实际上,把七十六号和日本人也推上了台面,而且是直接让董槐林来称量一下孰轻孰重了! 当然,如果影佐阁下在此,他的话才能一锤定音,可眼下呢?只有自己罢了,真的可以不管不顾么?那就是明着和古家、警局以及青帮作对,事后影佐能站出来保自己么?恐怕扔出来息事宁人才更可能了…… 而此时此刻,听懂这话的人,也不止董槐林,还有陆杰。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古月的谈话方式为何如此奇怪,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双方”! 或许,在这个大上海里古家可以翻云覆雨,即使是这个古月也多半有这样的能耐,但是,他们能无视日本人的意思么?如果能,他们就不叫“汉奸”了! “既然如此,那我能保证不对这几个女孩和这栋楼的老百姓动手,而你需要给我找来真正能一锤定音的人,如果你口中的董槐林还不行,就让他把影佐叫来!” 谈到这里,古月心中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根本不清楚这帮人到底能不能沟通,因为几次接触里,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帮人很果决,无论是进还是退,都可以用令行禁止来形容。 那么这样的一帮人里,一定有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头人,也就是眼前这个躲在自己妹妹身后的男人了。 当然,这人可能就是一个传话的,可他刚刚没有丝毫和身后人沟通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回过一次头,就表明任何事情都可以他自己做决定,所以这人应该就是陆杰无疑。 更何况,这个陆杰还特地去找了青帮大长老,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古月对陆杰的判断也有了一个更全面的分析。 至少这人,不是真的一根筋,只会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说之前的几次对日本人的袭击,都有些操切,但是他们打鬼子的决心并没有假,可是,关键就在于这个“操切”到底为何? 已知条件太少,古月没法做出更多的判断,可陆杰这个人做事很“急躁”,倒是并不难判断。 不过,有了这次绑架和要赎金的过程,古月又察觉到陆杰这个人的“急躁”其实并不是真实的,或者说,他们之所以急躁,是因为背后有人催促。 而今,这人打算要到补给,多半是为了长期潜伏做打算,或者有更多其他的目的,但是“长期”这事并不难猜。 也正因为如此,这就和之前的“急躁”背道而驰了。 古月无法判断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转变,但是他能判断,至少眼下这个情况比之前更有可能沟通。 同时,他虽然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在之前开枪弄出动静,这种很显然是要打乱陆杰计划的,自然不会是自己人,因为这样就给救人质多出了更多变故。 那还会是谁呢?七十六号或者日本人的嫌疑不小。 既然如此,不妨把话挑明了说,摆在台面以上,不然,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混蛋会不会暗地里再来偷鸡摸狗! 第24章 绝处与逢生 不得不出面的董槐林,倒是没有太多怨言,因为事已至此,想要更进一步得到更好的结果,能谈拢自然是最好的一个方向。 “在下七十六号行动处董槐林,不知对面的兄弟怎么称呼?” “你说话算数么?” 没有直接正面回答,陆杰在古月的提醒下,也开始计算眼下的局势,如果继续耗着,跟这个说也没用跟那个说也没用,到最后都是白瞎。 “那就看是什么事了,就像刚刚古大少爷所言,他可以代表古家、警局和青帮的意思,在下作为在场七十六号的指挥官,自然也能一定程度上代表七十六号的意思,如果阁下的要求在我等权限之内,自然还是能算数的。” 董槐林也不想在言语上落人口实,毕竟他也并不是真正七十六号的头面人物,但是头面人物会跑来一线面对面交流么? “刚刚古月说,你背后其实是影佐?” “影佐阁下自然是我们所有人的上级,听从影佐阁下的指示也是我们所有人分内之事,不过,今日之事,自然是影佐阁下亲自过问的。” 这话说的就更有分寸了,董槐林可不敢直接认下影佐真是自己后台,毕竟八字都没一瞥,立功的机会一个都还没办成!但是他特地提到影佐确实就在幕后,也算一个谈判的态度,就是直接告诉陆杰和自己谈至少能保证让影佐听到。 “好,事已至此,我可以认栽!没有多余要求,放我们走,上车前我放人,不然只能拉着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一起死了!” 从古月的话中,陆杰听懂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真正关心人质的,其实根本不包括七十六号和日本人,他们想要的只是自己这些人罢了。 但是这里人这么多,鱼龙混杂,没法做到掩人耳目,所以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明着无视人质的生死,那样就是把不给警局和青帮面子这事摆在了台面上。 所以他也想到自己需要拿捏一个分寸,那就是只求主要,不求次要。 主要是什么呢?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余都是可以放一放的事情了。 可惜,恰恰是这一点,董槐林还真不能答应。 因为影佐给的标准他心知肚明,人质救了皆大欢喜,人质没了也就没了,这里面可根本没有关于军统等人的商量余地。 好不容易咬钩的鱼,还没真正钓起来,岂有直接放掉的道理? 更何况,影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虽然立功心切,但是确认现场状况之后,董槐林还是选择了首先去汇报,不然万一弄巧成拙就全是自己的锅。 “这一点也的确不是不能商量,可我确实没法直接给你满意的答复,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兹事体大,不过你也别担心,影佐阁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真来了?倒是胆子不小,明知道老子最想杀的人就是他!” 对于影佐会来这事,陆杰很诧异,因为自己那样明火执仗地干了他一次,虽然没成却也表明了态度,怎么这人还敢凑过来?不怕鱼死网破? 忽然,左肩又被无意的拉扯而刺痛,而这刺痛给了陆杰灵光一现的契机。 他看了看自己左肩,又瞄了瞄自己中弹后洒下的血迹,一个个疑问重新浮现。 “为什么安排狙击射我?为了闹出动静? 为什么不直接杀我?为了让我死的不那么痛快? 不对,哪里不对!” 陆杰在心里反复思量,他之所以断定幕后安排的就是陈焱章,是因为这里所有人的目的。 就如古月说的那般,他们这一边想的是救人,其他的都可以谈,而七十六号和日本人其实并不在乎人质,更想要的是自己。 如果是这两方的人在暗中埋伏,就说明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而知道消息后,他们会选择安排狙击么?更何况自己当时还有伪装! 那名狙击手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试探,所以他清楚自己是谁,也看破了伪装。 这就说明那人埋伏了很久,肯定是自己出发去青帮之前就已经到位了。 有这么长时间,而且确认自己不在,若是有救人的心思,早就动手了。 而且,即使是七十六号和日本人,如果有机会,也未必不会救人来示好。 更何况,如果七十六号和日本人有机会杀自己,想杀自己,干嘛不一枪爆头呢? 至于,会不会是狙击手打偏了?这个猜想早就被陆杰放弃,因为自己也是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一个狙击手有没有犹豫,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没有试探,也没有补枪,更是直接没有第二枪,再加上另一个方向上零零散散的枪声,结果只能是有人特地来阻止自己的行动了。 这个人除了陈焱章,也不可能还有其他了! 那么问题来了,陈焱章到底要干嘛? 到了这个时候,陆杰才终于有了点苗头。 那暗地里的狙击手,如果不是想杀自己,又会是想杀谁? 影佐?! 没错,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个王八蛋!” 想及此处,陆杰又在心里问候了陈焱章一本族谱。 而他也终于明白,明着是影佐用古月来钓他自己,这个谁都能看明白,他也不会例外。 所以他选择了将计就计,明着往坑里跳的同时,暗地里和青帮去交易,以期置于死地而后生。 不曾想,自己最后又沦为陈焱章的鱼饵,他想钓的也只可能是影佐了。 而这一次,陆杰想要将计就计已经没机会了。 这时,有人向董槐林汇报,影佐已经到了。 “影佐阁下已经到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想你也清楚,如果对影佐阁下都不说,也就没机会说了。” “等等!” 特地嘱咐了陆杰一句,正要转身去迎接影佐的董槐林,突然被陆杰叫住了。 “怎么了?” “既然那个影佐敢亲自来,我也不能太不懂规矩,要谈就要有诚意,而我首先给他的诚意是,这里有狙击手!” 这话一出,可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不仅仅是“有狙击手”这个事实,更是陆杰的态度,他不是最想杀影佐么?为何又特地提醒呢?如果他不提醒,这些人也没注意到,那狙击影佐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董槐林不敢怠慢,“我会转达你的诚意!” 当然,陆杰并没有特地指出狙击手可能的位置,因为这是他突发奇想,却也有点十拿九稳。 既然他断定陈焱章要的是什么,那如果自己做了多余动作,是不是就提前暴露了?相当于直接告诉陈焱章计划已经破产,那狙击手会不会走之前再给自己一枪呢? 当然,在场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人恐怕要叛! “有意思。”得到董槐林转达的提醒后,影佐只说了这三个字,便立刻走到了小巷子的拐角处,也就是古月他们现在待的位置。 当然,小田原已经带人做好了人肉盾牌的角色。 不过影佐判断,这个拐角应该是狙击手的死角,自己只要不真的走到小巷子里,多半也不会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里。 “敝人特高课驻上海梅机关机关长影佐,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是小田原露了半个头,因为他和陆杰曾经有过照面。 而这样的会面,陆杰一点也不介意。 “军统特遣队队长,陆杰,昨天要杀你的人。” “陆桑,真是世事难料啊,昨日我们刚刚在街头见过面,今日又有了此情此景,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我们有缘分啊!” “也不用东扯西拉,放我们走,我再放人,同不同意一句话!” 陆杰可不想和影佐多说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影佐是他的目标,是一个日本鬼子,更重要的,是这个鬼子竟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怎么听都很别扭! “欸~,陆桑,不要太着急嘛,既然你表现了自己的诚意,我自然也要礼尚往来,放你们走,当然不是不行,可我很想先和你聊聊,毕竟机会难得! 至于聊什么呢?不妨就从你这突然受伤谈起吧,地上那血可都还没有干透啊!” 影佐是一只将奸诈狡猾演绎到极致的狐狸,同时,他也善于捕捉各种信息。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在操盘,可每一个细小的变故都不可能是无中生有。 就好比现在这个局面,原本未必会有的,却突然发生了,为何?自然是有人想要这一切发生。 而联系到陆杰所言的“狙击手”,和他肩膀上的伤,不难判断这个狙击手其实已经对他射击过了。 为何要射击呢?又为何只伤不杀呢? 可能性有不少,而最符合眼下的,应该是幕后之人本就没有直接杀掉陆杰的意图。 自己可以用古月钓陆杰,幕后之人又何尝不能用陆杰钓自己? 可是呢?陆杰却特地提醒了“有狙击手”这句话。 是不是就代表,陆杰也想清楚了幕后之人的意图,所以他才会宁可放弃让自己这个目标被狙击,也要不让幕后之人计划得逞? 有了这个前提,就说明在陆杰心里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秤了,孰轻孰重他都有自己的称量。 而这一点,自然可以作为突破口。 被突然问到痛处的陆杰,很想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差点脱口而出“陈焱章那个王八蛋”。 不过他仅存的理智让他忍住了,至少这个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扔出来的。 虽然他仅仅只知道一个名字,完全不清楚陈焱章到底是谁,可这个名字放在了日本人手里,未必就也没法弄清楚了。 所以,这个名字未尝不能作为另一种筹码,这也是对陈焱章的“礼尚往来”! “很显然,有人见不得我好呗,想我死,而且不想我死的很舒坦!但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一个日本人没关系!赶紧的,放不放人说句痛快话!” 这句话说的很硬气,也没给影佐“好脸色”,只是这话里的真实含义,其实是挑明了“还有一个人”。 此情此景之下,陆杰自己已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他的特遣队也就没法再弄出更大的风浪,所以即使是真的被放走,也未必还能卷土重来。 可是,这个潜藏幕后之人,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对敌人是不是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点,正是陆杰想要告诉影佐的关键,也是给自己的筹码添砖加瓦! 影佐很快就看透了其中的道理,于是开始了自说自话,“陆桑,作为对手,我其实是敬佩你们的。 就我个人而言,可是好多年没有人敢当街对我进行刺杀了,更别说差点还成功了。 而且,你们的憾不畏死很符合军人作风,所以事后听闻那位被击毙的勇士,我已经差人去厚葬了。 可是,你们这样为了你们的党国可以付出一切的真正战士,为何会沦落至此? 你们是一群本就会为难几个无辜小姑娘的人么?我可不信敢当街刺杀我的人会是这样的。 现在看来,都是被逼无奈啊,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身后已经有人拿着枪在抵着了。 就昨天的事情,你们弄出的动静让全中国都清楚了,你们重庆政府是个什么态度?你们军统又是个什么态度?恐怕已经勒令你们回去领罪,毕竟有一有二,但是四不过三啊! 更何况,你们这第三次失败还这么令人瞩目。 以我对重庆政府那帮人的了解,出了任何事情,都会找人背黑锅的,而现在,很显然轮到你们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做的更绝,不仅没给你退路,还直接把你往绝路上逼,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作为对手,我都替你不值!” “你的废话太多了!” 对影佐而言,陆杰算是一个合格的对手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手下败将罢了,充其量是一个跳梁小丑。 可是,一个屡败屡战的人,最大的认可来自敌人,是不是很微妙? 从陆杰的态度看来,影佐越发笃信自己猜对了,这背后一定有军统上海站的事情,不然谁来保证对陆杰的后续安排有人执行?不然,又会是谁在背后继续钓鱼呢? 针对陆杰的设计,原本只是想要钓这么一条鱼而已,没想到这条鱼的后面还有一个更壮硕的阴影,一下子勾起了影佐的兴致。 “陆桑,你自然会觉得我多事,但我还是要说,你自然考虑过你背后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不然也不会特地提醒我这里有狙击手了,很显然,你认为你察觉到了那个人的目的,所以你可以说已经坏了他的好事,这自然是一种报复,但也仅此而已。 试想,你此时此刻的境地,就算我答应放你走,那个狙击手会饶过你吗?那个幕后之人,会不会因为你坏了他的好事,对你更加迁怒? 再加上,你们现在还用三个无辜少女当人质,那些人会在意这三个小女孩的死活吗?或许有利可图的时候是会的,而现在,此情此景之下,如果你们和这三个小女孩一起死了,明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又会是什么? 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背叛党国的陆杰,冥顽不灵一错再错,继伤害无辜路人之后,又亲手残害了三名无辜少女,军统上海站奉命诛杀此獠,不辱使命,已毙其于枪下!” 影佐的汉语造诣果然不一般,不仅说起来一套又一套,而且字字诛心。 陆杰没有再继续咆哮,也没有制止影佐的话语,因为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因为这句话确实符合他现在的经历。 诚然,他倒行逆施在前,可他自己会特地把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么? 他当然不会。 而上峰,重庆,党国,对得起他么?多年的出生入死,就因为这一次错误就要军法从事,就要一死以谢天下! 他不甘心,他始终不甘心,正因为他不甘心才会有绑架这件事,正因为他不甘心所以才会谋求一些后续的动作。 可惜,陈焱章没给他走这条路的机会,也没给他去做选择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要他死这么简单了,陈焱章要的,是用陆杰的死来堵住悠悠之口! 而眼下,看似失败的计划,又怎么不会还有后手呢? 正如影佐所言,明天报纸的标题或许都已经被陈焱章给取好了! 自己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些年,到最后只能是这么个结果?甚至给他陈焱章做了嫁衣?! 眼见陆杰的沉默,影佐准备抛出最后也是眼下最有分量的“炸弹”,“陆桑,我不仅可以答应保证你们的安全,还能替你扫除后顾之忧,就说现在,你直接退回去,那狙击手我去替你清理,眼下的危机不就解除了么? 事后,你再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我保证会把他放到你面前让你亲自处置!” 什么叫“绝处逢生”?对于陆杰而言,眼下就是最好的写照。 而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影佐三言两语之内完成的,这番引导,直接让陆杰陷入了一个死结之中,抛开一切不谈,单单从个人安危出发,横竖都是死,而且不仅仅是死了就算完! 影佐已经让陆杰充分认识到那个“杀人凶手”还会利用陆杰的死大做文章,这就是在鞭尸! “好!” 第25章 柳暗与花明 陆杰做出的回应让所有人愣在当场,甚至包括董槐林,因为这也太快了,都不稍微矜持一下么? 可影佐觉得很满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是一个刚刚被抛弃的丧家犬呢? 只是,影佐还没来得及继续自己的安排,突然又有一个呐喊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小丫头们!趴下!” 没来由的这么一句,其实出自陆杰身后,也就是依旧躲在楼梯口里的特遣队员们。 而这莫名的一句呐喊,任何人都没法第一时间反应,更别说几个颤巍巍的小女孩了。 好在秦雨涵很快意识到这一声多半是冲着自己和古家二女喊的,于是慌忙间只能奋力用背着的手将古星凤推倒随即直接用身体又压倒了古星凰。 躲在她们身后的陆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了身后,自己那四名弟兄正一个个用手枪对准自己! “头!我们是军人啊!” 与其说这话里带着怒火,倒不如说带着无尽的悲痛,紧接着四声枪响宛如一体。 陆杰愣住了,也怔住了,他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也没有去在意嘴角喷涌的鲜血,只是从弟兄们的血泪中明白了一切,“好!是哥哥我错了!先走一步……下辈子再做兄弟!” 话音未落,陆杰脚下已经无力支撑,跪倒后直接瘫在地上便不再有动静,只是他的嘴角除了鲜血还挂着笑意。 “做兄弟!”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嘶力竭,同时又有了三声枪响。 “小丫头!谢了。” 最后是这么格格不入的一句,也并不是嘶吼,来自之前那名看守三位女孩的理智壮汉,同时剩下的一声枪响接踵而至。 古家二女都因为突然的摔倒而有些意识模糊,可秦雨涵依旧清醒,只是此时此刻的她更希望自己直接昏死过去。 因为在她眼前,四名刚刚还在严阵以待的军人,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发出呐喊之后,纷纷用顶住自己太阳穴的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包括刚刚有点志得意满的影佐在内,都无法相信这个瞬间里竟然风云突变! 同时,也没人能看清那个楼梯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发出进一步的命令。 第一个动的,是古月。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妹妹们的状况和秦雨涵的惊恐。 只是他也无法断定楼梯口里到底是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保险起见选择了贴墙靠过去,用自己迅捷的身法来缩短距离,至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陆杰此时没法再阻止自己靠近。 而古月的动作,让所有人从震惊中恢复,古家大夫人很想大喊一声喝阻,可她清楚,这时候任何分心反倒是添乱了,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紧接着第二个作出反应的,是叶振鸿,他也跟着古月的路径靠了过去,虽然没有那么迅捷,可他断然不能呆在原地坐视不理! 处在惊恐恍惚中的秦雨涵,被古月的呼喊声拉回现实。 无法开口的她,尝试坐起来也没法办到,只能使出浑身力气给古月点了几下头。 接收到这个信号之后,古月认为楼梯口里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最终确认了四名壮汉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且全部是对着自己太阳穴开枪的自杀。 不忘冲到陆杰那块把他手里的枪踹开好远之后,古月蹲在了自己妹妹们身边,同时一边将秦雨涵扶起一边给她拿出了堵在嘴里的破布并解开了从身后帮助她手部的绳索,或许是因为捆绑的是三名小丫头,所以这些人并没有真的勒太紧,“没事吧?好还吗?” “我没事!快看看她们摔的怎样了,我刚刚太着急了!” “别在意,多亏有你!” 慌忙给自己的脚上也解套,秦雨涵一直在用哭腔表达着自己的急切。 古月给自己两个妹妹除去了破布和绳索之后,把她们缓缓扶起,“没事了已经,快醒醒,现在感觉如何。” 二女先后挣扎般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在哥哥的怀里了。 “哇~!”异口同声的哭喊一泻千里,或许一时半会不会有停止的可能了。 “没事了,哥哥我在呢。” 将两个泪人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们的头顶同时继续宽慰着。 逐渐冷静下来的秦雨涵看到此情此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有一种莫名的艳羡油然而生,只是这个小心思很快被她自己扔到了九霄云外。 “跟我来。” 眼看古月等人的状况之后,董槐林清楚这里的事情已经算是告一段落,虽然这结果不尽人意,但该做的事还得继续,至少去看一看陆杰等人还有没有救也是必要的。 就在这时,刚刚已经看不到呼吸的陆杰,突然奋力将自己撑起,他手中如同变魔术般有一把很小的手枪从袖口滑出,此时已经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古月三人的方向。 面对这毫无征兆的变故,古月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那瞪大的双眼似乎已经看到了死亡的临近。 但是,他动了,他用出全身的力气动了,只是并没有选择逃走,因为他怀里有两个毫不知情的妹妹正在哭泣。 奋力的转身,古月把自己后背交给了陆杰的枪口,同时把妹妹们的头进一步按低。 枪声又一次响起。 与此同时,又有几乎不分先后的好几声枪响。 陆杰又一次倒下了,而这一次,不再有可能重新爬起。 只是他刚刚露出残忍的笑意,已经被最后的怨恨所取代。 正在迎接子弹的到来,即使是古月也没能忍住从里到外的恐惧,只是接连的枪响之后,那份被击中的痛苦也并没有出现。 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看陆杰的状况,映入古月眼帘的,是无力支撑的秦雨涵,正笔直地倒向自己! 赶忙转身接住秦雨涵的身体,猩红已经开始在她的校服上蔓延。 原来,刚刚还在艳羡古家二女有哥哥怀抱可以依靠的秦雨涵,被古月惊恐的眼神震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是那已经不成人形的陆杰宛如恶鬼般又一次举起了他手中的枪! 秦雨涵不清楚自己哪来的勇气,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她的身体便自己动了。 因为枪口对准的,是她最好的两位朋友,一生的闺中密友! 秦雨涵感受着死亡的临近,那钻心的疼痛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可她看着古月焦急的眼神,依旧勉励微笑着问道,“她们……没事吧……” “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也不能让你的两位好友一生痛苦!” 古月的眼神是那样坚定,而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命令,让秦雨涵没来由地自觉遵从,只是一股从心底蔓延的疲惫让她渐渐地睁不开眼了…… “小飞备车!” “是!” 古月的一边呐喊着一边将秦雨涵抱起,同时对自己妹妹们说了句:“你俩跟上,快!” 如遭雷劈的古家二女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思考,已经被自己哥哥的命令声牵动了全部神经,一股莫名的力气支撑着她们从地上爬起,跟着自己哥哥向前方跑去。 “叶振鸿,开路!” 还没来得及把刚刚射击的手枪收回枪套,叶振鸿也被古月突然的喊叫所震住,不过他立刻会意,这是要让前往医院的道路畅通无阻。 “好!” 人命关天,这时候如果还会去在乎礼节和面子问题,他就不是叶振鸿了。 没有任何人对古月等人的离开多说一个字,即使是影佐和董槐林也清楚这时候不能做任何不适宜的事情,更何况刚刚拔枪射击的古绝渊一点也没有把枪收回去的意思,和他一样,另一个始终把枪攥在手里的是他的二夫人,叶云瑶。 刚刚射击陆杰的,自然就是古绝渊、叶云瑶和叶振鸿三人了,而距离更远实际上却让子弹先一步到达,古绝渊和叶云瑶的反应和射术可见一斑。 影佐虽然早就对此略有耳闻,却是直到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尤其是这个平日里习惯了低调的古家二夫人竟然也如此了得。 要知道刚刚这两人就在影佐身边,他们拔枪的速度,就连小田原也没来得及反应,若是枪口并非对准陆杰,又会如何? 目视古月离开后,古绝渊借口自己大老婆受了惊吓,刚刚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便直接向影佐告辞,随即带着一家人离开了现场。 青帮的人本就是在打酱油,段玉环随便给小头目们下了解散的命令后他们也各自离开。 警察局的人原本都是在听叶振鸿的指挥,而现在有一部分跟着叶振鸿去“开路”了,剩下的人看到古绝渊第一个准备退场,便也适时地跟在了他后面。 还在现场的,除了那几具尸体也就只有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了。 对于鸟兽散,影佐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有一个更有趣的事情吸引到了他,那就是刚刚对着陆杰的枪击。 虽然他就站在古绝渊和叶云瑶的身边,可他很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枪响,不是两声,也不是三声! 虽然无法判断具体位置,可他就是能够断定,刚刚有另外一声是从后方传来的。 会是陆杰提到的狙击手么?应该不是,虽然陆杰到最后也没有提过狙击手的射击方向,可地上的血迹不会有假,这种溅射方向很显然不会是从自己所在位置背后射过来的。 如果能找到弹孔,自然就更好判断了。 而另一个关键点在于,现在天色已晚。 路灯总归是昏暗的,而刚刚为了避免陆杰等人的反感,也没有直接摆开大型探照灯对着他,只是用上了几个巡警的手电筒罢了。 这样的光照环境下,对狙击手而言可并不太好,尤其是需要借助瞄准镜的时候。 可身后不远处那名更加诡异的狙击手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的可能,却依然选择了开枪。 他为什么开枪呢?他真的打中了么? 带着这两个问题去探究答案,就能摸到更多细节了。 出于对影佐的保护,防止暗中隐藏的狙击手趁机,董槐林命人把陆杰的尸体放到了楼梯口里那几具一起,不曾想,影佐居然要亲自现场直接验尸。 “董桑,你是否注意到陆杰一共中了几枪?”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董槐林也不敢怠慢,“他自己最开始被狙击了一枪,这里四人应该都给了他一枪,再加上古绝渊三人最后的射击如果都打中了,他应该中了八枪,而肩膀上这个已经处理过的是贯通伤,所以他体内现在至少还有七颗子弹才是。” “不错,董桑没有记错,可你看看现在有几颗子弹?” 一边说着,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最终影佐把陆杰身上每一个新近弹孔里的子弹都挖了出来。 “九颗?!怎么会……难道刚刚那狙击手也开了一枪?但是不对啊,还有一枪又是哪的呢?恕卑职愚钝,刚刚确实只听到了古绝渊等人开枪的声音,如果狙击手没有用消音器的话,应该是基本同时开枪才能混淆视听了,这实在是……” “很好奇对吧?”影佐的嘴角挂着兴致盎然的笑意,“九颗子弹里,七颗都来自手枪,也不必去考虑哪一颗是什么枪来自谁了,就说这剩下的,两颗步枪子弹就不仅是来自两把枪,而且是两个方向射入的。 这一颗,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来自英制李恩菲尔德,而这一颗,其实就来自三八式,董桑,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军统和……共党?!” “没错!董桑你应该也不会陌生了,军统那帮人多半更依赖李恩菲尔德的稳定性,可共产党的人没得挑不是么?拿到什么,自然就用什么了。” 影佐的笑意更加明显,就如同刚刚寻宝成功一般。 “卑职立刻带人去搜捕!” “欸~,现在已经不必了,且不说天色已晚,就是他们敢开这一枪,也就说明他们早就撤退了。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前因后果,咱们不一定需要抓到人才行,就看看这两颗子弹,董桑你有什么想法?” 影佐一向高深莫测,此时能对自己多说两句,董槐林莫名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同样有点如临大敌…… “卑职愚见,正如陆杰所言,军统的人应该是想借由刚刚的事态,在这里埋伏……埋伏……” “埋伏我,不用避讳,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好。” “是!”董槐林做出了一个判断,因为他发现影佐现在于其上是在和自己讨论,更像是有一肚子话想要表达,完全称得上一句“故作高深”,就等着别人来衬托他而已。 “既然军统的人是想埋伏阁下,陆杰搅局后他们应该也不再挣扎才是,可他们并没有对您强行射击,也没有暴露他们自己,偏偏在最后给陆杰补枪,这里面或许是因为不想让陆杰还有机会说话吧……” “没错,很有可能。” 竟然还在赞许自己?这下就不止是董槐林看不懂了,始终在旁边跟着的小田原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影佐始终挂着的自信微笑让他不忍开口打断。 “如果军统是想让陆杰永远闭嘴,共党呢?总不至于他们也想要陆杰死透吧?所以共党的目的,应该更有深意! 比如说,从刚刚的状态判断,陆杰在他生命的最后,选择去装死给古月下套,为的是死前拖着古月一起,而古月当时也做出了他最可能的举动,就是把他妹妹护在自己身下,若非那个叫秦雨涵的丫头奋不顾身,恐怕现在中枪的应该是古月才对。 那么问题来了,共党的人,为何会在意古月和他两个妹妹的生死呢?又或者,他们在意的是那个秦雨涵的?” 想到这里,董槐林都有点亢奋的意思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影佐到底为什么在高兴。 “很好,陆桑,你和我想到一块了。 既然这疑似共党的人开枪了,自然就有他们的目的,而他们的目的,总归离不开当时在场的四个人,这说明什么?这些人里,有一个或者有几个,他们和共党有关系!” “卑职这就去查清楚!” 趁热打铁,董槐林感觉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被幸运女神所眷顾,虽然每次都差强人意,可机会就是接踵而至,总归有一天会直接砸到自己头上的对吧?而他需要的仅仅是更加卖力! “别急,这事要三思而后行。” 与董槐林不同,影佐虽然同样兴奋却也打算继续故作高深,“你认为古月会是共产党么?” “实话说,他真的像是,但是卑职始终不敢相信他是,不然……” “不然我早死了对吧?没错,就是这么个浅显的道理,那他妹妹呢?有没有可能?” “恐怕更不可能吧,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过卑职可以暗中详细调查一番!” “不必了,古绝渊一家上下到底是干嘛的,我那有一书柜的资料,当然也少不了他两名女儿的。” 这话让董槐林感受到了无比的信任,虽然事实如此也并不奇怪,可眼下影佐就这么很随意地对自己说了,自然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所以他暗自在心底庆幸,他离成为“最听话最会咬人的那条狗”更近了…… 第26章 枪手与子弹 “棋差一招啊,算他赢了!” 离开事发地附近的时候,陈焱章留下了这么一句自言自语。 “黄有为。” “卑职在!” “给上峰发报,特遣队那些人除陆杰外都以身殉国,建议追为烈士。” “是!” 黄有为没有多问一句“陆杰呢?”,因为他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从一条“冲锋舟”换乘到了一艘“驱逐舰”,只是这艘战舰的掌舵人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 不久后,回到自己地盘的陈焱章听取了陈沁心的单独汇报。 “站长,是属下疏忽,让她又擅作主张……” “这又没外人,别这么拘谨,今天你也辛苦了,该放松放松。” “是,父亲。” 陈沁心一板一眼的性子习惯了,所以有错就会认,但是陈焱章反倒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别说‘又’,上次的确是擅作主张,这次呢?她可是击毙了一个党国叛徒!电告上峰,特遣队队长陆杰当众投敌,我站倾力将其击毙,尤其是一位神射手当居首功,给她匿名要个勋章来。” 这样的评价让陈沁心很意外,不过也习惯了不对自己父亲的任何决定有任何怀疑。 “是,女儿明白了,父亲您也早些休息,女儿告退。” 在陈沁心离开后,陈焱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意有所指的苦笑,不由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原来,陈焱章之前捡到宝似的发掘了一名天赋奇佳的狙击人才,一直都交给陈沁心在带着,教授枪械和狙击知识,直到上次陆杰等人袭击影佐的现场,这位神秘的狙击手才是正式出任务的第一次。 不曾想,她和陈沁心还没开始,就已经被陆杰等人打乱了计划,作为现场指挥的陈沁心立刻将突发状况传达给了陈焱章,以期第一时间得到后续命令,而陈焱章做出判断后,下令取消行动。 就在命令来回的过程里,这名狙击手和陈沁心也始终盯着现场的状况,试图寻找趁乱完成目标的契机,可惜最后被古月的横插一杠给彻底搅黄。 那时,陈焱章的命令也传达到了。 陈沁心立刻执行了命令,带着那名狙击手准备离开现场,就好像她们从未来过一般不留下任何痕迹。 不曾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太紧张还是任务没法进行太憋屈,就在要离开之际,那名狙击手竟然擅自开了一枪! 陈沁心有些错愕,赶忙用望远镜确认她的目标是谁,察觉到目标似乎是古月,却又并没有打中。 陈沁心有些恼火,却也不打算在现场多说一句,因为撤离时一定要迅速,更何况刚刚这一枪很可能就暴露了。 她只是一把抢过步枪后说了句,“我会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站长,对你的处罚由他亲自定夺。” 而那之后,陈焱章也没有在站内公开表示处罚结果,毕竟这名狙击手即使是在军统上海站里也是谜一样的存在,能主动和她接触的除了陈焱章之外也只有陈沁心一个人了。 但陈沁心不是个喜欢“苦口婆心”的主,她认为有错,上报了,该怎么办也不是自己的事了,于是便没有太在意。 不曾想,这短短过了一天,这丫头又来! “对不起,可是……” “不用解释,我也不听解释,有话都对站长去说,该怎么对你也是他考虑的事情。” 陈沁心始终是按照自己义父的指示在做,所以她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有关知识都对那名狙击手倾囊相授,毫无藏私。 效果是显而易见,而且,由于视力方面的天赋,陈沁心自知在那样的光照条件下,她自己都不是想打中就一定能打中的,更何况那个时间点无比紧迫。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嫉妒”的,毕竟都是为了义父为了党国,多一个大本事的徒弟自然就是多一个更好的战力,对于义父未来的计划有益无害。 只是她从未认真地去尝试过与他人接触的各种方式,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上海站里,说白了,她从里到外都如同“冰块”。 对此,她也根本没在意。 而这名狙击手,似乎也是一个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的主,于是,两名“冰块”之间,最好不要有过多交集,不然会“碰伤”的可是双方。 可是,今天这事,自己的义父竟然如此处理,难道不是太过于“纵容”了吗? 陈沁心一万个不理解,却也仅仅只让这个心情如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了。 当然,这份心情,并没有真的消散,只是被压抑住罢了。 除了陈焱章这批人以外,打了一枪之后立刻离开现场的,还有共产党的同志们。 事实上,陆杰和所有人对峙的时候,老赵一直都盯着,瞄准的三点一线可从未离开过陆杰的身上。 即使是陆杰第一次倒地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松懈,因为那场面过于混乱,就算是近处的人也都没法判断到底是怎么了,更别说只能用望远镜来观察的共产党了。 老赵不仅是行动队队长,也是出了名的神枪手,每一发子弹都能消灭一个敌人的那种。 配合上海地下党工作的这些年里,死在他枪下的鬼子不计其数。 而现在,为了保护同志的家属,他也只能亲自摆开架势,毕竟现场那么多人,他们想要凑近都不太可能,更别说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他也清楚,开枪很可能就会暴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任何动作。 偏偏,那没死透的陆杰用上最后一口气也要拉着几个孩子陪葬,老赵不得已还是出手了。 而他心中很是忐忑,虽然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甚至都没时间去多关注一下秦雨涵的情况,但是他依旧十分不安,因为这个开枪时机太不好了!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古绝渊等人也立刻开枪,算是成了一种掩护没让自己的枪声太过突兀,可是,事后日本人难道就不会去看一看陆杰的尸体么? 万一查出了有多余的弹头,又怎么不会引起怀疑? 而这种怀疑,势必就把秦雨涵牵连进来了。 当然,影佐也可能去怀疑古月和他的两个妹妹,可是,老赵不愿意心存侥幸。 于是,他第一时间把来龙去脉派小张去赶紧汇报给了齐书记,以期下一步的指示。 而齐书记给出的第一条指示便是让老罗赶紧从“秦时明月”里转移出去,并且断绝一切和老秦的往来,避免他被这件事牵连,毕竟,秦逸伦现在一定成了鬼子和特务眼里最色香味俱全的那道佳肴…… 不过,这道命令,没法及时传递到秦逸伦的手里,因为他接到古家大夫人的通知后已经赶到了医院里,守在手术外等着自己女儿的结果。 就在刚刚,他赶到的同时,古家人除了古绝渊和四夫人以外,都待在了手术室门口。 第一个迎上他的,是满身血迹都没空去打理的古月。 “您一定就是秦叔叔了,令爱为了救我的两个妹妹奋不顾身地用她自己的胸膛挡下了敌人的子弹!我……我当时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把妹妹们转到了我的身下,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可中弹的不是我,而是令爱,所以她同样也救下了我这条性命! 这份恩情,我古月,古家上下无以为报! 这事,我两个妹妹们有了她们自己的想法。” 古月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毕竟最后秦雨涵实际上救下的是他自己。 作为一个热血青年,让一个小丫头替自己挡枪,这事多半会困扰他一辈子,尤其是秦雨涵眼下生死未卜! 而跟在古月身后,古家二女直接跪了下去,对着秦逸伦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义父在上,受女儿一拜!” 这突然的状况让秦逸伦有点不知所措,可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没有真的慌神。 “快起来,起来吧,好,好,这两个女儿我认下了!想来雨涵知道后也会无比高兴吧! 作为她的父亲,我虽然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怎样的生死一线,可我能够明白自己女儿当时一定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在她心里,你们俩就是她值得一生去守护的挚友,而且我相信,如果换了是你们,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对吧? 所以,别太伤心了,雨涵出来时,我们一定要给她一个最开心的笑脸,好么?” 秦逸伦意外的和蔼,而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依旧能淡定从容,这让古月心中不由佩服,也没有反对自己妹妹们做下的决定。 古家几位夫人也为了自己孩子而特地多说了两句“谢谢”,将心比心,这会待在手术室里的如果是她们的孩子,自己又该是如何? 秦逸伦的坚强和涵养彰显了秦家的家风,或许正是这样人家的孩子,才能有如此这般的人品吧?古家大夫人表示自己越看秦雨涵越是喜欢,越是怜惜,而且听闻这孩子的母亲走得早,干脆就现在收她当干女儿了。 古家都是些性情中人,倒是和传闻中一样,秦逸伦不好推辞,他也没法推辞,只能说他不会反对,却也想让自己女儿自己拿主意。 怎知,众人还没等到秦雨涵被推出手术室,先来的竟然是董槐林。 一一见过古家几位夫人之后,董槐林又问了问古月三人的情况,至少这份关心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虚假的成分。 而他很快便把话题引到了秦逸伦身上,“古兄可否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秦小姐的父亲秦老板么?” 古月心里清楚,董槐林会特地跑来绝不可能是为了嘘寒问暖,只是他没想过董槐林的目标会是秦逸伦,所以也没多心便正常地介绍了。 “秦小姐巾帼不让须眉,那份勇气,常人难及!在下心存敬意,当然也代表影佐阁下过来关心一二。 现在见到秦老板这般涵养才知道应该是家风所致,更添了一分佩服!” 无论是鬼子还是特务,秦逸伦可不想多沾边,这些恭维也就听听罢了,但是他有了警觉,这个特务头子专门出现在了自己女儿的手术室门口到底为什么,可就值得深究了。 不过,眼下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也没法去判断一二,因为今日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参与,也没得到任何后续消息,唯一接到的两个电话还都是古家大夫人打的。 而董槐林过来的目的,首先是把人给认清楚,他想看看秦逸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毕竟,最有可能和共党有牵连的多半就是他了。 直接过来,也能用探病的借口,毕竟他是当事人,会关心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并不会打草惊蛇。 反倒是完全漠不关心才显得更加刻意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下们已经摸到了“秦时明月”古玩店附近,就等着他的进一步命令是否进屋去搜索。 眼下,已经确认秦逸伦就在医院里,董槐林也能去下搜索的命令了。 “对了,不知二夫人是否方便把您的手枪子弹给我一颗?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比对,本来打算去贵府叨唠的,不曾想您在这里,请恕不合时宜。” 虽然嘴里说着自己“不合时宜”,可他想说的也还是都说了,叶云瑶并没有太过为难的意思,只是稍微转了下身子遮挡了一下视野。 原来她的手枪一直绑在大腿上,撩开旗袍便能拔枪射击了。 “这枪是已故的家兄给的,一直随身,而子弹都是找老爷要的,董处长应该容易查证。”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要查证您的什么,只是做一个比对好排除那些子弹罢了,小董在这里感谢您的支持! 那几位夫人,秦老板,古兄还有两位妹子,我还要去忙会就先走了。” “我送你吧。” 古月莫名有一种感觉,董槐林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虽然他来看一看当事人的状况也无可厚非,但是他特地又要了自己二娘的一颗子弹去做什么比对,这事如果不是刻意,就是这子弹里有学问? 其实,古月的确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文章可做,但董槐林想要的是让秦逸伦听到“子弹”二字,借机看一看秦逸伦的反应,不曾想后者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异样,在董槐林的判断里,这个秦逸伦至少目前是真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古兄不必客气,贵府遇到这样的事情,眼下秦小姐又生死未卜,你肩上一定有千斤重担压着,兄弟我哪能再多耽误你的功夫?” 董槐林说着客气,但古月真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边走边说开门见山了。 “不瞒董兄,我其实很好奇这个‘子弹’的事情,需要你亲自跑来找我二娘确认,这里面应该有不少问题吧?不过我当时差点就自己倒下了,还真没法给你们提供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你也知道,且不说那人要死还想拖着我,就说最后开枪的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二娘还有一个是我二妹的表哥,听到董兄对子弹有关注,我也不可能就听听而已对吧? 还请董兄在不失原则的前提下,给兄弟我多透露两句,可否?” 对于古月的好奇,董槐林没法立刻做出判断,至于刚刚那些表面上的话,倒是也的确有道理,因为无论是死掉的还是开枪的,都和古月有关联。 只是影佐阁下查到的具体信息,断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更别说说给古月这个背景复杂的人听了。 “古兄也别多心,我需要找二夫人要一颗子弹也是真的拿去比对一下,而在这里碰到完全就是偶遇,我还以为夫人们会先带着古兄的妹妹们回去休息呢,毕竟今天这事闹得…… 原本是打算去古府拜访,也就能同时拿到古局长和二夫人手里的子弹了。 其实吧,不瞒古兄,那个死掉的陆杰身上,各种各样的新伤旧伤,多半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主,所以我想着万一他体内还有什么弹头没及时取出来或者根本取不出来,不就造成了干扰吗? 为了防止这种干扰出现,不如直接准备好几位当事人所用的子弹,对于后续解剖工作的进行也更有利一些。” “原来是这样……多谢董兄如实相告,是小弟僭越了,海涵,海涵!” “哪的话,我和古兄一见如故,又在短短一天里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可是难得的缘分,日后古兄若是不嫌弃我高攀,咱们可得多走动走动才是!” 配上打磨精细的表情,董槐林这话说的比真的还像真的。 “董兄哪的话?你可是七十六号的栋梁,又是影佐阁下身边的红人,日后更进一步飞黄腾达还能跑得了么? 反倒是小弟我平日里事故不断,万一需要董兄帮忙疏通一二的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哈!” “那可是古兄太看得起兄弟了!谢你吉言,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目送董槐林的轿车离开后古月才收敛了自己的笑脸。 “‘子弹’?这里面还有文章可以做么?” 正是因为董槐林的“坦诚”,反倒让古月越发疑心了。 第27章 转危与未安 “手底下都有点分寸,这老板刚收了古月的两个妹妹当干女儿,有问题还好办,万一没查出来却弄出了动静面子上都不好看。” 趁着夜色带队搜查“秦时明月”古玩店的董槐林不忘让手下长点心,因为据说这里是真的有一些名家真迹,万一弄巧成拙他自己掏腰包也未必管用…… 不过老罗收到齐书记的指示后立刻撤离,眼下这店铺里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命令下达的很及时,老罗走之前特地把自己留下的痕迹一一抹除,或许是和“藏锋”同志接触多了,他现在也对细节有了不一般的执着。 “头,没什么特别发现,不过后面有个小房间,好像是可以住人的地方,有桌椅还有床。” 得到汇报后,董槐林特地亲自又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屋内摆放整齐,打扫的也很干净,就连床铺都像是刚换新不久,整体而言看上去的确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看着像是住人的没错,可这个秦老板难道晚上会住在这里?他老婆早死了吧,把那如花似玉的闺女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不担心?” 一名手下很好奇的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提醒了董槐林,让他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一个古玩字画的店铺,里面应该也的确有不少真的值钱玩意,而这些多半只能锁在柜子里,不太可能从家里拿来拿去,不然怎么做生意? 所以这店子晚上应该是有人看守的,这个房间多半就是给值班的人住的?可现在哪有人? 又或者,这秦老板真就是自己一个人看店?因为女儿出事了他人在医院才没有出现在这里? 一个没妈的孩子,又是个闺女,长得还特漂亮,这秦老板的心是得有多大才能放得下? 这事也并不难查,董槐林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而他更倾向于是前一种可能,如果真能断定,就有额外的线索可以去探寻了,毕竟眼下是没人的,为何呢?总不至于他秦家一出事人就跑了对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董槐林决定先收队,不过暗地里也派人蹲守在附近,他还需要掌握平时来此的客人里有没有可疑的对象。 夜色渐深,医院里秦雨涵的手术依旧进行着,门外等候的人还剩下古月和他两个妹妹以及秦逸伦,古家的其他人已经回去歇着,毕竟天色已晚她们还都没吃饭。 若非两个妹妹执意留下,古月其实是打算自己和小飞守着的,毕竟这个时候,守着也只是等候罢了。 不过二女很坚决,因为她们要让秦雨涵睁开眼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笑脸! 面对自己的傻妹妹们古月只能摇头苦笑,不过这份真挚的友情倒是让他很动容,打心底希望这些丫头们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可惜这世道未必允许。 晚饭已经有人送过了,当然还有秦逸伦的份,只是他心里太多焦虑,所以没什么胃口。 自己女儿还躺在手术室里,这份担心是必然的,同时,他还记挂着藏在自己店里的老罗。 董槐林的出现让他有了一种本能的警觉,这段时间里他来来回回揣摩着董槐林留下的那几句话,不解其意,不过他警觉地发现,董槐林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间关注着自己! 作为一个潜伏多年的老党员,在斗争中学习在学习中斗争,让他进一步掌握了把自己的职业技能发挥到对敌斗争中这种本领,而他一个古玩店老板,有的可不仅仅是鉴定文物的眼光,还有察言观色的能力。 恰恰是这个关键技能,让他捕捉到了董槐林那“逼真”的表演下唯一的不自然,就是提到“子弹”这个关键词的时候看向了自己。 诚然,秦逸伦是真的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现场的消息,组织上也没有派人来联系,为了不节外生枝一直守在店子里的他纵然再焦急,也一直等到了古家大夫人的电话才赶往医院,在这之前,他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这自然是组织上为了全盘考虑的安排,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毕竟他一个古玩店老板,在那种场合下又能干嘛?全权拜托古家的人才更符合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想法。 同时,这也是他对组织充分信任的证明,因为他坚信有同志们看着,自己女儿不会有事! 当然,最终得知结果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狠狠撞击了几下,不过,他也认可自己女儿的决断,这种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他很想对自己女儿大加赞许,说一句“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更希望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古家二女纵然倔强却也难逃体力不支,此时正一左一右地靠在古月的肩膀上睡着了,这反倒让古月有点坐立不安,一整个不舒服,又怕动一动把她们吵醒,只能僵在那里老僧入定。 这画面让齐小飞忍俊不禁,尤其是古月那状态他真想挖苦两句,全当缓解一下气氛。 不过这里面还有点小羡慕的情绪…… 秦逸伦看着古家兄妹的状态,心中也有一些感触,无论外界到底如何,这才是亲情该有的样子,如果全中国的孩子都能如此该有多好啊!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出血较多,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基本稳定,万幸子弹没有伤到脏器,多观察多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太大问题了,不过这几日一定要好好静养,不能下床。” 这样结果,算是这动荡的一日里唯一的好事,秦逸伦对医生千恩万谢之后,跟在病床旁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看着那苍白的脸颊,泪水不自觉地落下了。 在古月的提醒下,古家二女刚从梦中惊醒便冲到了正在移动的病床边,好在她们忽然意识到这是医院而且夜深人静,不然多半会哭的稀里哗啦。 一番商量后,古家二女主动请缨负责对秦雨涵的照顾,毕竟秦逸伦虽说是父亲,但是姑娘大了很多事也并不方便。 而且他还需要去协调一下自己家里和店里的事情,有了这么大的变故,免不了还得各种安排一番。 虽然很想拒绝,可秦逸伦也清楚自己没法拒绝,因为自己家真没有一个可以过来照顾女儿的佣人,平日里只有父女两相依为命,以及一个帮忙做三顿饭的老大娘。 古月表示自己会照看着,让秦逸伦放心便送他离开了医院,临走之时提醒了一句,“这事牵扯到了军统,所以七十六号和日本人难免会继续追查下去,秦叔你那肯定少不了会有人打搅,我建议是别太在意面子之类的事情,能息事宁人最好,当然,如果有任何太过分的事情您忍不下,差人跟我说一声,您的事,就是古家的事。” 秦逸伦谢过古月的关心之后便离开了。 只是,他并没有多想古月话里话外是否有所含义。 因为他自己,对付七十六号那帮人也算有心得了。 而且董槐林的话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需要找人商量一二。 殊不知,古月也是特地提醒他七十六号那边恐怕对他意有所指,只是古月还没空想清楚到底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可做,所以也没法把话说的更明确。 回到病房之时,两位大小姐一左一右地正在给秦雨涵这里捏捏那里揉揉,虽然笨手笨脚却也是万分用心,既怕重了会疼,又怕轻了没用,不得不说对她俩而言这算是人生中第一次关于伺候人的尝试。 “小飞哥,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小飞哥你看看我这对吗?” 一边按摩一边询问齐小飞手法的问题,可惜她们找错了人,平日里齐小飞可没有做这种事的机会,古月并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嗯,嗯,这个,嗯,没错,是这个,嗯……” 明明不懂又拉不下面子死撑,这让古月看不下去了。 “这时候力道比较重要,手法如何倒是其次,主要是帮助她活血,避免一些意外,所以你们怎么按都行,只要注意伤口周边和力度就好,当然,四肢可以是重点部位,不过也别弄太久,她现在好好休息是最关键的。” 有了古月的指示后二女“恍然大悟”,手下更加卖力了,她们巴不得秦雨涵立刻睁开眼对自己笑笑。 “左边力道小了点,右边力道还行,不过别老盯着我的脚啊,怪痒的。” “哦,好的这样呢……” “好的好的,换个……” 下意识回答的二女突然察觉到说这话的人正在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压抑了好久的泪水不由再次决堤。 “不行!答应义父要笑的,快笑!” 在古星凤的催促下,古星凰也努力挤出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哭笑不得”。 这两人的举动反倒把秦雨涵逗乐了,“别这样啊,我伤口还疼呢!笑的时候会扯到了!” 在古月的及时介入下,二女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们一人一边跪坐在病床旁,把秦雨涵的手分别贴在了自己脸上,似乎在感受这一刻的真实。 “别这样啊~!古少爷还看着呢!” 一旁的齐小飞很想说一句还有他在,可是秦雨涵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法特地提醒一下。 “他在就在啊,有什么呢?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嗯嗯,咱们也是真真正正的好姐妹了!” 这话把秦雨涵弄懵了,难道自己还没真的醒过来? 于是古月赶忙给她解释了一番,而且特地强调目前收她当干女儿只是自己老妈单边的意思,还得秦雨涵自己同意才算数。 “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们已经认你爸爸当义父了,你又给我们大娘当干女儿,这就是亲上加亲对吧?” 秦雨涵越听越别扭,不过她也拗不过二女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先记着,等好些了亲自拜会古家大夫人。 “好啦,我感觉好多了,你们先回去吧。” “回去干嘛?我们可是主动请缨照顾你到完全康复为止!别客气,从现在开始,我和星凰就像是你的贴身丫鬟了,任何吩咐秦小姐都可以毫不顾忌!” 这安排又把秦雨涵给难住了,想着自己父亲怎么就答应了呢?不过她转念一想,父亲还有大事需要去处理,也的确没办法时刻守在自己身边。 只是让这两个千金大小姐服侍自己,怎么想都不靠谱啊! 可惜,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就是对她们的不信任,于是秦雨涵只能选择无奈地憋着。 “那大少爷你先回去吧,我感觉没什么大碍了。” “我不在这秦叔哪能放心啊?你以为秦叔愿意先回去是因为相信她们两么?” 在二女无声的抗议中,秦雨涵越想越尴尬,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怎么能让一个闺蜜的哥哥守着呢?哦,那边还有一个,刚刚都没注意…… “小飞,去要点能躺的东西来。” “好,这就去。” 看来古月是打定主意不走了,秦雨涵也只能默默接受,只是心中有些各种各样的别扭。 是厌恶?算不上。 是羞涩?还真有点。 一股从里到外的疲劳席卷而来,或许是由于终于安心了吧,秦雨涵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秦时明月”古玩店的门口有几个学生在谈论怎么今天还没开门,这时,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弄到了附近的小巷子里。 “各位大爷,我们几个就是穷学生,没钱没势啊!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少扯淡,老子又不是打劫的!问你们就答什么,别废话!”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脑门,几个学生差点吓尿了。 “你们经常来这个店子么?你们有钱买里面的东西?不是刚说没钱么?!” “大爷,大爷您别生气!我们没骗您,我们也不敢啊!”一个学生忍住不去哆嗦,努力把话给说全乎了。 “您有所不知,这里古玩店的秦老板人很好,他并不是那么势利眼,像我们这样只看不买的,他也不介意,只要别乱碰乱摸就行了。 而且啊,这里面有不少名家真迹,我们就是多看两眼也是舒服的!” 这名特务自然不明白那种“多看两眼也是舒服的”到底是什么情感在里面,但是他也并不怀疑这几个学生敢随便骗自己,因为这个说辞太容易印证了。 “除了你们以外,有没有经常来也同样不花钱的?” 几个学生相互看了几眼,“其实不花钱的多……咳咳,我是说,有一个很特别的,印象深刻,因为那人是个邮差吧,他总穿着一身绿!” 这什么店子啊?学生看文玩只看不买,邮差也凑热闹?他们不是很忙么?! 于是,这几个学生被迫陪着特务们等到了那名邮差的出现,其实正是小张。 看到“秦时明月”还没开门,骑着车的小张正打算离开却被那几名特务拦住了。 “几位大爷,就是这小子,错不了,我们在店里看到了好多次,他也从来没买过东西!” 几名学生根本不清楚这几个特务到底要干嘛,只是一听到“只看不买”还以为这里面是不是遭贼了被惦记上,所以要极力排除自己的嫌疑,那么找一个更像贼的就最好不过了。 小张却心下了然,这几个多半就是特务,还真被齐书记猜中了,已经在摸排“秦时明月”附近,多半也已经进去过,好在老罗已经安全转移。 “几位大哥,有什么事么?我刚刚去送了报纸,刚送完。” 一边说着一边把挎包给特务们看看,里面的确是空的。 “你经常来这个店子对吧?只看不买?你一个送报纸的看得懂啥啊?!带走!” “等,等一下!几位大哥,误会了,我这是在勤工俭学,不是整天送报纸的,我是个大学生一会还要去上课呢!” “又是大学生?!这又不是酒吧歌舞厅!一群学生没事老跑这里来干嘛?!编瞎话骗老子是吧?!” 小张赶忙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还真是个学生……好吧,就当你勤工俭学,没事跑这来干嘛?你肯定没钱对吧?这好歹是个古董店,你要是也说这老板好可以只看不买,那就只能说句对不起,老子就抓你了,因为你只有一个人没人能证明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刚刚那几个学生听了后怕不已,心里万分庆幸自己都是组团来的…… “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了,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当然了,这个老板确实好,也的确可以只看不买,估计他们几个就这么说的……” 小张的话还没讲完,黑洞洞的枪口又指向了他的脑门。 “您别激动,我这不还没讲完嘛,其实我来这里,那是真的买不起,而那些文玩啥的,就算是名家字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几眼就能饱了么?还不是得跑腿送信送报纸对吧? 可是啊,您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家老板的女儿,那长得真叫一个水灵!” 第28章 旁敲与侧击 小张的“坦诚”让特务们有点哑口无言,他们很好奇这大学生都是太闲了么?不是看古玩的就是看美女的! 一股子莫名的羡慕嫉妒恨油然而生。 “您不信啊?不信可以问他们几个啊!你们自己说,是不是秦小姐经常过来帮忙?是不是秦小姐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那几个学生被小张点着问就有点左右为难,因为他们想要的是赶紧脱身,所以把各种疑点都扔给这个邮差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直接回答说不是吧,又不符合事实,若是查出来撒谎,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 于是,在特务们的注视下,这几个学生只能点头附和,“确实如此,不过那秦小姐也好几天没来了。” “您看,我哪敢骗您呢?就是怪可惜的,一朵鲜花又要插在牛粪上咯!”小张说着说着还“来劲”了,“不知道您听说过没,那古月,就是,嗯,古大公子,他前几天直接冲到女子中学里面去了,据说这秦小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于是倾慕她许久的古月看准了机会,直接跑到女子中学校长室,右手把枪摆在了桌上,左手直接砸上了五根金条! 那校长能怎么办?还不是屁颠屁颠地把一切事情都摆平了,唉,这事也没辙,谁叫他古月有个本事大的爹呢……” 特务一听有点哭笑不得,这事怎么会传成这样了?真的是好事者太多了!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直接抽你?” 小张立刻赔礼道歉不敢再提古月半个字,“您也别介意,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总会有点念想不是?这窈窕淑女嘛,君子好逑对吧?可惜,这事多半就没机会了,唉……” “合着,你之前还觉得自己有机会啊?!” “瞧您这话说的,正所谓莫欺少年穷,咱们现在是没钱没势,可咱们未来可期啊!而且这人和字画不一样的,看字画,买不起那就不是你的,碰不得摸不得,也不可能让那字画只为你一个人展示对吧? 但是人不一样,人是可以交流的,人是可以谈感情的!咱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总归可以日久生情不是么?只要能时不时帮上一点忙,看着秦小姐那温婉如玉的笑颜,啧啧,想着心里都是甜的!” “滚!赶紧滚!都给老子滚!” 特务很无奈,遇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神经病,没救了,一大早上沾了一身晦气! 小张赶紧很识时务地骑着离开了,那几名学生也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特务们又前前后后询问了三四批来“秦时明月”门口驻足的人,问过之后就发现不是来免费看古玩字画的就是来偷偷看人秦小姐的…… 特务们是真的无语了,不过他也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这秦雨涵的确有可能出现的时间,就是早上上学前,她会帮着自己父亲来打开店门稍微忙碌一下,或者下午放学后也来帮帮忙。 而现在,秦雨涵还躺在医院里,自然就不可能过来了,秦逸伦自己倒是依旧照常营业,虽然确实晚了一段时间,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特务们只好继续蹲守,以期洞悉这古玩店的隐秘之处。 新的一天就这样拉开序幕。 渐渐恢复活力的秦雨涵享受着贵族小姐的待遇,古家二女虽然有点手忙脚乱却也并没有真的忙里出错,反倒是给秦雨涵添了一分欢乐,对于恢复有所帮助。 古月没有继续待在医院里,他先是去女子中学替三女说明了请假缘由。 方东行一再表示必须亲自去看一看,也说古月太抬举他了,一个电话的事非要亲自跑一趟…… 这种氛围里古月可没法更不愿多待一秒,直接让齐小飞驱车去学校,既然陆杰等人已经覆灭,他也不想继续躲着不上学了。 而这一次,他也有别的打算,那就是去会一会自己的校长陈焱章。 校长室里,古月毕恭毕敬地给陈焱章鞠躬行礼,随即把自己昨天请假的真实缘由说了一遍,特地提到了军中那帮人还有陆杰这个名字,顺带又把昨晚发生的一切详细介绍了一下。 他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自己眼前这个校长到底知不知道已经发生的这些事情,可惜,要揭开老狐狸的面具,以古月的道行还是远远不够的。 “唉,这帮人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刚刚枪杀了那么多老百姓,又绑架了三个无辜少女!好在你们没事,这方面如果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我说,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可以灵活来安排,你先去上课吧,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耽误自己。” “是,校长!学生先走了。” 没看出任何端倪之后,古月只能无功而返,不过起身之时,他特地顺带问了一句,“对了,校长您看到陈老师了没有?听说他昨天就没来上课,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唉,不瞒你说,这小子平日里野惯了,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不清楚他到底去哪了,不过以前总算没有耽误课业,这次竟然招呼也不打就跑不见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依旧是滴水不漏的演绎,古月很难判断陈焱章到底清不清楚陈敬文的事情,也只好顺着说下去,“您也别太担心了,其实陈老师会被同学们关注恰恰是因为他知识过硬教学相长,估摸着是真有什么急事吧,不过也只有您能知晓了,学生告辞。” 望着古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陈焱章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陈沁心从内室走了出来。 “还是没找到人?” “没有。” “他也没和你提过一句?” “也没有,义父。” “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陈焱章是真有点脾气了,因为他清楚陈敬文除了在学校“兢兢业业”以外,就是满上海花天酒地!那些娱乐场所,自己都没他去的多!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我的意思你应该也清楚,虽然这小子不着四六,但是本性不坏,那些恶习多半是在国外养成的,关键是,我也有私心的,想给大哥找一个靠谱的媳妇啊……” 原来陈焱章一直都想撮合自己义女和自己侄子,可惜,他每次提到类似的事情都被陈敬文一通太极拳给四两拨千斤了。 “是女儿不够好……” 说这话的时候,陈沁心不由有点微微低头,这个举动可逃不过陈焱章的眼睛。 “笑话!以你的人品相貌都算是那小子天大的福气!就是你这性子吧,太一板一眼,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你的心思为父还能不清楚么?如果你真的很抵触,我又怎么会提?” 陈焱章的这番话倒是让陈沁心那冰玉般的脸颊上多了一丝丝绯红。 “当然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处理最好,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可能替你们直接做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为父,替我好好看着他一点也好,再这样下去鬼知道他还会堕落到什么地步?!我可就真的无颜去见大哥了啊……” “是,女儿明白。” 正被人惦记的陈敬文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冷吗?要不要添点火?” 正在看书的小五听到动静后赶忙询问,他这服务态度是真的没话说。 “没事,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你们到底打算拿我怎样啊?就这么关着什么也不做?我又没犯法,你们也不是警局对吧?” “你急着出去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是一名老师啊,昨天的课程已经耽误了,今天我的学生又该失望了!” “倒也是,不过只能说不好意思了,昨天我去找过老大,人没在,后来听说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多半给耽搁了吧,也可能把你忘在这里了,不过好汉你大可放心,今天晚些我再去找老大问问,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可以让我转达。” 陈敬文很无语也很无奈,这个小五是真的好说话,而且对自己照顾有加,唯一不足的就是不让离开而且自己做不了主! 不过“外面发生了事”,这点让陈敬文有些好奇,也很想猜一猜这个“事”和这个“老大”有何关联。 “简直岂有此理!把我抓了又‘忘’了?!这叫什么事啊?!我倒想知道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可以让一个很有章法的人顾此失彼?” “还真是很大的事,就是……好汉,你这就不对了,我小五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但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尽量满足,但是你不能拐着弯套我话啊,我们老大不让你知道他是谁这里面到底为什么他也没说,你完全可以自己猜,但是别指望我能提供什么消息,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等你出去了之后自己打听呗!” 小五的语气里难掩义愤填膺,这让陈敬文不禁莞尔,“你对你们老大是真的忠心啊!好吧,我也不多问了,不过你说话算话啊,我还是能出去的对吧?别关着关着就把我一枪崩了再随手一扔……” “伤害无辜的事我们都不会做,何况是抗日同道?!好汉,我觉得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又或者,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小打小闹’?” “咳咳,是我失言了,向你道歉,”经过昨天的沟通,陈敬文大致了解到了小五的性格,所以他现在想要的是换一个角度来判断一番,看看自己给他的定性是否准确,也查证一下有多少是表演成分,“且不说我是不是你口中的同道吧,就说抗日这件事,我个人认为是真不存在‘小打小闹’这个说法的,试想,如果全国老百姓都拿起武器来‘小打小闹’一番,那小鬼子的日子能有多长?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了对吧?” “行吧,好汉你这人也实在,认错倒是快,我也不会多计较,反正我们没想那么多,老大定了这个方针,我们跟着他一条道打下去就是了,最后到底能不能看到小鬼子滚出去的那天,我们自己也不确定,不过这辈子虽然未见得可以轰轰烈烈,也总归有一个无愧于心,我们哥几个知足了。” 小五的语气渐缓,说到自己的事业和决心的时候,能够有这种“理所当然”,让陈敬文不由有些佩服。 “话说,小五兄弟,你说你们哥几个是飞贼?是不是就像话本里的梁山好汉那样劫富济贫?现在怎么又想到‘上梁山’了呢?难道是被逼的?” “劫富济贫我们真的受不起,就拿我大哥的话来说吧,我们几个顶天了算是劫富济自己,那赃物最后都是落到了自己口袋,不过和普通老百姓秋毫无犯这事我们当得,偶尔遇到了太过分的土豪恶霸或者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官员,我们也会充当一下英雄好汉! 至于现在嘛,也不算逼的,只能说,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所以心甘情愿!” “这里面一听就有故事啊!”陈敬文表现出来极大的好奇心,满脸写着期待,“小五兄弟,你别误会哈,我也不是想要套你话,猜你们老大到底是谁,不过我这人是教国文的,而且特别喜欢讲故事,更喜欢听故事,你这一说,我心里就直痒痒,馋虫被勾起来了! 当然,你实在不愿意,我也没辙对吧,不过,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关键的人物啊甚至地点都舍掉,就说那事怎么发生的一个大概,我听了也能解解馋,你说呢?” 小五反倒很诧异,他见过馋酒的馋肉的,这居然有个“馋故事”的?将信将疑,不过他其实也很想说一说当年的事情,毕竟始终难以忘记,不然也不可能是最重要的转折点了。 “好吧,我想想啊,就告诉你个大概吧。”小五是真的在努力思考,因为他得自己确定这里面不会提到古月的名字,也不会提到古月的家人,同时,还得舍去和古月一家有关联的任何地点。 “其实吧,刚刚也说了,我们哥几个自由自在飞来飞去的还蛮自在,可惜小鬼子来了,原本那些贪官污吏啊土豪恶霸啊,欺压百姓的时候总归有个限度,再不济,也得留那么一丁点活路,毕竟他们平日还得作威作福抛头露面,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那些人也有自己的收敛。 而我们出手后,那些人也知道一点怕了! 可是,小鬼子真不是人!真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说,还动不动欺负女人和孩子!” 说到这里,小五的双目中几乎能喷出火来,陈敬文至少能判断这真情流露没有掺假。 “大哥就和我们几个说,堂堂七尺男子汉遇到了这种事,就要舍得一身剐!所以,我们豁出去了,开始什么也不管不顾,就找小鬼子的麻烦! 而那些鬼子都待在城里,我们就从北边一点点辗转到了上海,前前后后也算办下了不少案子,那叫一个痛快! 可惜啊,我们说到底,还是一群蟊贼罢了,正所谓人有措手马有失蹄,栽了,在这上海栽了,不过我们不后悔,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哪知道,或许我们命不该绝,遇到了一个贵人,他听了我们的故事后,竟然把我们放了!” 说到这里,小五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似乎跳过了最高潮的部分,直接来了结尾,“后来我们又遇到了老大,他欣赏我们的身手胆识,最重要的是这份不分彼此的义气,又认可我们和小鬼子干到底的决心,于是就组织了我们这帮人,把原本的小偷小摸,变成了现在的‘小打小闹’了。” 陈敬文忍不住在心底发笑,因为这个“急刹车”太明显了,很显然省略了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而这个部分,才是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个状态的重点。 可是呢,小五说到“贵人”就戛然而止,为何?因为那个“贵人”多半很有名,但是肯定有自己的牵绊,不然他们应该是跟着“贵人”干而不是这个“老大”才对,同时,这个“贵人”和“老大”之间,多半存在某种联系,甚至很必要很紧密的联系,不然这个“贵人”就不会是一个代号而是名字了。 而这个“贵人”有一个关键点在于,小五用的词是“放了”,一群飞贼为何被“放”?自然是被抓过了,那又会是什么人去放呢?多半是警察了吧。 一群敢偷日本人东西的贼,自然是日本人想抓的了,在这大上海里,哪个警察又敢放呢?而且放了之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牵连,更何况这几个“贼”不光没事,而且变本加厉了!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古绝渊?! 陈敬文表示怀疑,不过如果真是古绝渊做的,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还有另一个名字紧接着冒出来了,叶云天! 这两人似乎都有可能,陈敬文一时间很难判断到底是谁,不过他也并不是要追究哪个“贵人”给了小五相助,而是探究这个“老大”是谁。 那么,在认识自己的人里,和叶云天或者古绝渊扯得上关系,甚至关系密切的,又会是谁呢? “会是他吗?”陈敬文在心底继续思索着前前后后,至少出去后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就能清楚了。 第29章 任务与心思 某处民居里,受伤的老罗被转移至此,这两日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也没法把他安全送出去,而且共产党的同志们到目前为止还没确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虽然老罗清楚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地方有了叛徒,却也不能直接武断。 终于有空的齐书记又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的议题主要是两个,一个是想方设法继续查清楚和“藏锋”同志的联系中到底哪个环节有问题,揪出叛徒同时也要赶紧联系上“藏锋”同志,就算是被抓被捕也总归得有个消息才是。 第二个就是“秦时明月”这个据点暂时不能使用了,小张的汇报里已经清楚地说明了特务们已经盯上了老秦,所以他也得保持静默,党内同志现阶段不要轻易去主动联系他。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那影佐的动作这么快!” 老李清楚是自己那一枪引发的后果,不过当时那状况下也由不得他迟疑。 “那种情况,你的决断没有任何错误,而且老秦的女儿已经平安,这就是最大的幸运,至于影佐的动作,如果他没有这个本事,咱们又怎会如此艰难呢?所以有困难就直面困难即可,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胜利! 不过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很蹊跷,尤其是那个陆杰最后的选择…… 他应该是清楚到底谁在背后卖了他和他的部下,而他最后选择向影佐示好,无论出于什么考虑,这里面一定还包括对幕后之人的报复,所以这个幕后之人应该是想要用陆杰引出影佐然后派出最顶尖的狙击手去一击毙命。 但是到最后,那狙击手也只是出现在陆杰的话语里,足见这个幕后之人的城府相当深沉,会是军统上海站站长么?” 齐书记已经弄清楚了当时发生的一切,所以又有了更多的疑惑能够去探讨,这里面首要的自然是去洞悉幕后之人的存在。 “当年军统的陈森段不是被一锅端了么?多年来军统上海站基本销声匿迹,难道这次又换了一个更强有力的来?” 老李其实和陈森段打过交道,所以他清楚那一次公开处决里之所以没有他仅仅是因为他死的更早。 “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是又派了一个更重要的角色过来,陆杰等人的出现又是为何呢?仅仅是因为他们接二连三的失败,所以直接又空降一个? 可是,这个空降的人,应该不至于太早来此吧?但是他却能够轻易间打乱陆杰和影佐的计划,而且准确无误地狙击陆杰,从这一点看来,这个幕后之人更可能是原本就待在这里的。 所以我认为军统上海站之所以销声匿迹,多半是这个真正的站长在后面指示着,而这次重庆方面实在看不下去上海站多年来毫无寸功,尤其是美国人已经正式对日宣战,让陆杰来替代这个军统上海站的老人多半才是重庆方面某些人的盘算。 只可惜,这个陆杰不仅成事不足,而且败事有余! 但是,这个始终韬光养晦的军统上海站站长,反戈一击的时候如此高调,会不会也有一种宣告的意味在里面?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不会继续消停了。” 齐书记的分析入木三分,如果陈焱章听到这番话多半会感觉遇到了知己。 “这个时候军统上海站的人也跳出来了,是不是太巧了一点?有没有可能,‘藏锋’同志就是被他们阻拦了?” 小张的思维比较活跃,有没有前后联系且不论,至少能有一个新的思路。 “不无这个可能啊……那搜捕的动作太大了,就差没有满城风雨,可见影佐是有了很准确的消息,纵然不是清楚知道‘藏锋’同志会露面,也应该是准确无误地了解到了老罗会去接头的情报,不然,他们也不会费那么大劲一直跟着老罗而不是直接抓捕了。 正因为有这样大的动静,让军统的人有所察觉也未必不可能,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碰到了撤退中的‘藏锋’同志?这样说虽然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却也的确是一种可能,不过同样的可能还有其他什么人巧遇了这个状况…… 总之,让警局和帮派里的同志留意一下看看他们那有没有什么特殊动静。” 在齐书记的强调下,情报搜集工作被散布到了更广的范围。 “话说,我今早送报纸的时候,听那些店家提了一嘴,昨天街上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好像封锁区外的‘且听风吟’茶楼也被重点排查了,而且前前后后来了不少鬼子和特务,这个茶楼会不会是‘藏锋’同志最后出现的地方?” 小张及时补充了另一个猜想,虽然也是偶然得到的消息却也不能忽略。 “‘且听风吟’?”齐书记对这个茶楼的名字无比熟悉,而且他忽然想到了昨天早上那个时间段里,谁在茶楼里…… “今天不去上学么?” “少爷说昨天那事需要平复下心情,就让我请假了,一会陪他去‘且听风吟’吃早茶顺便听听王老板的戏来换换心情。” 这是昨天早上发生在古府里的对话,原来齐书记正是齐小飞的亲生父亲。 “古月昨天早上在那个茶楼里。” 想及此处,齐书记直接提供了一个更确切的信息。 “又是这家伙?!怎么哪哪都有他啊!” 小张对于古月这个名字十分反感,因为他嘴里所说有关秦雨涵的事情虽然各种添油加醋却也的确空穴来风。 “这么一说还真是!军统那些人当街刺杀时他在,所以被报复了,于是昨晚对峙时他也在,而这间很可能是‘藏锋’同志最后出现的茶楼,竟然也有他而且是很可能是同一时间?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未必了啊,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据我昨天观察,他的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像是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而且他对自己妹妹们是真的可以舍命相护,应该不是个大奸大恶之辈吧?” 老李亲眼见过昨天的现场,自然也就知道古月做了什么,虽然他没法听到之前古月和陆杰之间有过什么交流,却也能猜到这个交流对陆杰的后续判断起到了某种影响。 “嗯,搜集线索的时候都留个心,具体事情具体判断。” 齐书记也不好多做评价,因为他自己的身份也并非公开的。 而小张是清楚这里面的关节,尤其是急事的时候都是他去古府找到齐书记汇报,一来是他年轻有活力干事也卖力,再者便是两人的身份容易产生互动,作为古府的老人,和一个邮差之间收发书信拿份报纸也就自然而然了。 “要不,我去尝试接触一下这个古月,探探口风?” 小张的积极是很多人都清楚的,但是老李和老罗都对他这个提议并不放心,一来是二人的身份完全没有交集,刻意制造的偶遇也难免太过显眼,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欸~,这事我还真有办法,现在雨晗妹妹不是住院了么?我就可以去探望她对吧?想来,在医院里碰到古月或者古家的人,不就有了认识机会了?而且同龄人嘛,总归能找点可以探讨的话题。” 齐书记对小张的这个提议倒是也算支持,因为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小张既然已经说了一堆他和秦雨涵之间根本就没有的关系,跑去医院探望反倒可以让特务们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而现在医院里是个什么情况,他齐书记最为清楚了。 不过,不放心的成分更多一点,因为那是古月。 这孩子年岁不大,心思却极为深沉,看着对谁都客客气气,实际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而且真无法判断他暗地里到底在干嘛。 尤其是自己儿子多年来跟着他形影不离,却也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对自己这个父亲提过,只是偶尔遇到让他“开心”的事才会特地多说两句,比如女子中学那个校长,一点也不像个读书人,看到古月的时候点头哈腰,就差没跪在地上舔古月的鞋了,相对而言,他们自己学校的陈校长才更像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齐书记也时刻扮演者一个下人的角色,不会有事没事去探听自家少爷的日常,不过这些年里,古月赚了多少钱,又送出去多少钱,他怎会不知?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对齐书记而言,他可不信古月仅仅是为了保古家一个平安而已。 所以,让小张去接触古月这事,他很担心,因为小张的性格很可能导致最后不仅没探出点什么,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 倒不是说齐书记对自己同志不信任,只是他了解古月,所以更加确信古月和小张根本就不像是同龄人! 就说小张对秦雨涵的小心思,齐书记怎会不知?而这恰恰是小青年的状态,可古月呢?他如果真有这方面的心思,大夫人也不用操心了,更何况,他难得的兴致居然是听戏,而且他捧场的名角是个男的…… 于是,齐书记有些为难,因为他一时间不好组织语言,想不出怎么婉言拒绝又不让小张明白自己的担心到底是什么。 “你小子!别以为老秦不在你就可以惦记他闺女!你要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小心我第一个替老秦揍你!那丫头才多大啊?!” 老李的“义愤填膺”倒不都是笑骂,因为他的确觉得秦雨涵还太小了,是一个需要呵护的花朵。 诚然,在旧社会里,她这个年纪都可以成为“孩子他妈”了,可是,共产党人所求的明天,不就是包括让那些花季少女不至于重蹈旧时代的覆辙么? “李叔!瞧您说的,我可是读书人!哪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和雨晗妹妹之间,那可是光风霁月!诚然,窈窕淑女嘛,作为君子,我好逑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我张汪洋作为一名青年党员又怎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可这一众叔叔们就没一个信的。 “让他去看看吧,既然他在特务那挂了号,如果不多跑几次,反倒会引起怀疑,而这时去老秦那自然可以问到雨涵丫头住院的消息不是么?” 老罗的心思还是缜密的,他有更多和特务们斗智斗勇的经历,所以更能把握住关键的尺度。 “好吧,但是一定要万事小心谨言慎行。” “明白!” 终于有一个“重大任务”,张汪洋心里美滋滋的,一脸得意溢于言表,齐书记等人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散会后,差不多放学的时间段里,张汪洋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了“秦时明月”门口,他的出现的确又引起了特务们的注意,尤其是等他进入店里之后,直接找上柜台里的秦逸伦说话。 一直待在店里的特务感想要留意这两人的每一句话,却只听到了简单的几句对答,全在问秦雨涵的状况了。 “刚刚得知”秦雨涵住院的张汪洋表示他要立刻去探望,便没多停留又驱车走了。 这样的插曲对特务们而言也就没了更进一步的价值,为了不暴露只好继续“老实”待着。 很快,张汪洋出现在了秦雨涵的病房里,还特地拎了一小纸包的点心,这可是花了他半个月伙食费,一阵肉痛。 而病房里的秦雨涵正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对于张汪洋的到来很是意外。 只是,她开口之前,古家二女先进行了一番“审问”。 “你是谁?干嘛的?从哪知道这里的?特地跑来有何居心?” 张汪洋其实也很想问一问眼前这两小美女到底在这里干嘛,可惜莫名地被气场所碾压,不觉间便低人一头地老实回答了,“张汪洋,大学生,我是秦老板店里的常客,刚刚从秦老板那得知雨涵妹妹出事了,便赶过来探病。” “雨涵?!” “妹妹?!” 张汪洋看上去人也干净,不是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不过这称呼让古家二女很是不爽,怎么听都透着有故事的味道! “他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么?” 被古星凤这般询问,秦雨涵才后知后觉,似乎平日里也习惯了没多想,此时不由好好思考了一番,“他比我们都大对吧?他知道我叫什么对吧?也确实没少往店里跑,久而久之也算熟人了,倒是没又特地不准他这么叫我。” “不行!” 异口同声地抗议,秦雨涵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两人比自己更介意了? “我们现在是亲如手足的好姐妹,他叫你妹妹,岂不是我们的哥哥了?!不行,哪人让随随便便一个来历不明的当哥哥?被我们哥听到了恐怕会对这人不利!这是为他好啊!” 这倒成了为张汪洋好了?秦雨涵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张汪洋自己听到后反倒是有点不自觉地紧张,一系列关于古月的传闻都汇集起来,什么一手拿钱一手拿枪云云。 他最意外的是古月的两个妹妹竟然直接说到“亲如手足的好姐妹”,而且是“现在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展他不清楚的?而且,这个“妹妹”的称呼还可以被传递?倒是新鲜。 “那个,二位古小姐……” “你知道我们是谁?你为什么知道?!快说!” 古星凤的洞察力让张汪洋如临大敌,他还真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注意,明明刚刚答应齐书记要谨言慎行的。 或许是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去对付古月身上了?反倒把他的妹妹们给忽略了? “那个,我是秦老板那的常客嘛,自然也听说过两位古小姐和……秦小姐之间的友谊!作为一个希望看到秦小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人来说,自然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地久天长了嘛,所以看到你们在这里照顾秦小姐,就下意识认为你们是古家的二位小姐了,你们是么?” 对于自己的应变能力,张汪洋还是十分自信的,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便做出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复。 可惜,这样的答案并不能打消古家二女的怀疑,“你跟他提过我们的事?” “没有吧,我和这位张大哥平时也没有太多交流的机会,确实眼熟,不过都是在父亲的店里,那时我也在帮忙,不过他的确经常很热心地帮我做一些事。” 秦雨涵说的倒是事实,他也不清楚张汪洋到底是谁,更不可能了解到这人竟然是自己父亲的同志,只是小女儿家并没有往太复杂的地方去想,那些帮助自己干的活,多半都被归结为“乐于助人的举手之劳”了。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不得不说古家二女要是去讲相声,会有天然的优势。 “额……”张汪洋有些束手无策,他很好奇这两个传说中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怎么就一眼能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呢?难道真的那么明显吗?那雨晗妹妹自己是否清楚? 他不知道的,是古家二女单纯出于对秦雨涵的保护欲而已,因为在她们眼里,秦雨涵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尘,那魅力四射谁都抵挡不住的,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会担心自己哥哥也被吸引了,导致友谊变味,好在两方的父母把这事给莫名解决了,有了兄妹的名分总归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而在她们眼里,自己哥哥那样“完美”的人也免不了被秦雨涵所吸引,所以路边的阿猫阿狗怎能豁免?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直接跳出来一个毛头小子……说不得,必须好好把关才是,要扼杀在摇篮里,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第30章 试探与马脚 当古月来到秦雨涵病房的时候,张汪洋正在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架势,而三女的表现就有点微妙了,至少在古月踏进房门的前一秒还是兴致缺缺,不过看到古月进来后立刻就有点听着津津有味的感觉。 这个莫名其妙的细节让古月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深究,小女孩的心思他可从来不懂。 “这位是?” 听到背后有人,张汪洋立刻停止了自己的高谈阔论,仔仔细细打量了门口这两人一番,就差没直接贴脸用上放大镜了。 “你干嘛呢?!” 在齐小飞的喝阻下张汪洋赶忙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地抱拳作揖,“想必这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贵公子就是古大少爷了吧?那身后这位神采奕奕身强体健孔武有力的俊少年就一定是小飞哥了?” 这一顿马屁把三女都逗乐了,也让齐小飞莫名受用,只是感觉自己也适合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卓尔不凡”啊,应该连着一起才是。 古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都是汉语都能听懂一点也不新鲜,不过他习惯性地露出了礼节微笑,“兄台谬赞了,既然来此,想必是雨晗妹妹的亲朋好友?因为古家的事情让雨晗妹妹受到牵连,在下应该对她的所有亲朋好友说一句抱歉。” “雨涵妹妹?!” 这次轮到张汪洋自己不乐意了,这个称呼明明是他的专属!虽然是自封的。 “哦,兄台还没听她们说么?秦叔叔已经收这两丫头当干女儿了,我母亲也想收雨晗妹妹当干女儿,不过还需要她自己同意才是。” 这里面关系好复杂!张汪洋一时间有点绕晕的感觉,转念一想,这古月和他的两个妹妹都不是一个妈生的,所以才会这么复杂,有钱人家里的事就是多! 古月也没打算和张汪洋多做计较,因为这人到现在也没自报家门,于是他就直接过去询问秦雨涵的情况了。 不曾想,这人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凑在一旁,虽然不再多言却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还没吃吧?一会一起吃点?” “好啊好啊,真的可以吗?” 古月可不是真客气,但是张汪洋是真不客气,这种“赶人”的话都能不假思索地硬接,如果这人不是心思单纯就是单纯皮糙肉厚了。 “小飞你去打电话说一声,加一份。” “是。” 齐小飞已经从刚刚的马屁攻势中回过神,而且也听懂了古月说这话的真实目的,所以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临走前还特地多看了张汪洋两眼,怎料后者完全没有察觉一般,让齐小飞有点更加不悦。 既然赶不走了,古月只好耐着性子多和张汪洋说了几句,总算是知道了名字和来历。 “秦叔叔还好么?” “老……板他一个人也还能应付,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而且平日里对人都好,这时候伸出援手的也就不少。” 差点脱口而出“老秦”,张汪洋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重新回顾了齐书记的命令,坚决做到谨言慎行,可不能再露出马脚。 不过这声老板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太过刻意掩饰了,要说没引起古月的注意也根本不可能。 老什么呢?古月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揣摩着。 老伯?秦叔叔可没那么老。 老大?又不是黑帮的。 老丈人?真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吗? 老秦……古月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哥哥你刚刚不在,这位张大哥可是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刚刚还给我们讲了不少当下时事呢,平日里雨涵就属和他的关系亲昵,对吧?” “是啊,有这事,我们应该是早就听说过雨涵有这么一位大本事的张大哥的。” 在古星凤的眼神示意下,古星凰很默契地和她配合了起来,这让秦雨涵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太过了,不过她也只是微笑并没有说破。 反倒是张汪洋有点志得意满,“原来雨晗妹妹平时就会提到我?!看来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的确是高大伟岸的!” 古月很好奇自己妹妹这是怎么了,不过也不打算深究,毕竟他感觉这里面和自己应该没多大关系才是。 殊不知,这三女其实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想看看自己平日那个习惯了“演君子”的哥哥,到底会不会有吃醋的一面! 虽然秦雨涵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让古月有这样的想法,可惜她架不住古家二女的软磨硬泡,就在刚刚古月没来之前她们便想到了这个“绝妙的计划”,一番耳提面命和暗地里动手动脚之后,秦雨涵也只好默默忍受地配合着。 只有张汪洋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却也是最开心最乐意的那个,至于他主动请缨得来的任务,至少此时此刻已经在九霄云外了。 很快,古家人送来了晚饭,这里面他们也是习惯性的肯花心思,不仅给秦雨涵的更方便病人消化和恢复,给古月三兄妹的也有各自的口味,而张汪洋得到的那份虽然是和齐小飞一般无二,却也让他瞪大了双眼,实在不敢想象这仅仅是一顿晚饭,还是在医院吃的! “不合胃口?” “啊?不不不!我是穷苦人,每天课余还得勤工俭学,送送报纸送送信,所以这么丰盛的晚餐,实在是有点,嗯,确实不习惯……也担心自己要是吃刁了嘴,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咳咳,有感而发哈,让古兄见笑了。” 张汪洋的确是真心觉得,古家人太奢侈了,这么丰盛的菜肴还只是一顿晚餐,要是换成大米白面,够好几户老百姓吃一天了吧? 这就是资本家?地主老财?张汪洋心里的义愤填膺有点压不住了,不过他清楚自己必须克制,不然只会弄巧成拙。 “如果实在吃不习惯的话,让小飞去给你买两个馒头来?这饭也不能浪费了,我们一会分掉算了。” “不……不用麻烦了,多不好意思,我可以的,没事……”张汪洋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无比意外,“分掉?这些人真不介意么?说的好听而已吧?” “行,别勉强哈,不过珍惜粮食是必要的,可不能浪费了。” 张汪洋听到古月这么说着,再看了看古家其他几人的状态,一个个都在认认真真地对付自己饭盒里的食物,没有那种挑剔和厌恶,更不会这不吃那不吃,关键是他们似乎都习惯了吃饭不说话,就连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齐小飞也有这么一个习惯。 “这是门风家教么?倒是意外的严谨啊,不过他们真的能珍惜粮食,也算难得了,之前总听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或许这形容用在古家并不合适?” 张汪洋的思绪转变很快,刚刚的鄙夷也淡化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打算多看看才是。 “我想起来了,说到送报纸送信,你是不是去过古府?我好像看到过你把报纸交给我爹。” 齐小飞突然想起了自己父亲和张汪洋待在一起的画面,一听这人是送报纸的就加深了印象。 “是,是我,古府的齐伯是老主顾了,定了几份报纸也偶尔会收发信件,他不仅为人和善,也不会太计较我有没有第一个给古府送报纸,不过他提到过这报纸是古局长每天早餐的时候会看的,所以也不能太晚,我就记住了,避免耽搁事情。” “都说大上海,其实这人和人之间也只是一个一个的圈子罢了,或者说这是一种缘分吧。” 古月听到张汪洋的描述后不由有所感慨,而他也想到了陈敬文,谁又能想到自己老师竟然也是一个抗日的战士?自己生活中又有多少人依旧戴着面具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若不是今日来探望雨晗妹妹,我就算在大马路上碰到古兄你,也是万万不敢凑上前的,又哪想得到咱们能离这么近吃一顿晚饭。” “雨晗妹妹”这个词终于还是被张汪洋亲口说出来了,古家二女立刻有了反应,她们卯足劲盯着自己哥哥,试图去洞悉他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而这份小心思似乎也感染到了秦雨涵,让她也不自觉地偷偷看向了古月。 怎料,古月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三女完全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根本不在意呢还是伪装的太好了,不过至少这个毫无表现,也让她们莫名失望就是了。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尤其是这个乱世,万一遇到枪林弹雨,人人都是平等的,子弹也不会绕着我飞对吧?” 古月表现得越是平易近人,张汪洋越想进一步去探究探究这个面具之下的真实到底为何,“其实吧,古兄还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或许子弹未必会拐弯,但是你自己有枪啊,遇到事情了,总归比咱们这些老百姓更能自保吧?而且前几天你冲进女子中学,一手拿枪一手拿钱砸在那校长面前,不就轻而易举把你想办的事情给办了么?”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月都有些不由愣神。 “哪个混蛋这么编排我家少爷?!被我逮到了非要大嘴巴抽他不可!你们这些道听途说就轻信的也是,能不能长长心啊?我家少爷往那一站,这大上海里有几个人可以不给面子?!还需要什么掏钱拿枪?当我是摆设啊?!” 齐小飞最后落到了自己头上,听着倒是更加让人信服,张汪洋原本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的认知里古月就是“敌人”,所以敌人越不“正常”才算正常,现在想想的确有点偏听偏信,至少在所有编排古月的故事里,似乎都没有齐小飞的存在,可这人和古月形影不离应该是人尽皆知才对。 直至现在张汪洋才想到换位思考,至少古月自己掏钱这事的确有些不靠谱,那金条放身上不重么? “是在下道听途说就信以为真了,请古兄原谅我的莽撞,其实从前也都是猜想,不由会把你和那些纨绔子弟的形象重合起来,今日真正见过才知道都是人云亦云,或许还有人推波助澜的因素。” 齐小飞很想鄙视张汪洋一番,这个推波助澜的人里不就有这家伙么?但是古月并不以为意,“生活嘛,还是自己过日子,别人怎么说怎么想,管不了的自然就别去在意便好,当此乱世,活下去才是首要的,名声好坏,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再说了,现在全国人都应该清楚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了,为了救一个日本军官不惜以命相搏,有这个基调为前提,什么流言蜚语还有分量呢?” 张汪洋暗自高兴,这可是古月自己扯出来的话题,省了他多费唇舌的必要,也避免了更多可能暴露的危险,既然提到了,不妨就顺嘴说下去。 可惜,他始终没明白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自己始终被古月揣摩着。 在古月进门前,其实已经听了片刻张汪洋的高谈阔论,之后又知道了这是一个大学生,两相比较,这人未必不是真有一个拳拳报国之心的热血青年。 只是他见到自己的时候,那马屁很显然是经过准备的,前后的差别就有点大了,因为古月清楚自己在所有人眼里都离不开的事情一定是救了影佐那次,与这个相比,进入女子中学那次又算什么呢? 可是,这个张汪洋偏偏只字未提和“汉奸”有关的话题,倒是很上心秦雨涵身边的事情,为何? 想表现出他仅仅是个关心男女之事的小青年而已? 如果是这样,说明他对秦雨涵有想法,很感兴趣,而恰恰如此,他就更不应该在第一次和自己正式见面的时候那般点头哈腰了,因为秦雨涵就在一旁。 古月虽然自己没有过类似经历,但是,那些为了一个女孩而冲动妄为的“男子汉”多了去了,无非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至少留下点正面的印象,不能是一个胆小怕事之辈。 而当着喜欢女孩的面对一个千夫所指的汉奸卑躬屈膝,这算是什么正面印象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会有人这么考虑如果不是脸皮太厚就很可笑了。 所以,在古月看来,张汪洋这个人虽然表现出的市井味十足,却也透着相当大的矛盾,而这里面最让古月怀疑的,除了那声称呼之外,还有吃饭时的反应。 如果真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看到自己平时吃不上的美味佳肴之时,应该会大快朵颐,而从张汪洋的角度而言,他肯定得表现出感恩戴德才是。 可是张汪洋是怎么做的?他想到了手中食物万一让自己吃刁了嘴,日后就更难过了。 一个真正贪图享乐得人应该是这样得思维方式么?恐怕未必吧。 在古月看来,更多的人应该会觉得今天吃上了,一定要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能吃上才是! 所以,张汪洋多半不仅仅是一个艰苦朴素勤工俭学的学生,而且对自己的言行是有要求的,所以他的言语间才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意味,绝不仅仅是担心自己会如何如何的样子。 而当古月提出不要浪费粮食的时候,张汪洋整个人的情绪又不一样了。 在古月看来,张汪洋多半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而他伪装的目的是什么呢?听说了自己和秦雨涵的关系,所以特地来套近乎或者至少混一个脸熟? 有这个可能,却也未必仅此而已。 “我是一个小老百姓,读了点书,想要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生活,不过这一日到底会不会来,也真说不准,尤其是这世道如此之乱,万一卷入某个事件中,搞不好就呜呼哀哉了…… 所以报纸上说的那事,我也好奇,古兄你这样不愁吃不愁穿的大少爷,碰到自己身边发生了那种规模的火拼,为何没选择逃离现场反倒是去救了一个日本军官呢?或许很多人会说,嗯,不太好听的,若不是我今天看到古兄你本人,或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但是你这人给我的感觉绝不是那种头脑一热就莽撞的主,所以我猜想,就算你真这么做了,多半也是有自己一番考量之后吧?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二?” 几天过去了,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到现在为止也只有第二个,前一个还是自己母亲。 古月心中不由有些莫名的自嘲,无论走在街上,待在茶楼里,还是往返学校医院,碰到的人无论认识与否都是不在少数的,偏偏没人会特地问这么一句,为何? 更多的人是怕触霉头,因为担心自己问出口之后,会被古月报复,甚至“就地正法”。 而这些人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了古月的做法到底是为什么了,“小汉奸”罢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应该还包括万馨怡吧,这或许是最让古月无可奈何的地方。 偏偏,眼前这个自称大学生的张汪洋,竟然当面这么问了,是不是很突兀?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只是吃着饭菜没有喝酒,明明非亲非故之前完全没有交集。 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他为什么敢有此一问? 又或者,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自己想知道呢,还是还有旁的人想知道? 古月渐渐对这个张汪洋的身份愈发好奇。 第31章 女儿与父亲 “但是啊,怎么说呢……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到什么叫惨烈和残酷,就那么突然那么毫无征兆,刚刚准备拍照的人,也就一个瞬间突然都倒在了枪林弹雨里,顿时哀鸿遍野,而更多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惊叫便一命呜呼了…… 我和小飞都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我们根本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我这人还算冷静的比较快,也就察觉到那伙人的目的其实是针对影佐的,于是,也没多想,只有一个念头,无论那帮人到底有没有办法杀掉影佐,如果再让他们僵持下去,那些还没死透的估计也凉了,所以我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让影佐赶紧跑。 就结果而言,还算符合预期,我又帮那个小田原快速审理了一下现场人员,旨在让他赶紧安排救护人员到场。” 张汪洋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古月,良久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抱歉,古兄……我自己很难想象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人间炼狱,不过古兄你能冷静思考,这点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自从听到了古月可能和秦雨涵有关系之后,张汪洋心里不自觉地都把古月往“敌人”这个身份上靠拢,而紧接着古月又和一堆事情有关联,这就让他惯性地直接把各种坏的方面全部算到了古月头上,怎么恶毒怎么来,甚至他都怀疑人们猜想中的最恶毒也依旧没达到古月实际的标准,不然“小汉奸”怎么实至名归? 所以,听说“藏锋”同志有可能最后出现的地方里也有古月的踪迹,张汪洋十分担心,在他看来,没准真就是古月这个混蛋把“藏锋”同志卖给了鬼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牵强的自说自话,可他认为未必就完全不可能,所以才有主动请缨的这个任务。 而眼下,古月的表现上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就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可这里面有那么多惊心动魄,这人得有多么粗枝大叶才能如此? 张汪洋不想去相信古月所言,不过他有一种不得不信的感觉,因为在他看来,古月没必要撒谎,尤其是对自己这个刚刚才认识的路人。 古月自己也说过,如果和生存相悖,他是不会选择去在乎名声的,这话应该在理,毕竟“小汉奸”之名可不是昨天才有,他有那么一个老子也就怎么也逃不掉的。 但是在那生死一线,他做出的选择反倒是为了坐实自己“小汉奸”这个名头,就前后矛盾了。 “不过古兄也说过,自己最想要的是活着,为了那些不太相干的人冒险,值得么?” 张汪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一个期待,那就是希望古月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这让他自己都觉得矛盾,明明把古月当作“敌人”,怎么又对“敌人”有所期待呢? “没什么值不值的,有时候人嘛,就是这样,平时可以设想周全,一旦突发某些始料未及的时候,也就没法尽如人意了……对我而言,只是听着那哀嚎遍野,看着那残肢断臂,作为一个中国人实在没忍住罢了…… 当然了,我到底还是不是中国人这事,肯定很多人都觉得该打一个问号了,但是我自己怎么去言行,还是自己的事,对吧?” 这时一旁的齐小飞忍不住接话了,“那些人当面都是‘古大少爷’,听着就没多少真心不说,肯定还有讽刺的意味在里面,而背地里,一口一个‘小汉奸’,我就好奇,他们拿到少爷给的生活物资时,怎么不直接扔了呢? 但是我们家少爷不在乎这些,但求无愧于心,哪管身前身后名?就连我这个跟班都替他不值,替他气不过,可他从没有任何怨言,也从不后悔! 而且,影佐那……明明是少爷救了他,他倒好,转手把少爷又卖了一遍,还钓来了陆杰那条大鱼!不然哪有秦小姐受伤这事? 我跟你讲,当时要不是秦小姐奋不顾身,我家少爷小姐还真不知道会如何,万一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告诉你,小飞我豁出去了我……” 越说越激动,齐小飞差点把“影佐那个混蛋”脱口而出不说,若非感受到了古月责备的目光,他肯定会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好在及时刹车,立刻低头表示认错。 “我这兄弟从小一块长大,和我们都是一家人,难免有些过于激动了,让张兄见笑了。” 张汪洋清楚齐书记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古家,而在他看来,这么做的目的更主要应该是得到一个保护,毕竟古绝渊是人尽皆知的“大汉奸”,在他的府上又怎么会有共产党人?偏偏一直有一个,而且是总领上海事务的书记。 既然是齐书记的亲儿子,会不会也是自己同志呢?只是出于各自保护而没正式相认?张汪洋对此很好奇,不过至少齐小飞的言语间透出了对影佐的极度不满,这点不像是伪装的,至少齐小飞看上去可没有古月那种泰然自若的城府。 “知恩图报嘛,古兄也说了,小飞兄是兄弟,兄弟间自然会有打抱不平。 而且能听到这番话,证明小飞兄没拿我当外人啊。” 齐小飞真没这个意思,他对张汪洋没有任何好感,更别说当成自己人了,不过他也知道古月不喜欢太张扬太口无遮拦,所以也只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不置可否。 “说到日本人,这几天还真没怎么消停,前天当街火拼,昨天晚上又有对峙的事情,而昨天上午其实也没平平淡淡地过去,听说日本人直接封了一整条街,也不知道是抓谁要这么大排场,今早送报纸的时候,几个店主都在说昨天封锁之后还看到一大群人堵了‘且听风吟’,恐怕这个茶楼里也有什么事情发生,唉,这世道是真的动荡啊……” 张汪洋绕了一大圈,总算是进入正题,他期待着古月直接说自己也在现场,那么茶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有希望知道了。 “说来也巧,我和小飞正在那吃早茶,突然闯进几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就那么把茶楼给封了,不久七十六号有个行动处处长叫董槐林的和影佐都出现了,我也和他们交流了一番,肯定是在抓某个关键人物了……不过应该没抓到才是,至少他们收队时茶楼里没有任何发现。” 古月听到“且听风吟”几个字之后,便有了进一步的联想,于是顺势把昨天早上茶楼里发生了什么“简要”地说了一遍,看似没有太多实际内容,却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在里面,因为这个描述中有影佐和董槐林的出现,也就涉及到了某个关键人物的抓捕问题,古月自己当然知道是谁,张汪洋又是否知道呢? 最后,特地强调了没什么发现,这便是另一个转折了。 在古月看来,张汪洋不像是一般的路人甲,而且在“演戏”这块他是有天赋的,善于伪装自己,掩藏情绪。 可是,听到茶楼里抓捕重要人物时和最后无功而返时,张汪洋极力演绎的“平常心”之下,那眼神中却带出了稍纵即逝的“一紧一松”。 这说明张汪洋很关心昨天被抓捕的那个人?至少他并非毫无关系的在闲话家常。 聊到这里,古月终于在一个个蛛丝马迹背后有了第一个猜测,这人搞不好是知道陈敬文的共党! 转念一想,这种假设也有不少能说通的地方,首先自然是这人出现的合理性。 一个古董店的常客,又对秦雨涵有意思,在秦雨涵出事的时候来探望可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所以他才会来,也就有了机会接近自己。 而他们这些人派他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探寻昨天茶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就证明茶楼里其实没有共党的内应,陈敬文选择穿过茶楼应该是他自己提前设计好的路线,机缘巧合之下被自己截胡了而已。 会是这样么?如果这张汪洋真是共党的人,那也就恰恰说明他们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至少陈敬文消失的这两天他们真的毫无音讯而且十分迫切了,不然也不至于派这么一个未必靠谱的张汪洋来和自己这个“小汉奸”打听消息,搞不好弄巧成拙谁又能真的打包票一定不会呢? “对了小飞,几点了?” “快六点了,差不多该过去了。” 古月其实和商会的人有约要谈事情,但是这方面都有小飞关注,不可能让他迟到,而且就算真的迟到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而他此时特地提及,其实只是为了后续给个铺垫,想要撬开张汪洋的嘴,单单吃饭吃菜可是不够的。 “我们要去谈点事情,晚些再回来,外面有安排警局和青帮的弟兄看着,有任何事情切记第一时间喊人。” 古月对自己的妹妹们嘱咐了一下,又拜托她们清理餐具,随即让秦雨涵好好休息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那我也应该告辞了,确实不早了。” “欸,今日遇到张兄,实在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只是吃点饭菜怎么行?一起去喝一杯。” 这是商量?不,这就是命令,尤其是齐小飞在古月的眼神示意下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表现得和张汪洋哥两好一般形影不离连拉带拽地走出了病房。 张汪洋甚至都不清楚这是要去哪,只是完全拗不过也挣不开齐小飞的束缚,只能扭头赶忙对秦雨涵说告辞的话,也祝福她早日恢复。 看着古月三人离开的背影,秦雨涵忍不住问了问身旁二女他们这是要去哪。 “应该是夜总会吧?哥哥说是喝一杯,应该就不止是喝一杯了。” “古少……” “叫哥!” 在二女的凝视下秦雨涵也只能无奈妥协,“好吧,古哥哥,这称呼怪别扭的啊!” “那就和我们一样直接叫哥哥呗,干嘛一定更要带个姓?” 秦雨涵很想说你们是一个爹一个姓啊!不过她也没有多做纠结,因为一个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她需要确认一下,“能把我父亲叫来么?我有点话要和他说说。” “得嘞,秦小姐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职责!星凰你去洗碗我去打电话。” “等等等等!为什么不是你洗碗我打电话?!” “老规矩,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 亲姐妹间都有心电感应么?怎么一直平局啊?!她们不是双胞胎才对啊! 秦雨涵很无语,这两姐妹却无比投入无比忘我,似乎这种时候一分高下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你们去打电话我来洗碗好吗?” 看着秦雨涵欲哭无泪的样子,二女终于从刚刚的竞争意识中恢复,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啦好啦,我去洗碗,你去打电话,谁叫我是姐姐呢!” “瞧你说的心不甘情不愿,我就孔融让梨好了,谁叫我是妹妹呢!” “一起去打电话,打完了一起来洗!”秦雨涵实在忍不住“咆哮”起来,二女感觉这里面真有急事吧,也就没有继续“谦让”了。 很快,秦逸伦赶到了医院,因为他感觉自己女儿这时候找自己很可能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以自己女儿的懂事贴心,应该不太可能主动联系才是。 古家二女也很自觉地把病房让给这父女两说悄悄话,她们煞有介事地守在门口,如同站岗的卫兵。 这个状况让秦逸伦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拒绝。 “父亲,那个张汪洋,是你们的人吧?”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预兆,秦雨涵直接挑明了一切,这让秦逸伦有点应接不暇。 “他就是个邮差,还是临时的,除此之外和我也没什么联系了,哪有什么谁的人呢?” “或许你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又或者是那所谓的纪律,所以我从来没问过,不过父女两相依为命,想要时时刻刻瞒住自己女儿,还是很累的吧?你可以依旧不承认,我也不在意,不过现在找您来,主要是提个醒,古月不是一般人,这个张汪洋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已经带去夜总会了,到底会不会坏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留个心。” 秦雨涵很平静,没有抱怨的意思,因为她充分理解自己父亲是在做着利国利民的大事,纵然偶尔会忽略一个小女孩的感受,也是无可奈何,不过生死关头走这么一遭之后,她更加理解共产党人所期待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光明多么令人向往,至少不会有三个无辜少女因为别人的斗争而遭受飞来横祸! 刚刚古月和张汪洋的对话,秦雨涵都听的一清二楚,这两人话里有话,虽然古家二女没有在意,但是她自己并不能当作没有听到。 “古月说他救影佐,是为了让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尽快得到治疗避免横尸遍野,这点我信,我也相信一个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给妹妹们挡枪的哥哥不至于自私自利到骨子里,更何况这两个妹妹还跟他自己不是一个妈生的。 而张汪洋刚刚主动引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古月也同时在观察他,或许古月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些如履薄冰吧,用他的话来说,在这个乱世里,他要活着,也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他不能有丝毫大意,这种对他人的戒心也就不难想象了。 虽然我无法判断古月已经猜到哪一步,但是我能肯定,古月不是一个会拉上第一次见面的路人一起去喝酒,而且我听说,古月这人十分自律,他自己根本不喜欢喝酒。 所以我猜想,恐怕是张汪洋特意又提到了‘且听风吟’茶楼的事情才让古月最终决定不‘放过’这么一个人。 我不知道是张汪洋太操切,还是你们有些迫不及待,所以这次的接触实在是有点仓促。 正如我刚刚所说,古月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之所以昨天没有去上课,是因为他清楚影佐拿他当诱饵,而学校并不是个适合防守的地方,可他为何出现在一个茶楼里呢?或许他认为除了自己家,就属这个茶楼最安全了吧。 这个茶楼是不是就相当于古月的一个据点?在这里他更自在更可进可退? 如果你们想要找的那位同志突然闯入了古月的地盘,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呢?在我看来,至少你们那位同志如果真的出现在了茶楼里,多半不可能避开古月的耳目的。 偏偏,古月没说关键点,他也不可能向影佐和董槐林,就是那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古月没有向他们去透露,因为他有自己的考量,而他出现在现场自然会成为焦点。 结合他救下影佐这事如果真是为了救下其他路人,恐怕古月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施压,避免让茶楼的所有有人都被牵连吧…… 总之,揣摩古月这事,条件还很不够,但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同志,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我的建议是,张汪洋这人不太够格去和古月掰手腕,你们需要派更有能力的同志才行。” 秦逸伦没有打断自己女儿的侃侃而谈,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些都是自己女儿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结论,他不愿打断自己女儿的字字珠玑! “女儿,爸爸从未想过你竟然会想到这么多啊……” “父亲,女儿已经大了,或许,七年前那个夜晚,在店里看到那位浑身是血的叔叔时,您的小女儿就已经明白自己应该要长大了……” 秦逸伦心中不由一阵酸楚,把自己女儿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而秦雨涵却始终坚强,给了自己父亲一个最甜美的微笑。 第32章 纸醉与金迷 在“秦时明月”古玩店门口盯着秦逸伦整整一天的七十六号特务们,终于盼来了挪窝,不料不仅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结果,还因为跟到医院后有些束手无策。 这里人流繁多人员复杂,而且这些特务们很快便察觉到有便衣警察和帮派人员在外围游弋,虽然可以轻易穿过,却也只能在秦雨涵的病房外远远观望,门口那两女孩他们都清楚是谁,也知道至少自己是惹不起的。 消息很快反馈给了董槐林,他命令特务们不要轻易暴露,首先去尝试掌握一下病房内的情况,如果那里面仅仅只有秦逸伦父女俩,就继续远远看着,如果这期间有任何第三个人进入,就盯死那个人。 不过,他们期待中的第三人始终没有出现,秦逸伦父女两的悄悄话说完后,他又独自离开了医院,走之前对古家二女千恩万谢了一番,不过这两女还一人一句义父义父的叫着,让他也不得不从愁容中缓和。 秦逸伦走后,跟着他的人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而医院里也特地留了人,他们要确认病房里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结果依旧令他们失望,为免三个女孩察觉到自己被人特别关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务们只好专门偷了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进秦雨涵的病房“视察”了一番。 一边寒暄一边这里开开窗拉拉窗帘,那里看看卫生状况瞧瞧垃圾桶,最终无功而返。 这个插曲倒也没引起三女的特别注意,只是很好奇这些事不应该是护士做么?难道是想巴结古月的医生特地来硬凑?她们无法判断,也就没有太多关注。 驱车前往夜总会的古月三人已经来到了整个上海夜间最明亮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霓虹灯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在这里,白天和黑夜之间没有任何界限,水深火热与纸醉金迷之间也没有任何分隔,或许,那些生活中的不如意和提心吊胆,在歌舞配酒之下都可以扔到九霄云外了,至于明天会如何,谁又真的知道呢? “万象乾坤”娱乐城,即使是在这无数霓虹灯之中,也难掩它的璀璨,不仅仅是因为它在这一块独一份的高大,更因为整个外墙的金碧辉煌都是用上了真金白银所堆砌。 奢侈到这个地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而且那些“梁上君子”们半开玩笑地说过,走投无路之时可以来这里刮一刮墙漆。 不过,多年来这里始终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因为这里的大老板是商会会长万宝来,因为这里每天所招待的人都是大上海各界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人想进去其实都没机会。 而这里,不仅有歌舞厅夜总会,而且有集体赌场和私人赌局,再配上高档餐厅和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房,对于很多豪门大族的纨绔子弟而言,这里是销金窟的首选。 而对于那些要谈事的人,这里也绝对是最有档次的宝地。 这里是万宝来日进斗金的宝贝疙瘩,同时,也是他盘根错节的大本营,因为这地方幕后的股份里,整个上海里“掷地有声”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其中也包括古月用自己父亲的名义收下了一点份额,全当“同流合污”。 一路上,张汪洋始终有点忐忑,一个是他真没坐过这么高档的轿车,再者是他也从来没有去过夜总会。 作为一个有信仰的革命战士,他是真的严于律己,虽然时常得表现出市侩的一面,但是艰苦朴素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时刻提醒着他的自然是亿万同胞们的水深火热。 所以现在的经历,让他有点无法抑制的负罪感,不过他也有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是古月对自己似乎有了信任基础,对于探求情报的任务而言,很显然是有帮助的,至少比明确拒绝要好得多。 从下车开始,一路上所有的服务员都对古月毕恭毕敬,而且称呼“古大少爷”的同时,没有任何一人忘记加一句“小飞哥”,这个态度很显然不是刻意的,在张汪洋看来这两人真没少来,而且古月是真的很给自己这个跟班面子,不然其他人也不可能需要给齐小飞面子。 同时,那些醉生梦死的客人们看到古月的出现都和见到自己亲戚一样能有多热情就有多热情,而且都没忘记为古月这两天的遭遇表示遗憾,但是他们主要表达的意思都没离开“古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这些人的脸上全是逢场作戏,张汪洋一眼洞悉心知肚明,不过他好奇的是古月似乎不仅对此习以为常,而且是真的从没在乎过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那始终挂着的微笑,无论是面对服务员还是面对客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就说明这里所有人在古月眼里其实真没有区别,他也仅仅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张汪洋的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若非古月带着他一起,他根本进不了这个门,而恰恰是因为古月带着他一起,所以服务员们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却也并没有特地关注,始终保持着一个忽略的态度,毕竟他们每天要接触的人数不胜数,更是不乏真正需要记住的大佬,而每个大佬对自己跟班的态度可是千差万别,一一去顾及不仅费事而且多此一举。 同样,那些拉着古月尽显亲昵的客人们也选择了无视张汪洋的存在,因为他们都清楚,如果古月想要抬高某个人的地位,是会主动介绍的,比如齐小飞。 就这样,一直到了雅座上,古月才第一次开口介绍张汪洋的存在,这反倒让他不由紧张起来。 “月哥,小飞哥。” 如此称呼古月和齐小飞的人似乎真的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是这个人在这里等着古月谈事情。 “双全你久等了,我刚从医院过来耽误了一下。” “没有,是我偷懒在这里放松而已。” 原来在这里等着古月的是万宝来的儿子万双全。 “让我来介绍下,这位是万会长唯一的儿子,万双全,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受到了精武武术会代表的青睐,手下功夫比之我和小飞这种小把式就是云泥之别。” 张汪洋略微愣神,“怪不得这人看着就有一股子不好惹的劲,原来不光是因为他有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子还因为他自己是真的练家子?” 可惜张汪洋并没法确认古月和齐小飞到底是个什么状态,自然也不清楚这个“云泥之别”又有多么惊世骇俗了。 “月哥还是喜欢开玩笑,段姨听了肯定有意见的。” 万双全并没有太轻佻浮夸的表现,始终沉稳内敛,或许这就是习武之人真正的精气神。 “你还真别说,要不是碍于父亲的面子,三娘还真想找你师傅们切磋切磋的,哈哈!我接着介绍,这位是张汪洋张兄,刚刚在看望雨晗妹妹的时候认识的,想着今天是来和你碰面,都是年轻人就没那么多计较,于是拉上了他一起。” “小弟万双全,见过张兄。” 这抱拳作揖的姿势无可挑剔,至少在万双全自己的态度里也是真的没有架子,而且古月亲自带来的人,他觉得怎么也得给面子才是。 “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穷苦大学生而已,看我这身工服,刚刚去探望雨晗妹妹的时候还特地先去送了点信件,没辙,不勤工俭学就没饭吃了,哪知道古兄拉我到了这么高档的地方,就怕我什么都不懂,扫了你们的兴致。” “说的哪里话,双全是自己人,他可没那么多喜欢计较的臭毛病,不然我也不会带你来的了。” 似乎在配合古月的言语,万双全的笑容很憨厚,“月哥你还一口一个自己人呢,多少年都没去过我家玩了,这次你救了父亲的命,大娘让姐姐请你,结果还是没看到你人啊!” “伯母也是太客气了,那种场面下,我能见死不救么?不过这两天太多事了,我也没怎么去学校,所以馨怡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吧。” 其实古月心里清楚,今天在学校明明碰到了,却完全不想有交集的样子,忘了说?根本就不可能记得才是…… “也是,昨天你的遭遇我也是刚听说不久,人没事就好,这个秦雨涵秦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要是有机会真想去结识一下。 不过大娘也想到了你最近事多,可能姐姐也没多少机会碰到你,所以一听说今天有商会的事情要谈,就特地安排我过来了,不过也并没有太多事情,就是几个文件转给月哥看看,不然我还真不太懂。” 说这话的时候万双全是真的有一种佩服在里面,可听在张汪洋的耳朵里又不由警惕起来,因为他可不想再多几个“敌人”,尤其是一看就不好惹的主。 “嗯,伯母也实在是太客气了,那我手上这些事理顺了之后一定登门拜访。” “倒也不急,我会跟大娘说一声月哥你确实有状况,想来她会理解的,不过我们兄弟三人也好久没聚一聚了,当年跟着你们到处跑的日子才是真的惬意自如啊。” 原来,古家和万家交好的从前,万双全也是跟着古月和齐小飞一起长大的,那个熊孩子的年月里,这三人在其他熊孩子的群体里有着“魔王三人组”的称号,其实,那时负责动手的往往只有万双全一人,齐小飞主要作用是不停嘴炮拉仇恨,而古月从那时起就学会了站在他们身后保持“微笑”…… “哎哟喂,古大少爷您可是终于来了,姑娘们听说您遇到了事情,一个个可担心了呢!” 古月来了,已经坐定,始终真正关注的人自然就该登场了,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性,而在这夜总会里,她自然是负责给客人们找舞伴的,在这里她只有一个称呼“苗姐”。 “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来,先自罚一杯,不过今天带了个新朋友来,帮我照顾照顾。”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当喝水一样灌了一杯根本没去看到底是什么牌子的酒,古月向苗姐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让姑娘们给张汪洋请安,这让张汪洋立刻坐立不安了,尤其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这一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关键是确实各有姿色各擅胜场,可不是他平日里可以见到的。 “那个,古兄,我这,头一次来,我真不……不用了吧……” “张公子还害羞了呢!古大少爷的朋友自然就是我苗姐的朋友,来,你两替我好好地伺候张公子。” 这种场面苗姐自然轻车熟路,那些嘴里仁义道德实际人面兽心的都是见怪不怪了,至于这种看着无所适从的小年轻,还不是“一回生两回熟”! 不过古月没自己提,也不会有姑娘敢轻易靠近的,虽然万一有机会那就是赚大发了,可苗姐清楚古月的习惯,他虽然经常来,却从来不是真的特地来玩的。 至于万双全,自己老板的儿子能不认识么?苗姐也不敢给他安排姑娘,不然自己就得担心饭碗了。 “来,雅丽,让小飞哥瞧瞧,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这丫头算是新来不久,听了不少小飞哥的英雄事迹,那叫一个打心底崇拜啊。” 直接跳过了古月和万双全,雅丽不仅出现在了这里,而且特地表示出很期待去陪伴齐小飞,苗姐看她来的时间也不长,却很有一套,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能说会道,也就没有深究这人的目的,毕竟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任何人最好都留一线。 至于齐小飞能不能看得上,那就是这丫头的造化了。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齐小飞有些错愕,因为他自从把张汪洋拉出病房的时刻起,便有了一个配合古月行事的默契,虽然并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家少爷关注的,但是古月要做什么,他只需要做罢了。 偏偏这个慕名而来的舞女长得还特别出类拔萃,虽然同样是衣着华丽浓妆艳抹,偏偏有一种十分合适的相得益彰,与之相交,旁边的都是庸脂俗粉而已。 齐小飞心里美滋滋的,这证明他有面子,但是这事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做主。 “有大美女慕名而来,你就好好放松放松吧,这几天也够累的。” 虽然很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当着张汪洋的面说才能不暴露本意,但是脸上的小得意实在是没有管住,在古月的催促下雅丽好好谢过古月成全后拉着齐小飞去了舞池。 不过,这样的刻意为之,自然也让古月有了一个留心,在他看来这个叫雅丽的女人多半不会目的单纯。 只是此时此刻,他更需要去关注的是张汪洋。 “张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 “还有我。” 这两名舞女可都是老手,不然苗姐也不会特地安排她俩来伺候,因为苗姐看出来了一点端倪,那就是古月希望有人好好伺候这个名叫张汪洋的邮差,至于为什么,她不需要弄明白,只需要去安排好让这事被完成即可,而这里,夜总会,什么叫伺候好呢?醉卧美人膝总不会有错的…… 没有理会张汪洋的求饶,古月借口要看两眼万双全给的资料便和万双全讨论起来,这让张汪洋无比后悔怎么就敢跟着过来。 左一杯右一杯,张汪洋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拒绝”了,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月哥,你是想要审问他么?还是单纯看他不爽?要不要我安排一个房间给你?” 即使是万双全,此时此刻也看明白了这个张汪洋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待遇。 “没事,一个自视甚高的大学生而已,读书人的通病嘛,没必要太难为他,长长记性就好。” “哦……是因为那位秦姑娘么?” “没错,她现在是我干妹妹了。” “原来如此。” 万双全恍然大悟,因为他知道古月一般都懒得和旁人计较,尤其是一个路人甲,但是他最为清楚的是,古月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那种保护欲简直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从小到大,有人得罪了古月,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但是,如果有人得罪了自己和姐姐,得罪了古月的两个妹妹,甚至是对齐小飞出言不逊,往往都会后悔不已,而这些人后悔的,多半不是自己做错了事,而是自己为何会生在这个地界上…… 正因为如此,所以万双全早就认定这人是一个靠得住的姐夫,可惜两家之间出了变故,他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就突然断了来往,不过在他心里,始终记得自己这个月哥的性子。 所以眼下,看到那就快喝吐了的张汪洋,万双全只能暗自摇头,算是替他提前默哀了,谁叫他惦记上了古月的干妹妹呢?自己这个月哥多年来还是那个性子。 如果古月知道自己在这个弟弟心里是这般形象,他多半会哭笑不得,不过他也并没有多心去想,因为他需要好好观察一下张汪洋的状态,万一真的昏死过去,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他可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寄希望于这两舞女有分寸之上。 这时,一道足以震慑全场的亮丽风景停在了古月的雅座旁,四目相对,全是惊讶。 第33章 偶遇与心声 “陈老师?!” 一改往日冰块般更偏男装的风格,陈沁心竟然换了一身银白色的旗袍,把那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婀娜多姿给勾勒得呼之欲出。 纵然没有浓妆艳抹,但是这略施粉黛似乎更亲和她自带的气质,而那天生丽质白净无暇毫无保留地展示着,整个人如同夜空里的星辰熠熠生辉,就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也有了变化,虽然依旧没有喜笑颜开,但是她自己多半不习惯如此装束,故而有些羞涩,反倒让两抹绯红挂在了脸颊,比什么胭脂水粉都要适合。 在古月惊异的眼神中,不仅万双全愣在当场,就连几乎不省人事的张汪洋也差点清醒了,而那两名舞女也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都听清楚了古月刚刚的称呼,“老师”。 “古同学……” 这一声别提有多生硬,一点也没有平日的自然,或许作为一个老师在这种场合碰到自己学生会尴尬是理所应当吧? 纵然是陈沁心,也不曾想过今晚会有这样的偶遇,而她平日里努力维持的老师形象多半直接毁了。 “您这风格大变啊,简直有点璀璨夺目过头了,如果不是您也看到了我,我估计是不敢认的。” 最近古月总碰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尤其是看到了某些人面具之下的样子,比如陈敬文,一个平日里深受学生们喜爱的老师,竟然暗地里从事着抗日活动而且能量不小。 所以古月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这个平静的生活之下早就暗流涌动了,不曾想,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完全没想过和学生私下交流的陈沁心,竟然也能盛装出现在夜总会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古月只能说越这样越好奇…… “要笑话我也由你,不过你是这里的常客吗?” “我哪有笑话您的心思,欣赏还来不及呢……”察觉到陈沁心的眼神越发锐利而周遭的气温都开始骤降之后,古月赶忙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咳咳,我算是经常来这里谈一些事情,有些商会啊、商行啊或者招呼各路牛鬼蛇神啊,对于男人而言,这里有酒有美女,所以很合适。 对了,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陈沁心陈老师,教物理的,这位是商会万会长的儿子万双全,这位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张汪洋张兄。” “您……您好!” “您好!嗝~……” 古月很意外,这万双全不仅结巴了而且脸红了,明明他刚刚滴酒未沾!“这是害羞了不成?至于嘛?你每天看着你老姐也会害羞啊?!好吧,这两人倒是确实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你们好。” 陈沁心能耐着性子回应一下都算很难得了,不过她也没有对这些人反感的意思,尤其是张汪洋的失态也没引起她的兴趣,毕竟不太会有交集了。 “古同学,老师没有干涉你个人兴趣的打算,不过你既然常来,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事情?” 在陈沁心看来,古月一直都和纨绔子弟关系不大,更何况眼下这个环境里,他可没叫舞女,手里还真就拿着文件在看,是不是有点太莫名其妙了?不过陈沁心也懒得多问,她来此是有自己目的的。 “当然,您有什么可以直接说,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您。” “我……能不能单独问你?”陈沁心欲言又止,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之后似乎想表达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太愿意让旁人听到。 “那我先带张兄去转转?” 万双全很有眼力见,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美女老师到底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古月讲,但是男人就不应该婆婆妈妈。 “别,难得张兄第一次来嘛,他这还没喝好呢!陈老师也不愿强人所难对吧?” 古月心里惦记着张汪洋的事情,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平日里就没和自己多说两句话的老师到底有什么“悄悄话”要谈,至少不能轻易弄丢了这次摸底张汪洋的机会,不然很可能就没下一次的机会了。 “也是……那我敬你们一杯,把古同学借我用用……额,就去跳舞吧,顺便问你问题。” 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拿起酒瓶和杯子就开始倒,这举动让古月和万双全有点愈发目瞪口呆了。 “那个,陈老师啊,这个酒还是有点度数的,所以一般我们说喝一杯,其实只有这么多……” 觉察到陈沁心似乎在这方面有点不谙世事,那一大杯都快倒满了,古月只好顺势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给陈沁心做了个比较。 相较之下,古月的这杯顶多算个杯底。 陈沁心很无语这些人喝酒也有那么多讲究,真不是自己该涉猎的领域,“算了,总归是一杯酒吧,就当我表示诚意了,先干为敬。” 言罢,头一扬便把大大的一杯酒灌了下去,这状态实在是和陈沁心眼下的妆容不搭,但是别有一番巾帼英雄的味道。 古月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当是这位陈老师有些“豁出去”了,便一开口喝完了自己杯里的酒。 一旁的万双全不知为何也莫名地倒上了满满一杯,大有慷慨赴义般的决心一口气干掉了,可惜,陈沁心根本没去关注他的方向,一双星眸始终盯着古月。 “好吧,陈老师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双全,替我好好招呼张兄,我去去就回。” “啊?哦哦,好的,月哥你尽兴。” 古月在心里无奈摇头,这个万双全的表现太丰富了,偏偏人陈沁心一点也没在意,就显得越发搞笑。 “陈老师,我其实不太擅长跳舞,您别介意。” “没事,我也不太会。” 毫不避忌地拉着古月快步走进舞池,四周的人察觉后都纷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因为古月会亲自跳舞,这可是好久没见过的事情了,每次他来都只是坐在一旁当看客。 更何况,这个舞伴到底是谁,根本没人知晓,自然没人敢问,只是都在心里揣度着,是哪家藏了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闺女?难道古月一直以来其实都更喜欢这一款? 原来陈沁心从进门之后,就成为了不少人的焦点,但是来这里的人,都明白自己的规矩,如果是一个舞女,自然有苗姐之后安排,如果是客人就更不能轻易搭讪了,因为谁也不会清楚背后到底会牵动哪位大佬,尤其是这个美女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 而现在,他们终于清楚到底是谁有这么幸运了,也对自己的明智感到庆幸。 古月本人,其实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他可是好久没在这里跳舞了,更别说此时此刻的舞伴还是自己的老师…… 所以只能怎么绅士怎么来,太亲昵的举动他是真不敢。 可惜,有些事躲也躲不掉。 “没事吧?” 仅仅是刚开始,总共没走五步,而陈沁心已经踩了古月的脚三次,这一次还把她自己弄了个踉跄,只能依在古月怀中才能站立。 而这个动作,被一直观察的有心人们直接定性为“投怀送抱”。 古月却心知肚明,这个陈老师哪是不擅长跳舞啊,她是根本就没怎么穿过高跟鞋! 在心里给自己的脚趾默哀,唯一庆幸的是陈沁心没有用脚跟来踩! “我是不是太笨了?” 古月深知自己和这位陈老师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眼下多半是酒气上头了,而且这位陈老师心里肯定有事。 “倒不至于,您的身体协调性其实很好,只是平日里多半接触的少了吧。” 挣扎了两下之后,差点又一个踉跄,陈沁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索性就把下巴搁在了古月的肩膀上,似乎这样才能保持平衡,也能继续问一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亲昵”举动让古月反倒有些不适应了,平日里他可是连齐小飞都不太允许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可惜,他也知道自己只能“无可奈何”地受着,总不能直接推开吧? 而旁人若是清楚古月现在竟然是这个心思,一定会想要揍他! “其实义父教过我,不过平时也没人约我跳舞,也就没想过独自练习了。” 古月听说过这个“义父”其实是校长本人,毕竟八卦这事在哪都不新鲜,尤其是一个凡尘仙子般的老师,若非她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恐怕早就是全学校男生的梦中情人了,但即使是这样,也免不了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对她起底。 “敬文老师倒是很喜欢跳舞啊,他没教过你么?” “他哪有空!”难得从陈沁心嘴里听到语调上扬,看来她来此的真实目的离不开陈敬文了,“其实,我听说义兄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而这已经足足两天了无音讯了,义父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哪,我就想着会不会是在这个地方流连忘返所以专门来看看…… 只是听说,这里如果不这样穿着根本进不来!而我自己平日里也没怎么在意过这些,所以也只能找人帮忙……是不是看着很不合适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是陈沁心也不能豁免,原来她心中总觉得自己这么穿真的有点不合适,所以才会始终处于一个羞涩的状态之中,说到底,就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又或者,是对自己认知偏差。 “原来是这样……不过您大可放心,您找的这个朋友真的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不然您的魅力总是被装束所掩藏着,岂不是暴殄天物?” “你~!算了,是我自己找的你,打扰到了你的安排,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过你这几天看到我义兄了么?” 认为古月在打趣自己,这个有失老师的尊严,不过此情此景之下,陈沁心也做了换位思考的调整,放下了始终扮演的老师该有的架子。 “不瞒您说,我这几天其实相当忙碌,若不是今天有事要谈,也不会来的,不过之前在各种夜总会里都见过敬文老师的身影,但是今天确实没看到他。” “果然如此……”陈沁心的言语间透露着落寞,让古月不由有些心疼,虽然这个情绪让他自己觉得很意外,归咎于酒精作用,但是这显然是借口,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未有过喝醉的经历。 “之前听说过,敬文老师留学归来,或许外国的校园环境就是那样的,各种聚会啊各种酒吧啊,他应该是习惯了吧?所以回国后也没想过要放弃这个兴趣。” “倒也是……你说你在各种夜总会都见过他,那你有没有印象,他身边的女孩都有谁呢?有没有那种固定不变的?” 问出这话的时候,陈沁心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指尖不由有些发力,让古月感受到了刺痛。 “是我老师嘛,所以在这种场合碰到也不好真的去打招呼什么的,不过倒是都有留意,至少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对哪一个舞伴特别专注,至于一起喝酒的,那就更多了,不同地方不同时间都很难找到重复的。” “唉……” 古月如果此时还没在这句叹息中听出“幽怨”二字,他就太不敏感了。 “这两老师,义兄义妹的,难道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八卦之魂莫名被点燃了,可惜,陈沁心立刻亲手掐灭了。 “即使是你们男生的眼里,这样也算是‘花心大萝卜’吧?我虽然不懂也没什么经历,不过这样一个男人,若是托付终身,是不是有点飞蛾扑火的意味?期待浪子回头么?我好像没那么大魅力吧……” 不乏自嘲的语调,让古月又有了莫名的共情,在他看来,这个陈敬文真有点不识抬举了,家里这么出类拔萃的大美人等着,还去花天酒地?换做自己……总之肯定不能这样的。 至于陈敬文到底怎么想的,已经被完全无视了。 “其实吧,我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呢?我真的不清楚啊!可是,义父认为我是有这个心思的,而我,只是希望义父放心罢了……这条命是他给的,只要他开心,我做什么自然是可以的。” 悠悠道来个中内情,古月暗自叹息这冷冰冰的外表下同样有一个炙热的心,只是陈沁心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陈焱章罢了,至于是否会幸福,她或许根本就没去考虑过幸福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酒里下药了?” 这么突兀的一句,让古月自己差点没有站稳,“天地良心,我下药干嘛啊?!” “哈哈~!” 陈沁心居然笑了,而且难得的肆意,虽然古月没有特地去看一眼,确在想象中莫名增添了一分神秘。 “我也不知到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对你这个不省心的学生吐露了这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不过说出来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但是,你不能到处乱说,听到没!” “什么?听到什么了?您刚刚不是在自言自语么?” 佯装恼怒又特地踩了古月一脚,陈沁心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放松过头了?难道这就是酒精的力量?这还真不是个能够随便沾染的东西,以后切记别碰了! “听我一句劝吧,作为老师的忠告,生命对任何人而言都只有一次,死里逃生这事,千万别习以为常啊,如果总觉得自己吉人自有天相,那就离死透不远了。” “是,学生明白。” 话锋突变,不过这里面似乎透着十分认真的意味,古月也的确虚心接受了,全当看到报纸上的事情之后这位老师的责任感有所爆发。 他不知道的是,陈沁心的确有感而发,毕竟接连在瞄准镜里,看到了古月的舍生忘死。 枪林弹雨中去救影佐,这事怎么都听着诡异,不过她能看出古月的焦急和愤怒,尤其是知晓了到底为何之后,心中莫名有了一种认可。 而当古月抱着自己妹妹们转身的那一刹那,陈沁心自己都差点没控制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在她看来,在这乱世当中,古月是个奇怪的人,而这样奇怪的人她见过的不多。 “好了,该不该问的该不该说的我都一股脑吐露了,我好像真的醉了,送我回去吧。” “好嘞,我这就安排。” 其实古月早就察觉到齐小飞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因为这小子是真喜欢“关心自己”,不过其他人早就退到了三米开外,这让齐小飞也不好太突兀地直接靠近。 “抱歉了,雅丽姑娘,小飞,备车。” 雅丽不光没有介意,还特地给了古月一个理解的微笑,并且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沁心一眼,因为陈沁心这副扮相都出自她的手笔。 “好的,少爷。” 齐小飞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怨言,告别雅丽后便直奔门外了。 不过古月还得去和万双全打声招呼,并且想一下怎么处理张汪洋的事情。 怎料,雅座上只有万双全一人在等待,“抱歉,月哥,刚刚张兄吐了,几名服务员带他去厕所清理,结果就没回来了,只有一个服务员来说了声他已经离开了。” 万双全一脸歉意,不过当着陈沁心的面他也不好细说,古月也只能在哑然之余认栽,“没事,是我照顾不周,还让双全你费心了,那改日再约,陈老师有点醉了我送她回去。” “好的,月哥,你忙,陈老师再见。” 这次在陈沁心面前,万双全终于没有结巴和害羞的意思了,可惜,这份定力仅仅维持了几秒,就在后者的微笑中土崩瓦解…… 第34章 明白与糊涂 出门时,古月顺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给陈沁心披上,除此之外倒也没做多余的举动,至少陈沁心的酒劲似乎过去了,走路不再吃力。 “你这动作怪娴熟的,经常如此吧?” 言语中没有太多情绪可以去判断,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还真是头一次。” “原来如此。” 古月也在陈述事实,不过他的表情就更丰富一点,似乎有兴致就此多聊几句,不过陈沁心没这个兴致。 门口的服务员领班一直将二人送到了轿车旁并且打开车门候着,“古大少爷、小飞哥和这位女士,感谢惠顾,万象乾坤期待诸位的再次莅临!” “谢了。” 古月将陈沁心护进车后对那位领班表示了一下感谢便走到另一边坐上车了,齐小飞适时地启动,开始前往陈焱章的府邸,这地方他之前去拜年时有印象。 “’小飞哥‘,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听着很自然,没有刻意的样子,看来这些人都习惯如此了?” “陈老师您说笑了,我就是少爷的跟班,少爷在哪我在哪,旁的人也就是说点好听的想要巴结少爷呗,我哪有什么需要提及的地方。” 陈沁心竟然主动谈起齐小飞,这让本就爱面子的齐小飞莫名受用,嘴上虽然谦虚,心里其实已经有点飘飘然。 “陈老师您是不知道,小飞哥的名头在这大上海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刚刚那名舞女可不就是慕名而来么!” 古月清楚齐小飞的小心思,所以也从不吝啬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 “刚刚确实有看到,那女孩长得蛮好看的啊,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你的事了,齐同学?” 齐小飞很想说“您这有点后知后觉了”,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被耽误了,因为刚刚那舞女不简单,犹豫着到底怎么说刚刚发生的事,一时间有点欲言又止。 “陈老师又不是外人,你小飞哥的风流韵事还需要藏着掖着不成?” 看出了齐小飞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不过一个舞女突然慕名而来,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或许目的一定不单纯,却也不至于到了不可对外人言语的地步。 而他不知道的是陈沁心特地有此一问,主要想确认下雅丽的情况进展如何。 “唉,也没什么好炫耀的,那女孩不简单……她说她是初来乍到,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也只能混迹夜总会这些地方了,自称算是有点姿色也学会了跳舞,便被苗姐看中留了下来。 这些天里,她听了不少有关这地方什么人千万不能得罪的规矩,自然也少不了少爷您的名号。 作为一个外地来的,想要有个靠山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混迹在这种场所,如果没有人罩着就总有受迫的那天,所以她也没少花心思研究传闻中的那些人到底哪一个更容易靠上,不得不说,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还真意外。 最后,她想来想去,也审视了一下自己,真正的达官显贵来这里多半也只是玩玩而已,谁又靠得住呢?于是我反倒成了她眼里的香饽饽…… 直接这么说给我听,似乎有点太现实了点,让旁人听到,肯定会说这是在驳我的面子,不过我齐小飞本就不是什么人物,这么直白也不算错。 但是她特地强调了,之所以敢当面对我这么说,是因为她认为我齐小飞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因为我才是最清楚自己位子该摆在哪的那个人,所以她愿意和我合作。” “合作?倒是新颖,这女孩确实有点意思,她想干嘛呢?” 这么直言不讳,就说明背后的动机不单纯了,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直接把不单纯的动机摆在明面上,就有点孤注一掷的意味,这人如果不是个高手,那她身后一定有一个高手。 “雅丽说了,她从搜集到的情报中判断,少爷您其实真没太多心思花天酒地,所以再漂亮再主动往您身上凑,估计也不能让您多看一眼,但是我不一样,她从几个警察的口中得知,这大上海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可以通过我这个渠道来转述给您,事后我也会根据到底有没有用来进行一定的回馈,而且那些警察特地说了,一般都会很丰富,小飞哥可是学到了古大少爷的慷慨! 所以,雅丽认准了这一点,而要说各种风言风语,在这不缺酒不缺美女的地方,自然会有无数男人前赴后继地大吹法螺。” “这还真是不简单啊,那她要的是什么呢?” “她想要借我的名字做保护,也就是允许她对外声称是‘小飞哥的女人’,少爷您是不知道,就在那场合里,贴在耳边吹气,我还真吃这一套! 所以我就一口答应了,反正也不吃亏,以观后效吧…… 就是我也没法弄明白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您给我讲讲?” 这番描述,让陈沁心都不得不佩服雅丽的手段,见人下菜这事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学到的,至少她自己做不来,当然也不愿意去。 “是苗姐亲自带过来的,也就是提前铺垫过了,而苗姐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所以这里面一定也存在着和她的交易,不过咱们不太需要去计较就是了。 单单从这个雅丽身上出发,两种可能,一个是她确实孤苦无依,无根浮萍,想要在这大上海安顿下来找个靠山的说法并没有错,而特地选择小飞你,也的确和那些传闻有关。 另一种就是她是特地编造了这些背景,目的在于一击即中又不显得过分突兀。 但是无论到底为何,这个‘小飞哥的女人’才是关键,她需要的是一种保护么? 诚然,未必不需要,不过她更在意的,应该是特地和你说的‘情报交易’。 事实上,那些有的没的,真的会有太多人去在意么?但是,我需要去给这么大一家子人考虑,自然也就必须在云山雾绕中提前找一个安全可靠了,所以那些尝到甜头的,自然会带动更多人前赴后继。 不过有些太敏感又或者和自己身份有关的事情,如果直接去府上找你,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比方说什么地方什么东西会紧缺,得到消息的是一个一口吃不下的小商行,而且是个商行经理亲自过问,他会不会想到要把消息透露给我?可是他直接找到你,怎么做都不能算保险对吧?万一东窗事发,他自己的职位可就不保了,而且我也没有明码标价直接给他后续保证对吧? 基于类似的情况,其实很多存在敏感性的消息,反倒不太可能有人敢特地来找你,更别说让我知道了。 而夜总会这个环境里,就不一样了,‘酒后失言’可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借口,谁又能真的追查到呢? ‘小飞哥的女人’这个旗号看上去是一种保护,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的代名词?如果那些得到了敏感消息的人,直接找你又不得不瞻前顾后,那么去找你的女人,是不是更方便快捷一些?而且多半不必担心东窗事发了。” “原来是这么个门道?!您不说我还真想不透啊!” 齐小飞十分激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始终让他有些不安,因为事出偶然必有妖,他可不信自己真有那么大魅力让一个如此美女投怀送抱!虽然,真有这事,他一定会乐开花就是了…… 而听了古月这番讲解之后,陈沁心也有些不自在,只能看向窗外来掩饰自己的各种不经意变化,因为雅丽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今天过来也是单纯找一下陈敬文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探一探古月的口风。 不曾想,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古月就洞若观火了? 而接下来,古月最后的分析,才让陈沁心整个人都有点难以淡定。 “或许也不止于此,你想,那些有消息的人,出卖消息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甜头,而这个甜头,以前亲自找你的人,最后自然是从你手里得到了想要的。 而那些不敢亲自找你,又不能假手他人的,往往只能坐视消息失去时效性对吧?可是,现在有了‘你的女人’替你在万象乾坤这个鱼龙混杂的情报离散地去从事情报交易,那些人是不是就能有机会尝试一二?得到甜头后是不是会变本加厉? 可是啊,他们需要去在乎这个甜头,到底是不是我让你去回馈的么?” 说到这里,古月特地顿了顿,算是卖个关子,也是让齐小飞能自己多思考思考,不过他意外地发现陈沁心反倒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最开始引出这个话题的,不是她自己么?怎么现在摊开来说了,他她反倒看向窗外了呢?没兴趣?在考虑事情? 又或者,她是在掩藏自己?她又有什么需要去掩藏的呢? 没法判断,古月也没有特地深究,因为他要说的话,其实在他自己看来真没什么特别,又不是涉及国共两党的潜伏人员,更不会提到自己的抗日力量。 “说到底,因为小飞你参与了,所以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消息最后会进入我的耳朵里,而‘你的女人’真的会一一给你转述么?万一,她截胡了呢?又或者她背后另有其人,打着你的幌子行事,让那些观望中的人有了契机,而且最终也得到了回馈,他们自然以为自己是从我这得到了好处,实际上呢? 万一如此,这个雅丽很可能就能搜集到很多她原本根本弄不到的消息了,因为有你有我做明面上的后台啊……” 听到这里,齐小飞倒吸一口凉气,他可万万想不到这里面还能有这种门道?!对他而言,其实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根本无所谓,别说保护一个女孩了,就是保护十个八个又能如何?那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 可是,如果是利用自己的名号,让自己少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被利用了,这就不可能善罢甘休!套用古月的那句“欺负我妹妹,不行”,齐小飞也很想站出来拍胸脯说一句,“欺负我齐小飞,可以,敢牵扯我家少爷,就是跟老子玩命!” “那我回头得赶紧拒绝她,不让她有机可乘,要不要再找人敲打她一下?” “想啥呢?一个大美女投怀送抱,结果你小飞哥不光拒绝了,还找人敲打她,日后还有人敢动这个心思么?” 古月这半开玩笑的说法让齐小飞反倒不懂了,“明明刚刚你自己说这人动机不纯,怎么又这样呢?” “说到底,交易就是相互利用罢了,她当然有从中截胡的可能,但是也不可能做的太绝对吧?说白了,我也不是情报贩子,需要每天指着那些事无巨细来养家糊口。 凡事嘛,有个度,你想,原本没有她这么一个中间人的角色,那些望而却步的如果真的大有人在,对我们而言,是不是就和有消息却拿不到没半点区别? 而有了这么一个中间人,那些人在蠢蠢欲动之后,果真尝到了甜头,是不是就打开了一扇一直关着的门?就算这些消息,有大多数都没能最终到我们耳里,可那位雅丽,也不可能直接做绝吧,她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么?如果真是如此,她多半有着一个连我都得仰视的后台,那她还需要借一个‘小飞哥的女人’这种名号么? 所以啊,你需要做的,就是去弄清楚这个度到底在哪,如果她的的确确只是中转了一下,为了得到你的庇护而尽职尽责,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她真的有一个筛选,那就看你能不能弄清楚她的‘度’在哪了,只要不是滴水不漏,对我们而言是不是依旧强过之前密不透风?而如何掌握这个度,让她摆正自己的位子,明白到底是在和谁勾心斗角,就是你小飞哥的事了,毕竟她是‘小飞哥的女人’嘛……” 古月的这番话让齐小飞茅塞顿开,他也意识到这是少爷要锻炼自己,培养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要沉下心,戒骄戒躁,遇事不能莽撞。 “我明白了,少爷!” “看好你哦!” 古月特地用上了半开玩笑的语气,其实也是平时和齐小飞独处之时的习惯,不过此时此刻,旁边有一个陈沁心在,他依旧如此也是存着一种展现自己“玩世不恭”以及“自视甚高”的样子。 在古月看来,这个雅丽很显然不会简单,却也没法立刻给她下定语,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见招拆招罢了,无非再来点因势利导顺藤摸瓜。 而这些,可不能随随便便全都说出来,在这个大上海里讨生活,谁还没几张面具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的长篇大论全被陈沁心刻进了脑海里,因为古月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而且作为知情者,她越发觉得古月这人太可怕了,假以时日,或许都能赶上自己义父的水准,或许,他们真的算是一类人。 “谢谢你的衣服,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敬文?义父真的很担心。” “责无旁贷。” 下车后,敲门前,陈沁心将校服还给了古月。 作为始作俑者,古月其实憋得很难受,因为他总觉得“说谎”这事很低级,也很没水准,纵然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他也不太愿意轻易说谎,因为一个谎往往需要无数个谎去遮掩,而这事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会影响自己的思考方式,如果每天想着的都是歪门邪道,哪还有功夫去考虑正事? 而他更喜欢模棱两可三实七虚却煞有介事声情并茂,让想知道的人自己去猜呗…… 所以,陈沁心的询问让古月有了一点负罪感,虽然不多。 在他的考虑下,始终把陈敬文晾在一旁的原因其实还包括期待中有没有惦记这号人物的某某某露出马脚,譬如突然出现的张汪洋,虽然还没能真正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可他能从万象乾坤,从万双全的眼皮子下面溜走,除了这人有扮猪吃老虎的嫌疑以外,就是夜总会里有人出手把他弄走了。 正因为如此,恰恰说明背后有人,而且绝不简单。 至于这背后的人,到底和陈敬文是什么关系,古月还无法断定。 只是,陈沁心的“吐露心声”,让古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发现那人是陈敬文之后,便有了联想,他感觉每晚花天酒地的陈敬文有可能是在暗地里搜集情报,如果他真的是传说中的“藏锋”,那么这些情报都可能和那些传说有联系了。 可惜,由于自己的介入,让陈敬文人间蒸发了足足两天,对于他自己生活中的陈焱章和陈沁心而言,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陈沁心那心里的苦,原本或许还能控制在一个“忍受范围”内,至少夜夜笙歌的陈敬文应该并没有不上班也不归家的过往,而现在,对于陈沁心而言就真不好说了。 万一,由于自己的从中作梗,让一对很可能成事的鸳鸯之间有了隔阂甚至怨怼,那自己可就罪莫大焉! 陈焱章亲自开门迎接,旁边还有一个佣人大婶。 “校长,刚刚陈老师在夜总会里想找寻敬文老师的踪迹,正好我也在那,看她有点喝多的意思便送她回来了,这么晚打搅您休息了,实在抱歉。”一边将陈沁心递给了佣人大婶扶着,古月一边毕恭毕敬地对陈焱章如是说。 “这话就见外了,应该我谢谢你们才是,这丫头就和我亲闺女没区别,你们肯定也是知道的,要不进来坐坐?” “不早了,我还得去医院看着,就不多叨唠了!” “那好,你也是个劳碌命,这丫头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这也是被敬文那臭小子给害的,唉……不说了,路上开车注意些!” “学生告辞!” 第35章 白兔与狐狸 确认古月二人离开后,陈沁心的“酒意”也就正式散了。 “父亲,我刚刚是想去‘万象乾坤’看一看敬文在不在,不过还是没找到人,凑巧碰到了古月,虽然也拜托他帮忙找一找,不过这几天他一直很忙这事我们其实也知道,所以他也只能确认今天还没看到敬文。” “这个臭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呢?!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法?” 看着自己女儿为了找陈敬文那小子,竟然能如此打扮去一个之前并不愿意涉足的地方,陈焱章心里还是很宽慰的,他把这个归结为“爱情”。 就是越这么想,越觉得陈敬文太不知好歹,这么好一姑娘整天面对面他有什么不乐意的?!整天不干正事,实在是给大哥丢人! “父亲,敬文是从昨天上午开始见不到人的,而前天晚上其实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也不见他做好去出远门的准备,我想,他应该不是计划好了要消失几天吧……除非他打定主意不告而别,特地不动神色就为了对我们隐瞒,可是我也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又能是什么呢? 所以,想到这个时间点上,您说他会不会被昨天上午影佐大肆抓人给牵连进去了?” 其实陈焱章得到消息后,也有过类似考虑,不过他想不通的是陈敬文为什么会耽搁那么久,如果他只是受到牵连,和其他普通百姓一样,纵然被一起抓到了什么地方关押,也完全可以表明身份,至少自己这个校长叔叔能为他提供不小的便利才是。 偏偏,这已经两天了,无论日本人还是七十六号的都没有一个来找自己,这里面如果不是存在更严重的问题,就是陈敬文其实并没有牵连其中。 那如果有更严重的问题呢? “这两日你有察觉的被人跟踪的迹象么?” “并未发现。” 陈焱章其实也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在他看来,如果陈敬文牵连进了影佐的事件当中,而且很严重,那应该有尾巴跟着自己和陈沁心才对,纵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肯定万分小心,但是自己堂堂军统上海站站长,被人跟踪还察觉不到,自己也是白混了。 “日本人那还有七十六号里,你今天有没有收到关于昨天行动的更确切消息?” “倒是有人汇报了,他们抓了很多人,一点一点在审,不过依旧没得到令他们满意的结果,所以……女儿刚刚听古月高谈阔论了一番,这人很不简单,那分析的头头是道,女儿不由觉得能从里面学到点什么东西所以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了,而且机缘巧合之下能得到点有关雅丽任务的消息。” “哦?说说看,这小子是怎么说的。” 突然转弯,其实是陈沁心从刚刚古月的分析方式里真学到了一点,那就是作为旁观者去客观看待每一个可能和不可能。 于是,她把刚刚古月对齐小飞说的每一个字都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这小子……也是,那家大业大都是他在操持,古绝渊完全甩手掌柜自在逍遥,也算难为他了……不过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啊,三言两语就把有的没的都说了一遍,好在被你碰到了,回头提醒一下雅丽,她选的这个目标可不简单,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是收为己用可是能有大作为!只可惜,这小子背景太复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太可能的,因为他的各种羁绊太多太深,咱们能做到抛头颅洒热血一点不含糊,他还得照顾自己家里人。 那你说你说说看,你学到了点什么?和敬文有关?” 陈沁心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继续说到,“自问我是不可能像他那样一点一滴抽丝剥茧的,但是我学会了一个分析事情的角度,那就是旁观者的角度,就像古月那样,明明雅丽的事其实就是冲着他去的,偏偏他能把自己摆在局外,一点点看清全局。 女儿就想,是不是有关敬文的事情,我们这两个最关心他的人有点先入为主了?那如果跳到局外再来考虑考虑,会不会有更新的视角?” 陈焱章露出了惊喜的微笑,他很意外自己这女儿竟然会从古月的一番分析中想到这些事情,倒也有趣,“不错,这也是个方法,那你说说看,如果跳出去,你又能看到什么呢?” 其实,陈沁心接下来可能提到什么,陈焱章早就有了一个预判了,因为他至始至终都并不在\"局内\"。 “根据那个时间点,敬文很可能牵连在事件之中,偏偏他没有表明身份以得到豁免,为什么呢?他是不想还是不能?又或者,其实他才是那个被抓捕的主角……” 说到这里,陈沁心的心里其实有些害怕,她的声音虽然极力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却也很难表里如一。 “那你说,他会是那个主角么?” “女儿不知道……女儿其实很害怕自己这个想法,但是如果深入去思考,这个想法也有站得住脚的地方。 只是女儿始终难以想象,以您对敬文的了解,他又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可以有机会去接触……共党的呢……” 陈沁心自己都对自己的言论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傻丫头,别太难过,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还能不叫我叔叔了?还能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共党的人也不能阻止别人一家人共享天伦吧? 再说了,这不国共合作嘛,正好亲密无间。” 这话从陈焱章嘴里说出来,陈沁心可不敢去相信,至少她自己没少听过军统的人对待共党是个什么态度,不过陈焱章的泰然自若反倒让她觉得这个想法恐怕并不是自己刚刚提出来才有的。 “您也曾经这么考虑过?” “当然,那小子在国外那么多年,回来后我也不是整天盯着他,谁能保证他真没机会接触到共党呢?要知道那帮人可是无孔不入的! 不过,即使假定他就是共党的人,也是那次抓捕的主角,而消息说影佐昨天特地去了‘且听风吟’茶楼,这可是在他的封锁区之外了,那么他多半是没抓到想抓的人,又或者在封锁的时候有人逃了出来,这个人就可以认为是敬文了。 既然敬文没被抓住,也没被牵连,他为何不直接去学校上班呢?这样才符合潜伏人员的常态对吧?不然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尤其是我们这些身边人的起疑。 所以这里面还是说不通,除非是共党的人觉得他暴露了,直接把人给送走了,若是真的如此,那咱们只能等这个绝情的小子哪天心情好给咱们报平安了……” “‘且听风吟’?这是个茶楼吗?我好像在哪听到过……” 陈焱章很好奇,自己这丫头是不是真的喝多了,怎么今晚总是一惊一乍的,和平日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这样也不错就是了,人也显得更鲜活一点,好事! “在哪听说的?学校里?” “嗯,应该是……这名字比较特别,所以听到时有了印象……对了,是一个叫董世仁的学生提到的,他说古月这小子没事总喜欢跑‘且听风吟’这么个茶楼听戏,跟个老古董似的!而且古月捧的一个名角是个男的,所以那学生很放肆地嘲笑古月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陈焱章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的记性是真的好,很像自己,可她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记?! “古月……古月?!” 这下轮到陈焱章一惊一乍了,反倒让陈沁心有点愣神。 “古月那小子昨天请假了对吧?” “嗯,是没来。” “那他在哪呢?‘且听风吟’!” 陈沁心也终于明白自己义父到底想到什么才突然“开心”起来。 “假设,古月昨天一大早就跑去了茶楼,一边听戏,一边吃早茶。 而后,古月突然发现街上有人在喊在追,而这个被追的人偏偏是他的老师陈敬文,如果换做你是古月,你会如何?” “如果是我……其实以古月的性子,他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也能为了自己妹妹舍生忘死,所以真是他看到敬文在被特务追,我估计他会插手!” 陈焱章很意外,这丫头对古月的评价好正面,平日里接触的很多么?没听说啊。 “所以,古月有心思也有那个能耐,他应该是选择了插手,但是,敬文呢?如果是古月把他给救了,不应该送他回学校或者家里么?更何况你还刚刚去找他了解了敬文的情况,他也没说啊,为什么呢?” “您是说,他在骗我?” 陈沁心莫名有些复杂,之前认为古月还算是个有良知的好人,忽然感觉是自己太天真了! “其实,不只是你,那小子到学校的时候不是特地来找过我嘛,原本以为他只是述说一下他自己的情况,现在想想,如果他临走时特地问了一句‘敬文在哪’,会不会才是更主要的目的呢?为了看一看我的反应?” “这人城府也太深了吧?!还是个学生么……”陈沁心不禁有些后怕,自己刚刚莫名其妙和古月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会不会暴露了什么应该隐藏的秘密?! “正如你刚刚提到的,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一点的确很重要,那咱们可以假设敬文在日本人手里,也能假设他在共党那,咱们又何尝不能考虑一下敬文现在在古月手里的可能呢?如果真是这样,他特地来问我,又对你隐瞒,才有意义在里面了。” 陈沁心没听懂,因为她无法想象这个古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真的是他把陈敬文给控制住了,他图什么呢? “没想明白对吧?为父也觉得有些绕,很难揣度古月那小子的意思,但是,有一个思路恰恰很容易说通。 咱们重新回到刚刚的假设里,如果你在路上被几个特务在追,古月看到了,他会不会救你?” “应该会吧,这和敬文一样……” “确实如此,那如果只是一个路人,也被特务追,他会不会也去救呢?” 这个问题让陈沁心不得不沉思一下,“如果不影响到他的话,搞不好他也真的愿意出手?” “那如果,古月救了这个路人之后,突然发现这个路人是敬文,又会如何考虑?” 陈沁心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了,不过她依旧在努力,因为义父似乎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地方而且有了莫名的兴奋感,这时自己可不能泼冷水。 “您的意思是说,敬文有可能做了伪装?!” “是了,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陈焱章露出了一种看破一切的胜利微笑,明明这些都只是他的臆断罢了,怎么就能如此笃定呢? 事实上,这两天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把陈敬文牵扯进去一起思考也做了不下十种假设,偏偏没有一个可以最终解释这微妙的现状,不曾想,陈沁心今天意外闯入夜总会并且偶遇古月之后,反倒把这篇迷雾里最后一块拼图给找到了! “古月,他可以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在枪林弹雨里冒险,就说明这人良心未泯,并非跟着日本人一条道的,在他吃早茶时,突然街上传来了特务的叫喊,而这个被追的人,哪里都不去,偏偏闯进了茶楼,撞见了就不能当作完全没发生一样,不管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古月最终成功救下了那个被追捕的人,这时他才发现,被救的人时陈敬文,他的老师。 会被特务追,陈敬文就很可能是抗日分子,古月会交给日本人么?影佐都把他当鱼饵差点害了他妹妹,以古月的性子,离不共戴天也不远了。 那么怎么把烫手的山药弄出去呢?让敬文自生自灭?这自然也是一个选择,可是古月并没有走这一步,反倒是把敬文给扣住了。 目的何在?会不会他想了解一下古月到底是什么人? 在影佐的推波助澜下,陆杰和古月结下了梁子,如果古月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去谋求和军统其他人或者共党进行对话甚至交易,恐怕更合适了。 于是,敬文就成了他手里的一块筹码,可是,他不知道该找谁去交易,所以他选择奇货可居,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自然也就会有人找上门了…… 而这个过程里,他首先会怀疑的,自然是我的身份,所以他特地跑我面前来装作‘顺口问一句’,实际上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不巧,我还真不知道! 当然了,这事也仅仅是一个推断罢了,不过咱们至少有了一个方向,可以去进一步查证一番,比如当时在茶楼里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一旦能确认古月当时到底做过什么,我们就可以揣测他做这些事情背后的目的了。 他不是喜欢钓鱼嘛,那咱们也来助助兴。 而他不知道的是,明面上最关心敬文安危的是我们父女俩,实际上还可能有共党的人,万一共党的人真的咬钩了,我们是不是也能看到他们是怎么被钓起来的呢?” 依旧是计中计,依旧是“鱼中鱼”,陈焱章应该是对钓鱼有着宜乎常人的执念,不过他这人最可怕之处就是有任何想法都会去一一实践,而且,他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去布局,也有一群从不怀疑他任何命令的手下去执行。 听过自己义父这番言论之后,陈沁心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忽略了一个很可能是关键点的地方,“父亲,刚刚我没太在意,但是经过您这番论断之后,我发现刚刚那个场合,确实有一个人太突兀了。” “夜总会里?古月身边?” “没错,他刚刚自己都没找舞女陪酒,而是在和万宝来的儿子万双全谈事情,偏偏招待了一个穿着邮差衣服的所谓大学生张汪洋,这个人当时正在被两名舞女轮流灌酒,而且看上去已经醉的不行了,可是,等我对古月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他再回到座位上就只剩下万双全一个人,万双全很抱歉地说张汪洋吐了一地,被服务员带去洗手间之后就忽然离开了,也没打招呼,还是之后服务员汇报的。” “邮差?大学生?被灌酒?还是自己突然离开的?” 陈焱章的眼神愈发精彩,进而突然大笑了起来,“哎呀呀,一起待在一个地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相互间好好认识一下了! 公共合作嘛,都没对上号怎么合作呢? 派人去暗地里查一下这个张汪洋,什么背景,平时如何,最重要的是他是用什么理由接触到的古月。 这个人肯定也引起了古月的怀疑,或者说这就是古月期待中咬钩的某个,所以他借口去夜总会想要把张汪洋灌醉了问询事情,可惜,有人从中搅局了。 但是,恰恰是因为有人搅局,这才更说明张汪洋背后有人! 乖女儿,恐怕我们刚刚一起合计的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是,女儿明白,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陈焱章收敛了心神,略微思考一番后给出了指示,“你就继续从你自己的角度去接触古月,也表现出很积极很迫切希望知道敬文的下落,也可以毫不保留地说自己和敬文之间的关系,你说的越具体越生动越好,但目的是尽可能的凑在古月身边,看一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小心思。” 明明自己刚刚对古月说了那么多“心声”,现在又凑过去说这些,是不是太突兀了点? 陈沁心自认没有表演方面的天赋,有些力不从心,只是之前那“口无遮拦”是不能对义父提的,“父亲,这状态似乎和我平时的样子不太相符,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傻孩子,他越是怀疑,就越说明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么?” 第36章 豪赌与无奈 外面的世界错综复杂极尽喧闹之时,陈敬文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密不透风的墙壁和天花板。 足足两天,他已经绞尽脑汁去旁敲侧击,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从小五嘴里套了出来,更多的试探也不再有用了。 反倒是小五,似乎是诚心诚意地在虚心求学,这让陈敬文十分为难,因为再讲的深入一点,就都离不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 一个亲日学府的老师干嘛对共党的事了如指掌?如果换成陈敬文自己,肯定会从头到脚都怀疑。 不过,他很清楚这个小五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认死理,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承认,他也不由分说地确认自己就是地下党了,这让陈敬文很无语,因为纪律在那,无论如何也不能亲口承认。 所以这两日的“牢狱生活”更多的像是心照不宣。 陈敬文有自己的急迫,他在牢房里醒来之时,已经对传递情报不抱太大希望,可是这两日的尝试之后,希望又重新点燃。 可惜,这个小五口中的“老大”,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又是在忙些什么要紧的,始终不见人不说,也不对小五做进一步指示,似乎这个小五都没机会见到他们“老大”。 虽然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甚至基本确认了那个“老大”到底是谁,不过这个信息对现状于事无补,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眼看这一日又要过去了,时间可不站在自己这边。 他打算赌一把,也只能赌一把了。 “小五兄弟,我能信任你么?” “好汉,这话就很伤人了啊,我这两天可是能说的都对你知无不言,你想要的也是予取予求,结果到现在你还不信任我?” 陈敬文很无语,“你一个大老爷们矫情个鬼啊!” 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小五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有时候,有些事,身不由己的,请小五兄弟海涵!” “哦,也是,好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不是对‘老大’不利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包括我那几个哥哥。” 这态度也太坦诚了,让陈敬文都不忍心隐瞒下去了……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别扭,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好,我也不来虚的了,我有一帮朋友,他们需要我手里的某个东西,但是你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放了我对吧?可他们不能再等了。 所以我只能拜托小五兄弟你,去联系一下那帮朋友,然后把东西给他们,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给共党传情报?!” 小五一脸的兴奋溢于言表,不过这话已经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让陈敬文差点都没法接下去了。 “是我的朋友,需要某个东西,我出去不,能靠你么?” “当然,保证完成任务!” “神呐,救救我吧!”虽然陈敬文没有宗教信仰,但是此时如果真有谁能显灵一下,他一定会用最虔诚的态度去供奉余生! “今天已经不早了对吧?你想办法去民报加登一条寻人启事,就能联系到我的朋友了,明天我再告诉你具体东西在哪又该送到哪去。” 小五激动不已,已经没法控制住自己那始终合不拢的嘴,认真记下要刊登的内容之后,又向陈敬文拍胸脯保证不会随便说,也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看着小五离开的背影,陈敬文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如果这家伙真的是表里如一,那也是真不错……就看你能不能经受住这次考验了,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最终帮我办成了这件事,你想读懂的那本书,我会一一为你详解。” 随即,他又回到了床上,沉沉地睡去…… 从陈焱章府邸离开后,古月二人又回到了医院。 “啧啧,这香水味道不错喔,似乎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用得起的啊!” 一眼确认自己哥哥没有酒醉的迹象,古星凤展现了一下自己“警犬”般的天赋,凑在古月身边嗅了嗅,从各种复杂的气味中提炼出了一种很显然不是古月自己用的香水气味,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哥哥从来不搞这些,而且,即使是之前流连夜总会里,也并不会把气味带回家的。 “今晚很不对劲!”这是古星凤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所以她需要严加审问。 “你这鼻子……好像是有一点清香,我自己都没在意。” “对吧?不知道是哪位大美女有幸能得到哥哥你的青睐啊,竟然可以把香水味留在了你的身上!” 这个“你”可没少发力,让古月哭笑不得,这妹妹比老妈管的还严厉。 “说来也巧,刚刚我本来是去和双全谈事的,不仅没怎么喝酒而且也自然没找舞女陪着,不过安排了两个舞女去招呼那个张汪洋。 哪知道我的一个女老师突然出现在了夜总会里,碰到的时候,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都是震惊。” “女老师?!” 古星凤有些更加急切了,难道自己哥哥始终装绅士,是因为他其实更喜欢姐姐么?! “就那个你们见过的陈敬文陈老师,他有个义妹叫陈沁心的,也在我们学校,不过平时和她没什么太多交集,所以你们肯定也没见过。 她出现在夜总会里,其实是看一下陈敬文老师在不在,我这位陈敬文老师据说整整两天不见人影了,学校也没去,家里也不在,作为家里人,作为义妹,陈沁心老师就有些着急也是人之常情嘛。” 一听到陈敬文的名字,不止古星凤有了联想,古星凰也忍不住凑热闹起来,“不对啊,陈老师斯斯文文的,干嘛跑夜总会去找他呢?这个义妹也太不靠谱了吧?真是病急乱投医!” 古月玩味一笑,他自然知道陈敬文在小丫头面前的杀伤力,自己妹妹们多半也不能豁免。 “你们看到的陈老师,自然是那个斯斯文文彬彬有礼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似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的伟岸形象了,可惜,做哥哥的一直没忍心让你们了解到现实的残酷…… 这大上海的夜总会里,我基本上都去过,而陈敬文老师,那可都是常客座上宾,去的绝对比我勤快。” 古家二女如遭雷劈,足足愣了三秒,“怎么这样~!男人果然没……” 在古月的坏笑中,她们总算忍住了没脱口而出。 “作为外人,咱们也没必要对别人的生活太多言语,那位陈老师可是留学归来,这种喜欢声色犬马的习惯,多半在外国养成多年了,肯定改不掉的,不过他能在学校里为人师表一本正经,已经很难得了。” 这些对话让躺在床上的秦雨涵忍俊不禁,“古……哥哥,你是不知道,这两丫头可没少在我面前提到那位陈老师呢,当然了,她们主要关注的是陈老师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哈哈~!” 最终没忍住笑出声来,很快便招致了二女的打击报复,秦雨涵只能用伤口会疼的来赶紧求饶。 这画面过分和谐让古月不禁感慨要是日子都能这样该有多好,可惜,现实太过残酷。 “欸~!不对啊,你老师去找陈老师,就算碰到你了,这也和在你身上留下香水味没关系啊,差点被你糊弄过去,小飞哥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古月的眼神威慑下,齐小飞可不敢多说,还是古月自己来春秋笔法,“名义上是义兄义妹,其实陈校长就想撮合他们二人的,但是陈沁心老师都跑到夜总会来找人了,你们扪心自问,如果换位思考,会是个什么感想呢?所以难免想不开多喝了两杯,我总不能放任一个认识的人在夜总会里买醉然后自生自灭吧?所以我和小飞就送她回家了,可能是搀扶的时候沾染上了香水味吧,仅此而已。” “未婚妻?!” 这个劲爆的消息可比刚刚听闻陈敬文流连夜总会更让人无法接受,古家二女直接成为了冰雕,这让古月无可奈何,只能归结于小丫头的心思太复杂,完全没法理解。 “对了,哥哥,那位张汪洋也是你送回去的么?” “说来也是奇怪,我好心好意招待他,就离开了没多久,那人竟然不见了,还是服务员对双全说张汪洋离开了,真不地道,都不打声招呼。” 古月的抱怨让秦雨涵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秦逸伦听过自己女儿的分析之后,立刻察觉到这里面必须防范于未然。 可惜他自己没法去联系其他同志,因为那些尾巴已经明晃晃地在他面前转悠一整天了,店里店外且不说,这医院里也同样没少。 不得已,他只能借故问询自己女儿情况的时候对一名潜伏医院的同志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是一名护士。 而这名同志也清楚秦逸伦现在的状态,于是不动声色地默默关注了秦雨涵的病房,在那名由七十六号特务伪装的医生离开后,她才借口给秦雨涵做一些检查进了病房。 因为要宽衣解带,古家二女虽然认为秦雨涵不会介意,但是在她们的涵养里,这可不是应该凑近的时候,于是秦雨涵就和护士同志有了简短的交流。 “张汪洋被古月带去了夜总会,可能会暴露,赶紧找人救走他。” 护士同志没有对秦雨涵的话语产生过多反应,虽然心中十分意外却也必须泰然处之。 很快,消息被传递了出去,对于张汪洋任务知情的老罗和老李立刻做出判断,因为他们本就有过担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差点一语成谶。 好在古月到底去哪了还是容易探听到,于是潜伏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的同志伺机将吐得稀里哗啦的张汪洋弄到了厕所,并且最终成功送离。 从古月嘴里得知了这个结果,让秦雨涵十分欣慰,也有点窃喜,因为这算是她挑明了自己知道父亲到底在干嘛之后第一次出力,也的确帮到了忙,她心里无比高兴。 不过,这份高兴中又有一点歉意,因为她属于变相利用了古月对自己的关心和信任,对她而言,这也是一种负罪感。 只是,她清楚自己父亲和那些同志们心中的理想和抱负,不然一个父亲又怎么会隐瞒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多年呢? 所以她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她相信古月不会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所以难免有些歉疚。 而且,如果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当面说出口,那该有多好啊…… 第二天一早,老罗第一时间关注着各种报纸里有没有“藏锋”同志可能留下的信息,因为这是只有他知道的一种联络方式,也只有他能看懂密码的内涵。 “找到了!” 足足两天过去,老罗整个神经都在紧绷,因为希望越来越渺茫,不过现在,终于还是没让自己错过。 “是‘藏锋’同志吗?他怎么说?” 始终负责守在老罗身边的老李,也同样很激动,因为这几天里,同志们遇到了太多困难,尤其是“藏锋”同志竟然也出事, 这对革命积极性,尤其是年轻人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可是,对着报纸忙活半天的老罗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 “他……他被捕了……” “啊?!” 老李很纳闷,被捕了还能在报纸上留下暗号? “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抓了他,无法判断是不是敌人的诡计,所以安排了一个接头,让我们替他好好确认这个接头人。” “这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别说老李,老罗自己破以后也是一头雾水,什么人可以抓到“藏锋”同志?而且能让“藏锋”同志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被谁抓了…… 关键在于,这消息上明确说了这些,谨防有诈,那这个消息本身会不会也是一个阴谋诡计呢? 老罗觉得自己很难弄明白,要是能找谁商量一二就好了,可惜老李也不太擅长动脑筋,也只能依靠齐书记了。 可是,张汪洋那个臭小子醉的不省人事,到现在还起不来床,老罗心里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等待了。 不久后,到了学校的古月察觉到校园里氛围有点不一样,尤其是男生们都显得很亢奋很躁动,这让他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是新来了某个大美女? 不曾想,新来的没有,原本就是的倒是做出了一些改变。 那位不苟一笑的陈沁心老师,原本始终保持着男性化的装束,万年不变的西服长裤和冰块般的态度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而今天,不知道是哪里的风吹错了方向,陈老师竟然穿了一条连衣裙! 虽然这隆冬腊月不得不多披一件大衣,但是怎么也比那一板一眼的西服看上去更有女人味。 被齐小飞告知这个消息的古月,同样觉得很意外,是什么契机让陈老师做出改变的呢?难道是昨晚?古月自认自己可没做任何这方面的引导,所以和他应该没任何关系才对。 殊不知,这恰恰是陈焱章的指示,如果依旧和从前一般无二,又怎么能突然跑过来和古月套近乎呢? 只可惜,陈沁心自己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完全按照义父说的去做。 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对古月说了那些有的没的,结果发现这人很可能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尤其是陈敬文反倒极大概率恰恰在他手上。 秉着对义父的完全信任,陈沁心认为这事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古月这人,太可怕了。 更何况她听过古月分析雅丽的事情,那般头头是道,会不会在背后也对自己有过评头论足? 难以想象那又会是怎样的抽丝剥茧,让陈沁心莫名感觉自己在古月面前有点被看穿的窘迫,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忍受,因为她自己是有太多秘密的,万一露出马脚,让义父那一个个计划收到牵连就是她的罪不可恕了。 所以,她自认为义父也没有太看好自己能和古月掰手腕,因为自己本就不是那种会演戏的人,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选择了避其锋芒。 走廊上偶然的相遇,古月倒是觉得眼前一亮,这位陈老师就应该如此才不至于暴殄天物,于是热情的打招呼之后还准备寒暄一二,结果只得到了冷冷的一句回应“嗯。” 很快的错身让古月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事怎么莫名别扭。 不过,万馨怡的突然出现又打乱了他的思绪。 “古同学,我母亲想感谢你救了我父亲,邀请你过府一叙。” 古月很意外,虽然他昨天也听万双全提到过,却没想到万馨怡真的会自己来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万馨怡就又把他的话全堵回去了。 “不过我听说了你这些天的遭遇,应该很忙对吧?没事,你去照顾星凤星凰要紧,母亲那我会去说你心领了她的好意,让她别介意。” “啊……哦。” 一阵风一样的出现,又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古月说一句完整的话,万馨怡很快又消失在了拐角里。 不过她刚刚出现时,已经和古月错身的陈沁心,有了那么十分细微的停滞,只是没让旁人注意到而已。 第37章 查漏与补缺 对于秦逸伦的监视已经有了整整一天,七十六号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每天进出古董店的人里,除了那几个看字画和看美女的大学生以外,确实找不到任何有嫌疑的地方。 董槐林很焦虑,因为好不容易搭上了影佐这条线,可一次次“深得信任”的机会都被自己搞砸了。 偏偏影佐并没有放弃自己,这次又交代了一个更能放长线钓大鱼的机会,感激涕零之外,董槐林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再有机会的次数屈指可数了。 正所谓四不过三,作为中国通的影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词。 “问题到底在哪呢?难道方向错了吗?” 一边抚摸着怀中苏菲的秀发,董槐林一边闭目凝神,似乎不想出个所以然他是不会罢休的。 “这次我没法替处长您分忧了,心里也同样着急……” “哦?怎么了?难得见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唉,没办法,这次的对手是共党地下党,我顶多替您分析分析一般男人,而那些地下党,为了他们的大义,别说放弃男人的欲望了,就是要他们放弃作为人的欲望估计都不会眨下眼!” 苏菲一脸凄楚的样子自然是装的,不过这也是为了表现她因为帮不上董槐林的忙而万分自责。 “好了,如果地下党都那么好对付,咱们也没必要存在了不是么?慢慢来,不急。 再说了,有老钱这么一个例子,恰恰就证明并不是所有地下党的精神防线都是无懈可击的,只要咱们多努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我相信,即使是这上海地下党的书记,也一定有他的弱点,当然了,正如你所言,前提是他还当自己是个人。” 董槐林也期待共党都和老钱那样一戳就破,可惜,这想法太天真太可笑了,他自己做梦都不会觉得可能。 “要说弱点,不管这秦逸伦到底是不是共党分子,他的弱点肯定是那个相依为命的女儿了,就是这秦雨涵嘛,有点不好下手,尤其是她替古月挡枪之后,古月的两个妹妹直接认了秦逸伦当干爹,而古月的亲生母亲也收秦雨涵当了干女儿,他们可真不嫌麻烦!” “是啊,如果换了别人都好说,就是这古月……倒不是说他古绝渊的能耐真有那么大,最主要还是因为影佐阁下为了钓鱼,特地广而告之是古月救了他,结果钓鱼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这波舆论风潮还没消散之前,秦雨涵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天然的保护伞,因为在我看来,古月能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去给那两个妹妹挡枪,就说明他同样可以对秦雨涵做出力所能及的一切保护。 古月这人,和我们不同,他不仅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也懂得什么叫虚与委蛇,他在所有场合都可以装出一副对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可所有人也都清楚,轻易不要去得罪他……不好办啊……” “谁说不是呢,就连夜总会那些地方的服务员见到古月鞠躬行礼的时候都要带一句‘小飞哥’,这古月似乎就很吃这一套,对他身边的人照顾的实在是太到位了。 对了,听说昨晚古月和齐小飞在‘万象乾坤’里约了万宝来的儿子万双全,这三人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到目前为止万双全都是叫古月为‘月哥’的,足见亲昵。 不过这个看似平常的约会里,有一些特别的地方,手下人留心到了,现在聊到古月了,不如咱们一起讨论讨论,说不定这里面也有难以察觉的猫腻?” “哦?说说看。” “万象乾坤”夜总会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势力的人都可能有,不过这些人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在公费享乐,又或者是二者得兼,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苏菲很全面地把她听到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阐述,让董槐林听了之后也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 “古月平时去夜总会都是不叫舞女的么?” “还真是,各大夜总会里的眼线都有这个反应,主要是古月这个人太扎眼,而他的做派又和那个环境格格不入。 不过他从来没有禁止齐小飞找舞女陪着,无论是陪酒还是真的跳舞,昨天那个‘慕名而来’的真就直接放出风来说是成了‘小飞哥的女人’,敢这么说应该是得到了齐小飞的首肯,而到现在也没人禁止这个传言,很显然就是古月默许了。” 苏菲在汇报之前都做过了斟酌,在他看来,男人如果不近女色,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是自制力太强了,至于古月到底属于哪一种,在她看来传闻中的万馨怡未必确有其事,因为古家和万家的真实关系,旁人或许不清楚,七十六号也能不清楚么? “那昨天突然出现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和古月在一起的邮差又是干嘛的?” “这个女人出现的很突兀,她不是夜总会里的舞女,也没和那个‘苗姐’有任何交集,而如果真的像传言中那样国色天香,这女人应该也是第一次在夜总会之类的地方露面,不然不可能被忽略的。 至于那个邮差,其实是一名大学生,叫张汪洋,经常出没‘秦时明月’古玩店,也就是秦逸伦的店子,可是昨天负责监视的人已经摸过底了,这人看古玩都是假的,他的目的在秦雨涵身上,送信送报纸是为了勤工俭学,而一得空他就会跑到古玩店帮忙,纯属献殷勤。 昨天这人从秦逸伦那得知了秦雨涵受伤住院,便去了医院,看望秦雨涵的时候恰好古月也到了,这个张汪洋就和古月等人一起吃的由古家人送的晚饭,之后,古月要去谈事情,顺手把这个张汪洋带去了夜总会,算是好好招待了他一番吧。 那个土包子肯定没去过,也肯定不够格进‘万象乾坤’的大门,所以古月给他安排了两个舞女陪着,酒没少喝。 比较奇怪的是,古月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去跳舞之后,张汪洋突然离开了,他们最后并没有一起从‘万象乾坤’出门。” “安排下去,查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个张汪洋又到底是干嘛的。” 董槐林一时半会也没法判断这条信息里到底什么有用,只是他相信“事出偶然必有妖”,古月没来由地遇到了两个人,而且发生了直接联系,这两个人还真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是,属下这就去,不过现在人手大多数都撒出去盯着秦逸伦和医院了……” 又是人手不足,董槐林很无奈,“嗯,那就把重点放在这个女人身上,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至于那个张汪洋,可以先放一放。” “是……不过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这个女人很难猜,不过张汪洋这人,我倒是能想出一个理由,古月这人,你也知道他对自己妹妹的保护可以舍生忘死,对于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而言,这个的确很难得,但是反过来,也可以说他的保护欲很极端,连自己都可以舍去,又有什么不能舍的呢? 而现在,秦雨涵也是他的妹妹了,又是救命恩人,偏偏被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惦记上了,换做你是古月,你如果不乐意这个状态,你会怎么做?” “换做是我,都不需要言说,一个眼神那个张汪洋估计都得在这大上海里永远消失……不过这好像不符合古月的做事风格。” “没错,古月这人喜欢装腔作势,而且他既然有着极端的保护欲,就不会看到自己的妹妹因为这么一个人的消失而受到影响,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人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处长您,小女子甘拜下风!” 苏菲当然知道董槐林对怎样的马屁更受用,所以每一次都能捎到痒处。 看着苏菲离开的背影,董槐林露出了贪婪的微笑。 在他看来,这一次很可能抓住了古月的某条尾巴,能撕开他伪善的面具,而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很可能成为一张筹码,对于自己要去限制古月的事情而言,一定能起到良性作用。 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距离针对老罗和某个他可能联络目标的行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共党方面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尤其是那个码头的老钱,完全没有任何人去找过他,难道共党的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一环么? 作为对手,他可真不想事情会这么发展,好不容易还有机会继续钓鱼,结果所有鱼都对这鱼饵视而不见,这让钓鱼的人情何以堪?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共产党的同志们,真就不知道老钱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唯一清楚的也只有老罗自己罢了,而他从未想过是老钱出卖了自己。 在老罗看来,如果老钱是一个会出卖自己的人,早在第一次码头出状况的时候,他直接举报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甚至得到封赏。 更何况,老罗始终严谨,他坚信一个道理,“建立信任的基础,可以是共同信仰的同志,也可以是不给对方背叛你的机会”。 这是“藏锋”同志的原话,这也是合作至今,老罗始终没见过“藏锋”真面目的理由。 虽然,作为革命同志,老罗有些“委屈”,不过他也能够理解“藏锋”同志的意思,因为这不仅仅是对“藏锋”同志自己的保护,也是对老罗的保护,只有都去为了保护对方而殚精竭虑,他们的事业才能始终毫无瑕疵。 所以,老罗自认为无论是在老钱还是在其他党内外同志的面前,自己都做到了密不透风,毕竟,他自己也从未见过真人……或许,这恰恰是“藏锋”同志这么安排的主要目的,因为面对自己同志还需要去刻意隐瞒,其实是很有负罪感的。 而这种负罪感,对于一个始终生死一线的潜伏人员而言,其实是需要去摒弃的。 怎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摒弃?当然是原本就没有了…… 终于醒酒的张汪洋将老罗给的消息传递到了齐书记手中。 从字面上来看,齐书记也很意外“藏锋”同志到底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不过结合时间点而言,他也能够猜到一些端倪。 如果“藏锋”同志是事发当天就被某些人抓到,他一定没法第一时间去确认外界信息,而他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老罗是否已经被捕。 作为单线联系的二人,至少上海地下组织内部,除了老罗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系到“藏锋”同志,自然也包括自己这个书记,所以“藏锋”同志的紧急联络人想必也并不在上海。 老罗说过,他二人之间的联络方式主要依靠的是报纸,所以昨天一早的报纸里,老罗便埋下了暗号。 想必“藏锋”同志是看到了老罗的暗号之后才确认老罗的安全,以及他可以继续用二人之间的联络方式来向外界传递消息。 这里说明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藏锋”同志可以接触到报纸,再个是有人愿意替“藏锋”同志找报社登消息。 从这两点来看,的确不像是被日本人或者七十六号的人给抓了,也不太可能是被军统给抓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以“藏锋”同志的谨小慎微,他应该会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任何表象都可能是演戏。 不过“藏锋”同志会选择借由无法判断到底是谁的人来传递消息,而且消息里写的又是这样匪夷所思的内容,足见“藏锋”同志其实依旧并不信任这个传递信息的人,只是他有些无可奈何,更有些急切,因为原本很可能已经没希望传递出来的情报,现在又有了契机。 正是有了这个判断,齐书记才更认为这则消息的确是出自“藏锋”同志的手笔,而他现在能做的,仅仅就是赌一把了。 “赌吗?” 虽然在心底这么问自己,齐书记也知道他其实同样没得选。 “让老李去,带上队伍,都小心着点,提前勘探好地形,不要放过风吹草动,千万千万要注意的,是同志们自己的安全。” 送走张汪洋之后,齐书记心里有些难以平复,不仅仅是因为“藏锋”同志的事情。 他刚刚才听说了昨晚张汪洋的遭遇,这里面牵涉到了自己儿子和古月,让他不得不更加怀疑,古月在整件事情里,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 从小看着古月长大,齐书记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那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面具之下,一定藏着一颗布满伤痕的心,而这些伤痕里,少不了他父亲古绝渊和那位被他更愿意叫成舅伯的叶云天所造成的。 而齐书记同样知道,自己的儿子也不可能去做什么卖主求荣的事情。 所以这两个孩子暗地里到底在干什么,齐书记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家国大义面前,恐怕日后必须多在意一些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就怕太过急功近利而不知道悬崖勒马跌入万丈深渊。 于是,齐书记整理了一番思绪,决定今天的饭由他亲自去送,首先要去的自然是午饭。 医院里,三个小丫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如果这里风景秀美,恐怕就真和度假一般无二了。 齐书记在心里欣赏着这样的美好,因为这是他所奋斗的目标,让天下所有的小女孩都有自己的小日子可以天真烂漫,这样的未来该有多么美好? “齐伯!” 古家二女看到齐书记的到来立马起身行礼,在她们心里,这就是一位家里的长辈。 同时她们也不忘对秦雨涵介绍,“这位是小飞哥哥的父亲。” 懂礼貌的秦雨涵自然立刻表示自己难以起身,这让齐书记又不得不多说几句“使不得”之类的客套话了。 “您今天怎么亲自送来了?弄得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老仆深得老爷和几位夫人的照顾,但是依旧得知道自己得本分啊,想着秦小姐住进来之后还没来看看,就想说问问有没有什么不习惯得,老仆也可以去为秦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安排安排。” 这让秦雨涵有些受宠若惊,她可以不必和古家二女客气,却不能对古家长辈不客气,而且她清楚,古月始终拿齐小飞当自己兄弟,这位既然是齐小飞的生身父亲,自然也就相当于是古月的叔伯无异。 一番嘘寒问暖间,秦雨涵尽显乖巧可人,这让古星凤一肚子狐疑,“这丫头太有欺骗性了!一看就是个乖乖女,对于长辈的杀伤力可见一斑,不过她这么卖力,难道是冲着小飞哥的面子?这里面有猫腻啊!” “对了齐伯,您是不知道,听小飞哥说,您认识那名叫张汪洋的邮差,正是这人每天给府上送报纸收发信件,而恰恰是这个张汪洋,竟然是义父店里的常客,昨天还来探望雨涵了呢,您说这大上海是不是有时候也太小了点!” 第38章 信任与践踏 “我还觉得奇怪,早上的报纸怎么不是那孩子送的,后来才知道他昨晚喝多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便一觉睡到了快中午,也是不知道节制啊……好在有少爷看着小飞,这小子才没有喝醉酒的时候,老仆才能每次都很放心了。” 齐书记特地中午便来此的目的,一个是为了给晚上再来的时候营造一种自然,再个便是探一探这些人对张汪洋的口风。 老罗和老李并没有把秦雨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张汪洋,齐书记也就暂时没法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了。 不过,与其直接面对古月,先从两个小姐嘴里套点东西出来更方便。 于是,在齐书记的嘘寒问暖旁敲侧击中,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古家二女一点也没隐瞒。 秦雨涵可不知道齐书记的真实身份,全当是一个长辈在关心晚辈所以毫不在意。 “都吃完了吧?够不够,不够的话下午哦多带点来?” 其实对于几个小丫头而言,要把每天送来的餐食都吃完是一种很艰难的事情,因为她们已经到了自认为需要控制饮食的年纪,可惜,家里长辈们一个比一个能吃,所以她们定下的饭量那是相当可观,尤其是秦雨涵,真不敢提意见只能硬撑。 赶忙抢着去洗碗同时表示自己吃的好饱了,不过齐书记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两位小姐愿意体验一下生活这是好事,不过我还在这里嘛,自然就带回去了,晚上见。” 说白了,齐书记是为了让自己多待一会铺设的借口,因为古月觉得既然二女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人,就得学会自己处理各种事情,除了准备饭菜以外,那就都可以交给她们做了,自然也包括洗碗。 所以前几次送饭来的人都是留下饭菜后直接回去,但齐书记的目的是拖住古月,所以他不能走。 至于为什么,他主要是想进一步判断“藏锋”同志所安排的接头里面,到底有没有古月的事情。 殊不知,其实小五依旧没有碰到古月的人,而他也如同答应陈敬文那般守口如瓶,完全没有对秦海等人透露任何细节。 几个当哥哥的虽然觉得这小弟神神秘秘,不过信誉二字他们还是很支持的,一个唾沫一颗钉。 这让小五十分感动,也坚定了他一定要好好完成“好汉”给与的任务,且不能在抗日同道面前给少爷丢人。 所以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细致。 陈敬文给了他两个地点,一个是藏着那件重要物品的地方,一个是接头的目的地。 在陈敬文的提醒下,小五最好是趁着夜色行事,不然容易被旁人瞧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点,小五拍胸脯说自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并且特地向陈敬文展示了一下他的一身黑衣和那面具。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从头到脚的漆黑一片,陈敬文都有些莫名的佩服,这个“老大”的心思是真缜密,不过他也觉察到,恰恰是这样才说明这些人只会在夜深人静出没,不然这种装束就是插标卖首。 需要如此谨慎,这个“老大”到底可能有多么受人关注,也就可见一斑了。 现在还是下午,小五一身寻常打扮,只是带了帽子并且压低帽檐,他需要首先去看一看两个现场的具体方位和实际地形,用他们曾经的行话而言,就是“踩点”。 藏着重要物品的地方,与其说是去“取”,倒不如说是“偷”更合适。 因为这个地方恰恰是“秦时明月”古玩店。 听老罗提起过,这里是他们的联络点,而小五又自称飞贼,陈敬文便有了第一步设计,那就是让这个自称“前飞贼”的“抗日义士”去组织的联络点“偷”一件东西,这样小五就有可能被同志们给提前抓住。 只是这样的准确信息,陈敬文不可能留在报纸上的,因为他无法断定外面的局势,万一情报有所泄露,可是会连累到其他同志的安全。 不得已,他也只能设计一种有可能的“瓮中捉鳖”,虽然一厢情愿居多,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看起来会很像“重要物品”。 而且,正因为他不是自己,所以去拿自己的东西容易被怀疑,这里就必须要用上“飞贼”的看家本领才不容易被人发现,这种说辞对小五而言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同时,陈敬文特定把“重要物品”说成一个古董砚台,因为这样可以“藏木于林”。 不过,陈敬文是真没料到,小五“太专业”了,他竟然还要去“踩点”,而且不仅去了接头地,也去了“秦时明月”,这人以前绝对不是小偷小摸的层次,江洋大盗估计都算贬低他了! 看着小五一脸严肃地再次保证完成任务随即离开,陈敬文的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为了抗战大业,自然多少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万一这小五真的表里如一呢?事后该怎么去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才能不让一个如此积极投身抗日的有为青年心灰意冷? 陈敬文自嘲一笑,他感慨自己一定是老师当久了有些职业病。 不曾想,他的这步棋却引起了意外的连锁。 小五有自己的方式泯然众人,而他的谨小慎微可不只是跟秦海等人学的,还有古月的教诲。 “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要带着你们抗日,更要带着你们活着!” 在古月这句话的熏陶下,小五时刻认为,抗日固然重要,但是活下去才能更长久地抗日,也能看到胜利的那天到来! 所以平日里,他们兄弟几个很少到处张扬,钻出下水道的时候也有专门的隐蔽出口,这些出口就在古月安排好的据点附近,比如“且听风吟”,这样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掩人耳目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之所以要做到这么彻底的隐藏,主要是因为他们五个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而且是被“处决”过的。 万一真有人瞧见死刑犯“诈尸”,可就不好了。 一路上,小五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路线,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到达目的地,而是确保自己没有任何尾巴,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却也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百般纠结之后,小五来到了“秦时明月”古玩店附近,这是一个人流不少的商业街,但是更多古色古香的店铺,多半都是前人传下来的,和现代化建筑区别很大。 这样的商业区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一个铺子都是独自几层小楼,而每一座楼之间或多或少都可能有背街小巷。 这样的地形对于掩人耳目而言十分有利,不过同样适用于蹲守和埋伏。 小五没有冒进,他认为“好汉”之所以会把重要物品藏在这里,可不仅仅是因为“藏木于林”,更重要的一点应该是这有足够的安全保障。 这个古玩店他听说过,正是这两天和少爷牵连不断的秦雨涵姑娘的父亲所开的。 这些消息虽然并未在报纸上刊登,但是小五自己有留意过秦雨涵这个名字,尤其是齐小飞对他提到过少爷在那女子中学时的情形。 不曾想这里面居然还有很可能是共党需要的重要物品,小五不禁感慨世事难料。 不过,就在他围着“秦时明月”外围转了三圈之后,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那就是每一条可以通到古玩店大门的小路上,都有若干男人在那不知道干嘛,有的是在抽烟,有的是在靠着墙闭目养神。 最让人警惕的一点,是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古玩店的方向。 小五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在这里,但是自己都已经走了三圈了,这些人依旧没挪过地方,很显然,他们是不打算动一动了。 “特务盯梢?这个地方暴露了吗?为什么呢?” 小五不敢自专,他没有做出任何进一步冒险的举动,而是重新回到了地牢里。 一个危险的信号萦绕心头,小五的内心十分纠葛,因为他意识到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个“秦时明月”古玩店其实是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小五无法压抑自己的悲愤,因为少爷明明对这个“好汉”无比宽宏和信任,自己又一直推心置腹,到头来竟然是这种结果?! 在他怒目相视之下,陈敬文感到十分莫名,“这是遇到事了?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抓而且逃了吧?他不是就去踩了个点么?!” “‘好汉’,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能不能摸着良心对我说最后一句实话,你让我去‘秦时明月’古玩店,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人等着抓我!” “额……”陈敬文一时语塞,无比尴尬,他在心里嘀咕着,“老罗你们也太不靠谱了吧?!既然动手了,怎么让人给跑了呢?这让我如何是好?”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让我太失望了!你辜负了老大的信任,你践踏了我的崇敬!这一切都是你演的苦肉计对吧?你这个狗特务!” 小五越来越激动,在他心里,陈敬文已经被打上了耻辱标识,因为这人心存不轨! “等,等等……” “我不会再听你一个字,你个这汉奸走狗大骗子!” 心中一落千丈让小五实在没法冷静,可他就要转身跑掉的时候陈敬文使出全身的力气喝住了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我还在你们手里呢,我要是汉奸走狗,我是有多大公无私啊,真能舍生忘死啊?!” 陈敬文的咆哮起到了效果,小五迟疑了,他转念一想,这也的确是事实,如果真是苦肉计,对付自己这几个人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而这人如果真是特务,他难道真不怕死么?汉奸要是不怕死,还当什么汉奸?! “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刚刚看到了什么?古玩店你去了之后有人要抓你?” 小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确没有完全摒弃对陈敬文的怀疑,“我去古玩店外围转了三圈,发现有几伙男的三两成群,什么也不做就待在背街小巷里猫着,但是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古玩店的方向,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在盯梢,这些难道不是你的人么?” “还真有特务?据点暴露了?没道理啊,老罗在报纸上明明说自己受伤但是没大碍,凭什么就把据点给暴露了?”陈敬文十分无语,他扶额沉思,同时用手示意小五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小五根本就是在演戏,他依旧在试探自己,只是从一个“好说话”的角色转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受害者。 这种可能性大么?未必没有,不过这人的表情状态和之前完全一致,他依旧“表里如一”,该生气时是真生气。 另一种,就是联络点真的被特务给盯上了,可惜问题出在哪一时半会没法判断,自己这处境之下能做的实在有限。 无奈之下,陈敬文只能选择循循善诱。 “小五,我知道你现在有种被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如果换做是我,我也肯定如此,不过越是这样,你越应该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特务,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就在那茶楼里的呢?要知道,是你们抓了我,不是我抓了你对吧?就算你一定要说,我事先知道你们在那,所以是特地引诱你们抓我,既然都知道你们在那了,干嘛不直接抓了你们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绕来绕去让陈敬文自己都无语,不过他也算经验之谈,一个怒火中烧的人,最容易失去的便是思考能力,而要让这样的人重归冷静,关靠劝导是没用的,还得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去思考。 “可是……你自己刚刚都心虚了,你敢说不是特地让我去古玩店的?” 小五现在有点像赌气的孩子,不过在陈敬文看来,每个学生无论长幼,可不都是孩子么?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事实上让你去古玩店拿东西是假,但是让你去接头才是主要目的。 可我的目的既然是让你去接头,又怎么会让你在古玩店被人埋伏呢?再说了,我被你们抓来两天多了吧?我凭什么可以安排外面的人埋伏你?进来之前就安排好了?我又凭什么认为你会听我的话呢?如果一切都能如我所料,我又何必让自己身陷囹圄呢?” 陈敬文已经绞尽脑汁,之前的小五是“太好说话”了,现在又成了另一个极端,这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而且如果外面真的有特务盯着“秦时明月”古玩店,就说明自己的同志们存在暴露的风险,现在需要他急迫的事情也就多了一件。 “小五!你听我说!”见到小五依旧犹疑不定,陈敬文只能下定决心再赌一把,“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我那些朋友很可能就有危险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小五明白?小五不明白!他不断纠结,“你刚刚还说让我去古玩店是假的,既然如此,那古玩店和你应该没关系吧?怎么那里被人盯梢,又牵连到你朋友了呢?如果那个店子是你朋友的,你干嘛又要我去偷里面的东西再转交给另外的人?!你这人说话能有一句是真的么?!” 陈敬文也清楚,自己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不过他不后悔,因为这个意外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纵然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能让自己的同志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在自己被困在这里的时间里,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甚至很可能就是和古月牵连进去的事件有关,只是他完全不知道秦雨涵的存在,所以至始至终没有把这个事件和“秦时明月”古玩店联系起来,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有口难辨了。 “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不过我希望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你去接头地,见到人后你回来了,我就把更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行吗?而你过去后,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你们知道的那些消息告诉他们,当然包括古玩店被人盯梢的事情,同时,你找一个叫老罗的人对暗号,你对他说‘善刀而藏’,等你把他告诉你的答案带回来给我就成了。” “对暗号?你不告诉我那人该回答什么,反倒是带回来给你?你……还是不信我……” “对不起,我们是有纪律的……” 看着小五那悲愤交加的落寞,陈敬文终于说了一句“我们”,脸上全是歉意,不过他依旧不得松懈。 “好吧,只要你真的是为了抗日,我是不是被信任其实无所谓的,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其实就是一个狗特务死汉奸,我会把你尸体扒光然后挂在‘万象乾坤’的招牌上!” 这应该是小五能想到最严厉的后果了,换来了陈敬文的苦笑。 “我又跑不掉,对吧? 还有,注意安全。” “不用你提醒。” 这一次,小五可没有之前如同出任务般亢奋,心中全是怨怼,不过他已经冷静下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他愿意去赌一把,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秦海等人听清楚小五的咆哮之后,都没法给他一个建议,只是说了句“哥哥们陪你。” “不,我只能自己去。 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老大和咱们的抗日大业就拜托各位哥哥了!” 陈敬文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一向谨小慎微的他,这一次不得不接二连三地豪赌,实在有些违背自己的原则,不过他始终明白,“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第39章 彼伏与此起 小五将夜行衣和面具带上后便离开了地牢,这一次前往接头地的路上他的路线更加曲折了。 因为离开地下水道出口时他就发现自己三哥四哥跟在身后。 兄弟情谊让他很暖心,不过越是如此,他越要甩开自己哥哥们的尾随,因为打定主意独自面对不仅仅是一个说话算话的诚信,更是避免自己哥哥们深陷绝境。 十几年前,他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是秦海等人的一个馒头让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在他执拗地追逐下,秦海等人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小家伙,你到底要干嘛?” “我想活下去。” 那双没有光的眼睛中全是绝望,甚至这一句话本身也没有带上半分情感。 有自知之明的秦海四人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劫富济贫都只能做到前面一半,也就称不上“侠盗”的范畴了。 给了这孩子一个馒头,也仅仅是作为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忍心罢了,而这个世道上,这样的孩子何止千万? “跟着我们也未必能活下去。” “至少我刚刚没有继续饿死。” 这样的对话出自一个孩子的嘴里,又是那么平静,就连生死都没法激起一丝波澜。 秦海妥协了,这个孩子被他取名“秦五”,也就成了兄弟四人新增的弟弟。 其实,早在多年前小五自己学会飞檐走壁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明白了,作为飞贼,如果不想要别人跟上,别人是跟不上的。 就像此时此刻。 “这个臭小子!” “唉,算了,这孩子不知不觉中的确长大了。” 老三老四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愁容回去禀报了秦海。 秦海很愤怒,怒不可遏,他甚至一度想要冲过去打开牢门将怒火全部发泄在陈敬文身上。 可他在三位弟弟的拉着下看到了陈敬文的表情,让他愣住了。 因为陈敬文面带微笑地看着秦海,眼睛里没有任何惧意,似乎,也从未考虑过他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环境,更别说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接头地点是一个老旧仓库,似乎现在是无人使用的状态,这块地方也人迹罕至。 有了古玩店的遭遇之后,小五越发小心谨慎,只是围着仓库转了三圈之后,他没发现任何动静,别说人,就是一只流浪的阿猫阿狗也完全没看到。 于是,他收拾了心情,准备抵近侦察。 这个仓库不算大,里面空空如也,虽然没有破败,却能从窗口一目了然。 至少这样一个地方,不适合用来做埋伏,小五也不担心仓库里会突然蹦出一群人了。 一番思索后,他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只是地点选在了仓库房顶,而对于一个“专业飞贼”而言,上一个房顶还需要梯子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依旧倔强地挂在天边。 自从勉强去给齐书记报信之后,张汪洋就待在了自己的小房间里,不过他并没有重新躺下,而是在闭门思过。 好不容易有机会独挑大梁,偏偏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张汪洋不甘心,可是他并非傻瓜,即使是昨晚酒醉之际,有同志将他从厕所里弄出夜总会之时,他就清楚自己失败了,败得很彻底,所以没有做任何辩解。 只是他依旧不甘心,偏偏思前想后,他始终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古月有所怀疑,甚至直接打算灌酒来让自己卸下防备。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古月的判断,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那传闻中的“一手拿枪一手拿钱”根本就和古月本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这个假想敌其实是自己能够战胜的。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不只是任务,还有秦雨涵。 张汪洋对秦雨涵的小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是一见钟情一眼万年都不算过。 而他始终认为,自己有优势,因为自己是秦雨涵老爸的同志!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同志的闺女,怎么着也该便宜自己人吧? 不过他很快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种龌龊的思想完全不应该是一个革命战士该有的! 所以他决定通过献殷勤的方式来展开自己的攻势,因为这样既不用表明身份却又能让秦雨涵对自己有好的印象。 可惜,抛开了最可能加分的选项,张汪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一无是处”,倒不是说他真的那么自怨自艾,只是比较对象是古月而已。 而事实上,秦雨涵自然是为了她两个闺蜜去挡枪,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替古月挡枪了呢? 事情的走向让张汪洋很是焦虑,所以一有机会去接触古月便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在他看来,只要找到古月的罪证,一切都会圆满了! 不过,事与愿违,而且偏离的方向太过离谱。 只是他依旧没意识到,作为一名革命战士,竟然把任务和儿女情长扯到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大错特错了。 可惜,闭门造车的他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提点,齐书记等人也确实没工夫来关心这位小同志的思想问题。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痛定思痛之后下定决心,张汪洋要去直面困难而不是当缩头乌龟,既然自己并没有在古月面前胡言乱语,那自己就依旧有让古月惦记的东西,这又何尝不能作为自己的筹码去搏一把? 收拾心情之后立刻离开了自己的小房间,张汪洋直奔医院而去。 殊不知,他家楼下不远处,一双眼睛已经盯了他家窗户好久。 盯梢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沁心。 作为一名老师,在这正常的工作日里她之所以选择自己专门跑来,是收到了消息说张汪洋今天没去上课也没去打工。 这一点让陈沁心很意外,而更意外的,是张汪洋明明没去邮局,却跑到了古府送信。 是昨天没完成的工作?还是这里面有更多猫腻? 无论到底是什么,这个张汪洋,或许真的有问题。 得到这些汇报之后,陈沁心便做出了决断,她要亲自来仔细看看。 不曾想,张汪洋从古府返回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没了任何动静。 不过耐心这事,陈沁心根本就没去考虑过自己有没有这个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张汪洋的突然离家让陈沁心嗅到了“惊喜”的味道。 一路尾随,张汪洋没有任何迟疑和停滞,他的目标似乎很明确,也根本没有去考虑过自己身后有没有尾巴。 从这个角度而言,陈沁心认为至少张汪洋并不是去某个隐蔽的地方,不然这共产党的人要是都这么不小心,他们还怎么成事呢? 最终来到医院后,陈沁心有了一丝丝失望,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她第一时间便察觉了这里情况有些复杂。 便衣和帮派的人虽然算是做了伪装,但他们身上那股原本的味道一点也没被遮掩住。 想到这或许是古月的安排,也就不再更多去关注。 不过除了这两帮人马以外,医院里竟然还有疑似七十六号的特务在蹲守,这个发现让陈沁心眼前一亮。 古月会特地安排特务们在此么?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叫得动,至少他没这个必要吧,不然这里还可以有鬼子……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是特务,这些人待在这里干嘛的呢? 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时间段前后,医院里有没有住进特别值得关注的存在。 结果自然是没有了,那就只能是和那位秦雨涵有关。 如果义父的猜测是对的,至少实际上这个张汪洋的确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但是要盯着张汪洋,也不该盯上医院才是,除非这些特务的目的就是盯着秦雨涵的病房。 这个秦雨涵也和共党有关联?无法判断,只能去接触接触了。 来都来了,陈沁心索性跟在张汪洋之后也进入了秦雨涵的病房。 “额……” 刚刚还在热情地嘘寒问暖,张汪洋完全无视了秦雨涵眼神里不经意地责备,又或者,他把这看作是对自己的关心。 突然又有一个大美女进入了病房,让三个女孩都不由自主地愣住,而反应最强烈的自然还是张汪洋。 “是你!昨晚那个老师!” 看来,昨晚的惊艳始终刻在张汪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张同学,又见面了……想必你们两位就是古同学的妹妹吧?这位应该就是秦雨涵同学?你们好,我是古月的物理老师,我叫陈沁心。” 一听到“昨晚”和“老师”这两个词,三个女孩的表情都丰富起来,尤其是古家二女,直接凑到了陈沁心身边开始审视,从头到脚就差没用上放大镜了。 “咳咳……” 在秦雨涵的示意下二女才发现自己失态,不过心中的情绪很复杂,至少这个“未婚妻”还真的和陈敬文老师十分相配! “您好,陈老师,您怎么突然来了?” 反正已经尴尬了,不如索性直来直去,古星凤省掉了各种寒暄打算单刀直入。 “我的义兄不见了,正在拜托古同学帮忙找找,又听闻秦同学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古同学整日揪心,我想着下午正好没课便过来看看,作为老师,拜托自己学生私事本就有些难为情,如果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来表示一下关心,就更不应该了,不过我应该算是个书呆子,来到这门口才发现自己是空手来的……” 真会有人说自己是“书呆子”么?也有人明明是想着探望病人,直到走到了病房门口才发现自己空手而来么? 三女感到莫名无语,不过也无法可想,毕竟这已经是既定事实。 “您能来已经很感谢了,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秦雨涵作为这“病房的主人”,自然得扮演大度的角色。 而古家二女更关心的还是在陈敬文身上。 “看来敬文老师还没找到吧?” “嗯,还没……你们知道他啊?” “是的,我们去找哥哥的时候遇到过,敬文老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让我们印象深刻。” 这话语的崇拜之意溢于言表,陈沁心不由暗自咋舌,“又是两个被他迷惑性外表所欺骗的无知少女,竟然还是古月的妹妹?这小子没有和自己妹妹见过陈敬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么?不忍心让小女孩幻灭?这是有多宠溺啊?!” “原来如此,我这个义兄的确知识渊博,而且仪表不凡,所以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像你们一样的花季少女。” 点到为止,陈沁心认为她只能帮古月到这里了。 结果古星凤的下一个问题直接让她愣在当场,“您就是陈老师的未婚妻对吧?” “这什么情况?古月说的?他凭什么这么说呢?明明不是事实啊?不对劲,古月都提到这个了,怎么没说陈敬文的状况呢?”陈沁心思前想后,有些看不懂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门道了,为免说错什么,只能勉强尴尬地笑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婚约的,只是义父有这个意思……” 她本来还想说“义兄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我还无法判断。” 却被二女十分激动地打断了,“陈老师!像您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自强不息事业有成,正是新时代女性的楷模啊!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旧时代的恶习,怎能用在您这样独立自主女性的身上呢!” “嗯嗯!” 一边说着,二女不忘一左一右握着陈沁心的手不断发力,似乎要用行动来证明她们是认真,也是打心底关心。 这突然的举动让陈沁心哭笑不得,“应该说不愧是古月的妹妹么?这小心思都毫不掩饰了却依旧能够义正词严 ,不简单啊,至少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没必要和两个小丫头继续纠结这事,赶忙把话题引到了张汪洋身上,“张同学也没课么?你来的倒是勤快。” 这话虽然生硬,却立刻引起了古星凤的狐疑,“还真是,张哥哥你们学校管的这么松么?我哥应该还在上课才是。” 她对张汪洋有一种莫名的厌恶之情,倒不是因为看不惯这人的作风,也不是这人明着惦记上了自己的闺蜜。 主要是她很想看到自己哥哥因为张汪洋的存在而展现出平时没有的一面,比如吃醋或者强横与霸道,可惜,完全没有! 之所以如此,除了自己哥哥或许真的对雨涵没太多心思以外,只能归结为这个张汪洋看上去太弱了,根本勾不起哥哥的胜负欲! 雨涵魅力不够么?怎么可能!那就全怪张汪洋了。 能感受到这言语中的讥讽,张汪洋却不清楚这其中的由来,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其实是我自己没用,昨天古兄带我去了之前根本不敢想象的那个‘万象乾坤’夜总会,结果我没几下就喝醉了吐得稀里哗啦,好不容易吐过之后清醒了一点就逃命一般自己跑出了夜总会,回到家一直躺到了今天快中午,事后想想自己做的太不应该了,都没和古兄打声招呼便走,实在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今天来看雨晗妹妹是主要的,想要向古兄赔个不是也是目的之一,因为他待会肯定会来嘛,现在要找他来医院比去古府更靠谱。” 这番说辞看似合理,也带上了自己的“认错态度”,可惜,病房里四名女孩就没有一个信的。 秦雨涵是知情人,所以很不愿看到张汪洋又一次出现在这里,这可不仅仅是急功近利那么简单了,多半还带着一种竞争意识和不服输的情绪。 虽然秦雨涵自己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党员,但是她清楚自己父亲那份荣辱不惊的态度,至少一个潜伏人员当如是。 更何况,万一又有状况,张汪洋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能保证他还能化险为夷呢?这份冲动太不自爱,也太没责任心和大局观了。 这些苛责难免过激,却也是秦雨涵的真心实意,因为她虽然认为不太可能,却也始终不愿意看到陆杰的下场在父亲的同志里出现。 至于古家二女,一心认定这个张汪洋就是始终惦记着雨涵而已,什么都是借口,而且拿自己哥哥当借口,谁允许他的? 唯独陈沁心在心中不断揣摩着张汪洋的话语,虽然她同样不信,因为昨晚义父就分析过,如果这人可以自己离开夜总会,那又哪像是喝吐了的人呢?这里面肯定有其他人帮他脱困,而张汪洋恰恰是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谎称自己突然清醒了就回去了,这里面真的可能么? 事后陈沁心有过好好思考一番,那个地方是万宝来的,所以万双全的话就是规矩,而古月特地让万双全招呼好张汪洋,作为一个把古月当哥哥的人来说,万双全会那么不尽心尽力吗? 偏偏张汪洋离开了而且成功逃离了夜总会,这可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所以张汪洋越是这样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恰恰说明这里面的猫腻果真不小! “人不少啊,我来的是不是很不是时候?” 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赫然是董槐林。 第40章 言伪与走心 在医院蹲守的七十六号特务们一直都很认真,因为这里不光不用风吹日晒,还能有椅子坐着,更舒服的一点是这里不太可能爆发什么冲突。 而他们的任务又仅仅是盯着秦雨涵的病房罢了,这简直就是轻松惬意,美差中的美差。 当然,接连两日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也就不指望自己能舒舒服服地把功给立了。 不过突然出现的张汪洋似乎董处长有兴趣了解一下,所以他们很期待这人到底还会不会再来。 结果还没过去一天,张汪洋又来了,兴奋地赶忙去电话汇报的同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一个大美女跟着张汪洋后面也进入了那间病房,这恐怕更能引起董处长的兴致了。 不出他们所料,他们的董处长对这个女人的兴趣比张汪洋更大,但是并非他们所想那样猥琐,而是苏菲在确认外貌特征的时候察觉到和昨晚“万象乾坤”里出现的女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正愁手下人大海捞针毫无头绪之时,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而恰恰是这个馅饼的出现,让苏菲察觉到这里面搞不好会有更多的“馅料”。 董槐林没有怠慢,直接带着苏菲一起赶往了医院,而且特别叮嘱手下人就算他们没赶上,也要把离开的人给盯死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董槐林很高兴病房内热闹非凡。 “董处长?您怎么来了?” 这个房里明面上见过董槐林的也只有古家二女,古星凤很意外这人来了多半没有好事,所以得特地提醒一下其他人这家伙得身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张汪洋。 “听说秦小姐手术很成功而且人也醒了,本来早该来看望,可惜手头事太多,这才刚得空,不曾想你们这怪热闹的啊。” “董处长有心了,您上次来的时候雨涵还在手术室里,让我先介绍介绍吧。 雨涵,这位是七十六号行动处的董处长,就是我们被绑架那天和歹徒有过交锋的那位,你手术时他就来过,见到了义父。” “董处长有心了,您这么忙还特地跑来,小女子何德何能耽误您的功夫。” “秦姑娘言重了!说来惭愧,是我们失职让那些凶徒有机可乘,好在秦姑娘吉人天相,不然我等就罪莫大焉了,对了,这位是我的秘书苏菲。” 苏菲也顺着董槐林的话展现了一下热情洋溢,不过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陈沁心和张汪洋的方向。 “这位是哥哥他们学校的陈沁心老师,听说出了这件事,所以特地来看望我们一下,旁边那个是张汪洋,一名大学生,平时没少去义父的店子里,也就是‘秦时明月’,他知道雨涵受伤住院便来了这是第二次了。” 其实,这屋里除了古家二女以外,所有人都不需要古星凤来特地介绍七十六号都是些什么人,也不需要她特地提醒“说话要注意了”。 而他们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在考虑一个问题,这人选在这个时间点过来,“绝非巧合,多半是外面那些蹲守的特务们做了汇报,可他的目的到底是谁呢?” 秦雨涵猜想多半不会是自己,毕竟外面有人一直蹲着,他们要特别关注自己也不会选这个人多的时候。 她很担心是不是张汪洋有什么地方暴露了或者露出马脚引起了特务们的怀疑,尤其是昨天明明差点出事,今天又跑来了,这就有点“没事找事”了,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里面。 相对而言,她倒是并不太担心陈沁心有什么问题,因为完全没想过古月学校的老师会有特殊身份。 张汪洋心里所想就不一样了,他当然知道特务们已经盯上了秦叔,也时刻守在雨晗妹妹病房外,可他坚信自己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事事做到了谨小慎微,毕竟他会来此也是特地去了一趟古玩店之后才“得到了消息”,而昨天刚来,今天又来才更显得自己殷勤,反倒是一种对身份的保护。 所以他认为特务们,尤其是董槐林这个特务头子,一定是看准了陈沁心的出现才专程跑来,这里面的门道就值得深思了。 因为七十六号这帮特务,整天就和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但他们的目标除了党内同志以外,恐怕最关注的就是军统的人了。 “难道这陈沁心竟然是军统的?!” 不得不说,张汪洋的分析虽然是建立在“盲目自信”之上,却也的确把某种可能覆盖到了,而此时此刻,笃信自己“算无遗策”的他,已经基本上给陈沁心打上了军统的标签了。 而陈沁心,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也很懊恼,她察觉到特务们的存在之时,其实已经到了医院内部,所以她选择跟着张汪洋进入病房,其实也有为了避免什么都不做便转身就走反倒更引起怀疑这层因素。 只是她真没想过董槐林会特地跑来,难道自己被怀疑了? 在她看来,董槐林的出现无非两个目标,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张汪洋,当然,也可能惦记着一网成擒,但是这种机遇多半董槐林自己都不会去特意奢求。 对于自己,陈沁心能够确认平日里没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地方,而且的确没有察觉到任何人尾随自己的迹象,如果真有自己也发现不了的敌人在后面,这几日她可没少做事,恐怕早就喊打喊杀了。 于是陈沁心想到唯一可能引起董槐林注意的,还是昨晚和古月的偶遇。 事后她特地找过雅丽,不仅仅是告诉后者古月这人不简单需要小心提防,同时也是问询自己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引起严重后果。 “严重,相当严重。”雅丽故作高深的样子让陈沁心给她了一个白眼,不过后者立刻解释道,“你知道上一次古月亲自和某个女孩跳舞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么?” 这个问题陈沁心怎么可能有答案,她也从未想过去关注。 “他两个妹妹的生日宴上。 这两女孩的生日相近,所以每年都是一起举办,而负责操办的都是古月自己,同时他也会特地陪自己妹妹各跳一支舞。” “这个古月对自己妹妹倒是真上心……你是说,他那么多花天酒地的时候,都没有接触过哪怕一个舞女?” “没错,这是我从‘苗姐’,也就是‘万象乾坤’里给舞女安排活计的那人,她亲口说的,以她的阅历,古月这人其实真没少去,却从未有过任何这方面的举动,甚至都没有对她暗示过有类似需求。 现在你该明白,你跑去和古月跳舞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了吧?更别说,你长得我见犹怜,让人家很嫉妒!” 对于雅丽的评价,陈沁心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这么多年了,其实就连陈敬文也没对她说过一句“你很漂亮”之类的话,所以这方面的认知偏差,也不能全算是她自己的责任。 但是,作为一名潜伏人员,作为一名军统特工,作为一名敌后战线的狙击手,陈沁心始终认为,应该尽可能低调才是。 她的职责是一击必杀,不像雅丽那样需要去找人交流沟通,需要狂蜂浪蝶的簇拥。 如果易地而处,她只会觉得困扰,因为执行任务之前的准备工作是需要绝对的保密。 所以眼下这个结果,让她十分懊恼,也对古月莫名有怨气,谁叫他恰好就在呢?而且让他跳舞只是权宜之计,主要是想多说几句不方便公开的话而已,如果那家伙不拒绝让万双全和张汪洋离开,又怎么会惹出后面的事情? 可惜,后悔药是没有卖的,陈沁心只能“痛定思痛”,更加规范日后的言行,尤其是不要在和古月之类可能动不动引起轩然大波的人凑太近了。 而眼下,这一关该怎么糊弄过去? 陈沁心自认为自己并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深思熟虑思前想后算无遗策。 所以她只能保持自己原有的态度,尽可能做到言行一致罢了。 不过她也有一点侥幸的心思,那就是身旁这个张汪洋,既然义父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就猜到他是共党,这个董槐林虽然及不上义父的一根脚趾,也总归有那么多脚趾凑在一起,这个浑身都是破绽的张汪洋多半已经暴露的很彻底了。 虽然国共合作,但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太过想当然,万一自己愿意拉对方一把,对方想的却是怎么拿自己踮脚呢? 于是,各怀心事的几人面对董槐林之时都有些微妙的情绪在里面,而一旁默不作声的苏菲,恰恰是来充当“照相机”的角色,她要力求把每一个难以掩饰的细节都刻进自己脑海里,多么微小也不会放过。 至于去旁敲侧击的事情,自然都由董槐林来拿捏。 可惜,董槐林现在有点分神,“这女人竟然是古月的老师?!那小子怎么会对自己老师有兴趣?!真令人羡慕……” “原来是陈老师和张兄弟,幸会幸会,”收敛心神还算比较快的董槐林终于想起了正事,“不过这个时间里,你们怎么有空过来呢?都没课么?” “本来是有的,不过我今天不太舒服,请假了,睡到下午感觉好些了就过来看看。” “自己不舒服还惦记着秦姑娘的恢复情况,张兄弟正是先人后己啊……” 很显然,无论张汪洋表现得多么人畜无害般陪笑,董槐林也不信这个理由有一丁点是真的。 随即他又看向了陈沁心,后者倒是直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和情绪波动,“没课。” 这话想接下去似乎也办不到了,让董槐林差点语塞。 “秦姑娘恢复的如何了?伤口感觉还舒服么?” “多谢董处长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为了避免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董槐林打算适当迂回,不过很快也重新回到了赛道上,“说来那些军统的人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三个无辜少女下手呢?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人,我都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可耻!” “生逢乱世,更多时候无辜的人也没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不是么?” 能听出董槐林话里有话,秦雨涵打算自己来正面迎接这个七十六号特务头子的狂轰乱炸,以避免张汪洋多说多错。 “话虽如此,可是啊,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单单作为人而言,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点上那些共党就比军统的强多了,虽然他们虚伪却也始终用自己的理想在骗自己,这种伤害无辜的事情,就算作为敌人,其实我也不相信他们会做的…… 对了,张兄弟,你听说了秦姑娘具体是怎么出事的么?” 董槐林的目标可不是秦雨涵,所以也没给这个小丫头过多发表言论的机会,而他的论断里,共党和军统虽然都是敌人,却也高下立判,这踩一捧一的话术,既便宜又实惠,万一这现场就有一两个呢? 他首先要攻破的目标自然是张汪洋了,因为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军统的。 “听到是听说了,我平时勤工俭学需要送报纸送信,头版头条还是看到了,不过也没有太仔细,而秦叔一说雨晗妹妹受伤住院了,我就直接跑过来了,也没好当着面问一问当时的具体经过。” “那你一定不知道秦姑娘到底有多么勇敢了,当时我就在不远处,差点看傻了,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然敢直面凶徒的枪口! 事后想想,这古兄也是着实让人羡慕,不然躺在这的就得是他了。” 就这么明火执仗面对当事人的时候公然歪曲事实真的好么? 没辙,他是董槐林,他来自七十六号,他还是行动处代处长。 秦雨涵有些无言以对,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辩无可辩,因为从结果而言,还真是自己救了古月而非古家二女。 而她也知道,董槐林特地这么说就是为了套张汪洋的话而已,都直接点名了,就算自己想替张汪洋分担一二也无法做到不明显了,只是她并不了解这样的言论对张汪洋而言又有何特别之处。 在张汪洋心里,这其实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虽然他始终不信自己的雨晗妹妹会是单单为了古月才那么做,因为谁都知道,古家二女才是她的好闺蜜,再者,以她的悲天悯人心地善良,就算是一只阿猫阿狗,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摆在面前,谁又能断定呢?除了秦雨涵自己还能有谁? 不过,张汪洋并没有因为这么一句话便失去冷静,“是啊,雨晗妹妹是真的勇敢,这种舍生忘死的精神的确难能可贵,而且扪心自问,我们这样的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这恰恰说明雨晗妹妹对古家两位小姐是真心的,当时她可没想那么多,一心只为替两位闺蜜承受一切,不曾想古兄也是一个大无畏之人,可以用自己的身躯给妹妹挡枪,他们都是非常之人啊,事后听到这些,谁又能不肃然起敬呢?” 董槐林分析过手下人的报告,这个张汪洋既然明着说自己就是为了秦雨涵而流连“秦时明月”古玩店,那么这件事情上,他就不可能完全心里没个疙瘩。 而现在这人特地把话“说清楚”了,又何尝不能解释为他在为说服自己找理由? 用苏菲的话来讲,男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但是更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就根本不够格去比一次! 很显然,这话用在张汪洋身上还挺合适,董槐林认为自己找到的突破口果真有用。 “原来如此,我当时也是刚认识古兄不久,就看到他抱着秦姑娘那撕心裂肺的怒吼,所以下意识以为他们之间是那种关系了,倒是我肤浅了……不过古兄那处置能力果真了得,警局的叶队长听到他那一句‘开路’都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弟兄们照办了,啧啧,那种霸气外露的样子,作为一个男人我还真有点想自己试试看。 后来听说若非古兄送的及时,秦姑娘恐怕还真就危险了,或许生死一线他们都不会也没时间想太多,可事后呢?反正作为旁观者而言,我是很看好古兄和秦姑娘未来发展的,这可比生死之交更直接,完全就是互相救了对方的命! 再说了,咱们秦姑娘天生丽质出水芙蓉,而古兄又是家大业大有权有势,说一句郎才女貌肯定不为过的。 这羡慕之余,我还是更愿意祝福,你认为呢,张兄?” 当着人小姑娘的面把话说的这么露骨,直接让秦雨涵有些不自在了,可她清楚自己应该忍耐,不然这些有的没的只会越描越黑。 而且,她其实是知道的,古月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只有对妹妹般的怜爱并无其他。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董槐林要特地这么说,明明是打定主意要针对张汪洋套话了,怎么句句不理自己呢?明明自己和张汪洋之间才是真真正正一点事都没有! 可惜,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张汪洋可从未这么认为…… 第41章 无耻与厚颜 察觉到自己身旁的张汪洋有些越来越难以平静,陈沁心不由好奇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是真复杂,不过她没有介入的想法,一个是对这些事情的确不太了解,再者,她可不认为董槐林只会针对张汪洋一人。 这种旁敲侧击虽然陈沁心自己不太常用,但是义父教的知识里可并不少见,无非是想要让一个人掉入陷阱首先让这个人失去冷静。 不过听到这会,陈沁心反倒有些好奇了,这个张汪洋真的会是共党的人么? 虽然她从未接触过任何一个,但是义父对共党的人评价其实很高。 “不要小看那些人,党国剿了他们多少年?可现在他们还能蹦出来抗日! 而且,真正的共党分子,其实很可怕的,因为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甚至是为了他人去舍弃自己的一切。 要对付一个人,无非威逼利诱,贪财的就给钱,好色的就给女人,虚荣的就给面子,胆小的就给拳头,摇摆的就给大棒加枣…… 唯独那种酒色财气样样不要,面子里子全都漠然,一颗心只会认死理的人最难对付,甚至根本无法真正对付,因为你顶多杀了他,可是当他依旧怀抱着自己的理想慷慨赴死之时,他身后还会站出来无数个他。 这就像是历史上那有名的‘崔杼弑君’一般,头可断血可流但是铮铮傲骨宁折不弯,这帮共党分子还真有点先秦遗风。 可惜啊,他们坚持的路不正,浪费了难得的英雄气概。” 陈沁心其实并不懂什么政治,她的观点里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义父永远是对的。 既然义父都对共党分子有了这么高的评价,可见这些人的的确确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反观眼前的张汪洋,似乎会被儿女情长弄得英雄气短,虽然他未必是个英雄,但是这气短却是实实在在很直观的,这样的人真的会是共党分子么? 陈沁心越发怀疑,也越发好奇。 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共产党人也不是从出生起就能无欲则刚的。 张汪洋的革命热情无可厚非,他也将自己这年轻就能接触到自己心中最理想最崇高的纲领视作人生里最大的幸事,虽然依旧在预备期,可他也是从一批批积极分子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个,他的决心和行动力可从未令党组织失望。 只是作为一个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之外,还有血有肉,他自然有自己的欲望,而这个欲望很可能不会和自己的理想有冲突,所以在他自己的认知里,秦雨涵就是那个天赐良缘。 可他从未因为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至少在他自己的认知里是这样没错。 平时一有空,他可以凑近秦雨涵去献殷勤。 秦雨涵出事之时,他差点直接冲出去。 而现在秦雨涵住院了,他自然也是想着法给自己来医院探病找借口。 可是,若是仅仅因为这些表现而全盘否定张汪洋这个人,就太片面了。 此时此刻,他的确有些气不过,正如董槐林设想中的那样,张汪洋最生气的地方恰恰是自己没机会去和古月比一比。 但是,他可从不认为是自己不够资格,也不是自己一定会输! 古月是什么人?一个大汉奸的儿子,一个小汉奸罢了! 在敌占区他可以混的风生水起,但是小鬼子总有被赶出去的那天,到那时,这人还能继续蹦跶么? 反观自己,张汪洋始终自命天降大任的革命战士,一时困顿一时受挫,那都只是一时,那都是对自己的试炼,在斗争中学习在学习中斗争,来日方长! 只是自己有更重要的使命和更艰巨的任务,自己不能率性而为,也就只能让古月那家伙逞一时之快了。 这才是张汪洋的真实想法,而他此时的激动也是必然的,只是并非董槐林期待中的那样。 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失去理智了。 说到底,他并不傻,争论一时口舌之快,可改变不了任何本质,而他至始至终其实都是主动的行动派,所以这些言语间的挤兑,反倒是苍白无力的。 偏偏董槐林误以为自己的判断的确有戏,越说越来劲,而就在他终于察觉到这个张汪洋始终站在崖边却怎么也推不下去之时,他才意识到反倒是自己泥足深陷难以自拔,白白浪费了难得的机会。 时间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渐渐流逝,其他人也不多言,就看着他们的表演,尤其是秦雨涵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意识到张汪洋似乎也不是那么草包。 “这还真热闹。” 在病房外就听到了董槐林的声音,古月也没犹豫便直接走到了门口。 病房里竟然还有张汪洋和陈沁心,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已经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看到古月的出现,古星凤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第一时间凑上前挽住了哥哥的手,“哥,你可算来了,董处长和陈老师他们都来了好一会了,对了,这位你可能没见过,她是董处长的秘书苏菲小姐。” “董兄不愧是董兄啊,有这么漂亮一秘书带在身边,走到哪不都令人艳羡?小弟我就比不上咯,走到哪后面跟着的都是小飞……” 这话里各种意味复杂,不过苏菲似乎完全不以为意,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也不多言,倒是充分摆正了自己的位子,无形中让董槐林的面子得到了支撑。 “古兄说笑了,苏菲是兄弟我的心腹,就和小飞兄对你一样,关键是一个死心塌地,再说了,这大上海,有几个能不知道小飞兄的名号啊?兄弟我都收到信了,昨晚可是有一个大美女慕名而来,已经开始用‘小飞哥的女人’对外自称了,据说那位美女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漂亮,作为男人,有小飞兄这样的际遇,那才是令人艳羡呢!” 董槐林特地提到昨晚的事情,其实是想对古月表示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上海里没有什么能不进入他耳朵里的事情,自然也就包括古月昨晚带着张汪洋喝酒以及和陈沁心跳舞这样难得一见的了。 正巧,这二人可就在一旁。 虽然此时此刻,董槐林基本上已经放弃了直接从张汪洋嘴里撬出东西,更何况古月也在场就难免会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给带偏,但是这不还有一个陈沁心在吗?刚刚可以装冰雕冷眼旁观,这会总该好好聊聊一个美女老师到底为何跟自己男学生跳舞这事了吧。 在董槐林的设想里,如果顺着古月的思路去考虑,张汪洋或许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之时还没验证,但是这个验证的过程里,最终被人搅局,或许搅局的是夜总会某个服务生,但是恰好出现的陈沁心如果没有把古月带走,恐怕即使是整个夜总会的服务生凑一块,也没法把张汪洋从古月眼皮子底下带走的。 所以在他看来,这陈沁心搞不好和张汪洋也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只是他很好奇古月是怎么判断的。 如果古月对此并不存疑,那就说明这小子知道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尤其是有关张汪洋和陈沁心二人真实身份的事情。 就算一时半会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好歹知道点风声,也方便后续安排进一步的工作。 对于古月而言,他可没法考虑到董槐林已经想到这么丰富的地步了,不过既然主动点到了昨晚的事情,那就敞开了谈,对于这种人,你藏着掖着他会怀疑,你光明正大,他就不怀疑了么? 虚虚实实,让他自己去猜去吧! “原来董兄都听说了啊,还真别说,那大美女虽然是个舞女,却好像是新来的,至少我之前完全没见过,偏偏那位美女直接摆明了就是冲着小飞哥慕名而来,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得成人之美了,也就让小飞去自己玩去了。 当时主要是和双全谈事情,顺便邀请这位张兄一起过去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招呼好,后来我走开了一会张兄就突然不见了,我还怪是双全没替我把张兄照顾周全呢,好在你今天也来了,正好问问原因,是有什么急事了么?” 既然董槐林特地提到了昨晚的事情,古月就能判断他的目的多半是要落在陈沁心和张汪洋这两人身上了,而刚刚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里恐怕已经有过一番“审讯”,但是董槐林还在这,也没直接抓人,就说明他还是有顾忌的。 能让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顾忌的,无非两点,一个是怕影响后面的行动,这点应该适合于张汪洋,因为这人没背景没势力,对他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担心打草惊蛇罢了。 而另一个,应该就是担心牵扯到其他人。 这一点对陈沁心就适合了,因为她背后是一个亲日态度很端正的大学校长陈焱章。 董槐林不傻,更不是莽夫,所以他才会有所顾忌,也必然有所顾忌。 “额,抱歉啊,古兄,刚刚我来的时候就给两位小姐说了,昨晚实在是第一次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迷迷糊糊就知道该回家倒头大睡,甚至都忘了到底是怎么走出夜总会又是怎么回到自己家的,说来惭愧啊,辜负了古兄的好意。” 这话听着歉意满满,实际上一推四五六全都和他自己无关了,但是,他到底有没有从正门出去,又是怎样的状态出去的,一点也不难以查验,毕竟他那格格不入的装束十分亮眼。 对于这一点,古月已经心下了然,甚至都没有让他多操心,该有的情报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万双全看上去憨厚却也不是真的木讷,不然也不会特地问古月那句“要不要给你开个房”。 所以古月对他的说法就是好好招呼,自然包括别把人给弄丢了。 偏偏这人就是在他的地盘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下面消失了。 虽然古月昨晚没有多说什么,尤其是陈沁心就在一旁,但是万双全自己清楚,古月是不乐意这种结果的。 所以事后,所有夜总会里的工作人员,全部被万双全一一排查了一遍,甚至包括苗姐手下的一众舞女。 自家“太子爷”大动干戈自然没人敢问一句为什么,同样也没人敢什么都不说。 最终结果是有一名本来还在的服务员突然失踪了。 在夜场里做事,可没有突然下班的说法,而且就是这人帮张汪洋进厕所清理了呕吐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古月露出了玩味的微笑。 不过他并没有大张旗鼓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是嘱咐万双全不要让剩下的人多嘴。 这条命令被很完整的执行了,所以事后,军统和七十六号的人再想到去夜总会里问东问西的事后,都被安排好的有心人一一接待了…… 此情此景,古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个董槐林就是闻着味跑来的,可他应该还没有真的了解到昨晚的实情。 古月想看到的是张汪洋在自己眼前暴露,虽然这人到底是不是共党还不清楚,但他的身份不简单已经板上钉钉。 但是无论张汪洋到底是什么身份,古月都不希望这人在董槐林面前暴露,万一坑害了抗日同道,这事可就罪过大了。 经过陈敬文一事之后,古月深感自己的行动还是需要三思而后行。 他的初衷是想要接触到共党的人,但是机缘巧合有了那个契机,二话不说就把陈敬文给抓了。 虽然看上去是替陈敬文逃脱了追捕,但是这几天里,根本就是耽误了陈敬文的事情。 古月并不是没想过干脆把陈敬文给放了算了,可他又担心自己人暴露的太多,尤其是小五,万一陈敬文其实并非共党的人,而是一个可能伺机报复的主,那就得不偿失了。 正好又赶上有事情要忙,他索性便把陈敬文晾在一边。 至于拿陈敬文钓鱼的事情,完全是突发奇想,也算是正好碰上张汪洋罢了。 好在他清楚自己做事还是得有底线,不然张汪洋已经去和陈敬文面对面了…… “哪有那么多好介意的,是我没考虑周全,光顾着自己跑去跳舞了,没事,下次再约。” “古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可是从来不轻易和人跳舞的啊,听说上一次还是在两位小姐的生日宴上?怎么昨天就来了兴致呢?兄弟我本来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大魅力,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而且据说是你的老师……” 董槐林是知道进退的,既然张汪洋那里不方便继续强攻,不如顺着古月的话把陈沁心拉出来晒晒,而且这学生和老师之间本就有很多耐人寻味的话题。 陈沁心清楚自己总归是逃不掉的,却也没想过会是这么被牵扯进来,明明刚刚那董槐林的枪口都是对准张汪洋的,结果反倒是古月的出现让情况有了变化,一时间她对古月有了莫名的埋怨。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话又被古月抢着说了。 “董兄你是不知道啊,昨晚陈老师那装扮,我的天,你可以问问小飞和张兄,说一句眼前一亮那都完全没够! 要我说啊,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咱陈老师完全可以让沉鱼再浮,让落雁再飞,让闭月再露,让羞花再开!” 这比喻听着很怪,但是莫名有种画面感,让众人一时间同样无语,都有些愣神。 尤其是陈沁心,她是真没想到古月会来这一手,明明昨晚就不是这样的事情! 可惜,这还不是古月全部的意思。 “就算是董兄你吧,平时见惯了光彩照人的苏菲小姐,你肯定也会觉得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眼睛里容不下其他任何色彩了! 更别说我这个平日里见惯了陈老师的一板一眼,莫名就有种对自己这双眼睛是不是坏掉了的怀疑! 董兄,这种心情你能理解么?” “额……听你这么一说吧,其实我都更好奇了,明明眼前的陈老师已经这么风姿卓越了,昨晚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 董槐林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切入问题的角度没选好。 原本他是打算借由这“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话题,来进一步了解一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偏偏古月不仅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反倒是大方地承认了他就是被陈沁心的美貌给吸引了。 董槐林该如何应对?又能如何应对?破口大骂古月作风有问题?他又不是老学究…… 而这段描述,让陈沁心如遭雷劈,她可从未想过古月竟然会这么形容自己……虽然听着像是在夸赞,但是太夸张了不说,而且根本就不是事实啊! 明明只需要说清楚自己的真实目的即可,就算不能满足董槐林的好奇,也总归能让他此时此刻闭嘴,而自己肯定不会再出现在这个病房了,也能避免和古月有过多牵扯。 这下倒好,好像完全说不清道不明了! 纵然陈沁心心中对古月一万个怨怼,却也明白自己此时此刻不能轻易发作,不然不仅仅是越描越黑的嫌疑,而且容易多说多错,至少在她自己的认知里,随机应变这事她一点也不擅长。 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声音,“少爷,我这饭看来是带少了。” 第42章 后悔与无畏 送饭来的齐书记也没想过这病房里弄得跟开大会似的,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能不能考虑一下病人的感受? “老爹?!您怎么来了?” “想着应该来看看秦小姐,中午就来过,现在也是送饭,不过少爷没说这回有这么多人 ,我这饭带的不够多了。” 古月倒是没多想自家齐伯怎么会亲自来送饭,全当他是有两天没看到儿子了吧,不过正好这个场面可以利用一下。 “没事,齐伯,正好也到了饭点,我请董处长苏小姐还有陈老师和张兄一起去外面吃就行了。” “好的,就是这饭反倒又多了,要是剩下来恐怕大夫人那不好交代,秦姑娘是病人也不能吃太多,那只能靠两位小姐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在古家可是写进了家训的,正是由古月的生母古家大夫人亲自监督,她特别强调这种节约粮食的习惯可以惜福,同时还不能过于铺张浪费。 简单算了一下,自己哥哥带人出去吃,自然小飞哥也会跟着,那就是多出来两人份的饭菜,而且是两个精壮的大小伙子的饭菜! 古家二女一听就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哥哥~!” 对于自己妹妹的求助一向来者不拒,更别说是这种急切中带着哭腔的口吻。 “差点给忘了,我家母亲啊,那管的叫一个严,都知道她老人家信佛对吧?日常念经给家人求平安的同时,也要强调我们这些人都得约束自己的言行,什么不能太张扬啊,不能太蛮横啊,不能伤天害理啊,不能沉迷酒色财气啊,等等等等,总之有一大堆规矩。 没辙,那可是我亲娘欸,更何况老爹直接把家法给她来监管了,所以每天我们家的人都很自觉的遵守。 其实吧,这些都还好说,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去接触,就好比说伤天害理,我还能天天去杀人放火不成? 但是有一条,就是爱惜粮食,这一个听着最正常最普通,却最难遵守,因为她要求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剩饭,吃多少自己要多少,自己要多少就得吃多少! 就拿我两个妹妹而言吧,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大厨们可没少花心思,不过她们可是花季少女啊,也到了担心自己会不会吃太多的年纪了,所以每次看她们犹犹豫豫如临大敌却毫无办法只能受着的时候,我都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大厨们多听听每个人的意愿再去发挥…… 不过这两天都是家里送饭过来嘛,那就没法直接沟通了,只能来多少吃多少,我估计她们两是真的有些苦不堪言,若是让我和小飞的饭菜也归到她们手中,嗯,我估计比被绑架的时候还难受吧……那要不打电话找家餐馆人送来?” 刚刚还在信口开河,陈沁心已经有一肚子怨气了,结果又听到古月要变本加厉地带这群人去吃饭! 可她正要拒绝时又听明白了接下来的话,其实就是一种推辞,也是一种逐客令了,正好自己也该走了。 “已经够打扰秦姑娘休息了,我也该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让小飞送您吧?” “不必了,别耽误齐同学吃饭。” 陈沁心听懂了古月的意思,很自然古月也没可能说一句挽留的话,一旁的张汪洋见状也赶忙表态自己也该离开了,之后再来看秦雨涵。 “小张啊,你这孩子打工挣钱那么辛苦,也只是勉强维持一下自己学习生活,你这样天天往医院跑,当然是关心秦姑娘了,可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她能不清楚你的艰难么?你这样难道不会反倒让她又替你操心,影响了恢复么?” 齐书记的突然插话,让张汪洋愣在当场,因为他听出来这就是命令,这医院自己是不能来了。 要说不甘心吧,他的确有,不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他也明白了自己应该消停一些了。 昨天面对古月差点就着了道,今天更是直面了董槐林,作为一名潜伏人员,明知道这些人都不怀好意还要一意孤行,就是对自己对组织的极大不负责任了。 “您说的是,我不能让雨涵妹妹担心,那就希望雨涵妹妹早日康复了,等你出院之时可一定要告诉我哈!” 终于让张汪洋可以不用来了,秦雨涵很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尤其是父亲和组织里的叔叔伯伯们,不过她并不清楚这位齐伯为什么能让张汪洋这么听话,或许是平时见得多熟了,又和自己儿子年纪相仿,便时常关心? 至于董槐林,就有些起伏不定了,因为他还真想跟着古月去吃一顿,结果绕了一圈,古月说的冠冕堂皇却是在下逐客令。 自己的两个目标都明着有理由立刻离开了,自己还凑什么热闹呢?真的和古月这几人吃一顿便饭,而且是在医院里?是有多闲啊?! “古兄别忙乎了,我们也是抽空来看看秦姑娘恢复的如何,哪能继续叨唠还耽误你们吃饭呢?就先告辞了。” “行,那我也不多留董兄了,毕竟这是医院不是什么太合适的地方,改天董兄得空就知会小弟一声,位子你定。” “那敢情好!有古兄请客,我可得叫上一帮兄弟全当犒劳他们了啊?” “自然是董兄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虚与委蛇皮笑肉不笑的场面话之后,古月送几人离开了医院便直接回了病房。 张汪洋和陈沁心出门口各自走了一个方向的路,而董槐林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跟,又跟谁呢? “你说这时候直接抓了合适么?这个陈沁心暂时动不了,这个张汪洋应该无所谓吧?就是刚刚最后出现的那位,应该就是齐小飞的爹了,他怎么和张汪洋认识的?而且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看来这两人是很熟的才对。” “这方面倒是已经有消息了,不过属下知道这齐小飞的父亲是干嘛的,所以没察觉到里面有什么问题,觉得不算紧迫就还没来得及向处长您汇报。” “哦?是怎么说的?” “今天齐小飞没去古玩店,看他的穿着也不是邮差服也不是校服,看来也的确是没去邮局,多半也没去学校,就像他所说的昨晚醉了,今天肯定还没醒酒。 不过您的意思是有限人手先去排查昨晚那女人,现在已经确定是陈沁心了。 所以关于张汪洋的后续情况并没有深入调查。 不过这个齐小飞的父亲齐向阳是古家老人了,也就是念着他的几十年忠心,齐小飞才能一直从小到大陪在古月身边。 而他作为管家,一般的工作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但是每天拿报纸和收发信件都是他亲自来的,这点无可厚非,因为古绝渊的身份在那里,信件这事自然得交给最信得过的人经手。 至于张汪洋,给古家送信送报的事都是他在办,那古绝渊平时也没太多要求,只是每天早饭的时候都要看报纸,所以这古家的报纸不能送晚了。 或许是张汪洋自己也清楚什么人得罪不起,就很用心地满足了古绝渊这个需求,进而在齐向阳眼里有了一席之地,更何况他和齐小飞年纪相仿。 不过这张汪洋若是真的有问题,搞不好送报纸就是一个掩护,他的目的恰恰是去找齐向阳! 但这事想要仔细查证也并不难,要不要派人跟进一下?” 苏菲的想法不无道理,虽然平时看上去像是没事,但是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一种用平时的没事来进行伪装? “那个陈沁心暂时先不管了,古月这家伙应该是有意维护她,也没必要去纠结到底是因为师生关系还是别的,总之,先把这张汪洋给我盯死了,但是别打草惊蛇。” 影佐问董槐林古月会不会是共党之时,董槐林还能犹犹豫豫地表示应该不是。 若是要说古府到底有没有可能存在共党分子,这事他自己可没法确定了。 万一呢? 所以张汪洋这条线越来越重要! 一个潜伏在古绝渊身边几十年的共党分子,这得有多大的能量?恐怕绝不会比“藏锋”少! 而且,一旦坐实,且不说那个可以枪杀自己义兄的古绝渊会不会坐视不理,单单古月和齐小飞的关系,古月能够不管不顾吗? 届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可就任凭自己拿捏了! 张汪洋离开医院时心里还有些纠结,因为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和一厢情愿。 原本是打算迎难而上,再找古月去完成自己期待的任务,偏偏董槐林的出现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但是董槐林为什么就一定不会出现呢?明明自己已经接触过了七十六号的特务,明明也察觉到医院里有人盯着! 张汪洋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还是太冲动,没有深思熟虑,尤其是齐书记直接下了命令禁止自己再去医院,看来是自己让他失望了…… 如果说“藏锋”同志是张汪洋最期待挂在自己床头的偶像,那齐书记就好像父亲一样照顾着自己也培养着自己。 偏偏,自己让他失望了…… 回去的路上,张汪洋没有特地左顾右盼,他不清楚董槐林到底会不会继续派人跟着自己,但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而一旦自己有了多余的动作,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他选择直接回家,在巷口随便对付了一下晚饭后便没再出门。 而医院里的齐书记,通过旁敲侧击,从古星凤和古星凰的嘴里得知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也是有些太坎坷,因为董槐林偏偏是这时候跑来。 最主要的,还是他没意识到董槐林的目标竟然是张汪洋和陈沁心。 原本他是打算用一个平常的口吻来让张汪洋不要再掺乎古月的事情,避免露出马脚。 不曾想,他主动的发话恐怕已经引起了董槐林的怀疑。 毕竟,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做事可以不讲证据。 虽然他不清楚张汪洋到底是怎么引起了董槐林的怀疑,但是这件事多半和昨晚发生的事情脱不开干系。 一个喝醉的人突然从古月眼皮子下面消失了,古月能不更加怀疑么?而那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些关注着古月一举一动的人里,会不会也有有心人把这件事给记住了? 说到底,还是张汪洋太年轻。 当然,齐书记也怪自己没有深思熟虑便把他派过来了。 这段时间里,组织的一切行动都有些如履薄冰,到现在还没真正找到“藏锋”同志不说,自己和张汪洋还可能和老罗一样暴露了,或许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未免露出更多马脚,在某个不经意间真的被特务瞧出端倪,齐书记决定暂停张汪洋和自己联系的这条线路,启用备用途径,但是也不能直接禁止张汪洋接触自己,毕竟这个邮差的工作他还在做着。 在他的焦虑中,古月等人纷纷吃完了自己的饭菜,这一次古星凰直接抢着把碗拿去洗了,想让齐书记和齐小飞多说几句话,而古星凤很意外自己的妹妹竟然这么自觉,也不好意思真就只让她一个人去。 “这小子跟着少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而且也才两天没怎么见而已。” 齐书记倒也乐意顺势探一探古月的口风,不过令他很意外的是,古月似乎一点也不急躁的样子,明明约定接头的时间已经近了。 “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那这事到底和他是否有关呢?”齐书记没法判断,也没有多做停留,整理了一下餐具后便回府了。 其实他想知道的事情,古月根本毫不知情。 天色渐晚,独自等在旧仓库屋顶的小五已经把他那一身黑的战袍穿戴整齐,同时带上了自己的面具。 老罗和老李带着同志们也提前到来。 他们同样是先把仓库四周给好好勘察了一遍,判断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要说有埋伏,也只能是在仓库内了。 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之后,他们从窗口看向屋内,光线不足无法洞悉全貌,不过大门上的锁没有被破坏的问题,从门外好好地锁着,虽然老旧生锈了却也依然是坚固的。 “在周围警戒,对方恐怕还没来,这里并不适合埋伏的样子,若是真有问题,多半是从外围包围了,每百米安排一人盯着。” “是!” 同志们听从老李的指示正要去附近的林子放哨时,小五却主动在房顶现身了。 “别忙乎了,诸位好汉,这里就我一人。” 原来,小五察觉到有人接近之后更加隐蔽了身形,甚至放慢了呼吸,而就在清楚地察觉到对方有多少人又是谁领头之后,小五决定主动现身以表诚意。 可这突然的出现,把共党的同志们弄紧张了,一个个枪口都对准了小五的方向。 “别激动,我就一个人,手里就一把枪,我可以先跳下来咱们再谈。” 老罗和老李互相给了眼神,既然小五可以出现在房顶,那就保不准还有其他人也猫在上面,不过眼下这人竟然愿意主动跳下来说,那不妨就依他。 在老罗的示意下,同志们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距离,目的在于留出足够的距离避免太快让对方近身,同时,老李也安排人从仓库的另一头派人爬上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边的弟兄别忙乎了,真没其他人,就我一个。” 不仅身轻如燕地翻身就落到了地上,小五还特地对着视野外准备绕到仓库后面的人喊了这么一句,足见他除了身手了得之外,目力和听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具备的。 而这样一个特别的人,把自己等人约到了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偏偏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甚至面具都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说句题外话哈,各位好汉对我这装扮真没有一点印象么?” 这话还真是题外话,老罗和老李有些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判断这人似乎是在东扯西拉,至于这身装扮,那是真没见过。 “不是吧……唉,我就知道他没一句实话!” 小五的心里五味杂陈,因为陈敬文又骗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么亮相,就能在共党的人眼里表现得更像是抗日同道,结果根本没人认识自己啊! “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在此?” 老罗无法判断眼前之人到底准备干嘛,只是那种很明显的情绪化溢于言表,这对于一个想要接头的人而言可并不是合理的,或许这人不专业,也可能这人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好汉,诸位好汉别激动,我其实也是抗日的,平时我们兄弟几个就是穿着这一身跟着我们老大杀鬼子的!” 有人会特地这么说么?且不说可信度有没有,至少这人约了自己等人前来,还如此直言不讳,就说明他对自己等人有了一个判断,因为“也是”。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恐怕这就是“藏锋”同志想要自己等人弄明白的事情了。 可惜,老罗和老李都有些一筹莫展,因为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没有预案! “恐怕我现在和你们说一说我们兄弟几个之前干过什么杀鬼子的事情,你们也未必清楚了,唉,我也不做这种奢望了,反正我们求的也不是一个身前身后名! 不过让我来的人,给了我一句暗号,却没告诉我和我对答的人会说什么,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很让人憋屈? 但是无论如何,我来了,就说明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那诸位好汉,你们中间有没有一个叫‘老罗’的?我的暗号是‘善刀而藏’,希望这位老罗能给我对出下一句,这也是那人让我带回去的暗号对答。” 第43章 老罗和小五 面对小五怪异的要求,老罗和老李都有些为难,不过既然被点名了,老罗也意识到这恐怕真的是“藏锋”同志的要求,虽然并没有一个所谓真的暗号,但是他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锋芒毕露。” “你就是老罗对吧?锋芒毕露?很好,我总算能交差了,也不妄受人之托,其实吧,我今天能过来都是费了很大的劲,因为你们那位朋友一句实话都没有,还要我去一个叫‘秦时明月’的古玩店偷东西,偷一个什么古董砚台拿过来给你们,结果我到了那附近一看,一堆特务等在那蹲守! 我当时就很气愤,这是要坑害我吗? 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又去找了你们那位朋友,他竟然也很意外,可他就是不说实话,我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风险来见你们了,都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好在你们似乎还能说上几句。 我也猜到了你们那位朋友让我来到底是干嘛的,说白了,就是他依旧不信任我,让你们好好称量称量,而这句所谓暗号,其实就是要去说给他听的。 如果我能从你们的包围中完好无缺地走回去并且带上了暗号,顾及他就能把真正关键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带给你们了吧,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很急切才对。” 眼前之人就这么自说自话一大堆,让老罗有些跟不上的感觉,虽然他明白“藏锋”同志的想法,却也有些束手无策,这句所谓暗号其实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能不能让这人完好无缺地回去。 至于“藏锋”同志急切的,恐怕就是那还没传递的情报了。 该不该放这人走呢?自然不能这么简单了事。 “这位朋友,你说你是抗日的,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呢?” “在我们老大的眼里,你们很可能就是共产党的人,不过你们那位朋友怎么都不承认,我也没辙,直到我来之前,他才终于说了一句‘我们有纪律’,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们亲口告诉我你们就是共产党了,反正,我还有一些消息可以向你们透露,如果你们感兴趣,又或者对于取得你们的信任这事有帮助,我都可以知无不言。 当然,老大的指示是不要提到他的身份即可。” 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同志们也确认了这里的的确确就这么一个人,老罗认为这人既然如此“坦诚”了,不妨先听听看。 于是小五把自己原来是干嘛的,后来又干嘛了,最近到底干了啥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给了所有人一个“太好说话”的印象。 “你们知道为什么老大认为你们是共产党的人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像这个叫小五的都自说自话了,老罗也不介意听他继续分析分析。 “其实啊,你们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在你们那位朋友出事的前一天,我们从自己的渠道里得知了一条消息。 说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妇女,跑到警察局去说是要举报共党。” 说了个开头,小五特地停顿了一下,他想试着看一看对方的反应,可惜,无论是自称“老罗”的男人,还是他身边那个一直在和他商量的那位。 这两个大叔至始至终都是一脸坚毅看不出任何表情。 所以他也不再纠结。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无论老罗还是老李,心中已经开始波涛汹涌了。 “很奇怪的一点是,一个妇女为何要举报共党呢?她不知道但凡和共党有牵连可是很麻烦的事情么?而她一个普通妇女,又凭什么举报共党呢? 再者,她去举报的地方,竟然是警察局,这就更奇怪了。 不过,有心人没放过这个细节,因为那是一个普通妇女,她怎么知道举报共党该去哪个地方呢?所以她能想到的仅仅只有警察局而已。 于是,这名妇女被带到了七十六号,也就是第二天,你们那位朋友便出事了。” 老罗有些压不住自己心中的震惊了,他可从未想过自己和“藏锋”同志的出事竟然会和一个普通妇女有关,而他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对小五的说法有了一个不小的信任,毕竟这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环出了状况。 “你们或许会好奇这个妇女是谁对吧?我也不卖关子了。 其实,这个妇女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有一个老公也有一个儿子,这老公是码头上混的,他日常工作是给工人们算钱,名叫老钱,因为平日里他不会坑蒙拐骗,所以深得工人们的信任,久而久之也算得上是码头上一号人物了。” 老罗一听到这个名字之时如遭雷劈,他可从未想过这一切的背后会有老钱的事情,怎可能呢?!别的不说,自己可从未在老钱面前提起过“藏锋”这个名号! “这老钱的为人是有口皆碑的,不过他有一个烂赌鬼的儿子也是人尽皆知。 多少次欠钱不还,让老钱辛辛苦苦的一点积蓄都打了水漂,而这一次依旧狗改不了吃屎的这个混账儿子,被青帮的人追债。 其实青帮的人也不认为他有可能还了,所以直接扬言剁手剁脚,目的就是给老钱施压,因为这种事太多了,老钱说过很多次不认这个儿子,可惜,这一次依旧没法作数。 只是,老钱自己也没有任何积蓄可以继续给孽子填坑,只好去求了所有他认识的码头老板,可惜,这些老板都清楚老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忙。 就在这个背景下,老钱的老婆跑去警察局举报了共党。 之后的事情,恐怕你们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就是事发当晚,就有人出面给青帮发话了,摆平了老钱儿子的事情,同时让青帮不要声张。 紧接着,你们那朋友就出事了,而这几天里,老钱却没有任何异常地照旧去码头上工,只是他的老婆和儿子,完全没人见到过了……“ 听到这里,老罗已经没法骗自己否定这事和老钱有关了,事实上在这几天里,他特地安排人去一一排查了自己的几个外围人员,自然也包括老钱在内,可是老钱看上去一点异常都没有,既没受伤的痕迹也没耽误工作。 当然,其他人的情况也同样如此,这就让老罗始终没法接触到真相了。 不过他自己也在养伤,所以在完全无法判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之时,他也没冒险再去和任何外围同志联系,这种判断自然也就没给盯着老钱的那些特务任何机会。 “你们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特地和诸位好汉讲,其实我也是听从自家老大的安排,向你们展示一二我们自己手里也有情报渠道,能够偶尔得到一些看似平常却实则特殊的消息。 而我们自己人数有限,所以虽然干了几年抗战的事了,可是你们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真正大佬,不还是不认识我们么? 说到底,用老大的话来说,我们有点‘小打小闹’,可是老大手里有不少能量,你们恐怕都想象不到!而咱们想要把这些能量都发挥到抗战的事情中来,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本啊,我们首先碰到了军统那些人,就是码头仓库那次枪战,我们就在现场,不过他们抢先了,而且落入了鬼子的全套。 可是,那帮人之后做的事情让老大十分反感,也就断了和他们接触的念头,反过来又突然得到了有关共党的消息,所以我们始终在寻求接触共党的机会,想要用自己的消息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让共党的人能够考虑考虑和我们的合作。” 说了半天,这个有点“慕名而来”的意味,不过说的这么直白不会有诈么?但是真的有诈,又会直接这么说么? 老罗一时间很难拿定主意,自然也不能让小五就这么走了,不然很可能关系到“藏锋”同志和情报的安全。 可是怎么办呢? 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论证一下老钱的事到底是不是实情了。 不过就算这是实情,也未必不是特务的一个诡计,毕竟特务也自然清楚实情。 “你不能说明你们老大是谁对吧?那你能说说看,我们那位朋友到底为什么会到你们手上的么?” “这个……应该可以吧,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太好说的,就是一个机缘巧合……” 小五突然意识到自己讲述这个过程的时候,似乎很难把古月撇干净,一旦说清楚“且听风吟”啊,后门啊,下水道啊,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好汉,只能说抱歉了,我答应过老大不暴露他的身份,所以这事也不能说的太仔细,不然你们随便一查证,我们老大到底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老罗很好奇,这个“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份安全?明明是找上门求合作,却是这个态度么? 可这个小五也的确是个人物,因为他不仅面对这么多人和枪还能在那侃侃而谈,而且可以为了对自己老大的忠心而更加不顾自己的安危。 “既然如此,那我也撂下几句实话吧,我们很难因为你刚刚说的就对你完全信任,自然也不可能放你就这么回去了。 可你有自己的坚持,这个无可厚非,人在江湖义字当头嘛。 但是你总该想一想还能说点什么取信我等,不然你怎么离开呢?” 老罗说的话很实在,小五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深知自己不是个能随便拿主意的人,至少应付眼下局面他还真没有考虑到更长远。 “好汉,你说的在理,不过我不是个太聪明的人,所以一时半会也很难掌握自己到底还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本以为向你们表明了身份,而且直接提供了那个情报之后,你们就能信任我所说的了……或者你们可以去证实一下啊,那个老钱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们自己去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这种谈判很微妙,老罗都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不讲道理还是对方耍无赖了,不过在自己的事业里,很多时候谨小慎微要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小五兄弟,你说的也算在理,而且你提供的消息我们当然也可以去核实,但是啊,你如何证明你和特务没关系呢?要知道这些消息,最清楚的人,不应该是经手的特务本身么?” 老罗的逻辑很清晰,不过他特地告诉小五这个逻辑反倒让他自己有点别扭,或许是他认为眼前之人如果真的是可以争取的对象,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还是需要尽可能努力努力。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竟然没想到……唉,早知道来之前先去完完整整地和老大交代一遍的,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尴尬……不过你们那朋友催的急,不然也不至于让我有点慷慨赴死的意味。 那这样,好汉你说,我怎么才能证明自己?” 小五这人的态度的确没话说,主打一个“很好说话”,所以老罗也不拐弯抹角,“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既然你们说我们那朋友在你们手里,我们其实也不知道真假对吧?更不知道那人的情况到底如何对吧?而你又说自己得带一个暗号回去,他才会交给你更重要的东西带给我们。 可我就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抓在手里呢?为什么不能放他走呢?” “不瞒你说,好汉,这个我真不知道啊,我已经快三天没看到我们老大了,自从安排我这个差事之后,他就特别忙,所以唯一的命令就是让我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放人和透露老大的信息以外,什么都可以答应。 对了,我这几天不仅按你们那位朋友的要求给他准备了报纸,而且我自己在看的一本书,就是这本《论持久战》,请他给我讲了不少不懂的地方,也算是让他不至于那么无聊吧。 我可以拿性命担保,这几天里我们对你们那位朋友是真的很到位!” 随身带着这本书,让老罗眼前一亮,不过这种表现可以说是很有说服力,又何尝不能说是很有欺骗性呢? “小五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实在人,我也很想信任你,可你清楚,正如你怎么都不能透露自己老大的信息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纪律,能理解吗?” “又是纪律……嗯,也是,恐怕向你们这样的大组织有纪律是必须的,我能理解。” “那好,我的办法就是不放你走,你给一个方式让我们去联系到你的兄弟们,让他们带着我们的朋友来交换人质,地点就可以是这个仓库,如何?” “额,你是说要绑了我?” “当然,我们也可以不动粗,甚至不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不离开后面这仓库就行,如何?” 小五很无奈,他倒是没想过自己还有这种遭遇,原本慷慨赴死的心都有了,可他从未想过要当阶下囚。 “小五兄弟,其实吧,我能猜到你们不放人的想法,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你们希望有一个更大的组织来和你们合作,以发挥你们没有发挥出来的能量,一起用在抗日的大业里对吧? 而现在呢?你已经找到了我们,我们也很愿意有更多人参加到这一个关系到全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中来,如果你真的读过你手中的册子,想必你应该清楚我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你们真的是共党?!” 这人怎么自己又怀疑上了?老罗都快直接说出口了,“你可以这么认为。” “不对啊,你居然自己承认了?!你们那位朋友可是怎么都不认的,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怎么有点搞不懂了!” 小五的情绪很激动,这样的激动不像是演绎,因为这人真的有点矛盾。 “小五兄弟,如果来日方长真的有合作的话,你就会明白,他和我们也是有区别的,希望你能理解。” “还有区别?”小五在心里纳闷,不过他看得出来老罗一脸诚恳,似乎真的尽全力说出了最模棱两可的话,恐怕再多一点就超出了他的权限了。 “行吧,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你们真的是共党,我们也算达成了目的,一直抓着你们的人也不是个事,不过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啊,当然,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自然也出不去,那就把我关起来吧,我会告诉你们怎么联系到我的几位哥哥,到底如何,就看他们或者老大的决断了。” 言罢,小五在共党同志们的眼前直接展示了一下看家本领,那就是如何轻松搞定那仓库大门上的锁。 取下了锁之后,他还不忘把锁扔给了老罗,“你们有钥匙吗?” 这一手至少证明了这位自称前飞贼的小五的确没有在自己这个身份上骗人,而这个手法也的确可以运用到对敌斗争之中。 “这仓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锁就先留着,我们不锁上,只希望小五兄弟说话算话,安心待在这里面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当然,我们也会安排人和你说话,避免你无聊。” “这敢情好,不过你们最好找一个看过这书的人,我好仔细比照看和之前那位朋友所说的有没有出入,那人啊,一句实话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给我讲解的时候也是信口开河!” 小五一边说着一边独自走进了仓库里,至少这个态度让老罗和老李都很认可,也期待之后的事情能够顺利了。 不过眼下,他们还有一个地方需要赶紧去一趟。 第44章 闭眼与难眠 一片老旧民居里,有三个男人正在路边面摊吃着热腾腾的馄饨面,老板正在做收摊准备,夜深人静的这里也不太会有新的生意。 “老板,来碗面,还有什么浇头都上了。” 一个力工打扮的壮汉出现在了摊位前,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 “好嘞,也没剩什么了,都给您码上!” 月光中壮汉左手臂上缠着的绷带若隐若现,端上面的老板不由问了一句,“您这伤的不轻啊。” “没办法,就靠这一膀子力气过活,这伤还没好利索也得出来了。” 力工,有伤还没好,这样的关键词立时引起了那几名食客的更加注意,其实他们早在这人出现之时便已经开始警觉了,毕竟夜深人静就这么一个“孤魂野鬼”。 “哥们,怎么受伤的啊?要不要紧?我们哥几个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价格公道还懂事。” 看到另外几名食客一起凑到了新来的那人身边,老板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便不再掺和,继续去收拾自己的摊子。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赫然发现不知哪里又冒出来几人,已经近在咫尺,关键是他们手里有枪! 老板险些叫出声来,不过他看懂了其中一人的手势是让他噤声,于是使出吃奶的劲把自己嘴巴给堵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摊位后面蹲着,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枪伤,三天了,子弹是取出来了,不过还没好那么快。” 这样明目张胆的言论让那三人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掏枪的动作,可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地僵在了拔枪的瞬间。 因为已经有三把枪顶住了他们的后脑勺,同时眼前的力工也站起身来,随手便敲昏了其中两人。 剩下那个感觉寒意已经从脚心窜到了头顶,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 “七十六号的?” 下意识点头,又赶忙摇头,最后在枪口的推力下不得不重新点头。 “只有你们六个?” 一听到六个这数字,这名特务也就放弃了最后的侥幸,“其实是只安排了三人一班,我们几个是刚换班准备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就走。” “好吧,谢谢配合。” 话音未落,这名特务也失去了知觉。 原来,这些人就是董槐林安排在老钱附近的人员,他们不仅从早上跟到晚上,还得蹲守老钱的家,已经持续三天了。 就在刚刚,另一波三人也就是刚接班的那些,选择各自站在老钱家外的路口隐蔽处,分别监视前往老钱家的小巷子和楼梯口。 这种大冷天又是这种时候,有家不回偏偏在这里鬼鬼祟祟,身份异常明显,很快便被有备而来的共党同志们擒获。 也因此知道了刚刚换班走的三人还在附近的面摊。 至此,老罗和老李已经带人扫清了老钱家附近的障碍。 “就是这了。” 这间房,这扇门,老罗并不陌生,可他此时此刻,真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没再犹豫,会撬锁的同志已经在忙碌了,虽然不及小五那般专业,却也没少练习。 “开了。” “注意安全。” 老罗不知道此时此刻这房里会是怎样的情况,也不清楚再相见之时,老钱又是怎样一个老钱。 “你们来了,终于来了……”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反倒是从房内先传了出来,老罗听得出这是老钱没错。 小心靠近了老钱的卧房,老钱却是主动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老罗惊异之余很快便察觉到老钱的异样,那浓浓的黑眼圈和满眼血丝最为直观。 “真的是你?” 老罗在心里有过最后一丝侥幸,可现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是啊,是我……已经三天了吧,整整两晚没法合眼了,我倒不是担心你们会来,只是那晚的场景挥之不去……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期待,你们越早来我也越早解脱吧……” 老钱的言语间的确有一种释然的情绪,不仅仅是认命,更是放弃了挣扎。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你明明不可能知道!” 老罗反倒越发激动,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给过老钱背叛自己的机会! “是啊……你有自己的原则和纪律,所以我应该是从未听到过任何超出我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这些年,我也没对你提过想要更进一步的期待,因为我也清楚你知道我家这情况,有那娘俩在,我自己都觉得是个隐患。 只是啊,谁能想到呢?最后真的毁在了他们手上……好在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位‘藏锋’同志出事了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藏锋’同志的存在的?又如何清楚是我要去和‘藏锋’同志联系?” 老罗无法释然,却也想要彻底明白,因为他这是他工作上的疏漏,日后必须查漏补缺。 “其实我不该知道,我也的确并不知情,只是有一次,你显得格外高兴,来我这多喝了两杯,酒醉迷糊之际,你突然说了一句‘藏锋同志胜过十万兵’。 我当时忍住了,因为我清楚‘同志’是什么,却不知道‘藏锋’到底是谁,可你能够因为他而那么高兴,这个是绝无仅有的。 可惜,有些事情的巧合就是这么可怕,就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疯婆子也听到了…… 她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我当时也没法多想,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这是戏文’。 现在想想,恰恰是我的敷衍而留下了祸根啊!真有点悔不当初…… 可惜,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而那个疯婆子竟然就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老罗可能是共党’这层意思。 这也是她跑去七十六号举报你的原因了。” 老罗整个人愣在那久久无法释怀,“竟然是我自己!是我害了你……” “我一直觉得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同志’,所以同志之间哪有什么害与不害的? 可惜啊,到最后,还是我成为了那个罪人! 当我被迷晕之后醒来,已经出现在了七十六号的审讯室里,被捆在十字架上。 我当时害怕,却也做好了准备,不过是这条烂命罢了…… 可是,来的人自称行动处处长,叫董槐林,而这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危险,让我不明所以的心惊胆寒,尤其是他始终微笑着,而且一直强调不会对我用刑! 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一股勇气让我可以舍生忘死,偏偏,这最后的勇气被董槐林摧毁了。 他让手下人拉来了我的老婆孩子,那个疯婆子和孽子! 他说,是那疯婆子举报的你,而他最关心的其实是那句‘藏锋同志胜过十万兵’,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对‘藏锋’这个名号有了更多的了解,因为一个特务头子都十分关注的名号一定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所以我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勇气,咬紧了牙关没有多说一句。 可董槐林似乎根本不在乎我是否配合,或许他也没想过我能配合。 他没有动我,也没有动那个疯婆子,只是一根一根地拔掉了那个孽子的手指甲,而且随时准备连脚趾甲也一起拔了…… 那个疯婆子在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后晕死过去。 而那个孽子就连晕死过去的机会都完全没有! 我很后悔,我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到那个疯婆子竟然会有那种心思,但是我从不后悔参加了你们的事业!因为这也是我的事业! 只是,在我志愿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娘俩呢? 我扪心自问,似乎根本没有,也没给他们知情或者选择的权力…… 最终,我屈服了,可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清楚你告诉我一个时间点需要打掩护罢了。 之后,他们把我放了出来,我才明白没有动我分毫是存着想要我继续待在码头装作没事发生的作用。 而那娘俩还在他们手里…… 我清楚,我如果不听他们的,或者有什么别的举动,那娘俩也就没了。 但我同样也清楚,如果我没用了,那娘俩多半也会没了。 而我,真的有能力救他们出来么?完全没有。 只是内心里放不掉这种挣扎罢了,唯独寄希望你们快点来吧,让我解脱,也就不去奢望了……” 老钱的释然很触动老罗的心,尤其是这番描述里的确有一个普通人的思考,发人深省。 诚然,自己投身的事业是为了中华民族,是为了避免亡族灭种! 可是,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可曾考虑过身边人的安危? 对于老钱这样有觉悟的血性男儿,自然会前赴后继,但是并没有被考虑过的身边人,又凭什么去指望他们的理解? “可以求你最后一件事么?” “救他们?抱歉,这个……” 老罗虽然也有点不忍心直接拒绝老钱最后的愿望,却也绝不会为了救那两人而去让同志们冒险! “不,我不会奢求这个的,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有机会,有可能,请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别被暴尸荒野……当然,如果直接被喂了狗,就当没有这事吧,可以吗?” 老钱那哀求的眼神让老罗越发不忍,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带着一丝久违的微笑,老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也没有再睁开的机会了…… 在这房间里留下了七具尸体之后,老罗等人也不再停留,只是临走之时,老罗最后对老钱深深鞠了一躬。 对大多数人而言无比平静的夜晚,还有另外一群人无法入眠。 “说!小五到底怎么了!” 面对秦海的暴怒,陈敬文的反应就平淡很多,因为他也能猜到这种结果的可能,毕竟老罗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我只能说,如果你们的的确确是自己口中那样的抗日人士,小五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惜这样的回答让秦海一点也无法接受,但他要冲进牢房的举动还是被几个弟弟制止了。 “事已至此,不能再瞒着老大了吧?” “可是……” 秦海有所顾虑也更加焦急,因为回来准备换洗衣物的齐小飞特地嘱咐过他,医院不要去,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盯着。 而这十万火急的关头,古月恰恰就在医院里! “如果小五兄弟真的去了我朋友那,你们也不必太过着急,不妨等到明天早上拿报纸的时候,或许就有下文了。” 陈敬文判断,如果老罗等人真的把小五抓了,也就只可能通过这个途径来联系自己了,又或者是在邮箱里放一些信件留消息,如果是这样就说明小五的配合更加坦诚。 秦海很无奈,也很想拒绝等待,可他几个弟弟都认为,既然这是小五自愿去赌一把,就说明他对关着的这人和他身后的组织有一定信任,而且这时已经夜深人静,就算去了医院也难免暴露,纵然能躲过那些暗地里盯梢的人,又如何能瞒过病房里的其他人? 不得已,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不过也放话只等到明早报纸,不然就是会被老大责罚也要卸了陈敬文两条腿! 地牢里重归安静。 躺在床上继续盯着天花板的陈敬文,其实也不由有些心情复杂。 虽然他对于现状有一点猜测,不过也仅仅是一个猜测罢了。 万一真的没有下文,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重燃希望能够送出的情报又成了泡影…… 而在另一处,躺在自己床上的陈沁心,也有些辗转反侧。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自己义父。 听后,陈焱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破天荒地开起了自己女儿的玩笑,“那小子不会真的被你给迷住了吧?!” “父亲~!” 难得看到自己女儿娇嗔,也算是一种有趣的体验,不过陈焱章心中却有着进一步的思考,“说真的,你觉得那小子人如何?” “您想什么呢?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臭小子而已……” 明明更多的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偏偏看到自己女儿难得的一面,老谋深算的陈焱章蓦然发现这里面有故事啊! “丫头,其实为父一直撮合你与敬文,的确是存着私心,想要给大哥一个交代,不过,你是我女儿,如果你真的不乐意,我也不会逼你的。 至于甭管是古月啊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你自己高兴就好,为父一定会支持你的。” 陈沁心难得从自己义父嘴里听到了关于这事的改口,她没法判断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假,可她能感觉到自己义父似乎也并不是要求自己一定要和陈敬文绑定。 “女儿……其实也没太考虑这些事情,家国大义还在前面,女儿一心只想为义父效犬马之劳!一切……义父开心就好……” “傻瓜,你是我下属更是我女儿啊,有哪个当爹的不希望自己女儿开心快乐呢?所以,你也不必急着去考虑,但是,如果有什么触动,都可以自己多思考思考,来日方长嘛。” “嗯……” 其实老狐狸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因为这个可能的对象是古月,而古月一定很有用! 当然,美人计这种程度不太入得了陈焱章的法眼,只能说乐见其成顺势而为罢了。 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共党和七十六号之间的问题。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张汪洋多半就是共党无疑了,而古家那个齐小飞的爹,很可能也是深藏不露,不过别去打听也别声张,至少对眼下没有任何益处。 这段时间我们要做的还是偃旗息鼓,并且尽可能多地搜集各种情报,可不能冒进了,尤其是新来的那几个,黄有为和雅丽还算够聪明能令为父放心,就是那张鬼,别让他的肆意妄为,太冲动只能坏事。” “是,女儿明白了。” “至于七十六号的那个董槐林,或许是个人物,不可小觑,既然眼下古月主动给你提供了保护,你也至少得在面子上说得过去,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和刚刚的玩笑话别混为一谈了。” “是!” 正是这样模棱两可得命令,让陈沁心有些心情复杂难以入眠,因为在她自己的观点里,其实是想远离古月的,尤其是不能让这个总是受到关注的家伙影响了自己的低调行事。 至于到底有没有别的想法,其实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可惜,有了董槐林的怀疑,若是完全拒绝和古月之间的往来,恐怕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陈沁心自认以自己的小脑袋,根本不够格去思考这些反反复复的事情,尤其是义父的态度也很莫名其妙,很难忽略不计。 可惜,身边别说找一个能商量一二的人了,就是倒倒苦水也根本没有机会。 不得已,陈沁心只能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上自己,偏偏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类型,那就是雅丽。 作为女人,陈沁心真不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能办到和谁都自来熟一样八面玲珑,也完全无法想象她是用什么手段去在一群群男人中周旋的如鱼得水…… 这可不仅仅是学不来,而是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了。 可惜,自己遇到的困境似乎除了这个令人厌恶的存在以外,也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毕竟,陈沁心始终不得不承认在许多方面,雅丽懂得的确比自己多很多。 第45章 一石与千浪 看着脚下七具尸体,董槐林一气之下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把一旁的圆桌砸了个稀巴烂。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发泄也没能让他的怒火消减分毫。 “无一例外一刀毙命,没有挣扎的痕迹,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以外,这六个兄弟都各有一处被击打的痕迹,推测是将他们打晕时留下的。 他们的配枪都被拿走了,身体和四肢都没看出任何搏斗的痕迹。 至于这个老钱,全身上下仅仅只有抹脖子这么一刀,凶手是从背后直接从左至右,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比较让人费解的,是这个老钱当时应该还有意识,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捂住伤口的动作,或许是从心底放弃了……” 雅丽的报告让董槐林越发头疼,自己的六名手下竟然没有一个有机会做出稍微反抗的举动,这种一击必中若是没有事先准备好可完全说不过去。 看来共党的人很清楚他们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就找准了目标。 “您觉得会是这个老钱去做了什么小动作吗?” “如果他在这事上真的有任悔过的表现,在共党那套里,这个算是立功,未必会最后是这个下场。 而这人一点挣扎都没有,可见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多半是因为左右为难,左右都没法顾全,所以他索性把自己放弃掉,也就不会再有纠葛了……这个混账东西!” 董槐林的分析不失水准,不过这也对眼下的局面没有任何益处。 本就捉襟见肘的七十六号行动处,这下又直接损失了六名成员,之后的行动里自然会愈发受阻。 更何况,这样的损失,会是丁默邨捏自己的一个重要把柄! 再加上自己在影佐那并没有真的立下任何实质性功劳,恐怕这一次有些鸡飞蛋打。 董槐林嗅到了一丝危机感,可他一时间却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苏菲看懂了董槐林脸上的阴晴不定,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要不先回去,让他们继续排查一下周边,我们好好把这事捋一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转机。” 董槐林有些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苏菲陪着,便依了她的安排。 车上,苏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几日共党的人没有引起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连这个老钱的生活轨迹里其实也没有任何人在探听一二。 排除老钱自己做了什么特殊的举动之外,恐怕共党能够这么准确掌握情况,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具体消息,也就是有人将老钱背叛一事捅了出去。” “你觉得是内鬼,还是外面的人?” “知道这事的人本就不多,再除去死掉的六个,也只剩下当晚给老钱儿子行刑的那几个了,这么小的范围内,他们如果是内鬼,不会担心自己很快便暴露么?可以去观察一下他们的状态,如果没有人跑,也没有人有任何异常,多半也真不是他们……” “所以你更加怀疑是外面的人?可这事是哪一个环节上可能有所泄露呢?警察局?” 董槐林自然也在不断思考这个问题,而老钱老婆举报共党的前前后后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能够发生点什么的地方除了七十六号里,也只有警察局这一处了。 “如果那个老罗不是只有老钱这一个外围人员的话,恐怕消息就是在警察局里走漏的,而那些警察里肯定有共党的人,一听到有人举报共产党,多半也没少留心。” “是这个道理……直接去警局!” 董槐林给司机下令改变了目的地,他要去找一找那位总是拍他马屁的廖警官了。 很快,董槐林的专用车停在了上海警局大门口。 这架势配合那走路带风的样子,警察局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者不善,也就没人主动上前阻拦一二。 “你们干嘛的?警察局是随便……董处长?” 突然看到几个人二话没说进了大门便直接准备上楼梯,路过的叶振鸿正要阻拦却看清了是董槐林。 “叶队长,好久不见,在下有事去找一下你们这的廖队长。” 那个姓廖的平日里喜欢干什么勾当,叶振鸿自然清楚得很,不仅对此不屑更是厌恶,不过那人不是他手底下的,也就没什么机会去炮制一番。 “刚刚听说有个面摊老板举报说昨晚碰到了拿枪的人当街杀人,他没敢声张,回家躲了一整夜刚刚才敢来报警,二队的人都去现场了应该。” 董槐林和苏菲对视了一眼,都清楚这个案子里死掉的恐怕就是自己那几个手下了,而这个面摊老板多半亲眼看到共党的人把那几人打晕,误以为是杀掉了,便不敢声张。 不过,共党的人居然没有对这个老板进行恐吓或者嘱咐几句,看来他们昨晚的行动也有些焦急。 “不巧,死的那几个是我手下。” 叶振鸿下意识觉得好笑,很费力才忍住,“是军统还是共党的人干的?哦,抱歉,我不该问,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具体事情了,应该留了人在那吧?或许已经碰上了,二队的人多半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我们就在这等一等吧,多谢叶队长提醒。” 并不打算和董槐林多说更多,叶振鸿正要离开时却又被叫住。 “叶队长,不知你对前几天有人来举报共党一事,可曾了解?” “听说了,不过没兴趣过问,廖副队长不是直接把消息给你了吗?” 叶振鸿是真不想和董槐林之流扯上关系,所以平时也不会去牵扯涉及军统或者共党的事情,偶尔听到点传闻他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是这样没错,不过在下还是有需要去知道还有谁对这事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关心了的,当然了,我也清楚叶队长对这些肯定不太在意,但是局里总归有些传来传去的消息对吧?要是叶队长听到过什么风声,还望不吝赐教。” 对于董槐林的不依不饶,叶振鸿也有些不耐烦了,做了个略微思考的样子之后,直接来了句“没有”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董槐林心中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这叶振鸿又触他霉头,险些就要爆发出来,不过被苏菲劝住了。 “这人平日里也就这样,但也至少不算是个敌人,没必要推他一把。” 这话在理,也很实际,董槐林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好找了个地方坐着耐心等待。 没多久,警局二大队的人回来了,一边走着还一边说着七十六号的人刚刚那神气的样子真的好笑,因为躺在那的也是他们人! 廖副队长却一眼看到了董槐林的座驾,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大厅,“董处长!您怎么亲自来了!应该我去向您汇报才是!” 这副奴才相收获了所有人的不屑,不过这帮警员里未必没有羡慕嫉妒的,毕竟能当这条“狗”的资格他们都没有。 “去你办公室聊。” “好嘞,您请!” 这点头哈腰的态度已经诚恳的到极点,偏偏廖副队长乐此不疲,那叫一个身心愉悦。 而进了办公室之后,董槐林直接坐在了廖副队长的位子上,反倒是这个位子的主人一脸受训般站在了桌子对面。 “你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对吧?” “是,刚刚去了现场,遇到了您的手下人,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属下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这表忠心的态度也是出类拔萃,尤其是“属下”二字原本无从提起,但是在他嘴里却理所当然。 “举报那事,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清楚?” “那个举报人出现时,我正巧经过,接待的人本来没太想管,是我把那名妇女接到了这办公室里才谈到了后续,我也第一时间联系了您!” 廖副队长自然是知无不言,而他心里也清楚,董槐林的事情如果顺利,死掉的也就不可能是他的手下了,所以始终陪着小心,也不敢真的天花乱坠。 “也就是说,最可能清楚的是那个接待人?他可曾听到过具体内容?” “这个倒是没有,那名妇女进门后就在喊‘我要举报共党,找你们领导来救我儿子,不然我不会多说一个字’,在她透露更具体的消息前,我已经将她拦住并且引到这里来了。” 对于廖副队长的判断,董槐林认为应该可信,因为这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吃独食。 那么这条消息就算走漏了,也不太可能有具体的内容。 “你觉得你们局里有没有共党的人潜伏?” “这个嘛,其实属下一直替您盯着,这距离鱼龙混杂的,倒是不太好说,不过就算是那一板一眼最正经的叶振鸿,其实也知道什么事碰不得,所以他对共党和军统的事都是一概不去过问的。 毕竟他自己或许也知道,他是最像共党的那种人。 而除了他之外,其他的老油条可没一个正经人。 至于生瓜蛋子,这就不好说了,还没接触全面。” 董槐林也是姑且有此一问,若是共党这么好认,他也没这份工作了。 “廖队长,您这一定有什么消息流通的事情吧?可曾听说有谁会特地把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传去,甚至传到外面去呢?不那么具体的也算,就比如这一次,仅仅是‘有个妇女举报共党’这样子。” 苏菲的突然插话让廖副队长有了点迟疑,不过他灵光一现,“还真有!就是那古大……古月,他似乎对各种消息都感兴趣,什么哪里发生了命案啊、抢劫案啊之类的都算是大事了,那种什么恐吓信啊,欺压良善啊,据说也有人都告诉了他! 不过,这些消息自然不是真的直接面对面和古月说的,而是通过齐小飞转述,同时,有一些消息真的值钱! 事后,齐小飞会有一份心意奉上…… 至于这个消息到底是谁去说的,这就不太好判断了,因为全局上下都有这种传言,而且往往是好几个人合计一番之后选了个代表去低调行事。 至于到底能不能得到回报,这就看那消息到底对古月是不是有用了,毕竟就算是他钱多的花不完也不至于听到什么都会给,但是的确有不少人得到过齐小飞的心意,这事就连叶振云都清楚,可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是古月?!”董槐林忽然感觉对这两个字都开始厌恶了,因为这几天里真的什么事都有这个人,而且有这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等等!难道这一次的消息也有人卖给他了?” “很有可能!毕竟这段时间里似乎都很太平,小偷小摸都没出一个,那帮想要回报的人恐怕有些耐不住了。” 董槐林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要点,至少也是个方向! “你听说过古月要这些消息干嘛了吗?” “这事倒是有人传过,据说是齐小飞透露的,因为古家家大业大,他要掌舵也的确有些不容易,任何风吹草动或许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可是在他那个角度去观察,或许就有一般人看不到的意味,而且,那些普通人看上去不值一提的消息,在有心人眼里恰恰可以转化成真金白银! 我有一次也特地留心过,他能掌握的消息,可不仅仅是警局,那青帮都算是明面上的了,恐怕还有各种各样不能说开的渠道。 而那一次,我这的人跑去跟他说了码头上有工人举报了一件怪事,说是半夜巡查的时候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 我记得很清楚,那人说明明夜深人静,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就是一阵阵哭哭啼啼显得特别突兀,他们还以为撞鬼了! 当时我们的人也没太当回事,因为没有其他有关小女孩的举报,事后才知道是一个商业纠纷,一伙新来的为了挤兑商场老人,找了黑道的人把一个老板家的小女儿给绑了,逼他就范,那人也不敢报警,更不敢声张,只是托关系求到了古月头上,希望这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主给他们确保一下女儿的安全。 恰恰就是古月从各种方面把消息一统合,就得到了无论哪一方都没法独自弄清楚的东西! 最后他出面调停了,也用他的手段约束了那伙新来的,至于那伙人到底咋样了我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一点事都没有,古月在这方面的名头也恰恰是这一件件事累积起来的。 所以您这么一说,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还能把消息卖给共党?又或者共党也能和他搭上话?” 听到这里,董槐林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更关键的因素。 如果真的是古月,他得到了“有一名妇女举报共党”这条消息之后,他会怎么办?把消息卖给共党?又或者他自己就是共党? 不,其实他最可能去做的,是首先去验证一番这条消息的价值! 放在明面上,这条消息里别说提到“老罗”了,就是“老钱”的名字也完全没有涉及。 可是,有心人会不会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就好比自己?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妇女,干嘛要举报共党?她又凭什么能举报共党? 这两个问题,自己能好奇,能感兴趣,能亲自过问,古月就不能吗? 或许他恰恰不只是能,而且就这么做了,因为这名妇女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机会接触到举报人,却不代表他没法去摸排可能的周边。 恰巧这件事里针对老钱儿子的就是青帮的人,如果古月有心去打听,自然也有人热情地对他讲清楚。 前后一关联,一个因为烂赌鬼儿子要被青帮的人砍了的妇女跑到了警局举报共党这样的雏形就应运而生了。 更进一步,这个被砍的儿子姓甚名谁,他会不会是共党?不可能。 举报人自己会不会是?也不太可能。 那么唯一的可能,也仅仅只剩下老钱这个倒霉催了! 于是古月得到了一条消息,有一个叫老钱的疑似共党被自己老婆儿子举报了! 如果真是这样,在这件事里,古月又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他是共党?这个早就被影佐推翻了。 他能联系到共党?未必不可能,但是他肯定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当面锣对面鼓,不然用老罗钓大鱼的那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有下文。 可他出现在了茶楼,为何?是巧合吗? 董槐林不愿意承认,不过他听影佐分析过,古月特地不去学校上课,就是担心自己被推出来钓鱼会伤及无辜。 可这样的说法,未免有些不成立的地方,那茶楼就不无辜了?如果他古月真的是担心牵连无辜,恐怕应该躲在家里不出来! 又或者,躲在家里反倒会让家里人受牵连,所以他两相比较,最终选择还是跑出来,但是不能去那种完全没有办法防守的校园。 一个高层建筑里,自然应该有更多隐蔽的地方,恐怕还不止是那个后门! 而这些,古月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他也不会特地选在这座茶楼里。 但是,为何那个人疑似“藏锋”的目标,也恰好知道呢?又为何这人哪也不去单单钻进了茶楼便不翼而飞?! 第46章 闯入与应对 秦海亲自去拿了报纸,的确如陈敬文所言有额外的东西。 这像是一封信,结尾有小五特地画上了自己的标识,是一把小刀上面写了一个“五”字。 正文的内容不算太多,可是,秦海等人都不识字。 面面相觑的几人只能不断思考自己的弟弟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不识字么? 而这些人的举动让陈敬文十分诧异,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这些人集体沉默。 “是和小五兄弟有关的么?信上怎么说?” 秦海最后还是在兄弟的安危和个人面子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过他还是有一丝丝挣扎,并没有把信直接递给陈敬文,而是展开了拿在手上,示意陈敬文自己看。 这样的姿势有点奇怪,更有点多此一举,不过陈敬文立刻意识到到底是为什么整天陪自己聊天的只有小五一人了,因为他这几个哥哥其实都不识字! “‘小五兄弟在我们这,但他不会有危险,希望我们的朋友也是同样的状态,今晚老地方,咱们将他们交换。’ 这个落款应该不是写信人的名字,一把刀上面带一个五字,是小五兄弟的代号么?” “嗯。” 陈敬文特地念出声之后,秦海只是简单地应了一下,他总算是知道了信上的内容,不过心里还是很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藏私又或者欺骗。 不过他侥幸地认为这人应该还没察觉到自己不识字才对,不然小五也不会送一封信回来。 于是秦海撇下了陈敬文,把几个弟弟拉进了小房间去商量。 他们认为事已至此,如果再瞒着古月就太不像话了,而且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尤其是很难保证小五的安全,因为他们几个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洞悉关着的这人到底有什么后招等着。 可问题是他们要去联系古月就比较麻烦,齐小飞特地嘱咐过不要去医院,恐怕医院那可不是仅仅有几个特务那么简单。 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去一趟学校了,而这个任务没法让秦海和老二去办,因为他们长得实在太过彪悍,很难不成为视线的焦点,尤其是在学校那种地方。 最后,老三老四又得临危受命。 “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要注意隐蔽,千万别把少爷给暴露了,如果实在施展不开,你们就去找老王试试,他行事起来比我们方便。” 不得不说秦海也算粗中有细,至少这时候他能审时度势。 而现在秦海还要确认一下这个“老地方”到底在哪。 “应该是我让小五兄弟去得那个旧仓库吧,那地方人迹罕至,也很长时间没人使用了,我猜昨晚他们见面后就直接定下了今晚得行程,小五兄弟应该是在仓库里待着没动,晚上我带你们去。” 想到自己兄弟不得不在一个废旧仓库里挨饿受冻,而自己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眼前得俘虏,秦海就有一肚子怨气没法发泄,可惜,他也清楚自己一定不能发泄在陈敬文身上,因为这人且不说到底是不是所谓共党,他肯定是少爷认识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待遇。 本想继续问清楚那个仓库到底在哪,秦海又担心眼前之人察觉到自己其实不识字反倒有了别的鬼蜮心思,这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只好强忍着不再言语,让陈敬文一个人待着。 老三老四从地牢出发了,一番合计之后他们打算还是先去学校试试,毕竟老王到底在不在茶楼他们此时也没法确定。 简单的伪装是必备的,不过真正要做到掩人耳目还得泯然众人,这一点他们也算轻车熟路。 而首先要做到的是避开任何可能发生的状况,说白了就是不要凑任何热闹。 人多的马路不走,人多的电车不挤,人多的店铺不过。 可能被记住的黄包车不坐,可能被记住的小摊不碰,可能被记住的报童不理。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也算是职业素养…… 很快,古月所在的亲日高等学府到了,门口就很气派,保安都有两个。 直接在大门处登记要找古月难免留下痕迹,而且也未必会被通传,毕竟那是古月。 所以他二人决定先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可以翻墙进入的好地方。 事实上这所校园的院墙并不算高,对他们而言翻过去和走大路一样,但是无法判断校内情况就很容易导致不必要的暴露,尤其是在院墙上露头和翻过去之后万一被人发现了就很难进行之后的事情。 他们要找寻的,并非哪里的院墙好翻而是哪里远离了人声。 很快,查看了一整圈之后,他们发现一栋楼房的背面离院墙很近,而这会基本听不到有人的嘈杂。 于是地点很快被确定了,老三老四相互配合之下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处院墙,并且极快地贴到了一旁的楼房的墙面上,他们需要确认一下这个地方是哪,是否被人察觉,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就可以直接混进其他人群里了,毕竟这里是学校,有什么样的人都不至于奇怪。 可惜,倾尽所能的二人,还是未能如愿,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明面上的一所亲日高等学府,其实是军统上海站大本营! 在陈焱章的示意下,他的手下们会分班排次去监视校园周边情况,尤其是这栋办公楼的背面,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而且靠着院墙。 自己就坐在顶楼的校长室里,万一有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这军统上海站站长的面子就没地方搁了。 而现在察觉到老三老四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陈沁心。 这么些年,敢在大白天跑来翻院墙的可从未有过,但是这两人的动作很显然训练有素,让陈沁心不能有一丝怠慢,确认二人的动向之后,陈沁心立刻去找手下知会了一声,让消息被传递给陈焱章,而她自己打算去跟一跟,看看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此。 老三老四不清楚古月到底在哪,也没法去随便找人询问,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在校园里游荡,通过观察来大致缩小范围。 这些举动,看似毫无目的,却也让陈沁心觉察到了这两人的真实目的恐怕并不单纯,因为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盯梢,或者等待某一个特定目标。 是特务还是共党?陈沁心愈发好奇。 尤其是当上课铃又响了之后,老三老四直接选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去等待。 这样的举动说明这两人要找的人更可能是一名学生了,不然更应该去办公楼而不是教学楼。 难道是哪的绑匪?想要在这里实施绑架? 这个可能性比特务和共党似乎更高一点了,毕竟这两人的举动至少表明他们的目标不在办公楼里,自然也就不是义父了。 陈沁心有两种选择,一个是直接上前去询问一番。 因为她在学校里可不仅仅是一名老师,还有一个副主任的头衔,所以借口冒充任何人都对她毫无意义,但是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办法去知道这两人的真实目的了,除非直接抓了。 可抓人实在是下下之策,一个不小心反倒有些此地无银。 于是,她选择等待,而她的伪装就便利许多,直接读一读自己手上的书即可,想要观察那两人的动向不费吹灰之力。 时间继续流逝着,下课铃又响了,老三老四踩着点从隐蔽处再次出来,给他们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在我哥面前,那古月算个什么东西!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撵狗他不敢抓鸡!” 董世仁的叫嚣很快吸引了老三老四的注意。 “你们是不知道,就前两天,那家伙不是没来吗?其实他是在茶楼被我哥给抓了!” 说到“前两天”和“茶楼”,老三老四立刻明白是什么事情了,也就猜到这人到底是谁。 因为齐小飞可没少说过真想见这个董世仁就打一次,可惜被古月勒令制止了。 而这人是古月的同学,秦海等人都是清楚的。 老三老四意识到自己离古月不会太远了,便主动又凑近了一些距离,很快,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目标,而古月和齐小飞也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存在。 很显然这是真有急事,齐小飞不必等古月的命令就主动路过了老三老四的所在,并且给他们指了一处现在可以去的方向。 那是一个体育器材的存放地。 刚刚还以为那两个可疑的人是冲着董世仁来的,陈沁心还在考虑要不要履行一下教师的职责,结果齐小飞的举动让她终于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其实是找到古月。 继续遥遥相望,陈沁心发现了站在体育器材室门口的齐小飞,这种架势不言而喻。 一番思索之后,她决定主动出击。 “陈老师?!” “齐同学你在这里干嘛呢?老师有点事情要找古同学,他没和你在一起么?” “这……” 齐小飞可没想过陈沁心会主动走近,而他可以拦下所有人,唯独没法拒绝陈沁心的意愿,因为她已经明说了是要找古月,而自己怎么可能撇开少爷独自一个人在这没有其他人来的地方站着呢? “他在里面?现在又不是上课时间,他在里面干嘛呢?该不会是抽烟吧?!这可是违反校规的!” “不,怎么可能啊!陈老师您误会了,少爷根本就不抽烟的。” 佯装嗔怒的陈沁心倒是把齐小飞给唬住了,不过这个说法已经算轻的了。 “那他在这里干嘛?该不会是……” 欲言又止又配上特地捂嘴的惊讶表情,虽然难免显得做作,却也足够让齐小飞清楚这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意思。 “没有!绝对没有!” “不行,我要看一看!”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往门边靠近,齐小飞有些左支右绌,他感觉自己伸手阻拦也不是,不阻拦更不是。 “你要干嘛!” 在心里又说了一百遍好男不和女斗,齐小飞缴械投降“少爷!” “陈老师,您找我有事?” 打开门的古月一脸泰然,他虽然不知道陈沁心为何这么着急,不过反正也没做亏心事。 “你在干嘛?” “哦,您可以进来看看,出了点状况,手下人着急就来告诉我一声。” 这只有一个门的小地方,纵然老三老四也无所遁形,古月索性摊开了讲。 “手下?你们家的人还是帮会的人?这可是学校啊,是走正门进来的么?” 面对陈沁心的义正言辞,古月也没多做解释,“是我们不对,我保证他们不敢有下次了。” 跟着古月一起鞠躬认错,老三老四的态度表里如一。 “古同学,你在外面具体做什么又怎么做,我管不到也不愿管,但这里是学校,我还得为其他同学的安全考虑,如果都和你这样随随便便让外人乱闯,成何体统?” “是!陈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一定谨记,也一定约束好手下不给陈老师不给学校添麻烦!” 陈沁心可从没见过古月还有这么“听话”的一面,不过她意识到事有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古怪,而古月如此诚恳地认错无非是想让自己不再纠缠,耽误他的事情。 而她也明白就算是追问也不会有实质性的内容可以洞悉,没准又会被古月给骗了。 索性直接离开去汇报给义父定夺更合理。 不过陈沁心也是留了个心眼,在强大的记忆力加持下,她可是记得这几天里古月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哪句直接是欺骗?其实并没有,但是从结果而言,自己的确被骗了,为何?因为古月会说一些模棱两可也会默许一些先入为主。 说白了,就是顺势而为,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东西全靠自己去猜了,而他会做的就是让自己猜错。 就在刚刚,古月说的是“手下”,陈沁心猜测是古家或者帮派的人,而古月没对这个做出进一步解释,既是糊弄也是任凭揣测,说白了还是老套路。 那么这两人多半就不是古家的也不是帮派的了! 会是什么人呢?共党么?陈沁心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很不愿意相信古月是共党的人,甚至不希望古月有可能和共党有关。 但是她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去隐瞒一些可能的事实,一切还是听凭义父决断。 “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去,准备好黑布头套。” 目送陈沁心离开后,古月做出了自己的指示,虽然他很诧异这事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可他也不能对小五不管不顾,至于拿陈敬文钓鱼的事情,全当鱼儿已经咬钩吧。 随即,他特地嘱咐了一句,刚刚这事恐怕不简单,以后就算有急事要来学校,也别翻院墙了。 陈沁心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所以她刚刚的表现很显然不是偶然遇到那么简单,至于找自己有事,她可一句都没说啊,忘了?还是根本没事找事? 古月早就怀疑过陈敬文身边的人是不是也会有特殊身份,比如陈焱章,只是他从未考虑过陈沁心这么一个看上去一板一眼的老师也可能是个军统或者地下党。 因为陈沁心的性格和表现很难想象她会适合这样的潜伏工作。 就算拒人千里之外是刻意为之,但是这种形象一点也不适合一个情报工作者,因为一旦给人留下的刻板印象是这样的,在任何地方有了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会被扣上反差很大的帽子,比如夜总会里。 事实上,陈敬文那样也算反差很大,可他却是利用了自己的优势,从未对于自己受欢迎这事表现出任何抗拒,说到底就是没有“拒绝”的态度,这样对于接触人而言就很容易打下基础了。 而陈沁心,虽然有着精致的五官和傲人的身姿,甚至那乌黑的秀发和白皙的皮肤都能让很多男人想入非非,可她刻画出来的“冰块”形象太过于入木三分,在学校里都能让所有男生望而却步,在外面又怎么会对潜伏工作起到良性作用呢? 可惜,古月的认知有点片面了,毕竟他接触过的真正潜伏人员也只有陈敬文这么一个,而如同影佐和董槐林这样的特务头子,其实都有一种“八面玲珑”的属性,恰恰这种属性在陈敬文身上尤甚。 所以古月也有点先入为主地认为真正的潜伏人员其实都应该是这样的才能融入日常生活,才能让旁人对自己的任何特殊举动习以为常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他没想过有的人潜伏着本身就不是需要去和人交流的,他们仅仅需要面对的只是自己的准星…… 当陈焱章收到消息后,很好奇到底是哪里的人光天化日敢往学校里闯,没多久陈沁心就带来了具体消息。 而且她把自己的一点点推断也毫不保留地讲了。 陈焱章心里很诧异,因为自己女儿难得有自己去思考某些事情的兴致,不过这事前前后后都离不开古月这个人,难道自己女儿真的对这小子很感兴趣?甚至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么? “倒是很有趣……” 第47章 女人与女人 从警局返回自己办公室的董槐林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一并汇报给影佐,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将功赎罪的态度,虽然这个功还八字没一撇。 “处长,四不过三啊……” 苏菲的提醒和董槐林自己的纠结基本一致,他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个? 可是,这个推论还需要更多的东西去佐证,而仅凭这样的推论也没法拿古月有任何办法,甚至直接派人去盯着他且不说能不能起到一丁点作用,万一被古月察觉了搞不好还会闹出各种事端。 董槐林有些无力的感觉,他手里的权力还是太少了,就算下决心要做那条最能嚎叫最会咬人的狗,此时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 “古月这人很难看透,所以最好不要给他任何警觉和喘息的机会,要做就要做到铁证如山一锤打死!” 苏菲眼里的坚定和急切让董槐林深有感触,“可是,那家伙盘根错节,说一句手眼通天都不为过,我们怎么能避开他的耳目去查到他本人呢?” “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突破口,不过还需要去接触一下才能真正确认。” “哦?” 苏菲倒是并没有卖关子,她所说的目标其实是雅丽,这个刚刚冒出来自称“小飞哥女人”的一号人物。 在苏菲看来,这人恐怕也不简单,这个自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到的。 而最关键的地方,是这个自称被默许之后,恐怕古月的情报业务只会更猖獗! “但是,如果我们横插一杠,让这个女人在转送情报之前,先给您过目,又该如何?” 董槐林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的门道就深了,而且一旦用的到位很可能不仅仅是一点点情报而已,或许还能牵着古月的鼻子走! “你有把握?” “还得接触看看,不过这人应该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有欲望的人,既然如此,她就肯定有弱点,虽然对付女人我不太擅长,不过也离不开威逼利诱罢了。” 董槐林的愁容散去不少,他把苏菲拉到怀里奖励了深深一吻…… 晚上在夜总会上班,白天自然是能睡多久就睡多久,雅丽很享受这样的日常,因为大白天睡大觉,给人一种能够逃离现实的感觉,毕竟其他人都在忙碌。 而这种逃离的感觉让她能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甚至忘记自己。 “咚咚咚,雅丽小姐,请开门。” 被人吵醒,雅丽很想发一发起床气,可她总归也是一个从军统训练班高分毕业的情报人员,这时候的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很好听,很干净,感觉那种干练型不拖泥带水。 可门外带来的压力并不止一人,看来来者不善。 “雅丽小姐,请开门,我们谈一笔生意。” 言语中的态度还算友善,也有足够的尊重,可这样的态度配上暗藏的其他人,陷阱的意味不言而喻,而且就算真的是做生意,恐怕要按着自己的头去认才更准确。 雅丽调整了一下心情,做好了心理建设,毕竟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进行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操作,所以未必就是死路一条。 “谁呀~!真讨厌,人家还没睡醒呢!” 这一声抱怨拿捏的恰到好处,随即有些蓬头垢面的雅丽也没有在乎自己的睡衣是否整齐便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这里是一个普通民居,毕竟一个刚刚冒出来的舞女也不可能住到什么太好的地方去。 “雅丽小姐您好,我叫苏菲,很高兴认识您。” 雅丽本来打算继续装一下一肚子怨气的样子,可是两名黑衣大汉手里的枪不允许她有太多自我。 “额……苏小姐是吧?您快,快请进!我这很乱也没收拾,您随意坐!” 挤出一个极尽谄媚的笑容,雅丽的演技可真不是盖的,这变脸的速度可比台上的戏子更专业。 “多谢,有笔生意要找您谈一谈,冒昧打搅,还请见谅。” 紧跟着苏菲身后进门,两名大汉也没有放下手里举着的枪,继续保持着对雅丽的注目,同时随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那个……两位大哥!小女子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啊!你们这样一直举着,让我小心脏受不了还是其次,您二位不会觉得手会酸么? 苏小姐!您要谈什么都好说,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我就是一个外来的弱质女流……不过,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事!” 满意雅丽的态度,苏菲示意身后二人放下了枪。 “很好,既然雅丽小姐这么‘懂事’,我们也算有了一个初步共识。 其实我们今天来此,是听说了雅丽小姐您最近有了一个新身份,‘小飞哥的女人’对吧?” “啊,那个啊……等等!苏小姐!您看在我初来咋到什么也不懂,能不能高抬贵手?!如果这方面得罪了您,我忏悔,我恳求您的原谅!我和小飞哥其实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除了跳了一会舞以外什么事都没有!您要相信我!” 雅丽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让那两名大汉差点紧张到走火。 不过苏菲依旧从容,她意识到雅丽刚刚指的是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雅丽小姐,您误会了,我和那位齐小飞之间并没有特殊关系,我也不会妨碍你和他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你不用如此一惊一乍,好么?” “额……好的,我明白了!” 一脸尴尬,雅丽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紧张溢于言表,豆大的汗珠已经快要浸湿她的睡衣。 “这些年里,古大少爷对于女人这事从不上心,不过他从不禁止他的好兄弟齐小飞先生有各种各样的艳遇,但是从始至终,不曾有任何一人自称为‘小飞哥的女人’,直到您的出现。 不必怀疑,您的身份我们已经核实,您来这里时间尚短,不过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与人沟通的天赋,在‘万象乾坤’可谓如鱼得水,就连那阅人无数的‘苗姐’也对你刮目相看,不然也不会特地帮您引线。 但是,最后能够得到这个称谓,主要还是靠的您自己。 对于您一步步的路线,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做出了一点点分析,不难看出,您对眼下的成就其实是期待已久,或者说就是冲着这一步来的。 而您也不止于此,您想要的是借用这个身份的保护来进一步站稳扎根,比方说替古大少爷打理在夜总会里的情报生意。” 雅丽还没判断出来这几人到底是不是来自七十六号,眼前这个苏菲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董槐林身边那个苏菲,不过说到这一步,尤其是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有了这个结论,背后的能量可不会小,难道自己的计划这么快就有着落了?雅丽自己都不敢想真的会是七十六号这么容易找上门…… “既然苏小姐主动说出来了,我也不装了! 其实吧,我之前是在南京那边,也是混迹夜总会这些地方,一个女人嘛,还有几分姿色,总归是吃了不少亏……不过,我也不是一个甘心就这么吃亏到底的主! 我不愿意向生活低头!所以我跑来了上海,我要用初来乍到的身份,我要用自己学到的各种诱惑男人的手段,我要用自己被迫锻炼出来的求生欲望,来一步步让自己能够过的舒坦! 当然,古大少爷的名号,即使是在南京也不可能没听过,所以他就是我的目标,这一点我不承认也没用。 可我清楚,我一个残花败柳,要成为古大少爷的女人,何止比登天更难?再说了,他家那个复杂情况,就算我真的凭借这个脸蛋这个身子把古大少爷给迷住了,他家那些长辈能容得下一个烟花女子吗? 在南京的日子里让我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天真! 所以我清楚自己的定位,而来了之后,我也没立刻凑过去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我先是通过和苗姐打好关系,同时又表现出对其他姐妹不争不抢的态度,也算立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形象! 接着,我在那些客人身上听到了不少关于古大少爷的传闻,毕竟他的风吹草动怎么都会是街头巷尾的热议焦点! 意外发现,古大少爷似乎对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很感兴趣,而同时又有些人不敢更不能亲自去和古大少爷进行这方面的交易。 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一开始自然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后来通过灌醉几个有点权力在手的客人才明白了一点点行情! 这大上海,说一句遍地黄金也不为过! 可是,黄金一直在那,却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能耐去拿,更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量去碰! 不过,古大少爷肯定是最有能耐最有胆量的那群人里一员,所以他才会有怎么也花不完的黄金! 比方说,一个商行的老板,他得到了消息什么行情要变了,他自然可以中饱私囊,自己先去屯一点买一点然后奇货可居,但是他自己的实力有限,这样的操作或许能赚一笔却也很难说一笔吃一辈子! 但是,如果这样的消息传到了古大少爷这样的人手里,他能利用好到什么程度,就完全不是这个知情人自己可以想象的了。 可惜,有些说说可以,真要去做又有各种各样的风险,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很可能他自己已经有的一切都一夜间全没了! 而我有心观察之下,这种人似乎还不少,毕竟这里是上海…… 所以我有了这个心思,我要做的事就是在古大少爷和这些开不了口的人之间牵线搭桥,毕竟夜总会,又是上海最大的夜总会,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谁也不会真的能查到源头的! 紧接着,我就想到能被我利用的人就是那个叫齐小飞的了,说来我也很好奇,古大少爷这人似乎真的很重情重义,不然明明是一个跟班加开车的,居然走到哪都能被喊一句‘小飞哥’! 渐渐地,我有了进一步了解,那就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有姿色的女人,这一点似乎在古大少爷面前算不上任何优势,但是,对付齐小飞还是有可能的,至少能让他走近点说几句话。 于是,我的计划就这么实施了,也通过我现在这样的说法,让齐小飞明白了我到底想要干嘛,这个‘小飞哥的女人’就这么敲定了! 当时我那叫一个高兴的上天了! 不过我很快便平静下来,因为我看到古月身边出现了一个让我这个女人都嫉妒的女人!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超凡脱俗,完全不应该出现在那种污秽地的仙子! 偏偏,那人就在眼前,和传说中从来不碰女人不和自己妹妹以外的女人跳舞的古大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一连好几首曲子! 当时那个羡慕嫉妒恨啊~!我就想着怎么自己没去试一试呢?搞不好古大少爷也不是不近女色而是都以为他是这样才没人敢靠近而已? 同时,说来好笑,我也有点自惭形秽,因为和那样一个凡尘仙子相比,我真的就是一滩烂泥…… 但是,恰恰因为那一晚的起起落落,我才认定了自己的决断是没错的,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因为像古大少爷这样的人物身边,别说没有女人了,就是有女人,就不会有另一个了么? 就像那句古话‘以色侍君,岂能长久’,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额,两位大哥,我这话赶话,别介意哈……” 一脸歉意的雅丽赶忙对两位大汉赔礼道歉,不过苏菲示意她继续。 “嗯,就是,大多数男人哈,还是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盯着锅里,所以我不认为我可以是那个最特别的,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去做那个更特别的! 有了‘小飞哥的女人’这个名头,那些肚子里有货倒不出来的客人就开始有点藏不住心里的小激动了,虽然还没几天,但是在我的暗示下,还真有不少生意找上门来! 但是我也没一口答应,更没有给出任何保证。 做生意这事我虽然不懂,但是做小姐这事,我自然轻车熟路,一旦不在开始把价码谈好,事后,呵~! 男人嘛…… 当然了,像苏小姐这样大本事的女人,自然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但是我的小命现在就在你手里攥着,我真的没有更多可以说的东西了,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成吗? 只要您让我走,我保证立刻买票滚回南京去,再也不来了,而这里面的一些门门道道,您自己看着办,希望对您有用!” 雅丽的梨花带雨很显然是做作的,是演的,而且很显然这个戏有点过了,但是她明知道是这样还要特地如此,因为眼前这个苏菲有点特殊。 雅丽要营造的人设是一个从底层摸爬滚打有了不少经验之谈的野心小女人,却也是一个被威胁后什么都藏不住的弱质女流。 “我很好奇,你明明这么胆小,这么容易就和盘托出 ,怎么还敢做这么危险的生意呢?” “苏菲小姐,在您面前我肯定里子面子都不剩了,被照妖镜弄得一丝不挂! 所以我也不怕告诉您实情,在我的设想里,‘小飞哥的女人’这个称号,不仅仅是做生意的保证,更是我个人安危的保证! 我觉得吧,这大上海里,明着不给古大少爷面子的人应该不多才是,而那些人也不太可能特地跑来欺负我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女人吧? 而且如果我直接明说自己是要做情报生意,那些敢动歪脑筋的人,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因为一旦我这里出了任何问题,我敢隐瞒吗?我敢不告诉古大少爷吗?这就和走独木桥一样,我根本没得选对吧?就算主动坦白,事后能够逃脱古大少爷的势力范围?更别说活着离开上海了…… 但是您不一样,你直接表明了就是来威胁我的,而且直接查了我的老底,关键是这么容易就查到了,证明您绝对就是那少数敢惹古大少爷的人里的一个! 而且,现在我手里可真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消息,所以您一定不是来让我坦白这些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刚刚说的那些绝对没有任何隐瞒,只求您高抬贵手,不要直接把我这个小蚂蚁给碾死了好吗?就当看在同是女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雅丽的这个姿态低到如此地步,倒是出乎了苏菲的意料,原本她还在想有胆子做这种事情,应该是有足够的自信和智慧才是。 不曾想,原来是一个摸爬滚打浑身是伤的小女人一点经验之谈罢了。 虽说这番言辞她并没有全信,可这里面有不少内容触动到了她自己,尤其是那句“以色侍君,岂能长久”,将心比心,她自己又何尝不知? 即使是她,被这般触动,也难免出现情绪上的变化,虽然表情可以控制,可眼神中的波动没能逃过雅丽始终注视着她的双眸。 也正因为如此,雅丽才真的确认自己酝酿已久的说辞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事实上,在她的计划中,就有专门针对苏菲的一种可能,只是她自己也不曾想到,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上钩的如此之快…… 第48章 羡慕与唏嘘 和雅丽定好了协议之后,苏菲并没有直接回去向董槐林报告。 她支开了两个手下独自前往了一处幽静的庄园。 这个园子很大,修缮得体,十分雅致。 并非一味金碧辉煌,不过若是真正懂行的人来看到,应该不难发现每一处花草树木都绝非凡品。 “主任。” 原来,这里是七十六号特务头子丁默邨的秘密居所。 此时,这位特工界的风云人物正在修身养性一般亲自修剪着自己的花花草草。 他没有立刻对苏菲做出任何指示,甚至没有丝毫回应。 而苏菲似乎全然没有介意,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候丁默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手头工作。 良久,丁默邨示意苏菲跟着自己进屋。 热茶已经奉上,不过这是丁默邨自己需要的,而不是特地为苏菲准备的。 “董槐林那小子最近很活跃嘛。”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董槐林决定彻底抱紧影佐的大腿。” 原来,苏菲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丁默邨安插在董槐林身边的一颗棋子。 这两人的关系就比较玄妙了,在没人知道的档案里,苏菲是丁默邨的学生。 而现在呢?无人知晓具体,自然包括董槐林。 “你做的不错,他没有对你起疑心?” “应该没有吧……” 苏菲的回答模棱两可,这个可不能让丁默邨高兴。 “死的那几个是共党所为?” “没错,共党叛徒老钱也在其中。” 听到这里,丁默邨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似乎死掉的那几个并非他的手下一般毫无关心可言。 “董槐林打算如何?又去找影佐哭诉?” “我劝了他,四不过三,这一次他打算自己先试试,而他的目标竟然是古月,据属下观察,他应该在心里有了不少把握,只是古月做事一般也没法查证。” “古月?” 提到这个名字时,丁默邨有了略微的迟疑,随即又继续品着杯中茶水。 “他打算如何继续?明察暗访?还是找人跟踪?” “我发现‘万象乾坤’里出现了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打着‘小飞哥的女人’这个名号,准备替古月拓宽情报交易的渠道和销路,我刚刚去接触了一下,这人可以拿捏,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日后的风吹草动,我能先于古月知道。” 丁默邨忽然抬起头一脸玩味地看着苏菲,这让后者有些诧异,只能继续低着头不敢直视。 “董槐林对你如何?” “这……还算不错,嗯,应该很信任才是。” “你把身子给他了?” 这么直接这么直白,让苏菲冷汗直冒,赶忙解释,“挑逗和亲密接触有的,更进一步肯定是没的!” “你还是太在意这事了,身子嘛,咱们全身上下都是武器,何况你的武器十分有威力?他如果真要,就给呗,关键是代价要合理。” 这样的言论虽然偏激,却也并非完全不可理解,因为早在培训班的时候,苏菲的最后一课就是失去了完璧之身,而那一课也是眼前之人给她上的…… 事实上,苏菲对丁默邨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师生,也有男女,甚至她就幻想过自己能不能成为丁默邨的唯一,可惜,她只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唯一一次给了丁默邨而已。 尤其是丁默邨毫不犹豫地把她送到了董槐林身边,直言无所不用其极。 苏菲当时很费解,也很想问一句自己到底算什么?可她并没有,因为她其实一直知道那个答案,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对于董槐林,丁默邨的心思依旧是放长线钓大鱼。 一个是这人的确有点本事,不然也不会是他冒头,再者,董家既然愿意明里暗里资助,他丁默邨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只是董家人,甚至董槐林自己,都不清楚这些打点中大部分最终其实都被转到了丁默邨的手上,这当然不包括直接给他的那一份最大的。 但是董槐林的野心也从未逃过丁默邨的眼睛,所以他需要一个自己的眼睛替自己时刻盯着这个不安定因素,自然就是苏菲了。 从结果而言,董槐林还真就没有出乎丁默邨的意料之外。 于是,丁默邨又指示苏菲,在关键时刻让董槐林一步步完全倒向影佐那边。 苏菲对这个决定完全看不透,却也只能执行。 当然,丁默邨可没觉得自己有义务向苏菲解释任何事情。 丁默邨的言语一次次在苏菲的心头刀割撒盐一应俱全,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这也是她碰到雅丽里之后深有感触的真正原因,因为她莫名觉得自己和雅丽太像了。 只是,雅丽的决断令她羡慕不已,至少她自己目前还没有那个为自己考虑考虑的勇气。 “古月这个情报交易,属实?和共党也有联系?” “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古月有将消息转手,不过的确有各种各样的消息都会有人主动汇报给他,属下在做出这个选择之前特地研究了一下,有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就是古月的的确确能够第一时间嗅到很多商机,这些都记录在案。 现在想想,恐怕和这个所谓情报交易不无关系。 可要说是否和哪次共党的行动有关联,就更加没有证据了,甚至是这一次,董槐林也是问过警局的人之后才有的臆断,同样没法拿到实证。 而且,就算真的证明是某个警察向古月透露了一些表面情报,这也没法说明古月就一定用自己的能力去把所有消息补全了再卖给了共党。” “卖给?” “嗯?啊,属下武断了……” 丁默邨略微沉吟,“是你认为古月不是共党的人,还是董槐林这么认为?” “其实是影佐这么认为,董槐林也信了。” “就因为那次当街刺杀?” “是的。” 丁默邨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苏菲也继续视而不见,她已经习惯了完全不去揣测丁默邨的想法。 “记住,看问题应该是动态的,不能有固定思维。 影佐自然是所有抗日分子都欲杀之后快的,可这并不代表救了他的就一定不会是抗日分子。 就算是共党的人,难道就不能是为了给军统添堵而做出来的吗? 虽然,无论是怎么看怎么想,这个都不合理,可有些事,未必就一定要合理啊,最关键的,还是看事后的发展。” 这话苏菲倒是听懂了,丁默邨的意思是古月到底是不是共党分子这事还有待商榷,不能因为一个过去的事实而否定未来的可能,或许古月现在还不是,可他以后呢?未必就会一直不是。 “属下受教了!” “盯好董槐林,别让他在这事上做的太过火,古月那人,可比他复杂多了,不能小觑啊,你也得好好记住,能对付一个董槐林可算不得什么。” “是!” “心里不服?” “属下不敢!” 丁默邨杯中得茶水已经快要见底,他最后喝了一大口便放下了茶杯,算是给这次谈话做一个总结。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有的人会极力掩藏自己的弱点,这样他就可以更容易立于不败之地,这种人的确能够工于心计,却也格局有限,因为他们依旧有所畏惧,他们的弱点始终就是自己的弱点。 古月并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的弱点很明显,可以说人尽皆知,那就是他的家人。 但是,他从未掩饰自己的这个弱点,也从未吝啬去表现自己对家人的爱,尤其是能够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去给自己妹妹挡枪,这种事,扪心自问,并非人人都可以的,我就不行。 那么,这种态度是不是也是一种宣示?连自己都可以为了保护家人而舍去,若是有人敢于针对古月的家人这个弱点,恐怕最后的下场还未必能有陆杰那么舒服。 所以,你要在适当的时候好好规劝董槐林,不要过了古月和那一些与他类似的人所标注的红线,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肯定是他董槐林自己。 养了这么久的狗,还没把邻居家的肉吃光,我不舍得它这么快就退场啊。” 苏菲表示自己明白之后便离开了这处园子,可她的心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平复的征兆。 “狗……我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不知为何,苏菲又想到了雅丽,又想到了那句“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其实她有一种哪怕不长久也愿意的想法,只是丁默邨对她的不屑一顾比喜新厌旧更令她心如刀割。 因为丁默邨其实认可了自己的姿色,不然董槐林的身边也不会轮到自己去,但是这份姿色在丁默邨自己眼里,也仅仅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喂狗的骨头罢了…… 无独有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的雅丽,此时也莫名想到了苏菲。 因为她心中也有一种无由来的羡慕。 当然,她因为自己的计划有了初步成果而窃喜,却也有些患得患失,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何止如履薄冰? 陈焱章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自己不仅仅没有被陆杰的事连累,而且得到了新的长官的信任! 可是,当她听完陈焱章计划的雏形之后,她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能让自己有一丝丝高兴的情绪了。 因为她要做的,已经不只是虎口拔牙那么简单。 借由古月的名义,去钓董槐林这条小鱼,最终引出影佐这头巨兽。 这已经不是一个能用如履薄冰来形容的处境了,完全就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尤其是,在她花费了十二分精神绞尽脑汁才把计划补全后正式实施的第一天,竟然就被古月一语道破了! 从陈沁心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雅丽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任何下文都还没露头的开始。 而古月能够这么快察觉,并且分析的头头是道,那董槐林呢?就算这家伙比不上古月,总不能将一切都赌在影佐也不如古月这种妄想之上吧? 可惜,离弦之箭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如果她胆敢主动终止这个计划,也就是主动把自己的心存不轨暴露在了古月的面前,日后这上海多半就没法混了。 届时,自己对陈焱章而言,还有丁点用处可言么? 雅丽的精神上有些生不如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 本以为这个最初的阶段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又任何反响,尤其是还需要自己真正给古月做出一点东西之后才可能把这个名头打出去,让目标有所知晓。 结果,不出两天,货真价实的苏菲直接找上门了,这让雅丽差点就露怯,好在心理素质过硬,该学习该经历的课程她也没偷懒。 只是,作为一个女人而言,她对苏菲有了不小的羡慕。 虽然在最开始补全计划的时候,便把苏菲考虑进来,也才有了最终的说辞,可董槐林到底会不会让苏菲来完成这件事,可就没人能够保证了。 但是,苏菲来了,而且敲定了协议,这让雅丽对董槐林有些“刮目相看”,而她羡慕的就是这种信任,甚至有点嫉妒,因为同为女人。 自己可曾有过类似的信任?且不论男女关系,就说最近先后遇到的两位领导,一个陆杰一个陈焱章。 陆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是那种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到极点的疯子,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小绵羊和大灰狼。 别说风月了,就是正眼看自己都显得多余,又哪有信任? 陈焱章呢?那就是一头老虎,整天装睡的老虎! 自己在陈焱章眼中,恐怕连小绵羊都算不上,只是一只能挣扎几下的蚯蚓,而且已经被泡在了池塘里,随时等待某条名为董槐林的小鱼将自己吞下。 可惜,雅丽并不知道实情,若是她能看清这趟浑水里,其实离她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只蚯蚓在挣扎,而她的名字叫苏菲。 水里有董槐林这条小鱼,自然也有影佐那头巨兽。 可是,池塘边还坐着一个钓手,名为丁默邨。 两个互相欺骗着,却又不约而同因为对方和自己的处境不同而暗自羡慕的女人,这样的微妙局面若是有人清楚内情,恐怕会唏嘘不已。 将莫名的情绪压在心底,雅丽前往了一处服装店,在试衣间里有一处暗格,这里是雅丽向陈沁心汇报情况的地方,她将自己需要面见陈焱章的申请留在了暗格之内。 在陈焱章的组织架构里,陈沁心专门负责和雅丽对接,而她可以直接找雅丽,雅丽却不能直接找陈沁心。 这样的差别待遇雅丽也只能接受,倒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单纯有个亲疏远近罢了。 好在陈沁心这人一板一眼,虽然和自己性格不合,却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任何事情强加给其他人的习惯,更不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这让雅丽很是诧异,如此表里如一的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个乱世里长大的?陈焱章给她的保护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不过,雅丽也清楚根本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毕竟自己没来之前,陈沁心已经工作好多年了,而且那副表里如一的“冰冷”,似乎真的很适合狙击手的职责,至少让自己找个地方趴上半天一动不动是不可能完成的! 对于陈沁心,雅丽就连一丝羡慕嫉妒之心都升不起了,因为完全不是一个可以有交错的命运线。 自己可没有一个如此有保护欲的老爸,自然也没有陈沁心那令女人都难免心动的外表。 偏偏,陈沁心一直在拒绝去利用自己这个“最大的武器”,这让雅丽有点自惭形秽,同时也好奇自己的长官大人,就没有教一教这关键一课么? 多半是真没有,不然想想都变态。 所以一有机会,雅丽就想着怎么捉弄陈沁心一番。 可这丫头对自己的戒心太低了,尤其是让她盛装出行去夜总会的那次,所谓“不这样就进不去”,根本就是瞎掰,但是她偏偏信了! 雅丽自己都有些莫名歉疚,不过看戏不嫌事大的心态更多一点。 而陈沁心在自己的一双巧手下“焕然如新”的那一刻,雅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点自惭形秽。 即使是在夜总会里,雅丽也从心底感慨陈沁心和那个环境格格不入。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要把陈沁心没有底线的好好整治一番,毕竟自己是在敌后潜伏人员,自己是特工,因为一点私心而算计同事,可就没法预料到底会引出怎样的轩然大波了,更何况陈沁心的老爸是自己领导。 所以雅丽始终关注着陈沁心的方向,关键时刻是打算出手替他解围的。 不曾想,这老师和学生之间竟然搂搂抱抱地跳了好几支舞! 雅丽当时都有些傻眼了,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所以她对苏菲所言也并非全是胡编乱造。 机缘巧合之下,古月就在送陈沁心回家的车上侃侃而谈,把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直接分析得那叫一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雅丽的心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和形容了。 除开生不如死的担心和害怕以外,最大的感慨是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自己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刀尖跳舞,结果还不如有的人的一个偶然所得更多…… 第49章 哑谜与关心 放学后继续在医院出现的古月交代了一下自己晚点要去处理事情便带着齐小飞去做准备了。 他们首先要确定的是身后有没有任何尾巴,这也是特地跑去医院的必要性。 而且,虽然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们也没掉以轻心任凭侥幸,首先将车子开去了“万象乾坤”夜总会,专门去了始终挂在古月名下的房间后,再跑到赌场转悠。 最终从地下室离开并且换了一辆新车,一辆没人知道归属的小货车。 秦海等人已经整装待发,同时给陈敬文的嘴里塞满了破布并且带上黑布头套。 难免有点带着情绪在里面,秦海的动作完全可以用粗鲁来定义,似乎让陈敬文有苦说不出他就能感觉好过许多。 很快,看似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个大圈的古月和齐小飞出现在了和秦海等人的约定地点。 点头示意之后,一群人没有任何言语便带着陈敬文往目的地驶去,也没让陈敬文来带路,因为他描述中的仓库古月不仅知道具体位置,而且知道这仓库到底为什么闲置。 原本想要在这个时间里尝试试探的陈敬文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了汽车的灯光,蹲守仓库周边的共产党同志们进入了警戒状态。 老罗看了看时间,离约定还早,所以下令全体戒备,不过古月等人也没太靠近仓库便下车了,那清一色的夜行衣黑面具,放在一起尤其是车头灯的照耀下,还真有点莫名的醒目。 “你们的人在这,我兄弟在哪?” 秦海负责发言,古月只做暗地指示,毕竟陈敬文的耳朵可没被堵上。 对眼前这些人做了一个初步判断,至少这整齐划一的“制服”并非作假,于是老罗命人把仓库里的小五带了出来。 “小五!你没事吧?” “放心吧大哥,这些好汉们没有为难我!” 看到自己弟弟安然无恙而且并没有被缚手缚脚,秦海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一起放人还是怎么弄?” 老罗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纠结,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藏锋”同志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个交换人质的事情就有点天然处于下风。 不过他猜想对面这些人应该不清楚这个事实才对,所以也未必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只是,如此交换之后,“藏锋”同志的身份也就正式在这里的所有人面前公开了,对于日后的工作而言,也存在不小的隐患。 不曾想,眼下的情况更加复杂,对方或许是出于自身据点的安全考虑,所以给“藏锋”同志带上了头套,可这样的状态,老罗又不得不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头套取下来了…… 事实上,在提出交换人质之后,老罗就一直有点心绪不宁,因为这个突然想出的方案其实有太多不稳定因素,明明都没见过面,怎么交换人质呢? 这也是让陈敬文意外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诧异老罗竟然会有这种安排,也不至于弄得那么别扭骑虎难下了。 “你等等!头套也别取下,不过这人可以说话吗?” 秦海等人感觉莫名其妙了,他们当然清楚给陈敬文戴头套是少爷为了避免自己被认出来,可现在是交换人质的现场了,怎么对方反而不需要取下头套了?难道他们可以不用确认真伪?做事这么草率的吗? “嘴巴被我们堵上了,你确定不用看一看人脸?” “不用!你就让他开口说话。” 这态度还很坚决?秦海越发不懂了,只好俯身询问古月的意思。 这个局面对古月而言也的确很奇怪,自己只是不想让陈敬文看到自己甚至不希望他察觉到自己的身形,而现在几个人站在一起都是一身黑,也没那么容易看清楚了,只是稍微取下头套一会儿时间并不碍事。 结果对方反倒是拒绝取下头套?这事就值得深思了。 这个老罗应该是共党里专门负责和陈敬文联系的人,所以他们之间可以通过报纸传递消息,而陈敬文让小五去找人对所谓暗号,也是找的这个老罗。 古月并不清楚共党内部的组织结构到底是怎样的,也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具体安排,但是能猜到的几个可能性里,最可能的应该是陈敬文的身份十分特殊,特殊到共党内部也不是人人都清楚他是谁! 忽然觉得这些人的谨慎和自己有点异曲同工,莫名有点英雄惜英雄,不过他也意识到需要如此程度地保密,恐怕这个陈敬文还真的是“藏锋”那个级别的地下党,不然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造成左右为难的局面。 当然,他不可能想到即使是老罗也并没有亲眼见过陈敬文到底长什么样子! 略微沉吟之后,古月示意秦海按照对方的吩咐来,老四在没有完全取下陈敬文头套的状态下把他嘴里的破布都弄了出来。 “咳咳……呼~”终于舒坦了一些,陈敬文其实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该如何收场,不过这帮人给自己戴了头套这事,似乎是理所当然了。 以他对那个传说中的“老大”的分析而言,这人肯定不会愿意让自己盯着自己多看两眼的。 只是此时此刻,这个交换人质的过程到底该如何进行呢?陈敬文自己也很好奇老罗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善刀而藏。” 不曾想,老罗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把小五带过来的这句所谓暗号给报了出来。 “锋芒毕露。” 陈敬文也没犹豫,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含义,也清楚老罗这是在试探自己。 而他之所以要弄得这么复杂,恐怕是想要继续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保护。 可是一旁的古月听到这样的对答之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揣测竟然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是“藏锋”这个代号! 没想到自己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师,不仅仅是一个地下党,而且是一个传说中的谍报精英,这让古月又有些肃然起敬。 不过他同时也感到不小的自责,因为自己的介入,让陈敬文遭受了无妄之灾,万一影响到他们的大事可就罪莫大焉了。 不过老罗也不能仅凭这么一句就断定什么,于是他又报出了最近这次接头的时间地点,“上午九点,乔治咖啡馆。” “五楼三号,红蓝蓝。” 陈敬文所对答的是老罗需要去负责的事情,就是去那栋建筑的503门口找到三盆花,按照红色蓝色蓝色的顺序摆放。 而这几盆花,其实是陈敬文提前准备好的,足够鲜艳醒目。 有了这样进一步的确认,老罗也终于清楚眼前之人的确是“藏锋”同志无疑。 可他依旧在挣扎,因为对方给“藏锋”同志戴头套这个举动而让自己产生了新的想法,所以不得不努力一把顺势而为,将“藏锋”同志的身份继续隐藏下去。 倒不是老罗对身边的同志们不信任,只是刚刚经历了老钱的背叛,他深感自己这些人就是在刀剑跳舞,不能有任何侥幸,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点武断而让“藏锋”同志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行了,就这样交换吧,小五兄弟,过去吧。” 原本古月还打算在交换后依靠秦海的魁梧给自己做遮挡,毕竟对方不可能也让陈敬文一直带着头套不取,不曾想眼下这点功夫都省了! “你这人满口谎话,不过那本书上的内容倒是没有骗我,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和陈敬文错身的时候,小五特地如此说了一句,因为这一天里闲着也是闲着,老罗还真的特地找了一个同志来给他讲解书上的内容,让小五很高兴地发现至少这方面自己没有被骗。 “那就多谢小五兄弟宽宏大量了。” “不过从那个老罗到现在还想着要保护你的身份,我也能体会到你们是真的干大事的人,那些你没法言说的事,恐怕就是真的开不了口了……虽然想不通你们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不过嘛,也不是不能完全不能理解。” 这短暂的对话后,二人回到了各自阵营。 “你……没什么事吧?” “好吃好喝,还能看报纸,就是没睡好,心里的确记着事。” 老罗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和“藏锋”同志面对面交流会是此情此景,而且是这样一个问答,不过他能够确认“藏锋”同志没有任何问题已经是万幸了。 “那现在?” “别急,我和他们聊几句。” 即使有老罗替他解开了绑在手脚上的麻绳,陈敬文也没有自己去取下头套,这个画面就有点莫名的喜感,古月暗自好笑却也没有戳破的意思。 “那位传说中的‘老大’,真不说两句话么?” 如此直接点名,古月意识到陈敬文多半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而他也从未指望过小五能滴水不漏,只是他相信小五不会真的亲口透露自己的底细罢了。 所以即使是此时此刻,陈敬文依旧只能猜而已,那就让他去猜吧。 “我们老大……偶感风寒……他嗓子不舒服。” 让一个实在人去睁眼说瞎话也是够难为秦海的了,不过就这么简单一句都结结巴巴,真的也像是假的了,更何况是假的…… “那可得多注意身体啊,这年头世道乱,想求医问药可得找对方向!” “嗯?!”古月立刻意识到陈敬文话里有话,便让秦海继续当自己的传声筒。 “看来阁下深谙此道?不知可有良方?” 对于这么明显的怪异对话方式,陈敬文也没有任何反感的意思,“良方是需要千百年锤炼的,但是也得对症下药,咱老祖千百年的传承自然是瑰宝,却也需要与时俱进,说到底,还得看口碑和疗效,而最让人放心的,可不就是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么?什么方子真的对所有百姓都好,真的能治病救人,想必以阁下的耳聪目明,不至于听不清看不到吧?” 古月有点怀疑陈敬文已经对自己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句话里也不乏特地点自己一下的意思,不过,解放区的事情,还真的看不到,都是道听途说不是么? 而同样的道听途说,“打土豪分田地”这事也从未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古月偶尔也会想一想,自己在共党那帮人眼里,其实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吧?是不是也属于“土豪”这一分类呢?最后会不会也被“打倒”? “听一听看一看的确必要,但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额,”秦海对于这种咬文嚼字的对话实在是很无奈,记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前后都记得却又忘了中间! “视其所以,察其所由,观其所安,人焉廋哉? 今日有缘聚首,他日切勿相望,但有良方,阁下当知该送往何处,告辞!” 越说越玄乎,之乎者也都用上了,也难怪秦海头疼,不过古月这是要故作高深,不让陈敬文听出自己的语言习惯,反正就是要赌气一样让他继续猜。 但是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日后如果有需要,共党清楚在哪里能找到自己的人。 而这段特殊的对话,也让周边的共产党同志们摸不着头脑,其实他们中能听懂的也不多,就是老罗自己也只是一个七七八八,不过陈敬文懂了,他不由露出了微笑,尤其是那句“人焉廋哉”。 目送古月等人离开后,老罗让陈敬文一人和他进仓库说了几句便带着同志们走了,这样的安排让陈敬文莫名暖心,不过最让他开心的还是自己手里的情报终于送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五一个劲对古月道歉,要是这空间足够他肯定会跪下。 “别太在意,那人可不简单,就算是我,也没法在他面前讨得便宜的,所以我们该庆幸,不太可能和这人成为敌人。 当然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可能和他打交道的机会还有,我可期待五哥你什么时候能找回场子哈!” “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和我们合作,能不能让我来当这个联络人?刚刚那个说话的是老罗,也算和他混了个脸熟,昨天还有一个和他有商有量的人今天没来,不过应该也是共党的头目了。 就是今天这事吧,我都看明白了那老罗是真执着,他们为什么会对放走的好汉的身份保护得这么彻底呢?即使是自己人也不公开?”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可能背叛吧,倒是无关乎信任与否,只是我听说共党的人有一套单线联系的方针,即使是上海地下党的书记,恐怕他都没见过咱们抓的这位仁兄本人,想必也只有这个老罗清楚了。 而刚刚我们特地给了那位仁兄头套,那个老罗也就顺势而为了,我估计他应该会谢谢我们才是。” “看来这个骗子好汉真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待遇了,他一定干了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吧?” “这个自然,所以你最好还是别这么称呼他了,在他们的角度而言,或者说在咱们中国人的角度而言,他当得了一句‘民族英雄’!” “英雄?英雄!老大,以后我们也可以么?” “未必不行啊,就看咱们怎么做了。” 和小五的一脸激动相比,秦海就有点面露苦相了,不过他不说古月也清楚他想说什么,“以后几位哥哥都跟着五哥一起,多读读书吧!” 老二老三老四一听,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事可不仅仅是秦海一个人犯难,他们统统都觉得不如去杀鬼子来的“容易”…… 等所有人都走远了,陈敬文才慢悠悠独自走在了回去的路上,他首先去了酒店,在自己之前定好的房间里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随即退了房间坐车回家。 “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和小姐担心死了!” “让吴妈都担心瘦了,罪过罪过!” 又是那种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和自家佣人大婶说话时那份亲昵劲直接就让后者的各种担忧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你这混小子!跑哪鬼混去了?!也不打声招呼,还还以为你被人抓起来了呢!怎么没死在外面?!还知道回来啊?!” 从二楼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的陈焱章火冒三丈,很显然,他也是真的担心了。 “倒也和被抓了差不多吧,就是突然和人约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出游,本来想着到了南京再给您打电话报平安的,结果半路火车被人给扣了,这几天什么也不能做,总算是放回来了,这不立刻就赶回家了嘛,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不是?” 火车?这几天买车票的人里有没有陈敬文,陈焱章可是心知肚明。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戳破,只是在心里暗自盘算,这事恐怕真的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后出现的陈沁心听到这个说辞也是一肚子怨气,因为去火车站找人这事就是她亲自办的! 不过陈焱章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多言。 “你们赶紧回房吧,我也洗洗睡了,回到家这一安心啊,就觉得特别累!” 陈府的这出插曲也算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稍晚点之时,陈沁心敲开了陈敬文的房门。 “敬文……哥,你喜欢做什么,想做什么又在做什么,我都可以不去问更不会去管,不过,能不能求你稍微考虑考虑,别让义父担心呢?” 这一脸的认真,陈敬文读出了很多东西,“好的,我记下了。” 用微笑和自己妹妹说晚安之后,陈敬文的心里不由在想,“这丫头还是这么藏不住事啊。” 不过这一次,似乎又有些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50章 装傻与真心 日军宪兵司令部里,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影佐刚刚放下了电话。 这个电话的过程中,他是一直站着在听,因为对方来自军方高层,是在给他下达最新的命令。 鉴于当前国际形势,为了更加稳定从美英法等国手里接收的上海租界,日本政府决定派出广本亲王到此,为东亚共荣进行一次公开讲话。 而这位亲王的行程与安排,自然由影佐进行全程协同与维护。 电话那头特地强调了一下,最近上海有些太混乱了,影佐的工作存在严重失职的可能,希望他不要再出纰漏。 这样直接的敲打已经十分明显了,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高层很不满意,虽然最后并未有帝国的重大损失,反倒是剿灭了一伙国民党军统的抗日分子。 不过有能被剿灭的,也就自然可能有更多没被剿灭的,他们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不是亡羊补牢。 影佐坚决地表态一定会确保广本亲王的安全,也不会让上海再出现过分的乱局。 可是他自己也清楚,这样的表态更多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如果敌人那么容易对付,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气馁的感觉,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敌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尤其是陆杰身上的子弹带来的连锁反应。 只是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交待给董槐林的事情依然毫无进展,很显然共党方面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面对的问题,所以特地做出了应对。 至少这些天里,任何事情都看不出端倪。 这样的顺藤摸瓜或许未必是错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堂堂正正的王道可以走,偶尔也还是需要霸道手段的雷霆一击。 于是,影佐决定将秦逸伦抓起来。 当然,也无需他自己出面,总归有人替他出手的。 得到命令后,董槐林没有丝毫迟疑和懈怠,亲自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秦时明月”古玩店,随即二话不说把秦逸伦以及店里所有人一股脑全部带走,没有给任何人多说一个字的机会,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逃走的可能。 秦逸伦清楚这一天早晚要来,不过这样明目张胆恐怕背后还有玄机,所以为了演的更真实一点,他大声嚷嚷需要一个理由。 “七十六号抓人从来不用理由!” 这是特务们的口头禅,其实很多人都听过更会背了。 但是这一句此时此刻却在古玩店周围很快传开,因为秦老板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受过秦逸伦照顾的乞丐们不遗余力底奔走相告,比那奔波大街小巷“号外号外”的报童还要卖力,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不仅仅是受过一饭之恩,而且要考虑下一顿万一没着落还能不能找秦老板解决的问题…… 送完报纸,正要去学校的路上,张汪洋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赶紧拦下了一名乞丐详细询问了一番,确认了这事并非子虚乌有。 震惊之余,张汪洋想要立刻去向齐书记汇报,可是自己已经去过了古府,突然折返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 而且齐书记已经禁止自己这段时间去操心组织里的事情,此时难道要去抗命么? 一番挣扎之后,张汪洋决定还是去把消息告诉雨晗妹妹,组织上如果需要自己肯定会有人主动来联系的,可是雨晗妹妹那未必就有人有空去照看一二了,万一受到牵连呢?那群特务可不讲道理。 说服了自己之后,张汪洋调转车头开始向医院骑去。 而他踏入医院范围内的时候其实已经被蹲守在这的特务们盯上了。 虽然董槐林没有下令专门去抓捕张汪洋,因为他底下的人手实在捉襟见肘,可这并不代表有人自投罗网也不用去管。 明明是大白天,通往秦雨涵病房的道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什么病人在走动,甚至视野中的医生和护士也只有一两个。 这样诡异的情景让张汪洋顿时警觉起来,到现在他才记起自己其实也在董槐林的怀疑名单上,只不过是接连几天没有人关注所以被他扔到了脑后。 眼下很可能自投罗网,张汪洋无法判断自己身后是不是已经有人跟过来,也不清楚直接回头到底能不能跑掉。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有些太迟。 心中闪过叔伯们的教诲,恨自己又一次抛诸脑后。 不过他没有放弃,也没有露怯,既来之则安之,他的目的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踏入病房,倒也没人特地阻拦他,不过很快,迅疾的脚步声临近,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再自如地走出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 古星凤显得十分反感,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张汪洋已经随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你要干嘛?!” 古家二女立刻做出一副防御姿态挡在秦雨涵身前,用颤音发出最无力的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们们是练过的!” 秦雨涵很无语,她可不觉得张汪洋到底能干嘛,毕竟再不济也是父亲他们组织上的一员,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别激动!长话短说,秦叔被七十六号的特务抓了,外面的应该是要抓我,我现在就从窗户出去,两位古小姐,雨晗妹妹就拜托你们了!” 这突兀而过分简短的言语一点也不像张汪洋的风格,可他一脸严肃地直接打开了窗户,身体靠墙试探着向外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只见张汪洋一个翻身已经从窗户出去,站在了墙壁外沿上,好在这里只是二楼,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操作,等古家二女探出身去看的时候,张汪洋已经落到了地面上,开始朝着他的自行车奋力奔跑。 秦雨涵被这突然的一切所震惊,不仅仅是张汪洋的表现,更是自己父亲的被捕。 虽然多年前,看到那名浑身是血的叔叔之时,秦雨涵就知道自己父亲在做的事情是有多么危险,可她不仅没有怪过自己父亲的意思,反倒是一直在提高自己,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心理。 可是,真的听到自己父亲被捕之时,她的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滑落了脸颊。 “那傻瓜还真的翻窗户跑了……欸?你别哭啊!” 回过头看到秦雨涵状态的古星凤赶忙上前安慰,而她这句话也被门外的特务们听到了。 “碰~!” 一声重击,病房门被直接踹开。 “啊~!” 古家二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医院,现在可不是特务们能轻易清场的事情了,因为在外围守着的警察和青帮成员原本并没注意有人从自己小姐们所在的那处病房里翻窗户跑出来,可这声尖叫让他们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第一时间确认了张汪洋确实不在房内,又探出窗户仔细看了看外面,特务们已经察觉到张汪洋奔跑中的身影,一名领头的立刻下令去追,完全无视了自己刚刚惹出的尖叫声到底从何而来。 可他们能够无视古家二女却无法无视气冲冲跑上来凶神恶煞的其他人。 “小姐?!您没事吧?!” 警察和青帮的人可不知道这些特务是干嘛的,但是他们清楚自己小姐们到底为什么而尖叫了。 “目前还没事,不!有事!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病房门给撞开了,吓死我们了!” 特务们为了表示自己丝毫不怵,直接对着那群凶神恶煞就是咆哮,“七十六号办案,滚开!” “哟呵!兄弟们,这些人皮痒了!” 警察们倒是没想过把事情闹大毕竟这里是医院,可青帮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在乎场合了?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横,这可不允许! “别激动,都别激动!两位古小姐,是我们太着急了,刚刚那人是共党分子,我们也是担心两位的安危啊!还请原谅!” 刚刚下命令的那位领头的特务也算分得出轻重缓急,他可不觉得眼下和这帮人发生冲突有任何意义,不仅会让张汪洋越跑越远,而且事情真闹大了董槐林能不能保自己还两说,他多半都保不住这才是最要命的! “哦,刚刚那人啊?翻窗户走了,我们也觉得奇怪,怎么就这么突然……可你们也不该这样啊,那什么共党分子没把我们吓到,却被你们吓个半死,而且雨涵可是病人啊,你们把她吓到了,伤口万一又出血了怎么办?! 我告诉你们,你们董处长见了我哥都得客客气气的,怎么你们却可以如此趾高气扬?!是不是要我哥过来好好说说理啊?!” 古星凤没有忘记古月的深刻教诲,那就是但凡遇到需要解决事情,就第一时间报自己的名字。 “不敢,不必了!真不必了!两位古小姐,是我们不对,是我们着急了,您看能不能让这几位好汉高抬贵手,我们是真的有些紧急任务,要去追刚刚的共党,这事,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我们几个完事了立刻汇报给董处长自己的错误,然后专门找一天登门谢罪!” 不得不说这位特务小头目还是拎得清的,不过他期待中的立刻抽身也没法实现。 “让……让……咳咳咳……” “雨涵?!雨涵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秦雨涵一边摇头,一边努力咳嗽,情急之下也不管演的像不像了,“让他们……让他们……咳咳咳……” “让他们道歉?” 不想让秦雨涵这么激动的古星凰立刻一句句试着问,让秦雨涵不要说话就点头摇头即可。 而这次秦雨涵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了。 “让他们跪下?” 依旧摇头。 “让他们趴着?” 秦雨涵差点没忍住想笑,古星凰的脑回路着实有点清奇,不过也正好和自己配合上了。 于是接二连三的摇头之后,那名小头目实在忍不住了,“是让我们走对吧!” 这一次秦雨涵看了那小头目一眼,还没来得及做动作便先咳嗽起来了,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惹得古家二女无比心疼,又是对那特务小头目一顿数落。 不过秦雨涵还是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同时给了古家二女示意。 “好吧,雨涵大度,你们赶紧走吧,不要有下次了!听到没?” “是是是!您二位和秦小姐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叨唠了,先告辞了,告辞了!” 病房外的凶神恶煞们得到古家二女的示意后也没在为难这帮特务,不过嘴上要找回来的都不会放过机会,毕竟让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如此灰头土脸可并不常有。 “好了,多谢各位叔叔伯伯的照顾了,我们这也没什么事了,各位请自便吧。” “没事,两位小姐客气了!大少爷吩咐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我们的责任,这次竟然没注意让那帮狗特务打扰了这里的清净,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请好好休息,任何事都可以喊我们!” 特地多说了两句混个脸熟的青帮小头目也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警察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刚刚的表现可没有隔壁的抢眼,不过一句“有事喊我们”还是得表示表示,不然自己也太弱势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古星凤第一时间将病房门又给关上了。 随即,二女一起注视着秦雨涵,目不转睛。 这样的凝视让后者有点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不咳嗽了对吧?伤口也不疼了对吧?” 一脸坏笑的古星凰如此说着,倒是让秦雨涵一脸错愕。 “你以为星凰刚刚那么关心你特地不让你多说话,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这个妹妹啊,别看她平时一声不吭,其实一肚子坏水,关键时刻比我的鬼点子多多了!” 这是在恭维么?听着有点微妙,不过古星凰也没有否认,只是给自己姐姐做个鬼脸。 “好啦,雨涵,你也该和我们交底了吧,不然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不是么?” 这时的古家二女都是一脸认真,没有了刚刚的戏谑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呢?” “还是不是一辈子的闺中密友了?!” 眼神中的坚定让秦雨涵有些刺痛,也为自己的隐瞒而自责。 “你们,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就在你对绑匪侃侃而谈的时候啊,我们家的情况你可是如数家珍啊,可比我们对你介绍的细致多了,甚至有些地方我们自己都未必比你清楚,不是么?” 原来她们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因为是一辈子的朋友么?她们就没担心过自己的一言一行其实是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接近她们? “你们,不怨我么?就没考虑过我也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是有心接近你们的?” “其实也有,不过那些人会为我们挡枪么?” 秦雨涵释然地笑了,二女也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又不自觉纷纷落下。 “其实吧,我也只是个懵懂的小女孩而已,就是我父亲,他也一直不清楚我察觉到了他的秘密,不过七年前,记得那是一个雨夜,我在店里睡着了,半夜起来想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父亲正在为一个浑身是血的叔叔包扎,我当时吓傻了,却忍住没有惊叫,因为父亲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而我的举动有没有可能反倒让他陷入危险我一点也不知道。 一个小女孩就在那一夜突然长大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不仅努力学习自己能够接触到的知识,也在谨小慎微地去了解父亲到底是在干嘛。 渐渐地,他和他的组织就在我的视线里有了一个雏形。 当我知道他们是为了全国老百姓而奋斗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一种崇敬,也有一种憧憬。 于是,我加倍了自己的努力,立志要在未来某一天和父亲并肩战斗,做一个合格的战士! 就这样,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步入了高中。 其实原本我就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太忙了,根本没时间也没想过要去交朋友,毕竟自己的小秘密连父亲都不能说,何况对他人分享呢? 而朋友之间若是有不能说的秘密,那还算是朋友么? 结果,有两个仙子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主动向我请教学习上的问题,我原本是拒绝的,因为我清楚这两人的身份复杂,更清楚她们的父亲是一个‘大汉奸’…… 作为立志要成为一名战士的我,可不希望自己和‘大汉奸’的女儿们交往过密。 不曾想,自己的冷淡一点也没让这两位仙子望而却步,反倒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不一样表现,让她们认为我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去考虑其他。 可我配么?一直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始终没有答案。 直到有一次,一群不相干的人突然开始欺负我。 这种没来由的无妄之灾,我原本是极力避免的,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扮演者一个独行的角色,想着不去和他人交往过密也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曾想,这一次竟然因为两位仙子的闯入,而让我成为了其他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第51章 逃离与审讯 “我其实也想过,要不要顺势就‘屈服’了算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可是,鬼使神差,我越是被针对越是被欺负,反倒是越难以放手,或许,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在渴望有一两个交心的知己可以倾诉吧,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又或者,明明知道却始终忽略罢了。 可能,我始终就是这么一个倔强的人。 不过,越是靠近,我反而越是担心,担心你们终有一天会察觉到我的小心思! 不曾拥有,其实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患得患失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一旦靠近,就会不明所以地想要去抓住去握紧! 但是,越握越紧之后,又会担心宛如流沙般从指尖滑落…… 我是不是很傻? 其实我也想过,什么时候会被你们起疑心,可我从不后悔当时的举动,因为我就是我,如果那个时候不能站在你们身前,我才会后悔一辈子吧,又谈什么成为一个名战士?” “傻瓜~!” 三个额头相互紧贴的女孩,静静地等待眼泪的流淌,似乎这一刻的永恒能让心里平静如初。 “其实吧,我们也有小秘密没跟你说,也算扯平了吧。” “哦?说来听听。” 古家二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古星凤娓娓道来。 “其实吧,我们一直担心你会抢走我们的哥哥……” 这说法怎么听着如此诡异?什么叫抢走?又为何担心? 看着秦雨涵久久不语的震惊,古星凰接着道,“好吧,我们承认,当妹妹的担心自己哥哥被抢走什么的,的确很奇怪就是啦,不过你能理解么?从小到大,父亲的爱,大娘的爱,哥哥的爱,都得和这家伙对半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反正就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这辈子总归逃不掉离不开了,久而久之,我们就有点极端的想法了,一直在担心哥哥万一哪天找了个嫂子回来,父亲、大娘以及哥哥的爱,就又要分出去不小的一份了!” 秦雨涵差点没呛着,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且不说你们这种想法如何如何啊,就说你们担心的是未来嫂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想什么呢?古……哥哥哪有对我存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们真实够了!” 面对秦雨涵的反驳,古家二女也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长得这么有欺骗性,出水芙蓉我见犹怜,我们也不担心好吧!” 越说越让人无语,秦雨涵对这两小丫头是没辙了,却也不甘示弱,“其实吧,你们有没有想过,古哥哥到底为什么还不给你们找个嫂子呢?他也不小了对吧?而且要什么有什么,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呢?” “额……你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我们也没考虑过啊,难不成你知道?!” 古家二女倒是真没想过古月到底是为什么,就算万馨怡也只是齐小飞跟放不下罢了。 “我猜啊,古哥哥对你们的爱是彻彻底底真真切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那种时候想也不想就用自己的身体给你们挡枪对吧?这事我也做了所以我更有发言权,说实话,还是会怕的,不过那个时候没时间思考也就不可能知道怕了。 于是我想啊,他会不会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们的小心思呢?就怕有个人跑来和你们分一分家里的爱? 怎么才能让你们受到的爱不被分走呢?自然就是不招惹任何人了呗……” 本来只是想着开个恶意的玩笑而已,不曾想古家二女瞪大双眼的惊讶程度直接让秦雨涵后悔自己说的还是过分了。 “不……不会是,是真的这么想的吧?!” 异口同声,比双胞胎还有心电感应,“那……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你这么一说,感觉哥哥真的做得出来啊!” “额……我只是开个玩笑,也不至于吧……” 其实秦雨涵自己根本没底,她只是后悔怎么就往这方面想了呢? “不行,算了,还是便宜你了吧!” “嗯嗯!” 最终,在古家二女的一唱一和之中,秦雨涵无奈地掠过了这番言论,“玩笑说完了,能帮帮我了吗?” “什么话?那可是我们的义父好吧!” 这一句,比一切都管用,戳中了秦雨涵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 与病房中三女的起起伏伏不同,逃跑中的张汪洋现在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刚刚从二楼翻窗户到一楼之时还没有太在意后果,此时脚踝的疼痛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自行车的轮子依旧飞速旋转着,没有人的小巷子里,张汪洋已经蹿出了好几条街。 “呼呜~呼呜~” 实在没法维持,不得已停下来喘了口气。 张汪洋四下观望,才发现自己只顾着逃跑,根本就没有想到明确的目的地,而现在就是慌不择路的直接后果。 “这是哪?” 逃跑逃到迷路,张汪洋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佩服自己,不过后面的追兵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也算目的达成。 可眼下呢?有些迷茫。 张汪洋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锁在路旁,脱下了邮差服放进包里,此时的他还是很庆幸自己每天带着两套衣服跑来跑去。 仔细思量自己刚刚的举动,从得知秦叔出事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客观判断的能力。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医院也去了,特务也摆脱了,但是自己的嫌疑也越来越大了。 这有没有影响到秦叔? 对此,张汪洋不敢想,也无法可想。 事已至此,他不能让懊悔将自己击倒,还是得考虑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既然特务们已经动手了,自己明面上的身份也就完全不再有意义,此时立刻向组织汇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该怎么去呢?万一过程中又有纰漏,就可能让更多的同志处于暴露的风险。 一番左右为难让张汪洋险些失去冷静。 他恨自己还是太年轻,不能像书记一样运筹帷幄,没学会老罗的步步为营,也没有老李的武功盖世,更不可能如同“藏锋”无所不能! 一时间自责和无力席卷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处。 “唔~” 一声闷哼,张汪洋失去了意识。 追上他的,的确不是七十六号的特务,而是这几天始终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张鬼。 陈焱章的大棋里,张鬼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所以陈沁心把最耗时间的任务给了他。 对于自己的任务,张鬼其实并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是一名实实在在的军人,只是心中复仇的火焰始终没有熄灭而已。 但是,盯着张汪洋的这几天里,他始终不明白一个会送报纸的大学生到底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可刚刚,看到这人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敌人的包围,明知道是自投罗网也毫不畏惧,着实让张鬼有些动容。 而张汪洋最终成功从二楼窗户出逃,并且一骑绝尘甩开了所有七十六号特务们的追击,这让张鬼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目标的能耐果然不容小觑。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臆想,也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而已…… 负责审讯的是黄有为,他没有太急切,始终在等待张汪洋自己醒来。 “醒了?” 依旧没有消除的疼痛在醒来的瞬间袭来,张汪洋下意识想要动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捆在了十字架上。 这是一处阴暗的牢房,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那传说中的火盆里烧红的烙铁就那么随意的摆着。 牢房里目之可及只有一个男人,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有点书生气的眼镜,十分有闲心地喝着杯中茶水。 “你是谁?这是哪?你想干嘛?” 在心中竭尽全力地思索着,自己明明已经确定了特务们没有追到,明明已经换下了邮差服,明明已经使出全力去小心翼翼了! 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果?! “张汪洋同学你好,我叫黄有为,之前是个副官,现在只是一名办事人员而已。 至于这里,如你所见是一处秘密刑房,设备一应俱全,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拓宽其他体验项目,保管十天半个月不会重样。 说到我想干什么嘛,就不那么容易一样概括,而且需要结合你的表现而最终敲定。 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想做的,其实还蛮多……” 这最后一句特地变换了一种特别变态的声线,如果配上一把匕首再伸出舌头舔一舔恐怕十分契合,不过黄有为没有那么多肢体动作,只是简单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让镜片的反光遮挡住双眼中的神色而已。 不自觉被眼前之人的气势所镇住,张汪洋不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虽然已经极力掩饰却也根本无所遁形。 而那眼神中的紧张更是不言而喻。 黄有为在心里暗自好笑,这人还是太年轻了,肯定没有上过培训班…… “张汪洋,上海某知名高校三年生,品学兼优热心集体,在学校不仅没有任何劣迹而且从大一开始便一直活跃在学生会最前沿,升入二年级后便直接成了学生会副主席,而现在已经是学生会主席。 家里人都不在上海,所以生活拮据,每一次支出都得精打细算,自食其力勤工俭学再加上奖学金倒是也能面前维持。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的生活轨迹里出现了‘秦时明月’古玩店这个地方,自称很欣赏那些真迹,其实学生之中都在传言你其实是对古玩店老板的女儿情有独钟,不过那名少女虽然只是豆蔻年华却也的确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所以你的同学们倒是并不觉得你的眼光有问题。 最后,这三年的打工生活中,你有几处固定的老客户,警察局长古绝渊的府邸就是其中之一,而那位在古家兢兢业业几十年的管家齐向阳是你在古府日常需要接触的唯一一人。 以上,还有什么是我们还没查到,你想要补充的吗?” 被黄有为如此详尽的记录震撼的哑口无言,张汪洋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人如此剖析的一天,更没想过,自己需要被人注意的即使是事无巨细,也只有寥寥数语…… 一种莫名的不甘游遍全身,都是把刚刚的紧张给挤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你是干什么的?查我一个普通大学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看到张汪洋突然的冷静让黄有为有点诧异,不过也并没有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和身份不是吗?可你还没有说一下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和一个兼职邮差之外的身份,不如你先说一下,我在告诉你更多如何?” 刚刚这个自称黄有为的人的确说过自己之前是个“副官”,可他是谁的副官?又是干嘛的副官?这说了和没说有多大区别? 至于现在是个办事员,就更是废话了! “如果你不打算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别指望我也会有兴致和你多费唇舌,不就是要动刑嘛?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真没试过,来吧!” 对于自己的党性和原则,张汪洋可从未有过丝毫怀疑和动摇,就算是直面生死,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可能会有丝毫的退怯! 而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是真有点共产党人的特质,让黄有为也有了点感慨,“共党的理念竟然如此深入人心……” “很好,看到此情此景也能说出这番‘豪言壮语’,倒是条有点血性的汉子,也不算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嘛,这些东西我是真的想在你身上招呼一番,可惜,上面不允许,我也只能忍着。” “啊?!” 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张汪洋有些应接不暇,刚刚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差点就泄了。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许听了之后,你也会有所改观。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大学生,他虽然家境贫寒,可自强不息坚持不懈,正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说这位大学生始终贯彻这样的信念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生活中的不如意何止十有八九? 原本就已经一直在操心自己的学业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完成的那天,突然接触到了一帮自诩思想无比先进的团体,这些人的灌输给了这名大学生希望,同时也把着名大学生吸纳到了他们自己的行列里。 渐渐地,这名大学生发现这群人里,什么人都有,有贩夫走卒,也有古董店老板,有酒馆伙计,也有高门大户的管家,而他也得到了一个勤工俭学的稳定机会,同时也是一个新的身份,一名邮差。 每天除了在学校学习以外,这名大学生还要做的事情是帮助那群人传递消息。 这里面尤其重要的两人,是一名古董店老板和一个高门大户的管家。 在多年的工作下,这帮人也获得了不少成就,渐渐的,这名大学生也觉得自己有了归属感和使命感。 可惜,没有不透风的墙,常在河边走那双鞋不是进水就是粘到了泥。 突然有一天,古玩店老板的女儿被一群歹人绑架了,虽然成功获救,却也是在这之后,古玩店老板突然成为了众矢之的,而那些日常和他接触很多的人都被一一排查,这里面也少不了那名大学生。 偏偏,这名大学生自己以为自己能够成功糊弄过关,而且能够继续肩挑十分重要的任务。 只是,这名大学生跑去病房探望古玩店老板女儿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有钱有势的贵公子。 不由分说,大学生被带到了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里,那里名为‘万象乾坤’。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仅仅一个回合,大学生就败下阵来,险些被贵公子抓住所有把柄落得一个体无完肤。 关键时刻,那帮人出手将大学生带出了夜总会,虽然没有真的造成损失,却也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让大学生彻彻底底地暴露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天真还是的确没想到,故事讲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要问一问这个大学生。 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从那个地方成功逃离的事情不会引起更多的注意么? 或许,这名大学生根本就没想过要去那个地方,自然也不清楚那个地方其实算是那名贵公子的地盘之一。 想要从那人的地盘轻易逃脱,可不是这名大学生自己能够办到的,更何况是在酒醉之后。 若是这名大学生没有被人搭救,恐怕谁都不会信,更别说那个心思缜密的贵公子了。 不过,那帮人能够一直存在,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也有自己的谨小慎微。 就在帮助大学生逃离‘万象乾坤’的第二天,那名服务员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只是我又不禁好奇,这名大学生,他自己到底清不清楚这个事实呢?他又知不知道那名为了替他善后的服务员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一切成果去当一个查无此人的小透明? 那名服务员可曾想过,自己做的这些努力,仅仅是第二天便被那名大学生给完完全全地浪费了!” 第52章 劫后与余生 张汪洋愣住了,一动不动,甚至忘了呼吸。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那名夜总会的同志到底是谁,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也完全没印象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个夜晚,他的确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夜总会出来的,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家里倒在了自己床上。 不曾想,这一个个“不知道”的背后,那位同志原来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并且最终也舍去了自己的潜伏生活。 可结果呢?自己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想过去探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完全没想过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对一名同志产生了莫大影响,而自己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已经是这样的结果! 而这一切,竟然是一个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人当面对自己讲述。 张汪洋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功能,除了愣在那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嘛! 以往有多么自命不凡,现在的他就有多么自我否定,如果他的手脚能动,或许会选择掐死自己…… 这样的状态和表情,都是黄有为想要看到的,这份预案很显然一步步接近成功了。 “想知道你的那位同志,现在在干嘛吗?” 这个问题把张汪洋拉回了现实,虽然他的眼神依旧呆滞,却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 耍自己?一股怨气又开始燃烧,张汪洋的意识反倒是有了一些恢复。 “不过嘛,我们可以清楚你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找不到他呢?” 其实张汪洋自己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如此反反复复,反倒是在无形中把自己的情绪攥在了手上,也正是这种不断的拉扯,让张汪洋失去了危机意识一步步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到底想什么说?!” “换一个你能听懂的方式来说吧,将心比心,你肯定十分认可自己的事业对吧?你肯定毫不怀疑自己的信仰对吧?你肯定有着一腔热血想要在这情报交汇的中心继续潜伏下去,充分发挥你的作用为了你心中的正义而继续努力下去,对吧?” 张汪洋很想否认,因为他应该否认,可他不知为何,始终开不了口去否认! “我知道你内心的挣扎和纠结,你们有纪律的,这点谁都懂,可是啊,你们的痛苦,谁又理解呢?” 痛苦?张汪洋不自觉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段时间里,他的确越来越痛苦…… “想象一下,那名你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同志,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想继续在这里为了心中的正义发光发热?他难道不想坚守在抗日最前沿为了全民族的胜利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是呢?因为你的见色起意,因为你的急功近利,因为你的自不量力!他不得不替你牺牲,牺牲了自己的事业,牺牲了自己为了心中正义而始终坚守的岗位,牺牲了自己继续为了全民族大业而付出的全部心血!” “我没有~!” 张汪洋的咆哮声嘶力竭,可他如此的表现,换来的只会是黄有为脸上的愈发戏谑。 “你到现在还不能正视这个结果,直面自己的错误,你真的算得上是一名在你们信仰照耀下的战士吗?我都替你的那名同志寒心啊……” “我……” 张汪洋很想继续反驳,可他悔恨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间流下来,无法抑制。 “你想过你该如何去报答或者说弥补那位替你牺牲的同志吗?我猜你肯定没有,但是你接下来,可以试着去想一想,难道不应该吗?” “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眼前之人牵着鼻子走,张汪洋又恢复了一丝戒备心,至少他已经开始反感眼下这个状态,就算自己应该也确实理所当然地需要去报答那位同志,又和眼前之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大了! 正式介绍一下,原军统赴上海特遣队副官黄有为,特遣队队长你应该也知道是谁,他死之后,我现在是一名军统上海站新进成员。 而你,张汪洋,中共地下党的一名学生代表,司职联络工作,或者按照你们的话来说,是一名联络员,而一般需要配备这样司职的人,恐怕只有你们地下党在上海的领导组织了,所以,秦逸伦或者齐向阳,这两人之中恐怕至少有一个在你们那地位不低啊! 甚至,他们都是有着重要司职的成员。 不得不说,你小子在那些人眼里应该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后辈吧?对你寄予厚望的他们,眼下是不是都有点失望呢? 尤其是今时今日,秦逸伦被七十六号的抓走,你们的组织里是不是遭逢了重创?而这时,你干了什么? 你没有第一时间去告诉齐向阳这条消息,你没有第一时间去其他联络站传递这条消息,你甚至都没有去找个人商量商量这个消息的真伪,你干嘛去了? 你跑去了医院! 你选择的是第一时间跑去和秦逸伦的女儿说这事! 我很好奇,那个小女孩,也是你们组织的吗?” “她不是!” 张汪洋这句话,已经让一切抵抗都成了徒劳。 黄有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放肆。 意识到自己终于还是说错话了,张汪洋已经完全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而黄有为的最后一击也如约而至。 “考虑考虑,如果我们把你的一举一动公之于众会如何?如果我们把你从特务手里狼狈逃窜的样子大肆宣传会如何?如果我们把你来过这里,又什么刑具都没体验便离开了,又会如何?” 黄有为又换回了他那变态般的声线,一张脸已经凑到了张汪洋的眼前,若不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咬,估计他会再贴近一点。 “你!”张汪洋最后一丝勇气也丧失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后果会是什么。 倒不是担心会被认为是叛徒甚至被处罚,他只是清楚,一旦失去了信任,自己能够继续奋战在这里的岗位也就不会有了…… “你到底想干嘛……” 有气无力的张汪洋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因为这个黄有为能够光明正大地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所图,而自己这个无用之人又能有什么值得他的期待? 或许,只要不违背党性原则,只要不背叛组织,只要不背叛人民…… “我想干嘛呢?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干,你应该清楚,现在是国共合作一致对外不是么?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誓要将侵略者赶出中华大地! 对于这一点,至少我能清楚地告诉你,我黄有为对此一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所以,作为抗日同道,作为统一战线下的两个战友,我又能让你干什么呢?” 张汪洋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寒,任何有关愤怒和怨怼的情绪都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无以言表的恐惧。 “一定要说我最希望你做什么,那也只是让你记住今天罢了……送客!” 留下这最后一句之后,带着那奸险无比的笑容,黄有为扔下张汪洋离开了,紧接着便有人将黑布头套给张汪洋戴上,随即拽着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重新回到阳光下的张汪洋赫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恰恰是自己留下自行车的地方。 一种无力感袭来,可黄有为最后的笑容始终挥之不去。 张汪洋能听懂那些话的意思,作为抗日同道,自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如果小鬼子都被赶走的那天呢?国共之间还会继续合作下去吗? 张汪洋并不清楚,也无法判断,可是,他已经猜到黄有为的意图了,让自己记住今天…… 张汪洋有了一种赶紧去坦白一切的想法,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能解脱了! 可是,他不清楚,即使坦白之后,到底会不会失去那份信任,因为自己的的确确是跑去了医院,也险些被七十六号的特务追上。 事实是军统最后把自己抓了,可这事谁又能够作证呢?仅凭一个自称黄有为的人? 张汪洋担心自己不仅仅会因为一个决断的失措而导致责罚,更担心组织上会不会考虑他其实也被七十六号给抓住了,但是很快便被放了出来…… 组织的纪律是严明的,因为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在刀剑跳舞! 所以信任是重要的,任何失去信任的举动都可能让一切功亏一篑,自然也不会有人可以例外。 张汪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宛如自己已经站在了魔鬼的面前,而身后是万丈深渊。 一直以来,他都自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是他即将完成的人生,不曾想,这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眼下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那个黄有为真的会什么都不做么? 多天真才能相信会有这种奇迹? 张汪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在无尽懊悔中沉默地坐在墙边,随即缓缓倒下宛如烂泥。 “小伙子,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么?” 一个买菜路过的大婶看到了眼神空洞的张汪洋,本来还有点担心是不是一具尸体,可那缓缓的起伏和抽搐最终让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其实吧,这世道是很乱,但是我们都还活着不是么?就像大娘我,每天柴米油盐,这价格一天贵过一天,可咱老百姓又能说什么呢?只要还有一口吃的,总归是要活下去才能看到明天不是么? 明天到底会不会更好,谁又说得准呢?可是啊,不去看看,怎么能够甘心?” 那一脸和煦的微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最真挚的善良,因为她清楚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放弃希望。 在这份感染下,张汪洋眼中消散的光又开始缓缓凝聚。 “谢谢!” 重新站了起来,对大娘深深鞠躬,张汪洋用上全身仅存的力气对大娘道谢。 因为这张笑脸这份希望,才是他们共产党人最想要守护的明天! 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张汪洋想到了一个自己眼下还能去的目的地,亲日高等学府。 为此,他特地用上了用于伪装的一顶帽子和两撇夹在课本里的胡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张汪洋决定奋力一搏,而他的目的是尽可能救出秦逸伦。 放学后看到一个伪装很不巧妙的张汪洋在自己的轿车旁等自己,古月很是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上车详谈。 “古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不然我直接跳车离开。” 开车的齐小飞很想一巴掌扇上去再补一脚,他觉得自己这车速是不是太慢了? “说说看。” 古月还没想到张汪洋突然来此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不过这人今天的状态似乎很不对。 “秦叔被七十六号的特务抓了,你打不打算救?” 这个秦叔指的是谁古月也无需去问了,不过这事有点突然,古月很好奇理由是什么,可他早就在盘算张汪洋的同时想到了各种可能,自然也包括秦逸伦的身份。 “所以,秦叔叔和你一样咯?是你的上级?” 张汪洋虽然已经清楚古月对自己的怀疑从未降低,但是也没想过会有此一问。 一番挣扎,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同志,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主要分工不一样。” “你今天这么坦白真的好吗?怎么不继续隐瞒了呢?我倒是比较好奇。” 面对古月的揶揄,张汪洋一反常态地没有气恼,反倒是常常地呼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以你古月的为人,不管你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又到底正在干什么,你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自己的妹妹,你就不可能是个只知道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我想赌一把,赌你会在乎那个同样能够舍去自己生命救你的女孩!” 古月用深邃的眼神看了看张汪洋,让后者如同被大灰狼盯住的小白兔一般有些后背冰凉。 “这个理由不是不行,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为何你会特地跑来找我?能说说你刚刚经历了什么吗?” 古月目光如炬,张汪洋知道自己无所遁形,所以说明了自己去过医院,却被特务盯上的事情,之后侥幸逃脱。 当然,还没有涉及到黄有为的事情。 “你们组织的人出事了,你第一时间不是想要去向组织汇报,反而是去医院找了雨涵?结果遇到特务之后好不容易逃脱了,也不是去向组织汇报,反而跑来找了我? 你是在侮辱我的判断能力么?还是认为,你这样挑肥拣瘦地说,就能说服我?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不想救一救你的秦叔呢?救他到底是因为同志之情还是看在雨涵的面上呢? 可是啊,你专门来找了我,恰恰说明你已经有过一番思考,这绝不是不经过大脑便能做出的决定。 所以你到底打不打算和盘托出?如果没有诚意,救人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我去医院后她们也会告诉我的,对吧?” 古月果然还是不好糊弄的,张汪洋在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点,一个可以利用的点,就是黄有为的身份。 “好,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实情,但是你得保证替我保密。” “我不会保证什么,你爱说不说吧。” 古月的嘴脸一点也不比黄有为好到哪去!张汪洋在心里忍不住痛骂了一百遍,不过也还是妥协了。 “其实我刚刚从七十六号特务们的手里跑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想一想接下来要干什么,就被另一伙人给打晕捉走了,醒来时已经在一处秘密的刑房里,当时只有一个人准备审讯我,他自称黄有为。” 张汪洋的眼神述说着自己此时没有谎言,古月也十分认真地听着刚刚发生的故事。 详细述说了每一个细节之后,尤其是没有略过夜总会那名替自己出头的同志。 张汪洋说出了自己最希望的要求。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汉奸,也无所谓自己何去何从,但是,组织之外如果还有谁会有想法更有办法去救一救秦叔,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把黄有为的画像双手奉上,想必以你古月的能耐,即便他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的人,只要他还在上海活跃,就不可能真的逃出你的手心,对吧?” 古月也不曾想过张汪洋存的居然是这个心思,不过他立刻意识到,如果那个叫黄有为的真的落到了自己手里,他这个共党叛徒的嫌疑也就得到了稀释。 “你真能画出来?就刚刚审讯室那种情境下见一面?” “你是怀疑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我可是一名大学生!” 这里面有任何关联?古月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啊,可我一定做不来的。” 张汪洋才意识到自己又有点膨胀了,“咳咳,美术虽然不是我的专业,但是我的画作连续三年都摆在学校的展厅里!” 古月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这人竟然还有这种用处?也是意外。” 第53章 侥幸与坚定 “董槐林到底是怎么怀疑到秦叔叔的?现在想想从雨涵入院开始那家伙就有点特别的殷勤,第一次是说关于子弹的事情,第二次我原本以为是冲着你去的。” 听到古月这么问,董槐林忽然意识到他之前对陈沁心的身份也有过怀疑,而古月似乎并未察觉? 对此他选择性滤过了,他可不想对古月知无不言。 “其实吧,你妹妹被绑架的那次,我们也在,原本打算伺机提前救人的,结果不知为何陆杰被人狙击了,而且弄出了动静,之后你们就都到了。 但是陆杰死前突然对你举枪的时候,我……的同志也开了一枪,算起来,我们也算救了你一命。” 古月很意外,不过这样就能说通很多事情了,尤其是董槐林的行动轨迹,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便把目光聚焦在了秦雨涵周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秦逸伦了,之后才发现了张汪洋的事情。 而古月自己自然不可能清楚这里面还有内情,所以首先怀疑的对象只能是张汪洋,不过他更好奇的还是秦雨涵到底是否知道内情。 “雨晗妹妹?想什么呢?她可从来不知情,就是一个懵懂少女罢了。” 张汪洋说的斩钉截铁,可古月并不这么认为,“那晚我找人灌你酒,你最后是被人送走的对吧?而且没走大门。” “这……我其实真的醉的不省人事,怎么出去又怎么回去的我都不知道了……” “问题就在这里,”古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你都已经不省人事了,又怎么可能想到要求救呢?明明我也没对你怎么着对吧?可你的同志们却十分准确的把你弄走了。 我很好奇,你应该不知道那里面还有你们的人吧?同样,那个人难道一开始就认识你?你在你们组织里莫非很出名?” 这个问题倒是把张汪洋难住了,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同志为了给自己掩护而做出了牺牲,所以也没法判断自己到底是否认识对方,不过他在组织里见过的人其实不多,因为他主要的工作还是给齐书记传递消息,所以平时也很少和其他同志之间有过穿插。 “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提前猜到了你的动机,然后向组织示警,于是同志们才去把我弄了出去?” “很显然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了,而且我现在也能猜到到底是谁在这里面起了作用,就那天晚上,我们离开不多久,秦叔叔出现在了医院,据说是雨涵喊他去的。” 张汪洋可从不知道还有这一件事,也从未怀疑过自己那晚的事情里到底还有什么牵扯,经过古月这么一提,他也感觉有些方向了。 “不对啊,还是不对,秦叔这些天一直被特务盯着,他不可能不知道,也就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再去联系其他同志,这样只会牵连别人,这个道理我都明白,秦叔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咯,秦叔叔并不是自己去联系的你们人!” 这一次张汪洋也没法反驳了,因为他的确知道的比古月多,而排除了秦叔去联系同志救自己以外,知道自己可能被古月盯上的人也只有三个,其中两个还是古月的妹妹…… “难道真的是……” “不然你还能想到谁?我两个妹妹?所以啊,你对雨涵的了解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而且在我看来,如果要作为一个潜伏人员,她可比你合适多了,不仅外表有欺骗性,而且脑子里一定不会简单。” 这很显然是在挖苦自己,可张汪洋也没工夫去纠结这一点了,雨涵妹妹其实一直都知道组织的存在,难道一直也知道自己是组织的一员? 那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么?会不会觉得自己主次不分?会不会恰恰是因为这样,才对自己若即若离?! 看着张汪洋的阴晴不定,古月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里首先想到的竟然只是这些事情,还以为会是不甘心。 “所以,接下来我会去好好问一问雨涵,她知道的可能未必比你少,对于救援秦叔也有帮助,但是你,现在已经不能够随便暴露在公众视野里了吧?有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这个现实的问题把张汪洋从自己的臆想中拉了回来,“医院我肯定不能去,组织上目前也不能立刻露脸,避免带来一些意外,而且因为那晚的事情我现在被禁止参与任何行动,现在组织里到底怎么应对我其实并不知情,不然也不会特地来找你了。” 这种七实三虚可逃不出古月的法眼,从张汪洋的角度而言,之所以会在看似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自己,其实是他意识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交易的筹码罢了。 说到底,张汪洋还是那个心有不甘的张汪洋,他可不想被任何人拿捏,尤其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军统黄有为。 不过这个意外的收获也算不错,毕竟陆杰的事情,可不能因为他自己死了就这么算了,也是该找黄有为好好说道说道,顺便探查一下军统的动向也不错。 现阶段已经和共党有过了接触,但是军统上海站的人还是镜花水月,到头来又由于黄有为的出现而拨开迷雾,也算天道轮回? 对于张汪洋的处置,古月也没法直接交给秦海等人,最终决定把他扔在“且听风吟”里让老王看着。 之后,他和齐小飞又驱车去了医院,等待和自己妹妹们正式摊牌。 同一时间里,七十六号某处地牢中,浑身是血体无完肤的秦逸伦依旧淡定从容,似乎这些伤都不是自己的,甚至这个身体也完全和自己无关一般,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易舍去…… 盯了这人一整天,董槐林已经能够确认这人就是实打实表里如一的共党分子! 可他之所以能如此判断,根本就是主观臆断而已,完完全全就是秦逸伦如此淡定从容给他的感觉罢了,至于任何证据证言,都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 “你就不担心你自己的安危么?你也不担心你那宝贝女儿?花季少女倾国倾城,没了你这个老爸,她的日后,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实在是没有任何手段可用,董槐林还是提到了秦雨涵,这个原本可以作为杀手锏的存在。 可惜,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让秦逸伦的眼中出现任何波澜。 “我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商贩而已,一个人把女儿养大,看着她茁壮成长也算老怀宽慰,不过,这个世道,人吃人的常有,我也没想过自己可能有什么寿终正寝的机会,至于你想说我是共党还是别的什么,都由你吧,反正你们七十六号抓人也不需要理由。 有一个宝贝女儿,做爹的谁不想看着她长大成人被大红花轿接走那天呢?可惜,遇到了你们,我也就不做那些奢望了。 但是,你若是要动我女儿,要用她来威胁我,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吧,一个老父亲的心思,你恐怕很难理解。 没了我的守护,女儿或许真的会出事吧,要是跟我一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董槐林恨不得咬碎自己牙龈,因为秦逸伦的有恃无恐就是料定了自己完全没法拿秦雨涵说事。 秦雨涵是那个亲自救下了古家三兄妹的英雄,对于古家人而言,已经完全当成了自己人,这事要出手,就算是影佐阁下也得考虑一下后果,而且到底有什么结果,也同样猜不到的,因为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这个秦逸伦,他要是能做到对自己女儿都视而不见,这人就算是真的无懈可击了! 董槐林不敢赌也没法赌,他现在已经处在了很尴尬的地步,完全倒向影佐之后便成了七十六号里公开的“叛徒”,丁默邨那肯定是不会饶恕,万一在影佐那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后,等待他自己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接到影佐命令的时候,也有些如临大敌,毕竟,之所以他要盯着秦逸伦好多天不动手,最大的原因为是知道共党分子这些人完全不能用常理去揣度,尤其是当他们始终坚定自己信仰的时候,生死都可以轻描淡写! 对于秦逸伦,董槐林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状况,毕竟自己手里其实没有任何证据,那古玩店和秦逸伦家里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也同样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出现。 唯一能做的,除了屈打成招也没有别的途径,可惜,秦逸伦恰恰就是那种最认死理的一类! 说一句黔驴技穷一点不过分,董槐林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而且,他也心知肚明,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如果这个秦逸伦死不开口,自己又没能弄到更有实际价值的证据,恐怕在外面古家的人已经开始有所活动了。 尤其是听到手下人汇报了张汪洋的情况之后,董槐林很想杀人!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竟然在一群训练有素的特工手里逃出生天!而且是被堵在了一个病房里,居然也可以翻窗户逃走! 董槐林一点也不怀疑这张汪洋的表现恰恰说明他也和共党这事离不开关系! 但是,人都没捉到,还能有什么下文? 更别说拿来逼迫秦逸伦开口了。 董槐林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秦逸伦杀了一了百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可惜,他仅存的理智还是时刻提醒着他,如此行事最后只能让自己被拉出来陪葬以平民怨罢了。 这一次,董槐林的无奈就连苏菲也没法替他分担了,不过苏菲还是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影佐为何会突然下令?这个其实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董槐林也意识到了怪异的地方,不过无法可想,而且于眼下的情况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不过,目前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一起抓来的那几个顾客里,他们把来来往往“秦时明月”古玩店的客人都一一描述了。 最奇怪的一个当然还是张汪洋,总是穿着邮差服在店里做卫生,被戏称二掌柜。 除此之外,这个店子里还有一个力工打扮的人不止一次出没。 秦家虽然已经家道中落,可秦逸伦的声望和人品还是有口皆碑,而古玩店里放置的大多是祖辈流传下来的真迹,所以这些东西和力工应该关系不大,这一点也就引起了其他人的略微关注。 但是秦老板一直都乐善好施,店子里别说出现力工了,就是乞丐都常有,而这些人都清楚只要不影响到其他客人,秦老板也不会说什么,所以真要说十分在意,其实也并不是。 对他们而言,恐怕是秦老板资助的一些苦命人吧。 可董槐林清楚这个力工是谁,却也只好继续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会引起客人们的注意,也没什么特别存在,可是有几个是比较出名的人,虽然来的不多,却也给这几个客人留下了印象。 一个是上海日报的主编,一个是钱庄老板,一个是警察局古局长家的管家。 这三人里,最让董槐林怀疑的自然还是齐小飞的父亲齐向阳,而且他已经觉得这个齐向阳八九不离十就是共党分子。 可惜,要动一动秦逸伦还可以直接把人抓了,要动齐向阳,是不是就得问过古绝渊? 七十六号抓人真的可以没理由么?是那样就好了! 而且,如果怀疑齐向阳,就相当于变相在说古绝渊通共,这事可就不能善了了。 如果子虚乌有,自己多半是不保了。 如果确有其事,鱼死网破之际自己肯定比古绝渊走的早! 董槐林最清楚不过,要想动古绝渊的人,那就需要一击必中一锤定音,而最关键的还是在于确凿的证据。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作为突破口的秦逸伦把所有路都给堵死了,也没考虑给他自己留一条! 到最后,董槐林放弃了继续和秦逸伦多费唇舌,转而派出更多人去搜捕张汪洋,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也多一个真正可能发挥作用的突破口。 只是这个过程到底要多久,谁也没个准信,对于那几个废物的埋怨又再次呼之欲出。 看到董槐林的状态,苏菲其实比他更着急,因为担心这人到底会不会铤而走险。 从丁默邨那得到的任务,是需要规劝董槐林不要太冒进,尤其是不能轻易去动古月。 这次万一始终没法有一个成果,董槐林可能要动的人可就不是古月而是古绝渊了! 虽然苏菲并不认为董槐林会是那么不计后果的人,却也始终没法排除这个警报,因为秦逸伦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最终把董槐林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呢?苏菲不清楚也不敢去想象。 于是,她比董槐林更焦急。 “可能这个秦逸伦很难有所突破,要不尝试加大一下追捕张汪洋的力度?” “手头这些人还能怎么加大?又去找影佐阁下要人?” 董槐林一脸欲哭无泪,他又何尝不想把上海大街小巷全部封锁,可惜那是梦里都难以实现的事情。 “找影佐阁下也是可以尝试一下,毕竟这任务是他下的,不过还有其他办法,比如悬赏。” “悬赏”二字倒是提起了董槐林的兴致,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明白白把张汪洋推到风口浪尖,他一个大学生也不可能狡兔三窟,而且目前的社会关系里多半都不能用了。 “要不直接再发个通缉令?黑白两道都用上,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要快。” “是!” 很快,苏菲找到了廖副队长,把通缉张汪洋的事情敲定了,而所用的名目是“送信期间利用他人的信任谋私利,拆阅并私藏重要信件无数”。 对于廖副队长想到的这个名目,苏菲不置可否,反正只要不是夸张到没边都行,说一个邮差私自拆阅信件总比说他杀人放火靠谱。 之后,苏菲又去了黑市,把张汪洋的照片交给了中间人,这些人专门负责在黑道上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只是价格比较昂贵而已。 做完这些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苏菲前往了“万象乾坤”夜总会。 看到自己的“大主顾”出现,雅丽也没有矜持的打算。 “菲姐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啊?” “有个人需要你留意,越快越好。” 看清张汪洋的照片后,雅丽特地表现出了一脸的疑惑,“这人是惹到什么重要人物了吗?” “你不用管也不用问,留心就好,告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苏菲并不想在“万象乾坤”里留下过多自己的痕迹。 不过雅丽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了的事情,看着苏菲离开背影的她露出了一脸挑逗的表情,可惜苏菲是没法察觉到的。 离开喧嚣的苏菲很想立刻回家一头倒在床上,可惜,她可没有这种能够让自己支配的时间。 一种无尽的疲惫袭来,最近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已经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了。 “要是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或许会很不错吧……” 第54章 坦白与计划 古月到达医院时天色已晚,他下车后安排齐小飞直接去了警局。 青帮的人看到古月来了之后很快便凑上来表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三分事实七分夸大地全部倒了出来,甚至没放过秦雨涵当时咳嗽了多少声…… 古月也没有拒绝听他们说完,一番感激之后便进了病房。 随手关上房门之后,古月特地用了一脸严肃的表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三个女生一动不动。 这种无声的“摧残”似乎更让人难以忍受,古星凤和古星凰立时一左一右把古月的手臂挽住。 “哥哥~!你终于来了,刚刚吓死我们了!” “好啦,这时候你俩就别撒娇了,雨涵,我们该好好坦诚几句了,我需要更多的内情,不然秦叔叔那可不会容易。” 知道自己哥哥已经听说了事情,古家二女也不再多言,只是一脸歉疚地看着秦雨涵,似乎在说“我们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古哥哥,你已经知道多少了?” 秦雨涵也没有多做挣扎,此时的她异常冷静。 “张汪洋找到了我,我已经把他保护了起来。”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所有人意外,尤其是秦雨涵很不理解为什么张汪洋会做出这种决定,他难道不应该首先去向组织汇报么? “你知道他的身份对吧?你也知道你爸爸的对吧?” 秦雨涵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过古家二女立刻帮她把前因后果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如同她们亲眼所见。 “也是难为你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选择之后,就是自己该去负责了。 秦叔叔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对自己的事业应该不会有任何动摇的可能,这点上张汪洋是比不了的。 对于这个组织,我接触的人不多,不过也动用自己的手段了解了不少情报,至少那种为了他人而舍生忘死的确值得佩服。 不过,你已经加入这个组织了么?张汪洋之所以能够从我手上逃走,是你给他们提醒了对吧?” 对于古月能想到这里,秦雨涵倒是并不意外,可是不意外并不代表自己并不歉疚,因为这是利用了古月和古家二女的信任。 “我还不是组织的一员,不过那晚是我提醒了父亲,对不起。” 这一点让古家二女瞪大了双眼,不过她们也想到了那晚义父的出现原来是为了这事,一定要去责备似乎也不太通情达理,毕竟这些干着隐秘工作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秘密,哪有事事对人言的道理? 不过理解归理解,不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秦雨涵那一脸欲哭无泪让她们立时心软了,也不好直接当着自己哥哥的面去计较。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换做是我也未必不会如此。 只是很多事情都没法预料的,就像张汪洋今天居然专门找到我一样,你猜他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秦雨涵摇摇头,她整天躺在病床上,手里能有的信息太少了。 “他被军统的捉了,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就把他放了。” “哈?!” 这个消息让秦雨涵无比震惊,眼睛瞪圆张开的小嘴无法关上。 “军统是不是那个国民党的特务啊?他们不是抗日的吗?怎么还会对抗日同道下手?” 古星凤忍不住插嘴了,她只听说过只言片语,自然不清楚个中复杂。 “打个比方吧,我是你哥,叶振鸿也是你哥,你被人欺负了,你觉得我们俩会如何?” “嘿嘿,有你们在谁敢欺负我啊!好吧,那个陆杰就欺负了……不过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很显然你们两都不会袖手旁观啊,而且这是对你们的挑衅对吧?” 看到自己二妹的一脸小得意,似乎对之前被绑架一事完全没有在意了,古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可别这么想,凡事小心谨慎没有大错的,万一真敢对你们动手的人,也就不会是怕我们的了好吧!” 知道自己哥哥心疼自己,古星凤脸上全是暖意,“是是,小妹受教了!可这个和军统那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表哥那人啊,一本正经惯了,我是知道他脾气的,所以从来也没有招惹过他,反倒是配合他的风格行事,可是,万一哪天我犯法了,比方说亲手打了一个路人甲,被他知道了,你就说他会不会来抓我吧?” 古星凤一听,立刻陷入了沉思,很认真地想过之后,还真就觉得如果不出手就不是叶振鸿了。 “这就是了,每个组织说到底也是一个个人构成的,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理念,不同组织自然就会有不同的碰撞。 同一个妹妹遇到事了,咱们两个哥哥自然会不分彼此。 对于那些组织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道理呢? 可是,谁不希望小鬼子赶紧滚蛋?而当小鬼子滚蛋之后呢?继续你好我好大家好? 人人都可以希望,却无法真成期待,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羁绊和考量的。 所以那个军统的人把张汪洋抓了又放了,可以说是因为眼下抗战同道的身份,也可以是为了未来某日做准备。” 第一次听自己哥哥讲这样的大道理,古家二女听的一愣一愣的,而古星凰直接凑到了门边,就怕有人在偷听! 这样的举动让古月不禁莞尔,“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你们也不小了,而且有雨涵这个一辈子的好姐妹,所以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是不是应该让你们知道知道这些事了,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还是负担太重,可以不用管我们,我和雨涵继续交流就行。” 这倒是被古家二女用严厉的眼神和毫不犹豫地摇头给拒绝了,她们打定主意要和秦雨涵做一辈子姐妹,自然也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更靠近的机会。 “古哥哥,张汪洋难道叛变了?这怎么可能……” “这事嘛,其实也不好说,不过他特地找到我,估计是想利用我来平息这件事情,因为你们肯定都猜不到抓他的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个人恰好是绑架你们的那个陆杰的手下,还是副官,叫黄有为。 虽然陆杰已经死透了,但是那件事情的相关人员,我会善罢甘休吗?或许会,但更可能不会,张汪洋走投无路之时也就想到找我赌一把,如果我忍不住把这个黄有为处理了,他张汪洋的污点是不是也就可能擦掉了? 而张汪洋给我的筹码恰恰是他亲手画出的黄有为肖像画,我已经让小飞去警局发通缉令了。 不过,我个人的仇恨,对于你们组织而言其实根本不能归在一起。 虽然我答应张汪洋不对他们组织明说,但是你还不在他们组织对吧?所以我可得对自己妹妹负责啊,万一你哪天也加进去了呢?万一那个张汪洋真的叛变了这个组织呢?万一他得叛变在未来某一天影响到雨涵你的安全了呢? 所以,我可得给你提个醒,至于你要如何处理,那就是你自己决定了。 不过在我看来,至少张汪洋这人对于抗日的热情毋庸置疑,至于其他,就是这个组织内部讨论的事情了,我这个外人不发表意见。” 古月的长篇大论来来回回让三女都差点没跟上,好在秦雨涵还是才思敏捷的,也听懂了古月这个说辞里特地“狡辩”的关键还是想要保护自己,心中不由全是暖意。 “古哥哥,我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秦雨涵的声音里全是不确定和弱气,因为她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很不妥,因为她此时此刻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古大少爷越发看不透了! “我当然不是你父亲那个组织的人了,自然也不会是军统的,不过我也是个中国人,我也有血有肉,我也想要看到小鬼子全都滚蛋的那天。 具体而言,我也算是一个‘抗日者’吧,不过我的头衔太多了,这也不代表全部就是了。” 听见自己哥哥嘴里出现“抗日者”的时候,古家二女抓着古月的手不自觉越发用力了,因为即使是她们也清楚,这个词背后有着怎样的沉重,又意味着怎样的危险! 而且,自己父亲,还是一个公认的“大汉奸”。 “可是……为什么呢?你明明……你们家……我无法……” 秦雨涵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两行不知为何而流的泪水就那么自顾自地流淌着,浸湿了枕头。 “有时候我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呢?明明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这种日子可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 我干嘛还要去冒险? 或许,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本就吃不上饭了,所以站起来抗争只是唯一的出路,甚至都不一定是出路,只是活过的证明罢了。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也有自己的求而不得。 或许舅舅的离去就是给我敲了警钟吧,即使是父亲,想要保护我们这个家,也同样是力有不逮的。 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能比父亲更有权有势吗? 或许可以,却也根本不行! 说到底,还是因为小鬼子来了啊…… 所以我那时做了一个决定,又因缘际会碰到了一群可以交托性命的兄弟,于是就自顾自地干了。 不过嘛,我有自己的羁绊,我有自己需要守护的人,所以我不能公开,也不能轰轰烈烈。 我的目的很单纯,当然也很贪心,就是要好好活着,活着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活着把小鬼子都赶出去!” 古月始终克制着自己的音量,也始终淡定从容,可他这样的言语,让房间里的三个小女孩都哭成了泪人。 尤其是古家二女,她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哥哥肩上居然有这样的重担,而这个重担里,明明有自己添加的重量,可自己却从来毫不知情! “好了,今天对你们说出来,我也舒坦不少,不过这些你们还是得好好憋在心里,来日方长嘛。" 秦雨涵强自忍住哭腔,却也始终无法抑制,“那么多人误会你……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是那样看待你,看待你们家……你真的不介意么?” “谁不想功成名就呢?可是啊,每个人都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我有那么多需要守护的人,就不能仅凭一己好恶去行事,做什么都得深思熟虑,因为一脚踏错,可能就不只是万劫不复了…… 而且,我接触到的敌人越多越明白,任重而道远啊,那些混蛋都不能再用人这个词来形容了! 所以,我一直很佩服那些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尤其是那些为了民族大义隐姓埋名的战士,他们中更多的人恐怕连一个名字都留不下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认知里。 可是,历史的长河并不会忘却这些真正的勇士! 等到大浪淘沙之后,该闪光的地方一定依旧耀眼! 只是,对于这些战士而言,身前身后名又何曾入过眼?” 秦雨涵一直以为能够像父亲那样战斗的,都是经过岁月的洗涤和沉淀,有一颗济世救民的广大胸怀,能够忍常人所不忍,能够能常人多不能的大英雄大豪杰。 可是,她从未想过,像古月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初衷也只是想要守护自己身边的家人罢了。 偏偏这样的初衷,被一股完全无法撼动的力量阻止之后,古月没有放弃,更没有绝望,他想到的竟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抗争到底,即使杯水车薪,即使力量薄弱,可他的想法不正是父亲的组织里所一直秉持的吗? 只要全中国的老百姓都没有放弃,小鬼子的日子就长不了! 将心比心,秦雨涵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和古月的那种亲近感竟然是来自这样一个近乎一样的初衷。 因为七年前那个小女孩的决定,可不就是从守护自己父亲开始的么? “古哥哥,你想过去和组织的人接触接触吗?我十分肯定,你的理念和他们一定会不谋而合!” 其实秦雨涵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个小心思,她想有朝一日称呼古月为同志。 “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不过眼下还没到那一步的时候,还是给双方都留点神秘感的好,对于国共双方,我还得多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不过这也不影响我想要救出秦叔叔的决心,虽然我也没底,可总归是要去试试的。 目前张汪洋已经告诉我了,七十六号的人之所以会盯上秦叔叔和你,关键在于陆杰身上发现了额外的子弹,而这子弹就是张汪洋的某个同志所射击的。 算起来,这位同志也的确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之一吧,但是这一发子弹,勾起了影佐的怀疑,也导致秦叔叔的暴露。 我现在需要知道,在你看来,秦叔叔家里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证据?怎样的都行,我们得多做考虑多做打算,不过我估计这些天过去了,七十六号的现在才发难,恐怕是根本没查到任何证据的可能更多一点。 所以,我们能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调动民众的情绪,逼迫七十六号做出回应。 如果一点证据都没有,他们会放人吗?他们自然也不会,更可能的是捏造证据。 而只要是捏造的,就可能存在漏洞,尤其是在措手不及之下更容易犯错误。 届时,我们就有了更多可以攻击的方向,但是关键点要把握住,我们不是要真刀真枪去抢人,这么干也只会适得其反。 因为七十六号背后是日本人,影佐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下放给董槐林,多半是为了有一个缓冲,一旦方向不对,他肯定会把董槐林推出来顶缸,不过,若是有任何人做出了有损他们日本人威信的事情,最后只会是一个无情镇压。 所以,如果你还能联系到你父亲的组织,就替我捎句话,注意一个度,也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什么确凿的把柄会落在董槐林手里。 我们要做的第二点,就是针对董槐林下手。 董槐林背后是影佐吗?是有,但是不止这么一个。 丁默邨对董槐林会怎么看?多半会归为叛徒吧,不过也未见得,反正他们都是狗。 但是还有一群人,更容易针对,那就是董家。 我会想办法给董家施压,他们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还能想到的第三点,就是赶紧找一群对秦叔叔感恩戴德的人,而这群人又必须有一个足够拿出手的背景。 让民众去抱怨,是一个关键步骤,而让这些有背景的人亲自下场,才会真的让影佐好好考虑一下利益相关的问题。 如果秦叔叔真的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他们也就很可能不会轻易让秦叔叔丧命了,因为他们得考虑这个后果到底值不值得。” 古月的一条条一步步,让秦雨涵自叹弗如,多年来她自己也没少进行过这方面的强化训练,可她清楚,自己的格局可没有这么大,视野更不可能有这么开阔,且不说发动群众,就是直言用董家来遏制董槐林这一点,她可完全没法可想,但是,对于古月而言,似乎手到擒来。 第55章 釜底与抽薪 对于中共上海地下党的同志们而言,这段时间简直是多事之秋。 老钱的背叛导致老罗的受伤和“藏锋”同志的失联,虽然有惊无险却也一波三折。 军统的人绑架古月的妹妹之时把秦逸伦的女儿也给绑了,虽然有惊无险却也导致秦雨涵重伤住院。 这些有惊无险似乎太多了点,而这一次,秦逸伦又被七十六号的人直接抓了,是否还能有惊无险? 齐书记不得不启动紧急联络预案,召集了包括老罗和老李在内的各级领导同志开会。 虽然老罗现在一直还处于危险之中,可上级的指示还没法落实,尤其是还没有新指派一名“藏锋”同志的联络员,不得已也只能让老罗继续顶着这个风险。 会上各区域代表都有发言,在他们的观察中,似乎秦逸伦的被捕不是一个单独的事件,虽然“秦时明月”的确被盯上了好几天,但是特地选在今天抓捕,就和其他地方发生的类似事件有了联系。 就在今天不止七十六号,鬼子们也开始了行动,各个哨卡都加大了排查力度,人流聚集地隔三岔五就有人跑来查良民证。 齐书记判断这里面应该预示着鬼子要有某种特别的动作,可能是军事方面也可能是别的,所以这个时候同志们更加需要排除万难,以求弄清楚鬼子到底有什么打算,这对于营救秦逸伦也有助益。 老罗也表示他会把这个推测告诉“藏锋”同志,看看他那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会上老李很是责备自己,因为他那一枪才最终导致了秦逸伦的被捕。 可这事只是从结论而言罢了,凡事都没有如果,谁也无法断定老李不开那一枪的后果会不会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 “话说,张汪洋那小子怎样了?老秦已经被捕,按理说他应该也会受到牵连才是,本来想去看看他的情况,结果他家附近有特务在徘徊,应该是这帮特务也没找到人,可他跑哪去了呢?” 老李的疑惑齐书记可没法解答,早上见面时什么事都没有,毕竟那时秦逸伦也没被抓。 这时,医院的那名护士赶去汇报情况时听说了组织在开紧急会议,便冒险赶到了会场,因为她有最新最重要的情报需要直接说明。 而她带来的就是古月想要秦雨涵告诉共党的内容。 出于应急考虑,秦雨涵也没有对古月隐瞒这名护士的身份,毕竟他们两都不是党内人士,为了救秦逸伦也没法顾虑太多。 被当面直言的时候,这名护士还有些抵触,不过很快她也听明白了事关紧要。 “张汪洋一大早便冲到了医院里,差点被特务堵在了病房,最后他翻窗户逃走了。 古月说营救老秦的事情他会出力,希望我们不要贸然行动,尤其是不能让影佐认为鬼子的威严受损,不然只会导致不管不顾的镇压。 他还提出要求,他需要知道老秦那到底有没有什么把柄握在董槐林手里,他会从董家入手,从侧面给董槐林施压,同时,他希望我们能给他提供一些最新的情报,因为他觉得鬼子这次突然下令抓捕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意味,可他也不清楚影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急躁,如果能够弄清楚,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转机。” 这样的信息让与会所有人都应接不暇,除了齐书记。 “他有说为什么这么上心吗?” “一个是因为秦雨涵救了他和他妹妹,现在基本算是一家人,老秦也是他妹妹们的义父,所以就是他需要出手去救助的长辈。 另外,古月知道了当时有我们的同志开了一枪,这是让影佐怀疑上老秦的原因,同时对古月而言,这位开枪的同志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想来如果能用老秦的命来报恩,这位同志也肯定乐见的。” 老李很意外,也很难相信这个古月竟然会如此考虑,不过齐书记直接表态认可这个说法,也就没人会有非议了。 其实齐书记心里多少也有点宽慰,因为古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能够看到他为民族大业出一份力而不是随波逐流,很难不去开心。 更何况,古月的决定,也就代表了自己儿子的决定。 “你在医院里一定要小心,虽然七十六号那帮人未必敢动秦雨涵,却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继续盯着,你和秦雨涵之间的交流可千万不能有丝毫让他们怀疑的纰漏。” “是!” 一番沉思之后,齐书记问了另一个问题,“古月有没有提到张汪洋在哪?” “这倒没有。” 最终,结合最新情况,齐书记做出了安排,在秦逸伦的事情上暂且观望,看看古月的动向,同时,注意自己安全优先也要尽最大努力去弄清楚小鬼子的动向。 这一夜,虽然有很多人盯着天花板彻夜难眠,却也丝毫不会拖慢时间的脚步。 第二天一早,看着手中报纸的黄有为一口咖啡全喷在了张鬼身上。 “抱歉,抱歉,咳咳咳……” 在张鬼双目的杀气中,黄有为递给他看了头版头条。 这次居然是新发布的两条通缉令,而被通缉的人赫然是他自己以及张汪洋。 “绑架少女?还是未遂的从犯?!” 张鬼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透露着揶揄,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是这个所谓未遂的从犯。 “这什么情况啊?!谁会跑去举报我?还用上了这……素描?这画的是真像……” 张鬼可没法给他任何答案,不过出现这种情况最微妙的还是和张汪洋放在了一起。 “昨天你见过他,今天就被画了通缉画像,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这小子自己也被通缉了,看着就很怪异。” 被张鬼这么提醒,黄有为立刻意识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张汪洋了,而自己也实在是小看了那小子,竟然不止过目不忘而且画得惟妙惟肖! “通缉他的,应该是七十六号吧,想来那些人从那个老板口中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把矛头转向了这个小子,不过通缉我的人又该是谁呢?绑架少女……不会是古月吧?!” 张鬼并不擅长思考,可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昨天黄有为威胁了张汪洋,以为已经把人攥在了手心,这还没过去一天,就出现了黄有为的通缉令,很显然是张汪洋的一种反制措施。 “反制?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小子心里想的应该是用这张素描和古月交易,而这个古月很显然还没对那件事释怀……可我们都是冤枉的啊!我们又没参与,不然多半已经死透了! 唉,一定是那句‘之前是副官’让张汪洋想到了这些,我真该好好抽自己几耳光! 可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事要是让站长知道了……怎么可能瞒得住嘛!” 张鬼没法给他意见,不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还是说了一句,“主动坦白肯定比装聋作哑要好。” “一个潜伏的特工竟然成了人尽皆知的通缉犯,我去坦白就能让站长不把我赶出上海吗?” 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黄有为两人立时紧张起来,张鬼示意他噤声,随即自己去了门边,手枪已经准备好。 又敲击了一次,而这一次的敲击似乎很有规律,“是我。” 原来看到报纸后便赶过来的是陈沁心,她敲击了暗号之后张鬼给她开了门。 “已经看到了吧?” 确认黄有为手里就是拿着今天的报纸,陈沁心也没有再把自己手里的报纸扔到黄有为面前。 “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太突然了,不过也的确是我的疏漏……站长他有何指示?” “站长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黄有为立刻意识到这句话指的谁了。 “可我……古月不会想要杀了我吧?” “在我看来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而且你们三个本来就没有参与。 不过我很好奇,古月自己也一定清清楚楚,不然你们肯定已经给陆杰陪葬了。 那么问题来了,古月到底想找你干嘛?” 陈沁心一脸冷淡的样子让黄有为始终没法适应,更别说相信她的判断了。 “可我……怎么和古月联系呢?” “你约时间地点,我给你传递。” 这毫无波澜的声调,根本就不是建议和商量! 黄有为无可奈何,只能一拍脑袋定了“万象乾坤”的一间房。 “对了,站长特地嘱咐,张鬼记得克制。” 留下这句话之后,陈沁心便没再多做停留。 而黄有为和张鬼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恐惧。 “我还以为站长不会让你一起去呢……不过让你去真的好吗?” “我……能忍住。” 黄有为现在可不是副官了,虽然军衔的确还比张鬼高一点,但是在站里而言,他们都是新人,需要抱团的新人。 黄有为清楚张鬼始终没能放下赵猛的仇恨,而这个仇恨也的确可以转嫁一部分给古月。 但是,自己都清楚,陈焱章能不清楚么? 可他依旧允许张鬼同行,这是信任? 不,这是试探! 张鬼自己虽然想不到那么多,可他明白一点,如果和黄有为一起去见古月的时候,他一时没忍住又会如何?恐怕自己和黄有为都不容于上海站了…… 同样看到了今早报纸,董槐林很关心自己下的通缉令到底有没有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 结果的确是头版头条,可是,怎么还有另外一个人被通缉?! 而且这个叫黄有为的人,竟然用的是素描?这还真像是去警局报案所画的。 但是这人的肖像画放在了张汪洋的前面! “绑架少女?还是一个在逃的未遂从犯?” 一气之下董槐林直接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人手不足需要去下通缉令的时候,竟然办报纸的也要和自己作对!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通缉令的的确确是个巧合,但是其他事情就未必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董家家主董满仓收到了来自董家名下几乎所有产业的急报,全是负面消息无一幸免。 正经生意的店铺门口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一两个乞丐以及一两个凶神恶煞的帮派分子。 路过的客人想要进店之前,乞丐都会立刻凑上去不依不饶,让所有客人都吓到逃离。 而当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们要去赶走那些乞丐的时候,一旁的帮派分子就会说这些人欺负最底层的乞丐,不仅大肆宣传,而且用他们自己所谓“争议的铁拳”直接制止了每一个乞丐被清理。 一旦店铺掌柜打算来硬的,集结伙计对帮派分子动手,对方反倒立刻收敛了,可他们都会说一句,“我是青帮的,你确定要和青帮作对?” 听到这里,董满仓直接摔碎了自己手里的茶杯,“这些年给他们青帮的少了么?!还是最近有人坏了规矩?” 管家摇了摇头,“该给黑道的一分不会有人含糊,可明面上这些产业还是其次,最严重的是妓院、赌场以及烟馆。” 董满仓愣住了,他意识到问题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针对,尤其烟馆是日本人都禁止的,根本不能摆在台面,所以一直都是暗地里偷摸进行,可是这里面的油水谁不喜欢?! “妓院和赌场无一例外都是到了一群帮派的人,不只是青帮的,还有其他大小帮派的人参与,他们的目的就是赶走所有客人,而一旦董家的人反抗,都会招来更多的帮派分子,伤筋动骨都是轻的了…… 至于烟馆,目前董家名下十处地下烟馆已经被查封了九处,警察局全员出动,还有不少皇协军出面,而最显眼的领头人,是警察局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 “黑帮!警察!皇协军!我董家给他们的钱少了吗?!怎么就约好了…… 约好了?!这后面,是古绝渊?不对,应该是他那龟儿子! 可,可是古月自己从来不碰妓院赌场和烟馆,难道他要出来分一杯羹了?!” 董满仓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他不明白,相安无事多年,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古月? “老爷,听说昨天出了一件事,再看看今天这阵仗,恐怕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了。” 老管家原本也不确定,可眼下这暴风骤雨般的来势汹汹,他也不敢不去多想了。 “昨天的事?今天就来这出?!古月那龟儿子是吃错药了吧?还是世仁把他老婆给抢了?!” “其实,昨天大少爷亲自带人抓了一个古玩店的秦老板,而这个古玩店老板的女儿就是那个替古月和他的两个妹妹挡枪的秦雨涵,听说古家大夫人直接收了秦雨涵为义女,而古月那两个妹妹也拜了秦老板为义父……” 听到这里,董满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四肢无力。 “老爷?!” “混账王八蛋!” 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句之后,董满仓的力气似乎被整个掏空,就连睁开眼睛都有些做不到了。 前几天古月差点替自己妹妹挡枪的那件事,董满仓自然清楚,他在背后还特地开过玩笑,说古月这人是不是对他自己妹妹有特殊想法! 可玩笑归玩笑,经商多年如果还看不懂人情世故,他也不可能执掌董家了。 眼下,古月做出如此迅速而剧烈的动作,很显然是不想给自己任何喘息的余地,但是为什么如此决绝? 因为即使是他自己也清楚,董槐林亲自抓的人,不是军统就是地下党! 而这些人进了七十六号,不死也要脱层皮! 古月当然清楚这事他没办法直接出面,不然会惹一身骚。 但是,他有自己的方式和态度,他不能直接动董槐林,还不能直接动董家么? “这可是釜底抽薪啊!” 有气无力地又喊了这么一句,董满仓实在无法可想,一时间有点精神恍惚。 “老爷,您要振作,这事未必就是一点转机都没有了,您不妨先听听大少爷怎么说,然后把状告到万会长那去!” 万宝来?那可是个实实在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不过这事既然是商业上的战斗,商会出面也的确是一个方法,而且古月今天可以针对董家,明天就不能针对万家么?兔死狐悲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快去,叫槐林回来,然后你亲自去一趟万府,把我们的遭遇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是!” 董满仓强自支撑了一会,又继续躺倒,心中莫名升起无限的悔意,他为了让董家在上海的话语权更大,一直不遗余力地支持董槐林在七十六号里的事业。 不曾想,今时今日居然是因为董槐林而牵动了整个董家的产业,这可就本末倒置了! 他好恨,恨古月的决绝!恨这人的不讲江湖道义! 可他也清楚,自己的恨出不了董家大门…… 当董槐林听到苏菲一脸急切告诉他外面情况的时候,准备喝水的右手一直静止在半空久久没有动作。 第56章 狐狸与群狼 快马加鞭赶回家的董槐林见到了一脸颓败的董满仓,心情无比复杂。 虽然二人之间更多的只是相互利用,但是这些年董满仓对董槐林的照顾绝对比限制要多得多。 “父亲!” “槐林啊,董家……董家要完了……” 董满仓有气无力的声音让董槐林不由有些歉疚,毕竟这一切很显然是针对的自己。 不过会有这样的情绪,也自然是董满仓希望的,如果他这一家之主刚刚开战便直接倒下了,他也没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更不可能想到要去扶植一个过继的儿子在七十六号站稳。 “父亲!您别太心灰意冷,董家不会倒,也不可能倒!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总有办法的!” “古月那……太狠了,而且动作太快,根本没有给我反应时间更没有留下余地! 其他的都好说,正常商铺总归能想到办法,赌场和妓院也不可能总是被占着,但是烟馆……烟馆不光是我的啊! 是我在打理没错,可那些王八蛋都来分一杯! 这下倒好,十家去了九家,剩下的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我上哪去弄钱来填这么大一个窟窿?!” 董满仓的话里说的不清不楚,让董槐林十分费解,“父亲,烟馆没了,自然烟馆这份生意也就没了,怎么还需要您去继续给那些人送钱?他们就不在乎一下自己的一份产业?” “唉,真这样,我又何至于此?”董满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日本人有规矩,烟馆是明文禁止的,说到底是因为烟土这玩意不是日本人自己弄的,他们赚不到也不允许他们的敌人赚钱! 但是这都一百多年过去了,谁都知道烟土这玩意害人,可是谁真的能禁止呢? 别说前朝了,就是重庆那边,还有一大堆人专门走私这玩意! 为父做这生意,就必须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了,不然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卡住不放。 可是,你以为他们都是明文一起分红么?不是的! 烟馆的生意如何,他们从不过问,但是他们从我这拿到的钱一分不能少,也一分钱都不能和烟馆有关! 说到底,都是杀千刀的王八蛋! 但是在这地界,到底谁说了算?还不是日本人! 所以日本人明文禁止的玩意,那些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可这利益实在是太大了,为父贪心,他们那些人又怎会不贪心?! 说白了,出事了查到的最多到我这,可为父想要把这个生意做下去就不得不专门给他们送了! 现在,生意是没了,可我该送的钱能不送吗?那些都是混账王八蛋!翻脸不认人! 我能指望他们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我对抗古月?他们不跳出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所以,只有钱到位,他们才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董家就真的完了……” 董槐林从未想过董家风光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唯唯诺诺! 就像他自己要做影佐一条狗,这董家不也是另一群人的狗么? 突然听到这些背后的隐情,董槐林也没法给出更好的建议,毕竟经商这块他是一窍不通的。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问题,古月做这一出是针对自己无疑,但是古月是不是完全弄错了根本?有点本末倒置? 他针对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秦逸伦,可眼下这招釜底抽薪太过火了,就算自己把秦逸伦给放了,董家的烟馆就能继续开下去了? 既然自己无论做什么,好像对董家都没有助益了,那又谈什么施压呢? 想到这里,董槐林也没有藏着掖着,对董满仓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曾想董满仓竟然表示并不是要让董槐林妥协。 “槐林啊,为父知道你难做,你经手的案子,那可都是日本人盯着的!就算为父求你逼你放人,你真的放了之后,影佐阁下那会饶了你吗?会放过董家吗?” 这点让董槐林大为意外,他可从未想过董满仓对自己这么“关心”这么“处处着想”。 “那眼下,我能做点什么吗?” “槐林啊,眼下只有你能帮为父帮董家度过这难关了!那个人放与不放,都不是为父应该干涉的事情,也不能因为董家的事情去左右你的判断。 但是,眼下最困难的其实我已经跟你说了,古月这次釜底抽薪太彻底,恐怕他自己也没想过董家表面的风光其实是因为背后的各种错综复杂,而且他是从来不沾染妓院赌场和烟馆的,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想来他也多半不清楚。 但是不管怎样,这事是他挑起来的,我董满仓就不能遂了他的意! 我已经打算和古月死磕到底了,可你还得替为父去求影佐阁下,因为只有他能救一救董家了!” 求影佐?董槐林一时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可董满仓那毋庸置疑的表情,恰恰说明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您是说,让影佐阁下出面替董家挡了那些背后要钱的人?” “就说你聪明呢!世仁要是有你一半我也省心了! 没错,这上海说到底还是日本人的,那些暗地里吃董家黑钱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能不怕影佐么?不然他们怎么会特地搞得这么复杂,不让自己的名字和烟馆联系起来? 只要影佐阁下出面,替董家挡了那些人,其他的事情为父都能自己搞定!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彻彻底底把那些人得罪了一个遍,日后,董家就完完全全压在影佐阁下一人身上了,为父也是因为信任你的决断才有了这个决定,槐林啊,你可千万别让为父失望啊!不然,董家就真的完了!” 董槐林终于明白了,董满仓特地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多,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小鬼需要请钟馗! 但是,这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毕竟有错在先的是董满仓自己,这烟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要弄的,而这事影佐阁下能高兴么? “你不要有顾虑,为父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期剩下的利润,以及目前还没被查封的那家店铺,同时暗地里存放沿途的仓库钥匙也在一起。 你和影佐阁下交涉时应该都用得上。” 董槐林有点震惊了,这破釜沉舟的架势果然有魄力,应该说一句不愧是商场老油条能进能退能屈能伸! “父亲,您真的考虑清楚了?” “是的,为父已经想明白了,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再次确认了董满仓坚定的眼神,董槐林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去了。” 看着董槐林离开的背影,董满仓的眼中全是不甘和忧愁,而这一脸沧桑已经老了不止十岁。 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备车,去万府!” “是,老爷!” 伤愈没几天的万宝来本来想继续在医院赖着不走,可那地方毕竟是日本人的,他也没法趾高气昂,不得已,最后还是回了家。 本以为今天也是惬意的一天,无事一身轻,结果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了通缉令,那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到过。 “就是给府上送报纸的那个人。” 在管家的提醒下万宝来才回想起,不曾想这一个邮差都可以成为通缉犯? “私拆信件?还是惯犯?!我们家有没有损失?” “这个……其实不得而知,因为时间地点都不清楚,不过最近老爷您也没有什么特殊信件经过这人的手。” 万宝来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忽然觉得手中的早餐也难以下咽了。 不过他一个人卧病在床,想要发泄一下也找不到其他人。 “以后注意点,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就说这个人模狗样的不也是个绑架少女的吗?虽然未遂,也是个从犯,可以和底下人说一声,有任何线索都去提供提供,表明我们的态度,这个张汪洋也是,你可以自己去一趟警局了解具体情况。” “是,老爷。” 看着管家离开,万宝来准备下床活动活动,结果老管家去而复返。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干嘛一惊一乍的!” 不满老管家的表现,万宝来最不想听到的还是“老爷,不好了”。 “董家的管家刚刚来了,他们的店铺现在全部都在被古家所指使的人所针对,大大小小无一幸免,尤其是地下烟馆都被警察局查封了!” 万宝来也不由瞪大了双眼,自己这是住院多久?怎么就突然变天了? “是古月下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商会会长!他到底想干嘛?!” “老爷,其实我能猜到古大少爷的想法,因为昨天董家董槐林,也就是七十六号的行动处代处长亲自把‘秦时明月’古玩店的老板秦逸伦给抓了。 而这个秦逸伦就是替古大少爷和他两个妹妹挡子弹的那位秦雨涵的亲生父亲,眼下,古家大夫人收了秦雨涵为干女儿,而古家两位小姐也都拜了秦逸伦为义父。 以古大少爷的性子,董家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古月的性子是怎样的,万宝来怎会不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何他虽然清楚两家人眼下的关系,却也从未勒令禁止自己那傻儿子跟在古月屁股后面混,因为他作为商场的不败神话,最清楚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且,海面上什么风浪都可能来的,再大的船也未必能够真的永不沉没,外国那个泰坦尼克号不就号称“永不沉没”结果刚出门就没了么?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如履薄冰的日子总有一天可能到头,届时万一古月还在,他也能拉一把万双全。 不曾想,还真有人想要试一试古月的底线。 “七十六号出手,那人是军统还是地下党?” “这个就无从得知了,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报道,但是我很好奇,无论那人到底是什么,被七十六号抓了都一定逃不脱干系才是,古大少爷就没想过要避嫌么?” “这你就不懂了,他古月今天可以避嫌,明天呢?等到哪天真有人欺负到古家人自己头上了,说古绝渊是军统是地下党,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行事恰恰符合古月的风格,但他总归还是明白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轻易得罪日本人! 那个影佐把烫手的山药扔给了董槐林,就怪不得古月直接釜底抽薪了。 不过我猜古月一定没想过这招对董家其实没用,哈哈~!” 想着想着,万宝来不由放肆大笑,这让老管家有些愕然,却也识趣地继续听着。 “董满仓那个老杂毛,自以为打通了和重庆方面走私烟土的渠道,在上海铺开了足足十家底下烟馆,说一句赚的盆满钵满倒是也不为过,可我一点也不眼红,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仆怎有老爷您慧眼如炬?” “你这老小子就知道拍马屁! 说到底,这生意是日本人禁止的,利益再大也是违法的,就算是开在地下,也不可能不被人闻着味找到的! 再说了,这么大的利润,谁不想分一杯呢? 而那些出手干预的,才是干着无本万利的买卖,他们只需要给一个默许,董满仓就必须毕恭毕敬地把钱送到! 我手里自然也有一份,不过并不是我自己的名义罢了。 可这些人,会愿意自己的名字和烟土沾边么?都精着呢!董满仓自然也得懂这个道理,所以他送钱的名目都是其他的,绝对不会涉及到烟土这一块。 而现在,烟馆都被查封了,背后这些人就会善罢甘休吗? 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老管家知道自己老爷这是故作高深,所以想不想得到都只会有一个答案,而且一定要好好思索一番之后给出一个“老仆愚钝”。 “就比方说我们自己吧,会因为董家出事而可怜他董满仓吗?当然不会!墙倒众人推,出手晚了这墙就推不上了! 如果有人觉得生意都没了,出于道义也不该要那个钱才是,可是,万一董家这次直接没了呢?这一笔不要了,却被别人拿去了呢?别人拿去的是最后一笔呢? 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商场如战场啊,没有那么多你侬我侬! 也正因为如此,董满仓这次是栽的有点大! 可古月想要的是董槐林松口,而事情到了这一步,董槐林就算亲手再把秦逸伦送回去,警察局查封了的烟馆就能再开起来了? 说到底,这还是日本人禁止的事情,警察局也要老实听话不是么? 既然没法挣扎了,董满仓又凭什么会让董槐林服软?他的想法一定是死磕到底! 你看着吧,这回来的是他们管家,过会儿来的就是董满仓自己了!” 在老管家适时的奉承下,万宝来陷入了自我满足的狂喜之中。 至于刚刚似乎在意了一秒钟的“会长的面子”,又如何比得上可能多出来的市场份额更有用? 不过,万宝来也清楚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而且必须表现得偏袒董满仓这一方,毕竟,商会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在,今天是董满仓,明天会不会是他们呢?人人自危可对上海商界没有任何益处。 而且,让古月太嚣张也绝不是他万宝来乐见的。 这场看似没有硝烟的战斗,虽然目前还是一边倒的呈现,却也远不到分晓胜负的那一刻。 从黄有为那回到学校的路上,陈沁心偶然碰到了街上的乱哄哄。 两个乞丐在一家米店门口大声吆喝着,很显然是刻意赶走了每一个想要进店的路人,而店家准备轰走这两个乞丐的时候,蹲在店门对面的两名男子就上前阻止了,很显然他们和乞丐是一伙的。 虽然陈沁心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代表着什么,可是一路上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至少代表有什么不小的事正在发生。 将所见所闻一并汇报给陈焱章之后,这个老狐狸笑的比万宝来更开心。 “古月啊,到底是古月啊……这下重庆的某些人就要头疼咯!” 在陈沁心瞪大的双眼中,陈焱章也没有过多掩藏,“你看到的那些街道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古月打压董家的一点点表面环节而已,以古月的行事作风,他要出手就会让董家真的疼,而仅仅是几个小商铺的问题不可能真的办到的,所以他一定也安排了对董家其他产业的全面进攻。 而这个董家,最主要的产业其实是地下烟馆,而他们的烟土,有一部分就是和重庆方面的走私交易,当然,还有其他的各种紧俏物资,甚至是军火,而当走私的船到了上海地界,会有中统的人去接洽类似押运的工作,这个被俗称为‘摆渡人’。” 陈沁心十分意外,因为她是清楚烟土的危害,怎么还有人专门走私?而且竟然是和重庆方面?更何况中统的人还要参与其中?! 这样的丑闻实在刷新她的认知,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中统接手前,这项工作一直是陈焱章的哥哥陈森段负责的。 当然,陈焱章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所以不该说的他也不可能说。 第57章 驱虎与进狼 “万会长啊~!您可要替兄弟做主啊!” 刚把车停在万府门外,董满仓便开始了哭天抢地,声泪俱下不可谓戏不足。 万宝来又来了胃口,正在对付剩下的早餐,听到这动静的时候特地给了老管家一个“快夸我料事如神”的眼神,便恢复了“病态”,继续坐在床上费力地对付着自己的早餐。 “是董兄来了啊,兄弟这还没好利索,怠慢了,还请见谅,快,把我私藏的龙井拿来。” 看到万宝来的状态,董满仓也有些腹诽,这人出事之后整个商会谁能不凑过来看一眼?应该只有古月了……所以这伤到底有多轻,董满仓是心知肚明的,结果都出院回家了,万宝来还在床上养着,早餐也摆在床上,这是年纪大了恢复太慢了么? “知道万会长身体还在恢复,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我也断然不可能过来求您的! 可今天这事,实在是黔驴技穷了,那古家太狠也太绝,完全没给我留一点后路! 这论起家世地位,董家自然不可能入得了古家人的眼,但是同为商会管辖内的同行,他们这么明火执仗,不是完全不给万会长您一点面子么?” 对于万宝来而言,他不仅算到了董满仓会自己跑来,而且能猜出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屁可以放,眼下自然又是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 “事情刚刚也是听说了,不过董兄你也看到了,我这还在恢复,岁月不饶人啊,对付一顿早餐都十分费力…… 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这商会会长,就要履行一天的职责,就不能辜负了这上海商界大小同行的信赖! 董兄,麻烦你把现在的状况详细说一下,毕竟这只是刚刚开始,要说损失应该还不至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吧?就是那烟馆……” 万宝来做戏的天赋可比董满仓更胜一筹,这一番大义凛然之后,直插重点中的重点,很显然,他要说清楚自己的权力范围自然是“合法经营”。 “万会长!烟馆是我鬼迷心窍,这一次没了也就没了,就当是被当头棒喝敲醒,以后一定奉公守法绝不再做有违经商道义的事! 只是,董家现在面临的状况实在是太危及了,那些不合规的地方,被查封了我也就认了,可我那些正经生意,全都被黑道的人针对着,想要以一己之力和大小帮派抗衡,我董满仓还没有那么自不量力,所以只能请万会长您出面让他们划下道来,不然这日复一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对吧? 也别说十天半月了,要是就这么耗着一周,董家的资金肯定就断了,您可得救救董家啊!拜托了!” 董满仓这态度并没有让万宝来意外,不过能够如此壁虎断尾,也恰恰说明这个董满仓拎得清,万宝来也就更能够施展自己的手腕。 “好!有董兄这句话,我万宝来说什么也该做出一个表率,不然谁都用那些上不来台面的手段,这上海商界岂不是乱了套了? 我这就修书给杜老板,把这事情好好说道说道,就算他们不能高抬贵手,也得请他们把话说透了。 而古家那边,你我都清楚,做这些事的可不会是古局长对吧?我这就直接去那学校,希望古月贤侄看在我这老脸的份上,也能说几句敞亮话! 你意下如何?” 董满仓还真没想过万宝来会如此上心!他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和后怕,这种态度若是没有自己的算计在里面,打死他都不信! 可惜,眼下除了驱虎吞狼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董槐林那里要有结果还需要一个过程,若是这个时间里没有万宝来的制衡,谁能保证古月不会变本加厉? 只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这事也未必不会发生了,而且万宝来这人肯定比古月更贪心! 不得不防! “有万会长您亲自出面,有什么事不是手到擒来?那我是跟着您一起去,还是回去敬候佳音?” “还是我自己去吧,要做和事佬,总归要先听听双方的意思对吧?直接让你们面对面,古月贤侄要是年轻气盛,可不就把事情反倒弄僵了么?” “那就有劳万会长了!我这就回去等着您的好消息,不再叨扰了。” 让管家替自己送走了董满仓,万宝来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已经在盘算着这件事里如何好好把董家切割一番了。 正如董满仓自己所想那样,万宝来可比古月更贪心也更可怕。 很快,上海商会会长亲自跑到亲日高等学府这事不胫而走。 万宝来首先需要造势,因为董家的事情肯定已经人尽皆知,那些人人自危的大小商家可都盯着在,他需要第一时间做出一个自己该有的态度。 陈焱章也不曾想过自己这还会来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作为亲日的代表之间总归得你侬我侬,于是他亲自到门口迎接了万宝来的到来。 这个面子给的足,万宝来十分适用,也认为自己砸的那些钱听到响声了。 “竟然劳烦陈校长亲自相迎,万某忏愧啊!” “万会长亲自莅临,敝校蓬荜生辉,我这个做校长的哪有不亲自相迎的道理?就是听闻万会长身体抱恙,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已经完全好了吧?端的是龙马精神。” 两个老狐狸的商业互吹虽然不新鲜却也没人敢这么觉得,只是那些陪着陈焱章过来的校方领导们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了。 而这种事,陈焱章是不可能带着自己女儿的,不然容易适得其反。 “不瞒陈校长,街上现在正发生着大事,上海商界出了动荡,我这个当会长的也不能继续用养伤的借口偷懒咯!说不得,舍下这老脸,就想和古月贤侄当面好好谈谈,凡事也要讲究一个方式方法,您说是吧?” 陈焱章心里清楚,却也不能表现出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命人主备好会议室,让万会长和古月同学可以不被打搅地好好聊聊。” “有劳了!” 被陈沁心从教室里叫出来的时候,古月正在听陈敬文上课,他可是十分用心的在听,而陈敬文也十分认真的在讲。 这老师和学生二人在学校里,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过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完完全全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尴尬和遮掩,尤其是陈敬文,他还是那个被所有人追捧的老师,就连他无故旷工好几天,都被各种轻易原谅了…… “商会万会长来了,要和古同学谈谈,陈老师,校长让我叫古同学去会议室。” 这个教室里坐着的人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谁是万会长,只是万馨怡自己都没想过竟然还有自己父亲特地来找古月的一天。 一旁的李晓燕有点激动不已,这难道是老丈人亲自面见准女婿? 可惜,她这想入非非的眼神在万馨怡的注目下不得不收敛了。 董世仁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可古月被商会会长叫去,这个待遇可不是他自己能享有的,什么事情都要攀比的他心中就有了一股无名之火。 “那古同学你赶紧去吧,别让校长和万会长等久了,这节课的内容有什么不清楚的,课后随时可以来找我。” “是,老师。” 对于万宝来的亲自来访,古月其实是很意外的。 虽然这件事总归会捅到他那去一点也不奇怪,但是这人无利不起早,明明在家偷懒摸鱼,结果专门跑来了一趟,恰恰说明这里面绝不单纯是当个和事佬了。 “你们商场那些,我也不懂,但是有个道理,你应该也清楚。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陈沁心竟然会好意提醒,古月倒是真没想过,于是进门前报以感激的微笑,表示自己明白了。 只不过,这话可是来自武学精要,陈沁心竟然有所涉猎?古月不由有些好奇。 “世伯您怎么亲自来了?若要召见,随便派个人传话即可。” “知道贤侄你在上课嘛,偏偏这事又万分紧急,不得已,只能亲自来此,也算是当面对耽误你上课表示歉意了。” 一如任何公开场合里的“翁婿和谐”,古月和万宝来之间的商业互吹可比陈焱章更加入木三分,不过万宝来很快也切入了正题。 “秦老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事太突然,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根本无从知晓,七十六号那里拒绝任何探视,也没给出任何理由,面对母亲的催促和义妹的哀求,我也是无可奈何啊,说不得,只能走一些围魏救赵的路线了,倒是惊动了世伯您,这事还是小侄欠考虑了。” “欸~,话也不能这么说,人之常情嘛! 换做是我,要是贤侄你身边有人万一出什么事了,我听说后能不略尽绵薄吗? 说到底,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最在乎的自然还是身边人而已。” 万宝来的说法让古月听了都觉得别扭,且不说会不会有人出事,就说这“身边人”,到底是距离身边多远? “但是啊,贤侄,作为商会会长,董家家主亲自登门找到我头上了,我也不可能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对吧?盯着这事的人可不在少数,这不立刻就赶来了,想和贤侄好好聊聊,这事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又期待怎样的结果?” 万宝来掌握着谈话的节奏,古月也懒得计较,毕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还是自己定的。 “其实吧,从我个人而言,义妹的父亲,也就是秦老板,我根本也没见过几面,要说交情,自然也称不上什么了。 但是,义妹毕竟是我们兄妹几个的救命恩人,小侄做人的原则就是有知恩图报这一条,没辙,欠一条命总该得有一条命来还。 不过,七十六号是什么地方我还是清清楚楚的,以我这人微言轻,别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对吧?我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于是我就想啊,我能做点什么呢?想来想去,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没法影响到董处长,也只能让能影响到董处长的人被牵连进来了,您说呢?” 虽然在背后从来不会说一句古月的好话,但是万宝来最清楚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的心思有多深沉,而且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给人猜的套路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贤侄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清楚你的为人,如果不是别无他法断然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但是啊,贤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恐怕很难朝着贤侄你期待的方向发展。” 特地表现出一丝丝惊讶,古月十分配合地问了万宝来的高见。 “高见算不上,也就是老夫多吃几年饭而已。 贤侄这招釜底抽薪的确够准,可董家的事情你了解的未必详尽。 其他的都还在其次,关键是那地下烟馆,封掉了,还能再开么?如果根本开不了了,董家的压力又如何左右董槐林的决定呢?反正他放不放人或者那秦老板到底如何,也不能改变董家的现状了,不是么?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内情,贤侄你洁身自好不碰妓院赌场和烟馆,所以应该是不清楚的,但是我不能不给你多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明面上开烟馆赚大钱的是董家不错,但是这背后一层层给他默许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需要疏通呢?而且董满仓为了滴水不漏,他可是把孝敬给那些人的钱和烟馆收入完全分开了。 说白了,现在就算烟馆关了,他董满仓也不敢不去继续上贡,不然就是自绝于上海这地界了。 这样一来,你觉得他会给董槐林施压么?” 其实古月早就想过烟馆的事情,查封的自然就不能再开了,关于这一点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这玩意太害人,他其实早就想要一锅端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好的理由和具体线报,而直接动手去查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也落人口实。 这一次,古月的打算就是打蛇打七寸,对于烟馆的情报,其实一直都有留意,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些“没有被分赃”的人,会因为眼红而主动把这件事透露出来。 古月清楚,董满仓这个生意的背后,不可能没有一堆保护伞罩着,其中少不了南京政府的人,自然更少不了上海本地的帮派、警局乃至伪军,甚至鬼子那也未必就是铁桶一块。 而这种事,虽然纸包不住火,可知情人总归有限,他们也得为了自己考虑而不去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古月挑明了要一击即中把董家的烟馆生意连根拔起,那就不存在谁能保护谁了。 同一时间把各方透露的消息一汇总,接下来需要去考虑怎么弄得,就是叶振鸿的事情,毕竟这个警局一大队大队长,可是谁都知道的铁面判官。 他可以选择性地不碰一些东西,但是绝不会姑息已经扔到自己面前的证据。 而对于那些原本应该出手遮掩的人,这时候也不可能有任何动作了,不然就是枪打出头鸟。 说到底,这个地方还是鬼子说了算,他们明令禁止的玩意被摆到了台面上,就不可能有人能站出来直接唱反调。 古月想要顺势打掉这些毒瘤,自然也不可能给董满仓死灰复燃的机会。 可古月也没想过董家对这一块的操作竟然是这样的,如果真如万宝来所言,烟馆被查封之后,董家就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巨大的收入来源,而且是需要额外支付高额的资金去维持那种脆弱的联系。 虽然这些人都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出来给董家挡一挡。 但是万一董家不一切照旧,又会如何?这些人就不会专门跑来落井下石么? 董满仓不会是个天真的主,所以万宝来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按照世伯的说法,看来小侄这一次就不止是釜底抽薪了,完全把锅给掀了?这事……还真不好办了啊……” 古月的为难是万宝来乐见的,不过他也清楚这里面鬼知道会有几分真假,可他需要的仅仅是古月继续发力! “贤侄,你有你的想法,有你的目标,这些我都可以不去在意,但是,作为商会会长,我还是需要强调一下,商会有自己的方式方法,咱们说到底都是商人,在商言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未必没有真刀真枪残酷。 但是,贤侄你动用了警局的人去清理烟馆这个无可厚非,可是你又安排帮派的人去挤压了董家那些正经生意,这点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而且,所有人都看着呢,万一董家的不法勾当被拔出之后,这些正经行当也同样开不下去了,那些小本买卖的生意人,谁不人人自危呢?他们谁又有本事在贤侄你的手下讨得便宜呢? 可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公开,上海商界的秩序,是不是就乱套了?往后,勤勤恳恳的生意人还能活下去吗?偷奸耍滑但是知道上下打点的人不会进一步去毫不收敛地欺压吗? 贤侄,我不是来阻止你做任何事情的,不过我还是需要提醒你一句,商人,说到底应该在商言商啊……” 对于万宝来的“苦口婆心”,古月报以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第58章 电光与火石 放学后回到自己轿车旁的时候,齐小飞突然发出示警,“少爷,有人动过这车。” 原来齐小飞始终有一个安全意识,他会特地在每次长时间停车后把车门上的窗帘一角夹在车门缝隙里。 眼下,司机位置的窗帘很显然已经移动过位置了。 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直接对自己车下手的事情,古月还以为会是安放定时炸弹或者剪断刹车线。 “其他异常都没有,不过车门被撬开了,有人进去过。” 齐小飞不敢有丝毫马虎,他让古月退后一些便仔仔细细检查了外车全盘,确认了并没有安装爆炸装置也没有破坏车体结构和内部零件。 “难道有人在里面给我放了个惊喜?会不会是那种一踩油门就‘砰~’?” 齐小飞很佩服古月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他也清楚,越是应该紧张的时候自家少爷越是看上去玩世不恭。 不过他自己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从打开车门的那一刻起,如果真的有人要搞爆破暗杀,没准车门上就会连着引线或者拉环。 汗水已经一滴滴开始往下流淌,齐小飞很庆幸至少车门上没有被安放机关,随即,他又好好检查了打火装置和轿车内置。 最后,仔仔细细搜了两遍,炸弹当然是没有的,不过他找到了一个封面上没字的信封。 “搞这么专业就是为了给我留个信?这信封里不会装着什么一闻即晕或者一看便死的玩意吧?” 越说越离谱,不过齐小飞依旧不敢大意,他要求自己来拆开这信封。 “少来,你又不是以前负责试毒的太监。” 一边开着玩笑,古月随手便把信封给拆开了。 里面是一张折好的信纸,信纸上用报纸或者杂志上剪下的字贴出了一段话。 “好家伙,这样有技术含量的信还真被我遇到了?” 苦笑摇头,古月看明白了信里的内容,只有时间地点,没有署名也没有提到任何人名甚至缘由。 “谁搞这么复杂却只是这样?” “搞这么复杂或许就是一种提示了,我猜这是某个军统特务放的,所以约我见面的,恐怕就是那个黄有为了,时间上充分考虑了我的动向,地点选在了‘万象乾坤’,如果真的是黄有为,这次约见更像是要好好谈一谈的架势。 当然了,到底是不是还得见过才知道,万一是个大美女呢?你还能饱饱眼福。” “那我去安排人手?” “都定在‘万象乾坤’了,你去安排人手哪合适?直接找双全吧,但是进房间的就你和我就行了,对方也算做出了一个姿态,咱们不能太强硬了。” 听从了古月的安排,齐小飞知道自己该如何准备了,只待夜幕降临。 不过另一个地方,有的人就无法平静了。 “我要杀了他!” 听自己父亲简单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董世仁立刻暴跳如雷,大有和古月拼命的架势。 “混账话!你说杀就杀啊?你办的到啊?!为父跟你说清楚,就是要你好好收敛,至少在学校里别为了意气之争和古月处处作对,吃亏的是你自己! 你现在应该明白,他想动手,动的也只会是董家,不会是你董世仁,这里面的道理,你听清楚了吗?!长点心吧!” 董满仓的话如同千刀万剐,让董槐林始终维持的脆弱自尊瞬间千疮百孔。 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古月就是和他一起坐在教室里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而已! 就算他手里可以调动很多资源人力,那也只是因为自己父亲没有给自己这个权力罢了! 所以,他不能承认,也不可能承认。 “古月,该死!” 争风吃醋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董世仁心中全是怒火,那每一个渗血的伤口恐怕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都不可能痊愈了。 对于自己儿子的状态,董满仓根本无暇顾及,因为还不知道明天又会如何。 在万宝来出面之后,不仅是青帮的人收敛了,古月找来的其他黑道以及乞丐都也鸣金收兵。 但是烟馆封了就是封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影佐阁下收下了自己准备的“厚礼”,也表示不会让他的人难做。 有了这层保障董家至少能度过眼前这关! 可是,影佐并没有,也根本不会直接出面去遏止古月,毕竟这个不符合他的一贯立场,而且他亲自出面对上海商界的事情施压,又和古月找黑帮来助拳有什么区别?总归是不利于商界自己生存的事情,对于影佐的“大东亚共荣”也是百害无一利。 恰恰是因为明知如此,董满仓才没法安心,因为他很清楚万宝来比之古月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这件事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仅古月还有更多力气没使出来,那万宝来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维护了一个商会会长的面子? 说到底,他这个商会会长的面子可绝对没有万宝来三个字好用啊! 所以明天,一定会有新的状况出现的,董满仓心中全是不安…… 和董满仓一样坐立不安的,还有提前到场的黄有为和张鬼二人。 “这地方,好闹腾,这些人就没有一点亡国灭种的危机感么?” “小鬼子已经占领这里多久了?这些人还不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说到底,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手里攥着足够的资金足够的资源,上面怎么换他们都不会慌不是么?” 黄有为的分析一针见血,让张鬼越发愤慨。 其实房间里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在这里可听不到一点噪声,但是从一楼一点点走上来的他,心中全是哑然。 原本知道雅丽可以不用去风吹日晒,自己却得整天跟着一个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是的二愣子到处跑,张鬼的心中始终有些不满,可这一次“实地考察”之后,他心中全是庆幸,因为这种环境里时间长了他浑身都会不自在。 二人的出现倒是让雅丽略微吃惊,不过她没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听黄有为说过自己会来,自然不可能凑上前表示任何友好。 而黄有为二人也是完全没有正眼看过雅丽哪怕一次,这也表明了他们之间不应该有所交集。 当然了,黄有为得好好伪装才能出门,毕竟他是通缉犯。 可张鬼不需要这么复杂得待遇,所以一眼被雅丽认出来了,自然也就清楚张鬼身边的人是黄有为。 她很是好奇,一个通缉犯跑到夜总会来,总不可能是风花雪月吧?他有那个心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 所以有意无意间她也在留意今晚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人不在夜总会里待着而是直接去往楼上。 不曾想,她等来的竟然是古月。 “大少爷!小飞哥!” 作为“小飞哥的女人”,雅丽自然得第一时间凑上去“宣示主权”。 不过她很意外今天古月还真不是打算在夜总会里待着,他的目的就是楼上的房间,很显然,是与人有约了。 “黄有为约了古月?!”各种好的坏的都在雅丽脑海里过了一遍,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着的事情黄有为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如果他不愿意被自己看到,那肯定也不可能选在这个地方了。 不过,即使不是有什么坏心思需要隐瞒,可这两人的会面也总归让人好奇,尤其是对一个情报嗅觉十分敏锐的特工而言,一时间有点憋得慌。 作为“小飞哥的女人”,要清楚自己的定位,没有喊她一起,自然就得老老实实待着,不要问东问西。 雅丽自然清楚自己的定位,纵然不情愿却也必须“安分守己”,只是她心中有点小情绪,因为经过陆杰的事情之后,她和黄有为以及张鬼三人已经是不得不抱团的小群体,虽然不能这么宣称,却必须这么认定,不然在军统上海站的日子可就会有无尽的悲催了。 偏偏这两人背着自己有了动作都不说一声! 被人埋怨的二人正在打喷嚏,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立时警觉的张鬼靠近了门边,屋外传来古月的声音,“是我,古月,两人。” 没有松开自己手里的枪,张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确认了古月和齐小飞没带其他人之后又重新把门给关上了。 “还真是黄有为啊?不过这一位有点眼熟,在哪见过来着?” 古月的随意开场让齐小飞反倒警觉起来,因为他立刻意识到到底是在哪见过张鬼的了,那个画面太过于震撼始终刻骨铭心! “少爷,他是那天和死掉的壮士一起突袭影佐的那位!” 一边大声示警,齐小飞一边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应急,他的双手已经伸到了腰间的双刀处,一旦张鬼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这两把刀就会立时飞出。 听到齐小飞提起了赵猛,张鬼一时间有些难以抑制的激愤,这让黄有为顿时担心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古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在黄有为的眼神催促下,张鬼最终收好了手中的枪,“你没记错,那位替我死的战友叫赵猛,希望你们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是你们横插一杠才会有他的牺牲!也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他的牺牲白费!” 张鬼眼中的怒火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这也恰恰说明赵猛的死对他打击之大。 古月收起了挂在嘴角的微笑,“如果说那一天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对不起一个人,也的确是这位叫赵猛的壮士了,感谢你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我会好好记住,而且也终于能给他的墓碑上刻下名字了。” 原来,日本人虽然表面上说要给赵猛厚葬,实际上却是在各种解剖之后准备随便扔了了事。 古月当时特地留心了这具尸体的动向,因为赵猛死前的那一刻直击了古月的心底最深处。 一番疏通后,日本人把这具尸体“扔”到了古月手上。 不过,一直以来古月都没和军统的人真正联系上,自然也就始终没法弄清楚那位壮士姓甚名谁,那块墓碑上也就一直是一个字都没有。 “说!他的墓地在哪!” 听到古月最后一句,张鬼心中的火山突然爆发了,这一刻他没法继续忍耐,也不愿再去忍耐! 只见他奋起一跃,冲着古月而去,宛如饿虎扑食一般誓要将古月压在身下好好拷问,至于包括此行目的在内的任何事情,已经都被扔在脑后不管不顾。 黄有为来不及喝止,他也没办法去阻止,因为张鬼从始至终也没有听他命令的义务。 但是,古月并没有露出任何胆怯的神色,甚至都没有后退半步。 而且特地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黄有为,似乎在确认这人到底会不会也奋起出手,不过察觉到黄有为一脸苦相之后,古月竟然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他就不在乎张鬼的逼近吗?自然如此,因为他的身后始终有齐小飞看着。 原本张鬼已经收好了手枪,齐小飞也没再继续去摆出随时随地让飞刀出鞘的姿势,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对张鬼完全放松了警惕。 此时此刻,这一飞身来袭,完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向前一步,将古月完全拦在身后,齐小飞拉开架势,一记直拳已然蓄势,电光火石间向着张鬼的面门呼啸而至。 张鬼虽然怒火中烧,可他作为一名军人的本能不会有丝毫懈怠,在齐小飞摆开架势的瞬间他便做好了调整姿势的准备,虽然身处半空无法随意闪躲,可这一拳想要真的命中到他的要害也是绝无可能。 原本张开的双臂回收,做好正面硬接齐小飞这一拳的准备,同时双脚在强悍无匹的腰腹力量驱使下也同时收缩,触碰到齐小飞拳头的同时,一记鞭腿势必同时命中。 早就见识过张鬼的身手,齐小飞可不会大意,摆开架势的一拳也存着七实三虚的打算,既然对方已经做好了应对,他也就毫不犹豫地变招。 做好准备硬接的一拳未至,张鬼的鞭腿却不得不发,这时齐小飞架好的双臂已经在卸力之后做出了要将张鬼的右腿擒拿的动作。 不得不说张鬼的反应能力的确超乎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畴,即使是身处半空无法自如移动的颓势下,他也能在右腿踢到齐小飞的同时借力向上,既摆脱了齐小飞的擒拿,又让二次腾空下的回旋踢转接千斤坠一气呵成,眼看左脚脚跟就要当空向齐小飞的脑袋劈下。 不料齐小飞的应对也能在转瞬之间变化万千。 刚刚架招的双臂虽然没能最终抓住张鬼的右腿,却也没有被这一击鞭腿打到撼动分毫。 不过,接踵而至的脚跟坠击在正常反应下最好的应对应该是略微后撤,然后在对方落地的瞬间抓住破绽雷霆一击。 可齐小飞的身后,古月始终站在那一动不动,自然也就没有给齐小飞多留一点闪转腾挪的空间。 狠劲勃发的齐小飞也没有后退一丝一毫的打算,只见他略微偏头,同时向前探身,直接用自己的肩膀抗住了张鬼的坠击,但是这一下特地避开了威力最大的后脚跟部,也没能给齐小飞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可接下来,张鬼的危机越来越大,因为他的左脚有一半算是挂在了齐小飞的肩膀上,而齐小飞也没给他收脚的机会,直接用自己的右手将张鬼的左腿卡住,同时,左手轰出一拳又重又疾。 艰难中继续调整自己姿态的张鬼,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正处在些微下风,眼看齐小飞轰出的一拳势大力沉,他却只用了自己右手去单臂格挡,同时,左手化作手刀向着齐小飞的脑袋削去,他这是要逼迫齐小飞把自己扔出去,以此来获得自由行动的机会。 不曾想,这次对决中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齐小飞轰出的那一击冲拳,看上去排山倒海般一往无前,可张鬼用来格挡的右臂在接触到着拳头的同时,根本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力量! 下一个瞬间,齐小飞的左手变拳为指,虚晃开张鬼的右臂后,速度不减反增,径直朝着张鬼的膻中穴而去。 似乎是为了和这一击相呼应,齐小飞的双目中全是毫不畏惧的坚定,也带着向死而生的杀气! 如果这份如有实质的杀气都没法察觉,张鬼也就有点愧对自己枪林弹雨中磨练的技艺了。 深知这一击非同小可,大有以伤换命的决绝,张鬼即将劈出的手刀还是撤回了,不过也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了齐小飞这一指。 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爆发,整条手臂登时麻痹直接废掉了! 在张鬼惊骇不已的眼神中,齐小飞以胜利者的姿态把他向后扔了出去,不过也并没有更多为难,允许了他自行站立。 “我们的武学老师啊,是我三娘,这是她们家祖传技艺了,小飞也是初学乍练,就当献丑了,黄先生,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几句了么?” 眼前这转瞬即逝的炸裂场景,让黄有为震得目瞪口呆,偏偏古月至始至终云淡风轻,似乎从未想象过齐小飞会败下阵来,甚至,他那始终挂在嘴边的玩味笑意恰恰说明齐小飞根本就不肯能吃亏! 第59章 意外与惊喜 “咳咳……正式认识一下,在下黄有为,原国民革命军上海特遣队少校副官,现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海站情报专员。” 一边说着,黄有为一边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古月,上海本地人,亲日高等学府一名学生。” 古月自然也没有不给黄有为面子的打算,但是他的简介过分简单。 “那个,嗯,古月同学,想来你也清楚我们肯定清楚你是干嘛的,不过我今天特地请你来此,主要是先把事情说清楚,就是关于你发通缉令在上海通缉我的这事。” 古月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真的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从进门开始面对黄有为的时候就一直是这种神秘莫测的微笑,让黄有为无比头大,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内里含义竟然还可以不一样…… “其实吧,我们都针对过一个共党地下党,就是叫张汪洋的那个,区别在于,我对他有所怀疑,但是我的操作被遏制在了把他灌醉,还没有最终得到任何有用信息,不像你们,直接把人给抓了,又放了…… 说来也是有趣,他竟然会跑来找我,别说你了,我也很意外啊,更意外的是他的素描技术简直神了,都能媲美照相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和我交易的筹码,因为即使是他也清楚,我还是很想见一见黄先生你的,当然,今天又见到了这这一位壮士……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张鬼。” 张鬼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而且刚刚的交手让他充分了解了古月有恃无恐的原因,虽然自己手里还有枪,可这也未必就是一个优势。 “幸会,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等我和黄先生的交涉有个结果后,我会把那位赵猛壮士的墓地地址详细告诉你,至于给墓碑上署名的事情,你可以考虑下是我去办还是你们的人去,都可以商量。” 说实在的,张鬼很讨厌古月这个态度,因为这份从容与自信让他很难不去联想到陆杰! 可是,古月的其他方面和陆杰又完全相反,看上去已经不只是人畜无害,根本就是与人为善! 恰恰是这种反差,让张鬼越发警觉,因为这微笑背后到底藏着的是什么,他猜不透,也明白自己绝无可能猜透。 “嗯,对于赵猛的事情,其实我们应该对古月同学你表示感谢,他是党国精锐,也为了党国英勇就义,站长已经向上峰汇报过他的功绩,重庆方面或许会有追授的打算,届时我们能去他的坟上告知详情也算尽了一份战友的心意,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而言,这也是可以宽慰的一件事了。” 黄有为清楚张鬼不善言辞,多半也不愿意和古月多说两句,但是古月这人一看就工于心计,越是不愿意说的人,恐怕就越是会成为他要攻破的对象,那就不能让张鬼多说两句了,这话柄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上。 “作为一个中国人嘛,眼见那种事情发生,总归会有一点触动的,你们也不必言谢。 当然了,在你们看来,对我喊打喊杀才对吧?就是你们做事的方式实在是不敢恭维,要杀我就直接来嘛,一如对付影佐那样,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又何必牵连其中?这种方式,真的是国民革命军军人该有的表现?” 嘴角的微笑依旧挂着,但是这笑意中的寒冷让黄有为不由背脊发凉,尤其是说到“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之时,一种莫名的杀意若隐若现,黄有为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古月同学,对令妹的遭遇,我和张鬼其实都是万分愧疚的,可你应该清楚,我们的愧疚是当时没能阻止陆杰的暴行! 说到底,我们真的没有参与到那件事情里,因为作为一个军人,我们也是有底线的,我们也不耻与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可是,我们也没辙啊,军人有服从命令这个天职,来到上海的命令就是配合陆杰的特遣队,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实情,我的职责其实是规劝陆杰,让他的行事不要太偏激。 结果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陆杰已经歇斯底里,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功近利,可能他一直就是那样的人,又或者有别的原因,但是我的职责完全没法履行,因为在特遣队里,除了我和张鬼,也只有另外一名成员是新加入的,而其他人,就是你当时看到在现场的那几个,都是陆杰一起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 在每次行动前,我们自然得有开会去决断的环节,而这个环节,完全就是我们几个提问,陆杰负责回答并且直接下令…… 唉,不瞒你说,我以前是在一个更偏文职的岗位,所以并没有真正见过枪林弹雨,也不曾理解过枪林弹雨里跑出来的人都是怎样一种羁绊,可那种战前会议,比政府部门的开会还要压抑! 不过,说实在的,最后那几人的决断我作为一个军人还是相当佩服的,因为他们守住了军人的底线!” “你当时也在?或者说,你们当时也在?” 黄有为肚子里的墨水可不在少数,所以他很想用滔滔不绝的侃侃而谈拉近和古月之间的距离,尤其是他从赵猛的实情上有所判断,能够认为古月这人对于真的勇士还是存在支持甚至是崇敬的态度,那么对于陆杰的那几名手下,就可以用来好好区分一下他们和陆杰的区别。 让古月理解了这种区别之后,自己和陆杰的区别不就是水到渠成? 不曾想,在自己激情的演说下,古月却一针见血地察觉到了更有趣的地方。 “额……准确来说,我们当时想要亡羊补牢,因为陆杰这人完全就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我们可不愿意给他这样一个混蛋陪葬! 所以我们主动联系了军统上海站站长,那次也是我们第一次和他进行联系,之后便在他的命令下行事了。” 黄有为的语调里有一丝丝心虚,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要讲清楚和古月之间存在的误会,也只有古月主动撤掉了通缉令,他才可能在一段时间的静默期之后继续活跃在上海,不然满大街都是他的照片,以后什么也别想去做了! 可是,如果从古月的角度而言,陈焱章做的事情可一点也不低调,因为即使是黄有为自己也猜到了,陆杰跑去找青帮大长老绝对是要交易的,无非索要赎金,届时可没有人会受伤,不然陆杰要赎金也就没有意义了。 真要是这个结果,陈焱章可一点也不会开心,所以他主动出手搅局了,不然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 可惜,黄有为的些许紧张还是没能逃过古月的眼睛。 在古月看来,黄有为说这段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吞吞吐吐,但是和刚刚的口若悬河是存在十分明显的差异,而这个差异很显然是他自己主观情绪所致。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隐藏了某些更关键却对他更不利的事情呗。 “我也是刚刚听说,当时共党地下党的人也在那,而且最后陆杰身上有他们开的一枪,这也是秦叔叔被怀疑上的最主要原因了,毕竟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影佐的。 但是啊,对我而言,共党地下党的那名狙击手,也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了对吧? 这会儿,黄先生又提到你们也在场,我就好奇,你们那有没有谁也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呢?” 有,还真有,不过那人很神秘,陈焱章保护的很严,除了陈沁心就没人见过那人的面,而陈沁心也不可能违背她义父的命令到处乱说,黄有为也无法透露更具体的信息。 “当时我们的狙击手也时刻关注着动态,所以那人也开了一枪,只是,这人很神秘,不是我因为纪律之类的事情不愿意对你透露,而是我也真的没见过这人的面。” 不知不觉间,话柄又回到了古月的手里,而他此时最好奇的倒不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是谁,而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人? “从秦叔叔的角度去看,我们都心知肚明,影佐都能怀疑,你们军统也不可能不怀疑对吧?不然也不可能去抓了张汪洋了。 所以共党地下党的那名狙击手之所以出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救下我的义妹秦雨涵对吧?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不愿意看到无辜之人生死的情怀,可是,出于对战友亲眷的保护应该更多一点才是人之常情对吧? 那么我就很好奇了,你们的人,那位你不知道是谁的狙击手,为什么开枪呢? 单单是因为他或者她,见不得几个无辜之人殒命?这么博爱的情怀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黄有为自觉不妙,因为这个问题就怕顺着眼下的思路去推敲。 共党的人可以是为了救秦雨涵,那军统的人也是救秦雨涵么?怎么可能! 如果是这样,又遵循这个逻辑,那军统的人岂不是真的就是要救古月?! 为什么?凭什么?! 怎么想也不可能不认识了…… 黄有为清楚陈沁心平日里是干嘛的,所以,那一枪会不会压根就不是那位神秘枪手放的? 这下就很难不让古月去怀疑他自己身边的人了,万一联系上了陈沁心的某种特殊举动,岂不是有了暴露的风险? 自己直接被通缉了,不想暴露也暴露了,但是陈沁心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明面身份在那,她可以做的事情比自己多得多了,而且她还是陈焱章的干女儿! 万一因为自己的疏漏而让陈沁心也混不下去了,陈焱章会放过自己么? 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了! 黄有为莫名有点冷汗直冒的感觉,忽然间汗珠滑落脸颊才意识到这个感觉不是虚的! 面对黄有为如此反应,古月觉得想笑,这属于还没开始动刑就自己缴械了么? 那么他怕的是什么呢? “咳咳……那个,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没见过那个神秘狙击手的面,所以那人怎么考虑的,我真的不清楚,不过你说的也未必没有可能,但是这些也都只是,也只能去猜了,对吧?” 黄有为这话里,用赌咒发誓来掩盖的,恐怕并不是最关键,因为发誓这事嘛,真的有什么可信度么? 古月并不认为黄有为是那种没什么斤两的存在,所以他也不太可能用发誓来掩盖某个真相。 这就说明,这个不知名的狙击手,很可能他的确就是没见过,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可是,他言语中的担忧越来越像是真的,这说明什么呢? 古月忽然意识到,黄有为所担忧的事情,其实已经和那名不知名的狙击手开始有区别了。 准确而言,如果当时开枪的真的是那名狙击手,黄有为反正也不认识,他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就算那人真的认识自己,黄有为也不可能清楚不是么? 所以,他的担忧恰恰表明,在他自己的判断里,当时开枪的未必是那个不知名的狙击手,而是某一个他亲眼见过的实实在在的人! 而这个人为什么要开枪呢?至少在黄有为的认知里,肯定是为了救古月了,总不至于是为了救秦雨涵吧? “我身边竟然除了共党地下党以外,还有一个军统特务?!”古月的表情愈发精彩,因为这个世道还真的从不单调! “好吧,这事纠结也没意义,但是你可以给你的组织说一声,我古月承这个情,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可以还这个人情。” 话风突变,古月这么好说话的么?黄有为可不敢这么认为,尤其是自己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显然,古月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过他是个知进退的主,清楚这事再继续纠缠也不会有太大意义而已。 “这人真不简单啊……”在心中不禁感慨,黄有为赶紧表示以古月的势力和手段,如果能为抗战大业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一定是党国和人民之福! “古月同学,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这么急切地约见你,你应该也清楚我的目的,对于一个敌后特工而言,你发了通缉令就像是釜底抽薪一样,虽然我还可以进行伪装,但是明面上身份的不安全可一点也无益于潜伏任务,恐怕用不了几天我就的从上海彻底消失了! 可我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有了亲手报国的机会,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儿! 而且经过陆杰这事之后,我更加心里不服气,难道我想亲手做点事情出来,就那么难么? 结果,站长给我们了一个机会,但是我们都清楚,这样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不曾想,这还没过几天,又是陆杰的事情让你耿耿于怀,所以把我推到了峰尖浪口。 在下日后何去何从,全凭古月同学你的一句话了啊……” 其实黄有为已经意识到古月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了,如果他仅仅是一心报仇,恐怕自己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和他谈了。 而他刚刚已经说了,他愿意出一份力算是报恩。 那么这事总归得有个人在军统和古月之间搭桥不是么? 舍我其谁? 既然如此,古月也就断然不至于让自己绝迹于上海了才是。 “既然话都说开了嘛,我也不能不讲道理,搞什么株连的那一套就太不应该的。 黄先生放心,明早的报纸便会有特地撤下通缉令的说明,相信过几天,上海的人们便不会太在意某一个绑架未遂的从犯了,毕竟,这地界每天都可以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不是么?” 黄有为清楚这事对于古月而言可一点也谈不上翻云覆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决定冒险来见一次,总算结果不坏。 “不过嘛,黄先生,说到底,这事虽然是我们之间的误会造成的,但是,如果你当时成功规劝了陆杰那个混蛋,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对吧?” 古月的微笑着藏着更多的危险,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毒蛇! 黄有为清楚这是要让自己划下道来了,也就没有否认,准备听听古月到底想要什么回报。 “黄先生是痛快人,我也自然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这是说到底吧,和黄先生你也不无关系。 我要救秦叔叔,请黄先生出一份力呗。” 让一个军统特务去救共党分子?这古月是有失心疯么? 黄有为脸上阴晴不定,因为他明白古月一点也没疯,反倒是自己快疯了。 “按理说,抗日同道嘛,救他也不为过,可那里是七十六号的牢房,让我们的人去强攻救一个共党,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对吧?” “这个自然,强攻什么的都是下下策,实在万不得已,那也是共党的人自己去做,和我们没有关系啊,尽人事而已,我们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对吧?” 正一下反一下,黄有为已经有点跟不上古月的节奏了,不过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古月还真不可能以身犯险,虽然都知道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妹妹不惧生死,自然也会在乎一个救过自己一命的义妹的感受,但是,为了义妹的亲生父亲去赔上自己一条命或者其他身边人的性命,这得多天真才能做得出来? 第60章 英雄与气短 很好奇古月在房间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谈判,万双全不能参与其中有些心里痒痒的,不过他也没有丝毫懈怠,因为古月主动提出来需要他的援助,更何况这就是他的地盘。 带着手下人分布在了古月所在房间四周,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 可惜,到最后什么特殊状况也没发生,万双全有一种英雄无用之地的失落。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因为他在张鬼的眼神中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血腥”,那是一种长期经历生死一线的人才能具备的眼神,而且绝不是简简单单杀几个人那么容易。 到现在为止,万双全才明白古月让自己随时接应的缘由在哪。 不过这倒是让他又有了一点新的冲动,那就是和这个不知名的壮汉好好打一架…… “辛苦各位弟兄了,一会都下去好好放松放松,记在我的账上。” 没有挽留黄有为和张鬼的意思,古月特地招呼万双全的人也是为了让这两人安安静静地离开。 “月哥,那个壮汉是职业杀手还是职业军人?” 忍不住在古月耳边低声询问,后者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比了一个二字。 这种故作神秘对于万双全而言倒是并不介意,只不过他更加心痒难耐了。 无意中,他瞥见了齐小飞肩膀上的痕迹,虽然清理了一下灰尘,但是那若有若无的不自在还是没能逃过这个武痴的眼睛。 “小飞哥,你和那个人动手了?!” 齐小飞可没有古月那么淡定,他赶忙做出了“嘘”的手势,当然,也不忘好好卖个关子,“有机会跟你好好讲讲刚刚那一战的电光火石惊心动魄!” 万双全很郁闷,心中的瘙痒难忍看来是解不掉了。 “对了,月哥,母亲那还是惦记你的,可惜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让老姐邀请你也改变不了现状啊,不过你得记得这事哈,别让她老人家总是担心。” 意外想起了万馨怡那所谓“邀请”,其实还不如不邀请呢! 古月苦笑,“没辙,我就这么一劳碌命,现在又要和董家周旋一下,还不能不给你老爸的面子,难做喔!” “这事我也听说了,老爸就那样,胳膊肘总向着外人,你能给他几分面子,意思意思过得去就行了,可不能耽误你自己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古月一阵腹诽,“你老爸要是你这么好说话,他就不是你老爸了。” 不过万双全的心意他领了,具体要做什么可不能的,毕竟这位更倾向于动武的万家大少爷如果替古月出面,万宝来好不容易造势的商会会长形象不就立刻崩塌了么? 届时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古月二人离开夜总会前,雅丽特地又凑了上来,她借口听说了外面现在的“大事”,想要问一问自己能不能出一份力,算是表忠心了。 对于这个把“心机”摆在明面的女人,古月倒是没打算太多牵扯,不过能够允许她在这里活跃一下,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办法,关键要看她把自己的“心机”到底用在哪了。 而此时此刻的表忠心,自然也是要赞许一两句,虽然都不是实际,总归也能营造一种她的确能和自己说话的氛围,不然那些跃跃欲试却又始终观望的人很可能就会一直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不曾想,古月的赞许让雅丽忽然来了情绪,忍不住开始了抽泣。 在心里给这个表演效果打了满分,不过有这样的表现自然是有下文的了。 在雅丽的带领下,三人特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敢细说。 “大少爷,小飞哥,我……我!呜呜……” 一下子声泪俱下,再配上那种无助和颤抖,若不是古月就在一旁看着,齐小飞还真想把人现揽在怀里好好安抚一下。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做主。” 有这样的表态,雅丽卯足全力做出了一个雨过天晴的表情,梨花带雨却极力忍住眼泪不让它们继续落下,“有大少爷这句话,雅丽,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真是个戏精啊!这是科班毕业的么?”古月在心中感慨不已,不过有一个大美女在自己面前如此敬业地演戏,总归也能一饱眼福,又何必戳破呢? “其实,就在我准备替大少爷和小飞哥好好搜集一下这里可以遇到的各种小道消息之时,一个女人突然找到了我家,我当时下了夜班还没睡醒,结果那个女人带来的两名大汉手里的枪就……就直接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这么具体?难道真有其事?会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啊?是有多着急? 古月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沉不住气,“什么人这么直接?他们要挟你做什么?” “那个为首的女人自称苏菲,是七十六号的特务!” 这下,不只是齐小飞惊掉下巴,古月也一时错愕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七十六号?苏菲?她直接表明了身份?特地找你又是为什么?” 从古月的表情中察觉到了难得一见的惊异,雅丽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招还真的起到效果了。 于是,她把自己面对苏菲的前前后后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尤其是提及她自己设计的身份之时,带上了该有的情绪,入木三分。 对于齐小飞而言,他听过自家少爷的高论,所以对雅丽始终留着心眼,因为他也想看看这个雅丽到底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又或者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在后面操控着她。 不曾想,第一次涉及到可能重要的情报,竟然就直接提到了七十六号和苏菲?! 这简直让齐小飞的小脑袋超负荷运转了,却也完全跟不上。 而即使是古月,也很难第一时间做出完整的判断,因为七十六号和苏菲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文章就多了去了。 如果事情并没有发生过,都是雅丽的编排,那她又如何得知七十六号有苏菲这么一号人物的呢?这反而说明雅丽背后有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组织? 如果这事的确发生过,雅丽的“恐慌”也是事实,可她凭什么敢就这么对自己说呢?遇到这种事情,不会更担心“信任”问题么?难道还存着特地表忠心的可能? 又或者,这事的确发生了,雅丽的恐慌却是假的,因为她其实早就知道七十六号是什么,苏菲又是谁。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哪位大佬刚抛竿就能钓到这么大一条鱼啊?! 古月心中的思绪过于复杂,可越是如此,他脸上反而越是平静了。 而这样的转变没有逃过雅丽的观察。 “这个董槐林啊,当真有趣……不过这个苏菲也是个人物,她做事这么有魄力的么?之前也只见过一面,倒是没太看仔细,现在不得不重视这个人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这话并没有背着雅丽,恰恰也是一种表示。 “大少爷,我也想过,要不要就直接跑了算了,因为牵扯到七十六号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这个小女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了! 可是,可是我觉得什么也不说直接逃走,太对不起大少爷您和小飞哥的信任了! 我的确是一个舞小姐,上不得台面的人,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而这一次跑来上海闯荡,是您和小飞哥给了我希望! 说真的,我从未想过我那点妄想可以成真!原本也就是破罐子破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存着横竖能把自己的名气打出来,就算不成功也能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写下一笔! 所以我真的很珍惜,我简直和做梦一样! 可是,还没两天,梦就醒了,彻彻底底,惊出一身冷汗。 大少爷,小飞哥,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因为我这条小命对我自己而言还是需要好好珍惜的! 所以,终于等到你们出现,我虽然犹豫再三,还是必须把这些话都一股脑倒出来,不然我就算是真的跑成了,下半辈子也会良心不安的!” 配合着这段“真情流露”的坦白,雅丽已经再一次难以遏制自己的声泪俱下。 齐小飞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将她拉到怀里,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向古月,眼神中三分不解三分迷茫,其余的全是不忍心。 “如果你做好准备了,也打算离开了,我们不会阻拦你,临别也可以表示一番。” 古月特地大喘气,想要看看雅丽会不会有所反应,怎料他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其实雅丽的心底也有一丝丝慌乱,不过她可是千年的狐狸精,大风大浪也见识过了,怎么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弟弟看扁? 所以一切情绪变化都在内心最深处,完全没有释出的可能性。 可齐小飞的眼神中又掺杂了一些失望,因为他已经被刚刚的故事打动了,想要做一点什么,至少不能就这么放任雅丽随波逐流。 “如果,你还想坚持一下,同时,愿意冒险,我自然也是欢迎的,不过这事已经可能危及到你的安危了,如果说有我的名头背书,一般人不敢动你,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敢动你的都不会是一般人。 这个你需要考虑,也需要想清楚,我不会强求,也不会替你做决定,因为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做任何决定之后,需要去负责的都是自己,那么你就得慎重了,因为不一定每一个不得不负的责任都是值得的。 当然了,如果你有一丝丝不甘,对于那位苏菲强行闯入并且干涉了你的生活这件事心有不甘,这个动机也不是不能作为留下来的一个缘由就是了。” 在心中给自己好好夸耀了一番,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古月,到最后不还是被自己的演技所欺骗了吗?雅丽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刚刚那一丝丝慌乱早就烟消云散。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转悲为喜,只是一脸苦恼和犹豫,随即转过头,直视了齐小飞的眼神。 这样近距离的满眼凄楚让齐小飞在心中暗自叫苦,因为他可真没体验过,自然而然地慌了神,很快就败下阵来。 眼神中的怜惜越来越浓,这让雅丽暗自偷笑,自己找的目标也太准确了! 可她始终提醒着自己,不能有丝毫松懈,不然只能功亏一篑。 “大少爷,我……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 从南京跑到这里,就是想要为自己搏一把,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让那些曾经对我呼来喝去的人好好看看,我雅丽也是能活出一个人样! 可是……太欺负人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有手枪了不起啊!有小弟了不起啊!她苏菲长得比我漂亮吗?!她苏菲不也就是投了个好胎嘛!背后有人撑腰了不起啊!” 本该声嘶力竭的控诉,雅丽依旧选择了压抑自己,因为她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她不能太过放肆。 可这样的“咬牙切齿”和那一肚子的怨气更加彰显了这个女人不仅确实心有不甘,而且她始终是有分寸的。 齐小飞已经完全放飞自己我了,他让雅丽在自己怀里好好哭了一把,抱着她的双臂越发用力。 古月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也不忍打搅这一时的“温情”。 “按照苏菲的要求做吧,来日方长,你会有机会的。” 留下这句话,古月带着齐小飞离开了。 而在离开之时,齐小飞的不忍变为了不舍,最后鼓足勇气在雅丽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情一吻。 这让雅丽有些意外,“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你居然吻额头?!” 不过,她的目标已经基本达成了,心中全是窃喜。 原来,七十六号和苏菲的过早咬钩,让雅丽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都还没来得及在古月这里建立起信任基础,而她在住处和夜总会里的一举一动,谁能保证不会被古月知晓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计划的基础是建立在古月这条线路之上,如果还没开始就直接失去了古月的信任,一切提。 陈焱章对雅丽的分析很肯定,所以建议她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对古月挑明了来自苏菲的胁迫。 雅丽惊讶陈焱章的果决,却也不无担心,因为她对古月的了解还不够充分,这样贸然行事难道不会适得其反? 可陈焱章的自信就是命令,雅丽也只有倾尽全力去搏一把。 不曾想,效果斐然!这古月还真是个过分复杂的人,一如陈焱章所说,“如果你没有报备,反而被他查出来了,你的背叛就是坐实了,他不会给你任何辩解的机会,因为他原本就没有把你太当回事。 可是,你提前对他说明了情况,这时他就会不得不考虑更多,因为这件事本身的存在,比事后到底如何更为重要。 试想,如果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女,你凭什么能编出七十六号苏菲这个名字?那么这事是不是果真发生了? 又或者,你果然不是一个路人甲! 那如果,这事确有其事,的的确确是那个苏菲找到你,这样就能排除你身份复杂的可能了么?其实也不能对吧? 我猜古月会想到,明明你很害怕,却依旧没有真的跑掉,这里面的缘由才是他更好奇的。 而恰恰是这些好奇,才能让你继续用一个更‘透明’的身份待在那里,同时,还能有一个双重身份的保护。 至于你该如何操作,自然就是你自己的专业范畴了。” 当时听到这段分析之时,雅丽很好奇古月这人的想法到底会不会和年龄那么不相符,可真的实施之后,她心中已经全是对陈焱章的佩服了。 “难怪重庆那边会这么多年都容忍陈焱章的寸功未立,这人果然不同凡响,就说他这运筹帷幄的能耐,啧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没法安生咯!” 回去的汽车里,古月突然意识到不对,“你自己说今天要回家的啊,你这开反了吧?” “啊?哦!我忘了,少爷。” 看出来齐小飞的情绪不对,古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英雄气短啊……不过也是,那样情况下投怀送抱,我自己能忍住么?嗯,这是个问题……” 在心里考验了一下自己,古月也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不过齐小飞的样子还是需要提醒一下,当然,他也只想提醒一下而已。 “这么快就沦陷了啊?小飞哥这么没定力么?” “额……少爷你别挖苦我了,我也很矛盾,不过刚刚那时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 “你为什么没忍住,你为什么又忍不住,我是不清楚的,不过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言,我想的自然比你多一点,虽然只多一点,也总归多了。 那就是,万一这一切都是这个叫雅丽的女人所饰演的一个角色,你又该如何是好?” 齐小飞很想反驳,甚至一脚刹车踩到底,不过他没有,因为他清楚,自己应该学会思考,而少爷断然不会勒令自己去做什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的。 第61章 家庭与审判 特地叫古月回家的其实是他母亲,但是并非几天没看到儿子甚是想念。 看到古月的车快到了,古家四位夫人和古绝渊已经做好了“三司会审”的准备。 不过古绝渊一脸倦意心不在焉,很显然是被迫的,他更愿意赶紧去睡觉。 而四夫人看上去就神采奕奕,似乎乐在其中,如果再来点花生瓜子她多半一点也不介意。 刚进门就看到这个架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古月已经心知肚明,至少态度必须端正,而打算开溜的齐小飞也被眼神遏止了。 “父亲、母亲,二娘、三娘,四夫人。” “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 一一见礼简单寒暄之后,大夫人没有打算拖延下去,毕竟她也很想早点去睡觉,实在太晚了,心中一直在埋怨这小子是真的野惯了,回来这么晚! “又去了夜总会?” “啊?啊!是的,刚从‘万象乾坤’过来,和人谈了点事。” 其实自己儿子流连夜总会这事,大夫人自然早就心知肚明,可她并不是太在意自己儿子整天在那种地方鬼混,恰恰是因为古月经常跑那声色犬马的地方偏偏不是鬼混! 久而久之,这个当妈的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对于男女之事太不上心了?是不是对于男女之事太没兴趣了?这里面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是不能是不忍还是不成?! 可怜天下父母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古月若是知道自己母亲心里有这样的疑惑,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直说了吧,你想救你秦叔,通过釜底抽薪让董满仓给董槐林施压,但是你的行事是不是太操切了一些?你想清楚后果了么?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打算?” “原来你们都听说了啊。” 古月陪着笑脸说了句废话,让这本就尴尬的场面更加生硬。 刚刚还在心不在焉的古绝渊特地用了一种看傻子的鄙视眼神责备了自己的儿子,似乎在说“你和叶振鸿做的事我能不清楚么?谁才是局长啊?!” 段玉环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你以为呢?老家伙和那两个没正形的姐姐唯恐天下不乱呢!这次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啊?我怎么觉得不会是单单花点钱的事情?” “逃不过三娘的法眼,我差人给段外公说了,事后我让董家的几间妓院啊赌场啊改姓段。” “我就知道!你小子真会来事,而且这也不违背你自己的原则是吧?混小子,把外公都当枪使! 真有你的!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哈哈!” 在大夫人的横眉冷对之下段玉环还是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不过实在有些憋不住的样子给这氛围带来了一点点欢乐,让一旁的叶云瑶也有些忍俊不禁,若不是自制力足够恐怕也得跟着笑出声来。 “咳咳,那个,小月啊,这次你做的是不是太过火了点?是不是有些太决绝了点?那些烟馆的确早该封个干净了,都是丧尽天良!二娘也支持你这些正义之举,不过你振鸿表哥那人的性子你是清楚的,这次他给你当了出头鸟,万一想要报复的人不敢动你跑去找他呢?你可别说你没有想到过这里啊……” 叶振鸿的性子做姑姑的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叶云瑶才会更加担心,尤其是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她一点也不担心古月不清楚,却始终不放心自己的大侄子。 “二娘您别担心,这次让振鸿表哥出面主要是把功劳都给他,但是行事过程中我联系了守备军的,他们的陈副团长是我们学校校长的亲哥哥,之前给校长拜年的时候结识了,这次有他给振鸿表哥分担压力,就算真有想要报复的人,也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报复到底能不能如愿,更该想清楚自己的报复会不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再说了,您也是关心则乱啊,别看表哥那人整天刚正不阿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所以有些事说不碰就不碰,而且我也没少跟他提,活着才有明天,想来他应该多少能听进去一些才是。 而且,我也拜托段外公安排人放话了,如果有人要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就是惹了他们不该惹更惹不起的人。” 在上海地界里,能动一动一个警察局大队长的自然不在少数,可是真的能动的那些人,又怎么会不好好考虑一下利弊?凡事都有后果,越是身居高位的人所需要看清也能够看清的自然更多一些。 不过在地下世界里,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呢?未必不可能。 只是,每一个臭名昭着的杀手,总归会为了自己的生意长期做下去而挂靠在某个组织或者中间人的名下。 或许杀手本身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这些组织和中间人,还是会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做了这些事也只是一个外部因素,更重要的还是叶振鸿自己的应对到底如何。 虽说明面上叶振鸿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形象,但是他自己一直都清楚,他的额头上没有一轮玄月,他的身边更没有东南西北的大侠。 所以很多时候,他应该也的确拎得清。 有了古月的细说,叶云瑶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表现出任何窃喜,毕竟大夫人脸上还是一脸严肃。 “好吧,姑且算你做事还算周全,可你想过没有,这事最后能够如你的愿吗?” 心中不满自己两个妹妹这么快就放过了古月这熊孩子,实在是不顶用!说不得,大夫人还是得亲自上阵了。 “母亲,儿子必须承认,这事的实施过程和我的初衷还是有点区别,尤其是对于烟馆一事,我是存着私心的,其实早就想要打掉这些霍霍百姓的混蛋了,就是始终没有一个好的借口,而且这里面自然牵连甚广。 所以这一次师出有名,我就顺势而为地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这行当是影佐阁下明文禁止的,那些人简直大胆包天了,而我弄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让他们翻不了身也缓不过气,就算最后能放过董家,至少也要给那些依旧霍霍百姓的人敲个警钟,有些事干了就该好好想想后果!” 听了自己儿子的义正言辞,大夫人反倒气不打一处来,“你啊你啊!做事就是这么没分寸! 你是随了心意,别说把董满仓给打疼了,他现在恐怕就剩半条命了!但是,你就没想过这么做,何止是釜底抽薪?你根本就是把人家的锅给掀翻了! 你不怕破罐子破摔,你秦叔呢?董槐林会善罢甘休吗?董满仓能咽下这口气按你的意思去给董槐林施压吗? 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这些!” “的确,儿子这次还是太天真了,经过万会长的提醒才了解到董家这潭水里到底有多深,所以这次的计划,尤其是关于烟馆这一块,我的确做的有些欠妥,不过这也是相对于自己想要救援秦叔的初衷而言。 眼下,我仔细想过,其实无论如何,董槐林都不太可能因为董家的施压而做出任何决断,因为他也不是那个拍板的人。 对于这事而言,关键其实还是在于秦叔他自己身上,他到底是不是所谓共党呢?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弄清楚。 偏偏,董槐林不给任何解释,也不给任何理由,他们七十六号真就是抓人全凭一己好恶的么?完全不需要哪怕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 这事我还真就不答应了! 他们不是不需要理由么?那我也不要理由好了,既然做了,就把事做绝! 我倒要看看,董槐林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不在意董家的死活!而且,我也很好奇,没了董家的支持,这个董槐林还能有什么蹦跶的资本!” 看着自己儿子那“死不悔改”的样子,大夫人很想给他两巴掌发泄发泄,不过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怨气,“你还想干嘛?” “今天万宝来特地造势跑到学校找我,这个面子我还是得给的,所以从明天开始,针对董家的过激行为,都会停止,段外公那也提到杜伯父已经收到了万宝来的书信,所以这方面没必要继续强硬,毕竟万宝来还是有不少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且他们家和我们这的真实状况并非人尽皆知。 于是,在明面上该收敛的还是要做做样子,毕竟万宝来还是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且,万宝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今天特地找我绝不是给董家说情,只是想强调一下他这个商会会长的职责,他想要的是‘在商言商’。” “在商言商?”大夫人立刻意识到万宝来动机不纯,这份商业敏锐可以说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那老混蛋憋着坏呢!你别告诉我你没想清楚?” “不至于,母亲,您的教诲我可一天都不敢忘,所以万宝来想什么,我自然也了然于胸。 这次他无比积极地第一时间做出动作,又大张旗鼓地把声势给造了起来,说白了,就是他最有把握的不是让我停手,而是他知道我能接受他的意见去把事情归结到商业途径上来。 如此一来,在公开的明面上,本来是警察和黑帮出面,立刻就收敛了,这位万会长的面子是不是就立起来了?但是实际上呢?董家的泥潭可不是说抽身就能抽身,而这里面我自然不清楚,并不代表万宝来不清楚! 他特地强调‘在商言商’,也就是告诉我,董家没钱了! 想来,我承诺段外公的那几家妓院和赌场,也要从万宝来手上中转了,不过那个时候,恐怕董家已经被万宝来吃干抹净了! 到了那时候,回过神来的人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因为几家妓院和赌场就觉得我古月打赢了这场商战么?他们自然会觉得我被人利用了还在数钱! 而那个利用我的人,自然就是万宝来自己了。 说到底,商人逐利,有一口蛋糕不去吃一口,万一被人抢先了就可能碎末都没了!这才是万宝来想要营造的商会宗旨,因为他才是这个上海商界最大的无赖! 可是,都明白的道理,谁能说他什么呢?像我一样玩商业以外的手段么?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资格,就说那些人看到我都收敛之后,他们还能这么来么? 所以,最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绝不是我古月啊。 可我会心甘情愿地为万宝来做嫁衣么?也不是不行啊,因为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董家这块蛋糕,不是么? 眼下,我清楚了董家对于董槐林的制约其实相当无力,所以釜底抽薪这事是我欠考虑了。 可我已经把董家的锅给掀翻了,难道还帮他们再捡起来么? 我可没那个功夫啊,因为我要捡起来的其实是自己最初的目标。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秦叔到底是不是共党分子这事,董槐林说了不算!我需要一个证据,一个答复,可他董槐林自以为是惯了,偏偏我古月不想惯着他了! 这事,我自然不可能对影佐阁下有任何不满,只要有任何证据显示秦叔就是共党分子,那就不是我这个普通商人该掺和的事情了。 可是,如果始终没证据呢?如果董槐林在毫无证据支持的前提下,他要强行屈打成招呢?如果董槐林在完全没有结论之前,他一意孤行把人给打死了呢?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小老百姓,我古月自然也不能拿他七十六号的大处长有任何办法。 不过,小老百姓也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底线。 万一到最后什么交代都没有,董槐林就让秦叔饱受折磨甚至含恨而终,那我也顾不了太多了。 我和妹妹们的这条命是雨涵救下的,既然不能一命还一命,那我只能让董满仓负责到底了。” 最后这句,古月是直接对着四夫人说出来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四夫人至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全当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混小子!你啊你,行啦,你最好是把天给捅破咯!” 大夫人“愤然”离场之后,古绝渊打着哈欠让众人散场赶紧回屋睡觉。 这次的“三司会审”也就宣告结束了。 不过离开之时段玉环察觉到了齐小飞身上的不对劲。 “和人动手了?” 一边说着,段玉环一边在齐小飞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按按,弄得后者一脸苦相。 “过了两招,那人手下不俗但是我没给三夫人丢脸!” “我一个小女子有必要在乎这种两面么?不过你小子一会儿赶紧去上上药,尤其是肩膀这块,可别觉着年轻什么都硬扛,听到没?” “是!小飞记住了!” 一脸坏笑,段玉环特地又在齐小飞的肩膀上戳了戳,让后者吃痛无比。 “还有啊,早跟你们说了,要勤剪指甲,你看你,这就是不听我话的结果!” 一把扬起齐小飞的左手,食指处的指甲断裂了,手指尖也已经内出血。 “是,再不敢了。” “行吧,你先下去吧。” 段玉环让齐小飞先走了,大厅里还剩下的也只有她和古月二人。 “哎呦,三娘您轻点,疼啊!” “装啊,继续给我装啊!” 一边拧着古月的耳朵,段玉环一边特地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到,“快说,刚刚到底干嘛去了?小飞这身伤可不是随随便便过招造成的,而且他都拿出压箱底的功夫了,这是要和人搏命?我就好奇了,董家人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快就和你古大少爷拼命的打算把!” “瞒过谁也瞒不过您,不过我也没打算隐瞒,只是不说而已……” 懒得计较古月这句废话,段玉环想要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古月能够安全。 “小月月,三娘知道你有自己的各种打算,也从来不干涉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老家伙没有儿子,这套家传武艺到我手上他就算不乐意也只能认了,至于我再把这功夫传给谁,那就不是他老人家该操心的事了。 可是,三娘把段家的功夫传给你们是为了什么呢?是要让你们去好勇斗狠吗?” “三娘,我明白的,您是想我们多一层安全保障啊。” “知道就好!” 伸出手指在古月的额头上戳了几下,段玉环也不再继续纠结。 看着自己三娘的背影,古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脸苦笑…… 不久后,放下电话的影佐有意无意看了看保险箱的方向,那里面新近锁进去了早上董槐林送来的东西。 对于影佐而言,他的帝国高于一切,所以任何可能影响到帝国大业的事情都是他要去毁灭的。 不过,即使是他,也清楚烟土行业的那些地下规则,只是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因为这里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如果一网打尽很可能让看上去稳定的上海出现不必要的风波。 可这一次,是古月出手而不是政府行为,自然也就不需要去深挖后面的各方势力,对于眼下影佐急需的表面平静而言,如此雷霆手段唯一的好处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董满仓的期待,他可不会真的保证什么,凡事都会因势利导罢了。 同样,如果秦逸伦这枚鱼饵一时半会难以钓出背后的共党分子,那也没必要始终泡在水里徒惹波纹。 毕竟,他做这一切的目的,目前还是绝密。 第62章 在商与言商 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陈敬文回归了自己的日常,享受着清早的咖啡,关心着报纸和周遭的消息。 古月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知晓,而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老秦同志,陈敬文也是必然挂心的,在他的渠道里,董槐林现在已经停止对老秦用刑了。 这条消息乍听之下似乎不错,实际上并非什么好兆头。 因为董槐林停止动刑的原因断然不会是古月的施压,更多的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老秦松口了。 一个是老秦始终没松口,但是身体未必扛得住了。 同为敌后潜伏人员,陈敬文对于老秦的处境感同身受。 其实他自己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不曾想第一次“被捕”竟然是一个意外的乌龙,最后不仅有惊无险而且结识了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或许秦海等人还不清楚,陈敬文已经把他们所待的地牢位置做出了大致估算。 进去之时,陈敬文是昏迷的,自不必说。 出来之时,虽然戴着头套,可陈敬文的嗅觉和方位感完全没有削减。 下水道的气味可是藏不住的,而从地牢到出口的爬梯到底有多远,陈敬文已经了然于胸。 最后爬出的地方肯定是一个下水道井盖了。 对于小五那些人而言,选择在那一处井盖爬出,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有意识绕远,混淆陈敬文的视听。 一个是他们的确经常从那里进出,因为那里势必隐秘。 其实,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这两个可能都没法阻止陈敬文对那处地牢的范围锁定。 因为他从上车开始,便暗自记下了路线情况。 虽然蒙着眼,陈敬文不能断定具体路段情况,可他利用自己强大的空间感知和逻辑计算能力,把那一晚的行车路线在脑海里丝毫不差地刻下了。 而最后的目的地是他自己定下的废旧仓库,自然也就很快能在脑海里生成一个完整的地图。 所以,以目前手里的已知条件而言,陈敬文如果真想去找小五串门,基本上是能找到路了。 只是他还没想过去验证罢了。 眼下,组织需要他去查一查影佐如此急不可耐的原因,这自然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作为很多人眼里的“王牌特工”,陈敬文自己其实并没太在乎那些虚名,更不会因为过往的成就而让自己麻痹大意,尤其是被小五那些人关起来之后,躺在牢房里看天花板的那几天陈敬文可是一直在自嘲。 “我也仅仅是一个和所有敌后潜伏人员一样的人而已啊,我也只有一个脑袋一双手,可从不曾有过三头六臂啊……” 可惜,这样的自嘲,无人可以倾述的,即使老罗也是一样。 在陈敬文的世界里,他其实始终孤独着,因为他的工作他的事业需要他独行在看不见阳光的地方。 可他,有时候也会担心,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是他的随时随地可能牺牲,并没有办法通知一下自己的家人。 陈沁心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因为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确很对不起自己家人的担心。 其实陈焱章一直有意无意地撮合陈敬文和陈沁心,这事可不止陈沁心一个人清楚,作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陈敬文,又怎能不明白那些小心思呢? 只是恰恰因为他都明白,所以更清楚陈沁心的心意。 兄妹之情有的,男女之爱可从来都只是不想让她的义父担心罢了。 说来好笑,陈敬文其实一直没弄明白自己的叔叔一心想让自己娶他的干女儿到底是为什么,因为陈敬文始终觉得自己由内而外都像是是一个“情场浪子”,这样的人设也会有老父亲一心要让自己女儿倒贴么? 不过他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猜到一点头绪,或许,这里面更多的是一个叔叔的私心,因为这个叔叔很想对得起自己死去的亲大哥。 所以,陈敬文一直以来也从未真的拒绝过,只是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行事风格,希望某些人能够意识到要改变自己基本不太可能了,早点知难而退对大家都好。 诚然,整个天和一个冰清玉洁心思单纯的义妹住在同一屋檐下,十个男的里有九个都未必能保证自己不会想入非非,更别说这个义妹长得那叫一个超逸绝伦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尘,而且始终摆明了一个逆来顺受就是要倒贴的姿态…… 陈敬文有时候也在苦笑,这难道是老天爷给他的考验?就是要让他锻炼心性坚定信念? 如果真是这样,他很想对老天爷说一句“谢了!” 不过这一次几天没归家之后,陈沁心的表现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变化,担心和关爱自然不会少,可是这些主要情绪之外,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更为复杂的心思,只是但是陈敬文没有细想便略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情绪似乎是“责备”?或者说,“怨怼”? 诚然,自己的确让叔叔担心了,自然也让义妹担心了。 不过,事后陈敬文好好感受之时,那一份复杂的情绪,即使要说成责备和怨怼也似乎同样并不简单。 面对一个出去鬼混几天不归家的成年男性,家人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呢?或许大多数正常家庭里,长辈都会因为关心而觉得“恨铁不成钢”吧? 而对于屡教不改的哥哥,一个妹妹,更是一个将自己定位为潜在未婚妻的角色,又应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或许最该有的是“厌恶”吧。 紧接着就是对自己未来看不到希望,以及,为了父命难违而赌上自己一辈子幸福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这些理应出现的情绪,一丁点也没有出现在陈沁心的脸上。 陈敬文可从未读不懂陈沁心的表情的,这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妹妹很好懂。 偏偏这一次,他竟然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依旧没有弄明白。 “丫头长大了?”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尤其是在他回家后看到陈沁心居然主动穿着长裙和外套去上班,这事差点惊掉他的下巴,因为原本真的实在暴殄天物,可现在为何就学会珍惜了呢? 总不至于因为自己几天不归家,让她打算也放纵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陈敬文感觉相当自责,有机会还是得进行一下兄妹之间的交流。 不过眼下,该工作了。 从咖啡馆结账后走出来的,是一个戴着礼帽的中年大叔,两撇胡子修剪得十分精致,脸上的沧桑也没有减退他对生活的要求,笔挺的西装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还有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杖。 这位绅士出门后坐进了等待他的轿车,开往了一所日本人名下的银行。 在这里,他可以了解一些金钱方面的消息,从而判断影佐有没有着急用钱的意向。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即使是日本人在上海想要办事,也能事事都不按照规矩来,毕竟这个规矩也是他们定下的。 所以真到急需用钱的时候,影佐首先会想到的还是日本人的银行。 而这里能不能有钱供影佐使用还得看百姓们肯不肯把钱放在这里。 “先生您好,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呢?正值中国人的年关,本行为了回馈广大客户特推出了新年期间利息翻番活动,视本金而享有不同档次的增利,不如就请允许在下给您详细介绍介绍,如何?” 一番蹩脚的汉语,这位日本的银行职员态度十分友善,对陈敬文毕恭毕敬地躬身迎接,因为他看得出来那手杖上的装饰肯定不是黄铜。 “多谢,不过我今天来此是想取一些钱出来用的,年关将近,总有要花钱的地方,而且昨天开始街道上有些让人不安啊,总担心会不会受到波及,手里还是得准备一些钱才能放心。” 一听这话,服务员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了,上面给的任务是尽可能增加现金储备,结果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一定资产的客户不仅不想存钱,竟然还要取,而且恐怕量不在小。 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上面为了鼓励客户存钱而做的努力可不就打水漂了么?自己这几天的业绩也就同样成了泡影!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先生,您一看就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资本家,而且是一位由内而外的绅士,您对于外面出现的状况自然比我们这些小人物要清楚的多。 可是啊,您有没有想过,恰恰是因为外面眼下的状况,这现钱放在自己手里,真的安全么?真的不会被人惦记么? 鄙人虽然没有太准确的消息,可我毕竟是在银行工作的,整天和钱打交道,所以这方面的敏锐性还是有的。 对您而言,担心的是受到牵连,这个无可厚非,可您想过没有,这次街道上面的动荡,到底是哪一家挑起的呢? 据我所知,是那位古家大少爷的手笔,而他这人的行事风格,可从未有过伤及无辜的先例啊,您自然应该比鄙人更加清楚不是么? 当然,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因为董家未必不会歇斯底里,可他们能够搅动的风雨总归有限,至少像鄙人这样的小人物也能够判断出,那位古家大少爷既然刚开始就是雷霆手段,断然不会虎头蛇尾的,不然就容易留下后患了。 所以,鄙人愚见,像您这样大风大浪走过来的资本家,需要担心的与其是当事双方,不如说更该考虑考虑浑水摸鱼之辈!” 陈敬文略微沉吟,没有着急表态,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毕竟那所谓回馈客户的活动就是为了增加现金储备而已,同时这个银行职员的态度就代表了他们银行的倾向性。 “你说的也是,安全的确是我的主要考虑,不过……” 看到陈敬文有所动摇,银行职员赶忙再接再厉,“您请相信,这里有大日本皇军守护,您的资金放在这里一定是全上海最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而且,一旦您有什么急需用钱的时候,大可以过来商量,最快也不会超过一个工作日还不给您答复的!” 带着满意的微笑毕恭毕敬地九十度鞠躬目送陈敬文离开,他心中窃喜,自己的业绩不仅保住了,还可能会有一大笔新增! 当然,陈敬文这位“大叔”的形象也没再于这所银行出现。 接下来的行程里,陈敬文先后去了证券所、商贸中心和码头,搜集了不少可能有价值的信息。 最终的汇总工作就不是现在急于一时了。 只是这一路的行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关于古家的情况传入他的耳朵里。 和昨天的声势浩大相比,今天的街道上可以说是冷清。 会有这个明显对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地下烟馆已经悉数被捣毁,那些大街上不断忙碌的警察和皇协军都不需要再出动。 而第二个更直观的原因,是昨天无一例外出现在所有董家店铺门口的乞丐和帮派成员这种组合,全部撤走了。 不得不说,古月要做一个样子就会做的很彻底,至少在坊间传闻里已经开始为万宝来这个商会会长亲自出马为整顿上海商界竞争规范而身先士卒这样的壮举开始正式造势,因为效果是肉眼可见的。 至于那些妓院赌场的安排,陈敬文没有去过,也就无从得知。 但是他很快便察觉到古月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通过一天一夜的准备,古月安排古家商铺所有人去搜集了每一件可能在董家商铺里出售的商品,无论是原本就涉及的衣食住行,还是其他之前并未涉足的行当,古家人的宗旨只有一个,但凡董家卖的东西,古家就一定有而且会便宜一成的价格。 原来这就是古月的后手,陈敬文不无兴趣地特地进了一间店铺了解详情。 “这位先生,您有所不知,咱们家大少爷始终心系这全城的老百姓,眼下年关将至,又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的老少爷们是不是应该好好享受享受?又操持家务了一整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放松放松? 所以,为了回馈广大百姓的支持和信任,古家上下全体为了给大火拜个早年,特地奉上了岁末大促销活动,所有商品,一律按市价九折出售! 而且,这次活动可不是为了赚钱,更主要的是为了表达一下大少爷的心意! 但凡眼下各个商铺已经开始出售的商品,如果市面上有什么地方的价格开始下降,我们也会相应做出调整! 如果是市价整体下降,我们会按照最新的行情重新定价继续九折销售! 如果是某一家的人跟风我们,这也必须支持,因为这总归是造福咱老百姓的好事!所以大少爷特地有过说明,为了做出表率,我们会在这一家出现的新价格基础上,继续下调,直到令所有朋友满意为止! 同时,在这次活动期间,如果有哪位顾客朋友发现自己很想要置办的东西,古家商铺还没有及时上架,也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工作人员! 因为,大少爷特地吩咐,我们要做到尽善尽美,要让每一个顾客乘兴而来满载而归!所以我们会使出浑身解数为您第一时间置办齐所需商品! 古家的信誉就是保证,您的笑容就是我们的宗旨!” 发布这样的命令,再次让陈敬文刷新了对古月的认知,“这小子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可以霍霍啊?!” 不过这样一来,针对董家的第二步行动就算是正式开启了。 陈敬文很快便意识到这一招比昨天的釜底抽薪更加没给董家活路,已经不是落井下石的程度,这根本是在下刀子…… 虽然不清楚古月到底是怎么达成眼下的局面,也不清楚古月这样做事能够维持多久,不过他清楚一点,那就是古月一定切中了要害,董家肯定没钱了! 可是,董家的产业里纵然有烟土生意占了不少比例,也不至于一时间只能依靠正经行当了才是啊,那些妓院赌场呢?不可能也一股脑砸了吧? 陈敬文都忍不住先去看看西洋镜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继续搜寻了一下其他信息后,便回到了隐蔽住所,退掉了租用的轿车,卸掉了自己的伪装准备去学校继续上课了。 而陈敬文所好奇的那些妓院赌场,此时都经受着史无前例的风波。 昨天配合各方的行事,对于妓院和赌场的针对行为都是直接驱赶客人,可是古月按照万宝来的要求下令收敛之后,这些地方今天重新营业了,毕竟董家需要这些地方来支持。 可惜,赌场出现了一群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倒是不再禁止其他人参与赌博,只是他们自己也要下场而已。 让董家赌场的人无比头疼的是,这些人里真正出手的只有一个,却是实力恐怖的高手,而其他人要做的事情,就是盯着董家的人禁止庄家出老千。 被他们捏碎的灌铅骰子不计其数,让其他赌徒想赌也不敢下注了,偏偏这些人禁止庄家出老千之后,也不打也不骂,就是要求一直赌下去,不准停。 有一家赌场实在是输红了眼忍无可忍,愤然出手之后,他们便被突然闯入的更多人拉出去游街了…… 至于妓院,不知为何,那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突然都硬气了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她们的男人都被她们亲自动手从妓院里乱棍打了出去,如果有身体不够健壮的,会有好心人专门帮她们打。 第63章 暴走与制裁 手头事情处理完之后才赶到学校的古月,几乎是压着线进的教室,尤其是比陈沁心都要晚了一步,收获了这位老师无言的鄙夷。 古月也只能舔着脸陪笑认错,虽然也不是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喧嚣的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却并不是因为老师已经到了。 “我要杀了你~!喝啊~!” 让所有人噤声的正是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叫,带着无尽的怒火冲关而出。 原本古月还没注意到教室里的人也有了动作,反倒是被这一声给提醒了。 眼看董世仁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那么笔直地冲了过来,他身边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古月的方向,不过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暗自想笑,这人搞偷袭都不会啊?不过古月立刻意识到现在的站位可能波及到陈沁心,虽然他身后的齐小飞已经抢先一步动了,他也不能赌一个没有万一。 可惜,古月想要把陈沁心拉到自己身后而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只见陈沁心略微躬身后闪电般弹出,迎着董世仁的刀刃而去。 这样的突然状况反倒是把双目赤红的董世仁给吓到了,可他完全没有改变自己行进方向的机会,更没有收手的可能。 因为他的手腕已经被陈沁心拿住。 “啊~!” 伴随一声惨叫,董世仁的手腕脱臼了,那把匕首也掉落在了地上。 可这并没算完,陈沁心熟练地踢开了匕首之后直接将董世仁的手臂翻折在他的身后,同时对着董世仁的左脚小腿肚子以下狠狠踹了一脚,让董世仁直接跪倒在地。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并且完成了,全班人都只剩下目瞪口呆这一个表情,久久没人发出一点声响,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就连已经启动准备迎上前的齐小飞也愣在了原地,莫名看向了自家少爷,很想确认一下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幻觉? 不过古月能给他的眼神也只有同样的惊诧和疑惑,顶多只是比他更快恢复镇静而已。 忽然察觉到周边的鸦雀无声,陈沁心才刚刚意识到自己本能的条件反射有点过火了! 雪白的双颊上顿时布满绯色. 陈沁心只能轻轻放开董世仁的手腕同时缓缓站直身子走向了讲台,似乎想要直接略过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惜,没人愿意配合她,也没人可以配合她。 “咳咳,那个,你们和他一起的?” 古月赶忙转移话题,对着那几个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同学问道。 收获的自然只会是不住的摇头摆手极力否认。 “嗯,小飞,把他绑了,然后去报警吧。” 震惊中终于缓过劲的董世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腕不听使唤了,刚刚都忘记的疼痛也同时席卷了全身,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了校园,好事者第一时间把这间教室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个,刚刚大伙都看到了吧?这家伙自己掏出刀子要杀我的,对吧?” 依旧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喘的同学们下意识一起点头,随即一个个比一个用劲。 “嗯,那一会儿警察来了,你们得给我作证哈,小飞卸了他的手腕全是为了自卫。” “好!”这一声答应的十分整齐,不过下一秒里全班的蒙圈也同样整齐,“哈?!” “我说,刚刚是齐小飞同学把这位董世仁的手腕给卸了,你们作为现场见证人,都别忘了给我作证这是为了自卫,听明白了吗?!” 古月的语调渐高,尤其是扫视全场的眼神中那份不容置疑展现的淋漓尽致,每个同学都抢着保证他们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事实,无一例外。 尤其是那几个被董世仁要求一起动手的小弟,此时比旁观者更需要一个坚定不移的姿态。 至于董世仁,他现在不仅被捆成了粽子,而且嘴巴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现场能找到的能塞进去的东西,比如抹布和废纸。 不过,在古月的示意下,齐小飞很不情愿地给董世仁把手腕接了回去,这点手法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可他在接回去的时候才更加震惊,因为陈沁心卸掉董世仁手腕的那一下太过专业和迅捷,甚至都没有牵连到手腕周边的部位! 只是他也不得不继续憋着心中的疑惑,因为自家少爷很显然想要大事化小替陈沁心遮掩。 于是他忙完手里的活要去报警的时候特地给教室外被惨叫声吸引而来的的其他同学露出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微笑,“该干嘛干嘛去,我们要这上课了。” 这些好事之人自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倒在地上叫都叫不出声的那个董世仁竟然想要对古月下死手,可他完全没法近身便被齐小飞卸掉了手腕! 想到这里,再看看齐小飞那恐怖的表情,这些人立时在惊叫中作鸟兽散。 “大家都坐下来吧,陈老师,我们可以开始听您的课了。” 在古月的招呼下,所有人不仅坐下了而且坐的笔挺,俨然一个个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生一般。 这样的状况让刚刚一直处在尴尬与自责中的陈沁心更加有点无所适从了。 她依旧后悔,不过也十分感激古月为她解围,只是,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怀疑古月是不是憋着更多的坏,这可是个不小的把柄,摊开说可以是“教师殴打学生使其断腕”,实际上她更担心的是古月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刚刚的手法确实太过专业了,陈沁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那么不冷静! 精明如古月,仅凭齐小飞的几句转述就能把雅丽的计划分析的头头是道,自己这刚刚的出手方式和招数,又怎么能不引起古月的怀疑? 此时此刻,古月之所以要替自己遮掩,已经被陈沁心归结为古月心里已经有了论断,这事不便公开了! 更无奈的是眼下她似乎只能暂时搁置一切疑惑,把这节课给上了,不然恐怕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联想。 偏偏那些平时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学生,现在都坐的笔直,嗷嗷待哺般想要汲取知识。 作为老师,陈沁心应该开心才对吧?并没有,她只觉得越来越不自在。 甚至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绯红始终没有消退。 而这些学生的真实想法,其实很单纯,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意识到陈老师的课这么好看,哦,不对,应该是好听,好像还是不对劲…… 很快,先于警察而来的是学校的保安,一听说在教室里有人动刀子了他们可不能怠慢,只是来了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在继续上课,难道什么也没发生? 不,有一个被捆成粽子的学生正在墙角呻吟,而另一边的墙角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一把匕首,看着就锋利,而且保养不错还能反光。 保安们很想出言询问一下这个怪异的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可惜,古月做出的噤声手势他们都看懂了,也就只能老实站在教室外候着一言不发。 终于,课上了一半,在陈沁心的咬牙坚持中警察到了。 接警的人一听是齐小飞报案,而且是在学校里有人直接对古月动刀子,这可没法怠慢,第一时间联系了叶振鸿。 不过叶振鸿一听之后就清楚古月肯定没事,不然齐小飞也不可能要报案。 心中暗自好奇,到底还是有人不满古月的压迫想要反抗了么?于是他就亲自带人来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一位壮士。 可惜,董世仁的状态让他大失所望。 再一听是董家的人,叶振鸿就清楚这事的缘由了,可其他同学的口径出奇一致,甚至说话的字数都完全一样,作为一名职业警察,叶振鸿很鄙夷地看向了古月,因为这是在侮辱他的专业性。 “表哥您日理万机的,怎么还亲自来了呢?这多不好意思。 不过我原本也没想麻烦警局的,可转念一想啊,这事就这么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发生了,如果我说不报警就不报警,对他们而言是不是起了一个不好的影响?咱还是得遵纪守法对吧? 当然了,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你直接开口就是了。” 古月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叶振鸿也懒得和他纠缠,毕竟这事看上去也没什么太多内情,无非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二世祖心中不忿决定目无法纪,结果自己反倒被人教训了而已。 只是这间教室里的状况怎么看都很诡异。 因为那名老师至始至终都站在讲台上,也没有和自己多说两句,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当老师的主动介绍一下具体事情吗?怎么就轮到了学生唱主角? 意识到这点之后,叶振鸿很好奇地盯着陈沁心多看了两眼,这个老师好年轻啊,这个老师是不舒服么?怎么脸都红了?难道是刚刚吓到了? 这个老师……真好看…… 察觉到叶振鸿正盯着自己的陈沁心下意识回看了一眼随即立刻又偏开了视线,而就是这心虚的动作,配上她双颊的绯红,给人一种无比娇羞的感觉,再加上那始终不自然的状态,让叶振鸿忍不住开始了脑补。 “这老师是新来的?很紧张啊?不对,就算不是新来的,一个女老师,还这么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在自己的课堂上突然遇到有人持刀行凶,搁谁不害怕啊?可她竟然还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坚持给学生继续上课! 这是多么崇高的师德?! 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性?! 这是多么耀眼的老师?!” 若非手下人的呼唤,叶振鸿差点陷入自己的脑补中无法自拔。 “咳咳,行了,把人带回去吧,这位老师,打扰您的课堂了,在下叶振鸿,谨代表上海警局一大队深表歉意!”一边说着,一边给陈沁心礼貌地鞠躬致歉,随即叶振鸿特地一摆手,“收队!” 在他的设想里,这样能给这位老师留下一个干练英武的背影,所以没有多说更多废话。 可惜,陈沁心根本就没多看他两眼,只是暗自松了口气罢了,至于这个警察为什么要特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又为何要道歉,她根本就不关心。 只是叶振鸿嘴角那不曾收敛的笑意让古月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这小子不会是?!” 哭笑不得地摇头,生活从来不缺精彩。 而他这丰富的表情悉数都被陈沁心捕捉,让后者心中更加疑惑“这小子到底憋着什么坏?!” 这节课上的小插曲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不过后续的影响还没有任何端倪。 只是对于始作俑者之一的董世仁,他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我要见律师!我是受害者!我手都被掰断了!你看……就算又被接好了,我这手还是断过了!还疼呢!哎哟,哎哟~!” 在董世仁的思考中,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因为古月让所有人替陈沁心隐瞒了实情,自己应该和古月对着干才对吧? 可他从未想过这事会这么发展,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会面对怎样的状况。 这时候牵出一个陈沁心,可不仅仅是把事情弄复杂了,而且分担了古月的责任! “既然古月都说了是齐小飞打的我,那我如果把陈沁心供出来,是不是反而让古月的责任直接没了?告他串供?好像没意义也告不了……” 即使是董世仁也能清楚,指望那些学生敢说出一句实话就是天方夜谭了,尤其是他自己的手下都一个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他做好准备了,与其说是陈沁心动手,亦或者齐小飞动手,不如就一口咬定是古月本人动手! 可惜,即使是他自以为更加正确的应对方针,也完全没有实施的余地,因为审问他的赵警官根本就没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 “姓名?” “董世仁。”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多嚣张,后面的他就有多憋屈。 “啧啧,这名字……男的?二十几了?” “二十!没有几!我的律师还没来吗?” 不满眼前警察对自己的态度,董世仁忍不住又开始了大喊大叫。 “已经联系你家了,你家董老爷的原话是让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反省反省,律师嘛,他现在估计没工夫给你请了,董少爷你就好好配合配合,也没几句,问完对我们大伙都好。” 心中一万个不相信,自己老爸怎么能这样?可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昨晚老爸就说过不要做任何过激的事情。 “他怕了古月,我可不怕!我这手就是古月给打折了!现在还疼呢!” “他为什么打你啊?” “我……我哪知道!” 赵警官一脸鄙夷地开始了数落董世仁,“教室里那么多人看着,他突然要打你你居然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学生和老师都知道呢?那把匕首不是你的么?你没有扬言要杀了古大少爷就冲过去捅他么? 好吧,你自己不知道,但是我们都能理解,这个心态嘛,就好比我们当警察的,平时也都在一个地方上班,可一到出警了,就会有千差万别,那些轻松惬意的,更别说是好事了,都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户去分配,而一旦是脏活累活抛头颅洒热血,肯定少不了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 我们不平衡吗?我们当然平衡了!有啥好不平衡的?还能怪自己老爸没钱不成? 而你们呢?平时都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他也是同学你也是同学,感觉上是一样的,可实际上呢?出了那个校门谁还管你是不是一个学生?自己能有多少斤两就该干多少斤两的事! 可你心里平衡吗?你当然不平衡了! 因为你也有一个有钱有势的老爸,你也觉得自己可以呼风唤雨! 可惜啊,你老爸现在也有点捉襟见肘了,何况是你呢?而一旦离开了你的老爸,你就说说看你这董世仁三个字,还值几个钱?” 董世仁双目瞪圆,张开的嘴巴久久忘记闭上,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警察给数落得无地自容! 凭什么啊?他以为他是谁啊?! 一拍桌子刚站起来正要爆发。 砰砰四下,分别打在了董世仁的双肩和双腿上。 这警棍的威力可比陈沁心那几下要痛的多,直击灵魂深处! “啊~!” 伴随一声惨叫,董世仁又不得不坐回了凳子上,因为他已经一时间无力自己站起。 “你可以继续这么嚣张,反正我们这桌子椅子都不需要我们自己掏钱换新的。” 双眼已经喷出火来,却被赵警官的这一句话浇灭了大半。 董世仁心里莫名感到委屈,他很想哭,他很想大声喊救命! 可他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听不到的,而且,就算听到了估计也不会来的。 “感谢你的配合,这就对了嘛。”看着董世仁泄气,赵警官露出了胜利般更欠打的笑容,“那你好好说说,这事是突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其实吧,你也没办法在一个教室里随随便便弄到匕首对吧?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说,毕竟流程是这样的,希望你更加配合。” 第64章 认命与偶遇 学校里突然来了一群警察,作为校长的陈焱章不能不过问,可他等了许久才等到陈沁心的独自汇报。 “你也的确太不小心了啊……” “是的,父亲,女儿铸成大错,请父亲责罚!” 一眼看出自己女儿的自责,很明显整个人的状态就完全不对劲,陈焱章也没有更严厉的打算,“古月有专门找你私下讨论这事没有?” “目前还没有,不过女儿估计他憋着坏。” 陈沁心的这个论调倒是让陈焱章很好奇,不过他也并没有深究,“这事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如果古月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他应该会主动找你才是,且听听看,不过不要急着做决定。” “是,女儿明白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陈沁心却突然感觉到有人进过这里,本能的警惕之下她蹑手蹑脚地仔细查看了各处的痕迹,即使这里只有她一人也难以抑制职业病。 初步搜查之后,并没有发现包含爆炸物在内的可能威胁,不过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没有内容更署名。 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之后,陈沁心看到了一封用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字所粘贴的信。 这种操作她很有既视感,因为她刚刚经手过一封大同小异的。 而最离谱的,就不是能用大同小异来形容了,因为仔细辨认之后,陈沁心十分确定,这就是黄有为制作的那一份,而且文字的内容和顺序没有任何变化。 她当然清楚这封信本来应该在谁手上,因为是她自己亲手放进了古月的车里。 而现在,很显然古月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陈沁心很懊恼,也有些不知所措,不得已,又跑去找了自己义父。 “去看看呗,听听他要说什么,当然,不急着答应就行了,这小子至少可以不是敌人。 对了,就穿上次你去那里时的衣服吧,很好看。” 自己义父的话语就是命令,可陈沁心一肚子不乐意,因为上一次事前事后都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总归是命令,她也只能逆来顺受。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没法找雅丽帮忙,回家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自己脸上的妆容画清楚! 最后只能放弃了,依旧不施粉黛,只是穿上了上次那件旗袍和外套。 经过这几天有意无意的练习,高跟鞋总算不再是难题了,只是要与人动手的时候还是很困难,必须摘了。 不过她练习之余偶然发现高跟鞋其实能作为一种兵器使用,还比较趁手。 由于古月对董家正式发起了商战,又用所谓“大促销”把市场活跃度推到了最高潮,街上的人们全是欢天喜地的姿态。 他们都对古月感恩戴德,因为自己的确得到了实惠,这个年能过得更像样子了。 同时,他们也很感激董家,因为他们在最适当的时机站了出来用自己的牺牲让所有其他人受益。 眼下,董家商铺的每一种商品无一例外,都已经降价到了原本的八成。 原本他们都认为古月不会真的把价格压到这么低,结果第一时间全换成原价的九成之后,古家那边立刻便做出了调整,虽然幅度不大,却依旧比董家的低。 继续降价的董家商铺掌柜们在这个过程里才意识到古月这次做事的决心,因为先后降价了十次,最终价格被定在了原价的八成,古家商铺那倒是没有继续降了,但是他们推出了一种新型的购买方式。 但凡在古家商铺用原价的八成购买了某种商品之后,这些顾客都会得到额外的一种机会,那就是可以同样以原价的八成来购买另外一件目前没有降价的商品。 说白了,古家商铺并没有打算把董家商铺里有的每一件商品都压到原价的八成以下,可他们能够用同样的优惠力度来给其他董家商铺并未销售的商铺降价,以此来捆绑经营,让所有顾客依旧只会去选择古家商铺。 摆在董家商铺掌柜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继续降价试图挽留顾客,但是他们都清楚,如果自己主动继续降价,古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自己持平。 届时除了给自己雪上加霜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而另一条路,就是有样学样,照抄古家的方式也去进行捆绑销售。 只是这样操作的前提董家商铺并不具备,因为古家商铺里用来捆绑的东西本来就是自己没有的! 可这也不会真的难倒这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掌柜们。 他们相互间一经合计后便立刻想出了解决方法,那就是和其他商铺联合,那些自己手里没有的东西,不可能整个上海只有古家在卖。 对于那些手里有货的商家而言,古月的这一招同样是对他们的生意进行了打压。 如此现状,抱团取暖又何尝不可? 只是这些老掌柜们没有直接决断的权力,他们必须汇总意见给董满仓去拿主意。 一来二去还是耽误了功夫,不过已经是热锅上蚂蚁的董满仓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独断专行,毕竟他还是清楚那些老掌柜们的判断到底是否准确。 可惜,等他亲自去找人商量这事的时候,才发现街面上大部分商铺其实都关着门。 而这些商铺里才掌握着自己没有售卖的商品。 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董满仓亲自上门拜访了一个大家族,就是想弄明白他们家的商铺到底为什么不做生意。 “老董啊……唉,我也想帮你,事实上你的提议对于眼下这个局面很有用,而且如果执行起来,也能增加一下我手里店铺的生意。 至于降价带来的后果,如果能帮到你,我又怎么会计较呢? 可是,你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啊,或许,现在整个上海商界,也只有你不清楚了吧……” 董满仓一脸困惑地听着这位老友的叹息,心中全是复杂,因为他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人其实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来! 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古月会使出什么手段?!而董家想要应对,也就逃不开找他商量了! “就在昨天,不出意外是全上海的大小商铺,都接待了古家人,而他们传递的消息都是古月古大少爷亲口所言。 ‘敬告上海商界的所有朋友,在下古月,由于私人原因,定于明日开始对董家旗下所有商铺进行价格竞争,具体实施期限以董家无力支撑为节点。 期间,董家出售的所有商品,古家商铺都会出售,而且价格会较之便宜一成,如果董家降价应对,古家商铺会做出相应调整,直至所有商品价格定格在原价的八成。 届时,古家会对董家没有销售的商品进行捆绑,但凡在古家商铺用原价的八成购买商品的顾客,都可以用同样的便利条件去自选一件董家没有的商品进行购买。 如果董家做出调整与应对,也想弄出商品之间的捆绑,可他们自己并没有库存又该如何?他们多半会找各位朋友应急。 这时候,烦请各位朋友想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样的捆绑,到底有没有让自己真的赚到呢? 或许一时间可以提高一些销售量,可这个价格带来的利润真的能够比拟原价销售时的情况吗? 在下替诸位想了一个更合理的办法,也奉上一些补偿措施。 眼下,古家商铺的货物其实并不全,有部分董家商铺正在销售的货物我们手里时没有的,所以各位朋友可以直接用原价提供给我们一定的数量,然后将自己的店铺关门数日,这样也能避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古家的行为而受到波及。 同时,那些董家商铺里没有的商品,如果在诸位的手里掌握着,不妨也关门几天,就当是卖我古月一个面子。 当然,具体情况具体商量,最后古家也会视这次事件的持续时间而给诸位提出最终的补偿措施,望三思而后行。 古月,敬上。’ 老董啊,你到现在为止,还没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风声对吧?这里面代表什么呢?你应该明白……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找来,我也不会主动对你说的,因为我也是血肉之躯,我也要养家糊口,我也会怕啊……” 董满仓离开了这位老朋友的家,一脸失魂落魄。 商场如战场,他也没法去怪这些人的不近人情,因为这些人首先要考虑的是保住自己。 在商言商,古月提前告诉他们怎么做不仅能避免损失而且能得到补偿,换做是自己,又怎会不答应?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小看古月的手段了,也忘记了当年叱诧风云的“白娘子”手底下带出来的那群掌柜。 大厦将倾,董满仓输的明明白白,可他始终无法甘心,因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古月仅仅是要自己去给董槐林施压,眼下是不是完完全全本末倒置? 他并不天真,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古月要扳倒董家的决心有多大,那他就没资格坐在董家家主的位子上了。 可惜,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应对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承担的后果了。 不过,他还是很清楚地意识到了最关键一点,那就是古月算好了自己没钱了!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自己的窘境到底是怎么被古月掌握的?一开始就算清楚了一切吗? 未必!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万宝来! 董满仓终于想通了自己输在哪,那就是想着驱虎吞狼的打算,实际上却被虎狼分食…… 这件事里,如果古月是那个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的无情与决绝,那万宝来就是彻彻底底落井下石的混蛋! 可眼下,董满仓清楚自己只能舔着脸再去求那个混蛋了,虽然这一次肯定会被实实在在地当成肥羊任人宰割,也总归比满盘皆是要稍微多一点苟延残喘的余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此刻的董满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而这一次,万宝来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老董啊,你让我出面禁止古月去玩旁门左道,他可是很听劝地真的把不相干的人都撤走了啊! 现在你又来找我,我难道直接和他说不要再卖你家卖的东西了吗?这个恐怕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对吧?” 万宝来那道貌岸然的嘴脸,董满仓打心底厌恶到想吐,可惜,他也不得不低头服软,不然就真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万会长,现在也只有您能救一救董家了,我现在最缺的是资金,不找您还能找谁呢?您提一提条件吧,都好商量。” 看着董满仓一步步落入自己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万宝来心情大好,不过绝不可能喜形于色。 而他的条件,自然就是继续“在商言商”,要钱可以,要现钱也好商量,不过谁都明白一个道理,借钱需要抵押,换钱需要变卖。 以董家的状况,抵押和变卖之间恐怕不会有任何区别了,所以也只剩变卖这么一途。 而万宝来盯上的,也就是董家还唯一有价值的妓院和赌场。 董满仓清楚,只要这些地方还在自己手里,古月就可以让这些地方只出不进! 而一旦易主归为万宝来名下之后,古月的人恐怕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您能不能给一句实话,他古月到底想要干嘛?!” “以我对古月的了解,他已经把那位秦雨涵当成亲妹妹了,故而,秦逸伦就是他的一个长辈。 秦雨涵的救命之恩,如果古月没法用秦逸伦的命来还,那就只能用你董满仓的命来换了。” 特地凑在董满仓的耳畔用一种刺入骨髓的声音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述,万宝来对此无比享受心情大好。 而董满仓已经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的意念。 最终,董满仓无比屈辱地画押,将名下妓院和赌场的七成悉数抵给了万宝来,换来的除了现金之外,还有万宝来一句“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他死”。 当然,这一切,昨天万宝来和古月单独会面的时候,已经讲清楚了,这些妓院和赌场之中,已经各有两家的协议被送去了青帮大长老的府上。 而古月其实一点也不用操心了,因为他最明白一个道理,万宝来自然不会让董满仓轻易去死,可他会让董满仓活着比死更难受。 听过今天的状况之后,古月没有多做指示,就让掌柜们按部就班即可,不过他也嘱咐所有人注意关注好最新的消息,以万宝来的动作来指定“促销活动”的截止时间。 眼下,古月已经早早赶到了“万象乾坤”夜总会,接连两天的出现让其他人都很难不多想,尤其是雅丽,她现在还没开始工作便又凑近了想要多说几句。 得知还是谈事情之后,雅丽也很适宜地扮演好自己懂事的一面,不过她再次好奇,这古月是不喜欢去其他地方谈事情么? 很快,夜总会里的人流开始越来越密集,一个人的出现让不少舞女们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这个人是陈敬文。 “哎哟喂!陈大公子您今天可来了!姑娘们都想死您了!” 苗姐的主动凑近让陈敬文一点也不意外,他也自然有各种各样的说辞来让一切都显的随意而圆满。 尤其是找人陪他跳舞喝酒。 “雅丽,来来来,见过陈大公子!他可是咱们这的常客了,给你机会好好招呼招呼。” 苗姐倒是真的很想给雅丽机会,因为她也清楚雅丽现在算是攀上高枝了! 昨晚这丫头趴在齐小飞怀里哭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所以从侧面而言,雅丽的身价何止倍增! 倒是没见过什么所谓的“陈大公子”,雅丽却也不会驳斥苗姐的面子。 于是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开始了虚与委蛇,偏偏看上去真的乐在其中。 旁边的舞女可没忘给雅丽做宣传,因为现在谁都清楚这个新来的已经一跃成为“小飞哥的女人”,可不能再给她机会更多贴近陈敬文! 不曾想,陈敬文反倒是对这个称呼和称呼背后的事情很好奇,两人之间的话题越发投机。 这让其他舞女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直到一道亮丽的风景再次出现在了“万象乾坤”。 陈敬文从未出现过的愣神让所有人嫉妒不已,而雅丽心里想的是怎么这丫头又来了呢? 不过,陈沁心没有片刻停留的意思,径直走向了楼梯通道。 “怎么?陈大公子也对那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很感兴趣?不过嘛,她可和我这个所谓‘小飞哥’的女人有本质区别喔,因为她是古大少爷的女人。” “古大少爷?”陈敬文被拉回了现实,可他一时间有些很难理解与接受,“哪个古大少爷?” “这大上海里,除了那一位,还有谁敢允许自己被这么称呼呢?” “古月?!可……可他们是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啊!” 这下轮到雅丽愣神了,怎么这个陈大公子如此清楚?“您知道他们的事情?” “额……你口中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其实是我妹妹……” 第65章 诱导与摊牌 雅丽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陈大公子就是陈沁心之前在找寻的陈敬文,那个几天不着家的浪荡子! 倒是真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过这混迹夜总会的手段也是真的熟门熟路。 灵魂深处的好奇心被点燃,雅丽十分想看看眼前这出意外的戏码到底会如何发展,“兄妹”,“师生”,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让她欲罢不能……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所以好奇归好奇,该忍还是得忍。 只是,她可以忍,陈敬文呢?至少雅丽是不希望这位陈大公子也忍的。 “原来您就是那位陈老师苦苦找寻的哥哥啊?怪不得……前两天她第一次来这里,目的就是找一个几天没回家了无音讯的哥哥……” 原来陈沁心的变化归根结底是自己这个导火索?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陈敬文在心里略微思量,感觉自己的确有不少责任,不过这责任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在抓到自己的那伙人头上吧? 在他的设想里,这事真就和古月没关系么?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是古月抓了自己,陈沁心找到这里的时候,他又知道了多少呢? “按你说的,她是第二次来这里?也就是说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古月?所谓古月的女人又是怎么传出来的?总不至于是古月自己这么说吧?” 雅丽暗自窃喜,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平时没法太放纵,可眼下都只是因势利导,她可不介意好好看戏。 于是在雅丽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古月和陈沁心那晚的几支舞里,原本是因为陈沁心没有适应高跟鞋的缘故而不得不靠太近,到这里就直接成了缠绵悱恻你侬我侬…… 雅丽很想看看陈敬文听到这里会是怎样的表情,又该有怎样的表现,可惜,她的期待落空了,因为陈敬文至始至终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唯一的愣神也只有刚刚那一个瞬间罢了。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看来作为哥哥的我要去好好瞧瞧他们今天又是聊什么呢,明明我已经回到家了对吧?” 留下很有风度的微笑和鞠躬致歉,陈敬文走向了楼梯通道。 雅丽虽然没有从陈敬文的表情中得到一丝丝满足,不过她的小心思已经得逞,只可惜没法跟上去凑近听一听了。 不过,她也立刻换上了同样无懈可击的表情,因为这个时间段里,她是正儿八经在工作。 楼梯通道没有什么特别,不过,顾客可以自如上下楼,却不能进入二楼。 一群大汉把二楼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陈敬文自然也不例外地被拦住了。 “你们是万少爷的人对吧?我是她姐姐万馨怡的老师,我叫陈敬文,同时也是古月的老师,而现在正在里面和古月谈事情的那位小姐,其实也是古月的老师,同时她是我的妹妹。 也不为难你们,知道你们的职责所在,不过能不能麻烦去请万少爷过来一下?他来了自然就清楚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了对吧?” 大汉们有些面面相觑,不过陈敬文看起来仪表不凡斯斯文文而且说话十分有条理不紧不慢一点也没有抱怨的情绪,对自己的工作全是理解,这样的人稍微替他跑几步请示一下也十分合理对吧? 于是万双全出现在了陈敬文的面前,“还真是陈老师您啊?不过月哥交代过,谁都不能打扰他,想来这里面应该也包括您吧?” “万少爷,我知道你和古月同学关系不一般,所以不是要为难你的意思,只是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假设现在房间里是你姐姐万馨怡和古月同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这个做弟弟的心情会不会和我这个做哥哥的一样呢?” 万双全也不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他的心情还真不可能和陈敬文一样,因为他会觉得太好了,就该这样……不过陈敬文恐怕没这个心情开玩笑了,那份眼神中的焦急的确是真的。 “陈老师,您说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您大可放心啊,月哥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才是啊,更何况,房间里还有小飞哥在呢,又怎么会出现您所担心的那种情况?” 陈敬文也是关心则乱,他差点就忘了古月和齐小飞形影不离这档子事了,不过这就能完全杜绝自己想象中最坏的那种情况出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此刻陈敬文只记得自己是个哥哥,其他身份都被无意识地忽略了。 关键在于,万一陈沁心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法向自己的叔叔交代,而在他心里,自从父亲走后这个叔叔一直可就是把他当儿子在骄纵啊。 更何况这件事说来还和自己几天不回家离不开关联。 但是,越想越让陈敬文害怕的其实是古月到底对陈沁心说了什么。 会不会说自己其实是共党地下党?一定不会么? 如果没说,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他又会说什么呢? 在男女之事方面,别看陈沁心已经二十多了,她可是完完全全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无异! 古月又是什么人?虽然没听过有关他的风月传闻。 但是,他的手段陈敬文是已经见识过了,至少那份做事做绝的架势,万一用在对付女孩子上又会如何?那些没有的传闻,恐怕是没人可以来传闻了吧…… “万少爷,你也有自己的坚持,我自然理解,不过你能不能和古月同学说一声?就说我碰巧看到沁心上来了,很好奇,就来瞧瞧。 而你也应该能明白,一时半会我不会走开对吧?等他们出来了看到我在这等着,到底会不会惊讶呢?届时,他们会不会埋怨你没有让他们提前知道呢?” 这个说法万双全倒是能够接受,因为这事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外人,接不断理还乱的是他们自己对吧?而且,作为万馨怡的弟弟,万双全自己也很好奇月哥怎么会约了一个女老师在房间里单独谈事情,更别说这女老师长得祸国殃民了。 其实,陈沁心会和上次一样的装束出现在门外的时候,也把古月吓得不轻。 他原本的打算里,就是要好好摊牌罢了,因为经过各种情报搜集和整理之后,眼下自己身边最可能的军统特工就是陈沁心无疑。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陈沁心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刻板印象里的特工,因为在古月的理解里,特工和情报是多半得挂钩的,而要弄到情报很多时候不仅仅需要非凡的身手,更需要和陈敬文一样的八面玲珑。 如果换成是陈沁心去进行陈敬文的那些工作,恐怕她都没法从最细微的地方嗅到情报的味道了。 只是这样的臆断,更多还是因为古月并未真正接触到特工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诚然,每一个敌后潜伏人员,都或多或少需要和情报打交道,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每一个潜伏人员都必须是陈敬文那样的多面手,可以孤狼一般深入虎穴。 陈沁心从一开始被陈焱章培养的方向就是一名狙击手,因为她有着比常人少得多的心绪起伏。 在陈焱章看来,作为一名父亲,他其实很希望自己女儿能像正常人或者同龄人那样更鲜活一点,可惜,他自己也清楚,陈沁心的遭遇让她的内心早就受到了重创,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恐怕也没法完全把这道伤疤抹平。 所以他并没有刻意去给陈沁心营造一个其乐融融的生活环境,而是因地制宜因材施教,让陈沁心发展成了今天的样子。 不过,自从这段时间里上海的局势开始风云突变之后,陈焱章也没少做顺水推舟的事情,因为作为父亲的他,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小心思,那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逆来顺受,同时,他还捕捉到了仅存的一丝丝反抗。 自己侄子和女儿的事情,陈焱章其实一直都清楚,这两人兄妹之情有的,男女之爱不可能。 要说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陈敬文总是花天酒地。 更不是陈沁心总喜欢把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 说到底,还是身份的问题。 明面上的亲日高等学校校长和教务副主任,实际上是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上海站站长和副站长。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世道,又怎么可能让陈沁心去对陈敬文明说?既然始终遮掩,又谈何敞开心扉? 一切都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叔叔的一厢情愿罢了,自然也是他陈焱章的一点私心而已。 可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之后,一切都仿佛变了。 陈焱章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也是有小心思的,只是她自己也未曾发现而已。 只是这一切都逃不过一个父亲的法眼。 这一切都源自古月的出现。 或许最开始的确是一个意外,可之后的发展就夹杂了人为的因素在里面了。 以陈沁心的性子,她打扮成那样去抛头露面都是一万个拒绝的,又谈何让自己学生送自己回家?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因为意外的接触而考虑到工作的内容,可这个工作原本也不是她所负责,她明明可以继续保持冷冰冰的态度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为何会有下文呢? 说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陈焱章改变了自己的方针,他用“美人计”的名目让自己女儿去放开手脚好好尝试一把,实际上他很想确认一下自己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起了变化,属于给她一个“义正言辞”的机会罢了。 不曾想,这期间又有了新的意外接二连三。 首先竟然是陈敬文的身份疑似共党。 陈焱章十分好奇,自己和大哥这两个老军统是怎么把一个大小伙子养成了共党的? 可他并没有过多介意,因为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他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给大哥报仇,如何让所有罪人伏法,如何让小鬼子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至于小鬼子消失殆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古月这人的确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尤其是和共党的牵扯。 这人可以不是敌人,这是陈焱章的论断。 可惜,因为陆杰的事情,军统和古月之间有了一道天然的沟壑,渐行渐远。 但是陈焱章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尤其是这颗棋子能量不小。 所以他纵容了一些事情,比如黄有为。 也支持了一些事情,比如陈沁心。 不然以陈沁心自己的设想,她可不会这么“自觉”穿着旗袍过来了。 “陈老师您来了,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丝犹豫?” 古月的坏笑让陈沁心很想给他两下,不过依旧选择了克制。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强自镇静,陈沁心也在时刻留意齐小飞的位置和状态,因为张鬼已经汇报了昨晚的状况。 陈沁心自认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自己未必能从张鬼手里占得便宜,所以齐小飞的身手对她自己而言也绝不能小觑。 不过眼下的状态里,似乎未必会要动手?至少齐小飞自顾自在古月身后的墙角坐着,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也是刚联想到,我身边不仅有共党地下党的人,居然还有军统上海站的人,结果今天这个可能存在的军统人员,就自己站出来了,倒是省了我去继续猜的功夫了,不过我也从未想过是陈老师您啊,还蛮意外的。” 古月的样子看上去越是自信越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都让陈沁心越发不满,一肚子怨气,因为她作为一个军统潜伏人员竟然在自己伪装身份的关系人面前暴露了,彻彻底底。 这是不是从侧面也反映了自己做的不够好? “你之前都没怀疑过?” “没有啊,我干嘛要怀疑我的老师是军统特务?而且,您也知道,咱们俩之前私底下说话的机会不多对吧?” 陈沁心痛定思痛,她也有好好反省,其实已经联想到了跟着张汪洋进入秦雨涵的病房的那一次,以她对古月的认知,这小子应该从那时起就有了怀疑,毕竟张汪洋始终在他的怀疑名单上。 “你之前真没有怀疑过我?比如说那一次在病房里?” “坦白说,现在再回过头去分析,我能想通是为什么了,不过说实话,当时我真没有这方面的怀疑,全当是你着急敬文老师才特地过去找我的。” 古月的表情有了收敛,尤其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很认真,让陈沁心对自己的“苛责”有了一点点缓和。 “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总不至于是今天吧?” “倒也不是,昨天您的同事黄有为无意间透露了一点点有趣的信息,说来我还得谢谢您呢,这可是救命之恩的几分之一啊,那个担心我出事而朝陆杰开了一枪的狙击手。” 这样的论断让陈沁心愣住了,她首先想到的倒不是黄有为的失职,而是当时开枪的并不是她自己! 而这个思考过程中,陈沁心忘了管控自己的表情,又或者,是因为今天本来就是想要摊牌的,所以一直都没有太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 在她原本的考虑中,已经认定自己在古月面前暴露的彻彻底底,所以就放弃了任何挣扎和虚与委蛇。 不曾想,古月竟然是从这一个地方开始有了怀疑,偏偏,那真不是她自己做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陈沁心脸上的迟疑和愣神,让古月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表情?我猜错了么?不对,她清楚那件事,她也肯定参与了,但是开枪的不是她?!” 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可能还有一个军统特务,而且这个人才是那个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被陆杰枪杀的关系人,古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失态了,而在古月面前真的是一点小纰漏都不行,陈沁心想过要极力找补,可她清楚自己并不擅长这样的话术,于是生硬地改变了话题,“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古月可不想把话语权放给陈沁心,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题外话”。 “现在想想,黄有为说你们当时也在场,我就应该料到的,陆杰之所以会被发现,是你们的功劳对吧?虽然不知道他原本准备干嘛,但是你们一定不乐意看到他继续自己的计划,所以直接把他推到了所有人的枪下? 陈老师,平心而论,你当时做了什么可以透露一二么?对于那几个无辜少女,你们又是如何打算的?” 古月的眼神锐利起来,让陈沁心莫名感到了一丝丝刺痛。 或许,是因为那个阻止陆杰的指挥者,恰恰是她自己。 可是,陈沁心不能带上任何自己的情绪去思考那件事情,因为那是义父的计划,不容置疑! 一阵慌乱之后,陈沁心脸上写满了坚决,使出全力用自己的双眸瞪回了古月,就这么“寸土不让”地四目相对着,直到房门被人敲响。- 第66章 反常与偷袭 “月哥,陈敬文老师来了,他正好看到他妹妹上来,就想过来瞧瞧你们在讨论什么,要让他进去么?” 陈敬文这个名字如同一声炸雷在房间里引爆,不只是陈沁心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古月都一时间很难想清楚这人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自己又该用怎样的说辞来描述现在这场“课外讨论”。 “古月同学,沁心在里面对吧?你们在干什么有趣的事啊?也让我掺和一脚呗。” “啊,好,小飞开门。” 的确是陈敬文的声音,他现在就站在门外,各怀心思的几人都有些尴尬,而古月特地让齐小飞去开门,可不仅仅是因为习惯,而是这个过程里自己还能抓紧最后几秒钟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意外该如何收场。 结果一个更离谱的意料之外陡然间发生了。 就在房门开启前的一瞬间,陈沁心鬼使神差地突然走到古月身侧用力挽住了古月的胳膊! 而当房门半开未开之际,陈沁心又“慌乱地”放开了古月的臂膀。 这份慌乱自然被陈敬文尽收眼底,同时还有那一脸绯色。 当然,陈敬文还看到了古月的一脸讶然,尤其是那瞪圆的双目。 “你们……咳咳,刚刚我在楼下竟然看到沁心进了这里,而且直接上了楼,不免好奇,就跟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那无懈可击的微笑,可陈敬文的心里已经开始了翻腾。 倒不是心绪过多,而是他已经在盘算刚刚那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表面上而言,刚刚自己的妹妹似乎一直挽着自己的学生,直到自己出现时才“慌乱”地放手。 可这事本身就站不住脚,因为开门并不是一个突然的情况下完成的,明明有过通报。 如果原本就打算放手,那也不可能让自己看到放手前的那一幕了。 所以这里面应该是特地让自己看到的,可是,为什么呢? 从古月的表情看来,他似乎也很吃惊,为何? 他也没想到沁心会有这样的而举动?是没想到放手这么慢还是没想到放手?又或者,原本就没有挽住这件事? 这里面可以猜想的事情太多了,可惜已知条件过少,陈敬文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里面有自己妹妹的主观意愿,而且分量不轻。 无论原因如何,都是自己妹妹把古月的胳膊挽住了,这里面如果没有自己的意识,反倒是奇了怪了! “陈老师您听说了我们班上今天发生了一点小事么?” “你是说董世仁要刺杀你?”陈敬文自然清楚古月想说的是什么,可这事在他眼里也只能算小么?那什么是大? “没错,就那个小插曲,不过当时那人有点太操之过急,看到我就冲了上来,没注意那时我是跟着陈沁心老师一起进的教室,所以首先直面刺杀的其实是陈沁心老师。 任谁看到有人拿着匕首朝自己冲过来都会惊慌失措对吧?陈沁心老师自然也不例外,好在小飞当时反应迅速制服了董世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万一因为我的事情而牵连陈沁心老师受伤,我没法向您和校长交代啊。” 特地用了全称,看似在区别自己和妹妹,不然都是陈老师了,而实际上古月也是在极力掩饰,至少没有让最习惯的那个称呼暴露,又会是什么呢? “所以,沁心是打算谢谢你和小飞同学?” “陈沁心老师有点太见外了,事情本来就是因我们而起嘛,她是受到牵连的无辜人,又有什么必要言谢呢?不过我也不能完全拒绝对吧? 正好我定好了要来这里,陈沁心老师便也来了,这不还没说两句您就也来了么? 倒是说不上什么打扰,毕竟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谈,不过说来也巧,上一次陈沁心老师过来这边,是因为要找您啊,碰巧遇到了我在和双全谈事,对吧双全?” 本想安心看戏,突然被点名的万双全自然清楚古月习惯的那一套“不说谎”理论,所以自然很配合地说了说当晚的情形,尤其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初见陈沁心时的那种惊艳,仿佛时间停止,周遭的一切都不再转动一般。 他还不忘特地加一句,“那晚陈老师有特地化妆的,不曾想今天见到素颜又是别样的美丽,实在是天生丽质。” 古月在心里很想揍他,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就是了,不过这小子怎么这么实诚?需要说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 古月担心的是陈沁心这人自己真的会化妆么?他原本并没在意,不过现在很是怀疑。 要知道上次她如此穿着都很不自在,更是无法完全掌控高跟鞋。 如此这般,要是陈沁心无师自通地自己给自己弄了个能将自己的优势完全衬托出来的妆容,那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更何况陈沁心平时到底化不化妆,陈敬文能不知道么? 那么这事就牵扯到谁给陈沁心化妆上面了,难不成还能是他们家那位大婶? 当然,也不是不能找到其他借口,可陈沁心像是会找借口的人么?万一陈敬文真的好奇呢?真的追问到底呢?会不会引出更多的不该言说的内容? “我都还没见过你化妆呢,莫名感觉自己亏了!” 面对陈敬文的调侃,陈沁心也没好气地反击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几天不回家让父亲担心,我也不至于跑到这里来找你的下落……可我没有来这些地方的经历,有个……同事说如果着装不够得体根本就进不来! 我其实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平时不够得体,但是她说这种地方的得体和外面不是一样的,而我来了之后的确也体会到了,一个个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我要是平常那么穿的确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化妆这事我的确不在行,今天没找同事帮忙就索性这么出来了,反正那同事没说过不化妆进不来。” 古月很好奇,是哪个“同事”这么有想法?必须得说一句“干得漂亮”!不过他也知道这人是特地挖坑给陈沁心跳的,而且多半不会是学校里的人。 以陈沁心的性子,平日里在学校都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不仅学生没法亲近她,那些老师也自然够呛,至少在古月的调查里,陈沁心一个朋友都不像是有的,无论男女。 更何况她是教务副主任,工作一板一眼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真会有人敢给她挖坑么?万一弄巧成拙,工作不想要了?她老爸可是校长…… 所以,这个给陈沁心化妆的人,很可能就是军统上海站的某一位,而那手法和眼光十分不俗,多半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 军统作为特工组织,应该有发挥每一个人专长的因势利导吧,那些化妆和伪装应该也是必修课,甚至,如何增加女性魅力也极可能有专门的课程来系统详解。 至于陈敬文,他对陈沁心生活圈子的了解,能比古月少么? 所以他愈发好奇,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能帮自己妹妹化妆的同事呢?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今晚的疑点太多了,一个一个来纠结肯定到天亮了也讲不完。 “的确是我犯浑,让叔叔和你担心了,不会有下次了。 话说你今天是来感谢古月同学的对吧?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自然得有所表示才行。 古月同学,不如就让我敬你一杯吧?我妹妹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我替她了。” 莫名想要拒绝,陈沁心也有些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感觉上面都要和陈敬文对着来似的,不过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喝酒之后的难受劲和酒精带来的各种负面效果,她可不愿意在陈敬文面前也失态,万一暴露了组织的情况就不好了。 “都说了举手之劳嘛,不过这里好酒自然是有的,小飞,倒酒。” 一杯下肚,陈敬文询问陈沁心现在回不回去,他可以一起。 “你几天没来了,肯定还没玩够,让古同学送我回去就行了,反正我们家他也去过很多次。” 古月很无奈,今天的陈沁心有点过于反常,不过他也没法拒绝,直接给陈沁心引路了,陈敬文摇摇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不再继续纠缠。 倒是万双全一脸狐疑,“去过很多次”是什么意思?他很好奇古月跑到自己老师的家里干嘛去了,还能是校外补课不成? 其实是逢年过节去给陈焱章送礼而已,但是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古月也没想过自己这个小弟弟竟然多心了。 很快,古月和陈沁心一起离开时的样子又让其他可能都看到了,所谓“古大少爷的女人”再一次实锤。 雅丽心中莫名喜感,尤其是看到陈敬文竟然又跑到一楼来喝酒后就直接凑了上去。 “陈大公子,怎么没和令妹一起回去啊?” “欸~,我来这里是放松放松的,那丫头老大不小了,还需要当哥哥的担心不成?没事的,古月同学认识路,交给他了。” 不知道刚刚是谁一听到自己妹妹跑去和古月同处一室就不安生了一定要去看看,雅丽看破不戳破,但是她没有在这话语里嗅到任何酸味,让她有些失望。 但是她的确察觉到了更多更复杂的意味,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是毫无收获,作为一个看客,至少能提前预定一场场好戏,心情自然不坏。 随即,她又使出浑身解数让陈敬文好好放松放松,只可惜,她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陈敬文这人看似放浪不羁,实际上他的举手投足依旧有自己的分寸在里面,同时,他喝酒似乎完全不会醉,那些千杯不倒在他面前恐怕都只能相形见绌,这一点让雅丽久违地有了好胜心。 于是,觥筹交错间,雅丽自己先败下阵来。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底线需要守住,并不会真的醉过去,只是她拼尽全力也没能解开陈敬文脸上的面具,这让她莫名感到挫败感。 离开的车上,陈沁心又恢复成了平时的自己,看着窗外久久不语,这让古月反倒有些尴尬,因为他想要问的事情一点也没进展,眼下如果直接绕回之前的话题,似乎有点不合时宜,毕竟他能察觉到陈沁心的不对劲,而这份不对劲很显然是和陈敬文有关。 在他的理解里,已经把这份不对劲的一大部分归结于男女之事了,毕竟他们两是未婚夫妻嘛,结果在夜总会里见面了,一个在花天酒地,一个在和其他男人共处一室…… 虽然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不过刚刚陈沁心突然来的那么一下,应该是有意要让陈敬文误会吧?这是耍小性子?是赌气?还是有更多别的心思? 古月猜不透,他也的确不太懂男女之间那点事,所以眼下陈沁心闭口不提,他也只好陪着尴尬一言不发了。 “你说!他是不是地下党!” 偷瞄到古月的走神,陈沁心悄悄地调整了坐姿,随即突然爆发,直接扑到了古月的胸口,将自己大半个身子压到了古月腿上不说,还一把抓住了古月的衣领来了这么一句审问。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只是古月,齐小飞都吓到差点打错方向盘,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不过古月示意他不用停车他也只好继续开着,只是忍不住紧紧盯着后视镜片刻不离。 “陈老师啊,您想问什么能不能好好说么?这突然来一下,让人有点猝不及防啊!而且这姿势容易撞到,尤其是把小飞吓到了一个急刹车怎么办?” “别耍花招,你见过我的身手,我虽然没见过你的,却也听说了齐同学的事迹,想来你虽然不及他却也未必差太多,所以除了现在的时机恐怕很难再抓住你的措手不及,赶紧的,回答我的问题!” 一边举手投降,一边无奈地把脑袋偏开,因为陈沁心凑得实在是太近了,让古月十分担心万一真的有急刹车就不是撞到那么简单了…… 而这样的举动让陈沁心不禁偷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成竹在胸的古月竟然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在她的认知里自顾自以为古月是清楚自己的身手,在顾及了此时的状况才会如此,全然没注意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鬼使神差地又来了这么一句,虽然没带着特别的哭腔,甚至依旧是颐指气使的态度,却也有着额外的杀伤力,古月苦笑一下后立刻缴械投降,“好吧,他是。” 这下轮到陈沁心愣神了,久久没有下文,若不是汽车依旧在前行,这个画面一定是禁止的。 “什么嘛,哈哈~”放开了古月,重新好好坐下,陈沁心不由笑了,笑得很苦涩,却也很开心。 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照耀下,陈沁心的笑颜让古月的视线定格了,一时间忘记时间也忘记了自己。 “你就这么……”回过头准备继续问下去的陈沁心对上了古月的眼神,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生气了?别这么小气嘛!” “啊?啊……不是,咳咳,刚刚没喘过气。” 古月的慌乱让陈沁心越发感到有趣,虽然不明所以却有一种赢了的感觉,不过,她毕竟还是陈沁心,如果换做是雅丽,此时应该会有更多得逞的姿态。 “你就这么直接说了?一点原则都没有啊!别告诉我就因为不想骗人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啦,不过我也不是地下党啊,干嘛要替他隐瞒?而且他也没直接对我讲明对吧?更何况你和校长还是他的家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没对他讲过你是军统的对吧?如果哪天他问我你是不是,我肯定也会说是的。” 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不过陈沁心还是禁止古月对其他人揭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包括陈敬文。 “你到底是怎么怀疑到他的,还能这么确定?” “我要是和你说了,你能保证谁都不说么?包括校长或者你们的站长?” 古月自然还没法判断校长和站长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不过他也不可能不去怀疑了,毕竟这一家子都神神秘秘的。 “行吧,毕竟你也答应给我保密了。” “嗯,那咱们就算互相保守了秘密,其实,敬文老师这几天没归家,不是他在花天酒地,而是被我抓了。” “还真是……”陈沁心不禁感慨自己义父的算无遗策。 “还真是?”不过古月就很好奇陈沁心是怎么猜到的了。 “就是算了算时间上的巧合,抓捕共党的行动之后他便不见人影了。 如果他是被牵连的,被抓进了七十六号或者特高课,他完全可以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些人看在义父的面子上也会从宽处理的。 就算人太多,他也可以提前表明自己身份,除非他不想早点离开是非之地。 又或者,他其实没有被七十六号和特高课的抓住。” 第67章 交底与揣度 在陈沁心的描述里,种种分析都是她找人帮忙的,因为她确实很想找到陈敬文的下落不让义父更多担心。 尤其是她亲自查过车船出行的票务记录,都没有陈敬文的名字。 同时,这几天日本人又在大肆戒严抓捕共党,所以进出上海的各个关卡都有记录,一个借口出去散心游山玩水的公子可没法那么轻易就进出。 更何况,最后陈敬文的借口是坐船出去后在海上被拦了漂了几天还没到南京又回来了。 因为自己身份的关系,陈沁心其实并不希望陈敬文是共党的人,不过,也正因为她的身份,才会更有这个担心。 结果自然就让她不出所料,却依旧苦涩。 其实,在古月说出实情之前,她还有一丝丝期待,希望一切不是真的。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毕竟义父的推论不会有错。 当然,陈焱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这个对话里,无论古月如何旁敲侧击,陈沁心就是只字不提,始终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去查过当时茶馆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把最后的目标锁定在了你的身上,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你抓他干嘛?尤其是表面上看上去你是在保护他,实际上你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这点即使是我也能看明白的。” 陈沁心的表情十分认真,她是真的很好奇古月这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秘密,更好奇的是这人到底想要干嘛呢? 为了救一群路人可以挺身而出不惜背负骂名,又可以为了自己妹妹舍生忘死,同时还能在关键时刻给一个共党地下党打掩护。 虽然没有明说,其实陈沁心心中有那么一丝丝始终坚持的期待,就是古月这人真的是同道中人,至少,他应该还是一个中国人。 而对于古月而言,他可并不打算把自己“黑衣面具人”的身份也告诉陈沁心或者军统,因为凡事都得留一个后手是他的原则。 在共党地下党那边,黑衣人的出面是为了让陈敬文的事情更合理化,最终结果也算不坏。 当时最主要的原因,是共党地下党那边原本是没有和古月这方产生联系的打算,且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一帮“黑衣面具人”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坚持着杀鬼子的事业。 这个事实可是让小五郁闷了好久。 而更主要的是,共党地下党的人没有和古月这个个体产生联系的打算。 偏偏古月想要有所作为就不得不去探究一下更大的抗日组织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又是怎么做事的。 经过陆杰的事情之后,原本排在最优先级的军统被古月废弃掉之后才不得不更积极去探寻共党地下党的存在。 之后的一切虽然有偶然有巧合却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不过军统上海站方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恰恰展现了一种态度。 那就是这个还未露面的军统上海站站长是真的有兴趣和古月这个个体产生联系,不然他也不会允许黄有为的主动邀约,更不会准许陈沁心的单刀赴会了。 这人到底是不是陈焱章其实都无关紧要,因为谁都可以有个秘密想要去坚守,毕竟身份的安全对于每个人自己其实都是一种保证,也是允许自己去信任一些不在同一旗帜下的人的基本条件之一。 古月需要意识到的,就是这个军统站长的态度以及这人的出类拔萃。 在陈沁心的描述里,那一条条分析最后锁定陈敬文的身份,虽然大部分都是主观臆断,可他手里有人,可以替他去一一排查。 正所谓,排除一切不可能,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看上去再不合理也依旧是真相。 这个站长就是有这样的手腕去处理事情,所以他应该是看清楚了古月的价值才有了后续不断示好的态度。 说到底,古月已经意识到这位习惯于运筹帷幄的军统站长很显然是把自己当棋子了,而且是一颗能量不小的棋子,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努力把这颗棋子握在手心。 正因为如此,古月才更不愿意透露自己更多的身份,不然就肯定会让这个军统站长产生更多更复杂的联想,而更可怕的就是这人是一个有想法就去论证的主,偏偏他手下还有一群为他卖命的人,自然也包括陈沁心在内。 “想来,你们那位站长大人,能够允许黄有为和你自己来接触我,甚至开诚布公,其实都是认可了我这个小人物对他也有一定价值对吧?说白了,这是一种释放善意的态度,也是一种希望我明白事理的表现。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站长大人,如果不能确定我还有救,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他也不可能让你们冒着暴露的风险来和我接触对吧? 说到底,他对我应该有所期待,所以才能有现在的示好。 而我能告诉他的,就是我必须得承认,他看人很准,即使是我也无所遁形。 作为一个中国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吧,反正我自己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血性,只是我家那么多人摆在那,不能太放肆的! 可这并不代表我不能暗地里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说到抗日,咱们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国共两党,在上海也就是军统和地下党了,至于还有中统什么的我不太了解,听说的不多。 尤其是听说了陆杰那些人真刀真枪和影佐干了几次之后,想要结识一二的拳拳之心一片赤诚! 结果呢?我亲眼目睹了陆杰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想要和军统接触的事情就被我搁置了,可惜,陆杰反倒是在影佐的设计下跑来和我玩命,进而牵出了更多的事情。 在我对军统失望之后,其实也不认为地下党的人又能强多少,总归得先看看再定,不曾想,为了避免和陆杰的正面冲突影响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我特地请假了,却在吃早茶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个逃避七十六号特务追捕的人。 更巧的是这个人哪也没去,就那么一头扎进了‘且听风吟’,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我安排人把那人从七十六号特务的追捕中解救了出来,不过我也存着自己的心思,但是首先要做的是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当然了,当时不是我自己出手,也不是让小飞去的,而且用了一些旁门左道,所以万一哪天敬文老师知道幕后是我,他应该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吧…… 而当时,我看到那人竟然是我的老师之后,也是不自觉向后退,就怕他会突然醒过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明明是身边的人,而且不仅是一个亲日学校的老师,而且是一个流连夜总会花天酒地的富家公子!怎么就会是一个共党地下党呢?完全不符合我对共党地下党的认知啊! 可事实就是事实,尤其是我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共党的人把敬文老师交给了他们,当然,这里面还有你们都知道的张汪洋的戏份。 所以,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抓他,就是想要尝试确认他的身份以及探寻一下他身后的人和组织。 很简单的道理,被七十六号追的人,总归不会简单对吧?” “原来是这样……”陈沁心听了古月的长篇大论之后,也没有过多怀疑,至少古月对她都可以明说陈敬文的身份,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更多隐瞒,不过她还是有一些别扭的感觉,因为陆杰的事情,让一个有能力有想法的抗日者倒向了共党那边,明明原本是首先考虑的自己这边的! 陈沁心虽然对共党的人不太了解,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共党的案子,可她清楚国共之间那些事,未来断然不会一帆风顺的。 就算是国共合作的当下,不还是有人中饱私囊么?共党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事吗?如果他们没有,又该怎样看待这样的人呢? 可是,陈沁心没有忽略自己的任务,自然这里面也包含着她自己的一丝丝主观意愿,只是没那么明显,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罢了。 “这么说你接触到了地下党的人?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我虽然没正式接触过,不过总听说他们满口大仁大义,到底是不是和他们讲的一样,这个就没法判断了,不过在我们这,也只能听到关于他们的负面消息。” 陈沁心的态度很诚恳,也很客观,也只有这样才符合她自身的性子,因为她不是那种喜欢虚与委蛇的人,所以没把握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硬要义正言辞。 当然,这里面主要还是她的义父并没有特地对她灌输共党的坏话,允许她有自己的判断,不然她肯定还是听义父的为主。 “我也只是接触过一次,见到了几个服装各异的人,不过那些人很在乎敬文老师,想来他在地下党里的地位不低,而我也跟他们说了,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正巧这一次我义妹的父亲被董槐林抓了,我也责无旁贷 。” 关于秦逸伦的事情,陈沁心自然清楚,虽然她没有被安排任何具体事宜,但是相关的消息她还是得掌握一二,不然也没法向陈焱章汇报了。 不过她意识到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那就是地下党的人会不会和义父存着一样的心思? 或许很可能就是这样,不然也没法解释为何古月身边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地下党了。 既然义父认可古月的能耐和心性,愿意释放善意,那么一向标榜团结一切可以的力量的共党,又怎么会放过古月这样的人呢?就因为他家的情况?恐怕未必。 所以这样的疑惑,陈沁心很直接地告诉了古月。 对她而言,并没有存着太多的心思,只是就事论事,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至少得让古月清楚一个道理,或许一切都不是偶然,那么共党和自己义父的选择和目的也未必有太多区别了,总归是想要对古月示好,不是么? 古月听后暗自觉得想笑,以陈沁心的性子,能说出这番道理,很显然是经过了相当长的思考,已经完全不符合她自己的习惯和专长了。 为什么会如此呢?为什么要特地去揣度呢?恐怕就离不开为她的站长涨涨分的心思了。 说白了,她更在意的还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的利益。 “总之,如果你们是全心全意抗日,不妨算上我一份,但凡力所能及,我古月不会推辞,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情况,你们应该也都清楚,那么大一家子人呢,我需要守护人太多了,自然就不可能随时随地不管不顾可以去慷慨赴死,同时,我也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想法,避免给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啊。 再说了,那个陆杰就是你们军统的对吧?他的前车之鉴,你们到底会不会重蹈覆辙呢?我还得秉持着怀疑态度好好观望观望,毕竟谁能知道下一次出现了类似的事情,还能不能有惊无险呢,对吧?” 古月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出这番话让陈沁心有些哑口无言,因为她的确辩无可辩,事实就是事实。 可她作为军统的一员被古月如此不信任还是由衷的不高兴,偏偏很想反驳却找不到说辞。 索性别过头去自顾自地生气了。 这样的状态让古月又一次愣神,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随即也看向了自己这边的窗外,不再多言。 根本不知道自己像是在赌气的陈沁心也没有再重启话题,不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如此这般到底算完成了还是没完成呢?好纠结…… 又把陈沁心送到了陈焱章的府邸,那位佣人大婶打量古月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明明也见过好几次面,怎么就觉得越来越不顺眼呢? 当然,这事古月可没法去计较,大婶也不会特地说出声来。 陈焱章自然有着说不完的客套话,而古月不会进屋坐一坐他也是十拿九稳的。 很快,在陈焱章的书房里,陈沁心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汇报了一遍。 “辛苦了,也不用太在意,这事我们的态度已经让他知道了便好,不过你说碰到敬文了?这小子……他有说什么吗?” “倒是没有,不过因为他的出现让我和古月在房间里想谈的事情没法进行,最后是在回来的车上才聊了更多。” “古月能确定敬文真的是地下党?他怎么确定的?” “如您所料,那个把敬文扣住的人就是古月自己。” 虽然自己的确有这样的设想,但是真的听到这样的事实之后,陈焱章越发觉得古月这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同时,也未必就和他主动坦白的那些一样易懂。 在心底暗自盘算,自己的闲子还真就起到了作用。 不过陈焱章不是一个喜欢沾沾自喜的人,因为他就是有算无遗策的自信,而眼下,需要继续加把劲。 “古月为了救出秦逸伦而闹出的动静,你怎么看?” “和您的分析一样,古月应该也意识到了他目前的手段很难达成目的了,不过女儿还是没看懂,他似乎并没有真的改变实际方针,反倒是进一步把董家往绝路上逼了?”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陈焱章微笑道,“我还是太小看他了,这小子做事的确不简单啊。 之前我比他知道更多内情,所以能够轻易判断他想要敲打董家这事起不到作用。 可现在看来,他应该也立刻意识到了,为什么没有换一条路走呢?因为他要营造出一种架势,要让董满仓给秦逸伦陪葬的架势!” 陈沁心还是有点似懂非懂,不过她不会认为自己义父说的不对,所以顺着去思考,感觉古月是不是太狠了一点?毕竟对于这件事情而言,董满仓其实是无辜的,让他陪葬是不是太过分了? “傻丫头,这个世道,谁又真的无辜呢? 就说董满仓吧,他做的那些伤天害理,拉出去枪毙十次都不嫌多啊,可他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过的很滋润?就因为他顺应了这个世道,他知道什么叫人吃人。 而古月之前为什么没有动他呢?偏偏是现在? 因为师出无名啊! 如果在以前,董满仓被古月上手段惩治,在旁人眼里会是怎样的?自然是古月看不惯董满仓的所作所为了。 可董满仓是一个个例么?少了董满仓一个,别的人就不会去开赌场妓院,大卖烟土了么? 所以啊,古月还是清楚他自己的位置,如果为了看不惯而去打压董满仓,只会让他被更多人记恨罢了。 说到底,他还有一大家子人的安危需要去考虑呢!那些亡命徒万一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古月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也运用得当了。 在外人看来,秦逸伦现在就是古月的义父一般,而董槐林是影佐的人,古月还是有自己的分寸,不愿意去触日本人的霉头,自然也就不能动董槐林这个人了。 可是董满仓呢?既然古月的义父被人动了,那就直接动董槐林的便宜老爸吧! 其实,古月这是在给自己找一个退路,因为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对于救出秦逸伦没法打保票,可他即使最终救不出秦逸伦,也能给那些敢动他身边人的其他人提个醒,让这些人想一想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个老爸健在……” 第68章 学艺与游行 秦逸伦被捕已经过去三天了,待在“且听风吟”的张汪洋整天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为了给他安置好,古月特地让老王给他做了伪装,从脸部的整体出发,完完全全弄出了一个和张汪洋不同风格的大叔出来。 这样的神乎其神让张汪洋叹服了好久,可是三分钟热度过了之后,他又开始想要上蹿下跳,尤其是看到黄有为的通缉令被撤了之后。 “是军统的人做的么?怎么没人给我的也撤了呢!” 老王给他安排了端茶送水的工作,主要也是避免他太闲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做事的时候张汪洋还是很认真的,也算吃苦耐劳,这点让老王有些意料之外。 “我是个穷学生,当邮差之前一天打了好几份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既然张汪洋在这方面不会露出马脚,老王也就没太在意。 一大早他便开始化妆了,为了登台做准备。 “王哥,我也看您画了几次了,真的是好厉害,本来以为这是你们这个行当所必备的技能,可我仔细观察过,其他人并没有您这么神!只是简单几笔就改变了您的脸型和风格,尤其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美女无疑!这样的技巧一定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对吧?” 老王又补了两笔便停下来看了看张汪洋的状态,一脸谄媚不外如是。 “你很好奇?” “不瞒您说,我对画画还是很有自信的!您看了那天的报纸对吧?那个黄有为的通缉令就是用的我给的素描,不说一模一样,肯定也八分有余了!” 老王略微沉吟,回想着那幅素描,的确不简单。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那人允许你照着画么?” “哪能啊,那可是个军……咳咳,通缉犯!我是看了他一次,记下了他的神态样貌,事后照着记忆画出来的,不过我能肯定一定不会差太远了。” 听到这里,老王能感受到张汪洋的那份自信,而这样的技艺,也的确不简单。 “我这样的技法和一般化妆不同,可以更直接说成伪装。 而伪装,又分为三个层次。 最浅显的是通过外物的粘连,让原本没有某些特征的地方增加新的特征,譬如胡子,眉毛,头发,痦子以及疤痕。 这样的操作最为简便,也最容易上手,可若是被人仔细留意,排开那些不自然的地方,依旧很难瞒过真正的明眼人。 更进一步的伪装就不止需要外物,还需要配合绘画的技巧,把原本因为增加了某些特征而显得突兀的地方修饰一下,让增加的特征不再突兀,同时也要在没有增加特征的地方进行修缮,让整体风格一致。 譬如你的左脸有痦子,这一块会和右脸那么相近么?又譬如胡子周边因为长期修缮的缘故,脸色会和没有长胡子的地方略微不同,而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明显。 但是整体色调和状态还是需要一个平衡,不然就是另一种突兀。 最后,最复杂的一种伪装要数换脸了……” 正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换脸”二字,张汪洋忍不住叫出声来,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嘴巴。 老王也只是责备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继续说道,“所谓换脸和话本里的也不尽相同,其实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准备了一个新的脸谱罢了。 不过,这个脸谱要好好贴合原本的脸型,在需要高鼻梁的地方进行填充,在需要宽下巴的地方也进行填充,目的就是让人的整张脸都换了一个风格,同时又不会显得突兀。 这种技艺比较困难,因为第一步就难于登天,那就是画出一张惟妙惟肖的‘新脸谱’。 但是这个技法相较于前两种,更为有用,因为你不仅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且可以冒充别人的身份了。” 听到这里,张汪洋的双眼中已经开始放光,“您……您是要教我这些么?!师父在上……” 作势就要跪下去,却被老王轻易托住了,“我没有收徒的打算,只是告诉你一点旁支末节罢了,这一门技艺不在怎么教,关键在于自己的悟性和练习,言尽于此,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就自己好好看着办吧。” 热情被老王顿时浇灭,不过张汪洋还是看到了一丝丝曙光,一丝丝专属于自己的曙光! 因为他认为老王之所以会特地这么说,就是看中了他自己的绘画技巧,而这样的技巧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真的画一张“新脸谱”出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不觉间这句古语在张汪洋的脑海中翻腾,结合自己此时的处境,张汪洋坚信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考验! 如果掌握了老王的这门技艺,日后对组织的贡献一定会与日俱增! 看着这张喜形于色想入非非的脸,老王摇了摇头,继续手上没有完成的工作。 街道上充斥了失望的人们,因为古家商铺已经于昨晚纷纷贴出了“岁末大促销”暂告结束的消息。 虽然是暂告,可这些告示里也没有写上年前到底还会不会有,就让昨天始终观望或者终于下定决心的人错失良机。 不过这些失望的人们很快被其他路人的喧嚣所吸引。 街道上出现了一波又一波游行队伍。 “又是罢工或者罢课吗?” 每个路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可游行的人群里,有一些人的身份让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样的疑惑,转而更加不明所以。 因为有一个方阵里全是乞丐。 如果是话本看多的人,恐怕又会想到“丐帮大会”了。 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季斯菲尔路七十六号。 和他们一样,还有三拨人也开始进发,分别是一群学生,一群西装革履的中青年以及一群年纪不小的老者。 这四波人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按照既定的路线朝着季斯菲尔路七十六号前进着。 只是他们没有吵也没有闹,没有横幅也没有口号。 在路人们疑惑的眼神中,这些游行队伍井然有序地前进着,没有任何停滞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的前进。 警察总局第一时间收到了各地分局的汇报,一辆辆警车呼啸驶出,在各地分局的人配合下,四波人都被警察们发现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人之后才意识到这一次事情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这个世道,如果有什么学生游行,动不动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之类的标语,警察们自然是首先要去遏止这些行为的存在,而且每一次都会造成不少流血事件。 可是,大部分情况下,也实在不能全怪罪这些警察的无情无义。 因为他们不动手,后面等着的特务和日本人就会直接开枪了。 这一次,警察们一听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人游行,顿时有些慌乱,不过在古绝渊的指示下,各大队分别前往了不同地方,他们首先要确认到底是什么情况,而古绝渊禁止了他们私自动手。 当叶振鸿赶到东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眼了,因为那一群缓慢向他走近的,至少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甚至有几个胡子雪白都没法利索行动的却依旧倔强地向前,只是他们不得不互相搀扶,手杖自然也离不开身了。 手下人比叶振鸿更茫然无措,所有目光都看着他,因为这样的游行队伍,他们都是仅见! 真的要动手打人么?那就是屠杀! 可是这些人应该也犯不上需要动手动脚吧?毕竟他们说到底,只是一群结伴而行的老人而已,又没喊又没叫…… “你们先别靠近,我去问问他们到底要干嘛。” 清楚手下人的迟疑,因为叶振鸿自己也是如此,不过他作为大队长,必须要做出自己该做的样子。 “诸位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 “警官,老朽……年事已高……一边走路一边说话有些……喘不过气了……见谅。” 叶振鸿有点抓狂,“你们还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啊?!那就好好站定先说完了再走啊!不是,你们干嘛要出来?!” 不过他依旧表现得很尊重,“不急,您老可以慢慢说。” “多谢警官体恤了……老朽原本是一介读书人,还没考到功名,前朝就亡了……和老朽一样的在这里也大有人在,而我等,深受老秦大恩啊! 秦家虽然也早就败落了,可老秦始终没有不管我等这些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 而今,老秦不在了,我等就是想去问一问七十六号的大人们,小秦那样一个本本分分的孩子,起早贪黑地做着自己的生意,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官老爷们,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抓进去了无音讯好几天了!” 说着说着,这名老者也不喘了,反倒是越来越铿锵有力。 叶振鸿也不想对此多做计较,因为他心底已经把一个人骂了狗血喷头,“臭小子!搞这一出也不打声招呼!” 很显然,这一切又是古月的安排,而这些老者,其实都是和秦逸伦的父亲同一时期的老人,有的也算是前朝遗民,但更多的都是没有功名的普通人。 这些年里,秦逸伦的父亲从来没有忘记过去接济一下这些老兄弟,虽然秦家家道中落,却也依旧没有放弃这个理念,而秦逸伦很好地坚持了自己父亲的传承,对这些叔叔伯伯十分尊重。 尤其是收到什么新的宝贝之时,还会特地邀请他们掌眼,表现出对他们的判断十分推崇。 其实他们自己都清楚,对于古玩字画的鉴定,根本不可能和秦逸伦相提并论的。 而秦逸伦特地如此,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他们开心开心而已。 最终,叶振鸿没有阻止这些老者的前进,不过他的人都远远吊着,就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帮他们送医…… 心中又把古月好好骂了一遍,叶振鸿有些担心其他方向的人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好在,他们这一波人虽然走得慢,却是安排了最近的路程,也没有耽误太多功夫。 当叶振鸿看清楚其他方向的游行者之后,心中已经一万个不明所以了,“学生、中青年就算了,居然还有一整队乞丐?!” 当然,比叶振鸿更看不懂的还是其他几个队长,因为叶振鸿身后的都是白胡子老爷爷…… “叶队,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也不清楚,局长有进一步指示么?” “只是让我们实时汇报这里的情况,不过这几波人来了之后都不吵不闹的,似乎就是在等你……身后这些老人家,我估计他们要正式开始了。” 二大队的沈队长说完这句之后特地凑到叶振鸿耳边小声问道,“这其实是古大少爷的安排吧?他有和你说过一句么?” “肯定是那个混小子了!不过我和你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提前收到,而且你看我这一路上都担心这些老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底该谁负责!” 看得出来叶振鸿是真的一肚子火,沈队长也好想了一些,直到刚刚他还以为是古家特地没有通知其他人,而叶振鸿肯定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是自己跟着一群乞丐在那走了…… 现在看来,叶振鸿似乎比自己更难受。 看着大楼前乌泱泱的一群三教九流,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已经开始严阵以待,可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这些人虽然都挤在这里却也并没有出格的举动,甚至包括那些乞丐在内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 面对这个状况,他们一点也不比警察们知道的更多,只是谁都清楚一件事情,这些人的目的既然是这里,就一定是和秦逸伦有关了,而这样的安排背后站着的人自然是古月无疑。 不过他们都在猜想,这背后会不会也有古绝渊的默许?毕竟这么多警察都出动了,不仅没有把人群冲散或者阻拦,反倒是有点保驾护航的意味,尤其是最后来的那群老头! 从办公室看向窗外,董槐林已经清楚这些人绝对是找自己的了,一股杀人的冲动油然而生。 可他始终提醒自己要冷静,因为这两天的事情之后,董家已经如同被火烤过,而且八分熟了…… 他是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自然可以登高一呼派人把这些乌合之众统统抓了! 可他已经知道自己不能不去顾及一下董家的状况了,更何况,这些人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干! 与此同时,七十六号电讯处处长周敏兰端着手里的咖啡,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微笑。 这是一个从上到下透着知性的女人,尤其是那一双金丝眼镜,看上去就带着睿智与涵养。 没有太多的花枝招展,不过职业向的工装还是勾勒着她的婀娜多姿。 “处长,要不要联系主任?” “该联系还是要联系的,不过眼下先不急,主任日理万机,这不还什么都没发生么?” 手下人能猜到周敏兰的想法,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不过眼下丁默邨不在,一众副主任也各有各的忙,整个七十六号里能做主的也就周敏兰和董槐林两人了。 而董槐林的处长头衔里毕竟还有一个“代”字,所以周敏兰没有点头,没人敢去明着给丁默邨汇报的。 至于董槐林,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楼下终于有了动静,那些先到的人还真的是在等那群糟老头! “咳咳,老朽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和董槐林处长大人说几句话,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那名所谓走路时说话喘不过气的大爷此时双手握着自己的手杖,站在所有人的最前列,直面七十六号的一干人等,颇有大将之风。 特务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拿这个老头如何是好,尤其是这老头还特别有礼貌!虽然自己不喜欢这说话文绉绉的酸腐味,可他总归是很有礼貌…… 很快,这样的交涉请求被传达给了董槐林。 后者好不容易压低的火焰又有些要窜出来的感觉,“古月~!!!” 可惜,这样的嘶吼此时此刻根本传不出七十六号大楼,更没法让古月知晓了。 “处长,属下认为古月这样安排,其实有着他的顾虑和分寸,至少他不可能不给影佐阁下面子,所以他肯定不会真的闹出不可收拾的场面,这也应该是这些人始终克制的缘由……” 苏菲的论断董槐林怎会不知?可越是如此,他越清楚古月这是要断绝自己果断出手的机会! 就是这种拿捏恰当的分寸,让董槐林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别的不说,那些老头子一定敢死在七十六号门口! 该如何是好?董槐林进退维谷。 “要不,您先去听一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肯定就是和秦逸伦有关的事情,但是他们如果直接要人,也算落了口实不是么?” 董槐林也清楚这些人如此谨慎多半没憋着好,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接下来每走一步都应该慎之又慎,不然恐怕真的万劫不复就要来了。 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今天的苏菲似乎很紧张很慌乱,和过往的自信从容不太相称,难道是太担心自己所致? 第69章 逼宫与栽赃 听到风声的记者和路人们很快把游行队伍包围了,有人这般近距离直面七十六号还没有被抓实在是罕见。 无论是想要真相的还是单纯凑热闹的,这次游行都让他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真正的好戏即将上演。 董槐林很想杀一儆百一了百了,不过他依旧迟疑,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 心中的怨怼始终无法发泄,憋得难受。 明知道是古月在针对董家,他不能直接去把古月做了。 明知道那秦逸伦八成就是共党地下党,他也不能直接把人给打死。 最近这几天,他越来越感觉到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这个位子,真的不好坐。 手下人依旧可以高声大喊“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他自己,不行! 站得越高,接触到的内情也就越复杂,需要顾及的人自然越丰富。 说到底,他不是那个可以一锤定音的人,只是舔着脸去给人当狗罢了。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之际,董槐林还是听从苏菲的建议,硬着头皮出现在了七十六号大门口。 “我就是董槐林,你想说什么。” “老朽见过董处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原来董处长这么年轻有为。” 领头的老者见到董槐林的一脸不屑之后,丝毫没有惧意更没有慌乱,他首先从恭维开始,不过这句话里特地强调的,是董槐林“年轻”。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们到底要干嘛?” “是,老朽仅代表这些朋友,和董处长商谈一二。 今天过来其实是想问一问董处长,小秦到底犯了什么法?董处长为何不问缘由就把他抓了呢?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他是共党!你们难道要为共党求情?你们是想试试七十六号的手段吗?!” 老者的慢条斯理让董槐林越发恼怒,因为越是这样他越能猜到这些人有备而来。 “董处长息怒,老朽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这些朋友里也是各行各业,我们自然不会是什么共党,也都清楚不应该和共党有所瓜葛。 如果,董处长可以断定小秦就是共党,并且有充足的证据,我们自然不敢多言,更别说替他求情了,因为我们都只是胆小怕事的普通百姓啊! 可是,我们这些人听到的,仅仅只有那一句‘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 董处长,老朽无权干涉你们这些官老爷的大事,只是作为小秦的长辈,看着他长大的一个糟老头,不愿意看到这个本本分分做事的孩子含冤受辱啊,如果这时候老朽不能站出来替小秦说一句公道话,日后也没脸去见他父亲了!” 董槐林很想把眼前这个糟老头子大卸八块,可他清楚,这种事一旦做了就真的完了,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更别说还有那些相机对着。 “你到底要说什么?!” “董处长,关于小秦到底是不是共党,想必你们应该已经有定论了才是,对吧?毕竟这人已经被抓三天有余了。 那么老朽敢问董处长,能不能确确实实拿出一个证据来告诉我们一声,只要能证明小秦就是共党,我们自然心服口服,也不敢再有所关联了,因为我们只是市井小民罢了,民不与官斗啊。” “民不与官斗”,老者把自己的姿态已经摆在了最低点,可他却是“咄咄逼人”的一方,让董槐林恨得牙痒,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有掏枪。 “你也知道‘民不与官斗’? 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秦逸伦就是确确实实的共党,至于证据,我们当然已经掌握,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凭什么?! 又不是公开审理的案件,你们犯得着都清楚过程吗? 啊?!“ 董槐林的态度越是强硬就越显得他心虚,因为的确没有掌握丝毫证据,不仅秦逸伦闭口不言,就是那个张汪洋也始终没有找到,这个案子他办的憋屈。 可是老者并没有被董槐林的气势镇住,依旧泰然自若按照自己的节奏在那慢条斯理。 “董处长,老朽无权无势,身后这些朋友自然也都是如此,可我们并没有想要干涉你们办案的意思,因为我们也清楚自己没那个能耐去干涉。 可是,董处长,只是让我们知道一下你们定论的事实,也不可以么? 好吧,如果董处长坚持,老朽也无话可说。 只是,老朽手里却有一些看上去并不相干,实际上十分蹊跷的证据,还请董处长过目,也请在场所有朋友共同做个见证!” 董槐林一时语塞,要说证明秦逸伦是共党,这个虽然还没找到证据,却未必一直找不到。 可要说有什么证据证明秦逸伦不是共党,哪有这种东西?还能说他是日本人不成?! “诸位请看。” 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手里的黄布袋子里小心翼翼抽出了一个卷轴,在旁边人的帮助下,他们一同将卷轴展示了出来。 “犊车辘轣满长街,火树银花对对排。无数红裙乱招手,游人拾得凤凰鞋。” 卷轴上是一幅苍茫的画作,同时有题诗在旁,正是这一首,作者是前朝文学家纪昀。 其实纪昀是谁,董槐林根本就不知道,更没兴趣去关心一幅诗画! 可这幅卷轴铺开之后,尤其是在那名中年人特地朗诵之后,人群里陡然炸锅了。 “真迹?这就是‘秦时明月’里的镇店之宝吧?!” “没错,就是这一幅,乌鲁木齐杂诗之游览!一直都放在秦老板的店里,听他说过,这是前朝那位纪大学士和秦家祖上交好时亲手作下并赠与的,在秦家已经传了四代人!” 面对其他人的突然起哄,董槐林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不就是一幅字画么?又不是免死金牌!难不成那什么“纪昀”的诗画还能证明一两百年后的今天,这个秦家的传人不是共党分子?! 笑话! 可街上的人都好像突然不再关心董槐林的事情一样,尤其是那些记者,大着胆子越凑越近,就想要拍一拍这真迹。 “诸位莫慌,还有这一件!” 又是另一位中年人,同样打开了手里的卷轴,里面是曹操的《观沧海》,却是郑板桥亲自书写配图。 “这自然也是真迹,同样是秦家压箱底的传家宝!” 一声声惊呼和叹服之后,弄得现场很像是书画鉴赏会一般。 这让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连董槐林也一样,因为他倒是知道谁是曹操,可谁是郑板桥呢? “诸位,请稍安勿躁,让老朽把话说完。” 现场气氛已经烘托到了极点,但是那名老者很快便把所有注意力都重新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董处长,这两幅诗画,老朽也是看了大半辈子了,实在叹为观止,每每看到都是欣喜若狂,一如现在这些朋友一样。 不过,这两幅诗画,正因为年代久远了,所以小秦始终用心珍藏,并没有太多示人的机会。 可是,就在昨天,这几位朋友,在黑市上竟然发现有人在出手! 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准,就让老朽去确认了一番,竟然的确是真迹!” 老者越说越激动,似乎痛心疾首,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过这时候提到了黑市,又牵扯了秦逸伦的传家宝,董槐林意识到这些人还是绕回来了,可他并不清楚这些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阵咳嗽之后,好不容易恢复自如的老者接着说,“敢问董处长,为何被你们查封的‘秦时明月’镇店之宝,会出现在黑市上?而且还远不止这两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者已经完全没有刚刚的慢条斯理,俨然一副义愤填膺,伴随着将自己的手杖用力敲击地面的响声,很快便镇住了全场。 当然也包括董槐林在内。 因为他终于听懂了这些人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又为何敢这么聚集了! “你是想说,是我的人把这些拿去卖了?!一派胡言!” “那么,老朽敢问董处长,你们这几天难道不是时时刻刻守在‘秦时明月’附近吗?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可以从你们的眼皮子地下把这些古玩字画偷出来?!” 董槐林语塞了,他的确想不通为什么,因为这些天他始终没有放松对“秦时明月”古玩店的看守,毕竟里面依然存着搜出来任何有用证据的可能。 既然如此,又有谁能在七十六号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些东西偷走?很显然,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人这么做了,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可你们总该想一想,这些在你们眼中都是宝物的玩意,如果秦逸伦刚出事就有人拿出来卖,是不是太急不可耐了?!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 憋了半天,董槐林终于憋出了这句“狡辩”,可他立刻就后悔了。 “董处长,老朽一个糟老头子虽然不懂那些旁门左道,可是你这个说法,的确在理,任何人应该都不太可能会这么操切,除非是真的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必须要大量资金来度过难关了…… 董处长,老朽这个糟老头子虽然行将就木,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啊!扪心自问,你们董家,这几天难道不是捉襟见肘了么?!” 听到这里,所有围观群众都“恍然大悟”,那些记者更是“亢奋不已”。 就连董槐林自己差点都信了! 可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指令,他自己能不清楚么? 但是,他也没法断定董满仓就没有借用自己的名头去指使自己手下人做了这件事。 更何况,董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他不愿意这么想,因为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布局,“古月~!” 如果说古月想要用董家来压服董槐林,或许所有人都会这么理解,可实际上并没有效果。 但是古月并没有收手,反倒是变本加厉,大有将董家赶尽杀绝的架势,这已经和压服董槐林的初衷看上去完全不相干了。 于是又有人在想古月是在告诉所有敢动他身边人的人,他有办法让这些人自己身边的人陪葬! 结果呢?自从董满仓和万宝来达成协议之后,古月突然就收手了,今天也没听说任何下文。 原来,他始终没忘记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董槐林沉默了,因为他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多说什么都是错。 “砰~” 一声枪响,董槐林朝天示警,“都给我闭嘴!” 随即,董槐林把枪口对准了面前的老者,“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我和这些字画毫无关系!” 即使是被枪口顶着额头,老者依旧云淡风轻,甚至有些仙风道骨。 “董处长,老朽行将就木,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可是啊,凡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 如果七十六号真的以抓捕共党之名行鸡鸣狗盗之实,恐怕日后这上海城里只会人人自危了,因为谁都会害怕自己被七十六号的人惦记上了,或是金银或是珠宝,或是房契或是女人,当然,也同样可以是古玩字画!” 董槐林青筋炸裂,扣住扳机的手指已经开始因为怒意而微微颤抖。 这个糟老头的态度让他从心底不爽!不仅要让他千刀万剐,还想让他下油锅烹炸! 可惜,董槐林始终理智,他清楚,这一次他又不得不认怂了。 “好!这事我会派人去查!到底如何,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现在,都给老子滚~!” 董槐林的怒吼并没有让所有人甘心听话,不过老者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朋友们,听老朽一句,既然董处长如此表态了,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官老爷们的品行,今天就先散了吧。” 很快,所有参与游行的人四散而去,不过他们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方针“低调而有序”。 这样的结果,让一众警察们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免费前排看了董槐林吹胡子瞪眼,也算一种不错的消遣。 “各自收队!” 在叶振鸿的号令下,警察们也离开了。 现场还有没走的,也只剩下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以及为数不多的记者。 这些记者正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因为他们想冒死去触董槐林的霉头,万一没死,就能有一个最新的独家采访! 可惜,董槐林周身那如有实质的怒火,最终让这些记者知道了自己还是该惜命,来日方长…… 又一次在自己办公室拿桌椅板凳发泄的董槐林,始终没法平复。 一旁的苏菲也陪着小心,“是属下无能,让处长您身陷囹圄了!” “这事……又怎么能怪你?都是那董满仓太没用!整天吹嘘能在上海呼风唤雨!结果呢?古月动动手指,他就完全招架不住了! 不过这事,虽然很显然就是古月的安排,但我还是担心真有哪个不怕死的做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替我去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 不过属下认为如果是监守自盗的话,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因为最近我们人手不足,所以安排在‘秦时明月’附近蹲点的总共也只有两班人,他们要是真的见财起意,恐怕也未必敢直接打那种镇店之宝的主意,而且即使真的是他们,也不至于在这个峰尖浪口着急出手吧?” 苏菲的判断不无道理,可董槐林心中想的更复杂一点。 “你说的我也想过,不过我担心董满仓那个老混蛋会不会狗急跳墙,用我的名义指示手下人干了这事! 而且时间上就是这么巧合,古月明摆着欺负董满仓没钱了,偏偏董满仓又不知道在哪弄到了钱,而且不在少数,不然恐怕古月也不会这么快收手。 所以我想,如果这事不是古月从开始便计划好的一切,就是董满仓这个老混蛋为了自保给我挖坑了!” 听到董槐林这么说,苏菲也深表赞同,的确都不是不可能,不过她更希望是董满仓做的,不然,古月这人就真的太可怕太可怕了! 殊不知,这一切还真就是古月的安排。 不过古月也没有那么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只是善于利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罢了。 原本他真的希望通过敲打董满仓来让董槐林就范,同时也能打掉始终让他不爽的烟馆。 经过万宝来的提醒下,古月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这里面的水有这么深,尤其是烟土生意的牵连甚广。 于是放在他面前的选择,就是自己到底还要不要把董家拉进来。 可他立刻意识到,万宝来之所以会特地说这么多,一定有万宝来自己的小九九。 于是,针对董家的攻守同盟便在古月和万宝来的面谈中敲定了。 万宝来可以不管古月继续用什么方法,但是他可以支持古月继续进行打压,直到董家找他借钱来度过危机,届时,他就能在董家身上割肉了。 而古月没有拒绝万宝来插一脚的提议,同时也让他答应段大长老的事情有了眉目,只是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这事应该没这么顺利才是…… 第70章 小弟与兄弟 有了万宝来兜底之后,古月大刀阔斧地选择了商战来进一步打压董家的势力,通过一系列针对性的操作,又配合应时应景的噱头,古月的确成功地把董家拉入了更深的窘境。 如果董满仓不知道这里面有万宝来的戏份,他也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了,可他依旧选择了向万宝来低头,壁虎断尾,这也算是一种识时务。 对于万宝来而言,他的目的也就基本达成了,即打出了作为商会会长的名声,又维护了在商言商的行业规律,同时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实际利益。 于是他用协议中的部分妓院和赌场换取了古月的停手。 事实上,如果古月用同样的手段继续下去就是完全不智之举了,因为万宝来不希望董家真的从上海直接消失,不然就会留下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声,对于他的商会秩序也十分不利。 届时,古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到底够不够花了。 可是,好不容易营造出来让董满仓陪葬的架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古月可就虎头蛇尾了,想要达成的目的也基本无法达成。 更别说对秦逸伦这事上产生帮助了。 所以古月也有自己的考虑,“世伯,想来,最后真的让董满仓贱卖了他的产业,您也不愿意看到谁都这么说吧?” “这是自然,我可不想整天被人说是落井下石啊,我们只是‘在商言商’罢了。” “那您一定有办法让董满仓也闭口不言这件事,对吧?” 万宝来当时并没想到古月特地提这么一句目的为何,不过本就是他自己的需求之一,所以直接做了保证。 古月也不需要知道万宝来到底用什么方法去让董满仓就范,同时又该如何掩饰他实际占有董家产业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他只需要让董家的资金来源不为人知即可。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意外的点,就是秦逸伦的店子是卖古玩字画的。 虽然古月自己对这些没有研究,也不太清楚具体价值,可他参加过那些所谓慈善拍卖,各种国外流进来的乱七八糟玩意都能被烘托到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价格,那么咱们自己的先辈们流传下的真迹,应该也肯定有市无价才对。 所以,“秦时明月”古玩店里,难道就找不到什么名家大作的真迹么? 询问秦雨涵之后,秦家传到秦逸伦手里的还真有两件真迹,虽然也只有这两件了,但是秦逸伦保管的很完善,都放在店里的暗格里当作镇店之宝。 这两件就是游行队伍里展示的那两幅字画。 至于这两幅本应该被好好安放在“秦时明月”暗格里的字画是怎么出现在所谓“黑市”的,那就自然是离不开秦海他们的老本行了。 “好久没出手了,莫名觉得有点小激动!” 这是秦海的心声,不过他不可能对自己几个弟弟言语的,因为作为大哥的面子还是需要顾及。 他也知道古月特地安排他们几个出手,就是这件事真的迫在眉睫而且必须万无一失。 秦海手里有一份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在“秦时明月”周边的分布图和换班表,这可不是他们自己踩点弄到的,而是古月从黄有为手里要来的。 毕竟,针对特务,还是让另一波特务去研究更为合理。 在陈焱章的准许下,黄有为没有辱没军统的专业素养,很快就把古月要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上。 有了这样的情报,秦海几人更是如鱼得水,行事起来一帆风顺,不过进入店铺之后,他们还是费了点功夫。 说是暗格,又是镇店之宝,自然不可能就随随便便摆在货架上了。 秦海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可能的目标,其次便是破解机关了。 这些事听着玄乎,但是对于专业人士而言,也并没有多么复杂。 一如那些盗墓的可以通过某种口诀分金定穴一样,说到底,之所以他们可以如此,是因为墓主人都是按照风水的讲究来设计和布局的,如果一点章法都没有,只是随随便便找了个路边埋了,又怎么可能有迹可循呢? 同样的道理,镇店之宝放在店铺里,就算是暗格,也自然会有一定的风水讲究,什么样的该朝门,什么样的该避光,什么样的该往上,什么样的该接地…… 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秦海的手艺可都是口口相传的,现在他们唯一需要确认的仅仅是秦逸伦到底有没有讲究风水这件事。 其实,“秦时明月”是秦逸伦的父亲创下的,自然也有那个时候就有的讲究。 并没有花太多功夫,秦海等人便在进门后第一眼能看到的最大展柜里发现了第一处暗格,这里藏的是纪昀的真迹。 解开这处机关的方式也不算太过于精巧,因为这里是古玩店,除了镇店之宝以外自然还有其他古玩,虽然未必价值连城却也肯定有不会便宜的放在周边,如果机关过于繁琐只会影响到其他物品。 第二处暗格在一楼房顶上,细心的小五察觉到了上下两层之间的隔板不是一般的厚,用来藏东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次他们就费了半天的劲才把暗格打开,因为不能有太大动静,也没法按照正常的方法去考虑。 而这个暗格里封装最考究的自然就是那一幅郑板桥的真迹了,不过还有存放一些别的物件。 当然了,这处店铺里里外外都被七十六号的人搜了个遍,这里自然不会存放有关共党地下党的东西,不然多半已经暴露的更明显。 一番劳作之后,秦海等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现场,并且把两幅字画交给了古月。 之后的事情就有一套完整的剧本去演绎了。 “黑市”有人为了应急挥泪大甩卖。 几名商人偶然看到珍宝无法判断请来了德高望重的老者鉴定。 确认珍宝,一群人集资将宝物留下避免蒙尘。 董槐林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为了一己之私构陷无辜百姓。 如果有人真的可以一查到底,便会发现这两幅字画所交易的金额和董满仓突然多出来的钱完全一致…… 这一次游行的轰动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尤其是直接揭露了七十六号董槐林的“真面目”,让各行各业的人奔走相告,仿佛过节一般气氛热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稳坐在“且听风吟”茶楼的三楼老位子喝茶。 “真想亲眼看一看董槐林那气到吐血的样子啊,哈哈!” 齐小飞已经在自娱自乐了,因为在他看来少爷的计划断然不会有任何闪失。 “事在人为,谁也不能真的说一句万无一失的,而且董槐林也不至于坐以待毙,想来他会继续越陷越深吧。 就是不知道影佐那到底怎么打算的,如果到最后他亲自耍无赖,我也完全拿他没办法的,届时秦叔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清楚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远没有峰回路转,古月并没有露出和齐小飞一样的笑意。 老王此时正在台上表演,时不时引起一阵喝彩,百无聊赖的张汪洋特地凑到了古月身边想要问一问近况如何,至少对秦逸伦的担心他是真心的。 至于到底是出于对同志而言还是对岳父而言,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张汪洋的扮相让齐小飞忍不住嘲笑了一番,若非古月的冷眼他肯定无法自己收住。 “安心在这里待着,真有下文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张汪洋心里十分不爽,可他也知道这时候只能忍耐,毕竟古月给了他一个逃避通缉的地方,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前,他只能隐忍。 不过他也暗自决定,一定要将老王的伪装技巧学到手,届时让包括古月在内所有人在内好好瞧瞧他张汪洋的厉害! 就在张汪洋离开不久,楼梯上又传来了新的响动,而且这一次也绝不是茶馆跑堂的脚步,因为这个声响来自高跟鞋。 每次都选在这个地方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视野不错,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足够清净,尤其是一大早上,除了古月自己根本不会有人特地跑到三楼吃茶。 所以那楼梯就成了古月判断是否会有危险或者能否自在聊天的第一道防线。 而这一次,来的人至少有三个,而且很可能都是女人。 刚刚没有特地留意界面上的情况,这些人难道是一进门就直接上来了么?那么这些人的目的也就可见一斑了。 古月很好奇,到底是谁一大早就来找自己。 目的为何呢?还能是闲聊不成? 很快,出现在楼梯口的人赫然是周敏兰。 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人的出现,古月惊异之余也更加好奇。 对于周敏兰而言,古月很早就认识了,毕竟是周家人,又是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上海各界有点什么宴会之类的事情,她都会出现在会场。 一来二去,虽然算不上熟悉,可古月的确认识这人。 只是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和始终表现得如同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让古月敬谢不敏,所以也从未有过公众场合之外的深交,实在避不开聊上几句也顶多是在各大会场的角落里而已。 “少爷?” “见招拆招吧。” 这一次古月没有叫上秦海他们一起,所以也不必担心这几个弟兄的存在会暴露,至于周敏兰是路过还是过路他也懒得太用心去计较。 “古大少爷好兴致啊,一大早就跟自己小弟在这里喝茶,这兴趣怎么看都像是糟老头子们才会有的吧?作为同龄人,我还真不得不对你的身心状况有些担心啊!” 面对古月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恐怕整个上海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人了。 倒不是说所有人都不敢挖苦古月,只是有这个实力的人也犯不上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但是周敏兰幼稚吗?她那始终挂在脸上的金丝眼镜可一点也和幼稚沾不上边。 所以她就是故意的而已。 而这样的故意让齐小飞十分不爽,却不得不隐忍,因为他不能给古月添麻烦。 “周姐姐才是雅兴啊,怎么这么巧路过这茶楼,还是三楼呢?” 特地喊了声“姐姐”,可不是什么亲昵,而是要强调周敏兰其实比古月自己要大,那么比糟老头更大的女性一般会被怎么称呼呢? “哼!我可是关心你啊,不领情算了,不过,你应该不介意我坐下来也喝一杯吧?” “请便,就是没有太上好的,不会污了周大小姐的嘴么?” “你古大少爷都不怕,我怕什么?没那么矫情,来,干杯!” 齐小飞一脸嫌弃,哪有人喝茶还要干杯的?!可他依旧忍住没有发泄,尤其是感受到了周敏兰身后两位女性的注视之后。 这两人不仅一言不发,而且始终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紧紧跟在周敏兰身后寸步不离,仿佛就是影子。 但是那份干练的身姿让齐小飞很容易就察觉到这两人更像是贴身保镖一类的存在。 “这还真是我的荣幸了,干杯。” “噫……果然不好喝,我就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喜欢这么苦的玩意?” “提神醒脑呗,而且也不是都只有‘苦’这一种味道吧?苦尽甘来可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至理,当然了,喜欢喝咖啡的周大小姐就不一定清楚这事了。” “我喝咖啡可是要加不少糖和奶的!反正入口比这个柔和多了,回味也不差啊! 算了,知道你又是在挖苦我,就当我认了。” 如果是不明所以的旁人看来,这两人应该是十分熟悉才对,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地闲聊了。 可古月清楚,这种风格就是周敏兰一贯的做派,在公众场合里她都是那个气场十足的大小姐,该有的礼节一丝不苟,可一旦到了私底下的场合里,就是这么“随意”,说到底,更像是“我行我素”,因为她从来不认为她应该遵循什么其他人的礼仪,又或者,她从来不认为她需要给其他人面子。 正是因为古月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特殊伪装,所以始终没有和周敏兰走太近的意思。 可以说相性不合吧,毕竟古月始终都喜欢伪装自己。 但是他也清楚,周敏兰可是七十六号电讯处处长,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还能是口无遮拦的小白兔么? “特地赶过来就是碰碰运气,因为知道你古大少爷有这个习惯,一到不上学啊,或者那位王老板登台啊,再就是有什么计划正在实施的时候,就会特地来这茶楼,来这一层,来这一桌,平静地吃早茶!” 特地用上了一个玩味的口吻,配上洞穿一切的表情,周敏兰一边说着一边把字的脸凑近古月,似乎想要捕捉每一个情绪变化,可惜,她意料中的惊慌失措一点迹象都没有。 “对我这么感兴趣啊?查得这么清楚?不愧是七十六号电讯处处长,佩服佩服!” 古月不咸不淡的反击让周敏兰一时语塞,她期待的可不是这样,难道古月这人被人看透的时候也不会露出马脚吗?真是个善于伪装的混蛋! “哼!你总是这样挖苦我,有意思吗?好像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有哪里的罪过古大少爷你吧?就算当不成朋友,总归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就不能拿出你哄骗小女孩的那一套也让我尝尝鲜么?是我长得太难看入不了你的眼呢,还是周家攀不上你古大少爷这层关系呢?” 且不说古月有没有“哄骗小女孩”,更别说有没有“那一套”,反正古月是打心底不想和周敏兰走太近,可是当事人如此一脸委屈地直接问了出来,古月也好奇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心。 “周大小姐,您真的认为自己从来没有惹到我么?” “没有啊!不是,你不会真的在计较什么事情吧?我做过什么吗?!我……提醒我,赶紧的,难道我失意了?” 周敏兰的慌乱让古月越发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懒得猜这到底是不是一种表演了。 “好吧,之前也不必去回忆了,就说刚刚发生的吧,周大小姐一来的时候第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挖苦你像糟老头?不至于啊,你古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你不也特地强调我比你年纪大吗?虽然只大你半岁啊,但是我也不会不承认就是了。” 古月很好奇,这人到底来干嘛的?真的想要套近乎?那恐怕就是真有下文了。 “像不像糟老头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总归是要老去的,这个世道,如果还有机会老去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可你周大小姐始终不清楚我古月最计较你的事情,是你对小飞的不屑啊,这或许是你自己的习惯,比如你身后这两位女士,你一点也没打算把她们介绍给我认识。 虽然我也没兴趣认识,但是这恰恰说明你的意识里她们的存在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她们就是你的跟班而已。 可我不同,齐小飞不是我古月的小弟,在此,既然周大小姐特地问了,我就好好说一次吧,小飞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是我弟弟,不是你口中小弟的那种意思,能明白了吗?” 第71章 意外与内情 古月认真的表情和直言不讳,让周敏兰有些措手不及,她似乎真的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因为她自己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 “就因为这个?” 一脸哑然的周敏兰十分意外地如是说道,倒是让古月深感跟这人果然没法沟通。 “哦,不是,是我不好,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古月那一脸嫌弃之后,周敏兰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表达似乎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至少没有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是说,我还真没有考虑过会是这个原因,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众星捧月地宠着,没有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从小到大的玩伴,即使是我也能够清楚,那些人冲着的不是我周敏兰,而是周家而已,是想和我大伯套近乎而已…… 所以我一直以为齐小飞只是你古月的书童罢了,毕竟他的父母就是你们古家的仆人。 从未想过原来你是这么看待你身边人的,是我错了,在此,我郑重向你们道歉!” 如此郑重其事,倒是让古月和齐小飞有些始料未及了,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表里不一?她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特务,还是特务头子,不至于这么容易坦诚吧? “小飞兄弟,是我不好,给你赔罪了,请原谅。” 一边说着,周敏兰又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似乎又要和齐小飞干杯的意思。 不知该如何是好,齐小飞看向古月求助,后者眼神示意他不要太纠结,先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爽快!” 古月和齐小飞第一次听到有人“干茶”之后还要特地来这么一句,各自一头黑线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好啦,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也认错了,你们也原谅我了,那么,古月,不再叫你大少爷了,你也叫我的名字或者就叫我敏兰,不过分吧?我们可以正常交际了么?” 不得不说周敏兰言语中的坦诚十分有欺骗性,可她长得这么一副精明的样子,跑来装单纯,是不是有点过分? “行,称呼这事我从来不计较的,什么小汉奸大汉奸的都无所谓,更何况一个名字?再说了,那什么‘古大少爷’本身听着就很违心对吧?可我也懒得多言,做人太过于斤斤计较只会徒增烦扰。” “像是你会说的话!你果然和一般的纨绔子弟根本不一样!” 周敏兰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鉴于她刚刚的表现,古月姑且认为她自认为这是一种恭维了。 “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聊聊如何?” 看来周敏兰是真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要“开诚布公”才是她的目的?古语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嘴上倒是应承了。 “说好了要坦诚了啊,你可别敷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坦诚。 嗯……从你古月的角度而言,单论长相的话,我和陈沁心之间差距也不至于太大,对吧?” “哈?!” 这个问题还真就直接把古月弄晕了,什么叫差距不至于太大?就是她也承认自己有差距咯?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认识陈老师?” “还装!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说好的坦诚呢?” 周敏兰一脸很容易读懂的表情,就差没有在脸上写上“我懂的”。 “本以为闲言闲语嘛,周小姐……” “叫我名字!或者就叫敏兰就行了!” 对于这个称呼似乎意外的执着,古月也只好不再纠结,“好吧,周敏兰,你可是七十六号电讯处处长啊,你把我的习惯都摸得那么清楚,又怎么会去相信一些闲言闲语呢?” “我是搞情报的没错啦,也正因为我能掌握的情报比一般人要多不少,所以对于你古月而言,我其实始终觉得你会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又或者,你根本是喜欢男人?” 这天真无邪的口吻说出了如此炸裂的内容,让齐小飞直接呛到了,赶忙调整姿态不让茶水喷到古月的方向,这可把他憋坏了。 不过,古月自己都差点喷了,因为他可从未想过会有人这么面对面地和自己说这个…… “哦,你可能不知道,在国外这种事情并不算太奇怪啦,虽然我不支持,但这些也是那种人自己的选择对吧?旁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太打搅你的生活,因为我感觉自己的优势在你面前似乎作用不大,又不想像那些狂蜂浪蝶一样主动到作践自己的程度,所以也就始终观望咯。” 这话听起来更加别扭,古月感觉周敏兰这是想说她现在不再观望的意思?这人是有多喜欢脑补之后角色代入? 不曾想,接下来的话语里,内容更加丰富,让古月一时间都忘了去在乎这一句的明里暗里。 “你应该不知道吧?我和陈敬文在国外的时候可是同班同学,再加上又是同一个地方的人,自然关系很近了,所以回国后我就认识了陈沁心这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些自叹弗如啊,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呢?那么洁白如玉,那么婀娜多姿? 所以我也一直好奇,这么一位凡尘仙子,又会花落谁家呢? 一晃几年过去了,别说有什么爱慕对象了,我甚至都没发现有人会特地去找她的,这简直太不合理了吧?你们男人都是瞎子么?” 周敏兰可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古月最在乎的其实只有一句话“我和陈敬文是同班同学”。 “你和敬文老师是同班同学?你们学的什么啊?” “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啊,电讯方面的,其实大伯一开始就给我安排好了,目的就是让我学成归来给他带这个一般人口里的七十六号电讯处,对我自己而言,没有大伯也就没有周家的辉煌,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陈敬文就有点可惜了,原本以为他也会跟我一起的,我还特地举荐了他,因为他的专业技能比我只强不弱,结果他选择去找了他自己的叔叔,给你们这些学生上课了,偏偏教的还是国文,这就直接把留学期间的所有知识都放弃了嘛!” 并没有介意古月的突然提问,毕竟是周敏兰自己说要开诚布公地聊一聊的,古月能够主动问问题也算一个不错的进度。 不过这样的介绍里,让古月联想到了更多更复杂的东西,也对陈敬文有了更多的了解,“原来他还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估计他能搞到许多旁人搞不到的情报多半离不开这一技能吧?” 心下有了定计,古月想要继续旁敲侧击一下,进一步了解陈敬文可能是通过什么渠道从周敏兰这里套走信息的。 至于为什么会是周敏兰,自然是因为这两人的关系摆在那了,进退自如。 “敬文老师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说一句貌若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一点也不为过,更何况你们两孤悬海外多年,就没有日久情深么?要说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你们应该都符合条件才是啊?是他没意思还是你自己没感兴趣?” 古月突然问的这么直白,让齐小飞瞪圆了双眼忍不住觉得自家少爷是不是被这个周敏兰感染了,说话都开始不经过大脑了。 不曾想,周敏兰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就该这么直接嘛!不瞒你说,一开始我也觉得陈敬文和故事里的白马王子很像!结果你猜怎么了?那家伙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而除了发奋学习以外,他把课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花天酒地上面! 你应该也知道,你每次去‘万象乾坤’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对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回国后才养成的习惯,那家伙在国外就野惯了!回国后反倒算是收敛了,至少没听说他会把女孩带回家…… 虽然,父亲他们那一辈什么三妻四妾都是常态,男人嘛,十个里面九个都是花心大萝卜! 就比如说你父亲古局长,有了你母亲,更是有了你这个儿子之后,不也娶了你二娘三娘么?现在还有个老四…… 同样的,我父亲也好不到哪去! 老祖传下来的是‘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你们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咱们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 更别说那什么三从四德了,在嫁从夫就算了,出嫁从夫真的合理么?夫死从子更是荒谬至极!” 周敏兰越说越激动,这会倒是一点也没有那种掌控一切的精明,只是一个把茶水当酒水差点喝醉的小丫头。 “我周敏兰在周家的确是掌上明珠,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我始终记得母亲因为没有儿子而受过的憋屈! 从那时我就立志,我周敏兰即使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让任何一个三妻四妾的混蛋搅乱我的生活! 这下你知道陈敬文在我眼里到底算什么了吧?” 许久没忍心打断周敏兰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古月此时只有两个想法。 如果周敏兰说的就是她自己所想,那么这个特务头子其实有点“表里不一”,虽然她看上去是那种很精明很聪明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单纯的小丫头罢了。 而第二种,自然是这一切都是周敏兰的演绎了。 可是,为什么呢?古月不得而知。 “原来是这样……你的想法其实很有见地,将心比心,将来我的妹妹们嫁人了,我也会想尽办法让男方对她们忠贞不二的。” “就知道你能理解!果然没看错你!来,干一个!” 周敏兰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古月又不得不陪她干了茶。 懂事的齐小飞已经察觉到茶水不够,提前去找人来再上一壶好的了。 “虽然没有姻缘,不过你刚刚也说敬文老师和你互相照顾着对吧?想来,你们回来之后应该也依旧熟络才是。” “这倒是,要说陈敬文这家伙,除了花天酒地之外,还真没有任何缺点,而且特别会照顾人!有一次我生病了,就是他忙前忙后,把我照顾的都快感动地哭了! 若不是那个期间他依旧没少去酒吧鬼混,我差点就给他机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敏兰肉眼可见的“恨铁不成钢”,让古月忍俊不禁。 不过,古月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抓住重点了,那就是陈敬文多半真的从周敏兰这里得到过不少东西。 “还是第一次听说敬文老师学的是你这个专业,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之前学的就是国文呢,不过他的国文课确实不简单,上下五千年仿佛都在他的肚子里。 就是没有学以致用,感觉他还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也没少找他帮忙,什么新设备调试啊,新的密码破译啊,我知道这整个上海里,除开外国人以外,在这一块我比强的也只有他了。” “你找他帮忙?还破译密码?这个不妥吧?你们那不是涉及到很多机密么?” 古月是真的很好奇,这事难道是真的?万一真是这样,恐怕陈敬文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都会接连好几天从梦中笑醒! “一个花花公子而已,他哪有什么大志向呢?而且我也没有给他太机密的东西,就算是破译密码,也不会给他全文的,你是在小看我的专业素养么?” “当然不是,我就是道听途说,总觉得你们那很神秘莫测,所以好奇罢了。 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古月的确没想过陈敬文竟然真的可以从七十六号的电讯处处长手里搞到情报,虽说用的方法肯定十分专业,可再专业的手法,也必须有周敏兰这样亲手把情报送到他手上的人才行对吧? 若不是考虑到周家的本质,古月差点以为周敏兰也是一个共党地下党了! “不说他了,更专业的东西你也不懂对吧?” 又回到了“直来直去”的周敏兰,古月似乎已经习惯了,“嗯,行,那你还想聊点什么?” “刚刚说的都还没开始呢!因为你好奇陈敬文的事情,所以我特地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可不许现在就起身走人啊!” “好吧,你可以继续。”古月有些无奈,看来今天是必须听完周敏兰憋了一肚子的话题,不过刚刚也得知了陈敬文的一点内情,全当提前有了报酬吧,就安心当一个听众好了。 第72章 表白与交易 “刚才说到,我发现陈沁心这人太让人意外了,明明外在条件那么好,偏偏就是没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出来。 不过我作为陈敬文的朋友,还是了解到一些内情,那就是你那个校长陈焱章其实一直想要撮合陈敬文和陈沁心这两人! 听着都别扭啊,就算是义女,也是自己养的女儿不是么?而陈敬文自己的父亲没了,这些年陈焱章这个叔叔更像是陈敬文的老爸,岂不就是做老爸的一直在撮合自己儿子女儿?! 就算是在国外也没见过这样的……这些老头到底什么心思还真难猜…… 不过我还是知道点内情,陈敬文就是个浪子,且不说一直以来他都把陈沁心当妹妹了,就算不是这层关系,陈敬文多半都不会这么快找一个人安定下来的! 同时,我也好奇陈沁心到底是什么想法,在不懈努力之下,我还真瞧出了端倪,那就是这女孩对她的哥哥其实并没有男女之爱,只是习惯了不忤逆他的义父罢了。 说白了,这件事里,如果陈敬文但凡有一点点意思能够稍稍主动一些,他们两肯定早就成了! 所以我一直也在好奇,什么时候陈沁心才能为自己稍微考虑一下呢?毕竟陈敬文这人可以做朋友,也可能是一个很能疼自己妹妹的哥哥,但是绝对不适合做丈夫的! 因为,我都没自信可以把陈敬文锁在自己身边,以陈沁心的性子,多半也是早就看透了这个道理。” 听着周敏兰细说陈家的事情,古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至少感觉上并没有错,不然陈沁心也不会是那种状态,也不会有那些表现了。 “直到最近,陈沁心变了,这转变太大了!我并不清楚到底她为什么会改变,直到深入研究之后,我发现她是为了你古月而改变的!” “哈?!”古语可不想知道周敏兰到底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陈沁心的变化他自己也不可能视而不见,“都说了她是我老师,我是她学生好吧!学生和老师之间哪有那么多流言蜚语?!别人传一下也就算了,你周敏兰可是正儿八经的特工啊,还是司职情报的专家,怎么能人云亦云呢?” “你要否认也行,但是,我的确是搞情报的,所以我可以摆事实讲证据! 扪心自问,你古月这些年里,有没有和你那两个妹妹以外的女生在公共场合里跳过舞?” 突然被这么一问,古月还真得好好回想一下,因为他从未在意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喜欢跳舞。 “好像是没有的?” “不是好像!我能确认,十分肯定地确认,你就是从未有过你那两个妹妹以外的舞伴,甚至包括你那个青梅竹马的万馨怡! 所以每一次看到你都是独自一人,我也能平衡一点,至少你不是特地不邀请我,而是从来没考虑过邀请任何人!” “平衡?”古月听着觉得很别扭,难道自己没找人跳舞还能成为一种乐善好施?对所有人都很公平是吧? “对啊,因为你是全上海的公子哥里唯一一个没有邀请过我跳舞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从来没在意过包括我在内的任何女生……既然一视同仁,自然也就平衡了嘛!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你竟然和陈沁心跳舞了,还是搂搂抱抱那种!” 果然最后会说到这事上面来,古月虽然还是没听明白周敏兰到底要干嘛,可他知道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和陈沁心相关的事情了。 “那天陈老师是想去找敬文老师,你也知道敬文老师一连几天没出现,作为妹妹的陈老师能不担心么?而她是真没去过夜总会那些地方,所以被人骗了,不仅盛装出行,还轻易喝醉了而已,作为学生,还能让自己老师独自一人被不知道哪来的人随便欺负不成?我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肺吧?” 听到这样的解释,周敏兰突然沉默了,她从里到外都进入了思考状态,良久才继续说到,“我也觉得奇怪,你们俩之前一直都没有深交才是……所以,你坦白讲,那天去跳舞,不是你主动的?” “看来不告诉你实情你就不会罢休了?好吧,那天我在和万双全谈事情,你也应该清楚双全是谁,同时我让那里的‘苗姐’安排了两个舞女招呼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张汪洋,就是刚刚上了通缉令的那个。 就在我正在谈事的时候,陈老师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作为看惯了她不怎么凸显自己的那些着装,不得不说那一晚的扮相的确惊艳,不过对我而言她还是老师啊,欣赏有的,亵玩不可能! 没想到她竟然有事要找我商量,还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两人单独说,可我已经安排人在招呼那个张汪洋了,而且那地方本来就是双全的地盘嘛,我总不能把主人赶走不是么?于是陈老师略微想了想之后就拉着我去跳舞了,这样能不打搅到万双全和张汪洋,又能让我和她说一些悄悄话。 其实吧,事后我才知道她想说的是让我帮忙找敬文老师,而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多半是要给她义父,也就是我的校长留面子吧,毕竟一个鬼混到跑不见的陈敬文怎么都会给陈焱章丢人,不是么? 至于你们口中的搂搂抱抱,你这个知情人士难道不清楚陈老师其实一直不习惯穿高跟鞋么?” 古月忽然意识到张汪洋的身份有些敏感,于是不得不多绕几圈让话题的重点依旧围绕着陈敬文展开,看上去也更像是在迎合周敏兰的兴趣。 “怪不得,我说呢!”突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周敏兰似乎松了口气一般,“我信你!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你那位校长大人是打着什么算盘,对吧?” “和陈校长也有关系?你们搞情报的是不是什么都得怀疑都要去探究啊?” 这次的谈话已经有点天马行空了,古月索性放弃了去考虑周敏兰到底打算干嘛,目前他首先要做的是避免说出什么不符合逻辑的话,让周敏兰产生怀疑,毕竟这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单纯,她都是一个特务头子! “陈焱章,亲日高等学府校长,这个位子上他也坐了好多年了,只是日本人来之前他并没有这么明显的亲日态度而已。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尤其是在他大哥出事后不仅能明哲保身而且能够庇佑住陈敬文,就说明他是一个有手段有城府的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单纯的大学校长! 可是,即使是我也没能找出任何有关陈焱章不守规矩的证据。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在守备军当副团长的哥哥,这人你也自然熟悉,刚刚还找他帮忙替你处理了董家的烟土生意。 于是,这样一个有城府有背景的老狐狸,突然让自己干女儿接触自己学生又是要做什么呢?恐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听到这里,古月也总算明白周敏兰话里有话了,难道陈老师的改变真的是因为校长的安排?这里面还能是“美人计”啊?那么陈焱章恐怕就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军统上海站站长了! 古月暗自好奇,不知道周敏兰有没有意识到她和“敌人”的头目曾经如此接近。 “你是说,是校长让陈老师接近我的?这听着也很奇怪啊,目的又是什么呢?” “且不说你们古家势力庞大在上海盘根错节,就是你古月的名头,也不容小觑对吧?至少不算是耽误了陈沁心的幸福。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陈家和你们古家联姻之后,这上海的局势,是不是又会迎来崭新的一页?” 听到“联姻”二字的时候,齐小飞又差点没忍住要呛到,不过他依旧没放弃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始终支持自家少爷和万馨怡在一起,即使他现在已经“有女人”了没有再惦记李晓燕也不曾改过这片初心。 “你越说越玄乎啊,不过这些恐怕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考虑吧?难道还有周先生的分析?我就好奇了,这大上海里,还有周先生需要担心的事情么?” “说好的开诚布公呢?你又来虚的!别人不知道,你古月还能不清楚么?就和你自己在影佐面前一样,即使是大伯看到日本人还能不去点头哈腰吗?说到底,没有谁家是真的可以有恃无恐的! 只是说,今天在明面上看着最风光的可以是我们周家,可谁又能断定明天不会是轮到陈家了呢?又或者你们古家呢? 未雨绸缪自然是必要的,而在陈焱章祭出了陈沁心这张压箱底的好牌之后,大伯也不得不谨慎对待了,于是找到了我……” 即使是周敏兰,说到最后也不由越来越弱气,而古月总算听懂了这里面到底目的为何了。 如果说陈焱章打算摆出“美人计”,那周佛海就是想“东施效颦”了。 古月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如此“香饽饽”,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这些人怎么就从来不考虑一下女生自己的意思呢? “周敏兰,刚刚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是一个新时代女性的杰出代表,你有着海外留学的经历,你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知道世界有多大!你明明就打心底摒弃‘三从四德’那一套,怎么会也因为别人的意志来选择你自己的未来呢?” 古月的义正言辞一点也没让周敏兰出现丝毫的慌乱与手足无措,因为她似乎早就猜到古月会这么说,也早就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了,“因为这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一脸的天真无邪又如此直言不讳,古月一时间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了,他还真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因为你是古月,因为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或许你从未考虑过我,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坚持,很可能包括万馨怡在内的所有你身边出现过的女孩,都不曾走经过你的心里,因为你的肩膀上有太多坚持,有太多羁绊要去守护! 可我始终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因为你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 其实吧,这里面依旧有陈敬文的‘功劳’,因为你和他都经常出入夜总会! 可他是真的去花天酒地,而你却总像是出淤泥而不染一般,真就每次都是去谈事情! 我承认,一开始我觉得你这人有些可怕,用外国人的话来形容就是,你有点变态! 难道不是么?明明是一个每个男人都可以进去花天酒地才正常的地方,偏偏你就是不合群,你就是有自己的特立独行! 而这样的事,对于一般人而言,坚持一次两次或许可以,始终坚持的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正所谓诱惑始终在那! 可你的眼里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些诱惑一般,这也是为何可以称你为‘变态’了。 而且我的确一度认为你就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无论是好奇心还是不服输,总之我没少调查你,自然也能得出结论,你应该也不是喜欢男人的那种男人…… 结果陈沁心突然闯进了你的生活,必须承认,一开始我也有些气馁,因为那可是陈沁心啊! 而且我不得不考虑,你会接受陈沁心,未必就因为她是陈沁心这么一个客观原因,还可能是因为她恰好是你的老师! 你古月特立独行惯了嘛,未必就不能是喜欢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这种噱头! 好在你刚刚自己否认了,我选择相信你,所以这事又有了转机。 我知道,你应该也不理解我的想法,似乎和我刚刚说的那些义愤填膺出入很大,可你应该清楚,我也只是一个女人,只是周家的一个女人而已…… 这些年,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周家给与的一切优越,到现在,我也必须要还了,不是么? 不过我依旧有自己的坚持,至少伯父也尊重了一丝丝我的个人意愿,所以,那些纸老虎都没有进入我周敏兰眼帘的可能! 好在,对象是你!” 说到这里,情绪始终激动的周敏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随即用三分含蓄三分期待的眼神死死盯着古月的脸,试图不放过任何一个微笑的表情,以期得到任何可能的答案。 “那个……我……”突然被这么直白的带入了十分复杂的状况里,古月都很好奇这算不算是一种“表白”呢?或许,应该,大概,可能,真的是吧?可他又该如何回应呢?似乎并没有要求回应?又或者,自己其实就不该有任何回应? “哈哈~!原来一向从容不迫甚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堂堂古月古大少爷,也会紧张到一时语塞啊?!不枉我刚刚的真情流露了!” 话锋一转,周敏兰有点得逞的意味,似乎又是在开玩笑一般,让古月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有一说一,我是真没遇到过有人这么直白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且不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猜不透,就是我自己吧,至少目前真没考虑这些事情啊……” “干嘛啊~!又没有逼你立刻表态!我也知道突然和你这么一说,你肯定会为难的,不过你应该清楚,如果这次机会我不好好把握,日后就没机会了……而我,注定只会过上我最讨厌的那种生活,毕竟我是周家的女儿啊……” 这么一说,倒是加强了刚刚那些说法里的可信度,古月也能感受到周敏兰的纠结和挣扎,不过他依旧没有“拯救”这人的想法,毕竟这事太复杂了,哪能一拍脑袋就做决定呢? “好啦,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今天来找你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其实你肯定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对吧? 昨天和伯父打赌,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证明我输了,应该说不愧是你么?真有点出乎意料!所以我就认输地过来了。” “打赌?认输?你们倒是很有兴致,不过拿我赌了什么呢?” “就是你这几天的目的啊,一开始谁都清楚你是要用董家来做筹码给董槐林施压,结果你做的有些过火了,应该是不了解这里面水有多深的缘故吧,可你并没有放弃,而是越做越过火,所以我从情报中分析,你应该是认为整件事对于救援你那位秦叔叔的事情助力有限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要让其他人都看一看董家的下场,万一你的秦叔叔真的有事,你会让董满仓陪葬,对吧? 可是伯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有后手,而且一定不会放弃最初的打算,不然就不是你古月了…… 对此,我真的有点佩服伯父的眼光,因为刚刚的事实就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不过我很好奇,明明没有更多证据可以去佐证了,而且万宝来都从中作梗了,所以我就和他赌了,如果我赢了,今天就不会来,而是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对你说清楚眼下的状况,可惜,我输了,就必须愿赌服输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伯父自然也不可能有这个意思,而我希望你能保证的事,不要再对我视而不见了! 既然误会解除了,以后咱们正常交际总不算过分吧?至少我主动约你的时候可不准给我装聋作哑! 当然,我也有筹码在手上,不怕你不答应,嘿嘿!就是关于你秦叔叔的消息喔!” 周敏兰那一脸狡黠的微笑,让古月苦笑摇头,或许这才是一个特务头子该有的样子吧…… 第73章 消息与应对 “在我看来,那个秦逸伦就是共党分子无疑,因为只有共党那些人才能如此匪夷所思! 扛过了七十六号的所有刑具依旧面不改色,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慷慨赴死’吧?我是无法理解这种所谓情怀的,不过也不得不佩服。 可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古月真的不怕被牵连么?费了这么大得力气去救一个在他们眼里已经板上钉钉的共党分子?值得么?” 天马行空地说了一大圈,周敏兰终于还是能谈一点实际的。 “我当然不能和真的共党地下党有牵连了,不然影佐直接找我家麻烦怎么办?说到底,我是没他们那么高尚,也没他们那么了无牵挂! 所以我始终都维持着一个限度,我的表态很明确,不会惹到日本人的威严,一切针对都只限于董槐林而已。 至于秦逸伦到底是不是共党,这事也简单,只要有任何证据能够实锤,我能保证立刻收手。 可是啊,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么?就是屈打成招都没办到!董槐林也怪不得我了,是他自己无能罢了,也是他自己捡起这颗摊手山药的。 就我个人而言,秦逸伦的店子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那些古玩字画也没有勾起我的兴趣。 不过没辙,人家的女儿对我可是救命之恩,这样的恩怎么还呢?只能用一条命了呗!” 古月的态度依旧坦诚,周敏兰也相信他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周敏兰知道古月最放不下的始终是他自己的家人。 “也是,救命之恩啊,而且那丫头长得十分水灵,说一句我见犹怜一点也不过分!” 周敏兰说到这里特地还眨了眨眼,言语之外的意思呼之欲出。 “你还去了医院?” “对啊,趁着你这几天都在忙没有时间去医院的空档,我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去探一探小姑子们的口风不是么?” 这个说法直接收获了古月的白眼,不过周敏兰一脸得意地偷笑着,大有得逞的意味。 “总之,你先说说看,有什么具体点的消息么?你们那我也有几个熟人,可董槐林手里的人,我问不到具体情况的。” 古月能够和七十六号里的人说上话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都是人,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要是直接说自己没有门路就是骗人! “那你是答应我的要求咯?” “行,有空的时候随便你约。” 周敏兰可不是说说而已,她直接伸出右手想要击掌为誓,这倒是让古月很好奇,一个特务会在乎这样的形式么? 不过古月还是很认真地配合了,毕竟现在关于秦逸伦的消息他可是一点也没有。 “爽快!那可就不能反悔了喔!好吧,我跟你讲,那个秦逸伦已经没有遭受刑讯了。” “哦?” 周敏兰故意把话只说一半,然后一脸得意地吊着古月的胃口,不过古月的表情上一点也没有配合的意思,没有让周敏兰得逞。 “你这人就不能笨一点吗?我就知道你一听这个开头就能想到无非两种情况,可你难道就不能表现得很好奇到底是哪一种吗?真没劲!” 古月在心里腹诽,“无论我怎么表现,你还能憋住不说么?” “啊,抱歉了,我这人天生表情不够丰富,其实我已经无比急切了,拜托你赶紧告诉我下文吧!” 古月上一次这么配合某个女生,还是和他妹妹之间的对话,齐小飞现在一头黑线,因为他感觉自家少爷似乎被眼前这个周敏兰实实在在地拿捏了! 无论是面对秦雨涵还是陈沁心,齐小飞都没有这种感觉,更别说那个十天半月才会和古月说一句话的万馨怡了。 坐在一旁如同透明人般听了半天的“私密话”,齐小飞感觉自己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然事后很可能受到古月的“威胁”。 可他更难受的是这个周敏兰似乎乐在其中,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一定得绕上七八个弯! 偏偏齐小飞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举动,所以内心里的纠结只能越来越加剧了。 当然,这一切都被古月和周敏兰无视了。 “你肯定在想,董槐林要么束手无策了,要么是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可是啊,据我最新消息而言,这一次你应该要猜错了。” “还有第三种可能?” “没错,就是第三种,那就是董槐林的确束手无策却并没有放弃,目前的停止审讯只是为了让秦逸伦稍微休整一两天,避免日本的专家介入时他直接死掉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因为古月听说过日本人搞这一套都是真的变态,动辄打针吃药,弄一堆反人类的玩意,届时,就算秦逸伦的意志依旧坚定,他的身体也多半难以为继了。 “想来你也清楚,如果那些人出手,就不是扒层皮了,恐怕秦逸伦真的在劫难逃,无论他到底有没有招供都不会有差了……所以,我特地提醒你,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后手? 如果有,最好是赶紧使出来,至少今天这事,还不够火候啊! 因为,即使是他们迫于压力立刻把秦逸伦放了,也难保他们会给秦逸伦注射一些根本解不掉的毒药,偏偏一时半会还死不掉,等到十天半个月秦逸伦终于一命呜呼的时候,不仅仅是他始终煎熬,七十六号和日本人的责任也就有的是说辞去掩盖了不是么?” 周敏兰的这个说法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使是古月也没法立刻想到什么应对的办法,而且他已经定好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更进一步了,不然就会触碰到影佐的实际利益。 但是,不管如何,这个消息无论真实与否,都应该让共党的人知晓内情了,古月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如果再硬拖着,恐怕不仅不会有任何助力,反倒是拿秦逸伦的生命开玩笑了。 至少,他最希望的是还给秦雨涵一个活生生的父亲。 “这消息的确很重要,谢了。” 古月又恢复了淡定和从容,周敏兰也没有继续深挖的意思,不过她的确很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惊喜,至少古月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手段和魄力已经完全得到了她伯父的认可,谁又能断言不会有更多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好啦!今天已经尽兴,我就不继续打搅你们了,不过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也别十天半个月都说自己很忙哈,不然我就直接堵你家去!” 一边起身一边用自己的脸占绝了古月的绝大多数视野,周敏兰似乎从内到外透着开心,看来她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不少。 “小飞,再见咯!” 还没等不住后仰的古月做出回应,周敏兰就提前抽身了,同时对齐小飞很认真地告别,这倒是让齐小飞始料未及,有些不知所措。 “啊……周小姐慢走!” 齐小飞赶忙起身鞠躬准备目送,不曾想周敏兰离开前又留下了另外一句,“记住,以后叫我敏兰姐。” 很显然,这是要呼应古月之前所说“小飞是我兄弟”,看来周敏兰要把自己全方位和古月进行捆绑了,自然不会放过古月身边的人。 可这样的说法让齐小飞一时有些不敢回应,只能又看向自家少爷寻求救援。 “咱俩之间的事,大男人有点主见不行啊?!下次把那位雅丽带出来我们四人一起约会。” 什么叫“咱俩之间的事”?若真是如此,又谈什么四人一起约会?!齐小飞一头黑线,已经从里到外败下阵来,感觉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应该躲着这个周敏兰才好。 “少爷?”始终站着目送周敏兰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齐小飞才敢重新和古月交谈,很显然这一次的冲击对他而言有些过分了。 “这人不简单啊……啧啧,不管是不是真的单纯,她都是一个特务头子的身份不会变,在利用手头情报去交换或者交易方面,她绝对不是新手,以后碰到了一定要十二分提防。” “是!那咱们现在?” “把张汪洋叫来吧,让老王给他换一个新的伪装,共党那边需要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了,而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暂告一段落,得让他们明白更进一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唉,两位小姐和秦小姐恐怕要伤心了……” “岂能尽如人意?不过这事既然我们提前知道了,就有办法做一个事后的保险,我猜,如果秦叔叔真的能扛过日本人的手段,董槐林应该就会收到放人的指示了,当然,给秦叔叔下毒这事恐怕是逃不掉了,可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也让共党的人知道了,未必就会真的一筹莫展,就看他们家大业大的有没有应对方法了吧…… 不过我感觉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要知道共党的人可都不简单啊,没准真有几个医药方面的专家也说不定呢?” 古月的这番说辞,更多的也只是给自己一点安慰罢了,不过他的确是真的没有更多法子,因为他必须在日本人制定的规则里去游戏,一旦他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事情,受牵连的就不是他自己了。 一种无以言表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古月清楚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即使是他自己也开始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很快,古月和齐小飞离开了“且听风吟”茶楼,而张汪洋也开始了属于他的任务。 腾出手的老王又给张汪洋换了一张新的面容,这技法依旧神乎其神,让张汪洋心里越发痒痒的,可他清楚,这一别恐怕未必再有机会现场观摩了。 而老王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他特地减慢了手上的速度,虽然不曾讲解却也给足了张汪洋观摩和思考的时间,一片传艺之心毫不藏私。 即使是张汪洋也能感受到老王的心意,因为他已经近距离观摩好几天了,此时此刻老王的手法很明显是有意控制着速度,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只是尽在无言。 暗自下定决心,今后即使没法再得到老王的指点,张汪洋也要把老王当师父一样尊重,逢年过节都得焚香遥祝,更别说自己一定要真的自学成才! 不久后,张汪洋顶着一张十分普通的中年大叔脸走在了街道上,除非他刻意,否则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尤其是配上了同样普通的衣着。 这个街道他已经几天没有踏足了,一时间有些莫名的兴奋,不过他学会了忍耐,没有真的天高任鸟飞,不得不说,经过一些事情之后,张汪洋也是有属于他自己的成长。 一段段绕路之后,张汪洋认为不会再有人跟得上他,便前往了他所知道的另一处秘密据点。 突然有一个不知名的中年男人闯入,共党地下党的同志们很快便把张汪洋给擒住,后者并没有任何挣扎,而且直到被带入内室才表明身份。 “小张?你小子这几天跑哪去了!” 躲在这里的恰好是老罗,在“秦时明月”古玩店被查封之后他便一直待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继续和“藏锋同志”联系,不过频次很低了,因为他也担心会有其他暴露的危险。 “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汇报,古月说他已经黔驴技穷了,让咱们赶紧做后续打算!” 会有人说自己“黔驴技穷”么?老罗虽然读书不多,却也清楚这肯定是张汪洋自说自话,不过他也意识到情况很紧急,便立刻安排人又召集了紧急会议。 即使是张汪洋,也并不会真的拎不清,至少秦逸伦的安危他是真的会担心的,不仅仅是同志,也是为了秦雨涵。 所以会上他把古月这些天的行动完完整整说了一遍,也说明了到目前为止所取得的效果,当然,最后不忘说一句“古月这人看上去很不得了,其实还是纸老虎,到最后还得靠我们自己。” 这样的结论被齐书记直接滤过了,因为他最清楚古月为了秦逸伦的事情已经操碎了心,而且能做到最后一步,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在古家人面前古月都没有交代完整的实情,这里面自然是因为四夫人的缘故。 最后,张汪洋没有忘记最关键的提醒。 “这帮畜生!” 老李差点没忍住要去拍桌子,不过这样的情绪可不单单只有他一人如此。 “如果消息属实,恐怕老秦很快便会被放出来了。” “啊?!难道不用我们去救了么?” 张汪洋对齐书记这个结论十分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可以崭露头角,届时也能让其他人进一步忽略自己被通缉的身份以及前因后果…… “古月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七十六号的人依旧无法撬开老秦的嘴,他们势必会碍于各方压力而做出让步,不过他们肯定会给老秦注射毒药,恐怕这里面还会有更歹毒的计划。 比方说这种毒很可能真的无解,届时我们除了束手无策以外只能病急乱投医,让他们有机可乘。 不过我不认为这种毒会有太大的传染性,不然遭殃的可是这上海的百姓,恐怕鬼子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景,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齐书记的分析十分在理,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所以他们可以想象到届时鬼子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老秦被定死在这座城里日渐消逝,而同志们为之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会需要经受住更大的风险。 “两手准备,首先给中央汇报这里的情况,一旦能够确认老秦的状况便让可能派上用场的医药专家做好准备,届时我们需要努力把老秦送出去。 另一个便是进一步确认老秦到底会不会被放出来,正如古月所言,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能为力,那么我们就不能只期待兵不血刃一途了。 当然,真要动手,七十六号的牢房可不是一个理想的方案,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老罗,让‘藏锋同志’再努把力。” 齐书记的指示被同志们贯彻下去,独自回府的他心中不禁感慨。 这一次古月的所作所为让他大为赞赏,却也难免有些遗憾,因为古月已经如此努力了,却依旧无法得到最期待的结果。 可他清楚,说到底还是因为古月的一切努力都只能在既定规则里去操作,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古月想要弄到更进一步的消息,都十分费力。 如果一开始,就能有一个统筹规划,如果能够整合所有可以调度的资源,恐怕事情还会有新的转机? 恐怕也未必,因为到最后,鬼子依旧是鬼子,他们只会走最无耻的那一步…… 第74章 犬吠与猎手 “父亲,您那钱真是找万宝来借的?” “是啊,千真万确!” “那您就不能发表一个公开声明么?” “这个……槐林啊,不是为父不想,是为父确实办不到啊!万宝来做的密不透风,一丝一毫都没给我钻空子的机会,这钱就算是我自己站出来说都来自万宝来,他也不可能承认的,也会有无数证据证明这钱和万宝来毫无关系!” 赶回家的董槐林在董满仓的书房里对着这位家主几近咆哮。 可惜,无论他有多大声音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面。 董满仓纵然站出来大吼大叫为董槐林澄清,也只是丧家之犬的狂吠罢了,都不需要古月出手,万宝来就可以将他的一切努力扼杀。 而且,届时不仅仅没有任何好处,还会直接得罪了万宝来,水深火热之中的董家恐怕就会真的除名了。 董满仓深感自己还是低估了万宝来的决绝,这人已经不算是落井下石了,根本就是在往井里投刀子随即又把口给封上了! 不过他也有些后悔,因为他时刻谨记需要提防,虽然最终不得不妥协,他也没有山穷水尽,因为他认为万宝来是见利忘义之徒,也是无利不早起之辈,只要满足了他的胃口,古月的事情里他凭什么横插一杠? 不曾想,最后还是一环套一环让董家让自己让董槐林满盘皆输! 他清楚,这一次如果董槐林中饱私囊的事情被坐视,自己多年来的布局就直接成了泡影,届时不仅没法依靠七十六号的关系在董家最危难之际拉一把,还会遭受七十六号的全面报复,因为这个名声实属把七十六号所有人的遮羞布都给揭开了! 且不说周佛海怎么看待,丁默邨一定会借口大力整顿直接排除异己,董槐林的末日已经开始倒数了,董家的末日也未必会长多少…… 想到这里,董满仓牙一咬心一横,决定赌最后一把! “槐林,为父想清楚了,横竖是一死,我们不能再瞻前顾后! 这事断然不能让七十六号的名声被我们搞臭,不然我们爷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虽然势必得罪万宝来,遭受他的报复和打压,可咱们只要保住了七十六号的面子,又不牵连日本人的威严,想来影佐阁下不会真的坐视不管吧! 要知道,影佐阁下可是收了咱们的礼物,看到董家轰然倒塌对他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说董满仓的魄力还是十足的,正所谓两害取其轻,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最后拼尽全力搏一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然拿不出任何证据,就是一个劲“犬吠”,也要卯足全力去吼一把,没准还能让影佐怜惜一下自己这条好狗…… 听了董满仓的分析,董槐林也列意识到了眼下还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于是他和董满仓一起做了更细致更直接的规划,这里面,他自己需要去做的首先就是抱着影佐的大腿使劲摇! 同时,他需要极力去将“秦时明月”古玩店的“失窃”和七十六号人员的“监守自盗”撇开,因为这才是他会不会得罪七十六号和日本人的关键。 至于和万宝来撕破脸的事情,自然都交给董满仓自己去处理了,这时候就是展现一个大家族真正底蕴的决战时刻,不然,恐怕玉石俱焚都只是异想天开了。 只是,每一个涉事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时刻关注着街面上动向的万宝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董满仓可能要走的下一步。 因为这事对于董满仓而言只有得罪自己或者得罪七十六号两种结果,他会怎么选呢? 当然,如果真的能证明古玩店的失窃都是古月自导自演,至少也能缓和一下局势,可古月会露出破绽吗? 万宝来可一点也不天真,所以他不认为在这种关键时刻,古月会掉链子。 “还是小看他了啊!” 心中不禁惆怅,因为原本的计划里,万宝来横插一杠只是为了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古月想要的结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现在万宝来意识到自己也依旧被古月算计在内,至少接下来的事情里,他自己和古月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这时他才想清楚当时古月顺口问了那几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古月还有这样绝杀一般的后招! “他应该是十分有信心能够一击即中,那些古玩是捏造的么?原本就不是古玩店里的?甚至不是秦家的?” 万宝来思索着,不过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清楚这时候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满盘皆输。 古月的对手可是七十六号,一群正儿八经的特务,他们会束手待毙么?难道不会去从头到尾查清楚? 所以,万宝来认为古月无论是拿出了字画真迹还是请到那些老头,都是实实在在的并没有弄虚作假。 而且,古月一定是让那些老头和商人真的在黑市发现的字画真迹,不然也没法演的那么情真意切了! 万宝来很好奇古月到底是不是和自己的交谈中就直接想到了这一招后手,不过他越来越能断定一点,就是古月手下真的有人可以在七十六号的特务眼皮子底下偷摸进古玩店而且将镇店之宝盗走。 “难道他还认识‘燕子门’的人?这还真不好说……” 万宝来猜想,古家掌握着警局,虽然警匪未必一家,可这里面有一点猫腻也或未可知。 谁能保证古月不会特地放走几个小鱼小虾钓出来鲤鱼王八? “看来以后得提防着点,要多弄几个最新型的保险箱了。” 未雨绸缪这事万宝来可从不含糊,从别人吃的堑上面涨自己的智慧可比真到了自己去吃瘪要好得多。 接着,他还需要分析董满仓到底会如何歇斯底里。 因为即使是让他自己去选,一边是七十六号一边是商会会长,傻到什么程度才会选去得罪七十六号呢? 正因为如此,他要做的反倒是更绝的一步,因为他要杀鸡儆猴! 既然事已至此,他便要用董满仓的项上人头告诉所有人,他万宝来也不是可以惹的! 更何况,在商言商,这可是董满仓先撕毁了协议,又凭什么怪自己讨要违约金? 和街面上的暗流涌动相对,好不容易安稳了两天的秦雨涵所在病房,现在又热闹起来。 三名自称七十六号的女特务找到了秦雨涵,不过她们并不是要为难秦雨涵的意思,而是要好好说一说“秦时明月”古玩店那两幅镇店之宝。 “的确是我们家的,不过父亲一般都珍藏在店子里,也有特殊的机关守着,即使是我也不曾知道到底在哪放着,又该如何打开机关。 不过每一年都有几次特殊的日子,父亲会特地把那两幅珍宝拿出来给朋友们展示,首先是爷爷的忌日,对父亲而言这两幅也是爷爷生前的最爱,他想要把这份喜爱给大家分享一下。 然后就是‘秦时明月’开业的日子,虽然没有隆重的店庆活动,可父亲还是希望这两幅镇店之宝给秦家带来一丝丝好运。 最后就是大年三十了,父亲想让这两幅珍宝出来‘透透气’,也算是一种好彩头。” 秦雨涵的说辞很容易去论证,所以未必是随便编造的,那么这两幅字画便是可以确定就是秦家的东西了,不过这些特务还是有别的想法。 “秦小姐,你上一次看到这两幅字画是什么时候呢?” “有三个月了。” “那么,这三个月里,即使是你也无法断定这两幅字画到底还在不在你们家的店子里,对吧?” “嗯,的确可以这么说。” 在特务们的角度而言,他们需要撇开自己和字画的关系,自然是要找到任何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既然秦雨涵都没法断定这两幅字画到底是不是一直在店子里,又有谁可以断定呢?秦逸伦自己?他哪有机会出来说话…… 不过秦雨涵并没有在这上面和特务们纠结的意思,因为古月特地嘱咐过,让她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迟疑。 至于她的发言到底会招来怎样的结果,那就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安心养伤比较重要。 “秦小姐,有几位老者说他们是看着你父亲长大的,想来你应该清楚他们是谁吧?” “这个自然,最有代表性的是方爷爷,他可以说是爷爷的同窗,只是当年未能金榜题名,不过在这座城里他的名声也一直在外,应该许多人都知道他和爷爷当年的事迹才是。”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方爷爷,会不会认错那两幅字画呢?毕竟他看上去年事已高。” “这个我就不能断言了,因为平时都是父亲去接待他们这些爷爷的老朋友,不过我的确知道他们都对祖传的字画爱不释手,每一次父亲要展示那两幅字画的时候都会请方爷爷到场的。” 秦雨涵的说法并没有太主观的样子,虽然也可以强行说那几个老头老糊涂了,可当时的场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个姓方的糟老头哪有一点糊涂的样子?! 特务们也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至少秦雨涵的态度他们还是认可的。 “秦小姐,感谢您的配合,我们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您一如既往。” “都是我应该的,我们家虽然家道中落,可门风还是有要求的。” 秦家到底有怎样的门风,三名特务也懒得去猜了,只要秦雨涵不和秦逸伦一样闭口不言就行。 “好的,秦小姐,我们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据你所知,古大少爷有没有可能对这两幅字画很感兴趣?” “古大少爷对古玩字画有没有兴趣这事,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家的‘秦时明月’他可从未去过,这个我可以保证。” “哦?古大少爷没去过你们家的店子么?可谁都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才是啊,这倒是奇了……” 特务们想要把古月和那两幅字画牵扯到一起或许有些牵强,可是她们并不知道古月竟然都没去过“秦时明月”古玩店,这下就有些更难找到孔子了。 “你们一定是好奇我哥和雨涵到底怎么认识的对吧?好说啊,来,让我来给你们好好讲讲!” 突然接过话茬的古星凤没给特务们拒绝的机会,直接开始了事无巨细滔滔不绝,用了很长的篇幅从秦雨涵和她们两姐妹到底怎么相识又是怎么相知开始,再讲到了学校里那些学生对她们两姐妹的态度以及对秦雨涵的态度。 转了好大一个圈才终于提到古月为了替自己妹妹们出头特地去了她们所在的学校。 特务们本以为终于到了重点,这事好好展开讲讲说不定也能发现一些有用的地方,可惜,古星凤的演说戛然而止。 特务们面面相觑,都如同吃了苍蝇一样吐不出又吞不下! 不过她们也的确不敢对古星凤随便发飙,不得已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只是离开前还要表态,随时会来。 目送了三名特务的离开后,三个小女生忍不住笑开了花,一时间忘却了周遭的烦扰。 可秦雨涵很快又为自己父亲的安危担心起来。 这一次七十六号肯定吃了大亏,会不会发泄在自己父亲身上呢?她不敢想象。 “放心啦,哥哥能算不到这一步么?哥哥这一次还用上了阳谋,就是要摆在明面上来让所有人都看看,都瞧着,这样一来七十六号的人再霸道他们也势必得收敛一些,不然最终理亏的还是他们自己,而且我们要相信义父,一定吉人天相一定能扛过这一关的!” 古星凰的分析很适时也的确在理,让秦雨涵有了一丝丝安慰,不过她也清楚,此时此刻,她自己能做的事情,除了相信希望,还能有什么呢? 离开医院的几个七十六号特务回到了她们自己的车上,而等在车里的是苏菲。 “菲姐,您要我们问的问题都问过了,听上去秦雨涵并没有特地回避也没有避重就轻,看她的状态应该是在实话实说,不过她并没有特地说对自己家有利的事情,这点看着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一定是古月事先就给她打好招呼了,让一个小丫头硬着头皮骗人怎么会不露出破绽?恰恰是就这么实话实说,更符合古月的一贯风格,反正到底如何,还是得我们自己去判断了……” 听过苏菲的点评之后,这三名特务立刻表示受益匪浅就差没有直接拿出笔记本了。 “你们把这些直接告诉主任,让主任自己定夺即可,之后你们直接听凭主任差遣。” “是!” 原来这几个特务都是苏菲暗地里培养的心腹,自然也是可以清楚苏菲到底是谁的人…… 第75章 蝉鸣和雀啼 这一次事件,丁默邨自然一直都关注着,也难得地给了苏菲进一步指示。 那就是在苏菲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把董槐林往更危险的方向推一把。 苏菲依旧没弄明白丁默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一直以来她也从未停止思考。 特地针对一个下属,偏偏又给与权力和空间,很显然丁默邨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而苏菲越来越觉得,这条大鱼很可能是影佐。 虽然她不清楚丁默邨到底为什么会想要针对一个管辖自己的日本人,可她也从未有过半点迟疑。 而董槐林,正如丁默邨设计中的一般,在苏菲有意无意的诱导下已经完全倒向了影佐。 此时此刻,苏菲基本已经确定丁默邨这么做就是想让董槐林成为一颗炸弹,而遥控器始终攥在丁默邨自己手里,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颗炸弹会在影佐身边引爆,届时影佐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眼下是这个时机了么?苏菲无法断定,不过她感觉不太像是,因为董槐林和影佐之间的牵绊依旧不算太多,虽然董槐林已经把自己完全压上,甚至董家也堵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可影佐并没有真的因为这层关系而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即使董槐林和董家满盘皆输,应该也无法撼动影佐分毫。 可丁默邨已经给出了积极的指示,就说明这一次不再是放任董槐林自作主张而已。 思前想后,苏菲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丁默邨希望这一次影佐能够出面把董槐林的事情给摆平了。 正所谓“无招胜有招”,影佐始终都在幕后,也就始终无法露出破绽,而一旦影佐自己站了出来,就可以有迹可循了。 虽然依旧不明白丁默邨到底为什么要弄这么大一盘棋,苏菲却也能知晓对她自己而言,什么时候算是“必要”了。 离开医院后,她前往了古府。 古绝渊并不在家,古月还在“且听风吟”茶馆没有回。 一个女特务突然找上门的时候,几位夫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友好”。 苏菲倒是如同完全不会察言观色一般,待在古府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的百无聊赖。 “苏小姐是吧?” “大夫人您叫我小菲就行了,我和大少爷也算老相识了。” 如果古月听到这话时一定会很费劲地去回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和苏菲见过第二次面…… “是嘛?倒是没听那小子提过,不过那小子也的确不怎么和家里人说外面的事,回来后除了吃饭就是回房睡觉,也不知道这是家还是旅馆了。” 如果苏菲会认为这是一个母亲在抱怨自己的儿子,她就不是苏菲了,因为这位古家大夫人,传说中的“白娘子”,可是叱咤商界多年的大佛,虽然苏菲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事情,却也从未忽略过关于古家的资料里有那么厚厚的一沓。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各种应对准备,而眼下,她已经直接将这种话术定义为“示弱”,又或者,这事特地强调“古月的事她一概不知”。 “谁都知道,大少爷是一个顾家的人,尊敬长辈爱护妹妹都是常事了,自然也不会把外面的纷扰带回到这片宁静的港湾。” 苏菲这话说的得体,而她自己的举止自然端庄,没有刻意用上太过迎合的表情,也没有加重奉承的语调。 可惜,在大夫人眼里,这个女特务一脸“狐狸精”的长相,竟敢跑到家里来找自己儿子,实在是令人讨厌…… 虽然不认为自己儿子会这么“不争气”,也不可能这么“瞎”,可是一个母亲的思量里一旦有了先入为主,就不需要太多各种理由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会这么简单。 “这小子野惯了,哪有什么顾家的?一到休息啊,就到处跑,跟个没长大的猴子一样,苏小姐不忙么?恐怕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大夫人不必在意,我只是一介女流,在七十六号里工作无非打打杂罢了,自然也不会太忙的。” 这么明显地“赶人”,苏菲能听不懂么?当然听懂了,但她也可以听不懂。 大夫人已经看明白这小丫头不简单了,至少脸皮够厚,肯定是一个没良心的特务无疑。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多做没意义的事情,索性就和苏菲多聊几句,总归也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万一这小丫头有什么“非分之想”,也好第一时间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平时也没听那小子提过你们那的事情,他和你们是有生意上的往来么?” 苏菲可不认为古家人可以不知道古月在外面正在做什么,但是大夫人这样“装傻充愣”,苏菲自然也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大少爷手上的生意遍布上海大街小巷,可以说各行各业都离不开大少爷的支持,我们那自然也不例外了,就说我们行动处的董处长,就没少受到过大少爷的关照,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也都是心存感激。” 原来是董槐林的人?大夫人更好奇这小丫头到底要干嘛了。 她可不信董槐林会特地派一个小丫头来求和,那么这人很可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出现在这里?这里面恐怕有更多的文章可以做。 “贪多嚼不烂,不止一次提醒那小子咯,可惜他就是听不进去,古家的生意早晚得败在他手里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年古月从大夫人手里接过了古家的生意,在他整合了各种资源发挥了各路人马的能耐之后,古家的如日中天更胜从前,如果这也像是“贪多嚼不烂”,那恐怕这上海里做生意的人都该去上吊了。 “大夫人您也是爱子心切,太担心大少爷的身体是不是过度劳累了。要我说啊,大少爷不仅继承了您的商业头脑,而且秉承了古局长的大将之风,同时学到了二夫人的冷静和三夫人的魄力,这古家的辉煌还长着呢!” 这一句话就把五个人的马屁都拍到了,不仅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也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小丫头比她们自己会说话多了!不由会想一想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该学一学?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对自己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有什么商业头脑啊,就是一个稍微会算算账的小会计罢了,不过我二妹三妹的确都是女中豪杰,看来苏小姐对我们家研究的不少嘛?” 大夫人眼里透着的精光让苏菲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越来越觉得她自己需要慎之又慎,因为这位“白娘子”不仅说话滴水不漏而且见微知着,一个不小心反倒会被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夫人您又打趣我,哪有什么研究呢?我一个小女子哪敢啊!不过我不光认识大少爷嘛,二小姐和三小姐也是熟悉的,照我看她们不仅继承了各自母亲的风华绝代,而且行事上都有她们母亲的风范,这自然就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平日里言传身教的结果了,想来日后她们的成就多半也是可以和大少爷比肩的!” 话题都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二夫人和三夫人依旧懒得参与一二,因为古家的风格,只有大夫人负责说话…… 不过她们心里可一点也不觉得苏菲说的对,至少在她们自己看来,自己女儿身上更多的是对方的影子,搞不好当年就抱错了…… 也的确如此,古星凤从小到大都是很活泼很健谈的性子,若非她舅舅出事之后在家不得不收敛,恐怕她依旧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样子。 而古星凰和她姐姐相比就看上去文静的多了,可是当妈的和当大娘二娘的能不知道这小丫头一肚子“坏水”么?也不知道谁教的! “这么说来,苏小姐还去了医院的?” “是,之前陪着董处长去过一次,探望秦小姐,不得不说三位小姐在一起,同为女人的我都不得不羡慕嫉妒啊……” 这个话题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又被各种铺开,不时又各种收紧,看似天马行空毫无章法,其实苏菲已经有些身心俱疲了。 她可真没想过自己明明是特地来找古月,偏偏还没见到古月之前便已经如此狼狈不堪。 好在,古月终于在她彻底败下阵之前回来了。 看到苏菲在自己家里和自己三位娘在那“相谈甚欢”,古月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表示出任何反感。 “你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人家苏小姐已经等你多时了,你们聊吧,我们几个就不耽误你们正事了,不过一会中午在这里吃饭哈。” 能够和自己大战百八十回合而没有败阵,大夫人不由有些认可了苏菲的“实力”,不过她也清楚,越是如此,就说明这小丫头越不简单,有机会还是得提醒一下自己的傻儿子,关键时候可不能因为对方是女人就“妇人之仁”。 让苏菲进了自己书房,古月很清楚这人选在这个时候登门一定不是单纯来聊天的,不过他也想不通苏菲可能有什么打算,毕竟她是和董槐林绑定的。 “无事不敢登三宝殿,既然我来这里找大少爷您,就是真的准备坦诚相对,不知道大少爷能否也不吝透露一些实情呢?” “苏小姐好兴致啊,是董处长让你来的?” “自然不是,恐怕他现在正在自己家里或者影佐阁下那哭诉吧。” 这个说法倒是引起了古月的好奇,至少苏菲很直接地表明了她和董槐林之间还是可以分开的。 “在我的理解中,苏小姐不是董处长的人么?难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面对古月的挑衅,苏菲本就不会有任何生气的心思,因为这都是自然而然的实情,更何况,刚刚她已经经受住了古家大夫人的洗礼,自觉在保持心态平和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个女人嘛,在龙潭虎穴,若是没一个靠山,何止寸步难行?恐怕早就被吃干抹净了……不过,我也不是特地来讨好大少爷您,以期手下留情放过小女子,只是这一次受牵连的可不是董处长一人,往大了说可是整个七十六号的名声。 当然,大少爷您自然也清楚,无论明里暗里,七十六号都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名声,尤其是那一句‘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啊,之所以会有这句话,也能够传开这句话,并不单单只是敌人和那些好事者,更多的,是因为七十六号对于敌人一贯的雷厉风行! 诚然,即使是我也不会说七十六号里的人都没有贪赃枉法,都没有中饱私囊,可是,抓共党这事,就是七十六号的立身之本,自丁主任以下,谁也不会真的在这方面也去玩暗度陈仓这套的。 所以,这一次不得不说,大少爷您打到了董处长的七寸,只是与此同时,也让七十六号的立身之本有了龟裂的危险,试想,如果这事继续发酵下去,到头来还是董处长和你两人之间的博弈了么?” 苏菲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是让古月始料未及。 而他也捕捉到了这话的细节,那就是苏菲并没有替董槐林说一句好话,不仅如此,而且大有一副要和董槐林切割的架势,甚至是打算让董槐林和七十六号整个切割! “不得不说苏小姐这番话让我振聋发聩啊!想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场白,不是么?” “这个自然。” 虽然古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可苏菲能感觉到古月已经被自己提醒道了,如果这么直白还听不明白,这人也不会是古月了。 “先说说我能提供的保证吧。 咱们暂且不去臆断秦逸伦到底是不是共党分子,就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董处长会请来日本人的专家,而这一次日本人的专家出手之后,只要他依旧守口如瓶而且能扛过审讯,大少爷您一定能看到一个活着的秦逸伦。 不知大少爷您觉得这样的保证,有没有一点价值呢?” 第76章 星移与斗转 古月一时间无法判断苏菲此举何意,也很难弄明白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身后另有高人。 可是董槐林会找来日本人的专家这事,周敏兰也信誓旦旦地说过,眼下也算佐证了。 至少有了这条消息也算有所收获。 至于苏菲的所谓保证,前置条件太多了。 秦逸伦能不能扛过刑讯这事,谁也无法保证,而且那鬼子专家会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一直换着法直到把人整死为止? 而且,一如古月一开始的设想,即使秦逸伦扛过了审讯,被放出来的时候是活的,谁能保证他还能活几天呢? 所以苏菲这个保证作为交涉筹码,完全可以说是无本万利的投机。 “苏小姐的诚意我也算看到了,不过总感觉这诚意不太多啊,如果你能透露一些你身后到底是谁,没准我会觉得你的诚意更足一点。” 古月一脸玩味地看着苏菲,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名义上董槐林的秘书兼情人,会不会是谁安排在董槐林身边的一颗棋子。 但是他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因为眼下苏菲还可以进退自如,一旦真的和盘托出就没那么多闪转腾挪的空间了。 “七十六号的人嘛,自然都是听丁主任的了。” 苏菲笑的娇艳欲滴,用眼波流转的挑逗来回应了古月的问题,这样的说法大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架势。 在苏菲看来,古月最喜欢的话术就是说一半留一半,偏偏带着倾向又能诱导,至于对方到底能不能按照古月的意思去猜想,那就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了,因为往往这个时候,古月所需要的不是对方有所判断,而是游移不定。 正如眼下,苏菲请出了“丁默邨”的名号,这个其实是事实,可丁默邨是七十六号主任这也是事实,那么这句话到底说的哪个事实呢? 苏菲可不想直接挑明,而是让古月自己去猜吧,至于对错与否,她也不会在意,因为眼下一分一秒都是时不我待,古月应该也清楚他自己没那么多时间谋定而后动。 也正因为清楚如此,古月忽然有点意外的兴奋感,当然不是因为苏菲的挑逗,而是这种尔虞我诈的方式十分对他自己的胃口。 “既然丁主任都发话了,我哪敢造次?不过我还蛮好奇的,董处长他一般听丁主任的么?” 古月很欣赏苏菲玩的这一手,不过他自己深谙此道,自然也清楚该如何应对才算是高明。 虽然双方都在七实三虚,但是这时候直接骗人就落得下乘了。 “董处长自然也得听丁主任的啊,至少绝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 言外之意,董槐林的确有时候不会听丁默邨的,可这“有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 苏菲不可能透露的,依旧是按照古月的规则来玩,这里可不仅仅是展示她自己的实力,更是体现了她对于古月的研究和了解。 而特地展示这些,也算是她给古月的一点额外筹码了。 “看来这次董处长就是刚好没有听丁主任的了?难怪他会一意孤行,完全不顾七十六号整体的利益啊! 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得不说一句董处长这一次做的太过火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分工合作,让董处长了解一下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苏小姐你看如何?” “能和大少爷您合作,小女子求之不得!” 娇艳之中带着三分甜美,又始终有着三分收敛,却偏偏欲拒还迎,这样的笑容若是让大夫人看到了一定会认为自己看人果然是准的,这就是个“狐狸精”。 当然,古月对于这样的表现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公式化地倒了两杯酒来了个干杯,以期合作愉快。 之后的午饭里,苏菲把大方得体和笑不露齿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很矛盾却又并不违和,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始终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平复。 因为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哪个小丫头能在自己大姐的狂轰滥炸之下完好如初的。 至于古月,他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 同一时间,上海火车站刚停靠了一辆来自北方的列车。 这列火车里有一个特殊的人物,他来自日军新改名的秘密部队,满洲第731部队。 这人名叫藤田三郎,是731部队里的一名生化专家。 应影佐邀请,他这次前来就是针对秦逸伦而来,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一次刑讯,而是要实验他手里的新型药剂。 在他手里的密码箱里,十分谨慎地安放着三种药剂,一种是最新型的神经麻痹类药剂,主要作用是降低犯人的自主意识,以期得到“吐真剂”的效果,不过这种试剂更为霸道,对人体伤害极大。 第二种是放大人体感官的药物,和之前一种恰恰相反,旨在令人拥有超乎常人的感官,这样的药效有两个可能发展方向,一个就是用来审讯,可以轻易放大超过十倍的痛感,可是这样的缺点就是太容易超过人体承受上限,很可能还没怎么动刑犯人就疼到晕厥。 而另一个方向就是他期待研究的目标,通过控制药效来给自己士兵使用,以期创造“超越一般人类”的敏锐战士。 最后一种药剂,是尚在研发中的新型毒药。 这种毒药和以往的各种鼠疫之类药物不同,它并没有传染性,不具备大规模杀伤的可能,可是,这种药无色无臭,被感染者甚至都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潜伏期一过,毒性便会井喷,让患者顿时无药可解。 对于这个毒药的研究,也是藤田三郎的新课题,虽然没法造成大规模杀伤,却也可以应用于一些直接处理比较棘手的人物,尤其是针对敌方首脑的效果理应奇佳。 所以他这一次打算在秦逸伦身上好好尝试一下三种药剂的完成功效。 对于这样一位刽子手的动向,国共双方都有着关注,只是平时鬼子对他的保护太过于谨慎,无论国共双方都没有接近的机会,更别说下手了。 不过这一次,藤田三郎的动向被陈敬文截获了。 因为和秦逸伦有关的任何事宜,影佐都下放给了董槐林去操办,虽然这人是他请来的,却也依旧没有派出特高课的人负责安保。 他认为越是动用日本人去防范反倒会让敌人闻着味接踵而至。 七十六号的人虽然都不太靠谱,可他们毕竟还是中国人的样子,无论是贴身防护还是部守外围都更合时宜。 只是影佐不曾想过,他的密令也有泄露的风险。 火车刚靠站不久,负责保护藤田三郎的特务们又紧张了起来,虽然一路上风平浪静,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没有全部贴着藤田三郎,避免此地无银。 可车上的人流太多,上下车的时候也是他们认为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不仅仅可能被敌人盯上,还可能发生各种意料不到的意外。 好不容易让藤田三郎下车后,特务们又缓了口气,不过他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按照原本布局,两人贴身,其余四人辗转外围不断轮换。 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陈敬文的眼睛,此时他是一个赶集的小商贩,穿的朴实无华而且带着大包小包的北方特产,一副刚从车上下来的样子。 这样的打扮对于特务们而言算是一个极具欺骗性的伪装,可陈敬文并没有借由这样的欺骗性就直接凑近。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当长的距离,避免被怀疑,更避免打草惊蛇。 不过这样显眼的装束也容易被特务们记下,所以他若是一路都这么跟着,反倒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而陈敬文不会有这样的疏忽。 从车站出来是一个丁字路口,特务们的车并不会直接停在车站门口,因为这里不仅人多眼杂而且很可能提前被人给惦记上,毕竟谁都清楚这里的情况,一般人也不会把自己的车停在这么不安全的地带。 而陈敬文特地准备了三辆车分别放在三条路口不远的位子,确认了特务们的行进路线之后,“小商贩”便悄悄地进入了其中一辆车里,没多久,开车跟在特务们身后的人已经是一身工作服的专职司机了。 不过特务们并没有放松警惕,感觉陈敬文的车跟了他们太久,便起了疑心,特地放慢速度想要看后面这辆车的反应。 而陈敬文不慌不忙地保持着原速超过了他们。 超车的时候,特务们看清了陈敬文的装扮,看上去像是前面街道上一所夜总会的制服。 纵然如此,特务们也没有怠慢,他们直接将车停在了路旁,直到陈敬文的车消失在拐角处才重新发动。 可他们依旧不会料到,此时那名司机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踩着自行车的邮差了。 就这样,几经周折,陈敬文最终确认了藤田三郎入住的酒店。 特务们对于酒店的防范更为森严,不仅每一层都安排了人巡视,而且会在大厅里始终留人,专门负责盯着大门口是不是有可疑的人进入。 不过,陈敬文走的是员工通道,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客房服务员了。 可是,特务们并没有因为一个服务员的接近就自动放行,一旦有任何人靠近藤田三郎的房间,都会被仔仔细细地搜身,陈敬文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只是他原本就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物品,只是很单纯地客房服务罢了。 当然,也并非那么单纯。 “这是什么?!” 给陈敬文搜身的特务从他的衣服里搜出了不少传单和宣传画,一时间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大爷,息怒,您息怒!小的这是赚点小钱而已,基本上每个酒店都是这么干的!” “赚钱?” 仔仔细细看了每一张传单和宣传画,特务们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来自一家夜总会的,倒是令人有些费解。 “大爷,您有所不知,那些夜总会都有人专门派发这样的活计,就是让酒店里像小的这样的服务员进入那些新入住的客人房间时,趁机把这些东西留在房里。 而客人们,尤其是独自一人住的男性客人,很可能就会被这些玩意给吸引了,那些夜总会就也有了一个新的客人!” 特务听了陈敬文的解释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过他不是不信陈敬文的言说,毕竟搜身很彻底,只有这几张传单和宣传画有点特别而已。 他是真没想到那些夜总会还能这么玩,难怪有钱人越来越有钱,还真不是谁都能想明白的! 不过他们并不能允许陈敬文给藤田三郎也送这些玩意,毕竟这日本人一旦来了性子,需要去额外忙碌的是他们自己。 “好的好的!我不放进去就是了,您可以帮我拿一会吗?我去整理了客房就出来。” 陈敬文的态度很坦诚,也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让特务们略微放心了。 而且这点头哈腰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路人的正常表现,就是声音有点大了而已。 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怕了呗!他能不怕么? 可是,他们不清楚陈敬文这样的动静,也存着引起藤田三郎好奇的意思,因为他早就调查清楚,这个藤田三郎不仅好色无度而且精通汉语。 “小兄弟,别害怕,拿过来给我看看,如果真的不错,重重有赏。” 果然被门口的动静所吸引,藤田三郎满脸堆笑地打开门招呼陈敬文靠近。 可陈敬文并不敢有任何举动,只是继续弓着腰低着头,用自己孱弱的眼神向刚刚的特务询问。 这样的举动十分“得体”,特务们也打消了最后的疑虑,不过他们心里的不爽越来越多了,因为藤田三郎很显然会给他们增加工作难度! “这个‘万象乾坤’,真的有这么大么?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夜总会吧?”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上海吧?不瞒您说,这一家是本地商会会长万会长的产业,虽然名义上依旧是夜总会,可这座大建筑里面也只有第一层是夜总会,但是它里面还有客房和赌场! 您如果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们的人,据说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 陈敬文说的天花乱坠,不过也的确实事求是,“万象乾坤”该有的功能他都涵盖到了。 只是藤田三郎善于捕捉一些细节,“‘据说’?” “哦哦,先生您有所不知,这个地方很高档的,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进不去,所以我虽然是给他们发一发传单海报什么的,可里面到底怎样,我也只能听别人说而已……请您原谅!” “原来如此,别介意,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你做的很不错,这些我收下了,他们也会替我好好感谢你的。” 留下这句话后,藤田三郎又转身进房并且关上了房门。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陈敬文的感激涕零溢于言表,不过他双手接过特务的打赏指示,并没有忘记他还有“客房服务”需要去做,只是他不敢私自移动,便又问了特务一次。 “算了,这房间估计也待不长了,你去其他地方吧。” 再次感谢了特务们之后,陈敬文离开了这块地方,也最终离开了酒店…… 第77章 藏锋与敬文 鱼饵已经扔出,陈敬文并不能断定藤田三郎是否会立刻咬钩,甚至这个刽子手到底会不会咬钩他也不能断言,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等待才是主要工作。 而等待这件事,也不能待在一个咖啡馆一坐一下午,在陈敬文的认知里,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有暴露的风险,把所有敌人都当作和他自己棋逢对手是他始终坚持的习惯。 所以从始至终,陈敬文都近乎执着地控制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量。 如果有旁人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或许会说陈敬文难道是处女座?是完美主义者?甚至有点“变态”了。 不过,在生死一线的敌后潜伏,只要能活着完成任务,被怎么称呼又有什么要紧的? 事实上,陈敬文根本没有在乎别人看法的必要,因为他始终在阴影中独行。 即使在共党内部,无论是谁,但凡听说过陈敬文的事迹,都难免对于“藏锋同志”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同样也有不少不理解的声音,那就是连老罗自己都不曾见过“藏锋同志”的庐山真面目。 这样的安排,当然不是党中央的直接指示,但是陈敬文却始终坚持,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对于老罗而言,他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安排有利有弊,尤其是多年来亲历了“藏锋同志”创造的一个个堪称奇迹的胜利之后,老罗更多的是心悦诚服,而他始终要坚持的,是不让自己给“藏锋同志”拖后腿。 但是,老罗也是人,他是一个很有资历的革命战士的同时,他也是一个很有阅历的中年大叔。 这样的安排里,首当其冲的不信任就是对于老罗个人而言…… 党性坚定的老罗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荣辱,只是这份心思他一直懂,虽然不提,却从未放弃过要用自己的行动向“藏锋同志”证明他老罗是值得信任的! 可惜,数年过去,老罗已经是“藏锋同志”最坚实的后盾和支持,可他依旧不曾见过“藏锋同志”的庐山真面目! 那一晚,因为意外的展开而需要交换人质的时候,老罗也有想过他是不是就能顺势看清楚“藏锋同志”到底是谁了? 可是,当他发现那时“藏锋同志”戴着黑色头套的时候,老罗放弃了自己的小心思,他选择让“藏锋同志”心里舒服。 因为他能感觉到,只有将自己彻底隐藏,“藏锋同志”才能真正的舒服…… 虽然他始终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可他在质疑和询问之前,他先决定了理解。 因为他们都是党和人民的战士,他们是革命的战友。 其实,对于这样的事情,老罗一定从未想过有一个人比他更能理解“藏锋同志”,而且这人竟然是古月。 虽然真正的接触里并不算太多,也从未当面锣对面鼓坦诚相见。 但是,古月通过自己的手段和各种巧合,反倒是知道了更多即使老罗也不曾清楚的内情。 尤其是那晚老罗的“特别处理方式”让古月一直“耿耿于怀”。 事后,古月也不得不佩服老罗这人真不简单。 进而感觉到,共产党人还真不简单…… 为何如此判断?因为古月渐渐看懂了陈敬文的纠结和执着,之所以那一次会弄出那么多乌龙,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即使是那个最可能和陈敬文有过接触的老罗,也不曾见过陈敬文本人。 正因为如此,即使是在交换人质之前的沟通环节,陈敬文也不得不绕更多的弯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老罗根本不认识谁是陈敬文! 古月很好奇,明明都是隐秘战线的真正战士,难道相互之间也需要保密到这个地步? 事后一想,古月感觉自己也能触及到一些内情。 虽然古月不可能知道陈森段当年的事情,可他还是清楚,陈敬文的亲生父亲不在了之后,陈敬文的亲生母亲竟然跟了陈敬文的二叔! 或许这些事也未必会有内里的龌龊,不过,一直以来陈敬文都没有和自己亲生母亲生活在一起,而是住在了自己三叔的家里,这就由不得古月不去脑补一部狗血的剧集了。 老婆出轨,兄弟阋墙,奸夫淫妇住正房…… 联想力一向丰富的古月想及此处都不自觉地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柔,“大郎,该喝药了……”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古月很自然而然地理解了陈敬文的想法。 一个连自己老妈都不能够去信任的人,还能去信任谁呢? 当然,这样的“偏执”的确让陈敬文成为了阴影中的独行者,可他的确是只有这样才能“自由自在”。 更何况,他的各种技艺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得不培养不得不去磨砺的,因为每次行动时,他的身后没有任何人…… 正因为如此,他从不相信会有所谓“万无一失”。 在酒店外的咖啡馆里喝了两小时咖啡之后,陈敬文又辗转到了服装店、礼品店、花店以及报亭。 或许,根本没有人正在搜寻酒店外可能的威胁,或许陈敬文就是在不厌其烦地“自娱自乐”,可他始终坚持,始终执着,尤其是上一次出了意外之后这份执着更胜从前了。 其实,古月喜欢跑“且听风吟”茶楼吃茶听戏,这事陈敬文是很早就知道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在茶楼碰到了古月,也不止一次看到过古月和那位王老板之间十分熟悉地攀谈。 不过,在他的设想中,那个时间段并不会有太多身份复杂的人出现在茶楼里,尤其是古月,因为他必须去上课。 在陈敬文的观察里,古月可从来都是表现得品学兼优,甚至“日本史”这种完全不会有人在意的科目,古月都很认真地聚精会神。 陈敬文时常觉得,古月也和自己一样,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偏执。 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古月认为他自己首先要扮演好每一个角色,是商人就要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是学生就得是一个优秀的学生。 出乎陈敬文意料的是,就在他和老罗见面的头一天军统陆杰那帮人突袭了影佐,并且刺杀未遂。 老奸巨猾的影佐直接把相当于救他一命的古月当成了鱼饵跑出来引诱陆杰上钩,而古月自然也是清楚自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特地请假没去上课,因为在古月的认知里,学校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用来防御陆杰等人的突袭。 古月后知后觉,他们学校里其实有一个军统上海站的存在,如果当时选择不同,恐怕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进程了。 不过,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时光倒流,古月不可以,陈敬文同样不可以。 对于陈敬文而言,他虽然想过古月应该会为了避其锋芒而请假,这也是他对古月充分了解之后做出的判断。 只是,他认为古月心目中更能安心的地方,除了他自己家里就应该是警察局了。 不曾想,古月竟然出现在了“且听风吟”茶楼里,这事也是事后陈敬文才打听清楚的,也正因为事后知道了这个情况,他才能最终确认古月就是小五和秦海等人口中的“老大”。 而古月之所以会在请假之后没有待在家里也没有躲在警局里,恰恰是因为古月自己很可能认为“且听风吟”茶楼对他而言更具有优势,用来防御更具有优势。 陈敬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能判断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这茶楼暗地里其实就是古月的一座“碉堡”,只是没人知道内情罢了,而且茶楼里各种江湖大佬的传说,也没人会真的把这样一个地方和一个相对而言资历尚浅的古月联系在一起。 另一种可能,就是秦海等人一定在茶楼附近有一处专门进出的秘密地点,很显然就是一个隐蔽的下水道口了。 陈敬文认为,古月很可能是考虑到了火拼的赢面太低,他准备第一时间转入下水道里,届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陈敬文也从未放弃过这两种可能其实同时存在的想法,因为他通过事后的明察暗访,摸到了秦海等人的身份。 原来小五口中的那些事情,多半都是真的,而且记录在案,因为他们可不仅仅是“小毛贼”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江洋大盗”。 更离谱的是,他们其实早就因为偷了日本人的东西而遭到通缉并最终被悉数枪决! 看到这桩陈年旧案的时候,陈敬文心中泛起了无尽波澜。 因为他意识到古月或者古绝渊当年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不过,陈敬文清楚当年还发生过什么大事,那就是古绝渊亲手枪杀了叶云天。 陈敬文清楚地记得小五当时的描述,他们是“失手后遇到了贵人”。 从手头的情报而言,陈敬文判断小五他们的失手应该是和偷盗日本人有关,而这个贵人或许并不是古绝渊,因为那时候警察局长还是叶云天本人。 所以陈敬文不由推断出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叶云天放走秦海等人是更早的事情,这也是所谓“贵人”的由来,可没过多久,这个“贵人”就毙命在了古绝渊的枪下。 以陈敬文对小五的观察和了解,他们兄弟五个的确都应该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是有血有肉的英雄气概。 陈敬文不禁在想,他们得知自己的“贵人”或者说“救命恩公”叶云天被人枪杀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更何况,这个枪杀叶云天的还是一直以来都和叶云天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好妹夫古绝渊…… 陈敬文可以基本断定,秦海等人为了给叶云天报仇,一定是闯过古府。 可古府,那可是龙潭虎穴…… 期间发生过某些不曾见报的内情,但是秦海一伙的确是被古绝渊亲手抓住并且因为这个功劳更坐稳了他警察局长的位置,毕竟他是在给日本人出气。 而现在,秦海等人虽然隐姓埋名却依旧活跃在抗日战线之上! 而且他们都在听从古月的命令。 这一切种种,已经不言而喻了。 虽然无法断定当年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不过陈敬文对古月已经升起了些许敬意,因为那时的古月,还是个没满十八岁的孩子。 只是陈敬文没有想过这种敬意其实是源自“英雄惜英雄”,因为他自己在这个年纪,已经在海外求学途中接触到了共产主义的思想…… 有了更深入的判断之后,陈敬文才弄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到古月的手上。 很显然,当时古月并不知道出现的是自己,所以古月只是想给被七十六号追捕的人提供一些帮助。 而且,陈敬文清楚地记得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瞬间,秦海和小五等人是从楼上下来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而另外三人却是直接从二楼甚至三楼翻身而下。 陈敬文可不觉得这几个人可以做到隐身的地步,那么为何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的踪影呢?答案显而易见了。 所以,陈敬文认为自己出现的意外,其实原本依旧是可以控制的,只是他没有了解到更多而已。 虽然这个意外更主要是因为陆杰等人的突袭造成,不然古月也不可能该上学的时候不去反倒去吃早茶。 可是,陈敬文痛定思痛,如果他能够事先了解清楚茶楼里更隐秘的状态,他也就不会特地选在这个地方作为备用的逃脱点了。 事先安排好撤退地点是每一个特工的必修课,可是,事先准备好了任务地点隔壁几条街的撤退地点,这种事也会如此“考虑周全”的特工恐怕也不在多数了。 但这也是陈敬文的“偏执”中的一环,一如“且听风吟”茶楼的后门钥匙,以及各处临时歇脚点可以用来变装的道具和衣服。 陈敬文作为特工而成功的背后,或许的确有不少天时地利人和,可这些都离不开他个人的意志和坚持,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绝对不会想当然的“偏执”。 所以他的字典里,原本不应该出现“意外”二字。 不曾想,竟然是因为自己忽略掉的一个学生而遭逢了“意外”,他甚至一度都认为自己该就义了…… 事后陈敬文也时常复盘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有一个地方他始终好奇,那就是自己这张脸一点点展现在古月面前的时候,古月是怎样的反应? 第78章 苗姐与雅丽 夜幕降临,藤田三郎拎着自己的手提箱走出了酒店大门。 迫于压力,董槐林不得不提前让藤田三郎动手,这也让这个刽子手足够不满了,若非想要进行人体实验,他是不会过来的。 而这工作前唯一可以放纵的一夜,董槐林竟然也想要限制藤田三郎的自由,这就有点越俎代庖了,毕竟董槐林只是影佐的一条狗而已,“它”的主人似乎也没有这个权力。 当然,影佐也不愿意多冒风险,这一次他邀请藤田三郎已经是很无奈的选项,因为上海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而藤田三郎的“癖好”,影佐也是十分清楚的,作为一名军人,他自己也十分不屑,却无可奈何。 尤其是藤田三郎最变态的地方在于,他曾经直接将刚刚欺侮的一名女性直接解剖了…… 诚然,如果藤田三郎在夜总会又弄出人命,影佐也不必太过于在意,毕竟死的也只会是中国人而已。 可是,一旦死者有任何地方和藤田三郎的癖好挂钩,暗地里的那些人恐怕就会忍不住蠢蠢欲动了,届时自己未必不会百密一疏。 影佐虽然喜欢“垂钓”和“博弈”,可他并不会拿藤田三郎这样的存在当鱼饵,不然就是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了。 可惜,影佐也无法轻易拒绝藤田三郎的提议,毕竟谁求谁还是得分清。 不得已,董槐林只能加大了防范力度,可他又不得不控制好这个力度的上限,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傍晚时分,刚刚用完晚餐的陈敬文看了看酒店外多配备的两辆车,便消失在人海里。 不久后,“万象乾坤”夜总会的“苗姐”手里握着一封匿名信,她不仅不知所措而且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可她并没时间调整心情,很快便召集了几个跟着她多年的舞女到她的办公室谈事情。 当然,苗姐的不对劲溢于言表,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姑娘们,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苗姐的面色凝重让所有人都有些忍不住共情,而这封信里有两张纸的内容,苗姐展示了其中一张。 这张纸上是一些剪报,首当其冲的是一幅血肉模糊的女尸,文字里把藤田三郎那罄竹难书的恶行悉数报道。 这样的剪报让一众舞女立刻出现了生理不适,恶心呕吐都是轻的。 “苗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稍微胆大的女孩鼓足勇气提出问题,而苗姐只是告诉她们,这篇报道里的那个凶手,很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舞女们的表情出奇一致,那份惊恐写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我也无法断定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确有其事,可我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 但是,我们似乎也完全没法拒绝,因为我们惹不起……” 苗姐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她也有自己的原则,至少她不愿意看到手下的姑娘们遭受这么恐怖的命运。 可她也只是一个夜总会的小管事而已,她凭什么和日本人唱反调? 苗姐费劲地调整了呼吸,“你们……谁愿意接待这名客人?” 苗姐的目光似乎会刺痛舞女们的灵魂一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谁都不可能愿意冒这个险,可是,我们这样的女人,在这个乱世里讨生活,又能有多少自愿和如意呢?” 苗姐也清楚她现在有些强人所难,可她更清楚这些话如果此时不说清楚,这些舞女们如果没有一个心理准备,恐怕直接去面对那个变态的时候反倒更容易将其惹怒,后果绝不是所有人乐见的。 “我也不能给你们任何保证,不过我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使出浑身解数,不管是为其他姐妹,也是为了你们自己能活下去而努力……这事我也不能和经理交涉,甚至不能找其他任何人交涉,因为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来了,他一定希望是谁都不认识他的! 之所以我现在说给你们听,也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我们自己不救自己,也没人可以救咱们了…… 当然,如果这就是个恶作剧,那么对谁都好,可是,万一不是呢?我们需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在这里,我也能保证,不管是谁,这一次让我们所有人度过了难关,我苗姐会奉上足够分量的谢礼,因为这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苗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所谓谢礼恐怕也不会轻,可是,任何财富都得有命才能去享受! 几名舞女面面相觑,不过眼神中最后达成了一致。 “苗姐,要不,让雅丽也听一听?” 苗姐很失望,因为这些人都算是她自己的心腹了,多年来都是姐妹! 可这个关头,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出来! 甚至,她们竟然要让一个刚来不久的人替所有人出头,听上去实在有点让人心寒。 “苗姐!不是我们胆小怕事,而是……好吧,我们真的很害怕,这种情绪控制不了的! 但是,雅丽似乎和我们不一样,她……她真的不一样!您想啊,她才来几天?那什么‘小飞哥的女人’已经坐稳了!这可是多少年都不可能有的奇闻,偏偏是雅丽做成了! 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不仅仅是手段,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胆识,想来,您也是能看得出来吧?” 其实,苗姐也考虑过雅丽这个选项,可她始终犹豫,因为依旧不是知根知底,面对如此生死一线的事情,凭什么要求一个刚来不久的人拯救这里其他所有人?! 但是,提到这份“胆识”,苗姐也不得不承认,雅丽的确超乎了其他所有人,而这一份工作的确很需要“胆识”! 尤其是当这些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如果心中始终都是害怕,未必不会弄巧成拙了。 可是,雅丽又凭什么愿意呢? “好吧,让她来吧,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如果她不能自愿,我们就听天由命了! 到时候我会把你们几个带到那名客人面前,自然,也只会有你们几个,能听明白吗?” 舞女们清楚苗姐说出这话时的决心,她们也只能认命,不过在认命之前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雅丽被带到小房间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怎么这些人就弄得神神秘秘的?而且全部都畏畏缩缩? 而那张剪报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一股愤怒的火焰在她心底点燃了! 藤田三郎这个刽子手即将出现在她眼前的消息让她一时间有些错愕,不过多年来的怨气更甚,因为她也是女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怒火,雅丽清楚,她现在更需要专业素养,那就是伪装出和其他人一样的畏惧。 “雅丽,听我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可是,我们没有机会去赌!万一,这人真的来了,我们自然也需要有人站出来,因为我们是真的惹不起,可我刚刚并没有叫你来的意思,因为你到我这里并不久,我把这样的事情推给你是对你不公平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她们都怕到了骨子里,这样的状态,恐怕反而会弄出更多无法挽回的错误…… 可你,似乎和她们不一样,因为你有一股子‘胆识’,或者说,‘勇气’? 不过,我依旧不会要求你什么,如何选择还是看你自愿。 刚刚我也对她们说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把你们统统带到那名客人面前,之后就听天由命了吧……” 苗姐的眼神中全是歉疚,因为她是真的无可奈何。 “让……我来吧!” 特地深吸了一口气,雅丽给自己“鼓足了勇气”。 一时间所有舞女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可她们也知道这时候不可能放声大叫,只能自己捂住自己的手不住颤抖。 “哭什么哭!妆都花了!赶紧的,都去补妆!这里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舞女们离开前纷纷给了雅丽一个拥抱,也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因为这的确可能是救命之恩,只是她们的命运依旧还不确认罢了,接下来全靠雅丽一人。 雅丽并没有更多表示,只是“强颜欢笑”,而她也清楚苗姐还有更多的话需要交代。 “亲爱的,谢谢!” 当所有人离开之后,苗姐用力地抱着雅丽,忍不住落泪的反倒是她自己了。 “从南京跑来这里,是您给了我机会,也是您让我接触到了古大少爷和小飞哥,这份恩情,我总归是要还的啊!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了,在南京那块,我也遇到过不少变态了,对付这样的人,还算有点心得吧……” 嘴上的“倔强”更多的只是雅丽自己给自己打气,因为苗姐感受到了来自雅丽身体的微微颤抖,这份恐惧可没法说去除就能去除! “留你下来,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你一个人说!” 抹掉了自己的眼泪,苗姐十分认真地看着雅丽,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实实在在会影响到她们所有人性命安危的。 信封里的另一张纸出现在了雅丽面前。 “找一个有胆识有姿色有酒量的女孩去陪他,你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他灌醉。” 这样的内容让雅丽无比好奇,因为一个特工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样的安排很可能是来自另一个特工了,而且是一个即将对藤田三郎下手特工! “苗姐,这信封是怎么到您手上的?” “我也不清楚,就那么突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看到这里面内容的时候,我已经吓了个半死! 可我苗姐在这里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个混蛋王八蛋如果真的来了,那么留下这封信的人不是军统就是地下党了! 而且他们肯定是要在这里对这个王八蛋动手! 但是,对我们自己而言,这可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啊……或许,这个王八蛋的确该死,作为一个女人,我自己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能上这种报纸,还能大摇大摆地跑来逛夜总会,就说明这个人是我们这样的小角色惹不起的存在啊! 万一他死在了我们这里,我们以后的日子……我们还会有以后么?” 雅丽可以感受到苗姐的那份矛盾,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事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善终了。 纵然过了今晚,也未必能过得了明天…… “您想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白了,不管军统还是地下党,我们依旧惹不起对吧?他们要干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而我们这些小蚂蚁,又凭什么耽误他们呢? 可是,雅丽! 听苗姐说一句,我知道,你也是苦命人,苗姐我也是,我的家人都被小鬼子杀光了! 这里的姐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鬼子的铁蹄下偷的余生! 所以,算苗姐求你,一定不能提前告诉这个王八蛋有人要对他下手,好吗?” 雅丽一脸愕然,这个苗姐明明就是从内到外透着无限的恐惧,为何还能说出这么一句大义凛然的话?! “可是,苗姐……或许只有把这些和盘托出,对我们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呢?你难道不害怕吗?” “我当然怕了!”苗姐一脸颓然地苦笑着,似乎刚刚那一句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不得不靠在墙边坐下,“我知道,在所有人眼里,我和妓院的老鸨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们这些姐妹也同样不如下九流! 可是,雅丽,我们自己难道不能把自己当一个人么? 我之所以要找一个你们之中最有‘胆识’的,不光是因为这一次的确需要‘胆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有一个人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些都看你自己的意思,我只能求你,并不能替你做主。 因为,如果真的出事了,你肯定第一个逃不掉的……可我能够拿自己的性命给你保证,我会主动站出来承担一切,也会告诉说有人你根本不知情! 雅丽,苗姐给你跪下了!” 言罢,苗姐鼓起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就要跪倒在雅丽面前。 不过雅丽将他扶住了,“苗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得先和那位可能出现得大英雄大豪杰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让我们都不至于给这个王八蛋陪葬的办法。 当然了,如果那位大英雄大豪杰不愿意耽误工夫,我就抓着他的大腿使劲摇! 好吧,万一这样也没有用,我只能提前跑路了!到时候,您就让所有人都说一概不知即可。” 雅丽笑的很灿烂更是十分明艳,让苗姐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也忘了周围的一切。 只是刚刚忍住的泪水又不禁决堤了…… 第79章 剧本与意外 陈敬文始终在暗中观察着苗姐等人的动向,那封信自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过,特地弄这么一出,倒不是真的可能出现血腥暴力事件,而是单纯摆出一个曾经的事实来“恐吓”苗姐等人而已。 至于苗姐所担心的各种生死一线,其实并不在陈敬文的计划之内。 可是,特地弄这么复杂,陈敬文也是实在无可奈何,因为时间紧任务重。 陈敬文想要的自然不是在这里将藤田三郎毙命,因为这样的场合里且不说贸然出手会不会波及无辜,至少事后肯定会让苗姐等人受到牵连,尤其是那名被安排去陪藤田三郎的舞女。 虽然,陈敬文也的确很想对这个恶魔杀之而后快,可他这一次行动的目的还是围绕着如何救援秦逸伦而设计的。 自从听说了秦逸伦的遭遇之后,陈敬文就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并且一步步越来越接近秦逸伦的真实状况,尤其是从周敏兰那得知会有日本人的专家出现之后,陈敬文始终关注着七十六号电台的动向,并且最终确认了这位要来的专家是藤田三郎这个刽子手。 提前去了上一站等待,当变装成小商贩的陈敬文看到藤田三郎手里的密码箱之后,更多的可能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很显然,这个密码箱里如果不是装着藤田三郎用来审讯的专业设备,就是和更邪恶的计划有关,陈敬文从那时起便对这个密码箱产生了最浓厚的兴趣。 而之后的一系列安排,首要目的便是针对这个密码箱而设定的。 通过事前的了解和信息确认,陈敬文估算藤田三郎很可能会立刻去着手对秦逸伦实施审讯,所以他能够活动的时间很可能只有刚来的这半天一夜。 很显然,留给陈敬文去接触到密码箱的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陈敬文可以选择的方式有两个,一个是直接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自然也就不会放过藤田三郎以及这个密码箱了。 而且,眼下七十六号甚至日本人都在隐瞒消息,他们不太可能大动干戈以避免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要想将这个恶魔直接消灭,并非没有机会。 可是,如果消灭了这个所谓专家之后,对于营救秦逸伦的事情而言,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藤田三郎的身份地位在鬼子部队里不可能低,就是影佐也未必可以不卖他的账,所以藤田三郎的死很快便会被直接归结于共党要营救秦逸伦所造成的,届时,秦逸伦只有被拿去给藤田三郎陪葬一个结局,甚至还会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因为鬼子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已经不需要底线更不需要撬开秦逸伦的嘴了。 有了这个前提,陈敬文就不得不让藤田三郎多活几天,同时不能自己去走漏消息,更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他的计划里,只有一击即中一条路可走。 而最可能利用到的,就是藤田三郎的癖好,这人好色无度。 用宣传画册来给藤田三郎暗示,陈敬文也不担心这家伙会去“万象乾坤”夜总会以外的地方,因为他给的其他画册都是很抽象的,全部都是为了突出“万象乾坤”而准备的。 而一定要让藤田三郎出现在“万象乾坤”,是因为这里才有安排后手的机会。 因为陈敬文更熟悉这里的台前幕后。 他更熟悉这里的苗姐和一众舞女们。 整日“声色犬马”可不仅仅是为了从国外开始就忽悠周敏兰,让这个小丫头对自己失去戒备之心,陈敬文也是实实在在地在观察周边一切,以便设计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 “万象乾坤”夜总会这个地方,不仅是全上海最好最豪华的夜总会,也是配套设施最全的娱乐场所,内置酒店和西式赌场一应俱全。 更关键的是这个地方的背景十分复杂,名义上是万宝来的私产,可他半卖半送甚至白送了一堆股份出去,至少在陈敬文已经了解到的情况里,除开古月以外,周家、董家、青帮以及各种有名有号的大佬手里都攥着一定份额的股份,甚至陈敬文的两位叔叔,也分别拿着百分之一! 虽然各方势力在“万象乾坤”的份额都完全不等,可这种份额从侧面也反映了这上海城里各方势力大致情况下的实力排名,故而没人会有意见,不然会有人让你没意见的。 因为在不公开的名单里,陈敬文猜测恐怕还会有日本人和丁默邨的份额。 同时,有这些背景之后,任何想在“万象乾坤”搞事情的人都得掂量掂量,如果他不能做到雁过无痕,就必须考虑一下自己还要不要在上海待下去了。 所以,这个地方的人都十分放纵,因为他们能感受到真正的“安全”。 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些人不会酒后乱性…… 除此之外,陈敬文对苗姐也有深入的了解,可能比古月知道的更多,因为古月从来没想过在“万象乾坤”搞事情,但是陈敬文却始终惦记着这个地方。 苗姐原籍在东三省,从鬼子的铁蹄下逃难到上海后只剩下孑然一身,她在最低谷的时候已经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却依旧坚强而倔强地想要活下去,因为她期待看到鬼子被赶走的那一天! 可惜,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对于她所期待的事情而言,她知道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不过她凭借自己的意志和女人的天赋,最终在上海这个龙蛇混杂的大都市里站住了脚。 当然,这可不是因为她天姿国色又或者吉人天相。 而是她善于利用自己优势的同时,又能把八面玲珑发挥到极致,而在那个过程中,万宝来看中了她的能力,并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 苗姐自然也抓住了那极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隐情,陈敬文无从得知,可他能够判断苗姐这个人,因为她这些年没少真心照顾她手下的舞女们。 所以陈敬文认为,当苗姐得知藤田三郎这样的存在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己和舞女们的安危,而且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人,应该清楚藤田三郎这样的存在,不便公开的。 不知名人士的特地“友情提示”,预示着什么,苗姐不可能不清楚,因为她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妇孺了。 但是,陈敬文也不可能保证苗姐就会按照自己的剧本去演,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每个人都不是提线木偶。 可惜,依旧是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达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陈敬文也只能去“赌一把”。 可他并非真的在赌,因为他始终知道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对于苗姐的反应,陈敬文有三种推论。 一个是暗地里召集自己的心腹,将这件事情公开,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尝试去安排一个正如信上所言那般有姿色有胆色还有酒量的舞女去把藤田三郎灌醉,如果真能如此,自然就算过了第一关。 可是,之后呢?苗姐不可能不清楚有人特地留下这封信就代表有人想要搞事,也自然说明有人要针对这个刽子手去做一番可能惊天动地的大事! 届时,万一藤田三郎真的死在了苗姐的安排之下,她能脱身么? 所以苗姐不可能不考虑之后的情况,除非她真的意识不到。 那么,当苗姐考虑后续的事情之后,她还有什么选择呢? 其实,既然她能意识到有人要对藤田三郎下手,自然就能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是军统或者地下党。 一个日本人她自然得罪不起,可军统或者地下党她就能得罪的起么?苗姐的认知里,这些人恐怕未必比万宝来之流好说话啊…… 所以,即使考虑后续事情,也很可能横竖是死! 如此一来,苗姐心底最迫切的期待就会剧烈爆发,那就是复仇!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看不到鬼子被赶走的那一天,于是她能期待的也只剩下这个荼毒东三省乃至全国的刽子手先她一步下地狱! 如果事情能这般发展,陈敬文也想到了苗姐之后的步骤会是什么,那就是把那个人选安排给雅丽。 这名舞女相当不简单,陈敬文可是深有体会。 不仅仅是姿色,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识也让陈敬文佩服不已。 想要在风月场所和大佬们产生联系的人,绝对不只有雅丽一个,可是,能够一击即中的只有雅丽一个! 这可不仅仅是单纯的不管不顾,而是深思熟虑找准了目标之后的果决。 至于酒量,陈敬文差点就败下阵来,他当时就很好奇了,自己可是从未成年一路喝到了如今二十五,这个雅丽难道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在陈敬文的设想中,如果雅丽出现在了苗姐的安排中,事情也就算进行顺利了。 当然,即使到了这里,也依旧不代表之后会按照他自己的剧本按部就班下去,因为无论苗姐还是雅丽,她们都是人而已。 是人就会害怕。 如果苗姐或者雅丽害怕了,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那自然就是把密信的事和盘托出了,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把自己撇清,并且凭借知无不言来得到一丝生机。 而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呢?自然是一开始,而不是酒过三巡。 届时,陈敬文就能够从七十六号特务们的反应里看出事态发展。 当然,这样的确会朝着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而去,可陈敬文也有后手去应对。 因为他深知没有“万无一失”,也明白一定要将“意外”考虑在内。 藤田三郎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之后,他还会安安稳稳地去给秦逸伦审讯么?如果他依旧不怕死,陈敬文就会将消息公之于众,届时自然会有更多不怕死的有识之士想要让这个刽子手堕入十八层地狱! 届时,鬼子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都必须全力应付涉及到藤田三郎的一切事情,留给秦逸伦的时间和空间也自然会宽裕不少。 虽然这样的结果,并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陈敬文知道自己也不是神,即使他能算无遗策也不能逆天而行。 至于会不会出现意外,陈敬文首先想到的意外还是古月这个家伙。 因为陈敬文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到底会不会来。 如果古月不出现,关于苗姐和雅丽的安排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剧本去实现。 而当古月出现了,且不说苗姐,至少雅丽是会去征求古月的意见的,因为雅丽有一个“小飞哥女人”的身份。 当古月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会如何? 陈敬文又不得不多考虑一二了。 古月自然也不想放过一个刽子手,可他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在这里仓促行事,但是他不太可能放任雅丽自生自灭,因为他始终把齐小飞当兄弟。 届时,古月就会在这件事里插一脚了。 他会如何? 陈敬文不清楚古月是否知道藤田三郎可能和秦逸伦扯上关系,可是古月不仅不傻,而且相当有城府和见地。 这个特殊的时期突然冒出来一个喜欢搞“解剖”的日本恶魔,古月应该不可能完全联想不到秦逸伦的安危。 进而,他应该就会去考虑一下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手笔了。 陈敬文基本能够断定,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古月会想到自己,或者说“藏锋同志”。 古月会直接无视吗?这个爱表现的家伙可没那么低调。 古月会从中作梗吗?他又不是精神分裂症的病人。 所以,古月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自己,并且寻求一些可能的合作。 当然,他首先需要的是知道来龙去脉。 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陈敬文的计划里早就给古月安排了戏份,他上次身陷囹圄的事可不能不了了之,总归是要讨回来一点补偿的。 可惜,生活就是这么令人愤慨,有时候老天爷真就不那么想把眼睛睁开。 陈敬文看到了古月的出现,可同时,藤田三郎也在古月身边…… 第80章 演技与急智 为了避免古月再出什么幺蛾子,万宝来特地让自己儿子约了古月到“万象乾坤”夜总会放松放松,以便旁敲侧击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方便为眼下的局面若是再生变故而做准备。 对于万双全而言,他可不认为自己可以从古月身上“旁敲侧击”到什么实质性内容,所以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奢望,可“父命难违”,所以他至少要完成其中一项,那就是让古月到“万象乾坤”夜总会放松放松。 收到了万双全的邀请,古月想着自己也算难得闲暇了,便直接答应,不曾想他的车刚到“万象乾坤”夜总会大门口,便发生了意外。 “万象乾坤”夜总会的接待标准十分高规格,一般有点身份的人,或者说但凡有自己轿车的人,都会把车开到大门口的半圆小坡上,之后便可以把钥匙直接交给服务生去帮自己停车,不用过多为了停车这种事情而操心。 不过,这个大门口并没有标注哪边进哪边出,因为空间足够大,所以一般两辆车错车也完全足够。 可惜,古月这一次迎头遇到了足足三辆轿车同时抵达。 他倒是没有太在意这种排场的事情,不过也很好奇这到底是谁如此大的排场? 毕竟这“万象乾坤”背后到底是怎样的背景,每个在上海混的大佬们应该都或多或少清楚的,特地来这里摆谱,就未见得是真的大佬了。 事实上,来的恰好是载着藤田三郎的七十六号特务们,因为他们特地提高了安全等级,所以额外安排了车辆和人手,而同时抵达自然也是为了让藤田三郎的护卫工作更妥善,避免出车的时候直接被人锁定。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不期而遇,也未必会造成真正的拥堵,反正最后都是服务生去泊车,他们自己注意点就行了。 可这种时候,更重要的不是交通,而是面子。 特务们骄纵惯了怎么会允许有人横在自己面前?不过服务生们都清楚那是谁的车,第一时间就上前去提醒了,毕竟他们自己可不敢居中调停。 第一辆车里的特务一听是古月的车,顿时就没有嚣张气焰,刚刚准备的破口大骂也都吞进了肚子里,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认怂,因为他们的确是在执行任务。 而且,古月的所作所为,让七十六号所有人脸上都很没面子。 简单交流之后,这名特务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古月的车旁,准备交涉一番。 “古大少爷,小飞哥,是您二位来了啊!这可真是不巧,我们那正在保护一名贵客……” 这是名七十六号的特务,而且是董槐林的人,古月之前有见到过,虽然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却的确有印象。 “我还在想到底是谁这么大排场呢!原来是哥几个在执行公务啊?不知道是哪来的贵客呢?” 特务们清楚,古月其实一般不讲究排场,所以这种时候都会特别好说话,可他们同样也清楚,古月那总是挂在嘴角的微笑,对他们自己而言和恶魔的区别并不太大! 正值古月和董槐林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这名特务也清楚如果搬出董槐林的名头,恐怕会适得其反,于是直接提到了影佐阁下。 “那一定是一名十分尊贵的客人了,难怪你们得如此严密地防范于未然。 没事,小飞啊,我们退出去排在他们后面吧,别耽误了他们的工作。” 齐小飞早就习惯了,这种时候“好说话”的都是自家少爷,不过他也有点小心思,因为这一次是面对的七十六号的特务们,而且很显然都是董槐林的人。 不过古月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会不照办。 如此好说话自然赢得了那名特务的无比尊重,一个劲鞠躬和致歉,直到古月的车退出了小坡之上。 而这一切,依旧坐在车里的藤田三郎自然都看在眼里,他很好奇,这些看上去不可一世的特务们,怎么会如此伏低做小? 精通中文的他一番询问之后才得知那车里坐的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一般情况下都很好说话,前提是自己不要做的太过火就行。 藤田三郎很好奇,这样一个人物到底是谁,所以也没着急进入“万象乾坤”夜总会里面,而是特地等着古月的出现准备结实一番,毕竟这里是他第一次来,而那辆车里的人肯定轻车熟路了,多一个人给自己介绍最上等的花姑娘总归不会是件坏事。 古月也很好奇,自己都主动让路了,结果那个被一群特务围在中间的猥琐大叔居然特地在等自己。 藤田三郎这人,整日与生化原料打交道,各种防护服一穿就是一整天,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苍老,而且头顶早就光秃秃的了,只剩下一边发髻线旁还有几根毛倔强地孤立着,偏偏这人一定要保存着这仅存的一点颜色,还留了不短,特地绕过了头顶。 而那鼻子下面的一坨,彰显了他日本人的身份。 “古月先生你好,鄙人田山,今天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曾想刚刚险些发生了一些不会令人愉快的事情,幸得古先生你大度,对此,请允许鄙人表示歉意和谢意。” 这话的发音且不说,就是单从语义里来看,总觉得哪里别扭,不过古月也懒得和一个日本人纠结汉语了。 “田先生不必介怀,都是来放松的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请吧。” 古月特地给人让路这事已经传到了万双全的耳朵里,他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脸敢在自己的地盘让古月退让! 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门口,正好遇到古月和自称田山的人在虚与委蛇。 “双全你认识这位田先生么?” “不认识啊,听说月哥你来了我就出来看看……” 古月还没想到万双全是准备给自己撑场面,还以为这个日本人真的是什么名人了,不过一听万双全的意思,古月也不禁莞尔,这个小老弟总是那么直接。 “田先生,请与许我为您介绍,这位是这家夜总会大老板的儿子万双全,双全,这位是第一次来的田山田先生。” 万双全看着古月和平时没有差别的微笑,也就不再多做计较,拱手作揖给田山行了礼。 一听万双全是这里大老板的儿子,藤田三郎立刻又来了兴致,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这里最好最上等的花姑娘! 他在心中立刻给自己刚刚选择等待古月的明智之举好好赞美了一番。 就这样,几人一起踏入了“万象乾坤”夜总会的大门,也同时进入了暗中观察的陈敬文的视野。 当然,还有一直忐忑的苗姐和雅丽。 就在刚刚,雅丽和苗姐又为一会的行动做了进一步的讨论,因为雅丽联想到了一个人,古月,万一这家伙真的很不巧跑来了,齐小飞自然也就跟在身旁。 而作为“齐小飞的女人”的雅丽,虽然并没有被勒令不能去接待其他客人,可是,万一齐小飞也在场,雅丽可就没法抽出功夫去面对藤田三郎了。 所以她们打算提前给古月打声招呼,或者最好是古月晚来甚至不来,届时苗姐可以自己去解释也不会有人在旁边。 可惜,古月这家伙还真来了,而且偏偏是和藤田三郎一起! 这两人有关系么?雅丽表示怀疑,因为古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也基本摸清楚了。 不过,越是如此,她反倒更担心了,因为一旦古月清楚了藤田三郎是什么人,恐怕未必会善罢甘休…… 这下倒好,两人好死不死一起出现,雅丽只能立刻给苗姐说了句随机应变,并且调整好心态,准备拼演技了,这一晚恐怕真的要使出她的浑身解数才行! 就在刚刚,雅丽的准备已经算是十分充分,不仅好好画了一个更加契合自己的妆容,而且拿出了珍藏的极品香水。 这瓶香水十分有讲究,因为是雅丽的杀手锏,香气浓郁久久不散偏偏并不刺鼻,而且这份怡人的香气里还有不少能够调动荷尔蒙的成分,说白了,就是真的可以催情。 当雅丽拿出这瓶香水之后,苗姐都觉得自己还是小看雅丽了,而且也对今晚能够生还更加有信心。 可惜,此时此刻,这样的香味恰恰成了致命的弱点! 因为齐小飞都不曾闻到过,而他现在很快就会闻到了…… 齐小飞会如何想?古月又会如何想? 这一切可不仅仅是苗姐会担忧,就连雅丽自己也险些有点不镇定了。 别无他想,苗姐立刻找来了一名心腹舞女,简单交代她一会要去缠住齐小飞,一定要不动声色地在齐小飞耳边说清楚,雅丽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今晚过去之后一定会好好解释,请求齐小飞不要声张。 这名舞女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努力咬咬牙答应下来。 很快,在万双全的安排下,几人入座了一个靠近角落的雅座,毕竟一大帮黑衣男在这杵着很影响其他人。 苗姐不需要召唤便直接凑了过去,自然也带着雅丽和刚刚那名舞女,却只有这两名。 这个举动让万双全很意外,虽然他清楚自己和古月是不需要舞女陪的,而齐小飞有雅丽即可,但是这个田山,一看就是个色胚,不应该让他自己选么? “万少爷亲自带来的客人自然非同凡响,只有我们这最顶尖的雅丽能够胜任了,来雅丽,这位大爷就交给你了,可别怠慢咯!” “这是自然,小女子若有任何招待不周,还请这位大爷海涵!” 从这一刻开始,雅丽便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一颦一笑都是教科书般的史诗级演绎,因为这就已经是开始在刀尖跳舞了! 藤田三郎倒是并没有说什么,至少从他的角度而言,被带过来的两名舞女的确各有千秋,但是雅丽更加让他欲罢不能!尤其是那香气沁人心脾! 这个安排,他很满意。 可一旁的万双全就没法满意了,齐小飞也是他的兄弟! 只是他清楚苗姐此举一定有所深意,虽然不明所以却不可能认为苗姐这都是故意刁难古月的。 别无他法,万双全只好向古月投去了疑惑的表情。 不过,古月脸上的微笑依旧。 只是此时的他也有些真的莫名兴奋,倒不是因为雅丽的香水。 因为刚刚雅丽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那眼神中的哀求一闪即逝,却自然无法磨灭。 齐小飞差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声来,不过古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且特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田山的视线。 “田先生今天算是来对时候了,这位雅丽小姐可是这‘万象乾坤’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不仅人美声甜而且酒量不错,更绝的是那舞技惊为天人,一会田先生若有兴致一定要请雅丽小姐多跳几曲。” 也正是这个时候,另外那名舞女特地贴在了齐小飞身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在齐小飞的耳畔说出了刚刚安排好的一切。 其实齐小飞已经有些不知措辞了,可自家少爷的表现很显然是预示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内情,而身旁舞女的这番乞求也让他不得不选择只字不提。 只是心中的正在喷涌的怒火需要一口酒水去压制。 “呲~,砰~” 虽然极力掩饰,可手指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控制住,被齐小飞放回桌上的酒杯一阵龟裂后应声而碎! 这一下可把周边的特务们吓得不轻,他们还以为是哪里射来的子弹打中了杯子,立刻掏出怀中的手枪进入了警戒状态,“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准动!” “啊~!” 这一声尖叫来自雅丽,她适时地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了藤田三郎的怀里。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其他客人也看到了那一把把手枪,或多或少都对着自己。 一时间尖叫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万双全的人出现在了特务们的身旁,一个更大的圈立刻形成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层。 “你们要干嘛?!” 万双全的声音里透着难以遏制的怒气,特务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神经过敏了。 特务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忘记了先把枪收回去。 “欸~,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为了保护田先生殚精竭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难免有些神经紧张,这也怪小飞,没轻没重的,怎么就把这么好的酒杯给弄坏了呢,下次注意哈! 田先生,让您受惊了,我自罚一杯给您赔个不是!” 第81章 不言与默契 经过了刚刚的插曲,特务们不得不在藤田三郎的指令下离开雅座周围,不过他们也不可能离得太远,只是多了点自由活动的空间。 “头,刚刚那玻璃杯是咋破的?没人碰啊!我还以为是哪里打的黑枪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现在也能想到一点,那杯子肯定是被齐小飞不小心震碎了……” “震碎?!” 这样的解释让一众特务都有点更加难以置信了。 “你们别不信,据说这齐小飞深得古家三夫人真传,而那三夫人可是最能发挥段家祖传技艺的接班人,那指力恐怕比咱们掏刀子都好使!想来齐小飞也不会差到哪去,别说震碎一个玻璃杯了,就是那张茶几,我估计一戳下去不是有个洞就是都得碎个干净!” 传故事的关键自然就是夸大其词,不然听众很难有迫不及待的探究感,这个小头目也自然明白怎么让自己说的话“掷地有声”,至少他这个头目知道的肯定得比其他人要多! 特务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后怕,刚刚好在是没有擦枪走火,不然真的在这里闹出事情来,自己身上恐怕会多出几个窟窿! “可是,头,我还是没看懂,照您这话的意思,那个齐小飞对雅丽是真的咯?所谓‘小飞哥的女人’不是子虚乌有?” “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了,你们是第一次看到古月和齐小飞么?” “自然不是,跟着处长之前做事时在茶楼也碰到过,再往前,那齐小飞就像是古月的影子,走到哪反正就跟到哪。” 小头目故作高深地顿了顿,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 “说是影子,的确不错,不过他的跟和咱们跟着处长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平时跟着处长办事的时候,处长坐着你们也能坐着吗?” 听到这话,特务们都有所感触,因为他们哪有和处长平起平坐的机会? “可是啊,你们都看到了,这齐小飞可从来没有站在古月身后的习惯,不是么?即使是现在,古月自己可以不找女人,却完全没有耽误齐小飞找女人!这说明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仅仅是主仆,也不是大哥小弟! 在我看来,这古月是真的把齐小飞当兄弟了,或者说当弟弟了,那么作为家大业大的古家半个少爷,齐小飞的女人可以是一个舞女么?” 说出这番高见的时候,小头目都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啊! 一众特务也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还是他们的“头”更有见地! 如果当事人知道这些人还可以这样脑补,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不过眼下古月很忙,因为他越来越对这个田山感兴趣了。 特务们的如临大敌很直接表现出这个人很可能是随时会被刺杀的状态,也就是说,这个鬼子即使是在鬼子堆里也是十恶不赦的那一个! 可是,这样一个人,七十六号明明捉襟见肘的当下,还得配合他的意愿来夜总会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放纵,很显然,这人不是董槐林可以约束的,甚至,影佐的命令他也未必那么乐意听。 有了这个判断,古月更确定这就是所谓日本专家了,而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关系到了秦逸伦身上。 除此之外,古月也留心到了那片刻没有离身的密码箱,一般情况下,拎箱子这事不应该交给手下人做么?就算是古月自己出门的时候什么钱包啊车钥匙啊都是齐小飞准备的,而且齐小飞也经常不记得带钱包…… 有那么多特务跟着,这个田山依旧必须自己拎箱子,就说明这里面一定是对于田山无比重要的东西了,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 会是什么呢?古月无法断定,不过也能猜一猜,可能是关于审讯的工具。 一个喜欢把审讯工具带在身边的人,怕不是个实打实的变态吧?! 再看看田山从刚刚雅丽扑进她怀里尖叫之时就没有停止在雅丽身上摸索的“咸猪手”,古月已经能够十分肯定地断定,这就是个变态,而且是变态中的变态! 虽然,古月已经特地又“警告”了齐小飞两次,不过,雅丽现在的姿势和“待遇”,实在让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手上不经意的力道让一旁的舞女痛到差点要哭出声来,不过,也恰恰是这梨花带雨,让齐小飞找回了一丝丝理智,一脸歉疚地放松了身体。 “万先生,古先生,鄙人刚刚就有点好奇,你们怎么不找一个漂亮小姐陪着呢?” “不瞒田先生,我一向都不需要人陪的,这里的人都清楚,所以也从来不必问过我的意思,而双全是要和我聊一些事情才来的,这不碰到田先生这样的贵客了嘛,我们也得略尽地主之谊,一定得把田先生陪高兴咯! 来,干一杯,敬这美好的偶遇!” 古月有一百种方式和田山虚与委蛇,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雅丽到底为什么如此。 尤其是此时此刻,雅丽身上带着的那份沁人心脾的香气,即使是古月也有些莫名悸动,不由想到这里面一定是掺杂了不简单的成分。 而越是如此,就更加说明雅丽是有备而来了。 为什么呢? 至少她是收到什么消息才会有所准备,那又是谁传递的消息?又为何要传递消息? 古月有两个判断,一个是影佐或者董槐林特地提前关照过,需要“万象乾坤”把田山招呼好了。 这的确是一个可能,而苗姐自然不能怠慢,可影佐或者董槐林的电话,难道不会先传达到万双全那?这是一个不太好说通的点。 除非这些人的消息是他们自己人特地跑来转告的,可是,苗姐如果知道了这条消息之后,她难道可以独断专行?难道不需要向自己老板报备么? 这点就更奇怪了,尤其是苗姐的安排里存在十分明显的刻意。 很显然,她没有给田山几个人选的态度绝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而是她一定要让雅丽出现在田山身边,也只有雅丽可以胜任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雅丽可以做到,而其他舞女做不到的? 恐怕这事就必须从雅丽身上去发掘了。 从古月的角度而言,雅丽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大美女,不仅风姿卓越而且特别擅长化妆,尤其是在这风月场所她此时特地画了一个高贵而不失典雅的妆容,偏偏并没有浓妆艳抹,只是更衬托出她自身的姿色。 而恰恰是这样的淡雅,结合眼下这个地方的矛盾,更容易让人眼前一亮,更加容易一眼就记住这份“格格不入”。 可雅丽的婀娜多姿再加上有意无意间极具魅惑的挑动动作,配合这不知名的厉害香水,恐怕十个男人里有九个半都很难自持! 对付这个变态中的变态,自然也就无需多言了。 那么,雅丽为何要如此卖力呢?尤其是当着齐小飞的面?即使她有苦衷,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还指望齐小飞可以原谅她吧? 古月越发好奇,因为雅丽绝非笨蛋,她一定有自己的权衡利弊,而眼下是不得已却不得不做的事情,也就是说,雅丽现在正在冒着被齐小飞发难的生死危机而做眼下的事情。 可见,眼下这件事情就更关乎生死了,而且一定比齐小飞的发难更直接更致命! 如果是影佐或者董槐林的提前通知,他们又怎会直接说不把田山陪高兴了就去死这样的话? 所以,古月猜想这里面最可能的就是另外一个方向了,一定有另外的某个人给苗姐留了特殊的讯息,而这份讯息,苗姐甚至对万双全都做了隐瞒。 只是雅丽和这里另外一个舞女肯定是清楚的,而且,这条讯息所预示的生死一线,和她们自己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可惜,手头的信息太少,古月也只能推理到这里为止,不过他依旧在观察,至少雅丽的表现里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与其说她要把田山“陪好”,不如说她要把田山灌醉! 有了这个判断,古月特地找了各种借口和田山喝酒,反正他自己是从来不知道“醉酒”是什么滋味的,更何况这里还有齐小飞和万双全,不需要太多表示,只要招呼一声他们都是可以直接拿瓶子干的主! 雅丽不经意传递的眼神中又带来了新的讯息,古月能够理解为“感激”,这就说明,古月的判断至少是找对方向了。 至于后续到底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古月很想知道暗中那个观察着这一切的人到底会不会有所动作。 因为有动作才可能露出马脚,古月很好奇,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么一出,而且能够用某种方式让苗姐和雅丽给他打配合。 当然,那个始终掌握着节奏的人,并非古月,而是雅丽自己。 有了古月的助攻,雅丽着实轻松不少,所以眼神中的感激也的确是特地传达的,不过她可不能就这么一个劲地喝直接把田山灌醉,不然田山肯定会起疑心了。 这种明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的混蛋还敢到处跑,可绝不是因为他自己做事情不过大脑,而是他习惯了有恃无恐!而他自己最信任的,很显然是他自己。 雅丽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藤田三郎一些“甜头”,什么时候又该让他“缓一缓”。 而现在,该去跳几支舞了。 事实上,藤田三郎对跳舞这事并不太热衷,因为他肥硕的身体并不灵活,而且,总不能带着密码箱一起跳舞吧? 可是雅丽的吐气如兰,让他实在是心痒难耐,尤其是刚刚听到古月所言这雅丽跳舞更是一绝。 至少在藤田三郎自己的判断里,单单从身体结构以及柔韧成都而言,这个雅丽的确是极品中的极品! 想来跳起舞来一定就是所谓的风华绝代! 一方考量,藤田三郎第一次允许自己的密码箱离开自己身边,不过也是特地招呼了那个特务小头目,让他好好抱着不得有失。 而特务们,直接在舞池里清了一块地方,特地准备把藤田三郎和雅丽围在中间。 依旧能够有如此命令,恰恰说明藤田三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虚”,至少这酒肯定还没有影响到他的主观意识。 雅丽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节奏掌握的还算不错,不过也的确还得继续努力。 没了田山的打扰,万双全立刻凑到了古月身边耳语,他有点憋不住了,因为这可是他的地盘,偏偏他手下的人让齐小飞从内到外地不爽了。 “淡定,别露出马脚,这个田山不简单,一会很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们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相信苗姐和雅丽的判断,因为这件事恐怕会涉及到她们自己的生死,想来她们也不愿意有所闪失。” 说着这话的时候,古月特地看向了齐小飞身旁那个欲哭无泪的舞女,似乎在寻求答案。 这名舞女听到古月的言论之后又差点痛哭流涕,因为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已经有些不能自已!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这个时候就当是中途休息休息,转换下心情,不过你也必须继续演下去,小飞太容易暴露自己的情绪了。” 古月的话自然不容置疑,这名舞女也是立刻捣蒜般不停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自己一丝丝鼓励。 这时,舞池方向爆发出了此起彼伏惊呼。 原来,被特务们清开的男男女女们虽然一肚子怨气,却也不敢真的有任何表示,只是空间被挤压之后,这舞根本没法跳开了。 索性,这些人就组成了观众团,因为他们看到田山的身形实在不像是适合跳舞的样子,也就都存着看好戏图一乐的心思,准备找补找补。 可惜,田山的丑态他们并没有看到。 因为田山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动作。 在雅丽的引领下,田山根本就不需要做出太复杂的动作,甚至都没有走动几步,只是跟着雅丽的手不断把自己的手伸长收回而已。 可雅丽呢?她可谓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明明她的舞伴就和一个木桩无异,偏偏,她也能在和“木桩”的互动中将自己的舞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次旋转都有着令人不由跟着脉动的张力,每一次舒展都有着令人不由跟着屏息的停滞,每一次回身都有着令人羡慕不已的热情,当然,这些人羡慕的是田山,不分男女。 第82章 添堵与配合 在雅丽的引导下,藤田三郎好好体验了一整套欲拒还迎欲迎还拒最后摧枯拉朽一般将怀中半推半就的尤物带上了楼…… 齐小飞的心在滴血,他腰间的双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也在各自压抑内心的咆哮。 古月知道自己兄弟此时的心情,可他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让特务们奇怪的是,古月和万双全也起身准备一起上楼,他们不禁在想,这是要干嘛?现场观摩?! 当然,这种龌龊的心思也只有他们会想,古月和万双全是真的去谈事情了,这也是原本的计划。 只不过,万双全特地把两间房安排在了一起,而他的人也和特务们一起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偏偏他还要说这是为了避免意外,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万一出了事情他总归有责任。 这样的说辞特务们无法拒绝,不过他们也认为这个架势虽然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也的确能杜绝一切宵小。 再说了,他们自己增派人手之后,已经让藤田三郎的身份特殊不言而喻了。 始终观察着事态发展的陈敬文,总算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虽然这个过程让他一颗心始终悬着,但是眼下的结果还算不坏。 接下来,就是他需要出手的时间了。 但是,首先他需要去确认一下房间内雅丽到底进展如何。 一个推着车的服务生越来越靠近,让特务们不得不打起精神,该有的询问不能松懈。 “打扫一下房间,这一间刚腾出来不久。” 这名服务生自然就是陈敬文伪装的,而他要进入的房间是藤田三郎所在的隔壁,不过也并非古月他们所在的那一间。 特务们有所怀疑,早不打扫晚不打扫,为何偏偏是现在?虽然不是进入的藤田三郎所在房间,可这人要进的恰恰就是隔壁,难道没有猫腻么? 可惜,特务们也没法真的阻止,尤其是一个万双全的手下特地替陈敬文把房门给打开了。 虽然无言,这个动作也充分宣示了主权。 更何况这些万双全的手下们从之前掏枪那件事开始就看这群特务十分不爽了,如果有借口让特务们难堪,他们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谢谢!” 微微鞠躬,陈敬文将自己的手推车推进了客房里,并且随手关上了房门。 并没有着急动手做自己的事情,陈敬文首先装了装正儿八经打扫的样子,最后找到了一个可以遮挡一下不让门外突然进来的人直接看到自己在干嘛的墙角,陈敬文拿出了窃听设备,隔壁房间的声响立刻传进来他的耳朵。 此时此刻的藤田三郎早已经七荤八素,甚至这一路走进房间更多的都得依靠雅丽的搀扶。 当然,雅丽也表现得半醉半醒,上楼梯那会特地在藤田三郎身旁东倒西歪了好几次,不过每一次她都算准了藤田三郎可以依靠墙边或者扶手不至于真的摔倒。 终于抵达了房间之后,雅丽也清楚这种只剩下自己和藤田三郎两人的空间里,留下那封信的人多半该出手了。 雅丽清楚,做这件事的不是军统上海站的人,不然,陈焱章不可能用这么委婉的方式让自己配合,在雅丽看来,陈焱章是那种致力于算无遗策的人,他不会允许太多偶然和不确定。 而眼下的状况,可就真的一言难尽了。 雅丽真不清楚这背后的人到底是怎么设计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她感觉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意外,尤其是古月和藤田三郎一同出现在大门口开始。 如果不是自己的随机应变,如果不是古月的谋定后动,如果不是万双全的默不作声,如果不是齐小飞的隐忍不发,刚刚的场面肯定早就失控了。 能够发展到现在,还真是一个奇迹! 不过雅丽转念一想,自己的随机应变是偶然吗?自己真的有这个能力。 古月的谋定后动又会是偶然嘛?他还真就是那种性格,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至于万双全和齐小飞,他们都是看古月脸色行事的人,未必真的会造次。 如此说来,这一切也都完全可以是有迹可循的?可以计算在内? 想及此处,雅丽不由对幕后之人有了点钦佩之情,至少这人已经够格和陈焱章相提并论了,而且不得不说,这人比陈焱章更大胆! 如果是共党的人,这些地下党里还有这样的人物么?! “藏锋”的名号闯入了雅丽的脑海里,因为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了。 心中暗自苦笑,自己一个党国的军统情报员,竟然成了共党的牵线木偶,而且不得不赌上自己的任务甚至生死,这实在是有够可笑的。 不过,雅丽也有自己的打算,至少眼前这个藤田三郎,她是有后续打算的。 只是此时此刻,雅丽依旧需要再接再厉。 原本事情发展到如此状态,雅丽是可以选择在酒里偷偷下药的,不过她也担心藤田三郎这人可是生化专家,未必不是药罐子里泡大的,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于是她索性继续选择了灌酒,只是需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因为这房间里只有藤田三郎和她两个人而已。 被这样一个猥琐的混蛋一个劲占自己便宜,即使是雅丽这样训练有素也依旧难以完全消除骨子里的恶心,更别说真的被这个混蛋压在床上了。 好在雅丽也有自己的方式,一个训练有素的聪明女人该有的方式。 当然,也是不得已去选择豪赌的方式,因为她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地下党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动手,也就不清楚自己到底会不会真的被眼前这头猪给拱了…… 贴在藤田三郎耳畔继续吐气如兰,雅丽要和藤田三郎玩一个游戏。 方式很简单,都不需要划拳了,只是简单的石头剪子布而已,不过输了的,可以自己选择喝酒或者脱一件衣服。 藤田三郎喜欢这种情调,尤其是雅丽从上到下也没穿几件。 很快藤田三郎已经一丝不挂,而雅丽特地“狡猾”地把两双手套两双鞋直接算成了四件,可这些也都得到了藤田三郎的允许。 毕竟,雅丽身上肉眼可见的也只剩下旗袍了。 欲壑难填,欲火难消,藤田三郎已经处在“仰天长啸”的边缘,自然没去计较自己又多喝了几杯酒。 听到这里,陈敬文便离开了所在的房间,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藤田三郎所在房间的正上方,那里也会是他从窗外进入的切入点。 只可惜,刚准备离开的陈敬文,又被人叫住了。 “这里需要打扫一下。” 声音来自齐小飞,他特地打开了房门对着陈敬文喊了句。 这个声音让陈敬文心中窝火,古月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过他此时此刻别无选择,若是一个服务员竟敢无视齐小飞的喊话,这些特务们断然不会让他离开了。 “好的,这就来。” 特务们和万双全的手下们不得不给陈敬文让路,因为他还推着手推车。 不过特务们并没有太在意,古月他们几个有谁喝吐了,至少刚刚他们三人是真的在牛饮! 房门重新关闭,齐小飞特地站在了门后不再走动。 这样的架势配上古月盯着自己的那副笑脸,陈敬文清楚这家伙一定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双全啊,你认识这位服务员么?” “没见过……也没听说新来人啊?” 万双全很疑惑,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手底下还有这样一个人,虽然做了伪装,可陈敬文那高挑的身材无法掩饰,至少这样一个人不至于毫无印象才对。 “可不就是新来的么?估计今天下午才来的。” 古月的打趣让万双全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能感受到古月的莫名兴奋,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可是从小到大,万双全最能看懂的就是古月那微笑之后的意思。 “行了,没空和你纠缠,你也不想雅丽真的出事吧?”陈敬文也不继续装了,他没好气的说道,“雅丽身上应该只剩一件衣服了,再耽误下去,就是你在坑自己兄弟了。” 这个说法让齐小飞如遭雷劈,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所以。 “你这说的好像是跟自己没关系一样?不是你的设计,她至于受这种罪么?当然了,我清楚你不是一个随便把人推进火坑的家伙,不由好奇,到底为什么要设计的这么复杂呢?那个日本人到底是谁?” 古月心中也是十分担心,因为他不愿意看到齐小飞伤心,可经过刚刚的一切,他有了一个更新奇的发现,那就是雅丽似乎很不简单。 在雅丽自己的描述里,她是一个不得不从南京逃到上海重新生活的弱质女流。 可是呢?就雅丽刚刚的那些表现,那份从容和张弛有度,就连日本人都可以轻易拿捏,又凭什么被一群南京的舞女或是别的什么人欺负?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是他一时间无法判断清楚而已,可眼前这个已经懒得伪装的陈敬文未必不清楚更多内情。 难道雅丽是陈敬文的人? 这个想法让古月很好奇,却无法磨灭,但是更关键一点在于,古月不愿意自己的兄弟被利用! 所以他想要问清楚,也只有这当口有机会多说几句。 “不用着急,明天你就会知道那人是谁了,也能清楚为什么我要搞这么复杂的一出,当然,如果你不在乎雅丽的安危,也不在乎你秦叔的生死,我也不介意在这里和你多喝几杯。” 陈敬文可从来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古月不可能“欺之以方”,说到底,他和古月之间,谁更在乎雅丽以及秦逸伦的安危呢? “好吧,算你狠,窗户在那,隔壁的也没锁,别说我没起上作用哈!” 听到这里,陈敬文微微一笑,他也不再纠结,更没有多余动作。 手推车里出现了一整套各种工具,当然,这时候划玻璃的小刀和吸附用的粘合剂已经没用了。 始终在听天书的万双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陈敬文拿出来的东西,心中不由咯噔了几下,因为在他看来,钩爪和长绳应该是飞贼的标配,怎么会有人堂而皇之地就这么带在身上?还有那各种各样的撬锁工具?! 又哪有飞贼敢像刚刚那样和古月说话? 不过古月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习惯了听从自己月哥指示的万双全也就憋住了一肚子疑惑。 当然,和他一样憋住的还有齐小飞,只不过那是一肚子怒火。 很快,陈敬文娴熟地把钩爪固定在了古月身后的家具上,随即给了自己一个安全措施之后便直接消失在了窗外。 “月哥,这人到底是谁啊?” 万双全特地压低了声音,让古月不禁莞尔。 “这可是个传奇人物,不过上一次是我多事差点耽误了他的大事,这次就当是欠债还钱吧。” 一边说着,古月一边倒了三杯酒,特地递给了万双全和齐小飞,“今晚的事,可不能声张哈,别给这个传奇人物添堵了。” 虽然古月脸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是在说正经,不过万双全立刻表示他懂得。 “可是,少爷,雅丽她……” “听我一句劝,雅丽这个人是真的不简单,尤其是今晚这事,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非她不可了! 你的事,我们可以来日方长,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可以替你出面,但是我不允许我的兄弟被人蒙在鼓里利用!” 这一次,古月收起了刚刚的微笑,很显然,他是动怒了,至少万双全和齐小飞都看得懂这一切。 而在隔壁房间里,陈敬文已经顺利打开了窗户,并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藤田三郎身后。 当然,从陈敬文出现在窗外雅丽就看在眼里,不过她自然不会声张,反倒是有些庆幸这个混蛋总算来了! 精准的手刀之后,藤田三郎彻底不省人事,陈敬文还特地准备了漏斗一般的工具,直接将新开的一整瓶酒灌进了藤田三郎的肚子里。 而雅丽并没有任何惊讶和惧怕,反倒是随手把剩下的几瓶酒全洒在了床边,酒瓶滚了一地…… 第83章 专业与牺牲 此时的雅丽已经衣衫不整,偏偏吐气如兰从上到下娇嫩欲滴,眼神迷离,很难自已,尤其是双颊的绯红已经将她的酒醉边缘彰显无疑。 不得不说陈敬文的定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不然这个状况下真的可能忘记正事。 “你就是……就是共党那个,那个‘藏锋’对吧?” 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不过雅丽的问题依旧能够一针见血,只是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首先是将她自己给暴露了。 陈敬文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样更说得通了,这个雅丽多半是军统的。 “你刚刚的表现很不错,超出了我的预期,看得出来你的确训练有素,也算我找对了人,不过接下来我需要一些精密的操作,麻烦你不要多言。” 雅丽早就很难控制自己情绪了,若不是她的确有着酒量方面的天赋和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此时恐怕已经不省人事,不过眼前之人这样的说法让她很憋屈,明明刚刚被一头猪差点拱了的是她自己! “你混蛋……” “嘘~!” 不得不提醒雅丽放低声线,毕竟门外全是特务,一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恐怕眼下就很难善了。 不过陈敬文也没有多言,而是让雅丽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 要打开一个密码箱,搞到密码的确可以是关键,而这事对于一个专业人士而言还有更合适的办法,那就是直接把锁给卸了,不过这样的操作容易对密码锁本身造成损伤,容易留下划痕之类的证据。 可陈敬文做的更加专业,他的每一个开锁工具其实都不是坚硬的金属,而是各种类似橡胶材质的原料特制而成。 雅丽一时间看的有些目瞪口呆,明明就在眼前,她都没看明白刚刚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此时的密码箱已经被摊开了,里面的东西暴露无遗。 箱子里有一叠文件,以及三个小药瓶,药瓶里装的都是液体,都是无色的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比较特别的是,这三个药瓶不仅封装十分严谨而且都特地用软垫固定,足见这些药物对于藤田三郎而言有多么重要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这个藤田三郎是731部队的,想来你也清楚,而他这次过来,不仅仅是要在被抓的那名疑似地下党身上使用这两种审讯用的药物以外,对于这个藤田三郎而言,这第三种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因为这是一种新型的毒药,是他主导研发的。” 快速扫过了那一叠文件里的介绍,陈敬文已经了解到了这些药品的基本作用。 “哪还有什么疑似共党!那人要不是共党,你干嘛来了?!” 陈敬文懒得和雅丽多做计较,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音量即可,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伪造药品。 陈敬文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注射器和小药瓶,以及一小瓶点滴,随即仔细观察了小药瓶的封装规格,最后掏出了最细小的针头,找到封装边沿难以察觉的空间将针头插入。 抽液过程缓慢而有序,陈敬文也不忘给自己带上了口罩并且也递给了雅丽一副。 雅丽虽然不懂这些生化类的玩意,可她清楚小心驶得万年船,而且不知不觉间整个人似乎越来越清醒了,或许是眼前之人这番操作勾起了她的极大好奇。 最终,陈敬文成功把三个药瓶里的药液都抽了出来,并且重新装入了自己准备好的容器里,只是这样的操作他自己也清楚,根本不可能让小药瓶里的药液完全被抽离。 为此,陈敬文不得不又将点滴重新注入小药瓶里,一番震荡之后再次抽出。 如此反复三次,陈敬文才没有再将点滴抽离,因为最终要做的就是把原本的药液换成无害的点滴。 当然,这样做依旧无法做到绝对的无害,可如此稀释之后,陈敬文相信药效应该会有十分巨大的折扣,尤其是那瓶毒药,应该能给同志们研究出解药争取更多时间。 做完这一切,陈敬文将自己灌注的三瓶药液一一标记并且封装妥善,随即又把密码箱重新锁好,仔细确认之后,陈敬文准备离开了。 “你……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我大喊大叫拆你的台么?” “你不会的,因为你也是中国人,因为你也痛恨这个刽子手。” 雅丽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又被眼前之人的这番话给打乱了思绪,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她知道自己没法阻止这人离开,也清楚这人不会自己承认自己到底是谁的。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你就这样放过他了?你们做事是不是太不分轻重了?为了救你们那一个人,放过这个可能会荼毒千千万中国人的魔鬼?!” “放心,只是让他多活几天而已,相信我,这上海会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站。 当然,你们也可以出手,不过你应该清楚,此时此刻并不是最佳时机。” 留下这句话后,陈敬文便消失在了夜色里,雅丽想要追上去看一看这人到底是如何飞檐走壁,不过她迟疑了,最终也没有迈出一步。 虽然陈敬文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可雅丽清楚,能够示人的都是伪装,所以这位疑似“藏锋”的地下党,一定是另外的样貌,不然自己也不可能看清楚。 一时间刚刚发生的一切又在雅丽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不得不说实在是行云流水,若非自己的“多事”,恐怕那人会更快离开。 想及此处,雅丽心中更加复杂,因为那人已经直言“你们”,可见他就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安排? 当然,这是雅丽误会了,不过她又如何知道自己误会了呢? “还真成了共党的提线木偶了?!这脸丢大了!不过,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藏锋’,我雅丽一定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给了自己一个新的目标之后,雅丽又好好审视了一下现场的状态,最后爬上床去倒在了藤田三郎的身边,虽然这个过程里是重要抑制自己杀人的冲动和灵魂深处的恶心,可她是专业人士,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情绪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甚至是如此酒醉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彻夜不眠。 回到古月所在房间后,陈敬文没有多言的打算,让他意外的是古月也很“识时务”没有问东问西。 “完事了?” “嗯。” “慢走不送。” 陈敬文没有迟疑,不过万双全眼中的始终困惑和齐小飞那难以遏制的怒火也都尽收他的眼底。 陈敬文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清楚即使是齐小飞,此时此刻也不会分不清主次。 再说了,这也是他的学生不是么? “雅丽……没事吧?” “当然。” 心中的纠葛最终只演化成这么五个字,而陈敬文的回答一点也没让齐小飞放心。 不过陈敬文可没有时间继续纠缠,他打开房门将手推车推出去之后,转身对房内鞠了一躬便心态平和地推着车离开了现场,一如任何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应该做的一模一样。 特务们没有再对这个插曲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们检查过陈敬文的身上和手推车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只是他们不清楚,陈敬文的手推车里有太多他们意想不到的暗格可以藏匿值得怀疑的东西,而这些,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准备妥当的…… 不久后,古月和万双全也没有多做停留,简单了解点其他事情之后便一起离开了房间,当然,万双全的手下们并没有离开藤田三郎的房间外。 特务们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收敛了一贯的嚣张气焰。 看到古月和齐小飞离开时,苗姐特地凑上去,一脸忐忑。 “放心,她应该没什么事。” 不等苗姐开口,古月便先用一如既往的微笑说了这么一句,只是不曾停留片刻。 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苗姐的眼眶里泪水开始翻滚,不过她使出全力忍住了,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一夜再无波澜。 一大早,特务们便开始叫唤藤田三郎起床,因为他们的任务时间有限,可不能允许这个家伙睡到日上三竿。 可是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突然紧张起来的特务们顾不得太多,一番努力之后将房门撞开,冲到了室内的床前。 “被声响惊醒”的雅丽猛然坐起来,险些春光乍泄,不过,在特务们贪婪的眼神中雅丽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拉过了床上的毯子努力遮挡。 可那满脸的绯红和始终倔强并没有滑落的泪花依旧难以掩饰。 只是这样的表情让特务们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忘了他们此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万双全的手下们看不下去了,不得已咳嗽了几声提醒一番。 特务们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忘乎所以,而那一头躺在美女旁的死猪正一丝不挂! 实在是令人恶心!也令人羡慕不已…… “田山先生!田山先生!” 一番叫唤和拍打之后,藤田三郎才缓缓睁开眼睛,他依旧有些朦朦胧胧,一脸痴痴呆呆。 至少人还是会动的,特务们也不能期待更多了,毕竟这现场的每一寸土地都彰显了昨晚到底是有多么“血雨腥风”。 目送藤田三郎和一众特务们离开之后,雅丽才缓缓活动活动筋骨,这一晚的确够呛,她现在全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透着刺痛,想要勉力站起来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已经守在门口的苗姐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抱着雅丽痛哭流涕起来。 原来一夜忐忑的苗姐很早就出现在了房门口,她想要第一时间确认雅丽的状况。 “好啦,我真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的确难受不过也仅此而已。” “什么都不说了,我们劫后余生的确应该高兴才是!以后,我们就是一体的!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 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苗姐努力挤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而雅丽给她的回应依旧明媚。 不久后,苗姐亲自开车送雅丽回家休息,并且表示想要留下来照顾她,可惜,有人没给苗姐这个机会。 因为古月和齐小飞已经出现在了雅丽的家门口。 原来万双全的手下早就有了任务,那就是看到雅丽离开后进行汇报,而万双全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古月知晓。 “古……古大少爷!都是我不好!昨晚都是我……” “放心啦,苗姐,我不是要计较昨晚那些事情,自然也和你的安排没有任何关系,真的无需在意,至于雅丽,是小飞想和她好好聊聊他们自己的事情而已,你不会不允许吧?” 苗姐本想把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因为她认为古月和齐小飞这么快就出现一定是为了给昨晚的事情要一个说法,很显然就是兴师问罪了。 可是古月的说辞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无所作为,只要雅丽能给出哪怕一个哀求的眼神,她也能豁出去了! 而雅丽给她的只有微笑而已,“没事的,您先回去休息吧,昨晚肯定也没睡好对吧?古大少爷是什么人啊,哪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呢?” 这个微笑还是那么明媚,却也没给苗姐任何留下来的余地。 无奈之下,苗姐只能再三给古月和齐小飞鞠躬以期缓解可能的怒火,正因为如此,古月更加确认,这人才是真的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苗姐走后,雅丽也没有再保持那个微笑,而是自顾自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就瘫坐在椅子上,一点形象都不再顾及了。 古月和齐小飞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关上房门,坐在了雅丽对面。 “那个……你还好吧?” “哪有什么好的?莫名其妙被卷入别人的计划里,喝得烂醉如泥,换你试试?你能好么?” 此时的雅丽从内到外散发着慵懒,不得不说卸下伪装的她又有另一番韵味,可惜,这样的状态和这样的回答都如同一把把匕首扎进了齐小飞的心里…… 第84章 真心与无奈 “所以,你是哪的人?” “南京啊,难道古大少爷没查过么?” 雅丽狡黠的笑意让古月很想打人,不过为了齐小飞他还是忍住了。 “好吧,至少你这资料里也算有点真东西,那么你现在是为哪个组织工作呢?你是昨晚那人的手下么?” “哦?古大少爷和昨晚那人很熟啊?” 雅丽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古月面前暴露无遗,不曾想古月的问题竟然是这样的,这事就可以朝着有趣的方向赌一把了,没准能收获一个不错的结果。 “算不上吧,不过他搞了这么大一出,而且是在我的地盘上动手,你不会认为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那里难道不是万家的地盘么?当然,古大少爷您也是有不少股份的,这个我也清楚,可你们家和万家的关系,旁人不那么了解,难道古大少爷自认为可以瞒过所有人?” “这话没错,我们家和万家的确有很大嫌隙,尤其是长辈们多年不曾往来了,但是双全和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地盘自然也算是我地盘不是么?所以,无论是苗姐还是你,我都理应给予足够的关心啊! 不曾想,经过昨晚一事,我忽然发现你可比我猜想中更加不简单了! 所以我也好奇,那人,凭什么就认为你可以胜任呢?所以不禁怀疑他对你就是很有信心,或者说,对你的专业素养很有信心!” 提到“专业素养”这几个字的时候,古月特地加了重音,雅丽自然听得出来古月想强调的是什么,而自己又能有什么很专业呢? “原来如此……”雅丽心中盘算着,古月似乎真的不知道昨晚那人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也不曾了解到那人凭什么就认可自己的“专业素养”,不过这事能不能成为一种谈判筹码呢?或许可以,却也必须先清楚古月的态度。 “古大少爷,您今天是来摊牌的么?能不能先说说看,是准备怎么处理我呢?视您的意愿,我也好做出相应的配合,不是么?” 虽然如是说着,雅丽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而这样的态度更让齐小飞心中无比悲凉,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雅丽对他几乎视而不见…… “说的什么话嘛,我哪有要‘处理’你的意思?我今天来的目的很单纯啊,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小飞的呢?是利用过了准备抽手,还是利用着感觉还行准备继续?” 古月的问题让雅丽不觉间目瞪口呆,一点也没有了刚刚的淡定从容。 因为在雅丽看来,自己横竖已经暴露了,无论古月和齐小飞,也不是小孩子了,又怎么能不懂之前都是逢场作戏?可古月这个说法越听越别扭,“抽手”好理解,“准备继续”是雅丽说了算的么? “您这话……我怎么有点没听懂呢?如果要为了这事兴师问罪,我没什么好狡辩的,事实便是如此,而这也是我的工作要求,虽然,的确有点对不起小飞哥就是了,可这事嘛,也不能全怪我……” “嗯,你的确没听懂,”直接打断了雅丽的吞吞吐吐,古月的双眼射出了如有实质的精光,“男女之事,我是真不懂,谁都知道我没女人对吧?所以我不能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评判,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理由,而这一次小飞真的动心了,可以说是被你骗了,却也同样可以说是他自己自愿的。 既然如此,这事其实也没有一个真正的对错,毕竟,你的行为虽然不提倡,却也不是为了自私自利骗财骗色对吧? 当然,我能这么‘宽容’,主要是小飞昨晚和我说了很多,他的确是真心的,也是真心愿意被你骗,甚至真心愿意被你继续骗下去! 你先说他傻也好说他痴也罢,反正我可以确认也能确保他就是说的肺腑之言。 而我,作为兄弟作为哥哥,我也没有对他这事做出评价的资格,毕竟像他这么投入我可从未体验过。 同时,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而且你的事业无论贡献多少,总归是利国利民的对吧?我自然也不能因为你的事业来评判你的了。 当然,骗人这事我个人是不喜欢的,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因为被骗的其实都是选择相信你的人。 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各种场合需要去应付,虽然因为不喜欢所以我不轻易骗人,可我那一套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就是了。 所以对于你骗了小飞这事本身,我也可以不做任何评价。 综上,我自认为是一个喜欢算无遗策的人,却也无法对你们现在的状态做出任何评判,自然也无所谓支持与否了。 只是,我想好好替小飞问一问你,雅丽,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除了工作需要以外,你有没有和其他男性存在复杂的关系?比如男朋友?未婚夫?老公?或者藕断丝连的前夫、念念不舍的前男友?” 古月说了这么大一段特别的言论,让雅丽一时间有点跟不上节奏了,她是真的很难想象谁可以把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说成这么复杂! 偏偏,听到最后,古月想表达的竟然是“他不评判”,然后呢?问出了一句可谓和前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偏偏,又让人能够联想到这里面的合理性…… 雅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对她自己而言,也是第一次,头一遭! 见过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 哪有帮人数钱后痛定思痛,偏偏还要重新找上门让人再骗一次的?! 雅丽不敢看向齐小飞的方向,因为那股视线里的灼热已经刺痛了她的脸颊,不用去看她也能清楚齐小飞眼神中的那种期待和热忱,这家伙……果然是认真的?! “那个……好吧,关于古大少爷您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前男友更没有前夫,当然也没有现男友、未婚夫和丈夫! 可是……古大少爷,您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啊?您怎么会想不到呢?即使是这样,就算是这样,我和小飞哥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为什么你就可以允许他继续骗自己呢?难道不怕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最终抱憾终身吗? 再说了,您也知道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自然也就清楚,随时随地我都可能一命呜呼的! 所以,您就真的不在乎自己兄弟会不会到头来弄得一身伤最后痛彻心扉么?” “这个问题问的不错,”古月特地顿了顿,却并没有故作沉思的样子,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缓缓继续道,“想来,你应该也清楚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吧?虽然我总是极力避免最坏的结局,但是啊,哪有尽如人意? 所以,咱们也只能无愧于心罢了…… 既然如此,谁也不保证我们自己能看到每一个日初,能守候每一个日落,那么,小飞至少在他还能掌握自己这条命的时候,选择去尝试一把,去努力一次,去体验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虽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愿意支持这个想法和做法的,因为的确谈不上智慧。 可是,作为兄弟,我能够理解,因为万一哪天我和小飞一起面对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他还能大咧咧地对我嘲弄一番,因为他有过一个梦,一个令人迷醉的梦,一个令人迷醉深陷其中的梦,一个令人迷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梦! 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努力让他的梦继续做下去,又还能做什么呢?” 雅丽已经不知道这是她自己今天的第几次目瞪口呆了,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向来一副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古大少爷,竟然也会如此……无力? 没错,雅丽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古月的“无力的请求”,这种体验可不太可能常有,只是这番言论有些过分触及到雅丽自己的心灵。 难道她不曾想过自己最后一刻会不会也需要一个“曾经拥有”呢?或许这份天真早就被埋藏了。 但是这份天真,依旧被埋藏着。 一咬牙,雅丽看向了齐小飞的方向,迎上了那两道灼热! 一时间,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了,雅丽自己甚至都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她的泪水会如此不争气。 “你……确定要这样作贱自己吗?”深吸一口气之后,雅丽努力想要自己的舌头听话,可惜未能如愿。 而齐小飞的回答并没有用上文字,只是拉着雅丽的左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随即重重点头,双眼中的坚定未有丝毫变化。 别过头去,一把抹掉不争气的泪水,雅丽努力装作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古月,似乎想在这个家伙脸上找到那种常见的“得逞般微笑”,可惜,这一次的微笑里只有欣慰和期盼而已。 “咳咳……古大少爷,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不妨就把话说透彻吧!” 终于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不再愿意自己的情绪被人牵着走,雅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一脸狡黠之上,因为接下来,她准备“讨价还价”了。 “当然,今天来此的目的,总归就是商量嘛,能聊下去都是成功。” 古月也恢复了常态,因为他清楚接下来就是“谈生意”了,而“在商言商”可不能“感情用事”。 “好!有了这个共识自然就是良好的开始,不妨请古大少爷先说说看,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呢?听您刚才的意思,好像并不比我安全到哪去啊?” “原来他并没有跟你说过么?哦,也是,他那人应该对谁都留一手的才对。” 雅丽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了! 在她原本的考虑中,是想利用一下古月对自己身份的猜测错误来诱导一些更有利于自己的局面,可这好不容易切回正题之后的第一句,自己就很可能亲手毁了这个优势。 不过古月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雅丽的思绪中矛盾重重。 “很显然,古月对那个人应该很熟悉才对,也就是说,古月很可能是认识‘藏锋’的?难道古月是共党?不,这里说不通。 如果古月是共党,并且也是认识‘藏锋’的,那他又凭什么会误解我的身份?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听‘藏锋’说我是共党! 难道古月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似乎也还是说不通,因为古月这一次来的目的是替齐小飞说话,而他的话术里一般都谢绝谎言的,又怎么会从一开始便编造呢? 可古月认识‘藏锋’的可能性很高,搞不好他是‘藏锋’背后的资助人? 没错,像‘藏锋’那种级别的地下党,总能深入虎穴,若是没几个关系户,他难道在这上海不会寸步难行么?毕竟哪里都有门槛,他总归需要活动经费吧?总不至于是那些垦荒的共党勒紧裤腰带给他供应? 这么想来就好理解了,古月误以为我是‘藏锋’的助手了,所以很放心齐小飞继续被‘骗下去’,因为共党那边据说谈个恋爱都得打报告的! 所以古月才能够容忍这种‘欺骗’,因为我也是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雅丽忽然有点哭笑不得,这个误会的确是太大了,不过好像依旧对自己有利? 只是雅丽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的内心有些动摇了,因为一种莫名的不忍。 可惜,她是一名专业的特工,谎言可从来不能带来一种能够增添自己负担的情绪,因为谎言只是一种工具罢了。 只不过,雅丽的这点微表情,也让古月有了新的疑惑。 “你果然和他很熟对吧?对他的了解都这么深入了?” “一般般吧,起源于一系列机缘巧合,不过总体而言,至少到目前为止结果都还行,只不过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只会独来独往的家伙,不曾想,他还有你这么特别的助手?可以这样称呼么?” 古月察觉到了一丝丝来自雅丽的慌乱,不过转念间又成了另一种狡猾。 或许雅丽意识到了自己的语言里有点欠妥,又或者她想到了新的筹码和目的? 不过,古月打算还是先好好确认一番才是,避免意外…… 第85章 真相与应对 各怀心思准备继续斗法的两人,被街道上的喧嚣打断。 声音来自了游行队伍,这一次,可是正儿八经的学生游行,和古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不会又是你安排的吧?” “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哪有这些后续?” 雅丽半信半疑,凑到窗边好好观察了一番。 学生们的标语说明了一切,“生化魔王藤田三郎!” 游行队伍一边前进,一边喊着刽子手的恶行罄竹难书,同时,他们也有写满藤田三郎滔天罪孽的传单不断散发给所有路人。 “藤田三郎?这名字好像在哪听到过……” 古月有些犹疑地自言自语,可这话听在雅丽耳朵里又成了试探。 “你当然听过,而且你昨天还和他喝了不少酒!” “田山?!我的天……” 在雅丽没好气的讥讽中古月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个所谓“生化魔王藤田三郎”可不就是来自那个臭名昭着的731部队?! 而且,古月也听说过这人不仅好色无度而且曾经奸杀了不止一名少女并且悉数解剖! “这么说……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他要搞这么复杂…… 所以,你事先就知道了这家伙对吧?不得不说一句佩服啊,你和那些巾帼英雄差距不大了!” “承蒙古大少爷抬举了,小女子愧不敢当!不过你和小飞哥昨天的表现也算不错啦,不仅没有拆我的台还给予了一定的配合,不然这事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 原本我是打算用药的,可这家伙是个生化方面的专家,我担心他不仅能够轻易察觉还很可能对一般的药都能免疫了! 别无他法,只能拼命喝呗……唉,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真是遭罪咯!” 听到这里,齐小飞突然从背后把雅丽抱住,“对不起!” 略微惊诧之后,雅丽也没有把齐小飞推开,只是无奈一笑,“好啦好啦,你昨晚的举动恰恰是个正常男人该有的,而且正因为你有那样的表现,那些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才能把一切归结于争风吃醋,虽然无法断定他们到底会传成什么样子,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整一个没事人似的,那苏菲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了!” “你连这一步都计算好了?你还真是……看来我在你面前说话得更小心了!” 古月这话七实三虚,雅丽也故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似乎是胜利者的嘲讽。 “看来这游行队伍是他的手笔了,目的是什么呢?你们接下来还有大动作?” 古月的问题其实雅丽自己也很想知道,可她必须继续装作高深莫测,因为她感觉可以利用一下古月的误会,搞不好能套出“藏锋”的真实身份。 “古大少爷不是最喜欢算无遗策么?你可以自己猜啊!” 古月也不指望能得到更多信息,不过转念一想,这一步很显然是昨晚的后续。 从陈敬文的角度或者说“藏锋”的角度而言,特地冒险近身一个被严密保护的鬼子生化专家,这事一定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应该和秦逸伦息息相关,不然陈敬文的时间点不会是选在昨晚。 而特地选在“万象乾坤”夜总会,可以说是因为有雅丽的存在,也未必不能有其他原因,比如说投其所好,又或者,喝酒? 想及此处,古月似乎捕捉到了陈敬文的计划雏形,没错,这个计划的确环环相扣! 正如古月之前的判断一样,董槐林或者说影佐请来了审讯方面的专家,现在已经确定是藤田三郎了,而这家伙是搞生化的,单纯的审讯未见得能入他的眼。 那么这件事很可能就和“生化”产生关联了。 古月认为,他昨晚看到的那个箱子,原本认为是审讯工具,现在想来更可能是某种药物了,而且多半试验阶段的毒药。 很显然,能吸引藤田三郎的,是秦逸伦这个实验对象。 有了这个考量,陈敬文才会不得不弄出那么复杂的设计,不然,他从头到尾都掌握了藤田三郎的行踪,想来几个七十六号的特务是不可能挡得住传说中的“藏锋”的。 而这番设计里首先是让藤田三郎醉倒,这样就能针对那个密码箱做文章。 古月判断陈敬文已经将密码箱里的药品掉包或者无害化,虽然具体操作到底是怎样的他没法猜到,可结果一定是对秦逸伦有益的才行。 而眼下这些游行队伍,之所以要如此早地出来,就是为了趁现在这个时机将藤田三郎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可是,为何一定得是现在呢? 这里面自然也是陈敬文计划的一环。 因为此时此刻,藤田三郎一定还没有办法醒酒! 一个没有醒酒的藤田三郎,自然没法第一时间去亲自操作审讯步骤,可外界的压力很可能到了分秒必争的地步,无论影佐还是董槐林,能够耐心地等待藤田三郎好好休息么? 那么,密码箱里的药品,恐怕就要假手他人去注射了。 古月察觉到,恐怕这才是陈敬文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因为他自己曾经动过那个密码箱,虽然不知道陈敬文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可即使是陈敬文自己也未必会觉得万无一失。 如果藤田三郎可以亲自操作,难免会在过程中察觉到箱子或是药品的异常,届时一切计划就无法按照陈敬文的期待进行下去了! 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特工,古月的佩服越来越深,不过也有点后怕,因为他感觉自己差点又打乱了陈敬文的计划,难道自己和这位老师八字相冲?! 事情有了新的变化,无论古月还是雅丽都没了继续虚与委蛇的心情,这次所谓“摊牌”倒是有点虎头蛇尾,不过雅丽是真的分秒必争了。 送走古月和齐小飞之后,雅丽立刻调整心情和状态,第一时间赶去了黄有为的联络地点,她需要联系到陈沁心,因为她有不得了的发现需要面呈陈焱章。 “很急?” “十万火急!” 电话那头陈沁心也没有多言,直接安排了秘密联络点的会面。 毕竟,陈焱章也不能轻易把雅丽招到家里或者学校里,不然未必不会成为某种谈资。 很快,雅丽、黄有为和张鬼三人出现在了秘密联络点里,而陈焱章已经在等他们了。 “抱歉,站长,让您久等了!” “无妨,直接说吧,事无巨细。” 雅丽不敢怠慢,将昨天发生的一切种种都向陈焱章和盘托出,这让黄有为和张鬼一时间目瞪口呆,而且有点艳羡不已。 尤其是黄有为,他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在共党地下党里掺沙子,结果反倒是差点让自己暴露了,而雅丽,凭什么就那么好运?什么新情报都会主动找上门! “你是说,昨晚那人是‘藏锋’?” 这个名字让陈焱章十分意外,故而难得地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属下并不能确定,可是……据属下观察和推断,昨晚那人行事风格手法十分专业,而且计划十分详尽,一环扣一环,而且他说过上海会是藤田三郎生命里的最后一站,想来想去,属下也只清楚地下党里有‘藏锋’这么一个厉害非凡的特工,所以自顾自地给他安排上了。 不过,或许是幸运女神站在我们这边,今天古月找上门来摊牌的时候,他的言语间透露出他误会我是昨晚那人的助手了! 当然,古月这人一点也不简单,正如站长您的判断一样,他应该不是共党但是和共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属下大胆将昨晚那人和古月之间联系起来分析,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猜想。 如果昨晚那人正是‘藏锋’的话,古月很可能就是‘藏锋’背后的资助者了! 这个猜想让属下自己也有点惊讶,不过反过来思考,即使是‘藏锋’,在上海那么活跃又能干出那么多大事,背后难道不需要活动资金么?那群垦荒的共党能够给他提供的帮助又有多少呢?如果站在‘藏锋’背后的恰恰就是古月,这一切也就似乎跟能说通了……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让属下不得不怀疑古月其实对昨晚那人十分了解,可他明明了解,为何又会误会我的身份呢? 古月的原话是‘哦,也是,他那人应该对谁都留一手的才对。’ 古月的这个评价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属下认为很可能真就是古月结合了他认知里的‘藏锋’以及生活中那个人才得出的结论!” 雅丽的分析很透彻,而古月的这个说法虽然听着别扭,却也的确符合某个人的特质,陈焱章的内心难免起了波澜,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现罢了。 “很好,我都了解了,一会我就去电,等待上峰针对藤田三郎的命令,你们几个也回去各自做好准备,这一次是时候展现一下我们军统上海站的威势了。” “是!属下明白!” 雅丽三人同时表态,至少这份精气神和军人十分契合,脸上的自信和跃跃欲试也溢于言表。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离开之后,陈焱章就有些颓废地瘫坐到了椅子上,这可十分不符合他的风格。 “父亲?!” 如此状态的陈焱章,就是陈沁心也不曾见过,一时间不知所措,担心写在了脸上。 “我没事,就是心里有点累而已……”挥挥手,示意自己至少不是身体的问题,陈焱章缓缓看着自己女儿,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还记得我们之前对古月和共党的分析么?” “嗯,他应该原本是没法和共党的人联系的,不然也不会有张汪洋那件事。” “没错,这就说明,古月认识的共党,很可能只有三个。” 一边说着,陈焱章一边伸出了自己三只手指。 “您是说,张汪洋,秦逸伦和……敬文哥?” “是啊……那么这三个人里面,有谁更像是那位‘藏锋’呢?” 说到这里,陈沁心也愣住了,因为她意识到一个比陈敬文是共党更难接受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很可能就是现实。 “您是说……敬文哥?” “这样才说得通,对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藏锋’背后的资助者又会是谁呢?真是古月么?” 陈沁心没能忍心接下这句话,陈焱章也没有让自己女儿为难的意思,“如果总裁和戴老板知道我和大哥竟然养出了一个共党的王牌特工,不知道会不会和你一样的表情?” 陈焱章挤出的苦笑,让陈沁心有些不忍,因为岁月的沧桑第一次印在了自己义父的脸上。 “这个回头再说吧,准备电台。” “是!” 同一时间,七十六号的刑房里,藤田三郎虽然一再坚持要自己亲自去完成自己的实验,可惜,他除了能动一动嘴巴以外,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外面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影佐的耳朵里,给董槐林的命令也立刻传达。 没工夫再陪着藤田三郎一意孤行,董槐林特地把外面的情况夸大了无数倍,声称军统和地下党的杀手已经出动了两批了,很显然还会有更多。 即使是藤田三郎也不得不在自己的坚持和小命二者之间选择后者。 很快,藤田三郎报出密码之后,董槐林找来的医护人员打开了那个密码箱,随即按照说明文件开始一一识别并准备注射器。 而这一切,都是当着秦逸伦的面操作的,目的就是首先给他一个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只是,董槐林想要看到的服软没有出现,秦逸伦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甚至,当那一支能够麻痹意识的药物注射之后,秦逸伦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顺从的态度。 “继续!” 董槐林的咆哮中,第二支增强感官的药物也进入了秦逸伦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拷打,似乎这几个特务歇了几天的郁闷全部倾泻而出。 这一次,秦逸伦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份疼痛的加剧,即使他可以用意志忍耐,他的大脑也需要保护机制。 可惜,昏迷并不能让特务们丝毫留手,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第86章 审讯与游行 “处长!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要死了!” “死就死了!我们七十六号打死的人还少吗?!” 面对董槐林的歇斯底里,苏菲少有的坚持了反对的意见,“可是,您的事情还没解决,这样只会雪上加霜的……” 当然,苏菲清楚怎样的说法才能对董槐林起效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如说他自己。 一想到被古月坑害的那事,董槐林就越发怒火中烧,因为外面对于这件事的说法已经越来越“具体”。 原来,在万宝来的授意下,街面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播一个听起来十分合理,让更多人觉得果真就是如此的故事版本。 首先,这些人强调了一下七十六号的职责,他们主要是针对军统和地下党的,当然还有中统和其他各种底下抗日组织,一贯行事作风上他们都蛮横无理,那一句“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可是,他们之所以能够这么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本职也就是自己的根基在哪。 只要他们在抓捕军统和地下党这些事情上不遗余力,日本人就不会对他们的做法有任何不满。 可这一次,“秦时明月”古玩店监守自盗事件恰恰是直接让七十六号的人的立身之本动摇了,他们会这么傻么?难道不怕东窗事发? 原来,监守自盗一开始是不存在的,这也符合七十六号的一贯作风,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是,他们都清楚自己那身皮到因什么而存在。 所以正儿八经和共党地下党扯上关系后,再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他们也必须装作视而不见。 其次,这些人又强调了黑市上出现的真迹确有其事,而且经过了多方验证,那的的确确就是秦家的传家之宝,也是“秦时明月”古玩店的镇店之宝。 这样两件宝物以及其他由秦逸伦珍藏的名家字画之所以会出现在黑市,会是秦逸伦自己处理掉么?他都被抓进七十六号的大牢里了,而他唯一的女儿也还躺在医院里养伤。 再说了,这个时候需要去处理宝物最可能是换钱买命,可秦家刚刚攀上了古家这棵大树,如果七十六号真的可以明码标价,古月会让他的救命恩人丧父么? 所以,做这事的还真就另有其人! 如此婉转曲折有理有据,自然吸引了足够多的共鸣,更有无数想要“探寻真相”的群众。 于是,更合理的版本应运而生。 众所周知,古家突然对董家发难了,而且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关系人士透露,古月亲自确定的计划,针对性强,覆盖面广。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古月是想让董家来给董槐林施压,以期达到放人的结果,可事实上古月是准备随时随地让董满仓给秦逸伦陪葬! 董满仓被突然的闷棍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之后,眼看董家这棵大树就要倾覆,董槐林能坐视不管么? 可惜,董槐林可以欺负全上海绝大多数人,偏偏他没法欺负古月! 不得已,董槐林只能另辟蹊径。 既然古家发起的是从商场上的打压,那么董家最缺的就是资金了。 于是,董槐林亲自出手将“秦时明月”搜到的一众宝物卖到了黑市,并且拿赚到的所有钱全部去支持了董家。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古月的行动似乎有些虎头蛇尾,其实,恰恰是因为董家弄到了一大笔新的资金,古月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他自己会不会伤筋动骨了! 这个版本的故事不得不说“有理有据有节”,所有人听了之后都不禁颔首“原来如此!” 但是,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更开放的猜想,那就是董槐林为什么会立刻联想到“秦时明月”古玩店? 为何他急需钱的时候,正好就能将古玩店的镇店之宝出手呢? 最令人怀疑的,还是董槐林到底是先抓了秦逸伦之后才知道的镇店之宝,还是恰恰反过来。 如果确实是一开始就冲着镇店之宝而去,似乎也未必说不通,而且董槐林说出手就能出手,想来,他早就事先去将“秦时明月”古玩店的暗格都搜剿一空了。 若非董家出事,恐怕董槐林也不至于要立刻着急出手惹一身骚,自然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所谓监守自盗了。 当然,即使是这个版本的故事,也同样没有忘记强调这一切还是董槐林的个人行为。 更多的人也越来越接受这些版本的故事。 自然,这里面必须除开董家人。 董满仓知道这很可能是万宝来的手笔了,可他不清楚,这里面还有丁默邨的戏份。 毕竟,更关心七十六号声誉的说到底还是这位主任。 而这个说法,很直接把七十六号所有人与董槐林撇开了,尤其是那几个守在“秦时明月”古玩店外的特务,他们一口咬定从来没有擅离职守更没有监守自盗! 同时,他们也斩钉截铁地说从未见到任何进入过古玩店里。 有了这样的表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便浮现了,那就是有人清楚这些人到底在哪又是什么时候交接班,而这人自然最可能是亲自安排这一切的董槐林了。 对于董满仓而言,他即使知道了丁默邨的插手,他也不可能有任何应对方法,更何况他只意识到这一切来自万宝来的打压。 所以,董满仓秉着“你不仁我不义”的想法,直接撕毁了和万宝来之间的秘密协议,公开表明他的钱其实是来自和万宝来的私下交易,用妓院和赌场换来了资金才能战胜古月的打压! 可惜,他的每一步都在万宝来的计算里。 最能说明这个情况的自然是那些妓院和赌场的工作人员了,而他们异口同声,自己并没有换老板。 这事,也就没有一个公论了,毕竟,谁会在观看董满仓出丑的同时去得罪万宝来呢? 董满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是好,近乎百口莫辩,可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和万宝来相比,古月对董家的打压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万宝来已经打算让董家在上海除名了…… 几乎同一时间,董家所有商铺都收到自己供应商的通知,将断绝一切往来。 没了烟馆没了妓院没了赌场之后,正经生意的货源也没了!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釜底抽薪。 而那些拿着订单催货催款的各路商贩厂家也纷纷上门,他们的说法十分一致,因为担心自己血本无归,因为今天的董家已经不是昨天的董家了。 如果这一切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傻子也不会相信,而这样大一张网,断然不会是古月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这一点,即使是董槐林也自然清楚。 董家,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当然,董槐林自己也不可能还有转圜余地,除非出现奇迹! 所以,即使是苏菲“设身处地”地为董槐林考虑,他也听不进去了。 “给我往死里打!” 这一声咆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即使是行刑的特务们也清楚,他们的目的不该是为了打死人而打死人…… 苏菲已经没法再进行任何规劝了,她只能无奈地选择沉默,同时期望秦逸伦的身体足够坚挺。 “主任有令,暂停行动处代处长董槐林一切职务,等待审查!” 周敏兰亲自出现在刑房外,传达了丁默邨的命令,同时,下令释放秦逸伦。 董槐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始终清楚,这是弃车保帅! 其实他并不清楚,因为这只是杀鸡儆猴罢了。 丁默邨的算盘里,董槐林这条全面倒向影佐的狗,其中一个作用,就是可以警示一下七十六号其他人,这个地方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不能这样!我的药品不可能有问题!这人一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藤田先生,您的专业技能我们自然心悦诚服,可眼下这人罪不至死,就这么活活打死,难掩悠悠众口啊。” 周敏兰也清楚藤田三郎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眼下,这人说的话可不算数。 “好,就算要放人也可以,但是第三支药一定得注射给他!” 很显然,这才是藤田三郎最迫切的目的,这也是他来此的唯一初衷。 “这个自然,您想要的实验主任说过一定得全力支持。” 周敏兰清楚最后一瓶到底是什么,因为她早有预感,也对古月如实说过,可她清楚自己能做的是什么,更清楚古月要做到的是什么。 还给古月一个活生生的秦逸伦对周敏兰自己有好处么?算是卖个人情吧,也能让自己说话算话。 还给古月一个即将毒发身亡的秦逸伦对周敏兰而言又会有什么坏处么?怎么可能有?又不是她亲手下的毒…… 而且,周敏兰的心里算的很清楚,因为秦逸伦的女儿未必不会是她自己的一个威胁。 对古月而言,可以是一命还一命,周敏兰也愿意相信古月说的是真的,因为在她的计算里,古月不仅不喜欢说谎,而且的确从来没有对任何女性表达过别样的意思,自然也包括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义妹了。 但是,周敏兰亲自见过秦雨涵,无论内外都是必须引起重视的假想敌! 对于秦雨涵而言,古月是一命还一命么?可以如此,却也未必仅限于此,因为古月不仅仅是拯救了秦逸伦,也始终在保护秦雨涵自己,所以后续还能以身相许! 这可不是周敏兰希望看到的故事发展,所以秦逸伦,最好还是毒发身亡吧…… 弥留之际,秦逸伦也无法再维持清醒,可他依旧清楚,说了要放走自己,却偏偏要再注射一支药品,这药品到底会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心中一个危险的想法萌生,因为他不能再让同志们陷入危险境地! 万一这种毒传染性很大呢? 在董槐林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中,秦逸伦被抬出了刑房,直接送上了去医院的救护车,他会被送去秦雨涵所在的那家医院,这自然是周敏兰的安排。 其实,周敏兰是想第一时间给古月打电话通知一下,也好表现自己的“积极”,可惜,古月根本就不在家里。 但是她特地强调了让古府的人告诉古月是自己来通知的,而且已经把秦逸伦安排在了秦雨涵的隔壁病房。 街道上的游行队伍已经选择了收敛,因为警察们已经介入,而这一次,是真的必须介入了。 从雅丽的居所离开后,古月和齐小飞特地跟着游行队伍走了一段,直到警察出现阻拦为止。 带队的是二队副队长廖警官,他原本是准备拿这帮学生泄泄火的。 因为警局里谁都知道这位廖警官有个主人叫董槐林,而他的这位主人最近诸事不顺。 “你们干嘛呢!找死是吧!” 刚一下车,抄着警棍就要上的廖警官忽然发现身后缺少一些和自己同样大吼大叫的声音。 正当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之后,他的心腹手下才有机会特地使眼色提醒他看一看路边的方向。 依旧没搞懂状况的廖警官陡然发现路边还真有点状况,原来古月正停下脚步站在那朝着他微笑…… 就算是廖警官,纵然他的主人是董槐林,他也不能对古月视而不见的,因为他有这个主人的前提是他依旧待在警局里。 “古大少爷!这可是缘分啊!我就说今天黄历上写的诸事顺利,看到您就是灵验了!” 这个廖警官在游行的学生们眼里就是个十足小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警局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他们更清楚一旦碰到这人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因为这人是真的小人,都不会装一装的…… 每次安排游行之前,组织者都会特地提醒各个队伍的领队,要看人下菜碟。 比方说看到一队大队长叶振鸿,就可以礼貌地打招呼,表达一下自己的诉求,并且听从他的安排小心谨慎地继续前进,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即可。 而若是其他警官,最好是听从安排不要继续前进,避免发生冲突和意外。 特别需要他们注意的,就是这个廖警官,一旦碰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对所有人发出警告,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毕竟来日方长…… 可是,这一队人里,领队并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的举措,因为他早就看到路边有两个人一直跟自己队伍保持了相同的速度一起前进,而这两个人恰恰就是古月和齐小飞。 领队不清楚古月的意图,不过他也特地鼓起勇气亲手给古月发了传单,并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古月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如果古月真的如传言中那么“与人为善”,总归也不应该难为自己才是。 “你们走的这条路相对而言最危险的,因为一会要赶过来的多半是二队的廖警官,不过嘛,算你们运气好,一会警察来了你们自觉站在原地不要动也不要作声便好。” 第87章 你惊与我讶 一大早便起床的小五,看上去一脸跃跃欲试,十分兴奋。 秦海等人都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怎么了。 因为昨晚深更半夜的时候,他们藏身的地牢外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拜访者。 “各位好,我找小五。” 虽然又弄了一身莫名其妙的伪装,但是陈敬文并没有将自己的声音一并遮掩。 秦海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因为之前的陈敬文的确十分聒噪。 可是,兄弟几人都从未想过会有人来这里敲门。 各种武器都拿在手里,摆开了防御的架势,小心翼翼打开门之后,陈敬文竟然很友好地对他们笑了,而且自顾自直接走了进来。 秦海一时间有些愣神,却没有放松警惕,确认了门外没有其他人才又将大门关上。 “好汉?!” “是我,诸位兄弟久违了。” 陈敬文笑得很自然,可秦海并没有好脸色给他,“谁跟你是兄弟!” “之前你们‘老大’说有事随时找你们帮忙,这个能兑现么?” 陈敬文并没有在意秦海的说辞,依旧“我行我素”,只是那和煦的微笑让人越看越别扭。 秦海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老大’的确说过,可他也没说让你直接过来啊!而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也是兄弟几个最难理解的地方。 “这有何难?出这个门走了多少步,沿途有什么声响气味,需要爬梯又需要从某个洞钻出去,这些都可以轻松记住的,之后,便是简单回想一下,再原路返回即可。” 一边轻点自己的太阳穴,陈敬文一边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声调说出了一件让秦海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而这个事,很显然就是事实了,因为眼前之人的确就在这里! “好吧,算你厉害!那你特地来这里,是要我帮什么忙?” “嗯,我这有一个箱子,需要你替我转交给老罗,时间地点我都约好了,明早你直接过去交给他就行了。 不过,这箱子至关重要,而且里面的东西需要小心保存,所以一路上别磕了碰了。” 小五无言以对,这人都约定了时间地点,怎么还让自己去送东西?自己不能去么? “你就……这么信任我?” “当然,不然我干嘛跑这里来呢?” 陈敬文的微笑依然和煦,而且这样的对话实在让人心里充满暖意,可小五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凭什么啊?! 结果,完全不给小五好好消化这些信息的事件,陈敬文又补充了一句,“想去延安么?” 秦海等人可不知道延安在哪,小五也从未想过要和自己几个哥哥还有“老大”分开,可陈敬文接着说了一句他能够理解并且十分期待的内容,“那本书的作者就在那里,如果你能好好学些好好表现,没准能见上一见,等你回来时,你就可以和古月好好讲讲那位惊世骇俗的智者到底是有多么平易近人了……” 古月这两个字的出现让让所有人又一次震惊到无言,很显然,这也是陈敬文想要看到的效果。 “我可是他的老师啊,他没跟你们说过么?说来也巧,在夺取这份东西的过程里,他也提供了一点点帮助。” 秦海等人清楚古月是认识眼前之人的,可他们从未多问,古月也没有详细介绍,只是说了这人可以算得上是“民族英雄”。 而现在,这个大英雄又一次出现在了之前自己等人“囚禁”他的地方,却是如此态度,实在让秦海等人完全不明所以,更加无法思考。 “这个……好汉,我其实也想多学点东西,能够见到那位作者就更加梦寐以求了!可是……我的哥哥们还在这里,‘老大’也在这里,我只能谢绝你的好意了。” 略微纠结,小五依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兄弟和古月,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些人都是把脑袋拴在腰间,如果这一去三年五载,未必就还有重聚之日了! “你的顾虑我自然清楚,可你也清楚,这个斗争是很严峻很残酷的,所以我们这些人更应该多多学习多多提高,以期在未来更关键的时刻发挥出自己应该发挥的能耐! 当然,你不愿意离开兄弟离开古月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的离开也不是三年五载,我可以给你保证,你只要认真学习,三到六个月就可以回来了,届时你能做的事情一定比现在多得多! 而且,你问过自己兄长们的意见吗?你问过古月的意见了么? 所以,别急着回绝,你先帮我把东西送了,明天我去找古月好好商量下,没准他比你更乐意呢?” 半天不发一言的秦海,心中也是矛盾的。 不过他并没有停止思考。 虽然“延安”到底在哪又是干嘛的,他的确不知,可是,那本书的作者他听古月提起过,据说是共党里身份地位很高的存在,想来,这样的人所待在的地方,应该很安全才对吧? 别的不说,如果自己的弟弟能够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这事对于当哥哥的而言,又怎么会是坏事? 至于所谓学习什么的,自己反正不懂,就没必要去干涉了,最后听古月一言而决即可。 就这样,小五激动了一整晚,虽然关于离开与否,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可眼下他需要更关注的是这趟送东西的任务! 这可是事关重要的物品,他更是从一位“民族英雄”手里接过的任务,怎能不情绪激昂呢? 不过兴奋归兴奋,小五的谨慎与小心并没有任何减少,这一路上他都时刻秉持着自己的一贯风格,尤其是到达目的地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出现在约定好的面摊,而是首先围绕目的地开始绕圈,一再踩点。 碰巧,已经坐在那吃面的老罗察觉到了不远处有点异样,有一个提着箱子的人似乎正在周边转圈,至少从他留心开始,那人已经在不远处的拐角那里出现超过三次了。 老罗不由紧张起来,毕竟他现在一直处于危险之中,可是“藏锋”同志的计划不能砸在自己手里,而他意外听说张汪洋不知在哪学了一手给人化妆的功夫,至少眼下,他的脸上比平时多了一点不一样的特征,虽然仅限于痦子,但是老罗自己看来也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老罗自己也没底,至少他能确认张汪洋这初学乍练肯定没几天,万一弄的妆突然花了是不是更加容易暴露? 只是,这份紧张在小五靠近后他终于放下了,心中不由还埋怨小五搞的神叨叨让人不自在。 而这些,小五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本身也在观察,更何况,他的真容本就是应该遮掩的事情,多么小心对他而言都不是多余。 就在他靠近面摊之后,老罗路过了他的身边,“跟上。” 听出了老罗的声音,小五也没有太纠结这人的面容,继续保持着警惕跟着老罗到了一个背街小巷。 “‘藏锋’同志让你来的?” “没错!老罗同志,东西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了!” 小五的兴奋不仅没有消退而且溢于言表,这让老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接过箱子确认里面的东西后不再多做停留,“多谢!” 言罢就要离开的老罗,被小五叫住,“能方便多问一句么?” “你说。” “延安在哪个方向啊?离上海远么?” 老罗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此时也不是可以恣意聊天的当口,“西北方,跨越小半个中国,告辞!” 小五不由十分失望,因为他不清楚“小半个中国”又是多远…… 与此同时,给游行队伍“护航”之后,古月和齐小飞来到了“且听风吟”茶楼,准备坐下来喝喝茶稍微清静一下,不曾想,那个一向是古月的专属座位现在有个人正大咧咧地自斟自饮,这人赫然是陈敬文。 “陈老师您好有雅兴啊。” “碰碰运气来这里等你呗,不过这里的视野的确不错,我现在是知道你干嘛总喜欢坐在这里了。” 不置可否,古月和齐小飞坐在了陈敬文对面,而齐小飞看向陈敬文的眼神很复杂,三分犹疑三分不解,更多的还是愤慨。 “昨晚的事还顺利么?今天这一出就是你所说的后续?接下来呢?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这么大一个目标,你们要吃下也总归有点油渣能分给我们一些吧?” 两人之间的身份既然早就不言而喻,古月也没有继续虚与委蛇的想法,他此时的确很想在针对藤田三郎这事里掺一脚。 “这一次我的目的你也应该清楚了,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就是不知道秦逸伦到底能不能扛过最后一关了,至于这个藤田三郎嘛,或许都不需要我们动手,军统的人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展现一下自己也是有正面形象的。” “军统?哦,您是打着这个算盘?应该说不愧是您么?军统的人都被您牵着鼻子走,而且他们还得乐在其中!佩服佩服! 也难怪刚刚雅丽可以故作高深地让我猜,这一步我还真没法猜到……” “雅丽?你刚刚去了她那?干嘛呢?” 雅丽的名字提起了陈敬文的心情,尤其是古月这么毫不避忌地和自己聊一个军统,很显然话里有话? “小飞这次是真的动心了,不曾想到头来原来是被人利用……但是啊,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能坐视不管对吧?刚刚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就算是利用也好,总归得继续下去,毕竟咱们这些人,谁也不能保证能看到每一个明天啊。 再说了,你们那据说有这方面的规定?要结婚还得是干部?而敌后的这些人,想谈恋爱都得打报告对吧?所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小飞至少能够理解……” “等等!”陈敬文突然意识到问题跑偏了,而且偏的很远,“雅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军统的人吧?你这态度可真不够坦诚!” 这下轮到古月目瞪口呆了,这样的表现对他而言也是少有,而恰恰是这个少有的表情,让陈敬文意识到了问题似乎更严重。 “您说……她是军统的?不会吧?军统的人我也见过啊,没她……额,坏了!” 古月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给陈敬文添堵了,一时间满脸写上了歉意。 “你……不会以为她是我们的人吧?” “不止如此,我以为她是你的人……” 陈敬文也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他听出来古月这句话到底强调了什么。 而他从昨晚确认之后就判断雅丽其实是军统特地留下古月身边的一颗棋,即方便和古月呼应又存着拉拢的意思,所以古月从一开始便是知道雅丽身份的。 现在看来,他和古月两个人都同时误会了…… 如果雅丽听到误会自己身份的不仅古月还有传说中的“藏锋”,不知道会不会乐开花。 “你……没对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至少‘藏锋’这个名号是不可能直说的,不过……我感觉你真的暴露了,因为还有你不知道的内情在里面……” “还有?!” 陈敬文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自己怎么就一次次栽在这小子手里了呢?难道真的八字相冲?! 至于想笑是因为实在是需要反省自己,至少这段时间的反省不太够…… “直说了吧,军统的人,其实早就知道你陈敬文是地下党了,因为是他们亲口问的我,我自然也没有否认……” 瞪大眼睛的陈敬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可从来不认为古月是这么不分轻重的,难道古月一点也不清楚国共双方那些事情? “您先别激动,因为要激动的还在后面……那个亲口问我您是不是地下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您的义妹,陈沁心老师,而她不仅是军统上海站的人,而且很可能身份地位不低,因为据我判断,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正是您的亲叔叔,也就是我们的校长,陈焱章……” 第88章 坦诚与交心 当自己两位亲人的名字在这里出现时,陈敬文几乎无法继续思考。 古月说的这么直白,陈敬文不能有任何反驳和质疑,可他始终难以接受。 不过,转念一想,当自己的名字和共产党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你还别不信,就是你那个好妹妹逼迫我的,而她应该是受到军统上海站站长的命令跑来对我使用了‘美人计’,目的应该是拉拢吧,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会这么做的应该就是陈焱章了! 这里面还真很难说明白,鬼知道你叔叔到底怎么想的?先是一个劲撮合自己女儿和自己侄儿子,发现苗头不对了,又特地让自己女儿找了一个自己的学生搞这一出……” “原来如此……这么说就能说通不少事情了,就像上一次沁心突然对你做的那个举动……不过你小子对她怎么看的?” 调整心绪之后,陈敬文也恢复了理智,至少机会难得,他不得不让古月说出更多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不然,很可能还有更大的坑在前面等着自己。 “想什么呢?她可是我的老师啊!我这人没什么长处,不过定力还行,什么坐怀不乱啊都是常事,就算车载以归那归的也是你家!” 看不出古月这番说辞里有什么心虚的表现,陈敬文除了继续相信也别无他法,不过他清楚自己那个妹妹的性子,一切都是以她义父为主。 “所以,你就跟他们说了我的身份?” “当然没这么简单,你们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至于这么点谨慎都没有的。 我当时亲口承认的,是你地下党的身份,这也是陈沁心老师亲口问的问题,而我的表现很显然得到了她或者你叔叔的认可,于是他们能够知道你这个身份了,可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有此一问吗? 正是因为你消逝了那几天…… 当然,这里面责任在我,所以我得想办法让他们确认却又不确认。 确认的自然是你地下党得身份,这个辩无可辨,你的各种借口都瞒不住他们的,而且你肯定没考虑过他们会去各个出入口查你对吧?什么海上漂了几天,那卖票记录里有没有你陈敬文,他们真不知道么? 所以,我这么做能让他们的怀疑点到为止,也就相当于保护了你‘藏锋’这个更复杂的身份。 在我看来,即使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对于自己侄子是共党这事,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在意,当然,一时难以接受是逃不了的,不过以他的老奸巨猾,你很可能未来会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但是,如果你叔叔知道你是‘藏锋’又该如何考量? 你们国共两党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知道的自然有限,可这里面的门道,我一个做生意的还是能想明白的。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地下党,就相当于是隔壁竞争对手商铺的伙计甚至掌柜,对他们而言什么样的忠心都未必没有价码,而你是‘藏锋’,就相当于你是竞争对手大老板手里的心腹,要想动摇你的忠心,恐怕未必是他这个掌柜能开出的价格。” 古月的分析的确在理,陈敬文也意识到了刚刚古月所言“坏了”到底是什么。 “所以,现在就是真的坏了对吧?又是因为你,让雅丽起了疑心,汇报给那位站长的时候,就难免和我联系起来了?” “这里面也不能全怪我啊……好吧,我不是要推卸责任了,我的确有错,误会雅丽和你的关系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军统的人?” 古月清楚自己的确又亏欠了陈敬文一次,不过在之前和雅丽的对话里,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些疑点,所以未必有过太多暴露的机会,就看雅丽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可是,古月依旧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因为他不小心说了一句“哦,也是,他那人应该对谁都留一手的才对。” 这话对于雅丽而言应该怎么考虑?很显然这话表明古月对“藏锋”的认识不仅限于工作,还可能涉及生活。 而一旦到了陈焱章耳朵里,他又会怎么考虑?在古月认识的人里,有谁符合这样的描述呢?最容易想到的,也是他陈焱章最熟悉的一个,自然就是陈敬文了,因为这个侄儿的亲生父亲无故身亡后他的亲生母亲跟了他的亲叔叔…… “我……”陈敬文欲言又止,他之前猜测雅丽来自军统,恰恰是因为古月这层关系,因为他在和雅丽对饮那晚察觉到了雅丽的行事作风里更多有迹可循的训练有素! 这些并不是一个普通舞女能够接触的细节,尤其是分寸感。 那晚雅丽喝了不少,而且看上去是醉了,可陈敬文清楚,这都是演绎。 另外,雅丽虽然始终看上去很热情,却依旧和陈敬文保持着最微小的距离,或许这个距离旁人不易察觉,甚至其他客人在和雅丽对饮之时也未必能够感受到,可陈敬文清楚,因为他不是旁人。 这个分寸感和距离感恰恰说明了雅丽的目的。 如果是一般舞女,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让客人高兴?应该是让客人掏钱。 而雅丽,并非如此,她似乎在赌气一般就是为了喝酒而喝酒,实际上,她是想让陈敬文酒醉而后探听更多的消息。 这个目的虽然被陈敬文意识到,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原因,即使是军统的人,又为何要找上自己呢? 现在看来,原因就很明朗了。 因为雅丽认识陈沁心。 陈敬文也清楚了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从何时起有了改变,那一套衣服又是谁替她选的。 可惜,后知后觉并没有太大意义。 不过当时选择雅丽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的计划实施起来难度太大,有一个正儿八经训练有素的人打配合可以说是天可怜见了。 只是现在,陈敬文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知道最后会是眼下的结果,自己当时到底还会不会那样选择呢? 现在想来,在那个房间里雅丽见面时的第一句就是问自己是不是“藏锋”,陈敬文原本以为会不会是古月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到处大吹法螺。 而实际上,古月应该是有意识地注意了这点,即使对陈沁心都没有坦白,更别说他根本没猜到身份的雅丽了。 所以雅丽应该是根据自己的行动方式有所猜测了? 不曾想,雅丽的猜测在古月的出现后更加靠近了事实…… 陈敬文不由又一次感慨,自己和眼前这个学生之间是不是真的八字相冲啊?! “其实吧,我之前就察觉到雅丽的身份不简单了,所以误以为你是知道的才会特地给她一个‘小飞哥的女人’作掩护,以便你和军统之间保持联系,现在想来,原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啊?而且这个‘小飞哥的女人’也不是你们自己能左右的嘛!” 面对陈敬文的揶揄,古月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他自己的确理亏,可齐小飞有些难以忍受,很想打人。 只是古月清楚自己这兄弟的“暴脾气”,特地用眼神喝止了。 “是是是,您料事如神,我哪能跟您比呢?如此说来,应该就是最坏的方向了,虽然雅丽依旧无法断定,但你叔叔可以了。 我之前就考虑过你叔叔为何特地要搞‘美人计’这一出。 其实吧,和你产生联系之前,我们去过陆杰那伙人袭击鬼子仓库的现场,应该说那里原本是我们的目标,却被陆杰那些人抢先了。 可就是那一晚,亲眼见到足足三辆大卡车的鬼子和陆杰他们火拼,不止是我,小飞他们所有人都应该是大为震撼。 而我必须考虑更多了,因为那样的陷阱可不是给我们这些小打小闹准备的。 这方面的想法或许传说中的‘藏锋’不太能够理解,可是啊,我们自己得清楚自己的事情。 就像小五对你讲了那么多,偏偏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他而言,肯定是很受伤的。 虽然,这方面本来就是我的诉求,因为我自己有太多羁绊,所以不得不一切以低调行事为主。 可是呢?万一我们这群人掉入了鬼子设下的那样规模的陷阱之后呢?对他们几个而言,恐怕就是孤魂野鬼了…… 这事是我挑头,所以我得对他们负责任,既要秉持自己的初衷,让所有人活着看到鬼子被干掉的那天,也要至少让他们不至于活成了幽灵。 当然,你应该也清楚了,小五他们的确是‘幽灵’,终日隐藏自己,可咱们干的事情,至少得让同道知晓对吧?我不能让他们在你们和军统的人面前也同样只是幽灵! 所以,我当时提出了去主动联系陆杰那群人的设想,因为他们的训练有素和不畏生死的确让我们肃然起敬。 可惜啊,没两天他们就搞出了那样的事情…… 没辙,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忍不了那样的事情,也就不再考虑陆杰那帮人了。 不曾想,他反倒是没打算放过我! 也是这个因缘巧合,我在这里捡到了您!” 说到这里,古月特地把“捡到”这个词加重了语气,同时还给陈敬文一个同样的玩味表情。 这份挖苦很显然是为齐小飞找回场子的,因为在古月看来挖苦自己随意,挖苦自己兄弟不行! “不得不说,之后的种种事情都像是有一个无形大手在推动,反正我们成功和你们这样的真正大佬取得了联系,也就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可是啊,我还是知道对错的,至少我的确对不起您,虽然昨晚算是将功补过,可今天又出了新的幺蛾子,这事我还得认,也就还得还,直说吧,我能做点什么?” 古月的态度很认真,陈敬文也知道这家伙的性子就是如此,他那整日挂在脸上的微笑与其说是一种“平易近人”不如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持距离”,而他始终坚持的“有借有还”依旧还是如此,因为他不喜欢欠人情。 “你先说说看,怎么就确定我叔叔能断定我身份呢?” “这个简单,因为我能感受到,原本你叔叔是在考虑我和你们共党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很显然嘛,我这人也不是个共党,我看起来像么?” 陈敬文能够想象这个情节,他估计揣测过古月身份的人绝不止军统方面,无论日本人还是七十六号肯定都有过设想,只是他们应该都考虑过古月的行事作风以及最近发生的一些列事情。 “我们那的门槛还是比较高的。” 面对陈敬文的嘲弄,古月还给他了一个白眼,不过也没有太过纠结,“你叔叔应该是从张汪洋的事情上看出端倪了,我那天的确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想要探一探张汪洋的虚实,不曾想陈沁心老师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而且张汪洋的突然消失反倒是说明了更多问题,在我看来,他就是你们的人无疑,同样,你叔叔也能看明白才是。 既然有这一出,就很明显我自己仍然还没有和共党真的扯上关系啊,想来,正因为如此你叔叔才定下了‘美人计’。 当然,这里面多半也有陆杰那些事的考虑,因为不好好修复一下和我之间的裂隙,未必不会耽误军统的正事,所以他又安排了涉事相关的人和我碰面,就是那个被我发通缉令的黄有为,这人竟然是陆杰的副官! 而现在,我又因为义妹的事情,和秦逸伦扯上了关系,不巧,我都能看出这个秦逸伦就是你们的人! 这里面难道也有你们的考虑?换了个方式搞出的‘美人计’?不得不承认,我也有过这样的考虑,不过从你和老罗的态度而言,你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产生联系,时间线上也就对不上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你叔叔的认知里,我一共可能认识几个共党呢? 三个,分别是秦逸伦、张汪洋还有你。 而雅丽的汇报里,我可能认识‘藏锋’。 于是,‘藏锋’就可能存在于这三人之中了,在你叔叔看来,又会是谁呢?” 第89章 公事与私事 有了古月的分析,陈敬文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该面对的总归要去面对。 “好吧,既然你也认为欠我的,那就帮我做件事,我打算让小五去延安学习,你得允许。” 古月一心期待的是跟着传说中的特工好好干一票,未必要多有面子,关键是一定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所以这所谓“有借有还”其实还是自己赚到了。 不曾想,陈敬文需要自己补偿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延安?就是你们的大本营?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据说一片欣欣向荣,革命的热情高涨,党和人民始终在一起,党中央的领导们也一点架子都没有……” “等等!”古月听着也很好奇,至少那应该是一个和上海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可陈敬文的描述里有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据说?你不是亲眼见过的?” “我也没去过啊,自然就是‘据说’了。” 看到陈敬文那一脸胜券在握的微笑,古月很想一拳打上去! “你自己也没去过,你干嘛要小五过去?而且,为什么一定得是小五呢?直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言语间愈发激动,古月都忘了那始终坚持的敬称。 而这一点,自然被陈敬文捕捉到了。 “这就要提一提你给小五的那本书了,看得出来,他很听你的,也很认真在学习那本书的内容,难道他不想更进一步么?不想去见一见那本书的作者?” “那本书……的作者?!那不是你们最大的领导人么?!这是说见就能见的?” 古月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震惊,因为共党的天下到底是怎样的,他不曾见过,不过在这上海或者南京,即使是他父亲,想去见一见周佛海或者汪精卫也不可能那么随意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一点恰恰是我们和隔壁不太一样的地方之一,虽然我自己不曾去过,可同志们都这么说,他们都不认识我又凭什么特地忽悠我? 我可以想象得到,别说那位委员长了,就是你想去见一见姓周的或者姓汪的,你肯定也不是那么随意的,更别说小五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了。 可是,在延安,只要小五足够积极向上,能够好好学些好好表现,去见一见去求教一番,尤其是拿着那本书去问问题,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定不会闭门不见的!” 陈敬文说的信誓旦旦,可古月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越是站在高处,难道不应该越担心自己的安全么?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可古月也能感受到陈敬文说出这番话时的那种自豪,因为这样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 古月很好奇,这家伙明明就没去过,又凭什么有如此热情呢? 但也正因为如此,古月才不得不信这里面或许千真万确,因为陈敬文这样整天活在计算中的人,也可以去相信…… “好吧,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您打算让他去多久?总归得有一个期限吧,不然秦海他们会惦记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只要小五够努力,三到六个月就能回来了,届时,他可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能做的事情自然比现在多得多了!” 古月愣住,在这件事里,原来自己不仅不是拍板的那个,而且还是最后被通知的那一个? 这个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不过古月更好奇的是陈敬文到底怎么找到小五他们人的。 “你们把我关在那里好几天,就不允许我故地重游啊?” “你是属狗的还是属马的啊?!我的天……只能说简直是妖孽了,下次一定得确保你是昏迷不醒的!” 古月尚且如此,一旁的齐小飞更是久久不能平复,他已经跟不上眼前两人的思路了,不过他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必须和雅丽说一说,让雅丽尽可能离陈敬文远一点,因为这人太可怕了,即使是雅丽也未必能够总能占便宜。 “没办法,脑子好使是天生的,你也不用羡慕,毕竟羡慕不来的。” 这样的言语,竟然配上了一个更欠打的微笑。 此时此刻的陈敬文,哪还有一点传说中的大英雄形象?更别说他还要为人师表了! 不过古月也忍不住跟着笑出来,因为越是这样,越说明陈敬文在他自己面前没了那么多伪装。 “想来想去,这事你还是在算计我,就算小五半年后回来了,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战士,他也是你们的战士了,到那时,他不首先想办法把我拉进了你们的队伍? 不得不说还是你高明啊,这一招可比什么‘美人计’有用多了! 至少,无论如何你们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总归算死了我古月是个太重感情的人呗……” “重感情?没看出来啊,脸皮厚倒是一清二楚。” 古月很怀念那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出口成章平易近人的敬文老师,因为眼前之人太毒舌了。 他很好奇这人到底是有多矛盾?到底哪一个才是他自己呢? 古月无法得到答案,或许也没人可以得到答案,不过至少这一次,他更了解了自己的老师,虽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比旁人更了解这个老师的作风,尤其是机缘巧合之下他知道了更多旁人不知道的内情。 “你特地等我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对吧?” “没错,现在正事也谈完了,我该离开了。” 堂堂共党地下党的王牌特工,竟然会为了小五特地在这里等一个不确定的机会,古月很难相信这就是陈敬文的全部目的,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 “别啊,正事谈完了,咱们来聊点私事呗。” “哦?咱们两之间的私事?你不会真的打算对我妹妹出手吧?!” 古月忍不住扶额,这陈敬文的想法也太难以捕捉了,天马行空这个词都完全无法胜任。 “刚才都说了,那是我老师!而且我自己都知道是‘美人计’我干嘛要一头钻进去? 不过,我想和你聊的私事嘛,也的确是关于女人的,而且是你熟悉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找你了。 直说了吧,周敏兰找过我,她自称是你留洋时的同学。” 古月可是一个“牙眦必报”的人,让陈敬文一个劲牵着鼻子走他可始终憋着怨气,这当口就准备“攻守异形”了。 “她找你干嘛?” “周家人嘛,又是个掌上明珠,到了这个年纪,即使是再能耐,她也不得不经历和许多豪门大族家的女儿一样的命运,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选一个看上去不那么令人讨厌的……” 古月的说法已经很直白了,陈敬文自然能听懂这里面到底什么意思,可他也从未想过古月和周敏兰这两人之间竟然会出现这种联系。 “她这人……长得不错,人也聪明,有家世有背景,和你也算门当户对了,除了比你大一点点以外,总归不会辱没你们古家的门楣了,所以,你怎么打算的?” “说的这么仔细而准确,不知道为什么近水楼台的陈大公子反而要刻意拒绝呢?” 陈敬文说的的确很客观,古月能感受到这里面一定有陈敬文想要看一看古月想法的意图,不过他可不打算让陈敬文继续占据主动,这个话题里,他想让陈敬文知道到底谁坐庄。 “我本浪子,眼里全是森林,又怎会拘泥于一棵大树?” 陈敬文说出这话的时候,神态里看不出任何掩饰和伪装,或许这就是他的生存意志? 一旁的齐小飞很想表示他对陈敬文的鄙夷,可惜,他的眼神并没有被接收。 不过古月认为陈敬文的牺牲从国外就开始了,这点实在难能可贵。 “不得不说你这样的布局也是真的太长远太厉害,我是办不到的,佩服佩服!” “布局?哦,你不会以为我都是装的吧?从国外开始? 是你想多了! 我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夜总会啊,有酒有女人对吧?去夜总会放纵才是正常的,和你一样跑夜总会不碰女人只谈事情才奇怪吧!” 这样的说法让古月一时语塞,倒不是因为陈敬文对他自己的评判,而是他明明在恭维陈敬文却被当事人否认了,这事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好吧,是我想多了……不过,你的一个情报来源被我洞悉了,这个你可没机会否认,而且这一次你能比所有人都更快知道藤田三郎的出现,肯定也和这方面脱不了干系。 当然了,咱们是同道中人,我自然不会做什么让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但是啊,既然说到这里,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以后别一个劲想着法算计我,我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古月得意的嘴脸彰显了找回场子的快感,陈敬文也清楚这就是十分直白的“威胁”,不过他至少得表现出不以为意。 “你堂堂古大少爷,一堆桃花债都还处理不过来呢,怎么有功夫提醒我这些呢?不过嘛,兼听则明,古大少爷的建议我清楚地记住了。 话说,你对周敏兰到底怎么考虑的?别又拿‘坐怀不乱’敷衍哈。” “倒不是坐怀不乱吧,毕竟她也没真的投怀送抱……”古月能听出来这一次陈敬文是真的有所指,不妨就听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我也的确没那个心思,一是咱们这些人都未必能看到每一天的日出,而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保护,真不想多牵扯一个…… 而且,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个周敏兰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过分直来直去’的类型,换句话说,很可能就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而这个过程里,未必就不会不择手段了。 想来,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养成的,可就是她那个家世背景,我只能说敬谢不敏吧。” 古月的表述很诚恳,这也符合陈敬文的预判,而他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相信你古大少爷的为人,不过你不懂女人这事也的确人尽皆知了。 作为你的老师,不得不提醒一句,周敏兰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很容易就为达目的不计后果了,尤其是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甚至是代价。 所以,你如果不想考虑她,就不要给她太多的期待,否者,她的报复也同样是不计后果的!” 原来这就是陈敬文想要提醒自己的意思,古月一时间觉得这份关心充满暖意,可他也没忘记不能随便承陈敬文的情,不然这人很快便会顺竿爬,“哦?怪不得,原来你是担心她的报复啊?可你依旧在利用她,难道又不担心了?” “原本嘛,总归还是有点担心的,可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了……” 留下这句话,陈敬文离开了茶楼,古月并没再阻拦,也没再多言,只是喝喝茶吃吃糕点,因为他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送达医院的秦逸伦被直接送上手术台抢救。 “医生……求你了……不要救我……” “说什么傻话!放弃活着就什么都没了!” 弥留间,秦逸伦对医生的恳求竟是如此,可惜他也没机会再说更多了。 秉着救死扶伤的原则,医生可不能跟着这名患者一起任性,更何况,一群特务就在外面守着…… 得知自己父亲出现在了医院,秦雨涵无法抑制住万分的焦急,偏偏没能见上一面自己父亲就已经在手术台上了。 若非有古家二女的支撑,秦雨涵根本没法走到手术室外。 倒不是伤口还没恢复,只是这份沉甸甸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负担过重。 “会没事的,哥哥答应你的这不已经办到了么?义父也不会就这样扔下你的!” 古星凤的安慰成了支持秦雨涵的一针强心剂,两女靠在一起共同等待手术的成功。 而古星凰已经去想办法联系古月了,只是古月并不在家。 古星凰略微思索又拨打了“且听风吟”茶楼的电话,终于将医院的消息传递给了古月知晓。 第90章 必杀与防范 军统上海站某处隐秘据点离,陈焱章端坐在长桌首位,而他面前是所有下辖的精锐,这些人都正襟危坐,等待着站长的最新命令。 “上峰有令,藤田三郎,必杀!” 抑扬顿挫的这一句之后,军统上海站所有精锐整齐划一地起立,“坚决完成任务!” 这份气势不容小觑。 随后,陈焱章便向众人展示了他制定的具体方案,也对所有人进行了分工,事无巨细。 也正因为这无可挑剔的态度,军统上海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来自自己站长的激情澎湃。 很显然,陈焱章憋得太久了。 医院里,经过数小时的抢救,秦逸伦终于被推出了病房,医生的嘱咐是还没脱离危险期,毕竟秦逸伦早已体无完肤,失血过多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就算熬过了这一关,恐怕内里也要好好调养很长一段时间,否者以后的生活恐怕会很有影响。 这样的论断已经是十分负责任的说辞了,不过这位医生并不了解真相,那就是秦逸伦受到的心理迫害更甚,尤其是那未知的毒药就在他体内,让他早就不想再活下去害人! 而这种自我放弃才是对于伤员的身体恢复最大的障碍。 赶到医院的古月见到了周敏兰特地留在这里的手下,而这人的目的就是把秦逸伦此时此刻的状况如数汇报给古月知晓,毕竟,这样才能说明周敏兰的情报和分析都是无比准确的。 当然,这人也不可能多嘴说一句是周敏兰最后允许的注射毒药。 同时,古月也了解到董槐林已经被丁默邨收押,名为调查,实际上这人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了,因为已经是在打影佐的脸。 古月不太清楚丁默邨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敢这么做,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日本人过不去,不过这样的事情,古月很乐意多看几次。 之后,古月特地安排了人全天候把秦逸伦照顾好,当然,这事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不满,可若是古月要将秦逸伦弄出医院,恐怕就会受到相当大的阻碍。 因为七十六号的人也担心那实验中的病毒并不靠谱,万一真的在上海爆发了,这事情就闹大了。 虽然藤田三郎坚信自己的试剂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个人体实验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更关键的是想要看一看他的毒药对于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又会起到怎样的效果。 只是,藤田三郎信誓旦旦的另外两种审讯药物对秦逸伦似乎并没有起太大作用,举一反三,对藤田三郎的不信任在七十六号已经从上到下不是秘密了。 当然,秦逸伦这个共党的嫌疑依旧没有被排除,事实上他肯定就是共党无疑,不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 这一点,在七十六号内部也不是秘密,只是他们此时受到了“董槐林事件”的影响,不得不做出一点姿态而已。 所以,对于秦逸伦的看守,可比在七十六号地牢里更严密了。 因为这一次,在丁默邨的指示下,七十六号的特务们近乎倾巢出动。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古月却没有更多的考量,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之后的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主导的战场了…… 终于听劝回到自己病房的秦雨涵,第一次提出了想要借古月的肩膀来依靠的要求,自然也没有被拒绝的理由。 只是那无声的抽泣让古月忍不住心疼,因为这个义妹太过坚强。 可一旁的古家二女心中又有点莫名的意味,正如她们之前设想的,自己的哥哥的确又被分走了一块…… “古哥哥,他们并没有放过父亲,对吧?” “这个自然,在他们眼里你父亲就是共党无疑,只是迫于压力而不得不保住秦叔的命而已。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做的,你父亲的那些同志和战友们一定比我更靠谱。” 古月的说法秦雨涵并不认同,毕竟在这上海里,她清楚自己父亲的那些同志和战友们都是处处受制,可古月的能量和手腕就要方便施展的多。 不过她也清楚,古月是一个不会不负责任的人,所以没把握的事情他不愿意去逞强,因为这样往往只会害人害己。 “对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忍耐,你父亲体内被他们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虽也说不准这毒到底会不会传染,所以你必须忍耐不要去和你父亲面对面,能答应我吗?” 古月认真的眼神不容置疑,秦雨涵虽然早有准备自己父亲这一次肯定是无尽的坎坷,却不曾想到那些禽兽竟然还有这一手! “古哥哥,父亲他……他会没事的吧?” “这方面的准备不是我出手做的,所以我也只能道听途说,不过,你应该可以期待,因为有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出手干涉了这件事情,而他在你父亲的同志里也是很不简单的一个。” “难道是‘藏锋’同志?” 古月很好奇秦雨涵是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毕竟陈敬文的保密工作几乎做到了极致,甚至有点歇斯底里的程度。 “其实是有一次张汪洋和父亲谈话的时候被我无意中听到了,那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过父亲却阻止了他继续多提,似乎这个名字很禁忌一般。 之后张汪洋很听话似的承认自己又错了,也正因为张汪洋都可以抑制自己,恰恰说明这位‘藏锋’同志的身份需要高度保密,我也不由记住了这个名字。” 古月露出了微笑,果然传说中的人物就该有相应的待遇。 同时,古月也不禁感慨,陈敬文亲自做出了这一切就是为了保障秦逸伦的生命,若是到最后到底是谁出手都不能提,秦逸伦父女俩到底感谢谁呢? 虽然陈敬文肯定不会在意,可是旁的知情人呢?比如古月自己。 因为将心比心,古月自己虽然可以克制一些虚荣和欲望,但是始终清楚至少小五还是很乐意自己的名号响彻华夏大地的。 “对了,你知道延安么?” “听说过,不过即使是父亲他们也并不能经常提,而涉及到的书本内容就更少了,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知道那里是党中央的所在地。” 古月意识到即使是秦雨涵这么迫切希望靠近他父亲的事业,也不能了解到更多关于延安的事情,看来这方面的消息的确难以搜集。 不过他之所以会特地提起,倒不是单纯想要问一问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你父亲会被送出城,最终目的地很可能就是这个延安了,届时你或许也会被一起带过去吧?听说在那里可以学到你父亲他们组织的更多内容,你怎么看?” 这个消息很突然,不过秦雨涵能判断这里面的可能性很大,而且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自己父亲的安危,至于自己,自然理应在自己父亲身边照顾。 而且,能够学习更多知识的地方,一定能够更进一步靠近父亲所在的组织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也不得不离开她身边的人。 古家二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有些触动和更多的不依不舍,因为她们说好了要当一辈子闺中密友,要当一辈子好姐妹,不曾想,这么快就不得不分开了。 刚刚那些莫名的吃味已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小女孩之间的那份纯真。 古家二女一起凑到了秦雨涵的身边,虽然难掩各自的不舍,可她们的眼神很是坚定,因为她们清楚怎样的抉择才是对秦雨涵真的好! 看懂了自己好姐妹的表态,秦雨涵微微一笑,“自然是服从组织安排了,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我更熟悉,也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届时,我就是一名真正合格的战士了,嘿嘿,到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来拉着你们和我一起战斗,你们做好准备喔,一个都跑不掉的!” 这样的宣言有几分认真又有几分玩笑? 至少此时此刻,这个病房里没人会去太过在意的…… 藤田三郎已经被送到了日军本部,影佐亲自会见了他,只是这个宿醉未醒的家伙依旧有点行动不便。 影佐需要清楚地知道藤田三郎这两日的行程,因为他必须首先判断到底是哪一个环节走漏了风声。 这里面的重点自然是“万象乾坤”夜总会。 不过影佐首先捕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那就是为何藤田三郎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不曾想,竟然是下榻酒店的服务员发放的宣传单所致。 影佐问询那些宣传单是否还在,藤田三郎却并未保留。 随即,影佐又让人联系那家酒店,问一问是不是真的有服务员在从事这样的副业。 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这点让影佐有点意外。 不过他也并未因此就放弃了这一个疑点,因为在他看来,藤田三郎会专门去往“万象乾坤”夜总会应该是某些人安排中的一环。 而对于夜总会里发生的事情,影佐又抓住了新的疑点。 首先自然是古月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刻意? 为了判断这一点,影佐找来了负责藤田三郎安全的那名七十六号特务小头目。 “影佐阁下,这事小的也问过,昨天古月和万双全是提前约好的,真的是在里面谈某些事情,而依小的看来,古月应该是真的不清楚藤田先生的身份,不过他表现出很好奇的态度,就是之后那个叫雅丽的舞女出现后,古月的态度又有了新变化,小的们还猜想是不是因为那个齐小飞的争风吃醋所导致……” 这名小头目的描述里,影佐能判断哪里属于古月的常态,可他也同样好奇,古月的态度变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什么原因而改变。 小头目便将他自己的分析完整呈上,对此,影佐认为存在一定的道理,至少门当户对这事并不是什么太新鲜的玩意,而且那些戏子、舞女甚至青楼女子,就算真的被什么高门大族弄回了家,也只会是一个姨太太的身份而已,而齐小飞并没有婚娶。 影佐清楚古月对齐小飞的态度,也理解这份兄弟情谊,所以齐小飞的第一位夫人自然不太可能是一个舞女。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说法,也很难解释为何古月会特地有意识的给藤田三郎灌酒。 影佐判断,这些人的目的是让藤田三郎醉倒,可是这个目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曾想,他的这个疑惑反倒是被小头目给解释了。 “影佐阁下,您有所不知,我们这有些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很在意面子的问题,那就是,就算是个舞女甚至妓女,如果是自己的相好,也不太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了,而一般大的夜总会或者大的妓院也都懂这些,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给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一些面子,不到万不得已这些地方一般不会特地得罪这些人。 而昨晚很显然那个苗姐是看出来了藤田先生的身份不简单,毕竟我们好些人跟着,所以为了将藤田先生照顾好,她不得不请出齐小飞点名要的那个雅丽。 至少在小的们看来,那个雅丽的确是一个尤物,这方面藤田先生应该最有发言权……” 这个说法让影佐很难信服,不过当他看到藤田三郎因为想起了昨晚的香艳而抑制不住嘴角流出的口水之时,影佐都有些泄气,因为这样的耻辱实在让他羞与为伍! 可惜,他没法不了了之,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这个耻辱离开上海之前,都是需要好好防备的关键,任何一个隐患都不能被轻易放过。 而这事,会不会真的和古月有关呢?不好说。 影佐清楚,古月做了那么多针对董家的事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救秦逸伦。 所以,一旦古月清楚了藤田三郎此行的目的,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影佐无法判断古月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同时,也无法判断古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得到过消息…… 第91章 踩点与套话 平静的街道上已经开始涌起暗流。 茶余饭后的人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早上那群学生喊出的口号。 而有些人还没空顾上吃饭,因为时间紧任务重。 军统的特工们已经确认七十六号在医院周边的部署不是一般的投入,很可能算得上倾巢出动。 而这样的表现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七十六号的重点对象只限于秦逸伦一人,他们想要用这样明目张胆的布局让敢于前来救援的共党地下党付出惨痛代价。 而另一个原因,恰恰是七十六号的人以秦逸伦为幌子,实际上已经把藤田三郎安排在了医院里,这种严阵以待其实是虚虚实实。 对于军统特工们而言,查明医院里到底有没有藤田三郎的踪迹十分关键,因为这里的布局如果不是用来守护藤田三郎,就能说明关于守护藤田三郎这件事里七十六号并没有参与。 如果是那样,负责藤田三郎安全的就只会是影佐亲自督阵了。 得到这样的汇报后,陈沁心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因为她知道古月已经到了医院并安排了人去全天候服侍秦逸伦。 当她出现在秦雨涵病房的时候,古月很意外,不过也没有声张,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古月听陈敬文说过军统的人应该要有大动作,很显然,陈沁心是在踩点了。 果不其然,陈沁心也没有虚与委蛇,直接把古月拉到窗边耳语,这个举动让其他三个女孩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古月没反对,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能不能确认藤田三郎在不在医院里?” 古月没想过首先找自己帮忙的竟然是陈沁心,是军统,不过总归是对付藤田三郎,这事他很乐意掺一脚。 “你们准备动手了?” “上峰有令,必杀之,这点不用瞒你,而你的帮助很可能加快这个过程。” 工作状态的陈沁心做事雷厉风行,更何况,在她看来古月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能力帮忙,也就无需遮遮掩掩,也只有这样才能加快效率,尽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我可以试试,不过没法保证一定能够办到,因为我现在和七十六号的关系很微妙,他们对我的防范未必低于对你们……” “嗯,我知道,秦逸伦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他们可以不让秦逸伦死却不可能轻易放人,你能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建议你不要继续深入,不然就会让七十六号更加针对你,这点对你而言并没有好处。” 面无表情的陈沁心说出这番话时,也难免有些许眼神的波动,古月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地方,不由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嗯,我理会得,这事已经不是我力所能及了,所以我不会害人害己。” 古月的微笑让陈沁心满意,她没再多言,跑去和其他三个女孩寒暄了两句后便离开了医院。 只是这个做法更显得多余,至少秦雨涵一点也感受不到这人是来看自己的…… “这个陈老师怎么总来医院找你呢,哥哥?” “有点急事呗,又恰好猜到了我会过来,或者说电话联系家里找不到我。” 知道自己哥哥在敷衍,古家二女却选择了不再深究,因为她们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更复杂的原因,而自己的哥哥,不愿意骗自己的,也就更不能让他为难了。 “我去转转,你们有什么事就和小飞说。” 齐小飞清楚古月这是要去给陈沁心办事了,他其实很想跟着,不过古月会这么说就代表这事一个人去做更方便,也就没有坚持。 古家二女给秦雨涵使了使眼色,三人便笑盈盈地目送自己哥哥离开了病房。 只是这笑容让古月有些瘆得慌不寒而栗…… 其实病房外就是七十六号的特务蹲守,若不是齐小飞一直守在门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偷听古月到底说过些什么,而现在,令他们意外的是古月竟然主动找他们搭话了。 “各位兄弟,你们领头的在不?聊几句。” 明明自己的任务是“暗自蹲守”,古月却毫不迟疑地直接找到了自己这些人,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一个小头目不得已主动接话,“古大少爷,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目前这一块我带队。” “好的,那就和你聊几句。 我知道你们是在看着秦逸伦,就像守株待兔吧,想看看有没有共党分子来解救这个被你们认定是共党分子的人?” 和古月直接聊共党分子,这事对于小头目而言还是太复杂了一些,很难为他了,不过此时也没法说走就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古大少爷,我们也是听安排办事而已,具体上面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呗,至于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啊……” “别紧张嘛,我又会妨碍你们工作。 当然了,你们都知道我针对你们做了一些事情,不过我针对的也是董槐林和董家而已,真要是和整个七十六号过不去,我看上去像是失心疯么?” 对于这番说辞,小头目不敢置评,因为在他看来,古月就没有不敢的事情。 “简单来说吧,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当然了,一般也没这个机会对吧?我手里钱也够花,也没太多不良嗜好,更不会肆意妄为…… 可惜啊,这一次是真的欠的太多了,命啊,足足三条命啊!” 古月的“自说自话”十分生动,小头目不用多想也能听懂这里面指的是什么,而他也意识到自己此时需要做的并不是一问一答,只需要更多的听一听就好,毕竟,少说少错! “欠债还钱,那么欠了命呢?还命呗。 当然了,人命应该是不能用数量来衡量的,一个人和三个人的命不应该拿来比较对吧?所以我就偷了个懒,反正得以命还命,我那个新近跑出来得义妹最在乎的是谁的命呢?自然就是他老爸的了。 所以,这事对我而言,不存在去考虑这个秦逸伦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要做的仅仅是还给义妹一个活生生的老爸而已,而现在,这人还活着对吧?我也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所以之后,我可不会再做更多了,不然就是对自己和自己家人不负责了……” 古月的话似乎很有说服力,小头目不由将心比心,至少这个比“失心疯”更合理。 “可是啊……” 一个“可是”让小头目差点吓到,刚刚萌生的期待落空的也太快了!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很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秦逸伦了。 本来嘛,这事也和我无关了,不管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人嘛,总归还是要知道一点分寸的。 就是我这几个妹妹离得太近了! 万一你们真的火拼起来,我这几个妹妹不就遭殃了吗? 但是我现在让她们各回各家,你觉得会有人听么? 所以这事,我又不得不多做一点防范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多召集点人来,把这医院前前后后索性给封了,到时候管他什么地下党应该都不会轻易来了吧? 你们省事我的几个妹妹也能安全了。” 小头目很努力也没法跟上古月的脚步,这说法到底目的何在,他是真的无法洞悉,可眼下,也没人可以给他点意见和建议,就说周围的弟兄,一个个比他更迷茫。 “古大少爷,您这个担心也是合理的,不过这可是医院啊,说封就封了,会给很多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对吧?想来一向乐善好施的您,也不愿看到那些普通老百姓没地方就医啊,这谁还能没个三病两痛呢? 如果不是担心这事,恐怕上面一开始就会让我们直接封路了……” 这个小头目是行动处的人,不过他们行动处也不会都是只忠于董槐林。 尤其是眼下董槐林已经彻底失势,他们若是要为了董槐林讨要一个什么说法,除了和自己过不去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们不仅不会有这个想法,反倒会更加卖力地表现,即表现出自己是忠于七十六号忠于主任而不是董槐林,又要表现出自己的工作态度,毕竟,那个代处长的位子也空出来了…… 而这一次,奉命里三层外三层这么看着秦逸伦,七十六号的人是真的严阵以待,因为他们认为共党的确会来救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共党的安排,眼下就是他们救人的最好时机也是唯一机会。 事实上,上面也透风了,这一次如果共党不来,反倒不好办,因为这个秦逸伦打死不开口,而他家的宝物却被董槐林都卖了,还是以七十六号的名义卖掉的,所以到头来,万一秦逸伦没有扛过这一关,七十六号的人谋财害命就成了板上钉钉辩无可辨。 纵然可以拿董槐林去堵住所有人的嘴,可七十六号的风评在那摆着,一个董槐林完完全全不够的。 这些依旧得在七十六号做事的人,仍然希望以后可以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特务们,打心底期待共党的人早点来,而且声势越大越好,这样他们就能让所有人看看,秦逸伦就是共党,七十六号从来没有抓错人! 至于董槐林以权谋私,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和七十六号的大方向无关。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可现在,小头目有些担心了,如果古月真的说到做到,恐怕别说这家医院了,就是这周边封路,估计也不会太困难! 到那时,共党的人会不会放弃救援的计划?这事还真不好说…… “你说的这个也是,唉,不好办啊…… 不过你也别怪我多事,这次是真的很难不担心! 今天外面都在传,那个什么藤田三郎出现了,听说是一个搞生化武器的,动辄就是人体实验啊,解剖啊,反正没少霍霍那些老百姓,你们知道这事么?” 小头目不清楚古月这又是要说什么,只是他始终警惕,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古月说什么都是话里有话,一定没憋着好! “倒是听说了,街上沸沸扬扬的,不过我们很快就来这里了,也没有太在意……” “你这就没给实话了,明明我都跟你说了不少肺腑之言! 算了,你估计也有难处,姑且能理解吧,就是我这担心肯定不是无中生有。 你应该听说过我亲眼见过军统那些人当街冲着影佐阁下就去了那事对吧? 好家伙,那时可真把我吓到了,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那种阵仗! 那一水的美械‘突突突’,手雷一扔一个准,影佐阁下的车子应该是有一定防范措施的吧?就那么‘砰~’的一下被炸上天了! 好家伙,你们知道那时军统就几个人吗?我数了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日军呢?别说十倍吧,总有个三五倍! 可那些军统的就是没带怕的!差点还被他们弄成了!” 古月的描述绘声绘色,让这些特务不由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是不知道到底地下党厉害呢还是军统的厉害,不过我也听说过,至少军统的人手里拿的家伙什比地下党的齐备太多了,冲锋枪都是小儿科,那什么狙击步枪,定时炸弹,遥控炸弹肯定比比皆是! 而且我最担心的一点,是这些人做事可以不管不顾! 那天被他们打死打伤的路人可不比日军少! 就由不得我不多考虑一下了,这个藤田三郎对他们而言,是不是和影佐阁下一样重要? 那如果他们为了刺杀藤田三郎也大举攻过来,而且不管不顾把这医院直接炸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要我说,还是把路给封了吧,严加排查,最好是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炸医院?无论小头目还是其他特务,他们还真的认为这事军统的人做得出来!而且他们也不用在意秦逸伦的死活,更何况其他普通百姓了…… “不是……那个,古大少爷啊,他们干嘛要来呢?那个藤田三郎不在我们手上啊!我们……” 这一句让小头目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属于是透露了机密! 虽然并没有人勒令他不能这么说,可也没人允许他这么随便说! 更何况,他是对古月说了,谁又清楚这会不会才是古月的真实目的?! 不过,古月接下来的一句,打消了他这个疑虑。 “这事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吗?你们这有不少人对吧?你们自己认为自己是在看守秦逸伦,防范的是共党地下党对吧? 可军统的人呢?他们还能清楚你们是怎么想的不成?如果你是他们,你看到这个节骨眼上,七十六号的人都跑医院来了,你会不会怀疑那个藤田三郎就在这里?! 而且,就算没有藤田三郎,他们一个炸弹把医院炸了,你们是不是都没了?对他们而言,难道不也是一种胜利么?!” 第92章 血缘与家人 对于古月而言,套话只是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可无论那个七十六号的小头目到底说了什么,都不能判断一定就是事实。 可能那人本就不清楚,又或者他也是被隐瞒的其中一人。 所以古月需要抛出新的诱饵,因为他清楚这些特务也会怕死。 知道敌人会来需要严阵以待是一回事,被隐瞒了真相最后落一个死的不明不白又是另一回事了。 鱼饵已经抛出,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了。 古月需要等待的,是七十六号高层的意思。 而这事,在现在的七十六号里,恐怕就比较复杂了,因为董槐林被关了起来,周敏兰又一向不愿意掺和情报以外的事情,所以这事多半要报到丁默邨那了。 不过古月更好奇的是丁默邨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打算。 经过这次事件,古月意识到丁默邨这人看上去甩手掌柜,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韬光养晦,而且整个七十六号的大权始终就在他手里从未旁落。 而且,古月隐隐察觉到丁默邨似乎和影佐之间存在嫌隙。 这一点似乎并不明显,可丁默邨特地在董槐林身边安排了一个苏菲这事,一定不会只是要坑一个下属以便杀鸡儆猴而已。 同时,古月能感觉到,董槐林的戏份并未结束。 因为影佐尚未真的被牵连其中。 丁默邨手里会不会还有各种底牌?古月不得而知。 只是古月已经越来越意识到丁默邨这人很不简单,而且比影佐更为神秘。 影佐的奸诈狡猾乃至阴险残忍都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影佐喜欢粉饰他的“大东亚共荣”,可实际上到底如何,时间长了都会一一暴露。 但是丁默邨不同,这个叛徒汉奸卖国贼一直都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所以始终不会太过张扬,但是这并不代表幕后也没有他的身影。 虽然始终不明白一个汉奸头子为何会和一个日本鬼子过不去,但是敌人内部的嫌隙越大,应该也越有利吧? 或许如此,可也未必一定如此。 因为一个暗地里阴险残忍的敌人在他们内部的斗争中落败之后,这一片就会没有敌人了么?自然不会,而且很可能会出现一个更残忍更阴险而且表面上的伪装都不再遮掩的恶魔…… 当然,论断这一切都为时尚早,如果影佐会这么轻易因为一个狗腿子的失败而受到牵连,他也不够格站在这里了。 古月没有继续纠结,给妹妹们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医院,他首先要做的是把目前得到的线索和自己之后的安排给陈沁心通报一声。 藤田三郎的存在已经是公开的事实,所以无论特高课还是七十六号的人,想要保护藤田三郎的同时,更想要的是赶紧把这人礼送出境。 恐怕这里面当属影佐最为迫切,他现在一定更能体会“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什么意思了,各种意义上。 回家的路上,古月找地方给陈府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那位佣人大婶,虽然不情愿,却也还是替古月叫来了陈沁心。 古月把自己刚刚的行动和之后的计划复述了一遍,并且表示明天应该能有更进一步的下文。 陈沁心表示了感谢,便没再多言,因为她家里现在人比较齐。 今晚,陈敬文不知为何特地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家人的晚饭。 “古月那小子这么晚找你干嘛呢?” “有点事找他帮忙,现在有点眉目了,他特地告诉我一声。” 陈敬文听说是古月的电话,心中就有了不少嘀咕,眼下,也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事情。 “你让他帮你确认藤田三郎在不在医院对吧?” 这个问题一出,陈沁心愣住了,她不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只是不由见看向了自己的义父,而陈焱章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 “所以,你小子这是打算摊牌了么?敬文同志,或者说‘藏锋’同志?” 陈焱章说的如此直接,让陈沁心越发难以跟上,这个现状太过突然,她心中一时间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看来那小子猜的不错了,您真的是站长啊?” “嗯,那小子的确不错,你妹妹就是副站长了。” 就算这时候被点名,陈沁心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既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清楚该是怎样的表情,索性就当一个听众算了,让这叔侄俩自己来。 “如果不是那小子今天突然这么说,您还打算瞒我多久呢?明明已经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等小鬼子离开的那天吧……或者,你小子需要帮助的时候。” 这样的说法直击了陈敬文的灵魂深处,他知道这是自己叔叔表达爱的方式,也知道这就是事实,可他还知道,这不是全部的事实。 “说来还真是怪可笑的,咱们都隐瞒了多年了,怎么就一起被古月那小子识破了呢?” “或许这就叫‘命数’?虽然我并不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不过咱们要做的事情,本身就是难如登天,你们那位毛主席的说法我十分认同,这些年的事实也充分证明了他的观点,所以我也坚信小鬼子总有被赶走的那一天,可是,这个努力的过程里,难道不需要一些‘天命’和‘运数’么? 在我看来,古月那小子,就有足够的‘气运’,不然他怎么能喝个茶的功夫就把堂堂共党王牌特工抓在手里了呢?” 陈焱章的说法不无道理,陈敬文虽然也不太愿意相信,可他也清楚有时候很多事情的确没法解释清楚,正如自己这个污点……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一笑了之。 “在国外到时候,我就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思想,并且认定这个思想可以救中国,可以挽狂澜于既倒,可以扶大厦之将倾,所以我从那时起便投身到了共产主义事业当中,而且一直无怨无悔。 尤其是回国之后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陈焱章清楚陈敬文想说的是什么,于是他自己主动坦白了,因为眼下也是时候让陈敬文知道当年的一切。 “你父亲,陈森段,是我大哥,也是和我一样党国的战士!当年,他虽然是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才是站长,而我根本不在军统内部。 这种安排,是上峰出于保护我的目的而设计的,虽然我自己并不乐意,却没法拗过大哥的倔强,这可以说是一个当大哥的对自己弟弟最大的关爱了吧…… 所以就算是军统内部,当年那些人,也都只知道你父亲,并不知道我陈焱章。 不曾想,这个设计,最后还真的起到了作用,虽然这个作用是我一辈子都难以接受的…… 你二叔陈淼篇和你生母私通了,你父亲悲愤交加之际找我谈过一次,不曾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哥的面了……” 说到这里,即使是陈焱章,也不禁有些哽咽,而一旁的陈沁心已经无法思考,因为这些内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在这个家里已经生活了多年,可她加入军统是在陈森段出事之后。 而陈敬文,表现的很冷静,没有言语却也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这个真相,他心底早就出现过无数遍,而眼下只是亲耳确认罢了。 “那对狗男女眼看事情败露,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家里东西打包随后跑路之时,意外发现了你父亲的密室,也是从那些往来信件的落款上知道了你父亲是‘军统上海站站长’这件事。 即使是我也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无耻才能做出他们那般的事情,可当我知道后续的时候,已经有人上门查我了,当然,还包括你。 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因为我清楚我必须隐忍,不然军统上海站就真的没了,而且,你也没了…… 通过各种打点和疏通,我最终排除了自己的嫌疑,也包括你的。 不幸中的万幸,你当时刚回来,而且从小就一直住在我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又会如何。 可我清楚不能对你说什么,因为那个女人说到底还是你母亲。 只是,她从那时起,便不再是我的大嫂,更不可能是我的二嫂! 那对狗男女是我永远的仇人,可我并没打算让他们直接下地狱,因为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终有一日,他们从大哥身上夺取的,我都会让他们千百倍吐出来,到死为止!” 陈焱章的脸上出现了几乎从未有过的狠厉,这位亲日高等学院校长的脸上原本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只会是一个劲与人为善平易近人,看上去很好亲近。 即使是在军统内部,这个老狐狸也从未如现在这般露出他自己的獠牙! 可是,心中那始终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揭开的时候,这份剧痛让他忘记了任何伪装,心中只剩下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恨! 陈沁心从未见过自己义父这般姿态,一时间有些不寒而栗,可她能够理解,因为她的亲生父母也是惨死的,若非有陈焱章的拯救,她自己恐怕也早就没有后续了所以这份仇恨她能够感受到,因为同样不共戴天! “这些年里,你不曾问过,我也就从未提起,心里也曾有过奢望,如果你能不去考虑这些事情该有多好? 可惜,你这小子终日没个正形!不是泡在夜总会里,就是去夜总会的路上! 老大不小了,也不好好找个姑娘传宗接代! 所以,我也没辙,只能撮合你和沁心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小子只当她是妹妹,而沁心虽然并没有反抗,却也只是习惯了听我的话而已…… 说到底,都是我的私心啊,你们在心里骂我老糊涂也正应当,可我也是无可奈何,因为除了沁心,我还真想不到哪家的好姑娘会看上你这混小子! 等我下去之后,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大哥?! 结果前段时间,你出事了,我和沁心担心了好几天,可我们担心的与其说是你的安危,更多的还是你为何会招呼也不打便消失不见? 各种证据表明,你可能和影佐的行动有关,因为时间点,也因为各种出城方式里都没有你陈敬文的大名! 一开始我们以为你被抓进去了,可你为何不能表明身份提前被放出来呢? 于是一个更坏的方向越来越接近真相,那就是你小子才是影佐的目标! 在我的安排下,沁心成功接触到了古月,更真实的古月,也就知道了你小子的真实身份,原来你的确是被他给抓了,但他的目的不是要邀功行赏,而是借由你的身份去接触共党。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权力有财力的人物,不能就这么轻易倒向共党那边,我必须攥在手上,可惜,陆杰那个废物死前做的事情让古月和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说不得,我只能让沁心做一些她自己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可我们是军人,有些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 在我的一系列安排和设计下,古月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他亲口承认了很多事情,包括你,陈敬文,是共党这件事。 可那时,我和沁心并没有想到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直到今天雅丽汇报,她可能接触到了传说中的‘藏锋’。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我一颗心凉了半截,因为我陈焱章一辈子力求算无遗策,却实在想不到,自己和大哥亲手给共党养大了一个王牌特工!” “一直以来我其实也很好奇,我似乎天生就是当特工的料!我那些天赋到底哪来的呢?现在知道了,原来是继承您和我父亲的啊!” “滚远点!我又不是你老子,继承个鬼!” 整理心情后的陈敬文用一句调侃换来了自己叔叔的笑骂,一家人的气氛似乎又变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陈沁心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沉默还是发言,可她能够感受到那种最亲近的家人之间的纽带依旧坚挺! 第93章 应对与参谋 共党地下党在医院那名护士交班后第一时间跑去秘密联络点紧急汇报了一项新的情报,那就是古月当着她的面和七十六号那名特务之间的对话。 这段话听起来不仅是要撇清古月和地下党之间的关系,而且像是很积极地表态要帮助七十六号妨碍地下党对于秦逸伦的营救。 可这名护士清楚自己的身份早就在古月面前暴露,这样的说法又是当着自己的面,很有可能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所以她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选择了汇报。 “嗯,古月这招叫‘投石问路’,可能军统的人已经联系上他,让他帮忙问出藤田三郎到底在不在医院,而古月特地这么说,应该也不仅是套话,或许还有将藤田三郎的事情和老秦的事情联系起来这个目的。” 得知这一情况后,老罗做出了初步判断。 而他的这番论述让周边人眼前一亮,不得不表示还是老罗的脑袋越来越好使,比他们强多了,尤其是老李,他表示自己可看不出这些弯弯绕! 老罗只是笑笑,表现得没有太当回事。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分析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做出来的。 事实上军统打算对藤田三郎动手的事情“藏锋”同志已经在传递给了老罗,并且特地强调了一句,对于老秦的救援或许可以和军统的刺杀行动进行呼应,让敌人首鼠两端。 对于“藏锋”同志的判断,老罗从来不会怀疑,而眼下古月的特别举动,也算是旁证了这个预判。 至于古月会和军统有关联这事虽然意外却也并非毫无可能,虽然之前陆杰的事情让古月和军统之间出现了很大的鸿沟,可古月这人的确是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帮助抗日大业,党内同志们可以看明白这点,军统上海站的人也自然同样理解。 更何况,古月这人有手段有权有势,在这上海他能派上作用的地方自然不少,为此,想来军统的人一定是没少布局。 “如果真的是军统的人找古月帮忙,看来他们对藤田三郎的首级是势在必得了,咱们不妨合计合计,在营救老秦的行动上和他们呼应一下,届时不仅可以让敌人首鼠两端顾此失彼,而且那个时候也会是敌人的防护最可能出现漏洞的机会。 当然,这事还得汇报给齐书记,看看他的意思。” 至此,老罗等人有了应对的计划,不过最终定夺还得齐书记拍板。 老罗特地嘱咐联络员去告诉那名护士同志,这两天恐怕会很关键,一定要更关注古月的行动结果。 可老罗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的陈府,他们的“藏锋”同志已经和军统上海站站长达成了初步共识。 对于地下党而言,这一次救援秦逸伦是重中之重,可若是藤田三郎从军统的手里逃脱了,他们也不介意亲自出手。 这个说法自然是陈敬文特地的讥讽,只是陈焱章毫不介意,并且直言,“你们那人要是救不出来,我们也不介意顺带搭把手”。 只是陈敬文清楚,如果老秦落到了军统手里,这事可就又不单纯了。 这叔侄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说话都习惯了“吞云吐雾”,让一旁的陈沁心始终“云里雾里”,不仅完全插不上话,甚至大部分时候是跟不上节奏的。 但是陈沁心没有任何介意的意思,更不会赌气,因为她感觉这叔侄俩一起上阵,什么艰难险阻都不是问题,任何刀山火海都只会是如履平地! 因为这叔侄俩,比父子兵更父子兵!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话题突然转移到了古月身上,而且有意无意间这叔侄俩都会把这个话题和陈沁心扯上关系…… “古月这人的确不简单,感觉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沉着,更有他这个年纪的学生完全不可能具备的城府,至于各种算计各种头脑,很多我都不明所以,所以也没法评价。” 一开始,陈沁心也是很认真地在帮着一起分析古月,提出了很多中肯的评价和意见,只是不知为何,无论陈焱章还是陈敬文都不约而同地把古月和陈沁心之间的问题牵扯到了男女之事上面。 这让陈沁心莫名感到不乐意,偏偏她习惯了在这个家里“逆来顺受”,可此时此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有些难以压抑了。 “他……从来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也没有主动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到目前为止称得上亲昵的举动都是我出于自己的目的,或者是借着酒力主动的…… 感觉,这人好像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对男女之事太看淡,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性,更不像是个大少爷的为人处世…… 不过这样也不是坏事对吧?说明这人有理想有抱负?或者,他的心思更为深沉……可我是看不透他的,不过父亲交代的事情到目前为止我感觉完成的还行,古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拒绝过给我帮助,这点还是比较感激他的……” 被旁敲侧击弄得有点晕头转向,陈沁心也懒得去想清楚眼前的叔侄俩到底是不是话里有话了,反正在她自己看来,一切都是工作,虽然“美人计”这个行动代号她并不喜欢,且不说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雅丽那样属于女性的魅力,就是“用计”,让她也有些力有不逮,因为古月太难猜,更难看透了。 于是,陈沁心选择了一股脑全都倒出来,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总归也是一种坦然的态度。 可这个态度让陈敬文不由有点为自己妹妹担心了,因为他认为古月自己所说的的确可信,但是自己妹妹的言语间,就有一些这个傻妹妹自己都没看明白的内容了,这个内容就是情绪变化。 “如果是想继续这个‘美人计’的计划,你就得多下点功夫了,因为针对古月实施这个计划的可不止你一个,据我所知,秦逸伦的小丫头出落得十分水灵,看上去乖巧可人,而且又是古月的救命恩人,古月这人的确很难猜透,可他至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就说这次救援老秦的事情里,他也是做足了功夫。 另外,周家那个周敏兰就更直接了,已经挑明了要和古家联姻,而我这位同学,虽然长得不如好妹妹你吧,可她认死理的,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看古月那小子是真的不太懂男女之事,自然也不清楚情场如战场的道理了,万一一个招架不住,搞不好就被周敏兰给拿下了! 再加上那小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万馨怡,在学校里可是沸沸扬扬,虽然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听说古家和万家也是多年不往来了,可男人嘛,能够经得起诱惑,难免不会是因为心里始终被一个人的身影填满……”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敬文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欠打,可陈沁心不知为何听的很认真,就差没做笔记了。 “所以,你们那也想通过这种手段拉拢古月?秦雨涵也是你们的人么?” 陈沁心的这个问题,让陈敬文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妹妹这个时候竟然“思考的如此认真”。 一旁的陈焱章虽然表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可内心里也在为自己女儿着急了,这个丫头还是太单纯了一点,以后上当或者受欺负,难道是老父亲乐意看到的? “那丫头应该不是,她才多大啊?不过男女之事就说不好了,而且,万一她清楚自己老爸是干嘛的,也想替组织出一份力呢?所以啊,好妹妹你应该多上点心,不然你的任务恐怕就会难以完成了。 当然了,眼下古月还能不拒绝给你提供帮助,可以后呢?万一他受到了周敏兰的邀约呢?万一他要照顾秦雨涵呢?万一他要给万馨怡跑腿呢? 所以,听我一句劝,如果你是认真地想要完成叔叔给的这个任务,就得努力把你在古月心里的位子拔高,至少在优先级上,你的事,就要相当于古月自己的事,这样一来,你的任务才算真的进展顺利,不是么?” 陈敬文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虽然陈沁心没听懂,可陈焱章却是心知肚明。 这让他不禁怀疑,为何陈敬文会这样说呢?单纯出于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爱? 如果这个家里还有“单纯”,那也只会是陈沁心自己,这个词和陈敬文可一点关系都不可能有! 陈焱章忽然意识到,古月和陈敬文之间似乎关系相当不错,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师生关系,也是经历过最近的种种事情之后,有了一种理念上的志同道合? 的确,陈敬文虽然就是共党地下党的王牌“藏锋”,可陈敬文和“藏锋”之间的关联,自己这个做叔叔的都不曾察觉,又何况其他人? 这就说明陈敬文对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做的细致入微,即使是自己身边人也从未露出马脚。 这一点可以理解为对身边人的保护,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这个家的背景原因。 而古月呢?他又何尝不是特地在意保护自己身边人?同时也有一个更为复杂的家庭环境? 明面上古月依旧是那个“大汉奸”的儿子“小汉奸”,可实际上,这人的确想要做一点能无愧祖宗的事情。 似乎这方面,陈敬文和古月两人有太多可以聊在一起的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应该让陈沁心再接再厉?索性早点确立关系? 陈焱章忽然意识到自己侄儿到底为什么这么上心了! 因为古月和他走的近,未必不会真就投了共党,到那时,陈沁心的拉拢还有意义么?而且,万一古月和陈沁心两人之间真的有了男女情愫,到那时,又是谁拉拢谁呢? “这个臭小子!” 在心里笑骂了一句,陈焱章总算看明白自己侄儿这么“上心”到底意欲何为了。 这是一个“阳谋”,而且成本极其低下,因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 可说者未必无心,听者就不能无意了。 陈焱章会不会多想?自然会,因为他是陈焱章,陈敬文自然也知道他叔叔的为人。 陈焱章多想之后又会如何?担心古月反倒把陈沁心拉拢过去了,就不让陈沁心出力?那如果本来有机会拉拢到古月的,现在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如果古月并没有倒向共党,而自己这边没出力之后,古月也没得选了,又该如何? 届时,古月反倒利用自己和陈沁心之间的关系,又跑来搞事情,又该如何? 不得不说,有时候大脑太活跃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就像现在的陈焱章一样,他已经颠过来倒过去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结果依旧是一切皆有可能…… 而陈敬文呢?他只是开口给了自己妹妹一点建议而已,听上去也是一个中肯的建议,算是树立了好哥哥的形象,又拉近了兄妹之间的关系。 与此同时,他也只用一句话便恶心到了陈焱章,让后者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虽然自己叔叔依旧不动声色,可陈敬文知道自己这一手玩的漂亮,一时间就是自己叔叔也很难跳出来,心中暗自得意。 “哥哥,你一定很懂男女之事吧?你说古月那样的,到底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呢?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是仪静体闲还是落落大方?是乖巧可人还是快人快语?是端庄典雅还是天生丽质?是……” 陈沁心是认真的在请教,毕竟这是她的任务,在她看来,有了陈敬文的指导,一定能够事半功倍,因为陈敬文一定深谙此道,毕竟他见过的女人可能比自己义父见过的还要多很多。 可这份认真,让陈敬文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当哥哥的,刚刚竟然用自己妹妹来算计自己叔叔,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尤其是这个妹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利用,反倒是“虚心请教”足够聚精会神。 这样的态度,让陈敬文不由有些负罪感,他自己是真的太不应该了…… 而这时,刚刚还在独自苦恼的陈焱章,忍不住笑了,随后陈敬文也笑了。 陈沁心虽然不明所以,可这份源自家人的温暖让她打心底高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冰雪初融…… 第94章 欲哭与无泪 天蒙蒙亮,黄有为便早早从床上爬起,张鬼在外面出勤,这个据点现在只有他一人。 看上去可以闲暇偷懒,可黄有为心里全是纠结。 同是作为特遣队队员,黄有为、张鬼和雅丽三人自从陆杰事件之后,便有了一个默契,那就是在军统上海站攻守同盟,毕竟他们算是“成分”不对,爹不亲娘不爱两边都不待见的一群。 可事实呢?雅丽因为自身的优势,主动请缨进行了一项很适合,也很可能只有她能够完成的任务,而且新情报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不得不说一句她做的足够出类拔萃。 张鬼有着十足的军人做派,虽然一心想着要给赵猛报仇,不过那份属于铁血军魂的毅力和忍耐在张鬼身上体现无余,而且他能够在外面长时间蹲守,这就不只是耐心还有那份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之人特有的淡定从容。 虽然面对古月的时候,张鬼有些失态,可这事总归无伤大雅。 黄有为本来打算全当没事发生,可张鬼自己不愿意隐瞒,并且亲自对陈焱章汇报了实情。 结果是陈焱章没有任何评价,似乎毫不在意,可黄有为清楚,这时候,没有严惩都是幸运的,而这样的处理方式,恰恰说明张鬼得到了陈焱章的赏识! 到头来,黄有为察觉到三个人里只有自己寸功未立,而且闹出了一堆幺蛾子…… 明明他才是三人里军衔最高的那一个! 可惜,在陈焱章眼里,他这个军衔似乎毫无价值,而黄有为这个人,似乎也毫无价值。 这样的感觉让黄有为十分不爽! 可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为何如此,因为他本就是副官,之前也没上过战场,更多的从事文职工作,没有张鬼的战斗力,也没有雅丽那般搜集情报的手段。 可他黄有为就是一无是处么?并非如此,他清楚自己是三个人里最会运用各种设备的人,比如电台。 可惜,他这个有可能是唯一的长处,被陈焱章无视了…… 黄有为甚至都没能够接触到军统上海站的电台到底在哪! 这让黄有为更加有了危机意识,因为自己的三人小团体,眼看着另外两人已经成为了陈焱章手下有用的人才,只有自己不得不“混吃等死”,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谁会被推出来承担责任呢? 黄有为对于这些事情见过不少了,在重庆的时候上面都这么玩的。 可他心中十分不甘,正因为他见不惯那些官僚做派,他才会主动请缨加入到了特遣队的行列里。 不得不说,黄有为是真的有一腔热血,愿意为了家国大义而抛头颅洒热血! 可惜,来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在陆杰的独断专行下,他的谏言都被当成屁给放了。 在陈焱章的大权独揽下,他的能耐都被当成了空气…… 而这一次,所有人都有了任务,唯独他黄有为,待命! 黄有为清楚,因为之前张汪洋搞出的通缉令,他在陈焱章心中已经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绑在一起了。 可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张汪洋有那种能耐? 至于本该有的防范措施,其实都被黄有为自己的“自信”所忽略了,只是他自己到现在也不想承认而已。 所以,黄有为认为他自己这一次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他要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没什么头绪。 这一次陈焱章亲自安排了一切,每个人的任务都很细致,偏偏都没什么交集,想要一窥全貌似乎完全不可能。 这让黄有为更加郁闷,因为陈焱章似乎有洞彻人心的能力,他的安排都是按照每个人的能力去布置,既能充分发挥每个人的长处,又不至于没法完成。 而这样的安排之下,黄有为自己却是待命! 这说明什么?恐怕不言而喻了…… 黄有为欲哭无泪,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报国无门!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自己去搜集一些情报,可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擅长这件事情,于是找地方拨下了古府的电话。 因为思前想后,那个唯一可能对他有所帮助的人只剩下古月了,而在他自己看来,他和古月也算“不打不相识”。 电话里,黄有为谎称他是王老板隔壁桌的黄老板,约古月去“且听风吟”茶楼谈事情。 吃一堑长一智,黄有为清楚自己作为一个特工的基本防范意识还是得有,就说打电话这事断然不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万一被人监听了可就害人害己。 接到电话的古月听出了黄有为的声音,至于什么王老板黄老板的,他只觉得暗自好笑,不过既然黄有为这个当口相邀,他还是准备给这个面子。 没多久,黄有为进行了粗略的伪装之后,便抵达了“且听风吟”茶楼,可他并没有立刻前往约好的三楼,只是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时刻关注着大门方向直到古月出现。 不得不说,如果黄有为想做,他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只是他选择的这个方式,对于其他客人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暴露”了,任何人都可能看出他是有事而不是来吃茶听戏的。 而刚进门不久的古月就察觉到了来自角落的视线,不由暗自摇头。 很快,黄有为坐在了古月的对面,放下了自己的毡帽露出贴了两撇胡子的脸。 “黄老板,好久不见,您这是有急事要谈?” “嗯,不来虚的,古大少爷,我想请您帮忙查一查那个藤田三郎的具体行踪,首先是判断他到底在不在医院里,如果知道了这一点,就可以把范围缩小了,而且更可能的地方只有日军司令部了。” 古月很好奇,这个提议为何现在出现?又为何是黄有为煞有介事地单独约见?明明昨天陈沁心就拜托过自己…… 这让古月不得不起疑心,感觉这个黄有为似乎有点不对劲。 “黄老板,您说的这事怎么会想到找区区在下呢?恐怕力有不逮啊……” 古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可他说的这话让黄有为很不乐意听见,是推脱还是看不起人?! “古大少爷,能办成这事的非你莫属了!那个刽子手这一次肯定逃不掉,可鬼子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出手,所以不仅会把人藏好,而且会尽快安排把人秘密送出去! 可惜,我们人手不足,一方面要紧盯各种离开上海的交通工具,一方面又得不断排查各种守备严密的地方,甚至得混进日军本部里去,如果能得到古大少爷的帮助,我们这事肯定事半功倍了!拜托了!” 黄有为的态度十分认真,这恳求也十分走心,让古月不由有些好笑,难道黄有为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已经替他们做了一些事情? 为何会如此? 是陈焱章还没得到自己的确认消息,所以还没有把关键点告诉这些手下? 可黄有为的任务会是有关藤田三郎所在地点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陈沁心找自己的时候,他可能不清楚? 于是古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黄有为似乎不知道他该做的是什么? 这就很有趣了…… “黄兄,如有冒犯,请恕小弟无礼,你是不是没有得到贵站站长的器重啊?” 此时的黄有为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这句话把他噎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吞咽和呼吸,同时,那份欲哭无泪溢于言表,可他更意外的是,凭什么古月都能一眼看穿自己?!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从事这个职业么?” 黄有为忍不住问自己,一种钻心的痛遍布全身,直击灵魂,让他忘记了眼下,也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古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可一旁的齐小飞没这个定力,他已经压抑了好多次了。 “噗~,哈哈~,咳咳,嗯,抱歉少爷,没忍住!” 这句毫不收敛更是如同伤口撒盐,让黄有为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古月的眼神让齐小飞终于克制住了自己。 “黄兄,你有所不知,昨天你们那已经有人和我联系了,这事我已经在办了……” 这句话把黄有为拉回了现实,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暴露并非古月一眼看穿,而是这件事本身古月就知情? 可是,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 一时间更大的挫败感来袭,黄有为依旧一言不发,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更别说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黄兄,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那位站长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且不说机关算尽吧,总归什么都要握在自己手里,你们每个人有什么特长能胜任什么事情又到底能办成什么事情,恐怕他都是心如明镜,所以你现在还没领命,并非你做不成,而是属于你的任务还没来到而已。” 古月特地说的自己和陈焱章很熟一般,黄有为不由猜想或许真的就是如此,而且古月如此笃定,很显然这个“站长”到底是谁他也是一清二楚了。 这方面黄有为不得不承认古月比自己更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知道的…… “可我……唉,上次那个张鬼,你们知道的,他手下功夫不错,为人也踏实,所以站长给他安排了盯梢的任务,而雅丽,你们也清楚了,她能搜集的情报可比我们多得多! 但是我心里不好受啊!明明在特战队里,我比他们两军衔都高!我可是副官啊! 现在到了站长手下,他们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而我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眼前有一壶酒,黄有为或许会眉头也不皱一下地一饮而尽,可他眼前只有一杯茶。 而这杯茶下肚之后,他不仅没法一醉解千愁,反倒更加清醒了。 “你是说,雅丽也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嗯?她还没跟你们说过么?”黄有为有些悻悻然,似乎也放弃了该有的思考,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里有所不妥,“雅丽比我们几个人来得早,特遣队也是需要情报的嘛,就是她打听到影佐会去和商会的人碰面。 可惜啊,当时我们准备刺杀的,结果被陆杰定成了当街火拼! 想想都来气,我当时……唉,我劝不住那家伙,特遣队里都是他的人,陆杰也习惯了说一不二! 虽然我据理力争过了,可我和雅丽的意思完全不被陆杰采纳,雅丽也只好劝我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我总在想,如果我力争到底是不是就是另一个景象?可我又不由会想,陆杰肯定还是不会听我的,就像他一意孤行要去绑架你妹妹一样……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我这个副官当的窝囊!” 越说越激动,黄有为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并且再次一饮而尽,这让古月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黄有为心中的苦比这个茶水更甚,所以“食不知味”了。 “本来以为,选择不去给陆杰陪葬,总算是能够在这抗战最前沿发挥自己的光和热!结果……结果站长第一次给我的任务,就被我给弄砸了,还把自己给彻底暴露了……” 说到这里,黄有为忍不住瞪了古月一眼,发现后者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只能继续自怨自艾。 “这一次,所有人全体出动!而且是我来此之后,第一次看到所有同仁穿戴整齐坐在长桌旁等待站长的命令! 你知道吗?按照军衔排的位子,我前面只有站长和副站长两人了! 可是,所有人都有任务,偏偏只有我得到的命令是‘待命’!” 黄有为也不去考虑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党外人士说这么多,只是自顾自地发泄了一番之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再言语,忍不住扶额却欲哭无泪…… 古月莫名有些理解黄有为的处境,和那份心情。 如果这人不是真的有一腔热血,干嘛会特地跑到这里来朝不保夕? 可他似乎的确和一般的特工相较而言,缺乏优势,只是这样的评价,即使是古月也有点忍不住说出口…… “黄兄,想做事这份心情,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我现在倒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说的更明确点,你到底哪方面更擅长呢?在我看来,你能有这样的军衔,有这样的热血有这样的抱负,也一定是有着只属于你的能耐,绝非那些只会吹牛拍马的酒囊饭袋可以比拟的!” 第95章 共情与成长 离开“且听风吟”茶楼后,黄有为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古月的那句“也一定有只属于你的能耐”。 古月的表现看上去十分认真,这让黄有为不禁也更加慎重对待,他打算好好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当然,他也试着提到了电台等设备的应用,可古月很认真地告诉他这方面他没有也用不上,因为古月没有上海以外的人需要去联系。 至于是否需要监听七十六号甚至日本人的电台,这事并非一朝一夕,就算古月给黄有为提供了专业设备,黄有为也必须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这个过程很难对眼下关于藤田三郎的事情有任何帮助。 于是,黄有为决定好好再想想,整理下自己的思路,不过很感谢古月的坦诚,正因为有了古月的支持,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好好施展一下拳脚,这一次,他要把握住机会,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目送黄有为离开,古月不禁感慨。 这个时代,自然不缺一腔热血的爱国之士,自然会有全力以赴志力将小鬼子赶走的英雄豪杰,可这些人首先具备的到底是能力还是意志呢? 或许,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若是每个人没有一股自发的意志,没有将小鬼子赶走的决心,再大的能力又会使在什么地方呢? 诚然,黄有为没有雅丽的天赋,没有靓丽的外表和展现自己优势的方法,没有对情报的优异嗅觉。 黄有为也没有张鬼的经历,没有那份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淡定从容,没有作为一个战士所需要的体魄和功夫。 客观而言,古月也很难看出黄有为身上到底有什么亮点,至少在古月接触过的几个特工里,黄有为是真的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当然,这也不是黄有为的错,因为古月接触过的特工很少,而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纵然是陈沁心那样看上去最不像特工的存在,也有一手杀伐果断和与之匹配的武力。 所以黄有为到底能胜任什么呢?古月是真的看不出来,毕竟,陈焱章那个老狐狸都同样看不出来…… 不难想象,陈焱章让黄有为去审讯张汪洋之后发生的事情,让陈焱章是有多么哭笑不得。 或许也正因为有这个事情,陈焱章才会对黄有为弃之不用。 诚然,黄有为有着足够的主观性,他是一个有热血有抱负的有为青年,不然也不可能放着安逸的生活和工作不要,跑到这敌后来投身抗日。 可是,这里的战斗十分严峻万分残酷,黄有为真的可以胜任么? 这边又回到了决心和能力的问题上了,这个天平两端到底谁更重呢?古月无法给出答案。 不过他感慨的是,从黄有为身上看到了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影子。 古月不禁问自己,如果自己不是现在的古月,没有一个叫古绝渊的老爹,没有一整个可以任意支配的家族经济,没有一系列包括警察和青帮在内的各方关系,古月,还能有这个想法投身抗日事业么? 古月不禁问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到秦海等人,如果没有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老王等有志之士,古月这个人会不会敢于跳出自己优越的家庭环境,去做一件刀尖舔血的事情? 古月不禁问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军统的人,没有遇到地下党,没有遇到各种各样有能耐有抱负的爱国义士,古月会不会有机会参与到真正的家国大事里? 古月,没有答案…… 所以他对黄有为的意志是比较认可的,至少,黄有为首先有了迈出这一步的勇气,而这份勇气,是可以鼓舞众人的。 一如共党那位领头人所说的那样,如果全中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又何尝需要担心小鬼子的蹦跶? 想到这里,古月是真的准备好好支持黄有为一把,至少,不能让他就这么被陈焱章闲置乃至抛弃,不然,更多的“黄有为”,恐怕会寒心的…… “小飞,你对黄有为这人怎么看?” 很意外自己少爷竟然在“看人”方面询问自己的意见,齐小飞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平日里他的确不擅长这事。 “感觉他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想了良久,一番措词之后,齐小飞挤出了这么一句“言简意赅”,他自己十分满意。 不过古月听后也的确眼前一亮,在他看来,齐小飞这一次难得一针见血。 “为什么这么觉得?” “从刚刚的谈话里,黄有为不止一次提到他的军衔,虽然我不懂这个军衔到底是怎么评定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军衔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可我能看明白,黄有为这人对他自己军衔是很认可很志得意满的! 或许在他这个年纪,能得到这样的军衔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恰恰是因为这个军衔,我觉得他把自己束缚住了,这就像双全他们武馆一样。 堂堂精武门,自然有无数高手,霍家嫡系传人手下的功夫自然也都不弱,可他们打得过双全么? 上次看他们门派大比,能在双全手里走过百招的一个都没有!在我看来,那还是双全那小子特地给那些人留了面子,若是换我上,很多人估计十招都不要,可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双全,我自己还不清楚么? 但是,在武馆里,比双全资历老,比双全地位高的比比皆是,这些人是不是也被自己的‘军衔’束缚住了? 这么一想,黄有为就是这样的了,他太在意自己的江湖地位,却没有真的去考虑一下自己手底下的真招! 就说那个张鬼吧,我亲自交过手,如果是比武切磋,或许我能占点便宜,若是要拼命搏杀,恐怕我真不是对手,因为那眼神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而是那种对生死的极致看淡! 我估计,张鬼亲自参与杀过的敌人没上百也有几十了,不然他不会有那种如有实质的杀气! 而这点,很显然黄有为并不具备,所以他这个军衔到底怎么来的? 在我看来,黄有为如果不能从他拘泥的这个‘军衔’中走出来,他的眼界只会更加短视,被张鬼和雅丽甩到更远的地方。” 齐小飞能有这样的见解,让古月无比欣慰,看来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让小飞成长不少。 “是啊,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我也不由有些将心比心……” 难得看到自己少爷出现落寞的表情,齐小飞很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意气风发”头脑一热说错话了。 “你哪有说错什么?其实吧,我就是不自觉地想到自己。 我是不是也被‘古大少爷’这个身份所束缚住了呢?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这个身份,我凭什么在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我都不会进入他们的法眼对吧? 可是,给我这个身份的是谁呢? 是古家,是父亲母亲,是二娘三娘,是妹妹们,是你父母,是你,是段外公,是两位段姨,是叶舅舅,是振鸿表哥,是馨怡,是双全,是所有老掌柜们,是所有古家的佣人伙计们…… 如果没有你们,我又算个啥呢? 正因为如此,我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我肩膀上的责任也太大了,所以我是真的做不到‘不顾生死’。 可这样的瞻前顾后,对于抗战这样的家国大业而言,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这一点,我是真的比不上黄有为啊……” 这样的感慨,齐小飞可从未有过,不过他清楚,自家少爷,的确始终不得不在意身边人的安危。 或许“古月”这个人可以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可“古大少爷”不可以。 不过齐小飞听后首先是有些偷着乐,因为自己的位子在少爷心里还蛮靠前! 至于这个排名到底有没有先后,他不管,反正在他心里就是有! 结束了自我反思,古月和齐小飞准备离开茶楼,不过他们被老王拦下了。 三人随后来到了隐蔽的专属房间。 “刚刚那人是哪方面的?” “军统的,之前是特遣队员,而且是陆杰的副官,现在待在军统上海站了,不过他似乎不太受到他们站长的待见,所以特地找我是想让我帮他们做点事,结果他反倒是暴露了他并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在帮他们的事实……说来也怪好笑的。” 老王听后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他的确有事要说。 “这边昨天收到了一个来自日本人的预约,大阵仗,让我们全员出动,而且要准备充分,时间上是半月之后,不过这段时间一定要保密。” “半月之后?到过年了吧……影佐安排的?” 听到老王这条消息后,古月也有了警觉,这里面应该涉及到日本人要办某件大事,但是肯定和过年本身无关,毕竟日本人的过年方式里不会有听戏这一出。 “具体是不是影佐安排的,我无从得知,不过影佐这人虽然来过几次,却从未认真听戏,不难想象他自己对于戏曲没有任何喜爱,可这次偏偏需要我们这全员出动,足见这一次是有一个对戏曲很感兴趣的人,或者很需要戏曲的一件事。 你有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略微沉吟,古月感觉似乎抓住了某个重点。 “之前就感觉突然对秦逸伦实施抓捕有些过于操切,不太符合影佐的行事风格。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有点急不可耐了。 那么半月后的这个事情,很可能就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无论是来一个鬼子的大人物还是要搞一个鬼子的大活动,既然找了你们就自然离不开‘大东亚共荣’的鬼话了。 所以现在看来,影佐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对秦逸伦实施了抓捕,目的应该是想要肃清一下上海的地上地下。 毕竟,军统特遣队的人虽然没有搞出什么真的有价值的事情,可他们做的足够高调,谁都知道这波风浪尚未平息了,恐怕影佐不得不做一点赌博的事情来加速控制上海的局面,不然半月后,他会很尴尬?” 一番合计之后,古月认为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信息,所以他准备把消息传出去,让军统和地下党的人都知道一二。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那就是他们自己去考虑的事情了,至少古月能够察觉到,万一真的来了某个大人物,绝不是他自己能够处理的了。 而这样提供情报的事情,对古月而言似乎很适合,因为他能够不经意间得到军统或者地下党费很大劲也未必能得到的消息。 有了这些消息的共享,古月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没出多少力? 虽然“古大少爷”的枷锁他依旧没法挣脱,可也正是这个枷锁,让他能作为完整的“古月”而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纵然不能舍生忘死,可他捕捉到了自己的一个方向,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方向,或许能够继续努力努力…… 终于离开“且听风吟”茶楼后,古月和齐小飞绕到了茶楼背面,那个专属于他们的隐蔽下水道口。 秦海等人看到古月的到来都十分激动,因为担心陈敬文会不会在暗中窥视,为了避免古月房间的暗门暴露,他们一整天都不敢从下水道走过去汇报这事。 “这次来就是要说这件事的,你们也别太在意,如果没这种本事,他也成不了传说中的特工。 至于五哥的事,他也和我说清楚了,这次过去快的话三到六个月就能回来,我并不反对,但是到底要不要去,还看几位哥哥自己如何决定。” 其实小五一直很忐忑,因为他担心古月会反对,也担心古月不反对。 说到底,他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十分纠结。 可如今,古月已经当面表达了他自己的意思,这事就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要不,你就过去好好学学?” “可是……大哥……” 秦海带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其余三个弟弟也纷纷点头,看来他们是有了共识,只是没有对小五亲口说而已。 “少爷都不反对的事情,就说明这事并没有多少危险,而我们也知道你是真的能学点东西,干嘛要阻止你呢? 如果是担心我们,你就好好学呗,早点回来!” 第96章 特务与格局 最终决定听从陈敬文的安排去延安学习的小五,心中的纠葛被放下之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之中,如果给他一个日历,他肯定会一页页撕下倒计时……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行。 “应该快了,不过也要看他们这次救援秦逸伦的结果,最理想的情况是把人顺利救出,到时候你们应该会一起过去。 最坏的结果就是没救到人,不过你还是会和一个人一起过去,就是秦逸伦的女儿,我那个义妹。 无论如何,这次五哥你还得替我好好照顾一下雨涵才是,她的一切种种就拜托你了!”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但是秦雨涵的大名在秦海等人眼里都是“神圣”的,因为她用自己的胸膛挡下了射向古月的子弹! 更何况,他们很巧的是都“姓秦”,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在秦海等人心里,秦雨涵早就是他们需要守护的一个妹妹了。 当然,除了秦海自己以外,其他四兄弟之所以姓秦都和他们自身并没有太大关系……可这些“小节”对于励志做大事的秦海等人而言不必计较。 于是,小五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仅得好好学习,还得照顾好一个女孩的生活和安全,只是自己似乎并不擅长和女孩接触的事情,毕竟这些年也没这个机会。 所以他不由下定决心这几天好好搜集一下有关情报,先来一个恶补,好好吸收一下相关知识有备无患。 只是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因为古月已经够忙了,这些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才是。 “对了,如果你真的有机会见到那本书的作者,替我问声好,也表达一下崇敬之意。” “是!坚决完成任务!” 对于小五的一板一眼,古月打趣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地牢,接下来要下功夫办一下正事了。 同一时间,丁默邨正在召开小规模的七十六号内部会议,与会的只有他和几个处长,而董槐林空出来的位子现在暂时由苏菲代替。 “昨晚,古月特地找上了我们安排在医院的人说了一番话,你们都看一看,然后考虑考虑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在丁默邨的示意下,苏菲把整理好的记录分发给了众人,那名小头目的复述几乎一字不漏地展示在了纸上。 “主任,我就是个管设备的,这些事也不太懂啊,不过前两天季老板倒是让人给我带话了,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颇有微词,问了句是不是他给的钱不够花……” 后勤处处长季通海首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虽然很明显这样需要做行动决断的时候,本不应该带上他,可他也是有背景的,因为他姓季,季云卿的季。 这个曾经在幕后没少给七十六号“发工资”的青帮大佬被军统锄奸之后,他的后人季尚福接位,自然也不会忘记在七十六号里扶持自己的人,只是由于各方的牵扯和干涉,真正重要的地方他也没有插进手,可后勤处这地方,就基本上是他可以说一不二的了。 只是丁默邨一直不怎么喜欢季尚福这个人,因为他继续给七十六号出钱出人出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期待七十六号给他反哺,让他在青帮的位子更稳,甚至有朝一日更进一步! 可惜,丁默邨或者说七十六号其他所有人,都知道青帮到底谁说了算,季云卿当年都未见得能和那个人抗衡,何况一个季尚福? 所以对于那个人,能不去惹最好还是不要惹更为妙。 七十六号的人自然都有不去掺和青帮内部争权夺势这档子事的共识了。 当然,季尚福的钱他们可从不拒绝,只是拿人的也没见他们手短……毕竟他们是七十六号,他们的真正老板可不是姓季。 意识到自己计划落空的季尚福虽然清楚自己吃亏了也没什么赚头,可他却无法抽身,因为说到底,七十六号还是日本人的。 于是,季尚福又变着法给丁默邨等人下绊子,毕竟他手里握着七十六号不少资金来源。 后勤处经常用各种借口耽误董槐林的行动,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什么装备维护,什么储备不足,什么经费有限,什么管控太严…… 对于季通海而言,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反正他有恃无恐,说句不好听的,钱都是他家的,他想怎么花想给谁花,还需要被一个行动处的代处长指手画脚么? 当然,季通海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所以没少和董槐林死磕,却从来不敢克扣电讯处的事情。 这就导致董槐林很多时候不得不向董家求助,不然他的行动处都没法行动了。 至于丁默邨,完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下养不熟的狗爱怎么互相撕咬都和他关系不大似的…… 所以,董槐林出事了,这对于季尚福或者季通海而言,其实都是好事中的好事,至于他们给的钱够不够,董槐林自己最清楚。 “季老板的意思,我们当然得尊重了,不过眼下还是先考虑医院的事情,老潘你怎么看?” 党务处处长潘辰,李世群的人。 虽然七十六号起家的都是些汉奸叛徒卖国贼,或者市井无赖和帮派混混,可这个牌子毕竟还是挂在“南京汪伪政府”的名下,所以他们也有自己的“党务”,所谓“曲线救国”自然就是他们叫的最凶。 但是党务处在七十六号内部基本和摆设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基本没有什么“党务”需要去处理,毕竟这些人根本就不信“三民主义”。 可潘辰地位超然,不做事也能吃饱饭,而且时不时还能膈应其他人,因为他有恃无恐。 名义上丁默邨才是主任,李世群只是副主任,可实际上七十六号里原本完全听命于丁默邨的行动处处长被人干掉了,换上来的董槐林又是个一心只为自己往上爬的主。 事实上,董槐林之所以能爬到这个位子,除了他自己的确够卖力以外,还有其他后台大佬们对丁默邨的限制。 自从李世群为了自己恩师季云卿的死,去和戴笠死磕之后,军统在上海的触手被剪断了无数,而李世群的能耐却得到了彰显,那份奸诈狡猾和残忍无度深得日本人和汪精卫的赏识,所以李世群除开七十六号副主任的身份以外,他还有更多的头衔。 也正因为如此,七十六号内部,李世群反倒不那么上心一定要紧紧握在手里了。 可他留下党务处这个可有可无的钉子,也算是时刻提醒丁默邨,他李世群还在这看着! 而情报处在周佛海的一步步安排下,已经让周敏兰坐稳了处长这个位子,再加上周家在上海的超然地位,他们明着不争也没人会特地拉他们来争一争。 再加上季家把持的后勤处,丁默邨在七十六号的实际话语权其实完全和主任这个身份不相符。 尤其是行动处前处长殒命之后,其他三家有意无意地达成了共识,把董槐林这个外来者扶到了行动处处长的位子,这样既能恶心丁默邨,又能让他们自己的空间更安全,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为何董槐林始终只能是一个“代处长”的根本原因,也是丁默邨特地安排苏菲待在董槐林身边的关键所在。 而这里面的真实意图,其他几家也都看在眼里。 只是各自选择的处理方式和态度并不相同。 周佛海并不打算让这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所以无意染指行动处。 李世群也不愿在这方面继续张牙舞爪,因为他有更大的舞台可以去施展。 唯独季家,无论季尚福还是季通海,都认为这对他们是一个机会。 虽然董槐林不是丁默邨的人,可也不是他们季家的人。 如果让董槐林成功坐正了位子,对于季家而言只是又多了个人来分蛋糕罢了,更何况,董家自身实力不俗,尤其是在经济支持方面,这就让季家插手七十六号的事情更加无力了。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便没有给过董槐林好脸色,不仅如此,一系列使绊子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董槐林早点失势,届时,丁默邨断然不可能及时插入自己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董槐林什么事了。 这个事自然越快越好,不然就是给丁默邨培养新人的机会。 可惜,无论董槐林自己还是董家,都有着超乎季家人想象的坚韧,这个计划最终也没得逞。 而这一次,董家轰然倒塌,让季家人心中一震,因为这件事是他们想做很久却做不到的,偏偏,万宝来和古月略微联手就一蹴而就了…… 结果,等他们准备插手行动处的时候,苏菲冒了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清楚苏菲其实是丁默邨的人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家族的虎视眈眈,丁默邨才不得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苦苦经营,至少,这一次他的确成功了。 但这个成功也是暂时的,他还需要继续自己的计划,不然,谁也不能保证诸如董槐林这样的事件再来一次! “古月那个小辈,最近的确太活跃了,不过他也是仗着自己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没了后援,这家伙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给毙了! 这次,他揭发了董槐林的监守自盗,却也严重打击了七十六号的声誉,从大方向上而言,这人如果不惩戒一番,难以平息弟兄们的怒火! 而他这次特地站出来和共党撇清关系,很显然就是在演戏而已,谁还看不出来他就是个共党分子?! 要我说,直接把他抓了一了百了!” 潘辰这番言抑扬顿挫听上去气势十足也十分激进。 针对古月的行动,可以这么草率么?把他当秦逸伦一样随意拿捏? 会这么说,是不是反映这个潘辰十足酒囊饭袋?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真要去抓人的,又不会是他自己…… 丁默邨心里十分火大,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一个有用的屁都放不出来,还在那卯足劲窝里斗! “潘处长这么义愤填膺,那不如就让党务处的同僚们做个表率,去把古月抓回来好好审审吧!” 周敏兰的突然开口让潘辰险些没有呛着,不过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眼下,潘辰虽然是在拿古月说事,其实也是对行动处的挖苦,同时,也是直接不给丁默邨面子,毕竟丁默邨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义愤填膺”。 如果是以往,对于这种可以公开给丁默邨上眼药的机会,周敏兰并不会参与,不过她也不会多言,毕竟她没兴致去牵扯其中,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而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没有“似乎”,就是根本不一样了。 为何?潘辰很想知道周敏兰的这番挤兑是在帮丁默邨,还是另有目的? 一时间无法判定,不过必须谨慎,也要以观后效,避免措手不及。 “咳咳,周处长说笑了,我们那就几个人,估计直接冲上去都没法近古月的身……” 态度急转,潘辰并没有再继续抓着这个事说下去,也算表示自己会闭嘴了。 “小周你怎么看?” “主任,您觉得古月会是共党么?” “至少目前还不是,不过秦逸伦应该就是共党无疑,如果古月能主动撇清自己和秦逸伦之间的关系,也算给我们一种态度。” 终于有人可以和自己交流一下了,丁默邨适时地找了个台阶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 “在我们看来,这个秦逸伦十有八九就是共党,可古月是否清楚呢?对此我表示怀疑,为何? 我们能判断秦逸伦是共党又是为何呢?因为这人的行事作风,因为这人经得住拷打,不畏生死,这些都更符合共党地下党的标准。 可古月之前是否知道这些标准呢?他之前可曾接触过共党分子呢? 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前不久,古月差点被一个军统给杀了,如果他真的是共党分子又或者和共党千丝万缕,难道地下党的人不能提前给军统打个招呼么? 虽然,我们都清楚他们所谓的国共合作更多时候只是徒有其表,可事关生死,也是这种‘更多’时候么?更何况,古月这样的身份地位,想来军统如果清楚他是站在抗日阵线之上,也不应该轻易得罪才是……” 第97章 古月与分寸 周敏兰的说法虽然还算客观,可这个说法对古月的有利性让与会其他人都不得不多想一下这里面是否还有内情。 刚刚被周敏兰讥讽的潘辰,现在基本已经能判断周敏兰的目的不是要帮丁默邨说话,而是单纯的给古月出头。 虽然所有人都不太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这里在座的都不是思想单纯的懵懂无知,任何目的对他们而言无非两个字“利益”。 可见,周敏兰对古月或许有利可图。 而这,很可能还能上升到周家对古家存在想法的高度。 如果周家和古家真的抱在一起,这可不是其他人乐意看到的。 “小周说的很客观,这个问题的确需要注意。 苏菲你怎么看?” 这一次开会,丁默邨与其说是想听一听其他人的建议,不如说是做一个完整的铺垫,让苏菲最后压轴,也是展现一下苏菲的能力,同时宣示一下日后行动处到底谁说了算。 当然,丁默邨原本就想过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可他也同样不满这些人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只想着窝里斗。 可周敏兰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不过这样的态度知道比不知道强,姑且也算是收获。 最后只需要苏菲拿出足够说服力的分析即可。 而这一点,他和苏菲其实早就推演过了。 “主任,各位处长,这一次古月的行事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事件,我们需要整体来考虑连贯性。 首先自然是有关秦逸伦的事情,之所以前代处长董槐林能直接去抓捕秦逸伦,是因为影佐阁下的分析里基本确定了秦逸伦的女儿秦雨涵和共党地下党或者国民党军统存在关联,不过前代处长董槐林存着私心,所以始终没有公开这些内情,更没有给诸位提供任何相关情报和证据。” 这个说法对于周敏兰三人而言的确是很新颖的,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董槐林全面倒向了影佐,所以对秦逸伦的抓捕只会是影佐专门布置的任务,可到底凭什么呢?他们还真希望是“以权谋私”,不过秦逸伦八成就是地下党这事,他们也是有共识的,所以这事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件事,要追溯到古月的妹妹被军统特遣队陆杰等人绑架那时,想必诸位应该清楚,当时事情的尾声,陆杰被他自己人枪击后并没有死,而最后关头选择了掏枪对古月进行射击。 那时,最快拔枪对陆杰进行射击的是警察局古绝渊局长和他的二夫人叶云瑶,不得不提一句古绝渊的射击技能和反应力,会在我们中大多数训练有素的特工之上也不算秘密,可他的二夫人竟然也能和他旗鼓相当,这事或许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三个开枪的,是警察局叶振鸿,当时他离得最近,不过反应这块的确比古绝渊和叶云瑶要差一些。 可影佐阁下不知为何,他在所有人离开之后立刻对陆杰进行了解剖,并且如他所料在陆杰的身体里找到了属于古绝渊、叶云瑶、叶振鸿以及那几名军统特工之外的子弹。” 说到这里,苏菲特地停顿了一下,留一点时间给这些人好好消化消化。 “据说,当时是有人提前对陆杰进行了射击,才让巡警听到的枪声,最终形成了合围,影佐特地解剖并且发现,难道他一开始就想到不会只多出一颗子弹?” 周敏兰很快抓住了重点,她也有了很大的兴趣,因为这件事和古月有关。 对于周敏兰而言,古月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不太在意,只要古月是古月即可,不过,古月和什么人有关系,她就不得不在意了,这也恰恰因为古月正是古月! “周处长果然才思敏捷,事实的确如此,虽然不知道为何影佐阁下有这个预判,但是从前代处长董槐林的述说着我听到了一点只言片语,似乎是站在古绝渊身旁的影佐阁下听到了三声枪响之外的声音,而他也能判断那也是枪响,虽然所有枪响都几乎混在一起,可影佐阁下自有方法去区分,而之后的解剖也证实了他的判断是准确的。 可最后结果,让影佐阁下也有一点意外,因为陆杰体内发现的子弹里,除了七颗手枪子弹以外,还发现了另外两颗步枪子弹。 一颗来自英制李恩菲尔德制式狙击步枪,而另一颗来自日制俗称三八大盖制式步枪。” “军统和地下党……” 听到这里,周敏兰还不是太熟悉这些枪弹到底有什么说法,可季通海已经把关键信息直接挑明了。 “没错,当时前代处长董槐林也做出了这个判断,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解剖时发现陆杰一开始中的是贯通伤,找到的弹头恰恰也是来自英制李恩菲尔德制式狙击步枪,就说明,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军统的人要陆杰死,不过很可能还不愿意他死的舒坦,便没有直接要他的命而是搞出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可第二次,又是为什么军统的人还要开一枪呢?按理说他们搞出的事情已经足够轰动,这个目的应该已经达到,并不需要特地等到陆杰毙命,也不需要特地在那个关键时刻补一枪,可事实便是他们补了,为何?” “我就说嘛,这个古月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他肯定就是军统的,这个算狗咬狗,一边要他死一边不要他死!” 潘辰意识到自己随便乱说的事居然还有证据?!这不得好好加戏? “陆杰是军统特遣队队长,他的到来,军统上海站不可能不清楚,如果他们是打算利用古月来当诱饵准备击毙陆杰,这件事他们一开始就有机会,完全不需要等到古月的生死一线…… 所以,如果古月真的是军统上海站的人,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假借陆杰之手把古月一起处理了。 可若真是这样,最后这一枪反倒更没道理了。 所以,古月应该不是军统的人,可是,关键点在于军统的人,或者说这个狙击手不希望古月死!” 苏菲的论述让丁默邨暗自露出了胜利者一般的微笑,虽然这些说法他和苏菲早就有过沟通,可苏菲能够把节奏拿捏恰当的同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捋清楚说清楚,也的确是苏菲的能耐。 而这样的分析,已经足够告诉在座其他人,什么叫做专业! “于是,古月和军统之间的联系便被关注了,很显然,军统对于古月的为人处世,对他的能耐和势力有所期待,可陆杰搞出的事情让古月和军统之间出现了无法跨越的鸿沟,前代处长董槐林和在下的分析后,认为军统或许会对古月释放善意,以期修复这条鸿沟,所以那次事件之后,古月身边突然出现的人,都被秘密监视着。 可我们并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可疑目标,而且,如果是那名狙击手自己不希望古月死掉,就说明这人和古月很可能原本就认识,可惜,古月的交际面实在太广泛了,有老师和同学,有各种商业伙伴,有各路警局和帮派的人,甚至还有各种戏子和贩夫走卒…… 简而言之,古月和三教九流都有关系,偏偏没有什么关系是一个十分特别的,除了他自己家人以外,最熟悉的也就只有商会会长万宝来家的那对儿女了,可万家和古家不怎么来往之后,万馨怡一直对古月很冷淡,不过万双全始终当古月是自己大哥,平时古月也习惯跑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处理他的各种事情。 万双全在武艺方面的名气不小,如果硬要说他是训练有素的军统特工也并不是说不通,可武艺和狙击毕竟是完全两个基本不相干的事情,能把功夫练到万双全那个地步,很显然是日复一日勤学苦练的结果,如果他还是一个毙敌千里之外的狙击精英,这就有些牵强了,他才多大呢? 当然,从身份考虑,万双全的确是不会愿意看到古月出事的,所以如果真的是他,当时即使违反命令也会开那一枪。 只是事后多日观察,古月和万双全之间似乎并没有太频繁的交流,针对这件事的跟踪也只好暂时搁置,因为行动处人手实在有些不足…… 而且,更关键的人物恰好出现了。” 苏菲的言辞里条理的确清晰,可谓是有理有据有节,不过最后没给出一个定性的结论,依旧只能作为参考。 不过这个参考是有价值的,至少古月认识的人里有军统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假以时日,如果全力排查,未必没有好的结果。 而这一点,让周敏兰十分关注,因为她可不想古月倒向军统,不然自己家大伯那不好办了。 “张汪洋,看上去是一个大学生,家境贫寒,但是为人十分积极热情,靠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在邮局打工已经维持超过一年了,工作认真,态度负责,所以邮局也没有拒绝他继续工作的意思,甚至有意照顾他,把对富人区的送报送信任务都给了他,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古府。 陆杰事件之后,关于另一颗来自共党地下党的子弹,影佐阁下的分析是更可能和秦雨涵有关。 因为他一开始就有了判断,古月不是军统也不是地下党。 而地下党的人和军统的人不同,那个事件本身就是军统设计好的,所以他们在场很正常,可地下党的人就不应该清楚会有事情发生了,除非他们从一开始便始终关注着事情发展。 同样,军统那名狙击手可能是古月认识的人,所以不能眼见古月即将被强杀还无动于衷,可地下党的人就不可能是同样的心思了,毕竟,他们本身就不应该是冲着古月去的。 那么,为何地下党的人恰恰在那里呢?只能是为了秦雨涵了,毕竟,除了古月和秦雨涵以外,那次事件还涉及到的只有古月的两个妹妹。 警察局前局长叶云天和青帮大长老段常青会和地下党有关么?一个早就死了,一个没少在妓院赌场等行当捞钱。 所以目标就被锁定在了秦雨涵身上。 可秦雨涵一个读高中的小丫头真的会是地下党么?于是,关键人物秦逸伦被锁定了。 前代处长董槐林,针对医院的部署,的确得到了回报,那就是发现了张汪洋这个人。 据调查,张汪洋似乎对秦逸伦的女儿秦雨涵很感兴趣,所以一有空就往‘秦时明月’古玩店跑,没少在那义务帮忙,所以得知秦雨涵受伤住院之后张汪洋立刻前往了医院探望,也是在那见到了古月。 具体这两人之间说过什么无从得知,不过古月的反应意味深长。 当晚,古月原本是和万双全约好在‘万象乾坤’夜总会谈事情,可他偏偏带上了第一次见面的张汪洋,并且很显然是想把张汪洋灌醉。 结果,古月学校的老师突然出现后,古月离开了雅座一会时间,就在这个时间里,就快醉的不省人事的张汪洋突然从‘万象乾坤’夜总会里消失不见了。 或许,一开始古月给张汪洋灌酒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查张汪洋的真实身份,因为张汪洋很可能在古月面前露出了马脚他自己还不知道。 而张汪洋的突然消失,足够说明问题所在了。 所以,古月自己做出了推断,至少秦逸伦是地下党这件事,他应该也是基本清楚了。 可他为何仍然要为了秦逸伦出头,不惜得罪咱们呢? 在我看来,这里就不得不好好分析一下古月这个人的性格了。 所有人当面都说‘古大少爷’,背地里却从未少提他们父子‘大小汉奸’,可古月在意过吗?似乎并没有,又或者,他从来不会公开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那万年不变的微笑看似与人为善,又何尝不是拒人千里呢? 说到底,古月这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始终拿捏着一种适度的分寸感,虽然这种分寸感因人而变因地制宜,可不变的是时刻都会有,什么事里都会存在。 对于这一点,再早几天发生的事情里就足够说明更多了……” 第98章 古家与过往 “正因为古月在面对那次袭击时的举动,影佐阁下能够分析古月这个人有一些血性却顾虑太多,要知道,古家可是有一个日本人待着的,如果古月做出任何太出格的事情或者古家人有什么异动,真的让日本人震怒,古绝渊或者别的什么人,真的有办法守护古家的安危么? 所以,古月这人始终拿捏着那微妙的分寸…… 诚然,古月不是一个典型的市井小人,他虽然总说自己不在乎名声,可他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句‘古大少爷’虽然更多的是带着复杂的感情色彩,可并不排除有人真的感恩戴德。 而且,这份名声可不是一朝一夕累积的。 四年前,古家老家主逝世,紧接着古绝渊枪杀了叶云天成为了这一块最大的汉奸代表。 就在那时,古家大夫人,那位‘白娘子’直接宣布不再经商,一心吃斋念佛给古家积福消业。 很多人认为这是古绝渊做的太过分,让古家内部出现了裂痕,大夫人想用她的行动来挽回局面。 可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内情,当时古老爷子的死和商场上的各种突发状况不无关系。 也就是因为那些秘辛,古家和万家断了联系,虽然没人主动站出来讲解一二,可这个举动恰恰说明那些事的幕后都有万宝来的身影。 ‘白娘子’隐退之后,古家那么大的营生近乎群龙无首,因为接班的并不是古绝渊自己,这位古局长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家那些产业…… 当那么大的重担压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古家的发展,虽然他们还有一批鞠躬尽瘁的老掌柜撑着,可掌舵的人不可能是他们。 不曾想,古月似乎深得‘白娘子’的真传,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因为他的手段更为丰富,顾及却更少。 古家一向不碰妓院赌场烟馆这样的行当,这算是古老爷子作为老一辈商会会长所定下的规矩和格局,古月不仅并没有违反这一条祖训,甚至更加严苛,用足够高压的手段禁止古家所有人沾染这些东西,甚至是每一个下人和伙计。 与之相对,其他任何行业似乎都有古月的影子,同时,也正是他主动提出的政策,让古家利用上了所有可以利用的关系。 首先自然是警局,古月用各种各样的名目给警局送钱,那些警察看到古月比看到古绝渊可高兴多了…… 而这样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维护一下古家产业周围的治安而已,因为这仅仅事第一步。 时代变了,这里的警察都是救危济困帮助百姓的么?三七年以前其实就不是了。 可是,自从古绝渊接手之后,警察们不仅没在去欺压百姓,而且做了不少真的实事,让不少普通百姓真的享受到了什么叫‘安居乐业’。 为何会如此?道理很简单,警察不是士兵,他们不一定需要崇高的理想和思想的熏陶,他们也只是一个职业,也需要赚钱也得养家糊口,而以往那些欺压百姓的行为不仅收益不稳而且名声极坏,可反过来,现在警察们都好好做事,不去偷不去抢,百姓们也不会再骂他们的同时,还能得到更稳定甚至更多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古月的第二步,就是把手伸向了帮派的势力里,而他也的确有这方面的先天优势,从小到大,他可没少段外公长段外公短的,段常青到底吃不吃这一套无从可知,但是真金白银他是不会拒绝的。 之后的事情所有人也都清楚了,从青帮的人开始,街道上对商贩和百姓的压榨越来越少,或者说是越来越受到控制了。 更有甚者,黑道里的那些火拼似乎都开始逐步减少。 因为有人告诉他们一个更合理更快捷的赚钱方式,告诉了他们怎么做又不失面子也不失里子! 渐渐的,那些勤勤恳恳的小商小贩们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安稳了不少,因为不再有警察的盘剥,也不再有帮派的欺压。 渐渐的,那些辛勤劳作的务工百姓们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也稳定不少,因为不再担心自己遇到困难无处申述,也不再担心走在街上会受到无妄之灾。 而这些人,有意无意间都听说了自己是因为谁才能过上这样至少看上去还不错的小日子,于是,他们去日常消费的时候又会找到谁家呢? 偏偏古家各种商铺不仅商品齐备而且价格公道,久而久之,古家商铺的活力不仅是恢复而且比之前更强盛了。 而最希望看到这一切的到底是谁呢? 其实是日本人,因为这里是他们说了算,而这样的‘太平’不正是‘大东亚共荣’的写照么? 所以古家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了。 而古月的措施还有下一步。 ‘万象乾坤’夜总会扩建后,一跃成为了整个上海在夜晚最璀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之所以会成为今天这样,少不了古月在幕后的出力。 虽然名义上最大的股东是万宝来,可明明已经打算和万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古家,却占着一成的股份,这也说明了古月做出的选择。 至于把股份直接分给了整个上海各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是古月的那个校长陈焱章都有百分之一,这难道是万宝来想到的么? 就结果而言,纸醉金迷的背后是巨大的收益,每个人都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他们不会记得古月的好么? 就算是万宝来也从未在公开场合讲过古月的一点不是,甚至都从不否认他女儿和古月之间被传来传去的那些事,为什么? 无非利益二字。 而对于古月而言,他真的是一个为了赚钱甚至可以和仇人握手言和么? 不,当然不是,因为古月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自律! 他不仅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那些不良习性,而且能够做到明明待在夜总会里却不怎么喝酒更不会找舞女陪伴,这样的人,真的在乎钱么? 或许,他还是在乎的,不过也算不上在乎。 因为他在乎的是有没有足够的钱去维持他对于各方的打点,也正是这些打点,让古家能够长此以往地屹立不倒! 说到底,古月最在乎的还是他身边的人而已。 也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影佐阁下才早就布局,让古绝渊娶了一个日本人为四夫人。 这是一种摆在台面上的提醒,也可以说就是一种警告,劝古绝渊和古家所有人不要不规矩,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古月。 古家人不清楚这个事实么?古月不需要顾虑这一点么? 所以,古月这些年的行事作风都有着一个贯彻始终的关键点,那就是不能不给日本人面子。 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基调,纵然古月自身再有血性,影佐阁下也能清晰地判断古月不敢不规矩。 而任何倒向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举动,能称得上规矩么? 可能诸位会问,这一次古月直接不给我们面子,难道他规矩了么? 不得不说,这一点也是古月的高明之处,他找到了咱们中最明显的突破口,并且找到了一个十分有利的名目,那就是‘董槐林监守自盗’。 事实到底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所有人都只认定一件事情,七十六号行动处前代处长董槐林觊觎‘秦时明月’古玩店店主秦逸伦的家传宝物,并且用‘不需要理由’的罪名将秦逸伦逮捕后直接把秦家的宝物出售了。 到最后,前代处长董槐林没有拿到任何一点证明秦逸伦就是共党分子的证据,而董家的不明资金来源也百口莫辩。 对咱们而言,或许这里面的事实是什么还是能弄清楚的,可这个事实,真的重要么? 我们需要为了一个董槐林为了董家而有损七十六号的声誉么? 所以,我们和董槐林之间,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交集,一切都是他个人行为罢了。 而到目前为止,结果是什么? 董槐林入狱,可秦逸伦还在我们手里。 对于古月而言,不管他到底是否清楚秦逸伦的身份,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已经到头了。 这就是他需要拿捏的另一个分寸。 因为他找到的突破口董槐林已经不再能够作为突破口来使用了,因为主任已经对他釜底抽薪! 如果古月一意孤行,一定要继续参与解救秦逸伦的事情,他和地下党之间的联系是不是直接就公之于众了? 届时,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古家,难道不会鸡犬不留么? 古月没那么傻,所以他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和秦逸伦切割,把自己从秦逸伦之后的事情里摘出来。 简而言之,不管地下党的人到底会不会救援秦逸伦,反正和他古月无关了。” 长篇大论说到这里,苏菲竟然一点也没口干舌燥,这让一群听众都有些不得不重视这个女人的不简单了。 将这些人的眼神尽收眼底,丁默邨心中满是高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不过这还不够! 略微停顿之后,苏菲继续了她的表演。 “但是,古月的确很努力地在把他和秦逸伦之间划清界限,可他却撇不开一个矛盾点,那就是秦雨涵。 古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想必主任和诸位处长自有判断,而秦雨涵可是古月自己和他两个妹妹的救命恩人,不必怀疑,在古月心中,秦雨涵也是他必须要保护的家人了。 只是,古月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自明! 虽然谁都认为这上海里恐怕没什么古月办不成的事,尤其是能把一个活的秦逸伦从咱们这捞出去。 可古月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明白他能够操作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 所以他虽然清楚秦雨涵最希望的是自己父亲平安无事,可古月不可能为了这一点而搭上自己全家去赌! 所以他能够很直接地说出来他要和秦逸伦切割。 可是,古月无法做到对秦雨涵不管不顾。 而现在,最复杂的情况便是藤田三郎阁下的出现,让所有事情都往最麻烦的方向在运动。 藤田三郎阁下的事迹,这里不做赘述,不过咱们都清楚,无论军统还是地下党,或者其他各方势力,恐怕都不希望这人活着离开上海。 在这里,其实咱们应该感谢一下古月,因为恰恰是因为前代处长董槐林的失势,让影佐阁下不愿意冒险把藤田三郎阁下放在咱们手里。 而这个烫手的山药凭我们自己是没有办法以自己的意志去扔出去的,毕竟,把藤田三郎阁下请过来的,可是七十六号的人。 但是,藤田三郎不在我们手里这个情报,我们能公开么? 不巧,我们又必须集中力量看守秦逸伦。 对于这个状况,不知道诸位会如何考虑呢? 如果易地而处,诸位认为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又会如何考虑呢? 而影佐阁下,又会如何考虑呢? 很显然,对于藤田三郎阁下的安危而言,让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就认为他在我们手里,而且就在医院里,是最有利的一点了。 所以我们不能否认,也自然不敢否认。 但是,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会不会特别想知道? 对于地下党而言,如果在他们营救秦逸伦的地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对象,自然就会有更严密的防守力量,届时,他们需要考虑的因素也势必更多。 同样,军统的人虽然无需在乎秦逸伦的生死,可若是藤田三郎阁下就在医院里,他们要对抗的反倒是被安排在明处的我们和始终躲在暗处的日军。 而古月呢?他是否会在意这件事的实质? 他当然得在意了,因为他得妹妹们还在医院呢,就在秦逸伦的隔壁。 或许,他可以把自己两个妹妹拽回家,可他能劝动秦雨涵不管不顾她自己相依为命的亲生父亲么? 所以,古月更迫切需要确认藤田三郎阁下到底在不在医院里。 因为,若是藤田三郎阁下不在,届时可能闯入医院得只会是地下党,地下党的人会波及无辜么?未必不会,可他们会牵连秦逸伦的亲生女儿么? 但是,如果军统的人也来了,又会如何?古月可是不止一次亲眼见过军统的人做事完全没底线的……所以他得早做打算。” 第99章 关键与独处 说了长篇大论,其实苏菲始终没有把最关键的一点给其他人透露,那就是她清楚古月很可能就是在给军统或者地下党探听消息。 能有这个判断也是基于苏菲认定古月在做情报生意的基础之上。 可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公开,因为这些人本就不是一条心。 对于苏菲而言,七十六号未必很重要,但是丁默邨很重要。 而其他几个处长呢?恐怕在他们看来七十六号和丁默邨都不重要,尤其是丁默邨,能有机会给他下绊子的时候一定毫不吝啬。 古月在进行情报交易这件事情,算是苏菲的独占,一旦公开之后,不仅没法在可能的关键时候当作一张不错的牌打出,而且很可能让其他人肆意妄为。 偏偏,这个事情是没有足够证据的,所以现在把这张牌打出来,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益处。 除此之外,苏菲的另一个小心思,是她也希望看到藤田三郎赶紧下地狱…… 虽然身份摆在这里,可他们口口声声所谓“曲线救国”,救的又是什么国呢? 至少苏菲自己依旧认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所以在他看来,藤田三郎这样的刽子手这样的恶魔,该死,该千刀万剐!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 不曾想,苏菲把自己这个小心思也一并告诉丁默邨之后,这位老狐狸竟然很赞成苏菲的做法! 这可让苏菲有点跟不上节奏,虽然心中有些高兴,可惊异才是更多。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丁默邨不会平白无故这么支持的,很显然,这里面有更多事关他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和丁默邨的私下交谈之后,苏菲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件事情,最后找到了一个能够说服她自己的结论。 那就是丁默邨希望藤田三郎的死,让影佐不好过。 这段时间明里暗里,苏菲已经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丁默邨似乎对影佐意见特别大,而且大有要死磕到底的架势。 可即使是她,也始终不明白,七十六号本就是听日本人的,七十六号的主任干嘛和自己顶头上司作对呢? 不过,正如苏菲对董槐林所说的那样,她了解男人。 这其实并非虚言。 而她更了解的,其实是丁默邨。 和李世群一样,丁默邨也是最早从共党叛逃到了国民党麾下,最后又投降了日本人。 虽然“南京政府”这边的人,尤其是七十六号里面,多半都是叛徒,可丁默邨和李世群在叛徒之中更为特别,放在古代就是所谓的“三姓家奴”。 所以对丁默邨而言,有所谓“忠心”可言么? 苏菲认定他未必没有。 可他忠心的是共党?是国民党?是汪精卫还是日本人? 其实都不是,他只忠于他自己而已。 丁默邨很显然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而且城府很深。 所以丁默邨自然也就不会对影佐有一丝一毫的忠心了。 尤其是他这个主任的分量越来越轻。 原本,丁默邨才是七十六号的正主,因为李世群在投靠汪精卫的时候认为自己分量不够,特地找到了更出名的丁默邨,也就有了七十六号的正副主任。 可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国民党军统戴笠策划的一系列针对上海里有名的大汉奸们进行的锄奸计划之后。 李世群为了给他的恩师季云卿报仇,拼了命和戴笠死磕到底,最后竟然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几乎把上海地界里的军统肃清殆尽。 也正是这个开端之后,李世群的凶残奸诈以及不顾一切深得了日本人和汪精卫的赏识,这个七十六号的副主任一步步爬到了更高的位置,虽然他还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可他的地位已经不是丁默邨可以比拟的了。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李世群完全不再在七十六号里露面,这样也是一种态度,就是要告诉丁默邨,他不受调派与挟制了。 再加上季家人本就是七十六号的大金主,一直也把持着后勤处的位置,以他们和李世群的关系,很显然这个利益集团已经控制了七十六号一半的势力,虽然看上去党务处和后勤处都没有什么关键性的实权,可他们有的是方法让行动处的人不舒服…… 周佛海入驻上海之后,他也在不断壮大巩固自己的势力,并且布局成功,一举让自己的侄女坐稳了电讯处的头把交椅。 丁默邨这个七十六号的头手底下真正的兵也只剩下行动处这一块了。 可是,去年行动处抓捕共党地下党“藏锋”的行动中,行动处前处长不幸身亡。 这个突然的噩耗让本就焦头烂额的丁默邨一时间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偏偏一旁虎视眈眈的人们对他落井下石,找到了董槐林这个外部势力来横插一杠。 当然,董家董满仓给七十六号的“捐款”里少不了丁默邨的那一份,可他送去其他几家人的钱财到底会不会更多呢? 丁默邨已经无从知晓,而且即使是他不乐意,也不得不低头。 不过丁默邨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也正是那时,他想到了自己手里最可能有用的一颗棋子,苏菲。 出于自己的主观意志,苏菲接受了丁默邨的任务,也不惜出卖色相在董槐林身边站住了脚。 也正因为这件事,苏菲更加认清了丁默邨的真面目,这人眼里只有他自己…… 有了这些判断之后,苏菲当然不会相信丁默邨还会为了那些惨死在藤田三郎手底下的同胞伸冤! 也就只剩下给影佐下绊子这唯一一个解释了。 毕竟,藤田三郎这人在731部队在日本关东军里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这一次就算不是影佐特地指名让他来,却也已经是事实,若是藤田三郎在影佐的护卫下依旧身首异处,日军本部会不会把这件事的责任算在影佐头上? 恐怕这就是丁默邨真正想看到的,一如他之前特地让董槐林也去倒向影佐一样。 因为董槐林也是丁默邨一定要拔掉的钉子,他很希望这颗钉子被拔掉之前先扎在影佐身上,最好是留下伤口留下疤痕…… 可惜,影佐的狡诈与无情自然更在丁默邨之上,而且由于一系列突发状况,董槐林倒下的太快了,根本就来不及牵扯影佐太多。 而影佐也一点不讲情面,直接用默许的态度把董槐林和董家放弃了。 这一点让丁默邨十分不爽,所以他更加期待藤田三郎的死讯了! 考虑再三,苏菲只能猜测丁默邨一定是和另一个来自日军内部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日本人也未必是一条心,他们难道不需要勾心斗角?他们都只会全心全意奉献给他们的天皇? 再天真也不可能这么考虑问题的。 所以,一定有一个幕后推手让丁默邨干了这些事情,而这个幕后推手惦记的自然就是影佐的位子了。 换句话说,这个人最后很可能会成为丁默邨的新上司,而这个得到丁默邨帮助才上位的新上司多半会对丁默邨感恩戴德,随即十分器重了? 想到这里,苏菲不禁联想到了一些老祖宗们的事情,比如“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日本人有没有听过这些故事呢?至少影佐肯定是知道的。 虽然苏菲对于丁默邨的盘算并不看好,不过她也不在乎,因为她的心早就死了。 那种虚无缥缈的期待,只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一个束缚罢了。 不过眼下,至少丁默邨也希望看到藤田三郎的死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会议的最后,丁默邨也没有总结出什么关键点,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散会。 这一次会议他希望的结果已经基本实现,至于关键问题的决断,他本就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想法。 对他而言,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很可能影佐会特地放出消息,或者制造假情报军统和地下党的人误以为藤田三郎就在医院里。 届时,那些所谓要取藤田三郎小命的有志之士,会不会跑到医院和七十六号的人死磕? 眼下,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人近乎倾巢出动,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跑来同归于尽,死的可都是他丁默邨的人! 有机会给影佐使绊子,却也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会后,苏菲直接到了医院,进入了秦雨涵的病房。 等古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苏菲自顾自在那有说有笑的,一点也没在意其他三个女生的满脸尴尬。 “给个机会单独聊聊吧。” “聊聊可以,单独就不用了吧,小飞不在旁边我说话都不利索。” 齐小飞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重要”,不由挺直了腰板。 而古家姐妹和秦雨涵都清楚苏菲是要找古月的,却打心底不喜欢这人的态度,俨然就是个惦记小白兔的狐狸精! 好在古月的表现不错,不然三个小女生恐怕会颇有微词。 “街对面那家咖啡馆不错,还有单间,我先过去等你。” 没有直接把古月拽走,这个姿态足够宽松,可这样的自说自话,让三个小女生更加厌恶,因为怎么看这人都和古月关系不一般似的! “正事啊,这不小飞也跟着在?你们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 在三脸狐疑的“拷问”下,古月哭笑不得,弄得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不过简单交代几句之后他便带着齐小飞去赴约了。 苏菲亲自出现,很显然代表着一种态度,只是到底代表着谁的态度,古月只能猜想多半是丁默邨的,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好结果。 见到古月到店,服务员紧跟着端上了刚泡好的咖啡,很浓很苦不加糖也不加奶。 略微挑了挑眉毛,古月意识到这是苏菲在告诉他自己,对他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作为对比,服务员特地问了齐小飞的喜好之后才去准备的咖啡。 “董槐林进去了对吧?是不是得恭喜苏大处长一句得偿所愿?” “首先呢,我还不是处长,毕竟董槐林都从来不是。 再者,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都是听主任的罢了……” 特地用上了幽幽一叹般的口吻,古月越来越觉得苏菲和雅丽有一拼了,不愧都是女特务。 他也不禁好奇,女特务都是怎么炼成的呢? “好啦,又不会吃了你,独处的机会都不给,我难道看上去很像洪水猛兽么?又或者,只是因为我和董槐林之间的事让你觉得恶心?” “你想多了,我和小飞从小穿一条裤子开始就没有怎么离开彼此,没他坐在这我还真的可能话都说不利索,更别说和大美女独处了。” 苏菲清楚,想要在言语上让古月“妥协”恐怕是不能够的,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么“大胆”,古月都会有一张更厚的脸皮。 “信你……今天过来首先是答应你的事也算做了,一个活的秦逸伦,至少我在阻止董槐林气急败坏这方面还是做了点贡献,当得了你古大少爷的一句谢谢吧?” “嗯,谢谢。” 古月这么“听话”得到了苏菲的白眼,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关于你昨晚的举动,我们那刚特地开了个内部会议,有结论了我就来了,主任让我告诉你,藤田三郎不在我们手上,至少目前是不在的,所以烦请古大少爷和军统啊地下党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清楚,别因为这事造成不必要的误伤。” 苏菲说的这么直白,让一旁的齐小飞有些跟不上,而且他最不理解的是什么叫“误伤”,干掉七十六号的狗特务和杀小鬼子有很大区别么? 不过古月听出了弦外之音,因为这就是丁默邨的意思了。 “看来丁主任是真的在下一盘大棋啊……行,我帮你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如果那什么军统什么地下党的人听到消息了,也算这事我替你们办成了。” 古月的说话一向严谨,苏菲也不指望能亲耳听到古月直接说他跑去“通风报信”。 “随你,不过今天来还有一事想问问看,刚刚在会上,周敏兰破天荒地替你说话,她可是一向什么意见都没有的,只要不惹到她,才不会管七十六号其他人的死活,所以这点让我很诧异,按理说,资料里也没写你和周敏兰很熟啊!” 第100章 苏菲与演绎 “我和她之前是不太熟,不过她突然说要找我们家联姻。” 古月用十分自然的表情说出了这句内容过分丰富的话语,直接炸裂了苏菲的神经,让她不仅接不上话而且表现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目瞪口呆。 看到这个表情,古月在心中偷笑,果然女特工也还是个人。 “这……真的是……古大少爷,我苏菲郑重其事地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你看看我怎么样?长得不比周敏兰差对吧?应该说这方面强过她我还是满自信的! 至于家世背景,这事我自己当然比不上了,可主任在那呢,未必就比周佛海差太远对吧?而且,这个联姻一事啊,看似你侬我侬,其实总归有一个主次,越主动的越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了,古大少爷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旁支末节,要是你也是在看不上我,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嘛,保证一周都能不重样的,总归还是会有你喜欢的类型!” 这一次轮到古月目瞪口呆了,这话题的跳跃性也太大了…… “哈哈~”突然,苏菲不明所以地笑得花枝乱颤,若非古月一向标榜自己定力十足并非虚言,恐怕也未必能招架如此杀伤力极大的攻势。 “好啦,你来了个语出惊人,害得人家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礼尚往来’才是应该的嘛,所以我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咯! 不过古大少爷你也别太担心,我说过,不会吃了你的。 至于周敏兰这事,嗯,相信你一向不会明着说谎,所以在这方面或许就是确有其事了。 那么我需要担心么?主任需要担心么? 或许在旁人看来,如果他们知道了实情,恐怕都会想的很复杂,可我并不是旁人。 虽然,我清楚自己的‘魅力’不足以让古大少爷这样的人物心动,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对周敏兰也同样心动不起来啊!” 这个说法很显然是要透露一些周敏兰的黑历史了? 古月倒是很好奇,周敏兰那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又有怎样的黑历史会被苏菲抓住。 而苏菲这个自信的微笑,已经不能用狡黠来形容了,根本就是从里到外十足十的狐狸精…… “哦?愿闻其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久远的事情,毕竟周敏兰这人吧,骄蛮惯了,谁叫她是咱们这的‘天之骄女’呢?家世背景在那,长得也不差,关键是从小就学习能力极强,早早便跑到国外留学并且年纪轻轻便拿到了不小的成就,学成归来后仅凭专业技能其实就足以胜任她现在的工作了,更何况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 但是,这样的顺风顺水,自然也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在周敏兰的眼里,或许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如果有,就去争取,去拼去抢! 我能想象到,所谓联姻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即使是周敏兰也总归逃不过高门大户子女的命运吧?可她还是没有认命,所以挑来拣去,最后找到了古大少爷你?这的确是万中无一的最优解,如果我是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菲可没少特地用眼神挑逗古月,只是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期待中的回应。 不过这也并不耽误她把接下来的关键部分说清楚。 “所以,我认为周敏兰这一次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或许她也的确是退无可退了,毕竟古大少爷就这么一个对? 以她的性子,应该是单刀直入,可你们原本并不熟,而且古大少爷你对女人似乎真的没那么感兴趣…… 所以她会如何呢? 首先是时间上未必站在她这一边,虽然未必真的在意年纪,可她毕竟比古大少爷你大一点,越拖越久,只会让她个人的价值越来越低吧? 于是她的紧迫性还是很高的。 不过,对她而言,至少没有明面上的对手,什么万馨怡、陈沁心之流,她可是正儿八经搞情报的,多半没少把这两人查了个底朝天。 更何况,最终决定权很可能还是在古大少爷你自己手里,毕竟古家那状态,至少古绝渊古局长对联姻这种事情肯定没什么兴趣的。 自身条件已经摆在台面了,周敏兰也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人,所以她就是她,你古大少爷看上了就看上了,看不上,她也会继续这样直到让你看上! 所以,她需要采取的策略就是让你身边的女人一扫而空! 没法改变自己,就改变对手吧,而这个对手除了刚刚提到的两人以外,还有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安定因素,秦雨涵!” 提到这个名字,古月忍不住很想否认,因为那真的只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也只是妹妹而已,他可以不在意其他风言风语,可事关自己妹妹就不能听之任之。 “不必急着否认,我还能不知道古大少爷你的心思嘛?” 还没等古月开口,苏菲就断言她猜到了古月要说什么,而这种表态更像是一种设计好的宣示。 “我知道,古大少爷你其实不太在乎流言蜚语的,所以不管小飞哥到底怎么去给你散布事关万馨怡的事情,你都没有真的制止,或许这里面有关于青梅竹马的美好,可你们两家的事横在那呢,谁都不可能装着不知道的,化干戈为玉帛只是话本里才会有的情节! 至于陈沁心,也是这段时间突然冒了出来,可她当你老师多久了?且不说她为人一向生人勿近,就说师生这个关系,想来古大少爷你也不太乐意吧? 不过传言依旧四起,偏偏你不去留意,因为这本就是你的性格使然,一如听惯了‘小汉奸’啊,‘古大少爷’啊,反正你从来不会说一句不乐意的话。 可秦雨涵不同,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既然认了这个妹妹,古大少爷你就会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守护,不乐意看到她一丝一毫受到欺辱! 自然也包括流言蜚语咯,我说的对吧?” 听到这里,古月不禁苦笑摇头,他感觉自己还真被人看穿了一般,有点莫名的发虚,不过他也知道苏菲并不可能真的看穿自己,不然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对话了。 只是苏菲那闪着金光的双眼让他一时间有点不敢去看而已…… 而这一个举动在苏菲看来,似乎是胜利的前兆,于是她再接再厉摆出了一锤定音的论断。 “秦逸伦到底是不是共党分子,想来咱们之间可以心照不宣,可我清楚,古月只要还是古大少爷一天,就不能不管不顾他的家人,那么大一个家族需要守护呢,哪能轻易和共党分子搅在一起? 可你为了秦雨涵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因为你的确找到了一个七十六号内部的突破口,也能在出手之后把话说圆了! 这方面小女子十分佩服,就像是被你打了一巴掌之后还认可了你的道理的确是我活该被打一样,可作为七十六号的一份子,我的憋屈比其他人的少多了,毕竟,总归是你让我待在董槐林身边的日子急剧缩短了。 虽然任务就是任务,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可有些时候还是忍不住真的很想哭……” 说到这里,那份脆弱无助溢于言表,却依旧一闪而逝,因为苏菲清楚,她在古月面前哭诉也不可能有任何加分,但是偶尔一点点真情流露,也能让自己的形象柔和一点,毕竟古月可不是铁石心肠。 “所以啊,对于秦逸伦的事情,我是蛮主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尤其是古大少爷你说出了那番话,我直接把他定性为你在主动和秦逸伦切割了。 虽然,我清楚你这么说,也是由你自己的目的,可其他那些主任未必清楚,我也不会让他们清楚。 但是,古大少爷你,做不到和秦雨涵切割的,所以这个矛盾点,让周敏兰更加在意了。 或许正是如此,她才会做出那样的判断吧?至少在我看来,结合现在知道的信息,会那么办才是她的作风。 好吧,说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其实略显啰嗦,可我也不得不如此才能体现一下我自己的能耐不是么?不能让古大少爷始终觉得我就是董槐林后面的小女人而已! 那么,关键点是什么呢?周敏兰到底做了什么让我不得不提醒古大少爷你呢? 其实吧,秦逸伦身体里的毒,是周敏兰亲自下令注射的……” 前面确实说了一大堆,与其说是铺垫,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演绎,苏菲在充分演绎自己这个人,她想让古月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存在,因为此时此刻,古月不得不洗耳恭听。 可关键的最后一句,又简短无比,可这也是一种技巧,那就是让古月首先自己去猜一猜到底是如何。 如果能结合苏菲之前的论断来踹错,对苏菲而言就更好了。 “这事她提前通知我的时候就说过啊,想来应该是她亲自接到时光藤田三郎的电报,所以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后续到底会怎么发展,也对我说了即使秦逸伦被放走或者被救走,也未必能活多久,因为藤田三郎手里有一种新开发的毒药,一定会注射到秦逸伦的体内。” 古月竟然事先就知道了这样的内情?苏菲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周敏兰实在是太放肆,这已经违背了作为一个特工的原则! 可她也清楚,这依旧符合周敏兰的性格,或许在周敏兰眼里,七十六号和她自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的确是事实,虽然意外她竟然这么说过,可事实上又是如何发生的这件事情呢? 藤田三郎,在对秦逸伦刑讯之前,特地跑去了‘万象乾坤’夜总会,并且在雅丽的全情投入之下,醉的不省人事。 巧的是古大少爷你也在现场,我其实还蛮好奇小飞哥是怎么能忍得住的呢?” 满眼挑衅,苏菲的揶揄让齐小飞差点没忍住,可古月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话题接下了。 “我那天是和双全约好谈事情的,嗯,谈的就是后续对董家动手的事情,这个想来你们也已经掌握了吧? 不过巧就巧在那个藤田三郎和我一起到达的,虽然我一开始并不认识他,不过能看出来他是个日本人,而且被你们的人围得严严实实,说明这是个很关键的人物。 就我自己而言,又怎么会和一个日本人做意气之争呢? 当然,雅丽那事我也不得不制止小飞不能闹大,可他还是捏碎了酒杯让你们的人都把枪掏出来了,万一走火了怎么办?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啊……” 一脸玩味的表情说自己“后怕”,或许也只有古月可以这样吧,苏菲懒得纠结这个,不过这件事前前后后她也想了很久,却始终得不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不过,她能把这件事归结到一个或许对此时此刻有利的方向上。 “说是巧合吧,也的确太巧了,不过雅丽的确是个尤物,在那种环境下,对一般男人的杀伤力恐怕不小,更别说是藤田三郎这样的变态了……哦,抱歉,是我失言了……” 特地吐了吐舌头,苏菲到底是真的“失言”还是特地这么说的?又或者她是不小心“真情流露”? 古月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也不由在心里定下了需要好好找一个女特务练练手的计划。 “总之,我能想到的,恐怕只有古大少爷你顺水推舟来了个一石二鸟。 因为你刚刚已经说从周敏兰那得知了很具体的情报嘛,又恰巧碰到了一个被保护严密的日本人,再就是出于对雅丽的保护。 所以你一定是让雅丽使出浑身解数给藤田三郎灌酒,而且从那几个手下的汇报中不难发现,古大少爷你、小飞哥还有万少爷都同时参与到了这件事里,你们可没少喝啊! 很显然,藤田三郎会醉的不省人事和你们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就在想,这是不是古大少爷你计划里的一环呢?毕竟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实在是无法再做什么,毕竟也不能直接把藤田三郎给杀了吧? 所以,让这人醉的不省人事,同时直接影响到他第二天亲手去审讯,是不是至少对秦逸伦也算有利了一点? 虽然未必真的有用吧,不过古大少爷你总归能再安心一些?” 第101章 监视与催促 古月倒是没太在意过那一晚自己的角色在鬼子和特务眼里到底是怎样,因为自己的出现的确就是一个巧合。 或许影佐可能有所怀疑,因为自己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可藤田三郎会特地跑到“万象乾坤”夜总会这件事本身,古月清楚没人会认为是他自己“从中作梗”。 至于苏菲的论断到底是不是七十六号的这些人真实想法,古月也懒得计较,最重要的是不置可否,不在这件事情上露出任何破绽即可。 不过苏菲此时倒是真的没有揣着试探古月的心思,她首要的目的还是让古月和周敏兰之间建立一个无法跨越的高墙。 “当时,藤田三郎整个人四肢无力,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注射他的药品了,不过他的密码箱里放着说明书,董槐林特地找了专业人士来操作,可藤田三郎依旧不放心,所以始终在一旁盯着。 按照藤田三郎的说法,前两支药里,一支可以瓦解人的意志,另一支可以放大人的感官。 这两种用来刑讯的确是最高级的存在,一般人或许都用不上第二支。 可秦逸伦恰恰扛过了第一支,这让藤田三郎十分恼火,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于是他鼓起劲在那叫唤,说他的第二支一定没问题。 结果呢?秦逸伦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被放大感官之后,据藤田三郎所言,稍微的触碰都会让人觉得是被针扎了一样,而董槐林也有些气急败坏,直接让人把秦逸伦殴打致晕超过三次…… 我看到时机成熟了,便竭力劝阻,毕竟我答应过你要让秦逸伦活着,可当时的确有点措手不及,因为藤田三郎这人虽然混蛋可他的药品的确不简单,纵然秦逸伦可以咬牙坚持,可他的身体多半是扛不住继续酷刑了。 于是,和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周敏兰带着主任的命令来到了刑房,直接解了董槐林的职务,同时下令将秦逸伦送医院抢救。 一切进展顺利,我也松了口气,不过这时藤田三郎依旧不依不饶,他一定要给秦逸伦注射第三支药品,而这一支就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需要在秦逸伦身上测试的毒药。 不管古大少爷你信不信,至少在主任和我的观点里,藤田三郎自己都成那样了,这个毒药也就有很大机会不用注射,而且我们的确不太愿意给秦逸伦注射毒药。 为何呢?因为藤田三郎所言不虚的话,秦逸伦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而且他受到了那样的刑讯,鬼知道他能再活几天? 等到秦逸伦一命呜呼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毒发身亡么?不,他们只会把这一事全算在七十六号头上,而且共党那边报纸的头版头条我都想到了,‘这就是七十六号的真实嘴脸,觊觎宝物,监守自盗,东窗事发,不思悔改,屈打致死’,到那时,是一个董槐林就可以平息的么? 说到底,这可不是主任愿意看到的,自然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可是呢?周敏兰她可不在乎这些! 在她眼里,七十六号也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已,其他人的死活和她自己的目的相比,有什么重要性可言? 于是她一点也没犹豫,藤田三郎一说要注射她就下令注射了。 可她事先对古大少爷你说过这个对吧?也就是说,她明知道那是毒药,也清楚会是怎样的结果,可她为何不犹豫一下呢? 如果说是因为周敏兰想除掉一个共党分子,那就太不了解这位大小姐了! 在她眼里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其实都无足轻重的,毕竟没人会特地找上她不是么? 所以一个地下党或者一个军统特工,在她眼里也更加无足轻重。 但是,秦逸伦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是秦雨涵的亲生父亲。 正如我刚刚所言,秦雨涵已经是周敏兰的潜在敌人了,对于敌人,需要留手么? 而且,如果古大少爷你成功还给秦雨涵一个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父亲,这个小丫头心里会觉得你是在一命还一命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对秦雨涵的好又该怎么算呢?会不会滋生一种‘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想法? 这可不是周敏兰想要看到的,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你和秦雨涵之间的距离是周敏兰所设立的所有敌人之中最近的! 那如果你的确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把一个活的秦逸伦从七十六号的刑房里捞了出去,可没过多久,秦逸伦一命呜呼了,又会如何? 往小了说,你和秦雨涵之间总归会有一道坎横在那,而且一个小姑娘就算再没脸没皮,也不至于因为这事想到以身相许了吧? 当然,她还可以‘卖身葬父’,不过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正经话还没说完,苏菲又时不时“跳脱”一下,古月已经有些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至于这事会不会只有这么一个说法呢?虽然周敏兰性子直,可她不仅不傻而且相当聪明! 虽然她的聪明更多体现在专业技能上,比如电讯方面。 可她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秦逸伦如果死掉了,谁会有口难辩。 她自然也能想到,这个百口莫辩的人到底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应对这个状况。 届时,秦逸伦会被打上共党分子的标签,而且无论如何也撤不掉了,因为死无对证。 虽然古大少爷你可以黑一下白一下游走于各方,但是一个实锤的共党分子,就算他死掉了,他的女儿能够嫁进你们古家的大门么? 在周敏兰看来,到时候有情有义的古大少爷,只会把秦雨涵礼送出境,去一个或许能安全的地方吧,反正不是你家就行了。” 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苏菲似乎乐此不疲,不仅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反倒显得十分亢奋,双眼紧紧盯着古月,试图不放过任何一个微笑的地方,可以是表情也可以是动作。 “额……女特务真可怕!” 不曾想,古月不仅没有掩饰自己的神色,而且直接说出了这么一个论断,让苏菲差点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老血。 不过她到底训练有素,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忍住了,而且娇嗔了一声后给了古月一个俏皮的瞪眼,随即直接起身,“该说的都说完啦,就先走了,还有得忙喔~!不过还是期待下一次与古大少爷你合作愉快!” 目送苏菲的离开,古月一口气喝完了自己杯中的咖啡,深深地吐了口气。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 好好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古月突然这么对齐小飞问了一句。 “女特务真可怕?”一脸不自信,不过齐小飞还是勉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不愧是你!” 古月伸手在按在齐小飞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又说了一句,“要不,雅丽的事咱们再考虑考虑?从长计议?” “啊?!不是……少爷……” 在齐小飞激动的神色下,古月忽然又心情大好,重重拍了拍齐小飞的肩膀,随即起身,“走,办正事去。” 跟在古月身后欲言又止,齐小飞一肚子憋屈,虽然他明知道古月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自己也是亲耳听完了苏菲的整段话,一个声音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女特务真可怕~!” 找地方给陈府去了电话,可惜只有佣人大婶在屋子里。 想着陈家人肯定各自忙碌去了,想要第一时间通报消息也只能作罢,毕竟古月能联系到陈沁心的方式也只有这个电话。 正当古月准备作罢,先回医院好好和雨涵讨论一下之后的事情,不曾想,张鬼突然出现并且拦住了他和齐小飞的去路。 “跟我来。” 就这么没前没后的一句,古月感觉自己背脊有点发凉,因为这样的状况直接说明刚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军统的人盯着! 而且断然不单单只是张鬼就这在附近,一定有一个制高点可以看到医院附近所有情况,他认为自己从医院出来到咖啡馆的一路上都很可能被一双眼睛关注着。 这双眼睛,是通过什么工具看到自己的呢?望远镜?还是瞄准镜…… 齐小飞并没有想这么多,不过他在意的是张鬼这人会不会公报私仇? 各怀心思的两人也没交流,古月跟着张鬼的方向走去,齐小飞就自觉跟上了,不过他始终保持着警惕,可以预见一会一定是背街小巷,而那里未必不会突然跳出几个张牙舞爪的壮汉! 好在,齐小飞的担忧并没有成真,张鬼也没有多说什么题外话,“消息搞到了?” “嗯,七十六号的苏菲刚刚特地找我单独聊的,说这也是丁默邨的意思,至少目前藤田三郎不在他们手里。 特地这么说,我估计丁默邨是想……” “多谢,告辞。”完全没有等古月说完的想法,张鬼扭头便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面对齐小飞的愤愤不平,古月只能苦笑摇头,“算了,他们肯定很忙。” 不再计较,古月带着齐小飞返回了折返医院的路上。 当古月和齐小飞再次出现在视野里之时,陈沁心额头上的紧张感不由舒缓了不少。 原来深处制高点始终观察着医院周围,正是陈沁心带人需要完成的任务,尤其是昨晚古月给他汇报过准备进一步探听消息之后,陈沁心试图做到第一时间就能得到答案,因为时间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当然,盯着古月的时候,她用的倒是望远镜,不过那把专属于她的狙击枪就在手边靠着,如果真要有什么特殊状况,瞄准镜也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接班了。 不过古月这人办事还算靠谱,至少他刚刚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比苏菲晚,同时他出来后第一时间选择去打电话,虽然没办法读唇语,可陈沁心清楚古月这是打算第一时间给自己汇报情况。 不明所以,陈沁心感觉自己心中有一点点“小骄傲”的情绪,不过她也没太在意,毕竟任务是第一位,于是张鬼就被安排到了古月身边。 很快,张鬼带回了消息,当然,他不会说根本没给古月把话说完的机会。 而事实上,对张鬼而言,这样的不礼貌虽然逃不了自己的情绪作祟,却也不至于耽误工作,毕竟古月怎么想他根本不在乎,而这事总归都会由陈焱章自己去判断。 陈沁心也没有耽搁,吩咐手下继续盯着,她亲自去给陈焱章汇报了这条消息。 “苏菲……嗯,这人你见过对吧?” “是的,站长……” “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放轻松点,绷太紧对身体不好!” 陈沁心对自己的称呼,陈焱章并不满意,他才不在乎什么工作与生活,毕竟,他的工作就是工作,而他的生活,也是为了工作。 “抱歉,父亲……我在医院里秦雨涵的病房时见过苏菲一面,没有怎么交流,她当时似乎激励维持着一种一切都是董槐林为主导的状态,现在想来,或许她就是在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角色里。 不过雅丽和她单独会过面,要不找她了解一下?” “嗯……”略微沉思之后,陈焱章继续说道,“丁默邨这个老狐狸到底打算干嘛暂且搁置,不过至少从目前的状况而言,古月的消息可信,我想,不出意外影佐真的会放消息说藤田三郎就在医院里,到那时,恐怕就是他打算把人送走的关键时刻了。” “那现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些什么呢?医院的人继续观察也是必要的,不过要不要调整人力?” “这个不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可没那么容易看明白的,可这事也不能把主动权始终放在影佐手里,你去催一催共党的人,让他们赶紧去医院救人。” “啊?” 这个命令让陈沁心有些愣神,她上哪去催促共党的人呢? “傻孩子……你就让敬文去不就行了?他说的话还能无足轻重么?” 一时有点没有意会,陈沁心差点忘记了昨晚刚刚确认的真相,不过她也的确没想过要利用自己哥哥这件事,“可是,父亲,且不说这事会不会太为难敬文哥了,就他自己而言,他能去这么催促么?” “他不去你就跟他说,我以后但凡见到一个地下党就直接说我是‘藏锋’的亲叔叔。” “额……” 陈焱章的一脸坏笑让陈沁心应接不暇,不过她也还是准备照办了。 第102章 敬文与沁心 对于陈焱章的指令,陈沁心不敢怠慢,于是她接连跑了三处陈敬文说过可能找得到他的地方,最终在一家咖啡馆找到了人。 这里其实是“藏锋”之前和老罗约定碰面的地方。 “喝一杯什么?这里的咖啡真心不错。” 陈沁心虽然火急火燎却也不得不按照自己哥哥的节奏来,事实上她从未见过陈敬文脸上出现任何焦急的表情,或许泰山崩于前他也依然是那样镇定。 “这里有单间么?有急事要和你商量。” “这倒是没有,这么急么?不能等我回家再说?” 陈沁心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全是不容置疑。 拿自己妹妹没辙,陈敬文只好去结了帐然后把陈沁心带到了“且听风吟”茶楼。 “你怎么也喜欢跑这里来?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想来你们应该也猜测过吧?据我估计这里其实是古月暗地里设下的一处据点,不过明面上这里往来的各路大佬太多了,所以一般人也真不会怀疑到这里有问题。 而我特地表明自己和古月关系不一般,就得到了一处专属的包间。 据说可以不被外人打扰,但是会不会被这里的人偷听,我就不得而知了。” 陈沁心一脸疑惑,“你都不确定会不会被偷听,怎么还特地跑来呢?要不回家去?” “我一会还有事啊,最近很忙的好吧!你不忙吗?” 两个特工之间明里暗里该说的不该说的,让陈沁心很难适应,她是真的很想回到从前,那个可以和自己哥哥安心聊天的过往,虽然她其实也没太多心事需要去倾述,可她真的很喜欢听陈敬文高谈阔论,而且作为一个倾听者她十分适合。 可惜,回不到从前了。 “好吧,那我们小声点,尽量远离门,最好是在窗边,但是不能把窗户打开……” 看着自己妹妹如此谨小慎微,陈敬文不禁莞尔,这个心思单纯的丫头平时到底是怎么工作的?其实陈敬文相当好奇。 不过这份谨慎的确是事关生死,也不容有失。 没在这方面纠结,陈敬文表现出了一个哥哥该有的大度。 可惜,陈沁心一脸歉疚地把陈焱章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之后,陈敬文就没那么多属于哥哥的“体面”了。 “好啊,你让他去说呗,到时候我就在报纸上登一则消息,‘某高校陈姓校长和军统上海站往来密切’,耍无赖可不是他的专利对吧?” “你~!怎么能这样……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一听到陈敬文这么说,陈沁心顿时就急了,眼泪不自觉地开始在眼睛里打转,那番由内而外的心痛溢于言表,而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让陈敬文心疼不已。 “喂喂喂,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啊!你这一哭吧,我心里也难受啊,可你干嘛不对陈焱章去哭呢?毕竟这事是他挑起来的对吧?” 心里有些慌乱,不过嘴上依旧倔强,陈敬文清楚自己可不能在这里因为心软而妥协,不然日后可就受制于人了。 “我……看到你们这样我是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差点爆发的陈沁心,意识到自己定下的规矩,又不得不把话憋回去,随后好不容易才降低了声调吐露出来。 “没办法啊,有些事情我们都无可奈何的,过去那种浮于表面的融洽已经回不去了,今天有事陈焱章让你来找我,如果我答应了,明天他就不会让我把组织给卖了?你别说你不认为他做得出来啊!” 这个道理陈沁心也不是真不懂,自从陈焱章给了她这个任务之后,她的心就没有一刻不在忐忑,因为这样的确对陈敬文很不公平。 而她始终担心的就是陈敬文会更加不依不饶,届时双方之间的关系就更加无法挽回了。 可现在,她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陈沁心从未感觉像现在一样无助,明明已经舍弃多年的泪水不知为何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下了。 她缓缓蹲下,用双手抱着膝盖靠着墙壁,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试图不发出一点声响。 可她始终无法抑制住眼泪的流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因为她的“家”又一次破碎了…… “额……你也别这样嘛……咱们都是肩负使命的对吧?咱们还是看看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如何?” “对我而言,义父和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是你们给了我一个能够安心的家!可现在呢?你们亲手把这个家撕裂了,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明明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从得知你的身份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这一天的到来! 可昨天你们在餐桌旁的融洽,让我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我真的以为你们还可以重视这份家的感觉! 结果呢?结果义父让我来找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反驳,会更加不管不顾,我就知道,你们都只是装装样子而言,因为这个家,在你们眼里,根本没那么重要……” 听到自己妹妹的哭诉,即使是陈敬文的心也不得不融化了。 俯下身将陈沁心抱住,陈敬文用尽全力使出最温柔的声音,“傻丫头,虽说有国才有家,不过总归家还是我们这些人的一处避风港不是么?因为家里有你还有他,所以我在外面拼尽全力的时候才不至于真的舍生忘死啊! 说到底,陈焱章虽然不会这么说,可他对你同样是最看重的,肯定比我这个不听话的侄儿子看重的多! 所以啊,你才是这个家最重要的纽带,可别就这么气馁啊,要不咱们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怎么解决一下这个棘手的问题如何?” 感受到陈敬文怀中的温暖,陈沁心忍不住把自己的头又埋在了自己哥哥的胸膛,只是她没有平复的心情让她依旧难以言语。 陈敬文只能无奈地陪着自己妹妹稍微缓缓,或者这个丫头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良久,陈沁心双颊绯红地离开了陈敬文的怀抱,不过她总算能把话说利索了。 “你觉得能怎么解决?我知道义父的态度的确有问题,不过这件事的确需要你们组织的帮助,藤田三郎这样的刽子手就不应该放过!而且你们也的确会去救人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该怎么安排就不是陈焱章一言而决啊,不然有一就有二,有初一就有十五,日后我不得被陈焱章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我的想法是,的确相互间可以呼应一下,但是具体怎么弄,还得好好聊聊,谈一谈双方都能接受的方针,尤其是日后到底该在怎样的框架下合作,不然他又会让你来威胁我,或者我让你去威胁他,这对你不公平对吧?” 陈敬文的诉求合情合理,陈沁心也很想赞同,不过这事到底怎样才能公平呢?又如何探讨才能让双方都接受呢?她很难想象,因为这两人明明在餐桌旁是那么“其乐融融”,结果还没过两天就剑拔弩张了,如果只是让他们重演一次,未必不会重蹈覆辙。 于是陈沁心突然灵光一闪,“我觉得你们俩自己谈根本不会谈出什么好结果的,而且你们完全可以不遵守,就像你说的,你们都可以耍无赖! 而我夹在你们中间只会更加难受! 要不找一个第三方来主持你们的‘和谈’?最好是签订一份协议,把相互间的诉求都写清楚,什么事情不乐意看到对方做,如果对方做了又会如何报复,这样直接说出来也就有了一个约束力了,而且如果双方最终都认可了,这个第三方也能以中立的身份来监督一下。 当然,我也希望加一条进去,就是你们别让我来传这种话!” 以陈沁心单纯的小脑袋而言,能想到这里已经十分难得了,不过陈敬文立刻意识到这个“第三方”恐怕很不妥。 “你口中的中立第三方,该不会是古月吧?” “嗯,就是他,感觉他还蛮合适的,既不是我们双方的组织成员,也有他在这里的影响力,至少作为监督者有着足够的威慑力,万一谁破坏了轨辙,作为裁判的如果没有约束力,那所谓协议不就是一纸空谈么?” 陈敬文在心中不由腹诽,“你考虑过实际情况么?让一个学生去约束他自己的老师和校长?!这家伙肯定乐意,而且乐此不疲,可你考虑你的义父和义兄需不需要面子么?!” 很显然,陈沁心根本没在意面子这事,至少在她自己而言,这个解决方式或许最为可行,而且现在三方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毕竟古月在自己和陈敬文之前就知道了这些被隐藏的身份。 也正因为古月率先知道了这些隐秘,却并没有以此为要挟,恰恰说明古月这人的确值得信赖。 “看来,你很信任他啊?” “嗯,他这人的确值得信赖,不过也总是让人猜不透,所以该有的防范措施还是得有的,这一点想来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因为被我们牵扯进这件事情之后,他也不得不担心万一出了岔子,他或者他的家人会遭到我们双方的报复,在我看来,他最在乎的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他那一大家子,所以就这方面而言,古月的确更加值得信赖。” 刚刚还以为陈沁心之所以会有这么“直白”的表态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信号,陈敬文还在纠结自己的傻妹妹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结果,陈沁心的描述竟然是这样的?这可让陈敬文有些诧异,不过也能理解这种权衡利弊的心态,毕竟自己这个职业可容不得太多儿女情长。 一个整天想着你侬我侬的,可不适合干这份工作。 可陈敬文又不得不纠结起另外一件事来,因为他担心陈沁心万一是真的心动了,只是她自己都不清楚又该如何? 古月那人,开玩笑或者欺负他都问题不大,若是潜台词里有动他家人的意思,这恐怕就触到逆鳞了……届时,纵然只是言语上的不小心,恐怕也就断绝了这段姻缘的可能。 想到这里,陈敬文感觉自己莫名矛盾,到底是支持这两人还是反对这两人呢?怎么有一种想要嫁女儿的老父亲那般纠葛?! 难道自己的心态成熟过头了?这已经是“老态”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你这个方案,我没意见,不过你觉得陈焱章会认可么?” “我会努力让他点头的!” 看着陈沁心眼中的坚定,陈敬文也不再多说什么,把自己的傻妹妹扶起来,“可别再别人面前也这么脆弱哈,一旦失去了冷静就很可能会出事情的。” 冷静,处变不惊,当然是一个特工最该有特质,可陈敬文自己又何尝不是差点犯了这个忌讳呢? 说到底,特工也是人,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 带着自己的目的,陈沁心第一时间赶回了陈焱章的身边,不得不说她为了和时间赛跑是真的够辛苦的。 可陈焱章的回答让陈沁心完全不敢相信。 “嗯,就按你说的办。” 这可不是陈沁心能想到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她也有过一丝丝期待,可现实怎会和梦里一样? 偏偏,“梦想”就这么照进了现实,陈沁心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傻丫头,那小子是我带大的,他再能蹦跶,也出不了我的手掌心啊! 让你去说的内容,自然就是我的要求,可实施的过程会那么顺利么?如果那个混小子能这么听话,也能那么容易拿捏,他还是陈敬文么?他又凭什么成为‘藏锋’? 所以啊,特地让你去,虽然对你而言是一种为难,可也只有你能让我的目的最终实现了,毕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无论是他还是为父,你都是这个家最重要的那根纽带。 当然了,你也是我带大的,所以你怎么想的我能不清楚么?虽说的确有点难为你了,不过恰恰就是你的真情流露,才能让那个混小子不敢真的犯浑。 至于这个中间人找古月来当,也并没有出乎为父所料,毕竟,你还能想到谁呢?” 看着陈焱章那溢于言表的自信,陈沁心虽然明白自己就是被人“当枪使”了,不过这也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本该如此,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也算不错。 所以她释然了,因为陈焱章并没有真的和陈敬文撕破脸皮! 而她,作为这个家最重要的纽带,她只想到一点,那就是自己必须坚强! 第103章 齿轮与转动 在医院里好不容易熬过了自己妹妹们的盘问,古月还没安逸多久,陈沁心便带着自己的使命到来了。 “单独聊聊。” 这已经不是询问了,根本就是命令。 古月莫名觉得好笑,眼前又是一个女特工,怎么行事作风虽然不尽相同,却又大同小异?难道都有统一的《特工养成手册》为指导? 还没等古月做出回应,古家二女首先不乐意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就一个接一个的来这里找我哥呢?而且陈老师啊,您好歹装一装样子啊!这里可躺着一个病号呢!” 古星凤没有一点好脸色,这可不仅仅是刚刚来过一个苏菲的缘故,而是外面没少疯传古月和陈沁心之间那点事,怎么自己哥哥又和他自己的老师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的哥哥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么? 在古家二女心中自己的哥哥始终是那个高大光辉的形象,所以一切流言蜚语都是狂蜂浪蝶的错!只是这一次轮到一个老师了而已。 “啊?!哦,抱歉!”很郑重地鞠躬致歉,陈沁心看向病床上的秦雨涵,“雨涵同学,看你气色不错,好些了么?” “嗯,差不多了,其实可以不用躺着了,不过她俩始终控制着我下床的时间……” 面对陈沁心如此郑重其事的知错就改,秦雨涵也不好和古星凤一样直接发难,可她又是古星凤提出的正当理由,所以有点左右为难的样子。 “嗯,还是多休息为好,枪伤可不能大意了,就算下床出院了之后也要注意调整作息,不要太急于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不过为了适应正常生活还是得适当运动运动才是。 那我可以把古月借走么?” 说了一段听起来十分专业得建议,不过最后一句让秦雨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额……古哥哥的事他自己拿主意就好,我哪能借不借得……” “哦,那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言罢,陈沁心没再多做停留,只是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古月的手便往外走,一点也没给古月考虑一下的机会。 这样的举动让秦雨涵哭笑不得,一旁的古星凤原本又要多说两句的,却被秦雨涵拽住,摇头示意她别再继续纠缠了。 看到了秦雨涵的示意,又看了看自己哥哥那哭笑不得偏偏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样子,古星凤只好暗自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不靠谱的哥哥,不过也没再多言。 可陈沁心一路拉着古月离开病房的举动,被外面守着的各路人马看在眼里,一个个或愣神或看戏,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什么人的专利。 其实古月已经给警察和青帮的人交代过了,这些天情况会越来越复杂,让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再守在医院附近,尤其是晚上。 这里面的门道这些人也看得清楚,因为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比之前多多了。 不过这些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在警察里,一大队以外的人的确不来了,可一大队的人还是考虑到叶振鸿唯一的妹妹可是处于这个复杂的环境中,也不是为了讨好上级,单单只是为了兄弟情谊,他们也自发地继续轮班着。 而青帮的人也同样在乎自己家“小公主”的安危,更何况,这段时间一直都来,其实不仅蛮轻松,而且能够得到古月的回报,可之后万一真的出事了,那就是博一个出位的机会了! 对于这个状况,古月也懒得更多计较,只是让他们自己多注意点,尤其是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里真的爆发了枪战之类的大事,自己几个妹妹就全权拜托他们了。 有了古月的这番交代,这些人更觉得自己留下来是正确的,且不说到底会不会出事,总归能得到古月更多的回馈…… 其实古月一直在打算让秦雨涵出院,他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虽然要劝秦雨涵远离自己父亲很难,可他一直在强调秦雨涵如果不走,自己两个妹妹也会倔强地陪在这里不管不顾。 这样的说法加上古家二女的配合,的确给了秦雨涵不小的冲击,她的原本坚定的决心中出现了不小动摇。 于是古月又补了一把火,“你想啊,万一你父亲的同志们真的来了,他们救走你父亲的同时,是不是还得把你带上?到时候你是不是给他们增加了负担呢?难道他们明知道你在这还能把你留下么?所以啊,你还是出院的好。” 这样的说法对秦雨涵而言更为现实,因为自己的确会成为累赘,毕竟自己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就算给自己一把枪也根本不会用啊! 所以万一真的有救援行动,有自己和没自己,成功率可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清楚,一旦自己离开了医院,自己到底会去哪。 而如果自己父亲被他的同志们救走之后,自己就会害了古家所有人…… 正巧这个思考的过程中,陈沁心闯了进来。 而现在,秦雨涵又开始了继续的纠结。 “别看他总是云淡风轻的,可他心里已经有你这个妹妹了!开玩笑,救命恩人啊,而且救了我们三个,你要知道我们在哥哥的心中,那份量可不是一般的,怎么着也得占去差不多四分之一吧,所以你救了我们就相当于救了哥哥不止一次! 自然他对你做多少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你也不必担心会牵连我们家人,哥哥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 习惯了在外人前一言不发的古星凰,这时可看穿了秦雨涵的纠结到底在哪里,并且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至于她这个“四分之一”到底怎么算的,秦雨涵无法知晓,不过那一脸的得意还是把秦雨涵逗乐了。 这件事情也算尘埃落定。 陈沁心没有把古月带到医院外而是直接上了天台,有齐小飞守着入口,这里也算无人打扰。 于是,陈沁心把刚刚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挑重点给古月复述了一遍,并且说明了自己真实来意。 “让一个学生给自己的老师和校长当见证人?我倒是乐意啊,可他们的面子往哪搁呢? 不过敬文老师这么直接就会去摊牌了啊?没想到他的身世比我猜的更复杂……” “这都火烧眉毛了,谁还会在意面子?义父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分得清孰轻孰重,至于敬文哥,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在乎面子的人么?在乎面子的人,还是个老师,会三天两头泡在夜总会里左拥右抱?” 陈沁心这番分析也算准确,至少她应该是最了解那两个人的人了,不过这样评价陈敬文,也难免带上了自己的情绪在里面,让古月哭笑不得。 “行吧,能给这样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做见证人,我古月也算与有荣焉,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国共两党之间的那些事吧?那可是血海深仇啊,他们俩之间的事,说到底还是国共两党之间的事,而且为了促进合作,也需要更多的人的同意,或许你义父可以一言而决,可敬文老师呢?上海的地下党里搞不好一个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都么有!那些人真的会直接听他调派么?” “你说的也的确是实情……”陈沁心不由陷入了思考,不过她在意的并不是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虽然我并不太了解之前的事情,可义父的态度我还是能看明白的,至少他对于抗日的决心毋庸置疑,只要事关抗日,只要能给敬文哥的父亲报仇,义父应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更何况最有帮助的显然是共党。 不过敬文哥在他们组织内的情况我不了解,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他隐藏的太深了吧?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而且一旦遇到关键时刻,是不是太没效率了?” “将心比心啊,我倒是蛮理解他的,无非是考虑到自己家人呗,所以不得不保密到这种程度……” 古月的这句感慨陈沁心立刻领会了,如果说古月的父亲是“大汉奸”,那么陈焱章这个亲日高等学府的校长又算是什么呢? 虽然古月和陈敬文都出于个人意愿想去抗日,可家里人这层关系可无法割舍的,所以一定是出于保护才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想及此处,陈沁心不由有些心酸,因为陈敬文一心想要保护的家人,其实也同样瞒着他在抗日,而且是两个军统上海站的高层…… 陈沁心也不由将心比心,自己在知道陈敬文是共党地下党是“藏锋”之时那种心情,陈敬文在知道自己是军统之时又何尝没有呢? “你说的不无道理,总之,你是答应了对吧?” “嗯,我答应了,不过在哪合适呢?” 时间地点可是很关键的事情,以陈沁心的状态而言,很显然对他们来说越快越好,因为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边,谁也不知道影佐到底什么时候会把藤田三郎偷偷送走。 “就明早在校长办公室吧,可以不引起任何怀疑。” “行,这地方很合理。” 定下这事之后,陈沁心便离开了医院,回到她的制高点继续监视医院周边的一举一动。 回到病房的古月得知了秦雨涵的决定十分欣慰,他的确做好了一切准备。 让秦雨涵出院只是第一步,出后院自然是住进古府,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更关键的一步是把秦雨涵送出上海。 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古月才特地提到让秦雨涵去延安的想法。 秦雨涵和小五之间也好有个相互照应。 既然事情已经确定,古月便直接去给秦雨涵办了出院手续,医院方面自然不能阻止他。 而这个过程里,古月特地给那名地下党安排的护士递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在城外找一名信得过的女性,一定要尽量年轻的,还得是长发,身材匀称不能臃肿,最好是一米六左右不能太高或者太矮,明天中午城外十里坡必须见到人。” 偷偷查看这则消息的护士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清楚古月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于是有机会离开后立刻把这张纸条传递给了组织。 老罗和老李不能自专,因为这事涉及到上海城外的同志,他们一个是不太熟悉,再者也没资格随随便便就指派其他人。 不过老罗一番思索,结合古月给秦雨涵办了出院这事,料想一定是和秦雨涵有关了。 尤其是年轻、长发和一米六这样的限制条件,其实和秦雨涵十分吻合。 所以老罗猜测古月是要找一个女同志来伪装秦雨涵?特地要求是城外就说明古月要把秦雨涵送出城了。 这事可不简单,老罗立刻派人把纸条交到了齐书记手里。 听说秦雨涵即将入住,齐书记正在亲自指挥人整理房间,同时安排晚点去医院接人的车辆。 拿到纸条的瞬间,他便意识到这是古月安排中的一环了,只是他也有点为难,因为时间太紧迫了,别说请示上级了,就是和城外的同志们沟通一下说明情况都没法办到。 不过古月这不容置疑的口吻,很显然他是的的确确要准时把人送出去,如果回来时他的车里差一个人恐怕就会有不小的麻烦。 齐书记不禁暗自摇头,古月这是把地下党想的过于神通广大了一点。 其实也的确就是如此,因为古月最熟悉的那个地下党叫“藏锋”。 无奈之下,齐书记只好让送信的同志立刻带着他的指示去找操作电台的同志,给城外去电报,就说刻不容缓,明天中午前要在十里坡准备好最适合的人,他这边事后再给出解释。 齐书记如此“配合”古月的行动,也不仅仅是出于对秦雨涵的安危考虑。 因为秦雨涵的出院,就是一种摆在台面的信号。 对于医院里的特务们而言,古月这是要让他的妹妹们远离危险,而一旦他的人离开了,很可能危险就真的来了。 同时,能把秦雨涵送走,救援秦逸伦的时候也能少一些顾虑。 更复杂的一点,就是敌人一定也能看透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对秦雨涵的监视不会真的放松,纵然是这古府里,不还有一个日本人住着么? 所以古月的安排,一定是为了确保安全而必须要运用到的关键点,于公于私齐书记都不愿意让这件事被耽搁…… 第104章 云瑶与玉环 当秦雨涵抵达古府的时候,看到古家大夫人带着全府上下在门口迎接,这样的阵仗直接把她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先迈哪只脚下车…… 不过身后的古星凤一番催促还是让她恢复了些许镇静,好不容易从车里出来后,她的身体就直接不属于她自己了。 “雨涵,恭喜出院,欢迎回家!” 从大夫人手里接过一束硕大的鲜花之后,秦雨涵便被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古府大门。 “恭迎雨涵小姐回府!” 整齐划一的声音和动作,齐书记带着所有佣人们同时给秦雨涵鞠躬行礼,这可把秦雨涵吓坏了,毕竟她还没到二十,齐书记更是长辈。 可惜,她依旧没能说上话。 因为大夫人直接把她带到了属于她的房间。 “快来看看,这里的布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知道你们家是书香门第,便特地往这个方向弄了,不过你小姑娘家家的应该还需要一些自己称心的东西,直接和这两个丫头说就行。” 这下秦雨涵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怎么就自己的房间都有了呢?!不是应该住在客房之类的地方么?! 紧张的情绪越发高涨,同时,不明所以地眼泪夺眶而出。 “你们俩把她弄疼了吧?一定是三妹你不知轻重的!来来来,让为娘抱抱,咱娘俩好好说说体己话。” 三夫人自然是冤枉的, 不过她也没有辩解的意思,微微吐舌就和二夫人一起把秦雨涵轻轻地送入了大夫人怀里。 一声“为娘”让秦雨涵百感交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只是她近乎贪婪地享受着大夫人怀里的温暖,这种温暖她太怀念了…… “都散了吧,让她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二夫人和三夫人招呼所有人离开了秦雨涵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其实这一出古月和古家二女都不曾知晓,眼下也有点莫名,不过更多的还是感动。 “二娘、三娘,有要事相商。” 古月的郑重其事让二夫人三夫人意识到这肯定和秦雨涵有关了,于是决定在二夫人的房间里说,不过古月还特地叫上了两个妹妹,这倒是让所有人意外。 齐小飞负责守住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而古家人的房间里没个主人自己的日常就是搜查一下有没有窃听设备,毕竟他们家住着一个日本人。 刚刚的那一出,四夫人自然也看在眼里,不过她清楚自己不受待见,其他人也不会特地要求她一起参加,所以全程都在二楼充当看客,只是古月几人特地前往二夫人的房间这事她不由更感兴趣,可惜,很显然没法知晓具体了。 “二娘、三娘,我明天就得开始把雨涵送出去的工作,不过这事还得力求稳妥。” 一听到这话,二夫人和三夫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关键所在,“他爹真的是共党?” “没错,而且共党地下党的那些人正在筹划如何把秦叔从医院救走,我特地这个时候让雨涵出院,就是释放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既是让地下党那些人少一些顾虑,也是让七十六号的人清楚该来的就要来了。” 古月的说法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大为惊讶,不由面面相觑,因为她们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就是自家这小子很显然和地下党有联系,而且断然不是秦逸伦那一个! “看来你小子是打算让我们帮忙?先说说看,你小子什么时候和地下党的人扯上关系了?” 三夫人的性子不适合这个时候处理问题,所以她用眼神告诉二夫人可以全权处理。 二夫人自然心领神会,而她也的确更冷静,虽然分析问题的能力完全没有自己大姐那样的天赋,可安静听一听总归是能做到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陆杰要杀我的那个当口,开枪的不止父亲和二娘您,也不止振鸿表哥,还有一名共党地下党和一名国民党的军统特工。”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让二夫人和三夫人一时间完全跟不上节奏,不过她们意识到自己女儿们一点也不意外,看来古月是提前和她们说清楚了。 “他们,是在保护你?” “地下党的人应该是一直盯着准备关键时刻保护雨涵吧,而那名军统特工,其实一直在那,整件事情都是他们搞出来的,三娘您还记得当时的事对吧?两位姨妈特地来说了陆杰找上门的事情。 事后我就确认了,军统上海站的人可不愿意陆杰就那么得偿所愿地逃掉,所以那一次正面对峙都是军统上海站的人有意引导的,不过他们引导所有人之后便继续藏在暗处盯着了。” 其实古月一直认为最后开那一枪的是陈沁心,或许是陈沁心不愿意看到自己就那么死了吧,毕竟师生一次,陈沁心也不是铁石心肠只知道任务的机器。 可他并不清楚当时陈沁心可没有握着她的那把狙击枪。 “所以,地下党的人是打算保护雨涵,而军统的人却是在保护你?!这么说,你和军统也有关系?!” “当时真没有,不过事后还是取得了联系,所以现在我算是夹在军统上海站和上海地下党之间的一个中间人,两边都知道我,我也知道他们的某些人,算是能互通有无吧。” 这下二夫人也差点失去冷静了,更别说三夫人,因为她们从未想过自己家还有人和抗日分子扯上关系,尤其是古月这小子! 因为她们都清楚,古月这人最懂分寸,虽然骨子里有一股热血,也没少给老百姓们做点实事,可他从没排斥过和日本人还有特务们虚与委蛇,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家。 “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要帮地下党去救秦逸伦么?” “这个我可不敢碰,我们这么大一家子可不能被我牵连了啊……”说到这里,古月那挂在嘴角的微笑中透出了无可奈何的意味,也让他的两位娘体会到了这个傻小子肩膀上的担子很可能已经不堪重负。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帮雨涵出城?” “没错,秦叔身上被日本人注射了几乎无药可救的毒,放着不管不顾就没几天可活了,所以地下党那些人时间紧迫。 原本我是打算把秦叔完好无缺地还给雨涵,毕竟救命之恩啊,不一命还一命我还能拿什么去偿还呢?更何况还有这两个小丫头在。 可惜,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完全不打算放过秦叔,我能做的已经做到头了,之后,也只能拼尽全力护雨涵的安全而已。 如果这事办不好,万一有个闪失,这两个小丫头一辈子都不原谅我该如何是好呢?” 听到这里,古家二女脸上洋溢着小得意,不过自己母亲们投来的眼神中全是关切,她们也立刻整理心情,回馈了足够的坚定。 “先说说事后你打算如何收场?雨涵进了我们家的大门这事恐怕谁都清楚了,你把人弄不见了,那些日本人和特务不会找上门么?” “该撇清的我已经尽量撇清了,这里面其实很复杂,还牵扯到军统的事情,所以日本人应该没太大心思关心我们家的事,不过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应该已经在外面盯好了。 所以这事更要做的天衣无缝,届时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人怎么就没了,我们自然就更不需要知道了……” 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二夫人从三夫人眼里看出了她的担心,不过更多的还是支持,毕竟她是女中豪杰。 “说吧,特地让我们过来,要怎么配合你?” “这事最关键的地方是要让三妹在城外待上一天,而您二位还得配合好不能穿帮。” 古月的计划现在才初露端倪,古星凰自己都不曾想过过自己还有最关键的地方要去帮忙! 可三夫人的担心溢于言表,“为什么是她呢?这小丫头可没遗传到我什么良好品质啊……” 当娘的未必会关心则乱,毕竟自己亲生闺女,到底几斤几两哪个当娘的能不清楚呢? 不过古星凰一听自己母亲在打退堂鼓,就越发想要出这份力了,握住自己母亲的双手,眼神中更加坚定。 “二妹平时比较健谈,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三妹倒不怎么说话,这点也不是秘密,所以需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到时候我会先带着她俩一起出城,二妹该如何又会如何那些特务们自然清楚,三妹的不苟言笑他们也同样明白。 最关键的还是这副眼镜和长发,只要做出类似的造型,换上三妹的装束,就能找个人替三妹回来,特务们清楚我可能是让人出去,所以回来时的检查力度不会太高。 到了第二天,我会让人给雨涵修饰一下,也用上眼镜和三妹的发型,届时自然以假乱真了,而且依旧有二妹在,那些人也不敢真的把我两个妹妹拉去搜身吧? 所以雨涵就出去了,而三妹也能顺利回来。” 古月的计划说着似乎很简单,听起来也的确可行,但是当妈的又如何不会担心这里面会出问题呢? 且不说待在城外有没有事,就说过城门的事后被特务们搜查,真的能那么顺利么?万一还有女特务真的要一个个搜身又会如何? “别担心啦,您女儿我啊,虽然没有继承老妈的文治武功,不过骨子里的巾帼不让须眉可是少不了的!” 古星凰自然也最清楚自己老妈的兴致,什么话最能搔到痒处她根本不用彩排,再加上凑近身子不断地摇着手臂撒娇,杀伤力瞬间拉满。 虽然古月也没事先给她打声招呼,不过这样的任务又何尝不是自己哥哥对自己的绝对信任呢?所以她也同样对自己哥哥绝对信任,何须多言? “你这小妮子!就知道你老妈我吃这一套!行,你都决定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嘿嘿,就知道您最~好了!” 不得不说,巾帼不让须眉这种气质搞不好还真能遗传,古星凤最为清楚,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看上去文文弱弱,可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和骄傲可比自己强硬多了。 “不过,小月月,你刚刚说出去后会带一个人回来,是共党的人么?也就是说,凰儿会和共党的人待在一起一天一夜?”三夫人还想听一听更细致的安排,毕竟她女儿还得在城外待着,到底有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又能不能保证安全呢? “嗯,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届时他们会安排妥当,至于三妹的安全,这点您大可放心,如果他们敢让我妹妹受到半点委屈他们清楚我会怎么做的……” “混小子!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一涉及到这两个小丫头就太过锋芒毕露,不是二娘特地旧事重提啊,不过你应该也清楚陆杰那次为何会特地找到她们,不能不防啊!”二夫人心中依旧担忧,毕竟地下党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们可并不清楚,万一和军统的那个陆杰一样拿着古星凰要挟古月又该如何是好? “这点您大可放心,我也的确痛定思痛,之前总以为我已经够分量了,至少这大上海里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敢动那个心思的都该清楚我会如何报复,所以这也是出于对她们的一种保护,不过没料到一个外来的陆杰竟然反倒是直接对她们下手了。 事后我想,这其实是说明我的威慑力依旧不够。 所以我不遗余力地在各方游走,目的之一,就是让自己的分量更重,让这大上海以外的人也好好了解一下我古月到底能干什么,到底是不是说一不二,也就能让他们在考虑危及我身边人的事后多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后果!” 此时的古月才是真正的锋芒毕露,二夫人和三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因为她们最清楚这小子说到做到的性子,而这一大家子就是他肩膀上不堪重负的原因! 可惜,自己又能做点什么替他稍微分担一二呢? 不,她们还真有! 叶云瑶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还能联系上认可自己父兄理念的那些旧部,更何况还有叶振云。 而段玉环也想到了家里那个老家伙的身份地位,关键时刻总归要让他出出力。 第105章 影佐与计划 所有人都把古月的动作视为一个信号,这里面也包括影佐在内。 正如陈焱章所设想的那样,影佐是有打算放迷雾说藤田三郎会在医院里。 而眼下,古月带走了秦雨涵之后,共党地下党的救援恐怕就会正式展开了,届时再拿医院说事只会不攻自破。 于是影佐不得不将自己的准备提前。 这两天他比较憋屈,因为外面战事并不顺利,所以他期待中的军列并没有专门选在这个时间抵达的可能,而且一旦真的用全副武装的军队护送藤田三郎离开,恐怕针对性的刺杀会直接演变为炸铁轨炸大桥最终炸火车的行动,因为影佐从不小看中国人的那份决心,尤其是对于藤田三郎这样的存在。 在影佐看来,他自己都绝对没有藤田三郎这么遭人痛恨,因为他还是一名军人,虽然他极其残忍,却也有自己的底线。 作为日本军人的底线无非两个,一个是服从命令,一个是为他们的天皇带来胜利。 影佐不是个只知道蛮干的莽夫,他有着超越一般人的智慧,虽然这些智慧都被他用在了极尽奸诈狡猾之上了,不过作为对手而言,无论陈焱章还是齐书记都不会小觑这个敌人,因为这样的敌人需要始终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去料敌先机。 这就像博弈,高端的棋手可以看到十几步之后。 而影佐除开这份不容小觑的硬实力之外,最突出的一点是他有一个愿意去虚伪去粉饰的心。 所谓“大东亚共荣”就是他们那一党极力支持的,这里面虽然有他的“养狗”策略,却不得不说对于占领区的普通百姓而言,这种虚伪的确比整日水深火热要好得多,毕竟能够面前生活下去,努努力是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的…… 或许除掉影佐之后能让上海的抗日局面出现不小变动,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特高课课长到底是怎样的,与其寄希望于一个未知的新敌人更好对付,倒不如充分研究眼前的敌人更加合理,这也是齐书记和陈焱章这样的智者不约而同的认知。 而藤田三郎就完全不同,这人一心只有他的实验,而且完全不在乎会死多少人。 作为侵略者,烧杀抢掠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日军最想要的是占领华夏大地,而如影佐这样的日军都清楚一个道理,两国之间的人口基数差距太大了。 纵然以一挡十以一挡百也未必够用。 所以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分歧,以藤田三郎为首的这帮搞生化武器的人十分自信,他们的武器可以让日军一骑当千! 可影佐对这些不敢苟同,因为他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杀了一百万之后,会有一千万后继者站起来,而这片土地上可是有四万万五千万! 正如当年的那些大屠杀一样,不仅没有瓦解中国人的意志,反倒是让更多的中国人站了出来! 所以影佐始终认为,想要最终胜利,需要的是瓦解这些人的意志。 而这种瓦解可不是简单的杀戮就能成事的。 他不止一次见过军统或者地下党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眼神,他时常会想,如果这样的中国人越来越多甚至数不胜数,自己的胜利又从何说起? 可他清楚,会有这样高尚情怀的中国人并不是绝大多数,甚至都未必是多数,所以对于占领区的百姓而言,只要让他们能活下去,他们未必真的会跳出来反抗,更别说还有那些汉奸和叛徒了。 影佐的设想里,利用中国人来对付中国人才是上策。 他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细菌和病毒可不会区分人的,这种无差别的杀戮只会让人人自危,那些原本都准备跪下去的,恐怕也不得不站起来了…… 而这,也同样是对于中国人自己而言更恨藤田三郎这样的刽子手的原因,毕竟,这种无差别的杀戮里,死去的都是中国人自己的同胞。 所以影佐丝毫也不敢马虎,在调动军列无果之后他便偃旗息鼓,试图先看看对方会不会急不可耐地出手,届时也能有更多处理方式,毕竟藤田三郎待在日军本部应该是安全的,不管军统还是地下党总不至于冲到这里来杀人吧?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人头可能早就不保了。 可藤田三郎似乎完全不清楚自己处于多么危险之中的样子,竟然还吵着离开前让雅丽来陪他,不然就不待在日军本部里,要去“万象乾坤”夜总会! 一向喜欢展现“绅士”风格的影佐,也忍不住想打人,或者直接手起刀落给藤田三郎去势一了百了…… 可惜,他没有失心疯,不过也是万万不可能这个时候允许雅丽出现在日军本部。 对于雅丽,影佐心中始终有所怀疑,不过苏菲一直压着她和雅丽的私下交易没有上报,董槐林看到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便也不曾向影佐汇报这件事情。 不然影佐又会不得不多想一想,尤其是和古月这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自从自己被当街行刺之后,影佐无意中发现古月在最近的事件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点。 虽然陆杰那件事,本就是影佐用古月为诱饵才会出现,可影佐始终记得自己亲自解剖陆杰之后得到的子弹。 一枚属于地下党一枚属于军统,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以影佐的眼光他很早就想到了几乎所有可能。 地下党的出现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护秦雨涵的安危,他们也的确做出了行动,而秦逸伦到底是不是共党这件事,虽然依旧没有实质证据,可董槐林的汇报里,秦逸伦面对刑讯时的反应实在是太像是一个共党分子了! 可是,这依旧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如果仅仅因为“太像”而确定,那些铤而走险生死无算的悍匪岂不都可能是共党了? 所以在影佐看来,这事并不能断言,那么当时那名地下党射出的子弹就未必是要保护秦雨涵了,没准就是为了古月。 如果是这样,那么古月和共党之间的联系也就浮出水面了。 虽然影佐有过判断,至少在自己遇刺的时候,古月肯定还不是共党,可谁又能保证古月身边的人里没有一两个共党分子呢?这么一个有权有势又年轻有为的存在,如果自己是共党上海地下党的领导人,也会使出一百二十分力气来拉拢吧? 不过这件事应该很快便会有一个定论,那就是地下党的人到底去不去救援秦逸伦。 如果古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秦逸伦从七十六号的地牢捞出来,地下党的人反倒不敢去医院救人,这可不符合共党的方针,所以秦逸伦恐怕就不是共党分子了。 这样一来,古月那么卖力去捞出秦逸伦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他清楚秦逸伦根本不是共党分子,所以做的再多也有办法不真的过界,这依旧属于他那一套“有分寸”的范畴。 军统始终在那,因为这那件事就是军统的人弄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传说中军统上海站站长的杰作。 当年亲自见证了陈森段的死亡,影佐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等到来自军统上海站的报复,这是好事么? 影佐可不以为然,因为军统上海站到底有没有消失殆尽,这可没一个准信。 即便因为陈森段的消亡,以及军统当时那些骨干的覆灭,军统上海站真的被一扫而空,可上海这样的情报枢纽,重庆那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也毫无动作? 而且,偏偏是选在这个时间点来了特遣队,又是为何? 影佐认为他有理由相信,当年的军统上海站一定还有余孽,很可能是其中一个有分量的人物站了出来,重新布局了军统上海站的建制,可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竟然可以蛰伏多年引而不发,似乎完全没想过要去给陈森段报仇。 是这些人过于冷血?恐怕并非如此,因为藏着的獠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并非打盹而是等待一个凑近影佐咽喉的机会。 这点和陆杰的行动方式完全不同,所以影佐有充分理由相信,军统上海站还有一个可以和他一决高下的对手存在。 而这个人的计划可谓是将计就计。 影佐当时的设想仅仅是用古月钓出陆杰而已,不曾想陆杰的确死了,可最终除掉陆杰的并非他自己。 他依然记得当时察觉到那两颗弹头时的兴奋,因为没有对手的棋手是孤独的。 所以自那之后,影佐便开始了韬光养晦,因为他清楚自己早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里,可敌人才刚刚露出凶光。 不过,他意识到古月是一个关键所在,因为军统的人有可能是在保护古月,至于理由,恐怕也是拉拢居多,却也不能排除某个军统就认识古月这种可能。 当然,未必没有可能军统的人也是为了秦雨涵才出手。 所以秦逸伦如果不是共党分子,也未必不是军统特务。 影佐习惯于掌控全局然后抽丝剥茧,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更不会让自己固步自封。 既然有了这种猜想,就会有相应的事态发展能够推理。 如果秦逸伦真的是军统特务,军统的人会不会去救他呢?这点可说不准。 但是,他清楚军统的人更期待去完成的任务是杀掉藤田三郎。 倒不是说地下党的人不愿意,而是这段时间由于陆杰的事件,导致国民党和军统的声望更加惨不忍睹,而依旧在这里坚守在最前沿的战士们一定不会乐意这个状态持续下去,他们需要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闭嘴的巨大功劳,自然就和藤田三郎脱不了关系。 若是藤田三郎和秦逸伦在一起呢?军统的人会不会飞蛾扑火? 不,影佐能够判断越是这样的情报被散布,幕后那位军统上海站站长越会谨慎对待,因为他是一个习惯了隐忍的敌人。 毕竟,藤田三郎在医院多待一天就晚一天离开上海,时间反倒并没有对他们不利了。 而这点,可不是影佐乐意看到的。 因为他期待的就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真枪实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到那时,自己才能真的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 没错,影佐的心思原本并不是停留在藤田三郎一件事情之上,因为他始终需要考虑的其实是半个月之后来上海视察的亲王。 所有人都可能以为给董槐林下令对秦逸伦实施抓捕太过于仓促,这个不符合影佐的习惯和性子。 可事实上,这件事本身就有两面性。 最直接的,如果秦逸伦是个软骨头,自然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届时顺藤摸瓜之后,上海的抵抗组织应该会学会收敛。 影佐为了亲王的到来而准备的“一切尽在掌握”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现在呢?秦逸伦不仅不是软骨头,而且牵扯出了一系列新的问题,董槐林倒了,甚至董家也倒了。 即使是影佐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是他始料未及。 可即使如此,对他而言也只是少了一条还算听话能派上点用场的狗而已。 无伤大雅。 影佐真实的目的,其实就是期待董槐林对秦逸伦束手无策之时,能够借此机会让军部允许指派一名审讯专家,而且一定要是最专业的人士之一,以期能够一举攻破秦逸伦的防线。 而他清楚,军部应该会支持他的建议,因为他是为了之后亲王的安危在做考虑。 有了这种支持之后,来的人无论是谁,都肯定是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专家,届时,他可以适时地把消息散布出去。 这就是另一出钓鱼了,用一个日本生化专家来钓出军统和地下党。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让上海的抵抗组织消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影佐的计划因为藤田三郎的出现而出现了变数。 他可以用一个专家来当鱼饵,毕竟七三幺部队里的那些生化专家在中国人眼里全是刽子手,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不能用藤田三郎这样分量的专家来冒险,因为藤田三郎是军部那些人眼里的宝贝疙瘩! 而且,影佐的目的是让军统和地下党消停。 可若是他们成功击杀了藤田三郎,纵然付出了惨痛代价,又如何能够消停? 第106章 血缘与良心 一大早刚开始上课没多久的古月就被陈沁心叫出了教室。 虽然陈沁心并没有特地点齐小飞的名,但是齐小飞始终贯彻着古月在哪他在哪的宗旨。 对此,那位正在上课的老师都没有意见,其他学生们自然更不能有意见了,而以往那个最有意见的人,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 一路来到校长室,古月发现四周莫名安静。 “人都不在,顶层只会有我们。” 似乎早就知道古月会察觉到异状,陈沁心没有等古月提出来便直接告知了。 “嗯,果然专业。” 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恭维,陈沁心不想去计较,她现在是十足十的工作模式,不仅比平时更加不苟言笑,而且没有必要她都不打算多说一个字。 其实此时的陈沁心只是试图借由这样的状态来屏蔽心中的忐忑,因为接下来的谈判结果很可能直接关系到她的家到底会不会名存实亡…… 陈焱章和陈敬文已经坐在了校长室里,不知是谁特地准备了一张小圆桌,方便四个人入座。 当然,他们并没有给齐小飞准备位子,倒不是存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只是他们希望这个桌子上谈的还是家事,让古月这个外人出场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古月同学,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陈焱章,你的校长,也是国民革命军军事统计调查局上海站站长。” “嗯,您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纵然之前您只是这里的校长。” 古月这话可带着不少别的意味,毕竟这里的校长可没什么很值得摆在台面的光荣。 “但求无愧于心罢了,生逢乱世,我这手无缚鸡之力年近半百的文弱书生,自然提不起三尺长剑,但是总归还是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需要我去略尽绵薄之力,只要能为了这抗战大局做出微弱贡献,我下去见大哥的时候也能坦然面对了。 就是这小子啊,太不让人省心了,所以今天不得不请古月同学你来赐教,看一看我们家这点事到底该如何解决才好。” 陈焱章的风格依旧和往常一样,不过他的用词里给足了古月面子,很显然,从这一刻开始,这一家子人都在试图拉扯古月的想法了。 “让你来我倒是无所谓,毕竟这是沁心的意思,我这个当哥哥的再混蛋也不能看着自己妹妹在那哭而无动于衷吧?比某些铁石心肠只知道党国大业的人至少强上分毫对吧?” 陈敬文也依旧没有端着自己当老师该有的样子,他似乎也习惯了和古月很随意,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基本上都共享了。 而眼下这般表现,正是要做给陈焱章看看的,陈敬文试图营造一个古月和自己更熟的状态,未必有用却也能让陈焱章多分心几分。 “陈老师竟然哭了啊?这倒是……”古月倒是第一次听说陈沁心还会哭,不觉有点好奇那份梨花带雨会是怎样的风景,可惜,他的后半句被一双冰冷刺骨的锐利目光给扼杀了,“咳……倒是让人看出来这事的确很严重了……” 古月如此表现看在陈焱章和陈敬文眼里,他们虽然没有言语却不由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万一这两人真的成了,至少陈沁心不会是受欺负的那个。 这样似乎也不错? “校长,敬文老师,陈老师今天让我来此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也很愿意为你们家做这个见证,不过我清楚我一个外人,不可能真的消弭你们之间的隔阂,更不可能让国共两党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那就是眼下,聪明如二位,自然都清楚孰轻孰重。” “古月同学所言极是,咱们眼下也不是去争辩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时候,毕竟时不我待啊。 共党的人想救出秦逸伦,而我们想杀掉藤田三郎,这两件事情看似毫不相关,却都离不开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影佐,如果我们能摒弃前嫌真正好好配合一把,这一次我有必胜的把握,可惜啊,某个人就是鼠目寸光,如果换做古月同学你这么有见地,我也省心多咯!” 陈焱章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随口一说。 就这么寥寥几句,却直接一石三鸟,他不仅拉一个踩一个,让古月的“真知灼见”和陈敬文的“鼠目寸光”形成对比,而且特地强调了他是要摒弃前嫌他是要通力合作,其实,他是要把正义的制高点抓在自己手上罢了。 可他这番说辞,让一旁的陈沁心十分认可,打心底同意,毕竟现在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合则两利的道理她自然不可能不懂。 但是古月却并非这么好糊弄,他早就清楚陈焱章是个老狐狸。 在他看来,共党救援秦逸伦这事或许势在必行,可谁也没说过共党地下党的人就一定得这两天内出手,毕竟陈敬文是不可能把秦逸伦身重剧毒这事也和盘托出的。 可军统要杀藤田三郎这事却刻不容缓,因为拖得越久这人越可能有机会暗地里被送出上海。 所以,明明更着急的是陈焱章,他却利用“道德制高点”而试图让共党地下党配合他的节奏。 古月清楚,如果自己是陈敬文或者是地下党的书记,肯定也不会这么乐意答应的。 “要人有人要装备有装备,直接出手不就行了?干嘛还需要我们这些‘乌合之众’的配合呢?难道陈大站长您心里也有发虚的时候?” 面对陈敬文的讥讽,陈焱章可谓是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显示出任何波澜,至于他内心到底如何,无人可以揣度。 不过陈沁心就很焦急了,因为她最期待看到的并不一定是通力合作,而是她的这个家,她的这两个最亲的人,不要这般剑拔弩张。 可惜陈沁心清楚自己的言语已经无法动摇这两人分毫,所以只能用眼神将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古月,期待古月能够读懂自己。 当然,她特地在桌子下踹了古月两脚,这份急切都不需要眼神便可以传达了。 因为她这两脚真可谓是不知轻重…… “嗯,双方自然都有自己坚持的立场,同时也有无数个需要去坚持的理由,这点我这个旁观者也是清楚的,将心比心,如果是我遇到了类似的棘手事情,也肯定会考虑很多。 当然,咱们都有自己的正义,比方说我吧,如果有人敢欺负小飞,我会让那人后悔,甚至后悔出生在这个地方…… 当然了,到目前为止也没什么人这么不识趣,所以我还没让谁如此后悔。 可我始终认为,越是如此越不能放松,因为要让所有人都忌惮,可不仅仅是自身实力要硬,而且是要表现出一种‘说到做到’的态度,尤其是有人绑架我妹妹之后……” 说到这里,古月特地停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期待能在这大小两只狐狸的脸上看到些许波澜。 “就像我答应雨涵要救出她老爸一样,这事我做的很公开,可谓人尽皆知。 而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救人而救人。 更多的,是要符合我这个人的一贯作风。 这样一来,是不是又能增加一点威慑力? 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正义,而每个人其实都是自私的,更多的考虑的还是自己。 只是这种自私的形式不尽相同而已。 继续说我,如果我走在河边,看到两个路人掉河里了,我会如何?我会赶紧找人来帮忙救人。 为什么我不自己跳下去呢?因为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守护啊,万一我也起不来了怎么办? 可是,如果掉河里的一个是路人一个是陈老师,我又会如何?我肯定二话不说跳下去把陈老师救起来再说!” 古月这一大段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呢?陈焱章和陈敬文都没听太明白,不过他们清楚这话还没说完。 可古月为何要特地替陈沁心?难道在古月心里其实陈沁心的分量不轻? 可惜,这个疑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那如果掉下去的是陈老师和我某个妹妹,我又会如何?虽然很对不起陈老师,但是我肯定是先把妹妹救起来之后再去救陈老师了。” 这下陈焱章和陈敬文都听懂了,古月这是想说亲疏远近。 不过陈沁心的表态让古月的表述有些跑偏了。 “没事,如果真遇到那样的情况,我水性还行,可以把你妹妹直接救起来。” 或许,此时此刻是今天陈焱章和陈敬文之间第一次达成共识,那就是陈沁心太“无私”,正常情况下,有谁听到这样的描述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经意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这一点,不过也仅仅只对视了一个瞬间而已。 “嗯嗯,我们还是尽量要确保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古月也很无奈,其实他特地拿陈沁心举例子,就是想顺带告诉陈焱章和陈敬文一声,自己其实没那么多想法,最好不要把他们的好女儿和好妹妹和自己联系的那么紧密,这样对陈沁心可一点也不公平! 偏偏陈沁心自己表现得毫不在意,这是真的不在意么?又或者,是一种大度?再就是,一种做好思想准备的决心? “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正义,也有自己的自私,我的意思就是,只要是人,都难免会需要去判断一个亲疏远近的。 我可以乐善好施,我可以扶危济困,可我不能轻易把我的小命搭在救助路人这件事情上,相对的,我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妹妹们好好活着,我肯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那次差点被枪击之时我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说到底,陈校长和敬文老师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们是最亲的人,可你们隶属于两个不同的组织,所以你们需要考虑的人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这次的确可以有合作的空间,而且很可能会有双赢的局面,可是呢? 陈校长之所以要求敬文老师去干涉他们组织内部决定,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针对藤田三郎的行动更加确保万无一失么? 敬文老师之所以不愿意轻易接受这个要求,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同志不会因为这种仓促的决定而蒙受更大的损失么? 说到底,你们都有自己的考量,你们都不是简简单单路人甲,要说这大上海里有比你们还聪明的人,恐怕伸出五根指头都是多余。 可是啊,正因为你们都习惯了算计,都免不了多为自己和自己的组织去考虑,就算是合作,也更期待自己的组织来主导,而且一定要更能确保自己组织的目标优先达成,难道不是这样么? 可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重点中的重点啊,那就是你们自己身上流的血是那么相似! 我可不认为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可以面对面同一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共同的陈老师需要守护! 摸着自己的良心问自己,如果陈老师掉河里了,另一个人是你们各自组织里的人,如果他们都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自救,你们到底会如何选择?” 陈沁心实在是不懂,为何古月一个劲要说自己掉河里了? 可她没有急着提出质疑或者急于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她察觉到陈焱章和陈敬文的不自然。 作为最亲近的家人,她认为自己清楚义父和义兄的绝大部分,自然也包括日常习惯。 而如果是以往,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们可不会真的沉默不语。 那么此时此刻,很显然他们都在“摸着自己良心问自己”了! 陈沁心忽然有点感动,因为自己在义父和义兄心里的确还有那么一个分量,这个分量至少能让他们做出思考。 可她同时又很忐忑,因为她担心自己的分量依然不足…… “好吧,我承认你的观点有一定道理,可这和我们此时此刻要讨论的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紧密吧?”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陈敬文的表态被陈焱章认可了,也算他们变相达成了共识。 “很好,至少咱们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既然不错,那我就继续说说,这事到底和今天要讨论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第107章 疑惑与解答 原来古月并非简简单单来做一个见证人,他也在不断思考,虽然他清楚自己肯定没能力也没资格去化解国共两党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可他想要至少尝试一下,事在人为,虽然未必有好结果,可若是完全没人去尝试,这事也就不可能有结果了。 “和则两利斗则俱伤”这可不是什么太高深的道理,可这些人明明都足够聪明却为何不能理解呢? 事实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理解,所以才会有国共合作,可他们又比谁都看得明白,所以才会有各种摩擦。 在共产党人的心中,国家人民事大,一切以抗日为前提的决定都可以商量。 可国民党人的眼里,党国大业才是重中之重,“攘外必先安内”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提出的。 而国共合作的局面,也不是那么和平的过程里来实现的。 所以国民党人心中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小算盘?虽然依旧不乏有志之士,为民为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可这会是国民党高层的集体意志么? 如果真是这样,前线战士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重庆那边就不会有那么多发国难财的吸血虫了。 很多事情都摆在明面,古月都能知晓,更何况陈敬文和陈焱章? 搞不好陈焱章都得亲自去安排手下给那些走私的商船保驾护航。 可这里是重庆么?这里有国民党的高层么? 正因为这里不是,这里也没有,所以这里仍然是抗日志士居多,正如黄有为那样,矢志报国的有为青年,如果不是一腔热血,干嘛能在有得选的情况下跑到这敌后来?只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其实没那么功利的,因为他们都清楚一个道理,如果国破家亡,又哪有颜面去见自己祖宗? 所以,能够待在这里多年屹立不倒的陈焱章,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投机分子么?自然不是。 他不仅有国仇家恨,而且一定是一个真正有能力有智谋甚至不可多得世间罕有的特工人才,不然陈森段也不会特地为了自己弟弟而担负那样的使命,重庆那边也不会特地允许这么一出。 而这些年军统上海站可谓寸功未立,重庆那边为什么没有把陈焱章给撤了呢?直到今时今日才想起来派了一个陆杰过来?很显然,重庆那边对于陈焱章的重要性心知肚明,而且陈焱章在那边肯定有人背书。 有了这些考量,古月就能清楚至少陈焱章不会是一个鼠目寸光之辈,他可不会只想着在国共合作之中搞事情而不去针对日本人。 所以陈焱章特地搞出的这些事情,更多的还是为了让他自己的事业更顺利而已。 可他不清楚陈敬文的性子么?或许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也一直不知道陈敬文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种可能并不算大,即使他不清楚陈敬文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说明他不清楚陈敬文的性格特征,毕竟这是两码事,而且陈敬文肯定会十分谨慎地保证自己身份安全,却完全不可能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伪装自己的性格。 那么陈焱章一定算准了陈敬文到底会如何应对,可他明知道结果是什么,为何又要特地搞这么一出事情呢? 对于古月而言,恐怕搞清楚这里才是关键所在。 古月清楚陈敬文没有对陈焱章父女俩提过毒药的事情,可这也并不代表军统的人没有渗透进七十六号的可能。 看着陈焱章言之凿凿势在必得,古月认为他清楚内情的可能性更高。 当然,这也只是他想要搞事的前提,却并非他制胜的关键。 毕竟都是时间紧迫,可陈敬文已经将毒药稀释并且把原样送交给了共党,到底能不能真的救助秦逸伦靠的可不是一次救援行动而是共党内部到底有没有真正靠谱的专家去研究出解药。 可陈焱章这边就不同了,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拖一天是一天,谁也不能保证手下人就能全天候盯紧每一个出城的方式而毫无错漏。 而且,经过陆杰一事之后,陈焱章其实也很急于站出来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不然,他对自己人都比对敌人残忍的名头恐怕会传遍大江南北。 更别说,这次的任务恐怕是重庆那边直接下达的,因为那边也需要一个正面的消息来挽回舆论上的劣势。 通过分析双方的诉求和迫切性,古月认为自己已经抓到了关键点的大部分,只是还差终点前的最后一段路。 可他手里也有一个张王牌,所以他才是最为有恃无恐的那个。 “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是那么自不量力,准备来调和你们国共两党之间的恩怨纠葛,可我竟然来了,我就是做好准备了,我认为我还是可以调和一下你们陈家内部的问题的,不然也对不起陈老师的信任了。 为何我能这么笃定呢?因为你们刚刚的犹疑就说明了一切。 在你们心里,陈老师还是会比你们的同志或者下属更重要一点对吧? 这颗无可厚非,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因为我们都是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我们可以顶天立地,可我们首先要确保的是自己身后的家人! 正因为我自己就是如此,所以我清楚你们也必然如此。 不然敬文老师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在共党内部也是一个传说! 不然陈校长您也不可能一直隐忍到现在! 可你们现在的举动,或许的确是为了给自己组织争取更大的利益,可你们难道不是在陈老师心里捅刀子么?而且捅完了还要撒一把盐! 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你们做的实在是过分了!” 说到这里,古月也适度底调整了一下声线,而这样的强调更让陈沁心忍不住感到听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他不自觉地对古月这么直白的言语充满感激,也对现状有了更多的期待! “可我不禁在想,算无遗策如陈校长,您会不知道敬文老师的性子么?您会不知道他到底会如何应对么?他可能乖乖就范?您就算亲口说一句您就是这么想的,我也根本不可能信的! 可您还是这么做了,而且特地让陈老师去给您传话,这说明什么?在我看来,这个目的的确是您所需要的,可这个过程未必能这么简单。 听说我要来做一个见证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干嘛又特地找我来呢?你们不需要面子的么?一个老师一个校长,让自己学生当见证人? 可我意识到,让我来应该是陈老师的意思,而她会有这个意思,你们俩到底能不能猜到呢?恐怕你们心知肚明。 所以我就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渐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方向。 那就是我今天能来,我今天必须来,恰恰才是陈校长您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发展了。 因为需要地下党出手,这个对你的行动而言才是最有利的,而你为了确保自己行动的万无一失,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棋子咯。 如果能在我的见证下你们达成某种协议,事情总归也能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可地下党的人会这么乐意听您的安排么?而且有一个关键点您恐怕都没想到,那些地下党的人,都未见的会听敬文老师的话!” 说到这里,古月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因为他想试探一下陈焱章的真实目的,如果陈焱章清楚陈敬文在地下党内部的处境,他应该不太可能有这种要求才是,如果他不清楚,眼下就能好好说道说道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话在共党那不好使?” 陈焱章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甚至这问句的语气也没什么特别,可古月还是好好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按理说,像他这样传说级别的特工,在他们党内应该也是宝贝疙瘩吧?不说级别会很高,至少和陈校长您一样调动百十来号人应该不是什么事吧? 可惜啊,他为了充分掩藏自己的身份,据我了解,在这上海地下党内部,恐怕亲眼见过‘藏锋’同志庐山真面目的一个都没有!” 这话的分量就很大了,至少让陈沁心有些完全不理解,毕竟就算是特工,也不可能完全单独行动,没有配合没有掩护,如何确保任务的完成又如何确保撤退的路线呢? “很难相信吧?这事我也不信,可事实多半就是如此。而那些被传是‘藏锋’所做下的壮举,应该都是敬文老师他一个人去完成的,这可不是简单一句专业就能概括的了,他根本就是特工中的特工! 可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在地下党里应该是唯一一个需要和他接头的人,竟然也很可能没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实在是想不通,这种隐藏自己的方式,是不是太偏激了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敬文老师也有自己的难处啊,毕竟他的两个亲叔叔,一个是伪军副团长,一个是亲日高等学府的校长,他最看重的妹妹也是亲日高等学府的老师。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庭,他如果出现任何一点点纰漏,又会如何? 他如果对他的同志们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 所以啊,每次想到敬文老师,我都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完全不值一晒了!” “真的……是这样子吗?” 陈沁心一颗心不住颤抖,她很希望陈敬文说一句并非如此,因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自己这些人都是在刀尖跳舞,可也没有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的必要!这完全就是把每次任务都做成九死一生! 可陈敬文的回应只是温柔的微笑。 陈沁心又有些忍不住想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两天怎么可以这么粗脆弱?!可她依旧有些忍不住了…… “果然如此么?看来我猜对了。” 陈焱章突然露出了微笑,这可是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象征着“果然不出所料”的那种胜利! 这让古月顿时愣住了,差点忘记自己还准备说什么。 一旁的陈敬文也很好奇,他不得不猜想组织内部是不是被军统渗透了? “别想太多,我可没有在地下党里掺沙子,不过的确有这个打算,就是没弄成而已。” 古月清楚陈焱章指的是张汪洋那件事,而陈焱章特地饶有深意底看了自己一眼,古月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责备呢还是别的什么。 “我虽然也很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猜测,可我感觉这样更符合敬文的性子,毕竟,我和沁心的身份在那,一个地下党的王牌特工竟然是一群汉奸养大的,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当然了,我也清楚敬文更多的还是想保护我们,毕竟我们也不是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 于是我就想,如果真是这样,又会如何呢?我该怎么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正如古月同学你所说的,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共党地下党的人配合我的行动,也正如你所言,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可我认识地下党的人么?我能找他们商量么?我不认识,现在唯一认识的一个又是如此尴尬的身份,恐怕他自己认识的共党地下党也不比我多几个! 于是,我就想到了变通的方法,正如你刚刚所言,敬文的确不会那么爽快答应的,而且就算今天能够谈成什么协议,他那的人也未必听他的对吧? 所以之所以会有今天的这场会议,最重要的还是我需要亲自和古月同学你好好聊聊啊! 当然了,只要你能耐心听听我的建议,你说的那些不要伤沁心的心之类的事情,我可以全盘答应!” 这话一出,不只是古月,在座三人都懵了,就连陈沁心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义父竟然是这么打算的,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被义父算计了,甚至自己的脆弱也被利用了! 而关键点,竟然是让古月出现在这里?就连这一点明明也是自己的提议,现在看来,也同样在义父的算计之中……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嗯,我之前的那些疑惑还真的都说通了! 可我何德何能啊?他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敬文老师都未必说得上话,我这外人又能有什么作用呢?难不成您认为我和上海地下党的高层关系密切?” “还真是,当然,或许你自己也并不清楚,可我们发现有一个人很可能也是上海地下党的一员,而且他的身份地位多半不低,这个人恰恰就是古月同学你十分熟悉十分亲近的,他叫齐向阳……” 第108章 管家与书记 “你放……” 齐小飞的暴跳如雷被古月第一时间制止了,虽然这事听着诡异但陈焱章可不是一个会认为无中生有也有用的主,而这事对他自己而言其实更迫切需要答案。 “齐伯在我们家三四十年了啊,那时可没有我,我父亲也不大吧?不过陈校长,您可不能因为我读书少就这么糊弄我啊,三四十年前,贵党都还没成立吧?这片土地上能有一个共党的人么?” 古月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又一个的疑惑,虽然眼下已经被陈焱章解决了其中一个,却直接连出了更多。 他自己会是今天重点已经是事实,可古月从未想过自己成为重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陈焱章怀疑齐小飞的父亲是共党地下党的一员。 这事可能吗?古月其实没法估量,因为他心中始终都有着一个深藏的疑惑,那就是叶云天的死。 如果说古绝渊是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卖友求荣杀兄弑父的奸险之徒,是一个恶贯满盈十足十的汉奸卖国贼应该千刀万剐万劫不复,或许会有那一次反倒合情合理了。 可古月作为古绝渊的儿子,他能不清楚自己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么?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何叶振鸿还可以好好活着?而且还能待在警局当一大队大队长?为了安抚众人?为了抚平民心?这什么世道还讲这些?要做就做绝才是大奸大恶的必然,不然他们会寝食难安的。 而且当年发生过一件事情,古月也是事后听警局的人提起过。 叶云天刚出事的第二天,叶振鸿直接闯进了古绝渊的办公室,扬言要为父报仇。 他的一众兄弟和警局其他人自然都得拦着拉着,不过更多的还是很想看一看好戏而已,除了那几个跟着叶振鸿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外,其他人都想看着叶振鸿也一命呜呼,这样一来警局又能腾出一个位子…… 可结果呢?叶振鸿依旧活的好好的,古绝渊自然也是。 据说当时在古绝渊的办公室里,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过程里,叶振鸿想要掏枪却没找到自己的枪在哪,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想要和古绝渊近身肉搏。 可惜,他还是被他的几个兄弟给抱住了,因为这些人都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叶振鸿再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就是直接给古绝渊一个杀他的理由! 不过这个过程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想杀我?你一个警察连掏枪的勇气都没有么?哦,枪都没看住,你还当个屁的警察啊! 没事,我这有啊,来,接着,朝这里打,你有十秒钟的时间!” 古绝渊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他的手枪,就那么很随意地扔向了叶振鸿,同时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就在用睥睨的眼神死死盯着叶振鸿,随即伸出手指做了十秒钟的倒计时。 当时的叶振鸿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可他已经愤怒到极点,有一把枪飞向自己手里又怎会错过? 可惜,他还是错过了,因为他的兄弟们率先出手把枪抢到。 “十、九、八……三、二、一,没用的东西!给你机会你也办不到啊!” 古绝渊的倒计时很快便结束了,他的言语里嘲讽意味十足,这让始终没抢到手枪的叶振鸿几乎气炸。 可古绝渊略微招手示意,那名特地抱着枪跑开的警察乖乖又把枪还给了古绝渊。 “叶振鸿目无法纪,关他十天禁闭,有人敢给他求情,就给他去作伴! 现在你们所有人,还有屁就赶紧放,没屁就都特么给老子滚蛋!” 据说,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这个处罚,实在是太轻了! 看戏的人们所期待的结果完全没有出现的迹象,而叶振鸿的那帮兄弟更加诧异,他们明明准备齐刷刷给古绝渊跪下为叶振鸿求情,这下似乎完全没必要了? 当叶振鸿的骂骂咧咧渐行渐远,古绝渊的办公室归于平静。 其实所有人都不清楚这里还有一个最真实的内情,那就是古绝渊看到所有人离开之后,特地锁上了房门,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子弹给那把枪重新装上…… 古月不清楚自己父亲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他始终觉得并不简单,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他也不至于拿自己冒险,因为古月始终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惜命的人。 或许有人会说“惜命”和“贪生怕死”很像,可这两者还是有一些区别,因为古绝渊从来都不怕死。 他之所以惜命,或许是因为他家里总有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等着他回去,还有两个贴心的小棉袄等着他去抚养,当然,还有一个从来都不让他省心的臭小子在…… 而他能说不怕死,是因为警局每一次最危险的紧急任务里,他都是冲在最前面带头的那一个…… 所以,关于叶云天的死,古月始终无法从自己父亲身上找到答案,自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可这事如果背后牵连到了共党地下党的人,就未必不能有一种解释了。 虽然很难想象当时到底是怎样的境况,可历史故事里讲过,“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也同样讲过“程婴杵臼”,当然,这里可没有“赵氏孤儿”,所以这里面一定更加复杂。 “当然,古月同学你说的也是事实,可这位齐向阳未必就是一开始便带着目的出现在古府的对吧?难道他不能是一二十年后被共党的人吸收进去了么? 而且啊,你们那家大业大,各种盘根错节,如果能在你们家扎根,对于地下党的行动而言,不会很有利么?又或者,至少一个很安全的挡箭牌还是可以有的吧? 不过实际上,这些也是我事后略微推理了一下合理性而已。 真正让我们察觉到端倪的,还是张汪洋,古月同学一定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对吧?” 说到张汪洋,古月也的确知道这人和齐伯之间存在着联系,可如果仅仅是这种联系就让陈焱章如此大费周章,似乎很说不通,那就一定还有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内情了。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您不妨直接说一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被您察觉到了呢?如果您说张汪洋直接供认不讳,这事我也是不会信的。” 虽然张汪洋这人的确不靠谱,可古月清楚,至少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有原则,而他在共党内部肯定也是很有党性的。 如果仅仅是被军统的人盘问一下就会什么都说了,这人也没理由再搞那个通缉令的事情了。 “那名共党的小同志也算是个人才了,不得不承认我们都看轻了他,不然也不会那么被动。 不过他的确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更不可能出卖自己人了。 但是,他毕竟年轻,防范意识薄弱,不然也不会被古月同学你灌了那么多酒而不知道身处险地吧? 当然了,你当时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我猜想你主要的目的是打探一下这人到底是不是共党,因为你手里握着这位传说中的‘藏锋’同志,可你没法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你认识他,以你对他的了解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不自爱的老师是怎么和共党的王牌特工联系在一起的,我猜的没错吧?” 古月不禁摇头苦笑,一直他都喜欢分析别人,不曾想,眼前这位陈校长分析自己的时候真的可以做到料事如神,根本就比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正因为你手里有一个疑似共党的人在,可你又没法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他肯定也没有随便暴露自己的兴致。 不曾想,这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虽然借口不错,可这人一定有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怀疑,毕竟他太年轻了嘛,当然了,也没几个年轻人可以有古月同学这么深的城府不是么? 总之,你想到了一个不动声色就能确认一番的计划,因为你正好要去‘万象乾坤’夜总会,所以你顺势把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起拉了过去,而且明明你自己都不怎么在那喝酒,更不会找舞女陪伴,却偏偏给张汪洋安排了两名舞女,同时你肯定示意过让她们一定把张汪洋灌醉。 想来,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自然不可能有太多喝酒的机会,除非他是泡在酒缸里长大,不然就很难逃出你的手心了。 可当时出现了意外,沁心的出现让你的视线不得不离开张汪洋身上,也就是那么一会,张汪洋被人救走了。 你当时没有想到沁心的身份会有什么特别,所以也没有警觉,可沁心自己虽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但是她习惯了事无巨细地向我汇报,也就是那时我意识到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其实古月同学你也早就断定,张汪洋就是共党的人了对吧?因为他能在你的眼皮子地下从‘万象乾坤’消失! 如果没有早就打入其中的人给他接应,就凭他那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万象乾坤’的大门在哪他都肯定不记得了。 不过事情到了这里,古月同学你的目的也算已经完成了,因为你并不是想探查张汪洋身后的人,你只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谁突然冒出来准备对你旁敲侧击而已。 有了这个事实,你基本确定你的敬文老师就是共党地下党的一员了。 但是,对我而言,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要结束的事情。 所以我让沁心去安排了人对张汪洋全天候盯梢。 这小子第二天直到中午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的确宿醉了,多半就不想离开他的床铺。 可是呢?或许地下党那边有了紧急的任务需要他去执行,他突然就出门了。 但他并没有去学校,更没有去邮局,而是直接到了你们古家大门口。 和他碰面的,自然就是你们古家的大管家齐向阳,因为平日里都是齐向阳亲自从张汪洋手里接收信件和报纸,所以这次依旧是他也算说得过去。 可我的人清楚,张汪洋手里既没有信件更不可能有报纸,那他有的是什么呢?又为何会单单跑去找齐向阳呢? 于是,你家就成了我们的一个关注重点,当然,最主要还是观察一下齐向阳这人而已。” 说到这里,古月的微笑有点僵硬了,原来军统的人早就盯上了自己的家,只是那几天自己并没有回去。 “古月同学,你也别太在意,至少现在我们是没有安排人在你家门口的,而且这可不是因为七十六号的人在那。 其实刚开始还没什么,就在盯梢的第三天,派去的弟兄差点被不知道是哪边的人逮个正着,想来,你家毕竟是龙潭虎穴啊,所以我果断下令不再盯着你家,相对的,继续安排人跟着张汪洋。 我们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张汪洋可能暴露之后,和齐向阳接头的人也立刻换掉了,而恰恰是因为这个迅速的处理动作,我认为齐向阳在上海地下党里的地位可不低啊! 原本共党那一套我也有所了解,喜欢搞单线联系的戏码,可是,为什么明明张汪洋都险些暴露了,还要特地让他去联系人呢?又是什么人必须被第一时间联系呢?到底怎样的才有这样的待遇呢?又是怎样的身份会有如此必要第一时间换掉联络员呢? 想来,齐向阳很可能不仅仅是上海地下党里的重要人物,而且就是这里的书记了!” 这个说法可是陈焱章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结果,所以古月甚至陈敬文虽然难以置信却也忍不住多往这方面去思考。 陈敬文其实真的不知道这边的书记到底是谁,他唯一认识的也只有老罗而已,虽然老罗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可他还是清楚老罗到底长什么样子的,毕竟那么多次接头都是他去等老罗。 可如果古家这样的豪门大族里面有党内的同志,恐怕也未见得就一定是谣言,因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是抗日宗旨,如古绝渊古月这样的人物,能拉拢自然最好,不能拉拢至少也得尽量让他们不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所以党内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安排?陈敬文的确不清楚,却始终无法否认…… 第109章 猜想与行动 由于陈焱章突然转变了话锋,这次见证会的事态发展便直接背离了初衷。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陈焱章根据自己的目的做出了判断,在古月的“斡旋”下,他认可了几乎每一条涉及陈沁心的要求。 包括但不限于“不要再让陈沁心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难做”,这一点是古月能想到的最关键所在,因为他清楚陈沁心的为人,虽然总是认为她义父说一不二,可陈敬文在她的心里也是有着足够的分量,所以有陈沁心为调和,陈焱章和陈敬文之间的关系总归不会真的破裂。 可这个事实已经充分说明,一切都在陈焱章的算计之中。 虽然一开始他做出了不少让自己女儿侄儿愤慨的事情,可是,从他的角度而言,依旧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真正捅破窗户纸,而这些所谓协议,也是他本就打算遵从的,毕竟,这两人也是他最亲的家人。 所以整个见证会过程之后,唯一被改变的,只有古月。 他原本作为见证人来此,实际上却成了今天的主角…… 陈敬文清楚自己被摆了一道,也清楚自己完全没有逃出陈焱章的掌心,不过他对古月有种莫名的歉意,因为自己的性格特征被陈焱章拿捏完全,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可他也是要“面子”的,自然不能直接和古月坦白,不过他也好奇齐向阳到底是不是那位不曾谋面的书记?不过他清楚更多内情所以知道更多相似点,因为他曾经在老罗传递的消息中见到过“齐书记”三个字。 而一旁的陈沁心,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因为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虽然这里面根本就是陈焱章的推波助澜,可陈沁心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又何必让古月趟这趟浑水? 所以她特地送古月和齐小飞离开校长室,离开办公大楼。 “对不起……” 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陈沁心始终想不到更多合适的词句,最终也仅仅这三个字而已。 “别在意,陈校长如果没这个道行,重庆那边也不会这么看重他了对吧?当然了,他还算有分寸,毕竟没有真的伤你和敬文老师的心,至于我嘛,他提的要求也不算太为难,我对于整件事而言,其实还是一个旁观者,需要做决定的是你们双方的大佬而已。 不过,如果齐伯的身份真的很特殊,我其实也蛮想知道的,毕竟,他是我的亲人啊,这份心情就和你们家三个人一样…… 行啦,别纠结了,这事也不是你的错对吧?我一会还有事,先早退了,麻烦陈老师帮我请个假。” “啊?哦……” 古月的大度让陈沁心莫名有些感动,毕竟这份从容的确是干大事的料,可古月突然又要请假,难道是准备直接回家摊牌?这个是不是太操切了点? 陈沁心清楚自己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也就没有给出任何建议,她只能在心中希望古月和齐向阳之间不要闹僵才好,更不要出现自己家这种状况。 一路离开校园,齐小飞都始终无话,直到进入车里。 “你还行么?要不要我自己开?” “没事……少爷,我……我齐小飞什么大风大浪……” 这种吞吞吐吐可不是古月想看到的,他也清楚齐小飞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去面对,旁人的意见或者建议可以作为参考却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知道你小飞哥见过大阵仗的,可以你就开吧,时间不等人啊,那一家子耽误我们太久了。” “哦……” 看到齐小飞有些悻悻然,古月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什么事路上说,不过你得保证不要太激动,开车最重要的是心情平和,不然就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嗯,是……” 发动汽车之后,齐小飞沉吟良久,他在组织语言,却始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又该问什么。 “我之前一直觉得舅舅的事很蹊跷,因为我那个没正形的老爸总归不应该是一个卖友求荣的主……如果这事背后有共党的人参与,恐怕就是另一种故事发展了,所以对我而言,其实也蛮想知道答案的……” 看出了齐小飞的纠结,古月便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少爷,您觉得我爹他……他真的会是共党的人么?还是地下党的书记?” “是或者不是,我没法判断,因为最近接触国共两党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不少我们身边本就熟悉的人,你以前看得出任何端倪么?如果没遇到一些事情,恐怕我们现在也根本发现不了吧? 所以,我认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组织原则,都有自己身份安全的考量,所以即使是最亲近的人,比如陈家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得已,可这算是各怀鬼胎么?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初衷还是为了自己最亲的人能够安全而已。 如果这么去考虑,齐伯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身份而对我们隐瞒,也就好理解了,至少你不应该怪他瞒着你…… 再说了,如果齐伯真的有什么特殊身份,我老爸知道么?我妈那么精明的人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 如果舅舅和共党有联系,那二娘呢?她也完全没有瞧见一丝端倪? 所以啊,这件事太大了,能扩散的地方也太多了,咱们不能轻易断言任何事情,更不要自怨自艾,该来的总要来,我们需要学会接受。” 古月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对齐小飞讲,倒不如说他是在讲给自己听,因为他心中的困惑更多,更多。 “是,少爷您说的对……那我们真的要去问我爹么?” “不是我们,是你,你是他的儿子,你需要去承担这个责任和义务,因为如果这事就是真的,你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态度,你应该给他分担一些。 而且你们自己私下说,也比我直接去说要更好回转一点,避免尴尬啊……” 齐小飞明白古月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名投身抗日的战士! 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在这条抗日的道路上举足轻重,那自己就该展现出自己的成熟与稳重,不仅要支持和理解,更要分担和帮助! 齐小飞清楚,古月这是让自己也主动摊牌,说明自己的状况,毕竟有一个共党地下党的书记当老爸,对于一个抗日者而言,应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吧? “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古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办法提前试探一下,因为他一会就要去直接和城外的共党交流。 “昨天我让医院的那名地下党传递了消息,我需要他们在城外找一名和三妹身形相近的女同志,你说这事,会是上次见过的那名老罗就能安排的么?” “老罗?哦,那人……感觉他在上海地下党里地位不低,不过他肯定不是最高的领导,至少他不是地下党的书记,不然陈敬文刚刚怎么都不应该什么都不对我们说…… 如果这个消息老罗他们决定不了,或者根本不够格联系城外的人,那多半就得汇报给这上海地下党的书记处理了。 少爷您的意思是我们一会可以诈他们一下?” “不要太冒进,毕竟今天的事情更紧迫,避免任何意外才是关键,所以我们不能特地说‘齐书记’,但是我们可以提到‘书记’,就看他们会不会顺口说漏嘴了。 再者,昨天事态紧急,如果真要让齐伯拿主意,应该有人来家里给他通报才是,一会你先随意问问门口的人有没有留意到什么。 当然,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先不要做任何举动,一切以中午的事情为优先。” “是,少爷!小飞明白了。” 古月不再多言,因为他又陷入了另一个沉思之中。 之前没有太在意,不过陈焱章的描述里其实有些很奇怪的地方。 首先是他能判断出张汪洋的可疑,这点必须佩服,可他派人顺藤摸瓜之后,既然怀疑了齐向阳的身份,为何没有更进一步呢? 就因为安排盯梢的人差点被抓了? 这可不合理啊。 古月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暗地里保护着自己的家,可他也清楚,以父亲母亲和二娘三娘的手腕,暗中安排一两个高手盯着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可他更奇怪的是陈焱章为何会那么果断地停止盯梢,更奇怪的是为何没有派人尾随齐向阳外出。 毕竟齐向阳最近应该经常离开古府才是,尤其是特地跑医院送饭。 现在想来,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多陈焱章刻意隐瞒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才是最终让他放弃对齐向阳盯梢或者尾随的关键,更是他判断齐向阳身份的关键依据之一。 在古月心里,这里面的谜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扑朔迷离,不过他心中唯一能确认的事,就是经过今天这次之后,一定要把陈焱章这人划为最难缠的那一档,不然还会有更多鬼知道会如何发展的后果等着自己……至少,对自己的利用,绝不会仅限今天一次。 当古月和齐小飞回到家的时候,古星凤和古星凰都已经准备妥当,二夫人和三夫人也给她们想好了理由,就是这么多天待在医院里人都快发霉了,该出去走走,然后收心重新去上学。 大夫人很好奇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毕竟古月都直接到家了,怎么也不可能是突发奇想,但是为何没有给她交代一句呢? 不过这些人没有要把秦雨涵一起带出去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提一句,而秦雨涵自己也没有这种要求,为何?以大夫人的精明很快便瞧出了端倪,因为自己的二妹和三妹想在自己面前演戏,还早一百年呢…… 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因为她更清楚这些人特地演戏为了肯定不是瞒过自己。 “雨涵你好好待着继续休息,我们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很快就回来了。” “嗯,多放松放松,路上也要注意。” 古星凤临走前特地和秦雨涵打了招呼,看似随意却也是在强调秦雨涵依然在家里。 而齐小飞在众人上车之前便抽空去和门卫聊了几句,让他心情复杂的事情的确发生了,昨天那个关键时段里,这些时经常来的一个新面孔又来了,这人是一个很有门路的菜贩子,因为古家的人口味各异所以平时也会接触到不同的送菜人,可这个人一个人可以搞定所有食材,也就由齐管家亲自接待了。 如果张汪洋真的是联络员,也就是说上一个联络员是邮差,换一个自然就应该不是了,总不至于整个邮局都是共党。 而这个卖菜的,无论出现的时机还是方式都太蹊跷,不用等古月判断,齐小飞自己都不得不怀疑这人就是在和自己老爹接头了…… 不过齐小飞听从古月的吩咐,没有声张,将自己心中的悸动按耐住,虽然困难却也不得不坚持。 就这样,古家二女跟着古月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而这条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七十六号。 丁默邨一直都在重视这件事情,因为他清楚古月绝对不会是一个虎头蛇尾的人,正如他要搞垮董家就是说一不二一样,既然古月把秦雨涵接到了自己家里,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人送走,至少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这件事,他丁默邨并不乐意。 秦雨涵是秦逸伦的独生爱女,关键时刻总归会有大用,而且,一旦掌握了古月试图送走秦雨涵的行径,也算是拿住了一种把柄,至少能让古月消停消停,毕竟这个时候太敏感,丁默邨可没时间陪古月玩猫鼠游戏。 当古月的轿车出现在城门口之时,守在路障旁的人早就准备好了。 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几名七十六号的特务一开始就表现出了绝对的恭敬,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古大少爷,知道是您的车,可这段时间有点紧张,小的们也实在没办法……” “没事,你们也只是公事公办,我这两个妹妹刚从医院里出来,想透透气,我带他们出去兜兜风就回来,你们该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我需要下车么?” 特务们很庆幸,至少此时的古月还是传闻中的“与人为善”,所以他们也不敢得寸进尺。 “不用了,不用了,哪能让您下车呢?不过我们也的确是例行公事,就是看清楚即可,您看?” “嗯,检查吧,后面是我两位妹妹,你们应该认识,后备箱是空的,让小飞帮你们打开看看。” 顺着古月的视线,特务们仔仔细细看了看后座的人,的确是古家二女,而且古星凤还在那一脸不高兴地瞪了他们一眼。 这些特务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古月把秦雨涵送出城,所以越是女生越得多看两眼,至于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他们可没空这么讲究。 后备箱里的确也是空的,特务们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再次给古月好好表示歉意之后,准备喊一声放行。 “车底下你们不看一眼么?” 第110章 出城与队长 古月突然的提议,让正要离开的特务们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开始纠结起来。 这话听着很合理,也的确应该看一看,是他们自己疏忽了,毕竟检查仔细是上面的意思。 可自己没有看,古月却提醒自己看,这是一种坦坦荡荡么?又何尝不是一种冷嘲热讽呢? 特务们意识到古月肯定还是不舒服的,毕竟谁会乐意自己被人当成嫌犯一样检查? 不过古月依旧如此配合,因为他清楚自己肯定会被查吧? “您安心出城,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的例行工作已经结束了!” 领头的特务对着古月深深鞠躬,一脸的诚挚歉意,随即高喊了一声“放行”。 “行,那我们出去了。” 有样学样,其他特务们也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目送古月的车辆离开。 可下一秒,那名领头的特务立刻就趴在了地上,因为他确实很想看一看车底到底有没有藏着人! 同时他也招呼自己手下们赶紧趴下好好看看,虽然他们刚刚不敢直接顺着古月的话去做,可既然有了想法,如果不去做就会心里憋得慌,万一真的出什么状况他可担待不起。 后视镜中出现了这一幕奇景,车里的人都不禁莞尔。 “还没过年呢,居然都五体投地了?” 原来这正是古月想要的效果,特地提出检查车底,既能让七十六号的特务们看清楚这车里真的没有藏着秦雨涵,也能如此这般捉弄一番。 古家二女笑得花枝乱颤,一路上心情大好。 不过出城之后她们便开始收敛了,因为接下来可能会见到一群陌生人,她们可不想给自己哥哥丢人。 “三妹,再提醒你一下,他们在这外面的生活环境肯定和我们家里没法比,所以你要忍耐也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毕竟寄人篱下。” “嗯,只要雨涵能够安全,我这点牺牲都不算事!” 满意自己妹妹的答案,古月暗自颔首,不久后十里坡到了。 停下轿车,古月和齐小飞下车以便露脸。 城外赶来与古月碰头的是一支游击小队,这片地区也只有他们最近。 确认了出现的车辆周边没有埋伏,小队长带着另外两个同志出现在了古月和齐小飞的面前。 “你就是古月?” “是,我不清楚你们是谁,不过应该是城里书记和你们联系过的吧?” 小队长没有立刻回答,不过毫不掩饰正在审视眼前这两个人,当然还看了几眼车里的两人。 “你就是那个古家大少爷对吧?” “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这名小队长是一名举止相对粗枝大叶的女性,虽然面容姣好,不过很显然饱经风吹日晒,平日里肯定也是粗茶淡饭,所以看上去皮肤很干燥粗糙。 可那番毫不矫揉造作的姿态,也有一种干净的亲和力。 “我算是这些人的领队,不过没读过多少书,你就不必来那些文邹邹的,既然你们今天来了,想来就是朋友而非敌人?不过城里的书记并未告诉我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你能不能先讲一讲?” 古月意识到这位自称领队的女性看似豪爽却粗中有细,刚刚自己所言“城里的书记”其实就有着想要试探一二的想法,可她也同样说了句“城里的书记”,很显然,她们自己人可断然不会这么去称呼的。 “的确事出紧急,也难为书记了,不过关键在于我是在帮贵党的忙,所以他特地调集你们过来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事情。 城里有一个你们的同志被七十六号的人看守在医院里,书记应该准备带人去营救,可这名同志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我打算送她出来,特务们却已经盯着我家了,不得已,要你们配合一下才能成功。” 小队长一听这人还真是在帮自己人做事?虽然看上去一个富家公子的做派,可既然能来也的确是个有种的家伙? 不由高看了几分,“古月兄弟能出手帮朋友一把,我们自己自然也得出一份力,不过我还是不懂到底要怎么配合你,书记说要找一个年轻、长发和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女同志,可我们这就我一个身高差不多的了,就是这头发不太长,你看可以么?” 古月很是失望,因为眼前这人的头发哪是不太长,根本就是短发嘛! 不过至少身高差不太多,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你们那位同志的女儿叫秦雨涵,现在住在我家里,但是特务们盯得紧,所以我的计划是先带着我两个妹妹出城,她们就在车里,然后和你交换一下衣服和装扮,让我的三妹跟你们的人待一晚上,而你会跟着我进城去我家待着,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带着伪装成我三妹的秦雨涵再来,而你们剩下的人就负责把我三妹带过来并把秦雨涵安全带走即可。 至于待在我家的你还得继续伪装秦雨涵几天,当然,我有一个朋友可以提供伪装的装扮和面容,在我家应该是安全的。 这就是我的计划,不过你说只有你身高符合这事,也实在没辙,我们回去时你一定要安静待着,我二妹会给你掩护周全,到了我家的一切也安排妥当,只要你老实待着就不会有什么纰漏才是,现在明白了吗?” 古月的计划听着很复杂,小队长一时间难以消化,“你是说,我现在要跟着你回去你家?而且是伪装你妹妹?然后我又要伪装那个秦雨涵?还得在你家待着?可我……我是游击队长啊,我这突然几天不在队里,我手下人怎么办呢?再说了,你还没说我怎么出来啊?!” 游击队长?古月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人物,虽然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不过游击这种战法他是清楚的,也是共党的人十分有创造性的产物,而能当队长的,总归有个属于她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我并不清楚你们组织内部到底怎么安排的,不过这事的确很急,想来书记也说清楚了吧?难不成你还得再去问一次?我的计划可没这名宽裕的时间啊!而且我认识的共党可各个都是三头六臂!所以我才能安心把妹妹交到你们手上待一晚上,可你怎么反倒是对自己同志没信心了呢?” 小队长一听这话,脾气就上来了,她虽然并不认为同志们真的三头六臂,因为总归还是要实事求是。 可她清楚潜伏在城内的同志们比她自己的处境更危险,所以也的确能做到一般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眼下轮到她来给自己的游击小队正名了,可不能被人看不起! “成!那就按你说的办,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妹妹了!到明天我也会是秦雨涵! 小方,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把同志们照顾好,尤其是别让这位大少爷的妹妹小瞧了咱们!” “是!队长您就放一万个心,我们坚决保证这位少爷的妹妹一切安全!” 古月暗自好笑,这些人未必都是共党,不过他们有一颗淳朴的心倒是真的,或许只有共党能让所有人都如此这般有向心力吧?至少国民党的兵十个里可能过半都没有这份态度。 “那我现在就听古月你的安排了,说吧,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刚刚说要换衣服?可我只带了身上这件,你妹妹能穿得了么?” “这位游击队长同志,我妹妹自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中华好儿女,你能,她就能!” 小队长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她还是走向了车子附近,古星凤招呼她进车,随后拉下了窗帘。 一看到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小队长心中就泛起了波澜,“城里的人都生的这名水灵么?这皮肤就是所谓的‘吹弹可破’吧?这衣服一定很贵吧?啧啧,我什么时候……呸呸呸,这几个大少爷大小姐都来挺身而出了,我在这矫情什么?!” 很快,车内的操作结束了,这个过程虽然并不漫长,可车外的四人就有点尴尬了。 古月那一脸微笑此时此刻一点和煦都没有,说白了,他就是在盯着眼前的两人避免他们不规矩,而齐小飞就更加直白了,那眼神中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两名游击队员读懂了这种眼神,他们心中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搞摩擦可不好,而他们选择瞪回去,他们的队长也在车里啊,也得防着这个什么少爷心怀不轨人面兽心! “咳咳~!各位观众久等了,下面有请古星凰和玲姐隆重登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古星凤先跑到车外来,还特地充当了一下主持人的角色。 随着她打开车门,穿着那名小队长衣服的古星凰毫无惧色地走了出来,“哥哥你看,还蛮合身呢!” 一边说着,古星凰还特地转了个圈,她其实早就先和自己母亲一样劲装打扮,可惜某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女儿也和自己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一门心思就想养一个小公主。 这下也算让古星凰圆了多年夙愿,一脸的跃跃欲试。 反倒是小队长有点扭扭捏捏了,因为她别说穿过这样的洋装了,就是看都没怎么看到过!现在举手投足都担心自己动作太大,把这么精致的衣服扯破了,她可没钱赔给人家! 不过古家二女直接给她拽出了车子,尤其是古星凤一脸得意,就像是在等待古月的表扬一样。 “不得不说,已经很到位了,不过这头怎么回事?你们竟然特地准备了假发?” “嘿嘿,就知道哥哥你百密一疏,不知道咱女儿家的事情,昨天我们就考虑到了,这些共党的朋友们在城外是要战斗的,如果头发太长又没空打理且不说自己总会不舒服,关键时候还很容易坏事的! 所以我们想到万一找来的人是短发怎么办呢?于是三娘贡献出了她珍藏的假发,虽然多年不戴了,可她始终存放的很用心,这下看上去就更合适了不是么?” 没想到自己妹妹们竟然提前想到自己忽略的地方,而且这解决办法如此直接,不得不说这两个小丫头也学会动脑筋了,古月不由十分欣慰。 “这事你们做的不错,回头我去替三娘搜集这城里最好的假发奉上!不过三娘什么时候用过假发啊?我倒是真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了,我们也没见过啊,昨晚母亲才提起,这假发是她当年为了和父亲约会时才被迫戴上的,因为外公觉得她总是短发看着像个假小子,怕走出去让父亲没面子坏了这门亲事,哈哈~!” 说到自己母亲的糗事之时如此开心,也就古星凰能做大了,古月和古星凤可不敢苟同,万一回去后被三娘知道了没准会一指戳来,那可受不了! 两名游击队员也没见过自己队长如此女性化的打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队长你真是,真是那个什么施来着?哦,东施!你比东施还好看!” “肚子里没点墨水就别说话!回去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抄十遍,等我回来要检查!” 小方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现在也只能“虚心接受批评教育”。 “好了,不能让特务们生疑,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星凰,你要乖乖的,听这位方大哥的安排。” “开玩笑,我可是段玉环的女儿古月的三妹,别说在城外待一晚上了,就是十天半个月又有何不可?哥哥你就放心吧!” 给了自己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古星凰已经极力表现出自己的平静,可她那难以抑制的心跳过速并没有逃过自己哥哥的察觉,只是古月知道自己妹妹已经卯足了勇气,这可是体现一个哥哥应该善解人意的时候。 “那可不?我的妹妹们都是巾帼英雄,你们负责巾帼,我负责英雄!” 古星凰用自己的粉券回应了自己哥哥的调笑,随即走到小方和另一个游击队员身边,大大方方地行礼,“古星凰见过二位壮士,现在开始就拜托二位照顾了!” 小方和另外一名游击队员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前笑盈盈行礼,一时间不由脸红了,打心底觉得不好意思。 “不妨事,都是我们……队长交代的任务一定坚决完成,古小姐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看着自己的队员们如此“不中用”,小队长“愤愤然”地钻进了汽车里不再多言,随手带上了古家二女给她准备好的眼镜。 这眼镜很大很厚,遮了半张脸,再加上假发,基本可以遮掩住她不够白净的皮肤了,就是戴着没法看东西了,眼睛完全睁不开。 至此,一行人便开始折返。 第111章 纪律与注意 有了刚刚换衣服的“情谊”,古星凤自来熟的性格似乎很对小队长的脾性,两人没多久就直接姐妹相称,不过小队长为了融入自己的角色,她听了很多关于古星凰的事情。 好在古星凰平日里尤其是在人前不苟言笑,所以此时此刻要从哨卡蒙混过关应该不难。 这名小队长名叫林玲,听着简单实际上容易发音不准,不过按她自己的说法在他们那其实没有太多讲究,从小到大都“林林、玲玲”的叫着,其实谁也分不清到底叫的是哪个字,不过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不仅仅是来自父母,更是在读书识字之后明白了什么叫“玲珑”,在她自己看来,她就不算人高马大,所以小巧玲珑更合适,而且这样显得更有智慧的样子。 “玲姐,刚刚你说的那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什么啊?听着像是校规校纪一样,给我说说呗?” 古星凤自然知道如何能“投其所好”,在她看来林玲为人直爽却也粗中有细,尤其是担任着小队长的职务自然也对自己的要求更高更严格,所以她直接找到了林玲可能更擅长也更乐意参与的话题。 “说到这个,的确和你们上学那些校规什么的很像,不过我们这是毛主席定下来全党上下所有战士都要坚决执行的规章制度。 这三大纪律说的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以及一切缴获要交公’,这是我党对人民军队的最根本要求,也是所有战士们身体力行的行为准则! 而且,就算是司令员、各战指战员甚至是几位老总都是以身作则,这也是咱们的部队能上下一心的根本保障! 而这八项注意讲的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以及不虐待俘虏’。 这些就是对战士们更具体的要求了,也正是这些具体要求,才更体现了咱们的部队是来自最广大人民群众中,是人民的子弟,是人民的军队!所以我们始终坚持军民一心,团结共进。 而要做到这些,就不能搞阶级主义,不能有任何贪图享乐的思想,咱们的目标是让全国的老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更不能做出任何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至于不虐待俘虏,这点是党中央特地强调过的,尤其是现在,咱们的敌人是小鬼子,是那些丧尽天良的恶鬼! 他们手里都有咱们千千万中国人的血债,所以一旦交手我们才能不畏生死奋勇向前,可正因为如此,如果碰到有人投降了,我们才更得注意,不然,我们和这些小鬼子不就没有区别了么?” 林玲的话语间如数家珍,不仅熟练地背诵而且讲的头头是道,这可不仅仅是记下而已,这就是身体力行的真实体现,而且,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洋溢出无比的自信与自豪,足见共党的这些方针在他们的所有战士眼里是多么深入人心! 听到这里,不仅是古星凤一脸动容,就是古月也不得不叹服这样的方针政策若是真的完整落实,对于战斗力的提升肯定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林队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这些也是那位《论持久战》的作者提出的么?” “欸?!你还知道《论持久战》啊?!不错嘛!古月你小子有眼光,以后肯定有前途!别看这书就是本小册子,可这里面有咱们毛主席他老人家融汇古今中外各种经典所扬长避短,最终论证了小鬼子的叫嚣都是无稽之谈,也说明了国民党那些人的冒进不可取,怯弱更不可取! 我也是在党校学习时听政委和指导员见过,可惜咱么这边物资匮乏,只有一本书在政委手里,要是能让我平时多看看就好了,也能从中多学习学习咱们毛主席的先进战略思想!” 一提到《论持久战》,林玲的情绪更加亢奋了,她忽现这几个人明明是富家子弟却莫名可爱,正所谓孺子可教也! 而古月特地这么说其实是想尝试了解一下共产党人的真实想法,也试图分析分析他们治党治军的关键所在。 “这个党校是在延安么?” “延安?不是的,我还没去过延安呢!虽然我一直想去,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去那里的,首先需要有坚定的信念还要有重大立功表现,而且去那里是为了进一步学习先进知识,我们政委就是在延安上的党校,所以她读的书比我们多多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好奇我们的党校是什么回事对吧? 其实吧,我们条件艰苦,所谓党校并不是像你们城里一样有专门的校舍,更不会有亮堂的教室啊,各种完善的书桌书椅啊,很多时候,我们就是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起听政委或者指导员在一块擦了又擦的黑板上教授几个字几个词或者几句话。 能去团部学习的机会可不多啊,所以同志们都热情高涨一个比一个认真,因为咱们虽然都是大老粗,却也听得懂政委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咱们的老祖宗就提到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意思就是我和你对打之前,如果我即了解你的长短也了解我自己的长短,能够有选择地扬长避短,这仗就很难输了! 所以,政委时常教育我们,尤其是咱这样大小也算是一个指战员的,更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不然关键时刻上级来了一个重要命令,我却听不懂,那可不是闹笑话了,会耽误大事啊!” 林玲这番言论话糙理不糙,似乎也体现了一点因材施教的治学方针,古月不禁感慨这些所谓政委或者指导员的,似乎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古月,我很好奇,像你这么大一个公子哥,要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是很轻松吗?怎么会想到和咱这些土老帽打交道?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林玲的确是个直爽的人,她也是真的很好奇这兄妹几个怎么就会这么好心帮自己组织的忙,不过该感谢还是要感谢,可心里的困惑不说不舒服。 “这世道可没有一点太平啊,就算我甘于当一个酒囊饭袋,别人也不给我机会啊!你应该听说过我们的父亲是谁吧?” 说到古月的父亲,林玲之前倒是不知道的,不过她昨天接到命令之后,特地向指导员请教了半天,把古月这一大家子的情报都吃透了,虽然指导员也的确知道的有限,可林玲不愿意有任何马虎,因为她担心古月不安好心,到时候万一对自己小队不利她也得第一时间瞧出端倪。 “嗯,指导员给我见过,就是那个上海警局的局长,就是……” “就是你们口里的大汉奸。” 不等林玲欲言又止在那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古月自己替她把话说出来了。 “这也是事实,没什么好忌讳的。” “好!古月你这人够豪爽!我也不能藏着掖着,其实昨天我就打听了不少你们家的事情,关于你父亲母亲也有你的,所以我跟看不懂了,怎么你就愿意趟这趟浑水呢?要说你是不是憋着坏,之前我还很怀疑,可你都把自己妹妹搭上了,这事可不能再怀疑你了,所以你能不能交个底?” 不知为何,古月面对林玲的时候反倒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明明什么尔虞我诈他都应得的了,甚至面对陈焱章的时候也只是压力山大却并非有现在这样不明所以的感觉。 或许,恰恰是林玲的直来直去让古月有些羡慕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你应该听说过,前几天我和两个妹妹差点被一个军统的杀了吧?” 林玲的确听说了,而且这事闹得很大,传的沸沸扬扬。 “有时候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处在这个风口浪尖,不是我们想过太平日子就可以过的,所以,为了我的妹妹们,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往大的说,为了家国大事,作为一个中国人起码的良知驱使我这样! 往小了说,小鬼子蹦跶不了太久了对吧?到时候上海是听国民党的还是听你们共产党的呢?这个我无法判断,可我父亲这个汉奸的名头无论在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人的眼里,总归是那种需要被审判的对象吧? 所以我现在做的这些也算存着私心,就想到时候能让你们国共两党的人记着点我古月的好,如果能给我老爸网开一面再好不过了,如果实在不能,也总归能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不是么?” 这番话古月并未对其他人提起,倒并不是说这话不尽不实,其实他也的确有这种想法,不过不多而已。 而且,他清楚这样的话如果对着陈焱章之流去说,只会适得其反。 可林玲很显然不一样,古月深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门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他不得不具备的技能之一。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也不要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而感到自卑!人嘛,哪有能耐选择自己的出生?可你们能选择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 只要你古月真心抗日,咱们就是同道,这次的事不管成功与否,我林玲都记得你古月的好,如果他日真的有审判你们家的那天,我也会给你们作证的! 当然,我并不了解你们的父亲,所以不能替他说什么,可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我不可能明知道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而且,听指导员说你们父亲这些年也并没有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名气,肯定早就上了我们和国民党军统的锄奸名单了,他还没有上到这个名单里,就说明其他还有有救! 只要他能迷途知返,不要和人民为敌,我相信人民的审判一定是最公正的!” 就冲着林玲的这份认证,古星凤首先便感动的稀里哗啦,若不是知道一会还得演戏,她恐怕要真的哭出来了,不过眼下也直接扑在林玲的怀里久久不语。 古月倒是依旧表现正常,不过他心中也有所翻腾了,毕竟这事总归也算一件好事吧。 而且他是第一次听说共党这边也有一份所谓的锄奸名单,当年军统在上海暗杀了一大票汉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和七十六号的人在全城决战中败北,想来也是这次元气大伤之后,又遭逢陈森段的事件,陈焱章才不得不隐忍至今吧。 所以古月很好奇,共党的名单上又会是些什么人呢?哪天有机会一定要去问问陈敬文,这位传说中的“藏锋同志”有没有亲手处决过几个大汉奸。 如果真的能问出个所以然,古月也能从中了解到国共双方在这一块的底线和分寸,真到了自己父亲会受审判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不过他现在也越来越感觉自己父亲和共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若是真的忍辱负重,至少到时候不会被人过河拆桥就是了,至少这个不是共党的风格,如果换成国民党那些人就不得不防了。 不久,车子回到了城门,林玲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架在额头的眼镜放下,实在是睁不开眼她就索性闭上,然后弄了弄假发,在古星凤的帮助下尽可能遮掩着她的皮肤。 那几个之前检查古月车子的特务们还在那,因为古月说过快去快回。 而现在古月真的回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么短的时间里,古月应该没有搞出太复杂的事情才是。 “古大少爷您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还好,就是去转了一圈让妹妹们透透气,你们现在也要检查对吧?小飞,去把后备箱打开。” “不用,不用那么麻烦了,让小飞哥好好看车便好,放行!” “哦,那多谢了。” 特务们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刚刚因为古月的一句话让他们纠结半天,又不得不趴在地上“狗吃屎”,实在很没面子。 而上面的给的任务是不让古月把人带出城,既然古月没把人带出去,还管他回来时干嘛呢? 更何况出去四个回来四个,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也足够给上面交代了。 第112章 母女与父子 一路将自己两个“妹妹”送回府,古月和齐小飞随便找了点吃的对付一下便又去学校了。 他们要表现出的就是平常和普通,所以没必要特地在家里待着。 而林玲走出车门的时候,三夫人特地凑近把她挽住,因为这副眼镜根本就戴不得这事她昨晚已经深有体会。 在古星凤的提醒下林玲没有拒绝自己母亲的亲昵举动,不过三夫人有意无意地在她手臂上捏了捏,让她本能地不适应,好在三夫人点到为止,尚且能够忍受。 “还是个练家子啊,有机会一定要和我过两招,就当是占你便宜的补偿了。” 林玲不清楚自己这位“母亲”到底到底是怎么这么快就能判断自己有过锻炼,更不清楚她又是怎么会这么自信,和自己过几招就能当补偿了?不过她还是清楚自己会被占便宜这事,心里也有了一个预期准备,总归是搭台唱戏,不管是穆桂英还是秦良玉,此时此刻她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更何况,她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份“自然”倒是并没有引起四夫人的注意,不过大夫人已经在秦雨涵的房间里等着了,她很想听一听这一出到底要闹哪样,又该如何收场。 当林玲取下眼镜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夫人那锐利的眼神,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自在,而且眼前之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打心底感觉从上到下无所遁形。 “这位姑娘,你和我们家小月什么时候认识的?” 负责把门的三夫人一听这话就有点忍俊不禁,不过她清楚自己必须忍住,不然自己大姐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付出“代价”。 “啊?哦,您一定是古少爷的亲生母亲了吧?大夫人您好,我和古少爷之前并不认识,刚刚才第一次见面。” 林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位大夫人“审讯”,明明古月都说一切安排妥当了,而且回来之时也的确有三夫人打掩护,可现在又是为何? “第一次见面么?他倒是很信任你呢!” 大夫人明明在微笑,却让林玲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从头顶窜到脚尖,让她不禁背脊发凉而且心跳都加速了! 明明自己面对小鬼子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林玲实在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们都长得好好看啊~!两位小姐如此,两位夫人也是如此,城里人都长得这么漂亮么?” 在林玲心里,她平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经意间和这些人一比就有点自惭形秽了,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大夫人脸上依旧和所谓‘吹弹可破’那般细腻,再想一想自己的粗糙,就不禁感慨。 而此时的不自如也被她认定为就是这份“自卑”所造成的。 可这没由来的一句倒是把大夫人逗乐了,刚刚的那种锐利和严肃荡然无存,眼神中的温婉也同样浸润了林玲,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就这么拉近了。 “真是个直爽的小丫头,你比她们几个也大不了多少吧?而且你长得也很好看啊,只是平日里肯定风吹日晒多了,所以没我们这几个娇生惯养的丫头这般水灵,不过你身材匀称肤色也更加健康,很显然是没少锻炼的,稍微调养一下再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肯定也会是一个大美人!” 大夫人的话似乎透着某种魔力,让林玲不禁浮想联翩,不过她立刻摇摇头,“不成,不成的,我现在这样就够了,因为本来就粗枝大叶,平日里粗茶淡饭惯了,所以脸上粗糙点才正常,万一像您这样天生丽质,我反倒会担心自己在山林里会不会让好看的脸划花了,那还怎么打仗啊?多谢大夫人好意了,我就这样很好了,平日里战士们也不用把我当成女人,咱们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战友,这样打起仗来才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林玲的确是心思单纯,在大夫人看来这丫头脸上全是吃苦耐劳的痕迹,可她的实际年龄一定更小。 这个年纪却满口都是战斗、打仗,这丫头到底是干什么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可大夫人依旧很好奇,这丫头真的甘心么? “想不到啊,你这个年纪就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了?是不是能称一句巾帼英雄?” “嘿嘿,大夫人过奖了,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巾帼英雄的故事还是听过不少的,像穆桂英的戏文没少听指导员说过,而真正的巾帼英雄也只有秦良玉那样驰骋疆场所向匹敌! 我和她们还差的老远了,不过我也在不断努力,虽然咱们游击队人不多,可我大小算是个一线指战员了!” 一边说着,林玲不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就和眼前之人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呢? 其实她的确没那么多需要尔虞我诈的经历,而且她也的确把古月等人当成了朋友,而且是一起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完成任务的过命战友,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能对战友的母亲讲的。 不过大夫人没有继续打探的意思,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再问下去,这个没有城府的丫头搞不好会把她们的军事机密都就这么说出来…… 当然,这也是大夫人“心慈手软”了,不过林玲是有自己原则的,军事机密这事就算对自己家人也是不能提的,自然不会就这么随意说出口。 “这一位就是秦雨涵了,也就是你们那位同志的亲闺女,现在也是我的闺女,所以你扮演她的时候也得叫我一声母亲了,这个不为难吧?” 林玲一开始听说扮演古星凰的时候会有一个母亲,心里虽然有所准备却也依旧疙瘩,因为她的父母亲可是好好地在家乡种地,这样随便叫别人母亲还是有点不适应。 不曾想这次竟然还得换一个人叫妈?! 林玲其实很拒绝,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样似乎又说得通了。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我还在想,就算古少爷急公好义,怎么这件事就找上他了呢?原来秦姑娘是大夫人您的干女儿啊?这就说得通了,古少爷那人看上去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一样,不过我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妹妹是真的关爱有加,所以三小姐在我们那待一晚虽然古少爷嘴上不说,可他眼神里的担心是藏不住的! 想来对秦小姐一定也是一样的,所以他才能甘愿冒这种险! 不过古少爷还特地说什么是为了他父亲提前赎罪的意思,我之前还信了! 特地说了句如果以后我人还在,一定会出来作证今天这件事。 原来他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为了自己妹妹啊! 这就是那个叫啥,明明心里是最关心的,偏偏嘴上不说,是个什么词我给忘了……” 大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又骂了一遍那个臭小子,没事总编排他自己的老爸! 不过大夫人也清楚,古月不会轻易说出口自己心里没想过的事情,他一般不愿意骗人,所以他真的是考虑过自己父亲的事情,和这个家的未来。 想到这里,大夫人心里不由有些酸楚,自己这个傻儿子的肩膀上压着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一点……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夫人也没再过多询问林玲,只是让她好好和秦雨涵多交流一下,因为之后的日子里到底需要她伪装多少天,其实谁也不清楚,恐怕古月自己都说不上来。 这些,自然不可能从自己两个妹妹嘴里问出来了,毕竟她们根本就没考虑过。 大夫人心里始终矛盾,因为自己这个傻儿子终究还是走上了不安分的道路,不过他从小就是这样,一如当年救下秦海那些人的时候一样,难道从那时开始,自己的这个傻儿子就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抗日事业? 她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当年那个晚上没有出手阻止…… 不过她也清楚,既然自己儿子选择走上这条路,那么自己能阻挡一时却不能阻挡一世,总归还是会有今天的。 一下午的时间里古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各人都有各自的忙碌。 不过晚饭时分,齐家三口所住的偏房里,饭桌上的气氛有点诡异。 平时习惯了大大咧咧,难得在自己父母面前好好放松一下谈天说地的齐小飞,今天有点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在他的父母眼里就是心里有事。 “有事?” 好不容易吃完了碗中的米饭,齐小飞却并没有下桌的打算,齐书记只能主动打开话题了。 “父亲,”看到自己儿子的一脸严肃,齐母主动起身收拾了自己和儿子的碗筷,算是给这父子两腾地方,齐小飞不禁有些好奇,自己母亲这么懂得察言观色,难道也有特殊身份?可他还是收敛心神,因为眼下要进行的是父子之间的对话,“今天我跟着少爷去了校长办公室。” “见校长?你们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么?” 齐书记不清楚其他父亲听到自己儿子被学校校长找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至少他自己好像并没什么感觉,因为古月跟在一起,这小子一贯地在学校表现出品学兼优,想来那位陈校长也不至于没事找事才对。 “嗯,是少爷去校长室开了个会议……” 这说法让齐书记有点不懂了,古月特地跑到校长室开会?和校长么?他是打算给学校出钱投资新教学楼还是改善现有设施?不过他并没有打断自己儿子的思路,因为看得出来,这小子有点为难的样子,似乎心情十分沉重?这可不像是自己儿子。 “这个会议是……关于国共合作的……” 齐书记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饭菜直接喷得到处都是,他呛得厉害,“咳咳……咳咳咳……” “您没事吧?!” 齐小飞有些后悔自己说的是不是太直白了?害的自己父亲呛到…… 不过齐书记制止了自己儿子给自己拍背的打算,勉强缓过气,“你刚才说,国共合作?哪个国共合作来着?” 齐书记很想自己刚刚听错了,可他也清楚自己的听力还行,远没有到这么近也听不清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儿子的描述不准,或许不是那个“国共”也说不定…… “就是国民党和共产党,他们不是联手抗日了嘛,这些年也算一直在合作,不过具体到今天和我们这里,就是国民党军统上海站和共产党上海地下党组织之间的合作。” 这个说法已经无比准确了,齐书记舍去了最后一丝侥幸,不过他真的很好奇,自己这个书记都不知道他们要和军统合作,怎么自己儿子还一板一眼地说是去谈判了呢?哦,是开会……似乎事前谈判都省了,已经定下了基调! “你……少爷,认识军统上海站的人?也认识上海地下党的人?” “是的,今天开会的是军统上海站正副站长以及上海地下党的特工代号‘藏锋’。” 清楚自己儿子不会在这里没事忽悠自己,所以古月认识“藏锋”这事的确是真的了,关于这一点齐书记之前也有过考虑,也就是让张汪洋去试探之时,可惜张汪洋没试探出什么东西反倒是把自己差点陷进去。 可他并不清楚古月竟然还认识军统上海站的人,而且是正副站长?! 一想到他们是在校长室开会,也就是说,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很可能就是那位陈校长了?! 齐书记额头有点痛,因为他又联想到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个所谓会议了,而且那名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很可能就是陈焱章身边的人。 至于“藏锋”同志为什么会出现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敬文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个神秘的“藏锋”同志一直戴着的面纱终于被缓缓揭开。 齐书记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儿子干嘛这么“沉重”了,又是为什么这么“一板一眼”,看来自己这个共产党上海地下党组织书记的名字已经被人提及了…… 第113章 倾述与顾虑 “你是说,那个所谓的军统上海站站长怀疑我是上海地下党的书记?因为他们盯梢了那名邮差张汪洋?” 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论调,齐书记心中全是波澜,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暴露竟然是这么偶然,不过很多时候越是偶然恐怕也就越是必然了。 “是的,他今天特地找少爷过去,其实主要目的还是这个,因为他自己也认为找那个‘藏锋’不靠谱,他需要少爷出面找到您来谈合作,因为您才是主事人……” 齐书记知道,自己儿子此时很挣扎,因为他自己无法思考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过古月特地让他来,就是要留有回转余地,毕竟此时此刻的对话还是父子之间。 “那你是怎么看的?” 自己父亲的冷静态度一如既往,齐小飞无法从表面上看出任何端倪,可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定论,此时只是期待自己父亲亲口承认而已。 “我其实,也不太懂……不过我认识那个‘藏锋’,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为了避免牵连自己的家人,甚至都没有和那个与他接头的共党进行过面对面交流,这种做法只能说太极端了,而且也是给自己的工作增加了难度。 不过少爷说过,他也是可敬的,因为他的身份在那,如果他出了事情,势必影响到家人,而即使是他的同志们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难免会有不好的联想,也恰恰是因为他的家人都可以算得上是替日本人做事的汉奸。 而少爷之所以这么感同身受,也是因为他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咱们这一大家子…… 所以我在想,如果您也是出于这些事情的考虑而不得不隐瞒,或者是组织纪律,我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今天这么面对面的和您交流,儿子是想告诉您,小飞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能耐和判断,可以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而且,您儿子已经在抗日的道路上多年了!” 其实齐书记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一番联想之后他已经基本确定那天把“藏锋”同志送到老罗手里的黑衣人就是古月和自己儿子,当然还不止他们俩,就说明古月组织了一个小团体,甚至一个不小的团体,毕竟古月手里要什么都好说…… 现在自己儿子主动在自己面前坦诚这件事情,其意味很明显,就是要告诉自己,儿子不仅长大了,而且明辨是非,也可以是一名合格的抗日战士! 齐书记不由有些欣慰。 虽然,作为一个父亲,谁不想自己扛下所有让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可是,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一名革命战士,是一名抗日者,是一名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书记!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种奢望可是久藏于他的心底,或许未必不能成为现实? “你跟着少爷杀鬼子很多年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看着自己父亲的脸上依旧平静,没有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过分担心,齐小飞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清楚,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听到自己儿子在这个乱世里游走于枪林弹雨之中,都会难以抑制地担忧甚至恐慌。 可自己父亲呢?依旧如此平静,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自己的父亲并不普通! 也正因为如此,齐小飞反倒开始担心自己的父亲的安危了,因为他的少爷说过,自己这些人和国民党共产党的人一比,就是“小打小闹”。 而他们的“小打小闹”都会直面生死,那自己的父亲岂不是得对这些习以为常?! “您还记得日本人正式进驻上海前后的事情么?有一伙飞贼,从北方一路过来,专门摸进那些鬼子和汉奸的屋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他们在这里栽了。 原本是偷盗了不少鬼子的商人,所以他们被全城通缉,可那段时间里叶老爷似乎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并没有被真的抓到过。 而鬼子大军入城之后,他们对古府下手了,因为老爷亲手枪杀了叶老爷,这群义士心中不忿,似乎想要为叶老爷报仇,他们之前的确受到过叶老爷的恩惠。 可惜,他们低估了古府的防御力量,即使他们是无往不利的飞贼,也没有逃过这里各处暗哨的视线。 很快,兄弟五人里,有四个都被抓了,只剩下他们的大哥一人在逃。 可这名当大哥的自然不会苟且偷生,他拼尽全力,竟然真的摸进了老爷的房间里。 不过他的算盘打错了,原本他是想劫持夫人以胁迫老爷放了他的四个弟弟。 结果他被老爷轻而易举地从卧室打飞到大厅里,又被闻讯出现的三夫人暴揍了一顿。 他当时都有点怀疑人生了,怎么古府的人都是怪物?! 不得已,他运用矫健的伸手,成功抓住了二小姐。 其实他也不想挟持一个懵懂少女,这不仅不符合他的性子,更是和他的道义相左。 可他当时实在是没辙了,因为四个弟弟生死未卜,他自己眼看也要成为瓮中之鳖。 只是,他还没开口讨价还价,两发子弹就打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老爷很冷静很直接的说了三个字‘放开她’。 他当时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古绝渊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在乎么? 不曾想,下一颗子弹就那么直接贴着他的耳朵飞过,而且不是老爷射的! ‘放开我女儿!’二夫人怒不可遏,飞贼头领当时就那么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欺负一个小女孩家家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啊?来,把她放了,挟持我。’ 一边这么说着,少爷直接走近了那名飞贼头领,这个举动让飞贼头领终于有了反应,‘你别过来!古绝渊,我求你了,放了我的四个弟弟,把我千刀万剐都随便你!’ 不得不说这名飞贼头领也是无可奈何,他抓着二小姐脖子的手都一点没使劲,只能在那苦苦哀求。 ‘你这太不专业了,挟持人质哪能赤手空拳呢?哪有威慑力嘛! 来,用这个,别走火了哈,我还是珍惜这条小命的。’ 少爷直接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了那名飞贼头领,这让飞贼头领更加不明所以了,一时间还不敢去接。 可少爷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强行把手枪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一把拉走了二小姐,把自己送进了飞贼头领的怀里,同时还不忘说一句‘走慢点啊,别紧张,再提醒一句,别走火了,我的小命还是很值钱的。’ 当我们赶到时,已经只能看到少爷被那个大汉劫持出门的情景了,其实据他自己描述,他当时头脑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的古府大门。 不过,出门后不久,他的一名弟弟就出现了,为他说明了情况,原来少爷把他们几个都私自藏起来了。 到后来,刑场上是一出狸猫换太子,这几个被处决的飞贼就是少爷的抗日团体最初的成员。” 齐书记很好奇,自己儿子是怎么把如此跌宕起伏的剧情说的如此平淡的?这个表达能力可一点也不随自己啊! 不过他听清楚了主要剧情,原来当年那件事里还有这样的内情。 而且很显然,古绝渊是特地纵容了古月做这件事情,如果说他们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不过古绝渊应该也是有意放走那几个飞贼,却不曾想过自己儿子还有后续的打算。 至少大夫人是不太可能同意自己儿子搞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做的呢?都干过些什么呢?” 一说到这里,齐小飞也有了小五当时和陈敬文谈起这事时的兴奋,因为他也同样希望自己做的能够人尽皆知。 当然,他更想在自己父亲面前强调的是他自己的“战绩”。 “那名飞贼头领叫秦海,我们其他人都叫他大哥,因为他的确年长,然后他四名弟弟就是秦二三四五,据说都是苦命人,尤其是五哥,是他们四人一起捡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茶楼唱戏的王老板,他的绝活是给人化妆,那真的鬼斧神工! 平时出任务都是我们几个和少爷一起,不过少爷应该还安排了情报网和其他人员去做一些不需要动刀动枪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得到情报,一户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被鬼子祸害了,那两老申冤无门眼看就要一起轻生,但是这事我们替他们出头了! 记得那是一个四下无人的夜晚,那几个鬼子刚喝完酒一路又笑又叫不知道在那干嘛,而我,本来可以一刀一个轻松解决,可少爷考虑问题比较细致,所以我们是先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随后从背后偷袭,我们最终要呈现的效果是他们上吊身亡,所以除了勒死以外没造成任何外伤。 下手的时候我把其中两个绞在一起,站在他们肩膀上,用手里的绳套一点点夺去了他们的生命,最后我们把这几个鬼子吊在了那一家百姓的房间里。 少爷说这样既能让这几个鬼子在死亡前感受到那份该有的痛苦,也能警示其他无法无天的鬼子,告诉他们就算是在这里也会有人时刻在背后盯着他们,但凡丧尽天良都不得好死! 当然了,少爷主要还是不想连累附近的人也不想连累街道上的人才弄这么复杂,至于那两老有少爷给的盘缠出城了。” 这件事齐书记倒是听到说过,因为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有报纸敢登而更多的是不敢随意刊登的。 只是谁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做的,党内的同志们也都没有知情,这事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鬼子也只能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不曾想这事竟然是自己儿子做的?齐书记清楚这小子特地提到这事是为了展现他自己的勇猛果敢。 齐书记自然知道这小子从小跟着三夫人习武,而且得到了段家的祖传技法,别说同龄人,就是那些武馆里恐怕也没几个高手能在自己儿子手上讨得便宜。 而且,若论单打独斗只凭拳脚,恐怕老李也不会是自己儿子的对手。 可抗日是简单的杀鬼子么?更何况是用自己双手去解决了,就算一天一个,一年也才三百多个,对于大局能有多少影响? 不过齐书记听出来自己儿子还特地强调了古月的行事作风,至少他是在动脑子做事,而且齐书记也清楚古月本就擅长这些事情。 对古月而言,这样的杀一儆百才是最关键的目的。 “嗯,做事很有章法,没有莽撞,少爷也的确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当然,你也做得很不错。” 能得到自己父亲的赞许,齐小飞打心底高兴,可他并没有飘飘然,他依然记得自己的目的所在,所以他接下来提到的事情就是那次仓库的遇袭。 “原本我们也不止一次袭击过鬼子或者伪军的仓库,把很多对百姓有用的东西都分发出去了。 可这一次,我们差点折在那里,因为影佐布下了陷阱就等着陆杰那些人往里赚,若不是他们早我们一步先露头,恐怕我们几个是很难脱身了。 当时足足三大卡车的鬼子,我们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听到这里,即使是齐书记的心中也难免波涛汹涌,虽然他的儿子此时就在眼前,可当晚的险象环生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感同身受。 “事后少爷分析说那是影佐给陆杰那些人布下的陷阱,因为我们其实根本不够格。 也是那次之后,少爷痛定思痛,改变了一下以往的方针,准备和国共两党的人接触接触,可惜,没多久陆杰就搞出了那样的袭击事件,少爷也差点被陆杰给杀了。 不曾想,就是这些接踵而来的事件,我们现在反倒是认识了越来越多的抗日同道。 父亲,说了这么多的有的没的,儿子其实只想告诉您,我可以和您一起并肩作战的! 而且,只要您开口,少爷肯定不会拒绝您的! 您应该知道,少爷的能量有多大!您也应该清楚,少爷能调动的人力物力有多广! 在我看来,这些对您的事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啊,您就没有考虑过么?” 自己儿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期待自己承认与否,因为他想的是并肩作战。 “正如你所提到的‘藏锋’同志,又或者少爷和你自己,为什么都会不约而同选择隐藏自己,甚至有点偷偷摸摸的呢? 说到底,古家三代人都对我们老齐家有着大恩啊!为父又怎么开的了口让这个古家三代单传的唯一男丁跟着我们一起舍生忘死呢?!” 第114章 书记与过往 “您在古家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拉上老爷一起抗日么?少爷还在猜想当年老爷枪杀叶老爷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如果有共党介入恐怕就会有各种忍辱负重之类的故事……” 早猜到自己儿子不会放过当年这件事情,齐书记略微沉思之后也准备说出真相了。 “我来古家的时候那可是跟着你爷爷奶奶一起,到现在都快四十年了,怎么可能有那么长远的布局? 不过当年那件事,忍辱负重有的,我也的确介入了,可我只是一个见证人并非任何主导。 当时完全是叶老爷自己的判断,因为他清楚日本人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 再往前,东三省沦陷的那个时候,其实日本人早就把他们贪婪的目光放眼咱们整片神州大地了! 只是真正展开全面侵华之前,他们还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因为当时国民党北伐也胜利了,结束了军阀混战的年代,刚刚染指东三省还没开始截取资源便直接开战对他们自己而言不是明智的事情,更何况还有那种种不抵抗的政策…… 所以那时候开始,他们就不遗余力地在咱们全国各地绞尽脑汁地筹措物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偏偏国民党有些人实在是软弱无能,而且也的确没有政治眼光。 让那些所谓合法的日本商人在包括上海在内的大城市里作威作福。 背后有没有权钱交易,这事根本不用去猜测就能知道真相! 叶老太爷却不是一个鼠目寸光之辈,可惜,也正因为他的公正严明惹恼了日本人,所以最后被害惨死。 不过,咱们炎黄子孙骨子里的血性可不会全部被埋没,当年的淞沪会战正可谓是军民一心,虽然最终失败了,可那样的决心成功粉碎了小鬼子扬言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虚妄! 这当然也正合了毛主席所驳斥的各种错误言论。 而当时,接替叶老太爷成为警局局长的叶老爷带着他那群有理想有抱负的警察没少为稳定治安和辅助军队提供帮助。 更何况还有鬼子的间谍在上海工商界搞出各种乱象都被叶老爷一一侦破。 所以城破之时,叶老爷自己都清楚他早就在日本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名单之上了。 可是,他心中依然惦记着自己父亲传下来的训示,他们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为了上海的百姓们安居乐业奉献自的力量! 只是,他清楚自己时日无多,而那些跟随自己信奉自己父亲理念的老兄弟们也很可能被牵连。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决定。 首先是遣散了之前的那些老兄弟,假借战乱的名义说他们因公殉职,其实都改名换姓重新生活,虽然这些老兄弟没有一个愿意,可他们也清楚一点,那就是跟着叶局长一起死可以保全身前身后名,可这样对于老爷局长的理念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助力。 而且,等他们腾出位子之后,警局里会收纳一些怎样的牛鬼蛇神也不言而喻。 所以他们认可了叶局长的方案,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 而另一个更需要忍辱负重的就是咱们老爷了。 在叶局长的计划里,老爷才是主角,因为他准备让自己倒在老爷的枪口之下! 既是兄弟又是郎舅,有这样的关系却又有那样的结果,即使是日本人也应该相信老爷是一个卖友求荣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了吧? 有了这个结果,老爷才能继续统领警局,才能让这份应该为百姓们的安居乐业保驾护航的职业不至于沦为刽子手的狗腿和帮凶。 老爷会同意吗?他当然不同意! 所以最后一次私下会面的时候,叶老爷找我当了见证人。 叶老爷不仅仅说明了他的想法,也澄明了利害关系。 在当时叶家的败亡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只是他自己时日无多,很可能还会牵连他的儿子和妹妹,甚至是外甥女。 而老爷更是有一大家子需要守护,只有这个计策可以一举两得。 同时,他也写下了自己的绝笔信,交给我作为见证同时也为他们保管,直到小鬼子被赶走的那一天才能让一切公之于众。 因为那时,老爷可能已经背负骂名多年了,甚至会被届时的政府所审判,而我所保管的亲笔信可以最大程度上替老爷正名,也能保全古家这家大业大…… 老爷清楚他将扮演一个忍辱负重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到死为止都将背负骂名,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先走一步,这样可不符合兄弟之间的情谊! 可是叶老爷用历史上的故事劝说老爷,这个故事你应该清楚,就是‘程婴杵臼赵氏孤儿”。 叶老爷唯一牵挂的也只剩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妹妹一个外甥女了,而他也只能全部托付给老爷了。 当然,还有源自叶老太爷的理念,为了这上海的老百姓们。 记得当时老爷最后挣扎着说出了一句话,‘我是个粗人,哪懂你们那些舍己为人?让我冲锋陷阵容易,让我指挥整个警局,我凭什么让那些兔崽子都听话不去欺压百姓呢?!你难道不觉得你有点一厢情愿吗?!’ 叶老爷听后,只是笑笑,他说,‘你古绝渊是怎样的人我又如何不知?可你有一个长了七窍玲珑心的老婆,和一个更胜其母的儿子,你办不到的事情,让他们替你去做不就好了?’ 正如叶老爷预料中的那样,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尤其是大夫人和少爷的确算是完成了叶老爷的遗愿吧,不过我清楚老爷是断然不可能亲口提这些事情的。 虽然他总是说自己是个‘粗人’,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而且背地里狡猾着呢! 所有人都知道这古府上下都是大夫人说了算,甚至二夫人和三夫人入门那天,老爷就亲自给她们说清楚了,在这个家里,她们俩和老爷自己平起平坐,因为都得听大夫人的。 听着很像是怕老婆怕到了骨子里,可大夫人又不是母老虎,哪有什么怕不怕的?说到底,都是老爷的智慧,因为这样才能家和万事兴! 或许叶老爷早就看懂了这一切吧,毕竟他和老爷之间就像你和少爷一样,不分彼此的。” 当年种种历历在目,慕然回首,有苦涩也有欣慰,齐小飞很少见到自己父亲脸上有愁容又有微笑如此变幻莫测,不过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父亲内心的那些纠葛,因为他始终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即使是那次会面里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少爷如果听到这些一定会很开心吧!”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太懂事了,大夫人总担心他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总希望他能不能笨一点……想来,少爷其实早就有所判断了,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为了自私自利才去杀害叶老爷的。 小飞,你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所以你们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也有自己的坚持和目标,为父不会左右你的想法,一如既往,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有所顾虑。 记住,只要你对得起自身上流淌着的华夏血脉,只要你俯仰无愧天地,只要你心中能多考虑一下他人,多想一想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无论你们到底怎么做,为父都是支持的,而且断然不会要求你们一定要跟着我的信仰和我的组织。 因为做人做事,不仅要听,还得多看,得有自己得决断。 你明白吗?” 齐书记提出的要求,齐小飞听懂了,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陈焱章所说的事情,您怎么看?” “藤田三郎这样的刽子手,人人得儿诛之,既然他们是真的想出力,又何必在乎到底是谁主导呢? 只要有利抗战大局,利国利民,我们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 你可以让少爷给他们回话了,就说这事我先答应着,等组织开会讨论之后再给出具体方案。” 齐小飞有点愣神,因为即使是他也能理解这件事里面陈焱章就是存着利用共党地下党人的意思,难道自己父亲却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 所以这份淡定从容,更彰显了气度和那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情怀。 道理很简单,只要真的是利国利民,只要是真的为了百姓们的未来,被军统利用一两次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一种由衷的敬意从齐小飞心底生出,因为他听古月提到过国共两党之间那些恩恩怨怨,真的可以放下么? 或许在他们心底最深处依旧不能,可至少他们可以搁置,因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需要他们搁置…… 这一晚齐小飞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把自己父亲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自己的少爷。 可他始终在思考,思考一些人一些事。 为何同为军统特务,陆杰是那样乖张那样歇斯底里?而陈焱章却又是那样城府极深那样老奸巨猾? 为何同为地区抗日组织领袖,陈焱章是那样自私自利而自己的父亲却是那样舍己为人? 齐小飞不懂,因为他听自己少爷说过一句话,最难懂的就是人性人心。 所以他一夜难眠…… 暗流却不会因为他的无眠而停止涌动。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影佐开始了行动。 他清楚敌人正盯着他的每一步,所以并不会直接让藤田三郎去冒险,可他同样能够算到敌人的每一步。 首先对弈的就是火车站。 当然,到底最终的路线是不是从火车站开始,影佐自己都还没有定下,可他并不介意敌人会认为这样的行动代表着后续。 而这虚虚实实就更需要人手来论证了。 影佐相信车站里一定有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潜伏着,而他也没办法立刻把人给揪出来。 可他能够一次性把所有人带走。 这个夜深人静的车站里,除开拿着票即将上车的乘客以外,但凡没有目的却偏偏待在这里的路人都被日军统一抓走,甚至是那些无处可去准备在车站将就一晚的穷苦人。 同时,车站的所有工作人员,除了日常开车的各个车组成员以外,但凡是在车站里工作的也都被统统带走。 影佐没有兴趣去深挖这些人的身份,也没有严刑拷打,因为他要的只是营造一个事实,那就是让车站里没有沙子。 无论军统还是地下党,只要他们的人想要在车站潜伏以便第一时间观察会不会有情况,那就必须冒充一个路人或者一个工作人员。 而这些都不存在的时候,还会有人冒充么? 只是影佐没想过陈焱章能棋高一着。 如此“坚壁清野”的战术并不新奇,陈焱章不仅早就料到而且提前做好了应对。 因为真正被安排在这个时间段里盯着车站的军统特工,其实是手持车票准备上车的人员。 陈焱章算准了影佐会对车站的人员下手,可影佐不可能禁止每一个即将登车的乘客离开。 不然这里就更混乱了,只会留下更多可乘之机。 而在陈焱章的安排下,他手下人盯梢火车站的时候,就是不断地买票上车,以火车抵达为交班的信号,而已经登车的人,会在火车驶出不远时,在事先准备好辅助设施的地方跳车离开,随后再回到城里继续他们未完成的工作。 军统的人之所以会如此无条件地完成这么复杂的安排,其实是源自他们对于陈焱章的无比信任,因为这些人都是当年那件事之后陈焱章亲自培养的仅剩骨干。 而今晚影佐的行动也让这些军统特工们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已。 “这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吧?和站长相比,这个影佐还是太嫩了!” 这样的论调,很自然地会出现在所有军统上海站的特工心里。 也正是这份源自手下的绝对信任,让陈焱章能够如臂使指,进行他期待中万无一失的计划。 当火车站的消息传回陈府的时候,陈焱章很显然心情不错,他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独自去和月亮对饮。 而他心中所期待的下一个重要环节就看明天古月的表现了。 是否会有意外呢? 当然不会…… 第115章 魔尺与道丈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上海的街道上,有些起早贪黑的人们已经忙碌了好一阵子了,或为了让行人们吃上一口热的,或为了让新的消息传递千家万户。 不过赶火车的客人们发现今天车站的工作人员态度极度恶劣,尤其是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就像是自己求着他们放自己出行一般。 若不是一大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就守在车站内外,不少乘客恐怕都要对工作人员动手了。 可眼下,他们只能接受似乎没完没了的盘查。 原来影佐认为自己的行动开始之后,他的敌人也会调整策略,试图继续在车站里安插眼线,而工作人员都被替换之后,他们还能如何渗透呢?也就只剩下乘客一途了。 只是他不曾想过陈焱章事先安排的眼线恰恰就是乘客,而现在,依旧快他一步。 昨晚收到汇报后,陈焱章指示手下们按照原计划进入下一步的工作当中。 这一次,军统上海站的特工们不再是拿着车票准备登车的乘客,而是坐在火车上,他们分别在南北两个方向的上一站登车,离开上海后的下一站又会下车再折返,如此往复。 这样的操作比昨晚直接登车然后跳车更麻烦,可这样一来被怀疑的程度会降到最低,因为日本人并没有可能搜查每一辆列车的每一名乘客。 而且,预判到影佐会挨个检查上海站的乘客之后,上海站停靠的列车自然更多情况下没法按时驶出,这样也自然增大了盯梢时间的覆盖。 更何况,如果发现任何异常而且上海火车站外的其他人没有得手,火车上的人在发出讯号之后,也会立刻转变身份,成为暗杀的执行者。 虽然这样的计划更加耗费人力物力,同时效率很低,可陈焱章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他的对手是影佐这样一个奸诈狡猾残忍无比的敌人,他只能绞尽脑汁一步步走在敌人的前面才能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当然,这些操作统统离不开他的手下们对他的命令毋庸置疑。 与此同时,码头上的动作也初见端倪。 轮船比火车班次少,可容量却极大,浑水摸鱼是常态,而且即使是杜绝了码头上的纰漏,杀手完全可以在夜间航行的时候乘坐小船快艇偷摸地靠近巨轮随即渗透进去。 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断绝,所以影佐原本就不打算用这种方式把藤田三郎送走。 可他不能让自己的敌人也判断出这样的设想,所以该做的他也要做。 而且,一旦敌人麻痹大意,他也可以适时调整计划,未必就真不会从水路离开上海。 而且,海上的事情更加复杂,不像火车有铁轨的制约,从港口出发的船可以是客轮也可以是货船,可以北上也可以南下。 虽然南下比较曲折,可影佐的目的是把藤田三郎送出上海而已,只要离开后有人接手了,他就不必再操这个心了。 所以影佐安排人在码头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不仅仅是客运码头的乘客,还有货运码头的那些工人。 影佐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那就是能调动的人力物力不是他的敌人可以比拟的。 所以他毫不吝啬大规模的调动,毕竟这一次他不容有失。 可他还是低估了陈焱章的判断力和决策力。 海运和火车不同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乘客,更在于工作人员本身。 影佐可以直接把火车站的所有人都抓了,自然也能把码头的工作人员也抓了。 可他没法抓走开火车的车组人员,自然也没法抓走开轮船的所有船员。 而关键点就在于船员的基数可比一列火车的所有车组人员要多得多。 要在船员里掺沙子可比在车组人员里安排人要容易得多了。 经过多年的布局,各大航运公司里或多或少都有陈焱章可以探听消息的门路,至于在客轮里塞进几个军统特工也并非难事。 不过货轮里就没法按照客轮的标准来,因为一艘货轮里总共也不会有多少人工作人员,尤其是一些小型船只有一个掌舵的也就够了。 可影佐会把藤田三郎当成一个物件一样塞进这些小型货船里么? 就算他想,藤田三郎也不可能接受的,而且影佐没法在完全违背藤田三郎自身意愿的情况下勒令他听命行事。 陈焱章从雅丽那里得知了关于藤田三郎的各种信息细节,他做出了如此的判断,因为藤田三郎是一个科学狂人,他除了好色无度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漠视其他一切生命体。 而这样的人,其实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说白了,藤田三郎可以把所有其他人当成畜生做成标本,却不会允许他自己受到任何不敬的待遇,因为他始终认为他高人一等。 或许,在藤田三郎眼里,也只有他们日本的天皇在他头上了吧。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判断,一个是结合了藤田三郎过往的那些恶心事迹,再者便是影佐也不得不答应藤田三郎要去“万象乾坤”夜总会的要求。 所以陈焱章对货运码头的监控更多只在外围,毕竟,就算影佐能够违背藤田三郎的意愿把这人塞进了货船里,也还是得从外部进到码头里。 虽然并不觉得有太多必要性,可陈焱章不会忽略每一个可能,就算可能性不高也还是可能之一。 除了车船以外,影佐还特地加强了街道上的关卡搜查强度,同时也加大了对各处城门的搜查力度。 在影佐看来,如果敌人势在必得,就存在增兵的可能,从各处调来增援最可能的行进方式还是走城门,尤其是前段时间空降过来的军统特遣队,影佐可不愿意再看到第二支。 只是他这个举动没影响到陈焱章的布局,却让古月的计划出现了一丝波折。 一大早便请老王给林玲和秦雨涵画好了伪装,此时坐在车里的秦雨涵从上到下都是古星凰的打扮,甚至容貌都得到了“亲娘”的认证。 而林玲已经作为秦雨涵开始了古府的新生活。 古月的车离开古府之时,“秦雨涵”还特地出门送了送。 虽然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很好奇为什么古月昨天刚出去,今天又要再来一次,不过他们清楚地看到秦雨涵还在古府的院子里没有上车,也就没有更多的举动。 可城门的哨卡比昨天的守备就严密多了,因为不少日本人参与其中。 还是昨天那几个七十六号的特务,一看到古月便凑上前来。 “古大少爷您这是又要出去兜兜风?” “小女孩嘛,昨天转转还没玩够,看着今天天气不错就又要出去了,不过你们这阵仗有点大啊。” 古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前方,因为一个还算熟悉的日本人正向着他走来,不过已经有几个日军提前靠近,很不友好地拿枪对着车里,用日语喊着下车。 “古大少爷,今天确实不是我们哥几个说了算了,您看要不要还是听他们的?” 领头的特务清楚古月不会主动和日本人起冲突,所以他更得提前摆正姿态,把该说的话都说一遍,这样既是帮着日本人完成任务,又是为古月所提出的好建议。 “(日语)小田原阁下,好久不见。” 没有看那几个日本兵一眼,不过古月还是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只是直接用日语小田原打了招呼,那几个日本兵自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没敢再做出更多的举动,准备等待小田原的命令。 “(日语)古桑,你这是要出城干什么呢?” “(日语)我这两个妹妹在医院待的时间太久了,想要透透气,昨天带她们出去转了转,整个人舒坦多了,今天天气也不错,她们就吵着还要再去一次,我也没辙,平时太惯着她们了,就只能再跑一次了。 不曾想,您亲自在这里,难道是有大事发生么?” 小田原对影佐的唯命是从可是深入骨髓,所以他也不会真的为难古月,但是他可不打算因为是古月就随意放行,该检查的不能马虎。 “(日语)让车里的人也下来吧,我们检查一下就放你们出去。” “(日语)好的,我这就跟他们说,而且会打开后备箱。” 一旁的特务们虽然听不太懂,可他们能听懂语气和声调,就算日语大部分时间听上去都像是在吵架,可越是如此越说明此时的小田原一点也没有动气的意思。 特务们不禁感慨,果然同人不同命,刚刚那些出城的车辆里,每个人都被扒拉出来排队站好,各个都有日本兵用枪抵着头搜查,至少这个待遇古月是不用享受了。 他们也联想到自己昨天的样子,同样感慨自己是真的没有日本人这么硬气。 “(日语)小田原阁下,要搜身么?” “(日语)我虽然很想给古桑你这个面子,可上面的命令不能违抗啊,所以请你配合一下。” 不得不说小田原是真的很客气了,这都不符合他自己平时的作风,不过在他看来古月也的确很配合,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也并不算没面子。 “(日语)您的任务为重,我们自然该配合就得配合,不过我这两个妹妹都是小丫头,您看能不能找一个女兵给她们搜身呢?拜托了!” 特地学着日本人那样深深鞠躬,古月的要求在小田原看来也的确并不过分,更何况这态度很端正。 可他并没有带着女兵到处跑的习惯,守城的这些特务和伪军里也没有女性。 “(日语)古桑,你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你也看到了,我这并没有一个手下是女性啊。 尊重女性也的确是必要的,我也不能保证手下人不会毛手毛脚,既然如此我只能亲自给她们搜身了,我保证不会过分,就这么办了。” 并不想继续纠缠,小田原也没那么多功夫和古月在这套近乎,所以他直接准备亲自下手,这让古月有点愤慨,毕竟自己的妹妹到目前为止还没受过这种待遇。 当然,除了那次被人绑架以外…… “(日语)要不让我来吧?小田原阁下您看如何?” 就在这时,一辆小吉普停在了古月的轿车之后,下车的苏菲一边快步接近一边大声喊着,倒像是她能一直听清楚古月和小田原的对话一般。 小田原自然是认识苏菲的,因为这人现在是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代处长了,之前也是董槐林的手下。 不过小田原可没功夫去搞清楚董槐林和苏菲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而现在他自己主要目的是赶紧搜身,完事了好让古月滚蛋,避免堵在这里耽误后面的搜查工作,既然来了个女性手下,也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日语)那就你来吧,古桑现在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日语)怎会有意见?您随意就好。” 古语很好奇苏菲出现的时机怎么会如此恰到好处? 他更好奇苏菲又为何会出现呢? 很显然,这事和自己不无关系。 事实上苏菲早就知道今天会加大搜查力度,尤其是小田原都亲自出现在了城门,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讯号,那就是影佐并不打算给任何人机会去搞特殊。 这里面应该能联系到昨天古月出城时的场景,一群七十六号的特务给古月提前拜年,说出来都丢人! 可惜,丁默邨和她手里能用的人实在有限,现在大部分都在医院附近布防,分散在各个关卡的也只能是这些人自己和自己换班。 而当苏菲听说古月又一次带着妹妹出门的时候,心中有了些许疑虑,她想要亲眼看看古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同时,如果确认古月没有耍花招,她也能适时地卖古月一个人情,因为这城门边上到底有没有女性士兵或者特务她最清楚了。 如果小田原真的亲自对古月的妹妹们上下其手,当着面古月肯定不会说什么,可是,以他那护短的性子,日后指不准还会干什么好事出来! 苏菲可不希望看到古月因为小田原的这番操作而更多的倒向军统或者地下党那边,不然就会给自己日后的工作添堵。 第116章 兄妹与别离 “苏姐姐,好在你来了,不然那个猥琐的大叔到底会不会欺负我们还真不好说呢!” 理解了现状,也知道苏菲的出现属于给自己解围,古星凤立刻抓着苏菲的胳膊轻声说道,也算是套近乎的表现。 当然,她其实是想说点好听的避免苏菲过多关注自己的“妹妹”。 可惜,苏菲不仅不吃这一套,而且立刻意识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几天她也算没少往医院跑了,而古家二女和秦雨涵对她的态度可一点也算不上友好,毕竟明摆着立场不一致,这个也很自然。 那眼下呢?突然的转变一定有着特别的原因,会是什么?单单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劫后余生”? 苏菲可不这么看,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古星凤的示好,能够看上去更和谐也方便她有更多理由往古家凑,若是能造成一些舆论上的事实,也总归不是坏事。 不过,今天的古星凰似乎更加孤僻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苏菲就没听古星凰说过几句话,但凡有事她都第一时间站在自己姐姐身后,这是一个小丫头该有的属性么?换做别人或许可能,但是古家三夫人是什么人苏菲还是很清楚的。 说的好听那叫巾帼不让须眉,实际上那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当年摆擂台比武招亲,结果弄出了一堆断手断脚的倒霉蛋,让那位段长老有苦说不出,差点没憋死…… 不过古家老太爷瞧准了时机,忽悠自己儿子跟着自己去登门拜访,顺势让古绝渊和段玉环打了一场,结果据说是古绝渊主动避让,可段玉环最终还是嫁到了古家,这就说明当年几个老家伙没少使坏。 这样一对爹妈,凭什么可以养出一个话都不怎么说的小丫头出来?没天理啊……相对而言,这个古星凤更像是段玉环的孩子,而她自己母亲古家二夫人,反倒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要么文文静静,要么直接掏枪…… 想到这里,苏菲不由很好奇古月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她这两个妹妹的?是不是把古绝渊没有尽到义务的宠溺全部代劳了? 这个哥哥当的真是绝了。 一边想着,苏菲一边不自觉看了古月一眼,更是不经意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这样的表现让古月心里不由一惊,心想这难道是暴露了? 而古星凰和秦雨涵自然更加紧张了,冷汗开始在背后渗出。 “我也是公事公办,别记恨我就好,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去拜访贵府可别再横眉冷对就更好了!” 苏菲明明是笑着说的,在她自己看来这话属于半开玩笑,也是表明一下自己的小心思,属于顺竿爬造成既定事实。 可古星凤听着十分别扭,她完全不知道苏菲到底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又或者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一种威胁?! 没错,这就是一种威胁!这是在警告自己,以后对她好点,因为她手里有把柄了?! 古星凤欲哭无泪,不过她的内心也足够强大了,毕竟前不久才被人绑架过。 “苏姐姐这话说的,之前对你不满都是因为那个董槐林啊,现在他不是失势了嘛,苏姐姐你很显然和他不是一路人,咱们家的大门自然不肯能对你关上的!” 这话听着够虚伪,不过苏菲很愿意多听几遍。 “(日语)小田原阁下,已经仔细搜过了,这两个女孩身上没有异常,她们也的确是古大少爷的两位妹妹。” “(日语)好的。” 小田原又听取了手下的报告,古月的车从里到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个结果令他满意,至少古月没有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搞事情。 “(日语)古桑,谢谢你的配合,祝你们一路顺风。” “(日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谢您吉言,我们出去转一圈就回来了。” 古月和小田原虚与委蛇几句之后又对苏菲表示了感谢之意,可他正准备招呼所有人上车的时候苏菲却凑近了,想要说几句悄悄话。 古月不由又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怎么看这个苏菲都瞧出了一些端倪,那么她为何又秘而不宣呢?一定有更多的目的。 “影佐阁下已经开始大规模行动了,很显然藤田三郎阁下会被送走也就这两天的事情,所以军统也好地下党也好,他们一定会在这个时间里挣扎一下。 出于好意,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涉及其中,就算是卖给他们情报也不行,不然就是拿你们那一大家子的生死开玩笑了,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古月略微愣神,因为苏菲的眼神里全是认真,似乎在表达这种“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至少她的确是善意提醒,古月庆幸自己的行动并没有暴露,也就没了那么多难得的紧张,“谢谢提醒,这个我理会得,毕竟我这小命只有一次,那么大一家子也不能被牵连。 所以啊,那是什么藤田三郎四郎的,跟我可没关系,他们杀不杀的掉都是他们自己的凭本事而已。 不过礼尚往来嘛,既然苏处长如此善意提醒,我也得表示一下诚意,影佐阁下如此铺开大张旗鼓,甚至小田原都亲自上阵了,这说明什么?其实他一点异样都没查到! 无论军统也好地下党也好,这次恐怕藤田三郎的小命会被他们留在上海了,可是,影佐阁下会乐意看到这个结果么? 我一直在想,明明是个烫手山芋,为何以影佐阁下的精明却偏偏要把藤田三郎请来呢?要知道他可是个中国通,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他能没听过么? 所以我想,这里面或许和影佐阁下原本的计划相左了,当然,我也没法揣度他原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一反常态地让董槐林抓捕了一个什么证据都没有的秦逸伦,是不是说明他很着急?又或者,他还有进一步的后续呢? 说到底,影佐阁下的职责是剿灭军统和地下党啊,可这一次,明知道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都以藤田三郎为目标,为何他没有依照自己擅长的方式,来一次钓鱼呢? 会不会是因为藤田三郎这条鱼太大了? 可是呢?如果能确保藤田三郎不会真的出事又能完成他钓鱼的初衷,以苏处长的精明,不会看不出来你们在这件事里可能充当的角色吧?” 古月这么说似乎最有说服力,因为他自己就被影佐当成了鱼饵而且钓到了陆杰那条大鱼。 所以古月自然是最清楚影佐在钓鱼这方面的天赋和执着。 那么这一次呢?不能让藤田三郎成为真正的鱼饵,并不代表不能把假的鱼饵藏在其他鱼饵之中! 苏菲听出了古月这话是在提醒自己,这一次很可能要成为鱼饵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或者说整个七十六号行动处! “叫我苏菲或者菲菲不行么?什么处长代处长的命都不太长啊……”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做出一脸的哀怨,这让古月有些招架不住了,明明他刚刚是想趁机埋个钉子的。 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苏菲用自己的方式来不接茬,他也只能无奈笑笑。 “好吧,苏菲,这次多谢了,告辞。” 看着古月一行的离开,苏菲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不过她心中开始翻腾。 很显然古月意有所指话里有话,而他要说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可是,为什么呢?古月为什么要特地这么说一句呢? 礼尚往来? 苏菲一点也不信。 她更愿意相信古月这是顺势而为,毕竟自己若是不来,肯定也就没这话了。 但是自己来了,话也听到了,后续又会如何? 很显然,对古月而言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没有自己的提醒他肯定也拎得清之后的事情不是他可以涉足的地方。 不然,就是拿他那么一大家子在赌。 可是,古月的真实想法呢?八成也期待藤田三郎身首异处吧。 如果有机会,古月肯定会毫不吝惜亲自操刀…… 这么想就能说通了,古月这又是在虚虚实实所谓阳谋。 苏菲意识到古月这是要让她心里疙瘩,因为他们即将被影佐当枪使当诱饵抛出。 可他们本就是日本人手下的兵而已,有的选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苏菲意识到丁默邨的态度很微妙,如果他背后真的另有其人,恐怕这事还真得未必这么直白…… 古月的确只是顺势而为,不过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当面还苏菲一个人情而已,他可不愿意欠着这么一个人情让苏菲日后有机可乘。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简单的一句分析又在本就混沌的江水里激起了新的波澜。 很快,古月的车又一次抵达了约定地点。 小方带着另外两名同志陪同古星凰就等在附近,看清是古月到了,古星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了自己哥哥的怀抱。 “怎么啦?你这倒像是昨天有人欺负你似的。” 一边说着,一边微笑,可古月扫向小方的眼神让后者背脊发凉。 “没有,哥哥,就是太想你们了!长这么大还没离开你们所有人超过一天呢!” 看着古月锐利的眼神一闪即逝,小方不由在心底舒了口气,他也不由担心自家队长在这样一个人的家里待着会不会受委屈? “我当然相信方同志你们一定会保护好我妹妹的,毕竟跟你们说到做到嘛! 对了,你们的林队长在我家住着很好,你们不用担心,估计过不了几天我就能找机会再让她出来了。” 小方可不愿意示弱,更不想扭扭捏捏给队长丢人。 命令就是命令,任务就是任务,他们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经过一番操作之后,秦雨涵和古星凰换好了对方的衣服,林玲的衣服又被第三个女生穿上了,而且似乎每个人穿着都有不同的韵味,这点让小方不由有点想入非非。 不过他立刻摇摇头,在心底狠狠批判了自己,这什么节骨眼上哪能想那些有的没的?! 三个小女生抱在一起正式告别,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不过她们都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飞哥,再见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保护!” 强自忍耐之后,终于让眼泪停下,秦雨涵离开了古家二女依依不舍的怀抱,主动和齐小飞握了握手表示感谢。 这也让齐小飞有点“受宠若惊”,他还真没遇到哪个女生主动和自己握手的,紧张之下赶紧把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给这份离别的伤感中平添了几分喜色。 最后,秦雨涵站在了古月面前,后者还以为又要握手,因为这样的确很正事,就率先把手伸出来了。 “就不能抱一抱么?!” 看着秦雨涵难得地娇嗔,古月哂然一笑随即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哥哥~!” 秦雨涵奋力扑进了古月的怀里,而这一声称呼发自心底,也是秦雨涵第一次如此情不自已,泪水又一次决堤了。 “快去快回,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古月略微惊诧之后还是回应了秦雨涵的激动,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说着。 “说好可不能反悔!等我回来收编你!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能被军统或者七十六号的狐狸精叼走了!” 鼓起全身勇气在古月耳边说下这句话之后,秦雨涵从古月的怀里挣脱,不再看他一眼,因为脸上的绯红难以掩饰。 至于回应?她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勇气。 古月无奈摇头,只能默默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这一路她肯定是要长大了。 可他该说的话还没说完,“去那边记得好好学习,听叔叔伯伯们的话,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一位叫秦五的哥哥帮忙,他是我兄弟。” 小方根本没听懂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们嘴里的“去那边”又是哪边,难道不是自己小队的根据地么? 好像的确不是,因为自己小队里可没有一个叫秦五的人。 不过秦雨涵涨红的脸上全是泪花,让他不由怜惜不已,这梨花带雨的场景他可是仅见,而这样倔强的小女孩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古少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秦姑娘的。” “那就一切拜托了!” 第117章 行动与开始 就在古月送秦雨涵离开上海的同时,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召开了又一次紧急会议。 这一次会议是齐书记亲自召开,目的是讨论军统上海站站长的提议,同时,定下了老罗会和秦逸伦一同撤离上海的决定,届时出城后找到接应的城外游击队,和秦雨涵一同前往延安。 老罗其实并不意外自己总归是要撤离的,不过他很好奇到底是谁来接手自己和“藏锋”同志的联络工作。 不曾想齐书记说是目前还没有合适人选,不过他会自己和“藏锋”同志保持联系直到新的专属联络员抵达。 老罗意识到齐书记这一次突然开会又突然决定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比如军统的提议为何会被提上议程?毕竟,他可没说军统到底是怎么表达自己意思到他手上的。 虽然没人问也没人反对,可老罗会下还是想找齐书记聊聊清楚,不然他心里疙瘩。 “是古月,他已经知道军统上海站站长是谁了,而这名站长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这个消息让老罗无比震惊,他立刻意识到齐书记似乎也不安全了,就不需要一起撤离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其实现在也远没到真正危险的时候,所以我还能再坚持坚持,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啊……不过我已经把这个情报电告上级了,如果中央有新的指示我也会遵从。”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老罗也不好再纠结,不过他还是想问一句,他想知道齐书记是不是已经清楚“藏锋”同志的真实身份了。 “没错,也是古月告诉我的,前后一联系,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还需要你来论证,你走之前让‘藏锋’同志和我见一面就行了。” 老罗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见一见“藏锋”同志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他更愿意以“藏锋”同志的要求为主,所以始终忍耐,不曾想,直到自己离开前也依旧没有如愿。 可古月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下子把各方潜伏中的重要人物都认了个遍,这人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万一他有着别的心思呢?虽然他的确也是抗日道路上的盟友,可他毕竟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需要守护,也和军统的人关系密切,万一他把“藏锋”同志的消息透露给了军统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老罗不禁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而齐书记也是无奈一叹,“军统的人比我们更早知道‘藏锋’同志到底是谁,因为这名站长和‘藏锋’同志其实是一家人……” 今天突如其来的新消息实在是太多也太震撼了,老罗久久不能言语,因为他根本没法消化齐书记的这句话!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么?” “他也是刚知道的,恐怕震惊程度和你我无异,不过他的家人明面上都和日本人关系密切,或许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透露半点与他身份相关信息的根源吧。” 这一点老罗曾经也设想过,尤其是了解到古月的情况之后他更加怀疑“藏锋”同志或许也有类似的顾虑,不过事实更加让他难以置信,可惜,事实就是事实。 老罗不再有任何疑问,不过他还是转达了“藏锋”同志最新的意思,“他似乎清楚咱们会开这个会,并且讨论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一切听书记您的安排。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要求很奇怪,就是让那名之前送他回来时出现过的秦五去延安学习,说这人其实是古月的人,这事您怎么看呢?” “嗯,这人我听小飞提到过,想来古月和‘藏锋’同志私下商量过,这也是一个好事情,表明古月其实很想看一看咱们共产党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就安排他和你一起过去吧,不过到那之后你得多关注一下他的动向,这人虽然现在是在抗日,可他以前是做飞贼的。” 老罗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瞪大双眼无言以对了,不过他还是很意外“藏锋”同志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是让一个飞贼去延安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万一这人贼心不改打扰了首长们的安宁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老罗习惯了服从书记和“藏锋”同志的指示,既然这事他们俩已经定下了自己就会遵从,不过到了延安一定得好好盯着这个秦五了,一旦发现有任何不轨得举动可不能有任何顾虑! 这个时间正在自己校长室里对付午饭的陈焱章似乎心情大好,还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不是酒而是牛奶。 一旁的陈沁心很奇怪自己义父怎么会特地在校长室吃饭,不过她也只能陪着。 没多久一通电话之后,陈沁心才明白自己的义父是在等电话,而且十分期待,想要第一时间接听。 不等自己女儿问询,陈焱章便主动说了,“是古月打来的,齐向阳的身份已经确定,而且这位上海地下党的书记果然大气,直接答应了我的提议,这会应该在和他的同志们商量具体事宜吧,不过这次合作是板上钉钉了。” 这可的确是个好消息,陈沁心也不由感慨这位齐书记的大局观,不过她很好奇为什么义父知道古月这个时候会打电话过来。 “因为他在忙呗,虽然昨晚就确认的事情,可他自己在家没法随意打电话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被监听了对谁都不好,而他这两天已经先后两次出城了,你猜猜是为什么?” “两次出城?哦,他昨天请假就是为了出城?我猜不出来,他这人鬼点子太多了。” 陈焱章微微一笑,虽然心情不错却也不由带着些许苦涩,因为自己的乖女儿还是太实诚了,而且也不喜欢去费力揣度别人的心思,偏偏古月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万一他们以后真的好上了,自己女儿可是会吃亏的啊…… “你让他去打听藤田三郎到底在不在医院这事的时候,他特地撇清了自己和秦逸伦之间的关系,不过他不可能对秦雨涵也不管不顾,所以大张旗鼓地把秦雨涵接到了他自己家里。 可秦雨涵是个烫手山芋啊,就算是古家,也未必真的能护她周全,而且这两天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可没少盯着古府。 古月能不清楚会有这个结果么?他当然清楚,可他还是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定好了这两天的行动计划。 虽然他昨天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说,似乎也没对敬文那臭小子提过,可他一定和共党的人联系过了,不然把秦雨涵交给谁他才能真的放心呢?” 陈沁心清楚秦雨涵在古月心中的分量,因为她知道古月这人重情重义,既然当作是妹妹就是一辈子的妹妹,更何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或许古月为秦雨涵做再多都不会嫌多吧?陈沁心也不希望这个小丫头因为大人的事情受到牵连。 将心比心,陈沁心自己被义父拯救后的日子里也正是那个懵懵懂懂的青春年少,而那时的自己真可谓是无忧无虑。 不过她又不由很担心古月的行动会不会惹怒七十六号的人甚至影佐,毕竟在这些人眼里秦雨涵就是关键的一张牌。 可她也很好奇古月为何会连续两天都出去,难道这个行动计划很复杂需要提前演练一次? 陈沁心自己是想不通古月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她清楚自己的义父一定已经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很好奇对吧?其实应该不是什么太奇特的办法,只是单纯偷梁换柱而已。 如果我所料不错,古月出城的理由是他那两个妹妹,借口无非是在医院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出去透透气。 不过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古月有两个妹妹,而且这两个小女孩性格各异。 平时就有一个喜欢说话一个一言不发,而这个一言不发的就可以成为突破口,因为这不是个秘密,所以无论七十六号还是特高课的人其实都应该知道。 于是古月刚刚一定是让秦雨涵假扮成了古月的三妹古星凰,正因为平时不说话又戴着眼镜,所以假扮起来应该不难。 可古月把人从出城之后总归得回来对吧?他车里少了个人不会被怀疑么? 所以古月真正的三妹古星凰其实昨天就出去了,并且留在了城外。 而昨天古月回来时,也要保证人数没有区别,便很可能是带了一个共党的人进城,而这人此时多半正在古府假扮秦雨涵了。” 听自己义父这么一说,陈沁心立刻就觉得肯定是这样无疑,毕竟以古月的缜密自然会想到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在他家外面盯着,如果他家少了一个秦雨涵便会立刻被发现,也就需要他家始终有一个“秦雨涵”了。 想到这里,陈沁心不禁感慨,古月果然还是善于利用各种资源调度各种人力,这次是送走秦雨涵,说到底也不仅是他自己的事还是共党的事,所以他就直接找共党的人帮忙了。 哪天他要是送一个国军的人出去,多半会找到自己吧…… 可事情会这么顺利么?陈沁心感觉古月刚刚能特地打电话过来,想来事情应该是办妥了,只是她清楚这两天影佐开始了行动,进出城门的关卡可是有日本人亲自把守。 如果说七十六号的人不敢不给古月面子,日本人就完全不必要给古月面子了。 更何况是影佐亲自下达的命令,想来一定会挨个搜身的,即使是古月的妹妹也不可能例外,为何不会发现呢? 陈沁心又把自己的疑惑向义父提问,收获了一个欣慰的笑意。 “古月有一点和我很像,就是不会心存侥幸,是一个力求万无一失的人。 既然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就一定能确保这个伪装不会被识破,即使是遇到搜身也一样不会出纰漏。 如果仅仅是不说话和戴眼镜,恐怕未必能达到这样的胸有成竹,所以古月一定安排了真正的伪装高手来给几个女孩化妆,而且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要知道有没有这个人其实不难,古月不是说不会骗你么?等眼下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你找机会就直接问他今天有没有人用探望的名义进入过古府即可。 如果真的有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而且深得古月信任,这恐怕就是个关键时刻能起到大作用的人才,咱们可不能装作不知道啊……” 陈焱章意味深长的微笑让陈沁心心中有了一丝丝后悔,她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又要让古月被自己义父利用一次了……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次…… 不过她下定决心,这次可不能毫无准备就这么理所当然,她打算清楚地和古月说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再问出问题,至于古月会不会骗她?反正她想先提前允许一下…… “通知下去,开始行动了。” “是!” 将陈沁心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的是陈焱章的命令,而这也宣告军统上海站正式开始实施对日本关东军731部队所属藤田三郎这个刽子手的刺杀行动。 很快,上海的街道上,这份普通的平静被疾风骤雨所打破。 随着一声枪响,不知从何处射击的子弹划过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命中了小田原的右肩,此时他正在城门口的岗位上继续严加检查进出车辆。 完全没有征兆地狙击让小田原也不得不后怕不已,因为他刚刚已经在死亡边缘。 下意识躲到车下,同时开始大声指挥周边的手下力求发现敌人的踪迹。 可惜,这里堆积了不少行人和车辆,一个日本军官突然中枪,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这些路人岂敢继续老实待在原地? 前几天当街的火拼依旧历历在目,谁能保证这时不会轮到自己?! 一时间,尖叫声不绝于耳,慌忙逃窜的行人比比皆是。 而数百米外的两名狙击手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打算,已经消失在了原本所在的屋顶。 其实这两名狙击手十分忙碌,因为还有更多的哨卡里有下一个目标在等待…… 第118章 影佐与选择 影佐陆续接到了手下人的汇报,街道上接连发生了四次枪击,都是狙击手造成的,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而这事还有最奇怪的地方。 “(日语)你是说,没有一个人被直接打死?” “(日语)是的,阁下!目前为止的四起枪击,从小田原阁下开始,中枪部位分别是左臂、右臂、左腿和右腿。” 如此明显的意味已经无需多言,影佐清楚这是敌人释放的信号。 为什么不打死人?因为不打死才是他们的目的,如此特地选择了四个人凑一起算四肢,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狙击手的枪法十分不简单,这就是俗话说的指哪打哪。 而这样更能造成一种弹无虚发的态势,让日军从上到下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尤其是那几个中枪的人,甚至是小田原自己。 简单处理枪伤之后,小田原特地赶回了日军本部,他需要及时向影佐汇报当时的状况,也要聆听下一步的指示。 “(日语)小田原君,你们顺着你认为子弹可能飞来的方向追出去了好几百米,也搜寻了几处高楼,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也没有留下弹壳?” “(日语)是的,阁下!我带着他们追出了五百米的样子,属下去处理伤口的时候也让他们继续扩大了搜索范围,依旧没有任何踪迹,属下也问了第二处受袭的哨卡情况,他们当时的处理也和属下类似,却同样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影佐陷入了沉思,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对方会用上狙击手来暗杀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先来这么一出目的是什么?又为何特地做的这么仔细不留下痕迹呢? 为了隐藏狙击手的身份? “(日语)小田原君,射击你的子弹是什么枪里的?” “(日语)英制李恩菲尔德。” 又是这把枪?那么极有可能和上次开枪的军统狙击手是同一个人?这样又怎么能隐藏身份呢? 影佐继续思索着,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又为何特地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 这里面隐藏的…… “(日语)距离?!” 影佐突然瞪大眼睛喊出声来,让小田原不由愣神,他可很少看到自己的上级如此一惊一乍,看来这一次真的很棘手。 “(日语)小田原君,你们追出去几百米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未必是敌人在更远的位置狙击,也可能是他们自己特地拿走了弹壳并且清理了现场不留痕迹。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身份,不然他们就不会继续用自己惯用的枪了。 军统的人这一次特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选了四处哨卡四个不同的人分别射击了四肢中的一处,这说明他们在展示这名狙击手的枪法可以指哪打哪神乎其神。 既然毫不掩饰而且本就是在威慑我们,他们为何又要清理弹壳和现场痕迹呢? 我想,他们是想隐藏狙击点,也就让我们无法判断这名狙击手到底是在多远的距离完成了射击。 恐怕这才是敌人最完整的计划……” 影佐有些疲态,略微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之后他接着说,“(日语)小田原君,如果我们要阻止一名狙击手对目标人物的狙杀,我们一般会采取什么措施?” “(日语)如果是保护某个现场,我们会事先内外布防,在一定范围内占据附近的制高点。 如果是移动情况下,我们可以用上防弹车。” 小田原的回答中规中矩,不过影佐没有置评的打算,只是接着问下去。 “(日语)那如果你是狙击手,你想狙杀藤田三郎,你可以动手的地方在哪?” “(日语)如果是我,我可以动手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藤田三郎阁下前往火车站、轮渡码头或者机场的路上,一个是就在这三处地方埋伏等待,其中机场最有利,因为地形开阔人流松散。” 这一次影佐不由颔首,小田原的回答也算十分标准了。 “(日语)所以,为了保护藤田三郎,我们得在路上给他配备防弹车,同时清理火车站、轮渡码头以及飞机场的人员对吧?并且还得守住那些制高点。 可相对而言,机场对于狙击手更有利,这也是为什么我特地没有派人去清理机场周边,因为坐飞机的人可并不多,想要观察机场的情况根本不需要特地渗透到机场内部。 而我特地没有关注机场,在敌人看来是不是这样的考量呢?不,他们不敢这么断言,中国人一向清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所以越是这样看上去不设防他们越不能放松。 到了关键时刻,我到底选在哪里送藤田三郎走,这个主动权还是在我自己手上,所以这一次博弈我的赢面还是更大一些,不仅仅是主动权,而且有更多的人力物力可以调配。 可现在呢? 到目前为止,火车站和轮渡码头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这并不代表敌人没有渗透,只是我们没法发现而已。 正因为如此,恰恰说明这次的敌人一点也不简单,他们想要的关键情报应该时刻有人盯着,同时又让我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之后依然没有好的结果,这也算一种此消彼长了。 现在,或许是敌人觉得时机成熟了,又或者他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所以主动发难。 可这名狙击手被推到台前,目的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投鼠忌器? 不,不止是这样。 因为我们现在面对了一个不知道具体射程却枪法奇准无比的狙击手。 不知道具体射程就没法提前控制住有效范围,我们要占领的制高点只能越多越好,可这样依然无法断言万无一失…… 尤其是他们特地选择了李恩菲尔德这把枪,射程九百米左右,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把枪的子弹规格和中国人的制式不符,他们很难自给自足,都是依靠进口,而现在我们管控着上海这个主要的国际贸易都市,他们又能有多少进口呢? 所以选择枪的目的上会不会也是一个幌子?这名狙击手其实完全可能从一千米的距离上进行狙击? 又或者,指哪打哪的狙击手能不能命中移动中的防弹车轮胎呢?逼停防弹车之后到底能不能通过连续射击击穿防弹玻璃呢? 这些都是敌人想要让我们去思考的问题,这才是他们这一波行动的真实目的。 而一旦我们需要思考的地方越来越多,就永远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了……” 小田原从未想过自己中枪没死反倒会有更多需要关注的地方,若是换了自己肯定只会庆幸而已,并且想要报仇。 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影佐的脸上疲态尽显,很显然这几天为了藤田三郎的事情,这位算无遗策的智将有点过于殚精竭虑了。 这个情况也恰恰说明,这一次的敌人是足够和影佐匹敌的对手! 小田原清楚自己没有那种缜密的思考能力,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时刻等待影佐的命令随即赴汤蹈火。 不过影佐自己也没能想清楚下一步该走到哪,因为他手里握着的主动权已经基本上不再具有意义,只要他不能摸到敌人的动向就会不断被牵着鼻子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影佐决定首先要予以还击,让敌人的计划不能那么称心如意地实施。 可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大规模调动特高课的人,自然也不能再出动日军本部的人,不然不仅容易造成局部兵力空虚起不到既定效果,而且容易让日军本部出现问题。 而七十六号的人又都在医院看守秦逸伦摆出准备和地下党决一死战的架势。 影佐心中早有让七十六号的人替自己挡一波子弹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可能勒令他们离开医院了。 他手上还能用的棋子是什么? 上海皇协军保安团和上海警察局了。 对于这两个地方,影佐其实都不喜欢。 皇协军名义上依旧是军队,可那些人身上一点军事素养都看不到,尤其是那些当官的,根本就是酒囊饭袋,除了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外什么都不会! 这里面的佼佼者当属那名副团长陈淼篇了。 即使是一向愿意“养狗”的影佐,也实在是很难从陈淼篇身上发现任何闪光点,尤其是那次围剿陆杰等人的特遣队之时,若不是皇协军的人都跟着陈淼篇往卡车后面跑,恐怕那次不仅能聚歼了陆杰等人还能逮住后面出现的那几个不明份子。 纵然当时为了得到哪怕更多一点点的有用信息,影佐特地在陈淼篇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事后也仍然没有正眼瞧过陈淼篇哪怕一次,因为这人是真的一无是处。 只不过陈淼篇的确有举报他自己哥哥的大功,而且他背后的确有人,只是并非传闻中的周佛海,而是李世群。 当年军统戴笠在上海搞得大规模锄奸行动,暗杀了包括李世群的老师季云卿在内的一系列汉奸,也正是那次为导火索,李世群和戴笠在上海的街头巷尾打的不可开交并且最终将戴笠逼出了上海。 而那次的大战中,陈森段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世群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仇人之一竟然突然就落入了自己手里,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陈森段折磨的不成人形。 可惜,陈森段至死没有透露哪怕一个字,可这也并不妨碍陈淼篇继续供出其他可能和军统有关的人或事。 拔出萝卜带出泥,李世群自那次和戴笠大战之后,又一次得到了表现的机会,同时更加得到了汪精卫的赏识和信任,也正是那时起,七十六号的实际权力开始变得微妙了。 因为丁默邨这个主任的官衔反倒比李世群这个副主任的官衔低了。 那次之后,李世群的野心也更加膨胀,他把自己的触手伸到了皇协军里,这也是陈淼篇能从一个市井无赖摇身一变成为上海皇协军保安团副团长的真正原因。 偏偏,在李世群的示意下,陈淼篇和他的关系被隐藏了,明面上的说法都是陈淼篇攀上了周佛海这层关系,而原因其实是陈森段的老婆和周佛海的老婆曾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为了“大东亚共荣”,影佐一向对皇协军和南京政府的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人说到底都还是在替日本人做事,纵然更多时候他们只会中饱私囊,却好过国共两党那样明着抗日。 除开陈淼篇实在是无能,这人前段时间还做了一件事让影佐无比反感。 那就是带队把董满仓的烟馆都给抄了。 当时影佐就很好奇,如果说警局的人愿意配合古月的行动是因为古绝渊,那陈淼篇又是为什么?为了他弟弟陈焱章? 事后一了解具体情况影佐才弄明白,原来陈淼篇那么积极不仅仅是古月给了他好处,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原本董满仓的利益输送链条里,没有陈淼篇的名字。 说到底,这人就是逮住机会把一个自己捞不着好处的地方破坏掉,让别人也同样捞不着…… 而就是陈淼篇的大规模行动,让影佐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十分被动,最后古月钻了空子一把将董家推倒。 虽然董家的死活对影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也会觉得很没面子! 所以此时此刻,影佐是真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皇协军和陈淼篇的身上了。 于是他亲自拨通了古绝渊的电话。 毕竟,古绝渊这人虽然很复杂,可他带兵能力不俗,那些警察的战斗力可比皇协军的强太多了。 如果给古绝渊机会,恐怕根本不会有皇协军保安团正副团长什么事情。 只是古绝渊这人说到底还是太多秘密,影佐此时也抱着一种试探他的意思。 “派人出去帮皇军搜查军统?我倒是想帮你啊,不过我手下的人都被我派出去了。” 听到这样的话,影佐并不认为古绝渊是在推脱,毕竟“把人都派出去”这件事很容易查证,他可不认为古绝渊胆敢就这么直接欺骗他。 既然如此,他更加好奇警察都被古绝渊派出去干嘛了,难道又有人游行? “你还说呢,你的人接二连三的在大街上中枪了啊! 我想着敢当街就这么和皇军对着干的,不是军统就是地下党了,上次那伙人做的事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愿意再看到那些受我保护的百姓又被那些亡命徒牵连其中,所以我第一时间把人都派出去让所有百姓赶紧回家躲着,什么公共设施都不要待人了,尤其是大街上,因为这一次搞不好会发生比上次更大规模的袭击!” 第119章 父亲与局长 坐在办公室悠哉悠哉的古绝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虽然距离不近,可他敏锐的听觉神经和常年射击训练的素养很快便意识到这是来自步枪的射击,而且是从一个周边遮挡不多的高点发出的。 “狙击手?” 第一时间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古绝渊叫来了秘书询问街面上的情况。 原来就在不久前有人在城门处瞄准了一个日本军官,虽然没有打死却造成了很大的恐慌,行人四散而逃之后附近的巡警察觉到不对劲就汇报了。 “敢打日本人?还是这大中午的?!” 秘书面露难色,“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作风很显然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下面的人也不敢报给您,我也是路过时才听说的……” 敢当街就这么狙击日本人的会是警察能招惹的人么?警察局的人都有一个共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主动碰那些抗日的人尤其是军统和地下党。 更何况,那个心甘情愿给七十六号董槐林当狗腿子的家伙最近刚刚丢失了主人…… “刚刚又打了一枪,这个很不对劲。” “又?您刚刚听到什么了……额,我是说,您有什么指示?” 这名秘书也跟了古绝渊多年,算是清楚自家局长的脾性,一般情况下无论古绝渊提了多么匪夷所思的要求,她也不会问一句为什么。 当然,古绝渊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这位秘书也不担心任何要求会是针对自己的。 “把几个队长叫过来。” “是!” 其实,古绝渊看似整日打酱油什么也不过问,实际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乃至这几天还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脑子里。 尤其是事关他家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 古月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公然和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搅在一起不清不楚,而且明着和七十六号的人作对,就为了一个小丫头! 不过这个叫秦雨涵的丫头长得确实还不错,嫁进自己家里也不算丢人。 可她若是真有个当地下党的爹,这事就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了。 因为太麻烦了…… 正如古月对自己老爸的分析一样,古绝渊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会卖友求荣的人,齐书记也证实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古绝渊的确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因为这个性子,古老太爷当年就完全没法把手里的生意交给自己儿子,因为这个败家子完全没有经商最重要的素质中绝大多数。 说白了,就是这人明明很聪明却静不下心来去学习经商有关的任何事情,古老太爷都不禁怀疑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存心和自己作对。 不过古老太爷也很感谢天可怜见,一个叫白夜月的女子出现在了古家商行。 这是一个看上去荣辱不惊的智慧女人,不仅有着精于算计的头脑和冷静而且有着大刀阔斧的决策和胆识! 古老太爷清楚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所以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才能留住这个人才。 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自然就是让自己儿子把她娶进门。 原本古老太爷还打算费一番功夫好好循循善诱,可古绝渊竟然一口答应了,这让古老太爷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您图她什么呢?帮您打理生意的能力呗! 我图她什么呢?长得好看都是其次,关键还是有她帮您打理生意,您就不会再烦我了啊!” 这句大实话差点把古老太爷气病了,不过总归自己儿子没有和自己唱反调,只是他很担心这个臭小子不珍惜媳妇对老婆不好。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家的臭小子竟然“怕老婆”,这简直“没天理”了,不过他很乐意看到…… 为何古绝渊会有“怕老婆”的传闻呢? 其实最开始来源于他自己对白夜月的承诺。 “我知道你心里没底,咱们也不算熟悉,不过我家老头子看中你的才能了,而我是真不想被捆在家族生意上,咱们可以两好合一好对吧? 你有能耐自然也会有抱负,而我能确保你在古家大展拳脚不会有任何人敢忤逆,包括我家那老头子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据理力争,不过这事也不可能发生,毕竟我觉得他喜欢你的成分比我都多!” “可婚姻不是做生意,不能货银两讫,咱们真的可以彼此扶持走完这一辈子么?我可看不出来你身上有什么好丈夫的特质在啊……” 白夜月自然不是懵懂少女,也不是一心嫁入豪门的物欲横流,她虽然的确喜欢做生意,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也是场交易那么可悲。 “这个容易啊,婚姻说到底还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我和你之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决断就可以提前定下规矩,大事听我的,小事听你的,这样也就可以避免摩擦和矛盾对吧?” 看着古绝渊一脸认真,白夜月很好奇这所谓“大事小事”又该如何界定。 “大事嘛,什么世界和平啊,国家危亡啊,很显然就是大事了对吧?” 一听这话,白夜月有点愣神,即使是他也没想过古绝渊竟然是打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她也顺着古绝渊的意思听了听什么又叫“小事”。 “和这两件大事一比,其他的都是小事了!比如说这个古家的事。”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不过可信度很低,极其低下,白夜月根本就不可能相信,可古绝渊似乎有着自己的自信与骄傲。 “难以置信对吧?我也知道你这个精于算计的人肯定很难相信我这么诚实的人所说的大实话,不过我自己是真的拒绝说谎的,比如我刚刚对你说的为什么要娶你,都是肺腑之言,而这些话我也都对我家老头说过,这点不必隐瞒。 在我看来,骗子所骗的人其实都是选择相信他的人,纵然一时小人得志,到最后到底谁更可悲呢?” 白夜月很难想象古老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直接”的儿子,不过古绝渊的眼神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澈”,似乎能一眼见底。 她不由被这样的古绝渊“逗乐”了,也因此做出了一个“不假思索”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的确不曾后悔,因为古绝渊就是这么一个表里如一的人,甚至是在之后不得不又同时娶了两个小老婆之时,他也第一时间说了句“以后这个家里你们俩和我平起平坐,而我也是听你们大姐的。” 有夫若此,妻复何求? 一晃眼自己的儿子都大了,她也更加清楚古绝渊这个人其实并不是表里如一一根筋,至于所谓“不说谎”,虽然的确是事实,可古绝渊那是怕麻烦而已。 因为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来掩盖,对古绝渊而言,这个属于最麻烦的事情之一了。 不过也正是有了古绝渊的绝对支持,“白娘子”的名号才能闪耀上海工商界,让古家一跃跻身一览众山小的境地。 此时此刻的古绝渊一想到自己家的臭小子就犯愁,怎么这家伙就没遗传自己的呢?干嘛揽下那么多事情,不怕麻烦呢? 可惜,自家的臭小子是古绝渊这辈子都丢不掉的麻烦,他也只能认了。 所以古月的麻烦,自然也是古绝渊的麻烦。 在他看来,古月高调地把秦雨涵接进自己家里,想的绝不可能是金屋藏娇,而是怎么赶紧把人送出城,想来这两天家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就没少出力帮古月干这些事情。 所以现在人已经送走了? 这是省事了么?当然不是,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街道上的枪声就是信号,而这枪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古月把秦雨涵送走并且返回城里之后,说明什么? 如果自己家那个臭小子说他自己不清楚这枪是谁开的目的又是什么,古绝渊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儿子这一点很像自己,就是不喜欢撒谎。 既然古月知道,那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这一点,古绝渊有自己的判断,因为他清楚自己儿子还是有分寸的,就像古月主动挑衅七十六号一样,总归有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故事。 如果古月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拿自己这一大家子的命去赌,那他就不是古月了。 因为古绝渊清楚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怕自己的拳头的,毕竟他还打不过自己。 但是,古月不参与,那些搞事的人就会放过古月么?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所以他得做一些什么来避免这个结果。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些人事事顺利,根本不需要特地拿古月当挡箭牌就行。 只是,在他这个位子上,又能做什么来帮助那些人事事顺利呢?他最清楚不过,那就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不然连累一家老小的就是他自己。 可要说他会不会被要求做一些不利于那些人的事情?这个经常有,日本人可不会放过他这个警察局长。 尤其是眼下这种明火执仗的时候,对日本人而言,多一个垫背的总归不是坏事。 所以古绝渊决定提前把人都散出去,以疏散民众的名义让整个警局和各处分局都处于真空状态。 届时就算影佐想到了他这个局长,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借口来无法执行了。 当局里各大队正副队长们齐聚古绝渊办公室时,他们看到了自己局长面色凝重。 如果是一般人见到这样的表情,肯定会以为有什么事坏了。 而这些人跟着古绝渊时日不短了,他们清楚越是这样,越说明古绝渊要使坏了。 尤其是叶振云,他一点也不想奉陪,这些年里能不面对古绝渊他绝对会绕着走,可惜这样的集体行动他没法缺席。 “诸位,刚刚街上传来一声枪响,有人听到么?” 所有人摇头的动作都整齐划一,比平时训练时利索太多了。 古绝渊心里暗骂了一句“一群聋子!”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本就并不需要他们听得见。 “据了解,这已经是目前第二次枪击了,第一次就在前不久发生在城门处,一名日本军官受伤,估计这一次也会有人受伤。 当然,咱们没必要去在乎到底是谁开的枪,但是咱们作为百姓的守护者还是需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告诉不明真相的路人,他们正出于危险之中! 那一次当街火拼的结果诸位比我更清楚,我不希望再来一次!” 古绝渊的这番言论让所有人面面相觑,毕竟这事都直接冲着日本人去了,不是军统就是地下党做的,哪轮到他们出场呢? 可他们作为警察,但凡还有点良知都的确不希望那一次当街火拼的惨剧再次重演。 如果仅仅是去疏散一下百姓,似乎也的确力所能及? 尤其是叶振鸿,他很难想象古绝渊什么时候这么上心百姓们的事情了!可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正是他们该做的事情,也是他自己该履行的义务! 不自觉间,叶振鸿站的比所有人都笔直。 “好,诸位如果没什么建议就直接去现场吧,据我所知这个狙击手瞄准的都是哨卡的日本人,可打了两枪之后,还会不会有第三枪?日本人又会不会忍气吞声呢? 咱们可以观望,但是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等不了! 具体怎么分你们听叶振鸿的,不过我要求每一个日本人的哨卡附近都要去我们的人,搞定这些地方之后,还要继续覆盖和扩散,我要让整个上海的街道上肃清! 腾出地方让那些人折腾,你们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命令倒是很清楚,不过这个覆盖面积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他们真的有权利这么做么?让整个上海宵禁他们都未必做得到,何况这还是大白天?! “你们只管去做就是了,周佛海有意见也是对我说,不干你们的事,赶紧的,要是下一枪响的时候造成了无辜百姓的伤亡,我就拿你们是问!” 上一次古绝渊态度这么坚决这么“有担当”的时候到底是哪一天,这些人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至少此时此刻,这家伙的确像一个有魄力的警察局长! 叶振鸿难得地带头给古绝渊敬礼之后才招呼其他人离开继续安排,而叶振鸿都敬礼了,其他人有没有这个打算都不能马虎过去了…… 第120章 棋手与棋子 被古绝渊义正言辞地“拒绝”之后,影佐也不好直接发飙,毕竟古绝渊有权利自己决定是否出警,而自己要他做的事并非事先安排。 无奈之下,影佐只好又拨通了陈淼篇的电话。 之所以不去找保安团团长,是因为这个团长前不久据说是出去巡视炮楼的时候遇到了共党游击队,被人一锅端了,目前生死不明。 到现在为止这个职位还在空缺。 按理说陈淼篇可以直接补缺,但是影佐始终把这事压着,因为他实在不想陈淼篇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坐在家里就能升官发财…… 当然,陈淼篇可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晋升是因为影佐的干涉,在他自己看来影佐一定是支持他的,只不过还需要协调其他各方大佬的意思,所以他这个团长的位子虽然十拿九稳却也不是一朝一夕。 这会接到了影佐的电话,陈淼篇无比的兴奋,直接站起身来,虽然影佐是看不到的,但是他也要将尊敬贯彻到底。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淼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第一时间下达了紧急集合的命令,随即当着保安团营中几百号人的面展开了一段激情洋溢的演讲。 中心思想就是影佐阁下需要他们出力了,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只是,保安团里从上到下都不太买他这个账。 在这些皇协军的眼里,他们是为了“曲线救国”么?当然不是,他们只是为了欺压良善罢了,这身黄皮就是资本,出门都能横着走! 可是呢?他们也都清楚,万一有事,自己就是炮灰的命运,尤其是和国共两党的人正面交火的时候。 更何况他们的团长突然就这么没了,到现在虽说还是下落不明,可所有人都认为这人八成是死透了而且不知道被哪只野狗叼去吃了……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兔死狐悲人人自危才对,偏偏陈淼篇整日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像是他马上就要坐正团长的位子了。 所有人都清楚陈淼篇是个什么德行,因为他们说到底还算是军人,也要做一些日常训练,而陈淼篇不仅总是开小差,也的确一无是处,打枪脱靶长跑摔倒都是常事,更离谱的是一到放单捉对搏击训练的时候他就病假! 这样一个人,就靠着裙带关系一跃成了副团长,其实所有人都不服气的,尤其是那几个盯着副团长好些时的营长之流。 可惜陈淼篇背后有周佛海这尊大神,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得罪不起,包括之前那名团长自己在内,不然出城巡视炮楼这事他也不必要亲自带队了,虽然许多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都在传这里面还有猫腻,不过那位团长亲自出城了确实是事实。 虽然周佛海这些年也没有亲自在保安团露面,也不曾有过任何传达上级指示的人特地来给陈淼篇站台。 但是团长都不敢怠慢,其他人也只好有样学样的憋着了。 尤其是最近陈淼篇不知道是怎么的巴结上了影佐,很显然团长的位子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同时也时刻不忘提醒所有人,都应该这么认为。 影佐给的任务很简单直接,因为他担心说复杂了陈淼篇听不懂,所以直言让保安团的人散出去巡街,既然警察已经在疏散百姓,那街上就不该有太多人才对,这样一来仍然在街上逗留的就该好好问一问了。 同时,影佐需要陈淼篇的人去那些高楼楼顶转转,尤其是各处哨卡周边的。 这样看似轻松愉快的任务陈淼篇一万个乐意,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手下人的“战斗素养”。 从营地出去可以开卡车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可卡车没法去那些高楼楼顶,而且并不是每一幢所谓高楼都有电梯的。 更何况,影佐希望陈淼篇去搜索的高楼,其实是视野不会被遮挡的制高点,而陈淼篇眼里的高楼就不是那些最高的地方了。 “三层楼房算高么?” “不算。” “那就去所有四层以上的屋顶。” 副官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简短的对话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可陈淼篇都当众宣告了,手下人也不好明着反对。 只是,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阳奉阴违了。 爬楼梯嘛,总有快慢的,而且只会越来越慢…… 陈淼篇当然没意识到自己手下人胆敢不听自己的命令,他只在乎这次任务的排场够不够大。 所以保安团几乎所有的大卡车都出动了,而且特地安排这些车辆路过所有由日本人把守的哨卡。 “太君,是影佐阁下亲自给我下达的命令,让我配合太君们行动,去搜查附近的高楼!” 这句话被说了无数遍,不过除了陈淼篇以外,其他人都必须说“亲自下达给我们团长的任务”,虽然这是事实,却也是陈淼篇特地强调的,因为这样就能让日本人清楚自己这些人任务的重要性! 而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事实上,一排排卡车从保安团营地出来时,军统的人已经盯上他们了。 当陈焱章收到消息时,差点没笑出声来,因为陈淼篇一点也没令他失望! 原来,陈焱章让狙击手去制造混乱这一步棋,的确有影佐分析的那些含义在里面,毕竟整件事的主动权还是在影佐手里,陈焱章必须主动出击才能争取更大的空间。 但是影佐并没有料到陈焱章此举还有更深远的意义。 因为陈焱章料想到了影佐的下一步会如何。 他算准了影佐就算想要更加严防死守也不可能调动日军本部的兵力,毕竟这样一来他就更加被动的,而且未必能有什么效果,毕竟在么大的一座城里找几个人无异大海捞针,不是多派几个日本兵就能解决的问题。 而七十六号的人还在医院,影佐肯定会让这些人继续保持这种严阵以待,以备他自己的不时之需。 所以陈焱章清楚影佐手里的棋子只剩下两个,警察局和保安团。 古绝渊真的是个愣头青么?如果有这个可能,他早死八百次了。 如果古绝渊听说自己儿子刚从城外回来不久,城门的日军哨卡就被人袭击了,他会怎么想? 他会什么都不想么?怎么可能! 在陈焱章的分析里,古绝渊一定会考虑这件事到底和自己儿子有没有关联,而且,就算毫无干系,幕后主使也会让他的儿子和这件事产生联系。 无论如何,这可不是古绝渊想看到的事情,更不乐意这件事如此发展。 那么他能怎么办呢?他其实束手无策,不过束手待毙不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古绝渊会联想到自己有没有可能被影佐使唤,又如何堂而皇之地避免自己被使唤。 正巧前几天发生了当街的火拼事件,造成了无辜百姓的重大伤亡。 眼下,如此惨剧会不会再次上演呢? 古绝渊当然不希望如此,所以他可以有所举措。 陈焱章认为,如果古绝渊连这么好的理由都想不到,他和白夜月一起待了几十年都是白混了! 不过他也的确做了两手准备,虽然更倾向于古绝渊不会让他失望。 当他听说那些警察在街道上的所作所为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古绝渊的决断,让影佐手里还能打出的牌只剩下保安团一张了。 或许天可怜见,保安团的团长前段时间被共党游击队给做掉了,陈焱章正是从这个基础上想出了如今的行动方法。 因为他知道陈淼篇不会让他失望,眼下的场景,又怎能不让他笑出声呢? 很快,一小队穿着保安团军服的士兵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靠近了一处日军哨卡。 这名领头的军官竟然会说日语。 “(日语)太君,我们在前面那栋楼里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不过他们守住了去天台的入口,我们火力不足攻不上去……” 适时的几声枪响如同配合这名军官的说法一般传到了哨卡附近。 “(日语)真的发现敌人了?带路! 你们几个继续守着这里,其他人跟我来!” 听说了其他哨卡发生的事情,这群日兵心中始终憋着火,同时又不由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虽然据说到目前为止,四名伤员分别被击中的部位是四肢,可这说明敌人枪法不行么?恰恰相反,如果敌人愿意,这四人已经是尸体了。 而且,四肢都选择了一遍,下一枪又会射向什么部位呢? 不曾想这般没用的保安团还真的发现了敌人就在附近,那么敌人的目标不言而喻了。 日兵小队长立刻带着人跟着保安团的小队冲向目标大楼。 枪声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密,他们都意识到楼顶的入口处一定在枪战,可只凭这些保安团的人肯定无法冲破火网。 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甚至都没有在意身旁的保安团小队已经被自己落在了身后。 毕竟这些人的“素质”有目共睹,这群日兵也没工夫去嗤之以鼻了。 而就在爬楼梯的过程中,来自身后的枪响成为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 原来带着这队人的保安团军官赫然是黄有为假扮的! 此时的他依旧保持着举枪姿势,因为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亲手击杀鬼子。 虽然之前在陆杰的小队里他也都参战了,可他不仅被安排在最后而且他的枪法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恭维。 所以参战归参战,到底杀没杀到鬼子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可眼下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实打实的一枪毙命,一种无法言语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黄有为是真的憋坏了。 而他之所以能得到这个任务,还多亏了古月给陈焱章的建议。 “黄有为找过我,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在忙,就他待命。 我清楚,陈校长您看不上他,认为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这人可以放下自己安稳的生活跟着陆杰那些人跑到这敌后来,就说明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志青年。 当然了,在你们的行业标准里,他多半会归为没啥用的那一类,搞不好陈校长您还会觉得他是个累赘。 而且,他说自己相对而言更擅长电台的工作,可你们这多年来都没有他,电台这么关键的环节自然不会轻易交给他的对吧? 而我也的确没这方面的考量啊,很难给他提供合适的工作内容。 可我还是想对陈校长您说一句,有时候好心办坏事的确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因为你没法鄙视他的动机。 可这些好心人知道自己错了之后,会不会改呢?会不会知耻而后勇呢?至少比那些老油条要多那么一点点未来可期吧? 如果您能换一个视角或者去稍微多了解他一下,未必他不能给您眼前一亮的惊喜,虽然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他适合做什么,可您不同啊! 您可是叱诧风云的中流砥柱,怎们会和我这个毛头小子一样视野很窄呢?” 古月的说法也的确在理,不过陈焱章之所以不想在黄有为身上花时间,关键还是他自己的时间太紧凑了,一个个机会稍纵即逝,一步步计划接踵而至,他要的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而不是一个需要自己去手把手教的愣头青! 可这一次,的确是用人之际,他手下能打出的牌早就捉襟见肘了,如果能把一个人掰成两个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掰成四个。 所以陈焱章给了黄有为最后一次机会,他想听听黄有为到底还能干嘛。 “我……我除开汉语和英语以外还能说五种方言……” 一番绞尽脑汁之后,黄有为硬生生挤出了自己最后的能量,不过他还是心虚,因为会说方言能算的了什么呢? “日语呢?” 陈焱章果然有了一点点小期待,虽然的确不多。 因为他感觉一个人可以掌握这么多语言似乎也很难得,就算是方言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华夏大地广阔无垠,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方言之间和外语又有什么区别? “我听过一些零碎的,没有具体学过,目前只会说几句打招呼的话。” “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于是黄有为战战兢兢地把自己能够勉强复述的日语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只要陈焱章没喊停他就必须争取每一个机会。 “晚点我会让沁心教你几句话,给你一晚上时间给我弄懂弄通,如果明天你能在我面前流利地对话,你就能起到作用了。” 黄有为没有一点不满,因为他清楚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所以他心里只剩下“拼死一搏”这么一个念头…… 第121章 信任与信任 在手臂上弄了点血污,黄有为装成被打伤的样子又跑回了刚刚的哨卡。 鬼子们一看黄有为的样子就感觉不对,随即听到他用日语在大声喊叫需要增援,前方正在激战。 留守的三个鬼子也不敢怠慢,只是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能擅离职守,而且小队长已经带人过去了,所以第一时间选择打电话求援。 就在其中一人刚刚拨通电话之时,“砰砰”两声枪响之后,另外两名鬼子几乎同时倒地。 打电话的鬼子惊到无法言语,电话那头不断催促却始终无果。 这时,黄有为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地处这名鬼子额头,特地用日语对电话那头喊了一句,“(日语)告诉影佐,军统上海站向他问好。” 又是一声枪响之后,电话这头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不由有些陶醉在自己成功完成任务之中,黄有为有些飘飘然,不过陈沁心的命令让他恢复冷静。 原来刚刚击杀留手的另两名鬼子的正是陈沁心和另一名狙击手。 黄有为第一次见到这名被陈焱章充分保护的同僚,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陈焱章对她如此保护的意义在哪。 因为这名狙击手不仅仅是个天才,而且是真的很年轻,比陈沁心都要小不少,关键这人也是一名女性,而且特别漂亮的那种,恐怕就是他们学校的某个女学生了。 而这样漂亮的女学生偏偏是狙击手,自然不得不低调行事。 等到鬼子们好不容易赶到这处哨卡之时,军统特工们已经人去楼空,留下了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尸体,而且特地整齐地给他们摆在了一起,挑衅意味十足。 这也和刚刚那电话里的意思有了呼应,陈焱章就是想要激怒影佐,因为愤怒的对手才更可能昏招频出。 不过他也清楚,影佐这个级别的对手,不会因为这一次就昏头,所以特地把尸体搬回哨卡是为了延缓他们察觉这些人真正死亡地点的时间,也就可以趁机再下一城。 同样的故事自然又在另一处哨卡如法炮制了。 一回生两回熟,黄有为的行动得到了陈沁心的认可,不过也提醒他不要志得意满因小失大,毕竟现在是生死一线之间,任何一点纰漏都可能满盘皆输。 黄有为并没有因为陈沁心是个女人而且比自己小就敢有任何轻视。 且不说那一手枪法,就是这处变不惊始终冷静的态度,作为一线指挥官是真的适合,更不必说比自己强多了。 不过他也很好奇,始终跟在陈沁心身边的那名小女生,从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偏偏她的枪法同样了得,而且这个年纪就能对击杀鬼子这事波澜不惊,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了。 黄有为猜想上一次围住陆杰的时候,那个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狙击手就是这人。 一番联想之后,黄有为判断这人很可能是陈沁心亲自教授狙击技巧的徒弟,这份拒人千里和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几乎一脉相承。 虽然作为同僚有点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可他清楚,越是高级的狙击手越要有这种孤僻,因为他们就像古代的剑术大师一样,能让他们信赖的从来都只有他们手中之剑。 接连丢掉了两处哨卡,顷刻间损失了足足两个小队的兵力,即使是影佐也有些头痛不已,因为这些人自己的枪里子弹都是满的! 怎样的人才可以做到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到死都没法开一枪? 很显然,敌人有接近他们的伪装,而这个伪装是他们能够信任的。 他们伪装成了帝国士兵?不,他们伪装成了保安团的皇协军! 影佐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敌人的算计之中,而且自己会调动保安团的人这一步也被敌人料到了先机! 这个对手果然不简单啊…… 影佐定了定神,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痛定思痛,他必须想清楚敌人是怎么算到这一步的。 “古绝渊?” 影佐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之所以会去安排保安团的人,主要是古绝渊提前把自己的警察都派出去了,他那成了光杆司令,所以自己没法调动警察,不得已只能去调动保安团了。 影佐略微考虑之后,暂时搁置了敌人和古绝渊提前通气的设想,因为正常逻辑下,他本来就应该首先调动的正是保安团的皇协军而非警察局的警察。 也不排除敌人做了两手准备,毕竟能搞到皇协军军服的没理由搞不到警察的警服。 可敌人即使伪装之后成功接近了哨卡,又凭什么能让所有士兵一枪不开呢? 一群人同时射击? 影佐可不信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会没有警惕性到这个地步,看到一群人靠近自己的哨卡,就算知道是皇协军的人,也不可能统统站在一起等着敌人扫射! 更何况有三具尸体都是被人一枪爆头。 影佐很想还原当时的场景,不过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条件。 “狙击?!” 灵光一闪,影佐终于窥见了敌人计划的全貌,原来之前的狙击手和这事也联系上了! 原来之前的“展示枪法”并不仅仅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因为敌人清楚天皇的战士们不畏生死,又凭什么被一个狙击手吓到? 可传闻会削弱人的判断能力,尤其是联想到那名不知是谁的敌人出现在左近很显然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 有了这样的判断,失去冷静也在情理之中了。 “(日语)去查看哨卡周边的高楼,尤其是要问一问周边的民众到底有没有听到间歇的枪声,找会说中文的去。 还要告诉所有人,一旦保安团的人想要靠近哨卡,不问缘由一律禁止!” 影佐忍住了没有说直接开火喝退,毕竟保安团也是他自己调动的。 可眼下敌人在他的士兵和保安团之间狠狠地插了一刀,这本就脆弱的联系几近崩坏。 而且,影佐可没那么天真去寄希望于陈淼篇的灵机一动…… 至于如此命令到底会不会造成皇协军的损失,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他首先要确保的是自己手下士兵的安危。 更关键的,是他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敌人又会如何,这一次博弈还远远没有达到终局! 可街道上的袭击又一次暂停。 军统的特工们按照陈焱章的指示,袭击两处哨卡之后便偃旗息鼓,消失于无形。 街道上的动静却远没有结束。 为了尽可能完成影佐的任务,陈淼篇可是卯足了劲造出了声势。 只是除了他自己带队的人以外,其他保安团的人都在摸鱼,哪凉快他们就待在了哪里。 接到影佐的指示后,各哨卡的日军都在凝神戒备,因为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可能从任何方向而来的狙击,还有可能是伪装成皇协军的敌人。 所以,当积极办事一心小表功的陈淼篇又要路过一处哨卡的时候,他特地命手下人专门驶向哨卡,准备和这些日军打声招呼。 “(日语)停下,禁止靠近!” 一看到保安团的卡车朝着自己而来,这群日军越发紧张,可惜高声的示警并没能阻止那辆卡车的行进,所以他们下意识端起了手中的步枪对准卡车。 “太君,太君!是我,陈淼篇啊,保安团的团长!我们奉了影佐阁下的命令正在巡街……” 陈淼篇的话还没说完,日军的子弹便已经招呼上了,因为他不仅没听懂这群日本人在说什么,而且自认为自己的面子就是通行证! 可惜,很显然这群日本人根本不认识他,但是他们有命令为前提,这些不听从自己示警的皇协军肯定就是敌人伪装的! “跑,跑啊~!” 司机一脸懵,他可不清楚陈淼篇到底哪得罪了这些人,怎么就直接开枪了呢? 不过陈淼篇有着强大的“求生意志”,一看苗头不对劲就立刻下令调转车头。 开枪之后,这群日军看到目标头也不回地跑了,心中猜想一定是敌人无异了,准备请示上级看看是否要追击,同时汇报了车辆状况。 “(日语)开车?!八嘎~! 现在大街上路人越来越少,那些人开着车到处跑目标这么大,他们是傻么?!” 当影佐听到这番汇报之时,头疼不已,这么简单的判断力都没有么?他真想枪毙了这个小队长! 可惜,他没法这么做。 不过他也立刻意识到了眼下的局面,会不会也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陈淼篇?!” 影佐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点。 如果说敌人算准了自己会调动保安团的人才有了后续的行动。 那么袭击哨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到底,这一次敌人不是冲着多杀人而来,他们最终的目的始终是藤田三郎。 眼下做的这些看似和这个目的没有直接联系,不过都是在争取主动,毕竟整件事的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 所以敌人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轻易动用日军本部的部队造成不可察觉的空虚,这样才能针对保安团或者警察局布置下一步棋。 而一旦袭击成功之后,无论是保安团还是警察局的人,此时此刻都无法被信任了。 没错,影佐洞悉了这一步的关键就是“信任”。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完全对陈淼篇没有一点点信任可言! 所以才会中招么? 那么问题来了,敌人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呢? 影佐开始觉得这次的敌人有点可怕了,不过他也越来越想拉上这个敌人好好把这盘棋下下去! 怎么逼他出来?恐怕很难。 但是逼他继续有所动作才是关键。 这个人一定很了解陈淼篇,自然也就知道陈淼篇是个废物,而自己,一向不喜欢废物。 所以这个敌人判断出了自己对陈淼篇不存在信任的可能? 即使的确如此,眼下陈淼篇的利用价值应该已经降到最低了吧?他还能如何出招呢? 说到底,只要自己不轻易动用日军本部的兵力,藤田三郎就不会有事,就算一时无法安全送出去,总归也还是安全的,难道他们真的胆敢在日军本部搞刺杀? 那自己怎么还能坐在这里?! “不对,还是不对……这人难道有恃无恐?” 影佐认为,如果从敌人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时间其实对他们是不利的。 说到底,藤田三郎一天还待在上海,他就一天还处于危险之中,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可他们如何能确保自己始终掌握藤田三郎的动向呢?说到底,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什么时候走,怎么走,用什么走都是自己说了算。 如果自己就这么耗着,不送了,他们耗得起么? 想要全盘掌控每一个离开上海的方式并且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这一定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纵然他们可以维持一时,难道还能维持一世? 既然如此,这名策划者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要急着把藤田三郎送走呢? “难道亲王要来的事情走漏风声了?!” 影佐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为了确保消息不会走漏,根本就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件事情,甚至是小田原也完全不知情! 既然没人知情,又凭什么会走漏风声呢?! 影佐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不过他感觉自己的死穴的确被敌人拿捏了,至少更急迫的确实是他自己…… 原来陈焱章真的得到了有关影佐可能会急迫的消息,这也是古月透露给他的。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别问我消息哪来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对你们双方都说了这事,我算是尽了我自己这份力,具体能不能利用上,你们自己思量,告辞了!” 就是那次在校长室里几方人坐着谈判,古月本来认为自己握着一张王牌可以好好斡旋,不曾想他自己反而才是局中的棋子,所以也无所谓王牌不王牌了。 不过,古月清楚事关影佐的任何一个细小地方都可能对国共双方接下来要进行的大行动有所帮助,所以他虽然有些气不过却也没有拿大事开玩笑。 也正是知道了古月提供的这条消息,陈焱章才将自己的计划顺利提前了。 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跑去“且听风吟”定下过年时演一场大戏的事,其实并不是影佐派人去的…… 第122章 兄弟与仇人 叶振鸿的一名手下刚弄完自己所负责街道的疏散工作,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枪声。 本能地好奇驱使他凑近瞄了一眼,恰好看到陈淼篇的卡车一边往后倒一边掉头,而那处哨卡的日本兵正举枪射击! 这可是个十分蹊跷的事情,他不敢露脸避免牵连其中,于是加快脚步跑向集合地点向叶振鸿汇报了这件事情。 “你确定是陈淼篇?” “嗯,那人我见过几次,整日嚣张跋扈在街上无恶不作,我早就想逮他一次,可惜一直没机会……” 这名警员自然是说说而已,他自己也清楚陈淼篇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不过要是真的在叶振鸿面前犯事恐怕就不一样了。 可不知为何,陈淼篇这人似乎很会见人下菜碟,他在叶振鸿面前似乎从未有过任何不规矩的动作,甚至他那眼高于顶的样子也同样收敛了。 对此,叶振鸿自己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毕竟他和陈淼篇之间并没有深交,但是这人能在自己面前收敛,也就不好真的撕破脸。 而且陈淼篇虽然没少干欺压良善的事情,可他也有自己的分寸,被他欺负的,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却也留有余地,而但凡能和某个大佬扯上关系,甚至就只是某家大商行的伙计,他也不会沾边。 不得不说陈淼篇是真的有这种街头智慧,因为他来自市井是个无赖。 作为市井无赖,其实也有等级之分。 那些愣头青一般命不长,不是被人砍就是被警察抓了。 再往上一点是知道巴结帮会的小头目,可以加入一些小组织,自然也就比愣头青的存活率要高一些。 而陈淼篇比这样的等级再高一点,虽然他并没有帮派背景,可他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欺善就得怕恶,什么“胯下之辱”都是习以为常,但凡可以息事宁人保住小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而一旦有机会从没背景的穷苦人身上捞一笔,他会比谁都眼疾手快…… 这样一个市井无赖“飞黄腾达”之后,依旧没有“忘本”,所以他那套生存法则都在依旧。 叶振鸿自己的老爸虽然没了,可他依旧和古绝渊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叶云瑶还过的很滋润。 更何况,叶振鸿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一点陈淼篇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会一点把柄都没给叶振鸿机会去握住…… 和日本人打交道的时候,陈淼篇的姿态只会更低,所以他完全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处境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是影佐让自己出来完成任务的,结果反倒被日本兵枪击?! 这……难道是诱杀?! 陈淼篇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日本人呢?就算真的有不经意之间的过错,也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从自己的生存法则出发,陈淼篇一点也没想到其他可能,因为他的生命的确受到了威胁。 好在日本兵并没有追击的意思,也没有人堵截,他略微稳定心神之后,让开车的手下把车停在了一处电话亭旁。 他清楚自己的脑袋想破了也想不通眼下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可他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弟弟。 “老弟啊,救命啊,你哥我差点死了!” 接到电话的陈焱章表情十分微妙,他自己也很意外,不过并不是意外陈淼篇会打过来,而是他竟然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冷静点,你还能说话,就先把话说清楚!” 被自己弟弟喝止住哀嚎,陈淼篇倒是一点不以为意,反倒很听话地好好喘了几口气,随即把刚刚的经过详细说了出来,“今天我本来以为立功的机会来了,影佐阁下亲自打电话我让我带人来替他巡街,好像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又出来闹了。 我很快就带着所有人出来,一开始还没什么,我还和上一处哨卡的人打过招呼,可我刚刚经过又一处日本人看守的哨卡时被他们枪击了! 我实在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这是不是影佐对我的诱杀?!” 陈焱章很佩服陈淼篇的脑回路,竟然可以想到这个词…… “首先,你得清楚一点,如果真的要处理你,影佐不需要这么麻烦,而且当街打死你不易于隐瞒,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再者,你之前也通过了日本人把守的哨卡,没有任何问题,这说明至少那时一切还是正常的,关键就在于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么?” 心中感慨还是自己弟弟聪明,这么快就理出头绪,陈淼篇不由顺着陈焱章的意思去思考,可惜毫无线索。 “如果问题不出在你自己身上,就是你的人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说到底,那些日本兵认识你么?我看未必,在他们眼里,你们这些穿着皇协军军服的都长一个样。 所以他们开枪应该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针对你们整个保安团。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我估计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刚刚那段时间里,你的人袭击了某个日军哨卡!” 陈焱章这句话把陈淼篇吓到了,比刚刚被子弹追逐之时更可怕! “不……不会吧……我的人……他们,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不会有其他可能了,不然日本人也不会这么快大动干戈,当然,那些保安团的人的确没这个胆子,可你清楚每个人的底细么?你知道你的手下里面有没有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呢?” 这下陈淼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确没法保证,毕竟那些人长啥样他都知道的不全…… 而陈焱章算准了这个窝囊废肯定没法判断准确,所以接下来的一步棋就是把水搅的更浑! “那……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打死了啊!老弟,老弟!救救你哥我吧!除了你我没人可以指望了啊!” 电话那头的陈焱章不经意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不过极好的控制力让他的声线并没有变化。 “你先把自己的车扔了,不然他们会顺着车来追查你,因为你刚刚跑了,嫌疑就更大了。” 一听自己刚刚跑也有错了?!陈淼篇欲哭无泪,不过他还是立刻按照陈焱章的指示,让车里所有人都下来,把车就那么扔在了路边。 “现在你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又是在哪里坑了你一把,而且如果真的有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借着你们的身份袭击了日军哨卡,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出现在街道上,而现在依旧在街上的,不就是你们自己么? 所以你首先要做的是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陈淼篇一听,这个很符合他自己的做派,傻子才装英雄,该怂就得怂! 于是,陈淼篇放下电话之后,立刻找来身边得手下商量,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可能相对安全得地方,一行人便开始了徒步逃窜,一路上虽然偷偷摸摸却总算是有惊无险。 就在陈淼篇“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黄有为等人和陈沁心分开行动,他的目的是去散播谣言。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营长在吗?” “干嘛呢,大呼小叫的,你谁带的兵啊,这么没规矩!” 正在一处高楼里摸鱼的保安团一营长被黄有为的喊叫声从梦中惊醒,一肚子起床气。 “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团长他,团长他被日本人打死了!” 这话让在场所有保安团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虽然很想这就是真的,可他们一点也不认为这事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自己之所以要来爬楼梯都是那个混蛋团长接到了影佐的命令,凭什么他自己反倒会被日本人打死呢?!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团长的卡车!我亲眼看到他们那组人被日本人追着打,最后逼停在路旁,团长本来是探出身子给那些人打招呼,结果那些日本兵直接举枪就射,团长就这么中枪了! 最后一车人都被抓走了,团长八成已经是尸体了……” 黄有为说的绘声绘色,虽然这些人依旧不敢相信,可那名营长总归还是想确认一下这件“好事”的。 于是一个不敢忤逆命令的士兵被安排跟着黄有为几人返回现场看一看。 果不其然,扔在路边的卡车上面不少弹孔,车胎也破了,而就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有不少血迹! 被带过来的那名皇协军看到路边的卡车时本就胆战心惊,现在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你赶紧去给你们营长回话吧,我们还得去告诉其他弟兄,万一晚了,谁知道日本人还会不会痛下杀手!” 黄有为的“大义凛然”让这名皇协军不由心生敬畏,毕竟他是在为自己弟兄们的生存而行动,更何况,这个行动的过程中很可能随时随地身首异处! 于是,附近几个正在摸鱼的皇协军营长连长之类的大小军官都被黄有为惊动了,而且“证据”就摆在那一动不动,谁也无法否认着眼前的事实。 一时间疑云密布了皇协军所有人的头顶,这份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影佐可不知道他自己的人“抓了”陈淼篇,更没料到陈淼篇会突然消失不见。 这一场对弈的天平自此开始倾斜了。 这也是陈焱章憋屈多年没有动杀念的原因之一,这就是他想要从陈淼篇身上讨回来的利息之一! 此时的街道上,各个哨卡的鬼子都成了惊弓之鸟,他们无法判断谁是敌人,所以各个“生人勿近”。 而皇协军保安团的人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又突然“群龙无首”,兼之谁也无法预料到日本人到底会不会继续扩大打击面,一时间人人自危,原本都躲在屋顶摸鱼的各个营长连长,现在都不敢轻易把自己暴露在没有隐蔽点的视野里…… 同时,嗅到了诡异的叶振鸿,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古绝渊,虽然主动向古绝渊汇报这事他实在是不想干,但是他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而且也能假手他人。 得到这条消息之后,古绝渊不由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感觉若不是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此时被日本人枪击的恐怕就是自己手下这些警察了! 于是他下达指示,让所有人就近掩藏,不要回警局也不要回家,这个街道上恐怕立刻会有暴风雨临近,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当然,他还是强调,必须确保视线中的每一个路人不被牵连,即使冒着风险也要坚决执行这条命令,因为他们是警察! 收到这条命令的所有警员都不由感受到了使命的号召!虽然他们也只是打一份工而已,可很多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如果此时此刻自己不站出来,恐怕那一次的惨剧又会再次上演…… 而发布命令之后,古绝渊还是没忍住往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之中也没有直接问自己儿子到底在不在家,不过接电话的是大夫人,她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自己丈夫的“焦急”,很随意地自顾自说了句“小月在和老四下棋,这倒是难得的奇景”。 老四是谁古绝渊自然清楚,所以这的确是个奇景。 恐怕这里面也有更多的不正常,但是古绝渊总归放心了,至少自己家那个臭小子没有真的泡在这趟浑水中无法自拔! 此时的古月的确在和古家四夫人下棋,还是中国象棋,据说是四夫人特地提出的要求,因为她不太会,所以让古月教她。 古月不清楚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反正是要在家里蹲的,也就应了这个要求。 不过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让了“车马炮”。 “将军,死棋,第三盘了,四夫人你感觉自己有点长进了么?” 言语中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四夫人似乎早就习惯于此,一点也不介意,依旧笑盈盈。 “果然我们家月月就是天纵之才,是这么说的吧?都说下象棋如指挥千军万马,你这让了我车马炮还能杀我一个片甲不留,可见你是有当将军的大才! 不过我的确太差劲了,完全没什么长进嘛,要不你把这个象和士也让我一半如何?” 古月不太清楚这人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不过这话里似乎有话? “下棋嘛,是有一定的门道,也和指挥有关,不过我能赢你主要是你不太会而不是我很厉害,至于这象和士同车马炮不同,让了一半这营房可就垮了……” 第123章 闲子与意外 陆续有电话打进保安团营地,都是在问陈淼篇有没有回营。 留守的士兵们都很莫名其妙,不过打电话过来的都是代表各个营长和连长的意思,他们也不能轻易怠慢。 一股寒意渐渐在保安团里蔓延。 难道有大事即将发生? 留守的皇协军们并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电话里都没有特地提起这件事,这些营长连长们也各怀心思。 眼下,陈淼篇的确下落不明,可谁也不能确定这人被日本人抓了或者打死了。 袭击那辆卡车的就一定是日本人么? 所以没人会留下口实,可他们都不会冒险在外面走动,就算不是日本人所为,那些做下这件事又准备嫁祸给日本人的幕后黑手,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肆意走动。 陈沁心带着另一名狙击手出现在了保安团营地附近,她们的目标显而易见了。 不过,有人比他们更早到了,那就是嗅到机会的陈敬文,或者说“藏锋”。 观察营地内情况的时候,陈沁心觉察到了有一个人的行动看似很杂乱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因为他一直在移动,甚至进入某一个屋内后也会立刻出来。 这人有意识地避免了在过多人面前露脸,却没有心虚的样子,碰到路线上没法避开的伪军还会主动微笑致意。 而他的目标,很可能和自己相同,那就是伪军的军械库。 陈沁心心中猜想这人是谁,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毕竟,有些利息不光陈焱章想要去讨,陈敬文也不会放过。 原来,陈敬文仔细揣度了一下陈焱章的心思,尤其是在他观察到警察们几乎全体出动在大街上疏散所有群众时,他意识到这里恐怕意有所指。 很快,陈焱章的设计雏形便在陈敬文的脑海里浮现了。 因为他们都熟悉一个人,陈淼篇。 相对于古绝渊而言,陈淼篇自然更好利用,也更有利用价值。 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陈淼篇就亲自带人声势浩大地出现在了街头巷尾。 具体陈焱章还要做什么,陈敬文可没法窥见,不过他只需要清楚一点,就是保安团的人一时半会都回不去。 于是一番准备之后,陈敬文摸进了保安团的大营内。 正巧这时听到了留守的伪军在讨论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内容都大同小异。 “陈淼篇失踪了?” 陈敬文的心情有点复杂,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他想趁这个营地里兵力空虚的当口,把军械库给炸了。 不过他首先得确认军械库的位置。 想要尽快得到准确信息,他决定冒险找一个伪军“沟通”一下。 “兄弟,你也是心大,还能抽烟啊?” 一个明显是在摸鱼的伪军被陈敬文发现,随即一场突如其来的忽悠便拉开序幕。 “啊?怎么了?现在那些当官的都不在,这时候不抽一根什么时候抽啊?来一根?” “不了,我是觉得啊,咱们可能碰上事了,而且是大事!” 危言耸听的先决条件就是虚张声势,而陈敬文深谙此道,同时他的语言天赋很容易办到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 “大事?也是,这都差不多全员出动了……不过这也是咱们副团长想表现表现呗,可咱们这些留守的是没机会立功了,不过也偷的清闲,什么大事也不会和我们有关了。” “刚刚接二连三打回来的电话你听说了么?营长连长们都在问副团长回营没有。” 抽烟的伪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脸嫌弃地认为陈敬文大惊小怪。 “咱们副团长和其他长官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说么?他们什么时候会这么关心副团长了?!” 这话听着似乎也有点道理,抽烟的伪军不由多想了一会,“他们是不是想撤回来了?可副团长没下命令?” “这次任务是副团长亲自下达,他会特地自己先跑回来么?这不是有点虎头蛇尾?! 而其他人明明没那么关心副团长,却都不约而同地问问咱们副团长回来没,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其实并不在一起,而且他们都不清楚副团长到底去哪了!” 抽烟的伪军也有点紧张起来,虽然他还是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大事可能发生。 “我是在想啊,咱们浩浩荡荡出去那么多人,结果副团长突然不见了,这叫什么事?是他自己想不见的么?没准,是被敌人……” 一边说着,陈敬文一边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抹过去的动作,在配上那一脸认真的表情,这让抽烟的伪军一时间都忘记了手里的烟。 “副团长……他,他被人……” “嘘~!”陈敬文立刻出言打断,煞有介事地装作很小心的样子,“小声点!这话能随便说出来么?!” 抽烟的伪军赶忙噤声,随手把自己的烟也扔地上踩灭了。 “兄弟,还是你脑筋好使,那你说这事会影响到咱们么?” “现在还不好说啊,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咱们那么大部队出去,而且就在着上海城里,但是咱副团长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这个能耐的敌人又会是谁呢?” “你是说,姓国的和姓共的?” 抽烟的伪军小心翼翼地问着,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这里说到底还是日本人占领着,所以他们的人不会太多,平日里也不可能真的和咱们硬碰硬,毕竟这里和城外不同。 可现在呢?咱们的大部队都出去了,咱们的副团长突然不见了,咱们这里,是不是空虚到不能再空虚了……” 一边说着,陈敬文一边越来越压低自己的声线,同时不由自主地左顾右盼,就像是担心有人正盯着自己一般。 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确实有人正盯着他,而且盯了好一会了。 陈沁心很好奇,瞄准镜中的疑似陈敬文一切表现都很自然,或许这就是顶级特工深入敌人内部时最需要的技能吧,她自己反正是不会的,不过眼下正好可以学习一番,指示她身旁的另外一名狙击手有点摸不着头脑。 只是陈沁心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她也只好陪着一起盯着看。 陈敬文的演绎让不再抽烟的伪军也“感同身受”地开始害怕,“不,不至于吧……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了,他们不会特地找我们的麻烦吧……” “咱们是没几个人了,而且都是小鱼小虾,可这里是咱们团大本营啊!眼下这么空虚,他们趁机闯进来,真的会是为了杀我们几个么?难道不会有更符合他们利益的目标?” 在陈敬文的引导下,不再抽烟的伪军终于联想到了“军械库”,这一联想又把他吓得半死,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军械库的方向,“没错,没错!他们要是能炸了军械库别说咱们几个多半活不成了,就算侥幸逃脱,肯定也会被枪毙!” 在陈敬文的诱导下,这名伪军实在忍不住想去军械库周边转转,不然他抽烟都不安心。 “对了,兄弟,没怎么见过你啊,你是跟谁的?” “唉,新来的,谁都不待见,所以这次搞不好能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没我的份呗,只能认了……” 这话勾起了这名伪军的酸楚,他也是“感同身受”,虽然来了不短时间,可他也的确不受人待见! “是啊,都欺负咱们……”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他就再也没机会说完后面的了。 将这名伪军扔在墙角适度遮之后,陈敬文顺着刚刚发现的道路又摸索了一阵子,很快看到了军械库,不过这里还有两名伪军在把守。 正在他思索怎么一蹴而就的时候,跟着陈敬文的路线调整了自己所处位置之后,陈沁心对身边的狙击手直接下令,她们一人一个砰砰两枪解决了看守军械库的伪军。 而这突然的枪响和敌人应声倒地,吓了陈敬文一个激灵,好在他定力足够,不然很可能跳起来…… 下意识躲进掩体之后,陈敬文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他那好妹妹的杰作了,而自己其实真的被人盯了好半天! 心中苦笑不已,不过他没时间纠结这些。 突然的枪声惊动了营地里所有的伪军,他们都装模做样地拿着枪“步步为营”,就怕下一声枪响之后倒下的是自己。 感觉枪声是从营地外传来,可他们都不敢出去看一眼,也正是这番“思考与开会”的时间,给了陈敬文完成他目标的机会。 快速撬开了军械库的门锁,陈敬文第一时间确认了手雷和炸药的存放地点,随即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简易定时炸弹,给了自己二十秒钟的时间之后,陈敬文一番飞檐走壁,又从保安团的大营里撤了出去。 伴随着他落地的脚步,剧烈的爆炸声直冲云霄。 而陈敬文自然不敢一步一个脚印地装模做样,毕竟炸弹可不长眼。 离开营地之后他立刻跑起来,不过心中估摸着陈沁心可能存在的位置,在爆炸声的掩盖下他顺利摸到了预估的地点。 可惜,这里只留下了两颗弹壳。 没再停留,陈敬文消失在小树林里。 连环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不仅仅是让留守保安团大营的伪军心惊胆裂,更是牵动了整个上海所有人的心弦。 “(日语)哪里来的爆炸声?!” “(日语)似乎是保安团营地的方向……” 小田原也拿不准,不过影佐直接一反常态地摔碎了自己的杯子。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样的爆炸声一定就是保安团的军械库被炸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所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么强大! 原本他始终认为自己掌握着主动,把藤田三郎攥在手里就可以时刻处于有利局面。 但是他现在才清楚,敌人虽然的确有击杀藤田三郎这个目的,却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有其他目的! 诚然,暗杀藤田三郎一旦成功,对于他们的士气提升有着显着的效果,国民党那些人也会觉得十分有面子。 可眼下呢?已经成功炸掉了皇协军保安团的军械库! 这可是就在上海城内,他们能完成如此困难的任务,又何尝不会同样有面子值得大书特书?! 影佐很气愤自己有些短视了,而这对于博弈而言可是大忌。 他忽略了敌人的变通性,始终保持着一种固步自封的状态,这点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应该,此刻却只能痛定思痛了。 所以他不得不又继续考虑,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会是藤田三郎么? 如果依旧是这个目的,那么保安团的军械库只是顺势而为? 又或者,这也是原本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对藤田三郎的刺杀? 影佐真的有点搞不懂了,因为他无法判断这一步棋到底和刺杀藤田三郎能有什么关系! 其实,陈焱章的计划里,这一步只是闲子,顺势而为罢了,原本真的并没有和中心目的扯上任何关系。 可陈淼篇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让陈焱章自己都觉得不去把保安团给炸了会对不起陈淼篇的“努力”。 但是这次行动和刺杀藤田三郎之间有关联么?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说没有,其实是因为原本这步棋并没有特地要求,因为这需要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去考虑,无论是皇协军的部署还是影佐的态度都缺一不可,如果强求只会本末倒置。 可事情就这么按照最好的轨迹发展了,陈焱章自己都觉得意外,便毫不留情地抓住了这个“意外”所带来的机会。 而要说有,自然也可以继续发散下去。 炸掉保安团大营这事可不是小打小闹,而且动静如此之大,整个上海谁还能装聋作哑? 同时,这也是一种宣告,那就是影佐在博弈中至少是输了一阵…… 那么,他会不会继续输下去呢? 恐怕需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了。 比如丁默邨…… 看着远处的烟尘,陈焱章又一次露出了他那无比自信的微笑,这次行动的确让始终憋屈的他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而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这种感觉能够保持下去。 第124章 瓮中与捉鳖 一直没回古府的齐书记始终关注着局势变化。 他倒是很佩服陈焱章的魄力,虽然自己口头答应了,可毕竟从始至终没有见过一面说过一个字,这人竟然就直接选择相信并且立时展开了他的行动。 是自己口碑太好了么? 齐书记苦笑摇头,他清楚陈焱章并不担心地下党人反悔,因为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通知下去,我们也该活动活动了。” “是~!” 看着张汪洋的一脸兴奋,齐书记其实一直都有隐隐的担忧,不过这小年轻的确很积极而且失败了也不气馁,这点不可谓不难得。 只是张汪洋总归是上过通缉令的,这几天齐书记一直在想着怎么把他送出去,可惜,正如老罗一样,始终没有一个好时机。 不过张汪洋据说和古月的朋友王老板学了一手易容的伪装技巧,虽然还不娴熟,可要把自己弄成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还是够了。 而且,传递自己的命令这事张汪洋的确轻车熟路。 所以这个关键时刻,齐书记还是给了张汪洋一个机会,不过他也拍了拍张汪洋的肩膀,“凡事谨慎,一切小心。” “我明白了!” 张汪洋清楚自己这个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自己身陷囹圄,如果不是组织和齐书记的信任,自己肯定已经被隔离审查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齐书记的信赖之情! 老罗老李等人已经各自就位,各自等待着齐书记的一声号令。 至此,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同志们也终于展开了对秦逸伦的营救行动。 就在爆炸声响彻整个上海的时候,丁默邨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焦虑不安。 街面上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死了不少日军士兵这事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 丁默邨清楚这一次军统的人决心很大,毕竟他自己也曾经替国民政府办事,知道这个政府里那些明里暗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陆杰的事之后重庆方面在舆论上被各界口诛笔伐,虽然他们可以压制一些主流媒体,可这神州大地上并非只有他们自己的报社广播。 所以他们急需一次大胜来挽回颜面同时彻底压下那件事情的负面影响。 这也是沉寂多年的军统上海重新活跃的契机。 眼下这样的声势,可以说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也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答卷,即使没有真的将藤田三郎毙于枪下,单单就是杀了这么些日本兵以及炸了皇协军大营都足够他们大书特书了。 可丁默邨知道,这些人不会就此罢手的,而且,共党地下党那些人依旧没有出手。 此时此刻,上海可谓是一片混乱,尤其是影佐的布局里已经根本不存在任何主动权的意义了。 而且,就算他这时候说一句“藤田三郎在医院里”,会有人信么? 丁默邨清楚,这一次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应该已经有了攻守同盟,而军统已经打响了第一枪,地下党的人应该也跃跃欲试了吧。 古月提到的那些,丁默邨自己何尝不知?他并不想给影佐当炮灰,可他同样不愿意就这么把秦逸伦放了。 这一次整个事件里,影佐的确是主导,可七十六号才是被推到台面上的主要群体,尤其是董槐林的各种负面消息已经完全给七十六号抹黑了。 当然,丁默邨并不指望自己这地方名声有多好,可他并不希望所有人一提到七十六号就是监守自盗! 尤其是不能让南京政府的人也这么觉得,毕竟他这个主任头衔还是汪精卫亲自授予的。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七十六号就是听日本人的,就是一群日本人的走狗而已。 但是,当狗也有各自的打算。 正如董槐林那样,想要当一条最听话最会咬人的狗,结果呢?他的确听话也能咬人,不过眼下狡兔还没死,走狗就得烹了…… 丁默邨也清楚自己无非是一群狗的头,说到底还是只狗而已,而且绝对不算是狗王。 因为他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不是他能一言而决的。 所以他始终没有真的倒向影佐,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允许这样。 南京政府的口号是什么?“曲线救国”。 既然要救国,自然就是自成一国的意思,而不是完全依附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 虽然谁都知道这就是一个忽悠人的口号而已,但是这口号之所以还能拿来忽悠人,就是因为表面上南京政府的确是有“独立”机制的。 那么作为南京政府特工总处的主任,丁默邨就先天不具备明面上完全倒向日本人的条件。 可他就在上海这里没法离开,设立的七十六号也得受日本人节制,基本没有自主权,这和完全倒向日本人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其实还是有的,因为影佐直接指派任务给的是董槐林。 丁默邨绞尽脑汁也只能避免自己明面上也完全没法挣扎的结果,更何况,原本是跟他一起当叛徒的李世群,现在已经爬到比他更高的位子了! 要知道当年,李世群还是副主任,自己才是一直以来的主任! 只是丁默邨自己都清楚,他这个主任完全做不到令行禁止,所以越发显得无能。 而李世群恰恰是抓住了那一次和戴笠火拼的机会,同时又依靠将军统上海站几乎摧毁殆尽的功劳才真的得势。 所以他丁默邨也不是没有机会,而且机会就在眼前。 军统的人敢当街就那么直接火拼,不单单只是那些人不怕死,更说明他们是有足够的装备支持和战斗素养,虽然最终陆杰那队人都没了,可这并不代表军统上海站的人都不能像陆杰等人一向勇猛无畏。 眼下这个局面更说明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比陆杰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如果一开始就让他来指挥那个特遣队,恐怕影佐早就一命呜呼了。 也正因为如此,丁默邨很认可古月的说法,不愿意给影佐当炮灰去堵来自军统的枪眼。 可他仍然需要功劳该如何获取? 自然就是从地下党人手里去赚了,而且这些人肯定没有军统那样的装备和战斗素养。 所以丁默邨始终在坚持,一点也没放松对秦逸伦的监管,因为这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了。 尤其是眼下军统得势了,如果他能扛住地下党的攻击,是不是能从侧面证明他不仅不是影佐的狗腿而且比影佐更高明? 正在打着自己如意算盘的丁默邨突然发现眼前一暗,原来他房里的灯熄灭了。 “来人啊,什么情况这事?” “主任!楼里好像停电了!” 丁默邨一听顿觉不妙,早不停晚不停偏偏是现在,这若不是人为的打死他也不会信! “派人去周边看看,再和电力局确认下!” “主任!不好了!” 秘书的尖叫声一波接一波让丁默邨有点神经衰弱。 “又怎么了?!” “电话……电话打不出去了!” 丁默邨意识到这是开始针对七十六号的行动了,而敌人除了地下党的人也不会有其他了。 恐怕电线和电话线都被人弄断了,眼下这个局势想要立刻恢复恐怕难于登天。 而这样的行动目的何在?让自己和外界无法联系! 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根本就无需去猜! “让苏菲快过来!” 丁默邨的命令还没出门,苏菲已经抵达了主任办公室,她清楚此时需要自己去做事了。 “来的正好,现在就去医院现场指挥,一切事情由你决断!” “是,主任!” 其实苏菲清楚,她这个时候就是想去医院,这一路上也会困难重重危险如影随形。 因为共党的人既然打算切断七十六号本部和医院之间的联系,又如何不会防范有人带着命令前往医院呢? 可这是丁默邨的命令,虽然丁默邨一点犹豫都没有,肯定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但是苏菲“并不介意”,她做好了遵命的准备。 很快,三辆车一起从七十六号出发,这是疑兵计,也是苏菲能短时间内想到的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只是料想中的拦截和一路荆棘并没有出现。 苏菲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如此顺利地抵达医院。 事实上,让她走才是上海地下党人计划的一环。 “动手!” 老李亲自指挥,行动队的同志们对七十六号发起了突袭! “主任~!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丁默邨已经想把他这个秘书扔到臭水沟里了,这一惊一乍的尖叫声比外面的枪声更让人不适。 此时他才真的弄懂地下党人的计划。 切断电源和通讯是为了让七十六号本部和医院之间失去联络的方式。 自己会第一时间派苏菲过去肯定也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可敌人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强攻七十六号本部!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不过丁默邨清楚,此时他这地方格外空虚。 行动处的人大部分都在医院附近,其余的也散开了在监视一些要地,比如古月他们家,丁默邨始终没有放松对秦雨涵的监控。 眼下,待在七十六号里的特务们基本上都不是行动处的了,除了守大门的几个以外,更多的还是电讯处和后勤处这些平日里缺乏军事训练的主。 要说此刻七十六号里哪里最有战斗力,那就只能是党务处,可他们的人数总归有限。 事实上,齐书记的计划里,这一环也同样计算在内。 这些年里,丁默邨和七十六号其他人之间的关系融洽么? 地下党人可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电讯处处长周敏兰是周家的人,平日里不太参与电讯以外的事务。 党务处处长潘辰是李世群的人,平日里对丁默邨阳奉阴违,只要有机会下绊子他都不会吝惜。 后勤处处长季通海是青帮季家的人,季家为了把这一亩三分地经营成铁桶,没少花钱,同时也和李世群沆瀣一气。 甚至就是行动处,丁默邨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拿下。 而眼下,行动处的人大部分都在外面,留守七十六号的人里,有几个会为了丁默邨而拼命呢? 更何况天色渐晚,连点灯光都没有的七十六号本部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处长是不是又能以“看不清路”为理由忽略对丁默邨的驰援? 这一点确实很关键,不过七十六号的电路都是特别设置的,并没有那么容易破坏,地下党人却早有布局,而且察觉到了他们的走线利用上了上海下水道。 为此,陈敬文特地给地下党人介绍来了几个专业向导。 自然就是常年“混迹”在下水道里的秦海等人。 原本秦海并不太乐意,毕竟这事没有古月的首肯,不过一听说是直接和七十六号的人硬碰硬,而且都要打进他们老家了! 这事被陈敬文一说出口,兄弟几个就忍不住跃跃欲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秦海确定陈敬文离开后,悄悄从暗道进入了古月的房间,向古月汇报了这件事情,也表达了自己兄弟几个的干劲十足。 古月并不清楚地下党人到底要怎么操作,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所以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了,毕竟秦海自己那一脸亢奋都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一切小心。” 这是古月唯一的嘱托,不过他也相信以秦海等人的身手再加上常年在下水道里游走的熟悉,这件事应该能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在秦海等人的帮助下,地下党人提前确认了七十六号秘密连接的专用线路,只待最终命令发出后便一举让七十六号本部里面的人成了瞎子和聋子! 枪声听起来很密,不过行动队的人并没有急于突入,他们干掉了守门的几人之后,更多的是在威胁射击,旨在让七十六号里面人人自危。 同时他们也要确认街道上到底会不会有日本人的增援出现,一旦有了不对劲的苗头,也好第一时间撤离。 此时,七十六号里电讯处的小姑娘们都有些担惊受怕,可周敏兰一点也不在意,“怕什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该干嘛干嘛,没事做的自己位子上趴着睡觉!” 而潘辰和季通海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第125章 求援与抉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敢打进这里来?!” 季通海可没有经历过什么训练,至少此时此刻该有的淡定他是不可能具备的。 “还能咋了?某个傻子把手底下的人都扔在外面了,这里不就是活靶子了吗?!” 潘辰毫不客气地骂了丁默邨一句,不过当着面他还是不会这么直接的。 “那现在怎么办?你的人可以保护我们出去么?或者我们去地下室?我那保险库的大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攻破的!” “这是个办法,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外面的人真的攻进来了,我们躲进了保险库里,其他人呢?丁默邨呢?万一他被敌人做掉,这可就是七十六号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耻辱了!而我们还能逃脱南京的审判么?” 季通海只是个守财奴,可潘辰总归有一定的政治眼光,他可不能病急乱投医。 “那……那我们……拉上丁默邨一起?” 昏暗中潘辰很想把眼前的傻子扔出去喂狗,可惜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说到底,是因为人手都在外面,这次断电断电话线为的就是首尾不能呼应,那个傻子认为敌人是想要让咱们听不到外面的求救,眼下谁还能看不到是为了不让咱们的求救被外面听到?! 所以关键在于能不能冲出去哪怕一个人,只要和医院那边的苏菲联系上了,行动处那些人一旦撤回来外面的人肯定得跑!” 季通海一听潘辰说的很有道理,他是不会有意见的,毕竟就算要有人冲出去也不可能需要轮到他自己。 “我就奇了怪了,这外面都是枪声,那些巡街得日本人呢?他们就不用管了么?” “皇协军的大营都被炸了,日本人管得过来么?!现在求人不如求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你那有什么动静大的东西赶紧拿出来,我的人去拼一把,只要能出去就可以找个电话亭打电话了!” 一听日本人都靠不住了,季通海更加慌神,不过他也清楚此时此刻能救他的恐怕只有潘辰,于是绞尽脑汁去想那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账本。 “有,有的!我偷摸地藏了一门小钢炮,管用么?” 这话一出让潘辰忍住了,心中实在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守财奴是真牛,日本人的东西他都敢私藏?!” “你们几个,会使么?不要你们炸外面的人,就把后面的院墙炸了就行了。” 党务处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打打枪都是勉强了,小钢炮?这玩意他们倒是听过见过,可谁能碰到过呢? 可此时此刻的确山穷水尽,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不多久,几个人在枪声中把保险库里的小钢炮给搬了出来,“仔细”研究之后,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没能耐正常使用这玩意,弄不好一炮没打到院墙反而打出去了…… “没用的东西!打不准就不要这个炮了,把炮弹当炸药用不会么?放在墙角用枪引爆!赶紧的,快快快!” 潘辰的命令,党务处这些人可不敢不听,只是外面的枪声依旧,他们需要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冲出去一步。 坐在楼上的丁默邨可不知道楼下的人在干这些勾当,他也没工夫去考虑这些人的死活,因为他的脑袋都快被自己薅秃了。 可惜,他依旧束手无策! 他不是不清楚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出去求援,让医院的人赶回来,不然这七十六号的大本营就得改名字了。 可他清楚,让医院的人撤回来才是地下党那些人的真正目的! 因为他们并不是冲着炸掉七十六号总部来的,他们这出叫围魏救赵。 一旦医院的防守力量弱化了,秦逸伦就有机会被救走逃出生天。 而围在外面的地下党一看到有人来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他同样清楚,如果不去求援,如果外面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这个总部就真的不保了! 地下党的人并不是死脑筋,他们也会有变通的,既然七十六号的人打死也不回援,那就让这里成为一个笑话吧。 丁默邨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因为他还指着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建功立业! 而且,他始终认为日本人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而且外面的人也没有真正强攻,所以他还能再扛一会,只要再坚持一会,没准就能有转机了? 更何况他在顶层,只要让手下人卡住两个楼梯口,地下党的人又不会飞! 时间站在他这边,丁默邨始终坚信! 可惜,各自心怀鬼胎的一群人到底还是都了解彼此,这些没待在顶楼的人一开始就没指望丁默邨会有所行动。 “打准点不行啊?!你们平日里都不练枪的么?!干什么吃的!” 潘辰的咆哮都差点盖过了外面的枪声,原来他的人好不容易拼死跑出大楼把炮弹放在了院墙边。 可他们又冲回楼上的时候才发现,想从这里开枪打中那几枚炮弹,似乎也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你们在干嘛呢?” 被奇怪的声音吸引,周敏兰摸到了潘辰的办公室门口。 “啊?啊!周大小姐,我们打算把院墙炸了,来个出其不意,这样就能出去叫来增援了!” 潘辰是个分得清利弊的人,他自然也不会对周敏兰大吼大叫。 “哦?现在呢?用枪打院墙?那个是炮弹么?不错的想法,不过你们似乎进展的不太顺利啊?” 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潘辰眼里周敏兰实在是心大,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周敏兰凑近窗边。 “这几个废物,平时不好好练,现在都不顶用了!” “那个……处长,现在太黑了……” 党务处的人憋了半天找出来这么个理由,潘辰的火气却一点都没法消减。 “要不,让我试试?” 一边说着,周敏兰一边把手伸到旁边一名党务处的人面前,很显然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这人把枪贡献出来。 潘辰很无语,这大小姐真的不怕死么?她凭什么有恃无恐呢?外面人的子弹会绕着她飞还是怎么地? 可他也没有阻止,虽然不曾听说这位大小姐有过射击的天赋,但是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他自己也没这个天赋。 “啊~!” 瞄了好半天,周敏兰一枪打偏了,还把自己震了一下,发出惊呼。 一旁的潘辰和季通海都不敢出面阻止,不过也在催促其他人赶紧继续射击,实在不行就把保险库的手雷拿出来搞不好更好用一点。 “砰~” 谁也不曾想过,周敏兰第二枪便命中了一枚炮弹随即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这一声炸雷给这个不平凡的夜晚又增了一笔浓墨重彩。 “嗯,略微调整一下就行了,不难嘛。” 把枪还给了刚刚那名党务处的人,周敏兰留下这句话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电讯室。 潘辰和季通海等人只能面面相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炸院墙到底要干嘛…… “别傻站着了!赶紧出去!再慢了敌人就回过神来了!” 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的是潘辰,他也立刻催促手下赶紧跑出去求援。 不过他心里依旧震惊,因为刚刚周敏兰很显然是根据第一枪的着弹点立刻调整了瞄准方向,并且第二发便直接打中了! 这是有多么恐怖的天赋?且不说具体要调整多少,单单只是举枪该怎么调整这件事,不需要练习的么? “又是什么情况?!” “主任……院,院墙倒了!” 楼上的丁默邨可不清楚炸院墙的是潘辰和季通海,他只能判断是敌人开始正式强攻了,随即又一次命令手下人守好楼梯口,甚至他自己也出现在了楼梯口不远处,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至于楼下的人,他可不认为如果敌人真的冲上来了这些人会给自己堵枪眼! “院墙倒了?谁让你们炸院墙了的?!” 老李一头雾水,他明明没这个命令,怎么有人私自行事了? “队长,不是我们!好像是他们自己炸的,刚刚那几个人就偷偷摸摸地跑到了墙边也不知道在干嘛,现在想想,很可能是放了什么爆炸物。” 这个状况老李并没有想到过,他也很好奇敌人下一步又会如何,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不是代表自己的目的就快达成了? “同志们,看好了打,如果有人想从那处院墙倒塌的地方跑出去,就让他跑,不过只能放走一个!” 有了这样的默契,正在那害怕一脚生一脚死的特务突然感觉枪声似乎稍微放缓,于是在潘辰的又一次催促下,他一咬牙冲出了大楼。 还有机会后怕他就谢天谢地,不过跑出来只是第一步。 被堵在大门口的门卫也趁机一咬牙冲进了大楼里,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并且坚持了这么久。 不过看清楚有人跑出去之后,老李又下令继续加大火力,这种高压态势被保持住了。 一路上谨小慎微,还特地绕路的苏菲,除了被哨卡的日本人用枪指着审查以外,倒是没有遇到袭击。 不过她会日语,所以并没有耽误太久。 可她刚到达医院不久,总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准确来说是从总部外面的电话亭打的。 电话转到苏菲手里的时候,对方的焦急和后怕溢于言表。 “苏、苏处长!您赶紧带人回来救援吧,有大批敌人在强攻总部!再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您听……听到了吗?枪声,密密麻麻的枪声!”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哪里打的电话,可对面传来的枪声的确很清晰,苏菲略微沉吟就知道敌人的目的了。 这是围魏救赵,而且“魏国都城已经传信到赵国前线了”。 “主任呢?是他派你出来求援的?” 那名党务处的人差点下意识说自己是奉的潘处长命令。 不过这方面的小技巧他还是在平时积累了一些,“弟兄们都在奋力抵抗,我们誓死不让主任有事!啊?!敌人追过来了!苏处长,一切只能拜托您了!” 演了这出无中生有的戏码之后,这名特务准备回去么?他又不傻…… 电话里不再有人应答,苏菲也不得不停止了呼喊。 虽然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谁,更不清楚这电话的真实性,可自己这里的号码是那么公开的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打进来? 更何况,那一头的枪声确有其事。 苏菲很快便想到了很可能是真的有人冒死跑出总部求援,不过这未必是丁默邨的意思,因为那座大楼里还有周敏兰等人。 会安排这件事的当然不是周敏兰,如果她想求援,纵然电话线被人剪了她也应该是能用上发报机。 那么这件事很可能就是潘辰的指示了,因为季通海没这个思维更没人可以派。 可主任呢?他会怎么想? 自己能一眼看出来这是“围魏救赵”,主任又凭什么不知道? 那么他的意思如何? 苏菲立刻意识到,如果这的确是主任的意思,刚刚那人就不会特地顾左右而言他了。 以丁默邨的性子,他应该会赌,赌日本人到底会不会来,赌敌人能不能冲破一层层楼直达他的所在。 苏菲闭上了眼睛,她也要赌一把么? 忽然,古月的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如果能确保藤田三郎不会真的出事又能完成他钓鱼的初衷,以苏处长的精明,不会看不出来你们在这件事里可能充当的角色吧?” 原本苏菲也清楚影佐会特地散布“藤田三郎在医院”这条消息,因为这样可以把七十六号的人推出来挡枪。 而现在呢?军统那些人已经做的十分过火了,眼下再讨论藤田三郎到底在哪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地下党的人的确还在针对七十六号,并且直接强攻了七十六号总部。 这时候,日本人会怎么做?出面救援? 苏菲很清楚影佐手里握着的兵力远胜于军统和地下党,可他并没有轻易调动日军本部的人,因为他可不想造成自己所在地方的空虚。 而一个个哨卡的出事同时又和皇协军之间断了联系。 影佐手里还能用的棋子是不是越来越少了?甚至不够了? 此时此刻,他应该很庆幸地下党的人正在强攻七十六号总部吧…… “所有人听令!留下三分之一,其他人跟我回去救援总部!” 苏菲的一声令下,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人立刻紧急集合了。 不过她临走时特地给留守的小队长交代了一句,“情况变了,你们自己机灵点,别硬拼……” 第126章 烟火与黑暗 医院里的动静,自然全部映入了那名护士的法眼,始终潜伏在医院的她,今晚注定将成为主角。 不过她需要等一个信号,那就是同志们察觉到七十六号的人出现调动之后会发出来的烟火。 “咻~” 一声破空,炸裂出的绚烂将半空染出五彩缤纷。 随即,接二连三的烟火此起彼伏,连成串将这个夜晚照亮。 坐在吉普车中焦急的苏菲很快便被这些烟火所吸引。 而她也清楚,是地下党的人看到了自己的这一行人才开始传递信号。 这信号是给谁的呢?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烟火,苏菲清楚这是在通知医院的人准备动手了。 她不是没想过立刻掉头,可她放弃了。 因为她不得不多想一下,如果自己此时掉头,会不会再有另一排烟火接踵升空。 地下党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传递信号,从未担心过自己也会看到么? 他们自然清楚自己能够看到,却也算准了自己进退两难。 而这样的“明目张胆”更加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因为医院的人肯定也看到了,他们或许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一旦正式开打,却不见有人驰援,他们也总归会明白的了…… 苏菲咬咬牙,放弃了这种纠结,因为对她而言丁默邨自然摆在其他人前面。 那名护士等待的信号出现了,不过她也没着急出手,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待在无人病房里装作正在欣赏这夜晚的绚烂。 “你们要行动了对吧?” 耳边响起的这句话让她差点没吓到跳起。 而说出这句话的是她身旁的另一名护士,此时正用狡黠的微笑看着他,与此同时,身边的一名医生和另外两名护士也都露出了似有深意的微笑。 “别紧张,好姐妹一场,以后估计你是不会回来了吧?就让我们一起送你吧,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从震惊中恢复,身为地下党人的护士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早就“暴露”了。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古大少爷特地找你说话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好奇,那可是和我们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人物啊,难道是看上你了?觉得你比我们几个漂亮?好像,也的确如此,可你和古大少爷身边那些女人一比,好像又不至于有什么优势吧,嘿嘿!” 面对自己“好姐妹”的坏笑,身为地下党人的护士也只能苦笑摇头,不置可否。 “之后我们几个一合计,自从秦雨涵小妹妹住进来之后,你就会有一些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举动,比如不止一次提前走了,又不止一次和我们换班了,本来吧,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的性子一向不喜欢麻烦我们,偏偏这些天里一次又一次,说明什么呢?说明你很焦急,这点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到后来,秦逸伦住进来了,这些特务们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主任就告诫我们不能乱说了。 直到今天,你特地调班到现在,而且做好准备连轴转了,自然不可能事出无因吧? 而这烟火,想来就是你的人给你的信号了,作为好姐妹,我们应该送送你。” 一旁被称为“主任”的医生并没有多言,而这几名护士眼里都噙着泪光,有不舍,也有激动。 身为地下党人的护士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抱了抱她们,“谢谢,不过你们不能牵连进来,不然我走的不会安心的……” 眼神中的坚定诠释着什么叫“姐妹情”。 身为地下党人的她更清楚这些同事朋友没有把对自己的疑惑广而告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正因为每一个平凡岗位的老百姓也都有着自己炎黄血脉里沉淀的意志,这个国家才会有更好的明天! 身为共产党人,身为上海地下组织的一员,又怎能不为了这些意志得以传承下去而奋斗终身?! 说完,这名护士回到了护士站开始准备秦逸伦的药物。 和以往一样,每次推进秦逸伦病房的小车都会被仔仔细细检查,而今天这些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尤其紧张,差点把小车拆了,不过并没有发现令他们在意的东西,唯一的锐器就是针头。 好在最终还是放行了。 注射的过程中一直有特务盯着,他们也算是“尽职尽责”,这些天里从未有过任何松懈。 今天亦是如此。 “他现在能下床走动了?” “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很虚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体原本就不好,医生说一般人应该可以下床了才是。” 特务联想到秦逸伦的具体情况,便不再多问,他只需要确认这人依然没法下床就好。 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秦逸伦的手重新缩进被子里的时候,攥着一把手术刀。 不用睁开眼睛,秦逸伦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早就不再寻死觅活,因为这名护士找到机会给他说了一句“‘藏锋同志’换掉了你的毒药”。 这句话,对于秦逸伦而言就是曙光,因为他始终坚持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同志们,尤其是不能让自己身上的毒药在任何一个地方爆发! 就在这名护士离开病房后不久,这一层楼突然停电了。 “快去检查配电箱!” 特务们的咆哮声让所有人处于紧张之中,“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有任何动作!” 一名护士却尖叫了起来。 “鬼叫什么!都闭嘴!” 冲进无人病房里的七十六号小头目还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尖叫,他便永远不能多说一个字了。 靠在门边的护士提前适应了黑暗,因为这次停电本就是她设下的延时机关,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手术刀划过一条精准的弧线之后,鲜血从特务小头目的咽喉处喷涌而出,虽然他下意识用手去捂却也完全没办法多挣扎一秒钟。 这一次,窗边的护士们和医生一起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然要尖叫的就轮到他们了。 与此同时,老罗带人开始对医院外围的封锁开火。 因为二楼的停电就是“冲锋号”。 “敌袭!敌袭!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本就处于高度紧张中的特务们下意识开始回击却毫无章法,守在二楼的特务们不仅得忍受黑暗,而且迟迟得不到自己队长的命令,一时间更加慌乱。 就在这时,病床上得秦逸伦突然睁开了自己得双眼,就在刚刚的几分钟里,他已经偷偷将绑住自己的皮带割开,趁着床边的特务分神他处的瞬间,秦逸伦手中的手术刀已经扎进了这名特务的脖子里…… 第127章 救援与变招 好不容易摸到配电间的特务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情况,便被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黑影抹了脖子,至始至终没办法发出一点声响。 而这几个黑影的确从头到脚都是黑的,没有一点例外。 配合地下党人行动的秦海兄弟五人终于如愿以偿,他们穿着自己的战袍参与了一票大的! 提前熟悉了医院的布局之后,秦海等人从隐蔽的下水道口出来后便一直蹲伏在阴影之中,直到二楼的灯光全部熄灭。 三步并作两步,一番看似困难实则对他们而言不费吹灰之力的腾挪之后,五人按计划出现在了配电间的窗外。 期待中的特务也如约而至。 其实这一步很关键,因为能否赶在特务出现前确保断电能够持续,这直接关系到了秦逸伦和那名护士的生命安全! 老罗原本并不是太信任这些“飞贼”,尤其是如此关键的一环。 可齐书记愿意相信“藏锋”同志的眼光,其实他也知道这几个人的身手到底如何。 别的不说,秦海当年能在古绝渊和段玉环手下走几招,虽然有放水的嫌疑,却也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身手了,更何况,秦海的确绕开了古府所有明哨暗卫,成功出现在了古绝渊的卧房,这里面到底有多困难,作为管家的齐书记自然最为清楚。 既然齐书记首肯了,老罗也没有拒绝,只是始终担心,也就不得不催促同志们加大火力避免意外。 守在二楼的特务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知道楼下需要救援,却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因为小队长还没有任何命令出现。 而这二楼依旧漆黑一片,甚至那名跑去查看电源的同僚也同样没有反应。 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了这些人的头顶,他们迫切需要一声命令,或者一丝光明。 可惜,他们不仅等不到这些了,而且他们自己也没机会继续等待了。 秦海等人清楚什么叫分秒必争,而且他们无论是装束还是身手都的确适合在这一片漆黑里出其不意。 而且,相对于特务们而言医生和护士的那一身白十分容易辨认,不太会有杀错人的可能。 特地加装了消声器,一场黑暗中的杀戮正式开始。 “呜啊~!” 第一声惨叫出现了,第二声也接踵而至。 “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情了?!” 无法镇定的特务们从头顶凉到了脚尖,因为他们听得出来浙两声惨叫是自己人发出的,可他们除了大致判断一下声音来源的方位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啊啊啊~!” 又有两声惨叫传出之后,其余特务们已经濒临疯狂。 除了一小股一小股背靠背抱团以外,有一名落单的特务已经开始毫无章法地射击,哪里有一丁点声音他就一边吼叫着一边开枪。 只是这样的举动没给他争取哪怕多一秒的生存时间。 随着这名特务的消停,二楼又一次归于平静,十分诡异的平静。 特务们人人自危,他们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冲下去算了,死在枪战中总好过如此不明不白! 而此时此刻,如此状况之下,只要有第一个人动了,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紧随其后。 小五始终亢奋,因为这一次不仅仅是正儿八经地和狗特务们硬碰硬,更重要的是他这是在和共产党人并肩作战! 一想到自己没准能博得一个好印象,到时候去了延安没准还真能见到那名作者! 小五就一刻也没停止自己向前的脚步。 冲向一楼的特务们也有好几个倒在了他的追击之下。 “别追了!救人要紧!” 秦海的呼喊让小五恢复了冷静,于是兄弟五人吹了一会约定好的口哨,旨在联络上那名护士。 和其他医生护士待在一间房里的那名护士虽然一直都关注着屋外的动静却不敢随意冒头,因为这个房间里还有他的同事和朋友们,她必须随时随地防范敌人狗急跳墙。 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意外。 循着口哨声,这名护士和秦海等人对上了暗号,“跟我来,秦逸伦在这里。” 离开房间之时,她也不忘对自己的同事和朋友说了一句,“好好活下去,希望我们都能看到小鬼子被赶走的那一天!现在把门锁好,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并不清楚屋外的情况,解决掉自己床边的特务之后,秦逸伦顺势躲在了床下并且时刻关注着房门的动静。 “老秦,是我。”一边开门一边对秦逸伦呼喊,这名护士并不想造成任何意外。 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过的意外出现了。 当秦海看到秦逸伦的那一刻,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这种熟悉感他的四名弟弟也都同样不明所以地感受到了。 “先出去再说。” 察觉到了自己弟弟们的疑惑,秦海清楚什么是轻重缓急,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重新返回了配电间,这一路并无阻碍,按照计划秦海等人要将秦逸伦送入下水道里。 从二楼逃出来的特务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这让正在交战的特务们都不明所以。 “你们见鬼了?!瞧你们一个个什么样子?不嫌丢人啊!你们队长呢?楼上到底什么情况?” 被苏菲命令对这里负责的那名队长一见到这些人的鬼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不仅擅离职守而且一个个慌不择路,这哪像是特务? “队长……队长不知道怎么了,楼上的电被人断掉了,去查看配电箱的兄弟也没有回来……我们被一群看不清楚的黑影袭击了,他们各个形同鬼魅!我们……我们只能下来了……” 负责的队长一听这些人的说辞,首先想到的是把他们枪毙了省事,不过他清楚楼上已经被攻破,敌人这是声东击西! 可他们到底怎么上去的呢? 他想不明白,不过他能清楚一点,就是敌人能悄无声息地上去,就能同样以方式消失的无影无踪,自然也会带走秦逸伦。 “你们几个跟我上去!其他人守好这里!” 手电微弱的光没有照到任何一个活人的影子,不过他们发现了一地尸体,其中却并不包括守在二楼的那名小队长。 负责的队长清楚这次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而他继续带人硬拼也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更何况,增援会来么? 这名队长记起来苏菲临走时的那句话,他准备放弃了。 “所有人,撤!快撤!” 这名队长赶回一楼后下了第一个命令,也是最后一个命令,既然秦逸伦已经不在了,他们也没有歼灭敌人的可能,自然也不再有待在这里寻死的必要。 最终,七十六号这次以秦逸伦为诱饵的行动虎头蛇尾,以失败而告终。 老罗带着同志们略微追击了一会在看到秦海燃放的烟花之后,也同样转入了地下。 刚刚跟还在激烈枪战的医院门口,此时陷入了死寂。 照亮夜空的一场场烟花秀,自然也落入了影佐和陈焱章眼里。 虽然他们同样不清楚这些信号具体代表什么,可他们都清楚这些信号是谁放出来的,又是在什么地方放出来的。 影佐依然在咬牙坚持,七十六号总部遇袭的消息他已经知晓,也的确不打算有任何动作。 当然,他略微一想便清楚共党地下党的人这一出叫做“围魏救赵”,自然也明白只要自己派人驱离了围攻七十六号总部的那些地下党,这一出计策就不会有任何下文了。 可他同样知道什么叫做“调虎离山”。 说到底,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明着针对藤田三郎的还是军统的人,而地下党的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围攻七十六号总部也就表明他们的首要目的还是救走秦逸伦。 而一旦影佐调用保护日军本部的兵力去解救七十六号的围困,虽然的确可以挫败地下党的计划,可他们会被一举歼灭么? 原本就不是真的要将七十六号总部从地上拔除,那些地下党人一旦看到有人去救援,他们又怎么会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影佐清楚,他的每一步都可以左右局势,却也同样会改变他自己的处境。 说到底,把藤田三郎和七十六号总部那些人一起摆在天平两端,影佐的眼里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影佐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有点捉襟见肘,虽然他能够调派的部队不少,可这上海实在是太大了。 又要掌控街道,又要把守火车站、轮船码头和飞机场,又要确保本部的安全。 再加上保安团陈淼篇的指挥混乱,警察局古绝渊的私自调动,影佐手里真的没有什么棋子可以用了。 很快,医院的情况也被汇报过来。 影佐并没有任何意外,因为会有这个结果可以说是他默许的。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束手待毙,恰恰相反,这一步给他迎来了转机。 原本他没有动七十六号的人是为了关键时刻用他们当诱饵,现在呢?秦逸伦已经被救走,诱饵这件事已经不成立了。 所以七十六号这些人就可以被用上了。 至于丁默邨的意思?影佐可从不在意…… 苏菲带队回到七十六号总部的时候,果不其然没有遇到任何地下党的人,这已经算不上是解围了。 而她面见丁默邨的时候,医院方面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丁默邨险些把电话砸坏。 “主任……” “输啦,还是输啦……” 苏菲想要说点什么,可丁默邨示意她不必说了。 前后一联系,丁默邨就知道是有人跑出去给医院那边打电话,不然苏菲不会赶回来。 可他意识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到现在日本人也没有出现,这说明什么? 不难想象如果苏菲并没有带人回来,或许医院依旧万无一失,可自己呢? 恐怕已经成了地下党的阶下囚。 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拿自己交换秦逸伦? 就算地下党的人想换,七十六号的人乐意么? 他清楚,或许只有苏菲会在乎自己的安危,其他人恐怕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才好! 丁默邨心里很恨,他恨楼下那些人吃里扒外,他恨影佐见死不救,可他无可奈何…… 这时电话又响了。 丁默邨第一时间想去把电话线给拔了。 不过苏菲劝阻了他,因为事关自己人的地方似乎已经没有需要这个时间里打电话来的必要,所以这个电话一定不能不接。 听了苏菲的劝说,丁默邨不耐烦地拿起电话,下一秒他就不敢再有什么不满了。 “丁桑,我知道你们现在也很困难,不过我需要你们出力了……” 影佐的开场白简单明了,可没给丁默邨任何回转的余地。 而丁默邨自然也没任何理由拒绝,毕竟,他自己的小命在影佐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丁默邨选择了隐忍,而他心中又一次确认自己一直以来做的准备的确是对的,影佐这人必须扳倒!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亲自带人出去!” 嘴上的表态有多么诚恳,心里就有多么憋屈,丁默邨这一次真的把电话砸了。 “王八蛋~!他就是个王八蛋!” 丁默邨的咆哮太过大声,苏菲赶忙提醒她隔墙有耳,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瞪了一旁的秘书一眼,让这人吓到魂不守舍,赶忙表忠心,该听听不该听不听,该说说不该说不说云云。 丁默邨无力地挥了挥手,“影佐让我们出去帮他办一件事,去找到那些不知道躲哪去的皇协军,接过指挥权,随后一起去日军本部报到。” “您亲自去?” “影佐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我不在这里,谁来打都无所谓了……” 丁默邨瘫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想听听苏菲的意思。 “主任,这事有些蹊跷……” “说下去。” 苏菲整理下自己的思路,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比丁默邨更有大局观,不过她还是想补充一些可能被漏掉的东西。 “据说陈淼篇敲锣打鼓地从营地出发,可没多久就有了后续的事情,日军被伪装成皇协军的人袭击了。 之后咱们能听到的消息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协军大营被人给炸了,另一个是街道上完全看不到皇协军的踪影了。 这里面似乎差了一块很重要的拼图,而且,从出事以来,陈淼篇这个人根本杳无音讯。 如果影佐阁下让我们去暂时接手皇协军的指挥权,是不是至少得让我们知道正在指挥皇协军的这个人在哪呢?” 第128章 心眼与算计 苏菲的疑虑也是丁默邨所不解的,虽然他也清楚陈淼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他完全没法理解为何这人可以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不担心军法从事? 带兵出征的将领突然自己没了,这和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可影佐一点也没提到陈淼篇的处境和状况,只是言语中表达了对皇协军的不满。 而且,无论怎么说皇协军也是军队性质,七十六号呢?顶多算是情报机构。 就是在国民党里,军统的人会出现在各个部队里充当监军的角色,却也没有直接让这些人带兵的过往。 怎么轮到自己头上能有这等好事? 有好事,影佐会想到自己么? 丁默邨心中的不解越来越多,可他清楚一点,自己在影佐眼里多半也不比陈淼篇重要多少。 “所以,你的看法是?” “主任,陈淼篇这人我有过了解,他是市井出身,虽然胸无点墨却知道怎么生存可以长命。 都说他背后是周佛海,但是咱们自己清楚他背后其实是李世群,不过这些年无论周佛海还是李世群,其实都没太把他当回事,毕竟这人不仅没什么办事的才干而且是靠出卖自己亲哥哥上位,恐怕就是李世群把他扔进皇协军里之后也未必不会后悔。 不过,这人的确有‘生存智慧’,所以他知道怎么见人下菜碟,平时也不会对手下吆五喝六,纵然没人服他却也不会有人真的记恨他。 而在街面上,他干的坏事不少,可一旦是谁有哪怕一丁点的背景,他都不会去招惹,所以军统和地下党的人恐怕都懒得把他放进锄奸名单那么麻烦。 可这样一个人,这一次似乎被算计的明明白白,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会特地关注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呢? 而且,就算是皇协军保安团团长失踪了,这个陈淼篇有可能会接班,这也并不是太早以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之前并没有太过关注过陈淼篇这个人,其实很容易把他忽略掉的,仅仅是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和资料搜集,就能轻易拿捏准确么?就能把这么大的一次行动押宝压在陈淼篇身上? 据我所知,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也好,上海地下党的书记也罢,他们可都不是赌徒啊…… 所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到目前为止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而且我猜想,影佐阁下自己恐怕都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 丁默邨有些意外,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太重视苏菲的才智,一向只是当作一枚可以放心的棋子而已。 可眼下,别说影佐多半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丁默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为何苏菲会注意到?丁默邨无法可想,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欣喜的。 因为棋子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是觉得陈淼篇的消失并非偶然?而现在影佐让我们去暂时接手皇协军,也是无奈之举?” “嗯,到目前为止,我们能知道的消息里,影佐阁下都是棋差一招,那我们没法弄清楚的地方呢? 恐怕他现在也觉得棋逢对手了,所以开始步步为营,而重要的棋子皇协军保安团却从上到下一起玩失踪,他肯定忍不了这事。 可我们去就能成功接手么?如果能见到陈淼篇还好说,直接和他交涉,以他的处世之道,影佐阁下的命令他不可能不听。 若是见不到这个人又该如何?我们手里可没有军令啊……” 还在为失败而气愤不已的丁默邨根本没有多想一想眼下的情况到底如何,不过苏菲的提醒让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你先出去一下,把门关好。” 一旁的秘书如释重负一般赶紧“逃离”,她也清楚丁默邨准备和苏菲说一些真正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之前我一直都在考虑的是用秦逸伦钓出共党的事,不曾想这次军统和地下党的人竟然真的沆瀣一气,倒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影佐这事做的太不厚道,他甚至都没有在乎我的死活! 你是我的人,有些事也不瞒你了,你是不是也一直都很好奇,我做的有些事情很像是和影佐作对一般?” “学生不敢!” 苏菲知道丁默邨这是要说一些更加隐秘的话题了,而且她没有任何权力不听下去。 可为什么会如此呢?一定要此时此刻?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锋芒毕露?也是没调整好心态过于情急,竟然有点“越俎代庖”了,明明自己之前都很注意这些的,今天是怎么了? 所以她清楚眼下重新低调起来或许犹未为晚,不过也可能是一厢情愿而已。 “其实,我看不惯影佐那家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们七十六号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大部分原因是李世群拆台,却也少不了影佐的默许和从中作梗。 很显然他并不希望我一家独大,所以这个分崩离析的场面更是他乐意看到的,这样也更好掌握。 可是他这个日本人再怎么装成喜欢咱们的学问一般,也还是一知半解,他并不清楚什么叫‘按下葫芦浮起瓢’。 变相打压了我,也算是让李世群冒头给与了契机,所以这家伙现在才会越做越大。 那么李世群会不会尾大不掉呢? 这事恐怕影佐他想都没想过,毕竟李世群不常待在上海,他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可我呢?我就甘心一点点被人蚕食么?当然不可能! 尤其是行动处被他们横插一脚之后,我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了,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做了那些工作。 而今,我们好不容易把行动处又攥在手里,其他那些人自然是不爽的,那影佐呢? 无论如何也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确是个聪明人,是一个奸诈狡猾之徒,所以他肯定清楚之前对我失势的默许,或多或少都会被我记恨的。 所以越是如此,我越不能束手待毙! 好在他们日本人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说到底,是人就会有勾心斗角,盯着影佐那个位子的也同样大有人在。 正是其中一个主动找到了我,晓以利害,于是我们达成了攻守同盟。 我帮她扳倒影佐,她保我顺风顺水。 这也是为何我要有意识去给影佐下绊子的目的所在了,可我们都清楚,要扳倒影佐不是一朝一夕,所以必须放长线钓大鱼,我也不能太激进,不然他还没倒我自己就没了。 现在跟你说这些,就是听了你的分析之后,我感觉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个机会? 正如你所说,这件事里陈淼篇的问题很大,可我们不能真的懂他,影佐亦然。 那么现在,我们能不能做点什么,表面上是为了完成影佐交代的任务而努力,实际上却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但是旁人看不出来是我们没有把劲使对地方而是都归咎于陈淼篇这个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丁默邨的目光很锐利,死死盯着苏菲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一定得捕捉,或许,一旦他发觉丝毫的不对劲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苏菲归为重点防范对象,纵然不会立刻处理掉,也不可能一切照旧了。 不过苏菲显得诚惶诚恐,这番言论对她而言的确有点过重,虽然有过类似猜想,可直接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主任,您打算怎么办?” 使出浑身力气调整呼吸,苏菲勉强用平静的语气问了这一句。 这时候突然表忠心未必不会弄巧成拙,苏菲常说她懂男人,自然也包括丁默邨在内,所以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措手不及。 自然,这个态度让丁默邨满意,他并没有瞧出任何心虚的迹象。 “我们现在并不清楚那些保安团的人到底在哪猫着,而且他们有可能是所有人待在一起,也可能是化整为零。 如果他们待在一起,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提出和陈淼篇交涉的要求,当然态度可以专横一些,能多嚣张就多嚣张,即使陈淼篇不介意,他手底下那些人也必须给我介意! 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这里面就有文章了,他们到底在干嘛呢?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二,再做后续打算。 不过咱们的目的总归是让这个任务看上去顺利却实际上完不成,你能听懂么?” 苏菲越来越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多话?! 现在后悔药是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这事丁默邨自己说的都足够复杂,做起来还能有多容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陈焱章揣摩过那些烟火背后的含义之后,心中也全是震惊。 他虽然清楚地下党那些人已经动手,却不曾想过这些人可以这么顺利。 其中一定用了不少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好方法,有机会一定要借鉴一二。 或者,找出给地下大出谋划策的幕后之人。 会是齐向阳么? 未必什么都是他一家之言。 搞不好这事里还有古月的影子。 不过陈焱章清楚,此时此刻古月一定老老实实在自己家里待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把自己和这件事之间摘干净。 但是摘干净,并不代表古月不会给地下党的人提供方便之门。 说到底,陈焱章能够意识到古月和共党还是走的近一点,撇开陆杰那事不说,单单是陈敬文就足够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两个小子的心思的确很相似。 “说不得,日后还得让沁心再努把力了,也可以用一点非常手段……” 看来在陈焱章心里,古月是他必须拉拢的对象了,尤其是不能慢共党的人一步。 收敛心神,继续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中,陈焱章略微梳理了一下眼前的种种。 共党地下党的人行动如此迅捷高效,不仅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给他后续的安排带来了不小隐患。 原本他想着影佐会不会趁地下党的人和七十六号火拼之际插手,这样一来他也能寻得些许空档进一步分化瓦解影佐的有生力量。 可伪军大营都被炸了,影佐依旧能忍,那么共党地下党的人针对七十六号之时,影佐肯定也不太可能出手了。 在陈焱章的预案里,共党地下党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围魏救赵”,佯攻七十六号总部之后让丁默邨把守在医院的人调回来救援。 可这件事本身并不容易,不然七十六号总部早就没了。 事先“替他们”准备了三种方式,分别是投毒、爆破和强攻,但是无论哪种,陈焱章都没法说服自己能够如同地下党人现在做的那么迅速。 所以他越发感兴趣这一次他们到底怎么做了同时,也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了。 因为七十六号的人已经输了一局,影佐依旧没有出手干预,但是他不会放过七十六号剩下的人。 说到底,共党地下党的人不可能一举将七十六号全歼,眼下这个有生力量又回到了影佐的手上,就看他下一步会走哪里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变化并没有让陈焱章有丝毫介意。 瞬息万变才是战场的本质,处变不惊才是一个指挥者的基本素养。 只是他可不希望共党地下党的人就这么抽身事外。 因为今晚就是他的决战时刻,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局面,一旦拖下去可就没有意义了。 虽然目前的战果也不可谓不辉煌,可藤田三郎必须死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 “怎么才能把他们拽住不让走呢?” 如此问自己,陈焱章陷入了沉思…… 从七十六号总部再次出发的苏菲,首先想到的是去找日本人问一问具体情况,因为刚刚受到的检查实在有点超规格,或许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而且这一次他们的确是接受了影佐的命令,这事那些日本兵一问即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纰漏了。 至于之前七十六号遇袭的时候这些日本兵到底有没有听到动静,苏菲可不会自找没趣…… 第129章 求助与出谋 当苏菲得知已发生的各种事情之后,她感觉自己的猜想都还是浅显了,这里面似乎隐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 很显然,针对皇协军和陈淼篇本人的算计,已经入木三分,甚至算准了这个人每一步会如何走,同时预判了影佐每一招会怎么出。 这是何等的神机妙算?管仲乐毅也不会更恐怖了吧? 苏菲心中十分慌乱,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自下场遇到这样的敌人,而且,影佐和丁默邨很显然都未必是这个敌人的对手,何况自己? 既然这人可以算准之前的每一步,谁又能保证他或者她不会算准之后的更多步? 比方说自己现在出现在日军哨卡? 会不会正有一把狙击瞄准了自己的眉心? 越想越怕,苏菲自认为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该有的特工素质还是具备的,可此时此刻她有点看不懂自己了,怎么今天这么不对劲呢? 她没法得到答案,只是不经意间环视周边的高楼楼顶这一举动更加凸显了她的心虚。 “(日语)多谢!我们继续执行影佐阁下的命令去了,告辞。” 虽然影佐点名让丁默邨自己带人出动,可丁默邨有了自己的盘算之后还是没有立刻动身,他自然也可以借口是先让精通日语的苏菲打头阵更合理。 不过他只给了苏菲十来个人,这让苏菲也有点使不上劲的感觉。 现在不仅是两眼一抹黑,而且也没法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一栋楼一栋楼的找。 更何况,一旦让这十来号人四散而开,躲在黑暗中的军统或者地下党肯定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菲有点无奈,这已经不仅仅是迷茫了,还有一些心寒。 她为了丁默邨做出的选择不仅没有被任何一个字提及,而且刚刚丁默邨的表现就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苏菲的心脏! 虽然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痴傻”,可如此“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即使是她也无法继续骗自己无视…… “处长,您要不要给古大少爷打个电话?” “哈?!” 手下人看出了苏菲的一脸“痛苦”,可苏菲完全不理解这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议。 “今天您帮了他一个大忙啊,我们都清楚,他那两个妹妹可是宝贝疙瘩,他这个哥哥当的比古局长那个当爹的都尽职尽责! 我们哥几个也看出来您现在有点犯难,可我们的确不是动脑筋的料,但是古大少爷不同啊,他可是出了名的贼……咳咳,精明强干!” 这个理由不错,苏菲感觉能说服自己,而且她现在真的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不知何去何从,也同样不知道该对谁说一说。 古月?似乎也能算是一个选项,毕竟他是个聪明人,互相利用的次数越频繁,总归也能说明相互间是有利用价值的,他应该不会看着自己万劫不复吧? 略微沉吟之后,苏菲采纳了这个建议,找了个路边的电话亭拨打了古府的电话。 虽然现在天色已晚,可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时不时又有烟火又有爆炸,恐怕整个上海都没几个人可以心大到睡着觉。 古府众人自然也都没有休息,因为古绝渊还在“坚守岗位”。 四夫人输了古月一下午,晚饭后也不再缠着他继续下棋了,不过现在很奇怪,这个日本人一反常态地邀请其他三位夫人一起打麻将,毕竟都还没睡在等古绝渊回来。 平日里古府也时常有牌局,可四夫人一直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今天古绝渊不在家,又是四夫人主动提及的,为了“家和万事兴”,大夫人也就替老二老三一并答应了。 “你会吗?” 三夫人可不会言语上的客气,不过四夫人一点也不介意,“没少看你们玩,心里总是怪痒痒的,今天机会难得嘛,就当教教我好吗?” 反正大夫人已经定下了基调,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不好直接拒绝,四个人便搓了起来。 除了“秦雨涵”要早点休息以外,古家二女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母亲们“厮杀”,不过她们懂得少,必须把古月拽在身边一点点讲解。 一家人也算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四夫人放炮时的讥讽和嘲弄,只是这名日本人的牌品和她的棋品一样,虽然没有胜的机会,却的确能做到败不馁也不会介意各种言语上的攻击。 这时电话响起,守在旁边的佣人们一听是找古月的,便如实转告。 “大半夜的还是个女的?啧啧,小月月又惹桃花了啊?” 三夫人的打趣让古月苦笑不已,就算真有这么一朵“桃花”,还能大半夜直接打电话过来?想什么呢…… “古月,是我……” 一听对面的人是苏菲,而且这直呼其名比较少见,同时言语间似乎有气无力。 “这么晚还在忙啊?” “明知故问!请你帮我分析分析,可以么,我保证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行吧,等我回房间继续听你说。” 电话转接到了古月的房间里,而客厅里的主机旁自然有齐小飞站在那,就算古家二女很好奇想偷听也不好明目张胆了。 “我回房间了,说吧,这么晚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你先坦白回答我一句,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你真的不清楚么?” 如此单刀直入,古月都好奇这人到底要干嘛,难道是套自己话准备抓人?也太直接了吧…… “要说我完全不清楚这事你们肯定不信,毕竟我把雨涵从医院接出来这事你们都应该清楚,同样,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也都清楚,这就是一个信号吧,但是并不代表我能指挥他们对吧? 只是说对我而言,雨涵当然比秦逸伦重要得多,我只需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至于炸皇协军大营之类的事情啊,我不可能傻到要去参与,我这一大家子还过不过了?” 苏菲早就料到古月会有这样的说辞,不过她也打算相信的确如此,可她同样清楚,按照古月的习惯而言,他特地提到的“炸皇协军大营”这一件事肯定和他没关了,但是其他的呢?恐怕未必……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意识到”的这么快,却也不想深究了,因为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自救。 于是今天到底发生过什么,苏菲一一对古月说明了。 “我的天……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句感叹一点也不做假,毕竟古月是真不知道细节,而且也没时间去细细推敲。 “谁说不是呢……到底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算无遗策还是上海地下组织的书记料事如神,我们都没法一时半会去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明显,就是影佐都能感受到他遇到对手了,所以谁也保不准他还会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 说白了,我现在有点自顾不暇,感觉随时随地就要踏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了…… 你……应该不至于这么绝情,不想拉我一把吧?” 古月很好奇这苏菲哪来的“自信”,不过今天送秦雨涵出城的时候的确得到了苏菲的帮助,古月也不介意还礼。 只是这里面的确有太多内情他都清楚,想要组织好语言可就有点困难了。 “想来你们也能看出来,这里面太蹊跷了,不过还不止是陈淼篇的事情。 扪心自问,你苏大处长大半夜走在街上,还是会有些害怕的对吧?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情况,单单只是你,会担心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特地找你麻烦吗? 想来,你应该还没有被放进所谓锄奸名单之类的地方吧? 可丁默邨呢? 咱话说到前头哈,我这都是为了帮你才把话说直白了,你可别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 正所谓一人三反当世活曹操,你们丁主任的生平总归不是秘密对吧?他在地下党人的眼里是怎样的呢?虽然国民党中统在上海势微了,可军统那些人会不会顺手除掉一个背叛他们党国的叛徒? 所以我想啊,这个峰尖浪口,都知道满大街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军统和地下党人的身影,谁也保不准走在路上会不会就已经被一把狙击瞄准了脑袋。 而这时,刚刚被人堵门攻打侥幸没事的丁默邨,又不得不招摇过市。 如果你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你会怎么想? 这是不是一种挑衅?你又会不会接受这份挑衅呢? 或许,这就是影佐想要看到的吧,毕竟,对于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而言,杀一个藤田三郎固然重要,谁又能保证他们里面没几个想要对丁默邨食其肉寝其皮的?毕竟这里是上海啊…… 而一旦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分散了注意力,影佐是不是就能更稳妥地把藤田三郎送走了?” 古月的这番言论的确直白,却也让苏菲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确觉得影佐意有所指,只是始终猜不透而已,但是古月的这个观点似乎能站得住脚,而且很符合影佐的利益。 根本就是一石二鸟! 苏菲没有把丁默邨的目的和盘托出,毕竟和古月之间只是交易,算是“生意伙伴”,虽然她不担心古月在影佐那里出卖自己,可她也不觉得古月就一定不会出卖丁默邨…… 而这么一联系,就更加有理有据了,毕竟,影佐是什么人,丁默邨自然清楚,而丁默邨是什么人,影佐也不可能不明白。 “唉……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菲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能有几分是演绎,不过更多的也是身心俱疲,古月听在耳里也没有多言,只是继续着自己的七实三虚。 “你想啊,无论背后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能算准了影佐的每一步,那么他到底能不能继续算无遗策,这事没人可以做保证,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他想到了影佐会干嘛,又会怎么做,于是将计就计,直接派那个夸张的狙击手蹲在你们七十六号大楼正对面,一旦丁默邨露头,‘砰~’,就什么都解决了。 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也算不到影佐这一步,不过他已经察觉到了苏菲你的动向,有了这一点情报,他会不会顺藤摸瓜呢? 想来,有那么高明的手段和决策能力,这人清楚你们下一步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结果而言,恐怕和第一种可能区别不大,依旧是等待丁默邨露头,随后‘砰~’……” 听着古月在那“砰砰”的,苏菲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是在找古月帮忙,可古月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让她还是很不爽! 更何况,如果丁默邨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古月会有一丝丝伤感么?恐怕他没敲锣打鼓就不错了! 不过气归气,这个事情已经明了很多了。 “所以,我该躲起来?好像也不太对啊……” “这就看你苏大处长对丁主任的忠诚度了……” 说到“忠诚”,苏菲清楚古月肯定不知道内情的,所以也只能判断自己是不是因为丁默邨的提携所以需要报答知遇之恩。 可实际上呢?苏菲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到底叫不叫“忠诚”。 “你不会是让我把主任给卖了吧?话说在前头,这事不行。” “好吧,其实置身事外最为安全,不过你不愿意,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眼下摆在丁默邨面前的路有两条,一个是走出门,一个是继续蹲在七十六号总部。 正如我刚刚所说,他走出门是影佐乐见的,也是军统和地下党的人愿意看到的。 但是他不出门又会如何?这摆明了不把影佐的命令当回事啊! 万一今天影佐继续吃瘪了呢?万一藤田三郎真的一命呜呼了呢? 想来,对日本人而言,丁默邨是不可能够格去负这个责任的,但是需要负责任的影佐被审判之前,会不会让丁默邨先走一步? 咱们都清楚影佐是什么人。 所以,不必怀疑,丁默邨面前的路越来越窄了。 但是,你苏大处长都开口了,我又怎能不给点建议呢? 要不,你们索性把自己的军械库也给炸了吧?” 电话旁的古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 第130章 自残与豪赌 放下电话之后,苏菲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古月的那一句“要不,你们索性把自己的军械库也给炸了?” 这话听着很混蛋,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局面,太多偶然和必然交织在一起,苏菲清楚自己是不可能逃离这个旋涡,同时,她也不认为丁默邨有能耐抽身事外。 万一古月的判断成真了呢?苏菲可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至于七十六号,反正面子已经丢了,再丢一次又有何妨?总归不能把里子也一起丢了。 于是她又拨通了丁默邨的电话,将新的情报和一系列分析都和盘托出,不过她并没有特地提到是古月所言。 因为她知道丁默邨这人生性多疑,毕竟他不得不整日为自己的性命提心吊胆。 如果这时候把古月牵扯进来,丁默邨很可能会越想越多反倒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苏菲也不忘嘱托自己带出来的手下们绝口不提有关此时和古月通电话的事情。 再次放下电话后,苏菲清楚她自己也得做两手准备,毕竟丁默邨到底能不能走这一步她无法断定。 所以她也不能束手待毙,总归得摸出一点皇协军的动向留作准备,避免关键时刻手里什么牌都没有。 而她也知道了皇协军原本的任务是去搜查哨卡周边高楼,既然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爬几栋楼试试吧…… 听过苏菲的建议之后,丁默邨久久不能言语,他已经不止一点慌乱了。 多年来,他始终谨小慎微,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一颗不知来自何方的子弹爆头! 所以有些事情上,他的做法相较于李世群,就显得没那么激进,可这种首鼠两端反倒让他得不到赏识落在李世群的后面,于是他又心有不忿。 说到底,这人叛徒当多了,心气早就磨平,剩下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不甘心。 一想到影佐可能就是拿自己当诱饵,丁默邨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确信影佐绝对做得出来这事,更何况他刚刚遇险之时影佐那态度就可见一般了。 既然他做初一,自己干嘛不能做十五? “苏菲刚刚强调要早点决断,不能拖延又是为何? 哦,可以说是共党地下党的人走之前放了炸弹。” 不过他也不会真的把军械库给炸了,关键是搞出动静和做出想要炸的状态。 于是,两名行动处的小队长被丁默邨找来,亲自安排了特殊任务。 这两人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抗命的打算,只是要他们在七十六号里面都偷偷摸摸,这实在有点憋屈,而这几天憋屈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知道丁默邨会对之前炸院墙的事情有意见,潘辰和季通海两人索性只字不提,也不会特地跑去见丁默邨一面,也正因为这样“躲着”反倒给了丁默邨的操作空间。 很快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七十六号总部里突然发生了两起爆炸,而且威力不小,直接让整栋楼地动山摇。 一处炸在倒塌的院墙旁,由于是二次受创,这一次直接让整片院墙一起坍塌,留下了一地断壁残垣。 而另一处,来自地下室,也就是军械库大门外。 相对而言,这一处的用量轻一点,毕竟特务们也不想弄巧成拙,万一真的把军械库里面的各种玩意给引爆了,这栋大楼估计要原地起飞…… “又是什么情况?!” 一边咆哮着,丁默邨一边暗自庆幸,至少这样的动静足以掩盖很多事情了。 而依旧抱团的潘辰和季通海更加不明所以,他们好不容易站稳之后,看到了窗外院墙的惨状,心中都不由有一个很坏的猜想,“难道刚刚的炮弹只炸了一发?这回又炸了?!” 但是打死也绝口不提的默契他们不需要一秒便达成了。 七十六号的特务们自然更加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在医院里遇袭好不容易撤回来的人已经是惊弓之鸟,现在都害怕是不是地下党的人又来了…… 不过,“指挥若定”的丁默邨很快便掌握了局面,他下令赶紧清查总部每一个角落,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物品,同时抓紧清理院墙的残骸,如果一直这么放着等天一亮七十六号就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同时,丁默邨一副身先士卒的样子,他亲自参与了对总部的全面排查行动,因为也只有这样才能有充分的借口不给影佐回信,也不必出门。 一旦事后影佐追问起来,为什么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去的时候,他也可以坦诚地说自己始终在忙。 而这样的爆炸,很快便惊动了最近的哨卡,简单目测之后,哨卡的士兵将七十六号总部又出现了剧烈爆炸这事反馈给了影佐。 “(日语)怎么会又炸了?难道共党地下党的人特地在走之前埋下了定时炸弹?” 小田原觉得这事太蹊跷了,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影佐要让丁默邨从他那一亩三分地走出来,却始终认为过影佐的命令应该是不容置疑的。 “(日语)这个丁默邨……可能真的是共党地下党的人行事,他们之前趁着七十六号总部空虚特地埋下雷也的确有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一次和共党地下党的人毫无关系,根本就是丁默邨在自导自演……” 影佐的目光越来越锐利,内里的火焰如有实质。 “(日语)丁默邨?可是,属下不解,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日语)我让他出来,其实有两种考虑,一个是他们真的能很好完成任务,把皇协军的人都给我找到,带到我面前来,这样一来我手里能用的棋子也就变多了。 而另一个想法,是想看一看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会不会察觉到此时此刻如果把矛头瞄准丁默邨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一旦他们有了动作,我们的压力就被分担了。” 影佐的解释对小田原而言并不意外,虽然这样有点过河拆桥,却也合情合理,毕竟丁默邨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棋子如果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留着又有何用? “(日语)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这点很意外,不过也说明他似乎很自然而然地就把我往这个方向考虑了,为什么呢?恐怕他背地里没少做一些类似的给我拆台的事情,不可不察啊……” 影佐不是个天真的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丁默邨这次能这么快就做出反应,也恰恰说明丁默邨暗地里没少偷奸耍滑。 难道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影佐认为这事可以暂且放下,却不能听之任之。 而眼下,自己的棋局又被人搅乱了,下一步又该如何呢? 一股莫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影佐很清楚,明明手握巨大优势,为何会被敌人一步步攻破?屡屡败下阵来? 说到底,还是内部之间的向心力基本没有。 当然,影佐也不指望那些当汉奸叛徒卖国贼的真的可以为了大日本帝国抛头颅洒热血。 可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指挥体系竟然脆弱如斯! 这事必须好好反省了,可接下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能用的棋子已经全都没了。 影佐清楚,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一不可再,所以只要他今天不去动藤田三郎,就可以逼迫敌人进一步出招,届时自己有机会后发制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就是送走一个藤田三郎?如果始终只是如此,他也不至于头疼如斯了。 说到底,他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对军统和地下党的有生力量进行足够强度的打击,纵然一时没法连根拔起,也要让他们学会什么叫消停。 不然,等亲王来的时候,他们还能跑去炸皇协军保安团的军械库,自己的位子恐怕就不保了。 所以眼下,影佐其实也是不得不赌一把,他清楚如果藤田三郎真的有什么闪失,自己会被不少人口诛笔伐。 可如果以藤田三郎为筹码,让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以确保亲王的安全,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总归会被掩盖的。 若是保证了藤田三郎的安全,却最终让亲王在上海饮恨,这就不是有可能平复的了了…… 而眼下,情况虽然看上去越来越不利,影佐却依旧将挑战看作机会。 因为他认为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赢也不至于让自己伤筋动骨,只要自己赢一次,敌人就该后悔下这一盘棋了。 权衡利弊之后影佐还是坚持自己的方针,准备来一把大的。 不得不说,这一次接连失败之后,影佐也有点陷入赌徒心态,可他即使是赌徒也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而一旦他下决心动用最后的手牌之后,场面上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原本还在思考下一步的打算,陈焱章感受到新的爆炸声之后也很犹疑,他无法准确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七十六号总部又炸了。 可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七十六号总部有可能又炸了呢? 他需要进一步的消息,于是在陈沁心定时汇报的时候给她下达了探查一下七十六号总部的命令,一有结果立刻再次汇报。 战斗状态的陈沁心可从不会对陈焱章的命令有任何迟疑,她带着另一名狙击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再次出现时,已经相当接近七十六号总部。 并没有贸然继续前进,陈沁心清楚此时那些人一定草木皆兵。 可惜此刻的视距有限,她只能冒险去一些较高的位置。 可惜,因为皇协军保安团的人四散在整个上海的高楼里,她也无法判断到底哪里会碰到这些人,所以也不得不更加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还真被陈沁心撞见了一小股保安团的人。 他们现在也不敢蹲在天台,同时也不敢走在大街上,所以索性全部龟缩在顶层楼楼道里。 而且一蹲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现在。 这些人虽然是在“避难”,却也“改不了吃屎”,他们直接找楼里的住户“借”食物的时候被陈沁心察觉到了。 于是,陈沁心示意另一名狙击手待机,她自己准备去抓一个皇协军来问话。 这些人其实早就是惊弓之鸟,有些色厉内荏,一遍在百姓面前吆五喝六,一边在楼道里偷偷摸摸,都怕自己万一露头便可能被一颗子弹结果了小命。 看准时机,陈沁心摸到一名落单的伪军身后,这人其实正在楼梯拐角小便。 “想活命就别乱叫。” 这一声如同鬼魅,把这名伪军的尿都给憋回去了…… 陈沁心有些恶心的感觉,略微皱眉,让这人先把裤子穿上。 吓到半死的伪军自然听什么就做什么,多一点都不敢。 如果不是有命令让他把裤子穿好,他自然也是不能动一分毫的,因为双手很自然地上举,轻车熟路。 “姑奶奶,您高抬贵手吧,我就是个屁,屁都不是的小角色,您饶我一命……” “少废话,我问你答,多一个字就去死吧。” “是……”刚准备多说几个“是”的,伪军立刻意识到这也似乎不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们一直在这?其他人在哪?” “对的,就在对面的楼梯口,本来在天台的,可是怕被你们发现就躲楼下来了。” “七十六号发生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么?” “清楚,他们之前被人打了,真是活见鬼了……我是说,有人强攻他们大楼,打的噼里啪啦的,不过我们都不敢凑近,就听到后来有爆炸声,眼睛好的人看到七十六号的院墙好像塌了一块! 到后来,远处的天空又开始出现烟花,这边就突然就没动静了! 又过了一会,七十六号的大部队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不会再有其他事情了,结果他们的人又出去了一小队之后,没过多久这地方又炸了! 而且这次炸的比之前那次更夸张,整个院墙都塌了,好像房子里面也有炸弹!” 陈沁心虽然不清楚这些事情为何会如此发展,但是她清楚自己此时的额外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而离开时,她可没有留下隐患的习惯…… 第131章 遭遇与诚邀 正当陈沁心带着另一名狙击手离开所在大楼之时,突然听到了外面有零碎的脚步声。 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陈沁心带着另一名狙击手又回到楼梯口内部,借由阴影想要先确认一番外面是些什么人。 原来这是苏菲带队的小股七十六号人员,他们已经转了两栋大楼了,依旧无果,虽然没有放弃却也不太有信心,只是此时需要一个能说明状况的结果,在苏菲的催促下他们虽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一眼看出是苏菲,陈沁心暗道不好,现在跑出去容易坏事,而且敌人越来越近了。 不得已,陈沁心二人又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那家伙怎么这么慢啊?” 刚刚那名伪军久久没有回去,和他一起出来搜刮粮食的伪军开始靠近准备看看情况。 陈沁心二人一时间陷入了包围之中,而且包围网越来越收紧。 紧张感越发浓烈,但是两名狙击手最擅长的就是屏息凝神。 没有多言,陈沁心掏出手枪准备好手雷,示意另一人跟随自己的脚步。 这栋楼一共有五层,伪军小队现在待在五层到天台的楼梯口,而那名死掉的伪军尸体现在在另一侧的楼梯通道里,处于四楼到五楼的拐角处。 陈沁心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三楼,她们要等待一个时机。 很快,苏菲等人走进了楼道,开始准备搜索这栋高楼。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苏菲的脚步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伪军的喊叫声传来“你这家伙猫这里干……死,死……死了?!” 这一声打破了整栋楼的沉静,正在上楼的苏菲等人下意识进入了战备状态。 也正是这时,一颗手雷在楼梯间一次次跳跃着,敲打出“悦耳”的声响。 “后退~!” 伪军的喊叫声并没有完全盖住手雷和楼道之间的撞击声,苏菲的警觉让他们得到了转瞬即逝的逃生机会。 不过陈沁心可没空去在意结果,她现在需要立刻撤离避免节外生枝。 带着另一名狙击手小心穿过三楼走廊,二人随时警惕着前后可能出现的敌人。 “那里有人!” 跑出楼梯口的特务中有眼尖的看到了陈沁心二人的背影,在他的提醒下苏菲立刻意识到刚刚自己差点把小命送掉到底是为什么。 “给我狠狠地打!你们四个包抄过去!快!” 伴随着苏菲的下令,七十六号的人开始朝楼上开火,同时包抄的人也开始了游走,一边警惕可能的反击一边快步向着另一侧的楼梯口冲去。 “他奶奶的!给老子打回去!” 听到自己人的大喊之后,这一小队伪军的头领刚从睡梦中惊醒就被爆炸声又吓了一跳,下意识顺着那几名伪军的路径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可他刚露头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喊叫和枪声。 第一时间把脑袋缩回来之后,他都没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不过此时自己人在高处,这可是有利地形! 又是死人又是爆炸,偏偏自己待在有利的高处还要当缩头乌龟,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可没法在保安团继续混了! 于是,伪军们不由分说地开始向着楼外的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射击,虽然没有章法,可他们总归站在高处,一时间火力覆盖之下也让那几名准备包抄的特务驻足不前,毕竟子弹可不长眼。 “这群白痴!” 终于找到一股皇协军的人了,苏菲却不曾想到见面的场景会是这样! “皇协军的兄弟们,我们是七十六号的!敌人在三楼,你们别打错人了!” 特务们的喊话被淹没在枪林弹雨之中。 虽然那名伪军头领没听清楚下面的人到底在喊什么,可他完全也不在乎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今天可是憋屈了好久,大张旗鼓地出来却又不得不躲起来,一肚子火都没出可以发泄,这些人也算是赶上了! 更何况,这里居高临下,优势在我! 从枪声和喊话中判断了敌人的状况,陈沁心没有迟疑,带着另一名狙击手穿过三楼走廊之后便一起快步下楼准备脱离战场,当然她们也没有忽略七十六号特务们的追击。 好在伪军替她们把特务给挡住了,又是一颗手雷招呼过去之后,借着烟尘陈沁心二人迅速消失在了夜幕的阴影之中。 “等等!你们谁还带了手雷了?” 伪军头领很诧异,因为他自己都没去拿这玩意,陈淼篇本身就没有特意提及今天可能遭遇什么情况,原本所有人都觉得无非是爬楼梯累了歇一歇而已。 在手下们都否认之后,这名伪军头领觉察到了不对劲,至少楼下的人不可能自己朝自己头顶扔雷,也不可能是想要扔到四楼来没扔到又掉了回去…… “停!所有人,停火!楼下的,听得见吗?” 终于沟通上了,苏菲咬咬牙收拾了心情,“皇协军的兄弟们,我们是七十六号的,敌人刚刚逃走了,我们现在去追击,你们别开枪了!” 一听“七十六号”还有“敌人”,这名伪军头领清楚自己刚刚是打错了,不过他可没有认错的想法,这事全当没发生即可。 “你们真的是七十六号的?你们领头的叫什么?” “我是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苏菲,我们总部就在附近啊,这位兄弟要是还很怀疑不妨和我们一起追击如何?” 七十六号的总部就在附近这事,这名伪军统领自然比谁都清楚,因为他们刚刚躲在楼道里的时候就看了好些会的枪战。 只是这事更说不得,因为他们完全没有过要下楼帮忙的打算。 更何况,敢堵着七十六号大门强攻的人,是他们这几个散兵游勇能应付得了的么?嫌命长了? “原来是苏处长,那行,你们追吧,我们随后就到。” 留下这句话之后,伪军头领便不再多言,至于是不是真的要紧随其后,他可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于是选择去好好看看刚刚死去的那名弟兄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菲也不指望皇协军的人会有多卖力,既然不扯后腿了她还是得去追一追。 可惜,耽误得时间太长,那两名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可恶~!” 一声娇嗔,苏菲一肚子火没法发泄,她今天也同样是太憋屈了。 “处长,我们现在?” “想去找到刚刚的那伙人,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准备如何。” 不再纠结,苏菲带人返回了刚刚的高楼,不过她在刚刚的交火中有机会瞟见那两人的后脑勺。 都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束了一个马尾在脑后,随着跑动而自摆。 两人的脖颈处都很白,即使是昏暗的月光中也分外显眼,足见这两人的皮肤都是十分白皙,甚至洁白如雪。 还有一个可能的特征是这两人都没有戴耳环之类的饰品,至少耳畔是没有反光的。 不过能想到的情报也仅限于此了,苏菲自己也没有把握若是再见到这两个后脑勺到底能不能把人认出来,不过她是个不服输的人,所以准备把这些特征刻进心里。 而且,在经过楼道时苏菲特地去比划了一下围栏的高度,以此估算出了那两人的身高和自己比较接近,当然,她们刚刚可能时弓着身子,所以很可能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在心里整理完这些之后,苏菲带人站在了刚刚那名伪军头领面前。 “在下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苏菲,不知诸位皇协军的兄弟们现在受谁指挥?” 虽然刚刚还在兵戎相见,可苏菲清楚现在最需要的是冰释前嫌,这时候如果还要意气之争就是自讨没趣。 于是刚刚那名伪军头领做了自我介绍,他是保安团二营一连连长,他们待在这里是奉命守住制高点避免敌人有机可乘。 这种屁话苏菲一点也不想计较,不过这名连长也不知道陈淼篇到底在哪,至于他们打电话回去特地问了一句陈淼篇在不在家的事他是不会说的。 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皇协军保安团的面子。 跟着团长出来给日本人办事,结果团长本人被日本人乱枪打走了,到现在生死未卜,这事找谁说理去? 而一旦提到这事,就没法自圆其说现在依旧是在执行命令了。 “影佐阁下有命,因为暂时联系不上贵团团长,可时间紧迫,他需要安排下一步的任务,所以让我们七十六号出来找你们,一同前往日军总部,诸位,请吧!” 一听这话伪军连长心里就发毛了,无论是谁都清楚一点,被七十六号的人带走可没好事! 而且今天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日本人摆了一道,这会又要带去日军本部?这如果不是鸿门宴谁信啊?! 各种借口层出不穷,苏菲却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最后就这么带人走了,似乎丝毫不介意无功而返。 这样的发展反倒让这名连长心里疙瘩,不过他没有挪窝的目的总算达成了,也不好再继续纠结。 好不容易摆脱敌人追击的陈沁心二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略微缓缓。 刚刚险象环生,不过机遇和危险并存,她们差点就一颗雷解决了新出炉的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这事如果真的办成了也算给七十六号雪上加霜。 不过虽然结果比较可惜,却好在没有真的被人堵在那栋楼里左支右绌,对于陈焱章整体的计划不会有影响就是胜利。 很快,陈沁心二人又转移了不近的距离,再次确认没人未遂之后,她通过电话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汇报给了陈焱章知晓。 “好的,你们可以去目标地点待机了,等待信号。” “是!” 得到陈沁心的汇报之后,陈焱章没有立刻做出判断,他虽然有点鄙视那些伪军,毕竟将熊熊一窝,跟什么人是什么样子。 可他的女儿刚刚九死一生,这种意外可不能再来一次了,不然他的心脏恐怕受不了。 虽然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可在陈焱章心里,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自己也必须比自己女儿先走一步才行…… 重新思考了一下现状,陈焱章不由对影佐的野心和狡诈有了新的认识。 而且,他能看到古月所说的那个“紧迫”对于影佐而言还真的“程度不轻”。 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影佐和丁默邨之间似乎真的嫌隙很大,这已经不仅仅是影佐把丁默邨当棋子又随意舍去的地步了。 正如影佐自己的判断一样,陈焱章也认为丁默邨能够立刻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舍去而用“自残”的方式避祸,就足以说明丁默邨心中一直都没把影佐当成自己人。 这里面有没有文章可做?陈焱章还不清楚丁默邨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所以也并不想立刻打破现状,除非有更进一步的信息可以参考。 不过,影佐的做法充分表明他的急不可耐,甚至已经开始权衡利弊了。 一个藤田三郎真的这么重要么? 又或者,影佐只是想让所有人看到“藤田三郎真的很重要”这个事实? 同一时间,齐书记已经收到了同志们成功将秦逸伦救出的消息,他很欣慰,尤其是秦海等人的表现的确值得嘉许。 “告诉同志们,各自隐蔽到原定的安全点,等待撤离。” “书记,有一个最新的情况,您应该需要知道一下……” 电报员面露难色,应该是听到了很匪夷所思的消息。 “哦?是什么?” “您还是自己看吧……” 接到译文后,齐书记自己也愣住了,“电告中共上海地下组织书记,这次合作不仅顺利而且十分愉快,咱们不仅成功达成了预定目标,而且额外取得了辉煌战果,咱们不仅炸掉了伪军大营,而且让七十六号的大楼成了断壁残垣,鄙人钦佩贵党和上海地下组织的雄才大略和勇猛果敢,在此,鄙人诚邀诸君再接再厉,一同谱写抗战大业上的新篇章!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海站站长敬上。” “虽然这篇译文像是用电文的形式发出的,实际上这段话是在局部进行了广播,被同志们听到后才传达回来的。” 这名电报员如是一边说着一边满眼疑惑地看着齐书记不知所措…… 第132章 广播与反响 看到手中的译文之后,齐书记苦笑不已。 他清楚,这是陈焱章在释放一个信息,那就是不让地下党人停手,更别想至此抽身事外。 不然,下一次出现在广播里的内容,恐怕就是“电告中共上海地下组织书记齐向阳”了…… 这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破罐破摔的无赖。 齐书记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还以颜色,不过这样一来,得利的又是谁呢? 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面对陈焱章这个“小人”,齐向阳这个“君子”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了。 当然,齐书记也明白陈焱章这么做的根本原因在于,这一整天的造势可一不可再,如果此时还不能一蹴而就把藤田三郎斩落马下,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所以他很急切,而且肯定是没有料到地下党人的行动效率如此之高。 自始至终都是默契,没有言明,所以每一步都是相互之间的配合与算计,陈焱章没有提前设计好预案么?齐书记可一点也不信。 这也是他大胆启用秦海等人建议的根本原因,因为越快越效率就越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一些可能是陈焱章分担过来的风险。 不过,陈焱章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说到底,诛杀藤田三郎是为了他的党国大业,却也同样是有利于抗日大局。 而且,这个刽子手的小命也可以略微告慰那些罹难的同胞们。 齐书记的格局陈焱章不懂么?不,他相当懂,因为齐书记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的提议。 正因为他清楚齐书记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有志之士,所以才能够如此“无赖”。 一眼看穿陈焱章意图的齐书记,除了苦笑又还能如何? “电告同志们,追加行动开始。” 齐书记的眼神里全是坚毅,略微愣神的电报员也深受感染,好好调整呼吸之后,电报开始在滴答声中传递出去,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纰漏。 听说街头有广播声的影佐十分好奇,这已经快半夜了,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想播放广播,会有人听么? 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就算睡不着也肯定眯着,那么这样的广播到底是放给谁听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探查电台的小股日军没有遇到任何人,只是依旧打开着的广播设备旁放着一张稿纸,似乎就是刚刚播放的内容。 很快,翻译官特地把这份内容译成日语然后上报给了影佐。 确认具体内容之后,小田原觉得敌人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实在是忍无可忍。 不过影佐不以为然。 “(日语)这是说给我们听的么?算是,不过也是说给地下党听的。 目的为何?我想,军统和地下党之间应该没有一个互通有无的正常渠道,就算这一次约定好了相互呼应,可地下党人的事情已经算是了结,而军统的目标依旧还在。 如果这个时候地下党的人抽身事外,压力就会全部回到军统的人身上,那么原本的配合与呼应就失去了效力。 这可不是军统的人乐意看到的,恐怕这则电文一样的内容就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在威胁上海地下党的书记,拒绝地下党的人提前撤离。 因为他如此公开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如果地下党的人不照办,下一次的所谓广播就会直接放到日军本部来让我听一听……” 小田原瞪大了双眼,这样的理解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不过一听影佐的解释就觉得无比正确。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里面很难理解,明明是相互配合的双方,干嘛又有放出威胁的信号呢? 看着小田原那疑惑的眼神,影佐没有介意继续给他解释清楚。 “(日语)道理很简单,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一条心一路人。 这次是有了共同目标共同目的,他们才能一起用力,但是具体到方法和落实,谁会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够狠,他这是明摆着要把地下党的人推出来当挡箭牌,以便吸引我们的火力,最终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这么说,小田原终于理解了,他莫名有点看不惯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因为他一点也不大气,如果战场上自己的盟友是这种背后捅刀的,还不如面对敌人更痛快! “(日语)阁下,既然您已经意识到了敌人的意图,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无视这个计策,继续针对军统的人即可?” 明知道敌人目的为何,应对起来也就可以有了权衡利弊的方向,作为一名军人,小田原的见解倒也不为错。 “(日语)小田原君,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图。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我仅仅是要保护藤田三郎的安全,或者送他离开上海,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其实,我要一举重创军统和地下党的有生力量,让上海的空气得到净化! 既然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把地下党的人推了出来,而地下党的人又不得不勉力继续,咱们就得尊重他们的这份决心,就拿地下党的人开刀吧! 你去准备一下,一旦有了命令就亲自带人出去。” “(日语)是,属下遵命!” 看着小田原离开的背影,影佐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的确,他清楚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的意图,可他也从中嗅出了一丝机会。 说到底,今天的一系列失败都源自他自己的布局里没有发挥自己的优势。 他的优势是什么?是绝对的军事实力,是充足的人力资源。 纵然他把特高课大部分的人分配出去,带着士兵们控制住了各处交通设施和哨卡。 但是日军本部里依旧有足够多数量的宪兵队和普通士兵可供他驱使。 始终没有将这些人派出去,就如同始终将拳头收在胸前,敌人无论如何闪转腾挪,也要始终注意到下一拳会不会是重拳出击。 当然,皇协军保安团的废物至极是他始料不及的,虽然始终没有对陈淼篇寄予任何期待,可这人和他的部队不仅毫无建树而且被敌人利用得随心所欲,实在是令人费解。 影佐越来越相信这一出不是临机应变,很显然陈淼篇这个人被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研究的太透彻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如果这样的透彻可以是一朝一夕甚至是一蹴而就,这名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还能算是个人么? 影佐感觉他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日后保不齐能有意外收获,不过他首先还是要对付眼前的事情。 在他的计划里,试图将军统和地下党的有生力量尽可能多的吸引出来之后,再一举歼灭就最好不过了。 如果不能如愿,至少也得让这两股抗日势力付出惨重的代价,就如军统这几年的偃旗息鼓一样,要让他们觉得肉痛! 而现在,用丁默邨和七十六号做文章的手段被丁默邨自己识破了,可这名军统上海站站长和自己判断的一样,他清楚眼前的局面可一不可再,自然也不可能允许地下党人的撤离,所以才有了宛如“威胁”一般的广播内容。 可是,这些地下党的人,就算真的不得不出来,难道不是心不甘情不愿么? 恰恰就是这样的心态才更容易瓦解他们的意志! 只要集中优势兵力,这些不情不愿的散兵游勇,难道不会一触即溃? 届时,不仅能一路掩杀,而且始作俑者自己肯定不能看着自己的“盟友”单方面受挫,毕竟是他让这些“盟友”出来挡枪的。 这样挡枪的目的不言而喻,因为在一步步分化瓦解影佐手里的棋子之后,挡在军统和藤田三郎之间的最后一道墙只剩下日军本部的士兵了。 而一旦军统看到日军本部的大规模调动之后,他们的最后一步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要开始进行了,也就是针对藤田三郎的真正刺杀。 他们会强攻日军本部么? 如果藤田三郎依旧在这里,杀红眼又一路凯歌的敌人,未必不敢这么做,毕竟保安团大营和七十六号总部都被他们炸了。 可是,一旦敌人真的冲着日军本部来了,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情本身,影佐就已经输了。 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作为天皇的战士,他不允许自己的履历上有这样的污点! 所以他选择将计就计,他就是要主动出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下党的人痛击之后,趁着军统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胜利之中时,出击的部队和本部剩余的队伍就能一举他们前后夹击最终围歼! 会这么顺利吗? 其实影佐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就是他的豪赌,他要用这次的一系列“惨败”作为铺垫,让敌人骄兵必败! 中国人有句老话,“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影佐对此深表赞同。 这个不眠的夜晚里,最终决战的序幕即将拉开。 闯入电台的是黄有为等人,他们履行的是陈焱章布置的额外命令。 虽然其他人自己完全不理解这么做的目的,尤其是那段话的内容,难道是在说让共党地下党的人再接再厉? 但是负责播报的黄有为却自觉摸清了陈焱章的意思。 虽然他也不知道陈焱章为什么会特地安排这一处,不过这件事的目的就是要把地下党的人拖住,因为刚刚的烟花和各种爆炸声已经足以说明地下党人的行动肯定是完结了。 原本就是没有统一行动规划,单纯靠着莫名的默契来实施的这次计划,或许陈焱章也不曾想过地下党人的效率那么高吧? 又或者,他其实早就有了后手,也就是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 终于用上了自己的语言天赋,黄有为一口气用五种方言把那段话读了一遍,当然,普通话版本也还是得有的,避免地下党的人听不懂那些。 可他自己也不由感到有些憋屈,因为自己难得的长处却被用在了这里…… 只是,自怨自艾的时间是没有的,播放之后他们这一小队人又立刻开始转战,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过多的逗留都是给自己和全盘任务制造风险。 当然,他遵照陈焱章的指示,把自己的稿子留在了电台里。 这份稿子到底是留给谁的,黄有为虽然没有言明却心里一万个清楚。 不由暗自叹气。 因为即使是陈焱章,在这个难得国共合作的机会下,他也没少给共党地下党的人使绊子,说到底,黄有为一直觉得地下党那些人就是陈焱章拉过来当垫背的! 可他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共党地下党的人一口答应了呢?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似乎不太可能,毕竟自己都清清楚楚。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也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种由衷的佩服在黄有为的心底生根,因为他能感受到共党那些人是真的可以为了抗战大业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自己的生命! 而这,难道不是一个炎黄子孙最该有的秉性?! 也正因为如此,他刚刚一系列的举动才让他自己十分闹心,可惜,军令如山…… 藏在阴影中的陈敬文听到广播后,心中全是愤恨,因为陈焱章的这一出和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如出一辙! 可是,他清楚,齐书记不是他自己这样的“无赖”,可以和陈焱章那样的“混蛋”一起耍无赖! 同时,他也清楚,以齐书记的格局,在乎的根本不是这种赤果果的威胁,也就自然而然会带着同志们一起为了给陈焱章营造机会而继续努力了。 这也是陈敬文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他这两天总是在怪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不是有一个前军统副站长的父亲和一个军统站长的叔叔,自己也不会连累上海地下组织的同志们了吧? 至少,可以和他们一起面对未知的难关!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身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又谈何有机会年纪轻轻就出国留学呢?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啊。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陈敬文调整心态重新振作起来,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还有那么多早已洗干净的鬼子在等待自己…… 第133章 行动与绝决 地下党人所谓的“追加行动”,其实就是立刻把救出的秦逸伦直接送出城。 原本其实可以找地方先蛰伏几天避避风头,找到更合适的出城时机和方法也能更安全可靠。 虽然待在城里一天就多一天风险,却也比直接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夜晚强行突破鬼子的防线要合理的多。 可是,齐书记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说到底,这一次地下党人不仅仅要成功救出秦逸伦,还要切实做到对军统的行动提供呼应,“和则两利斗则俱伤”对共产党人而言可并不是一句口号。 一个所有人都想食其肉寝其皮的刽子手,能够参与到对他的刺杀之中,只要最终确保了成功,每一个上海地下党人其实都跃跃欲试,纵然是被军统的人利用又有何妨? 如果抗日军民都只顾自己的得失,又谈什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当然,某些人,或者说大多数人,其实都始终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这里面自然不包括共产党人! 于是,收到齐书记的命令之后,老罗和老李所带领的两路人马都没有任何迟疑,更不会有任何怨言。 原定目标就是小田原被枪击的城门,借用下水道的快速移动,上海地下党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这处城门的哨卡附近。 不过,由于小田原的受袭以及后续一系列的动作,这处城门早已草木皆兵,足足增援了一整个小队的鬼子,这也是影佐为数不多派出增援的地方,因为他要“瓮中捉鳖”。 其实这个状况早就被观察员看在眼里,上海地下党的同志们也清楚这里会是一个难啃的骨头,不过他们这一次的行动目的正是要把动静弄大,这里自然也就是首选了。 随着老李的枪声响起,一名鬼子应声倒地。 “同志们,冲啊!” 行动队的成员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训练有素,立刻借由街道两旁的遮挡逐步向哨卡靠近。 突然又被袭击而且直接死人了,哨卡的鬼子们瞬间被点燃,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完全释放,反击的气焰十分高涨。 不过,跑去给总部打电话的鬼子突然中弹倒地,原来另一个方向上的地下党人也开始了行动,老李的呐喊就是信号。 形成犄角之势的攻击,让城门处哨卡的鬼子们应接不暇左支右绌,迅速落于下风。 只是在付出三人的代价之后,用身边的尸体为掩护,鬼子们最终拨通了总部的电话求援。 而这一次,影佐的指令动如雷震。 早就准备好三辆塞满鬼子的大卡车,跟着小田原的吉普,呼啸着从日军本部出发,目标不言而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军统特工们正要给陈焱章汇报之时,突然三个车队紧随其后也从日军本部驶出,可方向却完全不同,而且每一个车队里不仅有鬼子士兵开道,而且都有一辆看上去是防弹的轿车处于队伍正中的位子。 军统特工们知道这样的情景意味着什么,便第一时间掏出了准备已久的步话机。 这也是军统上海站唯一的一台,好不容易从美国人手里弄到的,陈焱章一直当作宝贝疙瘩存着,都不愿轻易使用,不过此时此刻也到了分秒必争的生死一线! “好!” 一听到具体消息,陈焱章立刻意识到这是影佐发出的信号,也是今晚最终见分晓的关键时刻,不由兴奋起来。 “传令下去,‘灭鼠’行动开始!” “是!” 随着陈焱章的命令下达,一颗信号的冉冉升空,顷刻间将这片夜空照亮。 几乎近在咫尺,影佐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这是敌人主动迎战的标志,接下来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可是,还没等他得到任何方向的回馈,突然的爆炸直接震得他的窗户猎猎作响。 这一下可把他惊坏了,敌人还真敢直接冲击日军本部?! 影佐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日本兵了,一个个如临大敌,却完全不知道敌人在什么方向。 只是刚刚的爆炸地点正是日军本部大门附近,熊熊燃烧的火焰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敌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强攻的意思?难道就这么骚扰一下? 还在这个念头中侥幸,下一声爆炸已经在另一个方向响起,不过这一次似乎没有炸弹落在日军本部范围内。 这些日本兵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清楚现在驻守本部的人员不多,可也不能这么憋屈,而且始终提心吊胆,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声爆炸会不会在自己身边响起。 偏偏影佐没有做出任何实质上的指示,只不过让所有人严阵以待注意周边警戒而已。 因为他还在猜对手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陈焱章的打算很直白,因为他没法判断从日军本部出来的三辆防弹车上面到底哪辆坐着藤田三郎,甚至,他都无法确定到底藤田三郎是不是坐车出门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把每辆车都逼停检查? 如果军统的人真有这个本事,影佐现在还能坐在自己的大营里? 说到底,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依旧悬殊,纵然地下党人已经吸引了不在少数的鬼子,陈焱章依旧没法保证他的计划可以一蹴而就。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影佐的应对方法。 如果影佐可以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再加上他手里本来就握着的各种优势。 这件事根本没法做成了。 所以,陈焱章下达给日军本部附近这些军统特务的指令就是不断骚扰影佐,让他坐立不安。 万一藤田三郎真的还在日军本部里待着,此时恐怕已经坐不住了。 至于三个方向的车队,很显然分别前往火车站、轮船码头和飞机场。 影佐的计划是让敌人应接不暇,不得不分散那本就不够用的兵力,届时他的人可以轻易各个击破。 不过他也想到这次的敌人并不简单,所以恐怕很难实现这样的计划,但是越不简单的敌人越追求一种算无遗策掌控一切,面对三辆未知的防弹车和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又该如何呢? 不曾想,很快就有电话来给他了答案。 “(日语)什么?!” 第一个电话是火车站打过来的,南北两个方向的火车都晚点了,没有抵达上海站,一经查探才发现进入上海范围之前的铁路被破坏了,而且不止一处。 这自然是陈焱章的人做下的,就在影佐按兵不动的这一天里。 第二个电话是轮船码头打过来的,码头起火了,火势很大,完全没法控制,蔓延的十分迅速。 原来,货运码头上堆满了各种易燃的材料,影佐的人原本都在搜查人员防止渗透,却不曾想过这些货物竟然也有文章可做。 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在风势的推动下很快便冲着客运码头而去,与此同时,几艘不明小船明明都被火焰完全包裹,却偏偏全部径直冲向了客运码头的岸边。 大惊失措的码头人员最终没能阻止全部的小船撞向岸边的设施,火势合二为一,恐怕轮船码头一段时间里都无法使用了。 原来这才是军统的人有恃无恐的关键! 影佐恍然大悟,他看似掌握主动,其实始终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机场呢?不会有电话传来么? 影佐清楚,这里不会有任何动静,一如自己不曾在机场搞出动静一般无二。 这就是一种心战,当选项全部被叉掉,只剩下一个的时候,真的可以选么? 影佐终于看清了敌人计划里的全貌,这还真是个宏大的计划,一环扣一环,哪一步似乎都不容有失,可敌人竟然全部办成了,看上去只剩下最后一步…… 影佐自己也有点慌乱,因为他无法判断手下人在到达三个目的地之前到底会如何操作,尤其是去往轮渡码头的人,如果看到那样的火光还要继续接近,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的车里没有藤田三郎么? 而现在日军本部周围时不时的爆炸声,就是在让自己分心,无法立刻做出及时的判断,更没法给三个车队传去关键的指令。 自己是不是被人小看了? 影佐清楚,这次的对手一点也没有轻视自己的意思,换句话说,正因为是自己,才会有如此一系列安排。 但是,很显然敌人志在必得。 没有转机了么? 影佐没有发出指令,并非他已经不知所措,而是他并不觉得现在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就算藤田三郎保不住了,他也要力求把军统和地下党的人清理干净,至少让他们大伤元气。 而如此多步骤的实施,足见这次军统的人多半是倾巢而出了。 只要小田原那里一蹴而就,随即调转枪头,这些跳梁小丑一个也跑不掉! 可惜,真正轻敌的,是影佐自己。 他小看了共党地下党人的意志到底有多么坚强! 明知道自己被军统的算计了,就会不肯恋战?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城门口的枪战持续着,小鬼子人数虽然不少,却在夹击中愈发慌乱,颓势尽显。 而老罗和老李始终清楚,眼前的战斗只是一盘开胃菜而已。 不远处,秦海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地面上感受远方的声响。 “来了!” 他听到的自然是小田原的车队,而他们兄弟几人和张汪洋一起负责让敌人的车队受到阻滞。 张汪洋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人不仅布下了炸药,而且还有地雷! 虽然张汪洋不止一次追问这地雷到底是哪来的,虽然他自认可以猜到八九不离十,可秦海等人就是守口如瓶多一个字也不说。 “准备好了,撤!” 秦海一声令下,兄弟几个便几乎同时消失在了阴影中,张汪洋可没有这样的身手,不过他的任务也不是跟着秦海等人一路到底,而是将这边的情况如实汇报给老罗知晓。 所以他需要在更远的地方负责观察,一个是观察敌人到底来了多少,再一个便是炸药和地雷的效果到底如何。 很快,小田原的车队呼啸而来,张汪洋也是生平仅见这样的阵仗,险些失神。 不过他始终铭记自己已经成长,不再是昨天的张汪洋,同时用指甲死死抵着自己的手掌,几乎流出血来。 “轰~” 小田原的吉普车并没有触雷,因为秦海的布置本就不是留给他的,而后面的大卡车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听到爆破声骤起,一辆大卡车整个被炸到空中翻了大半圈,一头砸向了地面,随即又引起了燃油的爆炸,整辆车陷入火海之中。 可惜,鬼子的阵型并不紧密,因为这里是城市街道,纵然宽裕如上海,也不可能让三辆大卡车并排而行。 另外两辆车的司机反应极其迅速,很快便在侧身滑行中把车停下,虽然狼狈却并未一头冲进雷区。 小田原见到这个冲天的火光,心中更加愤恨不已,不过他也没空在这里发泄,立刻指挥所有人下车徒步,注意脚下,同时只留下了小半车人去救援被炸的卡车。 在他而言,此时此刻去追杀敌人才是重中之重。 确认了敌人的数量和爆破效果之后,张汪洋赶忙开始奔跑,他要将这一手情报立刻传递给老罗知晓,因为敌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 听到张汪洋的紧急汇报之后,老罗也不由紧张起来,可他的战意并没有丝毫减退。 “小张,你带着老秦去和老李汇合,瞅准时机就跑出城去。” “老罗!都是我害了大家,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就让我一个人断后吧!” 没等张汪洋做出任何回答,秦逸伦抢着喊道,因为他实在是太过愧疚,更不愿意见到同志们出现更大的牺牲! “实话跟你说吧,老秦,你身体里的毒并没有完全被排除,‘藏锋’同志能做到的是尽可能让这毒药被稀释,但是真正的样品这次也会一起送出,相信后方的专家们一定能够研究出这种毒的解药!而你,将会是第一个被救治的人,你康复肯定可以帮助到那些专家们的研究,不久的将来,如果敌人真的把这种毒药投放到了战场上,在你的帮助下做出的解药将会是全军战士的护身符! 所以,别说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第134章 枪战与撤离 老罗的话让秦逸伦愣在当场,不过他清楚这里面的重要性,如果自己真的可以有助于解药的研制,现在出城的确刻不容缓。 可他依旧犹豫,因为敌人来势汹汹,而老罗等人俨然一副断后的姿态,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女儿还在外面等你,如果见不到你,她会如何?你可得考虑清楚!” 如果是什么让秦逸伦咬牙坚持到了现在,一个是对党的忠诚和信念,另一个自然就是他那相依为命的女儿。 不止一次想要自寻死路的秦逸伦,一想到自己女儿的未来很可能孤苦伶仃,他就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所以他一直很矛盾,直到那名护士告诉他“藏锋”同志早就把药给换掉了。 可现在老罗又说出了另一个版本,一个真正的现实。 一时间秦逸伦又陷入矛盾重重之中也是在所难免。 “秦叔,您可得咬牙坚持下去啊!生的意志十分重要,尤其是您现在身中剧毒!老罗说的对,如果您没有挺住,咱们后方的专家们研制解药的过程肯定受阻,万一敌人丧心病狂,拿更多抗日军民做试验又该如何? 您现在的命不仅仅是您自己的,也不仅仅是要为了雨晗妹妹而活,您身上可是肩负着可能拯救千万人的重担!” 再次强调了自己的重担,秦逸伦使劲咬咬牙,他不再犹豫,只是临走时郑重其事地对老罗说了一句,“延安见!” 老罗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却并没有多言。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还有那名护士的存在,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位同志叫什么,“护士同志,你也和他们一起离开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差点把你给忘了。” “老罗同志,其实我也姓罗,我叫罗潇,不过这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一起奋战在上海的同志和战友!在医院看惯了生死,好久没有亲自杀鬼子了,今天我可不能落后!” 这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立刻感染了所有人,老罗也不再坚持,“好!我们一起杀鬼子! 同志们,做好准备,我们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让他们有来无回!” 呐喊声撼动天地,另一边的老李等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包围圈越来越收紧,门口的敌人已经肉眼可见地不多了。 这时张汪洋带着秦逸伦摸到了老李身边,并且给他讲了鬼子的增援和老罗的决定。 几乎同一时间,老罗那已经开始和小田原的援军交火了。 一看自己的增援来了,城门边的鬼子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顿时没有了任何颓势,叽里呱啦乱叫一通,竟然主动对着老罗等人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一看情况不妙,老李立刻下令让同志们加大火力,务必把这群鬼子全歼,同时,他的步枪瞄准了那名依旧在怪叫的鬼子,这人似乎正在担任着指挥的角色。 随着这名鬼子的倒下,老李等人发起了冲锋,这一次他们不再顾及自己的安危,因为一旦让城门的鬼子们成功逼急老罗等人的背后,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也正是这种气势让鬼子们应接不暇,刚刚燃起的决死意志瞬间土崩瓦解。 很快,老李等人靠近了城门,并且结果了这里最后一名站着的鬼子。 不远处的小田原心中更加愤恨,可他的队伍被老罗等人从侧面拦截,虽然能够稳步推进,却又不得不担心敌人是否又一次布下了地雷,所以行动始终迟缓。 可他们的人数优势明显,尤其是留在后面救助伤员的鬼子们也即将到达,小田原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不过他清楚首先要做到的是限制住城门附近的地下党,一定不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逃出生天! “可恶~!” 明明老罗等人已经拼尽全力给自己营造机会,可敌人的强大火力依旧覆盖了整片城门区域,想要冲过去打开城门实在难如登天,老李并不怕死,可他清楚此时盲目地冲锋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但是,继续依靠犄角之势和敌人僵持肯定也无法达成最终的目的。 敌人的火力的确是始料未及的,纵然秦海等人的布置产生了极大的效果,却依旧实力差距悬殊,老罗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刚刚的布置现在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可他明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依旧无法让老李等人成功打开城门撤出去。 一时间急躁的情绪席卷了老罗全身上下。 “唔~” 一声闷哼,老罗尚未痊愈的伤口崩开了! “老罗?!” “我没事!同志们,坚持住!” 罗潇看到那不断流淌的鲜血,本能地想要给老罗包扎一番,可她手边完全没有工具,而老罗也拒绝了她的提议,因为此时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就在这时,鬼子们的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响,同时两颗手雷在他们的阵地上爆开。 “你们快走!” 使出全力喊出了这一声,秦海带着三名弟弟出现在了鬼子的身后,原本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他们清楚,这一次,没有“完成”一说。 更何况,小五还要跟着这些人一起出去。 没错,此时此刻,秦五已经摸到了老李等人的附近,大声表明身份之后,他表示自己可以去打开城门! 老李清楚这个小伙子的身手,可即使是他,也依旧难以在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所以老李很是犹豫。 直到秦海的呼喊声传来,老李才清楚现在根本没时间犹豫! 敌人的火力压制肉眼可见地减少了,秦五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一条钩爪飞出,借力之后的他竟然开始在城墙上游走,直接从半空中绕过了敌人的火力覆盖范围。 而那一身黑衣难以捕捉,即使小田原察觉到了异样也依旧慢了一拍。 可是,绕过火力覆盖范围靠近城门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开城门又是另外一回事。 恢复冷静的小田原亲自瞄准了那个黑影,即使手臂的伤也不能阻碍他的射击,因为他清楚这个黑影即将要做的事是什么,而他有足够的机会在这件事完成的过程中将黑影击杀! 在所有鬼子的震惊中,秦五宛若飞人一般在半空漫步,最后一个翻腾越过了所有针对城门口的火力网,随即,落地的轻盈更是令人费解,实在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人可以做出来的动作,更关键的在于,这次落地丝毫没有影响到秦五立即冲向城门的动作。 可小田原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所影响,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吃惊。 因为,他的脑海深处对这样的飞檐走壁记忆犹新! 那时他刚刚跟随影佐进驻上海,一切都从头开始,而就是那时,一伙高来高去的飞贼令小田原头疼不已,接连有日本商人,甚至是军方人士的宅邸失窃,而那些人,就如同眼前这个黑影一样,简直就是在飞!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小田原并不清楚,也无暇思考,只是他有着更多的应对这样敌人的经验,那就是守株待兔。 既然这个黑影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开城门,那么枪口始终停在城门门栓附近,自然好过跟着黑影的动作在那手足无措。 小田原露出了嗜血的微笑,这一枪,必杀! “砰~!” “唔~!” 枪声响起,但是秦五并没有中弹! 难道小田原打偏了?毕竟他一只手臂上还绑着绷带。 不过,眼下中枪的却是小田原,他握枪的那只手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 惊慌失措中,小田原看向了这一枪的来源,原来一旁小高楼的楼顶正站着一个男人。 借着月光,小田原依稀只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轮廓,可他清楚地记得这样的眼神! 因为不久前,就是两名带着这样眼神的男人完全无视人数差距,对着被自己守护的影佐阁下发起了冲锋! 而其中一人,更是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生死,虽然他最终倒在了自己眼前,可那样的眼神小田原很难忘记。 没错,此时俯瞰整片战场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鬼! 在陈焱章的计划里,虽然指望着共党地下党的人能够更多拖延影佐手下的大部队,可他不会不做后手打算,而张鬼一听说这个后手很可能会直面小田原,便主动请缨,因为这是他为赵猛报仇的绝佳机会。 不过,共党地下党人的舍生忘死,让张鬼内心中炎黄子孙的血性同样被点燃,他感觉这些人未必上过真正的战场,可他们却比自己这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更加值得敬佩! 让同行的人赶紧去给陈焱章汇报之后,张鬼决定独自潜伏在一旁静待时机。 可惜,虽然共党地下党的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勇猛果敢,却也依旧被鬼子压制住了,因为这一批鬼子来的实在是太多! 张鬼清楚,有不少共党地下党的人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可他们还在为自己的同志争取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一点更加让张鬼动容。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被那个飞跃城门的黑影所吸引,自然也注意到了小田原的动向,毕竟小田原才是他的最优先目标! 眼看小田原就要对那名黑影出手,张鬼清楚此时未必万无一失,却的确刻不容缓,所以他开枪了。 只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一身的伤痛都留下了病根,尤其是视力受到了影响,一到晚上他想要看清楚人就十分费力了。 可是,张鬼清楚,这一枪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老赵,还有那名不顾生死的黑影和眼前所有抗日同道! 诸天神佛都在他心里过了一遍,他只有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这一枪中吧! 或许天可怜见,这一枪虽然没有直接让小田原毙命当场,却也扼杀了他的狙击,让秦五成功摸到了城门旁。 “哈啊~!” 一声呐喊之后,秦五使出全力将硕大的门闩举起并抛向了地面,随即一鼓作气打开了半扇城门! “看好机会,快出来!” 随着张鬼的出现,鬼子们的注意力不得不又被吸引过去,尤其是小田原的恼羞成怒让他不管不顾地对着高楼顶上射击,一旁的鬼子们也自然紧随其后。 看准时机的老罗和秦海等人也分别从各自所在加大力度,试图将鬼子们的注意力进一步分散,于是,原本被火力网覆盖的老李等人顿时感觉一松。 “老罗!” “你们快走!” 老李最后的努力也没能让老罗等人动摇分毫,即使是此时此刻他们也没想过要离开自己所在的位置,不然敌人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一咬牙,老李指向了城门处,“走!” 很快,在老李和同志们护卫下那一箱药品和秦逸伦一同冲出了上海城门。 “(日语)可恶~!” 眼看着敌人最终逃出生天,小田原越发火大。 “(日语)给我冲!” 一声令下之后,鬼子们分成两队向着老罗和秦海同时发起了冲锋,这一次,他们俨然势不可挡。 “你们赶紧撤!” 对着老罗等人的方向喊这么一句之后,秦海等人果断向后撤去,以他们的脚力自然不是一众鬼子可以跟上的,可他们也想尽可能为老罗等人分担一二,于是边撤边回击,远远地吊着鬼子们不让他们有机会返身。 可惜,即使如此,小田原的决心也完全没有动摇,他的吉普冲在最前面,这可不是老罗等人可以摆脱的。 不得已,老罗等人只能拐入更狭小的巷子里。 可小田原依旧没有放弃追击的念头,扔下吉普车之后他仍然带着手下人马不停蹄。 老罗手臂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袖,身边的同志们也接连倒下了,罗潇清楚自己的人生很可能就会在今晚止步不前,可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怨恨、恐惧甚至是不悦,因为她求仁得仁,倒下她一个,倒下身边所有人,也依旧会有更多的人同志们站出来! “你快走!他们见过我的样子!我可以挡在这里!” 在一个小巷子的拐角处,只剩下老罗和罗潇两人了,老罗打算用自己最后一口气堵住这里让罗潇能够多一分生还的机会。 “不~!” 可罗潇怎能答应? “听我说! 你还可以为了抗战大业做出更多! 你还有专业知识! 你的战线还很长,你不该止步不前! 快走!” 第135章 老罗与张鬼 罗潇的眼中全是泪水,却倔强地不愿意流下。 可老罗的话语在她心中敲打着。 只是,她已经彻底暴露,又谈何继续做出更多贡献? 不,她终于理解了,此时还有机会活下去,就能继续思考,只要心中没有放弃这份信念,就一定会有新的明天! 而老罗呢?他肯定早就做出了牺牲的决悟,此时此刻,他只是想用自己这个明面上的目标,来掩护更多的同志撤离,纵然只有一个也好过一起白白葬送在这里! 毕竟,今天的所有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小田原的喊叫声越来越近,鬼子的枪声已经出现在小巷子对面,罗潇没时间继续纠结,于是她向老罗做出了自己的承诺,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身旁最后一名同志能够活着离开,老罗的眼里全是欣慰。 “唔啊~” 一声闷哼,老罗的左腿被子弹命中,他已经没法站直身子,可他手中的枪依旧对着敌人。 “砰砰砰~” 老罗没有束手待毙,可他的驳壳枪里没有子弹了,想要赶紧换弹,左臂复发的伤势却已经严重到整条胳膊都麻痹无法抬起。 察觉到敌人的火力顿时消失,小田原没有放弃一分一秒的机会,他和手下的鬼子已经突入了巷子里,眼看半跪在地的老罗靠着墙边苦苦支撑,小田原立刻下令抓活的停止射击。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的样子,他想到了另一条大鱼,“藏锋”。 “老罗对吧?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这一口蹩脚的汉语已经是小田原最近恶补后的极限,听在老罗耳里也不由觉得好笑,鹦鹉学舌都比这个好听。 “你现在已经……没有抵抗力,赶紧投降,我保证你能活着……” 老罗没有多费口舌的打算,因为他的嘴巴正咬着一副弹夹,就算左手不能动了,他也没有放弃抵抗! 可惜,这样的努力在小田原眼里实在是可笑之极,快速上前之后,小田原一脚踹开了老罗手里的枪,同时抽出自己的军刀架在老罗的脖子旁。 “老罗同志,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很有道理,我记得是……”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没等小田原搜刮自己肚子里为数不多的成语,一个声音突然传遍了小巷前后,振聋发聩。 下意识顺着音源的方向看去,小田原又在一旁的房顶上看到那个令他讨厌至极的身影。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张鬼就一跃而下,直接扑倒了两名鬼子,让他们充当自己的肉垫。 随即寒光闪烁,顷刻间这两名鬼子的咽喉就被割出一条豁口,即使他们使出全力去捂住也没法拒绝自己最后的生命快速消散。 不过小田原的反应依旧迅速,他没有留给张鬼太多的出场时间,便一边怪叫着一边挥刀而至。 只是这条小巷并不宽裕,小田原的军刀可不短,一时间难以适应的他很快便被张鬼抓准机会迅速近身。 一寸短一寸险,匕首的威势在这一刻凸显。 反手持刀的张鬼攻势无比凌厉,不消片刻便让左支右绌的小田原周身挂彩,尤其是他的两只手本就有伤,而这两个部位更是张鬼的重点目标。 即使小田原有着充分的战斗意识,他也没法在这个狭小空间用手中的军刀同时防住周身所有,偏偏进攻又会受阻。 可他不是一个人,纵然一开始就损失两名士兵,他还有不少士兵堵在这条巷子里里。 由于站位的问题,张鬼处在鬼子兵和小田原的中间,这让想要帮助小田原的鬼子不敢轻易开枪,可他们还有刺刀。 就在张鬼即将要卸下小田原的军刀之时,背后的杀气如有实质。 两柄刺刀几乎同一时间刺来,张鬼不得已放弃了对小田原的压制,一跃而起,利用双腿的支撑悬在半空。 可他立刻意识到这个位置可以给鬼子提供射击的空间,于是千钧一发之际又旋身而下,用脚压住了刚刚那两柄刺刀之后,手起刀落又结果了两名鬼子。 但是,他的背后这一次留给了小田原。 单纯从速度和力道而言,小田原的刺杀可不是刚刚那两名鬼子可比的。 即使是张鬼也清楚自己很难躲过这一击。 可他的选择是以伤换命! 只见张鬼不进反退,贴着墙壁一个后跃,再次又缩短了和小田原之间的距离。 只是小田原一点也不愿放弃这绝佳的机会,他刺出的军刀眼看就要擦着张鬼的身子穿过之时,一股蛮力爆发,立刻变刺为削。 他想从下至上一刀砍掉张鬼的臂膀。 虽然这条臂膀末端有一把匕首已经来到他的眼前,可他清楚自己一定更快! 就在这时,一股刺痛从小田原的脖子处传来,同一时间一股莫名的力道试图阻止自己挥动的手臂继续向前。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的迟滞,张鬼的匕首直接扎进了小田原的太阳穴! 原来,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老罗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虽然难以站立,更没法行走,可他就是能用这股力量扑向小田原! 左手没法用,他还有右手,他可以使出全力将小田原的手臂勒住,可这样不够,他清楚这样依旧不够,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向了小田原的脖子,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将小田原的脖子咬断一般…… 这名影佐的爪牙,这名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刽子手,永远地失去了呼吸,而他那始终瞪圆的双眼,没机会闭上了。 可是,眼见小田原之死的鬼子们并没有慌乱,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顾虑而不能开枪的因素了。 而这小巷根本避无可避。 仅仅第一声枪响就让张鬼直接中弹,可他似乎毫不在意,明明这一枪直接将他的肩胛贯穿! 没有任何的迟疑,张鬼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枪还击。 同样是避无可避,在这里其实就连瞄准的功夫都省去了。 与此同时,老罗用小田原的尸体当作盾牌,并且掏出了小田原的配枪进行回击。 一时间枪林弹雨在这小巷子里倾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不再有任何一个鬼子站着,他们已经排着队去地狱找小田原报到了。 无力再次站起的老罗,推开已经被打成筛子的小田原尸体,他靠着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而他身边的张鬼,周身都被子弹穿透,整个成了血人一般。 一口猩红喷涌而出,张鬼却毫不在意地笑着,“老赵!我给你报仇了,等等我!” 颤巍巍地伸出自己那已经不再有力量的右手,“罗大力,中国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情报员‘藏锋’同志专属联络员……这一仗痛快无比!兄弟你怎么称呼?” 鼓足自己最后的力气,张鬼紧紧握住了老罗伸出的手臂,“张小勇,代号张鬼,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上海站……情报专业……兄弟,这一仗能和你并肩作战,能有这个战果,值了! 十八年后,咱们再一起打鬼子!” “小鬼子们……咳咳……可没有那么长的命等我们啊……哈哈哈~!” “说得对!他们蹦跶不久了……哈哈哈~!” 这样的笑声,始终没有断绝…… 据说自这一晚之后,这条小巷子里一旦到了午夜时分,便会有无比爽朗的笑声绵绵不绝。 许多人都不明就里选择退避三舍。 知情人却清楚,这是两位英灵正在这里看着帝国主义的日本侵略者被赶出上海,赶出中国的那一天! 而现在,这无眠的一夜远没到消停的那一刻。 离开城门的老李等人,一直等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因为他们还期待着看到老罗等人也能突围出来。 可惜,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心存侥幸,尤其是那枪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风里。 “不能等了,继续撤离,去游击队的根据地!” “可是……” 老李一咬牙下了这道命令,可秦逸伦和张汪洋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一丝希望。 “别让老罗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老李的双目已经通红,可他依旧必须果断。 秦逸伦和张汪洋等人也清楚,自己的使命远没有结束。 一行人便再次开始向着游击队的根据地进发。 秦五回头再看了一眼上海的城门,心中惦记着他的四个哥哥还有少爷、小飞和老王。 没有言语,他清楚自己即将踏上新的征程,可这里,依旧会是他的战场。 只是心中始终祈祷,希望自己外出的这几个月里,他们能够一切安好…… 收到手下的汇报之后,陈焱章也不得不再次佩服共党地下党人的决心和气度,他感慨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了,不过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他的计划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决战时刻。 影佐派出的车队,一路畅通无阻,让这些人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军统的人到底会做些什么他们已经十分清楚。 可到了火车站和轮渡码头的车队,正如影佐的预料一样。 到达火车站的人完全没和其他人交流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人从小车中下来,因为他们的任务到此为止。 而这一切,自然被暗中的军统特工看在眼里。 可去往轮渡码头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得不向影佐请示新的命令,因为藤田三郎的确就在车里,而这里的火势根本没法登船。 其实收到这一通电话的时候,影佐就清楚自己又输了一阵,因为这些处理方式的区别恰恰能让军统的人弄清楚车里到底有没有藤田三郎,更能确定藤田三郎到底在哪辆车里坐着。 原本影佐也安排了另外两人伪装成藤田三郎上车,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日军本部里会不会真的被人渗透,更不能清楚到底有没有人看到“藤田三郎上车”这个画面。 只是他没有料到军统的人竟然是同时断绝了火车和轮船两条线路。 这样一来,原本没有交代给那两名伪装人员的任务,他们也不会自己随意决断。 可是,影佐并没有放弃,他立刻又给火车站去了电话,命令抵达的车队赶紧掉头前往机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混淆视听,而且机场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明知道不得已,却依旧没法无视,因为影佐已经通报了上级,就在今晚送藤田三郎出去。 虽然很多事情都可以变通,但是,一旦情况有变,他在上海的控制力又会被人质疑。 这也是为何他宁可继续用这条大鱼去钓出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也不愿意始终拖着的原因之一。 毕竟,就算把藤田三郎葬送了,他只要按计划消灭了军统和地下党人的有生力量,他就有足够的说法和理由。 可一旦就这么按兵不动,不仅上面的人会继续质疑和施压,就是之后为亲王的到来布置的安保工作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且他也找不出一个好的说法来搪塞了。 坐在车里的藤田三郎,看着码头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可没法淡定,也正是这种焦急才催促车队的人赶紧给影佐打了电话。 一番思量之后,影佐就是让他们赶紧去机场。 这样一来,同时从日军总部出来的三个车队,却先后不等地开向了同一个地方。 而这,却是陈焱章算到的一模一样。 他和影佐的博弈持续了一整天,对于影佐的认识,陈焱章又到了新高度。 这人的确不简单,若是换了平时,对付起来肯定更麻烦。 可今天不一样,影佐的焦急造成了他不得不进行的行动,而陈淼篇这个“内鬼”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清楚的“事实”。 正是占据了这两点优势,陈焱章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影佐手里讨得便宜。 当然,他不能否认地下党人的努力和付出,如果时间允许,他真的很想和齐向阳小聚一下,可惜,他清楚这恐怕会成为奢望。 眼下,原本直接开向机场的车队,已经在半路遭遇了军统特工们的第一次伏击。 第136章 伏击与意外 机场所在地自然更加开阔,也适合狙击,不过陈焱章清楚,他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影佐亦然。 而要说兵力的调配上,他和影佐之间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所以,陈焱章虽然强迫影佐选择了机场,却并没有真的打算在机场动手。 这次的伏击地点选在了从日军本部前往机场的途中,同时,也是日军哨卡没有覆盖的地方。 而伏击这次的车队,方法有很多,比如布下陷阱或者路障,陈焱章却选择了看似简单实施起来却又十分困难的,那就是狙击防弹车的轮胎。 这些车队的配置都相同,由前后各两辆三人摩托将防弹车夹在中间,领头的是一辆吉普车。 说到底,车队的目的是护送每一辆防弹车抵达目的地,枪击某一个或者几个鬼子,恐怕都没法让这样的车队停止前进,但是一旦防弹车撞向了路边,车队就没有继续前进的可能了。 只是想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尤其是在这大半夜里,可不是一个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过,陈焱章似乎对他手下的两名狙击手十分有信心,而陈沁心自然不愿辜负她义父的信赖。 两名狙击手同时射击防弹车同一侧的前轮和后轮,即使是这昏暗的夜幕中,也完全没法动摇两名狙击手的决心。 “来了!” 观察员发出了信号,陈沁心二人略微调整呼吸,开始将自己的一切放空,此时此刻,她们和手中的枪就是一体。 没有多余的动作,从背后看上去这两人就如同禁止一般,只有微风拂动着那一般无二的乌黑秀发。 “砰~” “砰~” 几乎同一时间的击发,两颗子弹各自旋转着划破夜空,似乎留下了一条银色的轨迹。 下一个瞬间,防弹车一侧的前后轮同时爆炸,顿时的失控没有给司机任何反应时间,防弹车按照“预定路线”一头撞向了路边。 车体虽然厚实,也没有因为碰撞而起火,可车里的人就没这份“幸运”了。 同时,埋伏在路边的军统特工们开始逼近掩杀,一颗颗手雷招呼到鬼子中间,再加上冲锋枪的火力压制,还没做好任何反应的鬼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倒在了自己的震惊之中。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正想要用自己的车辆当作掩体进行还击的鬼子们也被狙击一枪枪爆头,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 这一次伏击的效果显着,不仅仅是时机和地点,更是因为影佐安排的护卫人员并不算多。 而这样的效果就是陈焱章各种分化安排之后得到的,尤其是让共党地下党的人替他扛下了小田原的部队。 其实影佐在收到火车站和轮船码头的汇报之后,也派人试图去联系小田原,却始终无果,这让他十分意外,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困难让小田原的队伍如此受阻,就连向自己汇报的时间都没有。 可他不清楚的是,这个时候小田原已经永远没法给他汇报了…… 军统的特工们快速打扫战场,在防弹车里发现的是伪装成藤田三郎的人员,补了两枪之后,他们便不再逗留,因为计划中敌人的下一波车队也快到了。 一旦下一波车队的人看到了前面的惨状肯定会提前作出反应,更何况眼下影佐已经没有按兵不动的闲暇,附近的哨卡或者巡逻队一旦听到这里的动静肯定会给影佐汇报同时赶过来查看现场。 军统的人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时间差,继续打敌人的措手不及。 只是,这一次陈焱章也没料到敌人的动向会出现新的变化。 原来真正护送藤田三郎前往了轮渡码头的车队,在确认无法登船之后,得到了影佐的命令是让他们赶往机场,不过,影佐也特地强调要让他们等待火车站的另一队同时行进。 因为影佐也无法保证敌人不会在半路截杀,或者说他其实基本确定敌人有这一手,只是他也没想到敌人的行动如此有效和迅速。 当然,这里面主要还是小田原的部队没法按计划回援将敌人一网打尽的原因。 虽然得不到小田原的反馈,就连城门的哨卡也无人应答,可影佐的计划已经没法更改了,尤其是正在路上的两个车队。 眼看两辆防弹车并行而来,观察员再次做出示警并且强调了这一次的不同。 打哪一辆呢?要赌么? 不,对陈沁心二人而言,豪赌可不是一个选项。 之前同时射击一辆防弹车一侧的前后轮,主要是为了一个双保险,以致确保将那辆车截下。 而现在,可没那么多富裕的时间来双保险,可她们依旧自信。 这一次,她们甚至选择了自己左手边车辆的左前轮和右手边车辆的右前轮。 这样的考量就是为了让这并排的两辆车有可能撞在一起,纵然有一个人失手了也能让失手的那辆车没那么舒服,为之后的补枪营造条件。 当然,这一次她们依旧没有失手。 夜光下,又是合成一声的枪响,随即两辆防弹车几乎同时失控了,也按照了陈沁心二人的设计狠狠撞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碰撞和直接撞向路边不同,失去左前轮的这辆车,司机所受的伤就比另一辆重,而且重很多,因为他更接近碰撞的中心。 可是,出乎陈沁心二人意料的是,这两辆车的司机似乎车技十分了得,而且临场反应能力出众。 各自失去了一只车轮并且撞在一起之后,他们竟然就这么紧紧挨着相互依靠来重新保持了平衡,并且继续向前…… 这个意外有些超出另一名狙击手的常识,一时间她有些愣神。 “集中注意力,再来一枪就行了。” 陈沁心的指示让另一名狙击手平静下来,她再次调整呼吸并且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可敌人并没有给她们再来一枪的机会。 这一次防弹车并没有真正失控,整个车队也就没有停滞不前,同时,回过神的鬼子们第一时间找到了狙击手的位置并且进行了火力压制。 等在两侧准备进攻的军统特工们也没想到这一次会是这样的结果,迟疑之下截击的火力实在有限,很快鬼子们只付出了两辆三轮摩托的代价便冲破了这个伏击点。 黄有为有些慌乱,他根本没法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指示,可他却是这些人里军衔最高的一个…… “所有人,追!” 回到地面上的陈沁心没有对黄有为的不作为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简单地下了追击指示。 “可是……” 黄有为还有点不理解,因为自己这些人可没法追上快速前进的车队啊! 不过他终于恍然大悟,前面还有上一个车队的残骸,而那个状态下的两辆防弹车就算要拐弯都很费劲,更别说掉头了! 果不其然,因为防弹车没法绕过去,鬼子们只能停下来赶紧清理之前车队里的摩托和吉普,有一辆还比较容易推走,可其他的多半已经炸烂了。 正在他们如火如荼地清理之时,军统特工们终于追上了。 阵地战一触即发,可就在这时,听到动静并且向影佐汇报的哨卡士兵们也得到了赶过来支援的命令,现在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可军统特工们毫无畏惧,因为这已经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环,“保证完成任务”可不是简单一句口号! 于是,陈沁心让黄有为带着其他人对前方的鬼子进行压制,她自己和另一名狙击手负责阻拦另一个方向赶来的鬼子,试图让这个夹击之势不那么容易形成。 可她自己也清楚,有人赶过来就说明影佐已经知道这里出事了,他会立刻做的就是派人继续增援,而且是从自己后方杀来。 一旦这个方向上也出现鬼子的援军,自己这些人恐怕就只能誓死完成任务并且以身殉国了……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她一点也没有慌乱和紧张,似乎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只是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狙击手,心中有些歉疚,这还是个花一样的少女。 “万一敌人从后面包过来,你一个人撤离,躲得越远越好……” “陈老师,您带我走上的这条路,我可从未有过一丝后悔,今后,也会和您一起走下去,直到把小鬼子们赶走的那一天!” 一个明媚的微笑让陈沁心不由苦笑,随即释然,“好!一起走下去,看到小鬼子们被赶走的那天! 所有人,攻击!” 另一名狙击手的话不仅仅让陈沁心动容,而且闯进了每个军统特工们的心中。 这只是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丫头,此时此刻尚且如此,自己岂能落后? 尤其是黄有为,他的一腔热血再次被点燃,刚刚的慌乱和怯弱已经烟消云散。 不由再看了那名狙击手一眼,真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站在陈沁心旁边都没有被比下去! 将这样的画面刻进自己脑海里,黄有为一点也不觉得如果这会是自己今生最后见到的美景,会有什么亏了。 “为了抗战大业,为了党国的未来,冲!” “冲啊!” 军统特工们的士气无比高涨,虽然现在他们手头的装备比最开始有限多了,可这份热血一点也没有冷却! “(日语)攻击!” 随着鬼子们的吼叫,一场鏖战正式拉响。 “砰~” 一声仿佛来自天外的枪响之后,一辆鬼子的摩托应声而爆,顿时火光冲天。 这样的突变让所有鬼子被震到不知言语,因为着一辆爆炸的摩托并不在阵地最前沿,或者说,根本就是在人群中间。 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是谁从哪射来的子弹,另一辆摩托也紧随其后地炸了。 “(日语)那边房顶!所有人远离车辆!” 这一次,终于意识到子弹的方向来自于街边一处小楼的屋顶,赫然又是一名狙击手正在对他们的交通工具实施打击。 而且这枪法同样令人瞠目结舌。 军统的人也不明所以,他们原本以为是陈沁心二人给他们带来了胜利的曙光,可陈沁心自己都很意外,不过她立刻察觉到了那一名狙击手的方向,就在她望向那个屋顶的时候,那一名狙击手竟然对她挥了挥手…… 这人到底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虽然依旧有着伪装。 陈沁心旁的狙击手也记得这人的伪装,不由疑惑地看了陈沁心一眼。 “没事,自己人,就当礼尚往来了,专注我们自己的事!” 随即她又对着黄有为等人喊了一句,“是自己人,利用好他给我们打出的缺口,冲!” 一个神兵天降般的“自己人”比什么强心剂都管用,黄有为等人的气势更足,很快便接近了敌人的阵地,二鬼子们不仅要和黄有为等人正面交手,还不敢继续用车辆作为掩体,很快便落下被动。 可即使他们放弃了蹲在车辆旁边的意图,也没能逃过狙击手的一枪枪爆头。 明明就快将敌人夹击甚至合围的他们,反而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 听到爆炸声,看到火光之后感觉到更加不妙,赶来的鬼子们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可他们已经进入了陈沁心二人的射击范围。 首先倒下的,自然是带领这群鬼子的小队长。 他甚至都没有多喊出一句“(日语)冲锋”的时间。 而这样精准的枪法,让鬼子们一时间不敢太过激进,原本做好准备地快速行军变成了依靠道路旁的阴影缓步向前。 似乎,胜利开始向军统等人这边倾斜。 只是要清理所有鬼子并且靠近防弹车去击杀藤田三郎,还需要不少时间。 可惜,很多时候越怕的事情,越会来临。 陈沁心等人的后方的确又赶来了一队鬼子,虽然人数并没有太过夸张,却也可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立刻决断的陈沁心自己开始压制这个方向的鬼子,同时让另一名狙击手不要停止手里的动作。 可是,单靠一人就想完全压制赶来的鬼子们实在有点捉襟见肘,包围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小了。 尤其是看到第二波增援的到来,原本被堵住的鬼子们也开始了殊死一搏。 “我们手里还有最后一捆炸药!我可以……可以冲过去,在车底引爆!我就不信这铁疙瘩地盘也那么坚固!” 黄有为咬着牙,做出了一个十死无生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他就是这么对着陈沁心喊了出来,他绝不后悔! “就你那脚力,省省吧!” 还没等陈沁心作出回应,另一名军统特工突然一把抢过黄有为手里的炸药,直接向着防弹车冲去…… 第137章 灭鼠与日常 在黄有为震惊的目光中,那名军统特工毫不犹豫地径直冲向了那两辆防弹车所在的位置。 这一路可没有什么遮挡,有的只是枪林弹雨。 “掩护他!” 依旧愣在原地的黄有为忘记了这个最关键的命令,不过陈沁心不会忽略这一点。 一时间军统特工们的火力更加密集,就连陈沁心和另一名狙击手也暂时放弃了自己的阻击方向而同时开始压制防弹车附近的鬼子。 看清楚军统的人这些动向的陈敬文也给予了巨大的支持,同时,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地方,那就是最终点火的人恐怕还得是他自己。 一步,两步,那名军统特工飞一般接近了防弹车的位置,可他并没有幸运到子弹能够绕着他走的地步。 左肩,左腹,左臂,左手……他用自己左半边身躯将炸药护住,此时已经千疮百孔,可他前进的脚步没有片刻停歇! 近了,更近了,只剩下最后三步的距离! “唔啊~!” 他的左腿和右脚几乎同时中弹,继续奔跑再无可能,就是想要站立也已经成为奢望。 黄有为依旧愣在那里,可他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因为他甚至都不清楚这名同僚到底叫什么名字! 而此时此刻,若不是他,倒在那里的自然是自己了,可自己又能有多么接近呢? “我去!” 又一名军统特工在向陈沁心请命,因为黄有为依旧在那不知所措地愣着。 “我……能行!”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响彻云霄。 那名军统特工即使趴在了地上也没有停止向前的决心! 右脚不能动了,他还有左脚,纵然左腿上的鲜血已经从弹孔喷涌而出,却依然卯足了劲在帮助他自己向前,再向前! 左臂整个废掉了,可他还有右臂还有右手! 将炸药咬在嘴边,这名特工用上了最后的力气,仅仅用右手和半残的左脚完成了最后两米距离的爬行! 防弹车里,只剩下藤田三郎一人还坐着,两名司机和另一名伪装人员都投入了战斗之中。 原本认为这车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尤其是“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并没有给车体造成多大的震动,让藤田三郎越发庆幸自己坐的这辆车实在是坚固。 可是,一名死神般的男人一步步向他靠近了,那捆炸药他看的清清楚楚。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藤田三郎完全不知所措,可那名男人终于倒下了,而且距离自己还有一小段距离。 突然放肆大笑起来,藤田三郎从后窗看向趴在地上的那名男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了无数诅咒,似乎他认为自己就是胜利者。 可是,冷汗又一次包围了藤田三郎周身,因为那名男人即使已经趴在了地上,却依旧在朝着自己靠近!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藤田三郎只能对着车外的日军士兵们大吼大叫,似乎在让他们赶紧朝着这个趴着的混蛋开枪。 就在这时,那名特工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他用近乎脱力的右手将嘴边叼着的炸药推向了车底。 “开枪~!” 又是发自灵魂的嘶吼,陈敬文清楚,这是在对自己说的信号。 没有迟疑,一颗子弹激射而出,稳稳命中了露在外面的一小段炸药。 随着一声巨响,放在车底的炸药被彻底引爆,巨大的冲力席卷了两辆防弹车,直接将它们掀翻。 而那名军统特工,已经消逝在风中。 重重砸到地上的防弹车,终于开始起火,即使它再厚实,也没法杜绝自己即将爆炸的命运。 而车里的藤田三郎已经晕头转向,可他求生的欲望始终没有断绝,也让他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 可这份清醒并没能让他获救,反倒是在他生命中最后时刻里“享受”了一番炙烤。 这名臭名昭着的日本帝国主义爪牙,名为七三幺部队的所谓科学家,实际上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终于在上海迎来了他的末日! 就在防弹车爆炸之时,周边的鬼子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他们的任务彻底宣告失败,这样的双重打击之下,即使是这群嗜血无度的鬼子也依旧出现了迟疑。 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让他们付出了最后的代价。 “冲!” 这一次,黄有为终于发出了怒吼,他不愿意就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条命刚刚被人拯救! 他也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一个同僚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始终无能为力…… 很快,在三名狙击手的通力配合之下,敌人的防线被撕扯出一条豁口,军统特工们如同利刃一般直插而入,没有给这群鬼子生还的可能。 结果了这群鬼子之后,他们快速撤离的同时还不忘把剩下的车辆引爆以作为仅有的阻挡手段。 离开前,陈沁心特地又看了一眼那个楼顶,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也没有迟疑,立刻带领着剩下的人消失在火光之中。 至此,由军统上海站站长陈焱章所制定的“灭鼠”行动已经全部完成。 这个不眠的夜晚终于归于平静,不过曙光即将出现在海平面上。 得到汇报的时候,影佐直接把他的电话扔出了窗外。 “(日语)小田原呢?还是没有消息?” “(日语)抱歉,阁下……还是没有小田原大人的消息……” 影佐意识到这里面肯定还有更坏的消息。 这一次,他当真是应了中国人的老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他的中文还是没有学到位,因为这一切只能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提心吊胆一整晚的百姓们,庆幸自己还能看到新一天的太阳。 而起早贪黑的人们,也适当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叶警官?!您就在这待了一整晚啊?!” 生活还得继续,感觉街面上恢复平静后,一个面摊老板张罗着还是准备出摊了。 可他意外地发现自己面摊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人,赫然是叶振鸿。 “终于到早上了……”伸了伸懒腰,叶振鸿一脸疲态,“没办法啊,街上那么热闹我们也担心你们会受到牵连啊,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总归也得尽职尽责……先别说了,老板来碗面,多下点哈,怪饿的。” “来了,这就来!哦,您瞧我这……今天出来的晚,现在还得先烧水……” “也是,不急,我趴一会,您弄好了叫我一声。” 很快准备就绪之后,心中无比感动的面摊老板没少给叶振鸿的面里多加料,虽然实在不忍心打搅,却也还是把叶振鸿唤醒,不然面就不好吃了。 看着叶振鸿在那大快朵颐,面摊老板无比欣慰。 不曾想,这一景象勾起了不少人的馋虫,尤其是只敢打开窗口向外张望的人们,一时间面摊的生意络绎不绝。 “叶警官!您这给的太多了!” “吃多少给多少,别让我犯原则性错误,走了。”放下足量的面钱之后,叶振鸿向警局走去。 正是这样的点点滴滴,上海的街头又恢复了活力。 一夜未归的古绝渊看上去并没有太过疲惫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依旧彰显着他自己的精气神。 不过一家人都没有睡一直在等他回来,看到这个场面之后即使是他也不由觉得心中很暖,只是不说出口罢了。 “老爷~!你可算回了!想死我了,看不到你我一晚上都没睡觉!” 段玉环第一个冲到了古绝渊的身边,一把挽住古绝渊的胳膊,将自己整个人当成了挂件,不过她这个小九九并没有逃过古绝渊的法眼。 “又输光了对吧?别找我,找我也没用,我又不管钱!”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友好互动”,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古星凰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随即一家人都乐开了花。 “嘿嘿,还是老爷你慧眼如炬,”明明被当面揭穿,段玉环却没有任何恼意,甚至也跟着一起笑得很开心,“不过咱刚把钱输给了大姐,又伸手找她要,是不是很没面子?虽然你不管钱吧,但是小月月有钱啊,你就让他孝敬孝敬自己三娘就好了,对吧?” 这时候古月是不会作声的,他也清楚三娘单纯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毕竟一整晚的担忧犯在谁身上都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瞧你那赖皮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克扣你伙食了!”白夜月自然也清楚这些人的心事,所以她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份“欢乐”延续下去,“不过你也真是没长进,还不如老四这个新手呢!要不是凰儿在旁边,你这钱盒子里面肯定一个子都没有了!” “老爷你看吧,你看吧!她们一个个贼精贼精的,这老四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二姐,别看她平时文文静静的,一打起牌来,那就和真枪实弹一样寸土不让啊!结果她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你可得评评理啊!” “好啦好啦,我是真的又饿又困,赶紧吃点让我去趴着了。” 招架不住的古绝渊只好开始求饶,不过一家人突然又“正经起来”。 “老爷,欢迎回家。” 在白夜月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担心汇成了这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句话。 “嗯,我回来了。” 躲在房门边,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林玲莫名有些羡慕这样的其乐融融,不过她的视线很快便被古绝渊捕捉。 不明所以,每次在古绝渊面前林玲都有些心里发虚,明明她自己都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洗礼,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身份代入,让她不自觉地对自己“义父”有些害怕。 “雨涵肯定也没休息好吧?一会让人送点吃的给你,再睡会,你现在还是需要多休息。” 点点头,也不敢多言避免露出马脚,林玲合上房门后重新回到了床上。 不得不说,昨晚她是真的很憋屈,因为外面那样大的动静,她却只能躺在床上置身事外…… 无独有偶,同样的场景在陈府也同样上演,只是被等待的人是陈沁心。 “欢迎回来,乖女儿。” 陈焱章亲自站在门口硬接,让陈沁心受宠若惊,不过一夜的阴霾在这一刻至少能够拨开了,“我回来了,义父……敬文哥?” “嗯?怎么,看到我很奇怪?” 原来陈敬文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家里,当然是提前卸下了伪装。 和陈沁心不同,陈敬文并不需要去接触组织其他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所以他还没有了解到更多,不过回来后可没少对陈焱章倒苦水,因为陈焱章对共产党人做的实在是太狠了。 可他一个人发脾气也没多大意思,毕竟,军统的人也不乏热血男儿,这一点他是亲自看在眼里。 只是看惯了生死的陈焱章并没有对此表态,却给了陈敬文一篇草稿。 “由军统上海站发起并执行,在共党上海地下组织的倾力配合下,‘灭鼠’行动不仅在消灭藤田三郎这个任务上圆满成功,而且取得了包括但不限于炸掉了伪军大营和七十六号总部在内的辉煌成果。” 看着陈敬文疑惑的眼神,陈焱章难得耐心解释了一番,“你们那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帮我问问,这个会出现在明天一早的各大头版头条里。” 意识到这才是这次行动最后的句号,陈敬文也同意去联系看看,不过这事问古月似乎更快一点,前提是齐书记已经回到了古府。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 至于陈沁心,她必须把剩下的同僚们安顿好,尤其是整理出阵亡名单,一起上报给陈焱章知道,不然没法给他们追授烈士称号。 只是张鬼始终没有出现,陈沁心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可黄有为还存着一丝侥幸,坚持要去张鬼最后和其他人分开的地方再看看。 嘱咐黄有为一切小心之后,陈沁心才终于可以回家了。 至于始终跟着她的那名狙击手,其实早就回去了,因为她家里管的还蛮严,如果不是有人在伪装她给她打掩护,恐怕都出不了门的。 一夜过后,这些当事人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里,只是有些人,已经永远没机会继续了。 不过,所有活着的人都清楚,即使是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他们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因为他们和所有人一样,骨子里的炎黄血脉始终觉醒着…… 第138章 死者为大 黄有为冒险接近了昨晚张鬼最后和另外同僚分开的地方,不过经过昨晚的大战,这里到处都是弹孔和痕迹,鬼子们死了那么多人自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 为免暴露,黄有为也只能远远看着。 不过他能确认留在这里还有少数共党地下党人的尸体,并没有看到张鬼的在列。 由于整条街都被封锁,而且鬼子们顺着共党地下党人陆续留下的尸体最终发现了小田原和他带领的一队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那个小巷子里。 这一点黄有为自然没法看到,不过他凑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时,听到几个鬼子在用日语交流,也就得知了小田原的死讯。 这无疑是一个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可黄有为也立刻联想到动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共党地下党的人和张鬼一起。 作为一名军人,张鬼绝对不失血性,黄有为猜想,昨晚张鬼一定是看到了共党地下党人的舍生忘死才热血沸腾不顾一切地和他们共同进退。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小田原。 张鬼心中始终最想要的就是替赵猛报仇,这一点谁都清楚,不然陈焱章也不会特地提一嘴让陈沁心和黄有为留意了。 不过这段时间里,张鬼始终没有冲动,足见他是一个能克制自己的专业人士。 可昨晚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更何况机会稍纵即逝,想来张鬼一定没有犹豫和迟疑。 可张鬼现在在哪?小田原带出来的人可是足足装下了三辆大卡车,即使共党地下党的人个个神勇无比,也不可能将他们悉数消灭。 能够干掉小田原已经算是难得的战功,自然也一定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 黄有为依然抱有一丝侥幸,纵然活没见人,至少死没见尸。 “跟我来。” 一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在黄有为身边,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下意识警戒的黄有为却发现那人说完后就直接走开了。 清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更不可能直接掏枪,黄有为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准备一探究竟。 很快,跟着眼前的男人拐到了一个背街小巷里。 “黄有为对吧?少爷给我看过你的画像,你这伪装也的确不咋地。” 黄有为一头雾水,他自然不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谁,可一提到“少爷”,搞不好就是古月了,至于自己的伪装……他也不得不承认,就多了两撇胡子而已。 “你的‘少爷’是?” “别墨迹,昨晚干掉小田原的人是两人,一名是共党地下党的人,另一人应该是你们的人,我给他们收的尸,你现在跟我去认一下?确认了就可以把尸体领走,他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姓。” 一听到这样的言语,黄有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不过他还是忍耐着,至少得亲眼见到之后才行,而且,正如眼前这名壮汉所言,不能让他的坟头连个姓名都没有! “带路吧。” “嗯,少爷说过,你也是个有血性的爷们,所以我猜到你会过来确认一下你那名同僚的状况,就在这等着了,少爷果然没看错人。” 原来古月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黄有为都有点意外,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情“沾沾自喜”。 很快,两人绕到了一处隐蔽的下水道口,黄有为虽然有所迟疑却还是跟着眼前之人爬了下去。 二人顺着下水道行了一路之后,来到了一个房门被机关遮蔽的屋子,黄有为很好奇这下水道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等在屋子里的自然是秦海的三个弟弟以及护士罗潇。 原来昨晚罗潇在老罗的掩护下成功撤离之后,她并没有直接躲起来,也不知道在哪能找到组织的人,因为大家都在行动。 不过另一个方向上追击秦海等人的鬼子们不停在射击,这也给了罗潇一个方向。 一番思考之后,罗潇还是鼓起勇气接近了枪声,不过还没等她看到人,枪声就戛然而止,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心中无比失落,罗潇也清楚不是在这里单独徘徊的时候,于是决定先找地方躲起来再从长计议。 “护士?” 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罗潇莫名激动起来,因为这个声音她今晚听过! “是你们?!你们没事吧?!” “那些小鬼子追不上我们的,不过为了给你们争取时间,我们一路上都远远吊着他们,没有直接撤走,可惜他们自己倒是不追了,巧的是在这里碰到了你,老罗呢?你们分头跑的么?” 秦海等人的出现让罗潇不自觉地哭了出来,尤其是提到老罗之后,她心中百感交集,“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强人所难,不过……我可以,可以求你们和我一起去看看老罗的状况吗?他……他现在一个人堵着小田原和一整队鬼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的,带路!” 罗潇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又有着怎样的经历,他们一身黑似乎就意味着有故事? 可眼下,这些人听到老罗可能出事后毫不犹豫就准备跟着自己过去,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也足见他们也都是真正的抗日同道! “好!跟我来!” 可惜的是,一行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老罗所在的巷子,看到的只有他以及和他紧紧把手握在一起的另一具尸体,以及小田原和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 这样的惨状让秦海等人无比动容,不由给老罗和另一名勇士深深鞠躬。 而罗潇已经哭成了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里不能多待,我们把老罗和另一位好汉一起搬走再商量商量怎么找到你们组织给老罗料理后事,这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军统的吧?我试着明天去碰一下看看他们的人会不会找来。” 也正是有了这个决断,秦海才最终在城门旁的封锁线附近找到了黄有为。 “是……是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他自称张鬼,应该是个代号……” “原来叫张鬼,嗯,他是条汉子,昨晚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和这位共党地下党的老罗同志紧紧握住,明明是两个从未见过相互间根本不可能认识的人,却可以一起杀鬼子,把小田原那个杀千刀的干掉了! 这样的英雄,我门兄弟几个无比佩服! 你看接下来如何处理?我们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黄有为心里有点乱,毕竟他和张鬼是一起从后方过来的,也算过命的交情,不曾想现在天人永隔。 “可以先放在你们这里吗?我现在也没法直接把他搬走……” “这个没问题,现在天冷,这下水道里更加阴冷,放在这里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们最好尽快让他入土为安才是。” “嗯,谢了!”黄有为抱拳作揖,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周边几眼,“这里难道是古大少爷的秘密据点?” “嗯,是没错,我们哥几个平日里就住这,现在也是情况紧急,根本不应该考虑那么多,就带你过来了。 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不要把这个地方和少爷之间的联系说出去,可以吗?” 一听到眼前的壮汉如是说,黄有为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等闲视之,于是特地整理了一下易容之后郑重其事地表示自己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少爷和你们双方的人都认识,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们肯定也清楚了,反正我们就会一直跟着他一路走下去,而他在乎的只是你们到底有没有真心抗日。 就像张鬼兄弟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们都是无比佩服的,而我相信,你们肯定有更多和张鬼兄弟一样有血性的战士,只要是抗日的事,有需要时少爷不会计较太多的,我们自然也不会在意。” 在黄有为看来,这名壮汉是粗人,言语上并没有多少讲究,可他话糙理不糙,这种实实在在更值得佩服。 “不知可否知道诸位壮士,还有这位小姐的名字?在下黄有为,这份情谊一定铭记在心!”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是秦海,这三个都是我弟弟,秦二、秦三和秦四,这位护士小姐我们也还没请教姓名,不知道她方不方便说的。” 秦海这名字的确人如其名,可他几个弟弟的名字是不是太草率了点?不过黄有为没有多言,只是和他们一一见礼。 “诸位都是英雄好汉,小女子也不能落于人后,在下罗潇。” “罗潇?那你和老罗……” 秦海误会了,一时间有点莫名难过,不过这个巧合也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不,他之前也不认识我,我们并不是亲戚,可我们是战友,比亲戚更亲!” “原来如此……嗯,那我们以后也可以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 哦,对了,如果你们有事要商量还是找少爷聊哈,我们都是粗人,这次行动里就背着少爷多做了不少危险的事情…… 唉,其实他也是担心我们,所以原本没让我们太过冲锋陷阵,可当时那个场景,我们相信就是少爷自己看到了,他也忍不了! 不过这事嘛,你们能不和他讲最好还是不要说哈……” 一提到古月,这个豪迈的粗犷汉子竟然扭捏起来,黄有为和罗潇都觉得诧异,不过他们也立刻理解了这里面的道理,因为这是一种类似于家人的关心。 或许,古月可以带着他们冲锋陷阵而无怨无悔,却不愿意在他自己没法在场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兄弟们倒下吧…… “张鬼和这位老罗同志的后事,恐怕麻烦古大少爷的话会更方便一些,虽然不知道我们那些人的意思,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对才是,在这里我就先厚颜地提一嘴了,秦兄如果方便的时候也可以和古大少爷说一声。” “这有什么麻烦的?之前你们那个不知名的好汉就是少爷收敛的,他做起来的确方便,那老罗这边呢?罗潇同志你能联系上你们人么?” 罗潇清楚古月深陷其中,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尤其是组织上还没做出决定,一时间也不好随便断言,可她的确不知道怎么快速找到人,尤其是现在街面上的排查肯定更严,她也不能轻易乱动避免害人害己。 “没事,你如果不方便联系也可以让少爷给你联系,反正他认识的人多。” 这话听着实在,可罗潇心中莫名别扭,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答应了。 “那小黄你就先回去吧,给你们的人说清楚这个状况,罗护士可以先待在这里,放心,很安全的。 我想去找少爷汇报下,他肯定比谁都担心昨晚的进展,毕竟他自己没法直接插手。” 秦海的提议其他人没有意见,送走黄有为之后,秦海又折返下水道。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一点粗中有细,虽然是急从权,他把自己兄弟几个待的位子同时暴露给了军统和地下党的人知道,不过他可不愿让这些人再联想到古月的住处也可以从下水道抵达。 摇响古月房里的铃铛后,秦海和齐小飞对了一下暗号。 刚刚吃完饭正在房里休息的古月的确是在等待秦海的汇报,可是迟迟未到让他也不由有些焦虑。 不过齐书记安全地回到了家里,这点总归是让古月和齐小飞放心了不少。 “少爷,其实我该早点来的,不过刚刚去办了点事……” 在秦海的详细描述后,古月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老罗和张鬼就这么逝去了,但他也清楚这才是最现实的残酷。 齐小飞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两人他都见过,尤其是张鬼还和他交过手。 也正因为有这些牺牲,让他更担心自己老爸的处境。 “你们做得很好,死者为大,他们的人要是同意,我可以帮忙安排下葬的事情,毕竟我也的确比他们方便点,这事我直接和他们两方的头说吧。 至于那名护士,麻烦大哥你们把她照顾好了,她也是个巾帼英雄,等我和她们的头商量商量之后再做打算,回头我确认了之后就去见见她。” 听清古月的指示后,秦海返回了地牢。 第139章 侵略者的真实 刚走出两步,秦海突然又有些迟疑。 “还有事?” “额……少爷,您见过雨涵小姐的父亲对吧?” 秦海不是一个能藏住事的人,一切都写在脸上。 “见的不多,他住院期间都是七十六号的人看守,为了避嫌我没进过病房,之前倒是碰到过,不过那时雨涵中枪正在手术,我也没和秦叔多说几句话的功夫。 怎么了?你们昨晚救秦叔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是……”秦海欲言又止,他感觉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归于平静,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给古月添乱? “大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别犹豫了。” 古月自然不会介意秦海的扭扭捏捏,虽然这有点不像他,但越是这样越显示秦海是真的碰到很重要的事情了。 “嗯,好吧……就是昨晚我们去帮忙救人,我看到那个秦逸伦的时候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怎么说,明明他长得和我不是那么像,却总感觉又哪哪都有一点相似的影子,而且我那几个弟弟都有这种感觉,毕竟我这张脸他们看了好多年了……” 这一点古月倒是真没有注意到,和秦逸伦匆匆一面之时都在担心秦雨涵的安危,的确没有太在意这人的长相特征,不过古月也不可能看过了却不认识。 此时经过秦海的提醒,仔细回想之后古月也觉得还真的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他分析的更准确,很快便说出了特征上到底是哪里和秦海有相似之处。 “少爷您过目不忘,这么一说肯定没错了……这人也姓秦,又和我长得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您说他会不会……” “我记得大哥你是东北的?”虽然很难想象这事是不是太巧了点,不过古月还是决定替秦海好好查探一番。 “嗯,老家是辽宁抚顺的,家里人很早就没了,是我师父收留了我,他就是一个飞贼,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名气,可他的确对我很好,不仅把我养大,还把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我。 也就是和他一起浪迹江湖的时候遇到了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也都是孤儿,师父为了方便就给他们取了二三四的名字,后来日本人来了,师父没了,我们几个相依为命又遇到了小五,心里想着要给师父报仇却知道自己的斤两,于是一路来到了上海这里。” 古月之前听说过这段过往,不过秦海等人更愿意说的是他们捡到秦五的事,对于自己师父的遇害讳莫如深,似乎始终想要憋在心里有朝一日亲自报仇。 对此,古月并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里事。 不过他记得秦逸伦一家祖上是进士及第,不然也不会和纪昀郑板桥这些大佬结识,后来来到上海这边做官才开始一点点衰败。 那么秦逸伦的父亲到底是哪人呢?他和秦海的父亲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古月一时间很难判断,而且秦家的人都不在身边了,可他想到了“秦时明月”里存放的东西,那两件宝物古月替他们收好了,可古玩店里其他的东西七十六号的人还没有放松。 这里面会不会找到一些有关秦家身世的线索?要是有个族谱传下来就更好了。 略微沉吟之后,古月决定找一找苏菲帮忙,毕竟这事现在都是她管。 “这事就让我来替你好好查查,已经有点眉目了,如果能找到秦家的族谱或许就能了解更多一点,我去试试,不过大哥你父亲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这个……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太小了,也没人教我识字,村里人都直接叫他老秦……” 古月意识到秦海这么上心的原因里竟然还有关于他自己身世的问题在,尤其是很可能有机会知晓他自己父母姓甚名谁,这恐怕就是一种心结了。 “没事,我好好查查,实在不行这事我也会记着,等雨晗妹妹回来的时候专门问问她。” 古月对自己一向说一不二,秦海很是感动,因为这一次完全是他自己捕风捉影,可古月依旧没有敷衍了事。 送走秦海之后,古月调整了一下思路,索性直接拨通了苏菲办公室的电话。 七十六号现在一片狼藉,忙的不可开交,苏菲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到古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也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事情好好想想这个家伙到底准备干嘛。 “古大少爷如果是特地来讥讽挖苦两句的,就请大可不必了,我现在是真的忙……” “我也没那么闲啊,不过昨晚那么热闹,我还是好奇结果到底如何对吧?想来想去,还是找苏大处长你打听打听才能知道。” 苏菲可不信古月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些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好吧,那你想知道点什么呢?话说在前头,我的情报费是很高的。” “就在电话里讲?太不安全了吧?万一你们那监听了你的电话呢?一不小心听到你把什么隐情告诉了我这个外人,这可对苏大处长你不太好吧?”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古月是看不到的,苏菲还是不明白古月到底要干嘛,不过这样的说法很显然是真的有事,并非闲着无聊。 “那你来我们这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吧,顺便看看这一片断壁残垣。” “行,立刻就到。” 古月这个时候竟然首先去见的是苏菲,齐小飞没法理解,不过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继续跟着就是,一夜没睡的两人也的确需要喝杯咖啡了。 可齐书记有些好奇一大早这两人又出去干什么了,毕竟外面可远远还没到平静的地步。 至少那些伪军还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 更何况,藤田三郎到底死没死尚不清楚,可那么多动作之后,影佐的报复岂会不了了之? 街道上的盘查依旧严厉,可日本兵们似乎是受到了约束,没有太过多余的动作。 不过他们特地拦下了古月和齐小飞,理由竟然是这段时间里全城禁车。 不知道影佐这是要闹哪出,不过古月没必要和这样的规定对着来。 嗅到商机的黄包车夫们早就等在了哨卡旁,日本兵们倒是没有禁止他们拉人。 而之前被拦下的人都不得不选择坐上黄包车,这些车夫之间也就有了相互的消息传递。 “古大少爷您坐我的车吧?保证又快又稳!” “行,那就麻烦了。” 难得能做古月生意的黄包车夫那叫一个高兴,因为这位爷不仅不会吝啬而且对人也客气! “看你们一早上就在这排队了,没少拉到人吧?”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个兄弟准备去银行门口等活的,正好路过哨卡,日本人竟然不让一辆轿车通行! 他当时很怕自己也被拦下,不过那些人日本人看都没看他,于是他大着胆子凑到了没车坐的人附近,就这么接了一单! 这消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咱们今天早起的兄弟们都不去原来的地方等生意了,就在各大哨卡边上活比平时多得多!” 能够和古月说上话的机会可不多,这位黄包车夫也是知无不言,就怕说少了哪怕一个字。 古月只能听懂这不是针对自己,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实施,可他依旧不理解影佐这么做到到底又能如何,总不至于他认为不让人坐车就能抓到军统或者地下党了? 且不说地下党的人有没有车坐,就是军统那些人昨晚干了那么大一票,今天干嘛开着车招摇过市啊?就怕自己不被关注么? 原来,影佐还真不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是想要用这么一点莫名其妙的手段反击。 他首先考虑的是安排人赶紧把路修好,毕竟昨天四处开花,街道上满目疮痍,这要是被上级看到了,甚至被亲王本人看到了,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过他昨天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怎么还能有心思搞这些门面工作呢? 其实这里面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诚然,小田原的离世对他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纵然是养条狗,小田原也一定是他手底下最凶猛最能咬人的那一条,虽然不至于为小田原流下两行浊泪,总归也要在心里祭奠一下的。 但是藤田三郎的死,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这已经不仅仅是政见不同能够解释的了,其实影佐知道事态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真正的后台,并把一切都汇报过了。 自然包括拿藤田三郎钓鱼。 虽然的确付出了不少代价,而且面子上一点也不好看,再加上藤田三郎真的死了。 可他也不是毫无成果。 首先是中共地下党的人,他们的确救走了秦逸伦,可秦逸伦原本就无足轻重,影佐看中的只是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而代价就是一小股地下党的人出了城,而其他参与行动的都被歼灭了。 所以他可以直接汇报说中共上海地下组织基本被瓦解,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没法制造什么浪花。 就算他们要从外面调人进城,不仅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影佐可以继续把控交通要道。 禁车这一条规定明着说是为了修路,其实并非没有不让地下党的人藏匿的打算。 至于军统的人,他们的确制造了不少麻烦,可他们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留在最后决战现场的尸体里可是有好几个中国人,他们自然都是军统的特工。 至于其他地方,难道他们就能做到万无一失么? 更何况军统的人还安排了破坏铁轨和焚烧港口的任务,焚烧港口的人可能还在城里,可破坏铁轨的呢?只要继续扼住交通要道,这些人未必能够那么轻松地溜进来。 国民党军统上海站蛰伏了那么久都不见动静,这一次的确一鸣惊人,可他们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大呢?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而他们手里的牌,是不是也和共党地下党的人一样捉襟见肘了呢? 这才是影佐期待的结果,虽然这个结果依旧不够漂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小田原带出去的人莫名其妙损失过半。 不然,影佐最期待的结果肯定也已经出现了。 说到底,他们日军内部也同样派系林立,有人支持731部队的工作,认为可以依靠生化武器横扫中国,可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样有辱军人的荣耀,不仅不耻而且反感至深。 影佐之所以属于反感的这一派,自然是因为他背后的人更加反感。 所以他才可以有恃无恐地直接拿藤田三郎钓鱼,也可以说是他“不经意下”一步步葬送了藤田三郎。 诚然,藤田三郎的死对于军国主义日本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和731部队有牵扯的那些人。 而国共两党肯定会拿这件事大书特书。 可影佐从来不在意舆论,因为这也只是他手里一个工具罢了。 只有真正的胜利者才能操控舆论,一时的聒噪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或许,那些中国人都恨极了藤田三郎,可这又如何? 谁能证明藤田三郎真的来过呢? 谁又能证明藤田三郎真的死了呢? 更何况,谁又能证明藤田三郎就是传说中那个惨无人道的大魔王呢? 就算这人的确喜欢把玩死的女性直接解剖,这点不是人做的事情,可谁又能证明他工作的地方叫“731部队”呢? 这才是影佐有恃无恐的根本原因,因为只有胜利者可以书写历史,而当大日本帝国胜利之时,731部队的存在本身就不可能被证实了…… 这个狡猾的对手到底怎么想的,古月现在是无法看透的,纵然陈焱章和齐向阳,恐怕也未必算到了这背后的黑幕。 不过他们根本不需要在意影佐的真实想法,尤其是事关731部队的那些诡辩更加不需要去针锋相对。 因为胜利,一定不会属于侵略者! 当鬼子们被赶走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一切的真相都不可能再被掩盖,无论是大屠杀还是生化武器,这场战争的历史里,一定会有不可磨灭的痕迹,让侵略者的真实丑态暴露无遗!一如鬼子就是鬼子,辩无可辩…… 第140章 上行下效 同样是一夜无眠,苏菲的状态就比古月差太多了,因为心理压力区别很大。 大致了解一些昨晚的事情,尤其是见到了古绝渊、齐向阳和秦海之后,古月心里的担子总算放下。 可苏菲却一直得背着,因为这件事远远没到结束得时候。 事情发生了,有了阶段性结果,这个结果并不乐观,那么谁来背锅? “熬夜可是美女的天敌啊。” 古月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的,很显然这家伙心情不坏,或者至少还能装模做样。 “我有什么办法呢?加入七十六号以来,昨天那样的状况还是头一次遇到,我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应该后悔一下了……” 苏菲和古月不同,十句话里七八句都带着演绎的成分,太认真的早就输了,比如董槐林。 “直说吧,这么急找我到底为什么?” “嗯,苏大处长……” “叫我苏菲!” 杏目圆瞪,苏菲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个称呼的问题。 “好吧,苏菲,我是想找你帮个忙,不管秦逸伦到底如何了,反正你们不会放过他,那么他的店子呢?里里外外应该啥都被你们搜过了对吧?有没有族谱之类的玩意?” “族谱?是要秦家的还是什么古籍?” “就是秦家的,我也不是喜欢装模做样的人,更何况搜集古玩字画的人也不会特地找别人家的族谱吧?” 苏菲很意外,古月选择这个时间里找自己,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才对,可他怎么会用上这么莫名其妙的借口呢? 而且要的还是秦家的族谱,甚至都不是古董? “你还别说,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但凡有点古代的东西,哪会在乎是不是族谱?不过你找秦家的族谱是要干嘛?把你自己名字填上去啊?”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不过苏菲也不是在开玩笑,她觉得古月这是在消遣自己,明明已经焦头烂额了,这家伙还在添乱! “额……的确这个时候有点不合时宜哈,苏菲你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雨涵不是住到我家了嘛,她发现我们家有个人和他爹有点神似,就是秦逸伦,不过这秦叔其实我自己也没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可家里那人跟了我们好些年了,又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我想万一这事有点眉目,能给他找到一个身世真相也算一种回报对吧? 当然了,也不能白白让你帮忙,尤其是这个时候。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一点小聪明,不妨把你现在最棘手的事情跟我说说呗,说不定能给你分析分析?” 古月那始终挂在嘴角的自信微笑,让苏菲认为这才是他此行的真实目的,就算不是要找什么族谱,也会巧立名目让他形式上欠自己一点,也就能自说自话地提供帮助了。 可古月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探知具体情报?还是得了便宜卖乖? “你先老老实实告诉我,昨天的事,你到底参与了没有?参与了多少?” 苏菲的眼神很认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多此一问”,毕竟这么问,能得到真实答案么? “我早就说过了,我那么大一家子人呢,我哪敢掺和这么大的事情啊?你不是亲自打电话到我家找我了吗?我还能不在家么?那一晚上的烟火我倒是有在看,还不错…… 其实吧,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我们家那个日本人破天荒地拉着我一直在下象棋,晚饭后她又主动提出打麻将,反正我们一家人除了我老爸可能待在警局一夜没回以外,全部都待在客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事你们那些监视我家的应该很清楚才是啊。” 如果一两个监视人员就能把古月限制在家里,哪还需要监视? 不过苏菲听说是古家的日本人,也就是四夫人特地“搞事”,或许这里面还有影佐的安排?不过也说不准。 “没准她就是担心你乱跑惹事呢?毕竟也进了你家门几年了,阿猫阿狗也该处出感情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她多心了,不过这事也得记她一次好,总归不想看到这个家受到牵连。” 古月倒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思考过,不过苏菲作为一个女人,自然可能更懂女人?尤其是同为女特务,之间是不是能有点共情? “赶紧的,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干嘛,我是真的已经焦头烂额了,真没工夫伺候古大少爷你啊!” “好吧好吧,那你先说说秦逸伦到底怎么了?跑了?死了?还是依旧在你们手里?她女儿你们打算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关于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不过苏菲这下倒是信了,她觉得这样更符合古月的行事作风。 “被共党地下党的人救走了,不过他体内那种毒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能治好的,过不了几天还是得死吧,所以我们也算把一颗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就是过程有点滑稽…… 至于你家那个小丫头,老实说未必没人存着拿她当筹码的心思,不过没人会第一个提出来的,毕竟他们都清楚你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没理由和你撕破脸。 所以你可以放心,至少一时半会我们不会动她,不过,万一有不长眼的地下党人撞在枪口上了,我们肯定也得职责所在了。” 苏菲能有这个态度让古月有点意外,不过真能这样也不错,省了不少事情。 “那就多谢了,好吧,你可以说说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了。” 虽然依旧有所怀疑,不过苏菲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更何况古月的确有属于他自己的斤两,于是昨晚七十六号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她既不隐瞒也不润色地和盘托出了。 这下倒是让古月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笑就笑吧,反正脸都丢尽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过你笑完之后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笑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你们主任真是个狠人……他就不怕真的把军械库给点了,把自己送上天了啊?!” 关于这一点,苏菲也是同感,不过她总归还得给丁默邨守住一点点面子,“主任行事自有分寸……” “可你们那些手下呢?万一一个不小心又或者估计错误呢?再说了,你们那军械库的大门到底是不是足够坚挺,谁还试过不成?” 古月的这一系列问句句句都说到了苏菲的心坎里,这件事的确太过于操切,不过她也清楚,始终无可奈何,更何况还是自己提出的建议。 “好啦,我们都很没用可以吧?不必你来提醒了,赶紧说点有用的!” 苏菲的嗔怒可不是佯装了,这也算恼羞成怒的一种,只是更加彰显底气不足,无非色厉内荏而已。 古月也没有继续挖苦下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其实吧,你们的所作所为,影佐真的看不透么? 不必怀疑,他看到的肯定比我们都多,而且多得多! 就好比说我吧,一听到你刚刚的描述,我就很想好奇问一句,你们主任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上级?还是影佐这个上级这么不受下属待见? 凭什么就可以不惜自己炸自己总部也要推脱呢?一定是你们主任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对吧?而且这个危险一定比抗命更加严重!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主任怎么就可以断定他想的是对的呢?换句话说,他凭什么就能这么快想到影佐会对他不利呢?就算是你听了我的分析,给了他更中肯的建议。 他一个堂堂七十六号主任,一群特务的头把交椅,难道没一点自己的主见么?还是他对苏菲你信赖有加言听计从?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你比谁都清楚,我就不揭你伤疤了。 所以我认为,丁默邨平日里就对影佐百般忌惮,背地里肯定没少搞小动作,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影佐会不会是借机报复,不然这个决断下的也太快了一点…… 既然我一个外人都可以想到这些,你猜猜影佐接听丁默邨电话之后,会是怎么想的? 就算他真的打算把丁默邨卖了,用这条大鱼继续钓出更多的军统或者地下党人,他会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心么?他恐怕只会觉得丁默邨坏了他的好事吧? 所以,你们的担心很正常,现在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你们那可是七十六号总部欸!被地下党的人围着打了半天不说,还先后被炸了两次,偏偏丁默邨和你之外的三个处长都安然无恙地待在大楼里,他们难道是买了票前排看戏的? 如果影佐真想追究,这事里面随便挑几个毛病,说丁默邨渎职,不为过吧? 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第一次的爆炸并非丁默邨自己安排的,难道是地下党的人?他们围着你们大楼打了半天,就等着你们逃出生天? 当然,从结果而言,的确如此,可他们真的动手替你们炸了院墙么? 说到底,动手的人还是你们自己人啊,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可你苏菲,不能不清楚! 既然你们内部也就是这么‘精诚团结’,那么影佐的大棒挥下来的时候,这些人会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替丁默邨说几句好话么? 影佐也巴不得丁默邨背锅,下面人又一直把丁默邨举在头顶,那么结果会是如何是不是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还会有更坏的可能,那就是丁默邨把你推在前面挡枪,纵然逃不了一世,对他而言总归能逃过一时,可你呢? 就算你心甘情愿,知遇之恩也好,什么样的感情也罢,总归你自愿不自愿都无法改变结果对吧?一旦真的这么发展,你也只有默默承受一条路走到黑了……” 听到这里,苏菲有点想要“狡辩”,可古月没给她机会。 “不必多言,我也不是评判你的对错,更不会强加给你我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断,做出选择之后只有负责到底没别的可能了。 但是,至少从我的角度而言,你苏菲好歹能说上话,而丁默邨,或者季通海潘辰之流,可都不是能沟通的啊……” “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谢了?就是不知道你为何没提到周敏兰呢?刻意的还是不小心?” 苏菲可不愿意始终被古月拿捏,适时选择了反击,不过她能这么说,也是基本认可了古月的判断,至少在她自己心里,一旦真的有事,丁默邨即使是壁虎断尾也肯定会挣扎一下的,而自己搞不好就是那仅剩的尾巴了。 “老实说吧,我还真有点怕她,你上次说过她对秦逸伦做的事情,这里面难免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吧? 这次碍了她事的是秦逸伦,可以轻而易举地排除,那如果下次碍事的换成了别的人呢?万一这个人又和我关系匪浅呢?我还真有点不敢想象,偏偏她又是周家的大小姐,惹不起啊,只能尽可能躲一躲了……” 难得从古月脸上看到落寞的表情,虽然一闪即逝,不过苏菲认为这里应该不是演的,而且古月的风格就是不把谎言直白地说出来,那么他说出来的应该不是骗自己玩的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苏菲暗自压下了这个念头,毕竟现在认真“听讲”才是重点。 “好吧,你继续,说重点!” “行,你们那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而这事影佐如果最后输的太惨,无论皇协军还是你们七十六号,肯定要给他垫背。 那么被拉来垫背的丁默邨,除了让你苏菲垫背还能找谁呢? 可你苏菲就不能也找一个垫背的么?” 又是这么直白,苏菲有点麻木了,不过她很好奇,到底她能拉谁垫背呢? “想不到么?苏菲你还是太心地善良了啊……” 这话听着更别扭,苏菲只能继续克制,毕竟该有的答案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你们那地牢里不是还蹲着一位姓董的仁兄嘛,昨天七十六号总部大乱,这人趁机跑出地牢是不是合情合理? 跑出来后发现七十六号是那个鬼样子,一不做二不休,再添一把火是不是更加理所当然?” 第141章 共犯 “这……你比我们还狠啊!” 苏菲自己都没想过还可以拉董槐林来替自己扛这口锅,不过并非不愿意,而是这几天里思绪都集中在其他地方,没有再考虑过董槐林的事情。 不过古月如此建议,实在是少不了落井下石的意味,如果说没有私心,苏菲是不会相信的。 “有些事是这样的,从他弟弟拿着那么长的刀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和他们家之间就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说到底,我想要保护身后那么大一家子的安全,就必须树立一个又一个人尽皆知的形象,比如说一不二,比如乐善好施,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只有让所有存着侥幸的人都意识到得不偿失,这样才不会让他们侥幸成为我家人的不幸,而如果直接针对我的刺杀都可以不了了之,那些侥幸的人是不是就会按捺不住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古月的眼神里全是锐利,很显然这就是他的心里话,听着也很极端,可这个世道,他想要做事的也只能配上这份“逆鳞”。 “董槐林的弟弟是不是已经被你做掉了?” 苏菲不禁有点背脊发凉,因为她清楚自己和古月之间的关系还是相互利用的阶段,而这个阶段的基础是相互间都有利用价值。 如果自己不存在利用价值了,又期待古月对自己付出,解释会不会也有所“侥幸”,甚至“铤而走险”?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刽子手!那人大庭广众下行凶未遂,自然有法律来审判嘛,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古月的表情可一点也看不出他会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更何况警局都是他们家开的…… 不过苏菲还是能联想到这些年古绝渊有意无意间让警察们的形象在百姓眼里还算不错,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恐怕未见得会真的发生。 但是,董槐林就和警局没关系了,借刀杀人未必不是古月计划中的一部分。 “唉……明知道这算是被你利用了,不过也的确是我不得不走的一步棋,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一颗棋子而已,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自嘲一笑,苏菲的言语间尽是悲凉。 “别把我说的那么势利嘛,咱这叫互帮互助,礼尚往来!” 古月依旧是那自信的微笑,这让苏菲莫名觉得不爽,很想有朝一日把这面具撕开看看更真实的内里。 “互帮互助……说到这个,我还真有点害怕了,你是不是刚刚算计我了一次?就是i昨天你们出门的时候?!” “哦?此话怎讲?” 古月的表情上没有看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可苏菲就是认为她似乎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蛛丝马迹,而且心中有了一个更不得不重视的猜测。 “昨天听说你又带妹妹们出门了,我就立刻意识到当时是小田原亲自带人在那里检查,纵然他会给你一点点面子,肯定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原则上的问题,而他们审查的时候一定不会特地安排女兵的。 所以就算你不乐意,他还是会让一个男兵或者他自己亲自给你两个妹妹搜身。 都说古大少爷比自己父亲更爱护两个妹妹,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又怎会忍受小田原对她们那么不礼貌呢,对吧? 不过你当着面肯定也只有忍着,但是保不齐事后会寻机报复。 可无论如何,你妹妹们被小田原欺负过这是事实,那如果不让这么尴尬的场面发生,你会不会对我心存感激呢? 所以我第一时间紧赶慢赶,总算得偿所愿,也得到了你古月的几句‘好言相劝’。 不过事后我再好好回想这段经历的事后,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如果你妹妹们真的想出去转转,为何就一定要在大中午那个时间里?而且两天里都是如此,也太固定了吧? 再说了,你古月最喜欢装好学生了,即使是‘日本史’这种完全没人在意的课程,你都听的很认真,这点事我们还是能知道的,所以,即使是为了你妹妹,你也不应该随意请假才对,明明昨天就没课了,让她们多等一天不可以吗?一定要这么急迫?更何况昨天也还是出去了…… 所以我就在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更何况,针对小田原的那一枪,恰恰就是你古月回城之后,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内在联系么?就只是单纯的巧合? 我不会问你,因为你这人的确不喜欢说谎,可你并非不擅长说谎,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说白了,你想让对方怎么理解,你都可以用话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直接说谎对你而言的确是一种很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所以你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那如果我现在问了你这么直接的问题,这么关键的一个点,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会正面回答了,反倒是用一堆有的没的来引导我,让我自己放弃这个想法对吧?” 看着苏菲狡黠而自信的眼神,这可一点疲态都没有了。 古月也没想过会有人当面“揭穿”自己,不过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可以“无往不利”。 “嗯,不愧是苏菲你,我可无所遁形了……” “恭维的话先不忙说,让我把自己的猜想说完。 为什么你连着出去了两次,偏偏是第二次之后,那些人就动手了呢? 如果和你无关,为什么他们不在前一天动手呢?这两天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仔细一盘算,还真有。 第一天你出去的时候,大门那只有我们的人和皇协军,而昨天你再出去的时候,可是有一整队皇军在那,而且是小田原亲自指挥。 原本听说这些调动之后我们自己也没太在意,可现在仔细一想,你古月古大少爷的动向,会不会成为了一种信号? 首先我想到的是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应该不太愿意误伤到你吧?所以特地等你出门回来后再动手。 这么说也说的通,可如果你计划好第一天出去之后,第二天还要出去。 他们又凭什么知道你的想法呢?如果你仅仅只是单纯出去转转而已……” 说到这里,苏菲好好缓了缓,一口把咖啡喝完。 “从结果而言,如果你计划第二天还要出去,而他们在你第一次出去后就直接动手了,你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根本出不去对吧? 可他们没有,而你的确出去了,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商量和计划?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愿意相信,可我对你算是越来越了解,而且这种了解越深入我越害怕,因为我发现不了解的地方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结合事后,这一次可是影佐都吃……都输了……” 虽然和古月单独会面,苏菲已经没有对影佐那么恭敬了,可她也还是不想忽略隔墙有耳的可能,所以“吃瘪”她说一半就自己吞回去了。 “我就在想,这次到底是怎样的神仙在打架啊?来上海这几年,军统上海站站长的名头我可是没听过的,而我都没听过,可不是他潜伏的好啊,而是根本就等同于没什么作为! 同样,地下党那边呢?到底是‘藏锋’在指挥这一次行动还是他们的书记? 总之,这些都不是一般想法可以去揣度的人物了。 他们和你之间,会不会可以有这种默契?根本不需要商量,自然也无需见面,他们就是能知道你第一天出去后,第二天还是要出去的…… 至少这个结果而言,的确不能说没这个可能对吧? 可他们干嘛这么在意你的动向呢?就算他们想拉拢你,也从你这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也要用你的动向来当作信号,是不是太牵强了一点?毕竟机会往往是瞬息万变的啊! 所以我不得不继续想下去,虽然自己早已经头疼不已了,这里面的门道真不是我可以窥见的。 不过,我自顾自地参与其中,虽然我自己想的是卖你一个人情,可实际上呢? 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关键的点?甚至,亲手放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苏菲的眼神锐利起来,她想要捕捉古月全身上下每一个微不可察的变化,可惜,她眼睛都疼了也没能如愿。 “你还是这么无懈可击啊……不过我就是放不下这个想法,而且越想越怕,因为你未必有这个打算,可我促成了你们出城的事实,而你,应该不会放过我吧……” 说到这里,苏菲不由幽幽一叹,似乎在对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而感到泄气。 其实古月已经相当震惊了,虽然没有丝毫表现,可他内心已经开始不停盘算此时此刻到底要怎么应对了。 “不得不说,你这次真的是拿着照妖镜在看我啊!你说这么多自然是清楚我最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是已经溢于言表了。 好吧,我承认,这两次出城就是为了把雨涵安全送出去的计划。” “果然如此?!不是……你竟然承认?!” 苏菲都难以想象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可她更难以接受的是古月就这么坦白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因为古月能这么说自然就有恃无恐! “你都把真相说出来了,我还能狡辩么?那不是我的风格!” 依旧是那一脸自信的微笑,这像是一个刚刚承认自己协助共党逃逸的人么?而且是对着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说的! “你~!唉……直说吧,我要听清楚每一个细节,不然我就抱着你一起死!反正这次我很难过关了!” “喂喂!这说法容易让人误会啊!咱们可不是这种关系对吧?” 古月竟然还能开玩笑,苏菲也不由被气笑了,只是眼神里如有实质的刀光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朝着古月射去,如果真能有用,她多半想把古月千刀万剐! “好吧,我不开玩笑了,首先,并不是我算计你对吧?你自己跑去的,我的确要谢谢你,不过你也的确亲手把雨涵放了出去。 当然,现在秦逸伦已经逃之夭夭,所以雨涵的作用就不明显了,可昨天那个时候呢?对于共党地下党的人而言,雨涵的安危还是很重要的,也是必须要顾及的,可以这么说,如果雨涵没有成功出城,他们的行动也会忌惮更多,就怕你们主任狗急跳墙。 不过他们也是关心则乱,就算丁默邨豁出去破罐子破摔,他还真敢带着人冲我家啊?!我就不信了!” 古月如有实质的杀气也没有遮掩,苏菲不由觉得自己眼睛更加刺痛了,可她清楚这里面也的确是事实,古月一直以来都不敢明着和日本人作对,这就是他知道收敛的地方,可七十六号呢?丁默邨呢? 他可是亲手安排了董槐林的一系列事件,即使是丁默邨也不可能不担心自己有被算计的一天吧…… “所以,你其实是把秦雨涵交给了城外的共党份子对吧?可你家的确有一个至少看上去像是秦雨涵的人还待着,我的人用望远镜特地确认过,这人是谁?额……不用说了,我忽然不想听了……” 苏菲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明明一向都不会如此,可她不明所以地在古月面前感到如此恐慌,实在是有点愧对她自己经历过的特工训练了。 “你没猜错,那人就是城外的共党份子,不过我也的确不认识,只是让共党的人配合我演一出戏,现在那人还在我家,你不会想要带人去抓吧?” “你~!”苏菲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却不敢声张,作为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她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可惜,怎么忍不了她都得换个姿势继续忍下去。 “这事已经不是昨天之前的那样了,正如你所说,你的行动成了他们的信号,就算没有商量只是默契,也的确造成了后续一连串的事情。 可秦雨涵始终在我们的监控之下,偏偏又是我亲手送出城……你此时此刻能如此直白说出来,就是有恃无恐!我……我怎么就这么不自量力想要找上你相互利用呢?!” “淡定,相互利用也是一种缘分嘛,以后咱们的关系就算是更进一步了,‘共犯’。” 第142章 最后一课 被古月如此拿捏可不是苏菲想要看到的发展方向,可她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当然,她也不打算缴械投降,总归还有时来运转攻守异型的时候,只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她立刻又从一时的自怨自艾中恢复,既然相互利用嘛,总归要“物尽其用”。 “共党的事咱先不提了,你和军统之间不会也有类似的牵绊吧?你家还有没有军统的大姑娘小媳妇藏着?” “说啥呢?我家的大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对吧?我这么坦诚地告诉你了就只多了一个人,你再怀疑就没意思了啊。” 古月的表情里没有丝毫恼怒的成分,不过这句话已经算是一种警告了。 “行,不说你家,说说你们学校吧,头发很长,发质应该也很不错,皮肤很白,没有带耳环之类的饰物,这样的女生你们那多么?” 苏菲这个话锋转的有点快,很显然她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了这么一个女人,多半是背影了,而她如此在意,很可能是昨晚的战斗中惊鸿一瞥。 如此描述,古月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能是陈沁心了,而且已经不是基本符合的程度。 “我们那虽然是亲日的,但是我们陈校长比较传统,别的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这着装和仪容上有些讲究,大部分女生都是又黑又长的头发,而且有规定不让戴耳环之类的玩意,至于白不白,你还别说,会去我们那的十个里有九个半都和日本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对吧?而这样家庭里的小姐们,还能是整日风吹日晒的? 当然了,像你这么天生丽质,晒不黑的到底有没有我就不确定了,反正都很白。” 苏菲也就是试试看的态度随口一问,可古月说的这么细致反倒有点“此地无银”的感觉了。 虽然她也不太相信一个亲日高等学府里的女学生竟然会是军统特工,可眼前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不也没少背地里干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勾当么? 看来这个学校可以去瞧一瞧,有没有收获也是其次,毕竟不费事,只要注意方法和态度也不担心得罪什么人。 “不瞒你说,昨天晚上我差点就被一颗手雷直接炸死了……” “额……” 古月是真的有点愣神,他倒不是很奇怪枪林弹雨里随时随地都有性命之忧,只是看到苏菲对于生死大事如此平淡,说一句舍生忘死也不为过了,可她这样真的值么? 或许她只是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吧。 “难得,你这也算关心我的安危了吧?不过我感觉你更意外我的平淡,没猜错吧?” 看到古月的反应,苏菲没来由有些偷笑,一脸狡黠地问出了这么一句,不得不说她看的真的很准。 “老实说,还真是,换做是我,还是苟活于世的好……” “你可是家大业大,跺跺脚这大上海不说抖三抖吧,总归也能震一下的,你自然会把生命看的更重也无可厚非,尤其是你还得保护你那么大一家子对吧? 可我呢?你一定觉得很奇怪,那些军统啊地下党之类的人可以舍生忘死,他们是有民族大义,是有崇高的情怀,这点可不用怀疑,越是我们这样的敌人越懂他们,尤其是共党的人,十个里能找到一个软骨头都是我们烧高香了…… 而我这么卖力地给主任给日本人做事,到头来也只是一个背锅的垫背的,图个什么呢? 真想听一听内情?” 苏菲扑闪了一下她的大眼睛,一脸释然的样子,似乎即将要说的就不是她自己一般。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反正有空啊。” “行,就让你听听吧,一个傻丫头的自白…… 不知道神通广大的古大少爷对军统的了解有过深入么?” “你也知道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可要说深入,这事算不上,我就担心他们算计我,你也说了他们不怕死的,死都不怕,我营造的那些威胁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他们是真的差点杀了我和我妹妹,我可不愿意这事再来一次……” 古月会有这样的言论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他并非说说而已,这的确是一种真心的“后怕”,现在陈焱章还算可以交流,万一又来个陆杰,他肯定第一时间把自己家大门关上…… “也是,你也算直面生死了,而且在那个关头,你本能的反应还是救你的妹妹们,同为女人,不得不让人羡慕她们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好吧,不扯远了。 你听说过军统培训班么?就是给他们培养特工的一种机构,类似于学校,不过课程都是可以实战应用的关键点,比如格斗枪械,也有情报搜集和电讯使用。” “这个好像听说过,不过没有深入调查,毕竟这样的机构,应该不会在上海就有吧?多半是重庆那边了,所以感觉和我关系不大,也没太在意。” 苏菲依旧在观察古月的表情变化,纵然始终无果她也不想轻易放弃,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聊天干脆就聊透了,也让“共犯”有更多共同的秘密。 “你应该知道,主任原本是中统的,当然,更早的时候他是共党的人…… 暂且不提他到底背叛过谁又背叛过几次吧,提到他是想说我到底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因为他是我的老师,或者说是他把我培养成了一名特工。” “原来如此,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也难怪你对他无比忠诚,这算是尊师重道?又或者师命难违么?” 苏菲听了这两个词之后哂然一笑,脸上尽是自嘲。 “传说中军统培训班里有一项‘最后一课’,想来你是没听过咯? 对于女学员,尤其是长相身材都还不错的女学员,她们的教官会在最后一课上将她们迷晕并且亲自用强……” 这话一出古月差点没把喝下去的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这也行?!” 看到古月的表情,苏菲笑得更开心了,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吧?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正常人提这件事。 “能让古大少爷你都不淡定了,看来这事真的很离谱咯? 其实吧,特工,说起来玄乎,实际上就是经历过一些非人的训练,才能去完成一些普通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训练自然不仅限于强化自身的武力,对于女人,尤其是美女而言,最大的武器其实是她们自己的全身上下啊! 军统有这一套,就是为了让那些女学员都不得不卸掉最后一点羞耻心,反正已经被人用强了,也就没有完璧之身那种矜持了对吧? 这个说法虽然混蛋,却也不无道理。 只是军统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有这一门课,我没法知道,但是主任对此深以为然,而我,是他手下第一个毕业的女学员……” 听到这里,古月更加没法淡定了,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因为他已经清楚了苏菲的内情,可他很难理解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地把这样的内情都直接说出来的? 这里面的心路历程,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啊。 “哈哈~!是不是有点避之不及?” “没有,就是很震惊……” 不明所以地觉得有点轻松,明明说的是一件无比沉重的事情,苏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打算的,不过此时此刻的轻松,就算只能维持一会,也不算亏了。 “一开始我到底怎么接受的,其实已经忘了,毕竟……他有一整套流程让我接受…… 不过事后嘛,心理负担没了,我的确可以在这方面无往不利,最值得称道的战绩就是董槐林了,对吧? 当然了,你肯定觉得我这样很下贱,不过这也正常,十个人里肯定没有一个不这么看的,但是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那些男人,占点便宜有的,让我吃亏,不可能…… 因为我一直都有一个很傻的念头,我清楚我不可能是丁默邨唯一的女人,可他能是我唯一的男人……很傻对吧?” 苏菲的自嘲让古月心情有些复杂,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说苏菲很傻吧,也的确说得通,就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不过她应该是清醒状态下做出的决定,而她也为了这个决定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 如何能又不耽误任务又不让自己真的吃亏,这事可不得不说一句“高明”了。 “我没资格评判你,不过这么看来,你对丁默邨的忠心也就有了原因了,不管怎么说,嗯,不得不佩服你就是了……” 古月也一时间很难组织语言,因为他是真的从未想过这些特工们竟然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之所以能看到那些飞天遁地,可都不是平白无故有的特长啊。 关键是他不由联想到了陈沁心,一时间就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陈沁心去过所谓军统培训班么?如果她去过,她的老师又会是谁呢? 如果是陈焱章亲自给自己女儿教授“最后一课”…… 古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单单想想都觉得太变态了! 应该,不至于吧……陈焱章虽然是个老混蛋却不是个老变态啊! 撇开陈沁心不谈,雅丽呢?那可是货真价实从重庆或者南京过来的军统特工,而且没有一个上海站站长当老爸这么坚硬的后台。 这事要不要和小飞说说? 苏菲并不知道古月联想到了什么,只是她很少见古月脸上阴晴不定,而且竟然打了个哆嗦。 下意识认为这是一种对自己的反感,莫名又有些黯然,不过她也并没有太在意,既然说出来了,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态度呢? “不会是让你反胃了吧?怪我咯,污染了古大少爷的耳朵。” “不是,真不是,别想太多,我是……联想到,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定下的规矩啊?!什么人才能想到这种事情?这和畜生真的有区别么?!” “噗~!”苏菲还是第一次见到古月如此“暴跳如雷”,虽然这面肯定是“掩饰”的成分居多,可她不由还好被逗乐了,有点破涕而笑的感觉。 “我是知道‘勾引’对你不起作用,所以识时务地调整了对你的方针,毕竟你身边的美女实在太多了,雅丽那样的我都不见得能比得上,更别说秦雨涵和万馨怡了,当然,更难以企及的肯定还是陈沁心。 而且你依旧整天装成君子,可以坐怀不乱,我自然就清楚这条路走不通,所以才不得不和你多交易一点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肯定不会和你说这些的,不曾想,你这反应太有趣了! 难道说你认识的某个大美女恰好就是军统的人?” 古月知道自己的不自然搞不好就会导出这个结论,不过苏菲能当面这么说,总归好过私底下去特地关注。 “好吧,我坦白,你也知道我和军统的人有那么一些往来,他们也想要修复和我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见过几个。 表面看上去其实都斯斯文文西装革履的,可你刚刚一说,我就不得不怀疑他们背地里到底有没有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啧啧,我都没忍住一阵恶寒……” 古月到底是在“欲盖弥彰”还是“坦诚相见”,苏菲一时间没法把握,不过她清楚一点,就是古月直接说出口的,至少确有其事,那他的确见过几个军统的人,而且也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有过类似的经历。 至于他到底见过的是美女还是大叔,这就有待商榷了。 可苏菲暗自决定多留意一下古月身边的美女和大叔们,未必就不会真的摸到老鼠尾巴! 当然,她并不会直接对古月这么说,即使是共犯,总归也要多握住一些对方的把柄才是,不然,万劫不复的多半只能是自己。 “好啦,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可现在忽然有些轻松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的确有很多事还要去忙,你要是没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 “嗯嗯,你去忙吧,有空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秦家家谱就好。” “你还真要那玩意啊?”苏菲很诧异,她以为古月只是找了个借口,没想到真的很上心。 “是啊,都说了在我家里的都是家人一样嘛,家人有事自然得多上心了。” 第143章 混淆视听 在外面躲了一晚上,陈淼篇感觉自己避过了风头,于是偷了一身不知道谁家老百姓的便装,带着手下人摸回了皇协军保安团大营。 远远就看到现场被日本人封锁,那断壁残垣的惨状让他惊掉下巴。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淼篇完全不明就里,可他清楚一点,自己这个副团长未来的团长,应该会被拉出来负责。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个是赶紧凑过去表明身份并且认错,最好是见到影佐当面致歉,这么选的结果恐怕会是一场审判或者被影佐拉来垫背。 而另一条路就是继续躲起来,等着事态平息?好像根本不可能吧…… 左支右绌之际,他能求助的人还是只有他的弟弟陈焱章了。 一听电话那头陈淼篇魂不守舍的声音,陈焱章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不过他不可能在言语中有任何表现。 “开玩笑,现在外面闹得有多大!你还想着躲过去?你要是再不出现,恐怕就会被通缉了……” 一听这话,陈淼篇差点吓尿了,他想到自己明明是听从弟弟的建议才躲起来的,怎么就……不过,他转念一想,昨天被日本人枪击是事实,如果没躲起来恐怕难保现在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弟弟啊,你救救我吧!” 完全不在乎自己作为哥哥的形象,陈淼篇已经用上了哭腔。 “你听我说,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赶紧跑到影佐阁下那里去认错,并且找一个人给你背锅,我也会帮你求人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影佐阁下递上话。 不过这事真的太大了,据说你们那所有人都玩消失,结果自己大营被人给炸了,这话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后半句陈淼篇根本没空去听,他只需要陈焱章给他想想办法就行,以陈焱章和日本人还是上海各界的关系,找到关键点疏通一二还是很有可能的吧……应该吧…… 放下电话后,陈焱章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 在这次事件上陈淼篇的“贡献”完全超乎陈焱章的想象,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这个哥哥申请“星云勋章”了。 不过,他是真的打算好好游走一下,因为这样才符合他这亲日高等学府校长的身份。 只是他都无法确定影佐接下来到底准备如何,如果他一定需要一个背锅的,陈淼篇就是有一万张嘴又有一万个人替他求情,恐怕也是不够的。 因为影佐首先会考虑的还是他自己。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陈淼篇出现在了日军本部大门前,这里所有人都看上去焦头烂额,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尤其是守门的士兵,似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手里的枪早早就对准了陈淼篇。 “太君!太君!别开枪,我是陈淼篇,保安团的团长!” 一看日本兵的架势,陈淼篇第一时间把双手举高,同时停止了向前的趋势。 这些门卫可听不懂中文,但是一两句“太君”他们还是能理解的,自然也看得懂这个国际通用的手势。 感觉这个中国人有什么想说的,他们难得发了勤快去找了一个懂汉语的翻译。 其实影佐已经下了严令,不准再不分青红皂白的开枪,尤其是对那些看上去没什么敌意的中国人。 很快,一名翻译出现在了大门口,“陈团长?我说是谁呢!” 陈淼篇来日军本部的时候,这名翻译也没少陪同,毕竟精通汉语的日本人并不太多。 一来二去这两人也算熟悉。 “庞翻译!见到您实在是太高兴了!您快给这两位太君说说,我是陈淼篇,保安团的团长,我希望面见影佐阁下,麻烦通传一声!” 昨天的事情,庞翻译也没少参与,尤其是那一份电台的文稿就是他亲自翻译的,所以前前后后影佐到底暴怒了多少次,他最清楚不过了,陈淼篇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也真是不得不说一句他实在是太有勇气了! “好的好的,您稍等。” 庞翻译对着门卫说几句日语便直接跑到了影佐的办公室门口。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陈淼篇搞不好又跑了,这人可是影佐现在十分想见到的家伙,庞翻译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不多不少,他自己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影佐阁下,是我,小庞,您现在方便吗?” 一边敲门一边表明身份,不得不说这个能在日军本部工作的汉奸深谙官场的门道。 “请进。” 场面上的事情,影佐可从未有过任何疏漏,尤其是对待手下人。 感觉自己倍有面子,庞翻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不过他进门后始终表现得谦卑和恭敬,头都不敢抬高。 “影佐阁下,皇协军保安团副团长陈淼篇跑到了大门口,好在属下把他留下了,不然他肯定又被吓跑了……他现在求见您,您看是否召见他?” 影佐可不想纠结这里面的过程,陈淼篇竟然主动出现了,总归不算是坏事。 “嗯,快叫他进来吧。” “遵命!” 庞翻译又一板一眼地低头倒退三步后才转身离开,他倒是把这些“繁文缛节”演绎的十分到位,可影佐从来不觉得这样算是“表现好”,只是觉得这人“没骨头”。 很快,陈淼篇被带到了影佐面前,庞翻译很自觉地立刻告退,他的宗旨是不该自己参与的绝对不要冒头。 “影……影佐阁下……” 明明鼓足了勇气,陈淼篇此时真的见到影佐的时候,却又忍不住颤抖,就差没有脚一软直接跪下了。 “陈团长,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影佐并没有暴怒,也没有劈头盖脸直接将陈淼篇骂一个狗血喷头,这让陈淼篇觉得自己弟弟的建议果然是对的,至少现在自己主动来“自首”也算要给好的态度,接下来就看如何能自圆其说了。 “影佐阁下!其实昨天一接到您的命令,我就一点也不敢马虎,立刻召集了保安团上下开大会将您的指示传达给他们清楚。 随即,我们立刻全体出动,只留下了少数几个看守大营,因为这上海太大了,为了尽快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不能有丝毫的侥幸…… 可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一开始,我们的卡车路过皇军的哨卡时,太君们没有说什么,我自然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也告诉他们我是在执行您的命令。 结果,搜查了几处楼房之后,当我第二次将要经过皇军哨卡时,还没等我靠近,那个哨卡的太君们就直接举枪对我射击了! 我当时……当时极力想要避免这场误会,可我表明身份的举动似乎被太君们无视了,差点就一枪把我崩了…… 之后,之后我那辆车赶紧掉头跑了,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但是当时那个场面,恐怕没机会给我解释清楚,所以我只好带人先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陈淼篇说了不少,可一点影佐想听到的都没有,这让影佐很快失去了耐心,“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没法让影佐消气,更不可能给自己真正开脱,所以陈淼篇赶紧又把自己一路上组织的另一些有的没的全部娓娓道来。 “影佐阁下!其实我昨天也好好想了想到底是哪里出现了误会,才会让太君们对我们开枪。 一个念头立刻浮现,那就是保安团的人有人通敌了,而且对太君们做了不好的事情!” “哦?说下去。” 影佐清楚陈淼篇这是在找人替自己背锅,不过他并不介意多一个选择对象。 虽然陈淼篇是个废物,但是正因为他是个废物,所以要说是他自己里通外敌,这事可并不太靠谱,因为他这个位子说高不高,手底下也有几百号人,也是能和包括自己在内的日军高层见面的。 更何况,他是靠出卖自己亲大哥上位,这样的人会被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信任么? 所以影佐一直认为这次的对手一定是算准了陈淼篇的每一步,才能够一步步算无遗策。 毕竟陈淼篇是个废物,算计一个废物当然不太费事。 当然,能够算准每一步,自然是对陈淼篇这个人无比了解的存在,一个名字首先呼之欲出,陈焱章。 陈焱章会是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么? 影佐也不好把握,不过当年对陈焱章和陈敬文的彻查是他亲自过问的,至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两人和陈森段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的秘密身份有任何联系。 更何况,陈家三兄弟里,陈焱章是最早公开亲日的,而且他和上海军政界的人关系都算不错,尤其是他和周佛海也有关系。 那一次的审查中,陈焱章十分配合,只是要求给他和他侄子一个公正的评价,尤其是他侄子,这个陈敬文常年在外留学,当时刚回国不久,而且这人还是周敏兰的同学,所以陈家和周家的关系应该比想象中的更加密切。 那次审查之后,影佐秘密派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给了陈家人最高规格的监视。 事无巨细都被他知晓。 而当时,陈焱章继续着自己的日常,没有半分不规矩的举动,陈敬文更像是没心没肺一样,明明他的老爸人间蒸发了,他却整日流连夜总会夜夜笙歌! 这个表现很极端,影佐也很好奇,不过他特地问过周敏兰之后才知道陈敬文这人竟然在国外就是这样,明明是个难得的天才,却自甘堕落…… 也正是因为这些情况,影佐才最终排除了陈焱章和陈敬文两人的嫌疑。 当然,陈敬文之后一直住在陈焱章家里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的亲生母亲和自己的亲叔叔待在了一起。 有了这些前提,影佐不得不在陈焱章这个名字后面打下大大的问号,虽然看上去最可能把陈淼篇利用到如此地步的人就是陈焱章。 可这也仅仅是出于一种可能,还有保安团里有内鬼这样另一种可能。 而这个内鬼,多半不可能是陈淼篇自己。 所以影佐又耐着性子听完了陈淼篇的开脱之词。 “影佐阁下,其实我这个保安团副团长一直当的殚精竭虑如履薄冰!” 这两个词都是他刚刚找手下人问的,感觉这样更有说服力。 “但是我知道,手下人一直不服我,可我从未有过更多的贪念,能够待在这个位子上为皇军服务我陈淼篇已经万分荣幸了!” “说重点……” “啊,是……”影佐特地打断了陈淼篇的自我粉饰,这让陈淼篇刚刚还算连贯的思绪出现了波折,一时间有点为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原本保安团在前团长的带领下,上下一心为了皇军效力,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服气的,可前团长牺牲了,这个位子就空出来了…… 虽然我自己没想过更进一步,可手下人都觉得这个位子非我莫属,所以他们就把我嫉恨起来,尤其是一营营长!” 影佐清楚这些依旧是陈淼篇在找人垫背,可他并不是不能查一查这个保安团一营营长,至少陈淼篇的智商不足以支持他无中生有。 “具体这个一营营长做过什么是你已经掌握的事情吗?” “有的,有的!影佐阁下,我怀疑他通敌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通的哪一方面,可他真的在倒卖军用物资,我们那本来有一门皇军馈赠的‘小钢炮’,结果不翼而飞了! 事后都说是前团长带出去的时候被敌人给缴了,不过据我所知,黑市上还真出现过一门‘小钢炮’! 这事您一查便知,可惜我查到的消息有限,不让一定能配合您尽快将内鬼揪出来!” “‘小钢炮’?!” 影佐差点没有愣住,原来城里还流通着这样的重火器?! 他意识到昨晚军统的人最后在日军本部搞爆破的时候,很可能就是用上了这玩意,如果不是他们操作上不是太熟练又或者弹药不匹配,搞不好自己这办公大楼都被炸了! “行,我先安排你休息一下,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 “是!属下告退!” 陈淼篇佩服自己的机智,至少这个“小钢炮”的确引起了影佐的注意,至于到底是不是一营营长倒卖出去了,他才懒得计较,总归东西不见了是事实。 第144章 废物利用 “劫后余生”的陈淼篇,又很卖力的替影佐把他自己的队伍重新召集了。 这些在各处高楼里躲了一整晚的皇协军互相之间有着“无比”的默契,一口咬定昨天都在时刻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尤其是有一队人真的和敌人交火了,其他人也就照葫芦画瓢,把自己的躲藏描述成了守株待兔,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个词并不太好,所以都说的是以逸待劳,而且是按照命令行事。 如此统一的口径让陈淼篇都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过通气。 事实上的确如此,这些人一整晚也没有睡好,都在担心自己何去何从。 所以大半夜没什么动静之后,他们又悄悄地摸出来,相互之间取得了联系,毕竟他们选择的躲藏方式都大同小异。 更加充分的证据,就是那队真正碰到敌人的皇协军见过苏菲,这事一查便知,所以没法作假。 当然,苏菲也不是哪哪都能碰到的,所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说出同样的内容。 即使这样,对他们而言似乎也足够了。 很快,影佐又收到了来自丁默邨的详细报告。 之所以这么晚才提交报告,是因为丁默邨严查了昨晚发生事件前后种种,终于发现第二次爆炸其实并不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做下的。 原来,就在昨晚有人袭击七十六号总部的时候,关在地牢的董槐林于混乱中趁机打晕了看守,抢到钥匙逃出了牢房。 就在董槐林回到一楼大厅时,他察觉到了正在发生什么,他清楚立刻离开的机会是没有的,于是他选择了耐心等待。 不久后,敌人炸掉了七十六号总部的院墙,准备进行夹击,好在行动处的人及时回援,才让敌人的计划破灭。 可董槐林发现他的逃离很快会被发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对七十六号展开了报复。 也就是他试图炸开地下军械库的大门甚至引爆军械库。 同时,他发现敌人爆破院墙的地方还有没有引爆的炸药,于是他对院墙做了二次爆破,最终让院墙坍塌殆尽。 利用这一次的混乱,董槐林成功逃出了七十六号总部。 不过他出逃的时候被人看到,丁默邨第一时间安排了对逃犯董槐林的追击,同时查明了第二次爆炸的原因。 得益于昨晚的风声鹤唳,董槐林很快便无所遁形,在七十六号同仁的穷追不舍之下,董槐林走投无路之际负隅顽抗,最终毙命当场。 虽然苏菲在给丁默邨提交关于董槐林的建议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人非死不可,不过真当董槐林倒在乱射之中时,那份不甘的死不瞑目还是让她觉得丁默邨时真的够狠,如果不是有董槐林这个替死鬼,现在死不瞑目的恐怕会是自己吧? 同样的感觉影佐也深以为然,只是死无对证了,他也没打算立刻向丁默邨发难,总归会有秋后算账的那天。 至此,影佐得到了关于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来自皇协军和七十六号的全部汇报。 虽然这些人的说法并不可信,但是影佐也只能抽丝剥茧,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首先是将皇协军各个营长连长都隔离审查,因为他想确认陈淼篇所说的倒卖军火到底是不是事实。 令影佐意外的是,这些人的口径出奇一致,只有一个人说“做这事的一定是陈淼篇”,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指认“一营营长”。 影佐十分好奇,这个结果似乎看上去很明显,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不一起咬住陈淼篇呢? 难道真的是一营营长? 原来,在皇协军倒卖军用物资这事,并不是一个人做的。 这些营长连长甚至个别排长班长都或多或少有过手下不干净的劣迹。 而这些,其实是他们的前团长所默许的,毕竟当皇协军是为了什么?吃好喝好呗,正人君子哪有当皇协军的? 只是,陈淼篇一人除外,他倒是真的没有倒卖军用物资。 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他的市井智慧里,倒卖自家物资就是一种蛀虫行为,再坚实的墙也有被凿穿的一天,万一东窗事发,自己会不会被拉出来垫背? 所以他要树立一个对此不屑一顾的形象,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万象乾坤”百分之一的股份,就是吃分红他也能逍遥快活,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另一个原因是前团长担心他“擦枪走火”,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怕他误伤了自己或者其他人,毕竟他跑步都会装病,更别说其他更专业的军事训练了,所以给他的配枪里,子弹都是有限的。 如果不是为了保安团的面子,前团长都不想给陈淼篇配枪! 其他军械,自然就根本不可能让他轻易触碰了。 好在陈淼篇十分有自知之明,他不仅不擅长更不喜欢打枪,所以对这样的安排欣然接受。 不曾想,这个安排这一次竟然可以救他一命。 倒卖军用物资也是有讲究的,一口吃个胖子就很可能立刻被抓现行,而每次太少只期待多几次,也平添了每一次的风险。 而且皇协军里能够拿来倒卖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更多的只是一些军用被服。 虽说这些看着普通,在这个年头,衣服被子里想塞一点好棉花都是奢望,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克扣皇协军的打算,所以他们的军用被服放在黑市里都是紧俏货。 而胆子大点的,会偷偷藏匿子弹。 枪械这玩意可以点数,子弹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谎报一下消耗,日积月累也是有不少结余,放到黑市也能赚一笔。 只是皇协军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些钱在陈淼篇眼里,都不算什么,且不说“万象乾坤”那日进斗金,就是陈淼篇的弟弟,那名亲日高等学府的校长,也没少“接济”他这个当哥哥的。 毕竟“朝里有人好办事”,陈淼篇的位子说高不高,却也是这上海城里一方势利的头面人物,尤其是前团长了无音讯之后,陈淼篇更可能直接接班了,到时候整个保安团都是他说了算,陈焱章在他这个哥哥身上的投资自然也有更多方式得到回报了。 能在皇协军保安团里混到连长以上官职,这些人虽然未必有多么聪明,却肯定不都是傻子。 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尤其是那一声声爆炸之后,他们和大营之间的联络也不再能够进行,所以这些人都清楚一个最坏的事实,那就是他们的大营很可能被人给端了! 这事可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根本就是作为军人的奇耻大辱,更何况他们都在外躲着,而且整整一夜。 所以互相通气之后,他们也有自己的攻守同盟,那就是一旦影佐要找人负责,就把所有矛头都指向陈淼篇。 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比如说是按照陈淼篇的指示埋伏在那些高楼里一动不动的。 可现在,影佐把他们隔离审查,问的竟然是有关倒卖军备物资的事情,这和昨晚的事情有关么? 有没有关他们不清楚,但是他们看得懂一个事实,那就是陈淼篇先他们一步面见了影佐。 既然陈淼篇主动对影佐说了什么才能保住他自己的小命,同时影佐又撇开昨晚的事情开始在这个节骨眼研究是谁倒卖了军备物资,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一定是陈淼篇对影佐说了这方面的问题,而且的确引起了影佐的兴趣,同时,这个兴趣甚至盖过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很显然,这个更能引起影佐兴趣的事情,就和倒卖军备物资有关了。 是谁?这是个好问题。 或许应该问他们中到底有谁没干过这件事更容易得到答案…… 一营营长首先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很不利,因为他想到一般的那些军用被服之类的玩意,恐怕不会引起影佐这个级别的人去注意。 但是他清楚一个更危险的东西,“小钢炮”,皇军给皇协军保安团的唯一一门。 这门炮现在到底在哪,他清楚的很,因为这门炮早就被前团长给卖了! 虽说当时前团长是因为家里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这玩意和倒卖枪支弹药不同,这玩意叫做“小钢炮”却是实打实的重火器! 万一落到敌人手里,这还得了? 不过前团长信誓旦旦,因为他找到了买家,竟然是七十六号的后勤处长季通海。 特地告诉一营营长这件事,前团长名义上是出于信任,其实一营营长很清楚他这是不想让自己亲自把这东西卖出去的事实被七十六号的人知道而已。 说白了,就是找一个共犯,顺便找一个关键时刻可以垫背的人而已。 当然,会有一笔不错的合作费,同时也会有各种在保安团日后的便利。 甚至,前团长还许诺一旦陈淼篇把他的位子空出来,一营营长就能顶上去。 一营营长很清楚这就是一种封口费,不过他同样也清楚,一旦自己拒绝,恐怕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确认买家的确是季通海之后,他也觉得好像无所谓,毕竟七十六号的人不算敌人,虽然他不理解这人干嘛要收这门炮。 但是他开的价码的确很有诱惑力。 这件事之后一直都没有任何人察觉分毫,一营营长感觉军需官是不是也知情而且被收买了。 直到前团长突然没了,陈淼篇竟然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清点军械库。 别的都好说,只是这“小钢炮”不翼而飞着实太明显,因为只有这么一门。 “团长带出去了,现在恐怕被敌人给缴了。” 这是军需官的原话,不过此时这人已经再也没法出面作证了。 于是一营营长觉察到了不妙,这事恐怕就和“小钢炮”大有关系。 没法过多思考,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和自己的攻守同盟,这事说什么也得栽在陈淼篇身上。 可惜,其他人也都不傻。 这些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事肯定就是陈淼篇提出来的,而之所以陈淼篇能主动提出来,肯定是他不仅有充分的证据说明和他自己没关系,同时,也有了怀疑对象。 至于这个怀疑对象到底是谁,是不是拉来垫背的,这些人可不必在乎,他们需要在乎的仅仅是这个怀疑对象不能是自己。 那么陈淼篇会说是谁呢? 略微思考,他们都清楚一点,自己至少没有明面上得罪过陈淼篇,更没有把倒卖军备物资的事在他手里留下把柄。 所以他要嫁祸一个人,肯定得不假思索,不然怎么取得影佐得信任? 于是一营营长肯定就是这个倒霉蛋了。 更何况,前团长不在了,陈淼篇又出事的话,谁最得利? 说到底,他们的攻守同盟,只建立在自保的基础之上,如果有人可以拉来垫背,不管是不是陈淼篇,都不会错过。 也就是这个默契,所有人都把“自己宝贵的一票”投给了一营营长。 影佐看到这个结果之后,略微分析,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个是这保安团里真的有人倒卖军备物资,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而那门“小钢炮”肯定就是这么没了。 他的第二个结论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一营营长真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陈淼篇了。 影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被他认为是废物的陈淼篇,其实很有自己一套的生存哲学。 虽然他自己肯定不清楚什么叫“哲学”,但是他能在这种毫无沟通的前提下,让其他人没有一致推他出来当垫背的,就说明他平日里所作所为给所有人都留下了一个“有分寸”的印象,这些人都清楚在这件事上栽赃给陈淼篇行不通。 这似乎也有一点点利用价值? 这一次满盘皆输,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敌人对皇协军的每一步动向都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有内鬼就是这个敌人十分清楚陈淼篇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么,若是下一次呢?一旦陈淼篇还有下一次的机会,敌人会不会故技重施? 而自己,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行之? 第145章 我们牺牲的,会是自己 回到家的古月直接找到了齐书记,说明了老罗和护士罗潇的状况。 对于老罗的离世,齐书记深感悲痛,不过他在收到老李等人的电报之时就察觉到了不妙,不曾想这个不好的预感还是成为了现实。 “其实我不太理解,明明这个最坏的结果你们可以避免的,为什么一定要硬着头皮来呢?就因为陈焱章那广播?” 面对古月的疑惑,齐书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小飞抗日,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给自己提问,古月还真没想过齐书记会这么应对,不过他也好好思考了一下。 “一开始也没想太多,我只是看不惯日本人的做派,更不理解这个世道,那些浴血奋战的华夏将士,那些铁骨铮铮的中华儿女都被侵略者的铁蹄无情践踏,可这里呢?这偌大的上海城里,照样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但是,这粉饰的太平之下,更多老百姓们的日子依旧苦不堪言,谁又在乎呢? 那时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怎么打算的,只是出于一个儿子的角度而言,不认为自己父亲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汉奸而已。 可我并不能指望他做更多,因为他是真的没法做太多。 于是我就想,明着来我也做不了什么,可我手里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啊,这个能干嘛呢?能买人买枪甚至买到炸药和火炮对吧? 可我要这些又能干嘛呢?去把日军本部炸了?恐怕即使是得了失心疯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更何况这上海那么多大帮小派,手底下没个千八百也有大几十,他们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可他们会做一些反对日本人的事情么? 如果他们真的敢懂这个念头,他们准保会被第一个捏死! 譬如我那个能攀上亲戚的杜老板。 不过从他身上我又学到了一些的确有用的东西,那就是让日本人感觉到分量。 直接明着和日本人作对这事,或许能一石激起千层浪,也可能石沉大海聊无声息,关键不是声势,更不是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力量,而是能不能切中要害。 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本贵党领袖所着的《论持久战》,这书简直神了,因为里面的内容就像预言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都变成了现实! 我从中受益匪浅,知道了即使是我这样缚手缚脚却也有能力去做的力所能及! 于是我首先通过各种看上去十分铺张浪费的方式,把古家的资金渗透到了全上海各行各业,尤其是和万宝来那家伙冰释前嫌,当然,这事我母亲是不乐意的,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我父亲,您知道的,他才懒得管我们到底在干嘛,只要还能活蹦乱跳还能吃喝拉撒估计他就满意了…… 有了万宝来这个合作伙伴,我们通过‘万象乾坤’实施了更宏大的计划,通过将股份送给整个上海各路牛鬼蛇神,确保了‘万象乾坤’的绝对安全,就算是日本人也必须掂量掂量这块蛋糕的分量,因为他们军部自己人都吃的很开心。 有了这个开端之后,我又毫不吝啬地把钱如同洒水一样砸出去,哪里有慈善哪里就有我古月的影子。 我爹不是‘大汉奸’么?我不是‘小汉奸’么?‘小汉奸’的钱上没毒吧?没有就尽情地花呗,总归不至于饿死…… 我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悲天悯人,因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那就是让古家处于一种很好的保护之中。 要人,我们能动用警局和青帮。 要钱,我们能调动全上海超过四分之一的资金。 要名,我都被吹成‘活菩萨’了,尤其是‘大汉奸’的儿子是个‘活菩萨’,这对日本人的‘大东亚共荣’很有帮助不是么? 所以,营造这些之后,我才正式开始亲手杀鬼子。 说到底,就是我看鬼子不爽而已,可我自己的羁绊太多,所以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首先需要很多步骤。 到最后,我其实也没做成太大的行动,可以吹一吹的就是那次抢了伪军前团长屯棉花的仓库,给老百姓们弄了很多过冬的棉衣棉被。 不过包括影佐在内,鬼子对我们几个其实都视若无睹。 当然,这也是我乐意看到的,就像他到现在肯定都不会怀疑我敢和你们还有军统的人牵连在一起,因为我家就有他的眼线。 可那次差点被灭之后我就觉得应该调整策略了,不曾想,最近这段时间风波不断,不知算不算命运使然,我竟然真的和你们还有军统的人搅在一起,更离谱的是想分开都做不到了! 因为你们竟然都是我身边的人,这可真是……感觉太可怕了,应该说你们潜伏的太好了呢?还是真会找地方躲呢? 而正式接触下来,我感觉能从你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却也有不少东西我是不认可的。 比如陈焱章那人就是个老狐狸,说他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吧,是没错,却也可以说他老奸巨猾不择手段! 那人心里自有一杆秤,不管是什么和他的党国大业放在一起秤肯定都是轻的。 这点我理解不了,也不打算去理解,反正只要他不强迫或者威胁我,我是不会太介意被他利用几次的,而他自然是最聪明的人中多半都名列前茅的存在,影佐在他面前估计都不算什么,所以他下手也会有一点点分寸,能理解我的‘逆鳞’在哪。 同样,齐伯,您是我的家人,从小到大没少跟在您后面转,您处事稳重就像我家的定海神针,要说智慧智谋智计吧,估计这个家里除了我母亲就属您了。 可是,自从知道您是中共上海地下组织的书记之后,我就有个地方始终想不通了,因为这个地方,可以算是失策吧,直接导致了你的暴露,那就是让张汪洋借机接近我。 我就很好奇啊,齐伯,您是不是太小看这个从小跟在您身后转的小子了?更何况我可是我母亲的儿子啊!” 古月这也算推心置腹的好好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虽然他抗日初衷似乎很单纯,却也没有保留地展示了自己的思考过程,尤其是对于现状,他其实很想得到更多的指点,而不是你猜我猜。 “这个问题,答案其实一直很简单啊,你可是跟在我身后长大的,我还能不清楚你的为人么?” “哈?!” 齐书记温柔的微笑让古月摸不着头脑,这话听着莫名很别扭。 “想听听事情的原委对吧?” “嗯,当然。” 齐书记有点故作高深的意味,不过古月可没工夫计较这些,更何况眼前之人本就是自己的长辈。 如何让长辈开心地把故事讲完?最有效果的方法当然是一脸求知的翘首以盼了…… “其实吧,原本张汪洋主动提出他要去接近你的时候,是有人反对的,我也有点犹豫,因为当时‘藏锋’同志下落不明,我们怀疑是不是被你机缘巧合之下给抓了。 这事关系重大,虽然张汪洋可以用和老秦父女熟悉的理由去医院探望,可他毕竟年轻啊。 当然了,他比你还是大一点,不过你有几个心眼我还能不清楚么?他在你面前和一张白纸有什么区别?” 原来齐书记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层,这就更加让古月奇怪了,明明知道这样可能出问题,为什么又要让他来呢? “张汪洋这孩子,抗日热情和党性是不用怀疑的,他能早早就入党自然是经过了组织深思熟虑和严格的考察之后才有的结果。 可他毕竟年轻,又是个学生,斗争经验不足,也正因为他的党性被认可,所以他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当然了,大是大非之前他还是能稳住自己,可一直以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这让我不得不担心他会在膨胀中迷失自己。 正巧要接触的是你,我转念一想,这会不会可以是他的一次锻炼机会? 在我的计划里,这件事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你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然后带他去了‘万象乾坤’,用灌酒的方式套出他知道的情报,而他依然能够闭口不提。 另一个就是同样的过程,可他没藏住什么都说了。” 这两个结果倒是真的不一样,可这个过程,怎么就能这么笃定?古月都有些忍不住怀疑齐书记这是事后诸葛亮吧?故意在自己面前撑面子?好像也不对,齐书记不是这样的人…… “不用怀疑,你有多大的本事我还能不清楚么?而且当天你晚上会去哪,我又如何不知道呢?” 原来是这样…… 如果这么考虑似乎就说得通了,古月意识到齐书记还真的把自己的每一步都算准了,这点似乎也并不意外?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张汪洋经受住了你的手段,你还能直接把他往死里整么?你可不是那种人,所以他难受归难受,但是性命无忧,身体也不会有大碍,无非就是半天下不了床而已,你始终有分寸的。 那如果他没经受住呢?这是不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对他而言,这应该能有助于他的成长才是。 至于他到底会对你说什么,又说多少呢?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联络员,到最后你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来找我确认么?” 齐书记脸上依旧是那份淡定从容,言语中不仅有一种自信,还有一种掌握一切的感觉,这让一旁的齐小飞都意外,因为他还真没见过自己老爸如此态度。 “可惜啊……机关算计太聪明,措手不及见输赢……” 齐书记幽幽一叹,不过他脸上可没有丝毫自怨自艾的样子。 而古月也终于意识到整件事到底问题出在哪了,“您其实是算漏了秦雨涵?” “当然,他老爸都不知道自己闺女藏着的心思,何况我一个外人? 不过整件事还是我欠考虑了,有点自说自话,认为是时候通过一些方式来试探试探你了,毕竟无论你是怎么把‘藏锋’同志抓在手里的,只要这个人是你,就说明你背地里在做着一些我们大伙都不清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一定是上不得台面的。 在这个上海城里,什么事情上不得台面呢?坑蒙拐骗吃喝嫖赌?这可不是你古月的风格,而且这些恶习,在这里真的上不了台面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有人在啊…… 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要赌一把,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又肯定离不开我自己的儿子,如果咱们能做着同一份事业,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伯伯,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我考虑过后果,做过比较才最终下的决定,不曾想我你身边还有军统的人,而且和你关系那么近,又是那么巧正好撞见了张汪洋的事情…… 事后想想,这难道是天意弄人? 回到你最初的问题,为什么我明知道会有很大的阻力,却一意孤行让老罗老李他们连夜赶出去。 如果秦雨涵没有察觉到你的动机,没有向罗潇示警,如果老罗他们没有让‘万象乾坤’的同志帮助张汪洋撤离,如果你没有被军统的人接近,他们也没有盯上张汪洋,如果陈焱章不是那么聪明绝顶,如果‘藏锋’同志不是陈敬文,如果他们没有通过你找到我…… 又会是怎样? 这次的行动里,我们也就只能各自为政了,我们要救老秦,一定困难重重,他们要杀藤田三郎,一定九死一生! 可是呢?因为没有这些如果,因为有了这些事实,我们各自的计划形成了互补和呼应,产生了巨大的合力效果,所取得的成果自然也有目共睹了。 至于报纸上会怎么写,我不会在乎的,每一个共产党人都不会在乎的,当然包括牺牲的老罗和一众战友们。 因为我们只是为了抗日,为了让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明天更好而已! 试想一下,这么些年来,陈焱章为什么可以没事人一样悄无声息?不然也不会惹来陆杰那伙人了,对吧? 因为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不会去做的! 这一次他为什么敢布下这么大一盘棋? 因为他清楚真到了关键抉择的时刻,我们会牺牲的是我们自己……” 第146章 齐书记的政治课 齐书记的言语在如此平淡的表象下更显得有力量,因为这就是他骨子里的认知,就是习以为常。 古月终于意识到共产党人的脊梁为什么可以那么坚挺,为什么就连他们的敌人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精神和意志。 “其实吧,一个藤田三郎真的那么重要么? 如果从实际出发,他是七三幺部队的顶级科研人员之一,即使是在那个恶魔聚集的地方,在没人性这方面他肯定都是佼佼者。 可是,没了他,鬼子就不搞生化武器了?说到底,鬼子做事是没底线的,他们眼里只有无止境的烧杀抢掠,只要他们还在咱们的国土上,百姓的日子就不会有一天太平。 不过,恰恰是因为藤田三郎这人很出名,之前被报道过,都知道这是一个刽子手,是一个冷血的魔鬼,所以他如果在这敌占区,在这严防死守之下,依旧逃不过身首异处的命运。 这对于宣传战线而言就是一次不小的胜利了。 抗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有些事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其他的很可能会朝着坏的方向靠近。 士气就是一个重中之重,同时也是很难始终保持高昂的一个因素。 陈焱章这些人,还能在上海这个敌占区坚持抗日,在他们那已经算难得了,而他们那很多在后方的人呢?纵然未必比得了这里的纸醉金迷,却也肯定少不了夜夜笙歌! 尤其是大局上战略相持之后,鬼子们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方针,据说对重庆的轰炸最近都越来越少了,正面战场的扩张也早就停滞不前。 现在鬼子的重心更多在稳固已经打下的半壁江山,同时对我党军民进行清剿以避免他们的各种运输路线和军用设施遭到破坏。 如果你是国民党的人,你看到鬼子不打你了,专门盯着你本就看不顺眼的共产党往死里打,你会怎么想? 你会不会巴不得如此?最好是两败俱伤之后你再来一锅烩了?” 古月可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齐书记的言语间看似轻松,却并非在开玩笑。 “他们,不至于吧?不过我的确也只见过少数的国民党人,这些人要说抗日的确都不应该被怀疑的,不过您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判断,不过即使是他们后方的人,当然,我也知道他们那的状态,可这种大局观都没有么?难道国共合作的重要性他们真的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局外人,古月虽然很难理解国共两党内部的各种渊源,不过眼下这个大局,他这个外人也是能看懂的,如果没有国共合作,恐怕抗战大业只会更加艰难,所以他很难理解,明明是这么浅显的道理,真的会看不懂么? “有人还说过‘攘外必先安内’呢!”齐书记倒是难得讥讽了一句,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所以咱们不能把一切都寄希望于那些未必不是鼠目寸光的人能够始终坚定抗日的决心。 不是我危言耸听,以那些人的目光短浅,什么割地求和的事情做不出来?要知道,国民党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可不是那位委员长一家独大的,不然,怎么会有南京伪政府呢?” 虽然感到震惊,古月也不得不认可齐书记的言论,因为南京那就是事实,如果重庆那边有人看到汪精卫过的安逸舒爽,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效仿? 感觉这是齐书记在给自己上政治课,古月越发有兴致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全部接受,因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如果听什么就是什么,那可不叫学习。 而齐书记似乎很会给人上课,他也在不断让古月自己思考,并没有什么都平铺直叙。 “历史,是铁一般的事实,是不容质疑和辩驳的,所以即使是我党,也必须承认和认可,在国民党里也是有无数为国为民仁人志士! 远的不说,就是咱们这块地方,你应该也清楚前前后后双方投入了超过百万的兵力,据不完全统计,国民党军队伤亡应该超过二十五万人,这是何等惨烈的战役? 而当时,还有一件特别的事件就发生在离我们更近的地方,没错,就是‘八百壮士守四行’,你是否还记得那四天四夜里,你又在干什么呢?” 回想这段血泪史往往都是古月最不想提及的地方,因为他清楚自己当时的无力感和憋屈,“记得,当然记得,那就叫‘隔岸观火’吧……” “没错,正是如此,当年隔岸观火的自然不止你一个,可你感觉如何?其他人又感觉如何呢? 说到底,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一个有血有肉,骨子里炎黄传承依旧燃烧的人,一如你我和小飞,恐怕会铭记那份屈辱,在自己的人生中立下誓言,定要将那份屈辱以百倍奉还给鬼子! 那如果是一个早就没了华夏风骨,一心只求自保的无胆匪类呢? 要知道,淞沪、太原、南京、徐州还有武汉,那么多中华儿女抛头颅洒热血,虽然几乎没有一次胜利,却也让鬼子们不得不吞下自己的妄言,改变了整体态势。 可是呢?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得不深思一下啊,那就是在后方那些还没上战场的国民党人又该怎么想? 期待他们各个都是薛岳么?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你也知道重庆那边有太多蛀虫,在他们眼里,上前线和就义是不是几乎划等号? 那么,爱国将士奔赴前线纷纷就义之后,剩下的呢?就算依旧还有前赴后继的仁人志士,可这个比例会不会不可避免的降低了?” 古月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爱国的比例还能降低?!” 可他又不由觉得的确很有道理,不然重庆那边也不会那么乌烟瘴气。 “不必怀疑,有些‘聪明人’就是看懂了这一点,所以大发国难财的同时,也不忘上下打点,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用上前线,而越来越多的人待在后方之后,越来越安逸越来越能发财,他们那还有人愿意上前线么?他们那还有人可以上前线么?” 齐书记的言语似乎有些偏驳,不过确实一针见血。 古月不由想到了黄有为,他不就是看不惯那些官僚享乐主义,要将一腔热血洒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才从重庆飞过来的么? 随着他的到来,也的确能算是重庆那又少了一名爱国的仁人志士…… 古月不禁陷入思考,因为这个说法很危险! 可这个危险,偏偏就在于太过现实…… “当然了,这些很可能也只是‘危言耸听’,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第二个汪精卫跳出来,可我们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抗战大业,是中华儿女受到亡族灭种威胁的一战,任何一点不安定因素都可能影响颇深,如果始终不查,这可对不起那些先烈! 正因为如此,所以很大程度上,士气这事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你知道一个藤田三郎,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了吧? 其实陈焱章何尝不知道这些? 可他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啊…… 你以为陆杰那些人突然跑过来,为什么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是一种打不死的精神么? 根本不是,这叫做匹夫之勇,这叫无谋! 说白了,陆杰那人应该有点刚愎自用,他的目的多半是三把火烧一个出彩,以便对陈焱章取而代之。 可惜,他做事完全没有章法,也根本不计后果。 不过,这样的人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什么?说明重庆有人对陈焱章不满意了。” 这一点古月也能看出来了,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大聪明觉得陆杰那人有本事取代陈焱章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嘛! “陈焱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抱负,而且隐忍这么些年,还没厚积薄发,怎么会任凭他人指手画脚? 可陆杰的事可一不可再,却没人能保证不会再来一个瞿杰、徐杰或者余杰。 所以这一次,陈焱章也不得不拿出点真东西了。 不得不说整个布局他都稳如泰山,落子无悔,就像是一切尽在掌握,可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彻底暴露在了影佐的视线里。 如果下一次呢?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呢?影佐还会这么好对付么? 虽然陈焱章不止一次在利用我,可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那份无可奈何。 因为他输不起啊! 不要认为他也是一个只为自己目光短浅之辈。 我相信他更多的是为了他的党国为了他国民革命军! 因为这些人,这些还矢志抗日的人,需要一次胜利! 需要提振士气!” 齐书记说的信誓旦旦,让古月也深以为然,因为陈焱章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正如齐书记所言,很多事情齐书记看得出来,古月自己也看得明白,作为局中人的陈焱章自己呢? 恐怕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说到这里,你会不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共产党人的士气总是很高昂呢?为什么我们不需要这样那样的谨小慎微来提振士气呢?” 齐书记突然露出了一点难得一见的表情,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坚定。 古月不由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你可以理解为信仰的力量,却也可以更加直白一点。 说到底,我们上下一心,都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我们来自不同阶层,可我们都有着同样一个理想,同样一个抱负,那就是让中国好起来,要来老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一个向心力,鬼子来了,我们才能摒弃前嫌,达成国共二次合作的协议,因为只要鬼子还在这里一天,老百姓就不可能过好每一天啊!” 始终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齐小飞又不住愣神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父亲今天好陌生,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状态,尤其是现在,简直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味! “这还真是……可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呢?正如您刚刚说的,国民党那边,爱国的,赴前线,就义了,于是爱国的比例变少了,那你们这边呢?明白道理的,同样赴前线,同样可能就义,这个明白道理的比例就不会变少了么?” 齐书记很欣慰古月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因为这恰恰说明古月始终在思考,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问题,可答案你已经清楚了,就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不存在‘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比例变少’这么一回事了,对吧?” “可是……”古月突然又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于是脱口而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这下倒是让齐书记不由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对我党的了解很深入啊?什么时候考虑加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当介绍人。” 知道齐书记是在半开玩笑,古月自觉地不置可否,“你们的队伍真的从上到下都能遵守这些么?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没人有反对意见么?就像我带着小飞他们出去行动,我可以和他们同生共死,所以平日里我也不会要求他们太多,需要花销的时候找我要就行了。 难道你们真的从上到下都能做到这一步啊?虽然听说是这样的,可我依旧难以想象……” “听林玲同志说的对吧?这事其实无论出自我的嘴里还是她来说,你都会怀疑,不过总有让你怀疑不了的时候,就等那位秦五同志回来的时候让他亲口告诉你,延安到底是怎样的,我党的领袖们又是怎样的。 其实道理很简单,重庆那位委员长带着手下的高官们在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吃西餐喝洋酒的时候,毛主席和朱老总早就习惯了住在窑洞里和老百姓在一起! 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们崇尚的艰苦朴素就是整日萝卜咸菜。 在成功垦荒南泥湾之后,我们已经做到了基本自给自足,同时还能和当地老百姓一起改善了自己的生活!” 第147章 人事调动 在齐书记的描述中,共产党的人在古月眼里越来越玄乎,倒不是说有什么神乎其神的技能,而是他们竟然从上至下无一例外地亲自从事生产! 这对于古月而言,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至少他自己从小到大已经算“纨绔子弟”里的另类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仅仅能做到自己的事自己做而已。 米是怎么来的?他倒是知道理论,可他都没见过水稻和小麦。 与之类似,身上穿的是哪来的、日常用具哪生产的或者自家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他也都知道,可他也没见过长在地里的棉花,更不可能知道那些砂石到底要怎么混合…… 当然,他对车稍微有点兴趣,恐怕这也是他唯一比延安的人知道的更多的地方了。 可这只是因为别人那里没有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技术,搞不好也是自给自足。 古月就很好奇,明明是一方大势力,麾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就要事必躬亲呢?竟然还要自己搞生产?难道不能雇佣别人来替自己做么? “说到底你这还是‘资本家’思维啊,可我们是共产党,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了吧?共产就是一起生产呗,你可能不信,不过还有你更不信的! 别说毛主席和朱老总他们了,就是他们的夫人,那一个个也是生产能手! 在她们的带动下,妇女同志们同样能撑起半边天! 这种光景,家里几位夫人身上看不到的吧?” 齐书记的“得意”溢于言表,不过古月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需要这样的安排?有这个时间不应该去好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么?比如说打几次胜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说到底,这些也是被逼的,为何呢?自从战略相持之后,鬼子的方针转变了,对咱们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实施三光政策,与此同时,国民党的那些人也顺势搞了经济封锁,咱们的解放区,从38年开始就快揭不开锅咯! 可是这点困难,打不到咱们共产党人! 党中央定下了自给自足的垦荒计划,宗旨无非艰苦奋斗,头两年勒紧裤腰带让百姓休养生息,从去年开始,各种捷报频传,不仅在粮食产量上有了质的飞跃,而且通过养殖畜牧取得了每人每月多吃一斤肉的成果! 或许在大少爷你的眼里,一个月一斤肉算不得什么,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眼里,这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虽然的确很难理解,更别说感同身受,可古月意识到自己还是被震撼了,因为他一直以为共党的领袖们其实更多像是军事家战略家一样,毕竟写下了《论持久战》这样掷地有声的佳作,不曾想他们还能在经济建设方面如此高瞻远瞩同时身先士卒? “领袖们的智慧,我这个经常聆听学习的人都难以窥见万一,你这样没法设身处地的局外人,自然更加无法想象了,这个很正常。 不过我说这些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我们的领袖们,和重庆那帮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的同志们,我们的军队,才是真正和人民在一起的子弟兵! 自然,无一不是为了同样的信念,为了身后的百姓,一往无前舍生忘死了! 不自觉和你说了这么多,搞得像政治宣传一样,不过也只是被你提问了,做出相应回答而已,怎么理解还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过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多么‘吃亏’之类的。 诚然,对于同志们的牺牲,谁都会痛心,可换做其他所有人,和老罗他们易地而处,也不会有任何别的选择,这点不必怀疑,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可我们也有自己的目标。 ‘藏锋’同志稀释了毒药,却无法做到完全消除,老秦身上的毒发犹如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若是能被成功救治,对于这种不知名毒素的研究,一定有极大的帮助。 藤田三郎虽然没了,可他的研究他的毒药未必不会被其他人再弄出来,甚至从他的基础上弄出更恶毒的东西来! 到那时候,如果我们提前根据老秦的恢复取得了针对性的解药,或者至少是相应的研究成果,也好过一无所知的措手不及啊。” 如果要这么说,古月就很好理解了,共党地下党的人的确也有自己的考量,而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出于逻辑和目的性,古月更认可这样的考量,如果齐书记一开始这么说他肯定就懂了。 可齐书记偏偏顺势讲了长篇大论,古月心中不由苦笑,这也是个老狐狸…… 不过,他清楚自己刚刚的的确确又学到了不少。 不再过多停留,他还得去着手准备如何转运老罗和张鬼的尸体。 在古月和齐小飞离开之后,齐书记的房间里竟然又出现一人,原来是林玲,而她刚刚一直躲在里间,全程“旁听”。 其实林玲比古月两人更早出现在这里,只是刚来没多久就被古月的到来打断了和齐书记之间的谈话,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只能躲起来。 毕竟,她是好不容易翻窗户过来的。 “齐书记,您对他似乎很信任啊?这些天我也的确感受到他们家的人似乎都很不一样,不过这些人毕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们真的可以理解我们老百姓的疾苦么?” “如果他们也理解不了,又怎么会冒险和我们牵连那么多呢? 这些你可以慢慢去了解,也可以不停思考,不过有一点你需要注意,就是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继续加强学习,更要适应城里的生活,尤其是和古月打交道的时候要注意分寸,他的鬼主意太多了,小心别被他卖了。” 齐书记其实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不过林玲根本听不出来,她十分认真地点头,表示一定悉心学习,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这倒让齐书记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只是玩笑话了…… 原来,随着老李等人的出城,他们的工作性质也发生了变化。 眼下他们的任务是护送秦雨涵和秦五去往延安的交通点,随后将秦逸伦送去后方医务和科研人员集中的根据地,此时那边已经做好准备接手有关新型毒药的破解工作。 于是城里的行动队便出现了空缺。 同时,老罗等人的牺牲加剧了上海城里有生力量的凋敝。 经过一系列商讨并作出指示,上海城外的游击队抽调入城,归于齐书记统一指挥。 原游击队队长林玲任行动队队长。 齐书记特地找林玲过来就是转达了这一条命令,她的人也会在后续的过程中想办法陆续进城。 对林玲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挑战,而她对于服从党的指示绝无二话。 不过她也很担心自己没有敌后潜伏的经验,在城里斗争和在城外山林游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她很担心会因为自己的疏漏给组织造成损失。 “那就从现在开始,一点点吸收更多的经验吧,至少你这番伪装,在古府这样的地方也成功掩人耳目了,不是么?” 齐书记的鼓励对于林玲而言很有作用,虽然古府大部分人其实都清楚她身份了,不过主要需要隐瞒的对象,也就是那位四夫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识破她的伪装,这点让林玲也能松一口气了,至少没影响这次行动的大局。 同时,就连古绝渊也没察觉到异常,这点让林玲很意外,还以为这人也是知情者之一。 不曾想古家二女都跟她说过,并没有让自己父亲知晓更多,毕竟没这个必要,这位古绝渊古局长待在家的日子本就不多,而且他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林玲也不得不小小地给自己一些称赞了,至少这次的伪装还是成功的。 可惜,她不清楚的是,古绝渊虽然没说,而且也的确不怎么呆在家里,可是,以他的目力,只是第一次照面他就已经发现秦雨涵这人已经掉包了。 之后的总总让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家那个混小子作下的,索性也就闭口不提了。 不过,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是,另一个人,古家四夫人,其实也瞧出了端倪,可她也并没有说什么…… 城外,游击队根据地,提前出来的秦雨涵终于见到自己父亲安然无恙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即使是她也情不自禁地扑向了自己父亲的怀了,哭成了泪人。 毕竟,无论她多么“早熟”,她依旧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女孩而已。 只是,秦逸伦不得不“残忍”地拒绝自己女儿进入自己怀抱,“孩子,为父身上还有剧毒没有解掉,随意和人接触搞不好会传染的! 不过你放心!为父想你保证,这次我会咬牙坚持到底,不仅仅是为了你和我自己,也为了千千万万可能受到这份威胁的同胞们,一定要恢复健康,战胜这些魔鬼的阴谋!” 听懂了自己父亲的话语,秦雨涵使出全身力气止住了自己的冲势,随即不惜将自己的小脸蛋揉得和眼眶一样红,也要让眼泪被擦干。 “嗯,雨涵相信父亲!” 这甜甜一笑,如雨后彩虹沁人心脾。 无论是同行的老李等人还是游击队的成员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就是秦五也有些伤感,不过他的眼泪更多只会往肚子里流。 “李队长,上级指示我们替换你们在城里的职责,而接下来你们需要送秦雨涵同志和秦五同志去往延安,秦逸伦同志需要前往后方一处医疗设施里进行全面的治疗。” 对着老李行礼之后转达了刚刚接到的命令,这人是游击队的指导员。 他看起来二十来岁,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是脸上和手上的纹路写满了沧桑感,足见饱经风霜。 可他的眼神里精气神十足,同时充满了睿智。 “特遣队全体接受指示,保证完成任务!”好好行礼之后,老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很快又和眼前之人热情握手,“你一定就是梁指导员了,对吧?就问你梁大才子之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 “李队长过奖了,只是读了几天书而已,同志们都太抬举我了,李队长和诸位奋战一夜一定十分疲惫了,快请去休整一番吧。” 在梁指导员的安排下,行动队全体终于得到了好好休息的机会,秦逸伦也被安排了很好的照料。 只是秦五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盼,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疲惫的样子,这有点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不过这也不怪他,好不容易出城了,而且来到了游击队据点,这可是真枪实弹打鬼子的人待的地方,他感觉都能闻到枪林弹雨的味道了。 “你就是秦小姐了对吧?少爷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你的一切,今后但凡有任何困难,无论是现在还是到了延安之后,秦小姐都可以和我说,只要我请我秦五还能站起来,就一定会守在秦小姐身前的!” 刚刚还在“参观”的秦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重要任务,于是立刻对秦雨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只是这突然的表态让秦雨涵有些措手不及,更让刚准备去休息的秦逸伦感到很别扭。 “‘少爷’?哦,是哥哥让你来的吗?” “没错,没错,当然是古大少爷了,对,就是您的哥哥,以后秦小姐您就叫我小五吧,保证随叫随到。” 原来古月还真的给自己做了更多的安排,这让秦雨涵心中不由充满暖意,“小五哥别一口一个秦小姐了,哥哥叫我雨涵,你也这么叫吧,可以吗?” “这个……”秦五有点勉强的意味,毕竟是“少爷的妹妹”,怎么都应该叫“小姐”才是。 “如果是星凤星凰,小五哥你叫一声小姐他们肯定也习惯了,不过我可不是大小姐喔,从小都是和父亲相依为命的,你一口一个小姐的我反而会很不习惯的。 再说了,此去延安,我们就是一起学习的同志了,又哪有什么少爷小姐的呢?” 秦雨涵的笑容依旧感染力十足,秦五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了,都不敢正眼看。 “那就雨涵……妹妹吧?少爷平日也是叫我小五哥的,感觉这个我倒是可以习惯。” “好的,这一路就有劳小五哥照顾了!” 第148章 意外的搜查 一辆日军吉普突然出现在古府大门口,首先下车的人却是一口中文。 “麻烦通报一声,影佐阁下派在下来贵府请古大少爷去日军本部一叙。” 原来领头的是庞翻译,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似乎对于自己能替影佐完成这个任务感到十分荣耀,更是觉得只有他才能胜任一般。 古月突然要被影佐找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刚刚经历了昨天的事,古府的人看向四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三夫人,杀气如有实质也毫不掩饰。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真的。” 四夫人无奈摊手,这事的确和她无关,其实她已经做的够明显了,就是不想古月牵扯到昨天的事情里,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把古月拖住。 不过她还蛮欣慰的,因为昨天古府的人难得都很配合。 不曾想,今天影佐还是直接找古月过去,会是有什么坏事么? “别想太多,影佐阁下肯定就是找我聊几句,或许有什么地方我能给他出出力而已。” 古月自然清楚府里众人的不悦,可他也只能如此宽慰大家,至少他也感受到了四夫人的那种无可奈何,总归这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快去快回,等你吃饭。” 在大夫人的镇定自若下,古月离开了家门,不过齐小飞秉持自己是少爷的影子这个宗旨,不管叫没叫他,他都得跟着。 令他意外的是日军的吉普车上就只有司机和那个翻译,还真空着给他的位子。 “古大少爷,在下庞智,是影佐阁下身边的一个小小翻译,今天能有机会给您传话实在是鄙人的荣幸之至!” “原来是庞翻译,久仰久仰。” 场面话古月从来不会拒绝,尤其是突然来这么一个翻译,多半他是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想要了解一下影佐的目的也能从这人下手。 让古月意外的是这个庞智似乎很愿意多说两句,还没等古月旁敲侧击他就直接把刚刚有关陈淼篇的事情说了个遍,同时不忘强调这一次影佐阁下对皇协军的人是真的很生气了。 古月很好奇,如果是皇协军的事情,找自己干嘛?影佐认为自己牵扯其中?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就是陈淼篇说了某些特别的事情,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却成功地引起了影佐的注意? 会是什么呢?古月不得不很是好奇。 只不过这些内情,庞翻译直言他做人做事最需要清楚的是什么该听见,什么不该去听…… 虽然第一次接触,也只同行了一段路,不过古月觉得这个庞翻译有点意思,虽然是个汉奸吧,不过他似乎很有自己的章法,伏低做小的状态看上去却怡然自得,说他没骨气吧,却也是有着自己的思考。 而且古月总觉得这人绝非一个表里如一的存在。 只是未必会再有接触,也只好点到为止。 很快,古月被带到了影佐的面前。 “古公子,特地请你来实在是有急事需要你帮忙,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喝茶,特地准备了咖啡,这就先给你上来。” “影佐阁下客气了,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影佐的态度让古月有些捉摸不透,这么客气倒是并非不正常,毕竟这人喜欢装腔作势。 可影佐刚刚大败一场,他竟然有兴致继续虚与委蛇,足见这人城府之深。 “昨天的事古公子肯定也听说了,我们遭逢大败,小田原君也永远离开了我……” 这个消息古月早就听说了,可他还是不得不愣一下,七分做作外加三分真实,因为影佐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丝毫伤感。 “请您节哀。” “为帝国捐躯,是小田原君的光荣,这个暂且不提了,找你来是有一个很棘手的事情,我发现一时间无从下手。” 古月越发好奇,还有什么是在这上海城里影佐办不了的事情?他都棘手,找自己竟然有用?! “您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及我绝不含糊。” “好!古公子这话痛快! 是这样的,皇协军保安团里面出了昨天的事,具体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还在查证,不过他们原本有一门由皇军发给他们的97式迫击炮,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小钢炮’,现在不翼而飞了,据说流入了黑市……” “这玩意他们也敢卖了?!” 古月的一惊一乍不是刻意的,他是真的被皇协军这些人的“胆大妄为”给震撼了,果然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么震惊,不过我现在基本判断这就是事实,可我不知道该怎么从黑市去搜查这门‘小钢炮’的下落,这可是便携的重武器,我很担心是不是以及那个落入了敌人的手里。” 古月总算明白影佐找自己来到底为什么了,查“黑市”这事,他的确比影佐更方便点,毕竟“黑市”大门朝哪开影佐肯定都不清楚的。 不过他还是有很多疑问,需要多聊几句,“这事我的确可以去试一试,不过我很好奇,难道是陈淼篇陈团长么?好像不符合他的风格啊,竟然敢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古公子对陈团长很了解?” 既然古月愿意应承下来,影佐也不介意陪他多聊几句,而且提到陈淼篇,影佐也很想知道古月到底了解了多少。 “也不是那么熟吧,不过他是我们校长的哥哥,有这层关系在,我逢年过节也会给他那送礼,而且他在‘万象乾坤’也有股份,所以我很好奇,他这人应该不太缺钱才是,怎么就铤而走险呢? 而且,街道上的人都在议论,陈团长这人最喜欢‘见人下菜碟’,意思就是面对不同的人,说话和做事的方式都可能不同,如果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他搞不好会从别人身上占点便宜,可一旦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背景,甚至是某些大佬们的店铺伙计,他都不会太过分。 能做到这些,说明他自有一套生存哲学,所以我还是很惊讶他有可能搞出这么轰动的事情,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伪装?” 听说过古月到处撒钱的习惯,影佐并不知道他还给陈淼篇送过,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了,毕竟之前查抄董家烟馆的时候陈淼篇很卖力。 “其实这事很可能不是陈团长做下的,而且就是他向我举报的,可到底如何,还得查下去才能清楚,所以一切拜托古公子了!” 离开影佐办公室的时候,守在门外的齐小飞没有多言只是快步跟上了古月。 二人一路畅通地离开了日军本部,并没有多生枝节。 影佐并没有安排人送他们,不过庞翻译似乎始终留意着这边的动向,他特地追上来问了句是否要帮忙叫车。 不过古月婉言谢绝了,他自称走两步活动活动。 其实他是打算直接去找黑市的人了解一下,毕竟“小钢炮”这样的玩意,就算真有人敢卖,也得有人敢买…… 谁会这么有恃无恐,就不怕引火烧身?古月并不认为地下党人有这个机会,不然他们昨天肯定直接用上了,难道陈焱章悄悄弄了一门? 越发好奇,有些急不可耐,古月来到了青帮的一处堂口。 这里就是黑市的轮值点,所谓“黑市”,其实是各大帮派一起弄出来的玩意,每一期都换一个地方安排。 “古大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想看点什么稀罕物么?这次举办的地方不在我们这,不过我可以替您去了解一下。” “倒不是想买东西,我就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想来了解一下。” 青帮的这个堂主自然清楚不能怠慢了古月,不过这次的确不是他这里轮值,本以为古月是来打听宝物的消息。 “‘小钢炮’?!日本人用的那种?!” 一听到古月的说法,这位堂主差点惊掉下巴,若不是他清楚古月不是个喜欢随便开玩笑的主,他一定觉得这就是个玩笑了。 “如果是拍卖的话,这玩意一拿出来估计就会出事的……所以我估计是有什么人达成了私下交易。 您说是皇协军的人跑来卖的?他们倒是喜欢倒卖军用被服啥的,军火里也就子弹居多,枪械都十分罕见了,至于这炮…… 这样,我让人立刻替您查查,看看最近有没有人放出风想收武器的,如果是真的谈成了这种买卖,双方肯定都是不愿意公开的,所以找到这个买家之前,恐怕这个卖家都只是在碰运气,巧的是他还真碰到一个胆肥的主?” 这名堂主自己说着都不太自信,不过他也立刻差人查验了最近的军火交易,发现了两个有趣的名字,立刻给古月看了看。 “董满仓?这老小子是准备玉石俱焚啊?” 古月的坏笑在青帮堂主的眼里十分危险,他立刻表态,“这老小子打算干什么道上的兄弟们估计没有不清楚的,所以公开的拍卖都不会让他染指军火,避免助长一个疯子,不过私底下会有不会有人和他单独联系,这事我们也的确不能保证…… 当然,大长老发过话,如果有人敢给这老小子军火,就是和他老人家作对,所以应该也没人这么不长眼吧……” 其实古月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又是一惊,因为这并非不是一个可能,而且是一个最坏的可能。 皇协军的人都敢把“小钢炮”拉出来卖了,他们还在乎青帮大长老的威胁么?至于卖给谁,指不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董满仓还真的会是一个潜在客户! “不怕一万啊……这事我赌不起,麻烦兄弟们替我进一步打探一二才是,那可是一门‘小钢炮’……” 古月的面色凝重了,这名堂主也不敢马虎,立刻拍胸脯做保证。 “这个季通海?七十六号的人?对,他还是季家的人?” “没错,就是七十六号的后勤处长,也是季家安排在七十六号的狗。” 明明同属青帮,一听这说法,就知道眼前的堂主对季家并不友好,不过古月没有深究。 “他一个七十六号的后勤处长,收军火干嘛?是给七十六号弄的呢,还是替季家?总不至于他们要另起炉灶吧?” “这事兄弟们也觉得蹊跷,七十六号需要军械的话自有日本人或者南京那边提供,季家的人这次到底是哪抽风,我们也没弄明白,不过他们收……不对,是这个季通海收武器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公开拍卖的时候,他就没少参与,不过那些顶多看上去很有收藏价值的外国枪,大部分也不是能拿来打仗的,就是打猎估计都费事,因为子弹难得搞。 不过有些大佬喜欢摆在家里,所以也有这样专门的市场。 但是季通海这人似乎生冷不忌,只要能开火的他都要,很难揣摩他的意思,不过这里面会不会是季家甚至李世群的意思,我们是猜不透的,但是大佬们之间似乎有这种传闻。” 李世群的行事风格古月也听说过一二,不过越是这样地位的人,应该不至于不清楚放一门炮在自己家里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事可能和李世群关系不大,不过安排季通海收集其他枪械未必没他的授意。 有可能是季通海自作主张“超规格完成任务”? 不过这事如果真的是季通海弄的,总好过这门炮在董满仓手里。 古月突然联想到昨晚七十六号的两次爆炸。 难道和这门炮有关?拿“小钢炮”炸自己家院墙?! 苦笑摇头,古月自己都不信这门荒谬的事真能发生…… 谢过青帮堂主之后,古月又提醒他多帮忙查看下董满仓的动向,避免万一。 随后,古月和齐小飞叫了人力车直接到了七十六号的门口,这里果然一片惨不忍睹。 “你怎么来了?想我了啊?” 倒是没人拦着古月不让进,不过苏菲已经在大厅里等他了。 “刚见面好吧,我也没那么多闲暇想这想那……我刚从日军本部出来,影佐阁下让我查一点事情,我感觉和你们这有可能有关,带我去见见丁主任呗。” 古月那一脸没把自己当外人让苏菲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从日本人那来而且直接要讲丁默邨,此时恐怕非同小可。 第149章 突发奇想的邪恶计划 此时,算是古月第一次主动拜访丁默邨,以前顶多是在公开场合有过同框而已。 听说古月刚从日军本部过来,丁默邨心里就没觉得会有什么好事。 “丁主任,这次事情可大可小,我就不绕弯子了,目前皇协军保安团的人弄没了一门‘小钢炮’,就是日军用的那种,也是日军给他们的,结果他们好像拉到黑市卖掉了……” 不单是丁默邨,就是一旁的苏菲都觉得古月这是在开玩笑,皇协军的那些人有几个胆子敢干这样的事? 可惜,古月很显然没有闲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影佐阁下急,皇协军的自然也急,可我感慨是查探就把自己也弄的有些焦虑了,当然,您这估计也可能会和我同感。” 古月的脸上可看不出焦急的样子,不过他这样的说法并不新鲜,如果找不到和七十六号可能有关联的地方,特地跑过来就多此一举了。 “我去查过黑市的消息,一般公开拍卖的军火,都是收藏用的,没人真的敢把大批量的玩意就这么明目张胆拿出来卖,更别说一门炮了! 但是,这门炮的确不翼而飞,如果真的存在交易的可能,就不仅仅是皇协军保安团内部有谁这门大胆子敢卖的事情了。 还要好好看看到底谁敢买! 不查不知道,一查我自己都吓一跳,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赫然是‘董满仓’! 这老小子最近总在收军火,意欲何为自不必说了,虽然有人帮我看着,没让他有什么收获,可如果这门炮到了他手上……啧啧,我自己反正不太敢想,所以第一时间就是要确定一下,这门炮到底是不是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而这另一个人就是您这的后勤处长季通海。” 古月的说法让丁默邨和苏菲认可了,如果真的让董满仓和一门失踪的炮产生联系,古月估计睡都睡不着了。 可季通海?这又是什么情况?! “您不必怀疑,我能确保自己的消息可靠,所以就是想问问您,您这采购军备也会去黑市碰运气么?” “怎么可能……我这虽然用钱很多,不过军备方面都是日军提供的,不过确实没有得到过任何一门炮,我们说到底还不是正统军人,要炮也没用啊……” 丁默邨虽然在否认,可他心里也是发虚,毕竟季通海可不听他指挥。 “特地赶过来,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我主要是联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不知道丁主任你们昨天第二次爆破时用的是什么玩意来着?炸药么?” 这种提醒已经不能再明显了,丁默邨也没有必要遮掩,毕竟这建议都是古月提的。 他表示是亲自安排的,炸药一般锁在他的保险柜里,因为总是找季通海取用很麻烦。 古月很意外,丁默邨果然是个狠人,在自己保险柜里还放着炸药,不过他更好奇昨天第一次爆破又用的什么呢? “那些家伙……应该也是炸药吧?” 其实丁默邨根本没去查证过,因为他们之间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毕竟第二次爆炸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地下党,是不是董槐林,谁都清楚。 所以第一次爆炸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也自然没人关心。 “主任。” 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似乎是周敏兰。 “小周啊?有事吗?我正在和古公子谈事情,能不能稍微等一下?” “我能旁听一下么?听说古月来了,就想着等下事了了带他在这里转转,毕竟他难得来。” 丁默邨的脸色一下就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周敏兰还要给他添堵。 古月也无可奈何,除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他也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不过苏菲突然意识到昨天周敏兰就在楼下,说不定她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这个猜测有一定道理,此时也好过直接去找潘辰和季通海那两个家伙。 丁默邨立刻应允了,并且直接顺口问了一句昨晚的动静。 “您是说他们想炸院墙跑出去求援的事吧?那些人枪法太差,最后还是我亲自引爆了,之前也没怎么试过,不过打枪似乎并不太难。” 周敏兰的一脸得意在屋里三人看来十分诡异,合着这人不光是听到看到了,竟然还动手参与?! 这个结果是丁默邨和苏菲始料未及的,不过似乎也是运气站在自己这一边。 “你看清了他们用的什么吗?是炸药还是,炮弹?” “应该是炮弹吧,看形状像,表面光滑的流线型,看起来像是一颗大号的子弹,不过也不是太大的样子,他们昨天直接用了两颗。” 丁默邨直接愣在当场,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迎接这个结果,不过古月倒是舒了一口气,至少这门炮应该不是落在了董满仓手里。 “周处长,您先坐一下吧,我们还要再商量商量。” 比丁默邨更早恢复镇定,苏菲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又是惹火烧身,而且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流年不利! “没事,你们忙,我就听听不说话,古月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呢!” 自说自话的周敏兰直接拉了椅子坐在古月身边,这让丁默邨更加没面子,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这个周家的丫头我行我素惯了。 “古公子,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你是轻松了,可我问题更多了,现在脑子有点乱,能不能替我分析一二。” “那我就勉力一试吧,说的不对的地方请丁主任海涵。” 心里轻松多了的古月准备开始高谈阔论,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邪恶”的计划,弄得好又能狠赚一笔。 “季通海,季家人,季云卿没了之后,季家在青帮日渐势微,可他们由于和李主任一直保持着关系,所以在七十六号里的地位始终无可动摇,更何况‘金主’的招牌,即使是丁主任您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对吧? 现在季家家主季尚福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可李主任也需要青帮的支持,他们相互之间的联系比之前只能是更加紧密,毕竟季家还指望着七十六号替他出头扞卫在青帮的地位。 这个季通海,没什么特长,不过之所以是他被放在这里而不是别人,也是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点‘守财奴’的本事,反正他在这里主要目的还是恶心丁主任您,不是么? 再加上党务处潘辰,丁主任您在七十六号的势力范围,恕我直言哈,好不容易又把行动处把握在手里之前,是真的如履薄冰了…… 于是我就在想,季通海收军火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种重火器也敢碰,是他自己的意思么? 又或者,是季尚福的意思?还是李主任的意思呢? 别看那炮叫做‘小钢炮’,的确便携,可威力并不小,就是放在大门口,瞄准五楼高,应该不是难事吧? 如此说来,李主任的人直接在您的脚底下藏了一门炮! 啧啧……” 即使是周敏兰也能看出来一脸坏笑的古月是在危言耸听,毕竟李世群不是傻子,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情他根本没必要做,因为整体占优的其实是他自己,可这事丁默邨赌不起! 因为始终在一门炮的射程之内的是他自己! 苏菲知道古月这是憋着坏了,不过她也并不介意把某些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影佐阁下担心的是这门炮落到了敌人手里,眼下是不是可以放心了呢? 我觉得似乎还不到放心的时候吧?毕竟真敢收一门炮的人,谁又知道他到底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如果李主任不是针对您,那他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藏了一门炮,又会是针对谁呢?” 丁默邨突然眼前一亮,他始终被摧残的神经突然为之一振。 古月的说法已经直接把这件事扣在了李世群身上,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证据有所表明,可这话还不是看古月怎么去说了? 丁默邨知道,就算这件事最后处理起来,也不可能撼动李世群分毫,可总归会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无论是对于影佐还是日军高层,李世群和自己有什么区别?都是豢养的狗而已! 太凶悍的狗可不是只会咬别人,一个不小心自己也得掉一块肉。 而现在,就是给这条狗拔牙的大好机会! 不过丁默邨没有立刻表态,他很奇怪古月的意图,至少自己和古月之间并没有太深厚的联系,他为什么要和李世群过不去?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生性多疑的丁默邨可不认为古月会那么慷慨地对自己无私奉献,但是他又不能主动拒绝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于是略微考量之后,他表示愿意配合古月好好查证一番,在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要公开的好。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丁默邨竟然“怂了”?!古月很是“失望”。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强调下去,他自然会好好查证一番。 其实他的打算是进一步激化丁默邨和李世群之间的矛盾,毕竟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狗咬狗就最好不过了。 可惜,丁默邨似乎不那么容易上钩。 古月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毕竟这事想要一蹴而就本就是异想天开。 在要求看一看昨晚的弹片残留之后,古月离开了丁默邨的办公室。 苏菲主动为古月引路,其实他们清理现场的断壁残垣之时根本没人注意到底是什么东西炸了,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鬼。 但现在不同了,如果真的是炮弹的弹片,留下来作为证据可就是决定性的。 不过丁默邨特地嘱咐了一句,这东西只能作为一种判断,而不能拿出来当证据。 理由并不难猜,因为用上了炮弹,就证明第一次爆破不是共党地下党人所为,那么第二次呢? 在这方面,双方之间的关系互相牵制,如果太冒进只会对自己不好。 所以苏菲只能把弹片给古月看一眼,并不能允许他随便带走。 这一点古月清楚丁默邨的考量,也没有太较真,事实上只要没人打草惊蛇,那门炮总归还在七十六号的地下军械库里放着。 就算季通海听到风声想要转移,这也不是一个可以随身带走的小玩意,有丁默邨的人盯着不应该会出纰漏。 完成自己任务之后,苏菲告辞了古月,又跑到丁默邨那去商量事情了。 只有一路跟在一旁的周敏兰始终一言不发。 现在却突然来了兴致。 “难得来一次,去我那参观参观吧?” “你那可是机要重地啊!我的小命还没有嫌长呢!” 倒不是古月故意推辞,电讯处这样的地方还真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他可不想再有什么风言风语。 尤其是周敏兰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事很不对。 “有什么关系嘛,你又看不懂那些!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平时工作的地方都不可以吗!” 面对周敏兰的“主动撒娇”古月并没有心思觉得这样很有趣。 “看不起人了不是?我当然看不懂你们那些专业的东西,可我过目不忘啊,万一记下来几篇电文呢?万一忍不住找人破解了呢?万一十分重要呢?我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所以这事最好从源头掐死,不要给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机会!” 看古月这么坚持,周敏兰也没有强求的意思,不过她表示就是想着古月难得来一次,不趁机带着转转就没机会了,毕竟她自己还得继续上班,而古月肯定要开溜了。 “那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去你昨天开枪的地方,说到射击你应该清楚,我父亲和二娘那都是佼佼者,我也过得去吧,可你刚刚所言,听着像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不如去瞅瞅射击距离高度和角度如何?我也可以给你分析分析,提高提高。” 周敏兰其实对打枪这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昨天突发奇想一个是想试试看把理论结合实际,另一个就是党务处那几个人实在是太废物了,让他们打一晚上搞不好都没有一个结果。 可古月主动提出来了,总归也算可以继续待在一起,她直接满口答应,根本没有考虑昨天开枪的地点其实是党务处的办公室…… 第150章 周敏兰很认真 进入七十六号党务处办公室之前,古月特地犹豫了一下,可周敏兰直言,“没事的,他们不敢说什么。” 古月腹诽不已,“你都知道他们是‘不敢’,不是‘不会’,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么?” 不过他没有矫情,毕竟这次过来就是期待有事发生的,如果党务处的人都把他们当空气,这事怎么愈演愈烈呢? “周处长?古……大少爷?!” 潘辰正在位子上小憩,被人突然推醒的时候还有点“起床气”,一看周敏兰和古月这样的组合突然出现,他什么脾气都得先憋回去了。 “没事,潘处长,你接着睡,我们借你的地方说会话。” 这话潘辰听了可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接着睡’?!”虽然他的确是在摸鱼,可这话能这么明显地说出来么? 可惜,是周敏兰说的,他也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憋着。 “潘处长是吧?久仰久仰,其实是听周处长说她昨天在这里第一次打枪就中了个大的,我对射击是极有兴趣又有点研究,所以就来替她参考参考,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 不曾想打扰潘处长休息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昨晚一定累坏了吧?” 一听事关昨晚“周敏兰打枪”,潘辰立刻就清醒了,哪还有一点睡意? 因为周敏兰昨天为什么要第一次尝试开枪,这里面的缘由真的可以随便说的么?可她竟然带着古月这个外人大摇大摆地跑过来说是“看看”,他们到底要看什么呢? 古月又知道多少呢? 以潘辰对周敏兰的了解,这小丫头片子可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的主! 昨天他们几个在这里打枪,是为了引爆墙边的炮弹以炸毁院墙,周敏兰的横插一杠虽然让他厌烦,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这人的介入,昨晚搞不好会有更多麻烦。 可今天这事让潘辰十分火大。 “不对!” 脑海里闪过一个危险的信号,潘辰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那就是“炮弹”。 昨晚周敏兰看清了她要打中的目标是什么了吗?从结果而言,她的目力一定相当了的,即使是那样的场景也不存在什么负面影响。 那她知道炮弹和炸药之间的区别么? 干嘛要把人当成白痴?! 潘辰在自己脑海里狠狠给了还在侥幸的自己一下暴栗,他听说过古月这人经常出人意料,所以这次突然造访一定不是单单看一看射击位置而已。 而用上炮弹这件事,潘辰认为可大可小,因为他并不知道季通海到底是怎么把一门炮搞到手的,更不理解他在地下军械库放一门炮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处于同一阵营,潘辰并没有多想,只要这事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即可。 毕竟这门炮躺在地下军械库恐怕不只一天两天了,总归也没人察觉丝毫不是么? 可现在,问题来了,古月和周敏兰这两人一定憋着坏,正经人谁会没事跑来看什么射击位置啊? 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问题,潘辰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凑上前一脸谄媚,准备好好听听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是说,你从这里射击那处墙角,一开始有点偏,然后计算了一下该调整多少角度便中了?” “是啊,感觉还蛮简单的。” 令潘辰意外的是,古月和周敏兰还真的在讨论打枪的事情。 不知为何,莫名反倒有些失望,潘辰又悻悻然地走开了。 他当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古月眼神里的锐利。 “如果都和你这样,平时勤奋练枪的人都得哭啊!” “不信啊?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你看!拿把枪来。” 这不容置疑的态度和语气,古月真的很好奇平日里七十六号的人是怎么习惯了忍受这位大小姐的。 他倒是很自觉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枪,不过还是得提醒一句,“大白天在这里开枪,不好吧?你们这有靶场么?” “这就这么大点位子,哪有那么多设施,而且打靶很难模拟出昨天的状况啊,我就给你比划比划,不会真的开枪的。” 将信将疑,古月特地没有打开保险,而七十六号党务处的这些人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个窗边。 “昨天就是这样瞄啊瞄,明明看着是对上了,可打出去还是有了偏差,我就计算了一下,调整了角度,随后一枪就搞定了他们这些人半天都打不到的目标,嘿嘿,是不是很厉害啊!” 看着周敏兰拿枪的姿态,古月忽然眼前一亮。 他意识到周敏兰所言还真不见得是假的,因为她的手太稳了! “你昨天真的是第一次碰枪?之前没有特地锻炼过这两只手么?” 古月的问题让周敏兰觉得很奇怪,她听不太懂古月指的是什么,可她也老实回答了,“都说了是第一次!不过我平时会注意锻炼的,小号的哑铃我也得练,因为这双手如果要在关键时刻长期敲打电报,就需要稳定和耐力,这可是我的本职工作,马虎不得。” 面对周敏兰认真的回答,古月略微思考之后,感觉这里面的确有很高的互通性,“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个天才! 如果我估计不错,对于没有练枪的你,自然不存在所谓‘肌肉记忆’,不过你这双手十分稳定,超过正常范畴许多,所以你能确保自己两次射击都在几乎同一个点位上不偏不倚,再根据你自己所学的物理知识才做到了调整射击角度的事情。 虽然说着简单,可要换个人来重复你这样的动作,十个里估计九个半都做不到吧!” “欸?!”古月一本正经的分析让周敏兰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的意味,不过这种情绪似乎从未有过,此时也转瞬即逝,“嘿嘿,我就说了我是个天才吧!比潘处长的这些人强多了对吧?” 七十六号党务处的这些人心中都有些愤愤然,不过他们不好声张,尤其是他们的头也根本没打算给他们做主的意思。 不过古月一脸歉意地看向潘辰,“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潘处长和诸位继续忙吧,告辞了。” 果然古月和传闻中一样,至少当面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主,潘辰并不介意和他虚与委蛇,可惜周敏兰的下一句话又把让他的气走岔了。 “嗯嗯,先走了,你们一个个的真的该练练枪了,需要我指导的话给电讯处多买点好吃的就行了!” 这人真讨厌!潘辰心里一万个不爽,不过他很好奇,古月和周敏兰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敏兰在谁的身边表现出“正常”,尤其是刚刚的种种,根本就有点“小鸟依人”的意味了。 对于周大小姐而言,谁的话好使?可她刚刚的确很听古月的话! 之前开会时就察觉到不对劲,此时这种感觉更明显了,潘辰断定周家和古家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古月和周敏兰之间一定有点什么不清不楚! 不过他还是很意外,因为多年来古月身边一直没有什么“绯闻”,这人明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而且腰缠万贯可以随心所欲,根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板! 偏偏,据说这家伙在夜总会都不找舞女陪的,根本就是个另类,男人之中的另类! 此时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潘辰在心中记下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这事必须汇报,向李主任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地汇报! 离开七十六号党务处办公室的周敏兰脸上全是春风得意,她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不仅能在这里陪着古月转转,加深相互之间的了解,同时,她刚刚也得到了古月的当面表扬,这可是很难得的。 “你们这一共几个处长啊?” “其实就四个,除了我、苏菲和潘辰,就是季通海了。” 被古月突然的提问拉回现实,周敏兰没有多想直接给出了正确答案。 “要是方便的话,干脆带我去见见季通海吧,反正已经见过三个了。” 不清楚古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季通海已经是审查的怀疑对象了,直接去见会不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不过周敏兰也懒得计较太多,对她而言,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浑根本无需在意,至少要不扯上她自己即可。 至于古月,她已经认定古月的确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有分寸”。 和潘辰一样,季通海也是一夜未眠,只是他比潘辰更过分,此时已经鼾声震天。 站在后勤处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不过这个办公室和党务处的不同,还有内室,多半是季通海特地给自己分了个大一点的房间,又或者把同样规格的办公室直接隔成了两间。 毕竟他手下人不多,眼下只有两个在忙。 “周处长?这位是……古大少爷?!您二位有事么?” “古月难得来这里,想见见几位处长,现在就差季处长了。” 两名后勤处的人都面露难色,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房里的鼾声实在是太大了,想扯个理由说季通海不在都觉得亏心! “那个……古大少爷,您也听到了,处长他就在里面,不过现在很不方便啊……” “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他睡大觉就……” 周敏兰一听这话就立刻不高兴了,整个七十六号上下谁不是一整夜都不安生呢?可她自己一介女流尚且还在继续工作,怎么这季通海就能肆无忌惮地睡觉?而且还让手下人拒绝打搅?!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方便嘛,就有缘再聚,麻烦替我向季处长问声好。” “啊?!啊!好的,好的!一定带到!” 两名后勤处的人正准备聆听周敏兰的训诫,不曾想古月却打断了周敏兰的发飙,同时态度十分友善,也没有在乎面子问题,这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着古月离开后勤处的周敏兰,心中还是很不满季通海,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单纯由于这个家伙上班时间睡大觉而让她能真而不见陪着古月逛七十六号的时间缩短了。 送至大门,周敏兰依旧有些不想古月离开。 可惜,古月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那个……能说说你到底想干嘛么?我不是想干涉你啦!不过我总归在这里,或许能帮到你?又或者,有没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 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古月多停留片刻,周敏兰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可古月并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话如实回答。 “其实这事我一开始就是想确定那门炮到底在不在董满仓的手里,你也知道那老小子现在巴不得和我玉石俱焚,万一他手里有这玩意了,搞不好真会出什么大事! 现在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我需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办到皇协军保安团的陈淼篇副团长了。 这人是我们校长的哥哥,看着这层关系我也得尽点力,因为这一次保安团的责任太重了,如果不找到一个罪魁祸首,搞不好陈淼篇都逃不过连带责任。” 相信古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周敏兰也认可了这个理由,“陈焱章伯伯的确不简单,大伯和他关系也不一般,就是这个陈淼篇我见过一两次,没什么好印象,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啊……你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多留个心眼,虽然不觉得这上海还有人敢卖了你,不过总归不想看到你吃亏!” 看着周敏兰认真的眼神,古月的心也不是真的硬如钢铁,可他依旧没有多说太多,“谢了,先走了,你也辛苦一晚上了,有机会赶紧找地方靠靠。” 不曾想,这一句在周敏兰听着就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嗯~!” 带着满意的微笑,周敏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那些没有正在忙的小丫头们一个个都竖着脖子,似乎望眼欲穿。 “一个个干嘛呢?偷懒啊!” “那个……处长……您和古大少爷之间,是不是更进一步了啊?” 被选出来的代表一番扭扭捏捏之后还是问出了这个关键,让她们所有人意外的是,周敏兰竟然脸红了…… 第151章 秦海的回忆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噩梦惊醒,罗潇听从秦海等人的建议,想要好好养精蓄锐,可惜一闭上眼就看到了老罗最后的画面,心中那种不甘和后悔始终萦绕,挥之不去。 “我是个粗人,我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不过我至少知道一点,如果逝去的兄弟姐妹看到我们活着的人因为他们而吃不好睡不香,他们不会瞑目的。” 秦海的劝解的确有他自己的风格,话糙理不糙。 可惜罗潇只能无奈地笑一笑,甚至这个微笑都是用力挤出来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能再坚持一下,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因为有张鬼的介入之后,他们两人就可以灭掉那整整一队鬼子,如果再算上我……” “我们少爷常说,‘如果当时’这样的说法都是‘已经不可能了’。 他之前也会对我们说,‘如果日本人不来侵略我们,我们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如果上海没有沦陷,叶伯伯是不是就不用死?爷爷会不会也还在世?’ 可他立刻就会说,这些‘如果’都不可能发生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多年后的自己,不再去想某个‘如果’! 所以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力求每一件事都万无一失,不能留下任何遗憾,不能给自己去幻想‘如果’的机会。 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我们,虽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有所闪失,所以每次行动的计划都反复推敲,而且一旦感觉力有不逮就会主动放弃。 可最近他也在逐步改变自己的方针,尤其是和你们还有军统的人合作之后,他意识到的确可以进一步发挥自己的能量去做更多有益于抗战的大事。 不过他依旧不希望看到我们有任何不测。 老实说,昨晚的行动里,其实少爷千叮呤万嘱咐让我们不要头脑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可惜啊,我们第一次违抗了他的命令,因为昨天那个情况,实在是不允许我们自己先撤! 当然,我相信即使是少爷在场,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判断,因为他同样不希望你们的人有事,因为你们都是抗日同道,你们都是这上海城里抗日力量的一份子! 即便如此,我们能做的依旧有限,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无论是老罗、张鬼还是你,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你们都是最无畏的大英雄! 我相信,老罗让你撤离时一定对你说过什么,要知道逝去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活着的人就必须要做到更多! 这一点你或许是刚刚体会,可我们这几个孤魂野鬼已经尝到这里面的滋味好几年了…… 但是你也看到了,即使我们不能随意到处走动,必须经常待在这下水道里,可我们依旧吃得好睡得香,不是么?” 罗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些人并不是把这里当作一个临时的据点,而是一直住在这里安家? 怎么会有人选择住在下水道里呢?实在匪夷所思…… 更何况他们的少爷可是那个古月,难道不能给他们安排一个足够安全稳定的房子么? 罗潇越想越想不通,倦意也随之不再了,索性让秦海好好说一说自己之前的故事,她想更进一步了解秦海兄弟几个还有古月这个人。 “我们几个以前就是飞贼,日本人占了东三省之后,我们从东北老家一路南下,干了几票大的,都是针对的鬼子高官或者大户。 到了上海之后,我们觉得这里一定有更多机会,因为这座城市更大更富裕,那些鬼子的大户也就自然更多。 可惜,我们第一次失手了,因为我们遇到了两个人,叶云天和古绝渊。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很轻易就从我们的卷宗中查到了我们手法的蛛丝马迹,一个布局就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当时真的以为已经要没了,可我们并不后悔,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而且兄弟几个一起也针对了不少鬼子,我们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是叶云天竟然把我们给放了! 原因很简单,他也不喜欢鬼子! 抓我们只是职业操守,放我们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同胞! 那之后,我们也消停了一下,因为抗战正式爆发,不能再给紧张的局势添堵。 不过没多久之后,日本人还是来了…… 我们始终不清楚为什么古老爷要亲自杀了叶老爷,不过当时我们就一门心思想要给恩公报仇。 可惜,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们兄弟几个第一次闯进古府,还没摸到大厅的门就被各种暗哨给发现了,我的四名弟弟相继被捕。 当时我也想过同生共死,可他们拼死让我逃走,我只能痛定思痛好好整顿一番伺机救人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古老爷竟然要把他们一次性全枪毙了,而且发出了公告! 我当时真的差点疯掉,不过也爆发了超乎平时的能耐,还真让我趁着夜色摸进了古老爷的房间! 我的计划是胁迫古老爷让他放了我的四个弟弟,结果刚进他的房门,我就感觉一道风压迎面而来,下意识用手护住头,竟然是结结实实吃了古老爷一拳。 而这一拳,好家伙,我直接从他的房门口倒飞进了大厅! 我当时真的是愣住了,以我这身腱子肉,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可我还没来得及从手臂的麻痹中缓过劲,两个穿着睡袍的女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很奇怪的事,有一个短头发的女人,一边叫着‘哎呀,有贼啊,抓贼啊,救命啊’之类的话,一边向我靠了过来。 我下意识想躲开和她保持距离,因为我再不济,也实在是不想对一个女人下手。 可她反倒是步步紧逼! 我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没做好准备,就被眼花缭乱的攻势打的难以招架! 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最后变掌为指,对着我的胸口就要戳过来。 我当时本能地觉得这一下恐怕有生命危险! 使出全力又用双手挡住了这一下,结果我竟然又后退了数米,同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古老爷的三夫人了,我事后才知道这女人可一点也不简单,她的祖传技艺太夸张了,那一下如果她真的想要我小命,我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打斗引来了睡梦中的其他人,其中就包括古老爷的两个女儿。 我当时已经吓傻了,可我还有四个弟弟要救,所以什么江湖道义都不管不顾了,也就做了一件很可恶的事情…… 我已经完全无法估计古府里的到底都是人还是怪物了,可两个小姐应该不会也是一巴掌能把我打飞的存在吧? 于是我拼了最后一口气,挟持了其中一个,事后知道是古家二小姐。 我当时也不敢真的伤害那小姐,因为我好歹是个大老爷们,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不然我就觉得自己猪狗不如了! ‘古绝渊~!求你了,放了我的弟弟们,你杀了我都行!不然……不然我就……’ 我大吼大叫着,想要用手里的女孩威胁古老爷,不过我的目的也不是让自己套走,只是想要换回我的弟弟们。 结果呢? 我威胁的话都没喊出口,只听到一男一女两声,‘放开我女儿!’ 然后就是‘砰砰’两声枪响,古老爷直接掏枪对着我脚边的地板射击了! 那准头,我都觉得自己的脚已经被子弹擦到了! 可这还没完,下一秒我的耳朵旁直接一阵风刮过…… 原来是头两枪是古绝渊开的,而后一枪是二夫人开的,她更直接,那一枪就贴着我的耳朵过去的,我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想,那子弹一定直接进了我的眉心!” 说到这里,秦海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虽然过去几年了,可那一晚的种种依旧历历在目,他现在想起来也后怕不已。 这样的场面自然也让罗潇大吃一惊,似乎能够感觉到身临其境。 “我当时,我估计差点哭出来了! 可我还是忍住了,努力把最后的话喊完,‘求你们了!行行好吧!我的弟弟们也都是苦命的孩子!他们都是孤儿无父无母! 古绝渊!你就杀我了吧!只要你放了他们……’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赤手空拳胁迫人哪有什么威慑力嘛,来,用这个,指着我的脑袋,把我妹妹放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少年郎一步步向我靠近,他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 我的威胁似乎一点用都没有,这个少年郎就是少爷了,他直接把自己手枪的枪托对着我,一步步走到了我跟前。 一把将自己妹妹拉走,同时把手枪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间也忘了反抗,可他却说,‘来,顶着这里,对对对,这才像胁迫嘛!我送你出去,你可别走火了啊,我的小命很值钱的!’ 这就是我和少爷的第一次相遇……” 说到这里,秦海又停了停,因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似乎是自嘲。 听的聚精会神的罗潇也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很诧异古月当时才多大啊?竟然可以这么镇定自若? “你还真别说!后来想想我就没察觉到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二小姐被我挟制的时候,她竟然不哭也不闹,似乎完全没在害怕的! 事后我问过少爷,当时二小姐怎么也能那么镇定,结果他说,‘星凤当时觉得真是破天荒了,竟然有人可以闯进自己家里把自己抓在手里,她很好奇会不会还有更多复杂的剧情,结果我的出现让她失望了……不过她之所以一点也不怕,完全是因为她清楚在那个家里,她和凰儿都是最安全的。’ 我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有几个怪物一样的父母守护着,还有一个为了她们可以不管自己的哥哥,她们又怎能不安全呢? 可当时,我的脑袋真的不够用了,只知道抓着少爷一点点离开了古府,奇怪的是根本没人阻拦我们,古老爷甚至都没有说一句‘放过开我儿子’。 而就在我们俩刚离开古府大门的时候,我的弟弟们突然一个个冒了出来! 原来少爷最后一个出现,是跑去通知我的弟弟们了,在当时,他们被古老爷抓了之后,其实并没有关进警局大牢里,而是被少爷想办法给换了出来,安置在古府外,因为少爷算准了我会再闯古府,到时候也就能让我们兄弟几个重聚了。 可我的脑袋瓜子完全不够用,就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爷没功夫让我缓缓,一把收回了自己的枪,‘几位哥哥带你们大哥回去好好歇歇,这几天消停一下,很快事情就能解决了,你们也能有真正的自由。’ 原来少爷所说的‘解决’,是找了几个死刑犯给我们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所以,我们五兄弟其实早就是被枪毙的人了! 风平浪静之后,少爷准备送我们出城,他敬重我们一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而且也能给叶老爷一个交代了。 可我们并不想就这么逃跑,我们打算留在城里跟着少爷混了,上刀山下火海,这条命反正就是少爷的了! 他也是个干脆的人,没有忸扭捏捏,既然我们要跟着他,他就打算干一番轰轰烈烈! 不过我们几个没法出去见人,所以他就替我们准备了这个密室。 虽说这里就是下水道,可对我们几个而言,已经是家一样了! 这些年我们也杀了几十个鬼子吧,可他们做梦也不会知道,我们一直在他们的脚下! 当然了,我们始终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可我们兄弟几个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少爷一起杀鬼子! 对我们自己而言,我们都是些孤魂野鬼了,自然什么都不用多想,可少爷不同,他不仅又一大家子人需要守护,还那么有权有势,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是怎样一种情怀? 难道他杀鬼子是为了自己么? 可惜啊,这些都不能随便对人们去说的,所以还是有和多人不理解他,甚至污蔑他。 可他从来都不介意,还总是说越这样他在日本人那越安全……” 第152章 家和万事兴 罗潇听的很认真,她不曾想过秦海等人也有如此过往,不过她真的很佩服这些人的决心和魄力。 同样,她也很佩服古月,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是这样一步步走上了抗日的道路。 在之前打交道的过程中,罗潇只觉得古月这人太过“自信”,根本就是有些“自负”。 而且,经常跑到自己面前自说自话,又让自己不得不替他传递消息。 一如同事们的观察一样,这样的场景太多了,直接导致了自己的暴露,好在同事们也都是有良知的同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现在更清楚古月的为人了,因为这个大少爷明明可以不趟这浑水却偏偏深陷其中,只是因为秦雨涵么? 或许秦雨涵的确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却也只可能是原因之一。 不然古月完全可以在送走秦雨涵之后不让秦海等人参与行动。 当然,罗潇并不认为古月自己没法参战是一种怯弱的表现。 易地而处,谁又能做的比他更多更好呢? 渐渐的,罗潇摒弃了之前对古月的芥蒂,至少在这上海城里的斗争中,一定少不了继续合作。 无独有偶,同一时间在认真倾听当年故事的,还有秦雨涵。 “小五哥,没想到你们和哥哥的相遇这么波澜壮阔啊!总感觉这是冥冥中的命运使然,不是么?” “其实这些我也不太懂,不过少爷说过,他最开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叶老爷在天之灵不能安息,而他一向说到做到。 其实我们哥几个早就把这条命卖给他了,可他却一口一个哥的叫着,一点架子都没有,处处还为我们担心,有时候真的觉得能遇到这样一个能够让自己死心塌地跟随的人,是正儿八经的三生有幸吧!” 明明已经一夜未眠,秦五却十分精神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疲态。 安排上他们还需要在这里休整休整,可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不过他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所以决定优先多了解一下秦雨涵的生活习惯,以便日后面面俱到。 可他当面的询问让秦雨涵害羞起来,根本说不出那么多点点滴滴。 只是不忍打击秦五的积极性,心地善良的秦雨涵想到让秦五讲一讲过往这个办法,不出她所料,秦五讲起当年和古月相遇的事情就是如数家珍,恍如昨日。 “哥哥的确是一个特别的人,对我这个没血缘又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说认下就认下了,弄得星凰和星凤都有点吃醋的,哈哈~!” “雨晗妹妹你可别妄自菲薄,在少爷眼里你就是他和两位小姐的救命恩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矢志不渝,他这人最重情重义了,可你也是最善良最好的那种人,所以你们之间的相遇也可以说是天命使然吧?正所谓志同道合。” 秦雨涵很意外,因为秦五的谈吐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他自己口中粗人,尤其是一些成语典故之类的,张口就来,如果没读过书是不太可能的。 “哦,我的确正在努力读书习字,少爷也是给我了这个机会,尤其是这一次,我能够去延安更系统地学习,实在是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结果少爷给我促成了!” 说到学习,尤其是这一次前往延安,秦五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这让秦雨涵有些感同身受,对于求知这个话题,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越发多了起来。 “好些年前,当我无意中看到父亲在给另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包扎的时候,我的确吓到了,可我并没有敢打搅他们,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却也知道那种时候千钧一发,一分一秒的耽误都可能让那位叔叔丧命。 我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小女儿也是从那一刻起,突然就长大了! 在我有意识的了解下,我发现父亲很可能是共产党的人,也就是所谓上海地下党。 当然,我并没有真的发现他和组织其他人的碰面,可我通过对共产党人的了解,渐渐更了解了我父亲。 于是我越来越坚定自己的目标,就是要努力学习做到最好,有朝一日和父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或许这方面我的确有点天赋吧,再加上不懈努力,我的确完成了自己定下的一个又一个目标,想来父亲是欣慰的,至少他不需要对我的学习生活太过担心。 可我并不是小五哥你口中最好最善良的人啊,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上了高中之后,人际关系越发复杂了,尤其是在这个鱼龙混杂的上海,这方面尤其明显。 即使是一群没长大的小丫头,也都有自己的阵营和立场。 说到底,就是抱团群暖,或者一起欺压她人。 星凰和星凤由于自己家里的关系,在学校里自然是最多话题的姐妹花,且不说她们长得都很漂亮,毕竟她们的母亲都称得上是风华绝代。 单单只是古家这个势力摆在那,想巴结的就可以挤满整个学校的楼道! 可人心是复杂的,也不是只有想要巴结她俩的,还有所谓不耻义父‘大汉奸’的身份,将这份厌恶转嫁到了两个懵懂的少女身上。 对我自己而言呢?我其实没想过要巴结她们,毕竟这个不符合我的性子。 可我也没有对她们产生厌恶的情绪,因为我有好好观察她们自身。 作为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不得不说她们的涵养和性格真的和那些纨绔子弟格格不入! 这点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于是对她们的观察越发深入了。 渐渐的,我察觉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们没有朋友,竟然一个都没有。 当然了,我也没朋友,不过这是自己的选择,因为我没时间去交朋友之类的事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她们不同,她们并不需要像我这样克己,我就很好奇她们又是为什么呢? 结果我发现她们其实很想要朋友,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家家的,谁会不想要一个闺中密友能够好好倾述一下自己的酸甜苦辣呢? 可她们清楚在学校里无非两种人,一个是想巴结古家的,一个就是愤世嫉俗的。 这两种人她们都敬谢不敏,所以始终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知道这些之后,我忽然觉得,这对我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 秦雨涵的自述让秦五有些目瞪口呆,他真没想过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竟然心思这么缜密?! “有点可怕对吧?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厌恶自己了…… 不过我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因为她们可是古家的两位千金大小姐啊! 我就想啊,万一和她们搞好关系,会不会有朝一日对父亲对组织有所帮助呢?毕竟她们可是古家的人啊…… 是不是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 说到这里,秦雨涵一脸不由自主的落寞,强行挤出的微笑也是自嘲无疑。 秦五很意外,他不仅从未想过这个可以毫不犹豫为少爷和两位小姐挡枪的秦雨涵,竟然也有过如此特别的小心思。 可他更不明白怎么就会被如此告知呢? 所以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更不清楚到底该如何接话了。 一番踌躇之后,秦五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局面倒也的确能够增进双方的了解。 如此坦诚似乎更能表达一种态度。 “可你的确替少爷和两位小姐挡枪了,那种情况下,容不下一秒的犹豫,难道你还要说做出这一切,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为了一种算计?” 眼泪在秦雨涵的眼眶中打转,不过始终倔强地没有流下,“事后我也在想,我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哪来的勇气呢? 我是为了继续扮演一个朋友的角色,试图让古家人感恩戴德么?难道我能保证自己的存活? 答案似乎显然易见,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在我心里的确把她们俩当成了一辈子的朋友吧,无关乎家世背景以及任何其他,只因为她们就是她们自己! 当然,我其实也一直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有一个从小到大都把她们捧在手心的哥哥! 有时候我也不禁会想,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那该多好啊! 不过现在嘛,我脸皮够厚了,嘿嘿!成功从他们手里把哥哥分了一部分出来!” 看着秦雨涵“破涕为笑”,秦五也不禁有点动容,可他立刻又被“分一部分出来”给逗乐了,到底还是小丫头啊! “你听说过为什么少爷那么宝贝两位小姐么?” “星凤和星凰倒是不曾提过,说实话我也不太愿意总是听她们炫耀……莫非小五哥你知道内情?” “我也只是听少爷提过,当年二夫人三夫人同时临盆,在医院里如同约好的一样先后诞下两位小姐。 少爷说他总会记得那个夜晚,一首一个抱着两位小姐的古老爷亲口对少爷说了一句,‘这辈子她们就由你这个哥哥来守护了’。 要知道,那时少爷才只有多大啊?路都没有走稳吧? 我很好奇,他真的能听懂这句话的分量么? 可事实上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听没听到我们不清楚,可他的确做到了,并且还会一直做下去……” 如此匪夷所思的桥段,秦雨涵却不由觉得发生在古府这些人身上,似乎还真就合情合理? “义父也是的确行事不拘一格啊……” “古老爷做出奇特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你肯定还没听说过二夫人和三夫人进门那会的事情吧?” 话题似乎有点扯远了,不过秦雨涵并不介意多听一听古府的趣事,只是她也很好奇为何秦五能够知晓,总不至于是古月亲口对他们兄弟几个当作谈资在讲吧? “我只知道古家上下都不简单,几位夫人都是巾帼英雄,想来义父自有英雄气概不然也镇不住这个家吧?” “其实吧,古老爷的确有他自己一套如何家和万事兴的方法,却也并不是什么英雄气概…… 小飞和我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觉得不太应该听别人家里的秘辛,可他说古老爷不会介意的,因为他始终就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在古府,真正管事的其实是大夫人,什么事都可以由她一言而决,古老爷从未有过不支持,甚至是二夫人三夫人同时入门的那一晚。 就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古老爷直接对她们两位先后说了,‘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就和我平起平坐了。’ 当时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初为人妇,偏偏同时嫁入一家,谁心里还没有一个怨怼呢? 可古老爷就是用这样质朴的言语打动了她们。 但是她们都不是懵懂少女,第一反应是,‘如果我们都平起平坐了,这个家里到底听谁的?’ 古老爷不假思索,‘当然是听你们大姐的,我都听她的,你们自然也是如此了’。 那一脸的认真,直接把两位夫人气乐了! 不过她们很快就发现,古家的日常的确就是古老爷说的那样,都是大夫人做主。 偏偏大夫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却能很快就把两个妹妹掌握在了自己手心。 这两位夫人出嫁之前,都是自家的掌上明珠,那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而且一个武艺超群,一个射术了得,偏偏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人折服了,足见大夫人的高明啊…… 这些都是小飞的母亲陪几位夫人打牌时听到的趣事,自然保真!” 看着秦雨涵一脸的难以置信,秦五特地补了这么一句,毕竟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星凤和星凰可以有现在这样的性子了! 她们的家教一定十分严苛,至少没人会允许她们养成眼高手低的大小姐习性。 当然,我也知道哥哥到底是像谁了! 这一家子可没一个简单的,偏偏他们上上下下都为了一个‘家和万事兴’的目标而共同努力着,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不由都有点羡慕了呢……” “谁说不是呢……” 就这样,秦五和秦雨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他们了解彼此的方式竟然是一起探讨古家的“光辉事迹”,如果古月知道还有这一出,不知道他会如何作想…… 第153章 黄有为的决定 把张鬼的事情对陈焱章做了汇报,黄有为按照约定并没有对秦海等人多做描述,尤其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好的,你先去休息吧。” 陈焱章的反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不过这并不是件值得意外的事情。 黄有为清楚,即使是陈焱章,也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可他依旧表现得无比平静,因为他是陈焱章。 只可惜,黄有为自己没法如此。 和张鬼相处的日子其实不多,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个月时间。 一开始特遣队集结并且做了培训,虽然仓促却也的确了解了每一个人的特点。 当时作为副官的黄有为手里握有每一个人的资料,包括各方面素质以及人生阅历。 陆杰和他的手下们原本就是特战队员,也是组建特遣队的骨架。 张鬼和赵猛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和武汉保卫战,是名副其实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真正军人。 那一腔热血并没有因为一次次的失败而冷却,所以他们作为优秀的战力被特遣队招募了。 雅丽原本就是军统特工,之前一直活跃在南京,这一次安排他到上海也是军统高层的意思,因为特遣队需要一个善于搜集情报的专业人士。 充分了解这些人之后,黄有为踌躇满志,因为他感觉这群人个个身怀绝技,一定能在新的战场无往不利! 而他也秉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誓要在这个小队里好好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让所有人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可惜,从跳伞降落开始,一切便偏离了黄有为的设想。 原计划里,黄有为需要负责落地后第一时间联系军统上海站站长陈焱章。 可陆杰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并且直接阻止了黄有为履行这项义务。 最离谱的是,陆杰禁止黄有为私自收发电报,理由是这样容易暴露。 原本只是机关里听命行事的文职,黄有为自知没有那股子“桀骜不驯”,所以他并没有违抗陆杰的命令,毕竟陆杰才是这些人的领头人。 只是,原计划会有军统的人来接应特遣队进城,直接演变成了特遣队自己想办法进城。 于是,带过来的大部分补给都没法直接弄进城里,尤其是重火器更是想都别想。 当然,陆杰也的确有他自己的方法,不然特遣队的枪支弹药根本就没法进城。 可是特遣队立刻面临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补给严重不足。 偏偏陆杰依旧不愿意联系军统上海站,在充分的话语权下,没人能提出反对意见。 在这样的背景下,特遣队开展了第一次行动,直接袭击城门守卫,旨在继续运送物资入城。 在陆杰的安排下,特遣队分为了两个部分,黄有为、张鬼和赵猛负责等待信号将城外的物资运进城,而信号就是陆杰亲自带人从城内对城门守卫发起进攻。 雅丽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她的任务是提前入城建立最基础的情报网。 这次行动的计划,黄有为十分不解。 因为他搞不懂目的何在。 如果是想要把物资弄进城,直接联系军统上海站的人不好么?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渠道可以办到,何必强攻? 如果强攻才是主要目的,这就让黄有为更加不解了,因为即使打下了这个城门,还能持续占领不成? 可陆杰给了他一个解释,“敌人不可能想象到会有人直接攻打城门,而且是内外夹击,所以这一次我们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创造出声势! 同时,选择这个时机把物资弄进来,肯定能万无一失,比军统上海站那些人上不得台面的做法肯定好得多!” 对于这样的解释,黄有为一点也不能接受,可他无可奈何。 在太阳下山前,他和张鬼还有赵猛三人利用准备好的马车将物资赶到了城门附近等待进城的时机。 黄有为的紧张溢于言表,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实战来的这么快。 “嘎嘎嘎,老张你看看看他,和那些新兵蛋子是不是一模一样!” 和张鬼的沉默寡言不同,赵猛十分粗犷,却也的确是想要缓解一下黄有为的紧张情绪,这一点黄有为心知肚明。 “一会你只管把车驾好,其余事由我们去做。” 张鬼口中的“其余事”很显然就是杀鬼子了,黄有为其实很想尝试一下,不过他清楚,这样的状况下他不应该拖后腿。 很快,城门口的枪声响起。 此时正是即将关门的时候,准备交班的门卫们也都不自觉露出了疲态。 两名伪军正准备检查黄有为所驾马车,突然的枪声让他们吓了一个哆嗦,可他们没机会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两道银光划过,张鬼和赵猛的匕首分别抹过了一名伪军的脖子,几乎同时分毫不差。 黄有为虽然更加紧张了,可他的责任心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掉链子的时候。 “驾~!”马车开始向前,“快躲开!”黄有为的呼喊声也让排着队想要进城的百姓们赶紧躲避。 仓促间准备还击的鬼子和伪军们也纷纷被张鬼和赵猛一一解决,而城门内的守卫们凭借工事终于展开了反击,可背后的攻势接踵而至。 在冲锋枪的扫射下,城门口很快便被特遣队压制,马车也成功进城。 黄有为的呼吸都没法平稳,可张鬼和赵猛似乎习以为常了,还不忘拍拍黄有为的肩膀,“稳住。” 陆杰等人的动作也相当迅速,只可惜,他们虽然最终消灭了城门口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伪军,却并没阻止鬼子发出求救讯号。 “(日语)突击!” 一声日语的吼叫由远及近,鬼子的巡逻队首先发现了这里的状况,而更多后续增援已经在路上了。 “别傻愣着,快走!” 陆杰的吼叫惊醒了犹豫不前的黄有为,马车再次开始行进,而陆杰的手下们也在为黄有为引路,他们提前找到了一处秘密据点。 马车成功离开了城门口,可鬼子的巡逻队也仅仅咬住了特遣队的尾巴。 只是特遣队的成员们似乎都没有任何惧意,枪林弹雨中习以为常。 当然,黄有为除外。 可他现在必须冷静,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拉着马车的这匹马,只是他们在城外小村庄“征用”的,这马可没有在枪林弹雨中保持冷静的经验! “这马快到极限了!” 黄有为的吼叫声很快被淹没,因为原定路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路障,一辆大卡车横在了路中央,一二十鬼子已经严阵以待,似乎算准了特遣队的行动路线一般。 “可恶~!” 陆杰没法预料到敌人的动作如此快也如此准,只能让队伍改道,放弃原计划的路线。 可黄有为驾驭的马没这么听话了。 “马失控了!” “废物~!” 黄有为心里也有一万个不甘,可他真不是一个有经验的“马夫”,能够让这匹马听话地走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日语)开火~!” “快跳车~!” 在张鬼的提醒下,黄有为鼓起最后的勇气从马车上逃离。 那匹马很快便被枪林弹雨淹没,可它死前依旧没能拐弯,那一车物资被砸在了道路中央。 “可恶~!”又是愤怒的咆哮,不过陆杰立刻又做了新的决断,“炸了!” 没有任何迟疑,几颗手雷同时扔出,随着物资的爆炸,冲过来的鬼子也被波及。 最终特遣队员们且战且退,从追击的鬼子和伪军手里逃出生天。 事后的会议上,黄有为深感自责,不过陆杰并没有深究,只是态度上的那种不屑深深刺痛了黄有为的自尊。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至于补给,我正好弄到一条有关伪军物资仓库的消息。咱们这次好好谋划谋划,争取万无一失。” 雅丽做了一次“和事佬”,特遣队内的氛围也从失利中缓过劲。 当天晚上,张鬼和赵猛特地给黄有为讲了讲当年淞沪会战的事情。 那时他们也不是身经百战。 不过,足足超过三倍于敌的兵力投入,所有人都觉得这一仗势在必得! 可惜,很快就有人意识到硬实力上的差距并非靠人数可以弥补的,尤其是那些被鬼子的飞机大炮吓破胆的人不遗余力地神话敌人到底有多么不可战胜,他们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种情绪很容易传染,对于士气的打击绝非一星半点。 可军人,更多的还是有自己的使命感,尤其是东三省沦陷之后的憋屈,让更多人卯足了一股子劲,再加上那些身先士卒的爱国将领们舍生忘死,这场战役足足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张鬼和赵猛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次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他们始终记得,最后撤退之时,就在这上海城里,有一个营的战友们孤军奋战,坚守一个叫“四行仓库”的地方,明知始终无援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也正是这些壮士打退了一波又一波鬼子的围攻,大部队才得以成功转移,张鬼和赵猛就在撤退的队伍之中。 这一次“故地重游”,张鬼和赵猛其实很想去看一看这个“神奇”的地方,因为那里代表了国民革命军的军魂! 黄有为虽然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不过那一晚他也感同身受,他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他也想去“四行仓库”感受一下当年的波澜壮阔! 想到这里,黄有为喝下了杯中的红酒,默默萌生了一个想法。 来到上海的这段时间里,尤其是赵猛就义之后,张鬼始终没能去往“四行仓库”哪怕是远远看一眼,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了。 不过已经打听清楚,那里被付之一炬始终荒废却并未完全拆除。 想着总归会有机会的,黄有为和张鬼也没有急于一时。 不曾想,此时这个想法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 黄有为觉得心中有愧,他认为自己能够一步步熟悉战场,能够不在第一次实战中掉队,就是全靠张鬼和赵猛的鼓励,而现在,他想为这两位烈士做点什么。 于是,他收拾心情,重新对陈焱章做了汇报。 “想把他们埋在‘四行仓库’?嗯,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埋骨之所,他们也会欣慰吧……那这事就交由你去办了,让古月想想办法,他应该不会拒绝。” “是!” 看着黄有为离开的背影,陈焱章陷入沉思。 他清晰地感觉到,黄有为的眼神中多了许多不曾拥有的东西,或许,经此一役,他真的成长了不少。 对此,陈焱章也是能够感到欣慰的,同时,他也很意外古月看人的水准竟然如此之高,这一次明明他自己都差点走眼,心中左右思量,陈焱章越发不愿意将古月放手了。 离开陈焱章的所在,黄有为首先找到了陈沁心,并且将自己的想法和陈焱章的命令都交代了一下。 “需要我帮忙?” “是的,我主动联系古月不合适,太频繁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对他不好。” 黄有为的担心是正常的,陈沁心也清楚这是保险起见。 “要不再缓两天?对你的新安排即将下达,你会作为一名老师出现在学校里,到时候你和古月见面就顺理成章了。” “我?可我被通缉过啊……” 黄有为很奇怪这个决定,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未必适合,这都怪张汪洋! “没办法,就义的战友里有一名历史老师,就是从你手上抢走炸药的那一位……也只有你更适合了。” 原来是这样,黄有为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不只是张鬼和赵猛,还有这名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的历史老师! “能告诉我他的真名么?” “抱歉,能说的只有他的代号‘白头翁’,不过你能接手他未完成的事业,想必他在天有灵也能欣慰吧,毕竟你是真的有学识的,虽然这帮学生中听课的不多,但是作为老师,只要还有哪怕一个人在听你的课,也要努力把自己的课程进行下去。 想来,你应该是能做到的……” 第154章 丁默邨的鬼蜮伎俩 古月的突然造访让丁默邨有些措手不及,可事关“小钢炮”的情况,丁默邨知道这点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可他始终担心,因为带来这个机会的是古月。 这人并不是善茬,尤其是“天不怕地不怕”,在这日本人占领的地界里都敢和抗日分子不清不楚,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丁默邨没有直接做出更积极的反馈,就是因为他还没想清楚,这件事如果真的闹大了,对他自己会不会也有所牵连。 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七十六号后勤处,是季通海,是季家,也是李世群。 可他丁默邨到底还是这一亩三分地的主任,虽然他的手伸不进后勤处的确是事实,又有几个外人愿意正视这个事实呢? 尤其是影佐的态度,一定十分微妙。 丁默邨猜想,这件事上影佐一定想要杀一儆百,可他到底会杀谁,这个可没人能够预料。 明面之下的腐朽其实早就根深蒂固,各种摆不上台面的交易层出不穷,即使是日本军部自己,恐怕都没那么干净,更别说皇协军和七十六号了。 丁默邨清楚,影佐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所以他不会为这些外物所动,这人并不贪图享乐,一心只有他的大日本天皇和“大东亚共荣”。 可这样的人在日军里面,真的是绝大多数么?丁默邨表示怀疑,毕竟他知道的某支军队里,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不过,最重点的问题是这上海目前还是影佐说了算,那么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施展,去实现他想要的方针。 或许暗地里的小动作影佐可以不闻不问,毕竟他也不是傻子。 那么一门被转手的“小钢炮”能是小动作么? 如果有人会这么想,这人恐怕真的是不要命了。 丁默邨始终纠结的是影佐对自己的态度,因为他清楚影佐不喜欢他自己,尤其是昨晚还做出了让自己当诱饵的举动。 虽然这次交锋他自己算是成功化解了,可他和影佐之间的矛盾已经越发明朗。 七十六号只有两个主任,他和李世群。 如果影佐始终想着把他拿掉,难道会同时又把李世群也拿掉么?届时七十六号群龙无首,还能正常运行?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说明影佐有些急躁,一反常态的急躁,就说明即将有大事发生,而这个大事需要他好好整顿上海的治安。 这个时候七十六号的作用会更加凸显。 一旦群龙无首,影佐多半也是不乐见的。 所以丁默邨认为,就算“小钢炮”的事情真的能够牵扯到李世群身上,影佐多半也不会真的一竿子把他打死。 但是,保不准影佐会借题发挥,让丁默邨来背这个锅! 这一点就是丁默邨最担心的,也是最害怕的事情。 所以他不能让古月肆无忌惮地把事情扩大,因为他算准了古月一定存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而七十六号无论是少了丁默邨还是李世群,对古月有一丁点损失么?恐怕他还会偷着乐吧…… 正因为有这一系列的猜想和怀疑,丁默邨的内心始终难以平复,因为他感觉这次是个机会,不抓住会后悔,同时又担心这机会伴随更大的危险,抓住了更可能万劫不复。 这种纠结偏偏没法对他人言说,即使是苏菲。 丁默邨的生性多疑让他对苏菲的态度越来越看不透了,尤其是事关古月的事后。 从昨晚开始,苏菲给出的一系列建议,的确都解了他丁默邨的燃眉之急,可是呢? 这些建议的背后,都有古月的影子。 所以丁默邨又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古月布下的更大一盘棋?自己明明已经身在局中却浑然不知? 他倒是不怀疑苏菲对自己的忠诚,可他并不认为苏菲足够聪明到能自己知晓身边的一切。 如果苏菲没有察觉自己被利用而成了古月的一杆枪,又该如何是好? 丁默邨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苏菲已经是他身边仅有的心腹,如果明着无端指责,恐怕会适得其反。 偏偏古月这人太过工于心计,而且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不然这人也搞不出那么多事情了。 丁默邨意识到,必须得抓住古月的某种把柄,不然这种不平等的交互关系很容易让自己吃亏甚至万劫不复,毕竟古月已经掌握了他自己的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思来想去,古月这人与其说是喜欢装“君子”,其实他根本就是在当“圣人”,吃喝嫖赌抽无一触碰,唯一的兴趣恐怕就是撒钱,大把大把的撒,一点都不心疼的那种…… 所以,要从嗜好和欲望的弱点去攻破这人,似乎可能性不大。 但是,古月说到底还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离不开“酒色财气”,总归还是得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财他不缺,动不动挂着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肯定也不是个会为意气之争而冲动的人。 至于酒,这人坐在夜总会都可以不喝酒,还能嗜酒如命? 难道只有“色”字一途了? 丁默邨依旧表示怀疑,因为古月同样可以是坐在夜总会也不找舞女陪的主! 可是,坐在夜总会不找舞女和不喝酒并不是一个概念。 不找舞女可以是自律或者没兴趣,也可以是看不上…… 但是酒就不一样了,“万象乾坤”可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这地方有什么酒是买不到的呢?估计只有自家老妈酿的米酒了。 一番揣度,丁默邨感觉古月这人唯一可能的弱点,应该还是“色”这一途了,只是他眼光太高,所以并不明显罢了。 当然,古月也可能真的“不好色”,可他终归不是什么高僧大德,难道还需要克己复礼? 说白了,这人应该也有自己的“心之所向”,只是出于一种保护的态度没有公开而已,毕竟一旦公开,就相当于暴露了他的一个弱点。 丁默邨感觉这件事要试探,无非三种方法。 一个是“美人计”,可惜这个首先得排除了,因为他手里只有苏菲,而且刚刚用过一次,这种计策还能屡试不爽?古月又不是三岁小孩…… 第二种就是去好好挖掘一下,找到古月藏在心里的那个人,这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只可惜古月这人太能装了,他身边的美女不少,却从未有过任何确凿的证据,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竟然是他和他的老师,这事对丁默邨而言倒是不离谱,毕竟他也不止一次对自己学生下手…… 他知道陈沁心那个人,偶尔出现在社交场合时都是难得一见的风景线。 可这女人太过冰冷,根本生人勿近。 如此性子,又是当老师的,真的会和自己学生不清不楚么?这事丁默邨虽然不愿意直接断掉念头,却也不太抱希望。 最后一个方法,虽然有点曲折,却更加可行。 因为丁默邨察觉到了周敏兰的动静不一般。 他虽然不清楚周敏兰和古月之间到底有几分不清不楚,可他清楚一个事实,就是如果这桩事能成,周家和古家应该都是乐见的。 有这样的背景,正常情况下也就容不得古月去自由去放肆了。 不过丁默邨立刻想到这样的事换在任何一个豪门大族的世家子弟身上,恐怕都没得选。 可古月似乎未必。 古家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名门望族,他们没有那么悠久的历史,更没有一群白胡子坐镇。 古家的崛起更多是在古绝渊的父亲这一辈,有时代的机遇也有他们的布局成功。 而现在,古绝渊如果是一个会在乎联姻的家伙,那就太不正常了。 至于白夜月,恐怕会希望他的儿子离周家越远越好。 可周家恐怕恰恰相反,周佛海那个老狐狸一定很期待这门亲事的促成,虽然他一向老好人似的,游离于各种斗争之外,但这里是上海,情报离散的枢纽,斗争激烈的中心,他这个市长能独善其身么? 所以拉拢古家对他而言是一步好棋。 至于周敏兰的想法,不重要了。 同时,作为周敏兰的领导,丁默邨自认为对这个大小姐还是很了解的,一旦她认定的事情,恐怕九头牛都拉不会。 即使是在周家,如果她真的不愿意,恐怕也未必有人可以真的逼迫她。 而现在从周敏兰的态度上而言,她应该是相当愿意吧! 这事就算有一个突破口了。 丁默邨不由有些得意,因为他抓住了古月的尾巴。 不管古月到底是不是心有所属,又或者把他的女人始终藏着掖着,只要周敏兰不顾一切地扎进去,这看似平静的水面早晚得起波澜! 丁默邨感觉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推一把。 周敏兰不是一个蠢驴木马,她的专业技能就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智力水平很高的存在,可她并不关心专业以外的事情,即使是在这七十六号里她也是特立独行的一个。 可是,她始终是七十六号的一员,这一点无法割裂。 一直以来,丁默邨都没有对周敏兰进行太多约束,因为他只是忙着和李世群去斗已经焦头烂额了,自然不希望弄巧成拙把周敏兰甚至周家也推到对立面。 然而,在董槐林那件事上,周佛海的确给丁默邨使了坏,虽然他只是依照一贯的作风作壁上观,可这种关键时刻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丁默邨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如果自己出事了周佛海会出来拉一把! 现在,情况似乎不一样了。 对于古月这件事,丁默邨感觉自己可以向周敏兰表达一种利益一致的态度。 说到底,周敏兰还是七十六号的人,她能拉拢古月从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七十六号拉拢了古月一样。 而一旦丁默邨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正面积极的作用,也算是卖了周家一个人情,事成之后,不管周佛海愿不愿意,他们周家总归要还这个情的。 因为更关键的一点在于,丁默邨打算在这个过程里,埋下一些伏笔。 情场如战争,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周敏兰会是一个情场高手么?看着就不像啊……说这小丫头没谈过恋爱丁默邨都觉得很可信。 古月呢?似乎也的确表里如一地没有在这方面有任何经历,可这人有多少心眼恐怕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无往不利的老爸当参考! 说到古绝渊,在上海这个地界里,骂他的人里搞不好超过三分之一当年都是他的情敌,尤其是那些眼看自己求而不得的“九天玄女”竟然下嫁给他当了小老婆! 对那些男人而言,这事真的忍得了?可他们不忍又能如何? 有这样一个老爸,古月在这方面会是一张白纸么?丁默邨认为这事的可信度还不如母猪能上树! 所以无论如何,不管古月怎么考虑怎么设想,在他面前,周敏兰都完全不够格啊,根本不在一个层级,还没交锋多半就败下阵来。 周敏兰会放弃么?这丫头可不是一个知道“放弃”二字怎么写的主,所以他需要一些小小的建议,更需要一些稍大一点的引导。 这方面,丁默邨自认为他完全可以胜任。 而且有办法让周敏兰看到希望看到甜头,渐渐在他自己的布局中越陷越深。 这个过程里,势必会对古月产生影响,有好有坏,好的自不用说,坏的呢? 古月是一个护短的人,甚至将这个做到了极致。 一旦有任何影响到古月身边人的事情,古月会心甘情愿么? 可是,周敏兰未必会介意,因为她要的只是赢而已。 任何一个出现在古月身边的女人,都未必是不相干的,而周敏兰要做的,就是一一排除。 或许这一点已经在周敏兰心里埋下了种子,因为她足够聪明。 论交情,周家和古家并不熟识,周敏兰也没有和古月产生过太多交集,如何能比得过万馨怡? 论家世,周家的确超然,可古月会在乎这些么?如果他真的在乎这点,恐怕早就跳出来一堆大姑娘排着队了。 论身材样貌,周敏兰虽然不差,可她和陈沁心比起来就逊色不少了,放在十个男人的眼里去比较,恐怕十个都不会觉得她周敏兰更胜一筹。 更别说还有一个秦雨涵,那可是货真价实用自己的胸膛去给古月还有他两个妹妹挡子弹,这种救命之恩在古月眼里绝不可能轻啊…… 想到这里,丁默邨觉得这事大有可为,而他首先要做的,是暗示一下周敏兰好好思考并且发挥自己的优势。 第155章 古绝渊的自白 古府里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一言不发,实在百无聊赖的古绝渊只能把已经看完的报纸再看一遍。 因为大夫人说了要等古月回家吃饭。 担心写在每个人脸上,他们都知道昨天发生了很严重的大事,这个时候古月被影佐叫去准没好事。 最不自在的要属林玲了,虽然这些天她的伪装已经算是很有心得,可此时此刻坐在餐桌上又很是不同。 因为古绝渊正在主位,而且林玲身旁有个日本人。 “雨涵啊,这些天住的还习惯么?” “啊?啊!” 古绝渊也是闲着没话找话,他心里又何尝不担心那个不省事的臭小子?可他从不愿意把自己的脆弱一面放在家人面前。 可他的突然搭话让林玲有点过分紧张无所适从。 不过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其他人的神经舒缓了一些。 “干嘛呢?父亲又不会吃了你!怎么?太在意了?想留一个好印象啊?” 古星凤的调侃让林玲更加不明所以了,不过这话也成功把这个尴尬化解掉,只是让林玲更加尴尬了而已。 “我是在想,我父亲现在还好么……” 一番绞尽脑汁,林玲只能把话题引向秦逸伦身上,因为这样她好歹有点主动权,如果一直谈论古家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很容易穿帮。 “听说是被什么人救走了,现场留下了不少尸体,不过都是七十六号的人,看来救他的人计划很周密也很有效,至于之后去哪了,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应该不必担心,能费这么大劲把他救走自然不会太过草率地处理,想来对于他的伤病也会有很好的帮助。” 古绝渊打听到的消息的确只有这么多了,他也不是太关心共党的人现在到底在哪,不过眼前在这个“秦雨涵”还是需要配合一番,毕竟现在他的老爸已经被确定为共党份子,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果这时候把“秦雨涵”弄出古府,恐怕会有不少人直接盯上她吧,到时候这个共党的身份也难免暴露,古府的牵连就更说不清楚了。 古绝渊只觉得心里全是烦闷,那个臭小子是真会没事找事! “我们回来了,饭好了吗?” 还没到大厅就开始呼喊,古月这“饿鬼”一般的举动只是为了稍微快一点让家里人放心而已。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即使是白夜月也难免心中舒一口气,那压抑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老齐,让他们开饭吧。” “是,大夫人。” 两个小丫头的表达就直接多了,此时已经扑在古月的怀里梨花带雨。 “喂喂,干嘛呢?你们不饿么?我可是跑来跑去肚子扁扁了,赶紧吃饭吧!” 摸摸两个妹妹的小脑袋,古月脸上全是温柔。 “影佐找你干嘛?” 古绝渊难得问一句,因为他现在也是真的吃不准,按理说此时此刻影佐应该是一个头两个大才是,偏偏找了古月过去,似乎真的没有迫害的意思,那就是真有事?他又会找古月干嘛呢? 古绝渊感觉自己应该弄得更清楚一点,不然没办法给那个臭小子擦屁股。 “本来我也好奇,这时候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结果,竟然是让我去查一查黑市的动静,倒是的确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啧啧,这城里竟然有人转手了一门‘小钢炮’,我当时都惊掉了下巴! 竟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啊?” 这样的消息也让古府一众人十分意外,尤其是三夫人。 “黑市的人也没这个胆子中转吧?他们再贪得无厌也还是在乎小命的……” “的确,我去问过了,他们没有碰重火器的先例,其实根本就没有大规模明目张胆地拍卖武器,不过他们给了我两个名字,这两人最近没少公开说要收武器。 一个是董满仓,一个是季通海。” 听到董满仓的名字,古家几个大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三夫人还是继续接话了,“老头子已经放话了啊,还有人敢给他军火?我还真想知道是谁皮痒了!” “说的什么话?你这个当娘的能不能在两个女儿面前收敛一些?!” 大夫人的训斥让三夫人立刻“乖乖”收敛,不过她也不忘吐了吐舌头把自己的脑袋藏在二夫人肩膀旁装可怜。 这样子更不像是个当妈的该有了。 “话说,这个季通海,是季家的对吧?好像在七十六号里?这老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呢?难道要在青帮里搞事情?小月月!你可得帮你段外公好好查查啊,那老头子年纪大了,脑袋瓜子反应慢!” 虽然一口一个“老头子”,但是谁都清楚段家父女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随和融洽”。 “嗯,我就是去七十六号确认这件事了,不然还能早点回来。 目前得到的消息,那门炮应该还真是在季通海手里,这事就不简单了。 季通海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准备这么一个重火器吧?还能是放在手里睡的更踏实? 所以他无非两个方向,一个是受到季家的指示,要在青帮搞事情。 另一个自然就是受到李世群的指示,要在七十六号搞事情。 到底会是什么呢?这事就难说了,我也很怀疑,他搞不好是两边都准备搞事情,毕竟他连炮都弄到手了,还有什么是弄不到的呢?” “先吃饭!” 这些人还聊个没完了,大夫人可不愿意他们太随意,毕竟这些事情都不是能随便说的。 不过她知道,自己儿子特地这么说,主要是讲给一旁的日本人听的。 可她并不希望这些人随意惯了,尤其是自己的三妹,这家伙可没有自己儿子那种分寸感。 古家人的午饭终于安安静静地开始了。 饭后,古绝渊破天荒地把自己儿子拉进了书房,这让古月自己都觉得意外。 “直说吧,这一个‘秦雨涵’你打算怎么吧?” “这一个?哦,还能怎么办?先让她安稳住下来呗,然后让外面的人不要再惦记她了……” 原来古绝渊一眼就看穿了林玲的伪装?古月似乎并不意外,不过如此这般的父子间对话的确少见。 “你招惹一个共党的女儿就算了,结果你把真的送走了,特地弄个假的到家里来,而且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共党!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啥呢?!” “雨涵只是去‘留学’而已,据说几个月到半年就回来了,我总归得给她留个位子不是么?不然她回来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古绝渊被自己儿子气乐了,“等她回来?那不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共党份子了?!你还要给她留位子……你小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有什么办法呢?您儿子和两个女儿的小命都是人家舍身救的,难道您还要在乎这些旁支末节?” 每次看到自己儿子脸上那皮笑肉不笑,古绝渊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学自己老婆的,可这小子学的太不像了,看着着实讨厌! “你就不怕有人找上门来?你把这一家老小置于何地?” “我当然怕了,所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就是要让那些可能惦记雨涵的人赶紧断了念想。 当然了,如果实在是办不成这件事,我也只能另寻他法,不能真的牵连家里。” 古绝渊知道,自己儿子的表态并非敷衍,其实这个臭小子一向无比认真,甚至说一不二。 可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次吃亏的可是影佐,就算这个臭小子可以有办法压制一下皇协军或者七十六号的人,他还能左右影佐的意志?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又该如何是好? “你给我交个底,你和国共两党的人到底牵扯到哪个地步了?” “您觉得我们家,现在只有一个共党的人么?” 自己儿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古绝渊顿时一滞,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这个臭小子在说什么。 “齐向阳?” “您什么时候察觉的?” 这下古绝渊不由扶额,他需要缓一缓了。 “他跟你说了当年的事情?” “嗯,自从知道齐伯的身份之后,我就问了那件事,不过齐伯似乎认为您一直也没怀疑过他的身份,毕竟那件事和共党的人的确无关。” 长长叹了口气,古绝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你老子我只是很懒罢了,他当我傻啊?” 对此,古月不置可否,毕竟是自己的两个长辈之间的事,多说多错,更何况他老爸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那个混账王八蛋!” 这没来由的痛骂,到底对着谁似乎很容易能够猜到。 “装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一点都不知道在乎自己的小命,临了,还要我替他擦屁股!不仅莫名其妙背上一个杀兄弑父的汉奸名头,还要给他守着这上海的老百姓! 我吃饱了撑的啊?!这群老百姓有几个记得我的好?哪天不在背地里骂我都是奇了怪了!结果我还得管他们的死活!” 这些话,古绝渊似乎从未对谁说过,不过此时此刻,即使是他也有点忍不住了。 古月认真地听着,一个字都没有放过,因为眼前这人是他的老爸,一个即使背负千古骂名也要完成自己承诺的倔强男人…… “这些年,即使是我,也能看懂一些事情,虽然我真的懒得理有些讨厌鬼,可他们还是要舔着脸找上门。 那些日本鬼子,在不做人这件事上,真的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呢?咱们有四万万五千万炎黄子孙,一人一口唾沫那些小鬼子都受不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上海又为何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有南京那帮孙子,有七十六号那帮狗腿子,还有保安团那帮黄皮子! 看清楚这些之后,我才真的理解当年那个混蛋的一片苦心! 或许他就是那种会高瞻远瞩的人吧,反正他能看懂这个世道,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这上海的老百姓们,过上相对稳定的日子。 而他,更清楚的是他自己不可能还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有这个能力办成,于是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我,一个当弟弟的,当妹夫的,偏偏得亲手把自己的大哥自己的大舅子给一枪崩了!” 说到这里,即使是古绝渊也难免过分激动,因为这些复杂的情感,在他心里压抑了太久,太久。 古月不由有些动容,他能感受到自己父亲身上的担子和那份痛苦。 可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未后悔,也势必一直坚持下去。 “其实,齐向阳都不清楚一件事,他那时就是共党这事,我是知道的,但是叶云天那个王八蛋也是共党这件事,齐向阳其实并不知道。” 这话有点绕,古月都艰难地意会了半天才勉强理清楚,可这个事实让他更加震惊。 “很奇怪对吧?我也觉得奇怪!可共党那些人总喜欢搞地下工作,神神秘秘的! 当然,这样有好处,就是不容易暴露和牵连,可坏处也明显,就是两个共党面对面都未必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同志! 你肯定很意外为什么我知道?其实吧,你爷爷最先清楚的,因为你叶爷爷是共党地下党! 也正是他临死前,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儿子,叶云天那个王八蛋算是子承父业吧…… 可他也有儿子啊!他干嘛不把一切都交给叶振鸿那个臭小子呢?干嘛全扔给我呢?甚至还要我照顾叶振鸿那个臭小子! 我这家大业大一家老小的,可没他那么洒脱可以随时随地‘舍得一身剐’啊!” 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秘辛,难怪叶云天会走上那么决绝的道路,可他也的确是出于一种无与伦比的信任,他信任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妹夫。 “这事,二娘知道么?” “为了不影响我们夫妻的和睦,叶云天那王八蛋倒是和你二娘说了,不过他没对自己儿子提一个字,因为只有叶振鸿完全不知情,这出戏才能天衣无缝! 我是不知道一个当爹的可以对自己儿子那么残忍! 如果换做是我……” 说到这里,古绝渊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了,一时语塞。 古月也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要是我肯定让你这个臭小子没好日子过,也省得一天天让我不省心!” 第156章 父子 古绝渊的“倔强”不只体现在行动上,也体现在嘴上。 这父子俩之间的交流方式就是这么“别扭”,不过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这些年,齐向阳一直为了这个家操劳,兢兢业业,尤其是你母亲修身养性之后,我之所以还能偷闲,都亏了有他撑着。 而且他们组织很有自己的章法,至少这么多年来,也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甚至是旁敲侧击。 反正我还是很感谢他没让我为难,毕竟这个家不能散。 不过我也在暗中观察,毕竟他们这样的人,不怕死的! 我担心他会不会在府里再发展几个不怕死的出来,尤其是你和小飞这两个愣头青。 好在你小子还算听你母亲的话,为人也一直谨慎,所以你搞的那些小动作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你以为我堂堂上海警局局中会不知道几个死刑犯突然没了么?” 这样的话,几年来古绝渊都憋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并没有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当然,这个标准是从他的视角而言,如果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父亲,知道自己儿子带了一群亡命徒在上海这地界里和日本人作对,恐怕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从未想过能够对您隐瞒,既然您没有提及,我就一直当您默许了。” 古月的脸皮是真的厚,古绝渊也不知道这一点这小子到底像谁…… “之前的事,我都懒得说你,因为你总归还懂得分寸,可最近越来越离谱了,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是要当大英雄大豪杰的料,我也不懂那么多为国为民! 我的愿望很简单,守好这个家,对得起某个王八蛋就行了。 可我儿子最近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你以为你很了解影佐么?你很了解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么? 就是齐向阳,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古绝渊的语气虽然严厉,可他不是个喜欢大吼大叫的人。 古月也清楚自己最近做的的确有点过火了,虽然他极力避免让自己的家被牵连,可他能够掌控的局面毕竟有限,尤其是差点被杀了这事恐怕没少让自己父亲生气。 “您的教诲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而我不仅要守护两个妹妹,还要守护母亲和二娘三娘,还有这一家老小,当然,还有您……” “你想的倒是多,可你做的事呢?你难道没给你两个妹妹带来无妄之灾么?” 果然还是这一点让古绝渊开始忍不了了,古月心知肚明。 “父亲,这件事我的确得承认,是我让妹妹们身处险境。 不过也正是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什么叫避无可避! 这些年,有您坐镇,所以能够‘家和万事兴’,不过这个家里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谁没有一个背景没有一个牵挂呢? 二娘就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里就真的不会有任何芥蒂吗?无论如何,那人都是她的亲大哥啊! 这些年二娘心里的苦,您自然清楚,所以时常觉得愧疚,这点就是三娘都能看出来了,不然她也不会一有事就把二娘搬出来。 可是二娘心里最苦的事情,您真的知道么?” 古绝渊不由一滞,这个臭小子竟然开始教育他自己来,这成何体统?! 不过他并没有发飙的意思,总归旁观者清的道理他还是能懂。 “你又知道?” “当然,我可是白夜月的儿子啊!” 这个臭小子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古绝渊每次看到自己儿子一脸自豪地提到他老妈,就觉得别扭,因为这个臭小子从来没有同样一脸自豪地说过,“我可是古绝渊的儿子啊!”,一次都没有! “有什么好得瑟的?还不是你娘告诉你的?她看出啥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您的愧疚啊! 二娘最挣扎的,并不是对她哥哥的思念,更不是你这个当丈夫的亲手杀了她的亲大哥。 最让她痛苦的,是这件事始终在你心里,让你始终痛苦,纵然再怎么坚强,你的脆弱都逃不过枕边人的法眼,所以二娘心里的苦,根本说不出口啊,她是真的很无奈,很无奈……” 这一下直击古绝渊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如遭雷劈。 诚然,这些年虽然古绝渊嘴上不说,可他始终心中有愧,所以没少“偏袒”叶云瑶。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偏袒”反倒是让叶云瑶更痛苦的根源! “我……好吧,或许你说得对,不是,应该说你娘说得对,可她也没给我提醒一句啊!所以呢?我该如何是好?” “你和二娘的女儿都快十八了好吧!老夫老妻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或许二娘就是等你一句掏心窝子呢?就是等一个机会把她自己心底的话对你讲出口呢?” 被自己儿子“教训”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古绝渊欣然接受了,毕竟他的确从未思考过还有这样的方法。 “好吧,算你娘高瞻远瞩,这事我回头就去试试,你接着说,又要提起你三娘了是吧?” “说到三娘,我其实蛮好奇的,她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就下嫁给您当小了呢?” 这话古绝渊就不乐意听了,“看不起你老子啊?!” “不是,哪能啊! 就说您吧,虽然算不上玉树临风,不过也的确英武不凡,而且为人豪迈不拘小节,很有那种英雄气概。 再加上手下功夫了得,应该很符合三娘的择偶标准吧? 尤其是这个世道,能找到您这样的,恐怕她也不该有什么不满了。 可您的确有一个正房妻子了,而且当年您可是两个小老婆一起娶了回来,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可事后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二娘三娘不单是风华绝代吧,更重要的是都有自己的背景都有自己的能耐。 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期待自己丈夫心里只有自己么?怎么就能甘心和别人分享呢? 思来想去,可能我老爸的确很有手段……” “你皮痒了是吧?有这么说自己老子的么?!” 古月当然还在坏笑,古绝渊也不是真的动怒了,不过就是觉得这个臭小子真的欠收拾。 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欠收拾,可他一次都没有付诸行动。 “当然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能了解的内情也越来越多了。 当年,段外公的处境并不好,很需要强援,可他只有三个女儿,老大老二也都出嫁了,偏偏不能给他带来点更实际的助力,所以也只能期待三女儿让他老人家省点心了。 可惜,这个三女儿更加‘无法无天’,直接要搞比武招亲,偏偏她还把所有敢出手挑战的人都打趴了…… 这事听着还真传奇,要是能亲眼看到就好…… 咳咳,我是说,段外公心里有苦说不出啊,可他到底还是对自己女儿都很宠溺,尤其是这个三女儿,越是古灵精怪他越爱不释手。 就在这个时候,正所谓瞌睡遇到了枕头! 我爷爷找上门了,当然也带着您,想来当年并不是明着摆出了态度,可两老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暗通款曲的意味。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三娘打不过您,输的心服口服吧?据说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您折服了三娘,也得到了她的心。 所以才有后来的佳话。 可我越来越大之后,也没少分析过三娘的性格,当年这事,会不会还有波涛之下的暗涌呢?” “瞧瞧你能的!你又看出来什么?肯定又是你娘说的了!” 古绝渊越来越别扭,他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分析自己当年的“风流韵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当年明明都是“佳话”,却听着像是一种交易,着实令人不爽! “您就当是我娘说的吧。 当年段外公需要强援,可他只有一个心肝宝贝三女儿能替他在这方面分忧,偏偏这个三女儿又不省事,他最终也是在利益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后者,的确是一个好父亲。 或许好人有好报吧,他的三女儿最后自己找的人,竟然比他看中的强援还要有家世背景,小伙子也人中龙凤英武不凡,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人有家室了。 他心中一定是纠结的吧,因为他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心肝宝贝,可他又的确很需要这样的强援。 偏偏他那心高气傲的宝贝不知为何就认准了这个有家室的男人,算是皆大欢喜了! 可您和段外公是否想过,三娘这样的决定,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父亲呢?” 这个问题,古绝渊当真不曾想过吗? 即使是他,也不会懒得去想,顶多是懒得在意罢了。 一个女孩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对他而言就是一辈子的责任,又何必在乎理由?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吧,我之所以责任感强,都是向您看齐,所以您到底在乎的是什么,我又怎能不清楚? 只是,这个世道不太平啊…… 从小我就谨记您的教诲,要用这条命好好守护两个妹妹一辈子。 于是我时常在想,怎么才能更好的守护呢?想的同时,我也没忘记去好好观察。 这些年,您是怎么做的,您为了守护这个家是如何忍辱负重,我这个当儿子的还能不清楚么? 可是啊,即使是您,也绕不过一个沟壑,就是小鬼子在不当人这事上面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叶舅伯才会不得不把一切交给您…… 可我们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着,也就需要更多的虚与委蛇。 我一直不会明着和日本人作对,当然,还有您的各种态度,至少影佐不会觉得我们家是眼中钉。 同时,我也用了不少威逼利诱的手段,目的就是让其他不长眼的家伙好好开开眼,见识一下古家的底蕴,做任何对古家人不怀好意的决定之前,都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到底几斤几两!” 古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终于不再继续挂着他那个令人讨厌的微笑了,可古绝渊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睥睨的意味,这番话看来是他身体力行从无间断…… “可是呢?就因为我恰好在那,实在忍不住眼睁睁看着那些和我们一样留着炎黄骨血的人给影佐陪葬。 影佐可一点都没有多考虑就把我当鱼饵一样抛了出去。 那陆杰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主…… 这次事就让我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很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我平时做的那些‘威逼利诱’,或许对上海本土的这些人都有一定的作用,因为他们会担心我的报复,他们得掂量掂量自己。 可陆杰这样的外来人呢? 尤其是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他们死都不怕,他们会在乎什么威逼利诱?! 所以我痛定思痛,我真的不能让那次事件再来一次,我不敢让家里任何一个人冒险。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正如影佐把我当鱼饵这事一样。 可是,我还是能做一些事情来预防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然了,我不可能左右影佐的想法,他想把我当鱼饵还是肥料都是他一言而决,在这上海的地界里,总归他说了算! 但是,我能不能防止再出现一个陆杰呢?未必就不行! 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几个国共两党的人,更离谱的是他们竟然就是我身边人,这些年里,我根本从未想过…… 也正是有了这些身边人的身份转变,我便有了更复杂的计划,如何让‘陆杰’的事不再发生的计划。 正如我刚刚所说,我不可能用老办法,因为国共两党的人根本就不怕死,怕死的也不会来这了! 所以我只能充分展示一下自己的能量,让他们有求于我,这样总好过喊打喊杀吧? 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无论军统也好地下党也好,他们能够长期潜伏在这里的,都不太可能是陆杰那样的鼠目寸光。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让他们清楚我古月的‘逆鳞’到底在哪! 说白了,为了守护这个家,您和我都不得不对日本人虚与委蛇。 同样,为了守护这个家,我也不得不利用好皇协军和七十六号的人。 最后,为了守护这个家,我不得不赶着把自己送上前去给国共两党的人好好利用!” 第157章 父亲们的决断 父子间的交流最终也没有一个良好的共识,因为他们一样的倔强。 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古绝渊不禁感慨,“这个臭小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一股沧桑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对古绝渊而言倒是平生仅见,很有新鲜感。 不过他对于古月的“忤逆”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家里,都在为这个家着想的人们,都应该有一种默契和信任。 略微思索之后,他找来了齐向阳。 二人进行了第一次掏心窝子的谈话,不过古绝渊只有一个目的,“那个臭小子可是一直把你当长辈当亲人,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别让他走在我前面就行。” 齐书记其实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多年来自己不曾表明过身份,古绝渊也从未提出任何疑惑,这应该是显示自己隐藏的够好才对。 原来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他当小飞是弟弟,自然也是我半个儿子,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想得美!顶多算你侄子!” 平日里一口一个“臭小子”,这种“关键时刻”古绝渊可不允许让步的,齐书记不由莞尔。 “军统上海站站长是谁?” “他们的校长,陈焱章。” 这个名字让古绝渊愣了超过一秒,因为的确是有过交际,在古绝渊的眼里,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模范”,自己这个“大汉奸”的名头都应该给他才对。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教育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享受的公平,尤其是高等教育,家里没钱没势却偏偏要进一个不错的学校,只能白日做梦罢了。 可陈焱章的学校一直都很不错,不仅是他善于经营,而且他很擅长交际。 作为校长,他手下有那么多学生,每个学生背后就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关系网。 通过一系列分类甄别,陈焱章把可利用的资源分成了三六九等。 倒不是他对自己学生不能一视同仁,而是他把这些学生背后的势利做了比较,偏偏他不是要见人下菜碟,而是充分发挥自己居中策应的能耐,给那些想攀关系的人一个机会,同时也给真正需要做生意的人一个门道。 长此以往,陈焱章的方针落实的十分有效果,这上海城里大大小小的工商界人士或多或少都得记他一个好。 可日本人来了,在所有人都还在观望的时候,陈焱章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亲日,同时给自己的学校里增加了包括“日本史”在内的符合日本人要求的课程。 这个举动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不过这样的态度日本人十分喜欢。 与此同时,在和日本人的交流之中,陈焱章也不忘给他自己的人脉牵线搭桥。 渐渐地,这人在上海工商界和政界都有了一席之地,尤其是他和周佛海关系密切,据说是因为周佛海的侄女和陈焱章的侄子是同学,而且差点就有机会让双方坐下来谈婚论嫁了。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着实让古绝渊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也难免有些觉得这人太过可怕了,一定是个狠角色,因为他对自己都可以那么狠。 “这人最近没少拉拢那臭小子吧?刚刚他说自己身边原来藏了这么多特务,能感觉到他的惊讶和不知所措,可那臭小子太自负了,和这种牛鬼蛇神打交道我不太放心啊……” “你不放心的还在后面呢!据说现在他们各方拉拢你儿子的手段都是‘美人计’,陈焱章直接派出了他的养女,也就是你儿子的老师……” “混账~!老师和学生算什么事?!那个老混蛋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对,你说,各方?你也存着这个心思?秦雨涵?!” 说到底,古绝渊还是一个当父亲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孩子的终身大事成为一种交易更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什么呢?我之前都不知道雨涵这孩子心思这么重,竟然好多年前就发现了他父亲的身份……所以这里面还闹出了一些乌龙,不提了…… 不过我说的各方,其实是周佛海还有七十六号丁默邨。” 这就更离谱了,自己儿子如此香饽饽么?古绝渊莫名有点小得意,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这点还是像自己的…… “这小子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才是啊,怎么就突然都用上这一套了呢?” “正是因为古月没这方面的表现,所以对他们而言才算是一个机会吧,毕竟有没有用都得试过才知道,只要不太过火总归不会让关系更差就是了。 但是关键在于,这几个小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焱章那个养女,据说天生丽质,洁白无瑕,若不是有点太过冰冷总是生人勿近,恐怕早就是这上海滩难得一见的所谓名媛了。 不过你儿子总归也是男人,如果是一个其他人都求而不得的大美女突然投怀送抱,坐怀不乱这事,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对古月有信心了。 但是这还没完,周佛海抛出的棋子又是他那个侄女,这老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可他这个侄女,现在是七十六号的电讯处处长,这个身份这个背景,就已经不简单了对吧? 至于丁默邨,他倒是刚刚玩了一出‘美人计’,重新把七十六号行动处掌握在自己手里,据说这个新的处长苏菲是他的学生,也正因为对他忠心耿耿,这个苏菲才一步步把董槐林拉下了马。 按理说古月是那个事件的亲历者,不至于不知道内情,可有些事情不好说的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了,之前小飞总挂在嘴边的未来少奶奶,那都是万宝来的闺女万馨怡,可最近这小子也不怎么说这件事了,这里面会不会有所联系呢? 是古月的态度变了,还是某些行为让小飞瞧出了端倪?” 其实古绝渊一直觉得万馨怡这孩子还不错,给自己当儿媳妇也够格了,可她是万宝来的闺女,这事只能作罢。 尤其是上次自己老婆特地找秦雨涵那丫头上门来玩,存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了。 为古月在这方面操心的大有人在,古绝渊也就从来不表达任何态度,或者说他的态度就是没态度。 不曾想现在牵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早知如此,还不如便宜了万宝来那老混蛋…… “臭小子说他舔着脸凑过去给你们利用,就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好这个家,你们让他都不得不怕了,因为你们死都不怕……” “有一说一,他对我们共产党人的理解还是太片面了,不过时间会证明一切。” 古绝渊清楚齐向阳说的也是事实,这些年来,他也能看清楚共产党人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理念和信仰的确令人不得不佩服,尤其是为了整个中华民族所有老百姓这份担当。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古绝渊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傻儿子也这么不顾生死,人嘛,总有自己的“自私”。 所以话必须说在前面。 “那陈焱章呢?陆杰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再来一次?” “从这次针对藤田三郎的行动而言,陈焱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容不得半点措手不及。 他一定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力求每一步都能够顺利同时也不会失去变通的可能。 这样一个人,一定知人善任,不然他的计划很难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儿子身上的巨大能量,不仅仅是古家这个背景,也不单单是和上海各界的牵扯。 他一定可以看出来你儿子身上有一股属于他自己的能耐,毕竟,他可是你和白夜月的儿子。 陈焱章这人做事的确很可能不讲情面,只要妨碍到了他的计划,不管是谁都可能没好果子吃。 可他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一定有自己的一套驭下手段,不然这军统上海站沉寂多年还能一鸣惊人,他手底下要是没有一帮对他的每一个命令都贯彻到底的军统精锐,这事一定办不到的。 但是他这人不会允许在他的计划中出现不安定因素,昨晚那广播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所以,万一古月也出现在了他的计划里,一定也会被某种枷锁给束缚,会不会是你们家呢?甚至会不会是你古绝渊呢?这些都不好说啊…… 不过我相信古月有自己的决断和分寸,这小子可不简单,心里想的事多着呢,可没你这个当父亲的这么懒。” 面对齐向阳的挖苦,古绝渊只是白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作为一个父亲,他心里总归是不安的。 “你说,我要不要去和陈焱章见见面?好好敲打敲打他,别让他太自以为是了!” “你可是有名的‘大汉奸’,去见一个军统头子这事对谁都不好吧?你还敲打他?听我一句劝,这事暂且以观后效,盲目出手只会受制于人,而且你也该多信任一下你儿子了,他都多大了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个当父亲的也有你自己该承担的担子,这些年这个家虽然风雨不断,不也安安稳稳过来了么? 相信我,小鬼子蹦跶的日子长不了的,这种难得的锻炼机会一定会让古月受用一生。” 作为一个父亲,这样的“锻炼机会”不要也罢,古绝渊却也清楚齐向阳的意思,因为这人也是一个父亲。 但是他比自己坦荡,因为他头顶上可没有一个“大汉奸”的名头压着。 “是我拖累他了吗……” “怎么还自怨自艾起来了?这可不像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难得看到古绝渊的脆弱和疲态,齐向阳也有点感慨不已,“试想一下,如果他不是你古绝渊的儿子,他能有这个能耐么?他又能办下这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么? 如果你问古月一句,他可曾后悔?他会怎么说?你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微微一叹,古绝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不甘心啊,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哦,应该是第二次,上一次是那个王八蛋死的时候……” 齐向阳微笑不语,他当然知道“那个王八蛋”到底是谁。 “我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不能做点什么么?” “你做的还少么?如果不是你的默许,秦海那些人别说从这个院子里出去了,根本就没法进来吧! 如果没有你在暗地里敲打,这个古府外面会有多少各方特务盯着?整天被人盯着的感觉谁都不好受对吧?古月也没法放开手脚去干的。” 说到这里,古绝渊露出了一脸鄙夷,“这倒是,我这大树底下好乘凉对吧?你这个地下党的头可不就一点不必担心自己被人盯着么!” “没错,有你在谁还能看到我啊?这些年我可是相当安稳,应该说一声谢谢才是!” 老友之间可没有那么多斤斤计较,即使是麾下不少人的领头人,也同样有着“轻松写意”的一面。 “就是可惜啊,最近有些事太操切了点,可不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么?这几天我得详细向组织汇报整件事得经过,看看后续有什么安排吧,搞不好我就得离开这个岗位了,到时候再想看到你,估计得抗战胜利之后了。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一次影佐得行事和他自己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我有点看不透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明着看上去他的确败了,而且很彻底,可他并没有表现出那种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就说明他对于这个失败依旧可以接受,而且,能给他施压的人也同样可以接受。 从你儿子那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不到半个月后上海恐怕要来一个小鬼子方面不得了的大人物,这可能才是影佐一切不合理举动的根源。 所以你最好也要早做准备,像这次一样提前把手下人散出去,可一不可再啊,毕竟影佐不仅不是一个傻子,他的残忍和狡诈在小鬼子里都是不多见的。” 收敛了笑容,齐向阳这番话很认真,他的确也有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可他清楚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战斗远没有结束,组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决断,所以他还得也必须坚持。 如果能有所斡旋,从陈焱章那讨点便宜回来,让双方能够互相制衡,或许也未必一定要转移,毕竟他在这里已经战斗了相当长的时间,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心知肚明…… 第158章 目瞪口呆的叶振鸿 “号外号外~!今天的报纸更精彩!” 清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小报童忙碌的身影和鼓足劲的叫唤。 这所谓“更精彩”只是一个噱头,每天皆是如此。 不过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随着买报纸的人们越来越多,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发现了今天报纸里的玄机。 原来能够随意叫卖的报纸都是本地经过日本人管制后的报社才能出刊,比如《上海日报》。 一般登载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亲日友善并且与“大东亚共荣”相关。 可今日,人们都存着一个别样的心思,那就是想从报纸上看到关于昨天事情的正式报道。 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因为一旦上海周边发生了某件让日本人头疼的大事,次日的报纸里就会有“夹带”了。 这些隐藏在《上海日报》之下的内容,可能来自国民党也可能来自共产党。 “好~!那个刽子手终于去见阎王了!” 类似的呼喊此起彼伏,各处早点摊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凑近了正在看报纸的某人,想听一听到底是怎样激动人心的消息才能让这些人感到“大快人心”。 “昨天那样的动静,没人能听不到对吧?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一头雾水,不过不打紧,这上面详细报道了一番!” 一边说着,这名读报纸的男人还不忘卖个关子抿一口碗里的甜酒。 “原来,昨天是国共双方又一次十分默契的合作!在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的领导下,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倾力配合,针对日军731部队的生化武器专家藤田三郎的刺杀行动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此次行动,不仅让这名刽子手长眠地下,而且成功炸毁了皇协军保安团大营的军火库,同时成功爆破了七十六号总部大楼外的院墙! 期间,击毙侵华日军驻上海本部长官影佐的心腹手下小田原,击毙日军……” “这么精彩啊?也让我瞧瞧呗!” 一个声音打断了读报的男子,围观群众顿时作鸟兽散,因为他们看到了来者是叶振鸿。 “叶……叶警官……” “都不是我说你,这小田原都死了,那人能咽下这口气么?还让你们肆无忌惮地在这大肆宣传?! 能不能长点心啊!就是为你们自己好,也总该学会低调点啊! 报纸没收,人带回去让他长长记性,注意,别动粗。” “是!” 读报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这就是刚刚卖关子的报应?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不过叶振鸿的名声在外,他说不会动粗,至少能少一些皮肉之苦,读报男子也不敢反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跟着一众警察走了。 如此这般的事情发生在上海各处大街小巷,这当然是古绝渊一大早就安排好了的,因为他对于这些报纸里的“玄机”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而且要做在前面,因为不这样,就容易惹怒影佐或者他手底下的日本人,届时这些“难得高兴”一下的百姓们就要乐极生悲了。 “进去老实待着,记住,这都是为你们好,自己心里要明白!” 很快,刚刚的读报男子被带进了警局,牢房里已经有不少他的“同犯”了。 这些人也都没有受到什么特别关照,至少古绝渊的命令对警察们而言还是足够有威慑力,即使是廖警官最近也学会了消停,更不敢在这件事上造次了。 “报纸哪来的?都是买的?” 面对叶振鸿的问话,这些刚刚读报纸的人都纷纷点头,他们的确只是习惯性地从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而已,不曾想自己发现了“宝藏”却受到了无妄之灾。 “那些人也真是的,就不担心小孩子出事么?!” 叶振鸿心里很是不爽那些指派报童贩卖这样报纸的人,不管他们有多么高尚的理由,在这里如此这般让影佐难堪,对于那些出版社甚至每一个报童而言,难道会是一件好事? 又或者,那群小孩都懂得家国大义,随时随地可以牺牲自己? 叶振鸿可不愿意这些孩子真的出事,于是赶紧去查看了另一间专门关押报童的监牢。 这牢房里已经算是人满为患了,孩子们的脸上有恐惧有惊慌,自然也有不屑和鄙夷。 叶振鸿清楚,这里面有的孩子只是和往常一样卖报而已,或许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手里的报纸竟然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而其他的,或许心知肚明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怨无悔”。 平心而论,叶振鸿很佩服这些孩子的勇气,如果全国上下都能和这些孩子一样铁骨铮铮,小鬼子还能蹦跶多久? 可是,作为维护这方地界的一名警察,他的职责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也包括让这些孩子平安长大。 所以他从来都不理解为什么国共两党的人会要去动员这些小孩子,难道他们不担心这些孩子出事么? “你就是叶振鸿叶警官对吧?” 一名脸上十分平静的报童突然开口了,这让叶振鸿一时间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想法。 “我就是,你认识我?” “你可是难得的好警察,大街小巷里受过你帮助的百姓们谁不在背后夸一句呢?” 一个小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叶振鸿忽然觉得自己的努力很是值得了! “但是,你是否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的到底是哪个民族的血呢?” 这话锋急转,让叶振鸿愣在当场,他可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孩子口里听到这样的话。 “小混蛋你说什么呢?!” 一旁的警察气不过了,不过他没有更多的举动,因为叶振鸿第一时间制止了他。 其他孩子或多或少都因为害怕而远离了门口,可依然还有三名孩子站在了这名敢对叶振鸿如此说话的孩子身后,他们的脸上也十分平静,眼神里同样坚毅。 “你们……不害怕么?” 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用上了一种此时此刻自己能办到的最平和语气,叶振鸿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害怕了,我们也只是大人眼中的小屁孩罢了……不过我们最害怕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因为我们都是孤儿……” 这名孩子看上去顶天了十岁出头,可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无比的平静,就如同在述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这让叶振鸿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他再怎么努力守护这些百姓,也没法让逝者复生了,至于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成为孤儿的,这个缘由不言而喻。 “总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向毁灭,你们才多大啊?! 当然,我不是说你们做的不对,我也清楚你们有自己的觉悟,可这些事难道不能等到你们更大了真正有自己的主见之后再去做么?你们就不能多在乎一下自己的安危么?” “叶警官,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施粥的公子哥,他让我们有了一顿难得的饱饭,当时我和他之间也有过一次对话,你想听听么?” 施粥的公子哥?叶振鸿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讨厌鬼的身影,不过这名孩子如此特别,叶振鸿也很好奇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我可以听你的故事,不过你得答应我让他们好好在这里不要闹事,我保证要不了几天就把你们放了。” “我们只是一群孩子罢了,待在牢房里还能怎么样呢?大哭大闹么?” 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让叶振鸿有点应接不暇了,他真的不习惯和小孩子打交道,偏偏他遇到了这样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 “那件事已经好几年了,那时我们刚成为孤儿不久。 我记得那个公子哥总是带着笑脸,至少看上去没有觉得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令他厌恶。 我当时很好奇地问了一句,‘哥哥,谢谢你给了我们一顿饱饭,可你会一直在么?’ 对于一个小乞丐而言,吃了上顿没下顿,有这样一个大善人总归不是坏事吧,不过我也没指望他能多给点,毕竟他也没这个义务。 可他竟然很认真地回答我了,‘我的确不能天天来,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过这个施粥点会一直持续到你们得到妥善安置之后,明天这个时间,你们要是有需要,记得早点来’。 当时的我们真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用如此态度和我们说话,不仅没有嫌弃的意思,而且表现出了真诚。 我们当时都感动的稀里哗啦,因为终于有口饱饭,而且可以不止一餐。 可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哥哥,谢谢你,有了这一餐饭,我们的肚子也能少疼一段时间了,可我,感觉自己快死了,也吃不到几顿了,因为我这里好痛,好痛……’” 说到这里,这名孩子指着自己的胸口,这就是他当年痛不欲生的地方。 叶振鸿清楚,对于这些孤儿而言,遭逢大难,自然不是一顿饭能抹平的伤口。 可他更好奇古月当年到底是怎么说的。 “那名公子哥竟然不嫌弃我们很脏,摸着我的头说俯下身在我耳边悄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哥哥的这里也是很痛很痛的,尤其是看到你们这样的孩子正在遭受这些痛苦…… 可我还在坚持,因为一旦屈服了,就看不到明天的希望了! 我现在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一餐饭而已,不过我已经在和更多人商量一些对你们有帮助的事情,很快,你们可以得到比较妥善的安置。 可我知道,即使是有了住的地方,能够不再担心吃不上饭,你们胸口的疼痛依旧会伴随着你们一天天过去,因为对你们而言,这份疼痛是忘不掉的! 我只希望你们也能坚持下去,忍耐下去,不要放弃对明天的渴望。 你要相信,即使是此时此刻,也有无数人为了明天而奋斗着,终有一天,你们可以看到晴空万里! 做一个约定吧,只要我能让你们得到妥善的安置,就再信我一次,如何?’ 对一个小孩而言,那份微笑无比温暖,那一个瞬间我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得到缓解。 只可惜,那名公子哥没有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可他的约定的确办到了。 小时候父亲就对我讲过什么叫‘无信不立’,为了遵守约定,我也学会了忍耐,直到今日。 渐渐长大之后,我才越来越明白,对明天的期待其实是那么重要。 叶警官,我清楚你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或许你也觉得我们这么小就冒险并不值得。 可是,你是否清楚还有很多比我们大得多的大人们,同样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呢? 那份报纸,虽然只有一点点偷偷藏在很多人一眼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它却有拨开乌云的力量!” 叶振鸿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熊孩子”说教,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孩子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问你们这些都是谁教你们的,更不会去了解那个公子哥是谁。 但是,我只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就算你们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是值得的,可你们依旧只是一群孩子啊! 你们可以为了明天去付出,这或许是你们的决定,可你们总该学会保护自己,像刚刚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见人就说才好。” “当然,我们只是小而已并不傻对吧?如果不是见到叶警官你了,我们也不敢这么放肆的。” 这个孩子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个“善良”的微笑,这让叶振鸿打心底“服气”了,这到底谁家的孩子,这么人小鬼大? 刚刚提到“无信不立”,看来是书香门第从小就有家教了。 也可能是某个爱国之士的遗孤,在破城那天血荐轩辕。 “好!既然你们信我,那我们也做一个约定吧,只要你们安心待在这里,好好听话,我保证没人会欺负你们,可以吗?” “叶警官,其实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吧,在街道上有你的身影,也能给很多很多人拨开一片乌云的!” 叶振鸿身边的跟班已经有点憋不住了,因为他的头被一个小女孩说的脸红了…… 第159章 姑父与侄儿的心结 对于一大清早就有警察满大街抓人这事,影佐早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他很清楚古绝渊到底想要干什么,每一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古绝渊最积极的时候。 这和提前让警察出去疏散百姓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过影佐还是觉得古绝渊把他自己看的太小了,即使是这一次,他也不打算欺负几个路人或者报童。 纵然这些报纸的确很有分量,那些消息的确很能煽动,可他更在乎的是上海的安定,如果仅仅是因为看了一眼报纸就要惩戒路人或者卖了一份报纸就要欺压报童,只会适得其反。 他需要的,是去找到根源,而这一次,找到根源尤为重要。 既然古绝渊想要“做事”,那就让他承担更多好了。 接到影佐这条命令的时候,古绝渊在心里把这家伙骂了几十遍,不过也改变不了现在要做的事。 不过他也并不奇怪影佐会给他安排这项工作,毕竟影佐已经默许他保护这些普通百姓了。 反过来讲,如果古绝渊办事不利,这些被抓进大牢的看报路人和报童都会遭受更大的危机。 对于这个结果,古绝渊也并非完全没有料到,只是有些事情,明知道艰难险阻也在所不惜。 “把叶振鸿他们几个正队长都叫过来。” 给了秘书命令,古绝渊眼下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这次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 很直观的判断,既然报纸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大街小巷,就不可能是从城外运进来的,所以负责印刷的报社就在城内。 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秘密的地下报社,另一个就是明面上亲日的报社里有人藏私了。 这两种可能又都指向一个结果,无论是秘密报社还是秘密工作人员,这些人肯定都来自国共两党或者其他抗日势力,甚至暗地里支持抗日的资本家们。 无论到底是谁,一旦被查出来自然少不了遭遇迫害,而自己,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帮凶了。 “大汉奸”的名号还顶在头上,又搞出打压抗日势力的事情,恐怕自己的项上人头被某些人惦记上也不远了。 纵然自己儿子最近和国共两党的人“打得火热”,也未必能够左右他们的意思,又或者,不得不用更多条件去交换。 说到底,自己又会更拖累自己儿子了。 想到这里,古绝渊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里他的确太憋屈了点,曾经冲锋陷阵时的意气风发早就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报告!” “都进来吧。” 没给古绝渊更多的思考时间,叶振鸿等一众正队长都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那些看报的卖报的都抓了?” “是,现在都关在牢里。” 作为代表,叶振鸿自然得负责回答古绝渊的问题,不过他最近也“听话”很多了,尤其是这一次事件里古绝渊的决断让他很是佩服。 “影佐又来命令了,既然我们把这些人都抓了,就让我们去顺藤摸瓜找到幕后印刷报纸的人。” 这个命令让一众队长们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早就习惯了每次有这些行动的时候,以抓捕的名义对那些百姓实施保护。 不曾想,这一次影佐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把七十六号的活也扔给了他们。 这当然是一种敲打,同时也是一个威胁,一旦古局长拒绝了,不仅警局没好日子过,这些路人也会立刻被转移甚至就地遭受酷刑。 “七十六号的人会来么?” “他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还没整明白呢!影佐估计是不指望那些人的办事能力了,而这一次,我让你们提前出去疏散百姓也的确算是没有顺着影佐的意思。 这算是新账老账一块算吧,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啊!” 队长们习惯了古绝渊的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的无奈倒是十分少见。 “您的意思是?” 能看出古绝渊的疲态,叶振鸿感觉自己应该分担一些,至少要看在姑姑的份上。 “查,这事咱们必须查下去,不然都没法交代,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的身份到底还是警察不是特务,所以要注意方式方法。” “是!”一众队长也只能跟着表态,毕竟命令就是命令。 “具体点,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就把他们难住了,只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叶振鸿作出回应。 “这次的报纸是夹在《上海日报》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一开始就这么计划好了,而能办到这事的应该是报社的工作人员。 另一种就是把报纸分发出来的人中途将准备好的额外报纸夹杂进了《上海日报》里,要确认是不是这种情况,可以去邮局查探一下,如果送到各家各户的报纸也是有夹带内容的话,就说明这件事的源头其实是在报社里?至少这个源头应该能比邮局更早接触到这些报纸才是。” 叶振鸿的分析没有问题,古绝渊也很认可,不过他还补充了一点,“邮差也可能成为关键点”。 意思是就算邮局本身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某一个或者某几个邮差有这样的任务,他们可以在分发报纸之前就能将夹带弄好了。 在古绝渊的补充下,他们最终定下了三个方向,也就是报社、邮局和邮差以及给报童分配报纸的人。 这个短小的会议之后,古绝渊把叶振鸿单独留下了。 “有个事应该让你知道。” 古绝渊一脸严肃,这让叶振鸿不得不十二分专注,虽然他和古绝渊之间始终有心结,可他很了解古绝渊这个人,一旦他的脸上写满了严肃的时候就是真的遇到难事了。 “那个秦雨涵的爹,叫秦逸伦的,已经确认是共党无疑了,可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不怕事的臭小子为了把秦雨涵送出城,真的给我弄了个实实在在的共党放在了家里……” 这事古绝渊可不会是在开玩笑,而且也的确像是古月会做的事。 叶振鸿有些错愕,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古绝渊要说给自己听,虽然这是一种信任的体验,可两家人之间的亲疏早就不能一言蔽之,此时此刻自己应该知道这些么? “姑姑他们知道么?” “我没问,不过我猜想是她们几个帮着那臭小子一起把这事弄成的,毕竟我家还有一个影佐的眼线在,没有她们的帮忙,那个臭小子应该也不敢这么做。 事实上,你应该也听说了,就是这次事件的开端之前,臭小子接连第二天大中午跑出去,还带着两个妹妹。 简单分析就知道,这事并不复杂,不过他做的很谨慎,首先是把两个妹妹都带出去,然后让其中一个和城外的共党交换装束,随即把共党拉进城,第二天又让秦雨涵伪装成在城外的妹妹,等出去后再把城外的换回来…… 有一说一,那个臭小子对自己妹妹真的没话说,很多时候我都比不上,所以这一次他也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了。 可结果却是扔了一个共党在我家里好吃好住,这叫什么事啊?!” 叶振鸿也有点意外,因为古月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心知肚明,那两个妹妹在古月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也不言而喻。 如此这般,他也能毅然决然地用自己妹妹去冒险,就说明他的确下了很大的决心,可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为何还要把人放在家里呢? “关于这一点我问过他,他说是给秦雨涵回来时留位子……这小子真的是皮痒了!” 古绝渊也没少说过自己儿子“臭小子、皮痒”之类的话,可别人不清楚,叶振鸿还能不了解内情么?在古月出生后这一二十年里,古绝渊一次都没动手打过他,就算闹出事要动所谓家法,那也是白夜月做主。 “这个秦雨涵还要回来啊……到时候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共党了吧?这样真的好么?难道古月现在已经倒向共党了?” “据我所知还没有,这小子鬼着呢,用他的话来说,共党找他办事,他不会有二话,国民党找他办事,他也肯定会竭尽所能,因为他要守护这个家……” 说到这里,古绝渊不由幽幽一叹,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尽显疲态。 叶振鸿并没有觉得很震惊,因为古月的心思从来没有瞒过他,尤其在警局上下巧立名目送钱的时候。 叶振鸿自然不屑这种做法,可他清楚如果没有古月的钱,这些警察也只会走回剥削老百姓的老路。 更何况,他自己可以不屑,但是他手下人跟着他一起两袖清风未必都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古月给他们送钱的时候叶振鸿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古月这人会来事,每一次他都会附上“叶振鸿的名义”。 至于古月为何要做这么多,说到底还是为了巩固古家的势力,为了守护他那个家,他的家人。 “那家伙倔强着呢,平时看着很好说话,对谁都客客气气,可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住!可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万一……” “他也知道这样危险啊,可他害怕了,他怕陆杰的事情再来一次……” 提到陆杰,叶振鸿也没法言语了,因为当时的场面他自己都后怕不已,万一自己的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却无能为力该如何是好?易地而处,如果是他自己站在陆杰的枪下,能像古月一样毫不犹豫比把两个妹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么? 虽然打心底不喜欢古月,因为两人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自然也有古绝渊的关系,可叶振鸿一直都很佩服古月,因为他能处理很多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刚刚去监牢里看了一眼那些报童,其中有几个一看就和别人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个小女孩……” 叶振鸿把自己刚刚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古绝渊,因为他清楚这个小女孩背后一定有共党地下党人的影子。 “这些人也真是的!他们就没想过这些孩子的安危么?!” 作为警察,古绝渊和叶振鸿的观点是一致的,都认为让几个无辜的孩子被搅进来太过分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那几个孩子的确有自己的觉悟…… 其实,说到底,咱们中华民族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谁不无辜呢?可那些刽子手,会因为眼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老弱妇孺就放下举起的屠刀么?” “也是……看来你也有自己的思考了…… 是时候告诉你一些当年的事了,其实你爷爷是一名老共党……” 略微沉吟,古绝渊把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还是对叶振鸿说出口了,不由有些说不出来的顺畅感。 可叶振鸿的表现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这让古绝渊反倒很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太早,就是前段时间心里烦闷,整理父亲的遗物时看到了爷爷留给他的一封信,就夹在父亲和您的那张合照的相框里……” “我记得那照片不是没给你么?我当时让秘书自己去处理了……” 一段尘封的往事又回荡在古绝渊的心头。 “您的确是给她了,还特地交代了一句其他的都给我,不过她特地替您说了一堆好话,并且把照片也给我了…… 说实在的,我很想直接把照片砸了,尤其是相片里,父亲笑得是那么开心…… 可我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吧,还是把照片带回去了。 这次整理遗物时,一个不小心真把那相框给砸了,背后的信件才第一次展示在我面前。” 这叫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么?古绝渊也一直很意外最近叶振鸿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至少没有当着面给自己甩脸子了。 “所以,你父亲也是共党这事,你现在也知道了?” “嗯……” 古绝渊本来还想把当年那事多隐瞒一阵子,最好是不用自己说出口,可眼下看来是不说不行了。 “好吧,是时候让你知道当年的真相了,竖起耳朵听好了,其实那一次,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 第160章 叶振鸿的额外任务 自从发现了自己爷爷和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对于当年的事情叶振鸿其实一直有所猜想,可他并不能直接想到关键点。 而且他很容易想到一个更偏离主题的路线,那就是古绝渊是知道内情后才下手。 这就可能是明哲保身又或者真的是给日本人递投名状了。 虽然这个想法始终很难驱散,可他也不愿意相信古绝渊会是那样十恶不赦的人,毕竟认识这人二十多年了,除了一堆和懒有关的小毛病以外,古绝渊真的从未有过任何大节有亏的事迹。 当然,那次事件除外。 叶振鸿的心里始终很复杂,因为“杀父仇人”这事,就在他眼前发生,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可是,此时此刻古绝渊却说出了一个他不曾猜到的“真相”。 这是事实么?大概的确如此吧,至少古绝渊从来不屑编故事。 可他很难接受,因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是共产党人?这个理由他很难理解,因为这种牺牲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虽然当年的确很艰难,叶家没少得罪日本人,被针对也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叶振鸿实在想不通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或许那个……他信任我吧,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凭什么让他这么信任……” 差点又脱口而出“那个王八蛋”,古绝渊还是收敛了,毕竟是在叶云天的儿子面前。 而这个解释,叶振鸿也不得不相信了。 至少,这些年里,古绝渊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辜负他父亲的这份信赖! “您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我当时差点……” “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人,反正这是你老爹的安排,他才懒得考虑我的感受呢! 不过……也未必不是有可能出于他对你也有足够的信任,知道你不会真的做出太极端的事情。 反正,这事就是这个而样子的,但是无论如何,那一枪是我亲手开的,不管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又或者是为了什么目的,我的确是你的‘杀父仇人’,这点不用改变。 对你说这些,也只是认为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了而已,之后的路,还是你自己决断。 当然,你也应该知道,你不能用这件事赖上我,就算你赖上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补偿的。” 最后这句补充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叶振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能够感觉到古绝渊身上这副被自己父亲当年施加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自己这个亲人都不曾想过理解,而且即使是现在也很难开口说一句原谅,又何况那些不知内情的百姓呢? “姑姑是不是也一直清楚?” “嗯,你爹倒是没想过影响我们夫妻间的和睦,不然……要知道你姑姑这人枪不离身的……” 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人令古绝渊感到害怕的,应该就只有他的三个老婆了。 叶振鸿心中更加释然了,至少古绝渊对自己姑姑的爱是真的。 “行,这事我清楚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的确有一点小事需要你帮个忙……” 古绝渊难道吞吞吐吐起来,这让叶振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多考虑一下会不会有坑。 “您说。” “就是,我那臭小子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过我也知道,他有他的分寸,而且有他娘看着,这小子不会太过胡来。 可是啊,最近有些各方势力的女人都在蠢蠢欲动……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这事叶振鸿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可懒得管古月的事情。 但是多年来,他也知道古月可谓是“不近女色”,这点和他自己十分相似。 不过他是“大仇未报又继承了父亲的遗志,这乱世未平何以为家”之类的理由说服自己,可他不清楚古月又是用什么理由去“坐怀不乱”呢?毕竟古月要面对的诱惑可比自己大多了。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吧,不过古月这么大个人了,和万馨怡的事多半也吹了,他现在找个人应该不为过吧?” “是,我知道他也不小了,这事我懒得干涉,但是你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什么来头么?什么周家的、七十六号的,还有国共两党的 ,搞不好哪天蹦出来一个日本人这桌麻将都不够位子坐了!” 这消息倒是新鲜,叶振鸿不由一愣,虽然他不太在意古月的事,可这么有分量的小道消息还是很乐意多听一听的。 “我明白了,您是怕他的婚姻也被这些斗争给绑架了?” “嗯,没错,这就搞得像以前的政治联姻一样,我是很反感的! 当然,我自己这方面也算不上有多好,可我能够拍着胸脯说,我从未对不起我三个老婆! 但是当年嘛,我家老头子,你爷爷还有段老头都没少掺和我的事啊,而且十分卖力! 不然现在也不会是这个光景吧…… 当然了,我并不后悔,如果我自己不接受是肯定会拒绝的,而且如果她们不乐意我肯定不会听那些老家伙的话。 可现在呢?我不清楚古月的打算,但是那些背后的势力是什么想法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儿子一步步为了这个家被人绑架,可我实在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在他看来,我这方面的确算不上一个好榜样……” 叶振鸿听懂了古绝渊的意思,看来当年自己姑姑和段家老三一起嫁给古绝渊也是有相当多的内情。 甚至可以说就是一种“政治联姻”了,几方家主都很乐意一拍即合。 可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明着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丈夫,真的心甘情愿么? 更何况当年白夜月都已经生下古月了! 不曾想,如今这事又用另外的形式出现在了古绝渊的儿子身上,这难道就是“天道轮回”? 叶振鸿清楚古绝渊为难的事情在于他自己觉得他总归是有所亏欠的,所以这方面他真的不是个好榜样,直接对自己儿子“颐指气使”的架势都会弱上几分。 可这事,叶振鸿又能如何呢?且不说他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就是平时和女人交流的次数,那都被古月甩开好几条街…… “您想我做些什么呢?这方面我也力有不逮啊……” “这个我也知道,你姑姑没少操心,可你就是不为所动。 不过不要紧,我不是要你给他什么建议。 我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让你替他选啊或者参考,就是让你帮我把他和那些女人的事都搅黄了就行了。” 这竟然是出自一个当爹的口中?“很单纯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儿子的事搅黄了”…… 即使是叶振鸿也有点跟不上了。 “嗯,是我没说清楚,”看到叶振鸿为难的表情,古绝渊也只好更加详细地说明,“其实就是让你和你的人平时巡逻或者出外勤的时候,看到臭小子和某个女人独处,不对,一般都会有小飞跟着,反正就是这种情况,你们就故意上去找茬就行了。” “这……” 叶振鸿有点哑口无言了,这叫什么事?! “我知道,这个对你而言也很为难,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了,而且这事你说给谁去做能比你合适? 如果是你,首先小飞就会收敛许多,而即使你的人,他们也会看在你的份上不把事闹大了。 可若是换了别人,小飞那脾气,谁对臭小子不好他就可以跟谁拼命,我手下其他人敢惹他们么?就算我让他们去,他们也不敢啊! 但是,你不用想太多,那个臭小子平时的确杀伐果断,可他都是谋定后动,一旦突然出现你和你的人接二连三给他捣乱,他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想你们到底要干嘛,至少有这个过程的时候,他也会难得的举棋不定。 当然了,你总归是他哥对吧?就算是看在你姑姑的面上,臭小子也不敢和你较真的,这点你应该放心。” 叶振鸿真的有点无言以对,不过古绝渊说的也的确在理,以警局其他人的尿性,就算古绝渊逼他们,他们不敢不听命令不去,也顶多在古月的视线内露个头便不敢造次了。 说到底,这还是他们父子间的家事,虽然各方势力的人很显然动机不纯,可她们只要没有真的做很出格的事情,古月也没发出求救信号,外人都不应该掺和的。 偏偏,叶振鸿是家里人…… “好吧,我试试看。” 有这个答复,古绝渊已经相当满足了。 他现在的确是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人,不然也不会特地找上叶振鸿。 家里那个女共党肯定早就被他的几个老婆识破了,又或者根本就是串通好了的。 既然如此,那些人的态度就有点难以捉摸了。 虽然齐向阳自己说他没有安排和陈焱章一样的手段,可秦雨涵的存在根本用不着他安排…… 说到底,古绝渊作为一个父亲,只是很单纯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政治联姻”这事,就算他自己能弄得很圆满,他也不认为他儿子能学到自己的优点,因为他清楚自己儿子“责任心”太重了。 万一有心人设计安排,自己儿子落入圈套“擦枪走火”,以他的性子,纵然一万个不愿意也会负责到底,这样一来之后的生活里能快乐么? 作为一名父亲,古绝渊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发展。 离开古绝渊办公室后,叶振鸿脑袋里有点乱,他不禁腹诽,认为这个古绝渊明明是对自己讲了那么重大的事情,都没说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缓缓。 现在不仅要去追查报纸的事情,还得去干涉古月的事。 叶振鸿很想找自己姑姑去告状,好好宣泄一下。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误会古绝渊的意图了。 诚然,该查的案子得查,去干涉古月这事也不是突发奇想,但是古绝渊更重要得目的其实是让叶振鸿好好忙碌起来,自然也就没时间去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虽然这种方式十分笨拙,却也是一个当姑父的一片苦心。 只可惜这个湾子绕的有点大,叶振鸿一点也没感到善意。 不过想发牢骚这事也的确分散了叶振鸿的注意力,从结果而言,古绝渊也不应该有什么不满了。 思来想去,叶振鸿感觉自己还是需要换换心情,索性直接驱车去了古月的学校。 这两天十分敏感,亲日高等学府的门卫看到警车突然出现之时不由有些紧张。 “叶警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有眼力见的路人都不能不认识叶振鸿,这学校的门卫亦然。 “有点事找古月聊聊,麻烦帮我叫他出来吧。” “这会正在上课,要不您直接进去转转?咱这学校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下课的时候古大少爷看到您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到您的。” 门卫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来这个学校找人的,让他去把古月喊到门口来的还是第一次,就算是万宝来来了不也是找到校长专门弄了个会议室么? 古月能是自己随便去喊一嗓子就自觉跑出来了的么?就算真的会跑来,门卫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的饭碗了。 “这个……也行,不需要通传一下么?我并不是公务在身,会不会很失礼?” “难能啊?谁还不知道您呢?没事,您先进去吧,我一会跟校长打电话汇报一声就行了。” 这个门房里还有电话?这学校的配置还真是相当不错啊…… 叶振鸿心中难免生出鄙夷,因为这里之所以能够如此“骄奢”肯定都是一些不太能上台面的交易。 “那这样,你先汇报一下吧,得到校长先生的同意我就进去看看,的确从来没看过这所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得嘞!那您稍等。” 一听说叶振鸿跑来找古月,陈焱章就很好奇,这还真是个稀客。 在他掌握的情报之中,叶振鸿和古月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私交,虽然古月没少给叶振鸿的那些手下送钱,叶振鸿也的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自己一分钱都没有收过,日子也比较节俭。 平日里古月也不会特地找叶振鸿,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太复杂了。 不过关键时刻叶振鸿并不会和古月作对就是了,这人心里有他自己的一杆秤。 “沁心啊,叶振鸿来了,说是找古月有事,你去门口把他接进来吧,算是给他一个符合身份的面子。” 第161章 黄有为的震惊 陈沁心很意外自己义父的决定,一般在学校里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人来要需要去接待,这差事也轮不到她出面。 至少陈焱章很清楚自己女儿在学校的工作里擅长什么又不适合什么。 不过陈沁心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困惑而不服从自己义父的命令,很快她便出现在了叶振鸿的面前。 “叶警官,这边请。” 再次见到陈沁心,让叶振鸿找回了上一次错失的惊艳。 传说中这人总是冷冰冰生人勿近,可此时此刻纵然是礼貌性的微笑也如冰雪初融让人心旷神怡。 最近已经越来越习惯正常女装的陈沁心,已经完全能驾驭自己的长裙和高跟鞋,虽然有大衣的包裹却也难掩她婀娜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 那无拘无束的长发自由自在地随风摆动,在这寒冬中平添了一份灵动。 叶振鸿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坠落凡间的仙子,是那样超逸绝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静止,一切的喧嚣都已远离。 唯独余下了叶振鸿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叶警官?” 不解叶振鸿干嘛傻愣着不动一下也不作声,陈沁心只好再次发声试图唤醒这人的注意,而且被人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太舒服。 “啊?啊!咳咳……陈老师你好,又见面了。” “是……这边请。” 陈沁心在自己的脑海里略微搜寻了一下这个“又”字从何说起,不过印象不深了,便很快放弃。 “其实我就是找古月有点事,可这位门卫太热情了,一定要我进来看看,不曾想还麻烦到了陈老师你。” “不妨事,这节我没课,这学校并不算太大,不过一应设施还是齐全的,校长致力于给每个学生一个更安定和谐同时多姿多彩的校园环境,所以有图书馆、体育馆以及几处林荫小道。 叶警官想去哪看看?” 对于任务而言,陈沁心可不想做任何不尽心的打算,既然她负责了对于叶振鸿的接待,总归得让这人有宾至如归的感受才是。 只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才能得到这个结果就是了…… “我……还是去教学楼附近看看吧,一会下课了古月也好看到我,如果有机会下次没事的时候我再来好好参观参观。” “行,这边请。” 这人还要来啊?没事就真来参观?这里有什么好参观的?! 明明刚说这学校如何如何不错,现在心里就有点不耐烦了,因为陈沁心感觉如果这人真的跑来参观,那个引导他的又会是自己,对于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她而言,这事的确有点劳神费力。 好在叶振鸿没有缠着陈沁心问东问西,他一直很安静地跟着,似乎真的在好好欣赏这里的校园景象,这点让陈沁心略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叶振鸿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自己身上。 之所以没多说什么,是叶振鸿不自觉地紧张导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免多说多错,索性一言不发更好一点点。 可是,这份“安静”因为一个小插曲而打断了。 一名看上去像是老师的男人和陈沁心擦肩而过时特地打了声招呼“陈主任”。 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叶振鸿却突然灵光一现,因为,作为一名立志要当真正守护百姓的警察,叶振鸿的专业素养可不是一般的高。 尤其是对于一些很重要的细节,他都能做到过目不忘,比如通缉令。 而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并没见过,可叶振鸿就是觉得哪份通缉令上有一个嫌犯就和他十分接近。 更让叶振鸿不得不多心的地方,是这个男人的眼神。 在交错的过程里,叶振鸿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眼神里的闪烁,似乎对自己有一种不自觉的畏惧。 这种表现可不应该是一个老实本分在大学教书的老师该有的。 “请等一下。” “警官好,有什么事么?” 这个男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刚来学校任职的黄有为。 当然,他没忘记给自己脸上做了伪装,而且已经不只是之前的两撇胡子了,现在他的眉间多了一颗痣,再加上眼镜的遮掩,黄有为自以为应该不会有所纰漏才是。 可惜,他看到叶振鸿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有点慌乱,自然是因为那张通缉令的事情。 “这位先生也是这学校的老师么?你好,我是警察总局的叶振鸿。” 主动伸出右手,叶振鸿似乎在表示友好,这个举动让陈沁心有点意外,可她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或许有问题。 黄有为却越发紧张起来,因为叶振鸿的眼神太过锐利,即使是隔着镜片他也不敢直视。 可惜,这时候不能一走了之。 “叶警官你好,我是今天刚来的黄有为。” 纵然黄有为极力掩饰,可他手心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了,而这点也被叶振鸿逮个正着。 “原来黄老师第一天来这里上班啊,可我不知为何觉得黄老师有点眼熟……” “可能是叶警官在出警的时候有碰到过吧?我也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听说过叶警官的大名,左邻右舍可没少说你的好,有口皆碑。” 这个“眼熟”可一点也不好,黄有为的心里越发慌乱,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个警察面前暴露了,越发不自在。 正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叶警官,要不先去找古月同学吧?” 陈沁心已经察觉到叶振鸿的不一般,心中也很想教训黄有为一番,这人实在实在是太不镇定了,真的有点小偷见到警察时的样子。 心中虽然很是疑惑,而且眼前这人的怀疑都越来越高,可叶振鸿还是没有无视陈沁心的意见,对黄有为说了声“再见”后便跟着陈沁心继续去找古月了。 可这份未解的疑惑已经在叶振鸿的心底深深埋下。 逃过一劫的黄有为强自镇定,好不容易远离了叶振鸿之后他才实在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气,这个举动倒是引起了周边学生的注意,有些女生还担心这人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 “没,没事……我是今天新来的老师,黄有为,刚刚看到教务主任了,有点紧张过头了,缓一缓就好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教务主任是谁学生们自然清楚,而一个新来的老师会在领导面前紧张也算正常的,可这个黄有为是不是太过于了一点?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额外的因素?要知道,那可是陈沁心陈老师啊…… 于是,关于黄有为在陈沁心面前紧张到说不出话甚至不敢喘气的消息不胫而走。 “陈老师,刚刚那黄老师你们是怎么招进来的?听他说今天是第一天,就有点好奇,如果方便的话请细说一下。” “学校有一套招聘老师的流程,这名黄老师其实来上海有些日子了,我们也是经过了层层面试,最后校长决定招他进来,这人学识还算渊博,态度也很认真,符合我们的要求。” 关于黄有为的身份,军统上海站这边已经伪造了一整套资料,陈沁心自然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多心了……也怪我,可能是职业病吧,看谁都像坏人,刚刚差点把黄老师当成通缉犯了。” 想要用尬笑来糊弄过去,可惜陈沁心一点也没有给予回应的意思,这让叶振鸿莫名伤心。 “叶哥?你这倒是稀客啊,找陈老师的?还是找我的?” 正巧路过的古月和齐小飞看到这样两个人的组合十分诧异,可还没等叶振鸿开口,陈沁心就抢着把事实交代了一番,“叶警官来找你的,刚刚还没下课,校长吩咐我接待一下,这样才符合叶警官的身份。 你们谈话需要会议室么?” 叶振鸿会特地跑到学校来找自己,古月认为一定是很急切的事情了,而且很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会议室来避免被其他人听到,于是用眼神询问了叶振鸿的意思。 可叶振鸿有点没法理解,这古月在学校到底是上课还是干嘛的?来个人找他还有校方专门安排会议室? 而且陈沁心在古月面前似乎一点老师的架子都没有,这两人似乎十分熟识,这让叶振鸿也不由有了额外的想法。 “那就麻烦陈老师安排一个了,这小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被别人听去了也不好,容易给古家丢人。” 这个说法倒是让陈沁心很意外,古月还算丢人?那什么叫不丢人呢? 不过她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说了句,“好的,跟我来吧。” 被叶振鸿讥讽也不是一两次了,古月根本没有在意,就算是在陈沁心面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齐小飞不乐意了,他感觉这话会让自己少爷在陈沁心心里减分,这事可不行,必须好好找回场子。 可惜他还没开口,叶振鸿又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馨怡?真是好久没见了啊!都长成大姑娘这么漂亮了!” “叶哥哥还是喜欢哄我们开心啊,的确是好久没见了,不过您的美名还是经常在大街小巷上被传扬,就选想听不到都不太可能了。” 看到古月和陈沁心在谈事情,万馨怡原本打算直接路过的,可这走廊并不宽裕,而叶振鸿的出现的确是个很难得一见的事情。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多年前在古家,当年的日子里,叶振鸿完全可以说是孩子头,没少带着一群弟弟妹妹玩耍。 只是那种无忧无虑惬意,只能存在于童年罢了。 “我来找这小子的……唉,你们的事还是太可惜了,是这小子没福气,那我们先走了,有需要的时候记得找我。” 突然来一句“是这小子没福气”,而且是当着男女双方这么说的,叶振鸿也算是有感而发,这一对他从小就很认可,毕竟是他的弟弟妹妹,成为弟弟和弟妹也并不奇怪。 不曾想,时过境迁,这两人根本就形同陌路了据说。 “一会还有课,我就不打扰叶哥哥办事了,先告辞了。” 明显对刚刚的说法一点也不在意,这让一旁的李晓燕在心里把自家小姐数落了一番,这些人真的会用各种方式让自己痛苦,同时不给别人舒坦。 当然,古月也是这样。 他也表现出了根本没在意的样子。 “就是这里了,你们慢慢聊,如果之后还有事情可以去旁边的办公大楼找我。 叶警官,我先告辞了。” 没有在乎关于万馨怡的小插曲,陈沁心顺利将叶振鸿和古月带到了一处单独的会议室,齐小飞自然会跟着,他还得守在门口站岗。 安排妥当之后,陈沁心便离开了,对于叶振鸿的感激她也只是微微一笑。 可这微笑又一次印在了叶振鸿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诧异地看着自己表哥盯着自己老师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古月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发现。 “那个……叶哥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陈老师了?” “啊……啊?!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没有的事啊……” 这反应让古月都哭笑不得,实在是太直白太容易猜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毕竟那可是陈沁心啊,叶振鸿这样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被吸引肯定是自然而然了。 “行吧,你的事我也懒得多问,反正你肯定不会让我多掺和的,不过你专门跑到学校来找我,看来是很急咯?到底所为何事?” 还没等叶振鸿开口,上课铃声响起了。 古月这节课看来是又要旷课了,据说是新来的老师第一次上课,这可没有留下好印象啊。 而这位新来的老师自然就是黄有为,这节课就是给古月他们班的人教授历史。 之前的历史老师突然不见了,学生们也有点众说纷纭,不过第一时间就有人补缺上,所有人都只会认为这人是被安排直接顶替了,那名倒霉的历史老师甚至都没有来说一声告别,很可能就是在见不得光的交易下被牺牲了。 而当黄有为踏进教室之时,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更加肆无忌惮,因为他们刚刚听说了一个外表上描述十分贴合这名历史老师的男人面对陈老师的时候都快喘不过气了! 黄有为并不指望这个学校的学生能够全部都很听话,可这么“热烈”的欢迎,他也并不需要。 只是,当他站上讲台开始环视这个班的学生,准备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又一次愣住了。 而且目光直接停在了一个女生的身上,万馨怡。 这下学生们更加肆无忌惮了,基本断定这个新来的老师是“色中饿鬼”,看到漂亮女孩都走不动路的那种。 面对这样的起哄,黄有为赶紧收敛心神,努力维持了一下课堂秩序。 可他心中全是震惊和不解,因为这个教室里竟然坐着那名跟在陈沁心身后的狙击手…… 第162章 本末倒置 原本跑来找古月是想转换一下心情,顺便探探口风,毕竟叶振鸿对于古月的“感情生活”从未关心过。 可是,古绝渊直接让他把古月的事全部搅黄了,这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他如何判断古月和谁在一起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呢?万一这小子真的只是在和一个普通女孩约会,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棍子给人打死了”,是不是太蛮横了一点? 说到底,叶振鸿还是一个“正经人”,他有自己心里的一杆秤,纵然是答应了古绝渊,也不愿意胡来,总归还得看一看古月的意思,万一真的有一些动机不纯的在古月身边绕来绕去,他再出手也能心安理得。 可惜,莫名地出现了一点点变故,原本就是见个面说个话的功夫,结果现在不仅在学校里转了转,还特地安排了一间会议室。 叶振鸿感觉此时若是草草了事,他会很没面子,而且古月肯定会想方设法刨根问底。 于是叶振鸿决定先换一个话题,一个令他相当意外的发现。 “刚刚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新老师的,叫黄有为,这人你有印象么?” “听说是新来的历史老师,之前那个离职了,学校补充老师的动作也是真的迅速,不知道从哪挖来的吧,不过很不巧,这一节课就是他给我们班上的第一节历史课,我却不得不旷课了……” 事实上黄有为突然跑到学校来当老师这事,古月真的一点也不清楚,而且今天到校之后也没有打过照面,只是听说了历史老师换人,来了个新的。 可这人竟然会是黄有为?古月不得不有所警惕了,因为这个问题是从叶振鸿口里说出来的。 叶振鸿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正如他今天特地来此,一定是有所目的,而不是特地跑来看自己,这一点古月心知肚明。 可叶振鸿没有直接切入主题而是探讨了一下新老师的事情,这就说明他对黄有为的印象有些深刻,为何呢? 恐怕就是那通缉令了…… “原来是这样……也罢,我可能就是有点职业病吧,看谁都像坏人……” 不由想起刚刚那一幕是在陈沁心身边发生的,这恐怕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莫名有些让叶振鸿感到伤感,这种感觉还真得很特别很微妙很新鲜。 而这份“落寞”的表情,虽然一闪而过却也被古月察觉到了。 “你是说,刚刚陈老师带你过来的时候,你却认为学校新招的老师是个坏人?而且当面就这么说了?” “倒是没有……不过我的确对陈老师说了自己可能有点职业病这样子…… 其实吧,我之前看到过一份通缉令,也不知道为何就通缉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虽然并不是经过我的手,可既然是通缉犯总归要过目不忘对吧?我就记下了那个人的相貌,想着万一碰上了,总归也是要出力的。 不过那通缉令没两天就撤了,这事难道是搞错了?我也没太过问,其实在上海这地界里,要我们那发通缉令的多了去了,比如七十六号就让我们通缉了一个叫张汪洋的大学生,应该是个共党吧,这两个通缉令是一天出来的,所以我也有印象。 可我刚刚看到那个黄有为的时候,感觉神似那名通缉犯,一时间不自觉警惕起来,尤其是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十分闪烁,一种做贼心虚的样子,让我不得不怀疑啊。” 古月腹诽不已,“可不得做贼心虚么,那家伙的确就是上过通缉令的通缉犯,虽然只通缉了一天,而且那通缉令还是我发的……” 可他还是对黄有为的“处变不惊”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吧?怎么当特工的?! “陈老师有说什么吗?” “也没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态度更加冷淡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叶振鸿“落寞”的原因?古月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这应该算是“铁树开花”吧? 或许也能借着这个机会替黄有为绕开一下,至少别让叶振鸿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可不就得不高兴么?你这身警服还穿着呢!跑到学校来怀疑一个新来的老师是通缉犯,你咋想的?要知道这老师应该是校方一步步认可之后猜招聘的吧?虽然这里的确是个亲日的大学,更是直接把亲日写在了牌子上,可我们校长对于师资这一块把关还是很严谨的。 就比如说教我们国文的陈敬文老师,他可是正儿八经从德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啊,据说他当年全额奖学金都拿到手软。 所以在选老师这块,校方应该不会也不敢马虎才是,毕竟来这里的,谁还没个背景呢? 就像你说的,来了一通缉犯,这可不是小事吧?万一把哪家的少爷小姐给弄伤了,校方怎么交代呢? 而且你应该得知道,陈沁心老师是校长的义女,其实就和亲父女一般无二,你直接当面怀疑她老爹,还指望她能给你好脸色啊?” 古月说的很在理,叶振鸿也没有多想,不过他莫名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而这个表情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那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英俊脸庞上,这让古月再次确定,这位叶大少是真的动心了。 “你有点不对劲啊?从你的表心里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因为可能错认了一个通缉犯而失落,而是你在陈老师面前可能丢脸了让你有些莫名的后悔? 别急着否认,你知道的,我这人才是真的过目不忘!” 作为一名专业的警察,眼下似乎被自己弟弟给“审讯”了一般,叶振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也好奇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不由间在古月的狂轰滥炸下有些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嗯……看你这实诚的表现,我估计你是真的看上了陈老师了,毕竟她花容月貌天香国色嘛,作为男人都能理解你才是,可你,叶振鸿并不擅长这事,也从未有过类似经历,所以你不确定你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不自觉去在乎一个并没有见过太多次面的陈沁心的感受,我说的对吧?” 叶振鸿有些震惊了,因为他不得不承认,经过理性分析的结果似乎还真是这样,可他应该承认么?一见钟情?不对,应该叫二见钟情? 反正他有些慌乱,因为这种事他的确没经验更不懂。 “叶哥啊,这事有啥丢人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吧? 更何况你这仪表堂堂正人君子,又有一份不错的差事,整天为民请命,哪哪也不算不够格对吧? 只是吧,你这人太过一本正经了一点,所以现在反倒有些慌乱,我没说错吧? 因为你的确‘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你就跟个苦行僧似的,别怪当弟弟的说你,就算是我,起码也不会拒绝和女性正常交流,可你呢?一天到晚能和女生说几句话?恐怕和你说话最多的就是我老爹的秘书了……” 叶振鸿有些生气,可他很想否认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这些年他心中的心结始终没有打开,可他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给自己父亲报仇随后一了百了,因为他想要继承自己父亲的遗志,为这全城的老百姓多做一点实事! 更何况,他也必须认可正因为有了古绝渊的行动方式,警局才没有沦为真正意义上的走狗和帮凶,至少愿意守护百姓们日常的警察们还是能够尽自己最大的一份努力。 可惜,越是这样,他的内心越是纠结,因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偏偏是这个仇人在始终践行着父亲的期待…… 诚然,叶振鸿的内心是痛苦的,可他始终坚持,因为他想看到这座城更好的明天。 所以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他的社交基本为零,出席公开场合也只有实在推不掉的时候才勉强露个脸。 可他不由有些慌乱,明明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妥,怎么会今天就产生变化了呢? 难道是因为心结有所松动? 可他似乎更加不安了,因为他是真的不懂,到底该如何是好。 “坦白说吧,我也不太懂男女之事,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一心只想守护这座城的百姓,让他们有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日常,而我,只想守护一家老小,让他们的脸上还能挂着笑容。 所以咱们这样的人,其实都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分心对吧? 可是啊,我们有错么?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对吧?只是我们给自己设置了限制而已,但是,既然我们没有错,缘分出现的时候,我们也不应该本能地反感,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 叶振鸿现在都忘记了自己今天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似乎有点本末倒置,可他也不在乎了,莫名有股勇气在催促他任性一次! 可他不知道的是,古月此时的心情更加复杂。 能够看到自己的表哥“铁树开花”,其实古月是很开心的,毕竟他对叶振鸿这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总归是个好人,能看他自己去争取幸福,这的确是一件应该支持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一定得是陈沁心呢?! 古月很是矛盾,他十分想支持叶振鸿正视自己的内心,既然有想法,就去追求试试。 可陈沁心……古月当然不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这样对于叶振鸿真的公平么? 更何况,古月自己和陈沁心的关系又那么复杂,万一哪天又有了新的变化,或者叶振鸿察觉到了一丝丝真相,到时候叶振鸿回忆起今天的种种,又会怎么想? 叶振鸿还会感激古月对自己的支持和鼓励么? 恐怕只会认为是在耍猴吧…… “表哥……我知道,你一直也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对吧?可咱们到底还是兄弟,你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时刻也不会真的对我不管不顾对吧?” 好好的怎么又开始打感情牌了?叶振鸿不由有些警惕,因为他清楚古月这人一旦开始谈感情了,就肯定有很多下文,因为“感情”一定不是他的目的。 “别紧张,我什么时候真的害过你? 只是这个情况有些复杂,我刚刚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真实想法,对于这一点,我是为你高兴的,能看到你迈出这一步,至少二娘是肯定很开心的,她开心了我自然也开心啊,这点你不会否认对吧? 可是啊……就是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直说了吧,陈沁心老是是校长的义女,而陈敬文老师是校长的亲侄子,之前校长一直都使劲撮合这两人的……” 叶振鸿不由瞪大了双眼,他很好奇为什么古月把这些事弄得如此清楚?这人是真的很闲么? “你也别这样看我,我也很无奈的,其实吧,陈敬文老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每天都想往夜总会跑,说白了,‘万象乾坤’那里他都不能算是常客了,根本就算他半个家…… 前些时有几天,陈敬文老师突然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没给家里人多交代一声,就那么好几天了无音讯,家里人自然着急啊。 不得已,陈沁心老师就跑到了‘万象乾坤’去找人试试看,不巧,正好碰到了我,而且机缘巧合之下,她还和我跳了一支舞…… 从那时起,这事就更加复杂了,因为我这人吧,太容易被人记住,也太容易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下叶振鸿更加懵圈了,明明古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这段话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强调支持自己去努力,又说这个目标有点复杂,一会是有婚约之类的安排,一会又是他自己掺和了一脚? 古月到底要说什么,叶振鸿的确很难明白。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一个更奇怪的问题,那就是陈沁心会不会也是古绝渊所说不乐见出现在古月身边的女人?! 没错,如果周家的不行,七十六号的不行,国共两党的不行,万宝来家的也不行,那么一个亲日高等学校校长家的,就可以了么? 第163章 螳螂捕蝉 直到这次会面结束,叶振鸿也没有提他来此的真实目的,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古月感到很莫名,尤其是叶振鸿难得地顾左右而言他了,明明这人是特地找上的自己。 可他也没法继续多问,只能当作是叶振鸿突然开窍了之后准备先把其他事情放一放。 事实上叶振鸿的决断会让古月惊掉下巴,因为他很认真。 在古月的分析下,叶振鸿认为自己的确是对陈沁心产生了未曾有过的情愫,这让他有一些慌乱,可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尤其是听到了古月关于陈沁心的更多介绍之后,叶振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当然不知道陈沁心的真实身份,古月也不可能直接说破。 于是,这个看上去超逸绝伦的美女教师,在叶振鸿眼里反倒是有些“弱势”。 在古月的描述里,陈焱章一直在撮合自己的义女和侄儿,这里面似乎有点问题。 因为陈敬文明明是个当老师的却是个流连夜总会的花花公子。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内情,对陈沁心而言,除了父命难违以外,根本没有一丝自身的期待吧? 那么古月呢?叶振鸿并不知道当晚在“万象乾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理解怎样的“机缘巧合”竟然能让这对师生共舞。 可这里面会不会有失落甚至是绝望? 一个女人不得不去夜总会找自己未婚夫,这还不够让她心碎么? 作为一名专业的警察,遇事不推理一番对叶振鸿而言就会浑身难受,所以他此时此刻就在不停地推敲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结论就是陈沁心内心其实很痛苦。 如何能让她摆脱这种痛苦呢?自然是找一个自己能接受的人,同时也让自己义父能够接受。 或许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陈沁心才不得不和自己学生传出了流言蜚语? 在叶振鸿看来,古月这人虽然不靠谱很混蛋,但是他的确在某些方面很君子,撇开师生这层关系不谈,以古月的家世背景,让陈焱章闭嘴一定是没问题了。 可惜,在叶振鸿看来陈沁心应该不清楚古月身边其他那些女人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人的角力其实是各方势力的一种比拼。 在这些势力面前,一个当老师的陈沁心可不就是形单影只的弱势么? 想到这里,叶振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能正视自己的情感,可他并不是一个占有欲强的人。 如果陈沁心已经做了决定或者的确心有所属,他叶振鸿并不会枉做小人。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给陈沁心出把力…… 自嘲一笑,叶振鸿从未想过自己这暴风骤雨般降临的爱慕之心竟然成了护花之意。 不过他也对自己强调,还是得先弄清楚陈沁心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并没有真的对古月有超乎一般的好感,叶振鸿就准备一往无前地去正式开始追求。 所以,这事得从收集情报开始。 而且,这也的确事关古月的“感情生活”对吧?叶振鸿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他这可是在替古绝渊办差。 可要说搜集这方面的情报,他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除了那一晚“万象乾坤”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能去问一问。 而首先呢,他需要再次去确认那张通缉令,无论如何可不能让一个通缉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陈沁心身边,这个安全隐患必须排除。 叶振鸿是一个一旦拿定主意就会雷厉风行的主,所以他直接去了警局的档案室,调出了那一天的通缉令。 因为对于张汪洋的通缉始终没有撤销,所以管档案的警员很有印象当天还真有另一个人被通缉。 “绑架少女?!”这个罪名让叶振鸿不由一愣,而且这画像看着像是素描,却惟妙惟肖,和那个黄有为的确很神似,叶振鸿对自己的怀疑做出了充分的解释。 尤其是当他把画像的嘴巴以下遮住之时,那双眼睛就更像了,即使是刚刚的黄有为戴上了眼镜。 “这个绑匪抓到了?” “我也奇怪,没听说有人抓到,可这个通缉令没多久就撤了,听说是报案人主动要求的。” 报案人可以要求撤销通缉令?这是一个笑话么? 叶振鸿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这里,让警局通缉或者不通缉,都有很多人随便动动嘴就行了。 这事很无奈,却也的确无可奈何。 “记得报案人是谁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的,您应该清楚,有些人不会轻易透露自己和这些事的关系。” 这个也没法去深究,除了一些类似七十六号这样的机构以外,若是个人出于某种考虑希望警局发通缉令,多半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姓名被透露的,一个是可能会受到报复,再者,谁都可以让警局发通缉令么?这事万一被普通百姓们知道了,恐怕会有很多不好的猜想。 “那这事谁经办的还记得么?这档案上都没写一笔啊?” “额……您怪我也是应该的,可……”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警局内部这些事情实在让叶振鸿窝心,可他也的确怪不到这个档案管理员的头上。 “行吧,这个我借走了。” “好的,您慢走。” 按理说一般的通缉令都得局长首肯,而且这些年里,上海警局是没有副局长的。 可是古绝渊很懒,尤其是一次又一次被日本人或者七十六号的人要求通缉这个通缉那个,他每次都要面对一个不认识的照片或者画像,看不看都不会改变结果,所以他觉得这事太无聊了,索性直接推给了一众队长。 叶振鸿自己也没少批准这些莫名其妙的“通缉令”,可是,除了日本人和七十六号之外的那些人,如果记恨上了谁,是不会找到叶振鸿的,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叶振鸿一本正经。 对于其他几个队长而言,这算是不小的“商机”。 但是他们都清楚自己不能太过火,不然东窗事发之时他们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真正知道警局还开展这样业务的人,在整个上海的范围内其实并不算太多。 看着手中的通缉令,叶振鸿只有两个线索,一个是这素描的确惟妙惟肖,可为什么是素描呢? 很显然这个素描不是警局内部的画像师出品,也就是说这个举报人至少看过这个嫌犯的正脸。 另一条线索就是“绑架少女”,这个名头其实很容易查证,毕竟报案绑架的并不算多,更何况是少女了。 这些年上海警局的震慑力还是足够的,尤其是古绝渊坐镇,一般的宵小都不得不收敛,就是道上混的也得礼敬三分,万一真弄出什么大事,这人恐怕会被黑白两道一起绞杀。 有了这份威慑力,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大案要案,当然,除了事关日本人的…… 而最近唯一和绑架有关的,叶振鸿首先想到的是“陆杰事件”,而且的确是“绑架少女”。 这个嫌犯和陆杰有关?而且是事后才想到要通缉,是漏网之鱼? 不对,叶振鸿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因为陆杰可是个军统的人! 这嫌犯难道也是军统的? 那么会做这事的,应该是古月无疑了。 叶振鸿在心里盘算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古月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陆杰事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也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以古月的性子,惹到他自己可能都未必有事,但是招惹他妹妹,这事就小不了了。 于是对这个嫌犯秋后算账?就算陆杰都没了,也不愿意放过么? 可是叶振鸿清楚地记得最后发生的一切,因为他就在现场。 那这人难道是幕后的? 按理说当时陆杰有点自掘坟墓的意味,也可以是破罐子破摔,所以他不可能不把自己所有人都带上才是,可为何会有漏网之鱼呢? 或许这人提前从陆杰的掌控中逃了出来? 又或者,这人是给军统上海站通风报信的? 越想越有点心惊,叶振鸿感觉这里面的水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很多。 万一这人真的是一个军统特务,那么他跑到学校里就是伪装潜伏了,又或者存着其他目的性,毕竟那是亲日高等学府。 在里面上学的学生家里,又有几个不亲日的? 那人想要搞事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恐怕会让陈沁心的安危出现超乎想象的隐患,这可比随随便便一个通缉犯带来的危害要大得多! 叶振鸿决定查下去,既是为了陈沁心,也是为了心中的执着,毕竟,就算是亲日的那些人,在学校读书的学生总归不应该受到牵连才是。 而眼下,叶振鸿想到了两种途径验证自己的猜想,一个自然是直接了当地去找古月问清楚。 可他刚刚从古月的学校出来,虽然他不认为古月会直接对他说谎,可古月这人最擅长的是把不想说的事情用各种方式来隐瞒。 如果真是古月通缉了一个军统特务,为何很快又撤了?叶振鸿认为这里面应该是有所交易,说白了,就是军统上海站的人找到了古月,毕竟那小子都直言不讳他的确和国共两党的人有关联。 权衡利弊之后,古月放弃了追究这个嫌犯的意图,或许军统上海站方面也做出了某种承诺或者让步。 所以想要让古月坦白,估计是不可能了。 另外一种途径,就是从这个叫黄有为的身上下手。 他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学校并且任课,关于他的身份自然有一个很完整的设计,不仅能查而且经得起推敲,这应该是搞情报工作的人必修课。 可是,黄有为这个人到底在上海出现了多久,又是为什么而来,未必能让左邻右舍都配合。 或许最专业的人士可能做到密不透风,但是,这人如果真的上过通缉令,叶振鸿可不认为作为一个特工而言,黄有为能有多么专业…… 于是,换上便装,叶振鸿蹲守在了亲日高等学府大门口附近,他准备盯上黄有为一探究竟。 叶振鸿清楚自己的这次举动可能伴随怎样的危险,在这个地界上,如果牵扯到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即使在警局里也多半都避之不及。 除了姓廖的想要“建功立业”以外,大部分人还是明哲保身,尤其是古绝渊默许了这种做法。 可眼下,叶振鸿不愿意放弃探究真相,因为这座学校里大部分都是懵懂的学生而已,他们不应该为了父辈们的选择而受到牵连。 纵然古月和军统上海站之间有所交易,叶振鸿也不认为古月能够左右军统这些人的方针,毕竟那些人是不怕死的,古月平日里那套威逼利诱可不好使。 所以无论古月是否知道军统的人准备在这个学校里搞事情,他都应该是无可奈何才对。 于公于私,叶振鸿都不允许自己视若无睹。 一次次给自己决心之后,时间来到了放学后。 一辆辆轿车从学校门口驶过,当古月的座驾离开时,叶振鸿特地躲开了,避免自己被认出来。 很快,黄有为出现在了校门口,可他身边有两名女生跟着。 叶振鸿感觉不妙,因为他刚好认识这两名女生,万馨怡和李晓燕。 难道黄有为的目标是万宝来? 未必不可能,叶振鸿感觉自己的坏预感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好在万家的车很快将两名女生接走,黄有为步行离开了学校。 保持着安全距离,叶振鸿远远跟在黄有为身后。 因为他并不确定黄有为的反侦察能力到底如何,纵然他未必是个称职的专业特工,也可能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特工,总归还是得有一点专业素养,不然军统上海站干嘛要用他? 可是,叶振鸿完全没有意料到,他在学校大门外的蹲守,其实早就被人用望远镜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跟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干嘛,如果没有太过激的举动,不用现身。” 得到了陈焱章的指令,陈沁心确认叶振鸿是在跟踪黄有为之后,她也开始了自己的如影随形…… 第164章 陈沁心的应对 第一天在学校任课,黄有为感觉自己莫名兴奋,虽然有个班课堂纪律一般,也没什么人愿意听他讲课,而且有两个家伙招呼都不打直接旷课了。 可是,整体而言,像古月他们班这么离谱的并不是全部,总归还是有“嗷嗷待哺”的学子认认真真的听自己讲课,那份专属于老师的欣慰令他感觉着实不坏。 总而言之,今天收获满满。 而作为一名军统特工,他竟然在自己学生里发现了那名跟在陈沁心身后的狙击手。 没错,就是万馨怡。 这个也的确符合他之前的猜测,很可能就是陈沁心发现了万馨怡的某种特质,于是加以诱导和培养,最终才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其实,黄有为一开始就感觉陈沁心和万馨怡两人之间有着某种很相似的地方,这或许就是陈沁心所察觉到的特质。 陈焱章虽然并没有提前对自己说什么,却并没有阻止自己去发现这个事实,就说明在这方面黄有为得到了站长的认可,这也是他很开心的另一个缘由。 最后,那份战场上发现的惊艳,在日常生活里似乎又有别样的风味…… 猛然甩甩头,黄有为觉得自己这么想就不对了,且不说背靠背的战友,在日常里可是师生关系,有这个想法都让他自己不耻,他可不要当一个太猥琐的人! 可是,有些想法的确挥之不去,而且,陈沁心和古月之间不也是不清不楚么? 当然了,这里面恐怕有更多陈焱章的考量,所以黄有为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和陈沁心相提并论。 于是这点萌芽的心思,被他自己压在了心底。 只可惜,想要连根拔起他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这一路的浮想联翩,让黄有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可正是这份直白的“大意”让叶振鸿越来越怀疑他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正确。 在这个过程里,叶振鸿也同样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的事实。 就这样,黄有为回到了给他安排的家里。 这是一个并不显眼的居民区,穿过几条小巷就到了黄有为所住的一处小楼,他在里面租了一间二楼的屋子。 并没有直接上楼,确认黄有为已经进屋之后,叶振鸿开始向周边的老百姓们打听有关黄有为的消息。 虽然穿着便服,但是叶振鸿的名号就是最好的定心丸,路边的大叔大婶们或多或少都清楚这个年轻人值得信赖。 “你说那家新来的租客啊?没来两天,我记得就是昨晚突然搬进来的。” “没错没错,那屋子一直空着,好些年了,屋主也不急着租出去,都没看到他们招租的消息,突然昨晚就来了这么一个年轻人,听说他今天就要跑到大学当老师了,所以赶着租了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 一对老夫妻很热心地给叶振鸿介绍了黄有为搬来时的情况,毕竟很突然,这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意,不过黄有为这人看上去还挺正派,又是要当老师的,周边的大婶们突然来了兴致,尤其是家里有待字闺中大姑娘的…… 于是,黄有为的情况也被很多人关注着,刨根问底之后周边人都清楚了。 这人原本是南京的,这里的亲日高等学府有名历史老师要离职了,校方就去物色了一下替补人员,就联系上了这个黄有为。 来到上海后他先是住在酒店,确认被聘用之后就租了这里的房子,离他们学校的确不远,走路都不用半小时。 表面上这些信息并没有太大问题,可这么突然地搬家就问题很大了。 因为叶振鸿再三确认过,这对老夫妻前几日从未见过黄有为出现在这附近,而且他们也没听别人提到过这人有来过。 说白了,这人很可能压根就没有看过房子,却能突然搬进来,是他没被所有人看到么? 又或者,他的确根本不用来就能租下这处住所。 更奇怪的是,这栋小楼的屋主也不经常回来,这对老夫妻甚至都记不清这人到底叫什么了。 这里面如果说没有猫腻,叶振鸿是完全无法相信的,不然就对不起他的职业素养。 可眼下呢?他能想到两个进一步的方式。 一个是开门见山,直接上楼去找黄有为好好交流一番,这么做的好处是黄有为一定措手不及,乱中出错的可能性很高。 可坏处同样明显,因为万一这人真的是军统特务,就不排除他会狗急跳墙的可能,届时自己的安全就会受到相当大的挑战了。 叶振鸿不是一个愣头青,在这种时候他并不会莽撞。 于是他的选择是再去搜集一下其他可能用得上的关键信息,如果实在没法突破,只能带人一起来布控了。 感谢了那对老夫妻之后,叶振鸿离开了这片居民区。 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陈沁心露出了她的身影。 “您好,刚刚叶警官问了两位什么事情,能够对我说一说么?” 叶振鸿刚走,就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孩突然跑来这么问,老两口顿时有些警惕,虽然这女孩的确很漂亮,可那冷冰冰的样子和生硬的语气,一点也不讨喜。 “哦,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其实我是,古月的朋友,他知道叶警官最近在独自调查一些嫌犯,可即使是叶警官也难免有危险,只是警局现在特别忙,尤其是出了昨天的事之后。 所以古月就让我来暗地里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帮叶警官的忙。” 一眼就看出了这对老夫妻的戒备心,陈沁心不得不赶紧把古月搬出来,毕竟用他来圆谎应该很有分量。 “古月?就是那个古大少爷?” “是的,就是他,而您二位应该知道,他和叶警官是表兄弟,所以说什么也不希望叶警官出事,可他又不能明着来,因为那样有违叶警官的职业操守,不得已就让我这个外人来帮他问问了。 其实我算是个私家侦探吧,所以刚刚就跟着叶警官过来了,看到他对您二位问了问题便想知道具体他到底在调查什么,不知您二位能不能对我说说?” 这个由头还真有点合情合理,至少这对老夫妻并没有继续怀疑了,而且越看眼前这丫头越舒服了,总归是古大少爷的朋友,搞不好还是女朋友…… 于是,陈沁心基本掌握了叶振鸿刚刚到底了解到什么信息。 简单判断之后,陈沁心能觉察到叶振鸿已经开始怀疑黄有为的身份,而且现在肯定更加笃定了。 叶振鸿之所以没有立刻去找上黄有为,恐怕是想再去搜集一下新的消息或者寻找支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沁心嘱咐那对老夫妻万一叶振鸿又来的时候,不要提到自己,因为这些都是古月想要暗地里帮一帮,直接说出来了容易让叶振鸿别扭。 好好谢过他们之后,陈沁心便找了个附近的电话亭向陈焱章做了汇报。 略微沉吟,陈焱章立刻想到叶振鸿之所以会找上黄有为,一定和那次的通缉令有关。 在心里又骂了黄有为一遍之后,陈焱章拨通了古府的电话,他希望古月到家后给他回电。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更准确点,“谁挖的坑谁就得负责填”。 陈焱章可没空再为叶振鸿多操心,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因为这能让古月多欠他一次。 毕竟搞出事情的是古月自己,现在跑来翻旧账的又是古月的表哥,这事往小了说就是不够团结,有违契约精神,往大了说就是在给抗日大业添堵,想来古月也不希望背上这个名头,也不会希望叶振鸿真的被人这么诟病。 对陈焱章汇报完事的陈沁心,并没有跑去黄有为的屋子,因为周边的居民都看到她了,这样容易打草惊蛇。 可这件事并不能不了了之,陈沁心打算多搜集一点关于叶振鸿的情报,也方便自己义父做后续的判断。 于是她时隔多日又一次踏足了“万象乾坤”夜总会。 这一次她并没有盛装出行,夜总会的门卫也没有把她拦下的意思。 在心中记恨了雅丽一下,果然上次让她那么打扮就是在逗她玩! “看到你完好无缺的,我就放心了。” 还没等陈沁心先排解一下心里的怨怼,雅丽便提前打起了感情牌,这份关心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无人可知,但是雅丽脸上的哀愁和忧伤历时转化为拨云见日的喜笑颜开,这份功底让陈沁心自叹弗如。 这次行动全程都没有雅丽的戏份,她也的确有点憋屈,不过陈焱章这么安排也不是不能理解,雅丽清楚自己的岗位和职责,纵然没法去真刀真枪地和鬼子干一场,却也能从关键渠道上给上海站贡献自己的力量。 “别的不多说了,帮我查一个人,叶振鸿,越详细越好。” 叶振鸿三个字也算如雷贯耳,却和这夜总会格格不入,这让雅丽有些意外。 “怎么会突然想要查他的事?这人可从不来这里啊,而且一般在这里讨论的人,也不会特地说这么一个‘刚正不阿’的警察的,想要查清楚恐怕得费点事,而且得专门放消息出去让知道内情的人主动来透露。 可这样一来,很容易打草惊蛇,因为叶振鸿的口碑不错,而且是古月的表哥,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一般人都不太可能愿意招惹这么一号人物的,而且一旦有机会,肯定会赶着卖他人情。” 雅丽的顾虑的确是事实,陈沁心也清楚可能就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她特地来找雅丽并不是真的指望所谓情报网。 “别人如果敢染指叶振鸿的事,的确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你不同啊,你可是‘小飞哥的女人’不是么?” 根本判断不了陈沁心这句到底是开玩笑还是陈述事实,不过雅丽也清楚这次针对叶振鸿的确不是简单的事情了,作为情报人员她也不会深究,不过也不愿意当无头苍蝇。 “还说呢,那家伙也有好些天没来了,而且整天跟在古月后面,我哪有机会单独套话呢?” “据我所知,古月其实很支持你们,至少没有反对,就算他不信任你,担心你在玩弄齐小飞的感情,可这次齐小飞很认真,古月这人愿意尊重齐小飞的选择。 至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不会太在意了,只是你如果真的伤了齐小飞的心,恐怕站长都不得不亲自给你说情才行了……” 陈沁心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雅丽自己何尝不知?可她是一名专业人士,困难是家常便饭,如果不能迎难而上她又如何能体现自己的不凡? “咱们的陈大小姐怎么越来越善于分析这些事情了?难道是近朱者赤么?” 雅丽的意有所指陈沁心很快便察觉,可她真的没工夫多开玩笑。 “我知道最近他们在忙,多半不会特地跑来,可你就不能约齐小飞出去么?到时候古月肯定不在,什么情报,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感觉最近陈沁心是真的越来越“不拘小节”了,雅丽有点哭笑不得,更何况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主动约哪个男的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吧好吧,你都这么急切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略微表示了谢意,陈沁心不打算多做停留,不过临走时突然想到有个消息雅丽有权利早点知道。 “张鬼牺牲了,你有权早点知道。” 雅丽心中咯噔一响,虽然他们都是在刀尖跳舞,可自己的战友真的离去之时,没人可以绝对坚强。 “就是说,那个小田原是他杀的了?” “嗯,差不多是同归于尽,不过张鬼和一名地下党一起在死前干掉了十倍与他们的鬼子,包括小田原,想来他们也能瞑目了吧……” 陈沁心表面上看着依旧平静,可即使是她,这内心的波澜也无法抑制,嘴上不说,雅丽却也能感同身受。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鬼一直都在为赵猛的死而耿耿于怀,报仇成了他最大的动力之一,这一次能够手刃小田原,对他而言或许是真的是求仁得仁,而且最后出现在小田原面前,一定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应该理解和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再一次感受到雅丽果然比自己懂得更多,也看的更加透彻,陈沁心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不自觉给了雅丽一个拥抱,“万事小心……” 这个举动让雅丽有些错愕,不过她随即释然一笑,“你也是……” 第165章 影佐的敲打 回到家中的古月听说陈焱章特地打电话到家里,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因为有好事的时候这人肯定会等着自己过去找他的。 一通电话下来,古月感慨自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谁都可以给他添堵? 叶振鸿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旦嗅到了嫌犯的气味就会锲而不舍。 或许陈焱章也没想过刚让黄有为在学校任教,叶振鸿就突然出现在了校园里。 可是这里面又有点奇怪的地方。 古月认为叶振鸿不是一个喜欢摆谱的人,如果他去学校的目的就是找自己,他一定会首先选择让人通传一下在门口碰个面就行了。 可陈沁心亲自将叶振鸿引入了校园,还特地提供了会议室,这个待遇可是万宝来才享有的,算是给叶振鸿面子么? 古月察觉到了一丝刻意。 或者说,根本就是陈焱章有意为之! 很显然,叶振鸿是个什么人,陈焱章不可能不清楚。 而陈焱章刚刚安排黄有为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学校,转头叶振鸿有事找上门,如果正常情况下为了黄有为的身份安全,陈焱章可以想方设法不让叶振鸿踏足校园内一步才是。 可结果偏偏恰恰相反,而且叶振鸿好巧不巧地和黄有为擦肩而过了。 如果这还不算刻意,那陈焱章就是太不小心了。 可陈焱章会么? 想及此处,古月已经清楚陈焱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特地打电话到古府其实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因为叶振鸿很可能会紧咬不放,而一个军统特工被名义上替日本人做事的上海警察盯上了之后,会如何做出回应? 恐怕斩草除根也是选项之一。 这就是陈焱章想要表达给古月听的意思。 他当然不会对叶振鸿“斩草除根”,因为叶振鸿是古月的表哥。 而一旦这事最后是看在古月的面子上才化解,古月就又欠了陈焱章一次人情。 “这个老狐狸!” 心中腹诽不已,古月一时半会却无可奈何。 直接告诉叶振鸿真相或许是最快的方法,可这事会有不少风险,倒不是他不信任叶振鸿,而是陈焱章等人会拿这个结果说事。 如果古月可以因为信任就自顾自地把军统等人的身份随意向他人说明,那么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什么保密可言? 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心隔肚皮,“信任”这事对于特工而言,只能建立在“不存在背叛的机会”之上。 而叶振鸿很显然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所以陈焱章一定会以古月处置失当的由头进行更多的讨价还价,最终让古月不得不做出更多的让步。 不然,陈焱章可是没什么底线的…… 可是,除了说明真相以外,古月还能做些什么呢?强行禁止叶振鸿的行动? 有些举棋不定,古月想来想去唯一能商量的人就是他老爸了,可惜,古绝渊今天未必会回。 其实,影佐又放开了对车辆的管制,所以今天才会有不少车辆上路。 可这些车主也都受到控制,就是每辆车上都贴了一个“检”字,意思是这辆车已经被里里外外检查清楚了,无论车主还是乘客都和之前的事件无关,之后也不能有关系。 而这件事情,影佐并没有让他手底下的日本兵去做,而是一股脑又扔给了警局。 原本就在为报纸的事烦心,又总是惦记自己儿子的“情感生活”,古绝渊都难得有点焦头烂额。 偏偏在这个时候,影佐又扔了如此繁琐的差事下来,同时,他还不忘提前放出风声,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了。 其实操作起来不难,就是让哨卡的日本兵对被拦截的车主们说清楚去警局报备就能领到“检”字和通行证,这个类似于“良民证”。 知道这个消息后,上海各界大大小小的有车一族,都一股脑涌向了警局。 而这件事,往大了说,可就根本没有止境了。 因为这是上海,虽然未必每个人都有私家车,可很多有车的大佬们,那都可以有十几辆甚至几十辆的。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帮派的那些人。 出门不坐车,就凭两条腿走路,这事对于帮派的大佬们根本忍无可忍,一个是丢分子,再者就有点安全隐患了。 坐在车里还可能未必被人认出,也就不一定会有惦记,可走在路上,就算身后的人再多,也未必不会跳出一个不怕死的! 即使是青帮的人,他们也不能豁免,而且也不能直接违抗日本人的命令。 于是段常青亲自杀到了古绝渊面前,毕竟他们是翁婿,而且这事需要解决的是青帮的所有车辆并非他一人的。 “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麻烦你,可这事你也清楚,我们那早就炸开锅了,也就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事,出门也没那么大排场。 可我们那的情况太复杂了,就算月笙可以安静地待在家里不外出,可其他人呢?就说那季尚福吧,他怕死的要命,出个门搞得像要找人火拼似的,这样的动静,对你们也不是好事对吧?” 这事古绝渊也心知肚明,对于这些帮派大佬们而言,之前他们出门可以三辆车,自己坐中间,安全就能得到不少保障了,可现在,他们就是拉上十几个小弟也未必心里踏实,尤其是季尚福这样的,因为他的老爹就死在了军统的枪口之下。 他自然会怕自己走在大街上也有一个狙击手瞄准了他的脑袋。 更何况,这次军统上海站跳出来一个两个枪法好到匪夷所思的狙击手,这些人就更怕了。 可惜,对于这些人而言,让他们家里蹲一天或许还行,十天半个月恐怕就要了他们半条命! “这样,我安排人直接跟您回去,不过为了避免更多问题,您给个清单我,比如您自个就安排三辆车受检就行了,同时,以您这为标准,您那大大小小的堂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必须要有一定级别的才行,您看这样如何?” “也只能这么办了,还是麻烦你了,不过你也别全部用一个标准,我们那总归有人喜欢计较‘长幼尊卑’的,要不我就放行两辆车,给月笙安排三辆,其他几个长老就也是两辆即可,然后再低一个级别的,就集中几个堂口的给一辆用用,你看如何?” 这些人真麻烦!可惜,眼前的是自己岳父,古绝渊没法多说什么,“行,我去安排人,您给个名单就好,备注上每个人的配额。” “唉,我这老脸也就你还认一认,那你忙,找个人帮我弄就行了。” 段常青很开心古绝渊如此给自己面子,因为他知道这人有些臭毛病,不过对自己女儿的确没话说,所以平时也真的没有什么地方麻烦过古绝渊的。 可这一次,事关整个青帮的江湖地位,试想,如果青帮的不能比其他大小帮派先用上车,那怎么能突显龙头老大的地位呢?面子往哪搁啊? 所以段常青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青帮的面子,毫不犹豫地接下来这趟差事。 古绝渊的表态令他十分满意,也正因为如此,在青帮里他也倍有面子! 类似段常青这样的,但凡能和古绝渊攀上点关系,都不遗余力地开始往局长办公室冲,不然就得和其他百姓们一起在大厅里排队了。 对于某些以“大资本家”自居的大老板们而言,这事本身就很丢人。 可惜,古绝渊是出了名谁的面子都未必给,我行我素惯了,能像段常青这样走后门的真不多。 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来试一试,也就苦了古绝渊的秘书了,谁都不能放进去却又谁都不能得罪,笑颜如花的俏丽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没了血色…… 至于大厅里,就更加离谱了,已经有人开始贩售排队号码了。 甚至销量还不错,不过有人撞到了枪口上。 一个号贩子看到一身便衣的叶振鸿走进警局大院,还没看清到底是谁就凑上前直接开口卖号,可他刚说完自己就后悔了,恨不得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号码牌吃掉! “生意都做到警局了?不得不说你也是个人才!” 没有意外,从这人开始,一众号贩子都被叶振鸿扔进了大牢。 原本就有看报纸的和报童在里面蹲着,这下牢房更加人满为患了。 了解清楚具体状况后,叶振鸿也没闲着,亲自维持大厅的秩序,同时派人好好给来的人分了类,比方说私家车就一辆的,又或者开公司办厂有好些车的。 因为这些人的车里,有的是被各处哨卡拦住了,放在那本身就很影响交通,能早一点拉走都算给老百姓解困,而有的车其实还停在一些车库里,收到风声的人没有开出去,却也知道开不出去了。 在叶振鸿的安排下,警局大厅的办证流程渐渐更合理更效率。 可这仅仅是第一步,关键还是的派人出去挨个检查车辆,并且让车主签下保证书。 这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警力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叶振鸿很好奇影佐到底想要干嘛,难道他不想要关于报纸的结果么? 其实,无论是报纸还是车辆,影佐的目的都是敲打古绝渊这一个。 说到底,古绝渊在这次事件中的举动让影佐十分不爽,也间接导致了一些很不好的结果。 但是,古绝渊做错了么?他并没有,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守护百姓免受无妄之灾而已。 虽然影佐不屑这个目的,却也不能公开说古绝渊做的不对。 可是,他不能允许下一次还是这样重蹈覆辙。 所以他要给警局安排一堆做不完的工作,不仅能敲打古绝渊,还能好好让这些警察知道,他们到底应该听谁的。 可他还是小看了古绝渊的能耐,或者说人脉。 听说查车这件事之后,古月只认为是影佐可以刁难他老爸,可这事的确迫在眉睫,坐车坐习惯的人,谁愿意走路呢? 想来警局的压力一定十分巨大,古月第一时间想到了万宝来。 原本碍于面子,没有主动去找古绝渊的万宝来还在想办法怎么给自己弄一个“检”字和通行证,古月突然找上门,他们便一拍即合。 古月的意思很简单,让万宝来出面给商会的人表明一个态度,就是这时候应该不要只考虑自己,毕竟在这大上海混,还是要讲究很多人情世故。 商会这些人,谁家没有好几辆车呢?就说万宝来自己,他就给家里每个人安排了专车,包括女儿和儿子。 可实际上,万馨怡上学期间也只需要早晚接送罢了。 于是古月的意见是让万宝来做出表率,不要把自己手里所有车都一股脑弄去申请,这样很可能要弄好久也不会有个结果,但是,如果万宝来可以只拿出一辆车来,古月可以找人给他先弄了。 这算是两好合一好,因为万宝来的确坐车坐习惯了,他出门走两步都会不舒服,而这也是卖给古月一个面子,同时在帮古绝渊一把。 而且,也能给他继续涨面子,因为商会那些人,如果不按照这个章程去办,他们也不得不继续排队,一时半会肯定是没法通过检查的。 可若是跟着万宝来一起,就相当于开了后门了。 当然,这些人可不知道这个后门是古月专门给他们开的,目的是交易,他们只能知道这是万宝来给他们争取的“福利”。 有了这个安排,商会的人也算是第一批又开上车了,不然他们安排车去学校接自己孩子都无能为力。 说来,这事也算很巧,因为有个老师想找古月走后门,古月才听说了来龙去脉。 知道自己老爸那性子肯定是不耐烦的,古月也只好亲自来帮忙了。 想到这里,古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感觉查车这事也能做点文章出来,尤其是能想办法把叶振鸿绑住,别让他到处窜。 事不宜迟,古月立刻拨通了警局的电话,他给古绝渊描述了一下利用万宝来给商会方面查车事情的减压方式,同时表示这种方式也是推广和复制,关键是找到一些领军人物。 而警局方面为了让这些事得到推进,就得给那些领军人物足够多的面子,所以出面的最少得是叶振鸿…… 第166章 影佐的一石多鸟 并不太愿意跑去会见某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叶振鸿很疑惑为什么古绝渊要给自己这个任务,尤其是他手上还有其他事没有完成。 不过,据古绝渊的秘书所言,这些人都看重面子,如果给他们足够的面子,就更容易谈拢,而这些人如果能向万宝来看齐,关于查车的事情又能省去好多事情。 但是局长不可能亲自去找这些人的,只能劳烦叶振鸿去跑了,毕竟有叶振鸿出马,那些人也能感受到被尊重。 这个说法叶振鸿也不是不能理解,尤其是“局长不可能亲自去找这些人”。 听说段常青都专门跑来了,想来古绝渊也的确是焦头烂额,叶振鸿便不再纠结。 可他始终搞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所谓查车,一般情况下在哨卡检查才有意义,因为拦下车辆后能看清里面的人或物,到底有没有藏私或者夹带都能一清二楚。 可眼下这么大范围地查,尤其是那些根本就没有开出门的车辆,又能藏着什么呢? 而且,就算给这些车辆都检查完了,贴上了“检”字标签,同时发放了通行证。 届时他们在过哨卡的时候,就能直接“免检”么?万一有人铤而走险呢?又或者有恃无恐,方针已经有了通行证? 届时,日本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思来想去,叶振鸿也搞不懂影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影佐这一招很阴险,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正是要给古绝渊还有上海警局下绊子。 所谓查车并且发放“检”字和通行证,其实根本没有实际意义,正如叶振鸿所设想的那样,谁能保证那些车主在得到通行证之后不去做藏私和夹带的事情呢?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以往,没有这个步骤,如果日军哨卡查出什么问题,只会对车主进行追责,并没有一个监管机关需要为此负责,可眼下不同了,因为通行证都是警局发放的。 试想,下一次某辆车出了问题,而且有“检”字和通行证,又会如何? 是不是可以追究警局一个监管不力或者玩忽职守? 而事实上,警局凭什么去监管这些车辆呢?他们只能在车主主动配合的时候查验一遍而已。 偏偏,如果没有这个步骤,这些车辆都不被允许上街。 那些车主无论是谁,无论到底会不会有其他想法,他们都得先去一趟警局。 而且,这些人会让警察们查出什么猫腻吗?又或者,他们会因为担心警察们被追责而不去做原本就计划好的事情? 说白了,影佐就是明摆着给古绝渊还有上海警局挖坑而已。 可惜,无论是古绝渊还是叶振鸿,此时都还没意识到这里面有着如此严重的问题,因为他们都有点分身乏术忙的焦头烂额。 而最先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恰恰是陈焱章和齐向阳。 尤其是陈焱章,因为他手里的车还真不少,而且时不时会在军统的行动时派上用场。 所以他特地在电话里提到了这件事情,因为这才算是真正卖了古月一个无法拒绝的人情。 相对于这件事而言,叶振鸿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了。 可是,陈焱章并没有直接说明有何破解之法,毕竟这事和他关系不大,能够提出问题所在也算足够有诚意了,之后该如何是好,还是让古月自己去思考吧。 也正因为如此,古月才必须控制被检查车辆的数量,他的这个办法可并不仅仅是在减缓警局现在的压力,同时是在为了后续事情做一些铺垫。 如果那些车辆很多的人,尤其是陈焱章,都只有一辆车可以上路,他们会如何选择呢? 自作聪明?比如说自行复制“检”字和通行证? 可警局有相关记录么?如果记录里明明只有一辆车受过检查,这一个车主却偏偏拿出了十个通行证,岂不是不打自招? 古月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重点,却又感觉影佐还有更多打算,并不会浮于表面。 影佐会不会算到警局做出的这一步动作呢? 按理说不应该不会,毕竟他是影佐。 如果他仅仅是想要给警局挖坑,有了这种减少受检车辆的方式,至少能很大程度减少警局受到牵连的风险。 可这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破解么? 古月很难想象影佐只是为了敲打自己父亲就随手下了这么一步棋。 可影佐的深意又会是什么呢? 古月尝试更换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如果自己是陈焱章会如何,如果自己是齐向阳,又会如何。 答案竟然呼之欲出。 古月清楚共党地下党人的行事风格,当然,他们的车辆原本未必会多,可也不至于一辆没有。 而齐向阳是不是知道一旦开始这种检查方式之后,如果他们的车得到了“检”字和通行证,却出了纰漏,尤其是行动时被鬼子记下了车牌。 无论是确实受过检查的车辆有了问题,还是没被检查过的车辆却有了通行证,这两者都会必然让警局的人受到牵连,因为影佐就是特地要找到这种机会去敲打警局或者给古绝渊下绊子。 明知如此,齐向阳会如何应对?他还会继续自己的行动对古绝渊不管不顾么? 古月心知肚明,他的齐伯办不到的…… 所以,共党地下党人或许会为了避免让警局的大部分无辜人受牵连而改变自己的行动方式,至少尽可能减少车辆的使用。 而陈焱章呢?他或许也会同样减少对车辆的依赖,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避免牵连警局,而是可以用这件事来继续和古月谈条件。 陈焱章可以避免最坏的事情发生,但是他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可是,如果国共两党在这边的抗日组织领导人都为了顾及警局的介入而有所收敛,影佐又会如何作想? 想到这里,古月意识到了一丝危险,甚至是危机感! 他认为上次事件中,自己父亲的做法一定是惹怒了影佐,虽然嘴上不说,可影佐不可能吃哑巴亏,所以才会有眼下一桩桩事都扔给警局去处理。 那么,影佐会不会对古绝渊有所怀疑呢?毕竟古绝渊的行动可以说是为了百姓,却也不能完全断绝这里面没有给军统和地下党人提供方便的机会。 更何况,军统的人似乎早就料定古绝渊会怎么做,所以才能更准确地锁定了皇协军保安团。 既然有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影佐恐怕很难不怀疑古绝渊会不会和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有所勾连,至少不可能是完全没有联系。 有了怀疑,自然就需要去论证,影佐的这一步棋会不会也存着论证的心思? 而结果一旦表明军统和地下党的人都为了古绝渊而收敛,古绝渊在影佐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这招好毒……” 如果抗日势力不在乎古绝渊,警局就会是监管不力玩忽职守,如果抗日势力在乎古绝渊,那他就是通敌! 古月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影佐真的是这个打算,自己父亲就有危险了。 如果不是呢?影佐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他还要做准备迎接不到半月后的大人物。 或许这已经是准备环节的第一步了。 不敢再耽误片刻,古月给自己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齐小飞往警局赶。 能看出自己儿子这是真着急了,当妈的也没多问,安排让晚饭再少一人。 临出门才发现自己的车倒是还没被检查过,这下不得不走路了。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一群黑衣人竟然拦下了古月前进的道路。 第一时间把古月护在身后,双手已经撩开外衣放在了刀柄上,齐小飞摆出了随时拼命的架势。 “别激动啊,要堵我也不会选在我们家门口吧?” 虽然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可古月并没有感觉到杀气,尤其是选的这个地方,让古月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个胆量。 “别误会,古大少爷,主任请您见一面。” “主任?哪位主任?” 这个带头说话的人倒是客气,可他身后这帮黑衣人也都撩开了外衣露出了自己腰间别着的手枪。 这种“请人”方式倒是真够“礼貌”。 “李主任。” 李世群找自己?这就有点看不懂了。 而且这人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行,既然李主任召见,哪能怠慢了,请带路吧。” “是,就在前面不远的房子里。” 这片高档别墅区有谁的房子都不奇怪,古月也没多说什么,跟着这帮人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给他开门的人倒是令他十分意外,因为是潘辰。 “古大少爷,咱们又见面了!这边请,主任在等您呢!” “原来潘处长也在啊,有劳了。”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又或者是想证明一下来的的确是李世群本人,所以潘辰看上去无比热情,而且古月意识到很可能就是这个潘辰把李世群请来了。 来到二楼书房,李世群正坐在案桌前等着古月的到来。 “古公子请坐,鄙人李世群。” 和丁默邨相比,李世群看上去就更加自信许多,也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或许这和他们俩这些年的轨迹有直接关系。 “古月见过李主任,突然被您找来,倒是有些诚惶诚恐。” 潘辰没有跟着古月进房间,而是主动把房门关上,随即一脸笑盈盈地招呼着齐小飞,让手下人准备了点心果盘特地端到门口让齐小飞垫垫肚子,因为快到饭点了肯定还没来得及吃。 “知道我为什么特地找你来一趟么?” “难道是潘处长向您汇报了关于那门‘小钢炮’的事情?” 古月没有绕弯子,这个似乎让李世群很满意,他特地点点头,脸上依旧和煦。 “明人不说暗话,这门炮我的确不清楚,可潘辰在事发那天晚上第一次见过,就在季通海的军械库里,他们几个在地下党的人围攻七十六号总部的时候准备炸掉院墙逃生求救,那时季通海才说出了他手里有这么一个玩意……” 李世群说的也是事实,他懒得隐瞒手下人的不中用,毕竟这也算是一种诚意。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那我是不是可以向影佐阁下交差了?” “哦,古公子打算如何交差呢?” 古月是真有急事,他没工夫和李世群虚与委蛇,既然李世群这么有诚意地直说了,他也就索性不去拐弯抹角。 “说到底,影佐阁下会找我处理这件事情,主要是因为我对于‘黑市’交易之类的情况比较了解,也正是从‘黑市’得到的消息才顺藤摸瓜查到了七十六号里面。 不过我想,这门炮在七十六号的人手里,对于影佐阁下而言,总归好过在敌特手里,您说是吧? 所以我首先得向影佐阁下汇报这门炮的具体去向,也让他稍微放宽心。” 即使是在自己面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个叫古月的都能不卑不亢,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而且谈吐自如有条不紊,李世群不得不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 “古公子的大才,鄙人也有所耳闻,今日得见果然盛名无虚! 不过,我知道古公子这个时间急着出门,应该是想去警局替令尊古局长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麻烦了。 既然知道这个内情,我也不得不思考一二,还真想到了一个姑且过得去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古公子是否需要听一听?” 连自己的目的都算准了,看来这个李世群的确比丁默邨更难缠。 古月调整心态,这时候他可没有余力去着急了。 “有李主任指点,这事肯定能够化险为夷了,不瞒您说,我正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端倪,而且越想越心惊,不得已饭都没吃就要赶去警局了。” “嗯,理解,理解,毕竟令尊现在恐怕有点焦头烂额了…… 其实吧,影佐这次的确是使了坏心思,在上次的事件中,令尊的处置方式自然没有错误可言,却的确让影佐很被动,所以找机会敲打是逃不掉的。 只是影佐这次可不仅仅是想要敲打一下令尊啊,我说的对吗?” 第167章 无胆匪类 李世群的突然出现,很显然是和那门“小钢炮”有关,可他人不在的时候也不可能不关注上海的时局,更何况现在已经来了。 这人能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多半是已经吃准了某些细节,特地提到影佐和古绝渊之间的事情,就是要告诉古月,这算是一种筹码。 “李主任慧眼如炬,这事我也觉得很蹊跷,所以好好思考了一番,感觉影佐阁下这次是打算挖坑让我爹好好跳一次了……” 古月并没有遮遮掩掩,并且相当于直接说明了他现在急着出门的真实目的,这点让李世群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些赞同,至少说明古月属于“识时务”的一类。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次查车既可以是个幌子,也可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令尊如果一点点去做到底,他门警局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来的时候我看到路上已经有不少车辆了,一打听,主要是青帮和商会的,想来应该是段常青亲自找到了令尊,而商会这边,应该是古公子你自己的手笔,对吧?” “段外公都出马了?这事我还没听说,不过商会这边的确是我做了斡旋,我让万会长做出一个表率,不要让他所有的车都一股脑全部受检,不然这事没完没了了,而相对的,我可以给他提供方便。 有了他作为表率,商会那些人也不至于在这点上都不给他面子,所以算是互有取舍吧。” 古月的处理方式和效率让李世群不得不高看一眼,这人果然不是个草包,而且古月已经清楚影佐正在琢磨某种阴谋,或许如此行事也存着尽可能减少车辆出行的目的,因为这样能够一定程度减少出问题的可能。 只是这样总归治标不治本。 李世群还需要知道古月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更彻底的方法,有了这个基础他才能权衡一下自己的筹码分量如何。 “减少行车数量,的确能够一定程度缓解令尊的压力,也能尽可能避免出现问题,可真的有心人,不会那么守规矩的,不是么?” “真的有心人”?古月很快意识到李世群说的应该是抗日势力的那些人。 “是啊,总归无法真正避免,我也是有些一筹莫展,就想着跑去找我爹商量一下。 李主任您突然叫我来,而且对这些事情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一定有高见可以不吝赐教?” 李世群应该是要把某种应对方法作为筹码来谈条件,这点古月心知肚明,可他很难猜想李世群到底要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小钢炮”的事,恐怕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赐教不敢,不过我的确也有点见地,说来让古公子听听也理所应当,可我有些事情还需要古公子替我解惑。” 说到这里,李世群特地顿了顿,锐利的眼神似乎在给古月施压,也为接下来的对话做一些铺垫。 古月在心中盘算着,这人恐怕是想要“敲打”一下自己了,毕竟刚刚和丁默邨聊过,而且原本的打算的确是让他们狗咬狗……可惜,丁默邨有些过于无胆匪类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有更多回转空间。 “您请说。” “古公子奉影佐的命令去彻查‘小钢炮’事件,循着线索摸排到了七十六号,和丁默邨也见过面了,也和各处处长都碰过头,可是,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任何下文,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天了,直到刚刚你见了我,才说准备去汇报一下让影佐放心。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没有和我碰面,在你看来,影佐都没法放心啊?” 很显然李世群准备掌握话语的主导权了,可古月似乎一点也不怵,依旧那一脸的微笑与自信,这让李世群有点更加意外了。 “李主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发生了那样的事件之后,影佐阁下突然找到我来帮他查这门炮的事情,对我而言,这可是烫手山芋啊,可我没法拒绝,而且很快变成了我自己迫切想要查证,您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因为我在黑市查到的两个名字,一个季通海,另一个是董满仓……” 董满仓的名字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李世群有点意外,至少潘辰不曾对他汇报过,毕竟潘辰自己也根本不清楚更具体情况。 不过李世群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董满仓已经要死不活狗急跳墙,想要和古月玉石俱焚的心思肯定是有的,可古月会怕么?他或许还真会,因为他在乎他那一大家子。 “所以,古公子你确认是季通海而不是董满仓之后,也算松了一口气?” “的确如此,所以我就没那么急了,这种心情,李主任自然能够理解。 至于为何没有立刻去向影佐阁下汇报,主要还是因为这事发生在七十六号内部,我一个外人,不应该没规矩,总归要听一听丁主任和您的意思,不是么?” 丁默邨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李世群其实很好奇,因为这一次算是他手下人出了重大纰漏,丁默邨不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么? 那么古月呢?他想的又是什么?希望看七十六号两个主任掐起来?最好是搞个内部大乱斗? “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了,丁默邨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对你直言了么?” “丁主任让我谨慎、小心,不要太快公开,先好好查证,尤其是不要轻易扩大……” 这真的是丁默邨的意思?李世群很是怀疑。 这些年他用各种手段打压丁默邨,那个主任的头衔差点就成空壳了,不过这家伙好不容易又把行动处攥在手上,最近难道不应该意气风发? 不,如果这样就不是丁默邨了。 说到底,李世群其实很看不起丁默邨这人,无论是格局还是气度,和自己都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若不是丁默邨更出名,李世群根本就不会专门拉他入伙,而在和戴笠的大战之后,李世群一步步越来越得到汪精卫的赏识,他对丁默邨的蔑视也就摆在明面了。 虽然在七十六号里,丁默邨还是个主任,李世群只是副的,可他已经有了比丁默邨更广阔的天地,只要出了上海,谁还会看丁默邨的面子呢? 易地而处,如果今天是李世群发现丁默邨的重大纰漏,他扪心自问可不会错过这个良机的,所以“将心比心”他可不认为丁默邨会真的“谨慎、小心”。 “他会如此作态,倒是奇了……” 李世群有些不相信?古月虽然不懂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势同水火,但是他至少能觉察到一点,李世群其实并不了解丁默邨这个人,或许就是因为不屑去了解。 “不瞒您说,昨天我们也的确好好讨论了一下这事有几种可能。 一个自然是您不知情,都是季通海自己做的,那么他弄一门炮是要干嘛呢?或许更可能是为了季家在青帮的地位,为了去争班夺权。 那么另一个可能,就是这是您安排的,如果是这样,您在丁主任楼下放一门炮,又是为何呢?” 李世群不由一滞,听说过古月这人“胆大包天”,也不曾想过他竟然敢当着自己面前这么说话! 不过,这人既然这么说了,至少不应该是没事找死而已,传闻中古月可不是个莽夫,看来后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恐怕会这么想的不只是你吧?我就好奇了,一定很担心就是这样的丁默邨,为何反倒要收敛呢?” “因为他怕啊,真的怕了,我想,李主任恐怕不曾想过丁主任到底在怕什么吧?” “哦?看来古公子知道不少内情啊,我洗耳恭听。” 古月原本的心思自然是让丁默邨和李世群好好掐起来,这样一来他也能浑水摸鱼,最终尝试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丁默邨的态度让他很是疑惑,不由好好重新考虑了一番,最终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只剩“丁默邨怕了”。 “李主任应该对那晚的事情了解很多了,潘处长肯定做过详细汇报,不过潘处长也未必知道,那晚他们炸过院墙之后,丁主任也安排人炸了一次,之所以会有这个举动,其实是我建议的。” “哦?” 这个说法当真新奇,其实潘辰是一点也不清楚丁默邨到底干嘛要再炸一次,不过事后把一切都推到了董槐林的身上,弄了个死无对证,潘辰猜想这会不会是丁默邨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毕竟恰恰是他自己坐镇七十六号总部的时候被共党地下党围攻了,传出去自然是面上无光。 所以潘辰也把自己的猜想汇报给了李世群,可他并不清楚恰恰是那时,影佐还特地让丁默邨亲自带人出去的打算。 “李主任应该有所不知,毕竟潘处长自己都不清楚。 其实当晚,影佐阁下还特地命令丁主任亲自带人出去,就在共党地下党的人刚刚离开后不久,您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呢?” 这条新消息的确很有趣,李世群好好想了想,“谁也不能保证敌人的攻势已经完全结束,让七十六号出动这个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丁默邨亲自带人?他手下的人都不被信任么?又或者,让他出门才是关键?” “没错,正如李主任所言,丁主任自己也认为,影佐阁下的命令里最关键的部分,还是让他亲自出门…… 试想,那么复杂的时候,丁主任这么有价值的目标特地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可是,如果敌人真的调转枪头开始针对丁主任,影佐阁下那是不是又能轻松一些呢?” 李世群忍不住想笑了,原来影佐这么不待见丁默邨啊?! 常年没在上海待的他还真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关系。 “可是,丁默邨并没有出去?而且特地找你问了意见?” “可不是嘛,我也很好奇,为何影佐阁下会这么安排呢?可我更加诧异的是,为何丁主任这么不信任影佐阁下呢?” 没错,在古月的提醒下,李世群也能把握住这个问题的关键。 就算影佐动机不纯,可丁默邨为什么能直接就想到对方是在拿自己当诱饵呢?毕竟职责所在,而且刚刚和敌人交火,攻守异型之后亲自带人出去也未必说不通。 可丁默邨就是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坑,很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丁默邨有这么聪明?可以未卜先知? 不,他只是完全对影佐不放心而已,怎么坏就怎么去想罢了…… “这听着就很有趣了,看来古公子你比我了解的更多了?” “您就是太忙了,工作重心不在这里罢了,而我不得不在这个城里瞎转悠,免不了和各路大神打交道对吧? 所以那晚听到电话,让我给他们出个主意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这里面问题很大了。 所以这次,丁主任没有直接大刀阔斧,让我赶紧把事情给办了,我也大致能清楚他在顾虑什么了。 说到底,季通海是您的人,他也可以是丁主任的人,因为他总归是七十六号的人……” 如果到现在李世群还听不懂古月在说什么,他也没可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了。 “所以,丁默邨之所以让你小心、谨慎,是因为他担心到最后没把我怎么样不说,还被影佐直接拿他开刀了?” “多半就是这个意思了。” 李世群忍不住放肆地笑了,他笑那个无胆匪类是真的名不虚传! 不过转念间他又收敛了起来,“古公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李世群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这算是“折节下交”么?古月自然不会拒绝。 “您就是太忙了,而且经常不在上海,所以逢年过节我的礼都送不到您的手上,今年过年总算知道门在哪了……” 眼前的年轻人如此老练,让李世群心中有些复杂,想要结识一番的确不是虚与委蛇,可他也有些看不透古月,这个感觉可并不算好。 于是他打算换一个策略来好好套套话…… 第168章 李世群的高谈阔论 “古公子,在你看来,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什么呢?” 突然开始上深度了?古月很好奇自己怎么就有必要和这个特务头子谈理想抱负了? 可惜,他可没得选。 “家人?事业?爱情?酒色财气?” 正因为没工夫陪李世群打哑谜,古月索性把可能涉及到的玩意都抛出来,而且他清楚,李世群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些。 “的确,这些都很重要,可有一项如果咱没有,就无法保护家人,无法壮大事业,无法拥有爱情,无法肆意享受各种欲望,聪明如古公子,应该清楚这是什么吧?” 这人以前一定没少搞过“教育”工作,明明话到嘴边就是不说,一定要让古月自己说出来,以体现出正在思考? 古月很无奈,可李世群还没透露他到底有什么方法破局,所以不得不继续满足这人的虚荣。 “难道是……权力?” “没错!正是权力! 这里面,我可是有血的教训啊!”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话千百年来也不只一个人说过了,可李世群这“血的教训”,似乎在宣示他自己的感悟更加深刻。 “古公子,其实我今天过来之前,也对你有了不少了解,有一点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你我都看重家人和亲情! 听说,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在敌人的枪口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两个妹妹,这一点让我感同身受! 只可惜,对我恩同再造的老师,我却没能守住……” 一声长叹,李世群回想到那段过往,似乎心中有无尽悲凉。 “当年的事,应该早已家喻户晓,为了给恩师报仇,我当时发了疯似的找戴笠拼命! 从街头打到巷尾,从城东打到城西,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有任何可疑之人,宁杀错不放过! 而我,每一次都冲在最前面,因为我当时真的一心只有报仇,根本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或许也正因为我有那样的决心,戴笠最终服软了,他怕了! 这个军统的特务头子竟然会怕?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他的确是找杜月笙出面调停了,因为他们军统在上海的有生力量已经损失惨重! 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要停呢?没有杀了戴笠,恩师的仇都不算报了,对吧?” 李世群眼里全是狠厉,甚至带着一片血红。 “可是,有人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了。 当然,必须承认,当年我杀的人里,大部分其实并不是军统的人,很可能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可他们无辜么? 无辜是什么?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是个人都会犯错对吧?有的人被砍头被枪决,有的人被流放被关押,而有的人呢?‘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对吧? 同样是犯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公呢?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所掌握的权力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有的人只能掌握自己,甚至都不一定能掌握自己,他们又有什么权力去声称自己无辜呢? 尤其是,日本人来了…… 近百年来,有多少妖魔鬼怪骑在咱们华夏万民头上拉屎? 可那些腐败透顶的王八蛋呢?他们依旧可以骄奢淫逸夜夜笙歌!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手里有权利!因为他们可以自己跑,可以割地赔款卖国,可以继续压榨所有百姓! 你可曾想过,这个权力到底是谁给他们的?正是那些不敢揭竿而起的百姓给的! 所以这些被欺压被鱼肉被杀害的人们,他们真的无辜么?” 李世群越说越激动,可这个说法实在偏激,古月是不敢苟同的。 不过,李世群自然觉得这个很有道理,而且他一定没少拿来对他人进行“教育”,一如眼下。 “我的过往,想必古公子也是清楚的,没错,我背叛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 当然,也不能说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到底,日本人的铁蹄之下,惨死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同胞,作为一个炎黄子孙,谁不会感到痛心疾首呢?” 李世群竟然还知道自己是“炎黄子孙”,这让古月有些忍不住了,好在他平日对于自己情绪管控的锻炼一刻没有懈怠,不然此时此刻他搞不好真的会笑出声来。 “很多人会说,我们这些人还知道自己是‘炎黄子孙’?我们明明在为虎作伥,明明在助纣为虐,不是么? 可是,说这些话的人,自己又在哪又在干嘛呢? 日本人来之前,老蒋手里沾染的自己同胞的血,还少么?就算日本人侵占了东三省,甚至开始了全面侵华,他不还是叫嚣着‘攘外必先安内’么? 即使是被迫国共第二次合作了,他真的有用么?淞沪、南京、武汉……不然他会跑到重庆去? 共产党人倒是真的不怕死,虽然作为他们的叛徒,这一点我不太有资格发言,可我这样的毕竟也不算太多,总体而言,他们都是真的可以随时随地和敌人玩命。 可他们的势力总归有限啊,而且武汉保卫战之后,日本人也调整了他们的战略,尤其是清楚了国民党那些人的小心思之后,现在更多的重点都是放在对共党的根据地进行一一扫荡,在坚壁清野的方针下,他们能坚持多久? 更何况,重庆那些人,会伸出援手么?笑话! 所以我们这些人,的确,一个个都怕死,不然早死透了,可我们都在混吃等死么? ‘曲线救国’这事,或许的确没几个人会信,就是南京这边自己人,又有几个能够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够成事呢? 可是,历史只有胜利者可以书写! 一旦共党的人坚持不住了,重庆那边还有胆量再来一次大战么?再集结百万大军? 说到底,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坚持,当时未必每一种坚持都是有结果的,更别说会有好结果,会有自己想看到的结果了。 和他们相对,至少此时此刻,有汪主席、有周佛海还有我的努力,上海以南这些地方才能有今天这种光景,不是么? 老百姓门总归能有吃有穿有住,不怕被人从头上扔炸弹对吧? 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真的见分晓之后,万一成事的是我们呢?谁还会说一个‘不’字?!” 不得不说,李世群是真的有一点墨水,尤其是在进行这样的“教育”之时,他的话术很不简单。 看似直白却又环环相扣一步步佐证自己的观点,甚至都可以让人感受到他那还没实现的观点真就很可能很快出现…… 或许,这人在劝降军统中统的人方面,没少花力气,也对这个南京政府做了不少贡献。 但是古月清楚,无论李世群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他也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 他的确可以说他们这类人其实是更务实,可是,恰恰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务实”,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不是么? 如果所有人都戮力同心,小鬼子还能如此猖狂? 可惜,这时候“辩论”没有任何意义,古月自己也是在这些人的“治下”和光同尘。 不过,古月越来越理解为什么李世群能够做大而丁默邨不行了。 说到底,就是李世群比丁默邨更像一个赌徒,更像一个狂热者,他可以随时随地豁出去玩命,同时,又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就是对的,并且让所有人都必须赞同他的观点…… 纵然同样是叛徒,而且都是一人三反,可丁默邨和李世群这两人又有本质的区别,具体表现为一个整天瞻前顾后,就怕哪天起不来床,一个大刀阔斧,想做就做,横尸街头也在所不惜。 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不过这两人依旧都是叛徒,是国家是人民的叛徒,无论他们自己如何掩饰,都无法改变历史的证明。 古月只希望有朝一日,这些人可以得到制裁。 可惜,不可能是现在。 “李主任的高论的确有分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也不用抬举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之所以要对你说这么多,主要还是欣赏你对家人的担当,这点于我心有戚戚焉,所以有感而发,就想让你少走一些我当年的弯路,避免一些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你能理解么?” 古月意识到,虽然李世群这人当叛徒当习惯了,可他也的确有自己的坚持,至少他对季云卿并不是虚与委蛇,那份恩同再造的情感应该是真的。 所以这所谓的“有感而发”,其实也算是给他开头那句“血的教训”做呼应了。 “的确啊,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后怕,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 我倒是并不怕死,可我不能看到我的家人被人欺负甚至迫害。 以前,我都想尽办法恩威并施,给这上海城里各方大佬都没少送钱,同时又始终扮演者一个杀伐果断睚眦必报的角色,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清楚,我古月的逆鳞在哪。 可是啊,陆杰的事件,让我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差点就付诸东流! 我一直在想,我的方式方法到底错了么?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可惜,到目前为止始终无果啊…… 不过李主任的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拍马屁的技艺,古月可以说是“千锤百炼”过的。 这样真情流露,带入了自己的思考,才是“赞同”的最高标准。 “果然古公子不是一般人啊,一点就透。 没错,你之前做的其实够好了,因为你并不算大,不是么?多年前你更是个孩子。 可是,现在世道不太平,并不是威逼利诱那些眼前看得到的人,就能够确保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万无一失。 说到底,你有钱有势,但是你自身手里并没有权力,足够的权力。 不然,就算陆杰当时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如果你真的足够让军统上海站的人忌惮,军统那些人也不可能允许陆杰对你妹妹下手的。 这就是当年那件事之后,我所总结的关键道理,也是我身体力行的真理! 这些年来,我明明越爬越高,在那些人眼里更加罪不容诛,可为何没人来呢?也没人再针对我的家人? 说到底,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怕了。 因为我自己手里掌握的权力,让他们忌惮! 他们知道,一旦再对我轻易下手,我的报复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焱章会不会怕,古月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清楚,如果李世群公开喊一嗓子,“老子就站在这”,恐怕那些狙击手都有活要做了。 不过李世群说的也算有一定道理,一如当年戴笠都不得不找人斡旋,这或许就是李世群对自己的认知无比自信的关键所在了。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很多事情,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当然,古月也没空特地对眼前之人说太多,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破解眼下局面的方法而已,却被迫听了一大段有的没的,实在是有点憋屈。 “李主任所言极是,说到底,我都是在狐假虎威罢了,所以真正不怕死的那些人未必会买我的帐,可是,如果我也能像李主任您这样让他们背后的各种机构不得不多掂量一下,或许很多麻烦就能避免了。 可我现在说到底还是一个在校学生而已,想要替自己老爹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也力有不逮啊……” 这古月果然滴水不漏,嘴巴上都是好听的,实际点的一个字也没多说。 李世群在心中暗笑,莫名对眼前之人兴趣更浓了。 不过他今天谈性大起,也的确得到了满足,索性不吝赐教了。 “影佐想要的是让令尊进退两难,吃力不讨好。 这可不是什么差事,就是很单纯地想要敲打和报复。 但是,影佐也存着别的心思,他想看看令尊到底会不会通敌呢? 换位思考,如果这时候你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你会如何? 特地搞事情,让警局背锅?特地收敛,为了避免令尊受牵连? 说到底,那些人也不是出来混一天两天了,他们会看不懂影佐的意思么? 所以他们若是真的想要达成一个目的,未必不会反其道行事。 而且,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作为弱势的一方,借力打力才是常态。 不出我所料,就这两天,一定会很精彩……” 第169章 祸水东引 听李世群讲了半天的“课”,到最后古月也只听到了更坏的可能性,至于如何破解,其实无从谈起。 在李世群看来,影佐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会拿警局开刀,但是有一个关键点就在于影佐似乎能够预判到敌人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明明刚刚有了那么轰动的事件,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都不需要歇一歇的么? 李世群的好奇倒是提醒了古月,因为之前所说的半个月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影佐未必是个会承认自己失败的人,可他并非不会从失败中汲取教训。 这次事件里最关键的一步,是陈焱章对陈淼篇这人的拿捏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这一点是影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提前判断到的,即使是在过程中,也肯定很难想到会有怎样的发展。 可是,陈淼篇似乎并没有被影佐直接一巴掌拍死,这说明什么? 影佐宽宏大量?笑话。 或许下一次,对于陈淼篇的利用就会攻守易型了。 影佐之所以没有直接处置陈淼篇,应该和那门“小钢炮”有关,这个很可能就是陈淼篇举报的,毕竟他自己不曾参与。 但是这个只能给影佐一个明面上的借口罢了,暗地里他的心思应该还是在那名重要人物的出现之后。 这次事件里,影佐有二选一的机会,可他不得不选择皇协军保安团,原因自然都是因为警局的人提前被派出去了。 那么下一次呢?按照目前的态势而言,影佐这个“限车令”肯定要持续到那位大人物出现甚至离开之后。 这期间警局会不会出纰漏?至少那位大人物到来之后,抗日势力在暗地里的行动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对影佐而言,无论古绝渊到底有没有通敌嫌疑,这一次,他都会提前把警局的指挥权收缴在自己手里才是。 避免重蹈覆辙。 当然,这一次七十六号能腾出手来,也可以是影佐麾下的主力,可丁默邨到底是得不到影佐的信任。 所以,一旦“小钢炮”被确定在七十六号手里之后,影佐应该也会对丁默邨进行节制吧? 或许丁默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想要“息事宁人”? 古月突然想到,丁默邨会不会也提前收到了消息,他清楚十来天后会有大人物要来? 这一点很可能不必怀疑,无论如何丁默邨都是七十六号的头,就算影佐想瞒着他,丁默邨真正的靠山应该也不至于对他闭口不提。 所以下一次,影佐首先会做到对七十六号、皇协军以及警局的直接指挥? 没错,这样的猜测更加合理。 因为影佐手里的兵力优势是军统和地下党人加起来也比不了的。 正因为如此,陈焱章才会一步步分化瓦解,力求分割影佐和这些势力之间的联系,最终才能完成他自己的目的。 而影佐已经清楚这次事件中敌人的方式方法了,自然会亡羊补牢。 恐怕下一次陈焱章想要故技重施就会难上加难了,而这个兵力对比的劣势一旦无法靠智略挽回,想要行动成功恐怕只会更加困难重重。 影佐正是要断绝自己再次被动才会提前布局。 如果真是这个考虑,恐怕古绝渊想要从这次的敲打中全身而退,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而且时间紧迫,影佐未必会等到真的有事发生才对警局发难,在他的底线之前,一定会有他亲手制造的事端来让警局出纰漏,甚至不需要在意这个期间里警局到底做的如何。 或许,影佐不会真的和古绝渊翻脸,毕竟来日方长,影佐不是个鼠目寸光之辈,但是,古月也不希望警局那些人昧着良心去被影佐使唤,最后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尤其是像叶振鸿那样有理想有抱负还有担当的好警察。 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古月有些绞尽脑汁也一筹莫展的痛苦,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只是这事,很难找人商量,尤其是陈焱章,因为谁也保不齐这位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齐向阳,古月却不想让他为难,因为他们的理念里很大程度上都有“自我牺牲”的烙印,为了自己父亲的处境而让齐向阳和他的同志们有了更多的顾虑,很可能会让他们在行动中面对更多危险。 这个也不是古月愿意看到的。 “少爷,李世群都跟您说了什么了?您这么苦恼的样子。” 一路上古月的沉默和焦虑让齐小飞实在忍不住了,他担心古月是不是被李世群威胁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事关‘小钢炮’的事他表了个态,很直接地和季通海切割了而已。 他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个我懒得在意,不过他提到了我父亲现在的处境,这次恐怕真的麻烦不小。 可这家伙一开始说的好听要给我分享解决办法,到后来就点到为止了,这种老狐狸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原来自家少爷没被威胁,这就让齐小飞松了一口气,可他也能明白少爷现在的焦虑都是在担心老爷,可惜,这事他就爱莫能助了。 “要不,您找我父亲商量商量?” “别了,不能让齐伯为难啊,他们那些人不怕牺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小飞倒是没想过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父亲一定是足够聪明的人,尤其是有这些所谓的大局观,那么在这件事上应该能帮到少爷才是。 可一说“牺牲”,他也不由担心起来,毕竟那可是他亲爹。 “陈焱章那肯定也不能去了,这个老狐狸坏得很。” 齐小飞能有这个评价让古月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从某个角度而言,这也的确是事实。 “要不,少爷您找大夫人聊聊吧?” “我娘?!” 这可让古月有些始料未及,明明他不喜欢把外面的事情带回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会让自己母亲多操心。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齐小飞之所以能提到自己母亲,也是一种最直观的评价。 “少爷,小飞愚钝,这些事都是听您的,指哪打哪就行,可若是您都举棋不定,还能找谁呢?我肯定帮不上忙,而我父亲和陈焱章应该是够格帮您的,可您有所顾忌,我还能想到的聪明人,也只有大夫人了,事实上在小飞看来,大夫人应该是最聪明的才对!” 古月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在外面惹事的熊孩子,回家找妈妈也是常识。 可自己“惹”的这些事,也要让自己母亲担心么? “少爷,您一定很不愿意大夫人担心,可若是您或者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夫人能安心么?” 是啊……一家人何分彼此? 古月长长一叹,“走,先回去一趟。” 齐小飞很开心,虽然他没法给自家少爷排忧解难,可他在关键时刻的建议得到了少爷的采纳,这就说明自己起到了一点点作用,不是么? 正在用餐的白夜月看到自己儿子突然又回来了,心中有些诧异。 而当她听到儿子想要和自己好好聊聊,这就更加意外了。 毕竟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遭。 “先吃饭吧,小飞肯定也饿坏了,坐下一起。” 齐小飞有点受宠若惊,可这事不合规矩啊……不过大夫人并没有问他的意思,只是如此安排,他如果“过分客气”就是不识好歹了。 “哥哥,你刚刚已经去过警局了么?父亲有没有忙到忘记吃饭?” “还没呢,我刚刚出去不远被人请到了这一片另一栋别墅里做客了,刚出来不久。” 古星凤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体,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可惜自己哥哥也还没去到警局。 不过这里面透露的信息让白夜月忍不住开始思考,毕竟自己儿子突然折返肯定和这个邀约有关了。 席间再无多言,饭后,白夜月在古绝渊的书房里和自己儿子展开了难得的对话,这份架势让古月一时间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母亲这气场比自己父亲都强…… “竟然会找上我,看来你是真的遇到难事了,说吧,为娘能替你做点什么呢?” “其实吧,孩儿一直不希望把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带回家,尤其不希望您担心,可这次,我有些一筹莫展,还是小飞提醒我,要不找您试试。 因为在他看来,您才是最聪明的人,您一定可以力挽狂澜。” 微微一笑,白夜月怎会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她可时常担心自己儿子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可她并不担心这份担子会将自己儿子压垮,毕竟是她的亲儿子。 “怎么?小飞都认为我老奸巨猾咯?” “他哪敢啊!就是对您十分崇拜而已,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适当开一个小玩笑,白夜月只是想自己儿子不要绷得太紧,而接下来,她便好好听清了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 微微皱眉,白夜月陷入了沉思,自己儿子果然是长大了,竟然暗地里做了一件又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可这些随之而来的危险也难免让一个做母亲的担心。 只是,她是白夜月,她并不会将这份担心表露出来,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儿子更加担心自己。 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支持和鼓励,而且这一次,她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其实吧,如果换做别人,恐怕你自己都能拿定主意了,可惜,这次牵涉到了你父亲,所谓关心则乱,你的视野也就不得不集中在你父亲和警局那些人身上,会一筹莫展也理所应当了。 当然了,这些智计百出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涉猎,不过商场如战场,以前为娘也没少大风大浪,给你一点小小的建议应该还是能胜任的。” 看着自己母亲那自信的微笑,古月感到如沐春风,心中的阴霾已经散去大半。 “在你看来,影佐属于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他在哪里吃了亏,这次就要首先去避免,所以对七十六号、皇协军以及警局的把控,就会是势在必行。 可是,即使是他,也不能毫无理由就强行将几个势力的领导人直接架空,虽然他可以,但是正因为是他,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行,对吧?” 这说法有些反反复复,却又一针见血。 影佐如果是个莽夫,恐怕现在也没法想什么对策了。 “特地弄这个‘限车令’,又把查车的责任下放到警局,明面上看着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这是上海,又是如此时局,警察检查车辆时所面对的危险怎么少得了呢? 这一点影佐心知肚明,所以他的举动才更像是明火执仗。 也就是说无论结果到底如何,他的目的都不会变,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他想要的还是让你父亲歇会。 可是,影佐需要达成的目的,仅限警局么?又或者他要按部就班?先从警局下手,再去想方设法在七十六号和皇协军里故技重施? 自然不可能是这样,因为你提到了,他的时间有些紧迫。 换个角度来考虑,‘小钢炮’的事情,又何尝不是针对了皇协军呢? 这件事上,其实也无论结果如何,皇协军的指挥权一定也会被影佐直接攥在手里的,不然陈淼篇那些人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剩下一个七十六号,他又会如何安排呢? 或许,此时此刻他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因为你说过,影佐和丁默邨之间是互相猜忌的。 按理说,七十六号其实是应该完全听从影佐的指挥,这个应该最好解决才是。 但是,恰恰是因为丁默邨的存在,影佐有些不敢大意了,毕竟那一晚,丁默邨虽然找到了不错的借口,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在违抗他的命令。 对于影佐而言,丁默邨就成了一个不安定因素,必须要排除才行。 可是,要针对丁默邨的借口一时半会未必能够找到,恐怕影佐此时也有点一筹莫展的意味。 而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明明是用来针对陈淼篇等人的‘小钢炮’,竟然能够把丁默邨也给窜上,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对咱们而言呢?如果能够精心设计一下,通过一定的方式方法让影佐的视线被集中在了‘小钢炮’这一系列的串联之上,你父亲那,是不是或多或少都能轻松一些?” 第170章 商场如战场,反之亦然 商场如战场可不是说说而已,作为一个叱咤上海工商界多年的女强人,白夜月对于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几乎做到了无人能出其右的地步,这才有了“白娘子”的传说。 虽然真正的抗日斗争里,更多真枪实弹更多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动脑筋的部分,总归没有本质区别。 老祖宗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点用在哪里都不会过时。 影佐这人,白夜月的确不曾深入了解,顶多在一些公开场合曾有过碰面而已。 可是,通过古月的叙述,分析影佐的决策和应变,一个基调便显出雏形。 这人自然是足够奸诈狡猾的,不过他也不是料事如神,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被陈焱章当头棒喝。 可这人有一点意志品质还是需要重视的,那就是他几乎完全没有沉浸在失败中哪怕一秒。 这一点其实可以联想到很多,而且更为重要。 影佐可以不自怨自艾,首先自然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也懂得“胜败乃兵家常事”。 而他的人,甚至是心腹的丧生,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哀思,这就说明他足够“冷血”,这样的敌人能够屏蔽足够多的弱点,更加可怕。 最后还有一点不能忽视,那就是影佐的失败对他自己影响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的那么大,换句话说,他有恃无恐。 虽然不了解日本人内部是怎么样判断的,也不清楚一个藤田三郎的分量到底有多少,可白夜月至少能听出来一点,那就是无论这个藤田三郎到底有多重要,他也已经人死灯灭,不再有分量了。 一个已经不重要的死人,当然不可能再影响一个比较重要的活人了。 可是,任何人都有自己可以容忍的底线,即使是日本人内部,应该也不至于对影佐放任自流。 所以白夜月猜想,这一次临近的大人物,应该就是影佐的分水岭。 如果他能够把一切安排妥当,期间没有任何大的纰漏,他的位子自然还能继续坐稳。 反之,影佐应该是要被清算新账旧账了。 有了这个判断,白夜月可以联想到影佐相较于上一次,这次肯定会做出更多的努力,并且打起十二分精神。 提前避免一些风险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直接领导七十六号、皇协军保安团和上海警局,对影佐而言一定是最稳妥的做法,因为令行禁止是军人的基本要求,而各怀鬼胎,不只会延误战机,还容易给结果打折扣。 首先拿警局开刀,或多或少都有点报复的意味,与其说是敲打,不如说影佐是想让古绝渊服软。 可古绝渊是个知道“服软”两个字怎么写的人么? 作为发妻,白夜月比谁都清楚,这人可以在自己父亲和老婆面前低头,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示弱。 按照影佐和古绝渊的性子,如果放任这件事发展下去,古绝渊恐怕会遭受更多迫害,因为影佐的面子他完全不会给的,这一定会让影佐更加咬牙切齿。 对于警局的拿捏势在必行,也势在必得,并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这一点是影佐的基本方针,不然他会担心自己重蹈覆辙。 可古绝渊并没有那么“乖”的,即使是他清楚影佐的意思和态度,只要没有明着来,他都不会做出任何妥协,不顾一切地见招拆招。 偏偏留给影佐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开始捉襟见肘,所以他很可能会从暗地里的敲打转变为明面上的弹压。 但是,这个紧迫的时间才是关键。 如果没有一个时间节点,影佐若是想要按部就班地把几个部门都整顿一番自然不在话下。 可眼下,时间并没有站在他那一边。 不难想象,影佐多半会自己搞出事情了借机发难,让警局遭受无妄之灾。 这个查车的工作就是幌子,能够拍板的还是影佐自己,所以他会在这项工作全面开展之后便直接下手。 因为去等待真正的抗日分子在这个时候做出动作,根本就是把主动权扔出去,影佐这种掌控欲极强又自信的人,不会这么“随缘”。 这就像商场上的一种战术,明面上约定协议,暗地里不断做手脚逼迫对方不得不越过协议的限制,届时就可以站在制高点“按合同办事”了。 当然,白夜月自己是不屑这么鸡鸣狗盗的,可她没少防范这样的攻击,尤其是一个叫万宝来的小人…… 往事被触动,却没有影响白夜月此时的心境,因为她清楚自己的丈夫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与其等待影佐的正式发难,不如主动出击。 影佐想要的是全盘掌控,可七十六号这个最应该被他掌控的部门反倒是存在了不少隐患,这点就可以作为切入点。 正所谓“料敌先机攻敌必救”。 既然影佐察觉到七十六号里有隐患,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布局,偏偏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很好的方法,毕竟直接对七十六号施压可没有对付警局这么手到擒来。 这时,如果又一把可以破局的刀被递到了他的手里,他会犹豫不前么? 这招“祸水东引、诱敌深入”可没那么容易识破的,因为让古月去调查“小钢炮”的事件本就是影佐自己。 无论古月如何汇报,他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而这里,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白夜月想要设计出一个能让影佐急不可耐去抓住的“机会”,偏偏,这个机会的背后又是“一摊淤泥”,让他一旦踏入便会越陷越深。 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他抽不出空来针对上海警局了。 但是这个度需要把控的十分准确,不偏不倚,不能过分收敛也不能一味冒进。 程度太轻,没让影佐感到压力,这就只是给他助力罢了,届时他完全还是能腾出手来继续针对警局的布局。 程度太重,让影佐焦头烂额,在这时间紧迫的当口,他也会做出取舍,既然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七十六号的问题,不如先把另外两处的隐患排除,总归也能避免更多风险。 而这种“精打细算”,让白夜月不由想起了从前,的确已经好些年月没有如此紧张而且兴奋了…… 和自己母亲聊过以后,古月感觉心中的郁结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因为他始终矛盾。 作为一个炎黄子孙,他不能对鬼子的侵略视若无睹,也不能因为自己可以“和光同尘”便乐得自在逍遥。 可是,他的种种行动,都是在刀尖跳舞,始终处于悬崖边缘,一旦失足,不仅自己会万劫不复,还一定会连累家人。 明明他最大的心愿就只是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而已…… 而现在,母亲的理解母亲的支持母亲的出谋划策,让古月早已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洗涤,那份矛盾与自责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因为家人,不需要互相歉疚,纵然守护,也一定要是相互的才行。 看到自家少爷走出书房门时,脸上又洋溢着平日里那份淡定从容和自信的微笑,齐小飞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甚至有点得瑟,因为这一次他的建议被少爷采纳了,而且结果一定很不错! 不过原本计划去警局的,现在有所变更,古月回到了自己房里,齐小飞也回到了父母身边。 虽然听从少爷的安排,齐小飞没有对自己父亲多说什么具体事态,不过李世群的出现还是需要告诉一声,毕竟这是个比丁默邨更危险的敌人。 齐向阳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街道上又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儿子不说,一定有儿子自己的考虑,又或者,是古月的考虑。 不过,刚刚听说古月特地找白夜月谈话了,这倒是令人意外的展开,难道“白娘子”要重出江湖了么? 今夜,上海的街道上一片宁静。 不过很多人还没有停止手中的忙碌。 七十六号总部的顶层,丁默邨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听取苏菲的最新汇报。 “虽然还没看到人,不过李主任应该是秘密地回来了。” “跟着潘辰的人汇报的?” “是。” 原来丁默邨收回行动处之后,没少在其他几个处处长身上下功夫,日常的监视从未断绝。 “他们跟到了别墅区,里面暗哨太多,没敢太接近,不过潘辰自己在那一块是没有产业的,但是他暗地里替李主任打理了一幢别墅,这个传言有过核实,只是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李主任的名字。 结合这个时间点,恐怕潘辰对李主任汇报了‘小钢炮’的事情,李主任也不敢怠慢便暗自回来了吧。 不过他们还在等待您的进一步指示,是否要确认清楚?” “还是不要了,既然那家伙喜欢偷偷摸摸,就让他自娱自乐就行了。 继续盯着潘辰即可。” “是。” 丁默邨的内心可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以他对李世群的了解,这人很可能真的已经来了,而且他之所以会来,恰恰说明即使是对他而言,这件事也非同小可。 特地暗地里回来,无非两个打算,一个是不用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处理方式,另一个就是给自己留下充足的斡旋余地,该打听的事需要打听,该见的人需要去见。 丁默邨很好奇,这个李世群首先会见的,到底是谁呢? 可他没工夫只是猜测了,既然李世群都很可能已经出现,他就必须得做出更充分的准备,不然,会被这件事牵连的只会是他自己。 “是古月特地跑去告诉潘辰他自己正在查‘小钢炮’的事情么?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这个……其实古月也没直说,他们见面的时候就在党务处,而且是和周敏兰一起,手下人假借好奇想看乐子的样子,全程都在门外盯着。 古月之所以会去党务处,是听说周敏兰亲手点爆了那枚炮弹,就想着去现场好好瞧瞧,也给周敏兰一点建议……而那个射击地点的确就是党务处,其实是潘辰的人打了半天也没打中,周敏兰看不下去了就想自己试试,结果她第一枪打偏后稍微调整,第二枪就中了,事后也很得意,在古月面前吹嘘了一番。 可这事如果只是这样,我也觉得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苏菲也的确有点吃不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古月绝对不是一个会特地跑去教周敏兰打枪的主,而且之前在秦逸伦的事情上,周敏兰的所作所为也肯定会引起古月的不满,这两人没道理会真的走到一起,所以古月在利用周敏兰这种可能性更大。 不过,苏菲也有点拿不准,因为古月到目前为止的种种行为举止都称得上一句“君子”,不管是伪善也好伪装也罢,习惯如此做派的人,会特地如此利用一个已经表明自己喜欢他的女生么? 这一点苏菲表示怀疑。 当然,作为丁默邨的徒弟,苏菲学到最多的就是作为特工需要对一切都存疑,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待所有问题,这样才不容易被欺骗。 所以,即使是古月,也必须要怀疑,怀疑他之前的种种都是装的,既然是装的,偶尔不装了又有什么不合情合理的呢? 只是,学到这一点之后,苏菲也时常怀疑,自己老师教的这些会不会也是错的? “周敏兰……她走了么?” “下班时间就走了,周处长最不喜欢加班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菲也难免有些小情绪,或许是羡慕嫉妒恨吧,因为也只有那样的家世背景才能在这个中特务机构里“拒绝加班”! “这样,明天她来了之后你让她来我这,我有事要和她好好谈谈。” “是。” 丁默邨主动找周敏兰谈话?苏菲很好奇这两人能聊什么呢? 或许是关于古语今天有没有特别举动? 不过周敏兰那人不仅不傻而且特别聪明,从她口里套话而不留痕迹,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苏菲表示怀疑…… 但是她没有猜到丁默邨竟然存着撮合古月和周敏兰的心思,有了这个前提,丁默邨自己认为要从周敏兰嘴里套点东西出来,应该是手到擒来,外国人不是常说,“再聪明的女人一恋爱就会变笨”。 第171章 铺垫 让上海警局去给车辆发放“检”字标识和通行证一天之后,影佐正在听取关于这方面的报告。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警局这些人的工作效率的确很高,尤其是采取的措施的确有效果。 以青帮和商会为模板,给予优先权的同时又直接设定了规范上限,既然杜月笙和万宝来都必须遵守而且很有节制,其他人也不应该有意见了。 所以这一天里,上海警察总局和各处分局都一直在忙碌,却也肉眼可见地有效果,到目前为止,除了还在排队等待的人以外,那些较大的集体里已经全部办理结束,至少保证了每个单位都有车可用。 影佐很好奇,古绝渊真的猜不透自己这背后的意思么? 不,他应该早就心知肚明,可他还是努力在做着这件“无聊”的事情,为何? 影佐不得不承认,古绝渊想要给上海的所有百姓办点事这份心情,绝无虚假。 而且,这人对于上海的安定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对于“大东亚共荣”更是有着积极的意义。 可惜,在关键时刻古绝渊依旧把这些百姓放在第一位,这一点影佐不能答应。 毕竟这些百姓,在影佐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说是蝼蚁都不准确,到了他所谓的关键时刻,这些百姓还不如空气显眼…… “(日语)吩咐下去,准备……” 影佐的命令还没说完,一名士兵跑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日语)报告!” “(日语)进来。” 没有因为自己被打断而气恼,影佐平日里特地强调过,有任何新消息需要传递就一定得第一时间通报,不要有任何顾虑。 “(日语)阁下,古月求见,他说事关97式迫击炮。” “(日语)请他进来吧。” “(日语)是!” 古月还真的这么快就带来了消息?影佐不禁感慨,如果真的有准确消息,就说明这古月手底下能办事的能耐的确不简单。 不过,此时此刻他想要针对古绝渊的目的已经近乎公开,古月会不清楚么?特地选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会不会也存着别的心思? 影佐很清楚古月断然不会明说,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让话题被引导到这个方向上,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听古月讲讲再做决断。 之前还未下达的指令便暂且搁置了。 “影佐阁下!” “古公子是查到什么消息了?快请坐。” 不是第一次来影佐这里,古月也不会有什么拘谨,只是接下来的对话,很考验他自己的功底了,各种方面…… “是的,阁下,接到您的命令之后,我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黑市’相关人员。 这里需要给您解释一下,这个‘黑市’到底是什么。 其实就是区别于咱们日常的那些能摆在台面的买卖,由各大帮派牵头,也有各行各业的大佬参与,目的在于各取所需。 至于交易商品,的确很多见不得光。 不过他们也清楚自己不能做的太过火,所谓见不得光的商品,大多数其实是赃物,诸如某件古董字画甚至传世佳作乃至国宝都有可能,上一次‘秦时明月’古玩店的镇店之宝,那两幅字画就是被拿到了‘黑市’上交易。 可他们并不敢公开拍卖军火,更别说‘小钢炮’那样的重火器了,毕竟他们还得在您的治下待着……” “欸,此言差矣,这上海归于南京政府的管辖了,自然有周市长等人管理,我只是协调一些有关事务罢了。” 名义上的事情,可不能马虎,影佐虽然并不介意古月这么说,却也必须提醒一二。 “是,在下失言了…… 我其实很好奇,既然他们并不敢公开售卖军火,又怎么会有出现‘小钢炮’的传言呢? 只是‘黑市’并非只有青帮一家在管理,要查探其他帮派有没有私底下坏了规矩,这事还需要时间去好好调查。 不过,我听说有人会特地放出风来求购军火,会不会达成私下协议,这个就不是‘黑市’需要在意的事情。 既然有这种方式,我就很好奇,会不会这门‘小钢炮’也是如此被交易的? 于是我查看了放出消息的人,其中有两个令我不得不在意。 一个是董家家主‘董满仓’,一个是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季通海’。” 这两个名字的出现也的确引起了影佐的兴趣,如果说董满仓暗地里收军火是为了对付古月甚至古家,那季通海又是什么章程? “您知道,董满仓经过之前一些事情,肯定对我恨之入骨,所以他公开要搞到军火,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我当时是真的怕了,很紧张,因为万一那门炮在他手上,他对着我家来上几发那还得了?!” 说这话时,古月表情真挚,因为他的确不是演绎,当时那种被惊到的感觉依旧让他后怕。 对于董满仓的处理上,他其实一直没有过问了,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董满仓自有万宝来去操心,不曾想这家伙竟然想搞破罐子破摔这一套。 “难道你直接上门询问董满仓了?” “这倒没有,您知道的,他现在肯定和我不共戴天,问不出所以然,而我一般不喜欢把事情做绝了,于是就去七十六号询问了一番,不曾想还真是季通海把那门炮收了,眼下应该还在那个地下军械库里。” 这下就轮到影佐惊讶了,而且,古月刚刚给他铺垫了一下什么叫“惊讶”,什么叫“后怕”。 如果说董满仓搞到了一门炮,古月和万宝来应该担心得吃不香睡不好,那么丁默邨搞到了一门炮,谁又该担心呢? 至少影佐自己就难以豁免。 他和丁默邨之间的矛盾已经遮掩不住,趋于公开,尤其是那一晚他自己的指令和丁默邨的“抗命”,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撕破脸的边缘。 这个关键时刻,影佐听说丁默邨搞到了一门“小钢炮”,怎能不多想? 应该是搞到手有段时间了,难道是蓄谋已久? 目的是什么呢?在最后时刻和自己玉石俱焚? 不过影佐很快又意识到,在七十六号内部,丁默邨的处境其实很尴尬,这个季通海明面上就不是他的人。 当然,如果凡事都和看上去一样,这世界上也就没有尔虞我诈了。 “季通海这人,古公子了解吗?” “来见您前我也特地作了一番功课。 这人啊,是季家的旁系,就是青帮那个季家。 七十六号成立之初,少不了季家的大力支持,当年季家家主季云卿是七十六号李副主任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那,一切都水到渠成。 可没多久,季云卿就被国民党军统给做掉了,当时是戴笠亲自制定的一系列所谓‘锄奸计划’,包括季云卿在内,当时死掉的人里多半都是公开亲日的大佬们。 不过后来李副主任展开了直接的报复,和军统大战了一次,那之后戴笠就离开了上海,可能就没再来过了吧。 不过,季云卿的身死让季家在青帮的权力斗争中日趋式微,现任家主季尚福似乎完全不是那些叱咤江湖多年的大佬们一合之敌,不过因为季家和李副主任的关系还在那,多年来七十六号后勤处一直是季家在支持,李副主任升迁之前,特地把后勤处处长的位子给了季家人,也就是这个季通海。 平日里,这个季通海为人并不高调,不过七十六号的人都说他是个‘守财奴’,意思就是他那个军械库,在他自己看来,最好是只进不出……” 昨晚一夜的时间里,古月也只能看到这些有关季通海的资料了,虽然更多和季通海没有直接关系,不过这一点恰恰说明了季通海这个人自己,未必有多重要,他更多的还是听令行事。 重点就在于,他到底听谁的呢? “古公子对七十六号内部的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少啊。” 影佐倒不是有感而发,他是真的很好奇古月搜集这么多资料又是为什么?一个七十六号的后勤处处长都能如此详尽,那么其他人呢?丁默邨?李世群? 有传言说古月在进行一些情报交易,看来未必事出无因了。 可他的交易对象是谁呢? “不瞒您说,您可能听说过我总会去那个‘万象乾坤’夜总会对吧?其实我并不喜好女色,更不经常跳舞,我去那更多的是串联一些情报交易的事情,毕竟那地方很容易打听到不少新鲜事,因为鱼龙混杂啊。” 古月竟然主动坦白了“情报交易”的事情?这倒是有趣,影佐更加来了性子,因为他知道古月这人不会毫无目的口无遮拦。 可惜,依旧是那一脸的淡定从容,还是那令人讨厌不起来的微笑。 影佐无法从古月的表情生态上看出异样,只能继续好好说说,好好听听了。 “原来古公子还在进行‘情报交易’啊?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不过一直也没具体消息。” “其实也算不上‘情报交易’了,您知道的,我好歹算是个商人,正所谓商场如战场,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商场亦然! 很多时候,机会就是稍纵即逝,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机会接触到机会的苗头,所以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机会已经错过了。 但是我手下那么多人要吃饭呢,不能不对他们负责啊。 于是我就很重视这些‘小道消息’,比方说那家厂子要出一批新订单,我就会想他们会不会需要原料? 又比如哪家有了囤货可能着急出手,我就会帮忙联系一下买家,给双方一个实惠。 诸如此类,其实往细了说,很多容易被忽略的苗头,都可能藏着商机,久而久之,我是得了甜头,同样因为我也尝到甜头的朋友们,也都习惯把这些有的没的透露给我知道了。 当然,有些事我不敢碰的,那些提供消息的人也不敢随便说的,我能这么直接对您讲,就是表明这方面我还是很坦然的,在‘万象乾坤’里四散的消息一定没有对您对皇军不利的。” 听说古月这人“不会当面说谎”,影佐很好奇,此时此刻古月到底是在陈述事实呢,还是找补一二? 按理说应该不是找补,毕竟这件事都是古月自己提出来的,特地说一件影佐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事情,然后又找借口搪塞,古月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对付才是。 所以他说的是实情? 影佐决定暂且相信,毕竟眼下还有更多事情需要他去考虑。 而事实上,古月说的也的确是实情,他不认为自己在影佐面前可以轻易骗人,所以他也没有骗人。 在“秦时明月”里,古月从不沾染任何有关抗日的事情,而这些情报,他都有其他来源,比如警局,比如那个举报老罗的妇女。 “原来如此……这个季通海其实是李世群的人吧?所以这门炮,应该和丁默邨无关了?” 对于这个问题,影佐自己是有判断的,不过他很想听听古月到底怎么想的,会不会还有他不曾听说的内情。 “如果从季家和李副主任之间的关系来算,季通海应该是他的人没错,而且当年如果不是李副主任出力,应该也轮不到季通海才是。 可是,人心是最难懂的东西。 我对此做了一些分析,您姑且听听,有什么错漏可以指正。” 古月特地又坐直了一些,想要表示接下来的内容更为重要,影佐没有给他拆台,很安静地听着。 “首先从事实出发,无论是不是受人指使,这炮都和季通海绑定了,所以我只需要从季通海的上下线来分析,就得到了几种可能。 一个是季家,虽然季通海把炮藏在了七十六号的军械库里,可未必不是藏木于林,那么季家弄一门炮干嘛呢?结合他们式微的现状,恐怕还是抢班夺权吧,未必不会突施冷箭,搞一个帮派大会,一股脑把那些大佬们都给轰了; 二是李副主任,毕竟有那层关系在那,可李副主任自己都不经常出现在上海,他弄一门炮摆在这里干嘛呢?而且就在丁主任脚底下,这事丁主任到底知不知道呢? 第三个,就是丁主任了,虽然季通海明面上是李副主任的人,可李副主任常年不在上海待着,为了季家或者为了季通海自己的利益,靠上丁主任会不会更稳妥一点呢?可丁主任在自己脚底下藏一门炮又是为何?他们出去抓抗日分子还需要这样的重火器?难道是需要攻坚么?” 第172章 引导 古月的分析比较全面,却也没有一一展开,但这恰恰是白夜月所设计的第一步,因为古月是个局外人,在明面上他对于七十六号的那些人不应该比影佐更了解,所以就算再有逻辑能力,也不应该长驱直入。 但是,一针见血是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勾起影佐的兴趣,不然,这个计划很容易夭折。 “你分析的有理,可我们如何判断到底是哪一种呢?直接找他们本人问一问?” 影佐这个“问一问”说的是真客气,其实就是抓过来审。 可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因为事关七十六号的正副主任和一个处长,如果这样的身份也会因为没有实证的怀疑就直接抓了,其他人还怎么给日军卖力? 他特地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古月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如果古月直言就该审,这里面恐怕就有问题了,但是他更倾向于古月不会这么直白,也不会这么莽撞,所以他很好奇古月到底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阁下,这事毕竟事关七十六号的正副主任了,您让他们来配合调查自然无可厚非,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而且李副主任还有苏州的公职,南京那边恐怕会觉得很没面子啊…… 说到底,这门炮的确很有隐患,但是这件事,可一不可再,毕竟皇协军保安团里也就只有这么一门对吧? 而且,最后这事尘埃落定了,该负责的负责,该处罚的处罚,届时那些中饱私囊的宵小之辈也肯定会收敛了,对您而言这个杀一儆百应该才是重中之重。 可若是处理过程里和南京那边出现了嫌隙,这事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因为和可能会对您的‘大东亚共荣’产生负面影响啊……” 果然古月没有要直接去审讯丁默邨或者李世群,而且他的说法也有点设身处地为影佐考虑的意思。 虽然影佐并不觉得古月会这么好心,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目的,可他并不介意古月能这么说,至少符合他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因为古月只提到了“正副主任”,并没有季通海。 说到底,季通海这人既是本案的关键,同时也只是一个被人差使的手下人罢了,关键点还是挖出他到底是奉了谁的命。 应该抓了他么?这也不一定是好事,因为他可以抵死不认,虚与委蛇,甚至颠倒黑白。 “没错,这件事我之所以很急,就和古公子你一样,看到董满仓的名字之后就觉得如芒在背,我也担心这门炮会不会落入抗日分子的手里。 眼下,既然古公子已经确认这门炮在七十六号的军械库里,至少就不是抗日分子想用就能用的了,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急迫?城里刚刚经历过大战,还在收拾断壁残垣,尤其是为了针对抗日分子,我刚刚颁布了‘限车令’,也让上海警局配合执行和监督,所以关于这门炮的事,古公子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暂缓处理?” 影佐的决定可不会因为古月而改变,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引出事关“限车令”的事情,因为他很想判断一下古月的目的所在。 而事关警局,多半就和古月离不开关系了。 影佐猜想,古月此时此刻突然出现,未必就是单纯刚刚得到确切消息,很可能是想给他父亲分担压力。 “的确,昨天开始的限车我自己也感受到了,坐车坐习惯了突然必须走路还真有点不适应。” 古月的苦笑很自然,因为他的确就是这个“限车令”的直接“受害者”。 不过,这个对话到了眼下这一步,也依旧在白夜月的计算之中。 影佐会猜想古月的目的,甚至怀疑古月动机不纯,都是情理之中,不然就不是影佐了。 可越是如此,越要表明更实际更真实的东西,首先自然从个人观感开始。 “在学校的时候听说了您让警局负责配合监管,所以我也给我父亲出了点主意,因为我首先想到咱上海太大了,突然禁车又改为限车,很多人会和我一样不习惯的,所以警局一定人满为患。 而且即使所有警察都全力以赴,也未必够用,我父亲昨天就没有回家,想来应该是忙了一晚。 再者,这城里有太多人情世故,比如我那个段外公,直接就跑去找了我父亲。 岳父亲临,这事避无可避,我父亲也不得给青帮一些优先权对吧? 可这样的人情世故,并不是单独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谁不想给自己开个后门找点特权呢? 所以我就觉得,这种特权应该给,而且要主动给,也是就拿商会做了试点。 通过和万会长的沟通,他愿意限制自家车辆的出行数量,不过相应的,我也肯定得给他优先被查验的权力。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给这件事立了一个标准,在这大上海,杜伯父和万会长都服从的规定并且主动限制了自己以配合警局的工作,其他人又有谁还能有更多的意见呢? 所以这事昨天警局的效率应该还行,不过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有车的也多,所以我父亲一定还在焦头烂额吧……” 原来这些处理办法里的确有古月的建议,影佐不由感慨古绝渊生了个好儿子。 可越是这样,影佐越觉得古月现在一定有着这方面的心思,以古月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透自己的目的。 当然,他清楚古月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这顶多心照不宣。 “不过,正因为现在各处都交通不便,对于处理好‘小钢炮’的事情,才更有机会。” 话锋一转,古月又把话题扯回到“小钢炮”上面,影佐微微一滞,估计着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古月的真实目的要来了。 “哦?” “我是这么想的,说来这事还是我太仓促了,之前都在惦记董满仓的事情,没把这事想明白。 现在想想,直接去七十六号就存在一些不好的隐患,而且容易把这件事给带偏了。 不过现在也只能尝试亡羊补牢。 试想,七十六号就那么大的地方,上上下下都是通的,我带着您的命令前去询问‘小钢炮’的事情,丁主任会把这个消息完全封锁么? 这里面也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这事和丁主任无关,另一个就是和他有关了。 如果他和这事无关,他会怎么想?一门炮就那么不明所以地躺在他的脚底下,到底是谁安排的呢?又是什么目的呢? 恐怕对丁主任而言,李副主任的名字一定呼之欲出了。 这些年,关于丁主任和李副主任之间不和的消息,也不是新闻了,所以丁主任自己应该会往更坏的方向去思考吧。 可是,那么炮终归是在七十六号的军械库里找到的,作为负责人的丁主任,能够完全逃脱干系么?说一句自己实在是不知道就行了? 那如果他和这事有关呢?我的贸然举动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吧…… 所以,无论丁主任和这事到底有没有关系,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之后肯定会考虑如何消灭证据,也就是那门炮了,至少,得让那么炮离他自己,离七十六号远一点。 可是吧,虽然那门炮不算特别大,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搬运的,毕竟是重火器,扛着在街上走不会被巡逻队枪毙么? 那就只能用车了?现在对车辆可是严查啊……” 对于影佐而言,丁默邨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别说消除证据了,就是毁尸灭迹又有什么不可能? 两个几乎撕破脸的人之间,任何猜忌都不设上限的,这也是白夜月经过分析之后得到了一个结论,所以必须利用而且要利用好。 在古月的引导下,影佐的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旦让丁默邨真的把那门炮转移了,这个隐患只会更大。 因为他越来越摸不准丁默邨到底要干嘛了。 “的确,古公子你的分析很有见地,那我现在应该直接下令搜查七十六号军械库么?至少把那门炮找出来,把证据坐实?” 比起继续试探古月,影佐还是决定想听一听古月的建议,毕竟这人应该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的分析一定不仅限于此。 “不瞒您说,原本我也没想这么多,毕竟是七十六号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应该知道太多才是。 可是啊,我遇到了两件事,这两件事让我有点不查下去心有不甘的感觉。” 古月特地顿了顿,给自己的话语画上重点,也表示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严肃认真。 “首先是在七十六号的时候,我找到了丁主任询问‘小钢炮’的事情,他倒是表示自己不知情,不过您猜怎么着,我竟然是从周敏兰周处长那听到了关于‘小钢炮’的消息! 原本周处长只是看到我难得去了七十六号想要打声招呼,不曾想就在前一晚,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当晚,七十六号被敌人围攻的时候,由于行动处的人都在医院布防,而共党地下党的人切断了七十六号的电线和电话线。 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自然也就无法求援。 我并不清楚当时丁主任是怎么指示的,据周处长所言,当时一心想要去求援的其实是另两个处长,党务处潘辰和后勤处季通海。 他们当时或许是知道无法正面突围,就打算炸掉一处院墙,而他们用来炸院墙的,并不是炸药,而是货真价实的炮弹! 我听到这消息时惊呆了,从未想到过那炮竟然还真在季通海手里,而且他还用来炸了七十六号总部的院墙……” 一听这话,影佐也愣住了,他渐渐意识到七十六号脱离他自己的掌控太久了,这些人真的是胆大妄为惯了! 同时,他又联想到,如果第一次爆破是为了求援,第二次呢?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丁默邨还真是轻车熟路?! “这个周处长是怎么能够确认的?” “其实这个周处长在七十六号一般不掺和电讯以外的事情,可那晚党务处的人把炮弹放在墙角之后,回到了党务处办公室,想要用手枪射击炮弹以引爆,结果他们打了半天都没弄成……最后是听到动静很好奇的周处长亲自引爆成功了,所以她能确定当时用所引爆的爆炸物外型是怎样的。” 周敏兰是周佛海的侄女,也是周家安插在七十六号的关键人物,影佐虽然不清楚周敏兰和古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周敏兰一定独立于丁默邨和李世群之外,所以她的话的确可信。 “你遇到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其实我选择现在来向您汇报,是因为就在昨天傍晚,我和李副主任见了一面,应该说是他派人把我从家门口带到了他的别墅。” 李世群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影佐心中有些十分不满,因为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因为尤其是这几天,他把各处交通要道都进行了严格的把控,就连路上的车辆都被限制,这个李世群又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进来的?他还能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么? 影佐认为,他的手下里,或者这次接受任务的人里,一定被李世群收买了。 “他突然回来,应该是听说了‘小钢炮’的事情对吧?” “没错,李副主任直接表明他和那门炮无关,而在那幢别墅里我还见到了潘辰潘处长,想来是潘处长给李副主任汇报之后,李副主任才回来的。 不过季通海并未露面,所以这人到底是谁的人,还是存疑。 至于李副主任的目的,我猜想也无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这事他的确不知情,又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暗地里找上我表明了态度,并且主动和季通海做了切割,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放手去查,不过不要牵连到他头上。 而另一种可能,就耐人寻味了,因为无论是在七十六号里,还是在李副主任的别墅那,我都没有亲眼见到季通海这个人……他现在到底在哪呢?又是死是活呢?” 第173章 留白 在李世群的别墅里,古月的确不曾见过季通海出现,很显然李世群想要切割一番,至少表明一个态度。 但是在七十六号里,古月去后勤处的时候,季通海应该是在内屋睡觉。 季通海的手下没让古月进去也没叫醒季通海,这算见过还是没见过呢? 自然就是没见了,只是听到一阵“鼾声”罢了,谁都可以有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古月依旧是“实话实说”,而且根据他一直坚持的“不在人前说假话”人设,影佐大概率也不得不相信古月没有当面骗自己。 在谈判技巧里,让对手先入为主这一点十分重要。 虽然古月平日里的坚持并非要为类似眼下的局面进行铺垫,可白夜月认为自己儿子现在可以这么做了,而且以后,也可以继续如此。 原本“小钢炮”的事情更多是皇协军保安团的胆大妄为,可现在,七十六号的这些人似乎更加无法无天。 无论季通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都是正儿八经在七十六号任职,而且是后勤处的处长,可不是一个大头兵。 如果这人真的已经死了,说明什么? 影佐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忍不住想要思考更多。 把季通海推到台面上去经手交易,东窗事发了就直接灭口,这可不仅仅是欲盖弥彰了。 这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图谋?恐怕非同小可。 影佐认可古月的分析,如果是李世群,可能更多的是在和丁默邨的斗争中留一个后手,甚至存着一炮把丁默邨轰了的念头。 而若是丁默邨,这事就可能更加复杂了,因为李世群并不在这,他想要干掉的又是谁呢? 如果季通海真的已经死掉了,这件事就不太可能是季家安排的了,就算弃车保帅壁虎断尾,这件事才刚刚开始,哪有在这种事上听风就是雨的?心理素质差到了这个地步?不怕弄巧成拙么? 影佐暗自决定首先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季通海现在到底如何了,不过他不打算直接对古月说,因为他感觉自己现在有些被古月牵着鼻子走的意味,这个感觉很不好,可惜,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古月是真的下了功夫,如果意气用事不听劝,恐怕会因小失大。 “李世群突然回来,在你看来是潘辰联系的,那么这个潘辰是为何会突然起疑呢?古公子你对他说了什么?” “这个我还是有所注意,除了在丁主任的办公室里提到过您的指令之外,对七十六号的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而且我离开时,丁主任还特地嘱咐我要‘谨慎行事’,我便没有太大张旗鼓。 不过他们射击炮弹的地方是党务处,周处长带我过去的时候潘处长就在办公室里。 想来,他其实心里早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很可能是除了季通海之外第一个知道‘小钢炮’在军械库里这件事的,当然,这得除开正在的幕后之人。 我也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我是潘辰,即使是在那生死一线,突然看到一门炮就那么躺在自己脚下的军械库里,我肯定是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当时不能说什么,因为炸开院墙求援是最要紧的,可事后就不得不多想了。 潘辰是李副主任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而且应该有着相当的信任度。 可季通海呢?按理说他应该也是李副主任的人,至少算是一个靠山一个阵营。 发现季通海手里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潘辰首先应该想到的是什么?只要他不笨,首先会嗅到这件事很危险,因为那总归是一门炮! 他能有两个判断,一个是李副主任知情,另一个就是李副主任不知情。 可无论李副主任是否知情,他自己如果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他都会选择主动联系李副主任。 这是一种忠心的表现,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会暴露,如果李副主任知情,就得让他早做准备。 而若是李副主任不知情,这事就更复杂了。 从结果而言,认为潘辰和李副主任都不知情的可能性更高,不然李副主任没必要特地跑回来,还找我这个半大小子说那么多。 所以,结合双方的表现,我也有了一个更能说服自己的推理。 按理说,丁主任如果事先不知情,突然发现自己脚下一直有一门炮躺在那,而且很可能是李副主任的安排,这时他更应该后怕甚至大跳如雷吧?又或者,想一个方法让李副主任万劫不复?毕竟这个炮口很可能是对着他自己的,怎么报复都不算过分了。 可丁主任的要求却是让我谨慎行事,尽可能低调。 反过来,如果李副主任知道炮的事,潘辰又给他汇报了,他更应该对潘辰说清楚,而且即使是回来后,也应该第一时间去处理炮的事情,而不是特地找我说明这事和他无关。 因为他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现在上海各处都被阁下您严加管控,尤其是交通设施,这就让我不禁好奇了,李副主任是怎么掩人耳目,更是瞒过您出现在上海的呢? 或许他有自己的途径,可他毕竟还是偷偷回来的,很可能会把问题弄得更复杂,尤其是您这会很介意的。 可他依旧选择了回来,而且是主动澄清自己和那事无关,这里面就有深意了。 我能想到的是,他可能真的和这门炮无关,而且十分不喜欢被人冤枉吧…… 两相结合,我感觉这事似乎能连贯上了,所以这炮,搞不好真的和李副主任无关而是丁主任安排的。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毕竟就算要针对李副主任,也完全找不到人才是,而一门炮这门敏感的东西,如果是针对某个普通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么? 我只能猜想,如果真是丁主任在幕后指使,他想要对付的人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平日里所处的位子很可能守备森严滴水不漏,不然他安排手下人应该更方便才是,他们好歹是特务机关啊……” 说到这里,古月不经意间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向窗外,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这样的论调配合这样的动作表情,到底想说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如果说影佐最担心的是这门炮落在了军统或者地下党的手里,那么除此之外,这门炮落在丁默邨手里,就应该是他最头疼的事情了。 因为古月是很清楚那天晚上,影佐到底要求丁默邨干嘛,更了解丁默邨是怎么应对的。 既然影佐都近乎直言让丁默邨去“牺牲”了,丁默邨来搞个玉石俱焚又算什么呢? 通过各种事件,影佐的性格被白夜月分析的很透彻。 这人足够自信甚至是自负,或许是源自他的确很聪明,或者说足够奸诈狡猾。 同时,这人也足够有耐心和定力,不然那一晚影佐不会到了最后才把小田原的队伍派出去。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人多疑,恐怕他谁都不会轻信。 有了这些判断,白夜月的设计里需要给影佐的就不是一个具体的答案,而是一个个可能的闭环。 因为目的是让他去查去想去自己判断,不然,怎么让他腾不出手呢? “阁下,到目前为止,我能查到的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对您有所帮助,不过我会继续查下去,努力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让古公子费心了。” 让人送走古月之后,影佐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有些纠结,因为按照原计划里,现在应该派人去给警局搞事情了,不过她有些犹豫,因为这个布局并不能一蹴而就。 虽然本就是刻意的,却也不能落人口实,尤其是摆在明面上的做法不能让古绝渊深究下去。 因为古绝渊是个能力过硬的警察,破案这事轻车熟路,而且这人一定不会服软。 在影佐原本的设计中,查车的事和查报纸的事需要叠加起来,因为这样可以说成“一而再再而三”的办事不利。 无论面子还是里子都不会没法说圆了。 所以这事需要给至少一两天的时间让古绝渊去“努力”,不然怎么说他“不够努力”呢? 可是,眼下古月带来的新问题似乎有点刻不容缓。 影佐的纠结在于万一先去整顿警局,把这“小钢炮”的事情延误了,很可能会错过本就所剩无几的关键时期。 偏偏刚刚经历重创,人手又分散在交通枢纽,想要去办点事还真不容易双管齐下。 思来想去,影佐决定先查一查这个季通海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如果他并没有出什么状况,这事恐怕更多的还是古月在危言耸听,他的目的说到底依旧是给他父亲分担压力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加不能允许他们得逞了。 于是,影佐让原本安排好准备搞事的人先暂停,并且给他们去查探季通海踪迹的任务。 只是影佐万万不可能想到,他会用季通海来作为行事的分水岭,也被白夜月计算到了。 时间回到昨天,季通海在办公室酣睡之后听手下人说古月和周敏兰来过,没让见。 这让季通海有些没看懂,因为季家和段家从来不对付,所以他自己和古月之间根本也不曾有过联系,为何偏偏这时候跑来呢?还带着周敏兰? 不过手下人直接没让那两人看到自己这事,让季通海十分恼火,因为他当时就在内屋打鼾,那鼾声,他自己心里都清楚!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在商言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季通海虽然是七十六号后勤处的处长,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经商的材料,也以商人自居。 虽然他和古月之前不曾有过交集,并不代表日后也不能有! 有了这点郁闷之后,季通海想要去“万象乾坤”泄泄火,于是去找了潘辰一起,结果没找到人。 离谱的是党务处那些人都只知道潘辰提前出去了,却不知道到底去哪了,潘辰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感觉哪哪都不顺利,季通海更加烦闷了,只能自己跑去了“万象乾坤”。 原本季通海对夜总会并没有太大兴致,他一门心思只有赚钱,就算不能赚多少,至少可以多省点。 而“万象乾坤”可是销金窟,还没赚多少就去花了,这可不符合季通海的原则。 说白了,他是真的“守财奴”,这个传闻并没有错。 可是,最近“万象乾坤”除了一个“小飞哥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仅有模有样前凸后翘身材火辣很会来事不说,而且据说她在替古月打理“情报交易”。 其实这事七十六号的人也有所关注,不过古月所谓的“情报交易”并不涉及抗日分子,主要是经商方面,所以并没有人不识趣地跑到“万象乾坤”加以干涉。 可一听这里有“经商”的消息,季通海就来了兴致,从那时起,他便时常跑到“万象乾坤”,专门指定雅丽陪伴。 对于雅丽而言,和这些男人一对上眼,他们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得知季通海的身份之后,雅丽也没有少透露一些有趣的消息给他,尤其是为他牵线搭桥,结识了一些真正经商的人。 季通海感觉自己这一步走对了,而且如鱼得水,所以越发起劲。 渐渐地,也越发对雅丽有好感,虽然他始终克制,因为他清楚古月对齐小飞的看重,只要雅丽还顶着“小飞哥的女人”这个头衔,就不会有人不长眼真的对雅丽动手动脚,尤其是上一个敢这样的人,已经躺在了太平间,就算是个日本人也同样逃不掉!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对雅丽多了些倾诉,因为他的日子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舒坦。 “就因为我是旁系的,所以家主当年被人干掉的时候,我毛都没分到! 可我不在意,这事在大家大户里也不稀奇了,不过我看准了李主任这人不简单,所以没少上杆子巴结他,最后也就得到了现在这个位子。 可是啊,名义上我还是季家人,也是季家和七十六号之间的桥梁,但是,季尚福那家伙一点都拎不清! 他总觉得他老子是李主任害死的,虽然不敢报仇也不敢声讨,他甚至不敢在李主任面前多放一个屁! 可他到底还是季家家主啊,管着我那一大家子。 有事没事,他都拿我出气,我也只能忍着了……” 第174章 追悔莫及的季通海 在“万象乾坤”买醉之后,季通海和往常一样在大门口等待自己的轿车。 良久没有下文,他才想到自己这次根本没有坐车来,因为他的车还没解禁。 大声骂了几句,也不会有人在意。 陪他过来的手下自然也得从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我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了么?!没开车来不知道说一声啊!” “是是是,属下也喝多了,把这事给忘了……” 其实这名七十六号后勤处的人刚刚滴酒未沾,因为他怕出事情,一直都不敢。 一如,他不让古月去打搅季通海睡觉一样。 这人对季通海是害怕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季通海。 平日里季通海倒是并不至于喜怒无常,可这人游手好闲惯了,一没事就睡觉,不然就是喝酒。 睡觉没睡好有起床气,喝酒喝多了要耍酒疯,这些当手下的没少被他打骂,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无妄之灾。 尤其是此时这一位,他跟着季通海的时间最长,受的气自然也就最多了。 “那个谁,给我安排辆车送我回去。” “抱歉,先生,我们这没有这个服务,客人都是自行出入。” 随手指了一名门口的保安,季通海想要“万象乾坤”的人派车送他走,却被这名保安给直接拒绝了,顿时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规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规矩!” 作势就要挥拳往保安身上招呼,季通海不出意外地开始发酒疯了。 一旁的手下赶忙抱住他,因为门口这几个保安已经围了上来,这要是真的一拳打上去,恐怕他自己就有血光之灾了。 “哦?我也想知道下,你谁啊?” 没听到保安们的回应,季通海却被其他人给直接打脸,怒不可遏的他瞬间转了目标。 “我……”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抱着他的手下这次竟然直接把他的嘴巴捂住了。 “抱歉!实在抱歉!万少爷,我们处长今天心情不好,刚刚喝的有点多,不是有意在您这闹事的,请您海涵,我们这就回去了,这就回去……” 一边说着,这名手下一边不管不顾季通海的歇斯底里,连拉带拽把人给拖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在季通海耳边重复着,“万双全,那是万双全!” 这名手下会害怕季通海的打骂,却更明白这些打骂并不会真的让自己丢掉小命。 而眼下,如果在“万象乾坤”得罪了万双全,或者真的冲过去作势要打他,那恐怕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别的不说,这万双全凶名在外,就算不下死手,季通海和他自己又真能挨上一拳而全身而退么? 恐怕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把季通海给拖走了,只期待季通海能稍微清醒点,记起来“万双全”到底是谁。 让他意外的是,季通海竟然很快便消停了,不再挣扎,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这名手下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好好给万双全鞠了一躬便快步跟上了季通海。 不曾想,一路走着,季通海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欺负我!就我好欺负吗?!” 跟着他的手下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随意多说什么,只能老实跟着,至少不让季通海摔倒在路边的臭水沟里。 其实万双全真没看出来刚刚那人是谁,只是很好奇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这里闹事,既然这人自己走了,也就没再在意,给保安们交代几句后便离开了。 虽然夜色已深,可这是上海,灯红酒绿并没有停歇,一路上的行人都对季通海指指点点,他们可不知道这人是谁,又为何边走边哭,只是当一个笑话在看待,能够乐呵一下也不错。 就这样,季通海还是找到了自己家在哪,走到门口之前也不再继续哭了。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今天的事?有事吗?” 给了手下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季通海进了自家房子。 好好叹了一口气,这名手下心中才是真的苦,刚刚那一路,没上百也有几十个人了! 不让第三个知道?这事真办不到啊! 不过他又熬过了一天,总算有惊无险,日子还在继续。 只是他不清楚,此时在季通海的家里,安静异常。 季通海并无家室,快四十的人独自一个人住在这并不算大的房子里,如果仔细看看这房子和屋内摆设,至少能说这人并没有太多中饱私囊。 而就在季通海打开灯的一瞬间,他便被人从身后打晕,甚至都没机会看清这是四名黑衣人,从头到脚,甚至面具都是黑色。 这些人自然就是秦海和他三名弟弟了。 原来,这也是白夜月计划里的一环,因为她算准在古月的引导下,影佐会真的怀疑季通海这人会不会已经被杀人灭口,不过生性多疑的他一定得自己查证才能确定。 而他查证的结果,只能是找不到人,哪哪都找不到人…… “把这人直接杀了?” 古月很好奇,自己母亲竟然会做出如此有些狠厉的设计。 “为娘可是吃斋念佛多年了,打打杀杀算怎么回事呢?抓走便好,让他消失几天……而且,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处一些。” 慈眉善目的母亲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狡黠,这让古月一头黑线,对自己父亲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秦海等人通过下水道,把季通海直接运到了郊区,将他关到了一栋废弃厂房的办公室里。 第二天一早,季通海在全身的酸痛中醒来,手脚被绑住,嘴里也堵上了破布,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绑架了。 环视四周,完全没印象的地方,不过看着像是一间办公室。 很旧,很破。 隐约能从脏到模糊的窗户看到外面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这时,屋外传来这两名男子的对话声。 “头,您说咱这叫什么差事?绑过来还得看着,昨晚直接……不是一了百了么?” 这名男子似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让季通海险些吓到跳起来,可惜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别抱怨了,现在是多事之秋,主任也念在这人多年来吧,虽然没啥功劳,总归也没做太离谱的事情,还是打算留他一命,先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再说。” “他还不离谱啊?!直接弄了一门炮,就塞在咱们脚底下……我听着都觉得后怕,他就不怕走火了么?那一整栋房子不都得上天?” 这两人是七十六号的?!主任?哪个主任呢? 季通海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绑来可能是因为那门“小钢炮”了。 这事……的确,哪个主任都不知情,他当时也是头脑一热! 一想到这里,季通海后悔不已。 可惜,现在后悔可能已经晚了。 原来,自从接手七十六号后勤处之后,季通海一开始是打算好好干一番事业,至少让自己的旁系好好在季家长脸。 可惜,他的事业还没开始,就宣告破产了。 在丁默邨看来,季家和李世群是绑定在一起的,季通海也是李世群临走时特地安排的,所以这人怎么可能不是李世群的人? 那段时间里,丁默邨还不是现在这么首鼠两端,他也有自己的权力欲望,尤其是被李世群弯道超车之后,更加有些不满七十六号的内部环境。 偏偏各处的分化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丁默邨只能把行动处攥在手里,而党务处和后勤处都是李世群的人了。 所以一直以来,丁默邨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季通海一次。 可是,李世群又常年不在上海,季通海想要继续顺竿爬表忠心都根本没机会,最让他寒心的是潘辰有联系到李世群的方法,但是他季通海没有! 而这些,也并不是他不如意的全部。 在季家内部,季通海也同样被打上了李世群一党的标签。 的确有之前完全对他不屑一顾的人跑来巴结,可更多的人,对他更加不屑一顾。 这并不单单是季尚福对李世群心有芥蒂,因为他老子就是支持了这个汉奸而一命呜呼,连带让季家在青帮里也逐步势微。 更关键一点在于,季家在青帮里越来越势微之后,如果季通海借着李世群的高枝平步青云,他季尚福如何自处? 所以,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对谁都没好脸色的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季通海,其实里外不是人。 也难怪他的悲凉只有自己知道,故此才会跑到雅丽那里去倾诉。 至于“小钢炮”的事情,其实很偶然。 季通海的确在“黑市”放消息要收武器,而他是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这个身份,又是季家人,所以没人会去猜想他的真实目的,只当是他在替七十六号或者季家物色有用的武器。 虽然七十六号的物资都有日本人、南京政府以及季家等资助者供给,但是武器这玩意,在这个年头谁会嫌多呢? 多年来,一些小打小闹也无伤大雅,自然也没人特地把这些事捅到丁默邨、李世群或者季尚福那,毕竟对这些外人而言,很可能就是这几位大佬在幕后指使的。 而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想要出手那门“小钢炮”的时候,也是观望了一段时间,前后思量,也只有季通海吃下这门炮最为合适,也最不可能有后患无穷。 季通海原本也不知道自己搞这些武器到底能何去何从,反正他的方针就是“当貔貅”,能进一点是一点,能抠一点是一点,七十六号的资金在他的管理下,总归没有出现大问题,也不会有人特地挑刺。 可一门炮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时,季通海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问自己,搞一门炮干嘛?这事是不是闹大了? 有人问起怎么交代呢?有人查起怎么收场呢? 只是那时,一个声音在季通海内心里呐喊着。 “谁都不把我当回事对吧?如果咱手里有一门炮了呢?再不济,也能轰轰烈烈听个响!” 就这么头脑一热,季通海把这门炮弄到手了。 令他欣慰的是,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还有和他交易的那个一营营长,很上道。 搬运那门炮的时候特地藏在了一批其他军备物资里,在别人看来就是正常的进货而已,所以没人想过这批货里有这么一件特别的东西。 之后的时间里,那门炮就一直躺在七十六号大楼的地下,季通海自己是不会去碰的,他也根本没想清楚到底能用来干嘛,而那个军械库,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进。 总归是风平浪静。 不曾想,竟然真的有七十六号总部被围攻的一天! 在那个生死一线的重要关头,季通海也没多想,听到潘辰要炸院墙之后,就鬼使神差地说起了那门炮。 现在想想,季通海越来越后悔了,一定是潘辰那个孙子打了小报告! 可这个主任,是李世群么? 季通海有些怀疑,因为这些年来,他见到李世群的次数真不多,更别说替李世群做什么大事了。 难道是丁默邨? 似乎又不对劲,因为如果真的是丁默邨要擦屁股,自己多半已经身首异处了。 季通海很疑惑,却也无法可想,因为他到底还能不能走出这扇门,其实都是未知之数。 只能听天由命了,甚至没了一丝抵抗的心思…… 影佐安排人出来查季通海的下落,这时他才想到小田原已经不在了,想找个趁手的都难。 一番斟酌,他想到了庞翻译,因为找人这事,日本人并不适合。 而且庞翻译可以并不显眼不动声色,不至于打草惊蛇。 突然接到影佐命令的庞翻译有点喜出望外,他感觉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自然无比卖力。 不过这事从哪里查起呢? 他想到七十六号的人在特高课也有备案,所以季通海的住处应该是能查到的。 果不其然,很快庞翻译就带人出现在了季通海的家附近。 门上没有撬锁的痕迹,屋内没有灯火,不知道季通海到底是不是在家里更不清楚这人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你们找季处长?” 对面屋子的二楼窗子被打开了,一个好事的男子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没错,这位兄台昨天见过季处长么?” “他啊,昨天估计又在‘万象乾坤’喝多了,没少发……咳咳,肯定很高兴,很高兴,我们这左邻右舍都听到他回来时的动静了,不过今天还没见他出门,会不会是还没醒酒?” 庞翻译一听,这个时候季通海还能去夜总会鬼混?也是心太大了! 可惜,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只能破门而入了,却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 第175章 因势利导 搜查季通海的家之后,庞翻译没发现任何这人昨晚回来过的迹象,床铺整整齐齐,不像是一个酒醉之人睡过的样子。 各处摆设也井井有条,这个季通海似乎对自己家打理的还不错,没有因为是一个人独居就太随意。 没看到换洗衣物,也没看到其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会需要的东西,甚至没看到一个喝过水的茶杯。 即使是庞翻译也能猜到,这季通海就算真的回来了,也进过屋子,肯定也是在门口就被人打晕了,甚至直接杀害了。 和身旁的日本兵交流之后,他们联系了影佐,将这些做了汇报。 很快,另外两个日本兵带着一名法医出现在了季通海的家里。 经过检查,没有看到血液痕迹,应该不是杀人后又清理了现场。 不过门口的确有季通海的脚印,只是这脚印到了电灯开关处就没了,除此之外这个屋里没发现其他人的任何痕迹。 很显然,季通海真的被人带走了,而且带走他的人十分专业,甚至能做到在现场不留痕迹。 得知这些的影佐,首先怀疑的自然还是七十六号的人,因为他们中好歹也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尤其是原本是军统和中统的投诚人员。 不过时间上似乎有点晚? 影佐下令再好好查一下季通海昨天的行动轨迹。 因为古月说过,他在七十六号也没见过季通海,可季通海却是半夜才被人带走,这就说明至少古月去七十六号的时候,季通海这人并没有出事才对。 所以古月是故意说的?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在有意诱导自己呢? 影佐必须确认一下这点,因为古月的目的他还是没有猜透,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告奋勇的庞翻译说他和七十六号的人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可以去打探一下也能不打草惊蛇。 略微思考,影佐现在的确很难直接让谁进入七十六号总部而不被怀疑,可即使是这个庞翻译,七十六号的人难道不知道他在哪工作么? 不过,他既然能找到某个人打探,总归也算是有一个借口,不至于明着让七十六号的人都去注意。 而且,丁默邨既然让古月低调行事,恐怕还没有把“小钢炮”的事情公开,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日军本部的人突然出现才是。 于是庞翻译又得到了新任务,他好好感恩戴德了一番,誓要不辜负影佐的信任。 在七十六号,他认识的人里有一个是行动处的,一个是党务处的,在影佐的提醒下,庞翻译还是选择去找行动处的那人。 “古月啊?他昨天是来过,一开始去了主任办公室,是我们处长亲自在门口接待的他,不过他下来时身边换成了周处长,听说他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又去了党务处和后勤处。 你打听他干嘛?有什么大事么?” 古月去过党务处这事他昨天的确直接说明了,可他并没有提到自己去过后勤处,而他如果去过后勤处却说自己没见过季通海,这是不是有点矛盾?一番思索,庞翻译感觉影佐想要知道的就是这点了。 “你也知道,古大少爷这人对吧?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所以是不是有机会攀一下关系呢?不瞒你说,他去日军本部的时候,我也经常能和他见一面,总算混个脸熟对吧? 所以我就想他和你们是不是也有不少关系,尤其是你们那几个处长?要是能凑一起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不是就把关系拉近了么?” 这个理由的确很符合庞翻译的人设,这个行动处的人也没有过多怀疑。 “老庞你是真的人精!那我就说说…… 也的确是,古月这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当面了我们也得叫他‘古大少爷’不是?所以他对我们越客气,是不是就代表他其实根本就没在乎过我们呢? 不过他和我们处长关系好像不错,不过嘛……有个事也就是你我和你说说,你可别到处乱传啊!” 看来是有内情,庞翻译一脸兴奋十分好奇的样子,标准的好事者模样,不过他也立刻表示不会乱说,“咱又不是愣头青了对吧?我可是每天在日本人手底下工作啊,要是嘴巴不严,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条臭水沟了!” 这话也是事实,所以这个行动处的人才会放心和庞翻译多说两句。 “行吧,就是你知道的,我们之前的处长是董槐林,而现在处长苏菲一直都是董槐林的副官或者秘书,但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点超越工作伙伴的关系……就是都说他们有一腿! 不过公开情况下董槐林倒是并没有承认,也不会不规矩,可苏菲那女人,嗯,的确有模有样而且应该很懂男人! 可现在呢?董槐林倒了,而且已经凉透了,结果接手我们处的却是苏菲,按理说如果苏菲不是得到了主任的信任,应该会被打上董槐林一伙的标签吧? 那么这事,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主任的手笔……” 这人说的煞有介事,反倒让庞翻译紧张了起来,“咱们闲来无事聊聊古大少爷的小道消息,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别紧张嘛,要是没关系我也不会提啊! 我们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主任的算计,董槐林就是这么被苏菲给拉下马了。 而如果苏菲真的是主任的人,恐怕她现在的目标就转移到了古月身上,多半又是一出‘美人计’! 所以啊,你要是真想巴结古月,还是注意点,尤其是别和我们七十六号的人扯上干系,不然你肯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样说庞翻译就能理解了,不过她本来也不是要和古月搞好关系…… “这还真是,要不是你说,我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谢了,算你救我一次,改天请你喝酒! 不过聊到这里,你还是说说古大少爷和你们其他几个处长关系如何吧? 我心里痒啊,你刚刚又提到了周处长不是么?” 对于一个喜欢聊这些小道消息的人,最受用的就是庞翻译这样有兴致的听众。 这名行动处的人也就没有吝啬。 “其实据我所知,古月和潘处长还有季处长都没什么交集,就算见过恐怕也是公众场合,至于周处长,这两人应该是老相识了,周家和古家嘛,肯定也有些牵连,而且我看昨天周处长那样子,喜形于色,恐怕这里面真有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在!” 说到这里,这人一脸得意,好像就他能看出端倪,也就只有他能明察秋毫一样。 “还有这事?!”庞翻译差点没“食指大动”,不过他立刻收敛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这事还是别说太早的好,听我一句,这也是为你自己好。”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也就跟你说说罢了,可不敢乱传的。” 感觉这扯闲篇已经够了,庞翻译再次切入主题,“按理说古大少爷这人吧,他应该会很给你们那些处长面子的,如果他昨天是第一次来,见过了你们主任,又见过了两位处长,按理说应该不会落下另外两个才对吧?所以他去党务处和后勤处的时候,应该也是特意要见那两位处长咯?” “说来也是好笑,你是不知道啊…… 周处长带着古月去党务处据说是演示打枪,我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至于去后勤处,就更离谱了。 那个季处长,平日里都在自己办公室里呼呼大睡,昨天也没例外,而他那个手下,竟然没敢打搅他,甚至是当着古月的面说瞎话,应该说这人胆子大呢还是小呢? 我也是听其他人传的,很是有趣!” 原来是这样?! 庞翻译总算是完成了影佐交代给自己的新任务,好好谢过这个行动处的人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把事情的结果汇报给了影佐。 “所以,古月昨天的确去找了季通海,不过真的没见到人?” “是的,我已经落实清楚了,古大少爷吃了闭门羹……说来也是奇了,季通海明明只是在睡大觉,他的手下竟然敢这么不给古大少爷面子么?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不过我也打听清楚了这个手下是谁,据说是跟着季通海的老人了,昨晚也是他陪着季通海下班后去的‘万象乾坤’。” 影佐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季通海当时只是在睡觉,这个手下人为何要阻拦古月? 可事后,季通海的确去了“万象乾坤”,所以他在七十六号里的时候,并没有出事。 可现在这人消失不见了,具体时间应该是他深夜从“万象乾坤”回家之后。 而古月去见李世群的时间,是他放学回家之后,晚饭之前。 这个时间里,季通海可能已经去往“万象乾坤”了。 所以古月的确没有在李世群那见到季通海。 再加上之前古月在七十六号里也没有确确实实见到季通海本人,所以他起了疑心? 不对,不是疑心,是不得不为往坏的方向去思考,因为他自认去七十六号这一步有点打草惊蛇了? 没错,有了这个判断,古月怀疑季通海会出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他的出发点有所偏离,而且他习惯了走到哪都畅通无阻,却被一个七十六号后勤处的人拦下了,这里面怎能没有猫腻? 可实际上,季通海真的出事的时间和古月估计的并不一样,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幕后之人早就做好打算对季通海下手,恐怕不会拖到那么晚。 可事实上却是拖到了半夜,为了时机? 不,应该是这个期间出了新的变故。 影佐认为,这个变故就是李世群的突然出现。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丁默邨出手,另一个就是李世群自导自演。 如果是丁默邨,原本他嘱咐古月要低调,而古月也答应了,他纵然不会那么信任古月,却也必须谨慎行事,不然暴露的反倒是他自己。 可李世群出现的事情被他知道后,这件事就偏离了他原本定下的轨道,对季通海出手已经刻不容缓了,因为李世群很可能会借机发难? 或许不单单只是如此,丁默邨还可能有另一个目的,如果原本事情就和他无关,却偏偏选在李世群出现后主动掺和,这恐怕代表他想要借由季通海的手对李世群下绊子,为了避免李世群出手杀人灭口,丁默邨就抢先一步把人给“保护”起来? 如果是李世群,似乎也存在着这两方面的可能。 影佐认为,李世群如此急切地跑回来,不惜惹怒自己,有可能是这件事的确牵连甚广。 如果是这样,李世群特地去见古月就可能是一种缓兵之计?为了稳住古月再伺机对季通海下手?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李世群的确如他自己对古月说的那样,和这件事无关而且不喜欢被人冤枉? 这样一来,季通海的就失踪和他无关了? 不,他也有可能是提前出手把季通海“保护”起来,因为这个人一旦落到丁默邨手里,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会说什么。 又或者,李世群认为自己和“小钢炮”无关,所以幕后之人一定就是丁默邨了,而实际办事的是季通海,所以这里面还存在着季通海对李世群的背叛? 若是还有着这种心思,恐怕会对季通海一番严刑拷打,最后势必把脏水都泼到丁默邨身上。 想到这里,影佐一时间又有些头疼了。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他手底下能调动的力量都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皇协军保安团都是帮混吃等死的废物,尤其是陈淼篇,而且他们都胆敢直接把军用物资拿去卖了! 上海警局的人就是另一个极端,明明他们应该听自己的号令指哪打哪,结果他们的确事没少做,却太有主见,总有理由不听调派! 最离谱的还是七十六号了,这个特务机关抓抗日分子这方面是越来越不顶用,原来他们把本就不够聪明的脑袋都用在了内部的勾心斗角之上! 也只有这时影佐会略微回忆一下小田原的好,作为一枚棋子的确比这些人好用,可惜太早被对手“吃掉了”…… 第176章 苏菲的怀疑 察觉到季通海没有上班的丁默邨顿感不妙。 他特地找来季通海的手下问询消息,得知季通海昨天半夜才从“万象乾坤”回到家里,手下人亲眼看到他进屋之后才离开的。 难道是宿醉? 丁默邨依旧不安,可他也不能太大张旗鼓,于是让苏菲不动声色地去一趟季通海的家里。 此时庞翻译等人已经搜查过离开了,苏菲并没有碰上,不过周边的邻居们都很好奇,尤其是刚刚来过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看着像是个医生,他们还以为季通海在家里出事了,只是也没见有其他动静,那些人便自己走了。 确认季通海不在屋里,又得知这些信息之后,苏菲认定刚刚来的恐怕是日本人,而那个白大褂多半是法医,他们想鉴定一下屋里有没有血迹。 又多问了几句刚刚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特别。 在美女面前多说两句可是会有不少人抢着干的好差事,于是苏菲又得知刚刚那群人里似乎有日本人,因为和这些百姓对话的始终只有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而那些人自己对话时,似乎是日语。 看来那些人的确是日本人无疑,他们会来就说明古月已经把季通海的事情告诉给影佐知道了。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来,而且还叫来了法医,应该是他们也没看到季通海的人,眼下,他们一定怀疑季通海是不是反而被丁默邨给藏起来了,甚至是直接杀了。 苏菲心里有些气恼,明明古月已经答应低调行事了。 不过她也清楚,不可能指望古月一直不对影佐汇报,不然影佐也会生疑。 可季通海又在哪呢?是丁默邨动的手?动手后有让自己来特地看一眼,试图排除自己的嫌疑? 有这种可能,不过未必如此,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件事到底和丁默邨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可若是丁默邨自己动了季通海,就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了,而且很可能会把事情闹大。 除非,这事真的是丁默邨在幕后指使的? 不,也不太可能,苏菲认为自己还是最清楚七十六号内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丁默邨如果能指使季通海,也不会那么憋屈了,尤其是他还特地在自己的保险柜里放了几枚炸药。 不过苏菲也意识到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丁默邨想要把季通海控制起来,让季通海交代这事是否和李世群有关,又或者,让季通海一定要承认这事和李世群有关? 至少季通海自己应该还不清楚东窗事发了,不然他也不会还有心思跑去花天酒地。 所以应该并不存在季通海想逃跑的可能…… 不,似乎也不能这么武断,万一季通海是有意为之呢?特地去了“万象乾坤”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认为他还没有察觉到端倪,让所有人都麻痹大意?到了半夜他再偷偷独自逃走? 苏菲感觉自己的头好疼…… 索性不想了,直接对丁默邨汇报得了。 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钟,因为苏菲也觉得不对劲。 万一真的是丁默邨做下的事,此时让自己来是为了表现出他自己并不知情的样子。 可是,为何单单让自己一个人来呢?信任? 又或者,还有别的心思? 所谓“信任”,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很难修复。 “怀疑”,只会有零次和无数次。 对于苏菲而言,她其实清楚自己“傻”,却也坚持“傻到底”,可她并不期待自己被当作一枚弃子去拿来弃车保帅,因为这个过程是被动的,她自己的心思被践踏的实实在在。 就在几天前的事件里,苏菲感受到了自己生死一线,那种即将被抛弃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却又有苦说不出。 所以眼下,即使是她,也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丁默邨会不会又存着什么别的心思?比如说,让自己和季通海的失踪产生联系? 想到这里,苏菲有些不愿意相信,却又不由担心。 她认为自己可以依旧选择“傻下去”,却不得不“谨慎小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菲决定先找古月谈谈,毕竟这事古月做的不地道。 站在“亲日高等学府”大门口的时候,苏菲才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看上去还真不简单。 “姑娘,有事吗?” “七十六号查案,来你们这了解点情况,不用管我。” 亮出证件就直接往校园里走,门卫一愣,却也不敢真的阻拦,只能立刻给陈焱章打了电话。 “这两天真热闹,恐怕又是找古月的了。” 看清来的人是苏菲之后,陈焱章没有让门卫多言,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还是我去招待?” 陈沁心感觉苏菲的级别应该比叶振鸿要高一些,是不是也得给她相应的待遇? “注意点,你们交过手。” “是。” 陈沁心清楚,那一晚她差点把苏菲给炸死,所以苏菲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于公于私都会针对当晚的狙击手。 不过陈沁心自己也足够小心,她不认为苏菲当时有可能看到自己,甚至都未必看清了背影。 很快,刚打算闲逛的苏菲就被陈沁心迎上了。 “苏处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是有什么事呢?” 脸上面前露出一点点微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冷冰冰,即使是陈沁心也清楚这种场合应该如何尽地主之谊。 还是那么洁白无瑕,还是那令人羡慕的一头如瀑的黑发,苏菲清楚即使是她自己也难免对陈沁心心生嫉妒。 不过此时的见面,让她略微有点恍惚,似乎某个背影浮现在了脑海里。 没错,正是那晚的狙击手! 会是陈沁心么? 没法判断,也不能因为人家皮肤够白头发够好就一定要攀扯。 苏菲感觉自己有点私心作祟,不过她很快恢复冷静,要说有哪个细节并没有对上,就是耳环了。 陈沁心其实一直戴着并不大的耳环,而且苏菲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医院里碰面时,这人也的确戴着耳环。 而那晚的狙击手,并没有这一个特征。 不过这一点,其实是陈沁心的“反向伪装”。 对于狙击手而言,任何首饰,尤其是金银饰品或者宝石类的玩意,都很容易反射光线,造成不必要的暴露,所以她自己在行动时是不可能佩戴任何饰品的,而她也教导万馨怡也当如此。 而平日里,为了让自己和行动时完全相反,她会刻意带上项链和耳环,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虽然她对饰品并没有什么研究,戴着的也只是很普通的款式而已。 同样的,她也让万馨怡习惯在平日里佩戴首饰,而这方面,为了“万家的面子”,万馨怡可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无论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到,一个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在脑海里又好好过了一遍之后,苏菲放弃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定是最近太过于焦头烂额了才期待好运的眷顾。 “又见面了,陈老师。 你还是这么璀璨夺目,真让人羡慕不已啊!” “苏处长谬赞了,这话用在你自己身上才合适呢。 今天过来,是找校方还是古月同学呢?需要会议室么?” 一听会议室,苏菲有点好奇,来这的人不是找校方就是找古月的?找古月也有会议室这么郑重其事的接待么? “我的确是来找古月的,倒是没想到贵校还特地会准备会议室啊?” “苏处长有所不知,来这里的人,尤其是像你一样的达官显贵,找古月同学都肯定有一些不应该被太多人打搅的事情,就像万会长和叶警官一样,校长说了,你们需要有与身份相符的待遇。” 原来是陈焱章的安排,这人真会来事,而“万会长和叶警官”是谁,苏菲不用多想就清楚。 “既然是贵校的接待习惯,那我就入境随俗吧,劳烦陈老师带路了。” “不妨事,都是应该的。 苏处长这边请,你先在会议室里稍候,我去把古月同学叫来。” 苏菲暗自好笑,看来这个学校里也没少接待和自己一样要找古月的人,都已轻车熟路了。 不过,到了会议室之后,苏菲特地又多看了陈沁心的背影两眼,尤其是脖颈以上的部位。 的确这份白皙和秀发很像当时的其中一名狙击手,这个身高也好像差不太多,只是陈沁心穿了高跟鞋,这个高度或许应该除开? 对于高跟鞋有点不好判断,因为苏菲平日里有行动时,她也没换鞋。 甩甩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生搬硬套了,是真的嫉妒么?或许还真是,总归私心作祟的嫌疑是逃不掉的。 只能暂且搁置,不过,来日方长。 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会议室内部,这里空间不小,而且装潢很是考究,摆在中间的桌椅都价值不菲,而且窗帘足够厚。 或许是职业病,在这样好的场地之内,苏菲不由猜想,看上去是可以防范隔墙有耳,可这室内会不会有监听设备呢?比如藏在桌子里? 自嘲一笑,苏菲感觉自己职业病犯了,不过她也没有真的放弃这个想法。 虽然动作轻盈,却没有放掉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墙面、地板和桌椅上是否有夹层她也一一确认了。 “你干嘛呢?” 或许是太过投入,古月和陈沁心走进会议室门口的时候,苏菲竟然没有察觉。 这时她才意识到一个疑点,古月走路的确没有声音,这个之前就知道了,但是陈沁心穿的可是高跟鞋,这个也可以没声音么? 至少苏菲自己如果不是刻意,很难不出声响的,那么陈沁心是怎么办到的呢?刻意? “职业病犯了,陈老师还请不要见怪。” 是古月问的问题,苏菲却是对陈沁心说的,毕竟陈沁心才算这里的主人之一。 “无妨,二位请便,这里足够安全,不太会有人打搅。” 又是努力微微一笑,陈沁心退了出去,随手帮忙关上了房门。 “你这职业病该治治了,走哪都这样多费劲啊!” “哼~!你还说呢,你们走路都没声音的么?是不是做贼做惯了?” 被苏菲这么一说,古月不由一滞,他还真是“做贼做惯了”,不过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陈沁心的确也走路没声音,换上高跟鞋之后竟然也能这样,这功底太不简单了! “欸?还真有问题啊,你是不是也在想,你自己做贼做惯了,怎么陈沁心也能如此呢?” “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高跟鞋啊,这怎么做到的?!” 古月不仅完全不介意自己的挖苦,好像还真要讨论一番,这让苏菲有点意外,不得不顺着说一下自己的观点,“高跟鞋……其实就是接地面比较少,如果力度掌握足够,的确也能不发出声响,可我自己都没有这么刻意,很好奇,她一个当老师的干嘛要这样呢?” “对啊,这事还真特别……” 看上去古月的确在思考,这让苏菲更加不懂了,这到底是在演给自己看呢,还是古月自己也好奇? “哦,你说会跳芭蕾舞的是不是可以办到?” “芭蕾舞?” 这方面苏菲是真不懂,她就算会跳也仅限于交谊舞而已,可没人拿芭蕾舞当作行动的内容! 不过他也适当了解过,那些人似乎可以用脚尖走路,这样想来,穿高跟鞋而走路不发声似乎也合情合理? “算了,不聊她了,我是来找你的! 一定是你和影佐阁下汇报了季通海的事情对吧?” 古月不动声色地成功把苏菲的疑虑略过了,不过他还是感觉苏菲对陈沁心有所怀疑,虽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可有种事叫做“女人的直觉”,尤其是“女特工的直觉”,很可怕的……有机会还是要提醒一下陈沁心注意才是。 “你特地来,我也知道是这事了,没错,我一大早就去向影佐阁下汇报了。 不过你也别怪我没有给你们丁主任面子,这事我的确有点兜不住了。 你知道我昨天见到了谁么?李世群李副主任! 而且我感觉季通海这人,好像出事了,影佐阁下应该派人去查验了一番,不过我没有关心后续,能早点甩给他我才能没那么大压力。” 第177章 我懂男人 李世群的名字让苏菲震惊无比,而她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时候李世群突然跑来上海,第一时间竟然是见了古月!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深意,可她并不认为古月会如实交代全部。 只是这事她无论如何也必须探知一番,不然心中只会有无尽的焦虑。 不曾想,还没等她开口,古月竟然自己主动说了,而且是全说了。 “你是说……李副主任特地找你,是因为他有办法替你父亲解围,然后想和你交易?可他清楚了丁主任的举措之后,便没再跟你做任何交易?” 这两天苏菲一直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心去关注界面上的事情,而且整个七十六号就批了三辆车,完全不够用啊!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精力去警局施压,毕竟这是影佐的命令,而七十六号现在有点风中飘零。 所以苏菲根本没想过影佐竟然是打算对警局下手,更准确一点是对古绝渊下手。 有了这个前提,李世群想要用这件事来和古月做交易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苏菲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李世群明明说和自己无关,却偏要专门跑过来,难道他不怕自己这样的举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可她很清楚,在李世群这个级别的人眼里,不应该如此不小心,所以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才是。 又或者,他断定自己可以拿捏住古月? 很难想象。 苏菲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怎么最近越来越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也就是你,所以我必须得交个底,你们那水太浑了! 你们这几个处长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们那两个主任还互相掐! 要是牵连到你们的事情里,我可受不了,家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够我头疼的了!” 这话苏菲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至少古月自己应该是不太愿意真的掺和到七十六号内部这个乱局里来。 可是,军统和地下党的那些人呢?有一个算一个,他们不希望丁默邨和李世群狗咬狗么?最好是两败俱伤…… 而眼下,既然影佐有意针对古绝渊,这个时候就很敏感,有可能真的出问题,也可能是影佐让这界面上的秩序出问题,反正结果都是古绝渊遭殃。 古月会猜不到影佐的意思么?更何况事关他老爸。 所以古家人一定想方设法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让影佐不能轻易自己下套让古绝渊遭殃才是。 以此为前提,军统和地下党那些人,是不是就能和古月好好谈一谈价码了? 在苏菲的认知里,地下党那些人恐怕不太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毕竟他们的行事风格没这样的。 可军统那些人呢?无所不用其极才是常态,想来那位神机妙算的军统上海站站长一定已经早有盘算了。 在行动的进行时,他都能直接威胁共党地下党的书记,一个古月在他眼里又有什么不能拿捏的呢? 所以,古月一定会千方百计不让军统的人知道这个“小钢炮”的事情。 不然,他们一定会威胁古月让七十六号更乱起来,否则就给古绝渊脚下的柴堆里添把火…… “季通海不会是被军统的人抓走了吧?!” “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有什么迹象么?” 苏菲突然这么一句让古月有些跟不上,这个想法有点过于跳跃。 不过很快,苏菲把自己的猜想娓娓道来之后,古月意识到,“竟然还可以这么考虑?!” “不然你说,你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季通海出事了?” 季通海会出事,还不是因为白夜月的计划?古月可不能这么说的,不过他也不打算说谎。 “这事里有点古怪,我昨天去你们那时,见了你,见了周敏兰,又去见到了潘辰,就想着不去见一下季通海会显得很刻意,就特地去了后勤处,结果我明明听到内屋有人鼾声如雷,可那个季通海的手下就是不让我进去,也不把那个打鼾的人叫醒。 我就很好奇,一般没人敢当着我的面睁眼说瞎话的啊!怎么这人的胆子这么大呢?是季通海太能手眼通天了?还是这人自己有什么无比坚实的背景? 可后来,我见到了李副主任,他直接对我说这事和他无关,而且在他的别墅里,只有潘辰,没有季通海的人影。 我一想,这事坏了,我直接跑去找丁主任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的可能?万一真的如此,这季通海不是要出事么? 要是这人真的没了,我这包庇的嫌疑可就没法洗掉了啊! 所以昨晚开始,我就做了大量的准备,好好了解了一下季通海这个人,而且派人去搜了搜这人到底在哪。 结果,我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一个手下就跑到了‘万象乾坤’一直喝酒喝到半夜! 可这事我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因为昨天你们那的人都不能坐车,所有人都在走路,这季通海走在路上也没人会特别关注吧,他长得应该不算特别才是,而且也不能把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对吧? 要不是双全在他们那门口和季通海差点发生了冲突,这事他自己恐怕都忽略了。 不过我问到他头上时,已经后半夜了…… 没辙,后半夜就是我的人现在外面走,也难免会被日军的巡逻队发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只好一大早就跑去影佐阁下那,把我遇到的事情和各种判断猜想都给他说了,目的只有一个,这人万一真的出事了,的确可能是我打草惊蛇了,总该有点亡羊补牢的措施吧,不然影佐阁下要是真的责罚我了,我找谁说理去?就说是丁主任辜负了我的信任么?还是你苏处长把我耍的团团转?” “你!”都这个时候了,古月还能如此无赖,苏菲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她清楚了古月的担忧并无道理,而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如此而专程跑过来的呢? “其实,我也有点怀疑这事是丁主任在幕后,而且他特地让我一个人跑去看了季通海的住处,虽然并不算什么太特别的事情,以往这样的命令也不少,可这一次,我总有点不安……” 苏菲一脸的焦虑并非作假,她打定主意来都来了还是坦白点好,不然真的可能万劫不复。 察觉到苏菲似乎真的有点焦虑,一联想前几天的事情,这就不能怪苏菲多想了。 这一点似乎可以因势利导一下?古月在心中盘算着。 “你要说真的是丁主任吧,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说不通啊! 你说,要是李副主任,他在你们楼底下放一门炮在那,目的是什么?目标又是谁?毕竟丁主任相当于就坐在那门炮的上方! 可李副主任根本不在七十六号里面待着啊,而且,看你刚刚的表情,你们应该不清楚他回来了对吧?所以你们应该没法掌握他的动向,那么这门炮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除非丁主任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李副主任……” 一个危险的信号闪过苏菲的脑海,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丁默邨对影佐的命令有多么害怕,而且古月说的的确在理,只有当丁默邨从根本上完全不信任影佐的时候,才会有那么迅速的判断。 更何况,那个判断多半就是事实。 丁默邨要拿一门炮去对付影佐?他是要轰炸日军本部么?! 不,不太可能!这也太疯狂了! 可是,这个想法在苏菲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因为越来越贪生怕死的丁默邨,已经把他自己的小命看成高于所有事情的存着,可以舍弃信仰,可以舍弃事业,可以舍弃自己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里那份炙热,也可以舍弃作为一个人的底线…… 丁默邨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拿一门炮去轰炸日军本部,而且让影佐毙命,日本人的报复不可能会小,毕竟他们很在乎自己的面子。 届时,恐怕这整座上海城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敢想象的尸山血海恐怕就会浮现在眼前。 至于那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命去亲见,也不可能清楚了。 越来越觉得危险,苏菲清楚丁默邨就是这样自私自利毫无底线的人,所以他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假设,幕后真的是丁主任,或许他的目标还真不是李副主任,而是影佐阁下……你也别觉得难以置信,真把他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而那一晚,他自己不就是差点被影佐阁下拿来当鱼饵了么? 那现在东窗事发了,如果季通海真的被丁主任抓走了甚至杀害了,之后他会如何?那门炮应该还在我们那地下军械库吧?你说会不会被转移了?” 古月暗自忍笑,不会让自己憋不住的。 苏菲对丁默邨的疑心还真的越来越重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丁默邨自己倒行逆施,早晚众叛亲离,这肯定还是轻的! “我也在想啊,听丁主任说,他把炸药都藏在自己保险库里了,恐怕军械库的钥匙他也没有,可若是季通海已经在他手里了,这事是不是就有办法了?” 苏菲听懂了古月的意思,无论现在季通海在哪,那钥匙一定已经到了抓走他的人手里,而这人很可能将那门炮转移。 因为现在情况已经变得复杂,因为季通海的消失,肯定让影佐察觉到这件事并不单纯,以影佐的疑心,多半会一查到底。 那么,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未必不会暴露了。 这个目的到底有多大,才必须让一个七十六号的处长消失来湮灭罪证? 苏菲清楚,影佐不可能善罢甘休,而且,以影佐对丁默邨和李世群两人的态度而言,他肯定会更怀疑丁默邨了,而且是怀疑丁默邨的目标就是他自己! 不过,苏菲突然又有一个灵光闪现,就算影佐没想到这一步,恐怕古月在汇报的时候,肯定也会旁敲侧击甚至循循善诱,直到影佐意识到这一步为止! 苏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尽全力抿住嘴唇,瞪大惊恐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古月,久久不能言语。 这个表情和举动让古月有些发怵,“额,你没事吧?” “你……”苏菲长叹一口气,“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是不是你的人把季通海抓走了?” 这个问题让古月有点措手不及,可他依旧镇定自若,“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唉……你这家伙!害我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了,结果真的是你!” 苏菲似乎突然放松了不少,压在心头的大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她的双眸中闪着泪光,只是不愿意流下而已。 “额……你怎么还……你这一惊一乍的,我有点招架不住啊,真担心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还想继续狡辩,古月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那贯彻始终的泰然自若有点动摇了。 “可不就是压力太大了吗?!是你让我意识到丁默邨会拿我来弃车保帅!是你让我意识到我的小命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所以我今天才会同样担心,可我现在明白了,一切都是你! 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今天这个局面,一定是你!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说过不会骗我,我信了,而且你也的确在所有正面相对的人面前都这样,这或许是你的一种坚持,也可能是你的一种伪装。 但是! 你刚刚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何?如果不是你,你可以直接说‘不是你’,我会信啊,因为你不会骗我! 可你,并没有! 我今天突然意识到,我这自认为还不错的头脑,已经越来越不够用了,尤其是遇到了你之后!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尔虞我诈的至高境界,那就是不骗人! 可你还是小看了我,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曾多看我一眼? 总之,我还是有自己的一点点优势,我懂男人! 别以为这一点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我指的是男人都有各自难以割舍的毛病,因为大多数男人没有女人那么没底线。 一如面子,一如酒色财气,很多事情男人需要顾全大局,而女人,尤其是为了自己老公或者孩子的女人,可以歇斯底里! 最毒妇人心可不是说说而已。 所有,我没少研究男人,尤其是当我把各种研究所得在董槐林身上一一验证之后,我就更自信这一点不会有错。 而你,也总归是个男人!” 苏菲几乎歇斯底里的咆哮直击古月的心底,让他少有地不知所措了…… 第178章 事关小钢炮事件计划的全貌 “之前是把一个共党分子藏在家里,现在又要搅乱七十六号内部! 你到底想要干嘛?!” 苏菲的激动到达了顶点,一边使出全力地叫喊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古月。 “别!别激动!” 古月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投降一般,不过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并不在苏菲身上,而是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敢再动一下试试。” 没有多么用力,却如同地府深处传来的嘶吼,直击苏菲的灵魂。 原来刚刚的动静让门外的齐小飞第一时间进入了屋内,眼看苏菲就要做出危险的举动,那双刀即将激射而出。 也就是这时,古月制止了齐小飞的举动,原来他刚刚的喊话是让齐小飞不要冲动。 虽然没有违背自家少爷的意思,可苏菲的确已经举起了手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齐小飞左手刀已经贴在了苏菲的脖子上。 冷汗瞬间浸湿了苏菲的背心,这种如有实质的死亡威胁让她几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 “都说了让你别激动了,那保险都没打开了,行了,别划伤了,留下疤你给她去掉啊?” 这下才意识到古月刚刚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苏菲反倒有点无地自容,来自身后的死亡威胁也不管不顾了,作势就要去打开手枪的保险。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做动作,手里的枪便被齐小飞直接缴了。 几乎同一时间,齐小飞的左手刀离开了苏菲的颈部,下一个呼吸间,齐小飞已经回到了门口,并且走了出去,而且不忘再次把会议室的大门关上。 无比的屈辱让苏菲不知所措,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苏菲也不去擦拭,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古月,一双眼睛已经通红,如同受伤的兔子一般,唯独没有再大喊大叫。 “你这就不对了啊,你掏枪都瞄准我了,怎么你自己还哭了呢?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特工啊,是不是应该流血不流泪来着?” 古月也有点不知所措,他很受不了女生的眼泪,尤其是眼下,弄得像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好在苏菲没有哭天抢地,不然被周围人察觉了,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冷静一点,好吗?既然你已经清楚了这些事情,那咱们不妨正式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次。 只要你不直接问我,谁谁谁是不是军统或者地下党,我保证尽可能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不来虚的,你意下如何? 至少你应该清楚一点对吧,我不是有有意针对你的,而且刚刚小飞差点就出刀了啊,这点你至少能感受到,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因为咱们之间,相互合作也好,相互利用也罢,总归是有着同样的目的,就是在这个乱世中好好活下去不是么? 既然咱们之间没有根本矛盾,又有着相似的目的,为何不能好好聊一聊呢?为何一定要为其他人的尔虞我诈去买单呢?” 古月的话听上去的确很诚恳,一句句也敲打着苏菲的心灵,可她就是觉得很没面子,很不爽,明明自己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却被一个大学生给轻易制服了! 而且,她更明白一点,即使刚刚齐小飞没有出手,以自己的能耐也伤不到古月分毫,古月只是不想真的撕破脸而已。 “不问你谁是谁?这话听着……你身边的人里就有军统和地下党的对吧?!甚至我都认识?!” 苏菲不想被古月牵着鼻子走,所以越是古月不希望听到的事情,她越是要说。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们还怎么聊下去呢?对谁都不好的,相信我。” 古月从刚刚的略微慌乱中恢复了镇定,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这让苏菲更加不爽,很想要继续歇斯底里,却也最终放弃了,因为她知道,古月说的也是事实。 “那好,你先说说这次你到底要干嘛?” 于是,古月从头到尾,把影佐的想法和自己的应对方法都对苏菲坦白了,只是没提到这些都是他母亲所布局的而已。 “你的目的是让影佐阁下忙起来?无暇顾及你的父亲?” “没错,总的来说,就这一个目的,只是具体实施起来,就很复杂了,因为影佐阁下有足够多的人手,他完全可以同时对上海警局、皇协军保安团以及七十六号一起下手。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当然,他并不会真的和我父亲撕破脸,这个不利于他的‘大东亚共荣’,只是他肯定在谋划一件事情,比如对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实施报复。 届时,上海警局、皇协军保安团以及七十六号都在他的直接指挥下,就不会重蹈覆辙。 可是,我不希望看见那些只是想为百姓们多做点事的警察一个个倒在了抗日组织的枪下。 所以我不单单只是为了我老爸,更多的还是顾虑这些人。 更何况,一旦他们死伤殆尽,日后的上海,又有谁来守护百姓们的日常呢?” 这个说法,苏菲也能理解,尤其是警察队伍里的确有叶振鸿那样一门心思只想守护百姓的那种纯粹。 即使是苏菲自己考虑,她也的确不希望上海越来越混乱,有更多百姓被盘剥被欺负甚至家破人亡。 虽然,处于她自己的立场,不应该有这样过多的想法,更不能去影响类似的事情,可她到底还是没有放弃华夏儿女的身份,名义上也还是南京政府的麾下,自然也不希望这些从日本人的铁蹄之下侥幸逃生的人们死在了各种无妄之灾。 “可你干嘛要挑动七十六号内部?警察们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人就都活该是吧?!” 将心比心,七十六号的人的确没几个良善之辈,可他们的工作就是对付抗日分子。 所以,在苏菲的认知里,既然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就应该有被抗日分子击毙的觉悟。 可是,他们凭什么一定因为古月的算计而代人受过呢? 而且,古月这么做,不就是在给抗日分子清扫障碍么?他凭什么还宣称自己没有和那些人千丝万缕? “首先,你们内部的矛盾,我凭什么清楚啊?我又拿什么挑动? 丁默邨可能对影佐下手这事,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影佐怎么猜也是他自己的判断不是么? 同样,李世群可能对丁默邨下手这事,如果不是他主动找到我,我能提么?我干嘛要没事招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凶星呢? 当然,我的确捉了季通海,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出手,季通海就不会有事了么? 如果我不出手,‘小钢炮’的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 咱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至于那么天真了对吧? 丁默邨之所以不让我声张,目的是什么你还能不清楚么?他不就是害怕影佐用这件事对他发难,无论是不是他在幕后指使,总归都少不了牵连对吧? 李世群又为什么特地跑回来,而且直接找到了我?如果他不是想要让影佐不去怀疑到他会对丁默邨以外的人有威胁,他干么这么急不可耐呢?明明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啊! 说到底,我只有让影佐清楚这件事足够又而分量,他猜才会被绊住不去考虑自己的计划。 因为这里面的威胁让他都不得不去重视。 而且,一旦他提前针对了警局,这个限车令还要不要继续执行下去?如果直接放宽了,那门炮会不会更容易被人转移了? 如果原本没事还好,若是真的有人想要搞点事出来,一门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炮,是不是更能让影佐忌惮? 到那时,你们那才是真的鸡犬不宁了。 可你自己想一想,眼下已经东窗事发,如果你是幕后黑手,你会不会先把季通海解决了之后再去把那门炮真的藏起来? 要知道,丁默邨也好,李世群也罢,如果他们是什么在乎他人性命的良善之辈,会是如今这地位么? 对我而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果这事真的和丁默邨有关,我直接跑去找他就已经是打草惊蛇了,我可不敢让影佐抓住这个把柄不放啊,我赌不起,更输不起! 所以,说到底,我的方式不仅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也能让他们都投鼠忌器,不至于真的图穷匕见不是么? 很简单的道理,他们会猜想是对方下手了,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没下手。 可你们那军械库的钥匙是季通海自己保管的,即使是丁默邨都未必有备份,所以这时候是不是都会关注这个军械库?一旦有人开启并试图转移那门炮,是不是就说明这人才是幕后黑手?而且季通海也在他手上? 可事实呢?他们都没有钥匙啊,很可能他们都打不开那扇门,这事是不是就僵住了? 影佐也没法以此来进一步判断,却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同样,丁默邨和李世群也都在等待对方露出獠牙。 到最后,你们那是不是依旧不会血雨腥风呢? 至于季通海,我和他面都没怎么见过,自然没必要直接杀了对吧?等这件事有了一个阶段性结果,我就把人放了,到时候你们那又会如何,就和我无关了……” 古月的这番话说的很绕,东一下西一下,可苏菲还是听懂了,因为她不能不听懂! 这可事关她自己的利益甚至生死。 简而言之,古月的目的就是直接把三方的猜忌放到明面,同时让关键人物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一来谁都会继续猜忌,也不得不忌惮,可他们偏偏不能直接发难,都得观望对方的下一步到底会如何。 可是,这事又能持续多久呢?比耐心?影佐可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吧。 古月凭什么可以认为这件事最后会按照他的剧本来演绎? “你是不是清楚一些内情?只要时间够长,这事一定会有变数,可你似乎断定这事不可能持续太久似的,而且你就不怕影佐直接一刀切么?” “这就需要透露给你听一些你都未必知道的情报了,就在十来天之后,会有一个大人物抵达上海,而且是影佐都不得不全力去应付的大人物,可不是一个藤田三郎可以比的。 这也是为何影佐想要现在来敲打上海警局、皇协军保安团和你们七十六号的真正原因,因为他这一次不容有失,他应该也知道他自己输不起了。 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如果这时候他准备大刀阔斧,直接对七十六号来一次大清洗,不管是丁默邨还是李世群,都一股脑拿下,届时又会如何?他就不担心这两人的党羽给他添堵么?比如你苏处长,又比如那潘处长? 可是,如果他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你们也一股脑都端掉了,七十六号还能形成战斗力么?这就很可能影响到他那件大事了! 所以这个时间对他而言更加紧迫,而摆在他面前的,如果没法一蹴而就,就只能先忍一时了,虽然依旧有隐患,却也比直接让七十六号瘫痪稍微好点吧? 而且,他可是影佐,他会不会考虑一下,这门炮到底会不会是为了那名大人物准备的? 所以他首先想要控制的不是丁默邨也不是李世群,而是那门炮! 偏偏季通海消失了,你们那军械库的钥匙也不见了,所有人都打不开门,这炮到底在不在军械库里面呢? 没人可以断定,即使是影佐自己。 所以他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那可是军械库啊,如果真的想要把那门给爆破了,就不担心把里面也给点燃了么?那些炸药手雷一起轰鸣,整个七十六号总部的大楼是不是就没了?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影佐愿意看到的情况,毕竟正如你所,他们还是要面子的,一个特高课的负责人亲手把七十六号的总部大楼给送上天了,以后还有人敢和他们合作么?还有人敢奢望‘大东亚共荣’么? 这一环扣一环,可都不是简简单单能够破解的了,所以影佐这一次,应该是被拖住了,他没功夫去再干涉警局了,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当然,他也不会一无所获,因为我已经替他确认了这门炮就是季通海在黑市买到的,而卖家,除了皇协军保安团那些人还能有谁呢? 所以,这几天事件里,一边观察,影佐还会一边去整合皇协军保安团的人,不可能再让他们一遇到事首先想到自顾自地躲起来的。” 第179章 失魂落魄的苏菲 苏菲没有再和古月继续交流,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根本没法判断古月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又有哪句话是因势利导。 就算古月能够一直不对她说假话,也不代表古月不会一直选择性地隐瞒她。 所谓欺瞒,古月一直以来顶多做到不明着欺骗而已。 而且苏菲清楚,她自己能够像刚刚那样一言洞穿古月的诡谲已经是无法复制的了,因为事已至此,古月凭什么还要一味不说谎呢?就为了他自己的一点坚持? 又或者苏菲对于古月而言有什么特别? 苏菲可没这个自信。 所以此时此刻,她并不愿意再多听多看多想,她很累,从未有过的心累。 “行吧,原本我还想好好说说以后的事情。 看来你是不太想听了,不过我还是得提一句。 为自己多打算一点,来日方长,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好好想想将来,不好好考虑自己,一旦行差踏错而且越陷越深,就未必看得到自己的百年身啊……” 苏菲没有回应,只是一副丢了魂似的离开了。 齐小飞没忘记把手枪还给她,可苏菲似乎连将枪收回的力气都没有了,这让齐小飞很诧异,难道少爷刚刚做了什么? 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家少爷,古月可清楚这小子在想什么,只是白了他一眼随即苦笑摇头。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枪插进枪套,苏菲也没有多言,缓缓离开了。 古月最后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苏菲即使不愿意去想,也很难让自己不明白。 说到底,什么叫为自己多想想?为将来多打算? 这话共产党的人说的更多。 古月是共党的人么?苏菲依旧认为他不是,因为古月这人的目的仍旧是保全他们一家,如果这个时候直接站队,就算日本人真的完蛋了,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又会真的和平共处么? 虽然没亲历过多年前的那些血腥镇压,可苏菲毕竟是中统出身,她可没法不清楚在国民党内部对共产党人的看法早已根深蒂固。 更何况,共产党的人真就可以忘记那么多血债么? 可古月又会投入国民党么?应该也不太可能,毕竟有几个国民党的人在死前差点拉上了古月的妹妹陪葬。 苏菲很清楚,这些就是古月的逆鳞,甚至比拿着枪直接指着他的脑袋更让他愤怒,虽然陆杰那些人早就不知道在哪被狗啃了,可古月不会对国民党的人心存芥蒂么? 毕竟,古月很清楚丁默邨是什么人,也清楚李世群是什么人,现在的国民党内部就是一片祥和?三岁小孩估计都不会信的。 纵然如此,古月应该也没少给自己铺后路,而且他一定是在国共双方都下了注,毕竟他钱多,也就不在乎输赢,只要不真的得罪哪一方,就可以来日方长了。 就像他现在也没少和影佐虚与委蛇一般。 古月这人是不是太两面三刀了?不似君子? 苏菲可不这么认为,因为古月完全可以不去做这些,尤其是真的和国共两党的人直接联系,更别说把一个共党分子藏在他家里了。 或许在古月的眼里,不仅仅是一场豪赌吧,也有他炎黄血脉的驱使。 只可惜,纵然苏菲想要听一听古月的建议,又何去何从呢?她可是现任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 她手上有没有国共两党的血债? 其实差点就有了,不过那两个狙击手从她眼皮子下面逃掉了,倒是差点把她给炸死了。 之前,为了让董槐林放下戒心,苏菲一直隐藏着自己受过训练的事实,始终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打枪了。 所以董槐林在任时苏菲都不会跟去直接参与一线火拼。 所以她的确还没有真的亲手解决过一个国共两党的人。 可这些有人会信么?易地而处,她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现在呢? 一个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就算真的舔着脸跑去找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投诚,他们敢接收么? 苏菲自嘲一笑,自己真的还有来日方长么? 她可没有古月那么多资本和筹码可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当然,她也是孑然一身没那么多牵牵绊绊。 唯一的想法也就是事关丁默邨了。 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她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解,有些想放弃了。 不过,她也清楚,这未必不是被古月“蛊惑”了,或许事实上真的未必如此?毕竟她还活着…… 可惜,生命只有一次啊,她要赌的代价太大,一旦输了可就是真的万劫不复。 这也是她头疼的原因,她没法装下那么多有的没的,她没法思考那么多尔虞我诈。 “苏处长办完事了?听说你没有坐车来,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么?” 陈沁心竟然在等自己?这人不是老师么?怎么在学校这么闲啊? 苏菲很不解,不过也没有办法多想,她对陈沁心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而且她有所怀疑,就不能更直接的打草惊蛇。 可她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点也没又掩饰,陈沁心是不想一个特务头子在这学校里真的出事了,才不得不问一句,不然她才懒得管这家伙。 不过刚刚她的确就在附近监视,毕竟苏菲是个特务头子。 所以那些咆哮她也听到了点声响,只是齐小飞始终在门口,她不能靠近而已。 不过齐小飞突然冲进去随后拿了一把枪出来,这事就值得留意,陈沁心打算汇报给自己的义父知晓。 “多谢陈老师了,不过不用了,我一个人走走,慢点回去,就当偷个懒。” 苏菲挤出了一个微笑,却依旧疲态尽显。 看到这样的苏菲,陈沁心更好奇刚刚古月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了,陈沁心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好奇了点?有点过分?明明她自己不是喜欢听墙角探求小道消息的。 不过她没有深究,只是安静地送苏菲出门。 随后便将刚刚发生的事给陈焱章汇报了,不过,在返回校长室的途中,她特地绕道去会议室瞧了一眼,虽然古月和齐小飞已经不在了,不过这屋里或许能看到些许端倪?比如打斗痕迹? 可惜,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完好无损。 陈沁心也就没多停留。 离开亲日高等学府的苏菲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回去七十六号总部。 因为她不清楚,回去后该如何对丁默邨汇报。 只说季通海的事情,不提一嘴古月么? 未必不会被丁默邨怀疑,因为时间上耽误了许久,就算只能走路也不至于如此。 可是,要对丁默邨提古月刚刚的那些说法,又有多少能说呢? 苏菲真的很好奇,古月这家伙就不怕自己把他给卖了? 仅仅是因为上一次的把柄? 其实她也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古月能有恃无恐地对自己说那么多。 她只是知道一点,古月有恃无恐…… 苏菲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要是真能抽身事外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这种可能也没有这个选项。 就在她迷茫之时,一群黑衣人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们敢拦住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我都好奇你们哪来的勇气了!” 感觉到一丝危险,这些人显然来者不善,不过苏菲也立刻恢复常态,只是这恫吓难免有点虚张声势。 毕竟,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一般情况下可不需要这么快就自报家门。 “勇气?哦,李主任给的。” 李世群的人?原来这就是古月说的那伙黑衣人,而且不是七十六号里的,恐怕是跟着李世群一起回到的上海。 “原来是李副主任?找我有什么么?为何不直接回总部?” “的确有些不方便。 不过李主任吩咐了,如果苏处长看过季通海的屋子之后直接回去了七十六号总部,咱们也没必要拦你,可你却是先去找了一次古月对吧? 或许,你对丁默邨的忠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牢靠? 所以我等按照李主任的指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请苏处长赏脸。” 李世群算到自己会去找古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似乎也没得选了。 “你们跟踪我?应该说一句佩服么?我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这个并没有什么,我们人多,其实也没有真的跟踪苏处长你,只是在原本定好的路线里蹲守罢了,毕竟你没法坐车,往来路线还是容易判断的。” 看来李世群是真有什么事要说了,又或者是要杀了自己?苏菲有些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竟然是事先布局,搞不好影佐的人去季通海那时,他们就已经看清楚了。 避无可避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万一真的出事了……有人会为自己稍微伤心么? 苏菲在心里自嘲一笑,至少她不认为丁默邨会伤心,顶多是气愤自己的又一枚棋子就这么没了。 “行吧,带路。” “请。” 这些人也没法坐车,不过他们首先让苏菲拐进了街边小巷子。 只是他们不清楚,直到这时,苏菲才真正从陈焱章的望远镜中消失。 “苏菲被人抓了?应该是抓了吧?看着不像是七十六号的人,好像也不是日本人。” “或许古月清楚点什么,你找他问问。” 陈沁心不知道自己义父是如何有的这个判断,不过她也没有质疑。 其实陈焱章也只是猜测,毕竟苏菲好歹是个受过训练的特工,被人直接堵了都没察觉么? 又或者,一路来学校的路上也没察觉? 或许不是她没察觉,而是根本没有跟着,可这些人断定她是要来学校,就说明,这些人提前判断了她的行进线路和方向,而苏菲来这学校又能是找谁呢? 这事越来越蹊跷了,恐怕古月又背地里在搞什么事情。 陈焱章露出了难以揣摩的微笑,这其实代表他的兴致被提起来了。 被带走的苏菲的确见到的就是李世群。 “李副主任。” “好久不见了,现在已经是苏处长了对吧?还是这么漂亮,这丁默邨真让人不得不羡慕啊!” 这句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好听的,李世群是想告诉苏菲,或者说让苏菲更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即使李世群自己不在七十六号甚至不在上海,这里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李副主任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嘛,难得回来一趟,想着见一见。 我其实是暗地里回来的,没和影佐报备,他肯定会不高兴,所以我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回总部,也只好让你来这里了。 不过我现在有点好奇,你和古月是什么关系?似乎很熟啊?” 李世群到底想干嘛,苏菲完全没有头绪,不过古月提到的事情,也让她至少清楚一点,那就是李世群现在肯定很想给丁默邨挖坑。 自己或许在他眼里也是个合适人选?苏菲在心中一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之前董处长还在的时候,我和他一起见过古月,也是从那时才真正认识,之后,董处长和古月之间有了很大的矛盾,古月十分高调地对董处长发起了攻势,而且可能影响七十六号的威望和声誉。 为了避免这个不好的结果,丁主任让我去和古月达成了协议,最后总算没把事情闹大。 对古月而言,他算是个商人或者资本家嘛,从来不会放弃和各种人产生联系的机会,或许他认为我比董处长好说话点,也能更好交易,便保持了一种算是合作者的关系。” 苏菲的坦白让李世群意外,不过这么多细节,配上面不改色,李世群也更倾向于相信。 “原来如此……我原本还以为你和古月之间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毕竟在我看来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啊。” 越来越不懂李世群到底要干嘛了,不过苏菲也只能继续配合。 “这事我可不敢多想,毕竟他有钱有势,更何况,董处长到底是怎么被打倒的,他也知道个中内情。 或许在他眼里,我未必比‘万象乾坤’里的那些舞女强多少……” 第180章 老同学 李世群特地安排这一出,主要是很好奇丁默邨和古月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而要了解这两人的关系,唯一的突破口自然就落在了苏菲身上。 据潘辰汇报,古月从未踏足过七十六号总部,这一次是头一遭,不过他之前安排的那些游行,就结果而言,的确帮了丁默邨大忙,只是苏菲这颗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这也算苦心孤诣多年,虽然未必是收获的最佳时机,却也没有引起大的波澜。 李世群是很不屑丁默邨这一手的,觉得他格局太小,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七十六号里都要搞这些“宫斗”的戏码,实在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 可潘辰的汇报中,有一点还是引起了李世群的关注。 这些天里,自从潘辰察觉到周敏兰和古月似乎有些不清不楚之后,他便没少从这方面下手,因为一旦真的周家和古家达成了联姻,对于上海的政商两界都肯定是一个惊涛骇浪,为了提前帮李世群做好准备,潘辰没少花心思。 只是他越查越不对劲,因为周敏兰和古月之间的联系,能留下记录的根本屈指可数。 就算同样是公众人物,在一些大型活动里也没看到他们之间有太熟络的样子。 难道是装的? 古月这人肯定很喜欢装腔作势,这点毋庸置疑,可周敏兰……潘辰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这个过程里,让潘辰意识到更加不对劲的是苏菲的出场次数越来越多。 自从在医院里古月和苏菲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后,这两人之间似乎有商有量,没少跑去咖啡馆等私密地方单独约聊,这里面难道没有问题么? 潘辰不相信古月是个色令智昏之徒,以他的势力和背景,在这大上海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怎么可能单单要找一个被董槐林玩过了的苏菲? 除非这里面有更多隐情,譬如古月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苏菲在董槐林身边其实是丁默邨的一步棋而已。 如果是这样,丁默邨和古月之间也就可能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甚至,古月突然对董槐林发难,也未必是没有和丁默邨沆瀣一气。 有了这些判断,潘辰不敢自专,一一向李世群事无巨细地汇报了,只希望李世群能多留一个心眼,毕竟在这上海里,还是丁默邨和古月的势力更大一点,潘辰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纰漏让李世群输在任何看似微末之上。 而李世群十分认可潘辰的判断,这可不仅仅是一种驭下的伎俩,在他看来,古月,还是一个学生,无论他有多么深厚的势力和背景,能够和自己这些江湖大佬放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足够需要重视。 至少,古月的父亲古绝渊,看上去都没这么多值得关注的地方。 于是李世群安排了眼下这一出,他的判断里,就要看清楚苏菲到底和古月之间是不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苏菲的动向,也的确符合了他的推断。 可是,苏菲自己的说法里又有点让李世群意外的地方。 当然,这个说法可以是苏菲的一种演绎,这人可以在董槐林身边多年而不被发现,足见有她自己的一技之长。 只是一般女性会特地拿自己和夜总会的舞女相比么? 当然,李世群听说过丁默邨的那一套秘辛,没准这个苏菲就是丁默邨的学生,而且是丁默邨亲自指导的“最后一课”。 如果是这样,恐怕就不能把这个苏菲当作是一般女性了。 “苏处长,你是个聪明人,而且你并没有直接回去总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是想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直说了吧,我想知道的其实是丁默邨和古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我需要知道的小秘密,想来苏处长应该不会吝啬对我简单说明一下,对吧?” 配合李世群威胁的语调,和那越发残忍的微笑,一众黑衣人都特地将自己的配枪露了出来。 苏菲在心中微微一叹,“这就图穷匕见了么?其实也并并不是什么大事嘛,这个李世群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苏菲并没有露怯,“李副主任,如果您只是想知道这一点的话,其实在我看来,您完全没必要特地找我来啊,不过来都来了,嗯,我就直说了吧,古月这人是那种可以为了他的家人奋不顾身的,您应该清楚对吧?” “没错,继续。” 苏菲的态度似乎十分配合,这点让李世群又有点意外,不过若是真的表里如一,他还是很满意的。 “说到底,古月就是想利用他手里的资源替他家谋一个平平安安罢了,不过他很清楚丁主任的为人,所以对他而言,他的所求如果是和丁主任有所牵连,那就是与虎谋皮。 您应该清楚,丁主任是个极端自私的人,这几年更加明显了,尤其是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之后。 无论您信不信,至少古月对我说的言语里,都没有看高丁主任的意思,而古月这人其实有点特殊的纠结,就是他不喜欢当面说谎,说他虚伪也好,说他假模假式也罢,反正到目前为止,他的确没有骗过我,甚至包括他对于丁主任的态度。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我并没有把这些直接对丁主任提过,世道艰难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吧?” 苏菲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真的事不关己一般,这人真的对丁默邨有一丝一毫的忠心么?李世群越来越看不懂了。 “苏处长,扯一句题外话,你是丁默邨的学生对吧?据我所知,当年他很喜欢军统的那一套,叫‘最后一课’的,不知……” 从未想过有人会直接对自己提及这件事,苏菲脸上的震惊一点不是作假,不过者瞪大的眼睛很快便恢复如初,她也早就释然了,用微微点头来回应了李世群。 这下李世群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因为他知道军统那一套会特地让教官和学生不再碰头的。 因为对女性的凌辱,的确可以让她们放弃最后的矜持,更好地利用她们身体这个武器。 可无论是谁,直面那个对自己施暴的男人,心中不应该怒火中烧么? 李世群心中冷笑不止,这个丁默邨果然玩火自焚,他是真够变态的,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点鹦鹉学舌沐猴而冠,直接把这样的女性留在身边,恐怕哪天死在苏菲的枪下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除非丁默邨就是让苏菲当了他自己的情人,这或许能缓和一些关系,可丁默邨一直让苏菲去实施“美人计”了,又怎么可能有那方面的关系? 这个废物果然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得到这条消息之后,李世群自己的推断都顺理成章了,他也认为一切多半就是如此,没再多言,嘱咐两句让苏菲多替自己考虑一下,便离开了。 看着李世群一行离开的背影,苏菲不由气急反笑,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随手一抹,苏菲自嘲道,“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让我多替自己考虑一下?哼~!男人……” 给了李世群的背影一个鄙夷的神情,苏菲回到了返程的路上。 这个时间里,有一对奇怪的组合正坐在“且听风吟”三楼古月常坐的那个位子上。 这二人是陈敬文和周敏兰。 “周大小姐请我喝茶?这事听着就别扭啊,你喝茶么?” “当然不喝,不过这地方似乎有点门道,说是古月的朋友就能得到一份安静不被打搅。” 陈敬文暗笑,这不愧是他的同学,都知道拿古月说事了。 “你要喝茶么?” “额,你这话说的,来这里不喝茶就干坐着啊?” 周敏兰还是那么没常识啊,陈敬文不由回想起了学生时代的一些事情。 “哦,那你自己点,什么都行,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这机会难得啊!” 给了陈敬文一个白眼,周敏兰心想这些年过去了,这人还是这么无赖! “今天找你呢,是有一件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聊聊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还能说两句,愿意听么?” “就冲这茶,我保证会是最好的倾听者!” 在周敏兰面前,陈敬文似乎更加自如,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这也是一种伪装,只是伪装了好多好多年,他自己都习惯了。 “不光要听啊!你还得给我点建议!” 周敏兰认为自己清楚陈敬文有多无赖,所以她必须把话说在前头,不然这家伙肯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要他多说两句就必须得不给他机会装蒜。 “看来你是真的遇到不小的事情了啊?行,咱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说吧,我替你好好分析分析。” 其实找到陈敬文,主要还是周敏兰的确也没其他人可以交流,不过更关键的还是陈敬文在这方面应该相当有经验。 没错,她要讨论的是“情感问题”。 “刚刚我们主任,就是丁默邨,特地找我过去聊了半天,他的意思是很鼓励我和古月……” “你和古月?!是我那个学生古月么?” 这份震惊到底有几分真实,周敏兰是不可能看出来的,她也没有多想。 “还能是谁?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在那,的确有不少让一般人羡慕的地方,却也有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身不由己。 就像以前的政治联姻一样,我的终身大事肯定逃不掉这方面的考量,这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首先考虑的是你……” 这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陈敬文不由咽了咽口水,“咳咳,你也是不容易……” “你到底看不看得上我,我是不清楚的,不过你那整日花天酒地的习惯,我是接受不了的,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去改,毕竟这不符合我的性子。 可你除了这个毛病以外,的确已经是纨绔子弟中难得的最优解,只可惜我真的接受不了,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 而现在,时局越来越复杂,周家也不是那么稳坐泰山,我的联姻或许越来越紧迫了,不过伯父还是给了我最大的自主权,让自己去挑一挑选一选。 只是我清楚,我唯一没有办法选择不去挑的…… 除了你以外,能让我看上的也只有古月了,他比你更特别,不仅没有纨绔子弟的各种恶习,而且跑去‘万象乾坤’的时候他不仅不找舞女而且都不怎么喝酒,这点可比你强太多了! 可我同样清楚,他似乎也没怎么正眼看过我,毕竟我比他大几岁,而且长得也不是那么出众,至少和你妹妹比不了…… 而且很关键一点在于,他肯定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更何况古家那些产业早都放权到他手上了,他的眼光应该更高吧?” 这话听着自怨自艾的意味十足,陈敬文感觉这丫头搞不好是真的动心了,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和妥协,只是越是这样,古月的“不屑一顾”恐怕越会让她“孤注一掷”,毕竟是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 “古月这家伙,不好说,他整天装君子,在学校里也没有和女生多互动的打算,在‘万象乾坤’,的确如你所言,我看到他的次数多了去了,可他就在那坐着,多半在和万双全或者其他人谈事情,不找舞女是真的,不怎么喝酒也是真的,有时候我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不太行’啊?不然干嘛特地跑到夜总会去搞‘坐怀不乱’呢?” “有你这么说自己学生的么?!你这个老师当的不亏心啊?!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陈敬文露出了坏笑,这让周敏兰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表现的太急了。 “啧啧,周大小姐你这是真的动心了吧?虽然你说了很多无可奈何,可古月的确是你口中的最优解,自然比我强多了,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作为老同学,我是支持你的,只是他那,我说不准,这家伙平时也不太和我说什么,整天围着我的都是女生…… 不过你刚刚说丁默邨支持你?这事恐怕不简单啊,具体说说,让我给你好好分析分析呗。” 第181章 不甘心 丁默邨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不过他也真是黔驴技穷。 陈敬文清楚这人应该是想巴结古月,而周敏兰的确对古月有意思,周家似乎也同样默许,这时候表示支持,丁默邨多半是想和周家示好了? 而且一旦在他的支持下,或者他的支招下,周敏兰和古月真的成事了,无论在七十六号内部还是更大的范围内,丁默邨也就有了一点可以拿来说事的资本了。 只是他打的如意算盘,陈敬文可不看好,毕竟周敏兰都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 古月那人,陈敬文还是清楚的,他自己的妹妹都“冰山融化”了,也没让古月那颗顽石般的心动容不是么? 当然了,陈敬文感觉自己妹妹和古月之间的确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至少看上去比周敏兰有戏,只是古月那人心里太多事藏着压抑着,恐怕他是真的可以做到“鬼子未灭,何以为家”。 只是,这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陈敬文很清楚,尽人事安天命,但求无愧于心。 可他更清楚,如果他们这些人不去抛头颅洒热血,天命是很难真的来的…… 不过他也有点担心,担心古月会铤而走险。 在陈敬文看来,古月这人总是把自己家挂在嘴上,其实他的所作所为,也有很多舍生忘死,当然,的确算不上舍小家为大家,可他的确可以做到“舍己为人”。 这点听起来有些矛盾,不过其实也很好理解,“国将不存,民将焉附”。 真的在鬼子的铁蹄下一直苟延残喘么?古月其实很清楚,他家那些人骨子里的炎黄血脉早晚会忍不了的。 只是,古月需要顾及的事情很多,所以他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明火执仗。 古月选择的道路很曲折,也荆棘遍地。 陈敬文担心他会不会更进一步,为了打入七十六号和周家内部而真的接受这门联姻。 毕竟,这样更能在明面上巩固他们家亲日的事实,避免更多的怀疑,同时,也能暗地里施展更多拳脚。 以陈敬文对古月的了解,这家伙指不准还真有这样的心思。 只是这样一来,他自己暂且不提,周敏兰呢? 总归同学一场,而且周敏兰这人虽然偏执还有大小姐脾气,但总归不算大奸大恶,也没有真的沾染抗日同胞的鲜血。 更何况,在她的“帮助下”,自己没少给抗日大业做贡献。 想到这里,陈敬文心中有些复杂。 不过他似乎也无能为力,只怪造化弄人。 可他也能想到一点特别的地方,就是周敏兰之所以找自己来,会不会就是她自己也对丁默邨的横加干预颇有微词? “我平时其实不太愿意掺和他们那些蝇营狗苟,可这次丁默邨特地把我找去他的办公室,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只支持我和古月,而且愿意替我出谋划策,毕竟古月是个香饽饽,除了你妹妹还有万馨怡啊、秦雨涵啊,甚至苏菲也肯定想掺一脚,未来还指不定又有谁谁谁呢! 而且他觉得,我专业过硬,可这些方面似乎没有什么经历,很难在这些人之中脱颖而出,毕竟情场如战场,有他的参谋,我肯定可以无往不利……” 从周敏兰的表情中就能看出她对丁默邨的这个举动是有多么厌恶。 陈敬文也能略微放心,至少这个周大小姐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他这么低姿态,恐怕没少存着对他自己有利的心思,比方说对你和你家卖好,同时又能和古月产生更多的联系,对于他自己的地位或者是内部斗争而言,肯定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啊……我虽然不太经常考虑他们那些事情,可我也不是耳聋眼瞎,丁默邨和李世群之间就差没有真刀真枪了,不过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很显然李世群还是棋高一着,所以丁默邨这家伙肯定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可我是谁?周敏兰啊!堂堂周家大小姐!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伯父都愿意让我自己去选,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而且我才不愿意真的有那么多算计,就算真的赢了,以后呢?继续算计?算计一辈子?是有多傻才会这样啊!” 周敏兰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对丁默邨似乎有点咬牙切齿了。 陈敬文暗自好笑,似乎是他多心了,且不说古月,至少这周大小姐也不是易与之辈。 可他还是打算把话说透,因为他真的不想看到这两人自顾自地走向悲剧。 更何况,他还是陈沁心的哥哥,总归有得有点小心思吧…… “嗯,丁默邨怎么想得看来你也很清楚了,而你自己也有自己得打算和坚持,可你知道古月会怎么想么?” “我之前就在这里,已经和他挑明了,我就是要拿下他,不过不需要他的施舍,只是不能避而不见就行。 当然,为了让他答应我这件事,我和他做了有关秦逸伦的交易,我提醒过他秦逸伦很可能会被注射毒药的事。” 这丫头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保密么?七十六号让她接触一手情报还真是一个“明智之举”! 陈敬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也知道,若非周敏兰是这样的性子,他自己也没机会接触到那么多鬼子和七十六号的内部情报了。 “嗯,像是你会做的事,在我看来,古月一定很欣赏你的这个作风,直来直去。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古月这人,你知道他不会当人面说谎,这个可以说是一种君子行为,也可以是他在极力扮演的一种角色,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留下把柄,所以其他人在考虑他的时候,不得不更多认为他的确不会说谎。 可事实上呢?古月就算不主动骗人,他也可以有一百种方式让对方自己认定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往往是有问题的,或者更符合古月自身利益的。” 周敏兰瞪大了眼睛,她还真没想过古月会有这么复杂的考虑,明明只是单单不说谎而已。 “原来是这样……他这样不会很累么?不过你也了解的不少嘛,还说不太熟!” “这和熟不熟关系不大,我好歹是个老师,自己学生难道看不透么? 不过你说到关键了,他会不会累呢? 其实吧,他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他心里藏了太多事了,之所以塑造这种表象,或许他自己也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真的袒露心扉啊。 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家里太复杂了,比你们家都要复杂,所以他肩膀上的担子一直很重啊,这个有了解过对吧?” 周敏兰陷入了沉思,这方面她的确有所耳闻,而且选定古月之前,她也特地调查过,只是被陈敬文这么一说,她感觉自己知道的或许还不够多。 “你能不能多说说这方面的事情?我感觉自己了解的不够充分。” “那就说说,反正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空穴来风啊,至少在我看来,他的确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承担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他这个担子,已经扛了好几年了,那时他才多大啊?! 日本人正式进来之前,警局前局长,叶云天,也就是古月的父亲古绝渊的大舅哥,他的父亲叶老爷子突然暴毙,没多久,古家的商行接连出现问题,即使人称‘白娘子’的古月他母亲也有些应接不暇,而这一切应该是有一个推手在幕后操纵了。 也就是那时,古家老太爷也病逝,会不会是心中有所郁结呢?旁人无法知晓,不过从那之后,古家和万家,也就是继任古老爷子商会会长一职的万宝来他们家,正式决裂,原本这两家亲如一家,很可能会成为儿女亲家的,也就是古月和万馨怡,而那之后,这些事也不了了之了。 更让所有人觉得扑朔迷离的,是日本人正式占领上海之后,古绝渊亲手枪杀了叶云天,明明他们比亲兄弟还亲,这里面又是为什么呢?同样无人知晓,不过‘大汉奸’之名就这么坐实了。 也是从那时起,‘白娘子’白夜月把古家所有商行都一股脑交给了自己儿子,似乎是想替古家赎罪,整日吃斋念佛去了。 可那时,古月都还没十八啊! 偏偏,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古家的前景之后,古月这个半大小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通过各种手段,整合了一切和古家有联系的势力,包括警局和青帮,也就是在黑白两道的支持下,古家商行有了更多的便利和保障。 同时,古月还亲自对万宝来示好,虽然两家并没有重修旧好,可明面上,至少在商场上,他们的合作遍布大街小巷,最着名的还是‘万象乾坤’夜总会,名义上这是万宝来的产业,可古月不仅占股而且在他的建议下,万宝来把大部分股份都送人了,甚至我那两个叔叔手上都有百分之一,这么做最直观的效果就是告诉了所有人,这家夜总会没人可以惹,在里面谁都能尽情欢愉。 而这,仅仅是古月做下的其中一步而已。 在大街小巷里,哪里没有古家产业的涉及?又有哪个百姓没有得到过古家的实惠呢? 那些大大小小的慈善相关活动,直接出席的可是古月自己,他亲手撒出去的钱,天知道到底有多少了! 旁人不禁回想,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可是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没人会真敢提一嘴‘大汉奸’的儿子是‘小汉奸’这事,因为听者未必无意啊。 ‘古大少爷’听着更多是拍马屁,可谁能说就没人发自真心呢? 其实吧,在我看来,古月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他家更舒坦一点,能够平平安安,可惜事与愿违,这个世道,哪里真能平安呢? 明明古绝渊都亮明自己的态度,影佐还是不放心,要在他家安插一个日本人,这事古月会不明就里么?他自然清楚,也必须做的更谨慎小心,更如履薄冰了。 可惜,他不得罪日本人,就会有抗日的那些人来得罪他,尤其是陆杰那件事之后,我也能看得出来,古月是真怕了。 他倒是真的不怕自己死,可他担心自己妹妹们的安危再一次受到威胁,也会担心他那一大家子所有人到底能不能平安度日。 所以他才明知道秦逸伦有问题,也不得不掺和进去。 可惜,他弄出来的名目再巧妙,也总归是帮了抗日的人一个忙不是么?影佐能不给他记一笔么? 对他而言,岂止左右为难? 所以我在想,这一次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呢? 你周敏兰是周敏兰,或许你只想自己,可你是周家人啊,没人可以撇开周家只谈论你自己对吧?同时,你也是七十六号电讯处处长。 有这两层身份在,古月会怎么想呢? 他会对你避之不及么? 又或者,他会觉得有必要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有了周家和七十六号这层关系,即使是影佐,在针对古家的时候,也要多掂量掂量了,不是么?” 陈敬文这番话是周敏兰万万不曾想过的,此时此刻,她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说……他有可能会勉强自己?就是为了让他家更安全,让我们都绑在一起?这岂不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吗?!” “不想看到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啊……不过我就是担心,以古月那个认死理的性子,没准还真会这么权衡利弊……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也有自己的底线,至少他不太愿意真的伤到你,如果他承担了你这个责任,应该也会好好履行他自己的义务,就是……” 周敏兰越听越别扭,她也越来越明白,因为这可能只有“责任”与“义务”,并没有“喜欢”和“爱”啊…… 这是她想要的么? 她扪心自问,这样的现实其实她自己早就应该清楚,因为她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有这样的背景。 可她为何还要保留自己最后的坚持? 因为她也会不甘心…… 第182章 董满仓的最后一搏 董槐林的死讯早已经传到董府,可董满仓并没有功夫给他办理后事。 甚至,他也没有一丁点伤心的闲暇。 董家已经如同风中飘絮,一直以来的各种投资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在万宝来和古月一起发力之下,整个上海工商界都不可能有人敢站出来挺董满仓哪怕一下,他们家的资金链早就断了,各种货物也悉数积压,百姓们都清楚这家要完了,没人想在这时候为了一点点小便宜而惹一身骚。 一个接一个的店铺被关门,掌柜伙计们遣散了一批又一批,即使这样,依旧没法止住兵败如山倒,眼看一个高门大户即将轰然倒塌。 董满仓已经无计可施,可他没法选择坐以待毙,因为他的亲儿子还在警察局的大牢里蹲着。 自从董世仁公然刺杀古月之后,警局就一直把他关着,也没有送往法院受理。 董满仓更担心的其实是警局的人会不会动用了太多私刑,甚至把自己儿子已经整死了,日后随便说一句意外便草草了事。 毕竟,董家和他董满仓,已经不再有分量了。 更何况,董世仁刺杀的是古月啊…… 董满仓清楚,如果警局的把自己儿子送出去,指不准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判刑坐牢,也总归罪不至死,后续倾家荡产,用上董家的最后一口气,也总归能想办法让董家的香火被延续下去。 可警局迟迟没有动作,这让董满仓无计可施,他甚至都主动跑去抗议,说古绝渊以权谋私。 只是没人会为了他来趟这趟浑水,甚至董满仓联系的那些曾经关系不错的报社,也没人敢出面替他发声。 说到底,都是些利益与金钱维系的关系罢了,谁会为了他而得罪万宝来和古月?拿自己的前途甚至小命不当回事么? 其实,董满仓自己又何曾不知?可他没办法,只能拼尽全力罢了。 当然,黑市里流传的他需要收军火,也的确是事实。 可古月并没有猜对,董满仓并不认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至少眼下,他若是能把自己儿子弄出来,总归还能看到一丝丝希望。 而他清楚,若是真的安排人去动一动古月,别说有没有机会了,只要这么做了,整个董家恐怕都会顷刻覆灭。 因为那些人,并不是手下留情,只是认为没必要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董家多花力气而已,可若是有些人自己不想活了,他们也不介意帮忙送一程。 既然如此,董满仓为何又要大张旗鼓地找武器呢? 其实他不仅仅在收军火,还在物色替他办事的人。 毕竟也叱咤商场多年,虽然算不上百足之虫,却也有自己的门道和伎俩。 董满仓的首要目的是让警局的人放了他儿子,或者再不济也要让警局的人把他儿子送去法院受审。 也只有达成这两个目的之一,他的儿子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如何才能给警局施压呢?若是能绑架古月,恐怕什么都好说,可这个前提条件对董满仓而言太难执行,更何况,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事后呢?他们父子俩如何逃出生天? 所以他的目标,选择了叶振鸿。 谁都清楚叶振鸿和古家的关系,论分量,这人足够了。 更关键的一点,是这样才能找到人铤而走险。 作为警察,而且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叶振鸿亲自抓过的人没过百也有大几十,其中就不乏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些年里,在董槐林的暗中帮助下,董满仓其实也囤积了一些军火,在他看来想要在上海滩立足,手里的家伙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一直以来,都能借着董槐林的名号去震慑宵小,这些东西并没有派上作用而已。 不过他也因为军火交易,结识了一些其他人,比如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以及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季通海。 董满仓从保安团前团长手里一点点多次少量地弄到了不少手枪和弹药,而季通海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松口给他弄到了一些手雷和炸药。 其实季通海一直也没有心思把军火拿出来卖,不过他和董满仓一回生两回熟,总是在收军火的时候遇到,也没少互相打掩护。 也就是在保安团前团长想要把那门“小钢炮”拿出手之时,季通海也有点犹豫,因为他的资金也不是随意支配的,面对保安团前团长的狮子大开口,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他根本没想明白自己弄一门炮到底要干嘛,更何况怎么藏匿都是一个问题。 那时,董满仓主动找到了季通海,准备和他合资。 季通海当然清楚董满仓是什么人,所以平日里也没少收钱给董槐林开后门,至少董槐林不是丁默邨一脉的,总归不至于惹到李世群。 可即使是董槐林,也用不到一门“小钢炮”吧? 不曾想,董满仓并不是打算给董槐林增加“胆气”,而是单纯想对季通海示好。 “在那些成名的江湖大佬面前,我们董家说好听点是后起之秀,其实屁也不是! 同样,季兄在董家是旁支末节,别说季尚福了,就是季家本家的其他人,会有人因为你在七十六号有了这个职务而高看你一眼么? 说到底,李副主任也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的,毕竟你说过季尚福总觉得他老子的死是被李副主任害的,这事李副主任自己不清楚么?那么他会不会在季家内部搞一点小动作呢?明明是让季家人出任了七十六号的要职,却也让季家人不认为是他们自己的人了……这个人也就是你了,对吧?” 董满仓的说法一针见血,季通海深感认同,也就是这份“认同”,让他受到了蛊惑,心中对自己处境的不满让他头脑一热,真的把那门“小钢炮”拿下了。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董满仓的资助,可董满仓直言自己只是借钱而已,日后有了再还便是,他并不会惦记一门炮,完全是为季通海不值而义愤填膺罢了。 其实季通海自己都不知道,董槐林手里有一把七十六号军械库的备用钥匙,这是丁默邨都不曾准备的。 而这把钥匙却是董满仓趁机将季通海灌醉之后得到的。 说到底,董满仓是真的惦记上了这门炮,可他清楚保安团的前团长也有些顾虑,毕竟是一门炮,让七十六号得到和让一个大家族得到,情况可能完全不同。 因为七十六号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去真的使用,而一个大家族,谁也保不齐他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只可惜,董满仓机关算尽,却唯独没有料到他们家倒下的如此之快,更不可能清楚意气风发的董槐林竟然说垮了就垮了! 特地准备了一门炮当作筹码,到最后也没有发挥作用,而且,七十六号军械库的备用钥匙也已经不是董满仓可以触及到的了,毕竟,七十六号的人根本没打算把董槐林的遗物送回董府。 可这并不影响董满仓继续实施他的计划。 特地又大张旗鼓放出要收军火的消息,董满仓只是想表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罢了,也的确骗了不少了,比如青帮大长老就直接发话勒令谁都别碰董满仓的事情。 这一出其实正中董满仓下怀,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发疯了要去找古月同归于尽,不曾想,他还没有真的失去冷静。 有军火又找到了一批亡命之徒,董满仓一点也不担心他对于绑架叶振鸿的事情会始终无从下手。 不过眼下的确有些找不到机会,因为这两天随着影佐的命令,警察都忙疯了,满大街给人贴条办证,叶振鸿自然也必须身先士卒,所以他很难落单,也没有回家歇息。 提到“限车令”这事,董满仓又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警察们主动联系的工商界人士里,没有他董满仓!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更何况董满仓得罪的本就是古月,警局上下哪有不记恨他的呢? 没法享受优待,他也没地方说理,可他的下人跑去排了两天的队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董满仓恨得牙痒痒。 对于警局的报复心理又多了一个理由。 董满仓突然意识到一个有趣的事情。 眼下似乎满城风声鹤唳,毕竟影佐刚刚吃了大亏,走在路上的谁都可能是抗日分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搞这么多事情了。 如果这时候,添一把火呢? 董满仓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计划。 或许能给绑架叶振鸿换回自己儿子增添一份机会。 不久后,影佐得知了一个最新的传闻。 “(日语)阁下,街上有人在传,皇协军保安团的前任团长把日军馈赠给他们的几门‘小钢炮’都卖了出去,现在那名前任团长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卖出去的炮到底在谁手上,已经无从知晓。” “(日语)几门?” 影佐一时愣神,他原本以为是事关“小钢炮”的最新消息,不曾想原来是有心人跑来混淆视听了。 皇协军保安团到底有几门“小钢炮”,影佐自己能够不清楚么?他手底下的人可没有那么腐败。 他很好奇,会是什么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呢? 有一点可以断定,这人至少知情,不然他也不能说的有鼻子有眼。 可他特地说了“几门”,而且特地在界面上流传散布,应该是为了加剧紧张局势,造成更多的恐慌。 这人想要浑水摸鱼? 如果是这样,这人应该有自己的目的。 又或者,这人其实是抗日分子,他们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小钢炮”的事情,所以想要利用一番?毕竟对他们而言,这街面上越乱越有利。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古月么? 影佐有所怀疑,不过也不能断定。 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丁默邨或者李世群主动放出的风声,目的自然也是把水搅浑,而且扩大影响,这样就没法“息事宁人”了。 “(日语)清楚消息源头在哪么?” “(日语)还在调查,不过覆盖面很广,这个事情不同于读报纸的那些人,很难辨识,也没法一一判断……” 给影佐汇报的日本兵有些为难,他的确得不到任何进一步的消息,不过他清楚影佐肯定不想听到这个,也只能让下面的人继续努力,只是他自己都清楚,希望渺茫。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影佐似乎并不以为意,而且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日语)没事,你去找一下庞翻译,让他再跑一趟,把古月请来。” “(日语)是!” 对于“小钢炮”的事情,影佐目前的确一筹莫展,而且他清楚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放弃揣度古月的目的,至少这人一定不希望他父亲出事这一点不会有错。 影佐清楚,眼下再去进行自己原本的计划,对警局发难就有点本末倒置了,更可能让某些真的包藏祸心的人浑水摸鱼。 可他也不愿意让古月抽身事外,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古月调查出来的,谁又能保证这里面没有古月自己制造的事端呢? 若论颠倒黑白这事,古月可深谙此道。 当然,眼下又爆出了新的消息,影佐并不认为这里面也有古月的戏份,所以他才不能让古月不来出一份力。 无论如何,让古月成为他自己和七十六号之间博弈的一座桥梁,总归也能掌握一定的分寸,不至于真的撕破脸皮。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丁默邨或者李世群并没有真的敢让影佐自己或者即将到来的亲王成为目标这一前提之下。 不然,这些人都把叛变当成习惯了,未必不会再来一次。 影佐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散布消息的人,会不会不知情影佐已经知道了“小钢炮”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至少得表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 或许,这个幕后推手恰恰就是需要这种态势,才好继续他自己的计划。 如果是这样,影佐倒是不介意好好配合一番…… 第183章 沈队长的小心思 “头,您说这都啥事啊?!这乱七八糟的差事一件接一件,那什么查报纸的事还没下文,又要到处给人批条! 这下倒好,哪的混蛋又跑出来造谣,说是有好几门日本人的‘小钢炮’暗地里已经流散开了,这事怎么也要我们去查啊?!我们又没有三头六臂!” 警察总局二队的沈队长听了手下人的抱怨之后也依旧一言不发。 他能察觉到最近这些事都有些不对劲,可他无法想明白到底是哪有问题,至于去向局长问一问,这事最好还是不要了,因为他知道,古绝渊或许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他是真的懒。 一般分工的事情他都会说“听叶振鸿安排”,而叶振鸿呢?反正每次都没有异议。 沈队长觉得这就是“惯的”,可惜他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啊。 影佐带兵闯进警局的那一天,他就在人群之中。 叶云天断然不会和日本人同流合污这事,其实谁都清楚,不过那段时间,警局里的事情也一刻也没停过。 原本的几个队长,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开除了,所有人都很哗然,可他们自己,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哪怕只说一句。 沈队长自己,那时还是二大队的副队长,突然正队长就那么没了,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受,不过警局里也没有新的任命,几乎所有队伍的大队长都没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叶云天和影佐对峙的当口,古绝渊突然走到了影佐面前。 当时所有人都很紧张,因为古绝渊的暴脾气谁都清楚,而日本兵的枪已经齐刷刷对准了他。 可他呢?似乎完全不以为意,竟然自顾自地走到了影佐面前,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向内招手的动作。 其实他就是示意影佐把自己的枪给他,但是当时没人会这么考虑,还以为他在挑衅影佐想要动手!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影佐竟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同时真就把他的手枪递给了古绝渊。 把那把枪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古绝渊似乎是在感觉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 可下一秒,他直接打开保险子弹上膛随即砰的一声向着他的身侧直接开了一枪。 应声倒地的正是叶云天,子弹洞穿了他的眉心。 或许到死为止,叶云天也不敢想象朝自己开出那一枪的会是和自己亲如兄弟的古绝渊,他瞪大的双眼恐怕永远不能瞑目。 而古绝渊呢?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叶云天一眼,甚至都没有瞄准。 “以后这里我说了算,没问题吧?” 古绝渊的举动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那些日本兵,可他却在开枪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同时把手枪反拿,递还给了影佐。 “当然,以后这上海的治安就依仗古局长了。” 影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也可能,他把手枪递出去之前就知道古绝渊到底会做什么。 就这样,古绝渊成了局长,而且是亲手枪杀了他的大舅哥,他的兄弟叶云天之后。 当时,叶振鸿的咆哮声震撼了整个警局,“古绝渊~!我要杀了你~!” 可惜,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配枪,或许这也是古绝渊计划中的一步? 只是当时,没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而手无寸铁的叶振鸿,疯了一样冲向古绝渊,那些日本兵又齐刷刷将手里的枪对准了叶振鸿,若非影佐示意他们不要开枪,恐怕叶振鸿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可古绝渊呢?他都亲手将叶云天枪杀了,又怎会对一个小辈客气? 不出三招,叶振鸿的一条胳膊就被古绝渊单手反绞在他自己身后,同时古绝渊的右脚踩在了叶振鸿的背上。 已经不得不单膝跪地的叶振鸿完全没法抗衡来自背后的压力,虽然他已经咬牙切齿却也依旧动弹不得。 “你们两个,把他拉去禁闭室。 所有副队长,原地晋升,空出来的位子你们自己大队里自行商议由新任队长决定。 所有还想当警察的,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想当的,自己滚蛋。 明天一早,把这家伙放出来,所有队长到我办公室开会,没来的就当你自己滚了。 现在,所有人解散!” 古绝渊的命令有人敢不听么? 当时有人真的敢“滚出去”么? 沈队长自己可不清楚,他只清楚,他自己是不敢的。 不过,那两个被古绝渊点名的叶振鸿跟班,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叶云天的尸体能不能由他收殓再送回叶家。 当时那场面敢问出这个问题,已经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了。 不过,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古绝渊似乎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对影佐说了一句,“这尸体你们要查一查死透了没么?” “古局长的枪法在下心知肚明,不用查了。” 竟然“心知肚明”?!这话一出,又让所有人心中差点炸毛,很显然这个影佐和古绝渊不是第一天勾搭了! 很可能破城之前古绝渊就已经当了汉奸?! 沈队长心中的疑惑最终也没有问出来,他也清楚,把这个疑惑憋在心里的一定不止他一个。 “那就交给你了,把这家伙关起来之后就来把这里清理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古绝渊松开了叶振鸿,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办公楼里走去。 “古绝渊~!” 叶振鸿的咆哮声一刻也没有断绝,不过他那两个根本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再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叶振鸿一定要给他父亲陪葬了,毕竟日本人的枪还对准着他。 可其他人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根本没人有机会好好反映。 “二大队全体都有,原地解散!” 沈队长是不是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应该干嘛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可他毕竟是带着二大队,而一大队的负责人当时是谁呢?叶振鸿。 所以这个“恶人”也只有沈队长自己站出来当了,不然所有人肯定还会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随着沈队长的命令之后,刚刚得到晋升的其他大队队长们也总算松了一口气,纷纷下达了同样的命令,随即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当时的一幕幕,沈队长从未忘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有后面的所有问题。 尤其是第二天的全体队长级第一次会议。 古绝渊竟然朝叶振鸿扔了一把枪,随即点了点他自己的眉心,竟然给叶振鸿十秒钟的时间对他开枪! 叶振鸿会手软么?没人相信,所有没人可以允许叶振鸿碰到那把枪! 而当这个“恶人”的,自然还是沈队长。 只是,他把那把枪从半空中截下之后,他就清楚了一个事实,枪里其实根本没有子弹! 事后回想,或许这就是为何那把枪与其说是扔向叶振鸿,其实更像是朝着他自己。 沈队长不由后怕,如果当时他没反应过来要把枪接住呢? 又或者,他当时没有把戏演好,暴露了呢? 从那时起,沈队长对古绝渊的敬畏又多了一层。 倒不是说怕与不怕,只是那之前,古绝渊表现出来的更多是直来直去大刀阔斧,当然,他依旧无往不利,这归结于他手底下的功夫和枪法。 而那一次,沈队长清楚地了解了,古绝渊也是会用计的! 更何况他老婆是叱咤商海的“白娘子”,他又能差到哪去呢?只是所有人都被他的表象骗了吧? 就好像没人敢相信最终是他亲手将叶云天枪杀了一样…… 可古绝渊对叶振鸿的安排让沈队长更加看不懂了。 明明叶振鸿为报父仇已经不止一次说要杀了古绝渊,更是直接交手了一次。 可古绝渊呢?明明已经把事情做绝,却偏偏没有对叶振鸿多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禁闭是关了,可放出来后,叶振鸿还是成了一大队队长。 若是论资排辈,断然轮不到叶振鸿的,就算要让他当一个队长也只能是往后排先历练历练。 可事实就是如此,又是为什么呢? 除了沾亲带故以外,所有人都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当然,他们并不是觉得叶振鸿这人不行,事实上叶振鸿不仅有他父亲的尽职尽责,而且更加一本正经,平日里看上去更像是第二个古绝渊。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不过,沈队长把事情前后一联想,他感觉这里面一定有所有人都不清楚的内情,就像那把没有子弹的枪一样。 古绝渊会认为沈队长其实没法察觉到枪里没子弹么? 要知道警队大比武,每一次的射击第二可都是沈队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队长感觉自己摸清了一丝古绝渊当时的意图。 与其说他是在给叶振鸿机会,倒不如说他是在给所有人机会。 尤其是沈队长。 他想看到的是所有人的态度,自然更想看到的是沈队长的态度。 每每想及此处,沈队长的背后都会被冷汗浸湿。 如果当时行差踏错,会不会万劫不复呢? 没人知道这个如果的答案,也没人可以承受这个如果的后果。 这些年里,古绝渊的所作所为让沈队长越来越看不懂了,因为他不惜亲手枪杀叶云天才得到的局长之位,其实一点也没让他舒坦。 警局上下原本有些迷茫,因为老队长们都消失不见了,前局长也死不瞑目,在日本人的管辖下,上海警界应该何去何从呢? 没人知道答案。 可古绝渊似乎不在此列。 因为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答案,因为之后都是他说了算。 当老百姓们怀疑的眼神变成了真挚的感恩之时,沈队长自己也有所动容,警察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 可这个年头,当一个好警察是不是太难了一点? 偏偏,古绝渊又给出了另外的答案。 当古月用各种名目把钱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沈队长都难免有些恍惚。 “这些钱都是古家从百姓们身上赚到的对吧?百姓们的钱又是怎么来的呢?可不就是来源于日常的辛勤工作。 而他们之所以还能有日常能够安居乐业,又怎么少得了沈叔和上海警局全体的辛劳? 所以这些,只是百姓们的一点心意罢了。” 沈队长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一边给自己送钱而且还能让自己不收都觉得对不住老百姓们…… 他当时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清楚,那钱是整个二大队的,所以他真的不收都不行,毕竟其他大队可能都已经在分了。 那之后,沈队长察觉到队伍里的风气又有了新的变化。 倒不是说这些人拿了古家的钱就只知道整日花天酒地,恰恰相反,所有人都拿了钱,并且都更加卖力去完成自己的职责,给百姓们一个尽可能的稳定日常。 沈队长能想通这是为什么,一个是古月给了警察们一个标准,那就是好好办事不要去欺压百姓,不仅能得到一个好名声,而且也能得到从百姓身上榨不出的油水! 另一个,就是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清楚的一个事实。 既然拿了古家的钱,如果不听古绝渊的号令,恐怕就不只是面子上说不过去了。 要知道在这个地界,如果古家想让一个人不舒坦,恐怕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 而古绝渊的号令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很多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大部分工作都是队长们商量着来,他只把事情通知一下而已。 这人是真的懒,不是假的,所以大部分安排工作的事情都被叶振鸿承担了。 叶振鸿嘛,他还有不认真的时候么? 于是所有人都习惯了跟着一起认真了。 偶然机会,沈队长在街上偶遇了自己的老队长,一番软磨硬泡之后,老队长才不得不勉强答应和他喝一杯。 席间,他也说了一些自己那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有苦水也有欣慰。 “你小子,我还能不放心么?不过你也不是一根筋的木头,对吧?不然姓廖的怎么会成了你的副手呢?” 沈队长哂然一笑,“果然瞒不住您的。” 姓廖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沈队长心知肚明,可他依旧力排众议让这人当了二大队的副队长,为何?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在这个世道里想当一名好警察,是真的不容易,免不了一些虚与委蛇。 而这个决定,古绝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184章 周敏兰的决心 刚刚又跑了一家办理通行证的叶振鸿,感觉自己都有点吃不消了,身旁两名兄弟更是把身心俱疲写在了脸上。 也就是寒冬腊月,不然肯定都中暑了。 “头,古大少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总感觉这两天很不对劲啊!” 两名兄弟互相看了眼,确认对方和自己同样的想法,还是忍不住对叶振鸿开口了。 “我们……他倒是没有特地跟我说什么,不过古家应该和局长通过电话吧,毕竟两天没着家了。” 叶振鸿很想说一句“我们做事干嘛要他跑来说什么”。 可他清楚,包括自己这些兄弟在内,对古月的各种感激和敬佩都程度不低,甚至自己这些兄弟对古月的感激都未必比自己少,更别说其他队的人了。 不过叶振鸿清楚一个事实,这样突然来了大量的任务,而且多半都不是警局原本应该管的事情,说明指派任务的人真正关心的就不是人物本身了。 纵然知道这些,叶振鸿也没办法拒绝,因为能给古绝渊下达命令的会是谁呢? 这年头,在上海这地界,当警察的直接违抗影佐的命令会是怎样的结果? 叶振鸿心知肚明,因为即使是古绝渊也不曾有过直接抗命的过往,不然他也没必要每次有事都让警察们提前出动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影佐这次才打算好好敲打一下警局和古绝渊? 叶振鸿感觉这事很可能真的有关联,只是他清楚与否,又有什么影响呢? “别抱怨了,有那个功夫,先把剩下的几家跑完吧。” 为了让突然来的工作同时进行,叶振鸿对警队也做了分工,他自己带着一队、三队和五队以及各处分局的配合继续跑通行证的事情。 虽然按理说应该那些人去警察自己办理才是,可这是上海啊,那些高门大户往往觉得面子比里子更重要,就算忍着几天不坐车,也不愿意真的跑去排队的,更何况,总局大厅里早就人满为患了,毕竟这事在大厅里其实处理不了,只是排个队约个号或者带着办事的警察出去而已,效率极其低下。 相对而言,直接找上门还能省去不少工序。 而报纸和突然来的谣言,就让沈队长带着二队和四队去探查了,虽说这块显得人手不足,不过查案本身不仅需要人手,也需要耐心,很多消息不会突然就摆在面前,相对而言直接完成了硬性工作更能早点腾出手来。 可即使是这么安排了,摆在面前的工作还是都得做的。 叶振鸿很清楚,会抱怨的人绝不止一两个,就算沈队长自己,恐怕都有些怨言,不过大伙毕竟是一个集体,这时候谁都不能掉链子,不然就很可能被影佐抓住把柄。 只是叶振鸿依旧想不通,古绝渊到底哪里得罪了影佐呢? 这话其实不严谨,因为古绝渊一定没少得罪影佐。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古绝渊也是知道分寸的,而影佐也从未撕破脸。 这么一考虑,叶振鸿只能认为这一次影佐是真的忍不了了。 就在这三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且听风吟”茶楼。 “头,要不喝杯茶歇歇脚?” “还在工作,想什么呢?” 叶振鸿怎会不清楚自己这两个兄弟都累了,毕竟他们跟着自己跑了大部分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按照古绝渊的话说,就是他们需要面子,而叶振鸿亲自出马才能给他们面子。 叶振鸿其实很想说一句让古绝渊自己去肯定更能给别人面子,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自从和古绝渊好好谈过之后,叶振鸿心中也有些歉疚,虽然更多的还是矛盾,可对于古绝渊这些年的隐忍,总归是他自己爷爷和父亲的安排,多半都没有问一句古绝渊到底答不答应。 这时,陈敬文和周敏兰恰巧聊完,走出了“且听风吟”茶楼的大门。 “叶警官?公干呢?” 陈敬文和周敏兰这两人,叶振鸿倒是不可能不清楚,尤其是周敏兰,某段时间还出现在了他姑姑给他看的照片之上,目的不言而喻…… “陈公子和周大小姐?你们这是刚喝完茶么?之前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么熟悉。” “留学的时候是同学,也是一起回国的。” 叶振鸿是什么人,周敏兰自然也很清楚,当年她的照片为什么会被古家二夫人拿去,一想起这事她就觉得不自在。 毕竟是喝过洋墨水,感受了国外那“自由”的空气,所以对于相亲这事,周敏兰不止一点反感,顺带也把叶振鸿归为了应该鄙夷的一类里。 不过见面之时,叶振鸿一本正经地说他自己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只是想多为上海的百姓们做点事。 周敏兰当时并不觉得是自己被人没看上,反倒认为叶振鸿这人有自己想法,并没有被长辈们所左右,也就高看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继续,我们还得去忙,先告辞了。” “等等~!” 正好离开的叶振鸿却被周敏兰给喊住了。 “嗯?有事请讲。” “那个……”明明是她自己喊住的也很好,周敏兰此时却有点莫名的扭捏了,这让叶振鸿十分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直来直去的周大小姐可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陈敬文只能暗自好笑,他多半已经猜到了周敏兰想说什么才会这般作态。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我也想得到你的支持!” 竟然和自己有关?叶振鸿更加好奇会是什么能让周敏兰如此这般,“说吧,我听着。” “就是……我现在正在追求你弟弟,也就是古月,我觉得这事你应该知道,而且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替我说几句好话,可以么?” 叶振鸿有些愣住了,他身后的两名兄弟更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叫什么事呢?为何周敏兰想要追求古月这事,一定要叶振鸿知道?还需要叶振鸿的帮忙?那古月真就会听么? 这一点叶振鸿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能左右古月的想法。 更何况,这件事叶振鸿其实听古绝渊说过了,而且古绝渊的态度是并不支持。 一时间有些为难了,叶振鸿感觉自己莫名被夹在中间左支右绌。 略微定了定之后,叶振鸿还是觉得不应该隐瞒,或许把话说明了更好一点。 “周大小姐,其实吧,古月那家伙很有主见的,他不会听我说什么。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点,就是你们这事,其实古局长已经多少知道点风声了,而且他特地让我去找古月探了探口风。 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去找古月探口风这事,根本就办不到吧……但是古局长的意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就是他似乎认为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应该太复杂。 其实吧,你应该清楚,别看古局长自己有四个老婆,可这四人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是牵扯了感情之外的更多事情。 所以……古局长自己的意思应该是不希望他的儿子也和他一样吧……” 叶振鸿的两名兄弟此时心情很复杂,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一个十分有料的劲爆消息,周敏兰竟然在主动追求古月! 可同时,他们又听到了自己局长的意思,这个真的是他们该听到的东西么? 不由有些埋怨叶振鸿,“头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陈敬文很好奇这个叶振鸿和周敏兰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何周敏兰会突然这样? 更让他意外的事,叶振鸿竟然直接说明了古绝渊的意思,这件事更加有趣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在古绝渊的眼里,自己那个傻妹妹才更加应该避之不及吧。 “原来是这样……”周敏兰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落寞了,不过这样的表现也仅仅维持了一瞬,“谢谢你,叶警官,的确是你的风格啊!不过我会尽自己努力的,因为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至于古局长会不会有看法,怎么说呢?他或许没有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以他家的背景,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普通女孩,又怎么有机会近的了古月的身边呢? 我说的还是有点道理吧?” 还是那么直来直去,依旧洋溢着自信,叶振鸿清楚这就是周敏兰的作风,不过这句话也的确很有道理。 一个普通女孩和古月来一场美丽的邂逅么? 叶振鸿第一个不敢相信古月自己会在乎这种邂逅…… “周大小姐说的在理,这事的确就是事实,嗯,我总算也能交差了,不过说实话,我还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啊!” 叶振鸿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两拨人再次告别,陈敬文可以表现出憋笑的样子让周敏兰一脸鄙夷。 “想说什么就直说好吧!你这坏笑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没有,就是感觉你刚刚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让我实在佩服不已。” 周敏兰知道自己有点强词夺理了,也算是小小地得罪了“未来公公”,不过她不想要在这事上退却,更不会虚与委蛇,无论是谁怎么看都行,反正她已经决定了,八匹马也拉不回的那种。 “走了!” 没再搭理陈敬文的意思,周敏兰气鼓鼓地离开了。 看着周敏兰的背影,陈敬文收敛了笑意,“这事还真得越来越有趣了,真期待后续发展啊……” 作为一个王牌特工,整日在刀尖跳舞,随时随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陈敬文也有自己的方式来整理心情,而眼前这些事,就是很不错的调剂。 离开的叶振鸿和他的两名兄弟一路无话,甚至两名兄弟的抱怨也没了。 不过这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憋坏了的样子,互相使眼色就是没人开这个口。 “干嘛呢?” 觉得身后两人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到这两人在那挤眉弄眼,叶振鸿一脸疑惑地问道。 “头……那个……”其中一人扭扭捏捏地开了口又说不出所以然,这让另一人实在忍不住额了。 “还是我来说吧,这家伙话都说不清楚! 就是刚刚头你说了古大少爷的事,是真的么?看不出局长还是会干涉自己儿子婚姻大事的人啊,还以为他会什么事都撒手不管呢……” 叶振鸿其实懒得解释,尤其是这两人明明是跟着自己在公干,却想要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不认真! 不过他也没有严厉批评的意思,毕竟这两人依旧跟着自己在跑,已经是很尽职尽责了,偶尔聊点题外话或许也能让身心放松一下。 “谁说不是呢?我也以为古局长是什么都不会管的,可恰恰是他给我了这么一个任务,让我去了解一下古月的口风,谁叫我是他表哥呢? 不过嘛,就像刚刚周大小姐说的,敢看上古月的,能是一般人家的闺女么?就算真有什么美丽的邂逅,以古月那性子,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 或许也只有像周大小姐这样不顾一切敢爱敢恨的,才能和古月周旋长久吧,不过我也很好奇,古局长那又会怎么想呢?如果古月自己知道了这两方的针尖麦芒,又会怎么决定呢? 既然你们都听说了这事,我以后也不会藏着掖着,如果有了下一步更新的情报,我肯定不会吝啬让你们知道的,不过,眼下我们还在工作,还是好好做事,早点完事早点休息。” “是!” 既然叶振鸿都答应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两名兄弟也没理由死缠烂打,眼下还是工作要紧,不过他们都在心底暗暗留下了一份期待,至少他们可以比全上海大部分人都要更先一步知道事关古大少爷的情感生活最真实最准确的消息,这可是够吹好一阵子的谈资了! 看出自己这两个兄弟那一脸藏不住的小得意,叶振鸿只能暗自摇头。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能够这么简单就满足,又何尝不是一种“苦中作乐”呢? “看来得对这事更上心一点了,不然怎么拿到一手情报?”叶振鸿在心底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第185章 突发 忙了一天的叶振鸿带着两名兄弟坐在路边小摊上吃着馄饨。 至少此时此刻的满足感让一天的身心俱疲都得到了一丝丝舒缓。 “头,今晚还要加班么?” “今天就算了,也不早了,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吧。” 本以为叶振鸿会说“不好说啊,一会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局长”,结果竟然如此让人高兴,两名兄弟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之光”。 “要不,咱们去喝一杯放松放松?” 叶振鸿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两人,“你们不累啊?那咱们再回去整理下资料?” 这两人只好埋头继续吃馄饨不再多言。 “都给我滚开!” 突然的一声咆哮打破了这份恬静,只见一个一身长衫的大汉用手枪抵住了摊主的脖子,很奇怪的是这人竟然没有蒙面。 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如果有蒙面恐怕会被叶振鸿等人事先察觉。 “疏散人群,我来和他交涉。” 得到叶振鸿的指令,他的两名兄弟二话没说便开始了执行。 “你是谁?你想干嘛?我是警局叶振鸿,你看着这里有三个警察坐着还要劫持这位老板,恐怕不是单纯泄私愤吧?要不和我说说看?” “知道你是叶振鸿!就是看到你在这才出此下策!” 被疏散的百姓们一听这劫匪的吼叫声,纷纷也没那么惊吓了,这让另外两名警察的工作越发困难。 “都散一散,拿着枪呢!不要命啦?!” 一边高喊一边展开双手勉强维持了一道警戒线,他们俩也担心着自己队长的安危,很显然这个劫匪来者不善。 “既然如此,不妨说说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就别为难这老板了,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万一我们在这里打起来他后面几天怎么开张啊?要不坐下来聊聊?” “别来这套!这都什么时候了,也顾不得这许多! 叶振鸿,我的目的很简单,你赶紧把你们抓走的那些无辜百姓给放了!你们大牢里一个不能留,全都放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只知道为虎作伥的混蛋,可你们抓了那么多普通百姓,甚至还有那么多孩子,你亏心不亏心啊?!” 叶振鸿很意外,听这个说辞,这人莫不是某个抗日组织的人? 可他自己此时此刻又在挟持一个普普通通的面摊老板,这老板难道不是无辜的么?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抗日者,又为何会如此作为?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叶振鸿的疑心更重了。 “你是哪个组织的人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很实在的,那些百姓们大部分的确很无辜,他们只是看看报纸读读报纸而已,那些报童也当然同样无辜,他们只是为了生计卖卖报纸而已。 可你手里挟持的这名老板呢?他难道不也是普普通通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商贩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为了养家糊口在这勤勤恳恳。 你自己看看,你拿枪抵着他的脖子,他除了惊恐以外,甚至都不敢哭出声来,你做的这事心里又是如何感受呢?” 老板的眼神越发哀求,可他是真的不敢多收一个字,毕竟他的小命就在别人手里攥着,一个不乐意恐怕就会毙命当场。 好在是叶振鸿在这里,他也没有直接掏枪对峙,摆明了是想好好聊聊的态度,这让老板还能看到更多一丝生的希望。 “你……你不要狡辩!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你们抓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我会跑来替他们伸张正义吗?! 就问你一句话,到底放还是不放!” 这人似乎并不算镇定,尤其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想清楚应该怎么对话,似乎还有些色厉内荏,这让叶振鸿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正如你所,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我们也不会真的冤枉一个好人啊,请你相信警局,那些人没有一个受到过迫害,这事也会很快得到解决,可你现在突然跳出来搞这一出,让谁看到不会觉得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呢?你这么做可真没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啊!” “我……我就是在伸张正义!你休要危言耸听!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们警察,你们就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你们就是要迫害老百姓!” 这人越说越离谱,叶振鸿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人隐瞒的东西一定比他的目的更深沉,不然这欲盖弥彰的演说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叶振鸿有些怀疑在那些被抓的人里,是不是真的有国共双方的人? 不过眼前这人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地下党人,毕竟他们是真的心系百姓,哪可能行如此挟持之事? 也同样不像是一个军统特工,不然这种看上去准备很不充分的慌乱就说不通了。 难道是别的什么抗日组织成员被抓进去了?又或者其实是有点正义感的侠盗? 没等叶振鸿继续思考,事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就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有两人趁着那两名警察不备,用枪抵住了他们的腹部,“别动!” 随即一名壮汉越众而出,“不想死的赶紧滚蛋!” 一脸横肉上赫然有一处刀疤,脱下用作遮挡的帽子,这人把自己的真容暴露在叶振鸿面前。 察觉到身后的状况,回头一看的叶振鸿不由一惊,因为这个刀疤男是他曾经抓捕入狱的一名江洋大盗,当时没少弄出大案子,不过最后应该是有人替他疏通了关系,而且上海城里也的确找不到曾经杀过人的证据,不仅没有原告,也找不到尸体,所以最终只能以盗窃罪让他入狱,可叶振鸿在审讯他的小弟时就有过留心,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 只可惜,真正的重罪都被他的一两个小弟给全部扛下了,而且证据链条清晰,叶振鸿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好久不见了,叶警官。” 刀疤男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在此时出现就不必多言,这一切很显然是他幕后指使的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有段时间了,你知道的,我背后有人。” 如此嚣张跋扈,叶振鸿都不由气急反笑,“你特地来这么一出,是要报复我么?” 清楚地感知到身后那名刚刚的劫匪,已经将那老板放开,此时正用枪指着叶振鸿并且缓缓靠近。 好不容易快要脱身的老板,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叶警官!” “没事,你先离远点,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 即使是此时此刻,也要用善意回应善意,这才是叶振鸿一直以来的坚持。 那名老板很想再多说一些感谢的话,可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些都很苍白,更何况一旁刚刚挟持自己的那人,正用凶恶的眼神看着他自己,不再多言,连滚带爬般逃离现场,因为他的腿脚其实早就软了。 “把我兄弟放了,你想要做什么跟我说。” “应该说不愧是叶警官你么?这时候了还这么镇定自若,佩服佩服! 不过我的要求其实已经跟你说了,把警局里关押的人全部给我放了,一个不能留。 只是,眼下这个人质换成了你自己而已。” 随着刀疤男的话音刚落,叶振鸿的两名兄弟都被缴了配枪,同时,刚刚那名劫匪也摸到了叶振鸿身后。 “你最好别乱动!” 似乎在配合这番恫吓,叶振鸿特地将双手躺平,表示没有掏枪的意思。 那名劫匪也最终成功将叶振鸿的枪收走。 “谢谢配合,叶警官,这样咱们都能省去很多麻烦。 把这两人放了,我们走。” 被松开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焦急地看向叶振鸿,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才让自己的队长身陷险地。 “没事的,回去如实汇报即可。” 叶振鸿越是淡定从容,他的两名兄弟就越发心中有愧,这种愤恨和屈辱难以言说,可他们还是静静地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叶振鸿被带走而无能为力。 “可恶~!” 除了对着地面发泄,这两人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眼泪不正确地流淌着。 “还是……赶紧向局长汇报吧!那个刀疤男我好像有点印象!” “没错,我记得应该就是头之前抓过的一个江洋大盗,明明应该还要蹲好久才是!听他的意思又是有人把他捞出来了,这就是针对头的一次报复!” 两人重新振作,知道现在如何发泄都于事无补,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那人干嘛要放掉所有警局里关着的人?一开始我还真以为那个劫匪是抗日的……” “别想了,以我们这脑袋想破了也肯定想不通的,赶紧向局长汇报吧!” 被带走的叶振鸿很快便被缚手缚脚套上头套,不过他却并没有被塞进某一辆车里,而是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进入了一辆很可能是马车的工具里,并且被塞进了一只大木桶。 桶里似乎还残留着蔬菜的气味以及泥土的气味,有可能是一辆送菜的马车? 叶振鸿至少能判断一点,就是这些人如果还有幕后指使,这个幕后之人目前还没被办理通行证,不然也不会用这么不保险的做法了。 同时,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经历的种种给,很显然计划好了的,不过这些人至始至终没有开过一枪,或许他们也在忌惮日本人的巡逻队,不想把事情搞大。 可是针对自己的方式十分有效果,应该是算准了自己会如何应对,可见这些人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手的。 只是他们提的要求……只是欲盖弥彰么? 叶振鸿有些想不通,如果这个刀疤男是为了报复自己,特地绑架并且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有点太奇怪了,明明刚刚直接动手都能泄愤。 或许,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真的是为了放人? 如果是这样考虑,那么应该是幕后之人找到了这些和自己有仇的匪徒,毕竟不是这些亡命徒,恐怕也很难找到有人敢在上海城里对自己下手。 可惜,叶振鸿无法继续推理了,他能想到的也仅此而已,下一步应该是在牢里去排查到底有谁可能是幕后之人的真实目标,不惜如此大费周章而且直接对警察下手,这人应该是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了吧? 不久之后,叶振鸿的遭遇被如实汇报给了古绝渊,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没被落下。 冷静地听完了整个汇报,古绝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事关愤怒的表情,不过他的眼睛里已经全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把老沈他们都叫回来开会,一会在会议室里你们把刚刚讲的所有细节再重新说一遍。” “是!” 上一次古绝渊特地在会议室开会是什么时候?就连他的秘书都不记得了。 因为这人很懒,一般情况有事都直接在他的办公室里安排下去了。 足见这一次很不寻常。 同样这么想的,也有沈队长等一众警局正副队长们。 所以即使是都有点身心俱疲,也没人敢抱怨这都天黑了怎么还要开会。 “叶振鸿被人给绑了,就在刚刚不久,他们几个忙完事吃了碗馄饨的小摊旁。 具体,听他的两名手下把事发经过告诉你们。” 从古绝渊的表情中所有人都看不出事态竟然如此紧急,可他们清楚,越是如此紧急,古绝渊才会越冷静。 尤其是多年前曾经在他的率领下破获大案要案的这些正副队长们,当年那个身先士卒一往无前的古绝渊可不就是这样子么? 在两名叶振鸿的手下描述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 对于叶振鸿,他们所有人都是钦佩的,甚至廖警官也同样如此,因为他可以称为真正的警察,而且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在这个时局之下,叶振鸿这样一本正经或许的确不聪明,却也不应该被真的诟病,因为他始终坚守着作为一名警察的底线,如果没有他,这些警察们扪心自问,那条底线恐怕早就没了。 “通知下去,上海警察总局已经下辖所有分局,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额外任务,无论这个任务是谁给你们的! 手里有案子的,继续忙自己的,没有案子的,所有人不得休假,总局成立调查小组,我牵头,老沈任副组长,进行统一指挥。 这一次,事关我们上海警察的脸面! 还想在这地界上继续混下去的,就给我拿出吃奶的力气来,都听懂了吗!” “是~!” 所有与会人员都齐刷刷站直,拿出了从未有过的笔挺姿态,这一声嘹亮可没有半分虚与委蛇…… 第186章 半夜的拜访 一直到晚上十点都没停歇,上海警局全体在大街小巷里忙碌着。 包括“限车令”在内的各种行政事务都被直接通知暂停了,这一举动让那些在警局排队两天的人们怨声载道,可他们立刻意识到这说明一定发生了一件让所有警察都腾不出手来的大事。 在古绝渊的秘书等人耐心的安抚之后,等候的人们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对于事发地的勘察并没持续太久,因为发生的很偶然也很突然,叶振鸿并不是每天都会去那个小摊吃馄饨,所以绑匪应该是混在人群里一直等待机会。 小摊老板也被审查过了,的确是个勤勤恳恳的普通老百姓,他在这个地方摆摊好些年了,家里老老小小都指着他过活。 据他所言,当时那几人他从未见过,至少不是他的老主顾。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么? 也并不是,因为绑匪的设计里,凑近叶振鸿两名手下的歹徒是混在人群之中的,而这些人群之所以会很想凑近,恰恰是因为他们是小摊老板的熟客,刚刚本就在吃馄饨而已。 换句话说,如果这些人并不关心老板的生死,他们一开始就听从指令赶紧疏散,那些绑匪也没机会混在人群里,更没可能直接挟持住两名警察。 所以这里面会不会有文章?绑匪如何能判断这些路人就一定会很关心小摊老板? 在老板的帮助下,当时在场的路人们也被一一找到问话了。 当时在场的人里其实都没问题,不过更早一个先离开的熟客,被一眼看出了十足的焦虑。 原来,他离开时被那几个绑匪拦住了,其实当时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说了几句这个小摊味道分量如何而已,这名熟客自然没少给老板说好话,同时也指出了现场就有不少熟客几乎每天都来的。 事发之后,这人才意识到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这几句话让歹徒钻了空子,尤其是最终被带走的是叶振鸿,这名人尽皆知的好警官算是间接被他给害了。 “警官!我知道的真的真的都说了!那几人我也的确不认识!不过你们可一定要把叶警官救出来啊!不然……不然我要内疚一辈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如果的确是事实,也怪不得这名百姓,不过该走的流程还要继续,至少他是涉事人,不能继续随心所欲,一旦犯人落网,还需要核实他的口供。 只是现场的各种证据,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另一个突破口就是刀疤男。 很显然叶振鸿是清楚地认识他的,而叶振鸿的两名手下也想起来了有关刀疤男的情报,经过核实,的确是叶振鸿之前逮捕过的一名江洋大盗。 而事实上,这人的刑期未满,应该还在监狱里待着才是。 所以他为何可以提前出来,就是一个可能很有用的突破口了。 沈队长亲自带着叶振鸿的两名手下到了监狱查证,很快也有了结果,让刀疤男减刑并且最终把人提走的,是一名市政的官员。 很显然,这名官员就可以是一个突破口了。 古绝渊准备直接带人冲到他家去。 沈队长不得不规劝一二,因为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真的是那人亲自做的,还能够有一个说法,万一对方准备充分,根本没有证据,这事闹出来就不好看了。 古绝渊虽然气愤,却也并不冲动,他愿意再等等,可若是过了半夜还没有更好的方法,他依旧会去踹门。 至于后续影响,堂堂上海警察总局一大队大队长都被人给当街掳走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这影响更大?! 这时,那两名叶振鸿的手下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 被古绝渊斥责,这两人也觉得有点冤枉,因为他们有些犹豫的原因是因为这事其实和古月有关,他们在考虑直接说了会不会不好。 可古绝渊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于是,这二人把跟着叶振鸿在路上遇到周敏兰和陈敬文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 这下倒好,沈队长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听的。 不过古绝渊似乎完全没在意,“你们的意思是,让古月参与进来?最好是能找周佛海帮忙?” 叶振鸿的两名手下赶忙点头,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可行办法了,而且古大少爷一定能想到更多。 “那好,你俩走一趟我家,只找古月一人,别把我家弄得满城风雨。 老沈你再辛苦些,看看其他兄弟那有没有进展。” “是~!” 有了古绝渊的命令,叶振鸿的两名手下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古府,一路上都在小跑,虽然没坐车也没有耽搁,只是路过日本人的哨卡时被查了几次,好在没有被为难。 虽然日本人不知道他俩干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证件并不是假的,而且这一晚上也没少看到警察在忙碌,或许真的在办什么案子。 古府的门卫看到两名警察突然出现,也知道情况恐怕不简单,不然老爷应该会一个电话打回家。 “只找大少爷一人?老爷的指示? 行,两位警官稍等。” 确认二人的目的之后,门卫也不敢怠慢,立刻把情况汇报给了管家知道,齐书记虽然已经睡下,却也赶紧叫起来齐小飞,让他悄悄地去叫醒古月。 古月见过这两名警察是叶振鸿的小弟,“张哥、蔡哥?什么事这么急啊?” 张蔡二人便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地对古月讲了,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大少爷,您可一定得想办法救救咱们队长啊!他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些匪徒又是和他有过节的犯人,一定会折磨他的!” 古月也不曾想过竟然是叶振鸿被人绑架了,而且是当街直接掳走,这事如此有目标又有计划,显然幕后之人不是临时起意了。 “你们又被安排了去查街面上流言的事情?叶哥为此还对警队所有人进行了进一步的分工?” 虽然不知道为何古月特地提及这一点,不过原本就是他们完整地说出来的,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可能被自己忽略了,此时古月能够注意到,恐怕就真有问题。 于是他们又把具体时间和详细分工重新说了一遍。 “不瞒你们说,日本人那真的丢了一门‘小钢炮’,而且是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自己卖掉的,在黑市上有两人在收武器,一个是董满仓,一个是季通海,眼下我已经确认那门炮在季通海手里,此时正躺在七十六号总部地下室的军械库里。 这事我已经对影佐汇报过了,而且他最清楚总共只有一门炮,可他却在听说有人造谣之后特地把这个任务又塞给了你们,这里面或许也有额外的考量……或许,他认为这个造谣者一定有下一步计划,他是打算钓鱼,所以特地把事情扩大化。 而他的这个安排,似乎正中造谣者的下怀,因为警队的任务更加繁重,所以叶哥不得不把每个小组人员进一步分散,或许就是这样才造成了幕后之人最终决定动手,因为他已经嗅到了契机,同时也不可能把你们的人数进一步缩减了。” 古月的这个说法让张蔡二人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他们至少还是能明白一点,那就是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造谣者,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掳走叶振鸿而准备。 “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太过紧张,而且你们已经做的够好了,至于联系周市长的事情……总归是我哥啊,至于会不会影响到我自己的事,那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容我打个电话,咱们一起走趟周府,小飞备车。” 大半夜被仆人叫醒,周敏兰还有点小脾气,一听是古月的电话,立刻来了精神,不过她也清楚,古月肯定是真有事,绝对不可能大半夜打电话说一句“我想你了”。 一听是叶振鸿的事情,周敏兰也感觉到了事态紧急,立刻答应了古月的要求,并且保证会和古月一起求自己大伯帮忙。 很快,古月的车出现在了周公馆门口。 周佛海的官邸足够大,所以周敏兰一家也住在这里,此时周家上下基本上都被吵醒了,尤其是几位周太太,听说古月亲自登门,都想凑个热闹。 不过周佛海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就把她们的小心思阻断了,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更何况,如果帮了这个忙,古月也不得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了。 只是周敏兰没有这些心思,她只是很单纯不希望叶振鸿有事,因为在她看来,现在还有叶振鸿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世伯,这么晚打扰您的休息,实在是罪过!还请见谅。” “瞧你说的,我家大门什么时候能都可以为你开着!” 简单的客套里都藏着一些别的意思,古月深知周佛海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拿这件事拿捏自己了,不过为了叶振鸿,此时也管不了那些。 既然周佛海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古月需要补充的仅仅是他自己的考虑。 一个是大半夜冲入政府官员家里,这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会被有心人扣帽子。 再者,万一这人狗急跳墙或者抵死不认,这就会影响救援叶振鸿的关键线索。 而周佛海亲自出面,完全可以在市政大楼里内部处理,既不会张扬,周佛海也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人服软。 更关键一点,就是万一真正提人的并不是这人,这事也好有个转圜余地,这样才更有机会确认到底是谁动的手。 周佛海认可古月的谨慎,并且保证一定极力配合。 “叶振鸿也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了,之前我们家里这些女人啊,没少合起来撮合敏兰和他的,呵呵呵……虽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敏兰是真的很佩服叶振鸿的为人,能让这丫头佩服的,整个上海的小伙子里,恐怕也只有叶振鸿和贤侄你了……” 说着叶振鸿,却又立马转向了古月,这话让周敏兰都有些不自在,可她又觉得好像的确是如此,也不好说自己大伯无中生有了。 “我那个表哥的确很不简单,也很不容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只想为百姓们多做点事而已,我可比不上他的品行优良啊! 这一点实在是周大小姐抬爱了……” “贤侄这就是你不对了,在我面前提什么‘周大小姐’呢?你是不知道,你答应叫她敏兰的那天啊,她那小嘴就一直没合拢,全家都看在眼里呢!呵呵呵……” 这下周敏兰是真的脸红了,“大伯~!” 一声娇嗔,扭扭捏捏地左右都不自在。 齐小飞心中坏笑,自家少爷这是遇到对手了! 而张蔡二人感觉自己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他们现在算是明白古月所言“会不会影响到他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周市长的确不是简单的人物,三言两语就把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表达了,偏偏看上去又没有很刻意! 在张蔡二人心里,这种话术可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也不由觉得对古月有些歉疚,若不是自己害得队长出事,古月此时也不会在这里了。 因为他们清楚,古月自己恐怕是对周敏兰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他们队长亲口说了古局长也不愿意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牵扯太多感情以外的事情。 可眼下,既然已经来此了,就相当于把主动权送给了周市长一般无二,至少这个人情是欠下了,到底怎么还,就不是古月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了。 离开周府之后,张蔡二人特地对古月道歉,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一遍。 “想什么呢?这事哪能怪到你们啊? 要知道,当时是叶哥让你们去疏散百姓的,而你们就算再警觉,也不可能在那时能想到歹徒会特地混在其他路人里面对吧? 这就叫有心算无心,你们也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至于我自己……更别介意了,总归不会是一时半会就有大动作的事情,咱们周市长道行深着呢,这件事也不会真的成为决定性的一笔,所以你们千万别在意。 尤其是别把这话对叶哥说哈,他那人你们懂得,心事重,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欠我什么对吧?” 张蔡二人也知道古月说的是事实,便不再多言,他们还要把眼下的进展赶紧汇报给局长知晓,便打算和古月分开,不过古月却也打算亲自到警局走一趟…… 第187章 牢里的意外发现 同古绝渊以及沈队长好好聊了一会眼下的状况,古月认为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应该还是得从那些牢里管着的人入手,毕竟绑匪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要放人,而且是放走所有人。 这些人会是抗日阵线的组织么?如果是的话又怎会找一个提前放出来的江洋大盗? 所以要放人这事,应该是藏木于林,放走所有人,就能确保幕后之人想要被放走的人一定在里面,又能很好地遮掩,这样也能避免警局事后的报复。 从这个角度考虑,就说明这个幕后之人应该是在城里有头有脸,不仅想着要救出某个特定的人,而且试图不被怀疑,或者至少在他们最终逃出生天之前不被怀疑。 听警察们的描述,叶振鸿亲自去审过那些看报纸的和报童,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张蔡二人偷偷对古月说了实情,看报纸的不好说,当时那几个报童里就有和共党有关的几个孩子。 看来是叶振鸿特地交代过不要为难这些人了,所以后续也没有过多审问,而眼下想要分辨谁可能和绑匪有关就更难了,一时间警局的人有点束手无从。 古月决定自己去看看,或许能换个角度换个思路。 “古……古大少爷?!” 朦朦胧胧辗转反侧之间,一名被关押的男人突然看到古月出现在大牢外,顿时就来了精神,其他几人也被惊醒,看到古月之后也都纷纷靠近了牢门,想要古月替自己做主。 “其实吧,抓你们进来到底为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如果警局不这么做,就是日本人抓你们了啊……” 这些人其实这两天待在这里也是能想通的,尤其是叶振鸿亲自来过并且给了保证,至少这两天没人欺负他们,有吃有喝。 可他们毕竟被限制了自由,家里还有老有小需要去照顾啊,这种关押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我今天来,其实是因为这事出现了新的变化。 叶警官被人给抓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绑匪的条件是让警局放人,放走你们所有人。 所以我来是想看看,你们中到底有谁这么深厚的背景啊,竟然能让外面的人直接对叶警官动手?!” 这话一出,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胆小的更是直接开始痛哭流涕。 而这一切表现都没有逃过古月的法眼,他很好奇,这些人的举动都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难道真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么? 除了他们,难道是报童?!这就更离谱了…… “古大少爷!这牢里不止我们啊,也不止那几个孩子,还有一个人比我们所有人都先进来的,就在里面,他之前嫌我们吵,吼过一嗓子,而且威胁我们说如果把他惹急了,就算我们能出去也会过不下去了!” 警局里还管着这么嚣张的一号人物?古月感觉自己很可能触及真相了。 “董世仁?!” 跟在古月身后的张蔡二人赶忙小声对古月做了汇报,古月可从不清楚这家伙到现在还关在警局里挪都没挪一下。 “又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吵到老子睡觉了!” 如同在回应古月的召唤一般,董世仁的声音从牢房深处传了过来。 古月的嘴角挂上了玩味的微笑,这都蹲大牢好些天了,怎么就不能收敛一点呢? 恐怕他就没想过自己会出事,更没想过自己家会出事吧? 特地敲了敲牢房门,古月看清了正在睡觉的果然是董世仁,“应该说好久不见么?董世仁同学。” 古月的声音如同电流一般直达董世仁的灵魂深处,他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一边冲向牢房门一边咆哮着,“古月~!老子要杀了你~!” 不由摇头,这人是真的没救了。 “先别激动嘛,你在这里待了好些天了啊,我还以为早就给你判刑入狱了。” “少给老子扯淡!有种就把老子放出去!老子要和你单挑!” 齐小飞的双刀已经握在手里,不住地敲打着牢房的铁栅栏。 很显然,董世仁的这些举动已经让齐小飞怒火中烧了。 一旁的张蔡二人也有点无奈,他们是真的担心齐小飞会双刀齐出直接扎在了董世仁身上。 不过他们也觉得这小子太不知道好歹了,此时此刻还敢如此叫嚣,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让他俩稍缓的还是董世仁自己的态度,这家伙怂了,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也不敢再碰铁栅栏。 “作为同学,今天竟然凑巧在这里碰到了,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句,你哥董槐林已经死了。” “死……死就死了,你真当他是我哥啊?!” 董世仁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反倒是有些溢于言表的开心。 古月都觉得董槐林可怜了,被七十六号的人利用致死还要被他自己家的人如此“鞭尸”。 “之前总听你说你哥云云,还以为你们兄弟俩关系很好呢!” “再说一遍,他不是我哥!他只是个外面来的野种! 不过我家那个老混蛋肯定伤心死了对吧?他自己的亲儿子在这里关了这么长时间,他却可以不管不问!” 董满仓没有来探监么?古月很好奇地看向了张蔡二人。 张警官赶忙又凑到古月耳边小声说了句,“董满仓其实来过,虽然并未要求见他儿子,却是抗议我们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把人送出去,法院也好监狱也罢,总归不应该在这里。” 这个说法就有点意思了。 古月意识到董满仓看来是想要去给他儿子铺路,可前提是从警局出去。 只是有一个事很奇怪,既然董满仓这么在乎他的亲儿子,董世仁又为何是这个态度呢? 董世仁在说谎?古月可不认为他有这个城府。 那就很可能是董满仓特地演给董槐林看的了。 这样既能让董槐林死心塌地地为董家卖命,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亲儿子一个可能的生机? 如果真是这样,董满仓也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只可惜,他儿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些,更不会领情了。 “据我所知,你爹这几天也没给董槐林办后事啊,甚至你们家的人都没做白事的准备,更别说找人披麻戴孝了。” 董世仁不由一愣,他觉得古月一定是在骗他,以他对自己老爹的了解,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他不是很欣赏董槐林那样有能力么?! 可古月,为何要在这事上骗他呢?董世仁猜不到,却止不住去猜。 “你特地跑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些?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有种你就进来和我单挑!” 说来说去都是“单挑”,董世仁却越来越不敢靠近牢房门了,这已经不是色厉内荏,根本就是明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翻身,却偏偏要把狠话挂在嘴边,怎一个死鸭子嘴硬了得? “董世仁同学,本来我还一头雾水的,现在得益于你的表现,我已经有点眉目了,必须得给你说一句感谢,我在此向你保证,尽可能在你父亲临死前,让你们见上一面,再会了……” 董世仁惊出一身冷汗,不仅仅是这句话,而是他第一次在古月的脸上看不到那该死的微笑! 这一次,古月的眼神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可董世仁清楚地意识到,古月这是在看一个死人的表情…… “你……你给我回来!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干嘛?!我……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怕你!就算所有人都怕你,老子也要和你干到底!你给老子回来!古月~!” 董世仁的咆哮声越来越歇斯底里,可惜,直到他声嘶力竭也没人任何人予以回应,古月一行更是早就离开了大牢。 “董满仓?竟然会是他?” 古月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古绝渊和沈队长等人,一众警察们都在会议室等待古月的结果,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论。 “到目前为止,这事还只是一个推论,不过各方面结合起来,董满仓的嫌疑最大。 首先是他平时的所作所为,董世仁自己都觉得他的老爹不喜欢他,只喜欢董槐林,可眼下董槐林可能都成灰了,董满仓也没想过给他办理后事,有可能是刻意,更可能是董满仓根本就不以为意,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把他儿子捞出去。 其次,董满仓这些天里一次都没去见过董世仁,却特地跑来警局抗议,希望咱们这边把他儿子送去法院判刑甚至入狱,这说明他已经准备花时间花精力去监狱捞他儿子了,或者已经贿赂了法官,只要不是在这里他恐怕都觉得他自己有办法。 再次,就是街面上最新流出的谣言,就是那个‘好几门小钢炮在不同人的手里’,其实这件事我正在替影佐阁下查,的确有一门‘小钢炮’,是被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私下卖给了七十六号季通海,虽然还不知道季通海干嘛要买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可我在黑市得到季通海名字的同时,也得到了另外一个名字,董满仓。 据他们说,董满仓也没少放话要收武器,所以我想,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能够找到季通海,恐怕就同样有机会接触到董满仓。 只是那人左右权衡,总归还是知道‘小钢炮’这玩意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卖了,不然恐怕会出很多问题,或许他也意识到,与其卖给一个商人,不如卖给七十六号的人更稳妥一点。 可我感觉,董满仓应该是知道‘小钢炮’的事情,不然他的流言也不会特地拿这个说事了。 同时,找的这个绑匪,是刚从监狱里弄出来不久,很显然就是专门针对叶哥的一种设计,因为在这上海城里,恐怕但凡有点担心自己小命的人,无论哪条道上的,应该都不太可能接受这档子事。 最后,绑匪之所以要咱们这放走所有牢里的人,最大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藏木于林,让我们不知道绑匪到底要的人是谁。 这种计划最可能的缘由,其实是对绑匪真正的目标做一个保护,因为所有人都记录在案,能出去就能再被抓回来。 或许董满仓是想让他的儿子不那么受人瞩目,至少在他们成功逃出上海之前必须如此。 综合这些考虑,我认为董满仓的嫌疑最大。 来此之前,我已经拜托周市长帮忙去验证那名在监狱的记录里提走刀疤男的官员。 想来明天就会有一个结果,根据这个结果,我们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我也会把消息散布出去,因为我担心这个绑匪会不会报复心过重,未必不会脱离了幕后之人的掌控。 如果真是这样,叶哥恐怕会受到不少非人的待遇。 只有让绑匪自己的感觉危险,他门才不会一味想着报仇而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很难确保有效果。 我还要去七十六号走动走动,季通海或许也能作为一个突破口,我找他们的人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有进一步的佐证。 如果能确定董满仓的确知晓甚至参与了‘小钢炮’的事情,他的嫌疑也就自然而然更大了。 届时,董满仓那我会亲自过去,有必要的话会带上他儿子的某个随身物品。 不过,叶哥的安危还是我们为止努力的目标,我说的这些,都还需要时间去一步步走下去。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古月恳求诸位尽心尽力,拿出警察的专业素养,这不仅仅是诸位的面子,更是关系到上海警界的荣辱。 当然,叶哥的安危少不了诸位的努力,所以诸位的努力也会有必然的回报。 以上,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队长副队长差点就喊出声来“听明白了”,不过他们到底都是老江湖,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硬生生把这几个字吞了下去。 一双双眼睛又齐刷刷转向古绝渊,后者倒是面无表情,只是那精心打理的两撇胡子都有点微微颤动。 “都听明白了吗?” 这次是古绝渊说的了,一众队长副队长们也终于能吐出这口气,“听明白了!” 不过他们都清楚地感受到今天的古月很不一样,尤其是那份骇人的气场…… 第188章 帮我个忙 为免家人担心,古月和齐小飞已经打算极力小心避免一丝一毫的声响。 可古府大厅里,几位夫人都端坐着等他们回来。 “出什么事了?” 自己儿子大半夜被警察找去,白夜月也只能往坏的方面考虑,如果不是自己男人有事,就是叶振鸿有事。 而若是古绝渊真的出事或者火烧眉毛,电话应该早就打到家里。 特地差人来通知而不是直接打电话,很显然是为了不惊动所有人,这样看来,是古绝渊想要隐瞒一时的可能性更大了,那么叶振鸿多半就是出事了。 听到自己大姐这番分析之后,叶云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对于白夜月是的聪明才智是绝对五体投地的,既然自己大姐都这么说了,恐怕这事八九不离十。 既然摆开了这种架势,古月也不好再做隐瞒,他把已经发生的和已经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果然是坏消息,而且是万分险恶无比紧急,叶云瑶有些六神无主,除了看向自己大姐以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如何。 白夜月清楚叶云瑶的手足无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劝她稍稍放宽心,意思很明显,“一切有我”。 “你们接下来准备如何?” 白夜月清楚,自己儿子对于这种事情可以说是“零容忍”的,恐怕这一次不是血雨腥风也至少满城风雨,如果真是董满仓在背后搞事情,他便是自掘坟墓了。 不过作为母亲,白夜月还是想适当规劝一下,至少别太有伤天和,交由正规渠道去处理肯定也有一万种方式让董满仓万劫不复,千万别因为冲动而不择手段,这样就和那些人没区别了。 古月理解自己母亲的顾虑和苦心,他自己也能保证不会亲自动手,不过,万一叶振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董满仓要面对的一定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三娘,段外公那边您帮我出面说一声,这次事希望他老人家帮我个忙。” “哪有什么帮不帮的?二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振鸿那小子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平日对我们几个哪有一点不尊敬的?包在我身上,明天你就会看到全上海的帮派都有一个统一的态度表现出来!” 段玉环自然清楚古月想要的“忙”到底是什么,更何况她也想用自己的表态让叶云瑶稍微缓缓,因为这个平日里就心事重的二姐,现在已经面无血色了。 “那……那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叶云瑶心里总有着对叶振鸿的愧疚,因为她的亲哥哥制定的那个计划里,唯一瞒住的只有他自己的亲儿子! 如实叶振鸿也有个三长两短,叶云瑶感觉自己根本没脸面去见那个不负责任的大哥了! 毕竟,叶云天走之前,把叶振鸿交给了她自己…… “二娘您别着急,家里还需要您和母亲坐镇,这几天父亲肯定更不会回来了,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有您在母亲身边,我才能安心去放手做任和事情,不是么?” 白夜月和自己儿子之间的配合可不需要任何言语,甚至都不需要一个眼神来沟通。 她握着叶云瑶的手缓缓说道,“这次敌人已经铤而走险,未必不会孤注一掷,三妹和他们一起去拼杀的时候,我和家里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可就只有靠二妹你守护了,一会来我房里咱们一起睡,不然我会怕的……” 亲见大夫人这番言语和恰到好处的表情动作,齐小飞差点没忍住说一句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他也知道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 叶云瑶清楚大姐和古月是在宽慰自己,不过这也的确是一份责任,她的眼神开始坚定起来。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而言,并没有很安稳,尤其是大半夜从梦乡中被电话吵醒。 而电话那头都是古月的声音,“帮我个忙。” 第二天的太阳还没正式升起的时候,忙碌的人们已经要开始为新的一天而准备了。 可他们意外地发现,街道上一反往日的宁静,虽然不是车水马龙,却也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这些服装各异的人们相互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流,不过他们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和分工,那就是搜查上海每条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被问询,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出没,有没有看到疑似叶警官的男子等等,更多的百姓们才终于清楚,原来叶警官遇到事情了。 其实昨晚那个馄饨摊附近的百姓们都不太敢张扬,虽然他们亲眼看到了叶警官被人掳走,可他们不知道这事到底该不该随便说出去。 而眼下,警察们特地允许他们把这件事公开了,他们才如释重负一般有点不吐不快。 上海工商界的人们也特地开会通知了有关叶振鸿的事情,各处商铺的掌柜伙计们都被要求留心叶警官和刀疤男的动向,而且刀疤男的通缉令已经在所有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贴满了。 上海总工会的人似乎比商界人士更为积极,因为他们清楚叶振鸿平日里没少替他们说话替他们办事,这一次,应该他们来好好回报一二了。 赶到学校后,古月直接走进了校长室,陈焱章已经清楚界面上到底是怎么了,他也并不意外古月会专门找他。 “说吧,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别的事让你们帮忙不合适,不过万一到了关键时刻,我需要狙击手,最专业的那种。” 一旁的陈沁心略微一愣,因为古月说到“狙击手”三个字的时候特地看向了她自己,而她很直观地感受到,今天的古月有些和平日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眼神。 那种与人为善的柔和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不容置疑。 “你们家还会缺狙击手么?” “关心则乱,这事可不能感情用事,所以我需要您和陈老师的帮助。” 陈焱章没有再犹豫便一口答应了,“没问题,有需要的时候你直接联系沁心,她会再带一个人去,替你确保万无一失。” “多谢!” 古月深深对陈焱章和陈沁心鞠了一躬,“今天我请假,现在告辞了,您二位慢忙。” 看着古月离开的背影,陈沁心不由陷入了思考。 “很意外对吧?是不是有点不认识他了?” 陈焱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依旧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古月这人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所以他习惯了与人为善,目的也仅仅是希望用善心换善心而已。 不过,这一次又触及到了他的逆鳞,想来,如果上一次陆杰若不是当场死在那,古月恐怕也会如此的着手对陆杰的追杀。 我希望你能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并且尝试去理解,因为有朝一日,如果你也出了什么状况,想来他也会这样的。” 陈沁心可不觉得自己在古月心里应该和叶振鸿一样有地位,可她还是不由有些脸红,因为她听懂了自己义父话里的意思。 离开学校后古月立刻给七十六号打了电话,他要找苏菲。 “电话里能说清楚么?干嘛不来一趟?” 苏菲也已经清楚了叶振鸿的事情,毕竟一整晚街道上的警察就没消停过。 这时候古月找她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不过她只是猜想会不会需要七十六号帮忙,这就不是她自己能做决定的,总归也得给丁默邨面子才是。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具体我们到了目的地再说,我现在会去你们大门外右拐的路口接你,我希望这事你不要拒绝,也不要声张,拜托了!” 还是第一次听古月这么真而不见的口气,苏菲都有些不习惯了,不过这句“拜托了”根本不是在求人的意思,而是不让苏菲拒绝而已。 “行吧,不过到底帮不帮你还得我自己看看情况再说,你可不能随便把我往坑里扔!” “这个自然,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苏菲做了下准备就离开了办公室,其他人也自然不会问她到底要干嘛。 不过七十六号总部大门口,周敏兰正在那等着苏菲。 “周处长?你这是?” “出门右拐对吧?一起。” 苏菲立刻意识到周敏兰这是刚刚监听了自己的电话!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的电话都需要我那转接好吧!有必要这么生气么?其实昨晚古月就让我带他见了我伯父了,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市政府的人。 眼下他特地找你,我也想跟着,苏处长难道不同意么?” 苏菲很无奈,她清楚周敏兰的行事作风,这位大小姐认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改变的,不过她也清楚,古月会特地找自己,应该是事关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了。 很快,古月的车出现在了指定位置,可接到的却是两个人。 这点让古月有些意外,不过苏菲没好气地说了句:“我们的通话被她监听了,恐怕只要你打电话进来,她都会监听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周敏兰也认为古月不会认可这种行为,就算在七十六号内部的人都清楚,可古月毕竟是外人。 “我只是……” “没事,那就一起去看看,也是事关叶哥,不过我希望敏兰你能够答应我,这件事里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尤其是不能告诉丁默邨和李世群,可以么?” 别说周敏兰了,苏菲都听懂了这话是对她们两人一起说的,而且直接点名了七十六号的正副主任。 古月让七十六号的两名处长直接对两名主任隐瞒,这话能如此随意地说出来么?!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了,没问题,我答应你。” 周敏兰的反应就让苏菲更惊讶了,这都不用稍微思考一下么?这丫头到底有没有立场啊?! 不过苏菲立刻意识到,周敏兰自然是有立场的,而且始终坚定不移,因为她的立场根本就不在七十六号正副主任那。 “我也表个态吧,不然我怕你不会让我下车,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四行仓库。” 这个名字苏菲和周敏兰二人不可能不清楚,不过她们更是知道自从日本人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之后直接付之一炬,那之后这座有名的仓库应该是始终荒废才对。 “那地方现在不会是在你的名下吧?” “并不是,不过它的主人现在不在上海。” 苏菲立刻明白古月这句话的含义了,很显然,当年那些事之后,“四行仓库”的主人应该是把这个有意义的地方直接交给了古月代理,甚至,买下这座仓库的根本就是古月安排的人,并且事后直接让那人离开上海了。 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苏菲和周敏兰都很好奇这座仓库如果是在古月手里,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片景象。 可惜,她们都有些失望,因为到了之后她们才发现这座仓库只是做了简单修缮,那些烧灼的痕迹是没了,可依旧处于荒废之中。 不过她们在仓库外瞥见了几个小土堆,就那么突兀地躺在那,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 “那些土堆是干嘛的?这荒郊野外的,要是半夜来肯定很瘆人!” “当年守在这里的那几名烈士的遗骸都不是全的,不过日本人整理过他们自己的士兵,所以我就找人把剩下的进行了整理,大致区分了一下,只可惜我还没搞到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而且这里现在也没法给他们立碑,不过我觉得他们还是希望静静地躺在这里,好好看一看这座仓库这座城。 那三座新坟是近期出现的几位国共双方的烈士,一个是那次当街袭击影佐时丧生的,另外两个是那晚和小田原同归于尽的。 应他们双方的要求,我替他们把人埋在了这里,不过眼下也同样没法给他们立碑。” 听到这番话,苏菲和周敏兰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可当她们对视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把这份惊讶藏了下去, “应该说不愧是你么?这都做上殡葬的生意了!” 苏菲还想化解一下尴尬,可古月似乎完全没有心情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她也只好赶紧收敛,“你让我们过来到底要干嘛呢?” “季通海在里面,需要你们帮我演一出戏。” 第189章 指条活路 自从被绑之后,季通海一直待在这处破旧的办公室里,令他费解的是这些关押他的人一句话都没对他说过,除了给他送吃的或者处理排泄物之外,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更别说直接审讯他了。 各种猜想都没法去判断,因为这些人没有给自己去判断的机会。 就算他主动喊话,想要好好聊聊好好坦白,门外的人也同样不理不睬。 这可让季通海完全蒙圈了,虽然看上去还没有生命危险,却也活着难受至极。 直到刚刚,外面又有了声响,听着像是有别的人来了。 很快,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季通海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你们什么时候成了一路的?所以这次到底是谁抓的我?丁主任么?” 面对苏菲和周敏兰的出现,季通海显得相当冷静,至少眼下有人愿意来和自己说两句了,就算要灭口也好歹让他死个明白。 只是,苏菲应该代表着丁默邨的意思,可周敏兰呢?她可不应该受丁默邨节制才是,难道周家和丁默邨达成了某种默契? “老季啊,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苏菲一脸愤慨的责备,让季通海更懵了,难道不应该是他自己抱怨么? “实话跟你讲吧,你买了并且在总部地下军械库里藏了那门‘小钢炮’的事情,丁主任矢口否认,我们也觉得你不应该是听令于丁主任的对吧? 可怪就怪在,李副主任也同样否认,而且一点也不像是虚言。 我们几个就更加不懂了,却有点后怕,因为老季你平时虽然跟个守财奴似的,把你那一亩三分地捂得严严实实,可我们俩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不对付吧? 不过我猜想,你和董槐林的关系似乎还不错,会不会因为他而迁怒于我? 可周大小姐平日里除了对谁都不给面子以外,她也不至于做什么让你记恨的事情啊,怎么就连她也要算计在内呢?!” 丁默邨自然是会否认的,他的确不知情,可李世群也表态了?这人回来了? 季通海更加心里苦闷了,因为李世群这人都回来了,却完全没有通知自己,这里面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苏菲这说法听着怎么如此怪异?季通海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算计她们了。 “我……我承认,这事的确和丁主任还有李副主任没关系,他们的确不知道,到这时候我也不做那些无谓的攀扯,不然只会让自己受更多皮肉之苦而已,再说了,就算真的和他们有关,我的话能传出去么? 不过你这话我听不懂啊,我怎么就算计你俩了?你把话说清楚!” 季通海的确不打算隐瞒,因为他知道七十六号的手段,隐瞒对他自己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这事的确和丁默邨还有李世群没关系,如果自说自话地牵扯他俩只会让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看你这么直接的态度,敬你是条汉子! 可我不得不问你,你把一门炮藏在了我们所有人脚底下,偏偏不是受两名主任的指使,那你目的何在呢? 虽然叫做‘小钢炮’,可那的的确确也是重火器吧?一炮别说炸死几个人了,就我们那总部大楼,随便炸几间房子不是轻轻松松么?! 你让我们会怎么想? 别说你把炮拿出来对着我们的办公室来一炮了,就是那炮弹在地下室直接炸了,我可是离得最近的啊……到时候你是不是打算一推四五六,全当没有这门炮存在过?就说是炸药爆了? 可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可能就没了?到时候这位子是不是就腾出来了……” 苏菲的义正言辞让季通海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过还能这样操作,不过他也没这个胆子,更何况军械库要是真的爆了,他这个后勤处长还能有好果子吃? 他自问和苏菲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哪有这种玉石俱焚的道理? “苏菲,苏处长!你冷静一下,容我把话说清楚,我是真的没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啊!” 季通海知道眼下这事不能越描越黑,索性一股脑把自己这些年的想法和境遇统统倒了出来,事关“小钢炮”的部分一字不落滴和盘托出,他就像要一个态度,然后表明自己真没什么坏心思,以此来求眼前二人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能不能指一条活路。 “你是说,你买那门炮的时候,董满仓不仅知道,而且完全可以说是他促成了你的交易?” 董满仓?促成?这话能这么说吗?季通海可一直没这么想过,不过苏菲这是不是在给自己提点一二?! “是……吗?额,是,一定是!” 还在犹豫的季通海感觉自己看懂了苏菲的眼神,立刻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思考了。 “其实吧,你平时也和周大小姐一样,谁的面子都不给对吧?就是潘辰也没见你对他有多好的样子。 而且丁主任也没有你那军械库的钥匙啊,可你平日里对董槐林是真的不错,这点我就看在眼里,可我一直一来不明所以,现在想想,是不是董满仓在背后推了你一把呢?” “要这么说,也算是吧,自从买了那门‘小钢炮’之后,我其实一直在后悔,因为这烫手山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交出去也不甘心,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能怎么用。 不过董满仓有劝过我,有些东西不一定要真的拿出来用,手里有没有才是重点,我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为什么那些人都不把我当回事呢?不就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吗? 可我手里有一门炮就不同了,退一万步说我也能让所有人听一个响不是么? 之后,董满仓也时常给我送钱,目的自然是让董槐林那个处长当的舒服点,我也没拒绝,毕竟还有一些共同的秘密。” 听到这里,苏菲陷入了沉思,周敏兰却开口了,“董槐林会不会背着你配了一套军械库的钥匙?” 季通海又愣住了,他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很意外么?虽然你那钥匙有好几把一大串,可我们都是干嘛的呢?只要条件允许而且你没有戒心,就算是一天配一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董槐林也自然有机会凑齐吧?” 周敏兰的思维一般不会被各种因素所制约,尤其是“人情世故”,在她看来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一个目的性,而董满仓明知道有那门炮的存在这一前提下,又一直在献殷勤,为的是什么呢? 结合刚刚季通海所言“有些东西不一定要真的拿出来用,手里有没有才是重点”,不难想象,如果董槐林成功将“小钢炮”转移到了自己更私人的地方或者关键时刻背着季通海而能够直接去取用,这样的威慑力不就是董家自己的了么? 听到周敏兰这么一说,苏菲和季通海都不认为这事真的完全不可能。 而苏菲更是考虑到眼下古月的诉求,如果这事真的是董满仓的一个后手,那么叶振鸿的这件事里,恐怕董满仓真的脱不了关系了,尤其是那“小钢炮”的流言,一定是董满仓自己打算破罐子破摔以致混淆视听,他的考虑应该是一旦救出了他的儿子便直接逃离上海,所以根本不必考虑把事情做绝。 “董槐林的遗物是我整理的,并没有看到有钥匙之类的东西,不过,如果他真的暗地里配了一套军械库的备用钥匙,想来也不会随便放在明面上,甚至都未必是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回去后好好再把办公室搜一遍,不过董槐林住在董家里面,为免打草惊蛇现在还不能直接去搜。 可若是在办公室里真的找到了钥匙,这事就更加不简单了。 老季你或许真的是没有什么目的,可是,怂恿你的人,也就是董满仓,他的心思就越来越耐人寻味了啊!” “怂恿?!”季通海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 没错,这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眼下,虽然还不知道抓自己到底是谁的意思,可既然丁默邨和李世群都想要抽身事外,也就很显然没人可以保住自己,季通海清楚这个事实,所以只能更多去考虑如何自救。 而苏菲特地把话题引到董满仓身上,季通海的确不知道目的何在,可他也没工夫去想那么多,只要能有一线生机,能够好好活着,这事到底是不是董满仓的算计那都必须是他了! “老季,这事我是这么考虑的,你的确可以说自己原本并没有打算用那门炮,但是呢?这事也只是你自己才清楚啊,而且一定说出去没人可以给你作证对吧? 不过我也愿意再相信你一次,毕竟给你现在都到了这步田地,你干嘛还要隐瞒呢?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其实,要找到这门炮是影佐阁下的意思,他已经清楚知道当时就是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亲手把那门炮卖给了你……” “不,不是的!”季通海突然又叫了起来,这让苏菲有些不耐烦,因为她以为季通海又要变卦,不曾想,季通海是要说的更清楚一些,“其实当时跟我交易的,我知道是皇协军保安团那个前团长,现在那人已经死透了吧?不过当时亲自和我谈的,其实是他们的一营营长,这个必须说清楚,我保证这个是事实,虽然那人应该不会承认,可我留了一份证据,不怕他不承认!” 苏菲很意外,这季通海竟然还留了一手?不得不说他在做交易时并非酒囊饭袋了。 “是什么样的证据?” “原本我想签订一个合同之类的,可那人不同意,毕竟黑市交易嘛,留下合同不是会留下隐患? 可我当时就清楚,他们都把一门炮拿出来卖了,肯定是铤而走险孤注一掷,虽然我没有坐地还钱,可我还是能掌握主动权的。 既然不愿意签订合同也好说,我就让那人和我一起写了一份保证,并没有写具体事情,就是说互相不揭穿不拆台,可我们的名字都在上面。 虽然这份东西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眼下如果那个一营营长抵赖的话,就可以拿出来证明我们之间存在某种交易的事实了! 同样的东西,我和董满仓也签了一份,因为他但是很慷慨地借我钱了,对吧?” 苏菲不得不高看季通海两眼,不过她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算你有心了,而这个证据很可能救你一命。 不过,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清楚,你最好别想着用这个来讨价还价,比方说先放了或者带着你去拿这两封书信。 说到底,这事是影佐阁下的事情,在他眼里,证据真的重要么?咱们的小命,真的有分量么? 他在乎的真的是这门炮本身么?他在乎的是拿到这门炮的人到底想干嘛! 所以,他真的在乎真相么? 你可要想清楚啊!” 季通海听懂了,苏菲的“苦口婆心”已经再直白不过了。 这事如果不是影佐在查,恐怕还有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偏偏就是影佐在查,这些涉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会给所有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他又真的在乎所谓真相么? 其实他只需要把所有人统统杀了了事…… “苏处长!周处长!我季通海以前有什么得罪二位的地方,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眼下我已经山穷水尽了,请二位高抬贵手指一条活路啊!” 季通海的态度已经卑微到了极点,看着的确无比真诚,毕竟事关他自己的小命。 苏菲不由有些想笑,可她还是忍不住瞄了瞄周敏兰,先读一读这位周大小姐的态度又是如何。 偏偏周敏兰面无表情,似乎刚刚听的那些内容根本影响不到她一般。 这人果然不是易与之辈,苏菲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唱主角了。 “我在想啊,董槐林那如果真的有军械库的备用钥匙,这事他们家就真的脱不了干系了,而且,老季你或许真的没有想过到底要用那门炮干嘛,可他们董家呢?这可说不好啊…… 问题是,这个备用钥匙到底会不会有呢?我又能不能找到呢?”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根本就和明说一般无二。 季通海一咬牙,也不再犹豫,赶忙告诉了苏菲自己家有暗格,那两封书信就藏在里面,而自己的钥匙就在身上这些天也没人碰过…… 第190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市政大楼市长办公室里,一名处长被叫到了周佛海的面前,这人紧张兮兮的,一脸做错事的样子,似乎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的小心脏直接报销。 一看这人的状态,周佛海就已经心知肚明,毕竟外面现在有多大动静,来上班的路上就一目了然了。 “既然找你过来,你就不要再心存侥幸,也不要对我隐瞒,街面上的这阵仗你也看到了,如果叶振鸿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我都保不住你。” 一听这话,这名处长直接跪了下去,“市长!您可要救救我啊!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有这么胆大包天敢直接去绑一个警察啊!更别说绑的还是叶振鸿了! 市长!您救救我啊!” 能看出这人是真的吓破了胆,毕竟那名刀疤男的通缉令已经满大街都张贴了,他不可能没看到。 “那你就把做过的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如果能对救援叶振鸿起到作用,我替你去说情。” “是!拜托您了!”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给周佛海磕了,这名处长也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原来他是管司法的,不过他并不能直接干涉法院,需要他做的事情就是把“最新证据”提交给法院,而法院那边很快就批示了,疑点重重可以再斟酌一下,于是这名处长亲自过去给刀疤男取保候审。 这个流程其实一直都如此顺利了,因为这名处长很清楚找他的人同时也疏通了法院的关系,所以没太当回事,直接在监狱那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毕竟这钱也不是他第一次赚了。 不曾想这个刀疤男竟然直接跑去绑了叶振鸿,那通缉令一夜间已经遍布大街小巷了。 意识到这一次事情大发了,不过他也没有任何应对之法,除了心存侥幸之外对于现状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被叫到市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找你的是谁?” “是一个很有名的律师,叫方明镜的,他没少替达官显贵处理法律方面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帮很多人想方设法捞人……我和他……不是第一次交易了,我有他的名片,也知道他的住址!” 周佛海心中很是愤慨,一座城市里的司法系统都腐败成这样了,真遇到事的百姓们,岂止是申冤无门? 不过他清楚,就算他是市长,他也无力回天,毕竟这个根子早都烂了,就算大刀阔斧连根拔起,恐怕只会给更多人留出更多坑来塞人而已…… “我一会给古绝渊打电话,你能不能逃过一劫,就看这人能不能抓到了。” 这名处长清楚,周佛海已经没办法做到更多了,毕竟那些人不能明着来也未必不会暗地里直接让自己身首异处。 很快,沈队长亲自带人破开了那名律师的家门,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没有迟疑,沈队长把情况汇报给了古绝渊,这人想出城也未必那么容易,尤其是这几天日本人管的特别严。 指使几位队长分别去火车站、轮渡码头和机场,同时也赶去城门口。 随即,古绝渊给这几个交通公司打电话查询有没有方明镜的购票信息,在这个当口,古绝渊又直接给影佐去了电话。 影佐其实一直关注着街面上的动静,毕竟这里面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不过他也很意外,并不曾想过幕后之人的目标竟然是叶振鸿。 而眼下,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古绝渊希望影佐指使城门的守军严查一名叫方明镜的律师,如果这人已经出了城门,希望得到准确消息。 对此,影佐并没有为难古绝渊的意思,不过他的字里行间也希望古绝渊记住这个“人情”。 很快,几处交通公司给了古绝渊回馈,他们没查到方明镜的名字。 而影佐得到的消息里,各个城门的守军并没有对一名律师有印象。 所以这人还在城里? 古绝渊有点吃不准,不过他也没有干坐着的习惯,立刻把方明镜的名字散布出去,并且放出消息,如果有人敢包庇这人,后果自负。 考虑到方明镜没少干给那些达官显贵捞人的勾当,所以很可能那些人也不愿意这人落网,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未必不会伸出援手,或者索性杀人灭口。 不过这人既然是个律师,而且是做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想来应该不至于想不到此时此刻那些人更可能要他的小命。 只可惜,追捕这人的进度恐怕会十分缓慢。 古绝渊有些焦急,这种太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很受罪,虽然他并非没有办案能力,就是习惯了扔给别人去安排而已。 可惜,这个替他安排的人现在找不到了…… 想要联系自己儿子,听听有没有其他建议,可古月一大早就去忙了,很显然那个臭小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古绝渊知道自己一定是找不到人的。 思来想去,古绝渊最终拨通了自己家里的电话,他想听听齐向阳的意思。 “如果这人真的替很多人处理过类似事情,他此时一定不会去找之前的那些委托人,因为那些人此时此刻应该还没有把这次事件和方明镜挂上钩,而方明镜自己主动求援或者借口庇护,反倒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可他应该是一大早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看到通缉令之后,所以他的逃离很可能仓促。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这人一直很机敏,尤其是做的这些勾当让他自己都不得不随时随地准备跑路才是。 而突然决定,车船飞机应该是没时间准备的,直接出门或许是他的唯一选择。 可这几天日本人管的特别严,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盯上的前提下,冒然出入城门这样严查的地方是不明智的,更何况现在没法开车,不然就会直接暴露自己。 我猜想,他这样的人应该会狡兔三窟,眼下恐怕正躲在另外的房子里。 想要找出来,或许还得问一问那个市政的人,既然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他自己就应该清楚每次捞的到底是什么人,找到这些被捞的人或许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指使的人,进而对方明镜的社会关系有更多了解。 如果方明镜真的狡兔三窟,想来他选择的地方和住房条件,也未必是很普通的才对,未必没有人替他处理过这方面的事情。” 古绝渊感觉自己不得不佩服,到底是当地下党书记的人,这脑筋动的就是快! 于是,古绝渊立刻又联系了周佛海,请他好好帮忙问问那名处长,最好是能拿到相关的存根,同时他又去电监狱,要找到这名处长提走的每一个人。 为了撇开自己的关系,监狱方面十分配合,很快就把所有名字提供给了古绝渊。 拿到这份名单的时候,古绝渊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当警察的费劲巴拉舍生忘死把人给送进监狱,转头就被人捞了出去,这叫什么事?! 可惜,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即使是他也无可奈何。 不再多想,古绝渊认真看了看这些名字,试图找到可能眼熟的,竟然还真有,万宝入。 这可是万宝来的亲弟弟。 说来,这人还是古绝渊亲手送进去的。 不曾想竟然没关到时间就被他哥给捞了出去! 不由想起了万宝来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古绝渊眼睛里的火光已经如有实质。 可他清楚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如果齐向阳的分析准确,这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万宝来很意外古绝渊竟然给自己打电话,没忘嘲讽两句,“哎哟喂,古大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啊,这都多少年没有的事情了!”不过他清楚,不能太过分,不然古绝渊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儿子昨晚已经让双全把我吵醒了,商会这边已经在全力配合你们去找叶振鸿的踪迹,如果是为了这事,你这个电话有点多余啊。” “少废话,你弟弟现在在哪,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提到自己弟弟,万宝来的心跳不自觉地停了一秒,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呢? “我弟弟?不是被你抓了关进监狱了么?你还问我啊?!”万宝来心道不妙,不过这都过去很久了,他也是在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才找人帮忙,几年下来也的确没有节外生枝。 “不说实话对你可没好处! 我直说了,你找人替你捞出了你弟弟,就是这个人,又捞出了一个叶振鸿亲手抓进去的江洋大盗,恰恰就是这个江洋大盗把叶振鸿掳走了。 市政里的那人已经都交代了,而我现在要找到在你们之间牵线搭桥的那名叫方明镜的律师。 他现在的住处没人,各种出城的方式也没留下他的痕迹,如果这人还在城里,你最好想办法帮我把这人找出来。 如若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万宝来自己理亏,除了恨得牙痒痒以外,他可一句狠话都不敢说。 “行,我试试……” 还没等万宝来把这句话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挂断了。 一气之下狠狠地把话筒砸下,万宝来却很清楚自己这次是被古绝渊拿到把柄了。 虽然时间久远,而且自己的弟弟已经早就被送走,可古绝渊真要是想不依不饶,他也有的是不讲道理的方法。 “来人!” 不敢怠慢,万宝来的确知道方明镜可能的落脚地。 毕竟他之前做的事上不得台面,万一方明镜准备了后手想要敲一笔,万宝来也需要对应的反制手段。 在商场上的老奸巨猾可一时半刻都不会懈怠。 不过方明镜的确是这一块的老油条了,事实上他正经官司都没怎么打,赚的全是这种脏钱。 所以这人倒是没有借故缠着万宝来,也算是货银两讫有一点契约精神。 可眼下,万宝来需要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也就无需担心方明镜会不会还有后手了。 很快,万双全亲自破开了方明镜的两处房产大门之后,在方明镜的目瞪口呆之中,于第三处将他逮了个正着。 还在自己大门突然轰然倒塌的震撼中没法回过神,方明镜便被一群人直接打包带走,跪在了古绝渊的脚下。 市政的那名处长也在一旁,他十分确定方明镜的身份。 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方明镜也不装好汉,“古大局长!我知道,这次我是在劫难逃,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相告,保证绝不隐瞒分毫!只求您宽宏大量,留小的一条贱命就好……” “废话少说,这次的是谁指使你的?” “联系我的人虽然想要隐瞒,可我做这种事不可能不留个心眼,所以我能确定,那人是董家的管家。” 果然是董满仓?!古绝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蠕动,“你有什么证据吗?还是说你只是能够指认那个人?” “小的有证据!因为每次交易我都会安排人暗地里把我和对方达成协议或者握手的场景拍下来,毕竟这些很可能关键时刻能救我自己一命……” 一众警察们都不由气笑了,这个混蛋倒是真谨慎! “所以,你还有个同伙?” “大人明鉴!那人其实就是个咖啡馆的服务员!他知道的事情十分有限,只是每次帮我拍照而已。 您应该可以理解,即使是找到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太多的,不然就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而眼下,我也不应该再牵扯太多其他人,不然就是没有悔悟的决心了!” 方明镜说的倒是好听,不过他还是把那名所谓服务员是谁又在哪给交代的明明白白。 古绝渊清楚,这人本身是个律师,他一定知道上了法庭该有怎样的态度,即使是眼下这种情况,如何表现才能对他自己更有利。 不过这些古绝渊都懒得去计较了,安排人把那名服务员抓捕之后,古绝渊又一次召开了队长级会议。 “诸位,基本已经能够锁定,这次的幕后之人就是董满仓,关于下一步,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第191章 百转千回 警局的所有人都清楚,眼下虽然已经通过各方努力断定了幕后之人就是董满仓无疑,可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那名刀疤男自己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按照古月的说法,就是要他知道这个状况,才能让他畏首畏尾,只要他还有一丝求生的打算,都不可能对叶振鸿真的下死手。 这个道理是讲得通的,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排除一些无法掌控的隐患。 可是,古月自己也清楚地说过,如果这样操作之后,很可能刀疤男和幕后之人之间的约束力就越来越弱了,因为幕后之人也没法保证刀疤男的生命安全。 如果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查出幕后之人是董满仓,似乎对于救援叶振鸿起不到关键作用了? 古绝渊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他首先要提出的是董满仓多半知道刀疤男到底藏在哪,因为这个藏匿地点很可能是董满仓自己提供的,如果能够撬开董满仓的嘴而刀疤男也没有转移,至少能去这个藏匿地点救援了。 这一点比较符合常理,不过沈队长又提出了额外的担忧。 “据两位弟兄所言,当时那个刀疤男说过他背后有人,如果眼下,这个人可以说是指的董满仓等那些把他捞出来的人,可我去查看当年的卷宗,发现他的团伙里除了他一个人,其他都是死罪,偏偏所有指向这人的证据都撇开了他亲手杀人的行为,这点很奇怪,因为他的确是那一伙江洋大盗的头目,难道他能确保每一次行动都不自己动手伤人或者致死么?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同伙为何到死都不咬他一口?毕竟左右是个死,为何要把死罪都扛在自己身上?要知道那种案子,只要他们说一句所有人手上都有命案根本就无法排除这名刀疤男的。 所以我想,那些人会不会是有什么顾虑?比方说交托身后事?这种情况也不算独一份了,可刀疤男自己的牢狱是逃不掉的,所以那些人如果要交托后事,又能交给谁呢?” 沈队长的分析很细致,抽丝剥茧,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懂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除了董满仓,恐怕当年想办法给刀疤男开罪的人,这一次也有可能跳出来了。 因为这人无论是谁,肯定也看到了刀疤男的通缉令,而这一次,刀疤男会不会为了自保,把之前的说辞都推翻呢? 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查!从那些死掉的犯人社会关系去查,如果他们真的交代了后事,而那一次的幕后之人并没有杀人呢灭口,那些可能存着的妻儿老小应该还活着,只要人还在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古绝渊可从不含糊,有任何疑点都要去一一排查这才是办案的准则。 而且如果真的有这个人存在,他恐怕会出手去杀人灭口。 同一时间,审讯完季通海的苏菲和周敏兰又回到了古月的车上。 “实在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听着像是董满仓撺掇他买下了那门炮,可董满仓肯定在这件事里有他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听周处长那么一说,我都觉得董槐林那一定是真的有军械库的备份钥匙了! 可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呢?拿一门炮做文章?” 苏菲有点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门道,感觉这些人的思维都不太正常。 “一门炮嘛,等哪天丁默邨和李世群单独开会的时候,砰~,再把责任都推到季通海身上,顺带拉扯潘辰。 那时候七十六号还能听谁的?” 古月的表情可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不像是一种揣度。 苏菲不由有些背脊发凉,这些人真的能疯狂到这个地步吗?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好像都还算正常了…… “接下来怎么做?” 周敏兰却没太在意这种假设似的,她对于救援叶振鸿的事情似乎真的很上心。 “想来,周市长那肯定有结果了,如果理想的话,我父亲那边应该也查到了幕后之人就是董满仓。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查清楚,就是我感觉那名刀疤男背后还有其他人,而这一次刀疤男再次成为通缉犯,那人如果不想让刀疤男再开口,恐怕会杀人灭口,这样一来叶振鸿就危险了。 不过这事还得看那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给一个江洋大盗当背景?难道这里面还有更复杂的原有?” “古大少爷你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啊?好吧,不开玩笑……我是觉得啊,如果你和警局都想不通的事情,不妨跳出去,如果这个幕后之人是个日本人呢?” 苏菲的这个思路让古月不由一愣,心中顿时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是是这样,这事就更麻烦了……小飞,警局!” 苏菲其实很想让古月半路把她放下,可一旁的周敏兰似乎完全没这个意思,“这家伙就不考虑一下自己还在上班时间么?!” 可惜,她的鄙夷只能在心里一吐为快,眼下她和古月之间的牵扯越来越复杂,对于叶振鸿的事情如果能尽一份力,总归对她自己也很有好处。 因为她知道古月说到底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万一有那么一天,这人没准真的能拉自己一把。 当警局的人看到古月和两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一起出现时都觉得很怪异,可这两人偏偏都是女的而且是大美女,各种复杂的想法就不由浮想联翩了。 古绝渊等人还在会议室开会,古月也没怎么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这让他老子很没面子。 不过其他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任何意见的。 “你这是……她们俩……干嘛呢?!” 古绝渊的差点爆粗口,因为他本就反感古月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太近,这倒好,直接带到了他自己面前,而且一次就是俩! “帮忙的,您不用介意。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确认了幕后之人就是董满仓,想来周市长那有了结果的话应该也是这个答案吧? 不过,诸位应该也意识到了那名刀疤男身后还有别人,恐怕此时就是在商讨? 那我提一个思路,就是从当年那些被刀疤男的团伙抢劫甚至杀害的那些人入手,既然有一个人在刀疤男身后,那他是不是就相当于雇佣了这么一个团伙去对某些特定目标行凶?这个特地目标会不会是商业对手呢? 而且,苏处长刚给我了一个思路,当年日本人还没有正式入驻,可他们的商人已经来了不少了,这里面会不会和日本人有关呢?” 被古月这么一提醒,沈队长立刻明白了有一个方向可以立刻入手,直接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重新查当年的卷宗,小张小蔡你们跟我一起。” “有任何有关商界的问题需要核实,直接给万宝来打电话,就说是我的指示。” “是!” 古月很好奇自己父亲什么时候又和万宝来联系上了,而且可以这么颐指气使?不过这也算好事,不必此时计较太多。 “我现在去影佐那,把一些事交代一下,顺带探一探他的口风,无论如何,如果真的牵扯到日本人呢,我们无论有理没理都不会占优,还是得和影佐做一些交换和妥协,不过这事到底如何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董满仓那可以下手了,准备好董世仁的贴身之物,如果董满仓拒不交代藏匿地点,就把董世仁的东西砸他脸上,具体怎么做诸位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最后,如果藏匿地点找到人了,一定别直接打草惊蛇,通知我一声,我还要请几位专业人士帮忙,避免一些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如果没找到人,就很可能是最坏的发展了,届时先锁定幕后到底是什么人,一旦确认是日本人也通知我一声,我好和影佐更深入地谈谈。” 说到这里,古月意识到如何通知他自己这事本身就好麻烦,便直接对他父亲说到,“有没有步话机啊?借我一台用用,不然联系我这事就很麻烦。” 古绝渊很想骂一句“臭小子,这是你老子我的地盘!” 可他还是选择了忍耐,因为他清楚自己儿子这时候一点也没有含糊,一切都为了叶振鸿的安全。 只可惜,他自己也想给手下人都配一台步话机使使,可他自己都没尝试过! “我哪有那玩意!” “我们那倒是有一台,一会我们先去拿一下。” 苏菲的接话真不是时候,这让古绝渊越发反感了,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行,一旦需要联系我,就给七十六号打电话找苏处长。 那这事就先这么决定了,叶队的安危就全仰仗诸位奋力了!” 警察们真没想到同样的故事竟然这么快又来了一次,而且还有两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旁观,这是真没面子……可他们依旧齐刷刷看向古绝渊,反正没面子的还是这个当老子的。 “听他的,就这么办。” 古绝渊只能再一次忍下去,就算忍无可忍,他也不得不给自己找个理由,“子不教父之过嘛,反正都是我的错!” 就在古月准备离开时,周敏兰却突然对古绝渊认认真真地说了句,“世伯再见,如果有需要我大伯出力的地方,您直接联系他就行了,他昨天说过这件事上不必和他客气。” “啊,嗯,好的,多谢周市长了,你们去见影佐的时候也多注意点,这个臭小子没轻没重的,帮我多照拂一二。” 这个突然的表态让古绝渊有点不自在,可人家小姑娘家家的都如此姿态了,做长辈的也不好始终端着,更何况这里面全是人情世故,古绝渊最烦这些却也最无可奈何。 “世伯您放心,且不说古月自己肯定胸有成竹,就是看在我大伯的面子上,影佐那应该也会收敛一二的。” 这话真的是太有水准了,古绝渊都怀疑自家的臭小子万一真的和这人凑在一起会不会吃亏? 而一旁的苏菲也不得不佩服,这周敏兰如果认真起来,不管动哪方面的脑筋都不在话下。 这简单一句就把这件事的基调给定性了,听着像是夸了古月一句,实际上呢?无论如何,只要周敏兰亲自去了,周佛海的面子都肯定会起到作用才是关键。 苏菲不由有些羡慕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有个深厚的背景就是好啊……”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是在心里说说而已。 很快,古月的车又直接停在了七十六号总部大楼门口,进院子的时候都已经没人拦他了。 苏菲快步跑去拿来了步话机的一端,“你还是小心点,如果真的牵扯到日本人的事,在影佐看来一定都比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要重要得多,而且未必影佐自己就一定不会牵扯其中,所以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你自己还是多考虑考虑。 我这好好再去找找董槐林有没有藏东西,想来一套钥匙如果关键时刻准备用,就一定不能藏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多半还是在办公室里,而且我也没换掉他之前用过的桌椅,如果真在这些东西里面,也算我无心插柳了吧,你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客!” “当然,无论如何这事都必须感谢你和敏兰,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们一句,李世群这次回来断然不会是因为区区一个季通海的事情,而且那门炮的事情本就和他无关,他根本没必要特地对我说一句。 所以你们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当然了,我无权干涉你们的决定,站队也好涉事也罢,都是你们需要考虑的。 只是,朋友一场,总归要好言相劝一句,遇事冷静深思熟虑才能落子无悔。” “朋友”?!这个词在现在这个世道可并没有多大的分量啊,不过“古大少爷的朋友”或许真有能有点不同…… “你都这么说了,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感动一把?不过嘛,古大少爷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得重视了,至于周处长,你大可放心,她比我们都看的通透的多。” 留下这句话,苏菲特地留给古月一个挑逗的飞吻,随即自信而去。 第192章 对峙 得知古月和周敏兰一起出现在日军本部的时候,影佐有些意外这个组合自己之前都没怎么注意。 不由感叹古月这家伙是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恐怕“美男计”没少使的。 看上去人畜无害,背地里指不准有多衣冠禽兽呢…… 不过他没有多在意这些细节,因为古月让周敏兰过来说的是有关“小钢炮”的最新进展。 “影佐阁下,您指派古月在查那门‘小钢炮’的事情,我也顺手帮他留意了一下七十六号内部的动静,令人很意外的是季通海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一切如常,连后勤处都没有什么运转的窒碍,就好像季通海这人有没有都一样。 不过地下军械库的确没人在这个时候去触碰,或许是为了避嫌,也可能是真的都没有钥匙。 可街面上又出现了新的流言,竟然就是关于‘小钢炮’的,这事古月觉得很意外,因为他并没有声张,只对七十六号的人有所透露,可涉事的几人里又有谁会自己去散布出去呢?而且特地把事情说的更严重了? 偏偏就在流言四起之后,警察总局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出事了,因为是古月的表哥,所以他也参与到了警局救援叶振鸿的行动小组里,在听取各种消息之后,古月察觉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幕后指使很可能就是散布事关‘小钢炮’谣言的人。 是什么人即知道‘小钢炮’的事情又要针对叶振鸿呢? 根据绑匪的要求,古月好好审问了警局大牢里的犯人,最有可能是幕后指使想要的目标之人,是董满仓的亲儿子董世仁。 因为董满仓曾经和季通海一起出现在黑市提供的名单上,是他俩一直在黑市发布消息要收军火,所以古月怀疑董满仓会不会也知道那门‘小钢炮’的事情。 为了验证这件事情,董槐林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可这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又带着怀疑好好搜查了一遍董槐林生前的办公室,竟然真的让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串钥匙。” 说的清晰有条理,随即周敏兰又将一串钥匙双手奉上给了影佐。 “这是?莫非是你们那地下军械库的大门钥匙?” “阁下慧眼如炬,我们那的地下军械库管理一直很严格,而且用了好几把锁,所以这钥匙都有一串。 我们在董槐林生前的办公桌里找到了暗格,里面就是这么一串钥匙,经过验证,的确能够打开军械库大门。 而且这钥匙如此秘密藏匿,恐怕是背着所有人配的,按理说季通海自己都应该是不清楚的。” 凝视了一会手中的钥匙,影佐略有所思。 “董满仓、董槐林……董满仓很可能知道那门‘小钢炮’的事情,所以董槐林多半也知道了?而他还特地配了一串军械库的备用钥匙,这个目的,难道说是为了他想用的关键时刻可以自行去取用那门‘小钢炮’?” “阁下才思敏捷,这一点我和苏处长一起想了好久才联系上,您指示听了我的只言片语就能够想到了。 在我们看来,董槐林既然有机会去配好军械库的备用钥匙,就说明他和季通海的关系并不简单,事实上在七十六号里,季通海和其他人都不太熟,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连丁主任都不例外。 所以丁主任才不得不在自己的保险柜里备上了炸药,就是担心十万火急的时候季通海故意刁难和拖延。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董满仓和季通海之间应该有很多联系才是,而且这种联系,很可能是始于购买那门‘小钢炮’之时甚至是之前。 如果能找到季通海问清楚,这事就容易许多了,可惜这人现在还是了无音讯,生死未知。 不过我和苏处长一番合计,觉得相对于季通海而言,董槐林的用心恐怕更为险恶。” 影佐还是第一次和周敏兰这么面对面地交流,他很好奇这样一个按理说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怎么做到如此面无表情地汇报工作的? 或许,是因为这人十分理性,甚至是女性中少有的理性。 “在你们看来,董槐林的用心又会是什么呢?” “一门所有人都不清楚的炮就在我们脚下躺着,而且有了随时去取用的办法。 我自己对于武器的了解并不是太多,平日里只喜欢钻研电讯或者情报密码,不过听苏处长描述,虽然这门炮被叫做‘小钢炮’,实际上是皇军制造的一种相当有威力的大杀器,即便携又精准。 我们就不由想到,如果是在七十六号里面使用这门炮会是怎样的结果? 或许,等两位主任单独聊什么事情的时候,一炮打上去,七十六号就群龙无首了。 届时,一番追查矛头全部指向了季通海,顺带又能扯上潘辰,因为在旁人看来他们都属于李副主任的阵营。 就算不能真的把潘辰也一并拿下,没了李副主任这个后援,一个党务处的处长拿什么和行动处的处长争呢? 再加上我自己只在乎电讯处那块地方,所以董槐林想要的,恐怕都不只是更进一步了……” 这个分析很有说服力,影佐觉得的确很可能,不然董槐林的目的一定更加险恶。 “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 周敏兰需要讲述的内容已经完了,接下来就是古月的戏份。 “阁下,因为董满仓现在是绑架叶振鸿的最大嫌疑人,通过周市长的帮助,我们基本锁定了从监狱里把那名江洋大盗捞出来的人就是董满仓。 想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和叶振鸿有私仇的人,不然,恐怕这上海城里没几个亡命徒真的敢碰一碰这事。 眼下,警局的人应该已经包围了董府,如果董满仓能够坦白,交代出藏匿地点,或许成功救出叶振鸿的机会也能大很多。 可警察们看了之前的卷宗,那名江洋大盗的背后曾经还有别人。 我们担心,此时此刻这名江洋大盗的通缉令又遍布了大街小巷,他曾经的雇主如果还在上海,应该已经清楚了眼下发生的一切。 如果他不想当年的事再被人挖出来旧事重提,恐怕他会杀人灭口。 而且,这名江洋大盗应该已经很清楚以董满仓自顾不暇的现状,根本没可能护他周全。 所以他选择的藏匿地点,很可能不是董满仓提供的,而是曾经使用过的。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这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有了这个顾虑,我已经建议他们好好排查当年被这名江洋大盗抢劫的商家店铺,因为当年的案子,幕后的雇主为了商业竞争的可能性不小。 可是……” 故意欲言又止,古月的这种戏码在影佐面前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影佐清楚,古月特地在这个当口还跑来找自己,明面上可以说是为了“小钢炮”的事情,可关键点还是在于他们发现了董满仓这个关键点,就是这人利用“小钢炮”做了文章。 但是古月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董满仓而如此忌惮,他们有一百种方式去拿捏这个孤注一掷却依旧难以力挽狂澜的一家之主。 那么古月真正担心的还是当年那个幕后指使。 “当年的人,有什么问题是你们解决不了的吗?” “阁下,当年……家祖还在,上海商界一般没有如此为了竞争而雇凶的状况,不过当时,已经有不少日本商人入驻了…… 当然,我们不是想真的挖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之时很担心这名江洋大盗被人灭口的同时,叶振鸿会受到波及…… 如果真的涉及到日本商人,我也只能求阁下出面救一救我那可怜的表哥了,他这人只知道一心当一名好警察而已,对于咱们大上海界面上的治安稳定是有着不少贡献的啊!” 古月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动容,可影佐一点也不信这一套,换个人或许还能有几分真诚,可古月不是个会把真实情绪写在脸上的主。 不过当年的事情,影佐倒是清楚一些,虽然不是他的手笔,可帝国早就有安排,用商人提前渗透,谋求情报和物资的战略优势。 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了日本商人,影佐自己都不愿意去得罪的,更别说去挖出当年的内幕了。 只是,叶振鸿…… “古公子的顾虑我了解了,如果真的涉及到了我们的商人,这事你们可以告诉我。 当然,当年我还没进来,很多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叶振鸿的确是一名难得的好警察,在街面上也是有口皆碑,他对于上海的安定繁荣所作出的贡献我们所有人有目共睹,他对于‘大东亚共荣’这份伟大事业所做出的努力,也必须得到我们的肯定和支持。 所以,如果真的能为救援叶振鸿而出一份力,我责无旁贷。” “多谢阁下高义! 叶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了,而且他没有家室没有子嗣,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二娘一定会悲痛欲绝的…… 有了您的支持,我相信这次叶表哥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到那时我一定带着他亲自来拜谢您的大恩大德!” 叶家?是了,叶云天当年就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古绝渊亲手杀的。 影佐不由有些感慨,不过古月这一句表态意义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有多在乎他那个家,那些家人,影佐是很清楚的。 尤其是看到古月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给两个妹妹挡子弹之后。 这时,齐小飞突然敲了敲影佐的办公室房门,“抱歉打扰,少爷,这玩意有动静了!” 门口的日军都很好奇这人怎么拿着一个看上去像是步话机的东西,此时竟然如此没礼貌,只要影佐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把齐小飞给按住。 不过影佐并不介意,他看清了是步话机之后,不由有点佩服古月这次的决心。 “不必介意,你们赶紧接听吧。” 谢过影佐的宽宏之后,古月赶紧接听了。 苏菲在那头挑重点描述了警局的人要反应的状况。 原来现在他们已经包围了董府并且正在和董满仓对峙,可这人抵死不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恃无恐还是准备破罐子破摔。 而古月之前提醒的那些手段,其实警局的人都做了一遍,可董满仓就是不为所动,而且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像是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亲儿子一般。 “行,我知道了,你让他们去把董世仁带过去,我一会直接赶过去。” 在心里把董满仓这个老混蛋好好骂了一遍之后,古月向影佐告辞,带着周敏兰和齐小飞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董府。 影佐没理由让古月多耽搁,而且他正好继续看戏。 等古月到了的时候,董世仁已经被押在了董府大门前。 “走,一起进去。” 刚刚还在对周边的警察出言不逊,一看古月来了,董世仁就把所有的谩骂都集中在了古月身上,偏偏古月一点回应都没有,这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刚进大厅门董世仁就看到自己老爹跪在地上,一左一右都有警察压着。 特地把董世仁踹了个狗吃屎,古月一脸笑盈盈地和董满仓打招呼,“董世伯,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古月你个王八蛋~!我和你拼了!” 除了大吼大叫以外董世仁叶没别无他法,可这些依旧没让董满仓有任何动容。 “古贤侄,听说这小子得罪了你,你大可自己处理,老夫就当没这个儿子便好。” “瞧您说的,董世伯,你应该知道的,我一般不喜欢自己动手。” 如同接到命令一般,齐小飞走到了董世仁身边,让押着他的警察都远离一些,随即掏出了自己的一把刀。 董世仁吓得惨叫连连,警察们也有点面面相觑,但这自己面这是要直接砍人?! 可下一秒,齐小飞却把刀递到了董世仁手里,还特地后退了两步,向着古月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场景,包括董满仓在内,所有人都看懵了。 尤其是董世仁,惨叫也停止了,木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很显然锋利无比,如果能砍到古月身上…… 第193章 狠 董满仓看到齐小飞的一系列举动后,很想提醒自己儿子千万不要做傻事,可他清楚自己此时此刻不能开口。 而董世仁,并没有让他“失望”。 尝试拿起那柄小刀,董世仁看了看齐小飞,这人完全没在看自己,而古月,正用一种轻蔑的笑和极度鄙夷的俯视看着自己,更让董世仁抓狂的是,古月特地对着他自己打了个响指随即勾了勾食指。 一股力量瞬间布满董世仁四肢百骸,“古月~!我杀了你~!” 全力奔跑,右手刺出,一如他之前在课堂里未完成的刺杀一般无二。 可惜,这里没有陈沁心,却依旧有齐小飞。 “呃啊~!” 随着骨头的碎裂声,董世仁发出了源自灵魂的惨叫。 他握刀的右手直接被齐小飞扭了一个半转,夺下那柄刀的同时一个回旋踢让董世仁倒飞数米重新趴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哑然,董府大厅内除了董世仁的惨叫外不再有任何其他声响。 董满仓的心在滴血,牙龈也被自己咬破,可他依旧一言不发,生生将这份恨意吞下。 可齐小飞的表演还在继续。 那把刀,又滑到了董世仁的面前。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可董世仁不会再上当了。 眼前的这把刀如同毒蛇一般让董世仁避之不及,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右手的疼痛。 只见他奋力向后爬去,纵然因为只能用一只手而再次趴下,也没有阻止他向后的决心。 可惜,齐小飞如同死神般又走到了他的面前,带着那柄刀。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任凭董世仁如何歇斯底里地尖叫,齐小飞依旧充耳不闻。 董世仁被齐小飞从地上拎起,让他跪坐在地,那柄刀又回到了董世仁手里,被齐小飞塞进了他的左手并且用力让他握住。 没等董世仁因为左手的吃痛继续挣扎,又是“嘎达”一响,董世仁的左手也落得一个和他右手同样的待遇。 “哇啊~!爹~!救我,救我啊~!” 一众警察都忍不住侧目,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这齐小飞也太狠了! 纵然这一次董世仁没有再被一脚踹飞,也改变不了他已经不成人形的事实。 如果此时此刻,叶振鸿亲自在场,他一定会全力阻止古月和齐小飞胡来,可惜,这个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在场。 董满仓的怒火也到了极点,可他依旧在忍耐,因为他已经到了悬崖边缘,此时如果松口,不仅救不了自己儿子,而且会葬送整个家族最后的余晖。 可惜,他低估了古月的“耐心”。 “唉,我那个可怜的表哥,幼时丧母,青年丧父,到现在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考虑下找个女人,更别说一儿半女了。 叱咤一时的叶家,难道就要这样绝后了么?” “绝后”从古月嘴里说出来,倒是让齐小飞如同收到指示一般,不过他也有点犹豫。 两把刀已经在手,他看着古月,手里朝着董世仁的下体比划了几下,似乎在确认古月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啊~!不……不要啊~!我不要断子绝孙!小飞哥,小飞爷爷,求您了,行行好吧!”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两把刀漫天飞舞,董世仁险些昏死过去,可他清楚自己这时候万万不能闭上眼睛,不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可想了。 “古月~!你够狠!” 终于还是开口了,董满仓清楚,此时此刻,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狠?或许吧,不过你董老爷才是真的够狠,为了你们家,可以对自己儿子狠,对自己更狠。 可你这一次,是真的错了,错得离谱,错在你的自负,明明输得彻底还总想着力挽狂澜,你就是个赌徒。 其实吧,我都不知道你儿子还在警局里蹲着,而警局这帮兄弟其实早把你儿子给忘了,这段时间太忙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又一堆,现在上海的局势又很微妙,偏偏这个时候你跳出来捣乱,你这不是嫌命长么?! 要知道,如果你自己跑去和叶振鸿说清楚董世仁的事情,以叶振鸿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允许这个疏忽继续,到时候你再想去哪捞不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可你偏偏找了那么一个刀疤男出来,你就是太自负! 这下倒好,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人你其实根本掌控不了。 你以为我们现在是求着你让你带我们去藏匿地点救人啊? 我们是想赶紧探查一下你给那人提供的藏匿地点是不是如同我们设想的一样根本就没人! 我告诉你,你赶紧带我们去看一眼,如果绑匪和叶振鸿都在那,我保证至少这事不会牵连你儿子,可若是人不在那,你觉得你还有任何资本和我们谈条件么?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因为你的不配合让叶振鸿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儿子生不如死!” 指着董满仓的鼻子劈头盖脸,古月的怒火才是真的到达了顶峰。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古月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骗人,就算你不算个人我也懒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沈队长,麻烦告诉这老混蛋他找的那个刀疤男到底干过什么。” 本来想全程隐身的沈队长实在有点尴尬,因为古月和齐小飞这些手段实在有点过激,尤其是在这所有警察的面前。 沈队长很无奈,如果出手制止吧,这也算警察的本分,毕竟古月和齐小飞这还是私刑的范畴。 可若是这样,恐怕董满仓就更难开口了,至少他自己是没这个能耐的,而且也没理由对董世仁下手。 而不出手吧,实在让全体同仁都没面子,自己这个队长当的更加莫名其妙…… “啊,好,我来跟他说说。” 没时间犹豫,沈队长清楚事已至此,救出叶振鸿才是第一要务,至于自己的面子,就算扔在地上,这时候也没人会跳出来踩一脚的。 于是,当年这个刀疤男到底做过什么,又是怎么脱罪的,沈队长都一一对董满仓说清楚了。 其中尤其是重点提到他之前的所有手下无一例外全部把杀人罪行都扛在了自己身上,所以那些人都死刑而且处理掉了,只有这个刀疤男依旧苟活于世。 偏偏这一次,董满仓谁也没找,恰恰把他给捞出来了。 “这……不可能……怎会这样……” 董满仓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是这几年趁着国难发家,但是他有从商多年的经验,而刀疤男做的事情,他自己都没少雇人做过。 至于那些判决,他更清楚这里面一定是很复杂的交易。 “我……带你们去,不过古月你要答应我,如果并非你们想的这么复杂,只要那些人还在我提供的地方,不管你们能不能把叶振鸿活着救出来,你都不能为难我儿子!” “我们现在分秒必争,是你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不过我还是可以仁慈地答应你,毕竟刚刚我就说过,而且,现在我也能让小飞给你儿子把手腕接回去,同时送他去医院躺着,可你若是还存着其他侥幸,就和你儿子说‘永别’吧。 赶紧带路!” 配合着古月的话语,齐小飞收起了自己的双刀,随即三两下便把董世仁的手腕给他扭回到正确的位置。 已经吓破胆的董世仁彻底晕了过去,他的惨叫才总算停止。 沈队长立刻安排两人送董世仁去就医,其他人押着董满仓开始向藏匿地点进发。 回到车上后,周敏兰有点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终于恢复平静,古月也得空和周敏兰聊几句,毕竟今天得到了她的不少助力。 “刚刚……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怒火中烧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你狠起来的确很不讲道理,和平时的你完全像是两个人一样……” “是啊,我也想一直和和气气,对谁都客客气气,可是呢?平日里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和气生财,更多的是为了不得罪人啊…… 这个世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人命如草芥可不是说说而已。 既然活着都难,那些光脚的干嘛要被我们这些穿鞋的更多欺压? 真把谁惹急了,万一匹夫一怒,可不是我能够承受的后果啊…… 说白了,我不是个好人,可我愿意平易近人,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让更多的人活得轻松一下,我和我的家人也能少担心被人当街扔石头不是么? 可今天这样的,就必须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对待了。 董满仓之流,有野心有权势,他们能做到很多事情,他们又不甘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这样那样的争端此起彼伏,只要还在这个上海城里,就逃不开这些世俗纷乱,想要活下去,就不能给他们骑到自己头上的机会。 同时,也不要让他们有虎口拔牙的期待。 我可以容忍任何一个人的谩骂,因为这样伤不到我身上一块肉,也伤不到我家里一分一毫。 可我不能允许董满仓之流真的对我身边人下手,不然,又谈何让他们得到一份安宁呢?” 古月很坦诚,这让周敏兰不由有些感动,可她却更加担心了,眉头有些紧锁,心中全是纠结。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如此扭捏可不像你啊。” 是啊,周敏兰自己也知道,可她无可奈何,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做错了一件事情。 “你对秦雨涵是怎么看的?她名义上是你妹妹了……” “家人,就是我妹妹。” 这么快就承认的说法,让周敏兰更加动摇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这个错误,她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个错误的后果! 又是一番挣扎,周敏兰最终牙一咬心一横,因为到这个当口继续隐瞒就真不是她了。 “我必须对你承认一个错误,的确是我私心太重了……就是秦雨涵的父亲,秦逸伦在七十六号审讯室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扛过了藤田三郎的两种药品,丁默邨也已经下令让我和苏菲一起将他收监,同时卸了他在行动处的权力。 可那时,藤田三郎自己虽然无法行动,却一直在叫唤,他始终认为他自己的药剂不会有问题,所以让我们必须把最后一针给秦逸伦打进去…… 我其实很清楚,那一针才是真正的毒药,是藤田三郎亲手调配的毒药,而且我明白那一针下去,秦逸伦这人多半会最终痛苦地死去,因为那毒根本无药可解…… 可是……可我还是私心太重了,因为我认为秦雨涵对我而言会是一个威胁,所以我亲手给你和秦雨涵之间设置了障碍,而这个障碍就是秦逸伦的死…… 事实上,当时在场的人里,我完全可以一言而决,可我并没有放过秦逸伦的打算。” 说完这些之后,周敏兰一脸痛楚地看着古月,似乎真的在后悔。 不过古月知道,周敏兰后悔的并不是没有放过秦逸伦,而是她感觉到自己这么做反而会把古月越推越远。 可此时周敏兰能够亲自说出来,也的确出乎古月的意料,“其实这件事我当时就知道了。” “苏菲跟你说的?!我就知道……那你……不恨我么?” 古月微微摇头,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正人君子。 如果受伤害的是秦雨涵,他的确会不顾一切让周敏兰付出代价,可这人却是秦逸伦。 自己妹妹的亲生父亲,对古月而言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大叔而已。 古月扪心自问,他对于这件事的判断,其实归结不到恨与不恨上面。 “其实吧,我倒真的没有想过恨你,这事本就很复杂,更何况是苏菲对我说的,她又是怎样的目的呢?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虽然秦逸伦和我并没有多大关系,可他总归是雨涵的亲生父亲,我也不希望雨涵伤心,只是我其实比你们清楚更多内情,至少秦逸伦真不见得会死。 但是,你在这件事情上的动机,还是让我害怕,因为我担心万一我身边其他人挡了你的路呢?你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我……”想说点什么,可周敏兰不自觉地哽咽了,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第194章 郁郁而终的古老爷子 警察队伍浩浩荡荡开赴战场,各处分散的人员也开始集中。 所有人心里都希望这次的目的地能够看到绑匪和叶振鸿就在那等着。 可惜,这地方早就人去楼空。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还没接受自己命运的董满仓,陷入了疯狂的边缘,可他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持续太久,古月嫌他太吵了让人随便找了点什么把他嘴巴堵上。 “你有充分的时间去想一下这次你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如果叶振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你人生的最后时光。” 留下这两句,古月便懒得再多看董满仓一眼,沈队长安排了人将这人带回去羁押。 “大少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叔,您在之前的卷宗里找到什么端倪了吗?” 失望是在所难免,不过早就有了预判也不至于一个个垂头丧气,可沈队长的确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继续听听古月的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当年的受害人的确都是一些有点财力的商贾,可他们经营的范围五花八门,而且两两之间都没什么交际,我实在有点看不懂了。 要说那伙贼人当年是率性而为吧,偏偏找了几个不重样的也太巧了,可他们为什么要特地找到各行各业的呢? 难不成听说有人被抢之后,会有防范的都是各个行当自己?这也肯定说不通啊。” 听了沈队长的描述,古月很怀疑那些目标不是随机的,可这里面看似大有文章,却隔了太久,有点无从下手。 “您和万宝来那联系过了吗?这些被抢的商贾在做生意方面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说和某一个人来往密切?” “我倒是按照局长的吩咐去过电话了,也告诉万宝来是局长的安排,可万宝来却说当年他还不是商会会长,很多东西他也不清楚,现在只能派人去好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当年的记录,不过前会长……也就是古老爷子走的突然,万宝来说他也没有和老爷子好好交接,所以曾经的东西很可能有遗失和缺漏了。” 想起自己爷爷的死,古月至今也没弄明白个中缘由到底是什么,家里人的说法只是年事已高加上突然的刺激,可这突然的刺激又是什么呢? 古月只知道很可能和万宝来有关,但是长辈们似乎没兴趣说清楚,又或者他们是讳莫如深。 这些年来,古月从未放弃过对这件事的调查,可他不能明着来,也没法去直接问商铺的那些老掌柜们,所以进展缓慢。 最奇怪的一点,是古月特地问过万双全有没有当年的印象,可万双全是个直性子,他自己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那时他才十岁出头,而且一身营养都给了肌肉…… 可万双全很重视古月的每一个想法,他就直接问过他自己父亲。 “古月让你问我的?” “不是,月哥只是问我有没有印象,可我完全没印象,不过他都问我了,肯定是怀疑和我们家有关吧?这事还得问您。” 万宝来很难相信这臭小子怎么就是自己亲生的,不过有些事他也无可奈何。 “你可以告诉那个混小子,他爷爷的死和我万宝来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至于背后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我可以把话撂在这,就算是他老子也没法搞清楚的!” 听到万双全这么说之后,古月很快就明白了两个意思。 万宝来或许真的没有直接害死自己爷爷,可当时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因为他肯定清楚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不然也不能断言自己父亲都查不出来真相了。 古月很清楚,万宝来能够如此断言,这个幕后之人多半就是日本人。 “日本商人?!” 想到这里,一个突然的灵感冒了出来,古月感觉这事或许和刀疤男也能扯上关联,毕竟时间上很接近。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幕后黑手就是日本人无疑,而且他们当年做了某种事情让自己爷爷痛心疾首最终郁郁而终。 “沈叔,眼下还是只能拜托诸位继续地毯式搜索,不过我感觉我好像抓到了一点点更加隐秘的东西,似乎能牵出当年不少事情,我得回去问问我母亲,一有结果我就再去警局,麻烦通知下去中午十二点会议室开会。” 看得出来古月是真的有点灵光一现,而且很急迫的样子,不过他表情凝重,或许这事一点也不简单。 沈队长不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要说当年的事,大少爷,你觉得我师父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二大队老队长?那可是叶老爷子的嫡系,不过叶云天出事前亲自把一众老队长都革职了。 后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再一联系叶云天的死,古月就知道这里面一定不可能没有联系,很显然叶云天对自己的命运有了很充分的预判。 这也是古月始终怀疑当年那事的根本原因之一。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您师父到底知道点什么这事还真不好说,那就麻烦您去问一问了,咱们中午警局见。” 按照古月的安排,警察们又开始了忙碌。 不过沈队长的一句话,让古月有了点新的想法,那就是叶老爷子的嫡系,可不止沈队长的师父一人,其中还有包括叶振鸿的师父在内当年的所有大队队长。 被集体免职之后,这些人似乎过的很低调,甚至叶云天的死都没让他们站出来说一句话。 如果免职是刻意的,之后的态度又怎么可能是无心的? 古月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思路真的可能是对的。 把周敏兰送回七十六号的这一路上,周敏兰都没有多言,只是在下车时对古月说了句“一切小心”。 用微笑回应之后,古月回到了家里。 他并不是和自己母亲单独聊,而是把他的二娘三娘请到了一起。 “你是说,振鸿这次出事,很可能和当年的事也扯上了关系?” 六神无主的叶云瑶越来越接近崩溃边缘。 其实当年的事情,她哥哥根本没有对她说明,可之后的一切都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如果一点也意识不到就不配做一名老警察局长的女儿了。 更何况,那些她父亲的老部下们的隐忍一定是带着某种使命,不然自己哥哥为什么会担心他们被牵连? “二娘,其实叶表哥这次的事情,起因只是董满仓的算计,这人想要警局赶紧把他儿子送出去,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混淆视听,一旦他儿子出去后就全家一起跑路。 可他布的这个局,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原本他是想找到一个对叶表哥怀恨在心的犯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敢真的对叶表哥下手。 只是他找到的这名江洋大盗,在当年的案子里很不对劲。 他们这个团伙当年作下了一连串的案件,杀人越货不计其数,可偏偏这人的手下们把杀人的罪责都一力扛下,这人最后竟然免除了死罪。 很显然,他们当年是被人雇佣的了,并不是自己率性而为。 而这幕后之人,有权有势,可以颠倒黑白,让这名江洋大盗活下来。 在我看来,这名江洋大盗应该是知道说明内情,当年的幕后之人不愿意这人公之于众才会有那种安排。 说到底,只是一个交易。 更何况,那些手下能够扛罪,很显然是交托了后事,可那名江洋大盗自己都在牢里,那些被交托的后事又有谁来负责呢? 可现在,这名江洋大盗又被放出来了,这恐怕是幕后之人始料未及的。 而且,这一次这名江洋大盗一定没法再次逃脱制裁,所以他会不会铤而走险? 我担心的就是当年的幕后黑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会提前斩草除根杀人灭口,那时,叶表哥就真的危险了。 就在刚刚,我们已经把董满仓拿下,并且去了他给那名江洋大盗提供的藏匿地点,的确人去楼空。 现在只能从当年的卷宗入手,我提议查一查那些被害人,现在得知他们都是商贾却没什么交集,买卖的东西都不重叠。 这次父亲一开始就主动联系了万宝来,这点倒是让我意外,不过万宝来也的确出了力,只是关于当年这些商贾的问题,他就没有说清楚了,话里话外都往爷爷身上靠。 对于这一点,我突然想起了爷爷当年的事情,我后来一直在怀疑和调查,虽然长辈们都没多说什么,可我总怀疑的确有内情。 我问过双全,可他当时太小,可他特地问了他父亲,万宝来的话就含义丰富了。 他说,爷爷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就算是我父亲也没法弄清真相。 这件事始终在我心里,不过我能想到这事多半是和日本人有牵扯了,不然万宝来也不会说的如此斩钉截铁。 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年过去,未必就和当年一样,不是么?” 段玉环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旁听,因为当年那些事情,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多想,不仅没涉及到任何内情,她也没听说什么有的没的。 毕竟,以她的性子,如果知道的太多,未必不会冲动。 而且,当时日本人已经开始了全面侵华,平津、华北离上海又能有多远呢? 三双眼睛都盯着白夜月,其中的渴求不言而喻。 微微一叹,白夜月闭目凝想了片刻,随即缓缓道来一些她所知道的当年往事。 “那些年,我们并没有太多察觉,毕竟包括日本人在内的所有外国人,其实都一直嚣张跋扈,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直到37年前后,那些日本商人的卑劣手段越发猖獗,父亲统观全局,感觉了一丝丝危险,可惜,当时的上海政府,可能是做奴才做惯了,对那些外国人的颐指气使都伸着脖子去接受。 也就根本没人在乎父亲当年的猜测。 可父亲并没有放弃,因为当时的上海工商界可是全国关键,尤其是重工业不容有失。 为此,父亲特地给南京去信,却依旧石沉大海…… 可那之后,针对古家的打压似乎被摆在了台面之上,几乎同时我们那些商铺的供货渠道都出现了危机。 因为原料。” 说到这里,白夜月特地顿了顿,她看着自己儿子,似乎存着想考校的心思。 古月并没有让她失望,因为他立刻联想到那几个被江洋大盗抢劫的商贾,很可能就是各行各业的原料供应商! “是啊……”白夜月又是一叹,“当我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之时才发现,原来日本人已经掌控了大部分的原料市场,而剩下的那几家,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被江洋大盗给打劫的了。 事后想想,日本人之所以不像之前那样蚕食鲸吞,恐怕是因为他们正式全面侵华的日子临近了,所以也不再遮遮掩掩。 可惜,木已成舟,最后负隅顽抗的结果都摆在了所有人面前,留给工商界的道路并不宽了。 也就是那时,父亲十分信任的徒弟万宝来,第一个倒向了日本人。 单纯从商人的视界去说,的确可以是‘在商言商’,毕竟那个动荡的时期,人心惶惶,大部分原料又被日本人把持,想要继续自己的工商业就离不开对日本人的妥协。 更何况,上海沦陷之前,各种工厂都转移了。 必须得说,当年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为国人留下了一颗颗火种,而那次的成功转移一定是日本人不曾预料的。 可是,无论转移了什么,那些地可都空下来了。 也就是那时,万宝来好好发了一笔国难财! 我不知道父亲最后在病床上,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可他的郁郁而终,一定少不了对自己徒弟背叛国家人民而产生的内疚! 当然,应该也少不了对当年那些腐败官员的无作为而愤恨吧…… 所以,万宝来硬要说父亲的死和他没有直接联系,也可以说得过去,毕竟是真的病逝。 但是那些急火攻心里就没有万宝来的原因吗?他真敢摸着良心好好说清楚? 至于他所说就算是你父亲也查不出来,这点的确如此。 因为这些年里,我们始终没有停止在这方面努力。 可我们都清楚,那种蚕食鲸吞的战略,一定是为了日本人全面侵华做准备,所以少不了他们军方的牵扯,可惜,这里面似乎没有影佐的戏份,而当年那些手握原料贸易的日本商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也始终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在主导……” 第195章 抽丝剥茧 按照白夜月的说法,当年雇佣刀疤男犯罪团伙的人的确很可能就是那些日本商人,他们提前渗透到上海里,目的时从经贸工业等各个方面来瓦解上海的生产力,同时以商人这个身份作为掩护行间谍之事。 可这些人早就离开了上海,线索是不是就断了? 古月觉得似乎还有可以抓住的线头。 当年的案子恐怕还是关键。 从结果分析,刀疤男的其他同伙都被枪毙,可刀疤男偏偏活了下来,这里面不可能真的是刀疤男自己没有死罪。 其他人愿意扛罪应该是有用后事来做交易,可刀疤男自己都进去了,他应该不是履行交易的责任人。 可雇主都离开了上海,他们就不担心没有履责会有不好的后果么? 这里面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当年那些人,凭什么就觉得日本人一定会履责呢? 毕竟他们唯一剩下的刀疤男自己都进了监狱,他也没法看一看外面的情况,更不可能知道他那些手下们的家人到底活得怎么样,甚至都不能确认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 所以,从这方面考虑,刀疤男一定得有一个后手,或者是在外面的某个联系人,由这个人来确认当年的交易是不是被执行了。 又或者,刀疤男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他那些手下的家人? 其实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当年的交易结果首先是刀疤男自己进了监狱,如果他不去在乎其他人交代的后事,如果幕后之人没有履责,那么刀疤男自己又凭什么保证自己的苟活? 所以他一定比谁都在意外面的状况,也就势必有一双眼睛帮他盯着。 而他,之所以能够活下去,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死了,很显然是他自己掌握着某种关键性的证据,一旦他出事了,在外面的人就会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从这个角度考虑,当年的幕后黑手应该很忌惮这个真相的揭发。 可日本人的行径是那么肆无忌惮,他们干嘛要在乎这种事情呢?和他们的残虐相比,雇佣几个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又算得了什么? 古月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个点,所以他的思路始终无法贯通。 “如果影佐真的并不知情,那么做下这些的人就是日军里的其他人,而那些江洋大盗的家人如果还在世并且还得到了持续的照顾,这就说明已经离开的那些日本商人其实并不是履行这个职责的关键人。 所以一定还有一个始终没有离开上海的人物在背后操作。 你觉得日本人都已经那么禽兽不如了,一群江洋大盗所能掌握的真相又何足挂齿? 可事实却偏偏很可能就是这样,问题在哪? 如果从前不久藤田三郎的死去考虑,或许就有点新的思路了。 之前听你们细说之后,我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影佐眼里,其实这个藤田三郎并没有咱们认为的那么重要,不是么? 同时,藤田三郎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天,日本人里也没听说有人对影佐公开不满,至少他自己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在想方设法算计你父亲,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之后来的那个大人物的安全做准备。 足见,影佐的位子还没有被人撼动,也就是他并没有真的因为藤田三郎的死而受到过多苛责。 所以,即使是在日本人里面,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对吧? 从这个角度而言,即使是在驻上海日军本部里面,会不会也有和影佐不是一条心的人呢? 如果恰恰是这个人当年主导了一切,而今他却不得不隐忍在幕后,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实权,这么一个人会不会和影佐貌合神离呢? 假设日军内部,关于影佐这个位子的竞争真的存在,而之后那位大人物如果遭遇不测,恐怕影佐的位子就真的会被撼动了,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可以站到幕前? 所以对于这个可能存在的一号人物而言,这段时间里,恐怕就是他的关键时刻了。 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当年那件早就被掩埋的事情,又因为一个意外而让刀疤男从监狱里出来了,同时又一次被满城通缉。 或许,对于日本人的暴行而言,雇佣一群江洋大盗去杀人越货真的算不得什么。 可一群日本商人在商业竞争中使用不法手段打压对手,甚至雇凶杀人让对手家破人亡,这种消息若是真的传开,对于他们的‘大东亚共荣’,是有利还是有害呢? 如果这个幕后之人没能隐瞒住当年事情的真相而对‘大东亚共荣’产生负面影响,恐怕即使影佐真的被撼动了,也未必会轮到他吧?” 叶云瑶和段玉环越听越懵,感觉这娘俩就是在说天书,明明每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偏偏凑一起就不知所云…… 可古月的确听懂了,而且深以为然。 “没错!对他们而言,在上海这地方标榜‘大东亚共荣’是很成功的,因为有数不尽的人和他们合作。 可越是在这里,他们的‘大东亚共荣’就越不能被质疑,更不能有任何负面消息传出来了! 而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想挤掉影佐的位子,这个影响‘大东亚共荣’的罪名他还真就担不起! 是了,如果真是这样,这次的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不过我们还有希望,首先是那些已经枪决的人留下的遗孤遗孀! 如果真的有那些人的一家老小被留下来,这些年到底是谁在照顾他们或许也能顺藤摸瓜了。 同时,刀疤男现在应该是在当年使用过的藏匿地点,可他自己是否知道那个幕后之人会想要杀人灭口呢? 可能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他确定那些需要被照顾的人都没有被忽略,那个幕后之人依旧继续着当年的交易,他便很可能会继续信任给他报信的人,并且继续信任幕后之人,所以才会选择去当年的藏匿地点。 而另一种情况,就是他确认了那些人已经早就遭逢了意外,这就说明,给他报信的人其实已经被幕后之人收买了,或者是根本就不负责任。 但是,这也说明给他报信的人,和他自己所倚重的那个守护秘密的人,并不是一个人,不然幕后之人完全可以把当年的证据直接抹去,随后将刀疤男杀死在监狱里。” “这就是了,所以现在首先要去确认的,是当年那些死刑犯所留下的家人到底如何了,有了结果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不过为娘也可以替你先考虑考虑,想一想那名刀疤男到底会怎么应对第二种情况。 事实上,我更倾向于他已经察觉到了不正常,不然未必会特地从董满仓所提供的藏匿地点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恐怕也不会在当年的藏匿地点里,而是另辟蹊径,毕竟是真的关系到他自己的小命,狡兔三窟才是常理。 而那些遗孀遗孤如果真的已经不在了,的确说明刀疤男安排的给他自己报信的人出卖了他,可同时也说明这个人真的并没有守护刀疤男的秘密。 这也是幕后之人投鼠忌器的关键所在。 反过来考虑,为何这个背叛者会背叛呢?他首先肯定是被找出来了对吧?想来,他和刀疤男之间的联系一定可以有迹可循,不然幕后之人就无法按图索骥。 而这么看来,另一个替刀疤男守护秘密的人,恐怕根本不需要什么联系方式就能确认刀疤男是否还活着,你觉得这人会是怎么办到的呢?” 自己母亲的说法的确有些蜿蜒曲折,可这些描述里最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不忽略蛛丝马迹。 古月好好想了想这个可能,最终得到了一个可能很关键的答案,“监狱?!” 白夜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儿子果然是长大了,而且依旧在不断成长。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牵扯到了日本人的秘辛,一般人恐怕接触不到实质了,只能去找一些特殊的朋友帮帮忙。” 白夜月意识到自己儿子所谓的“特殊”朋友到底是哪些人,不由有些担心,“他们……会轻易答应你么?” “他们肯定巴不得我天天有求于他们,毕竟我这人还算信守承诺有口皆碑,他们不怕我事后赖账的…… 不过嘛,无论多大代价,只要真的能救出叶表哥,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古月又笑了,这段时间里,他这次是笑得最单纯最放松的一次。 看着自己儿子的笑脸,白夜月也不再过多担心了,这个年头,哪有那么多事事顺意?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一旁的叶云瑶始终云里雾里,不过她听懂最后这句,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只是她清楚,古月已经做出了决定,任何歉意都是多余。 一把将古月抱住,叶云瑶的眼角带上了泪光,“谢谢……” “一家人嘛……” 离开家之后,古月和齐小飞又赶到了警局。 会议室里,古绝渊已经等候多时,其他队长副队长们也陆陆续续赶回来了,不过沈队长还没到。 “老沈还没回来,要等他吗?” “沈叔去问他师父了,还是等下吧,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内情。” 古绝渊挑了挑眉毛,“他师父知道的,我能不知道么?” 局长老爸都这么表态了,当儿子的若是再不给面子,这话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会议正式开始,不过古月首先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诸位,这次事情,从现在的状况而言,我们已经能够确定一点也不单纯,而且很可能牵扯到日本人。 所以,在我正式开始之前,首先需要各位的表态,当然了,这里没有勉强的意思,只是希望各位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毕竟越往下恐怕越危险。” 虽然古月没有明说,但是个中意味已经足够明显,明着是担心所有人的安危,又何尝不是担心有人回去给日本人打小报告呢? 这些队长副队长们不自觉地都瞥向了廖警官,这时候的“关注”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廖队长只觉得自己脸上热得发烫! “喂喂!好歹同事这么多年了,我的为人你们不清楚么? 是,我是喜欢给董槐林那些人汇报一些关于抗日分子的消息,可这也无可厚非对吧?毕竟咱们这是日本人管事啊。 可是! 事关叶队的安危,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我怎么还会考虑个人得失呢?!你们别把我看的太小了!” 廖警官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着,可他心里实在是发怵,尤其是现在正巧沈队长不在,想找个人给自己担保都找不到!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继续。” 古绝渊竟然发话了?廖警官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局长那竟然也能得到如此信任! 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如果被允许他现在肯定可以给古绝渊磕一个同时眼含热泪。 可惜,古绝渊并没有多看他两眼。 于是,古月把自己到目前为止的发现以及刚刚和自己母亲之间的讨论对所有人说明了。 当然,他也有所取舍,自然不可能直接说日本人“禽兽不如”,也不可能说“和那些残虐相比,雇佣一群江洋大盗去烧杀抢掠又算什么呢”。 不过一众警察都听懂了自己要干什么,首要任务自然是去好好确认一下当年那些死刑犯的社会关系里到底还有没有在上海生活的,同时去看一看监狱里的探视记录或者信件记录,查一查到底有没有人定期和刀疤男取得过联系。 如果这两点都还顺利,也就可以直接找到这个联系人再去顺藤摸瓜了。 而若是那些人都早就不在了,这个联系人就是一个突破口。 可是,这个联系人若是也不在了,警察们就有些迷茫了,因为古月并没有说清楚后面的事情。 不过他们也知道,查案就得跑断腿,这可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只是当古绝渊下令所有人去行动之后,他把自己儿子留下了。 “如果这些事查到的结果不尽人意,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些人帮忙?” “是啊,也只有他们有机会了吧,毕竟事关日本人,而且他们应该很感兴趣才是。” 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凝重,古月试图表现得十分轻松,只求让自己父亲少一分担心。 “或者,我亲自出面?” “父子一体,您欠的人情和我欠的人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古绝渊不再多言,只是对齐小飞说了一句,“别让这臭小子干太多傻事。” 第196章 叶云天真正的计划 在警察总局全体的努力下,很快便根据当年那些死刑犯留下的背景资料查到了和上海本地有关的信息。 其中有两人是外地的,当年只有不稳定的居所,按照叶振鸿的习惯,应该是准确核实过的。 而另外三人是上海本地常住,有自己的房子和家人,此时却都早已不在了。 迟迟没有回警局开会的沈队长,其实是从他师父那得到了关键线索。 原来当年这些被免职的老队长们都清楚叶云天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关键的一个点就是很可能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日本人才需要保护。 尤其是叶云天离世之后。 而就在刀疤男的通缉令又一次出现在大街小巷之时,这些老队长们心中那团从未熄灭的火焰如同被添了新的燃料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可他们依旧谨慎,因为这件事很复杂。 直到沈队长亲自登门,他的师父才将这些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的案子,其实是几个大队合作的结果,毕竟那帮江洋大盗不仅是团伙作案,而且是连环作案,情节十分恶劣,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可就在案子取得了重大突破之时,叶云天找到了他们,因为他发现这件案子背后很可能和日本人有关。 虽然不清楚叶云天是怎么判断的,可他就是察觉到日本人在上海工商界进行了釜底抽薪似的计划,而那次案件里的受害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都或多或少给关键工厂提供这原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云天又得出了另一个结论,那就是那群日本商人之所以会突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可能是他们之前的蚕食鲸吞已经有点跟不上时间的紧迫了。 日本人为何会突然开始急躁呢?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果不其然,日军全面侵华开始了,而且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更是扬言三个月内要灭亡中国! 很快,淞沪会战开打了,叶云天一方面尽全力稳定城内一方面继续留意着那些暗地里的诡异动向。 也就在那时,对于刀疤男一伙的侦破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虽然因为各种复杂情况一直有所耽搁,可这件事并没有真的被耽误。 而叶云天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特地让他儿子来指挥了最后的抓捕工作,直接参与了一线战斗。 一众队长们虽然都接受了叶云天的安排,可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局长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在那次会战里,日本人的嚣张气焰被遏止,那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荒谬言论也不攻自破,可战事的一次次失利让叶云天意识到上海沦陷或许只是迟早之事。 就在国军开始撤退之时,叶云天又找到了所有老队长,说出了他自己的计划。 他察觉到他父亲的死似乎也和日本人有所关联,或许当年他父亲就是察觉到了日本商人暗地里的各种计划而被暗杀了,所以破获刀疤男团伙这件事之后,叶云天自己恐怕也时日无多,因为日本人很可能不久就会真的入城。 他打算让他的死有所价值。 一众老队长们很不理解叶云天为何直接开始打算自己的死期,就算城破,大不了和鬼子拼了! 可叶云天说了他的道理,“我们是警察,并非军人,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拼死一两个鬼子,关键在于我们即使壮烈牺牲也不会扭转大局,而之后呢? 到那时警察队伍听谁的又会做些什么,我完全不敢想象了…… 上海是个大城市,几百万百姓在这里,他们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所以我要想个办法,让之后的上海警局依旧掌握在一个我们能信任的人手里,同时,他也能得到日本人的支持,否则根本无济于事。” 之后,一众老队长都被突然免职,这事在警局里还出现了不小的风波,可他们自己在临走前勒令手下们不要有任何冲动和不满。 破城之后,叶云天的计划便迎来了最终的高潮,他也因此而永远落幕…… 听到这些之后,沈队长久久不能平静,他从未想过当年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而他也清楚了,那个被叶云天信任的人,叫古绝渊。 “这些年,小古心里的苦恐怕我们谁都无法理解,而他又是那种性子,或许正因为如此,小叶才会把一切都托付给他吧。 这些天,我们几个也碰过一次头,因为那名通缉犯的出现让我们意识到或许把当年的某些秘密公之于众的机会来了! 可我们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谨慎,直到你出现在这里。” 沈队长顿感自己身上的压力骤增,他从未想过当年的案子背后竟然还有这些牵扯,可他既然选择来了,就没理由不去承担! 老队长言罢,走到里间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小木盒子。 “打开看看吧。” 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接过木盒,沈队长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里面躺着几个信封,看上去保存完好。 小心翼翼地一一打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沈队长的后背逐渐被冷汗浸湿。 “这……” “难以置信对吧?不过这就是事实,当年,替牢里的江洋大盗保管一切罪证的,恰恰就是小叶本人。” 沈队长还没听到古月分析,不然他只会更加惊讶。 不过眼前的证据,已经足够让他不明所以。 这一切的复杂程度,远超他自己的想象。 在老队长的描述中,沈队长才真正清楚当年计划的全貌。 原来,意识到案件的判决里有问题的叶云天单独找到了那名刀疤男。 虽然一开始刀疤男的态度十分嚣张,毕竟他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头目,被捕之后还有人能让他免于死刑。 可叶云天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那些手下之所以会为你扛罪,无非是托付了后事。 可他们难道不知道你就算死罪可免,也总归活罪难逃? 那么他们交代的后事,又有谁能确保去完成呢? 所以这里面的交易,恐怕并不是和你做的,而是你们背后的真正主使。 当然了,你的那些人到死都闭口不提,足见这背后之人的许诺他们是信了,又或者,他们清楚你可以替他们看着,即使是在大牢里也同样有办法。 所以,一定有一个人替你在外面盯着才对,除非你根本不在意你那些弟兄的托付。 这个暂且不提。 可你为何可以不去死呢? 我猜,一定是你手里握有幕后主使真正的把柄,而你一定会说,一旦你死了,某些东西就会被公开了。 这种套路并不新鲜,可你找的那个保险会是谁呢? 想来,多半就是你安排去看一看你那些弟兄们的家人到底如何的那人。 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你一定不会没有保护你自己的后手,所以至少存在一个替你保管证据的人才对。 可你想过没有? 你安排的人,如何能确定你在里面过得如何,又如何确定你到底死了没死呢? 再者,这外面风云变幻,你在里面十年八年,替你保管东西的人,真的能靠得住么? 或许你会说,你们是过命交情,可世道无常啊,要是这上海城被日本人真的占领了呢? 要知道你们手里的证据,可是指向日本人的,我说的没错吧? 届时,你那个过命交情的兄弟,会怎么看待手里的证据? 他会不会想,万一真的由他公开了,他自己也要给你陪葬?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人真的不会背叛你。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日本人真的进来了,你手里的证据对他们而言,是不是更加不能公开的秘密了? 到了那时,他们是会继续放任被你威胁呢,还是想办法把你那位过命交情的朋友给找出来呢? 想来,杀人灭口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并不会太难,只要把任何一个和你可能有关系的人都查一遍即可,一旦找到了你留下的证据,那些人和你恐怕都会直接一命呜呼吧。” 一开始本是耐着性子听叶云天在那一句接一句不听说,毕竟他没法选择不听。 可即使是这名江洋大盗也越来越能听懂叶云天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而且,对自己的小命十分在意的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叶云天不会专程跑过来说这么一大堆而没有下文。 果不其然,叶云天提出由他来保管那些证据。 “你是在开玩笑么?还是觉得我很傻容易骗?一个盗贼把自己的罪证交给一个警察局长来保管,这样可以给我自己保命?滑天下之大稽!” 那名刀疤男自然不可能相信,可他并没有直接否认证据的存在,因为叶云天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隐瞒这一点根本没有意义。 而叶云天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不信都不行了。 “你觉的,等日本人刚进来的那会,你手里的证据真的能起到作用么? 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谁还会在乎你? 可是,如果等他们全面占领这里之后呢?他们会不会需要一种相对的安定? 而你手里的证据,很可能会让他们中某些人,很没面子。 进而,影响到他们所有人的面子。 你应该知道东三省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吧? 说白了,小日本的野心很大,可他们自己没有那么多人,如果真到了上海也沦陷的那一天,他们恐怕会和东北一样如法炮制,在这一块也搞出一个伪政权来替他们名义上管理。 到那时,你的证据才真正能够起到作用,因为这里面可以揭露日本人的真实嘴脸! 所以,你需要一个能替你长期保管这些证据的人,而不是一个仅凭一时热血做事的莽汉。 而你想过没有,真到了上海沦陷的那一天,他们会不会放过我呢?” 就是这个问句,让刀疤男愣住了,因为叶云天的表情看上去很释然,一点也没有胆战心惊。 可即使是刀疤男也能想到,叶云天明明猜到自己背后是日本人,他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把案子一查到底,这是不是在和日本人作对呢? 这样一个和日本人作对的警察局长,等到日本人真的占领上海那一天,难道不会杀之而后快? 可叶云天却跑来和自己讲了这些,刀疤男有些越来越不懂了,毕竟叶云天自己都说,需要的是一个能把证据长期保存的人,他自己不是都知道自己快死了么? “是不是觉得我的话前后矛盾? 其实并没有,因为我,也有一群真正过命交情的兄弟啊,而他们,到时候需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替我报仇了!” 就是这句话,让刀疤男不得不心悦诚服,因为叶云天的表情是那么轻松,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如此看淡自己的生死?刀疤男并不清楚,可他们口中的绿林好汉的确都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 “我……不得不说,你说服了我,可我并没有那么多大仁大义,我是个江洋大盗对吧?所以我所关心的还是我自己的小命,可你真要是死了,你的人万一急着把证据公开呢?到时候我不就得死在牢里了么?!” 刀疤男的顾虑是必然的,可这也是他松口的表现。 “我可以答应你,在你出去或者死在牢里之前,他们不会公布,因为你才是最关键的人证,如果你为了自己保命而矢口否认,有些事未必不会被日本人颠倒黑白。 所以,越是关键,越需要隐忍,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一切牺牲都会是徒劳了。 再者,你真的认为自己有得选么?” 那是刀疤男最后一次见到叶云天的面,上海城沦陷之后,叶云天离世了。 刀疤男的证据也就在那之后,正式到了老队长们的手里。 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沈队长更加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师父的寄托,更是叶云天的遗愿! “前不久云瑶来找过我们,让我们相信小月那孩子,关键时刻帮他一把,或许现在就是最佳时机了。” 沈队长郑重其事地对自己师父敬了一个礼,随即表示自己将用性命来保护这份证据,直到将它交给古绝渊。 只是,沈队长根本没有觉察到,在他离开自己师父家门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 第197章 传承 “砰~” 一声枪响,让平静的小巷里顿时炸锅。 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路人们都是惊弓之鸟,这种刺激根本没法习惯。 只是,应声而倒的并非沈队长,而是对面小楼二楼的一名黑衣人。 “快走!我们来对付他们!” 惊出一身冷汗的沈队长下意识掏枪戒备,可这一声喊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被瞄准的对象,刚刚已经在鬼门关边缘回荡了一圈。 而对面更多的黑衣人已经做好了掏枪射击的准备。 沈队长的师父从屋里杀出,他竟然端着一把“歪把子”轻机枪。 而刚刚击毙那名黑衣人的赫然是伪装隐藏在附近的其他老队长们。 很显然,老队长们意识到了这一次自己的一系列举动很可能会暴露,尤其是幕后之人如果真的要做到万无一失,一定会始终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前几天叶云瑶找到他们的时候,老队长们偶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 也就是那时他们便意识到自己似乎依旧时刻处于监视之中,而一旦他们相互间有了什么联系,暗中的敌人便会做出反应。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个状况,他们清楚这一次如果真的有人来找到他们询问,并且能有机会交托手中的证据,暗中的敌人一定会真的下死手。 一番合计,最可能出现的还是沈队长,所以他们也做好了提前的准备。 盯梢沈队长师父的人发现了沈队长的踪迹,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出现一定不简单,在他的通报后这群黑衣人便埋伏在了沈队长师父的家对面,准备一击必杀,届时一切证据都有可能浮出水面了。 可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也被另一群人黄雀在后。 当自己师父端出一挺机枪的时候,沈队长就已经再清楚不过,这一次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快走!” 突然出现的机枪立刻压制住了敌人,这一梭子子弹足够让那群黑衣人胆寒,纷纷蹲下不敢露头。 也就在这时沈队长的师父将沈队长往后一扯,让他赶紧离开。 沈队长犹豫了,因为敌人肯定不止对面这一波,很可能后续增援近在咫尺,更何况枪声一响那些日军的巡逻队或者哨卡士兵都可能做出反应。 可是,沈队长从他师父那坚毅的脸庞上看到了决绝,而这个表情,也同样出现在其他老队长们的脸上。 他们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更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可他们无惧无悔。 沈队长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流出,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却还和一个孩子一样! 可他没有继续犹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藏在胸前的那几个信封拍了拍,随即头也不回地从这处战场离开了。 老队长们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尤其是沈队长的师父,因为他的弟子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栽培和信赖,虽然此时此刻自己很可能即将去见叶云天了,但是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份意味深长的笑容。 枪战继续着,尖叫中的路人已经越逃越远,闻讯而来的是日军巡逻队。 不过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增援。 而被机枪压制在对面小楼的这伙黑衣人似乎训练有素,他们始终能够抓住机枪扫射的空隙做出反击,更是在机枪子弹打空需要换弹的时机,做出了更加整齐划一的举动。 同时,也有守在楼下的黑衣人开始进行着包抄。 势单力薄的几名老队长,只能且战且退,撤进了沈队长师父的家中,并且依靠窗户为掩体继续还击。 “(日语)什么人?!” 日军巡逻队的吼叫声由远及近,他们首先看到了那群黑衣人,手中的步枪已经瞄准。 “(日语)太君,别开枪!我们是七十六号的!正在围攻一群抗日分子!” 一边举着自己的证件,一边如是喊道,这群黑衣人竟然是七十六号的。 日军巡逻队一听清这些人的喊话,便也加入了围剿的行列之中,并且特地派人去汇报情况。 这群自称七十六号的黑衣人看来早有准备,他们敢在这里直接开枪就是有恃无恐。 而老队长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这处小楼的前前后后都已经被围住,根本无处可逃。 只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过要逃! 枪声和吼叫声由密集到间歇,尤其是那挺机枪已经弹尽。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无处可逃了!赶紧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回应这个喊话的黑衣人的,是一颗子弹。 “(日语)突击!” 接连赶来的日军巡逻队直接用上了一波手雷之后,他们开始发起了冲锋。 即使察觉到了手雷的飞近,几名老队长用趴下抱头来避免更大的损伤,可这处小楼十分老旧,根本不堪一击,无论墙壁还是天花板都出现了豁口。 各种弹片和碎片的溅射中老队长们已经人人带伤,一个个血肉模糊。 可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依旧毫无畏惧之意。 “下辈子再做兄弟!” 齐声高喊之后,老队长们将沈队长师父抬出来的五颗手雷分别拿在手里并且背在身后。 察觉到敌人已经哑火,日军巡逻队和那群黑衣人开始更加逼近这处房子。 断壁残垣中屋内血肉模糊的几人已经了无生气地各自瘫坐在墙边。 “不准动!缴枪不杀!” 几名黑衣人和日军士兵大着胆子冲进了屋内,一边喊话一边靠近了几名老队长的身边。 “把手放在前面!” 正准备检查几名老队长身体的黑衣人察觉到一丝危险,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双双怒火中烧的坚毅眼神。 “不好!快撤!”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爆炸,这处小楼坍塌了。 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老队长们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扬起的巨大烟尘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清晰可见。 沈队长的心里正在滴血,可他没有时间去回头,更不能有片刻的犹豫。 他的目标是把东西交到古绝渊手上,即使是死也要完成自己师父的遗命! 就在他通过各种背街小巷越来越靠近警局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敌人既然早有埋伏,就是看清楚了自己,更是事先了解了自己是谁又是干嘛的。 更何况这一身警服分外显眼。 敌人会不会埋伏在警局周边? 即使自己成功回到了警局里,他们又会不会明目张胆地冲进去? 沈队长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可能给警局也带去危险。 于是,沈队长将自己一身警服脱下并且藏好在路边的遮蔽处,又从某个民居的晒衣杆上顺了一身长衫换上。 只可惜没法找到一顶帽子做更严谨的伪装。 就在这时,一处下水道井盖映入沈队长眼帘。 一番思量之后,沈队长果断藏进了下水道里,他打算等天黑之后再做更多行动。 结束战斗之后,那群黑衣人留了一部分和日军一起打扫战场,试图在废墟中搜寻有价值的线索。 而另一部分人顺着沈队长离开的路线开始追踪。 与此同时,警局里秘书对古绝渊汇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局长,有弟兄发现外面似乎有人盯着咱们这边。” 一听这话,古绝渊不由皱眉,他站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看。 果不其然,有几波黑衣人分别站在街角的拐弯处,时不时往警局方向瞟一眼。 很不理解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盯警局的梢,一肚子火无法发泄的古绝渊又被浇了一桶油已经在爆炸的边缘。 “通知下去,还在警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抄家伙跟我来!” 秘书清楚古绝渊不是个真正冲动的人,可她更清楚此时此刻,古绝渊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是!” 还留在警局的大部分是女警,而她们更多的只是从事一些文职类工作。 如今古绝渊突然下令,这些平日里没怎么摸过枪的警察们既兴奋又紧张。 可令行禁止他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很快一众人便在大院里集结完毕,人手一把步枪。 “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话语,古绝渊一马当先,直接带着所有人往院外走去,目标就是对街的拐角处。 这处位置负责盯梢的黑衣人们突然有点惊慌失措,他们并未想过会需要亲自面对古绝渊,尤其是那剑拔弩张的架势。 虽然古绝渊身后那些女警看上去就一副文弱样子,恐怕怎么把枪打响都未必知道。 可单单是古绝渊一个人,自己这些人真的够看么? 如此阵仗,其他几处的黑衣人也有些犹豫,他们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赶过去增援。 可真要过去了,难不成直接火拼? 在警察局大门外直接和警察局局长干起来了,这事无论结果如何都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是要干嘛?” 古绝渊可没给这些黑衣人好脸色,可他已经足够克制,不然对面肯定已经有人倒下了。 “那个……古局长您好,我们是七十六号的,在这里只是集结等待命令,并没有针对警局的意思,请您息怒。” 几名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其中一人摆出了十分恭敬友善的态度回了古绝渊的话。 “有任务?在我门口?还是没针对我?丁默邨是吃饱了撑的吗?啊?!” 面对古绝渊的咄咄逼人,这名黑衣人依旧陪着笑脸,“我们是李主任的人,在等待他的命令。” 古绝渊略微挑了挑眉毛,“李世群回来了?一来就给我下马威是吧?要展现他警政部部长的权力?” 和丁默邨不同,李世群身上不仅是南京政府下辖特工处也就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他还兼着警政部部长和江苏省主席的职务。 就说这警政部部长,算是古绝渊的顶头上司了。 不过,上海警局更多的还是配合着日军本部特高课,受影佐节制,毕竟这里日本人占领的地方。 但是名义上上海依旧归南京政府管辖,所以李世群的确可以给古绝渊下达命令,至于听不听,没人会在意。 “瞧您说的!李主任常说,您是警界精英中的精英,有您镇守在此,是这方老百姓的福分!他对您是一万个放心,又谈何命令不命令的? 其实我们只是在这里集结而已,您知道的,我们常年不在上海,这里日新月异,车水马龙,很容易就迷路了,那得有多丢人不是?可您这容易找到,我们也认识路,所以就定在这里了。” 这个理由,让一众黑衣人都差点信了,可惜,古绝渊没那么容易忽悠。 不过古绝渊意识到李世群突然回到上海,一定来者不善,又在自己大门前来了这么一出,恐怕另有深意。 于是他也决定缓和一下,“既是如此,要不你们直接去我的院子里等?这寒风刺骨,弟兄们可别冻着。” 古绝渊的态度竟然如此大的转弯,一众黑衣人都暗地里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对这个应答的黑衣人表示佩服。 可这人自己清楚,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行差踏错自己的小命肯定是首当其冲地没了。 “别了,不能耽误您那的正常工作! 李主任交代了,这次回来时他听说了警局最近很忙,而且又出了叶队那件事,对此李主任深表惭愧,因为他没法替您分担一二,又怎能再多叨扰您呢?”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充分表明李世群是站在古绝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名应答的黑衣人庆幸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行。 收队!” 这群不太擅长战斗的警察们,尤其是女警们同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真怕自家局长一个暴脾气就把眼前这几个人毙了,随后就会面对四周其他黑衣人的围攻。 届时局长恐怕依然不会有事,可他们自己呢?怎一个凶多吉少了得? 唯独古绝渊的秘书依旧泰然自若,似乎泰山崩于前也无法让她有哪怕一丝慌乱。 再加上她面容姣好英姿飒爽,平日里就是一众女警的榜样和偶像。 而现在,她们更是觉得自己就连这份淡定从容都没有学到,实在是不应该,纷纷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勤学苦练,不再给局长还有婷姐丢人! 第198章 冥冥之中 遁入下水道之后,沈队长依旧保持着警惕。 这还是他第一次行走在上海的地底下,这里似乎并非想象中那样臭不可闻,而且走道里也并不肮脏。 各处路边排水口投下的阳光让这昏暗的地下总算不至于摸黑。 沈队长不由有些好奇,因为在下水道里走过的这段路很显然是经常有人清理,或许是市政环卫的人,可这样的地方,若是有心人特地藏在下面呢? 只要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恐怕三五天都未必会被人察觉。 不过,沈队长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所以不能心存侥幸。 更何况他也没有食物和水带在身边。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光亮好好在这里探索一遍,同时可以从路边排水口尝试看看外面都是什么地方。 就在沈队长这番探索中,他不经意间触发了一个很细小的机关。 这是一根阳光下都很难看清的丝线,在下水道的昏暗中更是如同隐形。 而丝线的另一头,系着一个小铃铛。 此时,这一个铃铛已经由于丝线的断裂而下落,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来这样的铃铛有足足一排超过十个,每一个下面都有标记,写着某种编号。 而这铃铛所在,就是秦海他们的密室。 自从上次被陈敬文突然“造访”之后,古月便给秦海等人设计了这种可以示警的机关,避免有其他人闯入下水道时秦海等人依旧无法察觉。 眼下,他们已经开始了警惕。 根据前后两个铃铛的示警顺序,他们判断出了这次“入侵者”的行进路线,秦海便带着他四弟出去“欢迎”一番,老二老三现在正在“四行仓库”那看着季通海。 刚刚经过一个拐角,不远处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这让沈队长不由更加紧张起来。 是人?是鬼? 是追兵?是埋伏? 沈队长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前进还是原路折返,可就在这迟疑间,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的高处落下,警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掏枪转身。 这反应已经无比之快,可惜,他也只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壮硕人影,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被人洒了一脸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恍惚间手里的枪第一时间被人缴了,而他想要挣扎却又被人从身后伸出一张手帕类的布给捂住了口鼻。 “搜身,看看他是什么人。” 很快,秦海等人便找出了那几个信封,可惜,他们中唯一识字的小五并不在此。 “这人是个送信的?” “这上面可没有邮戳,多半是用信封保存了某种很重要的信件。 还有别的么?” 秦海有些怀念自己的弟弟,也不知道小五现在过的如何,到没到延安。 “大哥,这玩意我们都见过……” 秦海定睛一看,果然他自己也见过,因为这是一本警官证。 “警察?跑这里面来干嘛?而且他这衣服,好像还没干透,是随手顺的吧?!” 这事里透着诡异,一个警察莫名其妙地闯入下水道里,而且在这里走了不短的距离,很显然不是一个不小心掉下来的。 而这人到底是不是警察呢?如果是的话,他干嘛不穿警服?更是为何自己跑去偷别人衣架上的衣服? “比对一下照片。” 经过比较,这警官证上的照片的确是本人无疑,那么这个警察就更有问题了。 “带回去关着,我去找少爷。” 秦海知道这里面恐怕有很复杂的问题,他们自己是没法判断的,只能请古月定夺,毕竟古月一看到警官证多半就能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可惜,古月现在并不在家。 秦海想到这两天接连出的事情,恐怕古月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现了。 正在犹豫之际,通往古月房间的石门突然打开了。 秦海很好奇,难道少爷刚好回来那东西? 可是,等他从暗门进入古月房间之时,第一眼并没看到任何人影。 感到不明所以,可当他下意识进入之后,一个坚硬的圆筒状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背。 “别动!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老实交代!”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秦海却并不熟悉,他现在也一头雾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可屋内的摆设让他不再疑惑,很确定这就是少爷的房间。 “你知道暗道的开关在哪,是少爷交代你的么?你又是谁?至少你的声音我从未听过。” 秦海倒是很配合地举起双手,也没有做转身或者回头的举动。 身后之人一听这话,感觉不像是外来者随意闯入,不过这人还是问出了一个类似接头暗号的问题,“你们兄弟一共几人?” 秦海有些诧异,不过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少爷设下的一种保险?毕竟身后之人的声音他没听过,恐怕自己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身后之人也是不清楚的。 “我们兄弟五个,我是老大。” 似乎收到了满意的答案,这人收起了自己的手枪,原来她是林玲。 “秦海对吧?我是目前在古月家里假扮他妹妹秦雨涵的林玲,他告诉我这里有个密道直通下水道,关键时刻让我方便离开。 不过这几天他也担心你们会不会找他有事便让我留意这里了。” 秦海倒是听古月提到过这人,因为真的秦雨涵已经和小五一起去了延安。 “林队长你好,你有办法联系到少爷么?我这里有个突发状况需要告诉他。” 虽然眼前这个壮汉一身黑衣,甚至戴着同样黑色的面具,感觉不知道哪里有点别扭。 可这人似乎并不像他这五大三粗的外观一样似乎还很通情达理,至少没有因为刚刚被自己用枪指着而生气。 “我也只能打电话去警局,可他未必就在那,要不你先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略微思考,秦海还是拿出了那张警官证,并且说明了自己并不识字。 “沈冰?这人还是上海警察总局二大队大队长。 他的警官证怎么在你手上?” 秦海很庆幸林玲是识字的,原本他心里也有点悬,毕竟知道这人是游击队队长,还是个女的,不曾想至少在读书识字上比自己就强了太多,不由有些佩服。 “这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独自一人在下水道里游荡,而且走了不小一段路程,我和四弟发现后觉得不对劲,就把他迷晕了现在关在我们那的地牢里,虽然我们不识字,可这警官证我们认识,也比对了照片,是这人自己的。 然后他身上除了一把手枪以外还搜出了这几个信封,里面有信件,可信封上没有邮戳,想来是特地保存的重要信件,就想着让少爷看看这些到底说了什么。” 接过信封之后,林玲仔细地读了第一封,表情瞬间凝重了。 “有什么问题吗?” 秦海有些不解,不过他也能看出林玲的心境变化。 “这里面……恐怕问题大了去了! 我……我不敢随便独断,这事太大! 这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大夫人她们三人叫来,这事和她们也有关,她们有权知道。” 一听林玲要去找来几位夫人,秦海赶忙提醒,“几位夫人并不知道这密道和我们兄弟的事,你最好提醒一下别让她们太过意外。” 林玲不由更加佩服古月的谨慎,想来古月是不想自己家人牵连其中。 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信任,这个密道可是古月的后手,他却毫无表里地直接允许自己作为逃生手段使用。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很快,林玲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大夫人。 白夜月立刻叫上了两个妹妹,并且特地让老齐守在门口。 古月的房里果然有一个一身黑衣的魁梧壮汉,而他那面具有点保不住整张脸,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看上去有些滑稽。 “三位夫人,又见面了,我是当年的秦海,那次之后一直跟着少爷在做事。”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小月月给我们坦白了你们的事,不过他倒是没说自己房里还有这么一个密道,这小子真有想法! 话说,你当年可是在我一指之下还能站着,倒是不错!” 那晚的痛苦回忆又被唤起,秦海不由有些尴尬,“是三夫人手下留情了,不然秦海恐怕早就倒地不起。” 话音未落,秦海又和叶云瑶对视了一下,耳边莫名有一股刺痛,让他下意识伸手去摸。 这个举动可把段玉环给逗乐了,就连冷若冰霜的叶云瑶也不由苦笑摇头,毕竟那一枪她是真没有犹豫。 林玲有点好奇,这些人之间一定有故事,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好了,有机会再叙旧,秦壮士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们好好看看吧。” “啊,是!请大夫人过目!” 为了加快时间,白夜月接过信封之后特地给两个妹妹还有林玲一人分了一个,而她自己读到的是叶云天当年的独白。 “这位朋友,你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始终在我朋友的手里,可我希望读到这封信的你,也是一个抗日同道,是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朋友。 我是原上海警局局长叶云天,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世了…… 不过这些东西很重要,希望朋友你能将它们交到有能力为这一切做些事的人手上,如果您并不知道该给谁,那就请交给我儿子吧,他叫叶振鸿,是一名警察。 这些东西,其实是一个案子的关键罪证,这个案子就是一个江洋大盗团伙接连烧杀抢掠了多家商行,甚至屠戮了那些商人全家。 这些商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或多或少都给上海的重工业提供一些关键原料。 经过核实,由上海商会原会长古老爷子提供的更确切账目,这些人也是日本商人在上海原料市场里唯一还没拿下的几家了。 所以我意识到,这群江洋大盗的背后,很可能是那群日本商人。 而当案子破获之后,给这个团伙量刑的时候,他们的头目竟然豁免了死罪。 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所以我没有提出质疑,而是亲自到牢里和这名犯罪团伙的头目面对面做了一次交流。 这次交流,可以算得上是成功的,因为他把自己的保命符,也就是当年受雇于那群日本商人的契约交给了我保管。 我答应那名犯人,只要他还活着并且还在牢里,他的保命符就不会被公开。 这点也是因为当年上海迎来了战乱,城破之时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有任何意义。 可是,在我死后,这些东西都被保管在我一帮生死弟兄手上,他们听从我的安排,等待让这些罪证被公开的时机。 这位朋友,如果你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些东西,并没有从我那帮兄弟口中听说什么,那么他们,很可能也为了这个秘密而付出了生命。 所以我得告诉你,如果日本人真的占领了上海,并且经过了几年的治理,在上海周边也安排了一个类似东三省的伪政府,届时,这些东西就能发挥一定作用了。 能不能让天下人确确实实看清小鬼子的嘴脸,这位朋友,就看你的决定了。 叶云天绝笔。” 读完这些之后,白夜月的眼眶湿润了,而叶云瑶更是哭成了泪人。 即使总觉得自己应该流血不流泪的段玉环,也没法掩藏住自己泛红的双眸。 “他是位真正的大英雄……” 林玲不由感叹道。 秦海更是直接朝着这几封信跪下了,好好磕了三个响头。 “恩公在天之灵请看好了,我秦海一定会帮助少爷一起完成您的遗志!” 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若不是白夜月提醒他不要动静太大,恐怕他会嚎啕大哭一场。 另几个信封里,装的分别是案子的关键线索,古老爷子提供的商会账本几页存根以及那名刀疤男和日本人签下的契约。 “此事非同小可,你们都克制一点。 三妹,你和小玲一起给我们打下掩护,我和二妹跟着秦壮士去听一听沈队长有什么想说的。” “是!”段玉环郑重其事地如同接受命令一般,随即又转向了叶云瑶,“二姐,大姐的安危就靠你了。” “嗯!” 已经收敛心神的叶云瑶一撩裙摆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小手枪,好好检查了一遍子弹的状况…… 第199章 白娘子重出江湖 突然惊醒的沈队长似乎做了一个噩梦,吓出一身冷汗。 而他赫然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铁牢里,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配枪却毫无收获,就在他努力打量四周时竟然看到白夜月和叶云瑶坐在大牢外。 “大夫人?!二夫人……你们这是……我这是在哪……” 使出全力整理自己的思路,沈队长依稀只记得一个壮硕的黑影。 结果他立刻就瞥见二位夫人身旁就站着那么一位和自己昏迷前的记忆中十分符合的存在! “沈队长,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也很迷茫,不过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希望你能首先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下水道里,又为何带着那几封信件。” 一提到信件,沈队长又赶紧摸向了自己衣服内侧,果然什么都没了,甚至包括自己的警官证。 “大夫人……你们已经看过信里的内容了吧?” “是的,所以我们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就想听听你到底是从哪得到这些东西的。” 沈队长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被关起来,就是因为白夜月对自己有疑心,毕竟那些信里的内容实在牵连太大,又是叶云天的绝笔,古家人不可能不慎之又慎。 于是,沈队长长叹一声,把自己和古月分别之后前去找了自己师父的前前后后都交代了清楚。 “几位叔伯们难道……” 叶云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前几日才刚刚见过他们! “二夫人,我师父手里那挺机枪,是你给他弄到的吧?” 叶云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极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她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月儿向我们坦白了一些事情,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复杂,很可能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于是我就想着几位叔伯们或许能够帮一帮月儿。 不曾想和他们见过面之后,你师父让我给他弄去了一挺轻机枪和几颗手雷。 我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可我知道,如果他们打算帮助月儿,一定会面对艰难险阻,所以这些东西或许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支持和保护,就找月儿要了。” 一旁的白夜月听到这里,立时洞悉了一些关键点,“如果我所料不错,几位叔伯是在和二妹你见面之后,察觉到他们自己竟然还被人盯着,联想到自己手里的重要证据,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便找你要了那些军火。” 不得不佩服白夜月的才思敏捷,沈队长现在想想,多半也是这么一个过程了。 更何况,自己从师父屋里出门时差点被人暗杀,那些叔伯们就是提前等在了附近,足见他们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 可是,关键还是自己的出现才让那些黑衣人坐不住了! 沈队长不由有些痛心疾首,“是我害死了他们~!” “沈队长,有些事已经发生了,虽然我们谁也不会想要看到,可此时此刻,我们应该更多去考虑的,是让叔伯们能够瞑目!” 白夜月的镇定自若和那坚毅的眼神,让沈队长自叹弗如,“大夫人教训的是……其实我有考虑过,那些黑衣人敢当街开枪,一定是有办法让日本人的巡逻队不为难他们,又或者根本就是一伙的。 所以我想那些黑衣人如果不是日本人,就应该是七十六号的才对。 而我意识到这点之后,就不敢直接逃去警局了,因为我很可能早就被盯上,而他们肯定会怀疑东西就在我手里,万一我去了警局,那些人未必不会提前在警局外埋伏,而就算我成功逃进了警局,也只会让日本人和局长撕破脸而已,到那时就会牵连局长和整个警局的弟兄们了,所以我才改换了装束,恰巧路过下水道井盖时想到或许可以逃到地下。 不曾想,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沈队长其实很庆幸,因为抓住他的人竟然是古家人,而这块地方,很可能是古月的秘密基地了,这个黑衣大汉多半是古月的手下。 “是啊,这个巧合实在是对我们有利,或许天可怜见吧,也可能是叶大哥在天有灵在保佑着我们,在守护着这些东西! 其实吧,这地方我和二妹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家那个混小子,背地里干了很多事情我这个当娘的都只能后知后觉,偏偏他又有一肚子大道理,你说气人不气人?” 一时间有点不敢直视白夜月,沈队长觉得这人似乎有种魔力,几句话间一颦一笑就能轻松牵动他人的情绪,也正是这一点,让他自己刚刚的激动有所缓和了。 “大少爷行事虽然偶有出人意表,可他始终又自己心里的一杆秤,他也有自己的章法,大夫人不必过分担心,不过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白夜月微蹙眉头,“有了沈队长你的补充之后,我们已经清楚眼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可你现在不能露面了,无论那些人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七十六号的下走,你被他们通缉可以说是肯定的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这里和秦壮士他们先作伴可好?等这件事有个眉目之后小月应该会有办法找他一些特殊的朋友再想办法。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妻儿还不知道这件事,而她们很可能也被人盯上了。 但是我们家的电话,恐怕经常会被人监听,我没法直接在电话里和老爷说清楚,也只能找个借口让他看小月后叫那小子赶紧回来,所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相信那些人如果不敢把事情摆在明面的话,应该不会直接动你的妻儿,更可能的应该是守在你家附近等你回去好一网成擒。” 沈队长不由有些汗颜,遭逢巨变,他一心就想着自己师父和叶云天的遗愿了,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一想自己妻儿的安危,实在是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可他更清楚,白夜月说的都是现实,他现在就算吵着闹着要去救人也只是添乱而已。 “那就打搅秦壮士了,在下沈冰,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好说好说,你和少爷是一路人,就是我秦海的好兄弟,刚刚和我一起对你下手的还有我四弟,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了! 其实说来也巧,我们兄弟几个都不识字,唯一识字的老五现在不在城里,刚刚若不是看到了你的警官证,恰好我们还真就认识这玩意,也不会想到立刻去找少爷汇报了。” 不识字却认识警官证?这人莫非…… 联想到这么大个子,看上去又是粗犷无比,尤其是那络腮胡子,和这一身黑衣真的有点不搭。 偏偏是这人那鬼魅般的身影将自己一个堂堂上海警察总局二大队大队长给生擒了,恐怕这人以前是个梁上君子,更可能是飞贼中的佼佼者! 又交代了几句,白夜月和叶云瑶便一起离开了秦海等人的密室,回到古月房间之后,白夜月又给段玉环和林玲交代了最新的任务。 看来这一次,偃旗息鼓整日吃斋念佛的“白娘子”又不得不亲自下场走到台前了。 很快,古绝渊接到了白夜月亲自打过来的电话,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知道这是有要紧事要找儿子商量了,可惜古月刚刚开完会后很可能就是去找他那些“特殊”的朋友了,一时半会谁也找不到这人在哪。 可界面上突然爆发了枪战,这消息还是传到了古绝渊的耳朵里,联系到沈队长的无故失踪,再加上门外那些自称李世群的人特地盯梢警局,古绝渊心中有着很不好的预感,可惜,他没法直接在电话里请自己聪明的大老婆帮忙分析分析…… 而这时,古月和齐小飞其实已经偷偷跑进了陈焱章的家里等着自己的校长和两位老师回家。 佣人大婶一看到古月就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因为她总觉得这小子肯定是惦记自家小姐,而小姐那样冰清玉洁超逸绝伦的小女孩哪能找这种纨绔子弟? 可惜,她能在陈府干这么些年,自然或多或少懂一些其他佣人保姆不太懂的东西。 所以即使她心里再不乐见,也不会真的把古月还有他那个小跟班拒之门外的。 更何况,逢年过节,她自己也从古月的小跟班手里接过不少红包…… 一听古月要找的不仅仅是老爷,还想要见到少爷小姐一起,佣人大婶也耐着性子给老爷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只说家里来了客人,希望老爷和少爷小姐都回家吃饭。 至少古月觉得这电话很有必要,因为如果不提一嘴,鬼知道陈敬文会不会又跑出去撒欢…… 而被要求一起回家的陈敬文果然有点抵触,只是他也知道电话里特地这么说,很显然是家里待着的那人一定要见到自己。 带着好奇,陈家三人难得坐在一辆车里回家,可进门后才发现,等他们的竟然是古月。 这小子又闹哪出? 这是陈焱章和陈敬文共同的想法,只是没人会主动说出来。 “蹭个饭,晚点拜托校长和老师们一些事情。” 陈焱章也拿这个脸皮厚的家伙没辙,嘱咐佣人大婶晚饭多加两个菜。 陈沁心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还特地小声问了句,“还没找到人么?” 因为她其实一直在等待古月的召唤,毕竟那样郑重其事地说他需要“狙击手”,陈沁心觉得自己应该帮这个忙,尤其是叶振鸿这样的好人不应该出事。 古月只能微微摇头,一脸无奈,两人便没有多交流什么。 晚饭时陈焱章特地让齐小飞一起入席,毕竟这也是他的学生。 对齐小飞而言,一般晚饭若是没和少爷在外面对付,那就必须得守规矩了,家里那么多老爷夫人小姐,他也不能不知礼数给自己父母和少爷丢人。 当然,此时此刻他虽然接受了陈焱章的好意,也存着不能给少爷丢人的心思,可这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吃着吃着就忘了丢不丢人的事情…… 齐小飞的狼吞虎咽让佣人大婶更加厌烦,尤其是她不得不去再加一个菜不然自家老爷和少爷小姐恐怕都不够了。 不过陈沁心难得忍不住笑了,或许这样的烟火气是他们家平时没有的吧。 古月很无奈,也只能跟着歉意地笑了笑,“平时跟着我在外面的时候就从来没客气过,想来在您这也感受到了他家的温暖……” 陈焱章当然不会介意,可他也不想这里被别人当成家了,毕竟身份敏感,这两个小子三天两头跑来准没好事。 怎料陈敬文也不知为何跟着齐小飞一起放开了吃,这让陈焱章才想起来,这臭小子平时也不太回家吃晚饭的…… 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后,在陈焱章的书房里,古月需要和陈家三人好好谈谈。 齐小飞自然又是站岗的角色,这让外面的佣人大婶更加不乐意了,因为这个房里除了她没别人了! 古月把自己整理的各种信息对陈家人好好说清楚了,尤其是表明特地来此,是希望得到军统上海站还有“藏锋”的帮助。 而古月的推论里,陈焱章和陈敬文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恐怕有件事你还没听说吧,下午某个居民区里当街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枪战,据说用上了机枪和手雷,是一帮头发胡子都有些斑白的男子对上了一群黑衣人,闻讯而来的日本巡逻队士兵也加入了黑衣人那一方,最后那几名男子退守到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屋子里之后,拉响了手雷,和一群黑衣人还有日本兵同归于尽了。 当时那爆炸威力不小,那栋小楼直接塌了,不过这些人明明有手雷却没有提前扔出去,我猜想会不会是担心波及周边百姓? 一听这消息我首先怀疑的是地下党的人,不过这小子说他们手里应该没有机枪才对。” 机枪……手雷……古月不由冷汗直冒。 “我……就在两天前,我二娘让我给她弄了五颗手雷和一挺‘歪把子’……” 古月的说法让陈家三人都不由愣住了。 第200章 最坏的推论却是事实 在古月的描述中,陈家三人听懂了古月所提供的军火很可能是给了当年叶云天父亲留下的那帮老弟兄,也是这些人在叶云天死前被一次性全部免职。 “恐怕这次枪战真的就是围绕他们几个,可日本人或者那些黑衣人,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才会一直盯着这几个从警局出去的老队长呢?你有听你父亲说过什么没有?” 面对陈焱章的疑问,古月只能摇摇头,他和自己父亲之间的交流,从来都不是什么推心置腹。 难得有那么一次,谈的倒是深刻,却也没有涉及到这几位老队长身上。 可陈焱章的分析很准确,敌人这么多年后还在盯梢,就说明他们始终怀疑叶云天的举措甚至叶云天的死。 而这一切,恐怕会牵扯到自己父亲和自己家里。 尤其是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二娘? 古语有些手足无措,他一时间不敢想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叶云天当年,就找那名犯人把涉及日本人的秘密罪证拿到了手里,并且在死前交托给了那些老队长?如果这么考虑,他把这些人提前免职,就能说得通了。” 陈敬文的思路让其他人眼前一亮,这也让古月意识到,或许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可能真的存在关联,而这一切似乎需要一个关键点来串联,可惜,他一直想不到到底在哪能找到这个点,又或者是被他自己忽略了? “能和日军巡逻队凑一起的不是特高课就是七十六号,若是特高课的人,影佐会不清楚么?可当年叶云天就死在他眼前,如果他当时就有很多怀疑,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而且你说了,你母亲他们查探的结果很可能是影佐当年并未参与,那个幕后的日本人反倒很可能和影佐有竞争甚至敌对关系。 那么这帮黑衣人多半就是七十六号的了。” 陈焱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可古月很难想象乱成那样的七十六号现在还能设计如此精心周密的布局,而且作为行动处处长的苏菲似乎都不知情,这些人真的会是七十六号的么? “你不是说还有个人不声不响地回来了么……” “李世群?!” 古月瞪大了双眼,他也清楚地记得,李世群的那群手下的确是一身黑色大衣还戴着黑色毡帽。 “可当年,李世群并没有正式投靠汪伪啊,他跑过来和你们大战的时候都38年了吧?” 古月感觉时间上似乎对不上,毕竟若是始终要盯梢那些老队长们,一定是从37年底就开始了。 “在37年之前,这家伙可一直就在上海,战争爆发那会,他待在南京,直到南京沦陷了他才逃去的香港,并且没多久又杀了回来。 如果你的说法是对的,那么当年正式开战之前,日本特务就已经在暗地里搞那些釜底抽薪的动作了,如此一个唯利是图反复无常的小人在他们眼里,未必不会是重点对象啊…… 又或者当年只是有过接触,可等到李世群再来的时候,那幕后之人未必不会和他一拍即合,因为这个幕后之人和李世群之间有一点点共同的特征。” 老谋深算的陈焱章已经在脑海里建立了一种整个事件的雏形,而且一步步补全,描绘的也越来越复杂。 其他三人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毕竟这方面他们都清楚自己一定比不上陈焱章的。 “当年,李世群才是牵头之人,可他觉得自己名气还是不够大,所以拉着丁默邨一起入伙,事后丁默邨顺理成章地当了七十六号主任,而李世群这个忙前忙后赶着卖国的家伙只得了一个副主任的位子,他是甘居人下之辈么?都已经一人三反了,何必再畏畏缩缩?当狗也要当一条最听话最会叫的! 而你口中的那个幕后黑手呢?他应该也是特高课的,可他提前跑来潜伏而且成功办了不少事,偏偏最后摘桃子的是影佐,他会甘心么? 这些年来,如果这人一直还在上海,偏偏我们都没注意到他,就说明他的心机更为深沉,一直在等待时机。 不然这人多半会好好表现才对,也不会尸位素餐在影佐身边当透明人了。 所以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所勾连? 正如你所说,当年那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现在,他们整日标榜‘大东亚共荣’,偏偏是血腥屠戮一帮普通商人的刽子手,一旦东窗事发,影佐会不会借机发难,让那人承担所有后果,以排除异己? 所以那人应该更不愿意看到当年的事情还留下任何痕迹才对。 而李世群,有可能也是在做一种‘押宝’,反正在影佐这,他没什么好的印象,不如换一个投资目标,如果影佐一直坚挺,他不会亏什么,只要不回上海便好,可若是影佐失势了,下一个日本人的头目会不会就是李世群押的这个‘宝’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李世群会正式杀回来了。” 如果真如陈焱章的分析这般,古月倒是能联想到李世群干嘛突然跑回来而且特地找到自己。 那可以是一种姿态,更可以是一个借口,而他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真的是带人替那个幕后黑手处理某些事情了。 毕竟,刀疤男并不是刚出狱就直接对叶振鸿下手了。 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察觉到了刀疤男的异动才安排了李世群的进城。 而眼下,影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控制交通设施却依旧不知道李世群跑进来了,如果那不是影佐的一种伪装,就是幕后之人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权柄了,足以对影佐瞒天过海。 “我离开董满仓带我们去的藏匿地点之时,警局二队的沈队长和我商量了一下,我让他安排中午回警局开会,不过他听过我的分析之后,意识到有可能他的师父或许知道点当年的内情,而他直到我中午在警局开完会也没有露面。 联系这个枪战,恐怕他不仅涉及其中,而且很可能就是导火索了。 如果这么考虑,沈队长的师父不仅知道当年的某些事情,而且一定掌握了关键证据,敌人始终监视却没有直接下手,恐怕是为了一蹴而就,毕竟藏匿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不等沈队长的师父主动拿出来,要靠他们自己去找就未必有好结果了。 唉……不知道沈队长他……” 古月感觉这一次自己太过于被动,虽然请出自己母亲来帮自己分析和安排之后,一度有了点转机,不曾想这件事牵连甚广,竟然很可能撤出几年前的事情,而且多半和叶云天有关,眼下他走的每一步都反而成了催促敌人动手的信号了。 “的确有个警察出现在枪战现场,不过据说这人第一个跑了,他那一身警察制服很显眼也很容易被路人记住,所以这一点应该没错误,而他真的是去找他师父了,这事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如果这么去考虑,你二娘之所以要找你搞军火,多半就是这些老队长们察觉到了不对劲,又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刀疤男的通缉令,所以他们也为最后的孤注一掷做足了准备。 至少从结果而言,那个沈队长应该是带着关键的东西逃走了,不然多半也不会爆发那样规模的枪战。 所以,现在这个沈队长才是关键,你觉得他会去哪呢?” 古月清楚沈队长有自己的章法,如果真的被寄托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而且还是他师父的遗命,恐怕他多半不会直接回警局,因为他能够意识到警局也会是被重点盯梢的地方了。 那么他…… “坏了!如果真是这样,沈队长的妻儿恐怕就……到那时……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了……” 古月莫名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这个时候,他更加动弹不得。 明明已经有了端倪,明明已经有了目标,可他拿什么去拼呢? 警局?青帮?还是自己那帮兄弟? “虽然看到你这么无奈还是第一次,不过感觉真的不错,你这小家伙到底还是有点同龄人该有的样子啊……不过,这事的确很大,我也没工夫继续欣赏你的愁眉紧锁了。 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事我们替你去办。” 老狐狸般的微笑又浮现在了陈焱章的嘴角,古月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此时能够依仗的,也只有眼前这家人了。 正如他突然跑过来的目的一样,因为涉及到日本人的秘辛,这些人才是更专业的。 不过这家人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属于国共两党,如果是帮忙查一查,或许不用考虑太多,可眼下如果真的有证据,给谁呢? “凭什么就一定是给你啊,我也能把人给救了!” 果不其然,陈敬文有点不乐意了,因为这个证据的作用可大可小,可不能轻易决定归属。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能针尖麦芒啊?我就一句话,拜托你们先把人给救了好吧?至于东西,如果真的有,而且能到我手上来,我直接放你们这餐桌上,其他的我一概不过问了,反正这事我不能真的牵扯其中,不然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沁心,此时倒是觉得古月的说法更在理,毕竟时间不站在自己这边,很可能最后的机会已经在这样的争执中流逝了。 一想到如此,她便不由焦急地看向了自己义父。 陈焱章自然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表情,心中苦笑摇头,“行,就依你,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壁上观吧,一旦我们发现沈队长家里真的有特务盯梢,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届时你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一般无二。” 留下沈队长家地址之后,古月带着齐小飞离开了陈府。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全是怅然,因为那种无力感依旧挥之不去。 而他很清楚自己这份无力感到底由何而来。 其实就是“作茧自缚”罢了。 如果他真的能抛家舍业就这么冲过去,未必不能成事,可他能吗? “牺牲”二字对他自己而言,实在是太重了…… 他想多做点事,可他有太多的羁绊无法割舍,更不能去坑害。 所以他只能缚手缚脚,把一切都弄得十分复杂。 可是,他见过的那些国共两党的人,这些人就没有父母妻儿没有心中挂念么? 就说陈焱章自己,怎么就舍得让自己女儿去出生入死?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为了国家民族的大义可以舍生忘死的大英雄大豪杰。 而古月很有自知之明,他自己实在远远不够的…… “少爷……” 准备开车的齐小飞察觉到古月的表情,心有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先回家吧。” 既然陈焱章已经信誓旦旦地接下了,就应该值得期待。 更何况,他说的很清楚,如果真的如分析那般,这件事就不是古家也不是警局的事情了,而是确确实实属于国共两党,属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大事情,到底该怎么利用,又怎么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都不是古月可以想清楚的了。 而就在古月快到家的路上,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好在齐小飞反应够快,不然肯定撞上了。 “什么人不要命……” 正要探出头大吼大叫的齐小飞突然噤声了,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拿出了一种标识,即使古府里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特殊标识。 下一个瞬间,这人已经走到了古月的窗边,“大少爷。” 刚刚稳定身形的古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什么了?” “有人盯梢,黑衣黑帽,前二后二,杀是不杀?” 一听这种描述,古月心中一拧,看来最坏的推论出现了。 “盯着他们,如有异动,不要留下痕迹。” “是!” 应答之后,这人重新把黑色罩帽戴好,便直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少爷……这就是……那些人吧?” 齐小飞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不过一点也没掩饰他自己的兴奋。 “父亲他们江湖上的朋友,我也只认识这一个,下次见到人家态度好点。” “额……好的……啧啧,刚刚那身法真就是快如闪电形同鬼魅了!恐怕海哥他们也望尘莫及,要是能学一学该有多好啊~!” 第201章 受害者古星凤的控诉 古府一切如常,即使古月的回府也没引起多大的波澜。 不过,两个小丫头没等古月多歇一会便把他推进了“秦雨涵”的房间。 虽然没有拒绝也没多说什么,可古月很好奇自己这两个妹妹怎么神神秘秘的。 而林玲收枪的动作让古月意识到她刚刚有点严阵以待。 长话短说,林玲挑重点把下午发生的一切对古月讲明了。 不由感慨世事难料,的确是最坏的打算应验了,可转机也接踵而至。 或许真的是叶云天在天之灵的保佑吧。 “你和齐书记说了么?” “已经找机会汇报过了,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需不需要我们的人出手。 不过你也知道,这边有点人手不足,正在做人员调整,鬼子查的太严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的人每天也没进来一两个。” 古月知道齐书记一定也会很关注这件事情的发展,不过行动队的撤离和老罗他们的牺牲,眼下共党地下党这边应该没什么人可以调动了。 只是林玲说了句“我的人”,又是从外面进来,看来是游击队员们要进城了,多半日后在上海潜伏的任务轮到了他们。 “你们的情况我很清楚,所以我去拜托军统方面出手了,还有你们的‘藏锋’同志帮忙,所以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沈队长的妻儿如果能救出来就能多一点时间来调整和部署。 还有,外面有人盯梢,你有所动作事一定要注意。” “应该说你果然神通广大么?‘藏锋’同志都能说联系到就联系到,对我而言他都只是个传说啊!”林玲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至于你说外面的人,大夫人提醒过了,你们家还真不简单,明明除了几位夫人和齐书记就是那些佣人了,看上去也只有三夫人是习武之人,可暗地里一定还有人守护着,至少我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的。” 原来自己母亲已经提前得到了汇报,古月可以想象她一定是准备做点什么了,不过察觉到敌人的眼线已经出没于周边,便选择先谨慎观察一下。 “父亲和二娘三娘他们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愿意帮忙暗地里看着这个家,不然父亲和我也不好那么放心在外面惹事对吧?” 感受到古月的信任,林玲挑了挑眉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今晚先暂时按兵不动,如果军统的人选择直接动手,就说明他们愿意接下这件事了,毕竟影响非同小可,之后的事情里,我需要表示出更多的心思放在叶表哥身上而不是所谓当年的秘密,不然容易被人怀疑。 不过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忙,沈队长的妻儿如果救出来之后,多半只能送他们出城了,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在这方面的经验。” 对此林玲没有拒绝,她已经正式接受上海地下党组织行动队的工作,这一次也算她新官上任的第一战。 “你要是没别的事,要不跟我说说那位秦海兄弟的事呗,一看那虎背熊腰却身手敏捷就不是一般人啊!而且他好像和几位夫人早就认识了?” 被林玲这么一提,古家二女也顿时起了兴致,她们可从未听自己哥哥多讲一讲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不过一听到秦海的名字,古星凤立刻就想起了他和自己家的渊源。 “秦海?虎背熊腰?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跑家里来最后还挟持我的人?” 到古府里挟持古家二小姐?!这事让林玲更有兴致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很快便进入了听故事的状态。 “唉,说来这事啊,当年我可是被人挟持了啊,可哥哥救下我之后,竟然没一个人问一句我怕不怕啊,安慰我一句没事了没事了……你说气不气人?” 这说法让林玲听得没头没脑,一旁的古星凰却忍不住笑出来。 “你还笑!要不是当时我挡在你前面,被挟持的肯定是你!” 自己带着秦海离开家的时候,这里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其实古月自己也不清楚,家里人没多说,他自己也得避嫌,毕竟“亲自送”那贼人走了。 此时一看自己妹妹们的反应,古月也好奇到底是又有怎样的过程,索性让古星凤把完整的故事讲给了林玲听听。 “那时我还是豆蔻年华,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竟然遭逢了平生最大的危机! 没记错的话,那些人来了两次,第一次动静不小,不过都没闯进来就被抓了,据说一共五人只逃了一个带头的。 第二次就是这个叫秦海的,他是五人中的大哥,现在想想他也很了不得了,竟然偷摸地跑进了父亲和大娘的卧房! 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什么,不过等我和这丫头被吵醒走出房间时,已经看到那人在大厅里和三娘交手了。 虽说是交手,不过三娘根本没用几下就把那人打退好几米而且吐了一地的血! 好家伙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真想想三娘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啊! 咳咳……就在那时,那个叫秦海的人似乎有点懵,他说我们家的人都是怪物,大吼大叫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他倒是说了,他不是想干别的,只求父亲把他的四个弟弟放了,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 想来,这人也的确算是有情有义吧? 我刚刚还在同情他的,毕竟他都被三娘打吐血了,可他竟然冲到我和星凰身边准备挟持我们以威胁父亲,我可是当姐姐的,自然挺身而出站在了妹妹面前!” 说到这里,古星凤特地停顿,把下巴翘起,拍了拍挺起的胸膛。 这个小动作让其他三人不由莞尔一笑。 “不过那时我真的没有怕,倒不是我胆子有多大,也不是要在妹妹面前强撑。 那个秦海也算客气,他或许真的没有伤害我的打算吧,也没拿什么凶器对着我,作势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没用力。 可是啊,我都还没来得及哭一下喊一下或者求救一下,就听到砰砰两声,父亲直接掏枪对着我的脚边来了两枪! 我当时真的是吓傻了,哪还知道要哭要喊啊! 可这还不算完,更离谱的是我那个当妈的,一声断喝‘放了我女儿’,这声音还没传过来,就感觉一阵风从旁边刮过去! 好家伙,我那个妈更直接,那一枪直接擦着秦海的耳朵飞过去的吧?我都忍不住仰头多看一眼,秦海的耳朵果然流血了!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心里想着你们就不能顾及一下我么?! 不过那秦海才是真的可怜,他估计从来没想过古家人都是这么……额,直接?嗯,就是直接! 估计他都快哭出来了,在那大喊‘古绝渊!我求你了!放了我弟弟们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惜啊,没人搭理他…… 就在这时哥哥不知为何从后面走了过来,我记得当时是背对大厅房门的,大半夜的哥哥为什么会在屋外呢?搞不懂,不过我哥哥实在是太帅太帅了! 咳咳……我是说,他当时就那么一步步走近,嘴里说着‘难为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好汉啊?来,挟持我,放了她。’ 讲真的,我当时就差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可我还没机会发作,就听到那个秦海在那又喊起来了,‘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哥哥根本就不听他的,直接走过来把我一把拉走,那个秦海可能是傻掉了,都没用力拦一下。 只是下一秒我也傻了,就看到哥哥掏出枪递给了秦海,还特地指了指自己,‘用这个,挟持我,送你出去’。 我当时真的搞不懂了,这叫什么事啊?! 可我立刻意识到,嘿嘿,哥哥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我这个妹妹的法眼,要知道我可是叶云瑶的女儿啊! 你们知道吗?他当时没有打开那把手枪的保险! 而这事那个秦海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就那么颤颤巍巍地拿枪指着哥哥往外走。 我当时还以为哥哥会直接反手将那人制服,结果我又猜错了,哥哥还真的送那人走出了大门。 可这事还没结束,更让我一个小丫头觉得自己可怜的事紧接着就发生了! 我当时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丫头也跟我一样站在那,或许是担心哥哥吧。 可林玲姐你能够想象吗?我那个当爹的还有三个当妈的,居然转身走了! 就听到三娘凑到父亲身边把他的手臂挽住娇声娇气地说了句,‘老爷~!人家好害怕啊~!’ 我当时就纳闷了,这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三娘么?!这撒起娇来我母亲是肯定比不上的! 父亲却回了一句,‘你害怕?你刚刚那一下再重点,那家伙不死也掉半条命了,你居然说你害怕?!’ 我不得不说父亲果然是理智的人,一点也不吃三娘那一套,可下一秒我就必须收回这个念头了。 ‘那家伙皮糙肉厚壮的跟头牛似的,我不多用点劲肯定已经吃亏了!而且不只是我啊,你看二姐也害怕了,是吧二姐?’ 我娘当时似乎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吧,结果又被三娘一把拉过去用另一只手挽住了,偏偏她也没否认,而且直接忘了要跟我这个当女儿的说点什么! 我们俩就站在那风中摇曳,看了一出特别离谱的剧情! 怎料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父亲看了我娘一眼后,竟然伸手去把大娘拉到身边也挽住了,他说了声‘走,打牌去。’ 大娘用力拍了他的臂膀一下说,‘大半夜的打什么牌啊?明天不上班了?’ 结果父亲没有放开大娘的意思,‘我堂堂警局局长,自己女儿刚刚被人挟持未遂,自己儿子又被人劫走了,这脸丢到家了,还上班?谁爱上谁上去!’ 就这样,他们四个你挽着我我挽着你的真去打牌去了,最后还是齐婶看我们两个小丫头可怜,陪我们睡了一夜。 那晚还是她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怕,说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父亲和三位母亲都会保护我们的。 我当时实在无言以对……” 作为结束语,古星凤还不忘特地做了一个扶额的动作,一脸无奈,更是无语。 这让三位听众更加忍俊不禁,也算这个复杂的关头难得的一点调剂了。 “今天突然看到二夫人掏出绑在大腿上的手枪时,我也吓了一跳,那动作太熟练太迅捷了!我自己做来估计都没她那么快!” 作为战士,又同为女人,林玲自然更关注段玉环的武艺和叶云瑶的枪法,她是识货的人,所以更能一眼看出叶云瑶的专业。 “嘿嘿,你是不知道,外公和舅舅他们还在的时候,警局大比武,枪法第一次次可都是我父亲!而第二多半是沈伯伯。 可有一次,我娘也去旁观,据说当时直接让沈伯伯输的心服口服,就是父亲都没法胜过我娘呢!” 说这话时古星凤那个小得意溢于言表,翘起的下巴挺起的胸膛再现,可她其实并不知道,也就是那一天开始,古绝渊和叶云瑶的生活纠缠到了一起…… 当然,古月也从未听说过自己父亲当年的壮举。 倒不是古绝渊不愿意提,只是古月从来没问过,这让古绝渊觉得主动讲会很没面子! 而且,他打算等自己儿子哪天对小女生开始好奇之后,作为一个过来人好好传授一点无往不利的经验! 可惜,古月似乎从来没有类似的诉求,而当古绝渊自己听说了自己儿子的“风流韵事”之后,一肚子火气都没地方发泄,各种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就没一个是正经人家的好女孩,更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然他也不会特地绕路,让叶振鸿来替他“刺探军情”了。 这些“红尘往事”暂且不表,此时此刻,林玲突然萌生了向两位夫人请教的心思。 “这有何难?就包在我们俩的身上,她们答应最好,若是敷衍你,我们就去软磨硬泡!” 面对自己姐姐的表态,古星凰只能双手一摊,撇撇嘴,“这事我可没她这么敢打包票,我母亲那人心思跳脱,你要是对她眼吧,就像小飞哥哥一样,什么家规祖训啊都靠边站,不然,我是没法改变她的意思的。 而且你也别听这家伙在这拍胸脯信誓旦旦,二娘那人也有自己的一根筋,而且始终觉得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可该出手时从不含糊,想让她教你枪法啊,这事我看也悬……” 第202章 刀疤男的自白 又一个夜晚来临,被缚手缚脚的叶振鸿枯坐在一把椅子上。 这是一个空旷到离谱的地方,因为整个房间里除了这把椅子竟然什么都没有。 而这把椅子也是铁做的,尝试了一整天如何强行弄坏,依旧无果,叶振鸿除了收获一身汗水以外什么也没得到。 嘴巴被堵着,而且特地给他又绑了一圈,避免他把堵住嘴巴的破布吐出来。 捆住他手脚的麻绳从椅子下面穿过并且连在了一起。 之所以对他的限制这么复杂,已经不仅仅是避免他逃跑的原因了,更重要的是这里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 就这么把他自己扔在这里,没吃没喝。 直到现在,那个刀疤男终于又出现了。 “饿了对吧?渴了对吧?我给你嘴巴解开,一会喂你吃,不过你若是大喊大叫,就继续自生自灭吧。” 叶振鸿始终盯着刀疤男的脸,随即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觉得大喊大叫有用,不过若是能稍微交流一下肯定比现在这么一头雾水来的好。 因为从自己的状态中考虑,这可不是简单的绑架了。 “你……”嘴巴喉咙都很干燥,叶振鸿很费劲才把话说全了,“把我……转移,我能理解……可你干嘛……特地丢下你的手下?” “欸?堂堂叶大警官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他们和我不是一路人呗。” 不得不说刀疤男的嘴脸十分欠揍,尤其是这个语调,可他好歹没有拒绝交流。 叶振鸿没有因此而过多计较,毕竟此时此刻他清楚自己更需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喝了一口水之后,略微说话略微能顺畅一点了。 “不是一路人?所以,你们的雇主找了几方势力?是悬赏了我么?” 刀疤男竟然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放肆。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很好奇,你老子怎么就什么都不对你说呢?现在想想,他也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嘛,还是值得我佩服的。” 竟然牵扯到了自己的父亲?叶振鸿不由更加困惑,可刀疤男的态度让他清楚地捕捉到了一点,就是当年自己父亲和他之间肯定单独见过,并且聊了某些并不简单的事情。 “既然和我父亲有关,那就是你入狱那会的事情了,毕竟他没多久之后便离世了。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之间到底又有怎样的交集?我的确不清楚,他当年没有说过,事后也没人对我提过。” 叶振鸿的态度至少让刀疤男很满意,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几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啊。 “跟你讲讲也行,那你就认真听,不过你得把这饭吃了。” 一边说着,刀疤男竟然真的喂了一瓢到叶振鸿嘴里。 没有其他表示,叶振鸿很努力地咀嚼起来。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你听我说的内容之后,不能太激动,我可不想伺候你太多。 当年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我和那些弟兄,的确算得上一句作恶多端。 不过我们的确是被人雇佣的,而且雇佣我们的幕后老板,是一群日本商人。 他们自以为聪明,没有直接和我见面,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有所怀疑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真的没有多想,直到第一次合作之后。 一开始,我们只以为就是寻常的抢劫,可能是商业上的对头吧,这种事也不稀奇。 于是我们抢了同一个老板名下的三家店铺,他们家卖的东西很杂,有粮油也有别的一些油,反正我们一股脑都运走了,交给了雇主。 可这事没算完,雇主要求我们冲进那个老板的家里,把他杀了! 我们当时也有点犹豫,虽然抢劫是重罪,可直接冲进别人家里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那些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提供了好一些趁手的家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吧?我们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就干了一票大的。 结果呢?还真得逞了,我们自己都佩服自己行事果断,做得干净,所以你们这些警察依旧找不到我们! 好吧啊,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其实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是有人替我们做了善后……” 刀疤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而一点也被叶振鸿捕捉。 原来当年一直很难追查,是有人在他们动手之后又破坏了现场? 可刀疤男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肯定以为那些灭门惨案都是我们做的! 不,不是的! 我们接的活就是杀那些老板而已! 更何况那些人家里还有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我知道,我们他妈的在你们眼里就是禽兽更是禽兽不如! 可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至少面对那些奶娃娃是真的下不了手! 但是……等我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已经太迟了…… 连续作案的期间,我们都有专门的地方休息和藏匿,你们警察反正是找不到的,一开始我们也觉得雇主想的周到。 可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在最后一次出动之后,我特地顺了某户人家堆在门口的几捆报纸。 好家伙,我们那时才知道,原来我们出手的那几个大户,全他妈被人灭门了!” 刀疤男双眼瞪的血红,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叶振鸿咆哮着。 而叶振鸿实在难以相信,毕竟当年的案子到最后,都是他们自己人认下了所有罪行。 “你不信对吧?也根本想象不到对吧? 也是,后来都是我那些弟兄们认的死罪,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你们始终都不知道。 其实吧,了解到真相之后,我就知道这一次九死一生了,很显然,我们只是被人拉过来当替罪羊的。 当然,我们也他妈该死,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可那些搞灭门的人才是正主! 我们就是被人忽悠了,成了替死鬼! 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我和雇主的最后一次碰面之时,我把他擒住了。 那家伙其实就是个中间人,根本不是幕后主使。 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因为不是第一次搞这些事情了,所以他和真正的雇主之间有一份协议,那就是他的保命符! 而我和他之间,自然也有一份协议,一开始我也以为那个可以是我自己的保命符。 那晚之后,我就真的有了保命符,因为两份协议都在我自己手里了! 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你们警察就来了,想来也是被那群日本人出卖了吧? 你小子当时就是领头之人,所以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一群嗜血成性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混蛋,竟然没反抗就束手就擒了? 因为我知道,横竖是个死了,直接投降搞不好还有一线生机,因为我把那个雇主给放走了! 果不其然,真正的幕后之人找到了我们,自然就是达成了一堆协议。” 叶振鸿趁着刀疤男终于平静下来的机会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当时不选择直接说清楚呢?你们手里有证据证明你们是替罪羊了。” “你小子还是太正经了…… 这么说吧,我们原本犯的是什么罪?抢劫杀人对吧?而且一连好几家。 我们不用死么? 就算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我们就能活命么?别天真了! 再说,那些人早就和当时的政府官员勾搭在一起,不然我凭什么还能免除死罪? 所以啊,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真的罪大恶极,只是始终不甘心,我那帮弟兄死不瞑目! 我们达成的协议你应该很容易猜到,他们把后事托付给我,而我自己也在大牢里,所以一切都是幕后之人负责安排的。 至于我的保命符,就不可能给他们找到了。 也就是那时,你老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有魄力的男人,那什么为国为民死而后已,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当我听了他的说法之后,我他妈才知道自己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我还以为自己察觉到了给人当替死鬼已经是最大的阴谋了。 搞了半天,那些日本人是借我们的手,去打压了最后几家还没被他们控制的原料商! 而那些原料商提供的东西都是当年那些工厂所需要的玩意,灭了这些人的门,那些工厂再要开工就必须看日本人的脸色了。 到那时我才知道,怪不得那些日本人要把事情做绝,他们就是要杜绝一切可能牵出他们的线索,连那些奶娃娃都不放过! 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他妈不止是个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更是成了日本人的帮凶,是汉奸卖国贼! 可我不是!我那些弟兄们更不是!我们他妈的都不是! 所以,你老子说服了我,他猜到我能活下来就是靠着某种保命符,可我自己在大牢里蹲着,那些弟兄们也都死了,谁来替我把保命符看管着呢?如果没有人可以办好这件事,我肯定直接死在大牢里了。 于是,我把东西交给了你老子,也就是他成了替我保管那些保命符的人! 你是不是更加难以置信?很不好理解对吧?凭什么你老子拿到关键证据之后,不去揭发那些日本人的罪行?他可是堂堂警察局长啊! 可他说了一个,让我在大牢里想了好几年才想明白的道理,也正是这个道理,让我相信他能够信守承诺不直接把我卖了。 他说过,当时兵荒马乱的,谁会在乎几个原料商人被灭门?谁会在乎幕后指使是日本人? 可若是日本人真的占领了上海,这事就不同了,尤其是等日本人希望上海在他们的治理下顺顺利利的时候。 这些罪证就身价百倍了! 我后来真的听懂了,这就跟占山头一个道理。 那些偷鸡摸狗没少干的,成了头几把交椅之后,会让底下人知道他的过往么? 而日本人可不是只想占咱们几个山头而已,那些狗日的要占的是全中国! 所以在成事的路上,那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一定不会想要被咱们所有人都知道的! 尤其是这一次,我莫名其妙被人放出来之后,我第一时间首先是想去确认一下我那些弟兄们的家人到底有没有被照顾好。 结果呢?一个都不在了,都他妈不在了! 那些狗日的……我当年托付的人也是个混蛋! 所以我更加确认你老子说的很对,我便更加小心翼翼了。 果然,就在我查看那些人的时候,真他妈有一堆人在暗地里盯着! 一开始我其实没打算替董满仓那个老杂毛抓你,因为我欠你老子的,我还当自己是个人就不该混蛋到这个地步。 可我没办法了,因为不把事情闹大,我恐怕就会被人暗地里给抓了或者直接做了! 而且,我需要让你老子的那些朋友知道我出来了,我们的时机到了! 其实你老子死掉之后,我的那些东西被留给了你们警局之前的那些老队长们,或许他们是你老子最信任的人吧,不得不说你老是是真的看人很准,古绝渊那个混蛋比老子还像个汉奸! 不,他根本就是! 所以,我特地想办法把你从董满仓提供的地方弄走,又把那些人甩掉,就是因为我需要有时间去找一下你老子的朋友们,这些年也是他们始终在确认了我到底还是不是在牢里好好活着,也算替你老子将承诺负责到底了。 可惜啊,这该死的世道! 好人真的是当不得!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没和那几个老家伙取得联系,他们却卷入了一场夸张的枪战之中,最后被小鬼子还有一群黑衣人逼到了不得不自己把自己炸了的地步!” 叶振鸿愣住了,他久久没法言语,只是眼泪已经自顾自地模糊了他的双眸。 “邢爷爷他们……是真的吗?!” “是啊,你叫他们爷爷,你老子当年都叫他们叔叔伯伯的,那可是一群跟着你爷爷的老人了……嗯,他们应该是一个不留了,而我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在哪了…… 可是,你老子说过,我也是一个关键,他之所以要给我机会,就是因为我也很关键! 所以现在,我要好好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像你老子一样和我一起赌一把大的?” 第203章 军统上海站终于出手,却发现事情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夜色已深,上海某处民房外一如既往的宁静,不再有行人,寒冬腊月里也不会有鸟叫虫鸣。 阴影中,一群人在四周搜寻了好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影。 这些人是军统上海站的特工。 领头的是陈沁心和黄有为。 “副站长,查了三遍,周围没有可疑的人盯着,难道对方没想过利用这一点?” 黄有为的疑惑也是陈沁心自己的疑惑,既然那些人已经清楚逃走的是沈队长,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定是一个选择,为何可以忽略呢? 一番思索之后,陈沁心回想起古月提到的沈队长妻儿,她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更坏的方向。 “进去瞧瞧,小心点。” 已经临近午夜,这周边的房子里都没有亮灯,这一间也没有例外。 黄有为和其他人商量了片刻,决定还是撬开大门的锁,因为天冷这房子的窗户都紧闭着,想要打开势必留下切割玻璃的痕迹,倒不如直接撬锁来的方便。 而让他们所有人意外的是大门竟然没有锁。 再次确认了一番周遭的安全,两名特工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掏枪在手,打开门的瞬间便一个翻身进入战斗姿态。 可惜,没有屋内没有任何对他们做出反应的目标。 难道这屋子里没人么?母子俩都被掳走了? 在黄有为的指令下,几名特工继续谨慎小心地开始在屋子里探查。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被缚手缚脚扔在大厅里沙发上的一名女性,她的嘴巴也被堵住,只留下那双将眼泪哭干的双眼,在幽暗中透出惊恐。 看到有人进来,虽然有着害怕的本能,可这名女性还是很激动,想要挪动身子,可惜始终未果。 特工们没有立刻靠近她的身边,黄有为和陈沁心也进入了房子里,他们命令先去找一下这家人的合影,以确认这名被捆绑的女性真实身份。 很快,在二楼的卧室里特工们找到了一个小相框,被摆在床头柜上,这间房里除了这名女性也的确没有其他人了。 仔细比对之后,陈沁心亲自靠近了这名女性的身边,蹲下身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到,“你是沈队长的夫人对吧?我现在可以给你解绑,不过你必须保证不要太激动,能做到么?” 沈队长的妻子虽然难以遏制自己的颤抖,却也努力用力点了点头。 陈沁心便亲自给她松绑,并且取下了堵住她嘴巴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是老沈让你们来的么?” 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避免引起这些人的反感,可沈队长的妻子还是忍不住用自己的双手牢牢抓着陈沁心的一条手臂,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一丝丝安全感。 “你可以当我们是沈队长的朋友,现在请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儿子呢?” 眼泪又忍不住地涌了出来,沈队长的妻子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出全力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才能够继续言语,“我今天和往常一样接孩子放学回来,老沈这些天都很忙,我们也不用等他吃饭,所以我就准备做好了和儿子一起吃…… 就在我们刚一起买菜回来,正开门准备进入的时候,突然有几个黑衣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推进了屋子! 他们也没让我儿子哭喊,应该是在门口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我们回家就对我们下手了。 然后……然后那些人也没说什么更没有问我什么,直接动手把我捆住,扔在了这里,随后,随后他们把我儿子装进了一个麻袋里……” 沈队长的妻子又差点泣不成声,可她依旧克制,这一次竟然使劲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这一幕让陈沁心等人无不动容,母子连心,这份恐惧无以言表,可这个女人很清楚她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的是什么,也有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坚强。 “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那些黑衣人,很快就把我儿子带走了,不过他们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想要你儿子活命,就让你老公自己看着办’,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句话! 所以我想,那些人果然是找老沈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法闭上眼睛,也挣脱不了,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老沈得罪了什么人? 其实,其实老沈这个人是一个很不错的警察,即使是这个世道,他也想为了咱们上海的老百姓们做一点事情! 在邻里之间他可是有口皆碑的! 所以,所以我不认为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而那些人都穿着黑衣服,而且都带着黑帽子,我想,我想他们会不会是什么犯罪团伙的人?是想报复老沈么? 可老沈一直没回来……反倒是你们先来了,是不是老沈也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可怜的女人又一次到了崩溃的边缘,好在陈沁心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表现得更有亲和力一点,试图去安慰一二。 “你放心,沈队长并没有出事,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对你们下手了,对吧? 至于你儿子,我们既然来了,就会使出全力去救他出来,你说的那些人我们也有点眉目了,之后我们会制定下一步计划。 倒是你,现在我们需要带你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为了能和沈队长还有你儿子好好团聚,希望你能够继续忍耐,虽然我也知道你已经足够坚强了……你能答应我吗?” 眼前这个干练美女的话语给了沈队长妻子一点点希望,她不愿意就这么放手,于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听从任何安排,只恳求能够尽快救援她的儿子。 于是,在陈沁心的安排下,沈队长的妻子被人带去了秘密安全屋,而陈沁心自己必须赶紧向陈焱章汇报这里的情况。 很快,在军统上海站一处秘密据点里,陈焱章坐在案前聆听了陈沁心的完整报告。 “你怎么看?” “古月的担心成真了,这说明敌人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而且怀疑东西已经跟着沈队长一起消失,所以他们想用沈队长的儿子来威胁……不过我有些不明白,那些人并没有在沈队长家的外面埋伏,而沈队长的妻子复述之时,那些人也并没有明确说出用交换人质的方式来获取可能在沈队长手里的东西,难道他们并不想要沈队长把东西交给他们?” 陈沁心的疑惑也同样困扰陈焱章。 这些人没有安排埋伏这事,可以考虑是他们人手不足,如果真的是李世群从外面带进来的人,的确不太可能很多,相对而言,捉一个小的就简单多了。 可为何明明抓了人却不留消息如何去交换人质呢? 准备事后再联系?这就多此一举了,而且他们的此等行事应该不太愿意引人注目才是。 更何况沈冰是上海警察总局二大队大队长,并不是一个随便拿捏的路人甲。 纵然李世群有警政部部长的身份,古绝渊就会听之任之善罢甘休了? 所以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考虑。 “这些人没有提出交换的要求,只是让沈队长自己看着办,能考虑的只有两方面,一个是他们不想留下更多的把柄,因为无论怎么交换,势必得有他们的人出面才行,而这样容易增加他们暴露自己的风险。 另一个,恐怕是他们真的并不太想把那些东西攥在自己手里。” 陈沁心能听懂自己义父的分析里第一点,若不是古月在背后推动,应该没人会怀疑到李世群身上,所以他们想继续隐瞒也是正常的需求,可为何他们会不想弄到那些东西呢? “李世群这人和丁默邨不同,他是个赌徒,而且自从跟了汪伪和日本人之后,一直以来几乎无往不利。 所以他一定无法‘戒赌’。 可若是那些东西到了他自己的手上,他还能继续下注么?拿着那些东西去威胁幕后主使? 恐怕他即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么愚蠢。 可这件事,他办成了,有什么好处吗? 在幕后指使那多点功绩?可眼下这上海还是影佐主事,那个幕后指使自己都没有站到台面上来,李世群又能捞到什么真正实际的东西? 当然,如果影佐真的失势了,而且那幕后主使成功上位,这人就会记得李世群的好? 恐怕依旧是未知之数。 所以我感觉,李世群是想再看一看后续发展。 当然,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包括和那几个老队长拼命,可东西依旧还没到他手上,他会不会计算一下得失? 此时此刻打开骰盅,无论开大开小,他自己多半都是亏了。 作为一个赌徒,我想,他应该还想继续加注,来一把更大的!” 陈沁心越听越懵,不过她在这些事上从来不会质疑自己义父的分析,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更是一种崇拜,因为自她参与抗日大业以来,她义父虽说不是无往不利,可也的确做到了料事如神,尤其是分析人,这一点她义父从来没有失误过。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可若是真的如此,这事情只会更加麻烦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焱章略微沉吟,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周旋到底,“既然已经确认这里面的确有文字可做,答应古月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不然这小子会怎么想我们还真不好说! 明天你把情况和古月对接一下,我猜想失踪的这个沈队长搞不好已经到了古月手里,只是他自己见我们时还不清楚罢了。 毕竟,一个警察,没法回家没法去警局,竟然还能在一群特务眼皮子下面消失,没有人庇护是不太可能的,而无论是谁,只要清楚这个沈队长的身份,就不会不通知古月或者古绝渊一声。 但是,你必须和古月说,无论这人在不在他手里,这件事我们都会进行到底,至于他自己要不要提供什么帮助,那是他自己的事,你说这话的时候可以拿捏一点分寸。” 陈沁心虽然不太愿意尔虞我诈,可整天和一群神算鬼谋的人待在一起,想不耳濡目染都有点困难。 很显然自己义父这事要拿自己的“名分”和“大义”高举大旗,可又期待着古月提供更多帮助,偏偏不会主动说,更不会有任何谢意…… 不由想起古月对自己义父的评价,“老狐狸”,果然没错啊。 不过陈沁心自己而言,无论如何也希望整件事情能够顺利,既能救出叶振鸿和那个小男孩,也能让日本人的罪证公之于众,这样才算是皆大欢喜。 更何况,她答应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所以,她并不打算将现在的局势对陈敬文有所隐瞒,毕竟多一人多一份力,更何况那还是大名鼎鼎的“藏锋”。 只是她并没有对自己义父说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且是回到家后偷偷和陈敬文说明的。 这点让陈敬文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的这个“傻妹妹”居然开窍了……一群尔虞我诈的大灰狼终于把一个小白兔带坏,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你希望我怎么做?” “父亲还没有制定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手里的条件还不足够,所以我们得去搜集更多得情报,可你是堂堂‘藏锋’,你一定有自己得情报来源和处理方式,我希望你能在救援叶振鸿和那名小男孩这事上出一份力,因为你一定比我更有办法。” 期待的是“救人”,而不是去涉及那些罪证,陈敬文在心里不由感慨,在自己叔叔的熏陶下,这个小丫头也固然有“政见之分”,不过她能对自己提这个要求,至少说明在她心里,还是人命关天更重要一些。 当哥哥的,哪能让自己妹妹失望? “行吧,明天我也去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交上好运。 不过这事肯定无比复杂,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无论是谁,不仅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听话的时候也要留心。” 这话陈沁心有些懵懂,不过她只需要清楚自己哥哥愿意出手便好,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让陈敬文在心里不由暗叹,“这样都拿不下古月那臭小子,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第204章 辨认尸体 平凡的一天再次来临,忙碌的人们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 看报纸的人们之中,有不少人还想看到有关叶振鸿被救援的消息,可惜现实依旧让他们失望了。 “唉……叶警官多好一人啊!而且还那么年轻!这世道……” “嘘~!别乱说!不想要脑袋了!” 简单的感慨也有着不少忌讳,人们只剩下长吁短叹而已。 不过有些报童似乎加大了力度,喊的十分卖力,“号外号外!不要钱的最新消息,古绝渊局长家里发布了悬赏令,无论是谁能够提供叶振鸿警官和沈冰警官两人的消息,古家都有重谢!” 沈冰?这名字并不熟悉,不过要说沈警官,那也是警局老人了,而且是二大队大队长。 百姓们不由多了一份关注。 “是警局二大队的大队长么?怎么他也失踪了?” “您直接拿一张一看便知,不要钱的!” 但凡有人询问,报童们都会直接奉上一张悬赏令,上面有叶振鸿和沈冰两人的画像,下面写清楚了两人的职务和所属,同时也写清楚了失踪的时间和地点。 当然,叶振鸿是被人绑架,这个容易准确判断,至于沈冰,就只是一个估算了。 不过,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效果就不止是倍增了。 “怎么这几天老有警察出事?而且都是大队长啊!” “会不会是警局被人针对了?这些天他们可没少做事,之前抓了读报纸的人和一群报童,紧接着又在搞那个‘限车令’,这些事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舆论的风向是可以引导,更可以鼓噪的。 只需要找准切入点和选择恰当的方式。 而这些,都是白夜月的计划里第一步。 这次事件,古家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而且那些盯梢的黑衣人很直观表明对于沈冰的失踪,那些人也怀疑到了古家头上。 一如陈焱章的分析一样,一个警局二大队大队长,回不了家也回不了警局,偏偏可以在一群特务的明察暗访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若非没人庇护是断然不可能的。 而在这上海城里,要说谁会首先出面庇护,自然还是古家了。 所以白夜月首先发布了悬赏令,而且特地把叶振鸿和沈冰捆绑在了一起。 有心人会觉得这就是故布迷阵,叶振鸿的事所有人都清楚,悬赏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沈冰,发这道悬赏令也不能证明人就不在古家手里。 可是,这至少是一个公开的态度,白夜月要的可不是“有心人”真的觉得古府没有嫌疑。 而是要让大多数人都清楚古府对这接连的两件事所抱持的一个态度。 说白了,就是一种造势,因为最终的事情牵扯到了日本人的根本利益,一个弄巧成拙就可能让古府受到牵连,所以在任何行动之前,白夜月首先要确保古府在名义上是“置身事外”。 毕竟,她可不会承认沈冰和那些东西在古家人手里。 随即,原本就在街面上忙着找寻叶振鸿的各方势力,现在又多了一个搜寻沈冰的任务。 在这个背景下,还真有人碰巧在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套警服。 送去警察总局确认后的确是沈冰的警服没错。 在这人的指引下,警局的人对沈冰可能出现的最后一个线索周边进行了警戒,试图搜寻更多细节。 而这个上交警服的人,得到了白夜月的亲自接见,对他提供的帮助给予了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丰厚报酬。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对于奖励的趋之若鹜。 很快,事发小巷子周边的住户们都络绎不绝地提供着各种各样的情报,比如自家门前半夜有声音,自家房顶好像有声音,自家地板下好像有声音…… 这其中自然包括一个妇人说她给自己老公晒在外面的长衫不翼而飞了。 一层层筛选,哪哪都有声音这事根本就像是闹剧,可丢了一件长衫似乎最有可能存在关联。 于是这名妇人也得到了不少奖励。 在这两名“获奖者”的心花怒放之下,更多眼红的人都觉得古家是真的钱太多没地方花了。 也正因为如此,更多的人甚至全上海的人都参与到了这次“寻宝”之中。 收到消息的影佐有点看不明白古家的意图,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又或者,是真的有点无可奈何? 可是,就在影佐思考这些的时候,古绝渊的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允许接进来之后,古绝渊竟然向他汇报了一下目前的进展,尤其是告诉他目前迹象表明沈冰有可能是自己躲了起来,因为如果是有人将他掳走,就算为免暴露脱了他的警服,也不太可能特地跑去偷一件别人的衣服给他穿上。 从这两点的来判断,沈冰有可能是在躲避什么,不过这也说明他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偏偏这人如果是自己躲起来了,他也没回自己家也没回警局,这让古绝渊有点猜不透。 可就在昨天几乎同一时间段里,古绝渊发现警局门口有好几群黑衣人,接触之下自称是七十六号的人,但是直属于李世群。 因为完全没人和古绝渊沟通过这些事情,但是他怀疑沈冰的失踪会不会和那些黑衣人有关,毕竟时间上太巧合了,早不来晚不来就是那个时间段里直接出现在警局门口。 古绝渊猜测沈冰没有回警局很可能就是和警局门口这些人有关联。 略微思考,影佐才弄明白绕了这么大一圈,古绝渊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其实昨天那场枪战,事后日军巡逻队也汇报过了当时的情况,可那些自称七十六号的黑衣人在战斗结束后便离开了,之后也没听到来自七十六号方面的汇报。 他们当时特地带走了那几个被打死或者被炸死的同伴尸体,这一点日军巡逻队并没觉得有什么,所以也没有阻止,可影佐结合事后的表现就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了。 而现在,古绝渊想要说的其实就是对影佐告了一状而已,而被告人是李世群。 之前听古月提到李世群突然回来了,影佐还觉得自己手下人有疏忽或者有被收买,而现在,他根本就是带了一堆他自己的人回来或者在上海本地也原本就有他的人潜伏。 如果是前者,就说明影佐的手下里不仅仅是疏忽或者被收买,根本就是被人渗透了。 至于后者,很显然李世群不会是为了这次专门安排的人,一定还有他更多的目的。 影佐不得不对李世群这个人更加反感,因为他暗地里搞了这么多事偏偏都对影佐隐瞒,这说明李世群很可能有恃无恐。 是南京方面的器重让他越发骄纵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日军本部里面有人和他暗通款曲? 无论如何,这颗猜忌的钉子算是埋下了。 而这,只是白夜月计划里的第二步。 日军巡逻队的人其实并没有确认昨天那几个参与枪战的老人到底是谁,而自称七十六号的人又趁着他们打扫战场时自顾自离开了。 最后留下的尸体里,只有那几个残缺不全的老者还有日军巡逻队自己人。 按理说七十六号真的要抓捕抗日分子,不太可能虎头蛇尾,所以这里面也有文章。 既然古绝渊主动告知了关于李世群的情况,影佐索性就把他叫到了日军本部确认尸体,同时被叫来的还有丁默邨。 这两人自己都没想过再次碰头居然是在日军本部停尸房的门口,不过寒暄大可不必,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日本人的地方,万一被怀疑串供就会很麻烦。 那名庞翻译倒是一直跟在两人身边,虽然影佐能用中文交流,可那些法医未必。 “丁桑、古桑,好久不见,今天让你们百忙之中直接过来,是因为这事太过蹊跷,咱们一看便知。” 特地晚来的影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切入主题,就带着二人进入了停尸房。 虽然已经清楚自己那些叔叔伯伯们都已经牺牲,可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残肢断臂,即使是古绝渊也不可能真的麻木,只是他清楚自己应该强撑一会。 至于丁默邨,他可不认识这几个人,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印象曾经见到过。 “所以,这几位其实是警局曾经的几个大队长?属于是叶云天父子的手下?” “是的,我当副局长那会他们还在,不过叶云天死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特地把这些人遣散了,因为是同时免职了所有大队长,当时在警局还有不小风波,可他没和我提过原因,而这几个人竟然一点也没有闹事的打算,不仅如此,他们还勒令了自己的徒弟不要闹事,所以当时那事很快就平息了。 顺带一提,这其中一位就是沈冰的师父。” 影佐当年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人,因为他已经和古绝渊“暗通款曲”,不然也不会有当着所有警察的面枪杀叶云天的那一幕了。 所以此时古绝渊自己说并不清楚当年有什么内情,影佐基本算是相信,不过也不会放弃怀疑。 至于丁默邨的表示,这就让影佐更加肯定,昨天那些人真的是李世群的人,而且这整件事里都藏着更多的阴谋。 “李世群?他……可他的人为什么要杀这些退了多年的老警察?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抗日分子?这么说当年叶云天……” 丁默邨此时已经清楚了,自己被叫来更多的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的确是李世群搞的鬼,和七十六号还有丁默邨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 可李世群到底还是七十六号副主任,在上海当街杀人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还是会牵连到丁默邨和七十六号的,至少会让影佐很不爽。 “古桑你怎么看?” “要说叶家父子抗日,这事当年他们的确也算积极,叶老爷子在日军正式进驻上海之前,破获过几起事关日本人的案子,他死以后,叶云天也没有放下这一块的积极态度,尤其是淞沪会战期间,他以抓捕日军间谍之名动了不少日本商人。 可要说他们是抗日分子,那时哪有这种身份?再说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出,而这几个人真的是受到叶云天的指使继续潜伏,他们又是哪方面的呢? 是国民党的?这几个警察特地在上海沦陷之前执行了特殊命令?那他们至少也得是军统中统的特务才行。 可战争爆发之前,军统中统的人干嘛会特地安排几个特务来管理警察局呢?这事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点大材小用?毕竟这些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在警局二三十年都算少的,那时候真的有军统中统么? 如果不是国民党的人,那就是共党的了? 所以,丁主任的意思是,在那所谓国共合作之前,国民党的特务们竟然会允许他们的重镇上海里,警察局局长这个位子上坐的是一个共党份子? 这事我就真的无法想象了,恐怕还得丁主任自己回忆回忆。” 古绝渊的咄咄逼人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那个时候,丁默邨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很尴尬了。 他是共党那会,他知道这里潜伏着一个警察局长么? 他叛变之后,他又为何没有把这个警察局长给供出来?又或者,想方设法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丁默邨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撇清关系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有些语塞,而且背后冷汗直冒。 “嗯,当年……的确国共两党里的确没有听说叶云天这么一号人物,想来……就算这几个人真的是抗日分子,也多半是这些年里被人找到并发展的吧……” 影佐听懂了古绝渊的意思,也明白了丁默邨的态度。 说到底,丁默邨就是想把这些人归于抗日分子那一伙,不然李世群的行动就有些缺乏理由了。 而古绝渊的说法里就很现实,无论当年叶云天到底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人,这都可以算是丁默邨自己的失职。 所以这事继续探究到叶云天那时,就有点说不完了,还是优先集中于这几个人身上。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几人一定有什么理由让李世群十分感兴趣。 而这件事,丁默邨多半是不清楚的了。 至于“抗日分子”这个名头,也只是个借口而已。 影佐突然意识到古月之前提醒他当年的某些事情幕后有日本人的身影。 那么当时的幕后之人,会不会和李世群现在的背后之人重叠呢? 第205章 万馨怡的决心,李晓雅的纠结 被陈沁心找到之前,古月正在班里思考人生。 不知不觉中班上越来越安静了,很显然是因为没了董世仁这么一号。 不过今天格外让人提不起劲,一时间没有察觉到为何会有这种心情的古月,还是在齐小飞的提醒下才知道原来万馨怡没来。 或许是习惯中瞥见的背影今天没有找到而让自己不习惯,古月倒是很好奇万馨怡为何会缺席,毕竟她一向也表现的“品学兼优”。 “还是我帮你顺口问一句吧。” 齐小飞一脸“我懂的”,就开始大包大揽。 “哦?难道不是你想和某位同学多说两句?” “想什么呢?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好吧!” 齐小飞一想起自己“女朋友”那副小骄傲的嘴脸让古月哭笑不得,反复纠结,到底应不应干涉一二,不过他总是最终放弃了,因为齐小飞有他自己的选择。 其实李晓燕也察觉到好久没有被齐小飞纠缠了,她倒不是在意这个纠缠本身,而是觉得是不是古月“变心”了?毕竟没有被齐小飞纠缠就根本没有途径来知道古月还在对万馨怡上心。 好在今天突然又重启了这段“孽缘”。 “就是有点事请个假,怎么,古少爷很想关心关心啊?” “算是吧,总归青梅竹马啊,他那人你知道的,有啥事都藏在心里,也就是我还能揣测一二,不过万小姐是真没什么事?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一定要说一声,少爷他总归还是会伸把手的。” 李晓燕自然清楚自己小姐干嘛去了,可她没法说清楚的,而且就算是她,也不知道具体去向,只清楚正在待命。 “说到这,咱也想问一句,如果小姐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又或者遇到了危险,古少爷不会明哲保身么?” “你这可把我们少爷想的太小了,别说万小姐了,就是随便一个路人甲,要是碰到了遇上了,他也会义不容辞的,没办法,就是这么菩萨心肠,改不了的啦!” 一个杀伐果断人人畏之如虎的古大少爷,竟然有一颗菩萨心肠,李晓燕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了,不过她也清楚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古月能够不袖手旁观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恐怕就算古月愿意出手,他也未必能真的帮上忙啊,小姐在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李晓燕已经记不清最开始是哪一天了,不过她不会忘记是从何开始。 那是大一刚开始没多久的一个午休,陈沁心老师突然找到了小姐希望单独聊聊,李晓燕作为贴身丫鬟自然什么时候都不能不贴身了,所以她也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从始至终跟着。 而那一次,她真的很后悔,不过她也清楚,如果自己没能知道一切,不能帮上小姐的忙,她只会更加后悔,甚至后悔一辈子。 可当时,她真的有点害怕,因为陈沁心竟然是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的人,而且是副站长。 在万家多年,李晓燕也不是一个懵懂的路人,国民党共产党那些人到底是干嘛的她自然清楚。 可她很意外,为何自己的老师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来? 原来陈沁心已经做好了充分的事前调查,至少能确认万馨怡这个人根本看不惯她自己父亲的做派。 “小鬼子真的能长久么?或许能有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可他们总归有被消灭的那天,到那时,你父亲何去何从? 其实特地找到你,不仅仅是调查了你的背景,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的天赋,远胜于我的天赋,我想传授你狙击的技术,将你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为了日后的关键行动做准备。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甚至可以举报我,届时后果会如何你自己应该好好想想。 虽然我如此直白地说了这些的确有点鲁莽,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也说明你的天赋实在让我不能允许自己错过。” 陈沁心老师平日里可不是这么“苦口婆心”的主,更多的是冷如冰快生人勿近。 不过她如此直白,也不乏威逼利诱,但是她最真挚的理由,还是看到了小姐的天赋。 李晓燕当时很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更没法给小姐任何参考意见。 “您说的天赋是什么呢?” 不曾想,小姐竟然一点也没有慌乱的神色,就这么自如地和陈老师开始了对话。 “就像你现在这样,冷静,近乎绝对的冷静,这一点可是无比难能可贵的! 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视力,我们已经清楚你的视力不仅超乎常人而且在夜色中也有足够的清晰度,这一点就算是想要训练都得不到的,正所谓‘老天赏饭吃’。 最后,就是你和我似乎有点像,总是冷冷冰冰的,不会被外界干扰,这一点作为一名狙击手而言,也是足够重要的,我自己就可以给你保证。” 万馨怡陷入了沉思,她可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面对了一名军统特工的招揽。 “可我不曾接触过枪械,而且我还是个学生,家里又是那样的状况,会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吧?” “会这么思考就说明你有意动了,至于技术,我可以倾囊相授,想来以你的天资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我。 至于你家,的确很复杂,可这不是还有李晓燕同学么? 之所以让她在场的时候我把一切都说出来,就是因为我们很清楚她对你的那份心,所以任何需要打掩护的时候,都有她不是么?” 万馨怡虽然想到了陈老师会允许李晓燕在场一定也有所考虑,可这事说到底还是太危险了,她不忍让李晓燕也被牵连其中。 “小姐,遵从自己的内心吧,至于我,始终跟你一条心的!” 李晓燕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她就是这么说了,因为她能看出来自己小姐何止是意动,根本就是心动了! 为了自己小姐,什么刀山火海都可以去闯一闯! 紧紧握住李晓燕的手,万馨怡无比感动,这份姐妹情谊刻骨铭心。 “好,我愿意!” 陈沁心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虽然她这也是在赌,可她清楚自己这一把十分值得,而且她很想为自己义父再多做点什么。 “以后你不仅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徒弟,我保证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你,不过你的存在会在关键时刻到来之前对所有人保密,甚至是自己人,这点你自己也要注意。” 那次之后过了好久,李晓燕才清楚不仅仅是自己的老师,就连校长都是一名军统的战士,而且竟然是军统上海站站长。 这个身份实在是掩饰的太好了,恐怕全上海也没人可以察觉。 不过能得到这个消息,也同样是一份沉重的信任,李晓燕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行差踏错。 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小姐并没有真的被安排什么任务,出于对小姐安危的担心,李晓燕也觉得至少能松一口气。 可惜,到了这个新的年头,小姐开始了忙碌,而且越来越忙得不可开交。 第一次任务,竟然就是直接刺杀影佐。 可影佐参与的宴会是和上海商会一起,自然少不了老爷这个商会会长了。 李晓燕很不理解,怎么会特地安排在这一次,难道不会让小姐担心老爷的安危么? 可万馨怡却说了,“这也是一种保护,对我自己,也是对我父亲。 因为只有我会更加在乎父亲的安全,那一枪不容有失。 同时,万一失败了,也没人会怀疑狙击手就是万宝来的女儿。” 而李晓燕当时要做的,是提前准备好施粥的摊位,等待自己小姐出现。 可惜,那一次行动出现了意外,军统的特遣队,也就是陆杰那些人的突然行动,打乱了陈焱章的计划。 本就是凭借超凡的天赋,蹲守在八百米开外的陈沁心和万馨怡得到指令,行动取消。 为了避开鬼子的封锁,不得不选在这么远的地方,却也实在是太远了,在现场的混乱之中,成功率太低,陈焱章为了不暴露狙击手的存在便果断中止了行动。 不过现场的二人还是仔细观察了当时的情况,发现了古月的一举一动。 万馨怡心中不由五味杂陈,她不理解古月到底要干嘛,难道是死了心要当汉奸卖国贼一条道走到黑了? 青梅竹马间的两小无猜在那一刻被彻底撕碎,虽然多年来万家和古家都形同陌路,可万馨怡也清楚当年一定是自己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古家的事才会如此。 可这一切未必就会始终横在她自己和古月之间。 直到那一刻,她清楚自己和古月终究不是一路人了。 不过当时影佐带走了自己重伤的父亲,或许也是古月的要求? 即使是被陈沁心认为是“绝对冷静”的万馨怡,在那一刻也有些慌乱了,毕竟是她自己的第一次任务。 各种情绪在那一刻混在一起并且终于喷发。 她扣下了扳机。 枪响的时刻陈沁心有些怒不可遏,险些一巴掌招呼到万馨怡的脸上,可她忍住了,首先确认了这一枪到底打在哪。 原来是冲着古月去的,不过也并没有真的瞄准那两人,更多的只是一种警告? 陈沁心不懂万馨怡当时的心思,不过她还是一把夺过了步枪,“这事我会如实和站长汇报,你自己反省反省,等待最终处理结果。 现在,按原计划撤离。” 直到这时陈沁心才发现,自己徒弟的双目已经布满血丝,她是付出了多大努力和代价才遏制了自己的眼泪? “你父亲的事……的确始料未及,我会去确认到底是怎么了,给你一个答案……” 陈沁心还是心软了,毕竟自己的徒弟依旧只是个二十出头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而已,而这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行动。 “没事的,老师,是我自己不好,我辜负了您的期待……我会好好反省的,只求您能再给我机会……” 万馨怡的泪水还是一滴滴滑落了,这份楚楚可怜让陈沁心心痛不已,“赶紧先撤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很快,万馨怡顺利抵达了约定地点,李晓燕立刻和她一起把施粥摊操办起来。 可世事真的难料,没多久古月和齐小飞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李晓燕能感觉到,小姐当时的态度已经不是平日里的故作冷淡,根本就是带上了厌恶。 她当时并不知道古月到底做了什么,只能费力地打圆场,也好让古月和齐小飞不会疑心。 可惜也就是那天之后,从那次见面开始,李晓燕就察觉到自己小姐和古少爷之间多了一道新筑的高墙,而且无法逾越…… 那天之后,小姐又参与了几次行动,而李晓燕需要做的是在家里给她打掩护。 尤其是那次声势浩大。 李晓燕真的很担心小姐的安危,尤其是她自己根本不能跟在小姐身边的时候。 可她又能如何呢?她能够拜托的人里,除了古月又有谁有那个能耐那个心思帮小姐一把呢? 只是,古月到底是不是铁了心要当汉奸? 这事又好像有了些转机,就是那一次董世仁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向他行刺之时。 李晓燕很清楚,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着自己而来,陈沁心老师一定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那动作何止快准狠? 可她应该那么做么? 万馨怡和李晓燕当时都很担心,因为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陈老师遮掩。 可就是那时候,古月站了出来,用他的“蛮不讲理”让所有人不敢对当时的事情有任何提及,同时,他又“颠倒黑白”把一切事情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李晓燕很不理解古月那么做的目的,不过她也能感受到陈老师的变化,尤其是陈老师和古月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密切了? 至少,如果是以前的陈老师,肯定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在学校里都是偏中性的打扮,西装长裤都是标配。 而现在,已经轻易拿捏长裙和高跟鞋了。 难道陈老师的改变真的和古月有关?那么古月到底知不知道陈老师的真实身份呢? 李晓燕很想弄清楚,因为她更想弄清楚古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小姐的真实身份…… 第206章 猴哥大战八岐大蛇? 陈沁心把古月叫出去单独详谈之时,简单地说明了昨晚行动的结果。 古月也把现在已经发生的种种和酝酿中的一些事情对陈沁心毫无保留地描述了。 在心底暗叹自己义父果然算无遗策,不过她也很好奇,曾经叱诧风云的“白娘子”,陈沁心自己是不曾见识的,眼下倒是机会难得。 “要让沈队长夫妻团聚么?是安排在我们的地方还是交给你?” “他们夫妻俩还是应该待在一起更好点,毕竟他们的儿子还没救出来,相互之间也有一个依靠。 至于位子,还是安排在我那吧,黄有为清楚具体地点,你让他安排,不过我那算是个秘密,你知道无所谓,可别在你们那公开啊。” 黄有为倒是很守信,没有把地牢的事情对军统其他人和盘托出,不过陈沁心现在听古月提到,也就很容易联想到多半就是当时用来藏匿张鬼尸体的地方了。 “就这么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万一义父问起来呢?你这是让我难做啊……” 古月一时间有点错愕,因为他在陈沁心脸上看到了一丝狡黠的,而这句话的确很有水准了。 “啧啧,应该说近墨者黑么?你这都和你义父你哥学坏了!” 看到古月一脸苦恼的抱怨,陈沁心莫名觉得多了一份轻松和释放,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也是,最近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是自己了,偏偏这种感觉还不错,难道我被魔鬼诱惑了么?” “额,你还信教啊?魔鬼都出来了……” 古月有些无语,这个“魔鬼”莫不是指的他自己?天地良心,他可不觉得他有过把“小白兔”带坏的循循善诱。 “以前在教会潜伏过,算是涉猎一二吧,不过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么?” 陈沁心似乎很有谈性,古月自然不会泼冷水。 “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没见过。 再说了,如果真的有,恐怕也管不到咱们这块地方,不然怎么会允许小鬼子在那蹦跶呢?也没见到哪里有圣光照下来啊。” 古月算是个辩证主义者,要说诸天神佛遍地妖魔吧,他反正没见过,所以不会直言到底有没有,可小鬼子是实实在在的,就算上帝真的存在,恐怕也管不过来,毕竟欧洲那边也打成了一锅粥。 “照你这个说法,其实是咱们头顶上的大能们失职咯?” 陈沁心的兴致似乎越来越浓了,因为她感觉能从这些论调中更好地了解古月这个人的一些思考方式,或许就能学一学自己不曾具备的一些能耐。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一定要深究的话,为啥是‘小鬼子’呢?他们小就不说了,鬼子鬼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鬼之子’的意思? 这么说来,他们头顶上肯定有一堆大鬼小鬼了。 所以,在咱们看不到的战场里,没准猴哥正在大战八岐大蛇呢! 说到底,大能们或许有他们自己的战斗,而我们的战斗总归还是得靠自己,不然猴哥要是打赢了,回头一看咱们却节节败退,他会不会鄙视咱们来着?” “呵、哈哈~”陈沁心似乎越来越轻松惬意了,有些不舍此时的感受,笑得也越来越释放越来越惬意,“果然你这脑袋瓜子里东西太多了,我这个当老师的都自叹弗如!” 古月的脸皮自然是厚的,他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术业有专攻嘛,不过能让陈老师略微轻松一点,学生也算知足了。” 知道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扯闲篇,陈沁心立刻收敛了心神,“我把行动的消息也告诉了敬文哥,或许他能在救援那个小男孩的事情上起到一些作用吧,不过即使是义父现在也有点束手无策的样子,毕竟这一次我们介入的太突然,少了很多事前准备,义父恐怕也觉得很不习惯。 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地方?觉得那些人可能用来藏匿人质的?” 的确,陈焱章是那种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人,他要谋定而后动,可眼下他入局太晚,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所以强行介入会让他自己觉得不习惯,也容易出现纰漏。 “要说怀疑,我倒是去过一幢别墅,就在我家那片地段,李世群直接让他的人把我带了过去,有可能是他在上海的歇脚点,也未必不会是一个据点。” 陈沁心觉得这地方无论如何也至少值得去看一眼,就算没有找到人质也未必不能找到点有关李世群的东西,于是她记下了具体地点,便结束了这次对话,她准备着手去安排具体事宜了。 和齐小飞一起离开时,古月还在想办法思考下一步的动作,虽然他母亲都亲自下场了,不过他也知道,母亲首先要做的是把古家和这件事情撇开关系,至少混淆视听让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 也正是这一点和自己一样,所以古月清楚即使是母亲也同样缚手缚脚。 他倒是很好奇陈敬文会如何,毕竟他偶然间得知了陈敬文的情报来源其实是周敏兰,不过传说中的“藏锋”同志会只有一招鲜么? 古月是不信的。 这时齐小飞有些欲言又止。 “你干嘛每次想说什么之前都要做一个预备动作?一定要我要求你说才说么?” 知道少爷是在挖苦自己,不过齐小飞可不会介意,“就是刚刚和李晓燕谈了下,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她说万小姐是有事去了,不过也没说什么事。 可她最后又说‘如果小姐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又或者遇到了危险,古少爷不会明哲保身么?’ 我当然说你不会了,可,你会么?” 古月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对自己的判断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啊?就算她万大小姐对我不理不睬,看在一起长大和双全的情分上,我还能真的袖手旁观么?” 齐小飞觉得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没说明白,又好好组织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感觉她话里有话,很可能万小姐真的会遇到什么难事,而且是她爹都搞不定的事情,你想啊,她爹可是万宝来,这人都搞不定的事情,那还能是小事么? 所以李晓燕担心的一定是那种十分棘手,而且很可能相当危险的事情。 我感觉她特地这么一问,一定是那种事多半还会影响到少爷你,就是万一你想插手,就算真的能插手,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牵连!” 齐小飞说的煞有介事,这让古月不由好奇。 “你可是难得多想点事情,又或者,是因为事关李晓燕么?还是说,以你对她的了解,你才能够有此判断?” “怎么说我也惦记她好些年了,对她的一言一行自然得了解啊,不然怎么展开行动呢? 虽然现在没这个想法了,不过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古月不禁感慨,齐小飞可比他自己活的坦然得多。 “哦?你现在就一门心思放在雅丽身上了?” “这是自然,我齐小飞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可这用情专一还是能做到得,也必须做到! 就算,雅丽有她的工作和任务,可只要她不是真的太过火,我都可以毫不介意,反正咱这青春到底有多长,谁也说不准,至少要对自己说一句‘不悔’吧?” 齐小飞的这番言论,让古月既佩服又羡慕,至少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行吧,你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你的事我只有支持,反正是你自己的选择。 至于李晓燕那,晚点咱们好好找她聊聊。” 午休的时候,被古月和齐小飞找到的李晓燕莫名有些紧张。 她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让古月有所怀疑,而古月这人的确猴精猴精的。 “小飞说你们有可能真的遇到事情了,而且是很棘手的事情,所以我再问问,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用客气。” 李晓燕依旧犹豫,她其实一直都很怕古月,尤其是被小姐“训斥”几次之后,因为她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小姐的秘密。 如果古月真的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到时候会不会出卖小姐? 这才是她恐惧的根源,因为她深知自己没多大能耐,绝对不会是古月的对手,而一个简单的对话,甚至一个不自觉的眼神和小动作,恐怕古月都会思考更多。 因为他清楚,从小到大都一直清楚,古月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古少爷,能不能看在认识很长时间的份上,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李晓燕这么认真的表情,让古月意识到齐小飞所料还真的一点不差,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观察李晓燕怎么这么在行? “你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吗?准备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 敢这么直接当着古月的面问出来的,恐怕整个上海也找不到几个人。 倒不是说没几个人真敢,而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问的。 更何况那些真敢问的了。 齐小飞有点尴尬,毕竟是他拉着少爷来询问详情,结果李晓燕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好在古月没有什么需要介意的,微微一笑,“你看我像吗?” “说不好,其实正因为从小就认识你,所以我清楚你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可是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从小到大都看不清楚,当然了,我本来就笨,所以看不清楚也很正常。 可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你当时冒着枪林弹雨跑去救了影佐……难道不是因为当汉奸当习惯了?” 李晓燕鼓足了勇气,甚至有点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可她清楚自己真的没能耐多帮小姐什么忙,而眼下,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替小姐排除一些隐患,或者,找到一个强援。 “哦,那时啊……其实吧,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不出手的话,包括你家老爷在内的那些人,应该都会死在影佐前面。” 这个答案是李晓燕始料未及的,可这话难道不是一种借口么? 她有些无法判断,可古月表现的太自然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这挂在脸上的微笑都和他平时的一般无二。 李晓燕有点自嘲,她鼓足勇气的结果竟然还是一无所获,难道要无功而返? 不,她不甘心。 可她更加害怕了,因为再往前一步未必不是万丈深渊。 “如果……如果当时老爷不在那,你会这么选择么?” “应该会吧,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呢,简直就是哀鸿遍野。” 李晓燕咬了咬牙,她想再倔强一次,再深究一下。 “如果……如果当时小姐也在场,而且受伤了,一边是影佐和那些人,一边是小姐,你会怎么选择呢?” 李晓燕的执着让齐小飞都有点看不懂了,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从未了解过这丫头一般。 为了表示自己很认真,古月竟然收敛了笑容,“应该这么说吧,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所以遇到你所说的这种抉择之时,我会首先考虑自己身边人,比如亲戚朋友的安危。 无论是你小姐还是双全和你,如果放在天平两端的话,我肯定首先会去在乎你们的安危,之后再尝试去解救其他人。 当然了,你们家老爷的优先级会很低,和其他人区别不大。 至于影佐,他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啊。 这么说可以理解了么?” 李晓燕突然无法抑制地哭了,眼泪哗哗往外流,不过她还是很克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愿哭出声来。 只是她也没再继续多言,对着古月好好鞠了一躬之后便跑开了。 这让古月和齐小飞有点面面相觑。 “这反应……我怎么看不懂了……” 如同丈二和尚一般,齐小飞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只可惜,他看向古月之时,后者也和他没太大区别。 “可能……她家小姐真的遇到什么难事了吧……对她而言,小姐的安危应该比她自己更重要才是。 不过应该也不是立刻就有危险,不然这丫头也不应该在这里和我们打哑谜了。 想来,她最近的压力有点太大了,所以不小心释放了一下?” 第207章 雅丽的独家敲门砖 待命的军统特工们得到了陈沁心的指令,他们的目标是前往探查古月所提供的疑似李世群秘密据点。 现在是大白天,直接摸过去风险太大,黄有为等人决定伪装调查,先从外围开始。 不知是不是出于一定的私心,黄有为安排万馨怡和他自己搭配成在附近看房子的新婚小夫妻。 这个安排得到了不少其他特工的“鄙视”,不过万馨怡自己没有说什么,似乎毫不介意。 可以理解为这个态度是为了工作尽职尽责,又何曾不能说这是对黄有为的亲密举动“不算反感”呢? 反正黄有为自己很得意,只是这算盘打的噼啪响让雅丽都受不了了。 最终出于更专业的建议,雅丽觉得万馨怡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太少,而且习惯了冷冷清清,很难演好一个“新婚妻子”的那种幸福洋溢,所以这个角色还是雅丽自己勉为其难地胜任了。 万馨怡当然也不会有意见,这次算是她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提前行动,而且是自己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 对于她而言,服从命令算是天职吧?所以现场指挥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呗,而指挥自然是黄有为和雅丽了。 虽然黄有为军衔最高,是主要负责人,可这种搜集情报的工作,雅丽才是更加得心应手的一个,她的建议才是一锤定音的关键。 黄有为不好继续“强扭”,只能妥协,不过在开往别墅区的车上他还是不得不忍受雅丽的调笑。 顺带一提,由于警局“撂挑子”,街道上事关“限车令”的事情也越来越宽松了,而且影佐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去处理,这方面有点虎头蛇尾。 “看不出来啊~!咱们黄副官也有以权谋私的一天呢!” 面对雅丽那一脸的玩味和甜到发齁的声线,黄有为忽然有点后悔,他觉得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呢?关键是还没弄成…… “首先,我已经不是副官了,其次,听你的安排是对你专业的信任,并不是说我的安排就一定有问题!” 只剩下嘴硬的黄有为并不能让雅丽收敛,尤其是她很肆无忌惮地半倚在黄有为身侧,吐气如兰。 这让黄有为更加受不了了,因为明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调戏”,可偏偏作为一个男人很难镇定自如。 柳下惠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何况他刚刚想当的明明是周幽王…… “话说,你这化妆技术可以啊,明明感觉哪哪都没怎么变,可看上去又觉得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嘿嘿,什么叫专业?这就是了! 你这动不动只知道弄个胡子带个帽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我可是专门找了大师学的,他们那才叫神乎其神!” 看来雅丽为了自己的工作也没少用心,并不是整天泡在夜总会里混吃等死,黄有为不由有点觉得自己会这么想很抱歉,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转移他此时的窘境。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得说说看,怎么就看上那小丫头了呢?不怕副站长对你不客气?” 雅丽终于自己放开了黄有为,这难得的喘息机会还没有抓住,紧跟着“逼供”又来了。 黄有为也不禁问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些想法呢?是那一晚的惊艳?还是因缘际会?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只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没谈过一场恋爱,也没体验过喜欢一个女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重庆那边来的竟然如此“纯情”?雅丽很难相信,不过她也能猜到一点点端倪,如果黄有为不是一个矢志报国的热血青年,也不会从那边过来了。 所以平日里作风严谨也算合情合理? “可你知道你找的这个小丫头,和古月之间关系匪浅啊,你就不怕把那个家伙惹急了?别看他整天一脸和煦,他狠起来准保让你不寒而栗。” 黄有为还真不知道这点,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清楚雅丽现在借用的身份是“小飞哥的女人”,所以应该会知道一些内情?那么这就不是无中生有了。 “可我在学校里,不只是听说,也亲眼看着他们俩之间根本没有交际嘛,万馨怡好像对古月有点不理不睬的样子,或者说就当是不认识的,而古月自然也没有主动凑近的举动,难道是装的?” “这倒不是,听小飞说古家和万家本来是世交,他们几个从小到大都是在一起的,可后来万宝来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古家的事情,两家就有点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青梅竹马这事,谁有说得准呢?或许明着看他们之间是没有什么,可这会不会只是做给家里大人看的?那么暗地里呢?心里面呢? 我反正提醒你了,可不能冲动行事,不然古月那家伙肯定连站长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这话就让黄有为不禁吞了吞口水,他可是亲身体会过古月做事情是什么方式,那一张通缉令差点把黄有为给活活憋死。 不过黄有为也清楚,古月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而且他的确很看重自己这份为了国家人民而奉献的心。 所以那件事情,古月愿意不再提了。 可黄有为很担心那件事只是搁置并非真的放下,毕竟总归自己和陆杰的关系是撇不开的。 万一古月心里还有惦记,眼下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理由? 一时间,黄有为还真有点不寒而栗,明明只是自己在左思右想而已。 “你俩收敛点,有人来了。” 听了一路有的没的,“司机”莫名憋了一肚子气,可现在工作要紧。 果然是标志性的黑衣黑帽,可这里还没有真的靠近目标别墅,中间还隔着一栋,足见这些人铺开的范围很大。 “你们是什么人?这车不是我们这的吧?” 拦下黄有为三人的小轿车之后,两名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同时亮了亮自己腰间的手枪。 “两位大爷,别误会,我们老爷夫人是来看房的,听说这里房子不错,就想来瞄瞄。” “看房?”其中一名黑衣人特地瞅了瞅车内,倒是没从后座的两人身上看出什么异样,“你们知道这片地方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嘛?跑这里来看房?” 很显然两名黑衣人十分谨慎,如果没有一个更准确的说法这里就出问题了。 “哎哟,这位小哥是看不起人啊~!不过也是,我先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不过最近手头总算宽裕了一点,这不有机会咱们也想着往高处挤一挤不是么? 所以各方面总归也得往那些真正的大佬身边凑凑。” 这名“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却一点也没有过分,柔媚中三分睿智,娇俏中不失温软,而她说话倒是很实在,一点也没有真的恼怒。 这两名黑衣人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感觉还是需要追问一下。 “这位夫人说的也是在理,我们兄弟说话放肆惯了,还请见谅,不过二位这是要去哪看房啊?据我所知这个时间里,这一片其实没有几乎人家主人在家的。” 饶是雅丽的脑袋转的够快,她也真不知道这里还有谁住着,更别说这个时间点里有人了。 略微思考,也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说了,“其实吧,前段时间的一次晚宴上,我们有幸结识了古局长的几位夫人,就想着用看房的名义来走动走动……” 一听这话,两名黑衣人倒是没再说什么,手一抬便放行了。 “真有你的,这话编的一套一套的!” 莫名紧张的黄有为真没想到敌人会这么主动地查车,要知道他都还没看清楚目标别墅的样子,不过这也说明对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对,古绝渊的面子这么好使么?我感觉这里面还有古怪啊……” 雅丽有些莫名的心悸,刚刚的急智的确说得通,可她也不觉得自己搬出古家人就可以畅通无阻,毕竟这些人的背后是李世群。 可为什么呢? “对了!副站长提到过古月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当时他刚离开家没多久就被人堵住直接带过来了,这么说来,古府外面也被这些家伙盯上了?!” 这就是了,雅丽也终于懂了为何刚刚那人会不再多言,原来他不是放心,而是后面还有人盯着。 万一自己这行人没有去古府,势必就暴露了。 不由扶额的雅丽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看来咱们这会不去古府都不行了……” 黄有为也是同感,可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这些人怎么进去古府呢?说进就能进了?那可是古绝渊的家啊! “还能怎么办?把古月搬出来呗,你等下少说话,就让我来吧。” 别无他法,黄有为只能听从雅丽的安排,不过这种无把握的仗接连出现状况,今天看来是不太顺利了。 “司机”心中不由腹诽,这两人刚刚那有的没的聊了一路,要是提前多想想可能发生的事情,会这么需要临场应变么?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尤其是作为一名“司机”,可不能对老爷和夫人有任何意见,不然就是嫌暴露的不够快了。 很快,三人的小车来到了古府大门口,黄有为对门卫说明了来意。 “在下姓黄,这是我爱人茉莉,我们是在‘万象乾坤’和古大少爷结识的,听说这边的房子不错,想要来看看,这会正好有空,便来叨唠一二,麻烦这位小哥通传一下。” 门卫们心里自有论断,毕竟这偌大个上海里,想和自家少爷套近乎的还在少数么?至于什么“万象乾坤”,也只是说个地方试图增加点可信度而已,毕竟谁不知道少爷没少去那? 不过他们还是如实汇报给了大夫人知晓。 白夜月略微思考,这个敏感的时期有人来看房?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妨见见。 于是三位夫人在大厅里接待了黄有为和雅丽二人,“司机”把车停在了院子里一个人守在车旁。 还没开始正式交谈,段玉环就在白夜月耳边说了几句,“这两人不像是高手,不过那个司机多半不简单。” 原来仅仅是看上几眼,段玉环就对这三人有了初步判断,不得不说这个眼光的确独到。 白夜月不动声色,没有特地回一句。 “二位是犬子的朋友?倒是没听他提起过,不过来了就是客,快请坐吧……来人,奉茶。” 其实刚下车的时候,“司机”就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不少视线的注目之下,莫名紧张起来,因为这些视线如有实质,更像是盯紧猎物的捕食者! 可他不动声色间并没有察觉到视线来源,尤其是确认了并非来自明面上那些门卫或者古府佣人,“司机”只能悄悄提醒黄有为二人一句“一切小心”。 这反倒让黄有为更加紧张了,他倒是真的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不过雅丽依旧淡定从容,虽然心中正在不自觉地打鼓,可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位一定就是大夫人了吧?果然倾国倾城,难怪大少爷眼光那么高呢! 要我说啊,在三位夫人的陪伴下长大,恐怕这大上海里也没哪家小姐能入得了大少爷的法眼咯! 更别说我们那的姑娘们了…… 不怕您笑话,大少爷每次到我们那都不怎么喝酒也不找人陪伴,可我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存着一步登天的小心思呢?从来没有一个气馁的,只会更加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博得大少爷得青睐。 可惜啊,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雅丽就不一样了,这丫头不仅有模有样,而且歌舞上是真的很不简单。 更关键的,是她目标明确,也不和我们一起围着大少爷凑热闹,而是找准了小飞哥! 现在啊,她可是能以‘小飞哥的女人’自居咯,没得羡煞旁人!” 这段开场白把黄有为都听愣住了,若非雅丽偷偷捏了他一把,肯定要坏事。 不过这个小动作也没有逃过古家三位夫人的法眼,只是她们现在更加好奇的还是“小飞哥的女人”这几个字。 很明显,她们听懂了雅丽就是在说她自己是个“舞女”,所以换言之,齐小飞也找了个舞女…… 第208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老齐,关于这个雅丽,可有听小飞提起过?” 二夫人脸上依旧淡然,不过她内心还是有些微词,齐小飞和一名舞女不清不楚,这事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不过叶云瑶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女儿,毕竟几个小家伙平时走的近。 而三夫人就很直白地一脸看戏了,如果面前摆上一盘瓜子她肯定已经嗑起来。 可大夫人不能事不关己,总归是古家人的事情,而且正如她自己常说,把齐小飞当成半个儿子,自己儿子都没放浪形骸,这半个儿子怎么就把持不住呢? 被突然点名的齐书记也有点一时语塞,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至少很信任自己儿子不会胡来,至于和谁好,毕竟也那么大了。 “这孩子以前还是会和我们老两口多说点每天的见闻和趣事,不过最近少爷似乎太忙了,所以小飞也跟着一起没有闲暇,回家后除了吃饭就是倒头大睡了。” 这话说了又好像没说,不过白夜月听懂了里面的意思,至少无论如何,老齐是不会反对的。 既然亲生父亲都无所谓,自己这半个当妈的还要多说什么呢?不过她也还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雅丽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可以在自己儿子的眼皮子底下把小飞拿下,恐怕多半不会是省油的灯。 “茉莉小姐,既然提起了,不妨多说说这位雅丽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才貌双全吧,小飞也算我半个儿子,我这个当娘的已经被你勾起了好奇心咯!” 刚刚那么简单的一句对话,雅丽其实已经看出来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其他人又是怎样的心思。 当然,最好猜的还是段玉环,那眼神都在催促自己多讲一点新鲜的了。 可惜,白夜月和那个齐管家都不是易与之辈,雅丽虽然佩服自己“敲门砖”选的好,却也不能在这方面多往下发散,毕竟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说从认识到现在,都是自己一步步让齐小飞坠入温柔乡吧? “要说这雅丽吧,的确长得不赖,可这里坐着三位夫人啊,看惯了什么叫倾国倾城,想来小飞哥也不会太在乎长相了,毕竟这只是为难自己。 据我所知,这个雅丽是从南京来的,其实总共没有来多长时间,可她本事是真的不小,歌舞方面已经一跃成了咱们那的头牌,更关键是她好像很会来事,什么达官显贵都能说上两句。 还有一点,她很主动地揽下了帮古大少爷在我们那搜集整理情报的工作,这一点恐怕才是她真的聪明所在,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咱们这些没排面的人,如果没有幸运到有一个好归宿,”说到这里,雅丽特地看向了黄有为,还把两人的手合在了一起,“那就只能多考虑考虑出路了。 听她说过一句‘以色侍君焉能长久’,好像很有道理,所以她能得到小飞哥的青睐多半是真的有一些我们这些一般舞女不具备的才干吧!” 黄有为是真的越来越佩服雅丽了,这自说自话还是自卖自夸,偏偏可以一点也不喜形于色,根本就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或许正如雅丽自己所说,这就是专业。 而此时此刻,黄有为只能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以求尽量少一点破绽。 在白夜月看来,这番叙述中的“雅丽”似乎真的很不简单,尤其是那句“以色侍君焉能长久”,这可不是一般的舞女能够想到更不能靠自己就说出来的。 所以这个雅丽背后还有其他人?她接近小飞的目的,还是为了靠近自己儿子? 这么想似乎很有道理,比如她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帮自己儿子整理收集夜总会里离散的各种情报。 可这也未必不是打着自己儿子的幌子替她自己收集更多的情报! 所以这人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又是什么人呢? 莫不是抗日组织的潜伏人员?! 这个想法其实很危险,不过白夜月自从清楚自己儿子的底细之后,也不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已经千丝万缕撇不开了。 而这个方向或许最有说服力,顺带也能解释为何自己儿子可以放任雅丽的种种举动了。 有了这个打算,白夜月便不再多问下去了,至少她不会相信这两人真的是来看房子的。 可这两人的突然造访,一定有某种原因,如果他们不说,自己这些人也不可能清楚,就说明他们并非早就计划如此? 一番思量,白夜月料定如果这两人真的只是看看房子便折返,恐怕是和外面那些黑衣人有关了。 “既然二位想要看房子,那不如就让我们三姐妹带你们转转吧?” “这简直受宠若惊了,怎么好意思呢?” 客套话该说还是得说,可雅丽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半推半就地挽着白夜月一起去看房子了。 而齐书记负责继续招待坐立不安的黄有为。 这幢别墅有两层,大厅中空,楼高很可观,几个孩子的房间在一楼,几位长辈的房间在二楼,古绝渊没有单独的卧房,他除了一个当摆设的书房以外平日里都睡在大夫人卧房里。 院子里还有另外一栋,是所有佣人住的地方,那里一楼给了齐家,其他人住在楼上。 在白夜月的介绍下,雅丽也没有多言其他,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哪哪都是新奇。 不过,当一行四人进入古绝渊书房之后,叶云瑶转身把门给带上了,而段玉环直接出手扣住了雅丽的手腕。 “三位饶命啊!” 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可这个求饶的表现还是很到位的。 “的确不是练家子,不过她应该练过枪?二姐你来看看。” 段玉环通过检查雅丽的脉络确认了自己的观点,可雅丽的手上有些微老茧的样子,部位很可疑。 “应该不会错的。”略微观察之后,叶云瑶做出了肯定的判断,随即直接在雅丽的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便在大腿根部的绑带上找到了一把小型手枪。 “额……您这手法也太专业了……” 尴尬一笑,雅丽就这么被人缴械,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不过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想来自己应该是暴露了才对,不然这几人也不会特地跑到这书房再下手。 再说了,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估计都没法在段玉环手里走一招。 其实也不是她自己偷懒,只是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为了更多去搜集情报,而正常的训练,尤其是杀人的功夫,练多了就会让自己身上的肌肉太过明显,这对于柔弱无骨的雅丽而言可是会“减分”的,所有不得已只能放弃。 不过练枪她倒是没有松懈,也只有这么一个保命的途径了。 不曾想,叶云瑶一把撩开了自己的裙摆,算是告诉雅丽为什么自己这么清楚藏枪的位置。 “所以,你就是那‘雅丽’了,我猜的没错吧?那你是姓国呢还是姓共?” 白夜月脸上哪还有刚刚的和煦,此时此刻似乎掌控一切的狡黠让雅丽不寒而栗。 “果然逃不出大夫人的法眼,不过我的确是大少爷的朋友,那什么‘小飞哥的女人’恐怕您已经猜到了,更多的算是我为了方便搜集情报而必要的身份。 今天贸然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兵行险着。 我们奉命在李世群的别墅周边探查,不曾想那些黑衣人的警戒线扩散了好远,我们还没真的靠近就被拦下了。 所谓看房的借口没有真的可行,不过我提到古府之后他们便放行了,这反倒让我们有些怀疑。 一番思考,想来是在古府周边也有他们的人了? 所以除了真的闯进来,我们也别无他法,还请三位夫人看着大少爷的份上高抬贵手,毕竟我们也是为了替大少爷救援一个无辜的小男孩……” 雅丽不仅坦诚而且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白夜月又好气又好笑,如果别的特工都和她这样容易求饶,那还怎么抗日? 不过她也知道,这人不是一般的精明,很会见人下菜碟,若非清楚自己的底细,这人的表现也断然不会如此。 更何况,她依旧没说自己到底“姓国还是姓共”。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敢劳烦三位夫人,咱们就轻轻松松好聚好散,我们也算完成了‘看房子’的任务,便可以避免被更多怀疑了。” 既然如此,白夜月也没有多言,让叶云瑶把枪放回原位后便继续带着雅丽又看了两个房间。 这次突然的造访就算正式结束了。 齐书记负责亲自送几人出门。 离开后,雅丽在车里长长吐了一口气。 “唉,我算是知道古月那家伙是怎么贼精成现在这样了。 把他几个妈一看,真的不得不感叹一句,还好没和古府为敌!” 虽然不知道雅丽和几位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黄有为也能听出来这话里的“佩服之情”,以及更多的无奈。 “那接下来?” “话说,指挥官不是你自己么?” 被雅丽一脸鄙夷地白了一眼,黄有为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者多劳嘛,我一定会据实汇报此次全靠你的临机应变。” 知道黄有为这人假正经,雅丽也没有再多开玩笑的意思,不过她也的确很难抉择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毕竟就算刚刚的临机应变能够让那几个黑衣人不再怀疑,却也根本无法靠近李世群的别墅,这次化妆侦察只能中止了。 不过她觉得李世群的防范意识这么强,不管是不是在别墅里藏了人,至少也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地方值得闯一闯。 黄有为赞同这个想法,决定回去后和大伙好好商量一二,将目前的情报汇总后一并汇报给陈沁心知晓,要真的突入只能等晚上了。 看到刚刚搜查的车辆又出现了,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再次拦截。 事实上古府附近的人已经汇报了刚刚这辆车开进了古府院子里,而且车子停在院中,司机一直在车旁。 只有一男一女进入了古府内部,并且待了一段时间后,是古家几位夫人送他们出门,而那名齐管家亲自送他们上车。 顺利返回后,雅丽又得瑟了一下自己的机智,不过也不禁感慨古府真的都是怪物,让那些人来当特工肯定比自己专业。 黄有为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虽然他就算单独面对那个齐管家的时候都觉得莫名紧张。 可他觉得自己这次也算没有太拖后腿,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你得了吧,若不是你的表现太差,那几位就算都是属狐狸的也未必能那么快察觉到我们的不对劲!” 不曾想,黄有为竟然有点知耻而后勇的表态,他恳求雅丽教他伪装的技巧,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那两撇胡子真的没什么欺骗性可言。 可惜,雅丽不是那么容易答应他的,借口自然是太忙。 收到消息后赶来的陈沁心听取了黄有为的完整汇报。 “你们胆子也是太大了!不过临机应变也是无奈之举,我只希望你们下次行动前先做好更多预案,把一切都赌在急智上就是侥幸。” 黄有为等人很认真地聆听领导的教诲,也做出了自己该有的保证。 “既然古府周边也有人盯着,古家大夫人就没对你提过些什么吗?” 这时那名“司机”主动补充,“其实我刚开门走出车外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不止一个视线锁定,偏偏我察觉不到视线的来源……想来,古家一定还有明面上以下的暗中力量来守卫他们自己房子。” “嗯,这个的确如此,之前派过去盯梢的人就差点被逮个正着,所以站长才取消了对古府的盯梢,我也听古月说过,是他父母在江湖上的朋友吧,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原来古府果然没那么简单,“司机”有点后怕不已,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过多的举动,也对黄有为和雅丽二人颇有微词,这两人实在是心太大了。 可雅丽忽然来了精神,凑到陈沁心耳边嘀咕道,“副站长啊,古大少爷连这种事都对你说了足见信任。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日后和古家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啊,尤其是那三位夫人,一个比一个夸张,尤其是古月的亲娘!” 陈沁心倒是不清楚为何雅丽突然这么说,毕竟她一时半会也没听说自己有任务要去和这些人打交道,不过她能听出雅丽所言非虚,尤其是古月的只言片语中的确有过类似的说法,所以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并且对雅丽的提醒表示了感谢…… 第209章 藏锋的明察暗访 经过一番伪装的陈敬文出现在日军本部外的一个报亭旁,他买了一包烟。 很奇怪的是他直接打开了这包烟并且拿出了一根,可他并没有叼在自己嘴里,而是递给了报亭老板。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么?” “还是警局叶队长的事情,不过警局二队的沈队长也失踪了,古家发出了悬赏令,任何能提供线索的人都可以得到丰厚奖励。 悬赏令上有他两人的信息和照片,据说真的有两个人因为提供了和沈队长有关的消息便得到了古家大夫人的亲自答谢! 如果您想碰碰运气,不妨拿一张悬赏令去?这个不要钱。” 其实街道上沸沸扬扬的事情,陈敬文早就一清二楚,他此时跑来不是为了买包烟或者买一份报纸,而是为了留下点什么东西。 拿了一张悬赏令仔细端详,“这年头真的是,当警察的都被人绑了,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遇到事了还能找谁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话也别挂在嘴边,容易惹事的。” 谢过了老板的提醒,陈敬文便离开了报亭。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日军本部的庞翻译也出现在了这个报亭。 “欸?老板,你这怎么有一包刚开封的烟啊?还拿了一根出来,好像就是你自己叼住的这个牌子?来,给你。” 翻看报纸时,庞翻译发现了一盒烟,正是陈敬文刚刚留下的,而老板自己怕这里一个不小心着了火,便始终叼在嘴里过过瘾,并没有真的点燃。 “是刚刚的客人落下的,他好心给了我一根,我这就怕一个不小心打盹的时候着火了,所以还没抽上呢,我先收着吧,如果他再来了就还给他。” 庞翻译也没有过多在意,拿好自己要的烟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发现自己刚买的烟不见了,陈敬文一路找着找着便回到了报亭。 老板依旧客气,把刚刚那盒开封的烟还给了他,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下次注意些,烟瘾来了手边却没有就该自己难受了。 再次谢过老板后,陈敬文便真正离开了。 回到据点,卸下伪装,陈敬文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刚刚的烟盒,将烟卷一根根拿出来摆好。 一一审视之后,找到了其中一根不同的。 这一根烟里的烟丝很少,而且将卷纸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张卷成卷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鬼岛凉子”。 原来这就是“藏锋”的另一个情报来源,竟然是出自日军本部内部。 知道一切来龙去脉之后,陈敬文立刻就联想到什么是他自己能做的。 要说找人或者搜寻街面上可能的线索,他一个人是断然不可能比得过其他各方的。 不过,古月既然怀疑日本人内部还有暗地里和影佐不对付的存在,就未必没可能从影佐的动作中顺藤摸瓜找到这么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陈敬文的眼前。 鬼岛凉子,和影佐同属特高课梅机关,不过这些年一直地调,又或者她的行动都成功地掩人耳目了,针对她的情报并不太多。 可影佐这时候突然查这么一个人,多半不会是毫无根据,毕竟那可是影佐,在古月的提醒下,这人应该清楚他自己正面临着怎样的局面。 所以,鬼岛凉子就是李世群背后的人么? 陈敬文对此高度怀疑,也就顺着推断当年的事情多半和她有关了。 想要论证这件事情,也并非没有办法,李世群依旧是个突破口。 既然李世群能够瞒着影佐返回上海,就说明出入交通站点时有日本人给他们放行了。 不然影佐的人最近一直都在严查,多半会弄出不小的动静才是。 以目前的已知情报而言,这次李世群带回来不少人,不仅能四处盯梢,而且能够直接发动袭击。 这样的规模纵然日本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边的百姓们也未必都能一点“热闹”都瞧不见。 于是,陈敬文准备先去火车站碰碰运气,毕竟直接坐飞机过来,这事有点太显眼了,怎么可能瞒过整个机场的特高课特务? 如果整个机场的特高课特务都可以不是影佐的人,这人也没资格还在那个位子继续坐着了。 上海到底是大都市,纵然影佐的人严查各处进出口,也不会让人流真的变成稀疏。 可惜,越是这样越难让那些人成为焦点,恐怕想要找到突破口还需要一些运气。 又换了个装扮,陈敬文随意地在火车站外面转悠,和周边的小商贩还有黄包车夫扯着闲篇。 “小哥你不是真的这么有空对吧?我看你已经转悠了有一段时间了。” 一个卖烤红薯的老者如是说道,让陈敬文起了兴致。 “大叔好眼力,我的确是想在这边碰碰运气。” 没有丝毫慌乱,陈敬文早就在心中有了对答的腹稿,他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可以说是一名“私家侦探”,不过也只是个小角色,没什么活计的那种。 “为了这上面的两人对吧?其实吧,现在全上海和你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顺手拿了一张悬赏令给陈敬文包了一个烤红薯递过来,原来这老者不知道在哪弄来了一摞悬赏令,反正不要钱,他就直接拿来当包红薯的纸用了。 被人“强买强卖”,陈敬文也没有不悦,掏了一块大洋,在接过红薯的时候放在了老者手中。 “大叔您这人来人往,生意应该相当不错吧?方便的话,给我讲讲这几天的轶闻趣事呗,没准我真能交上好运呢?” 老者一点也不含糊,特地查验了一下大洋是不是真的,随即更加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其实吧,这里离叶警官出事的地方很远,而且人多眼杂,绑匪不太可能特地选择绕道经过这里。 不过今天也没少人来问东问西了,他们或许是觉得绑匪会不会把人带出了上海? 可我这个老家伙都清楚,哪有绑匪特地把人从城里带出去的?又费事又危险,而且要谈条件就更麻烦了!” 这个老者看来是个“老江湖”了,在这里没上看过车站内外的“血雨腥风”,恐怕多年来那些帮派火拼之类的事情都有他这个观众。 又或者,他自己也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去?不然怎么会这么门清? 陈敬文的兴致更浓了,“大叔您说的在理,不过也未必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要知道这次被绑架的可是上海警察总局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无论是警方还是古家,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无论这个绑匪所图是什么,他在上海都不可能有真的安稳了,未必不会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特地把人带出去之后,再谈条件。” 老者眼前一亮,似乎觉得这人说的的确有道理,“难怪那么多人来碰运气,看来这种运气也需要一些真的有想法的人才能碰的上啊!” “虽然我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人物,不过私家侦探这职业嘛,其实或多或少都得碰运气的,只是也不能等着天上掉下馅饼,想要提高一下自己的‘运气’,就得动一动脑子了。” 老者的谈性也被勾起,他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似乎的确有点不一样,更何况给的价格也不一样,便准备把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都好好搜罗一遍。 “要说叶警官被绑架的那天之后,这段时间里火车站其实一直很太平,除了今天开始有像小哥你一样问东问西的人以外,就和平时没区别。 不过叶警官出事的前几天,我倒是记得有一点特别的东西,不知小哥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 “能听故事自然是好的,一会听饿了还能再来一个红薯。” 老者很高兴眼前之人特别会来事,讲起来也不由有点兴高采烈了。 “要说已经好几天了,我记得是那晚到处都有巨大响动之前的一天,这里还没有现在这么戒严,不过也有一堆日本人里里外外搜查了。 当时有那么一些人,三五成群地从车站里出来,穿的各式各样,不过都拎着一个手提箱,然后他们出来后的方向都相同,刚好没来我这。 因为当时出站的人不多,所以我们这些等着生意的小贩都干巴巴地盯着那些人,偏偏他们不来。 而就在那时,一个客人偷偷跟我讲,那些人不简单,他在车上的时候差点出事了,因为他路过厕所的时候看到那些人腰里别着枪! 还好他慌忙下躲开了也不敢声张,不然未必能逃过一劫。 不过我当时虽然只是笑笑没有表示什么,可我清楚,那些人应该真的不简单,要知道那时候可是有日本人在搜身,他们能带着枪从车站里面出来,肯定就是日本人一伙的了!” 听的津津有味,陈敬文为了感谢老者提供的故事,还真的又花了一块大洋,不过他此行的确有所收获。 在古月的说法里,他给那些老队长提供武器其实并没有两天,而且那些人是和叶云瑶见过面之后提出的要求。 为何多年来都沉静的他们突然有了如此要求?而且刚刚拿到军火便直接和人干了一仗? 或许,这些老队长就是和叶云瑶会面之时察觉到有人跟踪了。 而当时,应该还不是李世群的人,可恰恰是幕后之人觉得有点不对劲,便下令李世群带人回来了?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陈敬文感觉至少时间上对的上。 如果真是这样,至少说明这些年来幕后之人一直没有放松对老队长们的关注,不然也不可能真的察觉到他们一起和叶云瑶会面的事情。 既然如此关注几个当年都算不上涉事的老队长,就说明这幕后之人一定用了自己的办法,把范围缩小到了这几个人的身上。 或许是叶云天去见牢里那人的时候被人察觉了。 可叶云天是那么死的,古绝渊的嫌疑应该能够排除,同样,叶云天的儿子叶振鸿就算不能排除嫌疑,至少也不会有很大可能,毕竟他当时也不算大,而且因为叶云天的死和古绝渊闹得不可开交。 如果叶云天真的提前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又怎会特地再把自己儿子拖下水呢? 这么想来,那几个老队长的戏份就重了,他们被盯上才更有说服力。 可是,陈敬文又想到自己妹妹所言,那几个绑走小男孩的人并没有留下更多要求,也不说交换人质,只是让沈队长看着办。 这里面又是为何? 他们是李世群的人应该毋庸置疑了,可李世群明明就是被叫来处理问题的,偏偏把人绑架了却不要求拿当年的物证去换么? 思来想去,陈敬文觉得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李世群其实不想拿到当年的东西,因为这件事比表面看上去的更复杂,即使是李世群也不愿意涉事太深,又或者,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拿到那些东西之后又能干嘛。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世群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要的是什么…… 两相比较,陈敬文认为这两个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如果是第一种,恐怕李世群是想赌一把,因为这人是个“赌徒”。 可若是第二种,那就更有学问了。 李世群明明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要的是什么,是不是说明他在当年的事情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戏份? 既是如此,幕后之人又凭什么信任李世群呢?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李世群来做? 李世群又为何要如此尽心尽力呢?明明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要找的是什么? “鬼岛凉子”。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陈敬文的脑海里。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些突破口。 如果能探明这人到底和李世群之间有没有联系,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同时,也能真的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当年事件里的幕后黑手。 只可惜,那个年头,陈敬文自己还没有回国。 他是真的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他知道,有一个人多半清楚,而且很可能更清楚当年的李世群到底在哪又在干些什么。 第210章 叔侄俩的齐心协力 被陈敬文单独找上的时候,陈焱章就清楚这小子一定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不过他还需要更多的情报,而自己,就被他列为了情报来源。 “你们的人培养你的时候没跟你说过么?哪有共党的情报员想要情报时特地找一个国民党军统的?” 在面对陈敬文之时,陈焱章的“无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旁的陈沁心感觉自己越来越能见怪不怪。 “我回来那会,已经国共合作了啊,还真没人这么跟我说过。” 自然,论脸皮厚,陈敬文也不会输给自己的叔叔,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如果让旁人看到一个共党地下党的王牌特工和一个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站长之间是这么对话的,一定会对抗战前景大为担忧了…… 好在陈沁心已经对此免疫,她感觉自己哥哥能想到找义父帮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对她而言,到底还是自家人,如果能放下一些政见不合,不说精诚团结,就是单单共享有无,也能爆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能量。 “李世群?你已经确定是他了?又是谁找的他呢?” “鬼岛凉子。” 这个名字可从未出现在陈焱章的案前,至少这次事件里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可陈敬文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前缀和修饰,想来多半很值得怀疑了。 “应该是不愧是共党的王牌么?竟然在日本人那都有你的钉子?” “彼此彼此。” 知道陈敬文不会透露太多,陈焱章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不过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多半会有后续的打算。 而此时此刻,他也愿意提供一些更准确的东西,因为他清楚陈敬文特地跑来的原因是因为无论是李世群还是鬼岛凉子,这两人在陈敬文回国之前做的事情都可能没有被陈敬文知晓。 “所以,当年推动那些日本商人,雇佣那些江洋大盗去烧杀抢掠的,就是这个鬼岛凉子了?你是想知道她和李世群之间有什么关联?毕竟当年日本人进来之前,李世群还没有明着当狗,对吧?” “我只知道他在淞沪会战后跑到了香港,也是在那投靠的日本人,随即拉着丁默邨跟了汪精卫,之后就回到上海纠结了一帮散兵游勇,组建七十六号,和你们打了一次大的。” 被勾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陈焱章不由陷入了沉思。 “事关你父亲,你也的确有权利知道一些,就跟你讲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原来,淞沪会战之后,日本人正式入驻上海,国民党方面却并没有放弃这个情报离散的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由于李世群和丁默邨的背叛,再加上他们不断的威逼利诱,当年有不少国民党中统在上海的潜伏人员被揪出来并且倒戈。 对此,陈果夫和陈立夫相当不满,可他们在上海的力量日渐势微,只能和军统合作。 当时,戴笠亲自坐镇,在上海搞了各种锄奸活动,成功消灭大汉奸十二人,普通汉奸三十余人,其中就包括李世群的老师季云卿。 为了给季云卿报仇,李世群不顾一切地和戴笠在上海街头来了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不仅仅是正面交火,李世群还暗地里破坏了重庆那边在上海的地下产业,同时血洗了各大银行,直接杀害的无辜银行职员就多达五十二人,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些肆无忌惮的杀戮,直接把重庆方面的地下资金链逃出来肥了上海这边的大户,这也让李世群的行动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和便利,尤其是在日本人和汪伪的示意下,李世群开始变本加厉。 也就在那时,陈森段的事件爆发了。 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的精锐再一次遭受重创。 戴笠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请出杜月笙做调停。 当时,汪精卫认可了停战的必要性,便同意了休战。 到那时,李世群才终于消停,不过他也因为那次的“功绩”,得到了汪精卫的进一步赏识,越来越进入了汪伪政权的核心圈子。 不过,戴笠离开之时,陈焱章亲自制定了军统上海站日后的方针并做出建言。 戴笠清楚,陈焱章心中有国仇家恨,能让他都压下这股怨气做出休养生息的决定,一定十分艰难,却也肯定不会真的让军统上海站完全衰败下去。 所以,真正允许军统上海站这些年寸功未立的,其实是戴笠。 若不是有后台大老板的充分信任,陈焱章想要一直隐忍到今时今日,多半是办不到的。 而陆杰等人,也不会直到这当口才出现了。 听了这么一段军统秘辛,陈敬文不禁有点恍惚,他可以想象当年自己父亲被捕之时的愤怒和痛苦,可他似乎也能理解陈焱章一直隐忍的这份憋屈与难能可贵。 “我从不后悔留下了陈淼篇和那个女人的这两条命,因为我要在他们身上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你父亲当年的血债,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全部归还! 这一次陈淼篇的表现,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多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可他能这么好用,也仅此一次罢了,下一次,多半会困难无比。 不过,我还能把那个女人拉下水……” 陈焱章的眼中其实没有怒火,更没有愤恨与恶毒,因为对他而言,这两人早就是一个工具,一个需要养肥了再杀的羔羊! 只是陈敬文心中依旧有那么一丝丝矛盾与别扭,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偏偏也是那个女人,出卖了他的亲生父亲。 “好吧,这事我也算知道了,你想怎么继续我都不会过问,不过这里面有鬼岛凉子的戏份么?” 陈敬文尽全力表现出来了一种不在乎的态度,不过一旁的陈沁心都能看出,自己哥哥平静的外表下,内心那道伤口又撕裂了,正在滴血。 “还真的可能有,当年上海沦陷后,李世群又奉命潜伏南京,可那时他已经开始给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 ‘三姓家奴’的本性暴露无遗,他看到了一些汉奸的下场,也看到了被日本人揪出来的特工又是什么下场。 所以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时候他就开始给自己的以后铺路,用出卖中统潜伏上海的人员来当他的投名状!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和李世群取得联系的应该是影佐,毕竟那时他已经在上海主事了。 而我们那时得到的事关特高课内部消息并不多。 可是,事后‘七十六号’真正挂牌的时候,我才发现影佐这人对丁默邨和李世群这两人,其实都不喜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如果李世群的投名状是交到了影佐的手上,他应该不至于人李世群一开始就处在丁默邨之下。 纵然丁默邨一直都是李世群的上级,可这人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作为一个日本人,影佐怎么会没有权力去左右汪伪的决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有打算去左右。 所以当年李世群干的投名状,多半是交给了特高课里的其他人。 而且我觉得,当年那么热衷于从李世群手里搞到情报的人,应该是更想表现一番,只是这人或许是因为别的理由,而始终被影佐压了一头。 只可惜中统那边也没有把更多的消息和我们共享,那些家伙现在真的形不成什么战斗力了。 不过你现在提到了鬼岛凉子的名字,我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当年为什么是影佐更胜一筹呢?如果从淞沪会战之前鬼岛凉子就潜伏在上海了,并且完成了一系列破坏任务?更是和李世群等人有了联系,抓到了不少中统特工? 想来,或许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这个论断,陈敬文有些难以接受,可他知道,自己叔叔一向老奸巨猾,不太可能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论调糊弄人。 “难以想象对吧?其实吧,特高课里有不少女特工,而她们没少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腐蚀一些党国的叛徒! 可是啊,在日本人自己眼里,即使是他们自己国家的女人,更多的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大部分都没有地位更可能没有人权,所以他们对待其他国家的女性,也是如此,总之畜生不如。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是再有作为再强力的特高课女特工,多半也不会真的被安排坐镇一方的重任了,就算是鬼岛凉子这样算得上功绩卓着的,应该也同样会找个男人来压她一头,想来这个人就是影佐了。” 这说法似乎更加牵强,不过陈敬文还是选择相信了,因为也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解释当下的情况。 想来,鬼岛凉子心中一定对影佐愤恨不已,这些年里也不会消停吧? “鬼岛凉子这个人,其实一直很低调,不过她之前也和其他特高课的女特工一样,腐蚀了不少党国叛徒,当年上海的乱局里少不了她和特高课的身影。 影佐正式主事之后,这人就仿佛消失一般,就连我也没有得到有关她更多的消息。 可你突然提起,一定不是无中生有,想来,这个在暗中磨牙的母老虎准备露出血盆大口了。” 陈敬文忽然觉得这个鬼岛凉子和陈焱章有些共同之处,至少有可能一样的隐忍。 而这样隐忍不发的人,多半都在等待一击即中的必杀! “如果这个人真的一直低调,这一次为何会突然把李世群调回来呢?而且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其实是影佐开始查她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就没想过影佐会查她么?” 陈焱章当然愿意多听一下陈敬文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名字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老狐狸,陈敬文就是小狐狸。 “问题或许就在这里,为何她明明猜到自己会被影佐怀疑,还要铤而走险呢?因为那些秘密对她太不利了? 在我看来,就算古月手里掌握的当年那些东西,也肯定不会真的出现‘鬼岛凉子’这几个字,顶多是牵扯出几个日本商人。 这个特务却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来确保这些证据不会公之于众,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小题大做? 就算那几个日本商人都被公开了,可那些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又有什么事情会牵扯出鬼岛凉子自己呢?” 陈焱章有些不太理解鬼岛凉子的做法,因为她似乎有些急躁,这个有点不符合她一贯的低调和隐忍。 所以一定有什么事让她不得不一改往日作风? 到底会是什么呢? “你还记不记得,古月提到过,当时的半个月后,也就是距离现在只有十天了,会有一个日本的大人物出现?” 在陈敬文的提醒下,陈焱章似乎有些豁然开朗,“没错!那小子确实说了这事,我还很好奇他的情报网到底铺开的有多大?这消息可是我都没法查到的!” “别说你了,我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陈敬文的这个说法就有点“不客气”了,让一旁的陈沁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毕竟这是对义父的很不礼貌。 “咳咳,我是说,那小子应该也不是特地搜集了这方面的情报,所以他能得到这个消息应该有偶然的成分。 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他有一个据点是那座茶楼‘且听风吟’。” 这个消息陈焱章也同样掌握了,不过陈敬文此时特地提出来,就是意有所指。 “你是说,他的茶楼里得到了事关那个大人物的消息?偶然……那就可能是有人安排了大型的演出?!” “没错,多半就是如此了! 或许这个日本的大人物对戏剧有兴趣吧,又或者,想要体现出所谓中日亲善,毕竟‘大东亚共荣’嘛。 可如果我们是影佐,我们负责了这个大人物的安保工作,会特地提前这么多天去一个茶楼预约么?这事里面会不会有所顾忌?万一走漏风声了呢? 从结果而言,这不就是已经走漏了么?” 陈焱章会意了,他听懂了陈敬文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特地跑去预约戏曲演出的,其实是鬼岛凉子?她想好好表现一番? 嗯,这就是了,这人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表现和她自己在日军内部的名声,这次能巴结一下那个大人物,也算是一种投资了,她应该是想着万一影佐出了纰漏或者被人给干掉了,她就可以排着队上位了……” 第211章 慕容婷不堪回首的记忆 在多方的排查和百姓们踊跃的提供消息下,事关刀疤男的线索又一次被提及。 原来,刀疤男去查看他之前那些弟兄们的家人居所时,还是给周边百姓留下了印象。 虽然他极力掩饰,可脸上那一道刀疤不可示人,也就必须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状态,很容易被人不经意间记住,因为很奇怪。 联想到这些百姓所处的地方,便清楚了刀疤男出现在这些地方的目的,自然也就确认了刀疤男的伪装。 及时更新了通缉令之后上海警局的人第一时间又将刀疤男可能的伪装画像散布出去。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还真的有了更多人提供线索。 拿出城市地图好好重新规划了一下行动路线,古绝渊亲自圈出了一个不算大的范围,这里更多的是海边仓库。 按理说,仓库应该都有主,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地方还会有人日夜把守,刀疤男真的会选在这个地方吗? “局长,要不要打听一下这块地方的仓库都是属于谁的?” 叶振鸿被绑了,叶振鸿的副手一直在外面不遗余力地找着,偏偏沈冰也消失不见。 廖警官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过他也觉得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之前押宝董槐林算是赔了个精光,而且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有了厌恶和不信任的情绪,可古绝渊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他感觉这个机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而且保不住有一把枪随时对着他的背心! 虽然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神经过敏,却也不愿意多冒风险。 于是他选择始终待在古绝渊身边,这样至少不会被人怀疑他有多余的动作。 而眼下,但凡有可能是表现的机会,他都会不遗余力。 “嗯,是可以查一下,不过时间上肯定也要花不少,该排查的不要停。” 虽然一直很懒,可古绝渊当年和叶云天一起的时候,算得上是警界双雄,就没有什么案子能在他们手里搁置三天。 可惜,多年来古绝渊已经基本不自己出手了,而且他有各种借口把案子扔给叶振鸿和沈冰去安排。 只是古绝渊自己都不曾想过,这两个人竟然有一天会一起消失。 “我认识分管码头仓库的一些市政官员,或许可以打电话试试,而且周市长都已经答应您全力配合,想来他们应该不敢拖沓。” 作为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廖队长还真不是只和七十六号有关联,他平时正经事没做多少,可各种交际场合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总归是上海警察总局二大队副大队长,说出来也算一个不小的身份。 毕竟,他的领导是古绝渊。 看得出来廖警官有些把握,古绝渊便命令他赶紧去尝试一下,其他人先靠过去随时待命。 果然不出廖警官的意料,市政的官员们这次对于配合警局的事情都莫名上心。 其实是他们都看到了那个被周市长单独拎出来的家伙是个怎样的状态,所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很快,古绝渊所圈出的那块地,各个仓库的归属都被列好清单。 而廖警官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那就是这里面有一个名字和当年被刀疤男一伙杀害的其中一个老板一模一样。 被提醒后,古绝渊立刻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猫腻,当即下令已经靠过去的人对这座仓库实施包围,务必小心谨慎。 在现场的是三大队大队长指挥,他们听从了古绝渊的指示,一直很小心,却的确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不过,关键的物证还是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是仓库内的一间单独屋子,里面无比空旷,只有正中间放着一把椅子,旁边散落着类似盒饭残留。 而在这把椅子上,有一件警服被叠的整整齐齐好好安放。 所有人都清楚,这衣服是属于叶振鸿的。 收到现场传回的消息后,古绝渊不由有些更加急躁。 好不容易得到了点新线索,结果又断了? 不过他感觉这里面的确有点问题,因为这件警服是叠好了之后才放在那的。 如果说把叶振鸿身上的警服扒下来是为了避免转移的时候被人看到,那么他们干嘛要把警服叠好呢? 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那就是叠好这件衣服的是叶振鸿自己。 所以这也算叶振鸿所传递的一种消息? 略微思考,古绝渊找来自了自己的秘书,“慕容啊,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叶振鸿那小子平时是怎么叠衣服的?他会自己叠衣服么?” 慕容婷一头黑线,不过她习惯了自己领导的天马行空,也从未有过任何失态,“这个倒是不曾见过,基本上所有警员的警服一般都是挂在柜子里,不过叶队值班时叠过的被子可能有人见过,要不我去问问?” 古绝渊顿时有点尴尬,他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也有点自以为是。 不过,慕容婷的表现依旧一点瑕疵都没有,这让古绝渊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猜错了。 其实他最近觉得自己的秘书和叶振鸿之间或许关系很不错,而且搞不好有超越同事的关系! 倒不是他自己无事生非,主要还是那张照片。 古绝渊记得很清楚,当年叶云天的遗物都是慕容婷整理的,而且慕容婷询问自己如何处理之时,古绝渊清楚地记得他是让慕容婷把他和叶云天两人的合影之外的东西都还给叶振鸿,而这张照片就不要交给叶振鸿了,让慕容婷自己处理。 古绝渊当时真的不知道叶云天把一封信留在了镜框里面,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和叶云天站在一起的照片让叶振鸿看到后会越发别扭,难免多生事端。 而且他一向很信任慕容婷的办事能力,也知道慕容婷一直很有分寸,这里面的道理她应该会懂,无需自己多言。 偏偏照片还是到了叶振鸿的手里,而且让叶振鸿最终发现了那封叶云天留下的信。 古绝渊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他虽然很好奇为什么这件事上慕容婷会这么处理,却也从未多问一句。 只是他也有了点别的想法,毕竟这两人放在一起也算郎才女貌,而且都可以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古绝渊却同样不会多问一句,“嗯,你去问问吧。” 离开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慕容婷还是没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因为她有些头疼了。 “难道古绝渊发现了什么?” 思来想去,恐怕还是那封信的缘故了。 其实那封信,一开始并不是在那张照片的背面,自然也没有放在相框里。 唯一有机会这么做的,也只有慕容婷一个人而已。 当年的事情,慕容婷是咬紧牙关才坚持不露马脚,其实她一直都在忍耐,忍耐自己心中的愤恨,以及那份想要一枪干掉古绝渊的冲动。 因为她其实是一名共产党员。 而她的入党介绍人不是别人,正是叶云天。 当年的计划,叶云天却一个字都没对她提过,因为叶云天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的风险。 慕容婷一点也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古绝渊?! 明明叶云天和古绝渊这两人都是她作为一名警察而最崇拜的前辈! 更何况,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而且是叶云瑶最亲的两个男人。 当年的慕容婷还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有着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只能在自己家里人的安排下进入了警局,而且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 一开始她便跟着古绝渊,直到古绝渊当上了副局长,她便直接成为了副局长的秘书。 也是那时,叶云天把她发展成了一名党的战士,慕容婷忽然感觉自己心中又多了一份光明。 偏偏,没过多久,噩耗接踵而至,叶老爷子死后不久,抗战爆发了,上海沦陷了,叶云天被古绝渊亲手枪杀了…… 当时的慕容婷十分痛苦,不仅仅是失去了自己人生的引路人,更是和组织失去了联系,成了断线的风筝。 所以她不止一次想要和古绝渊拼命算了。 不过,古绝渊对叶振鸿的态度让她有些意外。 明明亲手杀害了叶振鸿的亲生父亲,为何又没有加害叶振鸿呢?而且直接破格让叶振鸿成了警局一大队的大队长! 在始终空缺的副局长职务之下,叶振鸿一跃成了警局第二把交椅。 当然,慕容婷很清楚,其实大部分还是只会听古绝渊的,毕竟他们都不敢和叶振鸿有过多联系。 可是,古绝渊却一点也没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限制叶振鸿的权力,这让慕容婷有些看不懂了。 直到她听命去整理叶云天遗物之时。 她在叶云天案桌下的暗格里找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她自己的,一封是给叶振鸿的。 在那一刻,慕容婷的一切悲愤都化作眼泪,一颗颗珍珠落在了那封信上,将字迹模糊。 不过那些字字珠玑,早已刻进了慕容婷的脑海里,没有一丝错漏。 很快收拾心情,慕容婷面临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叶云天告诉她如何主动和组织联系的方法,另一个,就是她要如何把另一封信交给叶振鸿而不会暴露自己。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慕容婷找古绝渊复命的时候,古绝渊的确一点也不想碰叶云天的遗物,慕容婷能够理解这里面是为什么。 可古绝渊特地提出不要把照片也一并给叶振鸿。 这反而提醒了慕容婷。 虽然这步棋有风险,可慕容婷觉得值得一试。 毕竟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父亲和杀父仇人在一张照片里勾肩搭背哥俩好,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手中的相框扔出去吧? 可惜,偏偏叶振鸿让慕容婷“大失所望”。 这小子竟然把照片完整地保留了! 好几天没看出叶振鸿有什么变化,慕容婷还是忍不住以安慰和关心的名义跑到叶振鸿家里做了一顿饭,算是查探一番到底是怎么了。 没想到那张照片就那么放在了桌边,虽然古绝渊的脑袋上画了一个叉,可相框完好无损。 慕容婷有些无语,不过她也释然了。 或许,叶振鸿越晚发现,古绝渊在日本人那的嫌疑也就越小吧? 于是,她便把这件事搁置了,又沉静一段时间后,她主动发出了向组织联络的信号。 很快,上级的回复出现在了约定的报纸上,可会面的地点,让慕容婷不由瞪大了双眼。 “古府。” 慕容婷一度怀疑自己联络的上级会不会就是古绝渊本人! 可她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若是真的如此,叶云天的计划就不应该这样了。 更何况,古绝渊看上去真不像一个共党的同志…… 不过,既然有了约定地点,慕容婷便清楚自己不能在这个当口退缩。 她借口跟着古绝渊一起去拜访一下几位夫人,毕竟多年来都受到古绝渊的照顾,说一句如师如父都不为过。 古绝渊也没多想,毕竟这个秘书很懂事,平日里有什么任务都很快能完成,而且真的能做到该听听不该听不听,该问问不该问不问。 可惜,慕容婷还是大意了,因为古家人都不“普通”,或者说,根本就不算“正常”。 特地主动和自己握手,三夫人段玉环笑嘻嘻地就把自己没少锻炼,而且手下功夫应该不差给直接挑明了。 这让慕容婷有些始料未及,因为她平日里都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实力,避免古绝渊多想,好在古绝渊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的样子。 可偏偏段玉环刚“检查”结束,又轮到了二夫人叶云瑶。 “二姐,你看这娇俏的小手里的老茧和你可很有几分相似呢!” “嗯,这两个位子不是一般的枪械造成的,很可能和我自己用的大小差不多。” 一边端详了一番,话音刚落后叶云天竟然一撩自己裙摆,从大腿根本的绑带上掏出了一把小号手枪,硬生生塞在了慕容婷的手里。 “看吧,果然容易产生摩擦的地方是一样的。” 慕容婷更加尴尬了,她是真没想过自己就来一次古府而已,怎么就被揭了老底呢?根本无所遁形嘛! 这两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让慕容婷更加不寒而栗的还是大夫人白夜月,明明这人一直笑得很和气…… 第212章 划痕 进门后,经受住了段玉环和叶云瑶的“审查”,慕容婷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坐下。 可真正的“审讯”才刚刚开始。 “我们家老爷啊,是个无时无刻不将偷懒进行到底的人,可他先后成了警局副局长和局长,按理说想偷懒也偷不成了。 可他依旧没有放弃这个嗜好,原因自然是有咱们小婷替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就他待人处事那我行我素的样子,也就小婷你能忍得住咯,若是换个人,他肯定一万个不乐意了! 上次见面那会,你还刚到警局没多久吧?一晃都过去几年了,小婷你是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又不失干练和英气,倒是比一般的大家闺秀更多了一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我们几个阿姨看到你啊,真是越看越喜欢呢!” 白夜月这话说的慕容婷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她也不是第一天混社会的毕业生了,无论糖衣还是炮弹,总归都有办法接着。 “大夫人您这说的我都有点无地自容了,明明平时都是局长在提携小婷,我只求坚持努力,不能给局长添麻烦才好。 至于巾帼不让须眉嘛,在您三位面前我哪敢认下这样的评价啊,三夫人拳打各路英雄豪杰,二夫人射击冠绝上海警界,大夫人您更是叱诧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娘子’,小婷只能时刻勉励自己,以三位夫人为榜样。 可惜啊,越努力越知道天高地厚,而且这是局长在的情况下才敢聆听三位夫人的教导,若是平日里在街上碰到了,肯定会以为是哪家的姐姐们这般耀眼,都不敢靠近了,不然只会自惭形秽咯。” 这番吹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的,至少这份投其所好,很对段玉环的脾性,就连叶云瑶也有些暗地里的害羞,因为那所谓“冠绝警局”其实不过是当年的“意气用事”,最后还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了…… 至于白夜月,她倒是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可她心里已经很是清楚,当年那个羞涩的小丫头,已经很懂得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了。 “瞧你这说的,听着舒服,可我们也不敢认啊!你和我们家振鸿可是同岁,他再不乐意也得叫我们一声姑姑不是么?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唉,也不是咱们可以左右的,不过也是苦了振鸿那孩子了。 可我听老爷说,小婷你特地去他家安慰他了,还给他做了一顿饭啊? 我们几个当姑姑的真要谢谢你咯! 尤其是二妹,她比我们都担心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几天看到振鸿渐渐走出来了,想来一定是多亏了小婷你,二妹还一只在说我们几个该怎们谢谢你才好,倒是巧了,你今天自己来了。 我这个当姐姐当姑姑的,可得替二妹和振鸿好好谢谢你! 只是老爷也没提前说一声你要来,我们的礼物还没准备好,不过你人都来了,直接问问你更喜欢什么才不会弄巧成拙对吧? 以后就随着振鸿叫我们一声姑姑吧,这古府欢迎你常来,就当作是自己家好了。” 慕容婷不由一怔,原来白夜月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又如何解释,自己跑去叶振鸿家里,真不是为了安慰那小子啊…… 诚然,人品相貌,叶振鸿都可谓是万里挑一,而且,即使是叶家现在的状况,只要古家三位夫人亲自出马,慕容家的人肯定屁颠屁颠就什么都答应了! 可是,慕容婷自己真没有这个心思。 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作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战士,小鬼子还在那蹦跶,何以为家? 可惜,她错算了古家人对叶振鸿的关心居然是真的无微不至,竟然清楚自己前几天去做过一顿饭。 至少肯定不是叶振鸿自己交代的,只会是古家人暗地里跟着了? 这到底是一种监视还是真的关心呢? 慕容婷有些拿不准,不过此时此刻,白夜月一提到这事,叶云瑶脸上那无法抑制的高兴一定不是假的,很显然这个叶振鸿仅存的长辈,是真的很认可眼前这个“侄媳妇”了…… 慕容婷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惜一时间难以抽身,尤其是现在该如何应对都有点措手不及,更别说找机会去和地下党组织的人接头了。 “来客人了?” 一个男生从身后靠近,慕容婷正好借着回头的机会摆脱眼下的尴尬。 “小月,快来见过你小婷姐姐,这些年没见,小婷姐姐越发出落的倾国倾城了,要是走在路上你肯定不敢认的。” 原来是古家大少爷,旁边还有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应该是齐小飞了,至于两个小丫头,肯定是古家两位小姐。 “原来是慕容姐姐,一别经年,姐姐你的确愈发出尘,母亲说的是,若是在路上遇到,我肯定会被当作是和其他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没正形了。” 还是那若即若离的微笑,这小子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慕容婷不由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她自己刚进入警局,而古月还在读高中。 明明也没满十八,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各种举止都拿捏着分寸,展现出了完全和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或者说城府。 “欸~?慕容?” “姐姐?” 还没等慕容婷客气两句,一左一右便被两个小丫头盯上了。 这画面有些难以形容,慕容婷越发尴尬了。 明明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宝贝,偏偏一脸狐疑地审视着自己,似乎充满了敌意。 “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吧?都长成大姑娘了,而且继承了两位夫人的风华绝代,日后站在一起一定又是这上海城的一道风景……” “我们见过么?别扯开话题!老实交代,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老实交代!” 慕容婷很无奈,对面坐的那几个当妈的都在一脸乐此不疲地看戏,怎么就没人管管呢? 和他们哥哥有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啊?!总共就见过第二次! “两个小家伙童言无忌,慕容姐姐不要介意才好。 你们也别太没礼貌了,慕容姐姐是叶表哥的朋友,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 两个小丫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叶表哥那人平日里闷葫芦似的,可是星凤知道,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心里还是和哥哥一样疼我和星凰的,这样大大的好人,才能有姐姐这样漂亮的人陪伴吧?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嗯嗯!” 两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慕容婷越发无语了,不过她也没法发作,更别说真的和两个小丫头置气了。 实在没法招架了,慕容婷只好借口去洗手间赶紧逃离战场。 可是,就在她刚刚关上门正在洗手池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仪容之时,后方的窗帘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咳嗽。 下意识掏枪,只一个瞬间慕容婷便已经举枪对准了浴缸方向,并且屏息凝神缓缓向大门靠近,“谁在那里?出来!” “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传出,慕容婷紧张的神经微微一颤,她听清了这句其实是自己今天接头的暗号。 “夜莺也会不遗余力地高声歌唱。” 浴缸旁的帘子被拉开,慕容婷终于看清了这里藏着的竟然是古府管家齐向阳。 “你好,夜莺同志,我是上海地下党组织书记,齐向阳。” 慕容婷放下了举着枪的双手,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她猜测过今天在古府的情况,却从未想过和自己见面的,竟然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书记,更没想过这位在古家待了三十四年的管家竟然会是齐书记! 之后的接头中,没人打搅一切顺利。 慕容婷庆幸自己终于又联系上了组织,不过齐书记没有给她具体命令,只是让她好好待在警局里,以备不时之需。 留下联系方式之后,这次短暂的接头便告一段落。 慕容婷并没有时间将自己的一切告诉齐书记,自然也没有提过事关叶云天的一切。 而之后的联系中,慕容婷也没有提过哪怕一个字,因为她知道叶云天的计划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所以不容有失。 自然,也不应该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而且慕容婷清楚当年的计划,叶云天一定和组织有过汇报,不然也不会留下联络方式给自己。 那之后,慕容婷也没少到过古府,不过叶振鸿亲口澄清了两人之间并没有同僚之外的情愫,古家人才终于“放过了”慕容婷。 可惜,两个小丫头对她的态度又一次急转直下,那份莫名的“敌意”似乎已经根深蒂固。 慕容第实在很不懂,这两个小丫头到底是在意什么?怕自己哥哥被人抢走了? 偶然听古月笑着解释,从小到大他都把两个妹妹视为生命中最需要自己守护之人,或许就是日渐长大之后,让她们有些担心自己哥哥万一真的有女朋友了,会对她们越来越忽略吧。 这个解释慕容婷十分无语,不过她也从未计较。 更是从未亲口否认。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有用处的地方,那就是和古月“有所纠葛”能让慕容家的那些人都不敢催促她赶紧成婚…… 或许,能和古月有所牵连,也能让慕容家那些一心用自己的婚姻大事攀附权贵的叔叔伯伯们闭嘴。 只可惜,几年过去了,慕容婷知道自己越来越大,有些人又有点耐不住寂寞了。 慕容家族在上海也算一大势力,不过除了商界以外,在其他方面的投资都有点慢人一步。 日本人搅动时局之后,幕容老爷也不是没想过通过一些暗地里的手段进一步扩大慕容家在上海的影响力。 可惜,万宝来的强势崛起和古月的力挽狂澜,让幕容老爷嗅到的机会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让他愤恨之余又羡慕不已,尤其是羡慕古绝渊有个好儿子。 当然,自己的女儿可一点也不简单,不仅才貌双全,而且很有主见,在家族年轻一代里也颇具威信。 只可惜,姑娘大了,总归要嫁人。 即使慕容老爷自己可以让女儿自己做主,家族里的有心人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惦记。 很显然,如果慕容婷嫁出去了,这份偌大家业就有得分了。 所以慕容老爷更期待有人可以入赘,这样就能杜绝一些人的居心叵测。 可惜,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里,谁会甘心寄人篱下呢? 那些寒门子弟,就算自己女儿不介意,幕容老爷也有点担心自己女儿是为了考虑家族而不在意自己的幸福。 毕竟,眼下这个动荡的年头,哪有什么寒门子弟可以有的出头之日?就算有一些混的不错的,那也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牛鬼蛇神了。 事实上,听闻自己女儿和叶振鸿之间的传闻之后,幕容老爷有段时间几乎乐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小子简直就是最佳人选! 虽然叶家之前也有过辉煌,可这不是家道中落了么? 偏偏古绝渊没有对叶家赶尽杀绝,或许是真的很在乎叶云瑶的想法?反正叶振鸿这小子现在也混出了自己的名堂,而他又可以说是无权无势,没有一个真正的背景。 就算不用真的承认入赘,这个姑爷除了慕容家,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古家也轮不到他去操心对吧? 可惜啊,事与愿违,慕容老爷清楚了个中原委之后,还是有了不小的失望。 至于自己女儿总往古家跑,他这个当爹的又怎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跟古月有关系这个说法,完全就是自己女儿“有意为之”,目的是堵住某些人的嘴。 而他这个当爹的,也只好顺着女儿的意思来了。 只是这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尤其是听说周敏兰那丫头最近经常被人看到和古月出双入对。 幕容老爷很想自己女儿也这么宣示一下,总归足够热闹,到底如何,谁又真的能说得准呢? 可惜,女儿似乎事业心太强了,放着慕容家大小姐不当,为了警局的工作特地在外面租房子。 而就在傍晚,慕容婷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她顿时警觉起来。 因为自己家大门的锁上有被人撬动的划痕…… 第213章 备用方案 掏出了配枪,慕容婷进入临战状态,一边戒备着一边慢慢扭动门锁。 开锁的瞬间,慕容婷一把推开大门,同时立刻下蹲向前瞄准。 防范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在正面,慕容婷的戒心也没有消减。 扫视屋内,视野中并没有异常。 特地将大门靠近内侧墙壁,门后也没有人藏匿。 缓缓起身,慕容婷锁定了三个可能藏匿的地点,厕所、卧室和客厅沙发后面。 屏息凝神,慕容婷打算先查探清楚客厅的状况,以确保自己面对厕所和卧室时身后是安全的。 靠着墙壁缓缓前进,慕容婷时刻警惕着厕所和卧室的方向,好在依旧没有动静。 靠近沙发后,只见她一个侧滚,又一次进入蹲伏状态,可惜,沙发后也同样空无一人。 没有放松,确认了沙发后的窗帘同样安全,慕容婷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厕所了。 厕所门紧闭着,不过她自己并没有从外面反锁的习惯。 只是厕所门和卧室门靠的很近,慕容婷判断如果自己正面探查厕所之时很可能将身后暴露在藏匿于卧室的敌人,所以她打算直接突入厕所,将背后贴靠近门左手边的墙壁。 有了这个决断,慕容婷便不再犹豫。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一把推开厕所门,而是从单肩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镜子,将厕所门轻轻推开一点点缝隙,堪堪足够镜子反射。 慕容婷首先确认了进门左手边的墙角没人,不过她并没有继续把镜子深入,因为打开门已经算是一种主动暴露,再露出镜子时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毕竟,镜子也需要一只手来操作。 所以她收好镜子后直接选择了撞门突入,使出全部力道将厕所门撞开的同时,慕容婷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了进门左手边的墙角。 手中的枪始终对着浴缸方向,那里却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只听一声闷哼从门后传来,一跃而起,慕容婷飞起一脚砸在自己的厕所门上,从反弹的触感里估算到了门后之人的身形不小。 随即,慕容婷又立刻倒地滑行,手枪对准了门后的方向。 刚刚被厕所门砸到的刀疤男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鼻子是不是已经出血,第二次的力道更是匪夷所思,他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木门都险些断裂。 握枪的手在碰撞之下不自觉地松开,手枪还在下落的时候便被慕容婷一脚踢开飞到了另一边的墙角。 “你就是那个刀疤男?不许动!双手抱面朝墙壁头蹲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晕头转向的刀疤男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了一种久违的辞令“不许动”。 “慕容!别开枪,是我!” 叶振鸿的声音从厕所外面传来,慕容婷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有立刻靠近刀疤男或者厕所门,而是重新站起,将枪口对准了厕所门的方向。 “是我,叶振鸿,别开枪!” 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叶振鸿从门外进入了厕所。 确认是叶振鸿没错,慕容婷却没有立刻把枪收回。 “这就是那个刀疤男吧?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振鸿倒是没有计较慕容婷依旧警戒,他首先看了看刀疤男的状况。 “我他……”刚准备骂出口,刀疤男看到自己还被枪口指着便立刻收敛,“你女人下手真狠啊,我鼻子肯定断了!” 这句话让叶振鸿都有些不寒而栗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慕容婷眼中的杀气如有实质。 “别激动,别激动,我可以解释,真的……” “别废话,赶紧说!” 看着眼前这两人的态度,刀疤男觉得叶振鸿这小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是个妻管严呢?这简直毫无家庭地位啊,丢男人的脸! 至于叶振鸿,他可没工夫在意这些。 长话短说,很快将事关刀疤男和自己现状的事情告诉了慕容婷,并且对自己此时的出现做了解释。 “我们发现街面上哪哪都不安全,他换了两处藏匿地点,甩开了董满仓的人,在一处海边的仓库和我讲了当年的实情,我认可了他的决心,可眼下我们不能太早暴露自己,尤其是听说老队长们出事并且沈叔也失踪了。 思来想去,古府一定最会被怀疑,我不能连累姑姑一家,而且贸然跑去风险很大,毕竟她家还有一个日本人。 警局肯定也回不了,不然沈叔也不会消失不见了。 打电话联系有可能这些地方都被人监听着,同样容易弄巧成拙。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至少你这出租屋附近没人盯梢。” 虽然清楚叶振鸿分析的很准确,也理解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可结论是“只能来找自己”,这话让慕容婷很无语,怎么就得到了这个结论呢?! 难道他就不担心牵连自己? “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你对古绝渊都隐瞒的事情。” 慕容婷顿时意会,她听出来叶振鸿和古绝渊之间一定有了交流,所以那张照片那个相框的事情,看来是引起了叶振鸿的怀疑。 “好吧,你们接下来准备如何?” 终于放下了手枪,不过慕容婷还是没有直接收起来。 “现在的状况我们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间也举棋不定,你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叶振鸿确实有点束手无策,虽然他下定决心和刀疤男一起揭露当年的真相,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父亲交托的遗志,可眼下情况越来越复杂,他深感无力。 “沈队长目前很安全,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妻子也被人保护了起来,不过他儿子被抓走了,这个有点麻烦。 那个刀疤男,我问你……” “我有名字好不好!” 其实慕容婷也觉得别扭,怎么就一口一个刀疤男刀疤男的,这个犯人的名字怎么就没人提一嘴呢? 原来,这事最早被定性的还是古绝渊,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个刀疤男的名字,也懒得知道,便直接用这个外貌特征来称呼了,而当卷宗被找出来之后,本该进行更改,尤其是通缉令上应该留下正确的名字。 可惜,古月的提前插手,让警局的人很被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名字更正,刀疤男的通缉令就已经做好了,关键是古月随他爹,对这人的名字一点也不关心,毕竟是关进去好几年的犯人了,比起名字,还是这个外貌特征更容易让人记住。 “你的名字……不重要,咱们也别纠结了,既然你愿意为了当年的事情作证,为了给你兄弟们报仇,那就在无足轻重的细节上浪费时间。 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和真正的幕后真凶见过?或者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当年参与事件时,有什么大官?” 刀疤男感到很憋屈,不过他清楚此时多说无益了,就算眼前这个人美女能听一听自己的名字,也没法让其他人知道的。 “我……我当时从中间人那得知了一些日本商人的名字,也有他们的契约,都在那些证据里一起,不过我并没有听说还有其他日本人参与。 不过我知道,当时搞灭门的事不是我做的,所以当时日本人一定亲自动手让那些商人家里全部死绝了。 虽然没有留下这方面的证据,可当年那个中间人说过,最后负责去清理现场的,应该是日本人那个道场,叫‘黑龙会’的。” 果然和这些所谓日本武者脱不了干系,慕容婷意识到当年打着经商和开武馆的幌子,这些日本人其实都在做间谍活动。 可惜,黑龙会也销声匿迹好久,现在很难确认当年的情况了。 “说到黑龙会,我记得当年精武门和他们打了一场?现在还在精武门的人会不会清楚一些黑龙会里的情报?” 叶振鸿的及时听信,慕容婷也察觉到这算是一个方向,当年那所谓的“以武会友”其实还是日本人要摧残中国人意志的手段,恐怕他们自己都没想过会铩羽而归。 可暗地里做了这些灭门的勾当,就更加罄竹难书,如果能确定一些罪证,将当年这方面的事情也公之于众,一定能进一步揭露日本人的丑恶嘴脸。 可惜,这事只会更难了。 “精武门这方面或许真有线索,我去想办法,你们俩现在怎么打算?躲在我这?” “如果你能允许的话,毕竟我们也没地方去了。” 慕容婷有些头大,别说这是两个大男人待在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家里,这里面还有一个曾经杀人放火现在又绑架勒索的重犯! “我这也未必安全,你们准备一下,晚点我带你们去古月的秘密据点,沈队长夫妻俩也在那,不过刀疤男你最好有点思想准备,因为那地方可能会勾起你一些不堪的回忆。” 叶振鸿很好奇,古月果然有秘密据点?可为何慕容婷都知道,自己却不清楚么? 慕容婷和古月之间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又或者,慕容婷背后真的是上海地下党? 对此,叶振鸿决定不再追问了,毕竟有些事最好也不要让刀疤男知道的。 原来,林玲发现了古月的秘密之后,立刻汇报给了齐书记。 齐书记首先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慕容婷,因为在警局这件事古绝渊一定不会公开,而且电话里也不可能提及,所以慕容婷没机会知道。 可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因为有了古月的支持,万一慕容婷遇到什么难处,大可以逃往地下,在下水道里的密室藏匿,或者绕道出现在古府。 知道这些之后,慕容婷对古月的认识越发新鲜,她一直以为这个看不透的小大人只是城府很深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自己的一腔热血!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内情,慕容婷感觉自己拿古月当挡箭牌这事,还是打住为好,因为她担心给古月添乱,未必不会弄巧成拙。 不曾想,叶振鸿竟然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这个下水道里的密室这么快就有了用处。 而此时,刀疤男倒是来了兴致,他当然知道古月是谁,更知道这小子是古绝渊的亲儿子。 可古绝渊又是什么人呢?当年可是他亲手枪杀了叶云天。 刀疤男心中一直有疑惑,因为他知道古绝渊这人一直和叶云天称兄道弟,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怎么就突然枪杀了自己大舅哥呢? 可是,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从一开始,叶云天就没有把自己的一切委托给古绝渊。 不然,等叶云天身死的时候,来找自己的就不会是那些老队长,而是古绝渊本人了。 这里面有些问题刀疤男始终看不懂,他只能猜测是不是叶云天一开始便有所怀疑,对古绝渊起了疑心?而事实也正如叶云天所怀疑的那样。 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一起去古绝渊亲儿子的秘密据点藏匿,这真的安全吗? 不过,刀疤男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因为他感觉这个女的一点也不简单,而且她肯定不是叶振鸿的小女友! 夜幕降临,慕容婷确认了周边安全后,带着叶振鸿和刀疤男二人进入了离他家最近的下水道。 只是她也不知道古月那秘密据点的具体位置,林玲过去的时候是跟着秦海一起,而她自己本身就对上海街道情况不熟,更别说下水道里面的状况了。 “那小子怎么会想到把秘密据点安排在这里面?有多长时间了?我可从未听古家人提到过。” 算是第一次在下水道里行走,叶振鸿很好奇这边完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位置,我只知道在这里面多走动走动,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当然,我们得往古家的方向走,上海还是很大的。” 慕容婷居然拿出了一张上海地图,这让叶振鸿稍微释然了一点,至少古月也没有真的把自己秘密直接对慕容婷说出,恐怕这里面还有其他门道。 可惜,慕容婷的地图是上海街道的,她可没弄到下水道的工程图,也只能通过步数来一点点估算,慢慢缩短和古府之间的距离了。 拿出准备好的两个手电筒之后,慕容婷递给叶振鸿其中一个,“你也一起找找,或许有什么记号之类的玩意。” 接过手电筒的叶振鸿感受到了慕容婷的认真对待,不过这也恰恰说明,慕容婷自己的确不清楚具体位置,恐怕这种行动还需要一丝丝运气。 不知走了多久,叶振鸿突然喊停,因为他发现了走道上似乎有一处很难用肉眼察觉到的细线…… 第214章 慕容婷撞邪事件 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细线,慕容婷判断这就是古月的人能察觉到下水道有动静的方法了,至少这个高度是不会被老鼠触发的。 “有这种类似陷阱的玩意,就说明古月的人的确已经不远了,你俩把这个碰断或许就能让某些人察觉,然后继续往前走,如果碰到类似的陷阱就继续碰断,我估计很快会有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叶振鸿很意外慕容婷为什么这么安排,难道她不和自己一起过去么? 事实上,慕容婷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带着叶振鸿和刀疤男一起过来,更多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当然也有她自己家不方便这么一个因素。 可是,如果让古月的人发现了她自己,这事该怎么解释呢?凭什么她就知道这地方? 而且,以古月的鸡贼,恐怕根本不用解释,一切都很容易被他揣度了。 “那地方好歹是古月的秘密据点啊,如果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你们过去,古月不会很没面子么?所以,你们要表现出来是误打误撞躲进下水道,慕然发现别有洞天。” 很显然慕容婷在欲盖弥彰。 叶振鸿可是一个一线办案的老警察了,又不是真的初入江湖新手小白。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声张,因为叶振鸿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慕容婷自己来过此处,见过古月的手下,这一路断然不会如此状态,此时此刻也不会想要折返。 所以她是被人告知了这里,会是谁呢? 偏偏她表现出不太愿意被古月知道她自己清楚此地的状态,就说明至少,她对古月有所隐瞒。 这样一来,告诉她这个秘密的一定不会是古绝渊了。 “好的,我们自己摸索过去,你快回去吧,不早了,你都还没吃饭呢。” 叶振鸿怎么这么好说话?慕容婷有些诧异,不过本就是她自己提出的说法,叶振鸿能如此欣然接受,她还要有什么不满呢? “嗯,你们一切小心。” 一旁的刀疤男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在打哑谜,唯一弄不清楚的只有自己! 不过他还是决定忍住,因为这个女人太不好惹,全身的疼痛始终在警告他自己。 独自折返的慕容婷清楚地记得回家的路,平时她就没少专门锻炼自己的记忆和各方面能力,毕竟古绝渊给了她很多“机会”…… 只可惜,即使是她,此时此刻也难免有些瘆得慌。 刚刚身边还有两人倒是没有感觉,此时此刻,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下水道里,除了昏暗的灯光就只剩下流水的细微声音了。 或许,即使是真刀真枪去和鬼子拼命,慕容婷也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万一遇到了真正不干净的东西,又会如何,比如此时此刻。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谨小慎微缓慢前进的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了异样的声响,蓦然回头,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了阴影中。 顿时,一股恶寒从背后袭来,让她背脊发凉。 配枪在手,慕容婷没有直接回头而是向前一个翻滚后直接蹲伏将手枪瞄准。 “没人?!” 慕容婷有些难以置信,她认为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才是。 “上面?!” 一个呼吸间她便有了决断,枪口已经对准了斜上方的区域。 果然,一个黑影正贴着上方的墙壁。 毫不犹豫地开火,慕容婷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恐惧,至少子弹能帮她确定面前的是人是鬼! 黑影动了? 并没有朝着慕容婷一跃而下,而是迅速向后撤去,将子弹留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一击失手,慕容婷却越发冷静,至少会躲避子弹的不可能是鬼。 只是很显然这个黑影也不是一般人。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一边瞄准,慕容婷一边用语言尝试沟通,可惜,黑影没有任何迟疑。 不过,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又从背后响起。 “这话应该我问你。” 没有任何迟疑,慕容婷本能地转身,同时向前跳开一步,因为身后的那个声音已经很近很近。 只可惜,还在半空中的她便被一个庞然大物抓住了持枪的手臂,蛮横的力量将他拉了回去。 是人,慕容婷已经可以确定,而且是至少两个黑衣人。 偏偏抓住自己的这一个不仅身法鬼魅更是有与之身形相匹配的力道,自己完全无法挣脱。 可是,慕容婷没有放弃的打算,更不会坐以待毙。 即使是身在半空,她的鞭腿也同样快如闪电,更是利用了眼前的黑衣壮汉将自己抓住的力道,调动了几乎全身的力气,重重甩向了壮汉的头。 “呃~” 没有迟滞,壮汉举起左手格挡,动作同样迅捷,只是他自己都没想过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会爆发出如此力道,自己举起的手臂都不自觉被带向了脑袋。 也正因为如此,吃痛让壮汉不再留手,反手又将眼前女子踢过来的这条腿直接抓住,同时,他也不得不防范这女子继续用另一条腿踹向自己,所以他直接顺势将这女子直接砸向了地面。 这一下根本没有收力的可能,如果撞实了,慕容婷少说也得吐血。 可慕容婷没有失去冷静,她用没被牵制的左手和左脚做了缓冲,虽然同样感受到了五脏六腑都在晃动,可她依旧清醒。 下一个呼吸,慕容婷奋力用左手将自己身体撑起,同时收起左脚,并且一脚踹出,直捣壮汉小腹下方。 这如有实质的杀意让壮汉不由一个寒颤,甚至感受到了生死一线的恐惧。 下意识将这女子的左脚甩出,不过他并没有松开对那把手枪的掌控。 只是,慕容婷同样没有放弃自己手枪的打算,就在壮汉那如同巨钳一般的铁爪即将卸掉自己手枪之前,她的右手微微一抖,手枪如同受到指挥一般精准地飞向了她的左手,几乎握住枪的同一时间,瞄准和开火一气呵成。 壮汉瞪大了眼睛,这一次,已经不是嗅到死亡威胁,而是真的可能要一命呜呼了! 好在,他的同伴抢先一步近身,一脚踢在了女子的左手上,只是手枪被打飞之前已经击发。 子弹堪堪从壮汉的耳边擦过,若不是罩帽的遮挡,他的耳朵应该已经出血了。 这一次,慕容婷真的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在愤恨中因为口鼻被乙醚堵住而渐渐失去知觉…… “我的耳朵~!”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耳是不是还在,原来这名壮汉正是秦海。 他不由回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有一颗子弹也是这么贴着他的右耳飞过…… “这女人是谁啊?还真不好对付!” “好像在哪见过?有点印象,不过不深,还是先带回去吧,搜身这事……我们俩还是算了,万一真的认识就会很尴尬了。” 刚刚和自己四弟从“四行仓库”那换班回来,走在下水道的路上竟然看到了手电筒的光线,凭着对下水道环境和路线的熟悉,秦海二人又一次选择了前后夹击的方式。 只可惜,这一次差点让自己折在这个女人的枪下,不得不说这女人太厉害了,比那沈队长都强上许多,尤其是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刚刚那种冷静的临场判断很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锻炼可以具备的素质。 好好把手枪收起,又拿出随身的麻绳将这女人手脚捆好,秦海二人继续往密室走去。 “刚刚……是枪声对吧?” 刀疤男越发紧张,刚刚那两声枪响已经顺着下水道传了过来。 “嗯,没错。” 叶振鸿有些面色凝重,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慕容婷回去的路上。 “她遇到敌人了?那我们现在?” 刀疤男其实很不愿意节外生枝,可他清楚,自己现在和叶振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叶振鸿断然不可能放下刚刚那女生不管。 预期惹人嫌,不如听之任之。 “回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是她出事了,我们不能不管! 而且,这条路上如果有别的敌人,我们也没法安心。” 知道刀疤男只会更注重自己的利益,所以叶振鸿并没有忘记提一嘴此时此刻二人的处境。 “那个声音,是小叶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叶振鸿二人不由紧张起来,可他感觉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而且也是在询问自己。 “你是谁?” 一边示意刀疤男举枪警戒,一边小心对话,叶振鸿已经将自己尽可能靠近墙壁,不过他并没有看到声音来源有什么人影,或许是躲在了某个拐角。 “果然是小叶!我是沈冰!” 原来,留下沈队长夫妇自己待在密室里,秦海的二弟三弟需要去“四行仓库”换班。 这段时间里,秦海已经教过沈冰如何查看铃铛,因为他留了一份详细地图,每个铃铛下面的编号都在下水道地图里详细标注了。 不曾想这一次铃铛发出警示之时,密室里却只有沈冰夫妇。 虽然很担心,因为秦海等人说过,他们自己早就习惯了,不太可能触发陷阱,所以真的有警示的时候,多半是有其他人闯入。 而这个时候,沈冰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待在密室里不出来,可这样一来他也同样断绝了自己的耳目,根本无法掌控外面的情况。 另一个,就是主动出击,利用手头的地形优势提前观察具体情况,至少闯入之人多半不清楚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出现。 正如沈冰自己误入之时一样。 为了确保自己妻子的安全,沈冰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也有自己的血性,他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曾想,他竟然听到了两声枪响。 握着手枪,沈冰愈发紧张,不过他还是大着胆子继续往枪声的方向查探过去。 这次,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而且其中一个十分熟悉。 凝神静听,他终于确定其中一人赫然是叶振鸿,所以他选择主动接触,虽然不清楚叶振鸿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他知道,同是被追杀被搜寻,如果刀疤男还在挟持叶振鸿,他们也可能不得不躲到地下来。 只是那两人的对话让他听着有点奇怪,似乎叶振鸿一点也没被胁迫的意思。 “沈叔?!真的是您!” “果然是你,小叶你这几天……刀疤男?!” 终于见上面,沈冰却看到叶振鸿真的是和刀疤男在一起,而且没有被挟持。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刚刚是慕容带我们来的,她现在恐怕遇到了危险,那两声枪响应该是她遇到敌人了,我们需要去救她!” “慕容秘书? 不过,她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虽然很好奇,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下水道里,更意外怎么就连慕容婷都牵连进来,可沈冰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昨日的遭遇,那宛如见鬼的状态,他自己可是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避免增加风险,沈冰选择首先把叶振鸿二人带回密室,毕竟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地,至于慕容婷,沈冰认为贸然回头,万一真的是遇到敌人,他们只会更加被动。 而若是秦海等人回来的途中偶遇慕容婷并且发生冲突,他们之后也会回到密室才对。 这种情况下,贸然过去也可能造成更多的误会,弄出不必要的损伤就更不好了。 被带进密室之时,叶振鸿和刀疤男都无比惊讶,不得不感慨古月这人的确藏得太深了。 “小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看到叶振鸿的出现,沈冰的老婆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不过她也的确为叶振鸿担心过好久,毕竟是老相识了。 “让您担心了……小宝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您不要太过担心,据说古月找了一群比我们更专业的人士去营救……” 沈冰的老婆正想说出昨晚那个美女,几人却发现密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了。 “我们回来了,你们没事没事吧?” 扛着慕容婷出现在屋内四人的眼前,秦海很惊讶怎么又多了两个男的。 “你是……你把慕容怎么了?!” “叶振鸿?!” 看到失去意识的慕容婷就这么被人扛在肩头,叶振鸿顿时怒火中烧,可秦海却一眼认出了他…… 第215章 弄巧成拙,身份暴露 确认抓来的女人竟然是古绝渊的秘书,秦海便稳稳将人放下,并且想办法加速了慕容婷的苏醒。 可眼下的局面有点微妙。 揭开面具,秦海露出真容。 叶振鸿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不过这满脸胡子就是不戴面具也遮了半张脸。 “这位是秦海和他四弟秦四,他们是大少爷的人。” 沈冰清楚此时的尴尬,其实他早就想起了秦海到底是谁,只是一直没提罢了,可眼下,叶振鸿恐怕也会记起当年的事情。 “秦海?!” 出乎沈冰意料的,是不仅叶振鸿十分惊讶,刀疤男竟然也知道这个名字,而且他叫的更加大声。 “你们知道我?你就是那个刀疤男吧?” 刀疤男已经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了,不过他此时有些莫名的愤慨,“我他妈当然知道你,你这名字,这名字……”说着说着,刀疤男越来越激动,“当年你和你四个弟弟,就是和我那帮弟兄一起被枪决的!怎么你他妈还活着?!” 原来是这样,不过秦海二人自己是不清楚的,他们当年被“狸猫换太子”之后,根本没有出现在刑场,他们只当自己死了,却也不曾关注过还有谁一起被处决。 可当年执行枪决监督的,恰恰是叶振鸿,因为他已经是警局一大队大队长了。 “没错,我明明亲自给你们执行的枪决!你这人怎么还……古月?!这混账小子竟然搞了一出瞒天过海?!” 刚刚慕容婷的事情已经让叶振鸿一肚子火气,这下算不算新仇旧恨? “其实,我们根本没去刑场,少爷找了几个死囚把我们换出来之后,据说安排了伪装,所以即使是你当时仔细检查,也多半看不出太大差异,更何况一般行刑也没人会特地抓着脸看看有没有伪装对吧?就算是你叶振鸿多么尽心尽责,当年那么动荡,你也不可能真的一一揭开那些人的面具。” 秦海没有提到具体情况,不过当年的确是古月把他们几个换出来之后,找了五个身形差不多的死囚,最后请老王给他们一一化妆。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一些额外的交易,也少不了古绝渊的默许,只是叶振鸿这样一本正经的警察是不可能被告知真相的。 “这他妈什么世道?!都是死刑,怎么就没人救一救我那几个弟兄!” 刀疤男的情绪越发激动,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似乎事关他那几个弟兄,他是真的心中有愧。 “你们先冷静一下,还是我来把来龙去脉都说一说吧,虽然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沈冰可不想看到这些人真的过分激动,所以他把当年的故事给叶振鸿和刀疤男二人讲了讲,并且强调了一个重中之重。 “这位秦海壮士,早年师承燕子门一位高手,虽然没有真的入门却也有了不简单的身手,而他的老家在东北,鬼子来了之后家里人就都没了。 原本他和三个弟弟一起算是劫富,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则就是不去碰穷苦老百姓,后来又遇到了最小的弟弟老五,那时几人便立志专门针对鬼子下手,一路来了上海,做了不少大案,因为都是针对日本人,所以被日本人通缉了。 他们第一次落网是在叶局手里,叶局听了他们的故事后想办法把他们放了,他们也把叶局当成了大恩人一般。 可叶局后来…… 所以他们发誓要为叶局报仇,不管不顾冲进古府。 那可是龙潭虎穴啊,明里暗里各种高手,岂是随随便便能够真的进去? 他们第一次尝试还没看到古局的人,秦海的四个弟弟就都被抓了,不过他们给秦海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只是兄弟情深可不是说说而已,秦海不愿独活,虽然只剩他一人了,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再闯古府。 这第二次,他还真的摸到了古局的房间里,虽然他自己事后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可那个晚上,古局亲自把他从房间里打到了客厅,随后三夫人又把秦海打到吐血,紧接着二夫人的一枪差点削掉秦海一只耳朵……” 沈冰也算是给秦海留了面子,特地把挟持古星凤的事情省去了。 “再后来,是大少爷亲自给他解围,以自身为人质,其实就是做个样子,反正古局那些人没有真的追究了。 而大少爷也把秦海的四个弟弟放了出来,和他团聚。 从那之后,他们兄弟五人就一直跟在大少爷身后,暗地里做了不少抗日活动。 秦海很清楚,大少爷看重他们的,不仅仅是身手,更是那血性和兄弟情,毕竟抗日可是随时随地都会掉脑袋的事情,以大少爷的谨慎,可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对吧? 所以,这才是当年大少爷特地‘狸猫换太子’的原因了。” 叶振鸿和刀疤男都沉默了,他们听懂了这个故事里的一切,也理解了当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对这些人施以援手,更何况牵扯到了叶云天。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叶振鸿冷静下来,他为自己刚刚的言行表示歉意。 “你是恩公的儿子,其实我们兄弟几个听说你出事了都想去找到你,可惜,我们只能算孤魂野鬼,没法随便走动的,随随便便出去反而会添乱。 好在你没有真的出事,也算恩公在天有灵吧!” 提到自己父亲,叶振鸿不由心酸,其实他还想听一听更多当年的事情,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醒了,就别继续装睡了,故事也听完了,该说说你自己的事了吧?” 秦海突然的开口,确实对着慕容婷。 按理说被乙醚弄晕也没这么容易醒来,可慕容婷到底体质不错,而且秦海给她用上了蘸上酒精的毛巾冰敷,这事他们兄弟几个也算是轻车熟路。 “咳咳……”尴尬一笑,慕容婷本来想继续装睡的,可刚刚的故事有些过分吸引人,只可惜还有个很精彩的地方被沈冰略过了,若是有机会她真想听听二夫人三夫人当年的英姿! “多谢壮士手下留情,你……刚刚没事吧?” “你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招招致命啊!我差点小命也没了,命根子也没了……” 秦海的控诉让在场男性莫名有点感同身受,下意识感到了胆寒。 慕容婷只能尴尬地微笑,“我刚刚……也是没办法嘛,你们的出场方式太吓人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叶振鸿和沈冰还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婷如此弱气,而且似乎还有着一丝丝脸红,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无比干练无所不能的慕容秘书么? “怪我们了?你们突然闯入的好吧?而且,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我虽然没读过书,可你也别想糊弄过去! 要是不想跟我们说,那就和少爷去说去,我相信他也很想知道知道。” 这里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慕容婷想逃都没逃掉,她是真没想过竟然会撞上秦海二人,这下想瞒天过海也办不到了。 “你们这……最近不是来了很多人嘛……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不是么?” 慕容婷还想硬撑,可惜,就连叶振鸿想帮她说句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似乎怎么辩解都很苍白。 “的确,为了帮助军统和地下党的人,我们这最近的确来了几波,除了沈队长是误打误撞过来的以外,少爷应该嘱咐过第一次来的军统和地下党的人不要声张,唯独没有被少爷提醒的,只有昨天意外遇到的一个共党的人,所以你也是?他们昨天才发现这里,就直接告诉你了?!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啊!” 这话让沈冰听了一愣一愣的,他这几天碰到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复杂,一会是自己师父和一众叔伯们竟然为了当年的秘密守护至今,一会是古月竟然有一个藏在下水道的秘密据点,而且平日里没少敢抗日的事情。 紧接着又连累了自己的妻儿,却有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前去救援。 这下更离谱了,一个自己每天都能看到,而且在警局多年的小丫头,竟然很可能是共党地下党?! “所以,小婷和昨天救我的人是一起的?那小宝现在有线索了么?” 听着一头雾水,不过沈冰的老婆一心只在乎自己儿子的下落,甭管军统还是地下党,能救他儿子就好。 “沈夫人,昨天救你的,还有今天送你来的,其实都是军统的人,和这位慕容小姐应该不是一起的,所以她现在也没法明确告诉你具体情况,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救你的那帮人真的很专业,他们答应少爷会救你们一家就不会半途而废。” 情况实在有点复杂,沈冰的老婆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爱人,沈冰同样很无力,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用拥抱来安慰自己老婆,“小宝会没事的,大少爷的能耐你还不清楚么?” 慕容婷也是刚听说古月居然让军统的人出动去救援了沈冰的妻儿,这里面多半又是什么交易,至少军统上海站那些人无利不起早,古月自然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秦海才会更笃定自己的身份。 慕容婷也不再挣扎了,“怎么猜由你,不过这两人待在你们这比我那安全,所以人我已经送到了,我要回去了。” “嘿~,你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当我们这菜园门子呢?!” 秦四有点来脾气了,这个女人刚刚差点伤到他的大哥,这账可以按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揭过的。 本来想靠着“死不承认”耍个无赖,现在倒好,想走都未必容易了,慕容婷越发尴尬。 “算了老四,让她走吧,回头少爷会有判断的,不过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厚道,想来少爷也会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 除了硬着头皮离开,慕容婷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不过她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叶振鸿一眼,毕竟今天这事,根本上还是怪在叶振鸿哪都没去偏偏躲进了她家里。 不过叶振鸿并没有理解到这一层,他只以为慕容婷是怪他没有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而这方面,叶振鸿的确无所适从,他平日里也没有这个天赋啊…… 一旁的沈冰同样无可奈何,不过他认为这一眼更多的是年轻人之间的那点事情,或者说,就像是小情侣间的“怨怼”,原来古绝渊误会慕容婷和叶振鸿之间的关系这事,还真就和沈冰提过,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旁敲侧击。 沈冰可是过来人,他更清楚古绝渊的性子,这些事不会拉下面子问清楚的,所以他早就会意,不过平日里的确没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今天又不同了,毕竟叶振鸿眼下这个状况,哪都没去谁都没找,偏偏去找了慕容婷,这不是最信任的写照么? 至此,密室的这段小插曲也算告一段落。 可离开的慕容婷并没法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回去的路上,她依旧小心,好在没有再碰到意外,可惜到了家之后还是越想越麻烦,久久不能放下。 齐书记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密室所在,也算变相说明了地下党和古月之间算是一种合作关系。 可慕容婷一直不知道,古月竟然还和军统关系密切,尤其是可以指派军统的人去替古月救援沈冰的妻儿。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安排的事情,军统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那么齐书记知道这事么? 慕容婷清楚,她身份特殊,平日里和齐书记联系并不多,所以不可能清楚每一个举动,尤其是没有参加那一晚的行动。 可事后她很清楚,国共两党是真的在合作。 这里面会不会也是古月促成的? 眼下,自己的身份多半是瞒不住了,而当古月知晓后,他会不会直接告诉古绝渊呢? 以古绝渊的性子,这肯定是对他的一种欺骗了,自己还能继续待在警局里工作么? 慕容婷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自作聪明把叶振鸿二人送进下水道,不然也不至于弄巧成拙如此被动了。 一番思量,她觉得自己应该变被动为主动,直接和古月摊牌好好谈谈,至少她待在警局可从未对古绝渊不利这一点必须要让古月清楚,不然一个想岔了,古月若是怀疑自己是奉命监视古绝渊的这就让事情更难说清楚了…… 第216章 一切的一切都让慕容婷过分无语,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叫了黄包车赶往古府的慕容婷,进入别墅区后也被那几个黑衣人拦下来了。 “站住!你是什么人?” 慕容婷很意外,这里还有哨卡么? 仔细一看,是几个黑衣黑帽的人,在夜色下看不清容貌。 “我是慕容家慕容婷,上海警局古局长的秘书,现在去古府有事,你们又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拦截的?” 不想耽误工夫,也不想多费唇舌,慕容婷感觉到这几个人很不妙,很显然这别墅区一定有表面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黑衣人们一听这人不仅很配合,也的确有点背景,不由有些犹豫要不要真的上前搜查。 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觉得不要节外生枝。 “原来是慕容大小姐,我们就是几个护院,职责所在,还请勿怪。 您请随意。” 吓得不轻的黄包车夫赶紧又跑了起来,而且比刚刚更快,他可不想得罪什么人,因为这一块他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得罪得起,别说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了,就是一个打杂的下人也肯定比他金贵。 很快,慕容婷出现在了古府大门外,门卫自然认识这人是谁,也没有拦阻的意思,不过让她进门的同时也提前跑进去通报了。 慕容婷倒是没太着急的样子,付过车费之后特地看了看四周,黑暗中似乎有些肃杀,不过也没可能真的看到什么端倪。 一听慕容婷到访,古府上下都很高兴,却也好奇今天是真热闹。 和几位夫人恭恭敬敬地打过招呼,慕容婷也不想多说其他,这次来她首要目的是找古月好好聊聊。 看出了慕容婷那份遮掩之下的急切,白夜月可不会特地为难,让古月在书房里接待了慕容婷。 齐小飞一如既往地站在了门口,只可惜这一次,他被古家二女那“凶狠”的眼神吓退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她们俩趴在门上偷听。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古月倒是很好奇,最近和慕容婷之间的联系的确不多,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接一个,慕容婷应该也是很自觉地选择了不到古府叨扰。 “开门见山吧,叶振鸿和刀疤男今天跑进了我的出租屋,为了他们的安全,我把他们送去了你的地下据点,本想隐藏一下,却碰上了秦海,一番交手被他捉了回去……” 这未免有点太“开门见山”了,即使是古月也难免一时间愣住。 好好捋了捋,古月想到了重点,“你是怎么知道我那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虽然打定主意过来摊牌,不过慕容婷此刻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外面的情况又推了她一把,她感觉自己必须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和古月一起好好分析分析。 “既然来了,我就是想实话实说,其实我隶属中国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是一名党员,之所以知道你的底细,自然是组织上告诉我的,因为我身份特殊,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也可以跑进地下找你的人求助,或许他们是这么考虑的,不曾想今天这个地下据点就派上用场了。” 慕容婷也是共党?!古月莫名有些想哭,因为他最近发现身边的人就没几个没有多重身份的! “那你,为什么特地跑来找我坦白这个?” 古月的冷静让慕容婷越发觉得这小子真的不简单,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当然是为了避免误会了,我潜伏在警局,并不是任务,而是一种身份,因为我是慕容家大小姐,毕业后又一直在警局工作,所以这是一种很好的掩护,并不是组织特地让我去,更不是让我接近你父亲的。 至少组织没给我任何要对你父亲不利的命令,这点我希望你能相信不要误会了。” 看出了慕容婷的急切,古月也能感受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前之人内心是矛盾的。 “所以,你其实是先进入警局之后,才被发展的对吧?” “‘发展’?!”这个词让慕容婷有些恍惚,尤其是古月说的这么一针见血,就好像他对一切都见怪不怪一般。 “你……好吧,你猜的不错,可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细节,我们有纪律的。” “没事,发展你的不是叶舅舅就是叶外公呗,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其实更多啊。” 古月的坏笑让慕容婷顿时哑口无言,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叶老爷子竟然也是党内同志?! “你……是不是怀疑过我?”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父亲那边有猜想过你和叶表哥之间是不是有点超越一般同事的关系,只是他这个想法指的一定不是‘同志’。” 当然不是“同志”了,至少慕容婷清楚叶振鸿还没有真的和组织里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一人有过接触。 可古绝渊的猜想,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明明当年叶振鸿自己都站出来澄清了啊! “局长他是有多闲啊?!怎么就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慕容婷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住情绪,根本已经被古月牵着鼻子走,这种窘境偏偏是她自找的。 “总之,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怀疑你的动机,你们书记在我家三四十年了,要是真的对我们不利,他不该早就动手么?” 慕容婷彻底无语了,原来自己不是最快暴露的那一个…… 可这样更加危险了,因为古月还和军统有联系,这些秘密,倒是能相信他不会透露给日本人,可他会不会透露给军统的人就难说了,毕竟他可以安排军统的替他去救人,这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交易,谁又说得清楚呢? 看到慕容婷的欲言又止,古月却没时间继续这样你来我往了,既然叶振鸿已经安全,就该好好聊聊后续,“行了,先别想这些,咱们去找叶哥商量商量后面该如何。 对了,等会商量完了你还得跟我回来,今天就住这里别走了,外面多半会很不安全。” 慕容婷还有些跟不上古月的节奏,一会让自己就这么随意地住下,又说外面不安全?多半和那些黑衣人有关了? 可古月已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他的两个妹妹正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倒在了古月的怀里。 “小飞……” 言语中倒是听不出额外的情绪,可古月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电火花。 齐小飞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古月都拿自己两个妹妹没辙,何况是他? “哥哥~,你就别责怪小飞哥了,是我们自己来的,也就是,很关心你嘛……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一左一右,摇着古月的手臂,她们在这个时候是真的又一次展现了如同双生儿一样的默契。 “好啦好啦,下不为例。” 的确拿自己妹妹们没辙,不过他也没时间继续纠缠,带着慕容婷直接去了自己房间,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让两个妹妹进屋了,当然还有齐小飞。 一家长辈其实都很好奇慕容婷这个时间跑来到底找古月什么事情,所以她们一点也没阻止两个女儿去偷听的意思,反倒有点希望她们不只是偷听,更要好好转述一番。 结果现在直接又进了古月的房间,慕容婷看上去倒是有些扭捏却也没有出言拒绝。 这下几个当妈的反而有些失望了…… 很显然,他们这是有正事要办,需要走密道。 原来慕容婷也有不简单的身份?白夜月倒是多想了一层,不禁感慨自己这个儿子身边还真是漫天神佛遍地妖魔。 慕容婷的去而复返让秦海等人有些诧异,不过古月亲自跟着,很显然两人已经有过交流了,现在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叶振鸿只是说了一句,“就知道一直都看不透你,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大家的?” “也不是有意隐瞒吧,就是没什么太好的机会说出口而已。 比方说上次大战里,秦海他们几个就帮了地下党一些小忙,至于军统那边的行动,本来没安排我的戏份,谁曾想七十六号的人主动联系我求助,我自然给了他们一点点有用的引导了……” 这样的轻描淡写,让所有人都听懂了背后的波澜不惊,尤其是秦海兄弟二人特地站直了一些,这可是在长脸的事情! 慕容婷心中的歉意更甚了,因为她之前差点一枪打死了一个和组织并肩作战的英雄! 可惜,现在说“对不起”已经太迟,当然,也无需多言。 古月简单听了听刀疤男的说法,掌握了他这几天的动向。 其实刀疤男心中十分骇然,因为他只是想赌一把,为了让自己弟兄们可以瞑目。 他不止一点后悔,因为听慕容婷说到要来古月的秘密据点之时,他只想到应该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而且叶振鸿和古月之间的关系摆在那,眼下有些走投无路之时能有一个安稳的落脚点才能期待后续的奋力一搏。 现在倒好,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秘密太多太多了,很显然,无论军统地下党还是古月自己,都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独自开溜,或者把这些秘密广而告之的。 可他更加清楚,这些人可以如此泰然地当着自己面毫不掩饰,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把握不给自己任何其他的机会。 索性豁出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只要真的能让弟兄们瞑目,这些年的苟活对于刀疤男而言也算足矣! 当然,古月也不会天真到寄希望于一个通缉犯的大义凛然。 只是,眼下合作优先,既然目的相同,就没必要弄得太僵,至于合作之外,刀疤男已经控制住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了解到事情全貌之后,古月应承下去找“精武门”的事情,因为万双全的关系很方便。 同时,古月又给他们几人做了后续的安排,尤其是事关如何继续推动事态发展。 临了,古月特地对沈冰夫妇说了一句,“我那些朋友一会很可能就会开始再次努力了,如果小宝真的在那个可疑的地方,他们会优先确保小宝的安全,等你们一家团聚后,我又拜托了另外的朋友送你们出城,毕竟,这里对你们一家而言,已经不能待了。 当然,应该也不会急于一时,所以你们还可以想想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 由古月亲口说出自己儿子或许很快便能得救,沈冰的老婆感觉希望又增加了不少,可她听说即将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心中难免纠葛。 好在沈冰知道自己老婆的心情,毕竟他自己又何尝愿意离开? 可他清楚,那些黑衣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日后还要当作没事人一样在上海露脸,很容易给警局还有古家造成额外的危害,这事真的由不得自己一家使性子,不过,他希望首先看到师父和一众叔伯们的夙愿得到实现。 离开密室后,慕容婷一路无话,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古月发号施令了,尤其是这些天在警局开会的时候。 她很好奇,古月到底是怎么成长为今天这样的?又是怎么才能像他这样周旋于上海各界,看上去如履薄冰,又从来没有真的掉下去。 “一会你就和‘雨涵’挤一挤吧,她也是你们同志,可以交流交流。” 看来古月安排自己待在他家并不是一句玩笑,可秦雨涵才多大啊?真的已经被吸收进组织了么?这个消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是真的雨晗妹妹,这一个是你们城外跑进来的游击队长,叫林玲,在我家假扮雨涵妹妹给其他人看看而已,真的那个已经和他爹一起去你们大后方了吧。” 慕容婷感觉自己真的是白混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党内人士啊?! 其实这也不怪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主要是她的身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所以组织上一直都对她有着很好的保护,这也是叶云天的遗愿。 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十分关键的时刻,齐书记其实并不会主动要求慕容婷参与的。 “你怎么……好像对我们内部的事情,什么都知道……你专门查了我们吗?” “你们内部?不不不,你误会了,雨晗妹妹是我亲自送出城的,这个林玲队长也是我亲自接进来的。” 第217章 黑夜中的枪声 天色已晚,以安全的名义让慕容婷留宿,古府其他人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可古月特地安排慕容婷和“秦雨涵”挤一挤,这就勾起了几位夫人的兴致。 “原来这个慕容婷也是共党的人啊?还真就一直都没看出来……藏得好深。” 这是三位夫人共同的想法。 不过古家二女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心。 虽然她们也能猜到自己哥哥如此安排的用意,更何况刚刚蹲门口偷听了一个大概,所以对于慕容婷也是地下党这事并不意外了。 可为何一定要和“秦雨涵”挤一挤呢?明明府上还有客房,这样会不会让四夫人起疑?影响“秦雨涵”的安全? “慕容姐姐听说‘雨涵’妹妹是书香门第,秦叔又经营着‘秦时明月’古玩店,她自己一直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所以想和‘雨涵’妹妹多交流交流,正好机会难得。” 这个解释也不算太牵强,而且,古月很显然有更深的用意,古家二女也不好继续纠结,不然反倒可能弄巧成拙。 只是“秦雨涵”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身份,她真的没见过什么古玩字画,好在她清楚,古月特地这么安排,就肯定不是真的聊这些东西了,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决定有机会还是涉猎一二,避免穿帮的可能。 再说了,她这些天都待在古府是真的很闲,没鬼子可以打让她手脚都痒了…… 慕容婷自己却兴致很高,自从加入组织之后,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参与过很激烈的战斗,除了按照叶云天的指示完成了一些任务以外,她甚至都没能亲自击毙一两个鬼子,这让她不由觉得有些憋屈,一身力气使不出来。 可她知道,抗日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比谁杀的鬼子更多。 她清楚组织有组织的考量,而她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磨砺自己,等待被召唤的那一天。 这也是为何她的功夫和枪法从未懈怠的根本原因。 眼下,竟然有机会接触真正上过战场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游击队长,而且还是个女队长,这让她很难不去羡慕和崇拜,如果允许,她肯定要拖着林玲把大大小小的战斗都讲一遍才过瘾。 互相表明身份之后,林玲也是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有兴致的听众,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做的多么好,但是有同志想听听,也算互相学习互相借鉴,正好眼下她的工作任务发生了根本转变,有太多地方需要向慕容婷这样真正有长期潜伏经验的地下党来学习的。 这两人不禁感慨,或许这才是古月特地安排她们待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可若是真的如此,这个古月实在是看的太多了,也看的太远了,偏偏他并不是党内同志。 慕容婷其实一直有些担心,因为她和古月认识已久,她更清楚古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诚然,古月不是个真的“小汉奸”,毕竟古绝渊也不是真的“大汉奸”。 但是,以慕容婷的了解,她认为古月肩膀上压着这么一大家子的重担,而且他太在意自己身边人,这自然就是他的软肋。 万一敌人以古家人为威胁,逼古月就范呢?万一他不得不说出组织的一些秘密呢?毕竟他知道的可是太多太多了…… “其实这一点吧,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齐书记有自己的考量,而且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我真的认识到这一家子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几位夫人。 虽然她们各有背景,而且都不简单,可她们心里,有自己一杆秤。 我想,就算真的到了你说的那种山穷水尽,就算古月被逼迫,可他也会清楚,如果为了救自己家人而出卖抗日同道,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其实是几位夫人自己。” 三位夫人自然不是普通人,慕容婷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可她的确从未想过她们会和抗日这件事扯上关系。 而眼下,很显然她们已经深陷其中。 林玲能够由此判断,想来一定是这几天的接触里看到听到了更多,毕竟她自己的存在第一天就被识破了,所以能让她接触到的,自然更多的还是古家的一些事关抗日的秘密。 有了林玲的判断,慕容婷也立刻释然了,她可不想把这难得的大好时光浪费在杞人忧天上面,还是继续听林玲多讲讲过去的事迹来的畅快。 可惜,她们俩之间愉快的氛围被打断了。 打断她们的,是一声枪响。 因为林玲已经拆卸了一些脸上额外的伪装,这算是为了她自己的皮肤考虑,如果每天都顶着完整的妆容睡觉,很容易造成皮肤不透气而出现各种麻烦。 为此,老王特地给她设计了一些能够拆卸的“模组”,方便她自己晚上也能微调,起床后更是可以便捷“安装”。 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一周里老王都会特地过来一趟,也给林玲完全卸妆的机会,让她的面部皮肤好好放松放松。 而现在,自然没那么容易出门见人,所以第一时间能够看看状况的只有慕容婷。 其实枪声并不算大,听着有段距离,而且她们还在自己房间里,能听到的声音就更有限了。 可她们都是玩枪的高手,自然练出了一些条件反射。 出门一看,大厅里只剩下古月和齐小飞在沙发上坐着,其他人都还在自己房里没有出来,恐怕已经睡熟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响。 “别在意,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觉察到慕容婷探出头,古月特地说了这么一句,可他自己明明在大厅里喝咖啡,而且捧着一本书在看。 就像是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声枪响一般。 虽然没有多问,但是慕容婷回房后越想越感觉自己很可能猜对了,因为古月特地让自己留下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就是“外面不安全”。 所以,是军统的人在战斗?目标呢? 或许就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些黑衣人了。 原来,在陈沁心的指挥下,军统特工们已经按照黄有为提供的路线靠近了李世群的别墅。 雅丽不适合参与此时的行动,她还有自己的任务去执行,所以更清楚路线的只有那名司机和黄有为。 他们成功绕开了第一处哨卡,其实也就是黄有为二人下午过来时被拦下的地方。 这里有刚刚拦下慕容婷的那几个黑衣人,绕到他们背后的军统特工们悄悄实施了暗杀。 这几人根本没想过有人可以直接悄悄摸到他们身边,甚至都没有开一枪便被人一刀毙命了。 除掉这几人之后,陈沁心安排兵分两路。 因为黄有为的情报里没有提到这处敌人的暗哨和目标别墅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第二层暗哨。 毕竟他们被拦下之后,直接开到了古府,从他们的角度而言,古府那多半也被人盯着,所以这些人听说他们要去古府才会立刻放行。 同样,中途到底有没有其他暗哨,他们也无法知晓了,因为并没人再次出现阻拦。 所以陈沁心得做两手准备。 她让“司机”带着万馨怡和另外两人摸到别墅背面,中途尽可能小心谨慎,避免被发现或者交战。 而她亲自带人跟着黄有为,从正面摸过去,如果确定没有第二层暗哨,她便直接用狙击打掉别墅范围内的某个敌人,这么做恰恰是为了打草惊蛇。 枪声就是信号,届时万馨怡也会找到狙击位置,她需要阻拦的恰恰是可能从古府赶过来的其他黑衣人,因为这些人多半会被枪声吸引。 而“司机”等人,要看准时机从别墅背后爬进去,想办法在内部敌人被枪声吸引时去优先确认别墅内的情况,试图找到那名被掳走的小男孩。 如此安排之下,军统特工们倒是一路顺利,并没发现有第二层暗哨。 看了看表,约定的时间已到。 陈沁心摆开架势,找准了别墅内站在二楼阳台的一个黑衣人。 枪响了。 别墅内的人影开始窜动。 在古府盯梢的三名黑衣人立刻被吸引。 他们没有犹豫,很容易确认枪声来源就是别墅方向,第一时间选择了回援。 可惜,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始终也被人监视着。 找到狙击点之后,已经准备以逸待劳的万馨怡用瞄准镜锁定了正在跑向别墅方向的三名黑衣人,她的右手食指已经贴在扳机之上。 就在她准备射击之时,镜头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另外三名同样一身黑的人影突然窜进画面里,而他们的速度更快,快到万馨怡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个瞬间,三名赶过来支援的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倒地,饶是万馨怡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些残影,这几个人刚刚都被人割喉了,而且是从背后追上后手起刀落。 只是愣神了那么一会,万馨怡的镜头里便再也无法捕捉到刚刚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了。 一颗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万馨怡不由吞了吞唾液。 没有听到万馨怡的枪声,陈沁心等人却并没有一直等待。 按计划执行,他们现在需要正面迎敌,以期给“司机”等人制造机会。 所以陈沁心没有收敛,又一枪结果了另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是狙击手!不要露头,用手雷,包抄!” 看着一颗颗手雷飞过头顶,黄有为等人其实已经摸到了别墅的院墙边,他们的任务是从转角处拦截走出大门的敌人,而且在陈沁心的判断里,他们多半会用汽车突进。 果不其然,在手雷爆破之后,别墅院子的大门立时大开,接连三辆轿车呼啸而出,这些人想要用汽车拉近和狙击手之间的距离快速包抄。 殊不知已经有人在守株待兔。 一颗颗手雷毫不吝惜地投向了别墅大门方向,当头的一辆轿车还没开始转弯便直接被火光包围,很快便引起了剧烈的爆炸。 四散的残骸让后面两辆轿车的司机始料未及,一时间有些左支右绌。 不过黄有为等人手里也没有更多的手雷可以用了,于是枪战正式爆发。 一把把冲锋枪的火力压制下,后面两辆车想要绕开前一辆的残骸继续突进已经力有不逮,除非他们愿意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于是,黑衣人们果断放弃了继续驱车,同时,刚下车便朝着拐角处的敌人投掷手雷以压制,不过他们也不敢直接用汽车当掩体,因为刚刚那么多手雷同时爆破,他们谁也不敢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批敌人不会再来一次。 所以,这帮黑衣人决定立刻退回大院里,至少能确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只是这个过程里,陈沁心又狙杀了其中两人。 一次突击,还没看清敌人到底在哪,黑衣人们便折损近半,这让一直以来都气焰嚣张的他们顿时开始转为瑟瑟发抖。 多年来都没有进入上海的他们,完全没有一个充分的心理预期,还以为可以用自己的装备和训练有素继续作威作福。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前天那次,敌人莫名掏出了一把机枪这事的确给了他们当头棒喝,却也并不会真的认为上海的所有敌人都可以有这种配置,不然日本人还不得抱头鼠窜? 可这一次,他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的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 “头,我们该怎么办?” “已经向主任汇报了,都他妈给老子坚持住!” 临场指挥的是这些黑衣人的一个小队长,李世群和潘辰其实并不在这栋房子里。 以李世群的狡诈和怕死,他可不愿意始终待在已经“暴露”过的地方,而且这里是别墅区,四下无人,万一有什么事情,就连日本人的巡逻多都不会出现。 只靠他带过来的这些手下,他始终有些不安。 所以此刻他自己待在潘辰给他准备的另一个藏身之处。 而别墅内正要给李世群打电话汇报的黑衣人,刚刚将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有一把飞刀穿过了他的喉咙。 “喂?谁啊!说话!” 电话那头十分不友善,却也无人回应了。 “司机”重新将电话挂上,他和另外两名特工已经趁乱爬上了别墅背面的院墙,找到了一处可以潜入的阳台,恰好碰到了这名正要打电话的黑衣人…… 第218章 内外夹击,速战速决 院内的黑衣人们并不知道屋内的情况,“司机”和另外两名特工小心翼翼地排查了二楼,并未发现敌人,却也同样没有发现小男孩的踪迹。 这栋别墅的格局和古月家大体相同,除了装修没有那么考究以外,房型基本一致。 大厅上方中空,从二楼可以清楚地看到别墅大门附近有黑衣人在时刻关注外面的状况。 “司机”等人一番商量,他们准备从楼梯缓缓下去,试图从背后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便能和陈沁心等人一起来个内外夹击。 这时,万馨怡也翻上了二楼,并且和“司机”等人汇合。 “你刚刚有开枪么?” 心中有些疑惑,“司机”四人重新回到有阳台的房间,他想确定这帮黑衣人到底有没有外面的援助。 而万馨怡的描述让他们三人无比震惊。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击杀?如果他们有能耐这么做,自然有的是办法让那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何偏偏现在才动手呢?岂非给自己增添了难度?” “司机”很是疑惑,因为万馨怡的描述里这额外出现的三人简直形如鬼魅,万一他们还有别的心思,自己这些人搞不好也会防不胜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就是暗地里护卫古府的人,听说是古绝渊和段玉环在江湖上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之前站长派人盯梢那个张汪洋的时候,在他的轨迹里古府是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地方,所以有安排人特地过来,结果差点被杀了,站长便果断放弃了对这里的监视。” 原来还有这么多内情?“司机”等人自己是不清楚的,不过他们并不意外为什么万馨怡能够知道,毕竟这位突然露面的神秘狙击手,可以说是陈沁心的亲传弟子,在这个鱼龙混杂的上海,单单一个军统上海站副站长的名头,或许未必能让其他这些资深特工服气,可陈沁心能够驭下,靠的可不是任何名头,而是手底下的真章。 而这万馨怡据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他特工们也就没有不服气的了。 “可这些人为什么要特地动手呢?按理说那些盯梢古府的人跑过来,反倒是相当于撤下了对古府的监视才对啊,这点还是很奇怪……” “司机”依旧疑惑,而在这生死一线的当口,他不能有任何马虎。 “这些人能够轻易得手,很显然已经早就发现了这些盯梢的黑衣人,而且确保自己没被发现。 想来,古月给他们的命令是没有异动就不管,一旦异动就不留痕迹,这也符合古月的行事作风,毕竟他这人最为护短,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古府,没有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人清理掉都算他很能忍了。 不过,也正因为他没有立刻下令动手,想来,他肯定是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所以才有所顾虑,毕竟一个常年没待在上海的李世群突然这么高调地出现,很显然和古家最近面临的各种事情有关,古月不是个莽撞的人,却也不是个真能忍气吞声的人。” 要说对古月的了解,作为青梅竹马的万馨怡自然很有发言权,而且一针见血。 不过,古月的一些秘密,在军统上海站里,依旧只有三个人清楚,或许是为了避免一些事情更加复杂,所以陈焱章始终没有允许陈沁心把一切和万馨怡说清楚,同时,在黄有为出现在学校里那一刻起,他也受到了同样的约束。 虽然这二人都很好奇陈焱章为什么这么安排,却也都没有提出质疑,有命令就执行便是。 而事实上,作为老狐狸的陈焱章,可不希望万馨怡了解到更多古月的内情。 因为他早就从那两次万馨怡宁可抗命也要开枪的事件中,了解到这两人真正的心思可不是表面上这么老死不相往来。 在陆杰等人刺杀影佐之时,万馨怡开枪为的是什么?很显然,是对古月的一种警告,自然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因为古月明目张胆地救下了影佐这个刽子手,就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他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小汉奸”。 陈焱章不知道古月和万馨怡这两人之前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至少在学校的这一年里,他们俩看上去就和不认识没太大区别,尤其是古家和万家之间的关系,陈焱章反倒不得不怀疑,万馨怡或许是始终在克制自己的情愫,因为她已经是一名党国的战士了。 所以她更加不能让古月有所牵连,毕竟古家那背景太复杂。 可她看到古月自甘堕落,自然而然会“咬牙切齿”,也就有了那一枪警示。 至于第二次,打在陆杰身上的那一枪,如果不是为了救下古月还能是为什么呢? 陈焱章很清楚,在万馨怡心中,古月的分量依旧不轻。 而事后,机缘巧合之下,清楚了古月的各种秘密之后,陈焱章并不是没有想过,让“美人计”的参与者直接指定为万馨怡。 可惜,他需要通盘考虑,而万馨怡是万家人,是万宝来的亲闺女。 诚然,万馨怡能够参与到抗战大业里来,这份为国为民的忠诚,陈焱章毫不怀疑。 可是,若是让万馨怡和古月真的产生更多纠葛,第一个不答应的肯定是他们双方长辈,这就很难拿捏了,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陈焱章选择让自己女儿出手,尤其是看到自己女儿的变化之后。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女儿之前从没拒绝自己的提议,让她和陈敬文在一起,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罢了。 作为一个老父亲,这样既欣慰又矛盾,可惜,乱世之下,即使是他也没能力让自己女儿真的幸福。 不过,自从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变化之后,陈焱章不由有些感慨万千,也就更加不能让万馨怡横插一脚了…… 万馨怡的解释似乎很有见地,“司机”虽然依然有疑虑,毕竟他可不知道万馨怡到底是怎么能做出这些判断的,可他清楚,眼下不能再耽搁了。 一行四人重新离开所在房间,外面的战斗依旧继续。 万馨怡负责原地待命,从这个角度而言,她的狙击范围可以轻易覆盖一楼大门处的那些敌人。 而“司机”等三人继续下到一楼,优先探查一下房间里的情况,确认目标小男孩到底是不是在这里。 没有多言,各自开始执行计划。 别墅外的战斗依然剧烈,而黑衣人守在院墙里很难被观察到,一时间陈沁心等人也没有好办法快速消灭敌人。 不过他们也在等,因为没有听到万馨怡的枪声,这让他们其实很被动,因为不知道绕到背后的几人到底遇到了什么状况。 万一他们四人出了问题,就说明敌人在别墅内还有更加充分的配置,甚至可能有敌人已经埋伏在了院墙之外,所以贸然强攻很可能遭受更大的损失。 陈沁心计算着时间,她其实对自己的弟子十分信赖,在她看来,应该不存在有什么状况能让万馨怡都没机会开一枪便失败的可能。 所以万馨怡之所以没有开枪,是因为她碰到了一些状况,自主选择了不开枪。 而到目前为止,从古府方向也没有见到任何黑衣人赶过来驰援,所以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根本没有人来,所以万馨怡没有目标。 而那四人,想来很可能已经摸进了别墅内,正在执行原定计划。 所以在别墅外继续僵持,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当然,她也没时间一直等下去。 如此这般的枪战,自然有足够大的声势把周边所有人都惊醒。 虽然早就探明这片别墅区真的没有日军巡逻队过来,可这里住的都是各路牛鬼蛇神,未必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直接和影佐通气。 再者,如果李世群和潘辰并不在别墅里,屋内的人应该会第一时间向他们汇报,如果已经联系上,恐怕支援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一番观察之下,陈沁心让黄有为等人放弃走正门的打算,从最近的别墅另一角尝试直接爆破。 一次次经历了战斗的洗礼之后,黄有为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他对于爆破这一块没少下功夫,因为上一次那名替他去牺牲的弟兄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烙印。 很快,炸药安放完毕,在陈沁心的一声令下之后成功炸开了一个缺口。 大院内的黑衣人们刚刚还在疑惑,怎么敌人的火力突然消失了一半,没想到能够倚仗的院墙也被炸开了,蹲在大门附近的黑衣人果断退守别墅门内,准备依托窗户作为掩体继续反击。 爆炸的动静传到了屋内,大门处的动静也都被万馨怡尽收眼底。 她从黑衣人试图奔跑的方向判断,外面的弟兄们已经转移到了院墙另一角,很可能被炸开的就是那里。 而让这些黑衣人随意跑向对应房间很容易让“司机”等人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没有迟疑,万馨怡直接扣下了扳机,第一个跑向另一侧窗户的黑衣人被直接爆头。 这一下所有黑衣人都吓到了,他们从未想过敌人竟然和自己距离如此之近,明明二楼也有人在观察,并且联系主任。 偏偏没有任何一点动静,可敌人却是实实在在就出现了,他们不得不怀疑那名去求援的同伴到底有没有成功接通电话。 “别愣着!反击!” 子弹开始对着万馨怡覆盖,不过她也提前撤入身后的屋内。 还在搜查房间的“司机”等人也被最新的屋内动向所吸引,继续排查肯定是办不到了,而他们也知道,万馨怡这个时候选择开枪自然是因为不开不行了。 立刻投入战斗的三人又一次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黑衣人们被一波波突然出现的敌人弄得手忙脚乱,也恰恰是这时,屋外的陈沁心等人选择了突入。 因为屋内的战斗已经打响,两面夹击之势已经达成。 那名黑衣人队长还想再坚持一下,因为他期待中的援军很可能已经无比接近。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个指令便被万馨怡解决掉了。 失去了这名队长的指挥,剩下的黑衣人们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终,军统特工们一蹴而就,用几人的轻伤为代价换来了完胜。 顺利汇合的各处人手,集中在了大厅里。 “司机”立刻把已经检查过的房间汇报给陈沁心,没有小男孩的下落。 还剩下的房间只有一楼的两间了。 安排“司机”带人重新去疑似书房或者卧房的地方再次搜索,看看有没有值得留意的重要物品或者文件。 陈沁心亲自带领剩下的人准备摸排最后的两间房。 “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打死他!”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的确有一名黑衣人始终守在目标小男孩身旁,而外面枪声的停止,让他十分确定眼下只剩他自己一人了。 可惜,小男孩的身体实在是太小,根本没法遮掩他自己全身,而且他知道,敌人里有狙击手,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所以他更加不能提前出门,更不能带着小男孩一起试图威胁对方以求谈判。 他能做的,就是躲在床边的墙角,让小男孩站在床上才能完全把自己遮住。 此时的小男孩除了惊恐和瑟瑟发抖以外没法做任何事情,双手被绑在身后,多半抓在那名黑衣人手里,而他的嘴里被塞满了东西,不然肯定已经哭得撕心裂肺。 确认这个情况之后,陈沁心有些犹豫,以她的直觉,第一时间也完全没法找到狙击点,可眼下,他们的时间绝非能够宽裕到在这里僵持不下。 看了看万馨怡,眼神交流中意思很明确,万馨怡也判断没有找到可以狙击的弹道。 不过,她偷偷指了指床底。 虽然由于床罩的遮挡,看不清床底的状况,可若是床底并没有放置其他东西,也就至少会有一个不算宽裕的缝隙。 只是,这个缝隙即使射入子弹,也顶多打中这名黑衣人的脚,不可能一枪毙命,中弹后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让小男孩给自己陪葬。 意会到这一点之后,陈沁心也有了额外考虑,因为她很怀疑这个黑衣人此时此刻到底是怎么一个状态。 按理说他应该是蹲在小男孩身后或者干脆坐在地上,不然他的身体一定不是这样一个小男孩可以遮挡的。 既然如此,从床下穿过的子弹,或许未必一定就是打中了他的腿脚。 但是,从门口到墙角这条线上不能有其他人,而现在让堵在门口的人都立刻撤出去反倒容易引起这人的怀疑。 同时,开枪的时候需要一个人在屋内第一时间护住孩子才行…… 第219章 不得不做出的决断 示意所有人后退,陈沁心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设想,只是这个唯一进入房间的人恐怕会有很大的危险。 “司机”首先站出来自荐,因为他是这些人里功夫最好的一个。 “你这块头往那里一站都能把那人吓个半死好吧,就算他不想走火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还是我去吧,一看就很弱势,人畜无害说的就是我这种。” 黄有为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很轻松,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行,就你了,一切小心。” 陈沁心知道现在不是多耽误时间商量的时候,而且黄有为说的不无道理。 她和万馨怡拉开了距离,摆开架势之后,让黄有为慢慢靠近了门口。 “聊聊呗,我没带武器,还能双手抱头。” 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双手抱头往屋内走了,黄有为脸上挂着一丝平静的微笑。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别激动嘛,我这不手头抱头了,这样吧,我转一圈给你看,让你更确定我现在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虽然黄有为有些自说自话,可剩下这名黑衣人也清楚自己根本没太多主动权,眼下他除了拖延以期援军抵达以外,根本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没骗你吧?我身上即没有枪,也没有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是来和你聊聊。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刚刚从二楼也安排了突入,你们那个打电话求援的家伙还没打通便被干掉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到现在外面还没有别的动静呢? 更何况,我们还可以如此这般和你僵持,如果真的很急,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怎么做的。” 黑衣人虽然不愿意相信,可他也不得不盘算一下,到目前为止,这场战斗里敌人的确有些肆无忌惮,正如他们自己所言,根本没有在乎时间。 “你休要骗我!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就算我们的人没来得及求援,你们还能把附近的人全杀了不成?” “你说的很有道理,”黄有为到底是文职出身,这些应答对他而言可谓手到擒来,“可是啊,你们应该清楚,这里是别墅区,每栋之间距离不短对吧? 我们的确不可能把周边人都杀了,其实也没有真的去弄清楚都有谁。 不过,离这里两栋外有一户,你们应该很清楚,因为你们自己都在派人盯梢,对吧? 你不妨猜猜看,被你们盯梢的古府,会有人特地替你们出头么? 至于其他人,自然听得到这里的动静,也就会很清楚我们能够如此声势和你们大干一场,多半不会是随便一个路边的阿猫阿狗了。 能在这里居住的,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 而他们和你们的关系真的好到,可以不顾自己安危替你们出头? 要知道,一个行差踏错,被我们报复的可就是他们自己了。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有那么无私?” 黄有为的话语很直白,一点都不难理解,可就是这样的直白却如一次次重锤砸在了黑衣人的心里。 “你……赶紧给我出去,不然我就和这个孩子同归于尽!” “瞧你这话说的,你也知道这只是个孩子对吧?倒不是说你这么大个人,拿一个孩子当挡箭牌很没品。 关键在于这个孩子身体太小了,根本挡不住你,所以你除了躲在这个角落以外,根本不敢动一下对吧? 就算我们答应放你走,你真的敢走出来么?” 黑衣人何尝不知道这个关键所在,可这话被眼前之人说出来就是一种嘲讽,偏偏他依旧无计可施,只能受着。 “要不这样吧,你把孩子放了,我来给你当人质,虽然我的身材不算高大,但是总归比这个孩子遮挡的范围大得多对吧?” 这很显然是一个陷阱,可黑衣人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下,因为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没有机会赌一把。 “你……你把衣服脱了,我要看清楚你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这个要求真不过分,那我现在把手放下来了哈,你注意不要激动,不然我没法脱衣服对吧?” 一边缓缓将双手放下,黄有为一边继续保持着嘴碎。 “看好了啊,我这大衣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掏了掏大衣口袋,黄有为继续开始将大衣脱下,随即拿在手里摊开来给黑衣人看清楚,“你再看看,这大衣里面也是什么都没藏的……” 就在他特地双手向前平举他的大衣之时,黄有为陡然间将大衣直接甩向前方,径直朝着小男孩的方向飞去,而这张开的面积足够大,在空中的时候已经将黄有为的身体完全遮挡。 黑衣人顿时一惊,他已经完全看不到进入房间这人现在的位置,感觉自己上当了,下意识便要掏枪对着大衣射击,试图让穿过去的子弹命中敌人。 而这时,借着大衣的遮挡,黄有为已经一个鱼跃扑向了小男孩,他打算直接跳到床上把小男孩用自己的身体护住。 几乎同一个瞬间,看到黄有为做出动作的陈沁心和万馨怡,各自扣下了扳机。 早已确认好了床底的弹道,两颗子弹不分彼此般划着相同的轨迹一起洞穿了黑衣人的小腹之下。 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消片刻便直冲黑衣人脑门,所有感官在这一刻失去知觉。 可惜,他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还是完成了最后的按压。 “砰~” 黑衣人的子弹没有在他自己想要的时间里射出,却也正因为如此而躲过了黄有为所抛出大衣的遮挡。 此时,黄有为已经成功将小男孩护在身下,而这颗子弹,从他的右臂穿过,还在背脊上擦出一道豁口。 鲜血立刻浸湿了他的西装,并且完全没有止住的趋势。 立刻冲进房间的其他特工第一时间对黑衣人进行了补枪,同时赶紧查看了黄有为和那个小男孩的状况。 “副站长,黄有为手臂贯穿伤,背部一道豁口,子弹不在伤口里,没有伤到肺部,但是需要立刻缝合! 小男孩没事!” 所有特工们的心都纠结起来,明明今晚应该是大获全胜,却偏偏在最后很可能要付出一次惨痛的代价。 陈沁心有些犹豫,他们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把车停在附近,此时黄有为的状况恐怕很难坚持到上车后再回去据点救治。 最近一处能有机会得到救治的地点,恐怕就是古月的家里了,可他家有一个日本人在那,真要闯进去就根本不可能说清了。 “给他尽可能包扎,我们赶紧送他回去……” 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犹豫,陈沁心也只能赌一把路上不会耽搁了。 可黄有为清楚自己的状况,而他却并没有丧失思考能力。 “副站长……下水道……” 所有人都以为黄有为在说胡话,可陈沁心清楚他这是有所把握。 虽然陈沁心不知道古月的那个秘密据点里到底有没有人可以给黄有为医治,但是此时此刻不能舍近求远。 “‘司机’,你带其他人撤离,馨怡,你抱着小男孩跟上我!” 一边下达命令,陈沁心一边将已经包扎好的黄有为靠在自己身旁,在所有人的不解中搀扶着黄有为走出别墅,并且朝着古府的方向走去。 虽然陈沁心看上去并不壮实,可她的力气着实不小,本就身材不算高大的黄有为并没有成为她的负担。 万馨怡同样困惑,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老师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安排,第一时间抱起了吓晕的小男孩便跟了上去。 “司机”还想说点什么,可他知道陈沁心不是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人,便立刻带领其他人执行了副站长的命令。 在大路边,陈沁心发现了离古府不算远的一处下水道井盖,她立刻让万馨怡打开井盖跳下去,准备辅助黄有为下去。 竟然真的是要进到下水道里?万馨怡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老师到底要做什么,可她却没有犹豫的时间。 安稳落地之后,万馨怡接住了脚软的黄有为,不过这一下又让黄有为的伤口被扯到,本就还在继续的出血越发增多。 万馨怡很焦急,不过黄有为自己似乎并没有慌乱,他竟然还挤出了一个微笑,“会没事的。” 随即,带着小男孩的陈沁心也下来了,她没有忘记把井盖重新盖好。 还是第一次行走在上海的地面之下,重新抱起小男孩的万馨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又陌生又迷茫。 而且一路上还是黄有为自己在指路,这让万馨怡有些更加担心这人会不会因为伤势而导致迷糊,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可总归不能带错路了,不然就会更加麻烦。 “就是这里了……那边墙上有个隐藏的按钮……找一下……” 黄有为越来越虚弱了,不过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因为命悬一线的恰恰是他自己。 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不愿也不能就这么掉队了! 突然打开的暗门让陈沁心和万馨怡都不由一愣。 而暗门突然被打开了,秦海等人并不知道有谁会这个时间里出现,明明自家少爷刚走。 透过内屋的铁门,秦汉向外喊话,“是谁?” “老秦……是我……黄……有为……” 越发虚弱,黄有为险些没法把话说全。 “老黄?!”一惊之下,秦海和他四弟立刻打开大铁门冲了出来,虽然另外两名女子让他们也不由一愣,可眼下首先要在乎的是黄有为。 “交给我吧,先进来,老四,快去请罗姑娘!” 一把架起黄有为,秦海赶忙把他带进屋里,同时让他自己四弟去找罗潇。 原来安葬老罗和张鬼之后,古月觉得罗潇一个黄花大姑娘和秦海四人整天一起待在地下十分不妥,便直接让齐书记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伪装成了佣人也藏在了古府里。 不过齐书记让罗潇参与的是厨房的准备工作,所以古家几位夫人都还不清楚自己家里又多了另外一名地下党。 “是那晚救我的美女!” 第一眼就认出了陈沁心,沈冰的妻子又立刻看到了自己儿子,“小宝?!” 万馨怡赶忙将小男孩交给了他的母亲,“我们检查过,没有受伤,不过刚刚受到了惊吓,吓晕了,睡醒后恐怕还会继续害怕,不过有他的父母在这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 “谢谢,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 抱着自己儿子哭成了泪人,沈冰也赶忙安慰自己老婆,同时对万馨怡表示了感谢,“万小姐,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万馨怡自然也是无比懵圈,尤其是他还看到了叶振鸿。 此时的叶振鸿更加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不仅看清了万馨怡,更是看到了陈沁心。 “你们……你们是军统的?!” “都别顾着说话了,老黄状况很不好,赶紧搭把手!” 秦海立刻打断了这些人之间的交流,他已经拿出急救箱。 不得不说秦海这里准备的急救道具是真的一应俱全,不仅有手术工具还有各种药品和注射器。 他直接把针线都准备好了,同时点上了一盏酒精的,只待罗潇的出现。 可眼下,他需要尽可能给黄有为止血,手臂上的可以通过捆绑来达成,可背后这一道豁口就很麻烦了。 众人看着一个如此壮汉偏偏心灵手巧粗中有细,一时间都有些更加惊讶。 秦海倒是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安排叶振鸿和沈冰负责把黄有为竖起来,同时死死按住他背后的伤口,而他自己来将黄有为的手臂捆紧。 没过多久,秦四便敲开了古月房间的暗门,没有迟疑,得知状况的古月亲自带着罗潇赶往了密室。 只是,当他踏入密室大门那一刻,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尤其是四目相对之下,万馨怡那难以置信中更添复杂神色的目光,古月是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他本就没有多问,自以为是陈沁心为了情况紧急而将黄有为带过来求援而已。 “别堵在门口啊!赶紧让我先救人!” 罗潇可不知道古月这到底是怎么了,可她清楚,古月碍她事了…… 第220章 重新认识一下 密室里的尴尬气氛被忙碌所掩盖。 每个人都没有多言,只等着罗潇的指挥。 “算这小子命大,这一枪是距离很近开的对吧?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角度才能一枪穿过手臂并且在背后擦出一道豁口,这家伙侧身面对的敌人?” 清理了伤口,缝好了针,罗潇判断黄有为应该能看过去,便一边准备吊瓶一边和陈沁心二人询问一下当时的状况。 “最后一个敌人挟持了小宝,用小宝的身体为挡箭牌,蹲在一个卧房的墙角,我和馨怡只能找到穿过床底的角度射击,却也不能确保一枪直接毙命不让敌人有机会对小宝造成伤害。 所以需要一个人用谈判的方式接近,在关键时刻把小宝护在身下。” 陈沁心的言语间全是平淡,可这番描述里的千钧一发溢于言表。 沈冰夫妇赶忙又一次谢过几位为了自己儿子舍生忘死。 “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既然救援小宝是我们的任务,自然会以小宝的安全为第一。” 看到陈沁心如此平静地说出了这般难能可贵的“豪言壮语”,一旁的叶振鸿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所以,你们是军统这事,其实这小子一直都知道?那他……” 本来想脱口而出自己跑去学校那次和古月的私聊,叶振鸿还是决定不说出口,因为他毕竟不是真的木头,从古月刚进门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小子自己也震惊到没边了,至少叶振鸿自己是从未见过古月如此不加遮掩,很显然,是忘了要遮掩。 “我之前还以为军统的人更多的还是只管目标和得失,就像陆杰那样的……” 这个弯转的很生硬,不过这也的确是叶振鸿的心里话,也是在场这些并不了解那次事情真相的多数人心里所想。 “不可否认,党国内部像陆杰那样的人不是个例,而且有一些比陆杰更过分的蛀虫。 同为党国军人,为他们的行为感到不齿的也不在少数。 我不是要为那种人遮掩,我也知道,在大多数人眼里,我们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即使是我也不能完全豁免。 可我还是想说一句,至少在敌后在抗日前线的这些我们中的大多数,并不是真的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如果谁都这么认为了,就是对那些义无反顾的烈士们最大的伤害。” 难得从陈沁心的言语中听到激动的情绪,或许,即使是她也清楚有些观点很改变,可活着的人如果不能前赴后继,就是对那些烈士们最大的背叛。 “的确,陆杰这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但是,我这样差点被他杀掉的人,为什么还愿意和军统上海站的人合作呢?” 古月听出了陈沁心内心的波动,还是决定把话题接下来,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时候把话都说清楚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特地凑到内门边看了看地牢里的情况,刀疤男正被关在里面睡大觉。 毕竟身份特殊,为了让其他“室友”,尤其是沈冰的老婆能够安眠,刀疤男那必须上锁的。 确认这人还算识时务,古月又继续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抗日,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我最近研读了共党一位伟人的着作,不仅受益匪浅,而且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被他预言一般一一成为了现实。 这就是所谓战略眼光吧?反正我没有的。 可我没有,不代表我不能学一学对吧? 同样,会有这种眼光的人,放眼国共两党,放眼全中国的抗日武装,自然会有前赴后继的许多人。 所以我才能坚信,小鬼子的日子长不了,所以我们才能继续在这里尽自己一份力。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国民党方面,都是贪生怕死之徒,见利忘义之辈,正面战场会是如今的格局么? 当然,有些事军统上海站的朋友自己也得承认,在他们的党国大后方,在重庆那些官僚里,就有不少蛀虫。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刚刚受伤的黄兄才会看不过去,才会放下安逸的工作为了自己一腔热血来到这里和我们并肩作战。 同样,这位陈沁心副站长,可是我的老师,在学校里不仅有稳定的工作和丰厚的收入,更有一个背景不小的家庭,为何她还能冲锋在前呢?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今天咱们索性讲开了吧?你认为呢,万同学?” 其实陈沁心见到古月那一刻起便感觉到了这小子不对劲,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自己徒弟的沉默不语。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义父之前交代的,不要对万馨怡透露古月的事情,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义父到底有何打算,只是一直默默执行罢了。 可之前那般情况紧急,她也只能是急从权。 关键是她觉得万馨怡更可能听自己的,不会对外声张这处古月的秘密据点。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抗日的?应该不是在你救下影佐那之后吧?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据点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万馨怡心中全是复杂,又有一些不由自主地高兴,只是她觉得这时候若是表露出来会很没面子,所以强自镇定。 “自然不是,从叶舅舅离世之后,我便救下了秦海大哥和四位哥哥,拉上小飞和老王一起暗地里一身黑衣黑罩帽黑面具,也算干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次数比较多,事情比较杂,这里就不展开了。 你呢?又是什么时候加入的军统?” “大一上,陈老师发现我有狙击方面的天赋,考察了我的言行之后吸纳了我。” 万馨怡越发窃喜,果然古月并不是真的甘心当汉奸的!不过她又有一些失望和小纠结,因为这么大的事情,都对自己隐瞒了。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加入军统后又何尝不想让古月离自己更远一点呢? 或许,他也是出于一种保护? 而现在是不是可以不同了?毕竟能并肩战斗,至少能算是战友?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嘛,你们几个也别光顾着看我们俩自白啊,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呗。” 原来古月所谓“讲开了”是这个意思,陈沁心首先一愣,她倒是没有具体和他人说过自己的过往,难道也要提一嘴?可这事不可避免要提到义父,似乎不应该吧? “这是要开自白大会么?那我也说说吧,其实我一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警察而已,一心想着在警局跟着自己父亲和爷爷为上海的老百姓们多做点事情。 结果呢?我爷爷莫名其妙没了,而不久之后,我父亲又被他的好兄弟亲手枪杀了……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很矛盾,没少想过要找古绝渊报仇,可这人又偏偏始终没有限制过我,而且对姑姑也始终如初。 索性,我继续做好一个警察的本分吧,结果呢?不久前,我突然发现了父亲留下的一封密信,原来他是一名共党地下党! 而当年的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之所以瞒着我,是担心我的表现会被日本人怀疑。 所以我现在总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子承父业呢?可这些年里,我始终对国共两党的事情都在回避,因为这里还是日本人占领着,如果牵连太多会没有机会去继承父亲的遗志为上海的老百姓们多做点事情。 说白了,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啊,更没想到,真正的抗日战士们其实离我好近,好近……” 叶振鸿也算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而他的言语中让所有人对于当年的事情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对叶云天有了进一步的敬佩,同时,也清楚了古绝渊的义薄云天。 给黄有为打上吊瓶之后,罗潇也总算不用再忙碌,顺着叶振鸿的话继续了。 “我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一直潜伏在医院里,之前那次合作,老罗和张鬼携手击杀了小田原之后牺牲了,我撤离时遇到了秦海兄弟几个,拜托他们一起折返,却也还是太迟,只能替老罗和张鬼两位烈士收尸,当时我们就把尸体藏在了这里,事后拜托古少爷将他二人安葬了。 当然,这里面也征求了军统方面的意见,是这个黄有为和我们一起为他们办的后事。 算算日子,也快他们俩的头七了,要不咱们约着一起去祭拜一下? 至于叶警官你,如果真的想子承父业,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我们书记。” 沈冰夫妇听了这么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情难自已,因为这些人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做下了太多自己根本难以想象的事情。 “说起来,我才算是最普普通通的一名警察了吧,不过这个世道,想安安稳稳混吃等死,根本不可能的。 日本人来之前,其实警局在叶老爷子的带领下,也还过得去,虽然不能说一个偷奸耍滑的都没有,不过,师父和几位叔伯们都是真正的好警察,他们的品行是不容质疑的。 作为师父的徒弟,我也算耳濡目染了。 更何况还有叶局和古局这两个当年的‘警局双雄’,老百姓们真要是遇到什么大案要案了,也有人会一一侦破的。 可惜啊,日本人来了,叶老爷子突然暴毙,叶局又死在了古局的枪下。 或许,小叶肯定会觉得我们这些当叔叔的都贪生怕死,尤其是我吧? 这么说也不算错,我总归有妻儿要照顾。 可是当年我就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 首先是让我们都不带枪去见影佐的并非古局而是叶局自己,偏偏他却被古局用影佐的枪杀了,而当时如果小叶你手里有枪,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就在第二天,古局让我们一起升了职去他办公室开会,偏偏也升了小叶你,而且让你一起去。 当时你又在说要和古局拼命,你还记得他扔了一把枪给你,让你瞄准他自己的眉心么?” 叶振鸿自然忘不了那几天,很自然地重重点头。 “当时,我就在你前面,其他人把你拉住的时候,那枪与其说是朝着你飞去的,倒不如说是朝着我飞来的,所以我肯定第一时间把枪给抓住了。 你肯定不知道,那把枪里其实根本没有子弹啊!” 叶振鸿的确从未想过,原来当年那场景根本就是古绝渊演的一出戏? 古月倒是会心一笑,这像是他老子会做的事情。 “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以我对枪械的了解,能不清楚枪里有没有子弹么? 所以古局当年,不仅仅是在你面前演戏那么简单,他也是在试探我,试探我们其他所有人。 可我更加看不懂的,是古局不仅没对你过分为难,而且让你继续当了一大队大队长,并且允许你带着你那帮小弟兄自行其是。 我也算警局的老人了,自然不是刚出茅庐的愣头青,既然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就自然得学会应变,于是我找了一个最不靠谱的人当了我的副队,就是那个姓廖的。 果不其然,这家伙没少作威作福,并且搭上了七十六号的线,这些年,没少把一些警局里有的没的往七十六号那通气,尤其是几个月前,他又和董槐林凑到了一起,应该说狗改不了吃屎么? 不过嘛,这种人也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一个是可以给警局其他人打掩护,毕竟有他这么一号,我们自己没那么亲日或者不太愿意和七十六号的人走太近的,也就不会有人真的关心了,毕竟警局真的能接触到抗日的事情并不算多。 另一个好处,就是我偶尔可以从他那偷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再通过小赵等人转给大少爷知道了。” 古月又是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得到的那些关于警局的消息里,竟然还有沈队长的参与,毕竟这些年来,沈队长一直无比低调。 “所以,那名妇人举报共党的事,是您让赵哥告诉我的?” “嗯,因为我亲自确认了,那名妇女被送去了七十六号,不过这些年里,真的告诉你可能事关军统和共党的事也就这么一件,我也只得知了这么一件。 虽然我也无法判断更多,但是大少爷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也或多或少能知道一些,毕竟,那些从警局流出的消息里大部分都经过了我的渠道,而最后真的有好结果,我就认定大少爷你一定没少暗地里做了些事情了。 最开始做这个决定,是因为码头那个被绑架的小女孩,由你亲自出面救出的小女孩。” 第221章 一名君子,可当不了军统上海站站长 古月从未想过,一向看上去不争不抢老好人般的沈队长,也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这里面恐怕少不了自己老爹“逼的”。 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古绝渊偷偷把枪里的子弹卸下,又偷偷装进去的场景,古月不禁莞尔。 秦海感觉自己是不是也要说两句,可他的故事在场多数人都听过了,陈沁心和万馨怡似乎也没有特地要求,他和自己四弟便索性当了听众。 而叶振鸿有些希冀地看向了陈沁心,他很想多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女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她根本就没有一丁点了解。 可惜,陈沁心打定主意不多言,因为不想扯出自己义父,这可是原则问题,虽然古月知道内情,但是她很清楚古月这家伙有自己的分寸,不会随便到处说的。 偷瞄到了叶振鸿的眼神,古月在心中暗暗一叹,看来他这个表哥是动真格的了。 偏偏,陈沁心直接无视了叶振鸿的目光,更何况古月也清楚陈沁心的顾虑。 “好了,既然咱们都重新互相认识了一下,就继续说说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对了,一天之后,就是老罗和张鬼的头七,咱们要是有空的就和罗姐说的那样,一起去看看他们,位置就在‘四行仓库’背后,那里还有军统特遣队之前牺牲的赵猛,以及当年淞沪会战之后,‘八百壮士守四行’里的几位烈士,只是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他们的名字,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让他们的坟头出现准确的墓碑,让后人铭记他们的壮举。” 其他几个不知情的人都不得不对古月的安排十分认同和佩服,或许也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了吧。 不过他们也清楚,就算现在弄清楚了名字,也不可能真的都竖上墓碑,不然就不只是明目张胆了。 “这事就交给我吧……日后如果有机会,我找军委会的熟人打听打听。” 从昏迷中醒来,黄有为突然听到这些人围着自己在说故事,也就安静地听了一会。 古月突然提及当年的烈士们,这事他的确有可能出一把力,便直接开口应下了。 “黄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我们夫妻俩还没好好谢过你救了小宝一命!” 一边说着,沈冰夫妇作势要给黄有为磕头。 黄有为想要出手阻拦,可他还是有些行动不便,一旁的陈沁心赶忙扶住了沈夫人。 用眼神谢过陈沁心,黄有为赶忙说,“作为一名军人,如果我能坐视小宝这样的孩子受到伤害而无动于衷,岂不是和陆杰那个混蛋一样了么? 如果我也成了混蛋,又有什么资格去鄙视陆杰呢?” 黄有为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只是被伤口的疼痛拉扯变形了,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罗潇用手拍了黄有为的另一边肩膀,“别逞能了,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过我也好奇,你怎么想到跑这里来求救的呢?难不成知道我一定有办法救你啊?” 和黄有为也算一回生二回熟,罗潇竟然开起了小玩笑,她也想让这个伤员心情好点,以便加速恢复。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把车停在较远的地方,而且就算成功上车了,也未必不会遇到鬼子的巡逻多或者哨卡阻拦。 当时我啊,就想着这条小命还不能就这么没了,得赶紧找地方求救才行,小鬼子都还没杀够呢! 或许就是这个意念让我有了灵光一现,已经到了古府附近,也就离这里不远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古大少爷把罗护士你安排在哪了,也算是赌一把,万一你赶不及,那我就只能认命了呗! 也算天不亡我,这不,罗护士你妙手回春,我这小命也就保住了不是?” 这次黄有为笑得更开心了,虽然疼痛依旧,却并没有影响到这个笑容得感染力。 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他高兴,也认为这或许真的算是天可怜见。 又或者,是老罗、张鬼和赵猛等人在天上看着,小鬼子都还没被赶走,这些抗日战士们总归是需要庇护一二的。 “你果然身份不简单啊,我去你们学校时就怀疑你了……” 叶振鸿的心情依旧复杂,他当天怀疑黄有为,其实是为了对学校师生,尤其是陈沁心的一种保护,不曾想,他反倒被陈沁心亲自骗了。 “叶警官,你是看到过那张通缉令对吧?说来,这还都是古大少爷坑了我啊……” 又缓了缓,黄有为也描述了一下他自己的过往。 “来这里之前,我是军委会里的一个文职,日子相当安逸。 可我看多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些家伙为了自己搞贪污腐败,甚至会牺牲前线战士们的利益!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可我也无能为力啊…… 就在那时,特遣队招募了队员,我就想着索性来这敌后干一票大的,博一个人死留名! 不曾想,作为副官入队的我,根本没法更正陆杰的偏激,因为他刚愎自用惯了,而且他自己的那几个弟兄根本就如同不需要主见似的,陆杰说什么他们都毫无保留地执行。 所以才会有那次当街刺杀啊…… 有一说一,那次算是我正儿八经的参与第三次战斗,第一次是陆杰为了让我们把空投物资弄进城,直接和城门守军干了起来,结果失败了,把物资都损失了。 第二次,就是为了物资去抢了鬼子的仓库,客观而言,特遣队那些人的战斗力是没话说的,我当时还以为会很顺利,结果又中了影佐的陷阱。 若不是古大少爷和秦大哥等几位当时恰好在场,我们是逃不掉的,这事我也是后来和秦大哥聊起来才知道的。 第三次,就是那当街刺杀了,陆杰睚眦必报,而且他认为影佐一定会大意,因为他刚刚赢了一把。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也的确差一点就成功杀掉了影佐。 可陆杰的计划太偏激了,根本没考虑过周边群众的安危。 对他而言,只要杀掉了影佐,舆论也不会成为问题。 可惜啊,最后弄成那样。 讲真的,我当时看到那哀鸿遍野,都有点傻掉了。 结果,上峰明明都下达了对陆杰的处理命令,他却依旧肆无忌惮,而且要去绑架两个小女孩! 咳咳……” 越说越激动,黄有为又扯动了自己的伤口。 在罗潇的怒目下他才知道要收敛,赶忙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和张鬼还有另一位同样是被选调加入陆杰队伍的同僚一起拒绝了,我们是来抗日的战士,不是真的刽子手。 所以,趁着陆杰和他那几个弟兄离开之后,我发电报给了军统上海站站长,过来和我们接头的就是陈副站长了。 在陆杰伏法之后,我们几个也就跟着站长做事了。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站长让我和张鬼设计逮到了那个疑似共党的大学生张汪洋,当然,我们也没想对他怎样,只是很好奇共党地下党怎么会安排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加入。 也就威逼利诱了一番,希望给……” 这次怒视黄有为的人换成了陈沁心,吓了他一个激灵。 “咳咳……我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 国共两党之间那些事,周围人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古月这个当事人自然更加明白。 可罗潇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血有肉的大英雄大豪杰呢!怎么也搞同室操戈的那一套,我真是白救你了!” “罗姐你也别生气嘛,继续听下去就知道这事其实还蛮搞笑的。” 古月赶忙打圆场,他也是真没想到黄有为竟然会把这件事说的如此清楚,恐怕真的有点“发烧烧糊涂”了。 “我……的确真的没有对张汪洋动刑之类的,只是吓了他一下,最后把他放走了。 结果他跑去找了古大少爷,第二天,我和张汪洋两个人的通缉令一起被登在了报纸上……” 一旁的沈冰也会心一笑,“那通缉令是大少爷找我发的,古局一般都懒得经手这些事,尤其是给你扣了个模棱两可的罪名,不过大少爷提供的画像是真的很像,你送我爱人过来时我就一眼认出了你,想来小叶也是看到了那份通缉令才怀疑你的。” “谁说不是呢?什么‘绑架无知少女的从犯’,我明明没参与那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张汪洋那小子竟然单单见了我一面就能直接画出来,果然共党的人都不会简单啊…… 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知道这事一定是张汪洋找到了古大少爷才搞出来的,而我,因为身份出现了问题,一定会被站长调走。 可我真的很想战斗下去,我来这里是为了杀鬼子的,结果寸功未立还弄了一堆糟心事,我不甘心啊! 所以我也硬着头皮找到了古大少爷,因为站长的最新计划正式展开了,所有人都有任务,偏偏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 应该是古大少爷替我对站长说了几句好话,行动前一天站长找到我,问了我关于外语方面的事情,作为一名文职,除了电报以外,我真的会几门外语,不过对日语的了解不是太深入。 可我愿意努力试试,站长也就给我了这个机会,第二天的行动里我真的感觉到自己的确还有点用! 不仅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亲手解决掉了鬼子,而且我们真的取得了难以想象的战果!” 黄有为眼神中的兴奋又让罗潇升起了一肚子的火,“你们的战果……若不是老罗他们的牺牲,你们真的能办到吗?! 要不是你念的那段广播……我也不是不能知道,你也是军令难违,可你们站长实在是太坏了!不是个君子!” 黄有为一时语塞,他也知道共党地下党人牺牲的可不仅仅只有老罗一个,而他们的牺牲恰恰是为了陈焱章的计划。 事后想想,黄有为的确认为陈焱章这人很不厚道,尤其是让他念那段电报的时候。 可惜,他知道国共两党之间的那些事情,纵然合作,也少不了互相扯后腿的。 只是,面对那些烈士的牺牲,黄有为心中也有一份暗淡始终在那。 “罗姐,你也别怪黄兄了,说到底,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不是君子……讲真的,一个君子可当不了军统上海站的站长啊!” 古月这话看似半开玩笑,尤其是配上了一个玩味的微笑,可他自己难道不是在挖苦么? 至少他特地看向陈沁心的眼神里全是弦外之音。 这让陈沁心有些生气,不过她也知道,古月说的是事实,如果抛开父女关系,陈沁心自己恐怕也会这么认为,可她的确是陈焱章的义女,自然不能和古月“同流合污”了,于是用一个带着怒气的眼神回敬一番。 一旁的万馨怡看到了古月和陈沁心之间的眼神交流,立刻明白古月和自己老师之间似乎关系很不简单,而且古月一定知道校长就是站长,更何况黄有为刚刚都说了,古月能帮他给站长说好话。 万馨怡的心情越发复杂了,她很好奇古月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呢?很显然,古月和共党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能直接找来一个地下党的护士。 她很想找古月好好聊聊,把过往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她射出的那两颗子弹。 可她也清楚,眼下,不是时机。 而且如此主动和盘托出,会很没面子…… “我念那稿子的时候才知道站长的目的,可我也没法抗命,因为我们已经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把藤田三郎那个刽子手揪出来了! 而且……而且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请你一定要相信,虽然站长有时候为达目的会做出一些有点‘过分’的决策,可他真的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也只有他这样运筹帷幄,我们才能在上海这样的地方和敌人斗争到底! 而且,请你相信,如同陈副站长,如同万同学还有我自己,关键时刻我们都可以像张鬼一样,和你们一起为了杀鬼子而不分彼此!” 罗潇微微一叹,她其实也认为这的确可能是事实,因为她发现老罗尸体的时候,老罗和张鬼两人的手已经永远握在了一起…… 第222章 隔岸观火 安全起见,古月让陈沁心和万馨怡在密室里将就一夜。 可更换的衣服是一个问题,她们也没法直接穿着行动时的黑色紧身衣出现在校园里。 为此,罗潇特地贡献了一套她自己最奢侈的衣服,然后狠狠收获了一把羡慕嫉妒恨,因为她的衣服穿在陈沁心身上简直如同焕然一新。 而且,陈沁心不仅比她高挑更比她丰腴婀娜,偏偏又由于长期的运动该匀称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这就直接导致罗潇的贴身衣物完全没法适合陈沁心,只能强行用大衣完全遮掩,不然会显得衬衣和裙摆都太短了。 “造孽啊~!我这是何苦要自取其辱呢?!” 留下陈沁心独自在那懵圈,罗潇一脸欲哭无泪地逃离了。 至于万馨怡的装束只能找古月的两个妹妹去借了,罗潇自己的衣物还是更偏成熟和职业。 一大早就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得不忍住好奇心不去提问,因为古家二女都知道罗潇特地跑来借衣服不会是她自己穿的。 只可惜,古家二女平时都更喜欢小女生的可爱,这方面主要是古星凤希望自己能配合古星凰的风格,这样才算是姐妹花。 而古星凰瓷娃娃般的气质和万馨怡那种清冷简约完全不同。 拿到衣服时,万馨怡心里很拒绝,因为她高中以前就不这么穿了,事实上初一过后就不这么穿了! 当然,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默默忍受。 只是和自己老师一起更换衣物的时候,她也不得不理解了罗潇刚刚到底是为什么会那样逃离。 偏偏,陈沁心自己对此依旧毫不知情,也根本没有关心似的。 一晚上睡得还不错,小宝重新醒来,看到自己父母的时候除了扑在母亲怀里痛哭以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如何,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惧始终缠绕在他心头,或许需要好久才能慢慢平复。 沈冰夫妇同样伤感,不过也同样无可奈何,而且他们现在还远没有真的安全。 古月已经替他们做了安排,却也只能继续等待时机了。 至于叶振鸿,他倒是大摇大摆地前往了警局。 不过,他也知道要特地和慕容婷错开,不然容易被人误会更深。 “叶队?是叶队!” 一大早还迷迷糊糊的警察们陆续看到了叶振鸿的出现,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一声声呼喊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很快全局上下都清楚了这个事实。 尤其是他的一帮小兄弟们,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也没忘记一人给他来一拳,“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 叶振鸿自己也同样动容,不过他现在还不是驻足的时候,首先要对古绝渊汇报自己的行踪。 为了叶振鸿的事连续几天没睡个好觉的古绝渊倒是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依旧是那个看上去“生人勿近”的样子。 可叶振鸿的描述中却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地方,这让古绝渊打心底不信,却也没法提出质疑。 原来,根据商量好的说辞,叶振鸿是被刀疤男等人抓走之后,不知为何刀疤男突然又单独带着他离开了原本的藏匿地点,同时甩掉了其他几个绑匪。 而到达第二处藏匿地点之后,刀疤男自己又不知干嘛去了,直接把叶振鸿仍在原地放任一整天。 若非捆绑的实在是太严,而且一天多没有进食,叶振鸿多半能提前逃离。 怎料,傍晚时分刀疤男又出现了,还给叶振鸿带了吃的,可吃的里面有安眠类药物,叶振鸿再次醒来时,身上的制服已经被全部扒下,穿了一身不知哪来的衣服,而且出现在了第三个藏匿地点。 这一次,叶振鸿多留了一个心眼,而且体力也更充足。 确认第三个地方依旧没有其他人看守,刀疤男又单独跑出去之后,叶振鸿才终于成功逃离。 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躲了一晚上之后,便选择第一时间回到警局里。 这个说法也算符合警察们追踪的结果,尤其是前后两次扑空的现场状态。 按照叶振鸿的说法,警察们猜测之所以在第二个藏匿地点会发现叶振鸿的警服是被人叠放整齐的,应该是刀疤男特地混淆视听了。 其实,之所以有这些说法,也是根据警察们之前的线索反推之后才一一套上的说辞,毕竟,那警服真的是叶振鸿自己脱下并且叠放整齐的。 叶振鸿的回归而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警察们都清楚一点,叶振鸿都回来了,可沈冰的下落依旧不明,这就说明沈冰卷入的恐怕是另外的事件了,而且很可能更加凶多吉少。 叶振鸿“得知”这个情况之后,立刻表示他自己也要投入到搜寻沈队长的任务之中,却被古绝渊拒绝了。 “你小子哪也别去,直接去我家,我一会让人开车送你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身上都臭了。 之后,你就待在那,让你姑姑能安心。” 虽然叶振鸿还想挣扎一番,却也被古绝渊的不容置疑完全压制,更何况其他弟兄们都担心在逃的刀疤男会不会依旧死性不改,叶振鸿自己依旧处于危险之中,也只有古府才能称得上真正安全。 不得已,叶振鸿也只好从善如流,更何况他的确需要好好让姑姑放心。 当然,这一切也依旧是古月的计划,分毫不差。 叶振鸿不禁感慨,他的确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表弟,即使是“重新认识”之后的眼下,他依旧看不透。 报平安的电话打进古府,叶云瑶在喜极而泣中松了口气,可古绝渊却更加纳闷了,因为他的秘书昨晚是在他家里过夜的,而他自己却偏偏不知道。 “慕容啊,你昨天在我家里?” “是的,局长,昨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就跑去和大少爷商量商量,途中碰到了一些黑衣人的拦阻,表明身份之后他们才放行,我感觉是特务,而后来才知道,少爷早就清楚有这些人的存在,而且为了我的安全考虑,让我留宿古府了。 果不其然,临近午夜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枪声,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古府昨晚依旧安全。” 找古月?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复杂的联系么?好像平日里的交集都不多啊。 当然,古绝渊也知道慕容婷的小心思,她一直拿古月当挡箭牌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古绝渊,因为慕容家的人一有机会就会旁敲侧击,大有“催婚”的意思。 之前也和自己秘书聊过,小姑娘家家如此不在乎自己“名节”也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所以古绝渊并没有戳穿,只是他自己一直以为慕容婷和叶振鸿才是一对,所以即使是在考虑古月那个臭小子身边乱七八糟人太多的时候也没有拉扯上慕容婷。 可眼下,似乎又有新的动向? 至于枪声又是什么,这事古绝渊自然清楚,多半就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为了救援沈冰的儿子出手了,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吧。 “慕容啊,我家那个臭小子不着四六,我从来都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你这个当姐姐的,或许他会对你多说几句,如果有什么不太靠谱的苗头,你可以不用特地和我说,却也一定要替我掐灭了。” 慕容婷心里不由犯嘀咕,在她看来,古月不止不是不着四六,而且有着相当大的本事啊,可那些事,古绝渊这个当爹的又知道多少呢? 慕容婷不好判断,不过她能听出来两个意思,因为这里面特地强调了一句“姐姐”,这就相当于一家人的意思,同时也算是主动排除了“男女关系”,慕容婷其实很清楚,古绝渊一直都担心他自己的儿子会步上他自己的后尘。 这种心思其实很奇怪,因为古绝渊自己至少做到了让三位夫人和和睦睦融融洽洽,这算是治家有道,可慕容婷这个算不上“外人”的知情者,更清楚这里面少不了三位夫人各自的牺牲。 作为发妻的白夜月没有背景,如果不是她的才能被古老爷子看重,恐怕也不会有这段姻缘。 慕容婷并不知道内里细节,可她作为一个女人还是能够猜想,如同白夜月那般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的,所以古绝渊一定做了很多承诺,这里面至少包括日后的古家话语权。 当然,不得不说古绝渊的确不是一般人,以他的家世背景,竟然能允许所有人都说他“怕老婆”,这可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接受的,更何况他还要顶天立地。 可即使是古绝渊,也没能豁免自己家族还需要更多强援这个事实,他和叶云瑶还有段玉环的联姻很显然不可能“无关政治”。 偏偏,三个“天之骄女”都能互敬互爱,这里面少不了古绝渊的作用,自然也少不了三位夫人的相互牺牲了。 任何一个普通妇女都未必愿意和她人共侍一夫,何况三位有自己骄傲的厉害角色? 或许,恰恰是这方面的考量,让古绝渊觉得自己亏欠了自己的发妻,也同样亏欠了另外两名夫人。 所以他才更不愿意看到“政治联姻”再次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 慕容婷在心中微微一叹,自己之所以被“排除”很显然应该是这个原因了,那么需要“掐灭”的苗头,多半也和这些不无关系了。 “是,请您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多关注一下大少爷的事情。” 慕容婷是个聪明人,古绝渊自然知道什么话点到为止即可,“你也没必要和他们一样一口一个‘大少爷’,那小子要是敢不听你的劝诫,你就直接揍他,我是不信他真敢对你还手。” 其实这份信任,让慕容婷十分感动,这些年跟在古绝渊身边,这份如师如父让她从未有过一刻不感受到温暖,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家里那些老家伙,因为那些人眼里只有“利益”二字而已。 同时,慕容婷也有些对古绝渊的愧疚,因为她的真实身份始终不能提及。 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说出口,却也很清楚,那一天还很遥远,很遥远…… 发现别墅里没人联系之后,潘辰立刻带人跑过去查看情况,赫然发现别墅的留守人员竟然已经被团灭! 他十分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若非自己跑来看一下,这些尸体都不会有人动一动。 这附近的人凭什么视而不见?昨晚这里的动静一定不会小,他们又凭什么隔岸观火? 潘辰想不通,可这就是事实。 确认别墅内外一个活口都没有之后,潘辰又立刻派人去看一看古府的方向会不会还有幸存者。 结果也只是发现了倒在路边的三具冰冷尸体。 潘辰恨得牙痒痒,因为这三人就死在大路旁,就算其他人可以视而不见,古月坐车上学的路上也不可能看不到! 所以古月一定知道,偏偏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为何? 潘辰确认了这三具尸体都是死于一刀封喉,这种手法令人不寒而栗,却也和别墅里的那些人有很大区别,那些人基本死于枪击,而且有步枪、手枪和冲锋枪。 只有更外层的暗哨同样死于一刀毙命,可他们很显然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敌人,被直接杀死在了原地。 而眼前这三人,很显然是听到枪声之后从古府赶回去救援,他们是死在奔跑的途中! 谁能让足足三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在奔跑的途中一刀毙命?潘辰一点也理解不了。 不过,他清楚这些人的死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袭击别墅的人特地提前埋伏在了半路,等着三人的出现,随后突然杀出,而且毫无征兆,不然这三人也不可能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另一个可能,就是这些人其实是死在古府附近?被人杀了之后特地抛尸在半路以混淆视听? 潘辰无法判断,不过他更怀疑做下这事的就是古府的人,搞不好就是齐小飞动的手,因为谁都知道他善用双刀。 应该下令对古府彻查么?潘辰可没这个胆子,他能做的只有将一切情况如实汇报给李世群,同时加上自己的怀疑…… 第223章 为女儿防微杜渐的老父亲 肉眼可见地青筋炸裂,李世群听取潘辰的汇报之后,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看来我真的是太久没回来了,需要让很多人再重新认识认识……” 知道李世群会怒火中烧,可潘辰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一次带回来的人,已经消耗了大半,一时间别说反击,就是彻查到底是谁做的,也有些力不从心。 依旧没有平复,他李世群什么时候忍过这样的气?就算是戴笠也照揍不误! 十分无奈的潘辰只好又多说了两句,“最近影佐的动作很不正常,听说是有个什么大动作。 我猜要么是对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实施报复,要么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您本就是瞒着他回来的,如果动静不大,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有可能影响到他自己的计划,恐怕……” 这下,李世群才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很显然,今天的上海,不是几年前了。 “知道那处别墅的,首先自然是古月了,而且盯着他家的人也死的很蹊跷,你觉得这事里面,这小子是不是一定脱不了干系?会是他的人,或者他亲自带人做的么?如果真是这样,这小子明知道是我的地盘,他又怎敢?活腻了?” 潘辰清楚,李世群这些年没有待在上海,所以对这里局势的判断有了偏差,他必须首先好好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才行,于是详细汇报了他所知道的任何有关古月的事件和传闻。 “那小子救了影佐的事情我也看到了,报纸上头版头条。 可他不是因为这事,没过两天就差点被军统的人杀了么?有这个梁子,你觉得他还能和军统的人合作? 但是你看过现场的状况,那火力配置又不像是地下党所为。 你说古月和军统还有地下党之间不清不楚,到底是有证据还是一种臆断?” 将心比心,李世群自己和国共两党之间恩怨可是解不开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他是不可能再来一次“忍辱负重”,甚至都懒得“虚与委蛇”。 而古月刚刚就差点被军统的人杀了,转头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么没心没肺吗? “主任,我的确没有证据,不过传言的确很多,有的说古月在做情报生意,而且不问买家是谁。 又有人说,古月在做军火生意,同样不会过问买家是谁…… 而且我们的人围捕沈冰的时候遭遇到的抵抗,那挺机枪一定就是古月提供的,且不说几个退休的警察了,就是当兵的也不一定能碰到那玩意啊!” 听着越来越玄乎,李世群从未想过一个古家的小辈竟然大有翻云覆雨的态势。 难道他自己真的过时了么? 怎么可能! 他现在越发“平步青云”,走到哪不是前倨后恭? 当然,也有一帮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所以他能踏足的地方其实不多。 “假设你分析的都对,这个古月的目的就是为了救那个小男孩么?所以,沈冰夫妇俩也很可能就是在他手里? 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很清楚是我的人下手,更何况是去了那栋别墅,所以你认为他可以为了一个小男孩就这么跟我明火执仗?他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还是说他还有倚仗?” 李世群亲自见过古月,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小子是个无脑莽汉,而这次事情,就发生在古月曾经去过的别墅里,同时,安排盯梢古家的人也死了,所以古月会不清楚他自己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么? 从过往的几次事件中,李世群不难分析出古月这个人算是有胆有谋,而且真的很在乎他的家人,这一点在他和古月的谈话中,其实李世群自己也是有感而发,因为他当年为了季云卿而强出头本就抱着鱼死网破九死一生的心思,已经不管不顾个人得失了,一心只想报仇而已。 换位思考,古月就算不担心自己被李世群报复,也总归会担心他们家的人被惦记吧? 李世群不认为古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更何况仅仅是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所以,您觉得并不是古月主导的这件事?可上次行动中,共党地下党的人伤亡不少,那么这一次还能有如此规模的行动,只剩下军统的人了? 可是,属下还是搞不懂,军统的人干嘛会这么在乎一个小屁孩的性命?他们难道转性了?” 潘辰是李世群一手提拔的,因为他们同为国民党的叛徒。 所以对于军统的认识,潘辰的意见和李世群的相差无几,他们都很好奇这一次军统的人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敏感的时期做出这样规模的行动,就单单为了救一个小屁孩? 如果下达这样命令的,依旧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军统上海站站长,这就更说不通了,因为这个站长在上一次的行动中不仅成功击杀了藤田三郎,而且搅动了全城风雨,可谓是把影佐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此人物,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屁孩而劳神费力?甚至吃力不讨好? 李世群很难想象,更无法相信。 “会不会是地下党的人,从古月那搞到了一批军火,而且想办法又补充了人力,或者他们本身实力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那么脆弱?至少这种行事风格,我觉得他们还是更可疑一点……” 李世群的意思不难理解,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不像是地下党所为,可抛开一切表象,单单只为了救一个小屁孩就劳师动众,这事还真像是地下党人愿意干的。 “那您觉得,古月这条线要不要深挖下去?” “还是不能放过,不管到底如何,透露别墅这件事本身应该和古月脱不了干系,而且很可能真的是他把军火卖给了地下党的人。 但是古府这个地方,还是先不要碰了,这些天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也没任何异常,恐怕反倒是始终被古府的人盯着,让我们看到的,都是他们愿意被我们看到的…… 还是小看了古绝渊这个混蛋,听说这些年他当惯了甩手掌柜,怎么就把这个狠人给忽略了呢?想来,古府一定堪比龙潭虎穴。 但是我不相信古月能把所有触手伸到的地方都经营成铁桶一块,就好比那个黑市,利字当头的帮派混混哪可能真的密不透风?” 潘辰感觉自己理解了李世群的想法,便立刻着手去安排了。 可惜,李世群没有料到的关键,的确是陈焱章特地派人救援一个小男孩的目的。 因为这是一场交易。 看着衣着有些特别的陈沁心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陈焱章越发好奇自己女儿昨晚到底在哪待着了,更何况还要去抢救黄有为。 “黄有为没事吧?” “嗯,总算抢救及时,昨晚他特地让我去找的是之前和他一起替张鬼还有共党那个老罗办理后事的地下党,之前一直潜伏在医院里,就是秦逸伦父女待过的那所医院。 这个地下党叫罗潇,是一名护士,手下技术的确成熟,是她给黄有为及时处理了。” 生死一线之际,黄有为想到能救他自己的竟然是一名共党?这事还真让陈焱章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那个护士待在下水道里?” “司机”等人撤离到安全地点之后,给陈焱章汇报了工作进程,他们只听到黄有为喊了句“下水道”,并不清楚陈沁心到底为何那么决断,所以能告诉陈焱章的仅仅只有这三个字而已。 可这下倒是让陈沁心有些心情复杂了,毕竟她答应过古月,最好是别声张秘密据点的事情,尤其是对她义父。 可眼下这事根本没法隐瞒,如果搪塞恐怕会弄巧成拙吧? “其实……其实……” “你答应了古月不对外声张对吧?那小子一定特地嘱咐你,尤其不能让我知道?” 这可是自己养了十来年的女儿,要是陈焱章连自己女儿此时心情复杂都看不出来,他这个爹也是白当了。 那么一直以来,怎样的事才会让自己女儿为难呢?似乎也只有可能事关古月了。 “抱歉,父亲,我不是想要隐瞒您……的确,古月在下水道里有一处秘密据点,之前他把张鬼和老罗的尸体就藏在那,现在已经安葬在‘四行仓库’旁,所以那个地方,黄有为是清楚具体位置的。 而昨晚我是第一次去,也是在那和馨怡一起待到了今天早上。 古月的确说过不希望我到处声张,尤其是对您,可我知道这事如果不据实禀报,很多东西就没法对您汇报了,所以我还是得说清楚。 至于他,就当我欠他的吧……” 心中苦笑不已,陈焱章其实早就怀疑古月有各种秘密据点,比如“且听风吟”茶楼,只是不清楚其他的具体地点而已。 可之前黄有为一定去过某一处,而那个地方可以轻易藏匿两具尸体并且不担心被人发现,自然是远离人群更是远离百姓居所,不然单单尸臭这事就是个隐患。 只是黄有为那人也是认死理,他肯定也答应了古月,所以并没有如实汇报。 对此,陈焱章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知道不知道这事,对他自己而言无伤大雅,给彼此留一点安全距离未必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眼下情况又有不同,因为自己女儿提到了万馨怡。 “所以,你和馨怡一起在下水道的密室里和古月见面了?那么馨怡的身份已经被古月知道了,而且古月到底在做什么,馨怡也很清楚了,对吧?” 自己义父更在意的竟然是这个?陈沁心并不太明白到底为什么,可她知道自己的确有些违抗了自己义父的命令,虽然可以说是是急从权,可抗命就是抗命,让义父失望了。 “是女儿太心急了,违抗了您的命令,请您处罚……” 看着自己女儿的一本正经,陈焱章无奈一笑,“傻丫头,这只是为父一点私心而已,算不得什么命令,更没有违抗命令一说了。 其实吧,为父也只是想替你扫清一点障碍罢了,而这个障碍恰恰就是万馨怡。” 这下陈沁心更加懵圈了,自己徒弟已经很听话了,怎么又成了障碍?到底阻碍的是什么呢? “不懂对吧?你啊……也是怪我,一直以来你都只想让我开心而已,什么都听我的,所以很少为自己考虑。 可我这个当爹的,总归也得为女儿多想想啊,既然你不是真的喜欢你哥,我就不会再委屈你,更何况那个臭小子也只是当你是亲妹妹。 你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在你和古月有过更深入接触之后的各种变化。 这一次,为父很肯定,就算你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古月这个混小子,总归他对你的影响很大。 更何况,古月这小子也算很不错的选择了,有勇有谋知人善任,更是有决心和咱们站在一起抗日。 干咱们这一行的,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谁也说不准的。 可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对生活保持希望,如果真有把小鬼子赶尽杀绝的那天,为父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而这个人选,只要你自己认定,为父一定会为你把一切都摆平! 只是,如果这个人选真的是古月,为父要做的就是防微杜渐了。 你应该清楚,古家和万家多年来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可古月和万馨怡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我也有过留意,他们两之间似乎一点交集都没有。 可恰恰是这样,更说明有问题了……” 陈沁心越听越懵,不过她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关爱之情,虽然很多说法难免霸道,可他毕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军统上海站站长,对他而言任何事恐怕都必须要赢吧? 可这里为何又一定要扯到万馨怡呢?陈沁心自己也不经意间有过留意,万馨怡和古月之间的确只能算认识,也仅仅如此才对。 “还是想不通对吧?以你的单纯劲,在这方面是不可能相通的了! 不是为父取笑你,这就是一个事实。 你想啊,如果真的仅仅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又怎会让两个明明很熟悉的青梅竹马形同陌路呢? 难道他们俩自己之间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让彼此间生分了甚至嫉恨了? 又或者,他们各自隐瞒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不仅危险更是容易给周边人带来危险,所以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想要把对方推开呢?” 第224章 一套衣服引起的风波 点到为止,陈焱章没有继续在自己女儿的“私事”上纠缠。 终于拿到了古月手里所谓的当年证据,陈焱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唉……古家老爷子当年一封封信写给上海市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工商部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虽然古老爷子留下的报表和账目里,并没有额外留言,可陈焱章能感受到其中的字字泣血。 “叶云天又是以何种心情抛却自己生死的呢?果然共党那些人无法以常理度之……” 陈焱章心中有无尽的感慨。 如果当年,上海乃至南京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但凡有一个重视了古老爷子的报告,会不会后续的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甚至,直接影响了淞沪会战的战局?自己大哥也不会死了吧? 陈焱章苦笑摇头,他已经早就不是能天真的年龄了。 且不说,根本没有如果。 就是真的发展不尽相同,最后的结果也未必会有太大变化。 当然,多半能给鬼子更多的迎头痛击,却也无法真的扭转战局,因为双方装备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战斗意志,陈焱章是从来不会去探讨的。 因为他害怕。 因为他听说过八路军新四军那些人到底是怎样打仗的,而国军里能那样舍生忘死的,多半已经真的就义了…… “这些,你怎么看?” 陈沁心自然也已经全部看完,可她清楚自己很难有一个准确把握。 当然,她也能感觉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可她越是这么感觉就越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所以也只能如实对陈焱章述说了。 “是啊,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反倒更加难办了。 因为一个行差踏错,我们就会愧对为了这些东西而死去的那些人,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又是信仰什么的,他们都无愧自己身体里的炎黄血脉! 所以这一次,我不能独断专行,我想听一听更多人的意见。” 陈沁心以为自己义父是想召集全体同仁开会,便准备去安排。 令她意外的是,陈焱章想要攀谈的对象竟然是共党地下党。 看着自己女儿瞪大的双眼,陈焱章也自嘲一笑,“怎么,觉得为父就只会闭门造车么?” “不是……女儿始终坚信您不会有任何错漏……可我的确很难想象您会特地找他们聊聊……” 没有觉得自己义父是在开玩笑,陈沁心赶忙一板一眼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陈焱章只能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的“幽默感”被忽略了。 “既然相互之间都藏不住了,何不当面锣对面鼓地聊聊呢?今天下班后,你就陪我一起去趟古府。” 原来自己义父是要直接和共党地下党的书记去谈?陈沁心认为这样或许的确有所助力,至少能指挥地下党的人绝对比自己更有真知灼见。 可是,那一晚的行动里,义父是实实在在地把友军架在火上烤,这里面不会有所嫌隙么? “你是担心那位齐书记怀恨在心?这一点咱们应该无需在意,在共党里面,一个太小肚鸡肠的人,可是当不了地下党组织书记的,这点可不像我们军统内部啊。” 陈沁心有些越来越听不懂了,义父今天是怎么了呢?好像每句话都在抬高共党而贬低自己。 不过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听不懂就听不懂了,不会不懂装懂,更不会出口狡辩。 “可是,父亲,咱们直接去古府拜访用什么名头呢?李世群刚刚被我们打疼了,依他的性格,现在肯定憋着一股子劲要反击才对,古府也是首当其冲会被怀疑的地方,想来那一路上恐怕都有特务和警察在勘察吧,搞不好还有记者。 咱们在这个时间点贸然前去,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怀疑?” “放心好了,为父已经有了对策,自然会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说法。” 看着自己义父高深莫测的微笑,陈沁心也不再继续纠结,告辞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看着自己女儿离开时的背影,陈焱章的笑容却没有收敛,而且似乎有了更多深意。 穿着古星凤的衣服走入教室时,万馨怡一瞬间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自然也包括古月和齐小飞,因为他们俩出门更早,此时才是第一次看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扮相。 其实平日里,古月也看习惯了自己两个妹妹始终双胞胎般的风格,不过古星凰更加娇小,而古星凤就要高挑一些。 相对而言,古星凤和万馨怡的身材也更接近,不过总归多发育几年,万馨怡又是受过训练的特工,身材比例自然更为出挑。 这就让原本就是偏可爱风的洋装在她身上穿出了许多莫名的意味。 当然,任何头饰她都拒绝了,还是习惯于让自己的秀发自由自在,这一点多半是跟着陈沁心学的。 穿戴之时,古家二女都有些失望,她们可是很期待馨怡姐姐和自己风格相近而且走在一起的感觉。 而现在,教室里的氛围有些莫名其妙。 没了董世仁,所有人其实都不太敢和万馨怡凑太近,虽然他们都清楚古月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对万馨怡有多热情。 可那个始终因为万馨怡而和古月敌对的家伙,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清楚了。 所以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又必须忍住不去多嘴,这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到憋得慌。 教室里的喧嚣和嘈杂也顿时化作了鸦雀无声。 这让万馨怡越发尴尬了。 “小姐~!” 打破沉寂的自然是李晓燕,一脸欲哭无泪,大有担惊受怕又劫后余生喜极而泣偏偏哭不出来的样子…… 其实,每次万馨怡出任务,都是李晓雅在家给她打掩护,比如躲在万馨怡的卧室里,假装是两人一起睡,实际上万馨怡早就自己翻窗出去了。 但是,无论多晚,万馨怡总归是会回家的,也就不会在第二天一早引起怀疑。 可这一次,万馨怡没有回家! 一晚上担惊受怕没睡好觉不说,李晓雅还得想办法把一大早上对付过去,不然小姐彻夜不归家的事可就暴露了。 迫不得已,李晓燕把刚起床的万双全拉到房间里单独说话。 “怎么了李姐?一大早上的,遇到什么事了吗?” 同一屋檐下生活多年,万双全也没把李晓燕当做外人,有人没人时都是这么称呼的。 “少爷!救命啊!其实……其实小姐昨晚跑出去了,结果一晚上都没回!” 一听这话,万双全顿时也紧张起来,“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姐姐她怎么会半夜跑出去呢?她干嘛去了?又是和谁一起?” 这下倒是把李晓燕难住了,她光顾着紧张无措去了,根本没把这个谎话提前准备好。 “就是……就是……古少爷……对,就是古少爷……” “哈?!” 很明显,万双全根本不信这事能和古月有关联,因为他太了解古月了,且不说会不会找自己姐姐,就算要找,也不可能是大半夜。 可李晓燕干嘛要说谎呢? “所以……我姐去找了月哥?而且一夜没回?那……他们去哪了,你知道么?” “他们……他们……” 李晓燕越着急越不知所以了,只是眼泪哗哗往下掉根本说不清楚一句话。 “好了好了,李姐你也别着急,你先说说姐姐会不会有事吧?我们又如何确定她到底有没有事呢?” 打算放弃刨根问底,因为万双全感觉李晓燕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这一定就是他自己的好姐姐所要求的。 更何况,他更清楚自己那个姐姐,别说大半夜去找古月了,谁都不可能找才对啊,所以一定是瞒着家人在做其他的事情。 首先需要判断的还是安全,除此之外一切好说。 “我……我……我想小姐应该会去学校吧……所以,您能不能替我们打个掩护,直接把我送去,就不吃早饭了,然后有人问起您就说我们提前去了学校……当然,我要是在学校没看到小姐,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找您的!” 如果自己姐姐可以一晚上都不回家,却偏偏还是要去学校,这里面恐怕就有更严重的问题了,因为她所隐瞒的事情一定不愿意其他人看到,不然也无需特地跑去学校假装与往常无异。 “行,李姐,既然你这么决定,我能替你隐瞒,是现在出发么?” “不,我还得带上小姐的衣服!不然她放学回来时又要露馅了!” 总算恢复了思考能力,李晓燕这一步查漏补缺的确不错,万双全表示认可,只是心中的疑惑更甚,因为很显然自己姐姐昨晚出去时特地换了衣服,而且很可能是不太应该穿去学校的衣服,又会是怎样的衣服呢? 随即,万双全特地安排了嘴严的单独送李晓燕去了学校,他也亲自跑去和自己姐姐的司机说了下情况。 万家大夫人一早上没看到自己女儿难免诧异,万双全给的理由是要提前去准备,他姐姐被安排了一项学校的重要任务。 虽然感觉自己女儿有点神神秘秘的,都没跟自己这个当妈的好好讲讲,却也没有更多怀疑。 只是一路到学校还没看到自家小姐的李晓燕,始终忐忑。 她甚至担心自己小姐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打算跑去找陈老师好好问清楚。 好在,万馨怡还是在上课前出现在了教室里,虽然装扮有些特别。 只顾着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一个劲哭的李晓燕,让万馨怡越发尴尬,因为这场面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比身上这套衣服更不好解释。 可万馨怡实在是不忍将自己的好姐妹推开,因为她知道这一晚李晓燕该是有多么担惊受怕。 “好啦好啦,先回座位上吧。” 尽可能让自己的言语更加温柔,万馨怡其实内心也有点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因为很多事情难免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谈资之一,万一因为现在的状况而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若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嗯嗯,晓燕不哭了,就是,小姐你这身衣服好别致啊,而且我觉得好像在哪见到过……到底在哪呢?” 万馨怡一头黑线,李晓燕这丫头似乎是好不容易从担惊受怕中走出来,却也太过于放松了。 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被李晓燕这么一提,其他同学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那可是这季度最新款的限定洋装呢!我之前有特地去饱饱眼福,可惜啊,不仅买不起,而且压根就没资格买到!” “没错没错,那家店子说是给人预定的,仅有两件却被一个大户给定走了,我当时还好奇到底是谁家会特地定这样的两件衣服呢?原来是万老爷给馨怡定的啊?这就难怪了……” 女生们的七嘴八舌让万馨怡越发紧张了,因为她可不知道这衣服竟然大有来头,而且竟然是只有两件?!这可不就都在古府里么,万一……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这衣服是古家大夫人特地给古家两位小姐买的?一大一小两个尺码都是给古大少爷的两个妹妹量身定做的! 这一件看上去倒是和那件大点的接近,而且看着的确有点不太接近馨怡的身段……” 这一名女生原本只是在表达自己知道的消息而已,突然意识到她很可能闯祸了,吓得赶忙把自己嘴巴堵上。 而她这个动作竟然有了连带反应,很快便让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女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愤恨自己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也有越来越多的男生们听懂了这个“表象的内在含义”,一个个眼含热泪向古月投以祝福的目光。 此情此景,可把古月逗乐了。 关键是,齐小飞特地皮了一下,也学了一番其他男生的眼神,只可惜别人或许没事,齐小飞就收获了额头上的一个大包。 “咳咳,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衣服眼熟啊,好像还真是我二妹的那一件。 不过嘛,我家那两个妹妹和万馨怡同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之间有什么限定款的衣服相互交换着穿一下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当然了,肯定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了,难不成,谁会对此有意见啊?” 明明古月依旧在微笑着,可那明明应该无形的杀气却偏偏如有实质。 全班同学都好像被重拳命中,一时间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并且双目死死盯着桌面,只可惜他们忘了在桌上摆一本书。 而这份份鸦雀无声,让李晓燕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赶忙低着头同样回到了自己位子上,摆出了同样的造型,期间,根本不敢多看古月一眼。 万馨怡有点哭笑不得,感慨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竟然正好穿了一件限定款的衣服?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怎么去逛街的兴趣,更别说是否见过限定款了。 再说了,这样偏可爱风格的洋装她都根本没有啊! 越想越无奈,万馨怡却不由看了古月一眼,不知怎么的,双颊霎时一片绯红了,于是她也和李晓燕如出一辙地低着头赶忙回到了座位上…… 第225章 得陇望蜀 一直到了下午,别墅区才有人报案,说路边有三具尸体。 而发现这个情况的,竟然是叶振鸿。 在警局不停拖延,叶振鸿总想直接开始工作,可古绝渊特地让慕容婷给所有人交代了,不让叶振鸿插手现在的案子。 可惜,叶振鸿也是个倔脾气,他嘴上答应着早点离开,却偷偷地跑去自己一大队找手下人开会了。 一大队的弟兄们也知道自己老大的脾气,所以都替他暗地里隐瞒着,而且把他消失的这几天所发生过的事情一一汇报了。 “监狱里的那些人还关着在么?怎么没把他们放了?” “额……您一直没回,而之前古大少爷发现董满仓就是要借着监狱里其他人为掩护,目的是让我们放了他儿子。 现在倒是让他们父子俩‘团聚’了,可沈队长又出事了,这两天我们倒是都没再关注牢里的事情……” 叶振鸿很不满,虽然他自己出事了,可那些人的确是无辜的,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事而让他们多受牢狱之灾。 于是,叶振鸿赶紧让手下副队去向古绝渊申请,把那些报童和读报纸的人统统放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慕容婷意识到叶振鸿恐怕还躲在警局里没走,安排送他的人也肯定给他打了掩护。 古绝渊也是拿这个臭小子没辙,就让慕容婷午饭后亲自送叶振鸿去古府,因为交给其他人实在是不放心,搞不好又和那小子串通一气“欺上瞒下”。 慕容婷也很无奈,虽然她清楚眼下叶振鸿的危险程度已经降低,可并不能保证那些敌人就不会不择手段,既然沈队长还没被他们找到,同样,刀疤男也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所以他们未必就不会打叶振鸿的主意。 被慕容婷找到之时,叶振鸿一脸尴尬,有点像偷跑出去玩的小孩被家长逮个正着。 “你得相信咱们全体同仁才是啊,叶大少爷。 难道除了您之外,咱们都是尸位素餐插科打诨得过且过的么?” 在其他一大队的弟兄们纷纷表态与劝说下,叶振鸿还是乖乖跟着慕容婷走了。 为了亲自将叶振鸿送到,慕容婷特地客串了一下专职司机。 抵达别墅区之后,慕容婷聊起了昨晚听到的枪声,她算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特地对她讲。 既然已经对慕容婷的身份有所猜测,叶振鸿也没打算对她隐瞒,于是说明了后半夜遇到的事情。 “啧啧,咱们古大少爷是真的不简单啊,刚刚安排了两个共党地下党在他家的客房里私聊,又能指使一群军统的替他把人质给救出来? 我就说他昨晚肯定是断定有事要发生了,不然也不会特地让我留宿,更不会大半夜还在客厅里喝咖啡,这家伙真是个谜! 所以,昨晚这附近死了一堆人了?怎么今天都过去一大半了,也没接到任何报案,我还在一直纳闷呢!” 叶振鸿对此也十分纳闷,因为他的弟兄们并未提及这件事,可昨晚那些军统的人之所以会出现,肯定就是在附近爆发的枪战才对。 难道直接有七十六号的人接手了?又或者李世群的人打算直接隐瞒过去? “不对!你看路旁的小树林里,是不是有人躺在那?!” 顺着叶振鸿的提醒,慕容婷也的确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赶忙停车,二人一起持枪戒备向小树林靠近。 而他们发现的,恰恰是昨晚死在半路的那三名黑衣人。 “都是一刀毙命?这些人都是军统杀的?” 慕容婷深吸一口凉气,她感觉这些人死的太干脆,想来凶手一定不会简单。 “这几个人特地跑到路边来肯定有问题,我猜想他们会不会是在外围警戒,听到枪声之后才准备回援,却突然被始终盯着他们的人杀了? 而且这几个人倒下的方向有点太随意了,如果互相之间都看着对方的身后,按理说不应该如此状态下就都死了,更何况他们如果真的是训练有素的特工,怎么会不还击呢?” 多年的探案经验让叶振鸿感觉这地方有蹊跷,很可能不是第一现场。 经过搜身之后,他们俩又发现这些人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外套都没有留下,若不是叶振鸿二人清楚一些可能得内情,恐怕很难联想到这几具尸体和那些传闻中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你是觉得,这些人被人移动过?的确特地拿走了所有可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慕容婷自己对于探案倒是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不过这些年也没少耳濡目染,可她更相信叶振鸿的专业能力。 “仔细想想,如果这些人也是李世群的人,恐怕第一时间发现这里某个别墅出问题的恰恰就是李世群,而他们自己过来查看,确认了黑衣人的全军覆没,又想起这附近也会有暗哨,却偏偏被人一刀毙命就那么丢在路边,想来,应该是他们特地拿走了这些人身上所有的东西,又把三具尸体挪动了位子。 话说,早上你不是从古府出来的么?路上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慕容婷努力回想了一下,还真得很惭愧。 “唉,别提了,一大早我是和古家那两个大小姐同坐一辆车,她们俩啊,真的是,就和审犯人一样,缠着我问东问西,一会儿说我和古月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啊,一会儿又说我和你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啊……弄得我真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就根本没机会关注窗外了。” 清楚自己那两个活宝表妹的性子,叶振鸿也不由觉得尴尬。 “我们还是赶紧去古府吧,立刻给局里打电话报警,既然李世群的人没有处理这三具尸体,想来他们肯定也没有处理某栋别墅里更多的尸体。 只是你或许真的没机会去关注窗外,古月那家伙肯定是装聋作哑,因为他肯定知道具体地点到底是哪!” 慕容婷也点头示意,她认可叶振鸿的判断,却也更奇怪这周边其他人干嘛也会“装聋作哑”呢?明明昨晚是那么大的动静…… 一听说叶振鸿安全归来,叶云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古府大门,看到警车里下来的侄儿,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姑姑,让您担心了……” 这份伤心溢于言表,叶振鸿深感自己的确愧疚,让眼前这个最关心自己的人如此痛苦。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把抱住自己的侄儿,叶云瑶放任眼泪的流淌,可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只是心中有愧,因为万一叶振鸿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觉得自己以后没脸再去见自己大哥了。 “好啦好啦,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的,去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既然来了就安心在府里养着,你是不知道你姑姑这几天整天替你担心,人都清瘦咯!” 白夜月一脸和煦,赶忙张罗起来,古府下人们也都去准备叶振鸿需要的东西,给浴缸放水,同时收拾好新的客房。 “大姑、小姑,振鸿也让您二位担心了。” 段玉环可没有太多伤感,她需要做的就是在叶振鸿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按按,“好小子,看来没遭罪,这身子骨也够结实,行了,这样一来二姐就能安心了,我们也能安心了。” 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表达,而那份疼爱是一样的。 叶振鸿越是感动越是后悔同样后怕,他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人该有多么伤心啊…… 一旁的慕容婷也难免感慨,这样纯粹的亲情,她真没有体验过。 “小婷也别愣着了,大伯母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几天不安生,你就别回去了,一个人住哪成啊?晚点我就给你父亲打电话告诉他一声,避免他担心。” 刚刚还在感动的慕容婷突然又愣住了,怎么把自己也安排了呢?明明昨天是个意外,今天这架势,白夜月似乎想让自己常住了?这怎么好意思……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已经被白夜月挽住了胳膊,这亲昵劲可比看到古月还高兴,就像是自己多了个闺女。 “老爷刚打电话来了,我才知道这些年你这丫头也太任性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呢?多不让人放心啊!你家那些人也是心大! 可这事大伯母知道了就不能再放任你自己胡来,这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心里能好受呢?你就当体谅体谅大伯母这把年纪了,好吧? 对了,你和我那干闺女投缘,听她说昨晚你们聊的很起劲,我就自己做主也没给你重新整理单独房间,只是在她房里添了些物件,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她房里好了,这下你总归不能用怕打搅我们怕麻烦我们来搪塞吧?” 如遭雷劈的慕容婷感觉自己分分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刚刚还在羡慕的“亲情”怎么就突如其来了呢?这何止是毫无征兆,根本就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嘛! 双眸中透出的楚楚可怜,却被叶振鸿直接视而不见了,甚至特地扭了头假装看不到。 慕容婷在心里把这个混蛋好好骂了一遍,感觉就是他害了自己一样。 其实叶振鸿也是这个感觉,他认为自己如果不是今天特地躲在警局到现在才同意回来,恐怕也并不需要慕容婷亲自送了,眼下这出“强人所难”似乎就没机会上演。 可惜,他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更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除了装死也别无他法。 “你也别装可怜了,我们几个还能吃了你不成? 别担心,我们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丫头心里也有一万个小心眼,至于这小子或者小月月,也都有自己的一万个想法。 可我们就不能只当自己多了个闺女么?哪需要那么复杂呢? 我相信这些年来,你都觉得老爷对你如师如父,其实他这人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早把你当半个女儿了,不然你以为他那样的性子,会特地关心你和这个臭小子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啊?” 段玉环说的就很直白了,这样也总归能让慕容婷好受点,其实她真的不曾拥有眼下这样的其乐融融,却也从不否认自己一直有过奢望。 “不过你也别觉得来了咱们这就能万事大吉,你们俩都得准备好,我平日里怎么训练那两个小子的,日后也会怎么训练你们,要是够听话够努力,我这所谓段氏家传绝学,反正已经传了两个外姓不是么?”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小,尤其是慕容婷,双眼已经开始闪光,第一时间就从刚刚的不知所措中跳脱出来,毕竟这些年来她最崇拜的就是白夜月的智谋,叶云瑶的枪法以及段玉环的武功,这次竟然真的有机会探究段家不传之秘,这可是堪比梦想成真了。 当然,正所谓得陇望蜀,一想到自己的小期待,慕容婷就不自觉地看向了叶云瑶,让这位脸皮薄的二夫人只能苦笑摇头,“我其实并不会指点他人,不过想要一起切磋下枪法,我倒是可以。” 这下慕容婷干脆成了一个喜出望外的小女孩,让身旁的白夜月都忍不住被这份“纯真”的笑颜所感染,一脸欢喜。 “哎呀,差点忘了,我们要赶紧给警局报警……” 站在院子里聊了太久,叶振鸿突然意识到他还得赶紧向局里反映刚刚遇到的情况才行。 这也提醒了慕容婷,她有些羞愧自己“乐不思蜀”了,赶忙说明了实际情况,白夜月也没有多言,直接松开了她的胳膊。 得到慕容婷汇报之后,古绝渊亲自安排了出警,毕竟他这个甩手掌柜能指望的两人都不在身边。 同时,他也特地下令,给七十六号通个气。 手下人并不太懂古绝渊的盘算,却也立刻执行了。 而这次带队不知是不是古绝渊有意为之,安排的恰恰是二队廖副队长。 这几天都在局长身边转悠,不敢随便跑出去,就怕自己被怀疑,可眼下竟然局长主动给自己机会?廖副队长有些喜出望外。 可他又不得不有所怀疑,因为这事直接和七十六号的人扯上了关系,虽然说随着董槐林的消失,他和七十六号之间也算断了联系,可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局长对自己的考验呢?廖副队长不由又开始忐忑…… 第226章 苏菲办案 听说了警局的来电,苏菲还有点诧异,古绝渊这人可从来都不好说话。 以往董槐林在的时候,警局那个姓廖倒是会主动联系,可现在已经变天了。 尤其是听说警局的人根本就还没有出警,这里面就更奇怪了。 亲自带人到了别墅区,和苏菲碰头的竟然那个姓廖的,她越来越看不清古绝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处长!有您亲自出马这趟差事自然万无一失了,不然我们都会束手无策啊,因为死的人还真不少……” 这一点倒是不需要姓廖的专门介绍了,苏菲已经看到目标别墅门口摆满了一大排尸体,而且全部都没穿外套。 “枪战?这些人的着装是怎么回事,衣服都被人扒了?” 到现在,苏菲算是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了,因为如此规模的枪战,古绝渊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抗日分子在和某个势力火拼。 “的确是枪战,而且应该十分激烈才对! 目前法医已经初步勘验,有手枪、冲锋枪和步枪等各种型号的子弹,也用上了手雷,有一辆轿车被整个炸毁。 比较奇怪的是这别墅里还不是唯一的战斗场地,我们在前后的小树林里也分别找到了两具和三具尸体在一起,那些人都是刀伤,基本一刀毙命,当然,也同样都被人扒光了,什么都没留下。” 一听到这个火力配置和行动方式,苏菲的眉毛不由一抖,“步枪子弹在哪,给我看看。” 主打一个配合,廖副队长可不敢有任何迟疑。 “果然,英制李恩菲尔德……是她们俩没错了!” 苏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个夜晚差点被炸死的余悸又一次被唤醒。 “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不愧是……” “好了,别拍马屁,这事应该是军统那些人做的,你们还查到什么线索没有?能不能猜测那些人的目的? 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军统的人应该不至于特地把这些人的衣服都扒光了,除非这些人穿的是某种制服,比如警察的或者皇协军的,而很显然,这些死者不是你们的人,也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会是保安团的么?” 打断了廖副队长的阿谀奉承,苏菲感觉这事很棘手,而且多半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上一次军统的行动里便伪装成了皇协军保安团的人而且取得了极大的战果,难道他们要故技重施? 似乎又很不对劲,因为盗用制服这事且不说能不能一而再,就是这件事本身应该十分隐秘才能起到作用,如此这般把人衣服扒了却单单把尸体扔在原地,是把其他人都当傻子吗? 苏菲清楚,军统的人很显然不会是傻子,也不会如此这般把自己当傻子,所以这事肯定更加蹊跷。 “苏处长,不知道您有没有留心最近上海街头出现了一伙黑衣人,据说前几天在一个普通居民区里爆发枪战的就是那些人,期间还有皇军巡逻队参与,而那些黑衣人可以直接让皇军和他们一起针对他们的目标,想来是有所依仗。 而就在那天,警局门口也出现了一波波黑衣人,局长亲自带人过去问话,那些人自称是七十六号的……” 对苏菲的态度,廖副队长不仅毫不介意,而且直接很认真地跳过了刚刚的阶段,直接开始了工作中的深入交流。 而这些事关黑衣人的情报,让苏菲立刻想起她自己的遭遇。 “李世群?!”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之后,苏菲便无法将他排除了。 很可能这幢别墅就是李世群的一处据点,可军统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袭击李世群的人呢? “话说,怎么你们现在才过来?这些人看上去死了好久了吧,虽然都冻住了可能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不过军统那些人也不可能一大早上跑出来杀了这么多人然后全身而退,所以至少应该是昨晚动的手吧? 这附近明明应该住了不少高门大户才对,而且我知道,离这里不远处,可是你们古局长的家啊,就没人听到动静报警的?可现在,又是谁报的警呢?” 现场越来越迷,而这个时间点上又更加让人莫名其妙,苏菲很难想象周边的人昨晚都睡得死死的,如此规模还吵不醒一两个人,就是刻意隔岸观火了。 至少,高高挂起的人里一定有古府那些人。 “不瞒您说,其实这事我也纳闷,虽然局长好几天没回家了,可古府里面其他人应该都比较敏感才是,尤其是二夫人和大少爷,他们常年玩枪的恐怕不仅能听到响声,还能直接判断出是什么枪的声响! 可是,昨晚的确没人报警。 而且,今天一上午也没任何人提过这事,明明这别墅的样子看上去就很诡异了。 至于报警的人,就更蹊跷了,其实是刚刚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叶大队长,我们局长担心他还会被匪徒惦记,所以安排他住进古府也好让二夫人少担心。 就在下午他途经此地的时候看出了端倪,这么多衣服被人扒了的尸体一定很不简单,所以他到了古府之后便立刻报警了。 也正因为他有所判断,认为袭击这些人的和扒衣服的,很可能不是一伙,因为他查看前方路边那里找到的三具尸体时,发现抛尸地点不是第一现场,所以他判断有第二拨人出现并且扒了这些尸体的衣服,同时把原本死在路边的三人扔到了小树林里。 这里所有的情况都透露着匪夷所思,不过局长和叶队都判断这种规模不像是一般人做的,便直接让我联系您了。” 闹得沸沸扬扬,叶振鸿又突然回来了?苏菲实在不懂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过她相信叶振鸿和古绝渊的眼光,至少这两人断案如神的故事她自己都没少听过。 “所以,现在叶振鸿还在古府?” “是的,应该是要至少住一段时间吧,等匪徒落网或者这段时间的事情消停下来。” 苏菲在心里盘算着,感觉有必要找叶振鸿好好聊聊。 就在这时,现场突然跑来一大群人,自称记者。 “你们联系了记者?” “没有啊,我们也是刚来不算太久,局长的指示里只有联系您这一条。” 苏菲很不愿意如此规模的命案还没有一个所以然便招来这么多记者,可惜,她责无旁贷了。 “苏处长!您亲自出马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事和国共两党的抗日分子有关吗?能不能请您讲两句?” 虽然七十六号和上海警察总局之间算不上任何上下级的关系,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领导,李世群。 而廖副队长很显然不会认为自己比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更高贵的,就算这个处长前面还有一个“代”字。 “各位记者朋友,我们接到报案也并没有比你们早多少,当然,让更多真相公之于众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可我同样有几个疑惑需要诸位帮忙解答。 如果诸位能够回答清楚我一个问题,我保证作为交换可以如实回答你们三个问题,诸位意下如何?” 面对镜头,苏菲可一点也不会怯场,更何况她还是十分上镜的大美女,这些记者相互看了看,都有点不甘落于人后的表情,抢着表示自己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诸位的帮助,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诸位从哪得知了这里出事呢?又是什么时候得知的呢?” 记者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有些更是秘密,可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一起来,很显然不是哪一家要抢独家了,应该是共同收到了类似的消息,所以提供消息的人,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 大部分记者提供的答案其实是一致的,都是他们主编突然下达了任务,而如此重磅的消息,没人敢有所懈怠。 只有一家报社的记者有些吞吞吐吐,自然被苏菲察觉到了,“你们是民报的吧?我们那也订阅了你们报纸,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后台大老板好像就住在这附近哪栋别墅里,对吧?” 在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面前还想要隐瞒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被单独提醒的记者立刻‘缴械投降’,“是的,苏处长,您没有记错,其实吧,我们老板昨晚就听到这附近有不小的动静,可他也不敢声张,您知道的,这附近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再过去不远就住着古局长一家,所以我们老板也没有太过多关注。 至于报警一事,他认为反正古局长也能很快知晓,便没有多此一举……当然了,我们这些手下人也清楚,老板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很担心会遭人报复……” 这么说就能理顺不少情况了,果然枪战就发生在昨晚,周边的人更多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既觉得多此一举,又担心会受报复。 正如这个报社老板一样,明明有机会抢头条,却偏偏始终按兵不动,而现在之所以大部分报社都同时收到了消息,很可能就是这个大老板主动“分享”的,目的总归还是隐藏自己。 当然了,这里面必须排除古府那一大家子。 或许也只有他们才是真的想要隔岸观火。 “好的,感谢诸位的坦诚,我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遵照约定,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们三个问题,第一个就由民报的朋友来提问吧。” 在苏菲应付记者的同时,廖副队长等其他人继续勘察现场。 通过一些死者的状态模拟,他们发现枪战开始时进攻的一方有可能派人迂回,绕道屋后,爬上院墙,直接上了二楼一处阳台,而这里是二楼唯一一名死者所在,尸体旁有一台电话。 另一处特别的疑点,就是别墅内大部分尸体都集中在大门附近,唯独有一人单独在一个卧房里,靠在墙角边,经过法医初步鉴定,这人属于死的最惨的一个。 比对弹道不难发现,他当时很可能靠在墙角,而两颗步枪子弹穿过了他面前的床底,直接命中了他的下体,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听到这个报告时,廖副队长都不自觉背脊发凉,而且他很难组织语言怎么对苏菲进行描述才更准确。 除此之外,这名墙角的死者面前的床上,也有不少血迹,因为这名死者身上多处中枪,有可能是被补枪,而弹道判断补枪的时候他已经倒地不起了,所以床上的血迹应该不是他自己的,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化验分析。 从记者那脱身,苏菲第一时间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她首先去看的还是二楼。 “这个电话很可能有拨通过,不过也可能并没有真正和这些人的求援对象取得联系。 去查一查电话局,这样的别墅安置电话不可能谁也不留个心眼。” 虽然直接成了苏菲的秘书一般,可廖副队长似乎乐此不疲,至少比之前跟在董槐林后面靠谱多了。 且不说苏菲可是个大美女,更重要的是这位苏处长似乎更直接,对事不对人,没有那么多遮遮掩掩,也没有太多斤斤计较让廖副队长无所适从。 “这个阳台……外面那些树上有查过么?” “树?” 站在阳台上,看着苏菲的指向,廖副队长摇了摇头,“翻上这处院墙似乎用不到那边的树,所以我们还没有查看。” “不是为了翻院墙,军统上海站里有至少两名狙击手,而且都是高手,如果是我安排突入这里,首先会让狙击手在树上就位给突入的人进行掩护。 走,一起去看看。” 廖副队长感觉自己真的是完全比不上苏菲了,可他又很是感动,因为苏菲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立刻查看了附近的树梢,果然有一棵树上留下了痕迹。 比对了一下方向,苏菲对自己的判断基本满意,不过她又立刻看到了另一个方向,这里没有遮挡直接能看到大马路上。 随手要了一把步枪比划着,苏菲感觉自己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外围的尸体,是不是在这个方向上找到的?” “没错,您果然料事如神!” 这一次苏菲倒是没有让廖副队长收敛,而她自己也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因为她所瞄准的方向,通往的恰恰是古府。 第227章 意外的话题中心 提前给自己下班,陈焱章带着陈沁心前往了古府,路过李世群的别墅时却看到了忙碌的人群,而他们的车也被拦下。 “您好,警察办案,这里发生了命案,请回答我们几个问题,麻烦下车。” 一名年轻警员很认真地准备拿着笔记本做记录,刚刚还跟在苏菲身边的廖副队长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陈焱章的轿车旁。 “有没有点眼力见啊!这可是大少爷他们学校校长的车,又不是这边的住户!” 一边跑着,一边高声责备手下警员,廖副队长多年来混迹社交圈,锻炼得最多的还是这双“火眼金睛”,他的视力是真的不错,大老远就能看清楚车牌和车里坐的人。 偏偏这么好的视力,都不用在射击等正事上,沈队长平日是拿他没辙的,当然,也懒得多言就是了。 “原来是廖队长,这里竟然会发生命案啊?这世道果然不太平,警局的弟兄们看来又要有的忙了,老夫也听说你们最近接二连三遇到棘手事情,尤其是叶队长,前两天明明才刚见过他一面的,唉……” 陈焱章当然不准备下车,可这些场面话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很容易就展示了一番“感同身受”。 “让陈校长您担心了,不过我们叶队今天刚刚回来了,好在人没事,实属万幸。”已经凑近车门,廖副队长也看到了陈沁心在车里,“陈小姐还是这样惊为天人啊!不知二位这是要去哪呢?这边发生了一起规模不小的命案,手下人也是担心过往行人车辆的安全,还请勿怪。” “原来叶队长已经救回来了么?果然好人有好报啊,苍天有眼。 我们是去贵局古局长家里拜访一下,没想到这案发地点和古府离得这么近啊,不知古府的人可有受到影响?” 平日里的陈焱章不仅儒雅而且为人和善一点架子都没,这可是“老好人”形象的代表,可所有人都清楚“真的老好人”是不可能坐在他那个位子上的。 “原来是去局长家啊,的确离这里很近了,我们来的时候也担心,不过报警的恰好是叶队长,他在去古府的路上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想来古府里应该没受到影响才是,不然他应该会在电话里特地说声。 那我这就不耽误陈校长和陈小姐的行程了,慢走。” 廖副队长其实心里很想多聊两句,尤其是很好奇这个陈校长干嘛突然拜访古府,这里面搞不好会有一些很有趣的小道消息能提前知道! 可惜,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是在公干,而且还是苏菲亲自坐镇,他若是不上心,恐怕不仅会被苏菲嫌弃,而且会辜负了局长给的机会。 只是他并未想到苏菲已经留意了这里,而且比他自己更好奇。 “这不是陈校长和陈老师吗?前几日去贵校拜访才还多亏了陈老师的亲自招待,不然那么大的学校里我肯定会晕头转向的! 两位怎么现在这么有空呢?是准备去古府么?” 苏菲看上和陈焱章父女俩很熟悉的样子,廖副队长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不愧是个人精,或者说狐狸精?总之就是很精…… 关键是陈焱章刚刚都准备开车继续走了,这下又不得不多说两句,廖副队长有些自责,因为他很担心万一陈焱章其实并不想和苏菲过多扯上关系,偏偏由于自己和身边这个小警察的多事而让他不好推辞,事后会不会怪罪在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廖副队长不由给了身边这小警察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一边去忙去。” 当然,他自己是不会特地告辞的,总归还得陪着笑站在一旁。 “原来是苏处长啊?看来这次的命案真不小,连贵处都惊动了。” 陈沁心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表示任何友好,这也是她的习惯和人设,反正有义父在,什么都对答都能接下。 “没辙,劳碌命呢,不过我也正好要去下古府了解情况,不知陈校长方不方便让捎小女子一段呢?” 苏菲的突然要求让陈沁心有些警觉,因为他们此行可是去找共党地下党的书记谈事情,结果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跟着一起算是什么回事? 而廖副队长也同样好奇,这事苏菲刚刚可是一句都没提。 而且,那可是古府,就算要找人问话,也应该警局的人自己去吧?万一古月知道有自己跟着还让苏菲跑去打搅了他的家人,恐怕又少不了被明里暗里地教训一番了…… 廖副队长顿时觉得心里有苦说不出。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苏处长请上车。” “司机”很专业地赶紧下车替苏菲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原来这位代号“司机”的特工,平时身份还真是陈焱章的司机。 一眼看出这名司机很是不凡,他不仅身材魁梧行事干练,而且都不需要陈焱章特地吩咐便立刻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很显然是跟了多年了。 给廖副队长交代了两句之后,苏菲便走进了车里,自然也没有忘记给司机说一声“多谢”。 而“司机”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用低头来示意,这样的确更得体。 同时,也能隐藏自己的声音。 目送车辆离开,廖副队长心里有点很不爽。 苏菲直接让他安排后续排查,如果有什么事就先记下,可她并没有说是不是要等她回来! 眼下已经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再过一会可就是晚饭了,这个时候跑到别人家里去,难道古府的待客之道里会有招待不周么? 所以苏菲很可能会留在那吃晚饭,而自己若是要等着苏菲再来,肯定就没得吃了。 不过,突然的灵光一闪,他觉得这事可以向局长好好汇报一下。 更何况别墅里就有一台电话可以使用,顺便也可以判断这电话到底是好是坏。 廖副队长感觉自己真的聪明,刚刚的那些幽怨便也烟消云散了。 陈焱章亲自拜访古府,而且都没打声招呼,这事让白夜月很起疑。 关键是同行的不仅有陈沁心,竟然还有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 “大夫人别误会,我是在前面办事,正巧陈校长的车经过,我也要来问点事情,便拜托陈校长捎了我一段。” 或许是很清楚以白夜月的性子肯定会思考现状之下的各种可能,苏菲为了留一个好印象,便赶紧道明了来意和过程。 “苏处长多虑了,来者是客,前面发生了命案这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不过老爷不在,小月也还没回,苏处长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只有我来替他们招待了,还请苏处长不要介意。” 这话可让苏菲“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懂这些场面上的意思,而且她不能说个没完,不然就把陈焱章父女俩晾在一旁了。 暗叹这个苏菲果然也不简单,白夜月十分热情地邀请几人入府。 陈沁心不是第一次见到古月的生母了,不过每次见面时都不得不感叹这人明明都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儿子了,怎么就能看上去依旧倾国倾城呢? 这可不是所谓的风韵犹存,根本就是让岁月都不忍心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刚刚好好泡了个澡,叶振鸿原本正在大厅里陪着自己几位姑姑聊天,自然也没让慕容婷单独逃掉。 不过这份家的温暖的确让叶振鸿感触颇深。 怎料,古府突然来了这么三位客人,尤其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一时间都有些莫名尴尬,关键还是这家里原本就有个日本人,现在又来了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 而每当有人来的时候,最活跃的还属段玉环。 “苏处长是吧?也没少听小月月提过了。”一边凑到苏菲身边,段玉环一边习惯性地这里捏捏那里按按,这让苏菲不由紧张起来,心里腾起无名火,却不能发作。 “您一定就是三夫人了,巾帼英雄自然无人不知无人。” 这种马屁可不新鲜,不过段玉环更专注的是苏菲的身手,“的确受过训练,看来你们那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难得你这么娇俏可人也没有忽视手底下的真章,不愧是当处长的人,快请坐吧。” 顺手给苏菲指了指座位,一旁的陈焱章自然有白夜月亲自安排,段玉环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陈沁心了。 而且这人让她兴致更浓,因为刚刚进门这几步,陈沁心竟然没发出一点点声响,明明这地板都是保养很好的,而且,这个比苏菲更让人我见犹怜的女孩穿的也是高跟鞋! 陈沁心是真不习惯被人这么看待,更不喜欢被人“动手动脚”,不过此时来的就是别人家里,自己义父也没多言,所以只能忍住不发了。 “欸?啧啧,怪不得……” 这种自言自语让陈沁心心里发毛,她感觉自己被段玉环看穿了一般,似乎什么也都没藏住。 “听小月月说,你是他的物理老师对吧?可你身上这舞蹈功底更不简单啊!” 在段玉环狡黠的微笑下,陈沁心不禁微微愣神,她可真没有什么舞蹈功底,难得和古月跳了几支舞,还把古月的脚踩了个稀里哗啦…… 当然,段玉环目光如炬,她的说辞只是一个能够摆上台面的方式而已,而陈沁心的愣神更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所以特地用自己挡住了苏菲的视线。 “以后自己可要多注意点,穿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也能不发出声音,这种事一般人能做到么?” 在陈沁心耳畔低语,段玉环的坏笑和陈沁心的愕然形成了鲜明对比,不过很显然,段玉环是对这个古月的老师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特地提醒了。 陈沁心倒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也可能成为问题,而她自己,之前根本就不穿高跟鞋的,可她有一股子倔强,要穿就要穿得如履平地,不曾想,这火候有点过了…… 拉着陈沁心准备让她靠在自己身边就坐之前,段玉环又特地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个魁梧的司机。 “是他么?七分像了。” 其实,那次提前侦察,“司机”也是经过了伪装的,而且是雅丽亲自给他处理,毕竟黄有为那种伪装技巧实在拙劣,让雅丽诟病不已,“司机”原本只想让黄有为随便给自己弄弄,却也不得不妥协,交给雅丽亲自操刀了。 可段玉环看人,首先关注的却是身形和步伐,尤其是一眼判断这人功夫不差的时候她都或多或少能记在心里。 两个身形的重合,让段玉环心中很难放下,不由对陈焱章父女俩有了更多的猜想。 当然,纵使她一向古灵精怪,却也始终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 众人坐定,比较奇怪的是陈焱章没有主动表示来意,白夜月自然也就很配合地聊聊家常。 而苏菲偏偏也没有直接说她到底来干嘛的,这就让众人成了闲话家常的邻里一般,“其乐融融”。 只是,除了一人以外。 这人就是慕容婷。 不知为何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陈焱章好奇自己的状况还说得过去,毕竟作为慕容家大小姐也没少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和这位陈校长不止一次见过面。 可苏菲也把嘴巴放在了自己身上,就差没说一句“相见恨晚”了。 慕容婷很无奈,偏偏她向白夜月投去的求助眼神并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因为她不知道白夜月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这些人说白了,始终在没话找话顾左右而言他,为何特地跑来却偏偏如此呢? 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相互间都不愿意让对方听到自己想说的事情。 另一个,就是他们都在等人了,等的是谁呢?除了古月还能是谁…… 既然都在用慕容婷当“话题”,白夜月作为地主自然也要让客人们“宾至如归”。 慕容婷心中有点小憋屈,“说好的当女儿呢?这才只过了多大一会就把女儿卖了……” 不得已,只能转头向叶振鸿求援了。 可惜,这个木讷的家伙,觉得自己难得有机会说两句,如果是换个话题,他还真插不上嘴。 “正如古月和万馨怡一样,我和慕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是我没有读大学便直接进了警局,而在那之前,我们同学了好多年。 她毕业后能进警局我也替她高兴,因为她的性子还蛮适合的。 后来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人生低谷,她为了给我打气专门请我吃了她做的饭,味道还真不错。” 第228章 棋局 “你们年轻人难得有机会这么投缘,我这个老家伙就去找老齐杀几盘。” 眼下的状况让陈焱章十分满意,因为很多事情都可以不那么刻意了,于是立刻抽身,找了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其他人倒是都觉得陈焱章是真不客气,不过白夜月还在观察和思考,虽然这父女俩到现在为止也没说明来意,却也未必不是已经潜藏于行为之中了。 “老齐,你就在老爷的书房里好好招待陈校长吧。” “是,大夫人。” 齐书记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此时也总算明白陈焱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客厅里众人的谈性,而且陈焱章的离席让其他人可以更加放肆了,尤其是可以把话题往陈沁心身上引。 首先反击的自然是慕容婷了。 “你们也别老是说我了,难得陈老师也在,你们就不好奇大少爷和她那几支舞么?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之前周市长举办的舞会里,我们家那些人就一直怂恿我去找古月跳一支,可这事难道不应该男方主动么? 结果呢? 我和那原本应该是主角的周敏兰一起喝了半天的闷酒! 最离谱的还是叶振鸿这家伙,我还当他是怕我尴尬所以特地过来邀请我去跳舞,结果他倒好,坐在那陪我和周敏兰一起喝了起来……” 不得不说,慕容婷这个切入点找的真准,或许陈沁心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那些传闻早就“犯了众怒”,即使在这里亦然。 “我当时也的确是怕你觉得尴尬嘛,而且我知道古月那小子一定不会主动邀请任何一个人的,除了我那两个表妹。 可你当时恰好和周敏兰在一起,我如果拉走你了,她不就更尴尬了么?” 叶振鸿的确是个实在人,虽然他和周敏兰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他在那时也不愿意在别人的“伤口上多划了一道”。 “原来周丫头心里惦记的也是月儿啊?这事我还真没考虑过,当时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就觉得应该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叶云瑶可从未想过自己给侄儿介绍的女孩子全都可能和古月不清不楚,这才真是尴尬,而且也算她好心办坏事,变相把自己侄儿给坑了,不由一脸歉意地看着叶振鸿。 “姑姑您也只是替我考虑嘛,不过这事得随缘,我也知道自己和古月没得比…… 只不过啊,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古月那小子恐怕是全上海适龄姑娘的白马王子吧?他怎么就不能选一个呢?总得给其他人留点活路吧……”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因为所有人都听出来这就是叶振鸿的心里话,而且一定是真的对某个女孩动心了,偏偏这个女孩也同样和古月不清不楚。 慕容婷觉得自己有些愧疚,刚刚是想把“伤害”转嫁到陈沁心身上去,结果却让叶振鸿这小子主动跳了出来。 虽然她清楚,叶振鸿心里所想的肯定不是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更像是兄妹一家亲,可又会是谁呢?周敏兰? 一旁的叶云瑶也有点慌乱了,她刚刚还觉得自己坑了侄儿,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搞不好害了侄儿一辈子的幸福!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习惯性地向自己大姐求助。 白夜月很快会意,轻轻拍了拍叶云瑶的手背,“唉,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臭小子啊,已经半大不小了,且不说从来没有带个姑娘回来让我们几个当娘的瞧瞧,就是主动和我们说说他心里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我们想替他操心啊,也总是使不上力,他总有各种道理和办法应付我们。 可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臭小子和陈老师跳过舞的么?这事他也只字未提啊,真是的……” 在白夜月的考量中,叶振鸿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言”,多半不会是因为慕容婷或者周敏兰了。 而她们几个也并没有给叶振鸿再介绍其他家族的闺女,所以真正让叶振鸿心里不舒服的,应该只可能是这个陈沁心了,原因当然是和古月跳舞。 事实上,昨晚众人重新认识之后,叶振鸿心里就始终疙瘩,他知道自己被陈沁心给骗了,不过这也是潜伏需要。 可他同样觉得自己被古月给骗了,这又是什么需要呢? 而且,他利用今天白天在警局的时间,一改常态地对古月之前的风流韵事提了几嘴,最突出的当然就是最近刚刚发生不久,在“万象乾坤”和一个大美女跳舞了。 现在,叶振鸿也就知道这个大美女到底是谁了,所以一时内心郁结才会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些心里话。 白夜月恰恰是看出了这点苗头,在她看来,让叶振鸿一反常态的人恐怕就是陈沁心无疑,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到底如何,还得听一听陈沁心自己怎么说。 陈沁心原本就不知道自己今天跑来到底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所以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最称职的听众,别人有说有笑都和她无关似的。 而现在,没了义父坐镇,她真有点慌了,尤其是面对一群肉眼可见把“好奇心”挂在脸上的人。 和古月跳舞的事早就让她后悔不已,她真没想过古月那个家伙竟然还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可惜,眼下没法这么去“抵死不认”。 “我当时,是去‘万象乾坤’找我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他几天没回家了,我就尝试去他可能会去的地方碰碰运气,结果遇到了古同学,当时,他和其他几个人正在喝酒,我想要单独问问他知不知道我哥哥的去向,因为我哥也是他老师。 可这事的确不方便让太多人都知道,毕竟一个老师总是混迹夜总会怎么都不太好吧? 所以也没多想,就拉着古同学去跳舞了……”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不太会”跳舞这事,立时想到了刚刚段玉环的提醒,很显然这个“跳舞”的借口必须延续下去。 “我主要是借由当时那种算是独处的机会向他询问哥哥的事情,也拜托古同学帮我找找,仅此而已。” 陈沁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坦诚了,可惜,其他人那一脸玩味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这让她越发手足无措,毕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如此“拷问”的一天。 心中不住呐喊“谁来救救我啊!义父您快回来啊~!” 可惜,陈焱章正在忙。 象棋棋盘上已经各自动了十几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牵制互相勾引,就是没人真的踏出“不冷静”的第一步,甚至都没有兑子。 “陈站长今天特地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和我下棋吧?” 陈焱章依旧不动声色,齐书记也懒得和他继续虚与委蛇,还是将正事提上议程的好,毕竟等古月他们回来后就要开饭了。 “能和齐书记下棋,是陈某三生有幸啊,正所谓人生如棋谋定后动。 这上海的棋盘上,咱们是进是退自然也得三思而行了,不然对面的影佐难免就不会有机可乘,不是么?” 虽然下的是象棋而不是围棋,没有古人那种“天地为局”的大气,可这两位高手自然关系到了上海的风云,搏杀间气吞万里如虎。 既如此,他们自当万分谨慎,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啊……所以,古月把东西给你了,而你,想听听我的看法?” 一针见血,聪明人之间可不需要太多遮遮掩掩。 “没错,正是如此。 对我而言,更喜欢掌控全局,一点点蚕食鲸吞,让敌人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 可这次事情太过突然,我没法事先预知,也就没法做足准备。 只是,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所以我不愿意放弃,只能赌一把了。 至于我想赢的是什么呢? 有三种期待,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让鬼岛凉子和她当年的那些蝇营狗苟一起被坐实,这个名字你们那‘藏锋’同志自然已经告诉你了。 同时,也要能够搅乱鬼子的计划,打影佐一个措手不及,因为距离古月所说鬼子的大人物抵达上海已经没几天了。 如果能在他们最想要‘欢庆’的那一刻,突然当头棒喝,自然效果百倍! 当然,这个时间紧迫,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要是退而求其次,我只能期待将鬼岛凉子绳之于法,相对而言时间上就没这么紧迫了。 最次,我也希望能让手里的东西发挥出尽可能大的效果,不能让那些为之牺牲的人白死,至于鬼岛凉子,后续应该还有机会。 很显然,不去争取一下就根本不会有最好的结果,所以我更期待第一种,自然时间紧任务重。 我不是个会闭门造车的人,所以特地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陈焱章并没有藏私,他这次的诚意十足,因为的确如他所言,为了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如果还要把时间花在互相猜忌之上,可就本末倒置了。 至于,他自己算计了齐书记一次,会不会再来一次?又会不会被齐书记记恨在心? 正如他所言,“太小肚鸡肠的人可当不了共党地下党书记”。 齐书记自然明白这份坦然中的态度,“我知道你多年隐忍一朝奋迅,自然更求稳,也求战果最大化,就像上一次那样。 你也自然知道我们,在抗日大业上,并不会太顾及自己的,牺牲在所难免,只求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所以你这次特地来找我,是不是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当然,你所求的最好结果,肯定没法像之前那样一步步料敌先机,而且你担心影佐会从之前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你的布局习惯,这样一来,你的计划未必不会受制于人。 所以,你想要试一试让我来制定计划,实施的却是你的人,这种虚实相间,自然能让影佐依旧一头雾水,我猜的有错么?” 陈焱章哂然一笑,“不用和你当敌人这事,我应该烧高香咯! 诚如斯言,还请不吝赐教。” 会不会当敌人这事,可真的说不准,不过也不是目前需要考虑的。 齐书记取下自己的眼镜,拿手绢好好擦拭了一下再重新戴上。 “这次的目标,看似鬼岛凉子,其实还是影佐。 虽然,鬼岛凉子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被影佐一一查实,一定会为此发难,可影佐断然不会希望是我们将一切事情公之于众,尤其是在他力求展示‘大东亚共荣’的当口。 所以,影佐能替我们找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他最大的‘配合’,而接下来,他也是最大的阻力。 目前,已知可能归属鬼岛凉子的势力,只有李世群带回来的那些人,而那些人之中,有一小部分死于前几天的枪战,更多的也死在了你们人手里,所以眼下,李世群的威胁大大降低,相对而言,鬼岛凉子对于李世群的倚重也就同时降低了。 可我们都不清楚鬼岛凉子还有没有其他后手,如果有,她多半也该用上一用了。 距离古月提供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周,如果仅仅是针对鬼岛凉子,其实你的时间绰绰有余,可真正的布局,还得等确定了鬼子的行程才行,一切提前的准备若是太过与和实际剥离,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当时有一点我们还是得提前想清楚,就是你手里得东西,到底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当年古老爷子字字泣血,可惜报国无门啊,你想过这事是不是需要敲打一下你们那些人呢? 如果你没这个打算,就把他和叶云天同志绑定好了,说这步棋,是我党同志舍生忘死埋下的伏笔。” 齐书记的分析很透彻,同时,也直接将了陈焱章一军。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自然是证据的可信度,如果不把当年的人和事都交代清楚,这份证据自然大打折扣。 可陈焱章能够知晓当年在南京尸位素餐的那些人,现在是不是都跑到重庆去了呢? 如果他们的确去了,可曾有过任何悔改?又可曾有过任何收敛? 所以陈焱章没法去判断,更没法去交给上峰去判断,在这一步里,纵然他也有些不情不愿,却也必须按照齐书记的安排来了。 第229章 精武门 古家二女进入家门时都有些愣神,这大厅里的人也太多了。 “叶表哥?!你回来了啊!太好了,你果然不会有事!” 两个小女生看到叶振鸿之后便不再迟疑,纷纷扑入了叶振鸿怀里,喜极而泣的泪水自顾自地流着。 “大娘说的对,你果然好人有好报,吉人自有天相!” 被两个小丫头突然抱住,叶振鸿也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刚刚的那些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一边摸了摸古家二女的头,一边表示自己的确一切都好,没被折磨也没受伤,刚刚还好好洗了个澡去去晦气。 “话说,今天的客人倒是多啊,你们都是听说叶表哥没事了,来替他庆祝的?” 古家的客厅虽然很大,可沙发也只是正常规格,顶多考究一些而已。 刚刚已经坐了足足七个人,而且叶振鸿原本只能坐在一张特地搬过来的椅子上,还是等陈焱章离开后才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了,慕容婷也是一直和三位夫人挤在一起才坐下。 而现在,古家二女只能一左一右坐在叶振鸿身旁的扶手上了。 而她俩也有分工,慕容婷已经算是自己人了,毕竟昨晚偷听过她和自己哥哥的对话,可陈沁心和苏菲这两人一起出现,就十分突兀,而且很碍眼,尤其是那个苏菲! 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肯定出个门都得化妆一小时,看着就不像好人! 于是就一人一个死死盯着,主打一个敌视。 “我本来是送叶振鸿过来的,因为他一大早就回了警局,偏偏躲在里面不听局长的安排,局长也是没辙,只能让我抓着他送过来了,不曾想大伯母直接把我也留下了……” 对这两个人小鬼大的丫头可是心有余悸,慕容婷第一时间选择主动坦白。 “慕容姐姐是自己人,这就当是你家一样,回来怎么住都行。 可这两位,也和叶表哥有什么关系吗?之前倒是并未听说啊。” 这言语间的不客气可是一点也没隐藏,苏菲却也不介意,这都是小场面,可陈沁心还是脸皮薄的,更何况她刚刚成为“众矢之的”。 “两位小姐误会了,我也是刚听说叶队长没事,的确值得高兴,不过我过来主要是想找古大少爷了解下情况,前面没多远的地方出了命案,两位回来时应该路过了吧?” 苏菲可不管这两个丫头对自己的态度如何,该笑脸相对的时候是不会有丝毫破绽的。 “原来是命案啊,刚刚的确看到好多人在那,不过没人拦我们,所以也没太在意。” 苏菲心知肚明,如果说那些警察敢拦陈焱章的车子算是尽职尽责,那么拦下这两个小丫头的车子就是对自己工作完全不在乎了…… “不过今天哥哥说了不回来吃饭啊,他约了双全好像,大娘没和你们说么?” 古星凤没有多想,她的确知道古月早上就有过交代,可白夜月应该清楚才是。 偏偏,只字未提。 “瞧我这记性,真的是老咯!那咱们不等他了,准备吃饭吧。” 如果说白夜月会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在座所有人估计都不可能相信了,甚至包括陈沁心和叶振鸿。 很显然,这位大夫人就是刻意的,她偏偏不提自己儿子不回来这件事,或多或少就有着别的心思。 她身旁的段玉环看破不说破,一脸坏笑,感觉还是自己大姐厉害,这些小丫头片子真的逃不出五掌心。 不过该出手时她也不会含糊,“这准备饭菜的当口,还是把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再接着说说吧,我们这几个当娘的还真就一直很好奇,传得沸沸扬扬和小月月跳舞的那位,到底是何等倾国倾城呢? 今日一见啊,还真就和他自己总说我们的那句契合上了,不知道他可对你说过? 就是那句‘让沉鱼再浮,让落雁再飞,让闭月再现,让羞花再开’? 我们几个平日里听着,自然清楚只是一句变着法的恭维,可今日一见啊,嘿~,还真就用在你身上再适合不过了呢!” 在座的,除了叶振鸿可都是女性,谁会在容颜上真的对谁服气呢?尤其是年纪相仿一般的青春靓丽,足见段玉环是故意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她还真没想过古月的确对在座的某人这么说过了,而且不是她们三个当娘的。 “这话,我怎么好像真的听古大少爷说过?是在哪呢……” 苏菲突然的回应让段玉环自己都意外了,难道那个混小子真的对这丫头说过? 同样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还有慕容婷,一股莫名的嫉妒油然而生,毕竟她自己可从来没被古月这么形容过,可为何偏偏是苏菲呢?明明只是浓妆艳抹一些……难道古月其实看惯了素颜美,就喜欢一些不一样的?! 感受到自己被目光锁定,苏菲赶忙解释清楚,“别误会,当然不是说我了,我可担不起和三位夫人一样的形容词……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当时我是跟着董槐林一起去医院探望秦雨涵秦小姐,她不是受伤了嘛,恰好遇到了陈老师也在。 后来古大少爷出现了,董槐林特地提起前一天晚上在夜总会的传闻,古大少爷就亲口说了这么一句,没错,的确是这么一句很俏皮的创新,当时两位小姐也在,或许也有印象?” 古家二女当然有印象了,这也是她们对陈沁心的“敌意来源”,因为她们还从未听自己哥哥如此形容过三位母亲以外的人。 虽然听着很不着调,可古月原本就是拿来形容自己三位母亲的,怎么会完全是戏言呢? 如此考虑,古月对于陈沁心还真有点不一般的意味,这让古家二女很不习惯。 其实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沁心自己就已经想起自己的确被这么形容过了,或许是从未忘记?虽然一直也没在意,却偏偏不经意间记下了? 当然,那时那地,她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古月是在袒护她,避免董槐林的进一步怀疑,事后清楚了古月的真实身份,也就更认可古月当时一定想的更多了。 可此时此地呢?用形容自己三位母亲的词来形容自己?这叫什么事啊?!明明仔细看看,自己和三位夫人长得也没什么地方相像才是啊。 哦,好像都很白?所谓面如凝脂? 双眸也都很有神,所谓眼如点漆? 当然,手指也的确都很修长,因为是习武的拿枪的用算盘的?所谓指如削葱根? 可是,可是……陈沁心不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因为她总感觉这样很莫名其妙,只是脸上的绯红完全没法藏住。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当然,主要是陈老师的确玄女下凡天人之姿,可那个臭小子会如此形容,其实我这个当娘的还是能清楚一二的。 正如三妹所说,那小子都是如此骗骗我们几个的,为何会用在陈老师身上呢? 或许是在他看来,当娘的和当老师的,无关年龄,首先相同的地方,自然都是长辈了。” 白夜月明明是一脸和煦地笑容,偏偏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一股无形的寒意席卷,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了。 刚刚还玩心大起的段玉环也不得不收敛,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大姐这是明着把自己儿子和陈沁心划清了界限。 同样看清楚的,自然也包括苏菲和慕容婷。 慕容婷可是很了解古绝渊的想法,自然,也清楚了白夜月的想法,很显然这个陈沁心不仅仅是背景太复杂了,而且身份也太复杂了。 至于苏菲倒是很乐见于此,她巴不得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才好,浑水才能摸鱼,而白夜月的态度如果真的如此,会不会和古月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呢?如果真的能有点冲突,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可作为当事人的陈沁心,感觉这么说好像的确是很有道理,原来古月是把自己当成长辈了?好像也的确是长辈,毕竟师生嘛。 就是,依旧有点不明所以的感觉,而且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索性不想了。 并不知道自己家里都快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古月此时带着齐小飞和万双全已经前往了“精武门”。 原本由大侠霍元甲所创办的“精武体育会”,是为了弘扬国术,以培养体、智、德为宗旨,倡导\"爱国、修身、正义、助人\"、\"强国、强民、强身\"、\"乃文乃武\"的精武精神,发扬中华文化,寓教于体的理念。 只可惜创立之初,霍大侠便与世长辞,可他摒弃门户之见的精神得到了传扬,先后有各家武道传人齐聚于此,为国为民付出努力。 日军入驻上海之后,为了各方面打压中国军民的士气,在先后迫害了“精武体育会”的一众好手,又派出“黑龙会”以切磋踢馆为名强占了会所原址。 被逼无奈之下,一部分门徒离开了上海,而剩下的人辗转到了租界,创立“精武门”,为的是延续“精武体育会”的精神。 多年来,“精武门”众人倒是没有受到过多日本人的迫害,可即使在租界,受气也是难免的,尤其是其他国家的人总觉得中国武术都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但是“精武门”的众人并没有放弃心中的信念,纵然一时困顿,也始终坚持,而且一次次打败那些以切磋为名的挑衅者之后,日子也算趋于平稳。 而今,租界不复存在,但是众人多担心的“黑龙会”倒是没再特地过来。 或许是因为日本人也觉得没必要继续把这些人逼上绝路,毕竟“大东亚共荣”需要一个“包容”的表象,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只是“丧家之犬”罢了,赶尽杀绝就会有失身份。 当然,也有另一个说法,那就是“精武门”收入了一个“天才少年”,舞象之年便在门中难逢敌手,即使是掌门和长老,也只能凭借经验和他拆上三百回合算是平手,其实他们自己都清楚,自己可没有这个孩子这般年富力强,继续打下去,会输的应该是自己。 而这个少年,自然就是万双全了。 所以,“黑龙会”之所以没再找上门的原因,也有人说未必是忌惮万双全自己,而是因为万双全的爹叫万宝来。 这位商会会长多半没少走动运作,至少维持了一个都不会太不好看的局面。 在万双全的指引下,古月和齐小飞一路无阻地进入了“精武门”大堂。 其实齐小飞始终摩拳擦掌,毕竟习武之人总会惦记着与人切磋,而来到了这正儿八经的武术圣地总归不能空手而回。 当然,他清楚自己不是万双全的对手,所以从来不会特地找揍。 但是他也知道,这“精武门”里的弟子可都不如万双全,所以他齐小飞未必不能连败十个。 “原来是古大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一听说是古月亲临,掌门便主动出现在了大堂里会客,因为他自问多年来和古家并没有什么走动,所以根本不清楚古月的目的。 更何况,听闻最近外面更不太平,这古月自己的表哥都被人给掳走了,不去好好找人,跑这里能干嘛呢? “双全是我兄弟,知道贵门对他照顾有加,可总是没机会来走动走动,今天正好得空,便跟着他过来了。” 万双全和古月是兄弟这事,掌门自然也清楚,因为全上海也没几个人不清楚。 所以这种说辞,当不得真。 古月一定还有他自己的目的,只是掌门依旧不明所以。 “双全根骨奇佳,是个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假以时日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继承先祖遗志,弘扬国术这一重担迟早要落到他的肩上。 我们几个也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指导和磨砺罢了,算不得照顾,古大少爷言重了。” 场面话自然是说不完的,古月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功夫虚与委蛇,所以他还是打算单刀直入,“其实我来此还有另外的目的,就是最近警局接连发生大队长被人绑架的事情,目前的线索千头万绪,大伙为了两位队长的安危也是费尽心思却也疲于奔命。 不过有一些地方可能关系到了贵门前身,也就是‘精武体育会’的旧事。 如果是警局直接介入,这难免对一些先烈有所不敬,所以我作为晚辈,又是双全的兄弟,就托大接下了这个差事,来贵门详询一二,不知可否告知?” 第230章 以武会友 古月突然造访并且有意咨询“精武体育会”的旧事,这让掌门有些愕然。 他自然知道古月这人不好惹,却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就把当年的事情说给一个外人听,更何况,还有一些事情牵连甚广。 “如果是为了救援叶队长这样有口皆碑的好警察,我们精武门自然知无不言,只是不知道古大少爷所指到底何事,竟然会和我派先人有关?” 古月也知道眼前这位掌门,未必就真的清楚当年的事情,不过来此就是碰碰运气,多少都得先打听打听。 “不瞒掌门,这事有些棘手,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知可否单独详谈?” 这里说到底还是别人的地方,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大堂之内有没有其他势力的眼线都不好说,关键地方可不能轻易公开的。 可古月这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掌门更加迟疑,心中不由有些紧张,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古月这次来者不善,很可能就是冲着当年一些必须尘封的旧事而来。 更主要的,还是古月这人可是出了名的“小汉奸”。 只是,掌门心中为难却也知道自己没法强行拒绝,因为现在的日子本就捉襟见肘,就算那万宝来看着自己儿子的份上愿意援手一二,却也肯定不会为了精武门而得罪古月和他背后的古家。 “古大少爷既然有要事,找我们掌门单独详谈自无不可。 可咱们精武门以武会友,听闻古大少爷也是少年英雄身手不凡,既然来了,不妨留下一招半式,如果比武胜出再详谈也不迟,古大少爷意下如何如何?” 一旁的长老看出了掌门的为难,只能用比武为借口推辞,而且他并不觉得一个纨绔子弟真的能和自己这些正儿八经苦练的武人相提并论,所以比武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这个提议正中齐小飞的下怀,他可是跃跃欲试好久了。 古月也并不意外,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这里既然是武馆自然也得入乡随俗。 “既如此,那就请诸位英雄指教了,还请划下道来,该怎么个比法?” 如此爽快地答应,长老不禁又觉得古月是不是有诈,又或者真的有恃无恐? 掌门也有点骑虎难下,毕竟这方法都是自己人提出来的,古月如此给面子自然不能再随便作罢。 可他担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万双全到底会不会替古月出手,毕竟谁都知道他们亲如兄弟。 当然,他也不会考虑让万双全代表精武门出手,同样是因为他和古月是兄弟,谁又能保证他会认真?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提前杜绝万双全下场的可能。 “既然是以武会友,自然点到为止,不过双全既是门内弟子,又是古大少爷的弟弟,所以也就不让他为难了,还是请古大少爷和老夫的大徒弟切磋一二吧。” 其实掌门考虑的更多一些,因为这事很难善罢甘休,而如果自己等人强行主动出战,总归差着辈分,以大欺小可不好听。 可他也不太清楚古月的真实实力,之前也没听万双全提起过。 不过,也恰恰是万双全不曾提前,掌门才感觉可以认为古月的手下功夫未必过硬,不然以万双全对武道一途的痴迷,他多半会主动挑战而且津津乐道的。 “掌门此言差矣,不让双全为难的确是应该的,可我还在这里呢,怎么能让少爷亲自动手?这要是传出去,我齐小飞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混呢? 就让我来领教贵门首徒的高招吧!”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站到了大堂中心,武馆这地方似乎都会考虑会不会有人直接在大堂里动手,这中心的位子也算开阔。 “掌门和诸位长老勿怪,我这兄弟仰慕精武英雄许久,今日能有机会和掌门首徒切磋,也算他的福气,那就这么定了,一战而决吧。” 果然古月是真的有恃无恐,他的底气原来是手下这个小弟?掌门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已经苍白,只会让精武门蒙羞,所以不再多言,请古月坐下旁观之后就命令自己的大徒弟出战了。 “哦,对了,我忘了把这个放在一边。” 齐小飞突然记起来他腰间还有两把刀傍身,特地抽出来扔在了一旁并且表示他自己不再有任何其他武器。 向自己师父和诸位长老点头之后,掌门首徒也走到场中,抱拳作揖,“请赐教。” “请!” 齐小飞也同样回礼,他现在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上次和张鬼一战之后,他感悟不少,因为多年来少有人真的会和他搏命。 而且张鬼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士,手底下可没有留情一说。 只可惜缘悭一面,现在已经天人永隔。 齐小飞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也难免唏嘘。 此时此刻,他很想以此战来让张鬼好好看看自己的成长,以告慰张鬼在天之灵。 霍家迷踪拳是精武门的镇派武功,其宗旨是集百家之长,摒弃门户之见,“迷踪”二字既是步伐也是千变万化的套路。 正因为不拘一格,当用则用当舍则舍,故而收放自如无拘无束。 此战的掌门首徒,虽然得到真传只有几年,却也勤练不辍,一心想要光大门楣。 尤其是当年在万双全手下走不过百招之后,他更是闻鸡起舞,因为他知道万双全也在修习这一绝学,而限于天赋,两人之间的差距唯有用苦功来拉近,不然,他这个首徒就根本没有资格以师兄自居了。 所以此战,他更不能输! 没有抢攻,掌门首徒脚踏迷踪步,时刻和齐小飞保持着距离,他试图让齐小飞先按耐不住,以摸清对手的虚实。 和掌门首徒的灵动不同,齐小飞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可他也在时刻观察。 毕竟,霍家迷踪拳的威能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尤其是万双全习得之后特地耍出来给他和古月看过。 必须承认,万双全的根骨真的奇佳,那一套拳真的能做到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也正因为如此,齐小飞感觉自己能看出眼前之人和万双全之间的差距在哪。 或许是限于天资,也是身体强壮程度的差距,这位掌门首徒走的这几步,虽然也十分灵动,迅捷异常,却让齐小飞看不出其中酝酿着蓄势一击的浑厚力道。 是自己看不透还是真没有?齐小飞也拿不准,不过他清楚对手此时应该是想让自己先出手以探明虚实。 齐小飞可不是愣头青,他平日里可是跟着古月混的,滑头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自己。 “看招!” 只见齐小飞一撩外套,双手掏向腰间,随即向前甩出。 这个动作很显然是在投掷武器或者暗器,掌门首徒不敢怠慢,提前判断了齐小飞出手的路径便已经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额……抱歉,甩飞刀甩习惯了,忘了自己刚刚把刀放在了一旁。” 嬉皮笑脸,谁都不会认为齐小飞这是无心之失,很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掌门首徒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而且他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由于根本没看到暗器脱手而不得不做出更大幅度的躲闪,给旁人看来,他有点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很没面子,也给精武门丢人了。 虽然旁人并没有多嘴,可掌门首徒用余光瞟见了正在喝茶的古月那一脸的讥讽,尤其是他那始终挂在嘴角的微笑着实让人讨厌! 掌门首徒清楚,齐小飞很显然不仅不是个莽撞之人,而且应该十分滑头才是,眼下,指望他主动攻过来肯定是不行了。 而继续僵持,只会更丢人。 “看招!” 不再犹豫,掌门首徒一步踏出瞬间缩短了自和对手之间的距离,下一刻借助速度的一拳威势不小,而且直取齐小飞面门。 齐小飞没有大意,他始终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掌门首徒到底如何。 而现在,这看似蓄势而发的一击,其实并没有真的把力道用老。 齐小飞露出了嚣张的笑意,只见他原地摆臂准备硬碰硬。 双拳碰撞的瞬间,掌门首徒立刻变招,变拳为掌试图架开齐小飞的右拳,同时左拳刺出,这一下瞄准的是齐小飞右侧腋下。 这一拳如果完全命中,掌门首徒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借由爆发的力道让齐小飞这条胳膊麻痹。 只可惜,齐小飞也有后手,而且他赌对了所以变招更快一步。 借着掌门首徒格挡的卸力方向,齐小飞直接让自己随着拳劲向前,同时直接侧身,脚下蹬地而起,一脚由下而上。 掌门首徒不敢硬接,赶忙用腿脚来阻止齐小飞的攻势,可他已经轰出的左拳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双手一起顺着齐小飞的力道准备借力打力,抓住齐小飞的右臂来一次过肩摔。 心中暗叹这人变招的确又快又准,齐小飞也不再大开大合,提前从地上弹起,让掌门首徒过肩摔的力道没法完全发挥。 就在倒立飞跃掌门首徒头顶之时,齐小飞的左拳径直轰出,也来了一次直取面门。 掌门首徒却并没有放弃对齐小飞右手的控制,只见他微微偏头,似乎堪堪躲过齐小飞的攻势,其实是用最小的动作保持了自身招式连贯,同时,双手向下发力,这一把过肩摔所瞄准的方向不再是前方而是直接准备将齐小飞砸到地上。 可惜,齐小飞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这一拳不会让掌门首徒撤手,所以他也留下了后招。 闪电般变拳为爪,齐小飞一把抓住了掌门首徒的肩头。 而他被控制的右臂虽然依旧没有挣脱,却也让手腕转变了一个夸张的程度,反倒是也抓住了掌门首徒的右臂。 在空中的交手电光火石间结束,掌门首徒期待中将齐小飞砸到地上并没有发生,因为他自己的右臂也受制于人,不得不调整身形以避免手臂关节直接被卸掉。 齐小飞也很容易借力打力,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直接双脚落地又将掌门首徒扔了出去。 不得不说掌门首徒的对战经验十分丰富,如此这般的破招也没让他被动哪怕一丝一毫。 被扔出去的同时,他一个翻身在空中转换了自己的面向,随即双脚直接踏在了立柱之上,又用顺势下蹲来蓄力,下一个瞬间就如同子弹般激射而出,朝着齐小飞而去。 这一拳可没有巧劲全是霸气,齐小飞却毫无惧意,也准备真正来一次硬碰硬。 “砰~!” 撞击声如同枪响如同爆炸,声波的震荡让观战的其他弟子差点身形不稳向后退了半步才能稳住。 整个大堂内,掌门和几位长老看上去云淡风轻却也心中骇然,因为他们都注意到刚刚万双全也完全没有被波及到的样子,偏偏,古月自己竟然还能悠哉悠哉地喝着杯中茶水! “爽!再来!” 这一拳对拼,双方似乎都没能占到便宜,掌门首徒为避免自己在空中无法躲闪自如,便借力向后一个空翻又稳稳地落在地上。 也就是这时,齐小飞爆发出了一声呐喊,似乎已经斗志昂扬血脉喷张,那一脸张狂的笑意看上去很像嗜血一样残忍,可掌门首徒很清楚,这个古月的跟班一点也不简单,也难怪古月走到哪都只带着他还能十分放心。 “小飞啊,你可别太兴奋过头了,尤其三娘的家传绝学那可是能摧金断石,咱们来着是客,万一把这位掌门首徒真的有个好歹,那就是我们不对了。” 依旧看着自己杯中茶水,似乎怡然自得,古月这做派倒像是一点也不关心场中战局一般,难道他对齐小飞如此有信心? 可这句话,实在太让精武门众人怒火中烧了。 习武之人间的切磋,纵然落败,也只是力有不逮,再去练过便好。 而古月的话语里,根本就是在提醒齐小飞切记放水! 这可是赤裸裸的侮辱,根本没把精武门放在眼里,而那所谓“三娘的家传绝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在古月眼里就那么惊世骇俗?这是完全没把霍家迷踪拳当一回事! “哦,好的,少爷,是我失了分寸了。” 齐小飞竟然真的特地回身对古月抱拳作揖,表示歉意?! 这可是把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掌门首徒的面前…… 第231章 技惊四座 掌门首徒的内心十分挣扎,此时对手的破绽足以致命,他有把握以此来取得最终胜利。 更何况,这两人对精武门的侮辱,需要付出代价。 掌门首徒通过刚刚的交手已经有了判断,自己即使拼尽全力,也未必一定能够战胜对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劣。 论对敌经验,自己一定更擅长,也就有更多灵巧变通的迅捷,毕竟平日里无论武馆内部还是和其他同道之间都有切磋机会的。 而这个齐小飞是古月的跟班,在这座上海城里,敢和古月动手的人可真不多,自然,齐小飞需要出手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论武道招式,掌门首徒并不认为自己门派绝学就真的会输给那个所谓的“三娘的家传”,至少目前还没有真的见识到。 可是,武道切磋,不仅仅需要战斗意识、战斗技巧,还需要战斗能力和战斗条件。 所谓能力,就十分直观,看个人的身体素质,有高矮胖瘦,有功法的契合度,自然也有筋骨奇佳的天才,就像万双全那样。 在这一点上,掌门首徒很清楚自己比不上齐小飞,不仅仅是身材上的高低和肌肉上的粗细,关键在于身体条件需要平日的累计,有条件的可以用药酒泡澡,最基本的总归也得吃得好吃的有营养。 这方面精武门可根本没法和古家相提并论的,很显然,这个齐小飞虽然是一个古家的下人,却也肯定比自己生活条件优越得多。 至于战斗条件,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般情况下这些都未必有太大区别,比如擂台比武,条件基本相同。 而眼下,精武门是主场,相对而言掌门首徒在地利方面还占优。 可是,这些条件里,更可能出现一些场外因素。 比如利用地利设下陷阱或者布置机巧让对手身形不稳乃至找不到北。 当然,眼下精武门可没有如此不公平的手段。 可古月却并没有真的安坐于旁,他的表现始终牵动着比武双方的视线,尤其是那种轻蔑让掌门首徒十分气愤,更何况之后的侮辱。 这些,自然也属于条件的一种,对战之人一旦失去了冷静,他就很难发挥出自己的正常水平,更别说扬长避短了。 而古月特地如此态度,就是要让掌门首徒失去冷静的判断,尤其是现在面对齐小飞的后背之时。 “还在比武之中,阁下能不能专注点?” 古月和齐小飞都不由有点愣神,因为古月竟然失算了。 明明刚刚的铺垫足够到位。 明明此时的破绽足够致命。 精武门的这位掌门首徒竟然没有选择抓住破绽的偷袭,而是如此说道。 掌门微微颔首,承载先祖的遗志,精武门首重“武德”,而恰恰是此时的态度,很充分地展示了精武门的风貌。 虽然掌门首徒内心有过挣扎,可他到底没有失去冷静,也没有忘记自己师父的教导。 “不愧是精武英雄的传人啊,受教了。”一边起身鼓掌一边如此表态,“刚刚其实是诱敌深入的兵法,可贵门的确武德至上,我俩也算枉做小人了,还请诸位见谅! 这一场也就没必要再比下去了吧,就当平局如何?掌门大师,您以为呢?” 古月这态度转弯的太大,精武门众人都有些跟不上,不过掌门自然不会特地为了表示强硬而不知进退,可他更关心赌约到底该怎么算,“古大少爷能如此坦然,也自然是我辈中人,只是平局收场,刚刚约定之事,又该怎么算呢?” “刚刚长老大师让在下留下一招半式嘛,今天难得遇到真正的高山仰止,我古月也总归得从善如流。 也没必要再行切磋,就请取来一块平日里练功的木板吧。” 木板?是要劈开还是打碎?这些可算不得绝学,别说此处的习武之人,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壮汉也大多能够办到。 不过掌门也没有多言,安排弟子取来了木板。 或许是心里有气,这名弟子特地找来了最厚的一种,这厚度已经超过了三厘米。 掌门一见,倒是没有多言,只是心里难免觉得这个徒弟真不省心。 当然,此刻精武门的人都是一肚子火,并不会因为古月的三言两语就真的平息。 可这人到底是古月,拿这么厚的板子就摆明了是给他难看,就算他并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可万一他失手了呢?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之后,会受牵连的可是精武门。 平白无故得罪了这个煞星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 接过木板之后,特地用手敲了敲,古月特地调侃了一句,“难怪贵门人才辈出,原来平日里练习用的木板都这么厚啊,劈完了直接当柴火烧么?” 虽然古月看上去依旧面带微笑,可掌门心里已经有点纠结,只是古月自己却没有提出要更换木板的意思,如果他主动提出来,可就有点看不起古月的意味。 可他还没有怎么表示,古月便把木板递给了齐小飞。 很快,齐小飞又走到了场中,特地稳稳扎了一个马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将木板平举在身侧,用双手握紧,木板的一面对着古月,一面对着房门。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除了万双全。 可接下来,古月的举动差点把他们给逗乐了。 特地脱下了大衣,古月好好做了下扩胸运动,又踢了踢腿,一番扭腰摆臀。 很显然,这种西方人的准备活动,在其他人眼里就和耍猴戏的一般。 可古月似乎毫不介意,依旧我行我素,足足做了两分钟,其他人也只好耐着性子地看着。 “哈啊~” 一边运气一边配合音效,古月也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在精武门众人眼里,这两人的马步是真的很扎实,不是花架子。 可他们如此架势只为了打一块木板而已,就很像天桥下耍把式的。 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只见古月右手收于腰间,多半要一拳打出,却看不出磅礴的气势。 恰恰是这个瞬间,古月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在场诸人大部分其实只看到一点点残影,好像古月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了一个剑诀,随即电光火石间他的二指碰到了木板上。 “砰~” “砰~” 几乎重叠的两声撞击,让掌门不由额头流汗。 因为他看清楚了,刚刚古月的二指举重若轻般点到了木板之上,却爆发出了如此响声,而第二声恰恰是木板被打穿之后的小块激射而出碰到了大门上的声响。 “呼~,这些时太忙,好久没有沉下心练习,是在下献丑了。” 一边说着,古月还特地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又揉一揉捏一捏,似乎在表示他很疼的样子。 可其他人根本没工夫看他表演,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块木板之上。 一脸得意的齐小飞比古月还得瑟,直接鼻孔对着他人,把手里的木板好好环绕展示了一番。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木板上仅仅留下了两根手指的小洞,甚至这小洞附近的裂纹都不太多。 那名提议比武的长老十分动容,“这是?!” 掌门微微一叹,也无比感慨,“素闻这段氏绝学能够摧金断石,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他们从不外出,古大少爷又是如何习得的呢?” “掌门大师果然博古通今,不过嘛,我那位段外公膝下无子,三个女儿却都是巾帼英雄,只是我三娘可不会管那什么‘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媳’的条条框框,她当年软磨硬泡习得此技,嫁入古家之后,更是直接把这招传给了我和小飞,我俩也算浸淫此道多年了。 在我看来,我三娘和贵门先祖也是惺惺相惜,一般的摒弃门户之见。” 特地出手展示,古月的宗旨还是要落到这“摒弃门户之见”上,毕竟这是当年霍大侠的宗旨,也得到了“精武体育会”各路豪杰的继承。 要拉关系,自然得说点对方听着高兴的。 掌门心下了然,眼下再无推脱的机会,只能邀请古月入内详谈。 齐小飞和那名长老自然一起守在门口,看他们的架势,估计担心屋内真弄出点什么动静随时准备帮忙。 “古大少爷,到底是何事竟会让你特地来此,而且联系到了鄙派先祖?” “其实这事的确牵连甚广,我自己也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和盘托出,可是,刚刚得见贵门依旧秉持先祖遗风,更何况当年精武英雄的传说可是激励着我们这代人的成长,为此,我古月甘愿赌一把,就是不知道掌门大师是否愿意陪我下注?” 古月这么煞有介事,让掌门心里料定多半是真的和自己的担心接近了,可他有些看不懂古月这个人,因为明明是出了名的小汉奸,干嘛会在次故作姿态呢? “老朽一介武夫,身无长物,不过先祖遗志始终是精武门开山立派的宗旨,如果古大少爷所求之事和鄙派志同道合,老朽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就是不知,古大少爷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黑龙会。” 这三个字让掌门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收敛,“的确,日本人进驻上海之前,‘精武体育会’和他们之间有过不少冲突,而日本人进来了之后,我们的原址也被他们占去了,要说渊源,的确不少,古大少爷想听一听哪方面的消息?” 古月清晰地捕捉到了掌门的表情变化,和他那闪烁的目光。 很显然,这位掌门心里有苦说不出,更对古月并不信任。 但是,恰恰因为如此,古月觉得这人似乎真的知道点内情,于是准备好好赌一把。 “精武英雄当年接连被迫害,那黑龙会才有机会鸠占鹊巢,掌门大师不必介怀。 不过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方面,而是最近查案子,就是我表哥被人掳走一事。 那名绑架犯恰恰是当年的江洋大盗头子刀疤男,这人曾经伙同他的小弟一行先手劫掠了好几家商贾,并且灭人满门,实在罄竹难书。 可惜,不知为何,这人竟然可以逃脱被枪毙的命运,而且最近还成功离开了监狱,不然也没机会掳走我表哥了。 在这方面,警局也有所突破,已经找到了绑架案的幕后指使,就是董家家主董满仓。 可惜,董满仓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找来了一个怎样的人。 刀疤男竟然背着董满仓和他的其他手下,单独把我表哥给弄走了! 眼下事情越发棘手,警局又通过当年的卷宗好好排查了一遍刀疤男可能出现的地方,这里面自然不得不联系上他当年犯下的那些灭门惨案。 可惜,当事人都已经离世,而且刀疤男那些手下的亲戚朋友也系数在上海消失。 就当我们以为线索又断了之时,我表哥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据他所言,刀疤男的确单独把他再次掳走,却没法完全看管,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总归要去买吃的或者别的生活用品。 逃回来的表哥提到,刀疤男曾为了灭门一事和他大吵大闹,因为刀疤男表示他自己当年也是被人利用。 虽然杀人越货是真的,可他们从未烧杀老弱妇孺。 只是事实摆在那,他自己当年也有了心眼,留心后发现真正去灭门的,都是黑龙会所为。 现在,我们还没法掌握到这方面的确凿证据,可我们也得顺着这个方向尝试一番,好好将当年的事情真相公之于众。 所以,我们能想到可能和黑龙会相关的,也只有贵门了,或者说,当年的‘精武体育会’,所以我今天才不得不来碰碰运气。” 古月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 而这样的言论让掌门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真的没想过古月会如此“坦诚”。 可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古月依旧是个汉奸。 “看来是让掌门大师有所为难了,或许是因为无法判断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吧。 当然,您大可认为我就是个汉奸无疑,毕竟这是公开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和是不是汉奸其实真没关系,我古月恩威并施,弄出不小的动静,为的仅仅是在这个乱世更可能保护一下自己的家人而已。 可是,前几天发生了一起枪战,不知道掌门大师可曾关注? 而那次枪战里,死去的都是我叶外公当年的老弟兄们,也就是父亲和二娘的叔伯。 这事的幕后黑手想要杀人灭口,我古月,不答应!” 第232章 踢馆 古月看上去的确很认真,这样的表现很有说服力。 可掌门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所守护的秘密可不是能够轻易示人的,万一没能真正替亡人伸冤,他便愧对精武门先人。 但是,他感觉自己越是如此游移不定,古月越是觉得自己真的知道一些有用的事情,虽然没有强迫,却也没有放弃。 于是,掌门试图做一个重要的决定,却还是要最后再判断一下古月的立场。 “古大少爷,你的想法我已经清楚,也听说过你对亲戚朋友的回护甚至可以牺牲你自己,但是老夫不妨直说了,有些事情我们也想让它公之于众,不然没法对先人交代。 可是,我们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力有不逮,一时逞强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不过你不一样,你是翻云覆雨的人物,或许你真的可以完成我们完成不了的事情。 但是,你的声名在外,你也没少替日本人做事情,而这件事,很显然就是牵扯到了日本人,你如何让我能够相信你不会转手便把一切交给了日本人去请赏呢?”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掌门不仅深明大义,而且心中的确动摇了,不然,他这么说就足以给他自己乃至精武门造成危害。 古月知道,自己也该拿出更多的诚意了。 “掌门大师,您能这么,已经证明您自己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真英雄大豪杰。 显然,对我这个汉奸这么直白,已经是没有考虑过您自己的安危了。 所以,我古月再不济,也不能在这件事上里外不是人。 其实您有所不知,当年侦破那些灭门案的,表面上看着是我叶表哥,实际上背后是我那已故的叶舅舅安排了一切。 因为他在这些案子中看到了很不寻常的地方。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我爷爷,当年的上海商会会长。 您应该清楚,我爷爷和叶舅舅在那段时间里先后离世了,对我们自己而言,会是一个偶然么?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叶舅舅是被我父亲亲手打死的,可我爷爷呢?难不成所有人还会说我父亲杀兄弑父不成? 我在这里,既然和您提到了他们二位,就是想告诉您,有些事,他们没能完成,遗留下来,也是时候我们这些后人替他们完成遗愿了!” 其实掌门之所以会这么“直白”,更多的还是因为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希望,明明多年来,根本就看不到的希望! 虽然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小汉奸”身上,他自己也有些觉得自己很可笑。 但是,古月已经直接站在自己面前亲口提到了“黑龙会”,这足以说明,古月已经了解到了很多内情。 而最近那刀疤男的确是当年案子的涉事之人,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掌门想要赌一把,因为他这些年的憋屈都是为了这心中夙愿苦苦支撑。 纵然,这希望十分渺茫,宛如镜花水月,却也好过一片死寂! 更何况,他听说过古月这人真的可以呼风唤雨,如果他想要逼问自己当年的事情,未必会亲自来演这出戏了,直接派人把精武门砸了不是一了百了? 除非,古月远比传闻中更加奸险…… 眼前之人会是这样的么?掌门其实根本看不透。 只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赌对了? 如果这事真的牵扯到了古月自己的爷爷和舅舅,或许还有转机。 掌门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古大少爷稍后。” 他走到门口对那名长老交代了一番后便让古月和他一起继续等一等。 很快,小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这是老夫最小的徒弟东觉,也是当年之事最后一个幸存者。” 正门如此说法,让古月和这名被叫做东觉的弟子同时愣住了。 古月可没想过当年竟然还有幸存者,而且看这个男孩的年纪,当年恐怕还不到五岁,他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呢?那些鬼子可不会良心发现。 东觉也没想过一向嘱咐自己千万不可把当年事情透露给外人的掌门师尊,竟然主动和古月这个外人交代了! “别愣着了,东觉,你把当年的事情悉数说给古大少爷听吧。” “是,师父!” 虽然心中存疑,但是这个小男孩没有不遵师命。 在他稚气未退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原来,当年最后一家商贾感觉自己有些不妙。 可接连几家商贾都被灭门,任谁都会风声鹤唳,警局也没法完全照顾到所有人。 不得已,这最后一家只好请江湖上的朋友出面帮忙照顾一二,恰好他们和精武体育会有所交集,认识陈大侠,便请动了陈大侠出手。 只可惜,敌人出手的时机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当陈大侠到达之时,他们家已经尸横遍野。 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的陈大侠,最终在二楼主人卧房的密室里,找到了年幼的孩子。 孩子身旁还留下了一台照相机。 陈大侠顿感这事情绝不简单,于是将孩子和相机都藏了起来,并且暗地里洗出了照片。 赫然发现,照片里记录下的,竟然是那些禽兽不如的黑龙会武士对这一户全家老小无情屠杀的场景。 陈大侠愤恨无比,可当时日本人已经开始全面侵华,上海到底能坚持多久,谁都说不清楚。 而报纸上也报道了那些灭门惨案的团伙入网,一众匪徒供认不讳,除了他们的首领以外,全部被执行枪决。 这个诡异的判决,让陈大侠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更复杂的内情,所以他越发感觉自己留下的照片和孩子无比重要。 只可惜,想要将这些公之于众很显然时机未到,不仅没法替死难者伸冤,更是可能害了这个唯一的幸存者。 之后,也不知是日本人得到了什么消息,又或者仅仅是为了打击中国军民的抗日士气,陈大侠最终被迫害了,“精武体育会”原址也被黑龙会占去。 可是,陈大侠把自己的遗愿交给了精武门现在的掌门,同时给了他当年的照片和这个孩子。 掌门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或许会让他喘不过气。 可他不愿辜负陈大侠的重托,于是硬着头皮没有和大部分其他门徒一起迁往南京,而是在租界成立了“精武门”。 而这个孩子,这些年都在精武门隐姓埋名,东觉二字是陈大侠亲自给他取的,意为有朝一日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替自己看到“东方觉醒”。 “请古大少爷为我一家老小伸冤!” 东觉跪倒在古月面前,吼出这句话之后,便已泣不成声。 古月清楚,自己此时的眼眶中早就湿润了,可他的倔强并不希望眼泪轻易流下。 “起来吧,请你和精武门上下,也请陈大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我古月,这一次,就让我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将东觉扶起,古月也难掩自己的情绪激动。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长老打开门急报,“黑……黑龙会找上门了!” 掌门一时间如遭雷劈。 而古月很清楚,精武门里出了叛徒。 “掌门大师先别过分着急,门里可有电话?” “这个……并没有,我们这些年的生活一直拮据……” 微微一叹,古月还是安慰了掌门一句,“没事,让我来会会他们。” 走出小房间,古月安排齐小飞翻墙出去求援。 “可是……” 在古月坚定的眼神中,齐小飞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抱拳领命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大堂中,万双全和一众弟子正在和黑龙会的武士对峙。 这些日本武士穿着统一的袍子,看上去并不算厚,明明外面十分寒冷,多半是因为这些家伙皮够厚吧。 统一佩戴了武士刀,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叽里呱啦地叫嚣着,可惜,在场众人并没有谁听得懂。 很显然,这些黑龙会的人也没带来中文翻译。 只是,他们走进武馆大院的都有足足二十来个,很显然来者不善。 古月看到此情此景,自然责无旁贷地作为了交流主力军。 “(日语)你们来这精武门所为何事?” 突然有人说着一口流利日语走出来,武士们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谁,互相看了几眼之后,一个似乎领头的大汉上前一步说话。 “(日语)当年精武体育会败在了我们手下,这些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了,却没有滚出上海,依旧在这所谓租界开馆授徒。 现在,已经没有租界了,我们自然是再来切磋切磋!” 古月很清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出现一定和自己的拜访有关,可他也同样意外,这些人知道自己是谁么?又或者,明知道自己在此,也觉得无所谓? 在已知的证据里,黑龙会恐怕更可能是听令于那个幕后之人,也就是陈沁心提到的鬼岛凉子。 有可能李世群的不顶用让鬼岛凉子不得不拿出了又一张底牌? 当然,即使真的如此,也不会这么巧,很显然精武门还是被人渗透了。 可这恰恰说明,当年针对陈大侠的事情,多半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只是他们自己也拿不准而已。 不然也不会依旧盯着这个衰落的精武门了。 古月将那名武士的说法转达给了掌门,问询意见。 掌门知道避无可避,这些人可从来不讲什么江湖道义,更没有武术精神。 “要战,便战吧。” 古月微微点头,“(日语)诸位这么有兴致,此间主人自然也有待客之道,不妨说说,准备怎么个比法?” 那名武士露出了放肆的大笑,一脸邪恶,“(日语)我们是天皇陛下的武士,没有你们这些东亚病夫的那些讲究,我们只尊崇强者! 所以,不需要太多规则,一对一,赢的继续输的下台,最后剩下一人便是胜者!” 古月也没有太意外,很显然这些人有备而来,更可能进院子的这二十几个并非他们全部,或许自己一旦答应了,后面还会跟上二十几个。 没有自己做主,古月转告了掌门。 刚刚那些侮辱已经激起了精武门所有人的愤慨,现在更是如此厚颜无耻,很显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万双全对掌门抱拳作揖后便直接走到了大堂中央。 日本武士们轻蔑的笑意肆无忌惮,可他们也没有多问一句这人需不需要武器,便已经有人越众而出,拔刀便斩。 在这名日本武士的眼里,眼前的支那人一定是吓傻了,根本连躲闪都忘记了。 可下一个瞬间,万双全动了。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向右边侧身,却也堪堪躲过了这一刀的劈下。 日本武士还想再来一刀横斩,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砂锅大的铁拳直接砸在了他的左脸之上,甚至都没来得及落地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一时间这群日本武士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很显然刚刚那一幕让他们始料未及。 只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日语)混蛋!” 又一名日本武士跳了出来,一边吼叫着一边冲向万双全,不过他或许心有余悸,这次也不敢过多冒进。 虽然看似进攻,却也始终留意着万双全的动向。 可惜,他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之时,万双全已经一步步向他靠近。 下一个瞬间,明明已经冲到自己眼前的万双全突然消失了! 这名武士很显然出现了慌乱,举着自己的武士刀看似凝神戒备。 “(日语)后面!” 其他武士惊惧中的提醒还没让这名武士有所反应,万双全的手刀已经劈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顿时瘫软的武士最后还被万双全补了一脚似乎是想要扫到一旁给场地中央空出位子。 万双全在所有日本武士震惊的眼神中特地缓缓回到了刚刚站在那的正中央,“下一个。” 很显然,这些日本人不需要听懂也能知道这句话会是什么。 只是他们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一个个踌躇不前,不再有人敢和眼前的煞星对上。 “(日语)一群混蛋!竟然被一个东亚病夫吓到,你们算什么天皇的武士!” 一名老者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一个个武士都自觉地给他让路。 而这名老者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手里的武士刀还没出鞘…… 第233章 神勇无双 “双全,这人看上去很强,你需要兵器吗?” 跟随段玉环特地学习过观察能力,古月自认为也早已略有小成。 而眼前的这名老者,很显然不同于刚刚那些杂鱼,古月担心万双全因为赤手空拳而受到压制,便赶紧提醒。 “我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压力,不过我自己的武器都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 万双全毕竟是亲自下场比斗,所以他更能感受到对手的气势乃至杀意。 “(日语)你们在说什么?如果是需要武器,我可以等他他现在去取用。” 老者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疑问,古月赶忙接话,“(日语)阁下实力不凡,我们的确是觉得继续赤手空拳很不妥当,那就暂缓一下,我们现在去取。” 这时掌门已经派人取来了一口分量不轻的关刀。 “双全,接刀!” 这把两名弟子才能扛起的关刀被掌门一脚踹向了万双全,而后者很写意地直接抡了一圈,随即刀柄砸在地面上直接让地板出现了龟裂。 “(日语)青龙偃月刀?希望这小子能有关二爷十分之一的能力吧,不然就太无趣了。” 老者似乎识货,却也依旧嚣张,古月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一次,万双全不再后发先至,或许关刀的精髓更在于一往无前。 只见他左手拖刀,刀口贴地,划出一道火线,而如此分量的关刀并没有让万双全的速度减慢分毫,瞬息间他便闪现至敌人身前。 右手握住刀柄,一击挑斩呼啸而起,顿时让四周的空气凝滞并且被切开。 可那名老者的迅捷一点不输万双全,握住刀鞘的左手直接迎上了眼前的一击。 “锵~” 金石交击之声猛然炸开,而万双全和那名老者却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只是所有人都看出来老者那份泰然自若,更离谱的是他依旧没有将刀拔出。 可万双全似乎并没有被影响,微微后撤停止拼刀,又顺势让关刀在腰间轮转,一气呵成。 下一秒,刀口已经横扫而出直指老者腰间。 这一击更加势大力沉,因为关刀的要领就是要抡起来而不是如单刀那样完全依仗臂力。 老者似乎也有些意外,虽然他仍然尝试用刀鞘格挡,却也没有再停留原地。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的刀鞘只是微微卸力便顺势松开,与此同时老者向后一跃,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他终于还是要拔刀了。 “(日语)天草一刀流拔刀术奥义·居合!” 万双全可不会去在乎敌人嘴里的叽里呱啦到底是什么,他的刀势不仅没有一分减退,反而越发强盛。 这一次横斩被卸力之后,他又顺势让刀口向下,同时高高跃起,关刀在他手里划出完美的一个圆,让残影留在了半空。 宛如擎天之势,万双全爆发出了狂野的嘶吼,“呜啊~!” “砰~” 这一次,两把武器相撞所激荡的声波,直接让老者身后的那群日本武士狼狈不堪,宛如置身风暴之中,根本没法稳定身形,纷纷被吹开,即使是站在院中的也不能豁免。 同样,精武门的一众弟子们也并不好受,除了掌门首徒还能勉强坚持以外,其他人都不得不用胳膊护住自己的面部,同时向后快速退去来卸力。 掌门和一众长老倒是能够定住,可他们的毛发和衣摆也随风而动,看上去一点也不轻松。 古月也不敢再装模作样了,至少没有继续喝茶,不然他估计自己应该会很狼狈。 而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半空中的万双全和他面前的老者僵持不下,难解难分。 “(日语)去死~!” “给我死~!” 这种坚持足足持续了数秒,直到一种清晰可见的龟裂出现在老者的刀上。 “(日语)不~!” 那份淡定从容已经完全消失,老者慌乱间准备再次后撤。 可惜,随着他手中刀的断裂,万双全的关刀虽然没有真正触及到他的身体,却也给他留下了一道从肩头到大腿的长长豁口,或许他的动作再慢半分,就已经被一刀两断了。 “铛~” 关刀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直接让这一块深陷,周边地板已经不只是龟裂那么简单。 同时,反震的力道也让万双全的虎口双双出血,甚至有一丝猩红顺着嘴角流出。 可他只是随手一抹,仰天长啸宛如天神下凡,“还有谁~!” 这一吼,吓破胆的可不止一两个日本武士。 一阵叮叮哐哐,有不少武士刀都已经脱手掉落在地。 可更多的武士却从门外闯了进来,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那名被其他人赶忙扶起的老者,一身惨状就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后面还有人么?啧啧,还真符合他们的风格!” 心下了然,古月清楚这些人图穷匕见,很可能要一拥而上了,于是提醒掌门做好准备。 纵然万双全神勇无双,却也未必能挡得住这么多鬼子,更何况,他们未必只有武士刀没有枪。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随着一声枪响,巨大的喊话声传进了精武门院内。 一众长老和弟子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可掌门清楚,这或许就是古月搬来的援兵。 这些日本武士根本听不懂外面人在喊什么,可“枪声”是国际通用的。 “(日语)或许咱们这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警察或者其他在周边巡逻的人,奉劝诸位最好先把武器收起来消停一下。” 古月的嘴脸可不是这些日本武士愿意看到的,一股子无名火油然而生。 “(日语)混蛋!我们是天皇的武士,你们这些支那人凭什么管我们!” “(日语)也是,诸位身份特殊,所以我只能请影佐阁下来看看了,不然我真的有点害怕啊。 害怕枪会走火。” 首先赶到现场的是叶振鸿的副队,他现在基本暂代一大队队长事宜,而后续还会有人陆续抵达。 同时,青帮的人也在精武门大门口观望着,他们其实来的更早,因为就在附近便有堂口,不过得到的命令是保护古月,而刚刚那些比斗似乎并没有让古月受到波及,所以他们也在继续观察。 很快,齐小飞又从后院重新进入精武门,站到了古月身边。 “少爷,已经联系了警局和段长老,并且和警局的人说了这次面对的是日本武士。” “很好,辛苦了。” 古月的设计里,需要警局的人去联系影佐,其实他原本可以自己打电话,只可惜精武门实在是太拮据了。 他心中不由腹诽,多半万宝来也没有真的资助多少。 而古月料定,影佐多半会来,因为这些人的出现很可能和他正在查的鬼岛凉子有关。 毕竟,最近风声鹤唳,一群黑龙会的武士突然倾巢而出围住了本就势微的精武门,这可不是一句切磋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了。 警察们举枪和日本武士对峙着,在直面枪口的时候,这些武士虽然始终不停地叫唤着,却也没有人真的往前一步或者做出更偏激的举动。 一大队副队长走到古月边上耳语了几句,“大少爷,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影佐了,可他真的会来么?” “他当然得来了,不然,这事就玩大发了! 放心,这些人不会真的那么脑残,被枪指着还乱动的,不过这个状态也不会持续太久就是了,后续还会来多少人?” 古月的样子看上去轻松,却也没那么多底,这一次实在有些危险,主要是措手不及。 “局长亲自打的电话,也知道您的情况了,想来会有不少人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了。” “让诸位兄弟费心了,我也是真没想过会被堵在这里。” 当然,古月并没有猜错,这些人也会怕死,那什么武士道精神,在生死面前就是笑话。 “(日语)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应该能说话算数?天草大师受伤了,我们需要带他去医院,如果你们拒绝,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一名武士站出来和古月交流,虽然语气和言辞都十分强硬,可他这个举动本身就是色厉内荏的写照了。 “(日语)我们当然不希望有人真的死掉,所以我们这也能提供最基本的包扎,至于你们能不能走,这事我还真说了不算了,毕竟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而你们,自然该影佐阁下亲自过问不是么?” 一边说着,古月一边示意掌门派人拿来纱布和绷带之类的急救用品,在武馆这种地方,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常态,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一般是自己随便绑一绑就完事了,再伤筋动骨一点,多半也是自己接骨或者用上祖传跌打酒。 古月猜想,以精武门的拮据,估计医院都不太可能去的,所以常用的一些急救用品应该还得有一些。 很明显感觉到这个支那人油盐不进,负责对话的那名武士可从未受过这样的气,真的很想一刀把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斩了泄愤。 可惜,他这身后几十号人,换一个支那人可就太亏了,更何况天草长老也在此处,而且需要赶紧治疗。 至于影佐,他自然知道到底是谁,可平日里走动不多,因为这些年黑龙会行事并没有受到影佐的直接调遣。 此时被影佐撞见,会不会影响到上面的事情?他没法判断,却也无可奈何。 “(日语)东西拿来,我们自己包扎。” 在古月的示意下一名弟子将急救物品送到了那名武士的面前。 这段时间,警察和青帮其他人陆续到达了,精武门大门口可从未如此热闹过。 当然,古绝渊并不会亲自过来,他可不想专门和影佐见面,避免把问题弄得更复杂。 而影佐,确认状况之后,并没有姗姗来迟。 他很好奇,古月突然跑到精武门干嘛,他更好奇,为什么偏偏是古月出现的时候,黑龙会会冲过去。 这些武士是冲着古月去的?还是冲着精武门本身去的? 又或者,是冲着在精武门里出现的任何一个外人去的?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是谁给了黑龙会命令,会是鬼岛凉子么? 或许,和古月见一面就能清楚不少事情了。 当影佐带着宪兵队出现时,自然所有人都会自觉让路,不过这个阵仗也让影佐确实看到了古月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日语)阁下!” 黑龙会武士们一起对影佐行礼,很显然,无论他们有多么桀骜,也不可能在影佐面前放肆。 “(日语)天草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首先被影佐看到的,正是那位被称为天草大师的老者,此时虽然已经包扎,却依旧虚弱不堪,很显然万双全刚刚给他的重创非同小可。 “(日语)阁下,是我轻敌了,这里有个支那人很不简单,不过现在不碍事了。” 影佐自然只是问一问而已,并没有更多的热情,毕竟对于他而言,这些武士可没少拆台,因为欺压良善的事情弄多了给“大东亚共荣”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 可武士在大日本帝国有着崇高的地位,尤其是这位天草流的传人,所以该面上过得去的,影佐并不会觉得是多此一举。 “古公子,刚听说你和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就特地赶来了,你没有受伤吧?” 这就是一句废话,毕竟伤没伤一看便知,可古月却不能把它当作为话。 “多谢阁下关心,我目前还好,刚刚的确受到了一些惊吓,好在我弟弟力挽狂澜,不然真不知道这些武士会不会一拥而上把我给砍了,心有余悸啊……” 古月的“害怕”表里如一,这让影佐很想嗤之以鼻,不过反过来说,外面来了那么多人,也算有理由了。 “听说他们是来进行武学交流的,我们大和民族最重武士道精神,在这方面和你们的古老传承也可谓不分伯仲,互相印证应该是武学之道的不错选择,只是他们多半不清楚古公子你在此,实在是误会闹大了,不过我也好奇,古公子你为何这个时间不回家吃饭,反而出现在这里呢?” 影佐一脸没看延续,却一点也没给古月喘息的机会,该问的东西他不会含糊。 “您应该知道,最近我表哥还有沈叔相继出事了,可我想尽办法,找了各路朋友帮忙,却依旧没有下文,思来想去,就想到还可以请精武门的大师们出面,让江湖上的朋友们留意一二。 我这个弟弟,也就是万会长的儿子双全,正好是这位精武门掌门大师的徒弟,所以我让他带我来试试了。 其实吧,武道一途我也有所涉猎,这里秉持以武会友的宗旨,来者自然是客,可是求人办事总归有个态度,于是我也留下了一招半式,算是献丑了。” 配合着古月的说法,齐小飞又拿出了那块有洞的木板,递给影佐查看。 第234章 精武门的内奸 接过齐小飞递来的木板,影佐并不知道古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刚刚提到“以武会友”,多半是古月自己露了两手? 可这木板又有什么特别呢?不算太薄,中间有两个贴在一起的圆孔,孔边不少裂纹。 影佐倒是想索性问一问得了,可齐小飞那一脸的得瑟让他莫名不爽,而且很显然刚刚黑龙会和精武门的比斗,日本武士并没有占到便宜,这就关系到大日本帝国的面子问题了。 此时再如同请教一般,可就更助长这些所谓习武之人的气焰。 于是,影佐略微沉吟,还是决定自己来破解这木板的秘密。 既然是两个紧挨着的圆洞,最容易想到的自然是两根手指了。 判断一下圆洞大小,影佐感觉自己的手指可比这两个洞要粗不少,谁的手指看上去比自己细这么多呢? 古月的?没错,应该就是他的了。 所以这两个洞是古月用手指戳出来的?! 这个猜想让影佐有些讶然,再仔细看看木板的厚度,能够戳出两个洞却没有让木板整个裂开,这恐怕就是中国人说的那种“真功夫”了。 “一直听说古公子枪法了得,多半是得到了令尊的真传,不曾想这手上的功夫也能如此神乎其神?可惜没能见到刚刚的场景啊,不然一定叹为观止。” 面对影佐随口而来的马屁,古月可不会太过在意,不过这事至少能搪塞一下自己的来意,影响影佐的判断。 “阁下过誉了,我这招也只是三娘家传绝学的一点皮毛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不过刚刚掌门大师还是愿意答应我的请求,替我去召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找寻我表哥和沈叔的下落,总归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吧。 只是不知道这些黑龙会的武士们是不是今天约好了要来,我刚聊完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们堵在这里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正所谓刀剑无眼,更何况这么多高手杀气腾腾呢?所以我第一时间让小飞跑出去求援了。 当然,我知道这些武士可不归上海警局管辖,所以不得不打扰到您的,还请见谅。” 影佐清楚古月的说辞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不然他也不会特地叫自己来。 所以眼下想要继续套话,多半不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了。 可古月算准自己会来,应该也是觉得这些武士来的蹊跷,多半是这个精武门内有人通风报信了。 影佐更想知道的是,这个通风报信之人到底为什么要此时通报呢?难不成听到了古月的某些私密?又或者,接到的命令很单纯就是但凡有人过来都得通报? 影佐可不愿意去一一审问在场所有人,这样太过直白,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他也不愿意去审问身后那群武士,平日里走动不多,而他们肯定有自己的任务。 “这位掌门大师,您是和黑龙会的武士们约好了今天比试一番么?” “这个断然没有,他们今天会来我也十分意外,而且这么多人过来,却扬言要一一比斗战至最后一人…… 影佐阁下,当年是我们精武体育会技不如人,所以原址被占也一直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我们这些人只是在这里给一些愿意修习传统武术的孩子一个机会罢了。 可刚刚这些武士却十分不客气,目的也是让我们再次关门,这就实在让老夫很不解,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呢? 您可以随意查证,这些年来,我们甚至都没有出过之前定下的租界范围。” 掌门的姿态很低,不过影佐也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当年抢占精武体育会原址的事,本就是为了打压中国军民的士气,所以他自己也很清楚来龙去脉。 可这些人多年来只是跑到租界里这块小地方,总共也没有招多少人。 若不是万宝来的儿子拜在了他们门下,恐怕这地方苦苦支撑都做不到。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些武士来此一定有所目的,影佐反而更有兴趣知晓了。 “古公子,你刚刚说特地让小飞兄弟出去求援,难道这武馆里没有电话么?” “不瞒您说,我也问过掌门大师了,他们这些年一直很拮据,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则省,更别提能使用电话了。” 这事就更有趣了,既然没有电话,报信之人又是如何通知的黑龙会呢? 于是,影佐特地在古月耳边低声问了一句,“这事有蹊跷,你怎么看?” “自然是有人给黑龙会报信了,可我猜不到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懂黑龙会到底忌惮这地方这几个人什么东西。 更不理解的是,这事和我的到来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是因为我来了才去通报的,还是任何人来了,都要通报? 我其实也蛮想弄清楚的,此事全仰仗您了。 不过没有电话这点比较关键,除了跑出去就只剩下飞鸽传书了吧?” 古月的态度让影佐满意,他知道古月这人看上去对谁都客客气气,其实心里最是小肚鸡肠。 他可以原谅一些人的不经意得罪到他,却不能容忍有人始终惦记。 “那么古公子你刚刚有察觉到什么人不对劲么?” “我刚刚是在后院和掌门大师单独谈事情,毕竟这是武馆,大堂这么开阔都是留给人切磋的,就是一张桌子都没有。所以具体有事一般也在有桌椅的地方慢慢聊。 不过我弟弟双全刚刚一直在这里,他对于精武门内部人事也更清楚,不妨让我问问他?” 影佐同意古月的提议,他自己又继续拿着刚刚那木板找掌门聊天去了,似乎在说精武门的大师们可能做到如此云云。 而古月也同样想知道到底谁是精武门的内奸,便让万双全好好想想刚刚的事情。 据万双全回忆,古月和掌门去后面之后,其他弟子其实都待在大堂没有离开,这是一种待客的态度,更何况刚刚那木板也勾起了他们很大的兴致,一个个缠着万双全问东问西。 而其余人,就只有几名长老了,除了跟在掌门身边的大长老之外,他记得只有一名长老中途离开过,之前也没有太在意,现在觉得恐怕就是这人了。 在古月的示意下,万双全和齐小飞去了那名长老的房间,或许能碰碰运气。 而这样的安排,古月自然也知会了影佐。 没有声张,影佐作为全场的焦点,继续把控着时间的流逝。 他现在又跑到那位天草大师身边闲聊。 “(日语)天草大师,你看看这块木板,这真的可以是用两根手指就这么戳出来的么?” 很显然影佐来此之后半天时间都没有干正事,可这些武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顺着来。 而眼下这木板,如果真的是用手指头戳出来的,的确很有门道。 “(日语)阁下,老夫自己是断然办不到的,难道这是精武门的某种绝学?之前的精武体育会也是亲自交过手,并未见过此等指功。” 很显然影佐就是在强行拖时间,不过他为了不让所有人都不满意,总归也得找点事情做,而探讨武学,的确是个不错的方式。 尤其是特地强调,对这块木板下手的并非精武门众人,而是那边的古月。 天草大师不禁感慨,自己还是老了,这些年轻人的确不凡,又不由提到了刚刚和他对战的另一人,的确险些就真的交代在这里。 在这样的闲谈中,万双全和齐小飞完成了初步探查,影佐很有兴致他们到底找到了什么。 原来是鸽子笼和砚台里还未干的墨迹。 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却也十有八九了,至于问不问得出下文,就不是古月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掌门也很心痛,他从未想过和自己一起在此坚守的同门里,竟然有人投靠了黑龙会,可事实就在眼前,一切的难以置信都是苍白的。 找了个借口请那位长老喝茶,影佐便让所有人解散了。 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掌门和古月救救他,其实那长老看到鸟笼和砚台出现之时,已经万分心虚了,毕竟那东西都是他自己的。 黑龙会的人虽然没有被影佐带走,可他们很清楚被影佐抓住的人到底是谁,所以他们清楚这事并没有算完,此时影佐没有动他们,也仅仅是证据不足而已。 不过,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都是奉命行事,就算今天成功把这里血洗了,也仅仅是杀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支那人罢了。 可他们并不知道,古月已经暗自记下了那个所谓的天草大师和那名负责对话的武士,因为这些人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尤其是那几句“支那人”和“东亚病夫”。 谢过警局和青帮的人出手相助之后,古月表示过几天如果叶振鸿和沈冰都平安了,一定要大摆筵席请众人好好搓一顿。 至此,在精武门的这小段风波也算暂告一段落。 可古月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怀中的照片似乎过分沉甸甸,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回去之时,他特地叫上了万双全,因为刚刚的战斗太过激烈,古月想请自己三娘替他好好看看,避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更何况忙到现在都还没吃一口饭,这个状如牛的弟弟胃口可是十分好的。 进入别墅区之后,李世群的别墅那依旧有人守着,而且廖副队长还在那里负责。 “大少爷?您这是去办了什么事么?这个点了是在外面吃的吧?” 看清是古月的车,廖副队长又屁颠屁颠地凑过来,齐小飞自然不会直接开走,这可不符合古月的习惯。 “还没呢,刚刚找双全办了点事,现在回去再凑合一下。 廖副队长你这人真不少啊,遇到大案子了?” 廖副队长心里很清楚,古月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也不会傻到特地驳斥古月的说法。 “死了二十好几个人呢,的确事不小,而且让七十六号的人也来了,因为这事多半是抗日分子做的,不然肯定没这么大的火力。 只是带队的苏处长,现在其实去了您家里还没折返……” 苏菲跑自己家去了?恐怕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古月决定和姓廖的套套话。 “多半是想找我了解情况吧?没事,一会我就到家了。 不过弟兄们吃了么?” “这个……还真没,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不敢擅离职守……” 廖副队长一脸委屈的样子,很显然就是做给古月看的,因为他知道,这顿饭有着落了! “再忙不能不吃饭啊,没事,跟弟兄们说一声,我一会到家后就替大伙安排,廖副队长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吃点吧,正好告诉我定多少人的饭合适。” 古月亲自邀请自己去他家蹭饭?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廖副队长喜笑颜开,立刻委婉地没有拒绝,又跑去交代了一声并且传达了古月的话,一众警察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们自然对古月感恩戴德,有一个算一个地欢呼雀跃。 这哪像是凶案现场? 车上,古月顺嘴提了几句,才知道今天到自己家的人还真有点,把他自己都惊到了。 叶振鸿会出现本就是安排好的,慕容婷又来了这可算是意外。 陈焱章父女俩这时候凑热闹干嘛呢?多半是有急事。 再加上一个嗅到腥味的苏菲,啧啧,古月很好奇自己母亲在家里应该很忙吧。 毕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苏菲离开之前的举动让古月多了个心眼。 很显然,苏菲真的察觉到了某些端倪,尤其是特地问了句最后瞄准的方向正是古府过来的路上。 多半,她已经猜到之前盯梢古府的那三人是怎么死的了。 只是这事古月并没有打算特地隐瞒,毕竟,李世群的人不会特地跳出来多嘴的。 可他的确忽略了苏菲,看来又少不了一些明里暗里的交易了。 更何况,苏菲仅仅是在现场瞧一瞧看一看就有了如此推断,很显然这人的专业能力一点也不差,恐怕比董槐林还要强上几分。 日后,可得多留点神了,能让她知道的事情无所谓,不该她知道的可别真的露出马脚。 第235章 餐桌上的闲话家常 古家人特地准备的长餐桌上,已经收拾了餐具,刚刚的一盘盘美味佳肴都已经悉数被消灭。 所谓入乡随俗,大夫人特地提了一句要节约粮食,再加上古家人的以身作则,几位客人也不敢太特立独行。 可一众女生对吃撑这事足够忌讳,所以被所有人当作希望的只有叶振鸿了。 更何况,他刚刚脱离险境,肯定没吃上一顿好饭,正好赶紧补补。 在慕容婷和古家二女的不断夹菜攻势下,叶振鸿感觉自己一口气吃完了三天的饭量,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没有任何一人站出来“心疼”他一下,又或者,他其实一直在被其他人“心疼”着。 饭后,大夫人又准备了茶点,很显然古月不回有的人是不会离开的,索性就在餐桌旁说说话也比沙发方便。 这期间倒是不会冷场,因为女生够多。 虽然所有人都有了共识,那就是不要再讨论和古月有关的话题了。 吃饭时不得不露面的“秦雨涵”这时越发尴尬,因为她真的没有什么话题可以和这帮外人聊的,自然也包括她们都很热衷的,城里女性更关心的话题。 当然,古家二女就是为了让“秦雨涵”能够安静地当个听众才特地主导了话题,她们可以用还在恢复期不宜多说话来为由头。 关键是,避免“秦雨涵”被苏菲这个特务头子怀疑。 殊不知,她们是真的多心了,因为苏菲比其他很多人更早知道这个“秦雨涵”是假的。 所以她也借坡下驴,顺着古家二女的话题聊得火热,一个字都没有点到“秦雨涵”身上。 同样如此的,还是有慕容婷,她也很担心林玲缺乏伪装斗争的经验,尤其是在特务头子面前未必不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便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参与到小姐妹的话题之中。 至于陈沁心,她其实也很尴尬,因为这些人聊的什么衣服啊,鞋子啊,化妆品啊,她都从未有过任何研究,就连她最近转变风格所需要的衣服,都是旧的,以前出席各种场合又或者去某些地方伪装需要才会置办而已。 她倒是第一次感受到一群女生之间竟然可以乐此不疲,或许自己反倒更像是个另类了?这可不太好,万一被人怀疑可就得不偿失了,日后有机会还是得向雅丽请教一番,那家伙肯定也深谙此道,也就很大程度上能够防范于未然。 叶云瑶和段玉环也时不时被自己女儿拉扯一句,毕竟她们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即使是在这些小自己十来岁的美女们面前,也不遑多让,更何况母女俩凑在一起和姐妹花似的,更有说服力。 按理说最为尴尬的应该是叶振鸿才对,可他却不仅一点也没这个感觉,反倒是受益匪浅,就差拿个本子好好做笔记了,因为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自己争取一下,而争取的途径里自然有这么一条“投其所好”。 白夜月始终没有参与,时不时和陈焱章相视一笑,一同为此时的和谐而高兴的样子。 其实她却没少关注所有人的情况,尤其是苏菲这个特务头子了。 “秦雨涵”本身参与不了这种话题也是正常的,会觉得尴尬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还需要好好伪装自己。 自己的两个女儿特地表现得如此兴高采烈,多半就是为了回护“秦雨涵”,而同样如此的还有慕容婷。 至于陈沁心,这人似乎有些表里如一的地方,她多半习惯了不施粉黛,所以眼下的话题根本也插不上嘴,可她性子比较清冷,未必觉得尴尬,只是她时不时露出正在思考的样子,让白夜月有了额外的联想。 最让白夜月意外的,还是苏菲这个特务头子。 很显然,这人十分精明,而且深谙各种交际门道,甚至会说日语,因为刚刚四夫人用餐时她们之间便有了短暂的交流,四夫人吃完饭后借口太累了便要回房之时,苏菲也适当关心了一句。 如此各种技能都有所掌握的七十六号特务头子,绝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而她明明在医院里见过真正的秦雨涵,更何况秦逸伦的事情让七十六号吃了瘪,按理说她应该将矛头始终对着林玲才是。 可她却十分配合其他人的话题,一次也没有涉及到林玲身上,这是憋着坏呢?还是有了默契? 白夜月感觉更可能是后面一种。 至于为何会如此,那多半就是自己那个混小子和七十六号之间有过什么交易了,又或者,是单独和苏菲之间? 最离谱的一面,搞不好苏菲早就知道“秦雨涵”的身份了也说不定。 如果这样,她还可以选择了隐而不发又是为什么呢? 看上了自己那个混小子么?这个想法可就太一厢情愿了。 说不得,找机会要好好敲打一下那个混小子,可不能太过肆意妄为,避免真的万劫不复。 这时,古月等人到家了。 屋内的叽叽喳喳让古月一下车就听到了,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不禁感慨,如果哪天国共两党还有七十六号的特务可以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就把小鬼子都赶跑了,这算不算一个美梦? “我们回来了。 在路上就听廖副队长说今天家里的客人是真的多,不过你们先自己随意哈,我们几个还要凑合一顿。 还有,齐伯,麻烦您给外面公干的兄弟们定个餐。” 古月回来时还带着万双全和廖副队长,这也算是两个挡箭牌了。 而廖副队长屁颠屁颠地跟着万双全首先拜见了三位夫人还有齐管家。 他认为自己这个态度足够端正。 “双全可是好些时日没来了,来大伯母身边坐着,你伯父不在家,我们没那么多讲究,正好桌子够长。 廖副队长也别客气了,挨着双全落座吧,吃的一会就来,听说你们今天遇到大案子了,是真的辛苦,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啊,这都多晚了还不吃饭可不行。” 白夜月明明是在和廖副队长客气,却没少特地拿眼神扫了扫自己儿子,这句叮嘱自然就是对古月说的。 万双全和古月的关系多年未变,古家人也断然不会把长辈的恩怨强加于一个孩子,所以他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还会在古家出现的万家人了,逢年过节都会拜会一下。 廖副队长就有些受宠若惊了,虽然知道大夫人是客气,可他不能真不客气,至少嘴巴上要多说两句的。 齐小飞还在想自己上桌吃饭会不会不太规矩,却也被古月直接拉到身边坐下了,毕竟现在又不是正餐时间,顶多算是宵夜。 落座前,古月特地给自己的校长和老师见礼,在自己家该有的礼貌也还是得有的,虽然到了其他地方他都未见的会如此。 “哥哥,你们干嘛去了?还以为你们会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呢。”古星凤的关心习以为常,也算转换一下话题,毕竟再继续谈论女生的那些就有些不合适了。 “本来是让双全带我去拜访了一下精武门的几位英雄好汉,结果好巧不巧黑龙会的跑去踢馆,若不是双全一个能打十个,今天估计还没这么块了事呢。 当然,我也让小飞去找来了帮手,警局和青帮的弟兄们把黑龙会的人堵在了武馆大院里,最后是影佐阁下过来才把事情摆平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些个黑龙会的武士,看上去嚣张跋扈,其实手下功夫真不咋地,双全一拳一个就解决了两个。 之后他们一个自称天草一刀流的大师也跳出来了,这老头有点实力,却也在双全宛如二爷降临一般的威势下差点被劈成两半! 我的天,那关刀耍的虎虎生风,最逗的是,那个一刀流大师,一开始还不准备拔刀,就用刀鞘格挡,最后总算忍不住拔刀,却也的确只斩出一刀就败了,原来他们的一刀流竟然是这个意思,哈哈!” 都到了直接喊警局和青帮的人求援的地步?所有人都很清楚地感受到刚刚那精武门里的场面绝对没有古月说的这么轻松。 不过这个“一刀流”,的确符合古月的风格,既然人已经安全到家了,什么都可以云淡风轻,自然也不会特地去提刚刚的风云突变是有多么险象环生了。 就是万双全不由摸着自己脑袋憨笑,他也只是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兄长和师门而已,并没有那么夸张吧。 “你这小家伙是越来越虎了啊,都可以如同二爷降临了么?哪天有机会你和小鸿鸿还有小婷婷切磋切磋,让三伯母也开开眼界。” 这两个称呼让万双全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古月已经憋笑憋出内伤,和他自己的小月月也算异曲同工了。 “对了,还没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弟弟万双全,就是商会万会长的儿子,这一位是警局二大队的廖副队长。 在座的廖副队长你多半都认识,双全你就不一定了,这两位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和教导主任兼物理老师,陈校长和陈老师,他们是父女俩。 旁边这位是七十六号行动处的苏菲苏处长。 叶表哥你自然清楚,慕容姐是我爸的秘书,这些年和我们一家人也没差,过年过节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 只有这一位是我妈刚收的女儿,也是我妹妹秦雨涵,你们俩好好认识下,以后有机会就替我多照应照应。” 古月作为介绍人倒是很随意的样子,万双全却特地起身一一抱拳见礼,搞得古家二女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古星凤还不忘调侃了一句,“果然双全你还是这么一本正经,没被我哥带坏了,不错,不错!” 这小子居然脸红了,让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古星凰抓住了机会,“这才叫二爷降临吧,脸色都对上了!” 一群人自然很适时地跟着笑了,就连始终矜持的陈沁心都不禁莞尔,看来她的笑点再高也并非不存在的。 “特地提到要照顾雨晗妹妹啊,古大少爷这么明摆着厚此薄彼,就不怕你这其他的姐姐妹妹们吃醋么?” 很显然苏菲这是有意挑事了,不过她始终刻意绕开“秦雨涵”直到现在,虽然古月并不知道刚刚的情况,可白夜月却不能不留心。 古月知道苏菲这话里有话,却也懒得多想。 “吃醋?别说,你还真猜对了,我这两个妹妹啊,平时真没少吃醋,把我管的可言了,但凡啊我在外面和哪位美女有过交流啊,或者更亲密的举动啊,都没少被她们三堂会审的。 不过嘛,唯独她们不会吃雨晗妹妹的醋,因为她们可是好姐妹一辈子,不分彼此了。” 在古家二女“义愤填膺”的配合下,这个话题古月差点就一笑而过了,可惜苏菲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古大少爷对两位小姐的疼爱可是能舍生忘死的,谁能不知谁能不晓呢?不过要说到吃醋这事,还是得提醒古大少爷一句,日后给两位小姐找回来的嫂子啊,可不能太过完美了,因为两位小姐都充分继承了各自母亲的优秀,可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走到哪都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是啊,越完美的女人越容易因为自己的完美而焦虑,尤其是看到一个明明和自己一般完美的女人之后,各种不自觉的攀比就会不经意流露了。 比方说在座的吧,也就我不够格和两位小姐比较的,古大少爷可得注意一二了。” “噗~!” 实在是太饿了,饭也没上来,齐小飞和廖副队长感觉自己也不会需要被牵扯进任何话题,便在那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垫垫肚子。 结果苏菲这话直接让他们把嘴巴里的茶水喷了对方一脸。 “抱歉,抱歉,失态了……” 这两个可怜人,顶着一脸茶水还得站起来赔不是。 “慢点啊,有那么饿么?廖副队长你没事吧?” 古月自然是在训斥齐小飞,可廖副队长清楚,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且古月是在转移话题。 因为刚刚苏菲所言,即使是古月,肯定也始料未及,甚至一时半会都想不到该怎么接下去了,毕竟他自己的三个妈都在场呢…… 第236章 苏菲的攻势 古月可没防着苏菲会来这一出,莫名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不过他自有一堆万用的托词随时随地可以套用。 “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哪都不安稳咯,就好比刚刚串个门差点被人堵了。 既如此,给她们俩找嫂子的事情嘛,不急一时的,再说了,我还在上学,是一个学生来着,怎么着也得毕业后才会考虑这些。 当然了,苏处长提醒的不错,到时候让她俩给我把把关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简而言之,“国将不国何以为家”,但是话却没法这么直白的。 至于会不会真的让两个妹妹给他把关,反正这事古月自己都没考虑过,怎么说都没什么不行了。 而这个回答,古月很清楚,总归能让自己母亲满意,毕竟她最在意的,是自己和太复杂的女生交往过密,而在座的,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曾想,第一个认可这种说法的竟然是陈焱章,“至少还有两年多的书要读呢,古同学能这么全面考虑,作为校长十分欣慰。 人生大事嘛,留到毕业后再考虑,时间上也能更充裕一些,思想上也能更成熟一些,关键是阅历的增长对未来的规划一定有更有助益。”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作为一名校长,自己的学生表示以学业为重不谈其他,可不就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么?可不得好好赞许一番? 可惜,这人是陈焱章,他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亲日高等学校的校长而已,他还是军统上海站站长。 今天他来此的目的可是一直都没有亲口说出,白夜月感觉他很可能更主要是为了和齐书记聊两句。 可这人堂而皇之地来此,总归得有一个明面上的借口,尤其是这屋子里不仅有一个日本人还有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 眼下,恐怕这个目的便算是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而且能够双管齐下。 白夜月不清楚陈焱章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之前的论调,可她能感觉到,无论自己说过什么,都对陈焱章的计划并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两年多之后,古月毕业了,这学生自然就不再是学生了,老师,还会是老师么? “老狐狸。” 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白夜月也不好公开来讲,只能隐忍不发了。 同样,古月也很好奇,他还不知道自己成为过这些人的话题,只是不清楚陈焱章今天来此的目的和现在特地接话的弦外之音。 不过他很肯定,陈焱章既然选择了开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不然,这人肯定不会多言的,哪怕只是多说一个字。 而这个基调定下之后,苏菲也适时地不再刨根问底,很显然她也没想要太过放肆,毕竟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还没有达成。 很快,古月几人的晚饭出现在长桌上,其他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似乎依旧其乐融融。 首先告辞的自然是陈焱章父女,天色已晚,他们明天还要上班。 这就更加说明,陈焱章想要的目的已经都达成了。 三位夫人起身去送,慕容婷被古家二女拉进了自己的卧室,同时带上了“秦雨涵”,她们到底想说什么多半是秘密了。 苏菲找准这个时机,要和古月单独谈谈,而且是公事。 廖副队长很无奈,明明是公事,怎么不叫上他自己一起呢? 而且明明是在古月自己家里,他跑进书房和苏菲单独聊聊的时候,齐小飞还要守在门口?这很显然就是一种习惯,都不需要特地安排,这家人是有多没安全感啊? 不过他立刻明白了里面的关键点,因为古家的确有一个日本人。 心情有些复杂,廖副队长也不会冒然打搅古月和苏菲,这两人他可都惹不起。 无所事事,只能和叶振鸿大眼瞪小眼,毕竟他还得等苏菲一起回去案发现场,不然自己跑过去也是干等着,没法直接下令解散。 叶振鸿倒是主动和廖副队长说了几句,因为他被绑架这几天,一切消息都无法清楚,昨晚也只是了解了一些关键点,所以他选择一边看报纸一边让廖副队长告诉他一些警局的其他事情。 书房里,苏菲一脸狡黠,特地维持着一个很意味深长的表情,也没着急开口,就是仔仔细细地盯着古月,让后者莫名心里发毛。 “干嘛呢?我刚刚擦了嘴才是啊。” “酝酿下情绪嘛!那咱们就直接点,别墅里的黑衣人,都是李世群的人吧?” 苏菲这还真是直接,古月却不知道她目的何在,不过一定已经判断清楚其中三人是死在古家人手里这个事实,不然不会有现在的谈话和这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见过他们吗?我倒是见过李世群和他那群手下,就是去了这个凶案发生的别墅,想来这地方应该是李世群的地盘,虽然他人不在,也有潘辰替他打理。 印象中,李世群的人都是清一色黑衣黑帽,而那些尸体,全身上下都被扒光了,我可没法从表面上做出任何判断。” 知道古月不会老实,所以苏菲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心照不宣,不过她选择更加单刀直入,“其中三人是死在从古府跑去那幢别墅的路上,悉数被人一刀割喉,明明是在跑动中,为何能死的如此蹊跷?足见杀他们的人,实力很恐怖,我猜测是从背后高速接近,让这三人根本没有察觉之下,三个人一起动手一击即中,随后又消失在了夜色中,我这个猜想,你觉得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如果是发生在昨晚,我一直在家,没法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至于今天,倒是没有太在意有没有你说的这几具尸体,所以不太好帮你判断啊…… 不过嘛,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那种死法,以我的判断而言,杀人的还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至少以我自己的身法多半办不到,小飞估计也办不到,毕竟我们不是深谙此道。” 古月的论调还是和往常一样,看上去会说一大堆,却偏偏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总归还是得自己去猜的。 可苏菲早已习惯了古月的这个“小伎俩”,自然也有应对之法。 首先要做到的,是让自己始终心平气和,不要被古月的“敷衍”惹怒。 “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而且出没于古家附近,会不会让人不得不怀疑,就是那传说中暗地里守护古家周围的江湖高手呢?”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江湖高手守护着古家附近,那也肯定不是我这个小屁孩安排的,你说是吧?” 这家伙一脸漫不经心,尤其是那挂在嘴角的微笑始终越发让人生气,可苏菲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确定自己早就习惯了古月的“小伎俩”,为此,特地总结过如何从古月的言语中筛选出有效信息。 当然,这里面依旧基于一个前提,就是古月仍然没有骗她。 首先提到的是别墅,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李世群的人,古月的说法也并非不合理,因为他仅仅见过一次而已,更何况此时那些尸体都被人扒光了。 可古月并没有否认那别墅的事,换言之,提供那别墅这个地点给军统知晓的,多半就是古月,因为他没否认的多半就是事实。 同样,古月肯定不会亲自去看一看那些人怎么死的,可他也同样没有否认古家附近有高手出没的可能,这就说明,他多半知道。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菲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你可真不够意思,七十六号被军统一次性杀了那么多人,你都不愿意给我交个底,心寒咯,万一哪天是我自己面对那些人的枪口呢?难道你会特地怜香惜玉吗?” 苏菲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尤其是特地把脸凑近,让古月很想逃离,却只能尽可能后仰,拉开一点点距离。 “有一说一啊,那些人,真的是七十六号的人么?” “哦?你觉得他们不是么?” 苏菲的给“攻势”越来越足,这次特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因为她觉得自己靠的越近似乎能让古月越发心虚,这总归是件好事,若是能让古月失言,自己可就赚到了。 “很显然啊,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是听你的,你还有功夫跑我这来么?如果是听丁默邨的,你们真的会如此公开?还特地让警察局一起参与办案?” “你这么说到也是事实,对我们很了解嘛!” 古月已经特地绕过办公桌坐在了椅子上,想要以此来躲开苏菲的靠近,不曾想这人越发放肆,直接坐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场景恐怕董槐林很有经验,但是古月一点也不想感受…… “没办法啊,和你们打交道总归得多几个心眼,知己知彼嘛,还是能跳过几个坑的。” “真叫人伤心呢!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你挖坑我主动往里跳好吧!” 苏菲一脸委屈,却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这样的步步紧逼已经让古月退无可退。 “算了,不逗你了,你这家伙还是假正经,哼! 两个问题,你考虑下哪一个能让我知道,我今天就算完成了既定目标,不然,我就豁出去了!” 这一次,苏菲特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狡黠的微笑是带上了更多的残忍,看来这人下了很大的决心。 “额,你这样子让我好害怕啊,我可以先投降么?” “随你,不过有件事一直没和你提,就是那天晚上,我差点被那两个军统的狙击手干掉了。” 古月自然知道是哪天晚上,可这一出他的确没有提前知晓,不由露出了一点点震惊。 “嘿嘿,有这个表情就说明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嘛,总归不是太没良心呢!” 或许现在的表现就是苏菲“豁出去了”的写照,古月微微一叹,“所以,你的问题是?” “我今天亲自勘察过现场,发现了其中一个狙击手可能事先准备狙击从你家跑过去的那三人,可她并没有开枪,那三人就死了,也只能是你这里的人出手。 所以我的问题是,你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两个狙击手其一或者干脆两个人你都认识,对吧? 第二个问题,那三个人明明可以不用你的人去杀,为何要出手呢?” 这一次古月倒是没有迟疑,“李世群绑了我沈叔的儿子,小宝才不到六岁啊,如果李世群自己在,我肯定会亲自下令把他做了,所以让我们家的人特地动手,就是要让某些人掂量掂量,是不是真的要惹上古家。” 古月的眼神里不再有刚刚的“害羞”,因为事关他自己身边人的时候,古月一向如此认真。 苏菲却不由有些心痛的样子,“你知道嘛,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肯定你真的就知道那两人到底是谁了,可我和她们之间是不是已经不死不休了呢?” 古月很清楚,这两个问题回答与否都只会有一条后续而已。 “客观而言,你们之间本就是敌对关系对吧?虽然我劝过你,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可真枪实弹中,谁杀了谁都没机会有怨言的,这一点我自己也同样不会天真。 虽然咱俩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一句‘交易’来带过,可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你也有自己的故事,而我这人总归不是个心狠手辣之徒,至少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的得罪过我,所以我也并不希望你走向末路。 这一点无论你是否相信,反正我都觉得咱们当朋友比当敌人靠谱,毕竟很多秘密都共享了不是么?” 扶额,幽幽一叹,苏菲似乎有些痛苦,“你一直在玩火你知道吗?虽然我有很多事情的确被你拿捏,可万一我破罐子破摔呢?你就不怕我抱着你一起死?” “这世道,哪里没有火呢?火中取栗才是关键,而我自己,其实真的没什么太要紧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是么?而且那时候,日本人多半已经滚蛋了吧?” 伸手在古月的胸口砸了一拳,苏菲提出了自己今天最后的问题,“如果我和那两个狙击手真的火拼到死,你会如何?如果我们之中有一方被活捉了,你又会如何?” “子弹可不长眼的啊,你们都是刀尖舔血钢丝跳舞,谁还没有一个觉悟呢? 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我或许会准备好墓地吧,你也知道在哪。 若是活捉了,我会尽可能出力,无论是你还是她们。” 第237章 影佐的判断 连夜审问那名精武门长老的影佐,只得到了一点点或许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这些年精武门的确煎熬,所以这名长老为了黑龙会给的奖励而一直在做内应。 事无巨细都会有所汇报,但是黑龙会并不会什么事都做出反应。 其实今天这人根本不知道黑龙会的人会来,他只是按照要求,把古月这个外人突然造访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已。 不过,他在纸条上写清楚了古月来到精武门的目的是为了他那个被绑架的表哥叶振鸿而来。 这的确是事实,古月一开始就讲明了来意,不过没有说的更细,而这名长老看来,掌门和大长老其实并不想和古月扯上关系,却又不敢明着得罪,便提出比武来刁难。 不曾想,古月的根本都能和精武门掌门首徒打成平手,而古月自己更是有那么神奇的指功,所以掌门和大长老也只能愿赌服输。 整个过程里,这名精武门的叛徒都没看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特地给黑龙会划重点,只是很常规地记录罢了。 除此之外,这个叛徒什么都不清楚,他甚至都不知道黑龙会里面到底是谁一直需要他来传递消息,更不可能知道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对他而言,只需要隔三岔五把信鸽放出去第二天再回收即可,这事一点也不费力却能得到足够丰厚的奖赏,何乐而不为? 得知这些之后,影佐好好思考了一番,想知道黑龙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既然是事无巨细长此以往,就说明黑龙会一定很在意精武门内部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 没有直接打上门而是始终观望,是他们不想么?自然不是。 唯一可能的,就是他们也不确定目标人或物到底在不在精武门里,他们只求一击必杀而不是打草惊蛇。 为何今天会突然出动?是因为古月么?这人的确很可能与其他拜会精武门的人有所区别。 可黑龙会在乎的是古月这个人本身么?断然不是,不然他们肯定会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该怎么去面对那些警局和青帮的人。 这就说明,今天的出动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古月所求的事情。 可一个叶振鸿被绑架,和黑龙会又怎么能扯上关系? 只能是绑架叶振鸿的人和他们有关系了。 所以,影佐断定黑龙会今天突然动手,唯一的可能就是绑架叶振鸿的人和精武门之间被古月扯上了关系。 当年黑龙会直接抢占了“精武体育会”的会馆,如果从那时起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会馆本身,这些年始终盯着“精武门”这件事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他们当年并没有发现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人,所以这些年并不想再次打草惊蛇,不然,精武门里很可能依旧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当然,这里面或多或少也有租界的因素在内,可租界取消已经多时了,今天突然冲过去断然不是真的因为顾及租界而已。 可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影佐很难想清楚,只能猜测既然绑架叶振鸿的人之所以让黑龙会感兴趣,可能是当年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 所以黑龙会对于精武门的兴趣,应该也集中在这一点上。 影佐由此判断,精武门很可能和当年的事情真的有关。 正如那名精武门的叛徒所言,古月找上门,精武门掌门和大长老原本并不想掺和,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的比古月想象的还要多? 纵然古月真的只是请他们出面号召一下所谓江湖中人,可他们自己清楚,他们本就没有置身事外? 这么考虑就能想通不少事情了,尤其是当年黑龙会攻打“精武体育会”之前先是借助了皇军的手段,先后迫害了好几位“精武体育会”的高手。 他们当年有可能是为了求稳,因为那些高手若是健在,抢占会馆一事未必水到渠成。 也可能那些高手中有人本身就是黑龙会的目的?正因为迫害了那些人之后,他们的目的依旧没能达成,才更进一步去抢占会馆? 这些事情越想越容易发散开来,有些无穷无尽的意味,影佐并不想让自己头疼。 于是他把视角又锁定在了古月身上。 精武门的掌门和大长老,为何不愿意答应古月的要求呢?明明他们始终知道古月这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很清楚,古月是个“汉奸”? 没错,这么考虑才更可能,反过来也能说明,他们心中藏着有些事情,对皇军不利? 或者至少,对日本公民不利? 更具体点,恐怕就是对黑龙会不利了吧? 而古月特地登门,提及到了当年出现的某个人,万一让古月知道了更多内情,作为一名“汉奸”,难不成还会将真相公之于众?多半是替黑龙会藏匿才更可能了。 没错,这才是精武门的人会有那种心思的关键所在。 所以,黑龙会的人真正担心的,是当年某个秘密被曝光了?而且很显然,就是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 可那些事早就定案,为何会和黑龙会有关呢? 或许,唯一的可能是那些明面上被定案的人,都只是替罪羊罢了,真正动手灭门的,是黑龙会?! 嗯,这么考虑又能继续说通一些事情,比如为何黑龙会的人会在乎当年那个该死却没死掉的人,也就是现在绑架叶振鸿的这个所谓刀疤男。 同时,他们干下那些事的时候,可能被“精武体育会”某个人给看到了?或者是留下了某种证据被藏在了精武门里? 古月提到过当年的事情牵扯到了日本人,所以他不愿意深入,却担心某些人会让叶振鸿万劫不复。 所以影佐才由此契机开始暗地里调查鬼岛凉子。 要说这个女人,影佐其实一直都有所防范,因为这人始终惦记着他自己的位子。 三七年之前,鬼岛凉子就奉命总领特高课梅机关在上海及其周边的工作。 那些年里,她没少利用各种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直接依仗美色,去腐蚀了不少国民党在这片区域里的高官。 可影佐并不知道具体姓名,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有保密机制的,尤其是和敌特的交往过程。 这里面最可能的就是李世群,可影佐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只是现在,突然暗地里回到上海的李世群,搞出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却又被人一锅端了,这里面会不会是鬼岛凉子的授意? 而恰恰是李世群的人越来越没用,鬼岛凉子才不得不再次调动黑龙会? 其实当年的事,影佐知道鬼岛凉子一直怀恨在心,因为那个女人始终认为她才是在上海主事的唯一人选,毕竟轻车熟路。 不曾想,影佐却如同空降一般直接独揽大权。 影佐更清楚,以鬼岛凉子的心性,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可她始终头发长见识短,因为时局是一直在变换的。 当年,上海还没有被正式占领,需要的自然是各种破坏,力求让天皇的部队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可战后呢?占领后呢? 说到底,中国人太多了,并不是朝鲜半岛上那些直接奴役即可,这片大陆上有足足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更有广袤辽阔的疆域,帝国的部队可以所向披靡,却不得不将补给线无限拉长。 所以,战略上需要有所变化,为了最终的胜利,必须让中国人自己乱起来,并且为天皇陛下服务,比如满洲国和汪精卫的南京政府。 说到底,“大东亚共荣”可不仅仅是个口号,而是切实需要去执行的一种方针,只是这个方针的真实目的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冠冕堂皇而已。 影佐很清楚,这才是军部把上海交到自己手上的根本原因,因为鬼岛凉子那个女人格局太小,目光短浅,做事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和古绝渊合谋枪杀叶云天之后,影佐的地位更加稳固,也得到了更多汉奸的效力。 可当年的那些事,越是当下越不宜公开了。 如果说鬼岛凉子所做的是间谍破坏行为,这属于两国交战的正常范畴,可买凶杀人甚至灭人满门,这事对于“大东亚共荣”可是百害无一利了。 更何况,很可能真正出手灭门的是黑龙会。 说到底,黑龙会可不是军方组织,明面上依旧是民间武人团体,所以他们真的有特权可以对中国人血腥屠杀么? 未必不可以,但是,并不能公开这么说的。 影佐感觉这事越来越复杂了,虽然他很想借此机会让鬼岛凉子彻底消停。 却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多年营造的局面因为黑龙会而受损。 如何才能在不动黑龙会的前提下,让鬼岛凉子承担责任呢? 李世群? 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影佐不又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这一次他想好好玩一个大的。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李世群的那幢别墅被抗日分子突袭了。 在影佐看来,下手的应该是军统无疑,而这些人,自然是冲着李世群去的。 毕竟军统戴笠以下可很难忘记当年的仇恨。 影佐甚至怀疑,让军统的人察觉到那别墅的,很可能就是古月,因为古月的确在那里见过李世群本人。 不过他也知道没法弄到确切证据,古月这人可是滑头得很。 需要敲打一二么?不,其实影佐很想谢谢古月。 因为这一次军统又下场了。 既然出现,就别退回去,好好再下一盘大棋吧,毕竟李世群还依旧蹦跶。 上一次的交锋里,影佐很清楚军统那个神秘的上海站站长的确不简单,可他也不会缴械投降,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一盘棋而已,再来一次就好。 影佐输得起,军统上海站呢? 这也是为何影佐大刀阔斧地整顿上海警局、七十六号和皇协军保安团的目的了。 至少吃一堑长一智,不能重蹈覆辙。 可他也知道,军统的人绝对没法无穷无尽,所以多半未必会主动跳出来。 但是,偏偏这些人为了李世群又开始上蹿下跳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 距离亲王来此还有几天,若是打一个漂亮仗,既能找回场子,又能让亲王的安保工作更可靠一些。 在心里盘算着,影佐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计划,他首先要利用的是七十六号本身。 因为他很清楚,虽然李世群和丁默邨这两人都很讨厌,可这两人之间也互相看不顺眼。 当然,丁默邨这个狡猾的家伙多半会继续把头缩回去,可有一个人未必不能利用一二。 一夜过去,刚刚到达七十六号总部的苏菲很意外地发现有几个日本兵竟然在等他。 这些人里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她记得,正是那个庞翻译。 “苏处长早啊,影佐阁下请您过去一趟,现在方便直接过去么?” 突然被影佐传唤,苏菲还能说自己不方便么?于是她给门房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日本兵的车子。 一路上,庞翻译并没有保持沉默,似乎很想和苏菲搞好关系一般。 故而,苏菲也清楚了,影佐找她首先要目的是昨天发现的那些尸体。 这个案子会惊动影佐并不奇怪,苏菲感到困惑的是影佐干嘛特地找自己单独汇报? 恐怕这事不会简单。 很快,影佐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苏菲。 “苏处长果然姿容不俗,又深得你们丁主任的信任,实在是特工界的一枝花啊!” “您谬赞了,苏菲只是听从您和主任的安排行事罢了。” 一向自诩“很懂男人”的苏菲,其实根本看不透影佐,之前在董槐林面前的那些都是套路而已,因为影佐这个级别的人物如果也是她自己能够看透的,这人也没可能在这里独挑大梁了。 “苏处长太谦虚了。 今天找你来 ,主要是听说了一幢别墅的命案,是苏处长亲自抓的,现在有何进展了?” “阁下,那幢别墅的主人并不在上海,目前也没找到相关证据到底是何人在打理和实际拥有,不过从屋内状况判断,别墅本身并没有真的闲置,多半有人长期打理才对。 而死掉的那些人,根据警察局的人提供线索,他们在警局门口似乎见过其中的某几个,但是那些人自称是七十六号的特工,不过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我手下的人,也并不隶属于丁主任。 事实上,他们自称听命于李主任,而我前几天在亲日高等学府门口的确见过李主任带着一群黑衣人……” 苏菲不清楚影佐已经把这件事掌握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她不敢怠慢更不敢胡编乱造,但凡事关李世群的,她都准备和盘托出,毕竟这是事实。 可她还没有说完,就有人用日语汇报,大门外有个自称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的人求见影佐。 第238章 季通海的自首 季通海的出现让苏菲始料未及,更何况她现在正在影佐的面前。 莫名的慌乱让她很难集中思考对策,因为更多的精力需要用来压制自己内心的焦虑,否则,多半会被影佐看出端倪。 可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赶紧好好思考,因为此时的处境恐怕会很危险。 自己被叫来,季通海就立刻出现了,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如果不是偶然,又是影佐的安排还是古月的算计? 如果是影佐的安排,他又是怎么找到了季通海呢?通过古月?所以依旧有古月的算计? 如果和影佐无关,古月又为何要算计自己?明明他“分享”了那么多秘密,而且很多都最不应该让影佐知晓的,他真的不怕玉石俱焚? 时间还是太短了,苏菲只能列一个大纲,却完全没法深入下去。 “倒是巧了,听闻这个季处长消失了好几天,原以为是已经被人害了,不曾想还能再次相见,而且苏处长你也在此。” 影佐的话里到底有没有内在含义,苏菲根本没法听出来,因为她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可影佐都主动继续搭话了,她也没机会再思考眼下的对策。 不过,她决定首先表达一个态度。 “其实……前几天我见过季处长……” 这个说法让影佐兴致来了,明明是一个失踪的人,突然出现了不说,失踪期间还有人见过,这真的是失踪吗?更像是被人控制了吧。 “可我记得,苏处长是亲自去了季通海家里,才发现他失踪了,难道不是么?” “阁下,我当时的确不知道季处长到底怎么了,所以第一时间汇报了他的失踪!” 苏菲想起了古月的常用手法,那就是把事关真实情况能说的都尽可能痛快地主动坦白,而且一定要说的足够坦诚,断然不能欲言又止。 这时,季通海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影佐的办公室门口,的确是本人无疑。 “报告,属下七十六号后勤处季通海求见影佐阁下!” 一边敲门一边大声表明身份,影佐立刻让他进来了。 “阁下……苏处长也在啊……” 季通海反倒是有点不自在了,因为他真的没想过苏菲此时此刻会在这里出现。 “季处长这些天是出什么事了么?听说你失踪了。” “是……”季通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原本的说辞似乎不太好当着苏菲的面直接交代。 “季处长,刚刚阁下也问到你了,之前你失踪时的确是我去你家发现的,并且汇报给了阁下。 而我之前和你见过面,我刚刚也提到了。” 发现季通海欲言又止,苏菲决定掌握一丝主动,首先把自己刚刚对影佐所说的事情确定下来,而季通海肯定也没办法在这两件事情上做出否定。 如此一来,或许自己在影佐面前也能有一个至少很坦白的印象。 之后就看季通海还打算说什么了,而这些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啊?哦,是,前两天我被关押的地方苏处长和周处长的确来看过我,也和我聊了一些关于我的问题,让我振聋发聩……” 影佐越发感兴趣了,原来七十六号这些人暗地里背着他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既然苏菲和周敏兰都知道季通海被关押在哪,那么关押季通海的也只能是七十六号自己了?所以,其实是丁默邨把他抓了? 当然,这事还未必绝对,姑且想听听季通海到底准备说什么。 “影佐阁下,属下被抓的那天晚上,和我的一个手下刚从‘万象乾坤’出来后一路走回了家,因为没车可以开。 我那手下将我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可我进去后,刚打开灯便被人从背后打晕了。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处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废弃的办公室里,很破旧。 我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不能动弹,也从破窗户看到有人看着我。 不过这些天,除了苏处长和周处长以外,我没有看清楚任何一个人,想来,他们应该也是行动处的人,因为今天我能来到这里,其实是一个行动处的人刚刚轮班,找机会把我放了……” 苏菲越来越听不懂了,她甚至搞不清楚季通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因为影佐正看着。 看到苏菲的表情,让影佐莫名觉得这些人窝里斗时可比抓抗日分子厉害多了。 不过他能够判断一点,至少苏菲自己未必就是那个决策人,不然周敏兰也不会跟着她一起。 可他决定先问一问,也好试探下苏菲的虚实。 “所以,季处长觉得是苏处长把你给抓了?也是她自导自演,特地去了你的家里让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带走了?” “我……”苏菲还没来得及解释,不曾想季通海首先把这事给否定了。 “不不不,阁下,您误会了,也是我还没说清楚!” 季通海的表现让苏菲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也适时地选择了沉默,不再继续辩解。 “阁下,其实苏处长和周处长之所以一起出现在我被绑的地方,这就恰恰说明,绑我的命令并不是苏处长下达的。 因为周处长身份在那,平日里也很超然,在七十六号里基本上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只需要自己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所以即使是苏处长,很显然也没有调派周处长的权限。 而她们和我说的话,正如我刚刚所言,的确使我振聋发聩! 其实,我被人给利用了,利用的很彻底,很彻底……” 季通海不由开始声泪俱下了,这让苏菲差点傻了眼,而影佐反倒是更好奇这个男的到底经历过了什么非人的对待,此时又有几分是发自他内心的真实呢? “阁下,苏处长,我今天来是要主动坦白,我做错了事情,但是我错的更离谱的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还被人利用了! 那门‘小钢炮’,的确是我从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手里买到的,当时和我直接交易的人,是他们那一营营长。 可我当时钱不够,因为那些人要现钱。 而且我根本就没想清楚自己弄一门炮到底能干嘛。 可董满仓那个老狐狸,他知道我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因为在七十六号里丁主任始终觉得我是李主任的人,所以一点也不待见我。 而我的确是李主任提到这个位子的,我一直也想要站在李主任身后,可他却从未让我有过表现的机会,就是联系到他的方式,我根本都没有,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都是潘辰来传达,尤其是这次李主任暗地里会来之后,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他一面! 在季家,我是个旁系,却被李主任安排在了季家和七十六号之间,看似一座桥梁,可李主任到底怎么想的,我根本不知道。 而季家人,只有眼红我,看不起我,季尚福那家伙更是一有机会就打压我和我的家人,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有机会爬太高! 所以这些年,我真的没少搜集军火,因为这个世道,只有自己手里有枪才能保护自己! 可我的确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门炮摆在我面前! 但是董满仓似乎很清楚我的处境,多半是做过了调查。 他知道我钱不够还在犹豫的时候,便主动提出和我分担,需要的仅仅是给董槐林开开后门。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有偌大一个董家在那。 我便一口答应了,殊不知,董满仓其实是自己想要利用那门炮,而他之所以找到我,是因为皇协军的前团长总归觉得一门炮直接卖给一个商人还是存在很多隐患,可是卖给七十六号的后勤处长就问题不大了。 在苏处长的提醒下,我才知道,董槐林这些年利用我给他开后门时的不注意,早已配上了我始终严防死守的军械库钥匙! 那钥匙我可是谁都没给,就是丁主任都没有! 这几天我还觉得会不会是苏处长框我,或者套我的话。 可今天,那个让我逃跑的人,特地说了,他是董槐林的旧人,虽然董槐林不在了,他也要替董槐林帮我一把,不然我就会被丁主任处死了。 而且那人特地把握放在了这附近,目的不言而喻。 我其实一直也想着,苏处长和周处长亲自见了我,都没有任何伪装,会不会是早就做好准备杀人灭口,才一点都没有防备? 可我就在这么想的关口,突然就有人把我放了出来,而且特地提醒我就是丁主任要我死…… 我知道,我的确做了错事,我真的是个糊涂蛋! 可我,可我想活着,我不想死啊! 所以,来这里的路上,我好好想了想前因后果,我想只有告诉阁下您真正的原因,我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所以我要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一说清楚! 其实,知道自己被自己人抓了之后,我也害怕,因为我很清楚我们那审讯时的手法。 可这些天,根本没人动我一下,而且苏处长和周处长还特地亲自见了我,这反倒说明,她们也的确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然,我能想到是丁主任抓了我。 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丁主任要杀我的目的是什么! 尤其是,刚刚那人还特地说是为了董槐林来拉我一把,这就让我不得不猜想,这人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让我在您面前攀扯丁主任、苏处长还有周处长了。 可我很清楚,关于那门炮的事情,他们真的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也根本没有介入的余地,之所以会抓我,也恰恰是因为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让七十六号和一门‘小钢炮’牵扯到一起了。 所以我必须把我知道的一切,思考的一切,和感受到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告诉您,只求您能留我一条小命,哪怕是去牢里待着也行,我是真的很怕死,很怕死……”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季通海这些说法让苏菲都有些蒙圈了。 因为她最清楚到底是谁抓了季通海,自然也明白到底是谁放了这人。 可眼下这番自白呢?难道也是古月算计好的一切? 这还真是,不止一点可怕了…… 影佐也不由陷入了沉思,因为季通海说的实在是太多了,却绕不开两个意思。 一个是他自己求生,另一个是他认为并不是丁默邨想要加害他,而是放他的人特地让他这么觉得来攀扯七十六号其他人。 从外表看来,季通海消失的这些天里,的确没有受到过严酷的对待,而这件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好多天没换已经散发味道了。 不过也可以去检查一下,以确认是否属实。 但是影佐觉得这个太容易检查的事情,季通海根本没必要撒谎,不然就是让他自己前后矛盾,又如何求生? 而放他出来的人,特地用董槐林为借口,这是刻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毕竟董槐林早就不在了,而且董满仓也被警局的人抓了,此时特地提及,还能是董槐林的遗命不成? 所以,这里是不是太刻意? 这个人,目的是为了拉近和季通海之间的关系?又或者,是为了让自己的举动更有合理动机? 但是,季通海和董槐林之间的真实状况,这个人又是否知道呢? 恐怕,多半是不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到底,丁默邨这个时候要杀季通海根本毫无理由,可李世群就未必了。 因为他的人刚刚死了不少,他踌躇满志地回到上海,准备一鸣惊人,却在一开始便遭到了当头棒喝? 想来,他应该是很乐意看到影佐自己因为季通海的事情来对丁默邨起疑心,甚至,更加把视线集中在丁默邨身上,届时,李世群也有了一些转圜的余地? 这一招可不太聪明啊,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又为何特地选在此时此刻呢? 哦,因为苏菲今天会过来,所以是在苏菲还没到七十六号之前就确定了这个消息? 影佐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点,因为苏菲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偏偏,她自身有嫌疑。 一开始明明是苏菲报告的季通海失踪,可苏菲却又亲口承认去见过被关押的季通海。 这难道不矛盾么?这难道不是欺骗么? 或许,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么考虑? 影佐猜想,特地安排这一手的人,对自己可没少琢磨啊。 第239章 诡谲?巧合?算计…… “季处长这些天受苦了,其实你何错之有呢?不过是买了一些东西而已。 不过,卖东西给你的人,的确错了,你能够指认出到底是谁么?” 影佐一边微笑着,一边如此总结,这可让季通海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期盼过,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扔进大牢里,再想办法减刑,而一个行差踏错,很可能是直接身首异处了。 所以他还是决定来赌一把,因为这样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更何况,外面的人既然都已经算计到他头上了,又怎么会不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如果他没有来见影佐,恐怕背后已经被一把枪顶住了。 可眼下影佐的说法让他完全没法跟上,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私自购买军火真的没错么?更何况还是买了一门皇军的炮?! 可是……影佐都这么说了,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用死了? “启禀阁下!我很确定当时和我直接交易的是谁,听说皇协军保安团那前团长早就不在了,可那个一营营长我肯定能指认出来!” “很好,季处长,只要你能把事情前因后果留下备案,然后指认那保安团的一营营长,同时,带我的人去把那门炮从七十六号军械库里取出来,这事就不再会和你有任何牵连了。” 很想一口答应,季通海感觉自己绝处逢生,即将逃离死亡阴影。 可他突然一滞,因为这些天过去了,那门炮到底还在不在军械库里,他没有底,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苏菲。 “一门炮可不是小事,我自然不可能去开启军械库查看。 只要之前那门炮在那,现在肯定也会在那。” 苏菲也有些跟不上影佐的节奏,明明是影佐大张旗鼓在查,现在有了结果又准备不了了之?这可完全看不透了。 不过季通海很显然是担心自己用备用钥匙去接触了那门炮,苏菲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澄清,她可不想被这件事继续牵扯。 而苏菲的表态让季通海又松了一口气,至少影佐交代的事情他真的有可能一件件完成了,那么他的死期也就很可能被无限延长? 更何况,影佐都没有做出其他处罚的意思,难道说,他这个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额位子,也没有变动? 他不敢问,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不识趣,总归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自己把这几件事完成了之后,一切顺利,还能成为影佐在七十六号的一颗棋子?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苏菲可没法想象季通海此时的心理活动,也懒得去关注了,因为她自己恐怕还有更多麻烦需要对付。 叫来庞翻译和一名手下,影佐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带着季通海离开了。 此刻,影佐又继续和苏菲聊起了天,样子看起来十分随和。 可苏菲很清楚,这只是披上了一张羊皮罢了。 “苏处长怎么看刚刚发生的事呢?你的手下里真的有人为了董槐林而特地救了季处长么?” 苏菲知道自己此时如履薄冰,可能每个字都会被影佐无限放大,所以稍有差池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她还是不清楚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也只能顺着影佐的话慢慢对付。 关键是,关押季通海的根本就不是行动处的人,这事能说么?把古月供出来?似乎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让自己深陷漩涡无法自拔了。 可若是不供出来,这事能隐瞒住么?让影佐相信真的是丁默邨把及童话给关押了? 还是先看看影佐的具体意思再做决断。 “之前董槐林在的时候,他和季处长之间的确比其他人走的近一点,因为行动处更需要装备,而且董家没少给季处长好处,所以开后门这事的确有。 可是,突然把关押的季处长放出来,又直接放到了您这,并且一定要强调丁主任想要杀了季处长。 这事我自己都觉得说不通。 正如我一开始所言,发现季处长不在家的时候,我的确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这点我不敢有任何隐瞒,故而直接联系了法医,就是担心季处长是不是被人给暗害了。 而我自己,和那门炮真的从未有过接触,我相信丁主任被古月告知有那么炮的时候,也是同样震惊,我当时就在他身旁,那表情虽然克制却不像是刻意的。 刚刚季处长也如实向您汇报了前因后果,想来,丁主任也的确是从未参与其中。 我现在想想,丁主任特地让我单独去季处长的住处,或许也是对我的一种试探?” 依旧是首先强化自己的确做过的事情,能说的都要坦白,而不能说的没做过的就相对不那么明显,此时自己提出疑问,或许能调动一下影佐的思路,让自己有更多转圜余地,苏菲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哦?苏处长为何这么觉得呢?” “其实这件事很奇怪,从古月出现在我们那,带去了您的命令之时起,没多久我们便把目标锁定在了季处长身上。 真的,因为当时周处长听说古月去了我们那便也想旁听,而她恰恰在前一天晚上,见过了炮弹,炸开我们那院墙的炮弹,而且是周处长亲自用手枪引爆的。 据她回忆,是季处长和潘处长从地下军械库拿出来的。 有了这一点,其实已经能确定藏匿那门炮的到底是谁了。 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丁主任当时特地嘱咐古月低调行事,或许是担心七十六号的面子吧,而我也有所怀疑是不是他其实事先知道呢? 可后来的事情就更奇怪了,因为一整天,丁主任都没让我对季处长做出任何盯梢或者控制的措施,正如他刚刚说的,那天晚上他还能在‘万象乾坤’一直待到半夜。 可第二天,这人就突然不见了,我当时一度怀疑,丁主任莫不是特地不让我去控制住,目的是为了暗地下手? 结果,我突然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李主任,而他也提到了这件事,我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为何常年不在上海的李主任,会特地为了这门炮的事跑回来澄清呢? 之后,古月又找上我,因为他表哥叶振鸿被人劫持了,而这事在他看来,恐怕和董家董满仓有关,根据他的判断,之前在‘小钢炮’的交易上,恐怕董家也有了推波助澜的举动,目的是让董槐林能从季处长这得到便利。 警局的人抓捕董满仓之后,这件事前后的脉络就已经清晰了,至少在我看来,应该和丁主任还有李主任都并没有关系才对。 所以我怀疑当时丁主任也有所怀疑,多半是怀疑我了…… 可之后,我也没听说要放了季处长的事情,或者把他交给您正式处理,但是我毕竟只是个下属,领导怎么没有安排也不该多言才是。 不过……不瞒您说,刚刚季处长突然出现时,我也有些慌乱,因为我真的在他被关押的地方见过他,而我和他同时出现在了您的面前,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担心,他会不会一口咬定是我安排的一切,这就让我百口莫辩了…… 可他的说法,让我也有点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事透着诡异,好像有个人在背后推动一切似的,而且这人的动机应该很有问题……” 能说的,苏菲也都说了,她现在已经有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但是最让她不理解的是影佐对季通海的处理。 这会不会仅仅是一场戏呢?通过对季通海的宽大,让自己心存侥幸或者麻痹大意? 说到底,季通海出现的时机太奇怪的,苏菲最怀疑的还是古月,可她完全想不到古月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万劫不复对他有任何一丝丝好处么? 又或者,自己让古月与杀之而后快了?如果是那样,肯定不会借影佐的手,不然只会把他自己拖下水。 可季通海就在古月的手里,这点毋庸置疑,所以送季通海过来的人也一定是古月的人,为何偏偏要挑这个时间呢? 还有那特地的说辞,为了给丁默邨抹黑?不可能,这一定是让影佐反过来怀疑李世群才对,可是自己…… “苏处长如此坦诚,我很欣慰,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季处长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这人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为何偏偏是今天呢?为何偏偏是你在场的时候呢? 我会叫你过来,可没人知道,唯一可能提前知道的,也仅仅是你们那比你先到总部的人,看到庞翻译和我手下人去接你了,但是这个时机如何能算到这么准呢?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人,只能是关押季处长的人而已。 换句话说,第一个会被怀疑的,自然是你们那丁主任了。 至于,放出季处长的人,到底为什么要特地假托董槐林的名义呢?明明这件事破绽太大。 反过来考虑,如此大的破绽,是不是反倒不应该怀疑丁主任想要季处长的命?” 苏菲不由被影佐的思路牵动,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角度而言,似乎还真说得通,可是她清楚,这事本就不是丁默邨搞出来的,这个丁默邨根本就是…… 不对!难道说这才是古月想要的结果?! 苏菲的“恍然大悟”让影佐很满意,至少说明这个女人并非没脑子,“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关押季处长的人,如果真的存在为了‘董槐林’之类的可能,为何会这么巧合呢?就一定是今天轮到这个人去值守? 又或者,其实有很多人都和你们丁主任离心离德? 另一个,知道我会让你来的时机并不可能太早,所以着手去安排一切的时间一定很短。 如果是知道了你会过来,再去安排,让手下人偷偷将季处长救出来再送过来,这件事会那么顺利么? 要知道,你刚刚进入我的办公室,咱们还没多说两句话,季处长便已经到了我这大门口了。 这个时间点太准确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提前在大门口等着了,只待你的到来而已。 如此这般,真的有可能是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又去救人又能送过来等着吗? 也正是这两点,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丁主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你说呢?” 没错,这件事实在太巧合了,时机简直天衣无缝,虽然她知道是古月做的,却也很难想象古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七十六号里有人给古月通风报信?周敏兰? 这事就有点离谱了,让她这个知情人也很难相信。 可影佐呢?自然并不清楚真相,却不会停止去思考前因后果,既然季通海主动说明了一切,又有自己的佐证,绑架季通海的人就是丁默邨这事恐怕在影佐这已经板上钉钉。 如果是这样,丁默邨又玩这么一出到底为什么呢?以影佐的性子,自然不会得过且过了。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点,就是丁默邨想要“弃车保帅”。 如何能达成这个目的,最重要的就是季通海和苏菲自己在影佐面前对峙之时,言语中出现纰漏,尤其是苏菲亲自去询问过季通海这事,如果苏菲没有坦白,这个疑点就确定了。 同样,季通海如果没有把真相都说出来,而是按照送他来的人所交代的那样叙述,这件事反倒会真的让丁默邨看上去是“无辜的”。 最后得出的结论,在影佐这里恐怕就是“苏菲自导自演了一切”。 想到这里,苏菲不由吞了吞口水,额头上冷汗已经开始滑落了。 “苏处长,别紧张嘛,既然我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聊这些疑点,就自然不会真的相信某些人特地希望我看到或者得出的结论,不是么? 而且,我已经赦免了季处长购买军火的罪责,这点你不必怀疑我是在逢场作戏,只要他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完成好,日后他的位子依旧不会有变化的。 同样,这样的待遇,也可以适用于苏处长你,不是么?” “请阁下救我!但有所命,苏菲无有不从!” 看着眼前低着头微微颤抖的苏菲,影佐的眼神越发深邃了。 “我其实并非不理解你们丁主任为何要这么做,因为那天晚上我的某些安排,让他和我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了,想来,他也是为了自保吧。 可是啊,动不动拿自己心腹手下来为自己殿后,这样的人可不是一个太值得跟随的领导,你说是吧,苏处长?” 第240章 劫后余生? 从影佐的办公室离开后,苏菲感觉自己简直要虚脱了一般,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就连好好走路似乎都成为困难。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日军本部的,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了。 一口将咖啡喝掉大半,或许这份苦味才能让她感受到劫后余生的真切。 虽然在这一行也有些日子了,真枪实弹地战斗也参与过了一次,可刚刚那种举步维艰的感觉从未有过。 她害怕了吗?好像又不是,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因为她并不想突然就这么落在影佐手里生不如死。 刚刚交代完季通海的事情之后,影佐又继续问了问李世群的问题,苏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意报复古月一下,又或者是为了尽可能表现自己的“忠心”,她特地提到了自己判断尸体里有三人原本应该死在敌人的狙击之下,却并没有被枪击而是死在快刀抹脖子。 为了这个疑惑,她特地跑去古府问了古月,从后者的描述里能够确定,古府的人其实在就知道有人盯着他们家了,所以苏菲猜测这三个人,很可能是听到枪声之后从古府回援,在半路被古府的人暗地里追上直接灭口了。 对于苏菲的汇报,影佐表示满意,在苏菲离开之前,也表示希望日后能够更多的知道七十六号的动向,一如之前董槐林在的时候那样。 很显然,影佐这就是在拉拢自己,苏菲清楚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可她之前撺掇董槐林去当那条最听话最会咬人的狗,并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想要这个待遇。 可惜,眼下她却不得不因此而虚与委蛇了。 她其实很担心,如果走上董槐林的老路,恐怕就真的离绝境不远了,毕竟董槐林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尤其是古月那个家伙! 一想到这里,苏菲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就是古月的安排,可是昨天才刚刚见过,那家伙一个字都没透露! 尤其是季通海被放出来,很显然是有预谋的,古月这家伙就不怕自己真的露出马脚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他拉下马啊? 又或者,这是一种信任? 鬼扯! 苏菲可不会这么自欺欺人,说到底,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特工出身,现在又是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可没那么天真。 所以古月安排这一切,一定还有更多后手,不过她的确认为古月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而在这件事里,古月对苏菲自己也很有把握。 抛开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谈,最能够客观描述的,也只有对于苏菲可能采取的行动上进行推理和判断了。 因为古月能断定她自己最想要的其实是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路过苏菲身边的路人,突然在她的桌上留下了一张揉成团的小纸条。 下意识扫了那个背影一眼,苏菲能断定这个宽厚的背影她见过,的确是古月的手下。 所以,这一切果然就是那个混蛋的手笔,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古月到底还准备说什么了。 结果纸条上东倒西歪地写着“恭喜,你现在安全了”。 差点因为气愤直接把纸条撕碎了来次天女散花,可苏菲还是忍住了,随手将纸条泡在了咖啡里,然后一口喝下。 离开咖啡馆之后,苏菲好好收拾了心情便直接回到了七十六号总部,并且把刚刚的事情对丁默邨进行了汇报。 “季通海?这人没死?!” “嗯,有人说是您要杀他,所以救了他,然后把他直接扔到了日军本部门口。” 春秋笔法,苏菲说出了丁默邨最可能在意的地方,至于前因后果,都不应该提及。 而且她清楚,季通海也不会特地跑到丁默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干嘛要绑了自己,毕竟那人才是真正的劫后余生。 “李世群?这个王八蛋!” 没有任何铺垫,丁默邨的矛头都直接指向了李世群,这恐怕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结果还是发生了。 “影佐怎么说?” “他问了我的意思,我就直接说明了,您断然没有要杀害季处长的意思,也根本谈不上任何动机,想来影佐阁下应该会考虑进去吧?” 丁默邨觉得苏菲这么说也算替自己陈述了事实,因为本就是这样没错。 可是,他不得不怀疑,这个时间点影佐把苏菲叫了过去,又恰好看到了季通海在那,这里面真的只是巧合? 丁默邨信任苏菲么?这就看是什么事了。 关系到他自己的生命安全,其实谁都不可信。 而影佐不但没有处罚季通海,还特地把他放回来,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对了,主任,季处长还没回么?” “并没有,如果他是带着日本人过来取那门炮的,下面的人怎么也不应该不通报我一声吧?” 其实丁默邨自己也表示怀疑,万一呢?明目张胆地把自己这个主人不放在眼里,这事有些人也不是没做过…… “可能他去指认皇协军保安团的人耽误了一些时间吧,据说这些天保安团那些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扣在了日军本部,想来今天才可能放出来,这还真是让人唏嘘啊,不过他们也是自作孽,太没用又太贪心了才会如此。 只是,这年头又有几人可以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呢……” 苏菲的这般言语让丁默邨有些意外,毕竟之前可从未听过苏菲主动在这伤春悲秋。 为何?难道是刚刚见过季通海之后,有感这人的处境和遭遇? 嗯,很可能,毕竟是同事,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谁也说不清楚。 还是需要安抚一下才是。 “你也别太感慨,季通海和皇协军的那些人都是自作自受,而且很显然李世群那个混蛋没有出面拉一把季通海的意思。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仅比他们聪明能干,而且你背后是我。” 看到苏菲坚决的表态,丁默邨很满意,他感觉自己这驭下的手段还是高明的。 殊不知,苏菲已经越来越多地考虑自己何去何从了,因为她现在才想通古月留下的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危机明明都是古月搞出来的不是么?怎么就安全了呢? 其实,古月说的应该是影佐对丁默邨和李世群的态度越来越差了,虽然表面上不会多提,可一旦影佐下定决心,这两人至少有一个会真的万劫不复。 会是谁先走一步呢?苏菲其实不太关心了,因为她现在更需要关注的还是自己不要被拉去陪葬就好。 离开丁默邨的办公室之后,苏菲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地盘,正准备放松放松紧张的神经,却发现周敏兰竟然在等自己。 “周处长?倒是稀客,有事?” “听说你昨天查案时,去了古月家里?” 这丫头是来真的?看着这一脸凄楚,苏菲都有些不忍了,心中把古月那个家伙又骂了一遍才解气。 “的确去了,因为我发现昨天的案子和他家可能有关联,至少有三人是他的人动手杀的,这点我基本可以确认了,而他至少没否认。” “那些死掉的人,是李副主任的人么?古月一开始就知道的,对吧?” 感受着周敏兰的担心由内而外,苏菲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古月自己都明说了这也还是敲山震虎。 “他应该是最早知道李副主任回来的消息吧,而且他直接去过那别墅见到了李副主任本人,恐怕无论是谁,都会怀疑那别墅被袭击恐怕和古月脱不开干系,不过我也知道,他做事有自己的那一点点分寸,除了其中三人,也就是盯着古府的三人以外,他的人应该没有参与到枪战之中,这点倒是无需怀疑,因为他的软肋众人皆知。 话说,周处长这么关注他,为何不亲自去问一句呢?想来他也不会对你隐瞒的才是。”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因为之前的事情,就是秦逸伦那次……前两天碰面时,古月说他怕我……” 苏菲莫名有些尴尬,因为告诉古月秦逸伦那事的就是她自己,可周敏兰会不清楚么? 明明就清楚,为何还要特地在自己面前提呢?这丫头也是太有趣了一些吧…… 不过,“他怕我”,这还真像是古月那家伙会说的话,可他为何不怕自己呢?这事还真有兴趣好好说道说道。 “那个……你应该知道,那件事就是我告诉古月的吧?” “是啊,我也没那么傻。 不过做事的就是我,这点不会改变,而且我的确存着私心,我当时是想着能排除一个秦雨涵就少了一个对手,不曾想,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会让你也觉得很奇怪,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对谁说了! 这些天,我好痛苦好痛苦,我感觉自己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想做! 你能……帮帮我吗?我至少想知道,我到底错在哪,虽然他对我说了一些,可我一直听说,‘情场如战场’,而且我们本就是特务啊,在这个世道里,无所不用其极这点很奇怪吗? 可是,你和他之间似乎不存在这种事情,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让他至少没怕你的?因为在我看来,你比我精明多了才是,他应该更担心你不是么?” 被人当面这么问还真有点始料未及,可这人是周敏兰,苏菲也只能释然了。 微微一叹,苏菲把周敏兰拉到沙发上上坐下,抓着她的手准备苦口婆心。 “你真的了解古月那家伙吗?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我这些年始终关注着他,不单单是家世背景,关键是他这人和其他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所以对我而言,他或许是唯一的最优解,所以好多年前我就默默期待和他熟识甚至更进一步,可惜,他眼里却偏偏没有我。 可这些并没让我却步,至少他身边一个女生都没有,这一点我很确定,只是最近,我也有点拿不准了,且不说他的想法,就是他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些女生,包括你在内,我都看不透,实在是和我日常处理的事情相距甚远了,这些时日,我总是在苦恼,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迫不及待想要把那个秦雨涵先给排除掉。 不曾想,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可我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所以我准备好好了解一下,我自己到底错在哪,又该如何弥补,我不打算放弃,因为我早就没有选择了,所以,即使是你,我也得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一求试一试。 当然,你可以直接拒绝我,这个也很正常,毕竟我们也算对手不是么?” 从未想过周敏兰这丫头还有如此决绝的一天,平日里那个高冷的大小姐呢?怎么就如此低声下气? 苏菲心中也全是复杂,可她还是好好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首先啊,咱们真不是‘对手’,你可别想多了,我和古月之间,算是相互利用的朋友吧,至于更多,我可不敢奢求。 当然了,你说他要是个纨绔子弟,我这个牌面的人,给他当个小妾搞不好还有可能,可他会是那样的人么? 所以啊,这方面别说他怎么想了,我自己也得知道,一定过不了他家那些当妈的那一关,有一个算一个,那可都是千年的狐狸! 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们还聊起了这事,原本都在开玩笑说古月和他那个老师的话题,结果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大夫人直接把这事给定性了。 她说‘老师就是长辈’。 很直白对吧?说明她不喜欢古月那个老师,也说明她的确会干涉古月的终身大事。 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把我当对手,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啊,你不同,你和那家伙怎么说也门当户对吧? 而且各方面条件哪里有差呢? 可你错就错在,太心急了,太操切了。 当然,这也说明你对他的了解不够。 事实上,古月这家伙,很被动的,他口中的那些大道理,未必不是真心就那么想。 而原本,你可以继续等一等,或许时机一成熟,你们更有机会,可是啊,他说他怕你也是事实,因为你太过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而他却恰恰相反,这一点他自然很反感了对吧? 可你也别灰心,你这事本就急不得,而且古月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别的小妖精叼走的,你的机会还很大。 关键在于,你自己要尝试改变一下,有时候多考虑考虑再行动,然后就是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并且让他看到,这样一来,他至少没理由躲着你不是么?” 第241章 周敏兰展现自身的推理能力 看着周敏兰离开的背影,苏菲的心情竟然是羡慕。 虽然很奇怪,却很确定。 因为这年头,也只有周大小姐这样的才能继续因为自己的“男欢女爱”而纠结吧? 苏菲自己可没这么多余力,因为想要活着都万般艰难。 说到底,人比人气死人了,谁还不想有个安逸的生活呢? 可惜啊,投胎是一门技术活,而且没法重来。 不过周敏兰的话提醒了苏菲,那就是古月这人,的确还有点底线。 按理说,无论是周敏兰的身份还是家世背景,对于古月想做的任何事而言,都肯定百利无一弊。 更何况,这位大小姐一门心思倒追,很可能不管不顾,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届时古月还不是予取予求? 可是呢?这家伙竟然说“他怕了”,这理由听着诡异却也的确像是古月会说的话,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样一个周敏兰。 这如果还不是有点底线,没那么厚颜无耻,又怎样才算呢? 由此可见,苏菲自己至少没让古月“害怕”,或许是因为“分寸”吧,至少苏菲并不是养尊处优,更懂得人情世故? 又或者,是更懂得活下去的艰辛? 可苏菲也有更多的无可奈何,听了周敏兰的话语之后,她有那么一丝丝觉得,让古月怕一点自己似乎还不错,至少会让那个家伙少一些算计,譬如今天这样吓人。 思前想后,苏菲还是没看明白古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大致都能推断了,可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没有头绪,这让她很苦恼,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处境越发微妙,直到周敏兰娓娓道来了她自己的分析。 震惊之余,苏菲也存着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撺掇周敏兰去继续抓着古月不放。 说到底,古月对周敏兰就算没意思,也肯定不能直接毫无理由地拒绝这位大小姐,毕竟周佛海摆在那,一切总归还得留一线,不然日后如何相见? 所以,“害怕”这个理由真心不错,可是,周敏兰继续“死缠烂打”表示自己会改呢? 这个理由可一不可再,苏菲猜想即使是古月,恐怕也很难立刻再找一个理由来搪塞了。 周敏兰的纠缠总归会耽误古月的一些时间,这样至少能让那家伙收敛一点? 又或者,能旁敲侧击从周敏兰那套点话? 至少,周敏兰的态度让苏菲很受用,只看后续如何了。 离开苏菲的办公室之后,周敏兰也始终在回想刚刚的对话。 之所以会抛却一切架子,跑到苏菲面前近乎哭诉,周敏兰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而言,其实很失败,尤其是没有朋友。 唯一能说心事的,也只有陈敬文了,可她知道陈敬文对男女那档子事应该轻车熟路,可是在这方面,陈敬文和古月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找陈敬文去讨论多半也得不到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建议。 可惜,除了陈敬文以外,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 自怨自艾了几天之后,周敏兰还是准备找上苏菲聊聊,尤其是听说苏菲都可以直接跑到古月家里去,明明那地方,自己都还没机会去过! 关键是,除了苏菲以外,自己身边似乎能说上话的同性都没了,更别说心里话。 而她自己处里那些小丫头,可不能让她们知道太多自己的糗事。 不曾想,今天还真的有所收获。 虽然不知道苏菲所言到底几分真假,但是她自己都直言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这如果是真的,至少少个对手。 而且,苏菲在男女之事上的见解可不是自己能比的,就说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但是未必就称得上一句艳俗,反正周敏兰自己对这些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也同样没人交流,都是自家丫鬟帮忙打理的。 两相比较,这方面输的很彻底。 不过,苏菲给的一些建议也的确很有见地,显然是情场高手才有的段数吧? 不然董槐林是怎么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只是还需要防范一下苏菲可能会坑自己,毕竟这方面周敏兰深知自己甚至都未必知道苏菲如何才算是坑自己。 除此之外,苏菲提到了季通海的事情。 其实原本古月让自己和苏菲去见过季通海之后,周敏兰就认为古月会把这人灭口,不曾想,这人竟然不仅逃出生天,而且还很很可能重新回到七十六号里,这是为何? 关键是,古月这是在坑自己么?周敏兰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事是古月亲自带自己去的,也知道了“四行仓库”的秘密,更是看到了那些坟头,如果古月会在这件事上坑自己,多半不可能那么坦诚,除非把自己也一起灭口了。 感觉自己还是看不透古月的想法,但是周敏兰很敏锐地觉察到,苏菲也同样看不透。 在这算得上是情报方面,周敏兰就没那么木讷了,总归是她自己的专业范畴。 所以她的思路比苏菲更活跃也更开阔。 得知苏菲自己就和季通海一同出现在了影佐的面前,这很显然就是古月特地安排的,方法不外乎派人盯着日军本部大门口,看到苏菲进入之后再把季通海放了。 可是古月为何要这么做呢? 虽然刚刚苏菲表示她自己很疑惑,而且差点不知所措了,可周敏兰清楚,苏菲依旧能安坐于她自己的位子上,这就说明她即使之前真的涉险,现在也一定转危为安了。 所以苏菲肯定也没少考虑过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 在周敏兰看来,每一步都有两种选择,而古月选了其中一种自有其道理。 对季通海的处理,古月选择释放,这就说明直接杀了没有现在这么有用,道理很简单的。 至于为何,周敏兰只能猜想古月还在这人身上看到了额外的价值,留着比杀了更有用而已。 当然,她不可能天真地以为古月是那种杀伐不果断甚至悲天悯人不敢直接下杀手,毕竟她可是搜集了很多很多关于古月的消息,各种渠道都有。 如果古月连杀人都不敢,在这大上海里,谁又会真的怕他呢? 毕竟,这可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啊。 第二个选择,就是什么时候放掉季通海,古月选择了今天,这又是为何? 周敏兰认为古月昨天既然见过苏菲,就知道了苏菲到底去干什么了,而那幢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古月肯定心知肚明,但是有一个人并不清楚,那就是影佐。 可影佐会不会在意呢?他当然在意,所以古月很可能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特地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更可能的操作应该是古月派人首先盯着了日军本部门口,或者七十六号总部,看到类似的矛头再决定是不是今天释放季通海? 嗯,这么考虑更合理,周敏兰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毕竟古月的计划里,关键一步就是让季通海和苏菲面对面,并且都站在影佐面前。 可这一点又是为何呢? 周敏兰判断,古月依旧是做了选择,那就是让季通海单独见影佐还是和苏菲一起。 而这个选择里,古月的判断是让他们俩面对面更有利。 和自己一样,苏菲也知道不少古月的秘密,而且周敏兰猜想,很可能苏菲知道的更多,所以古月会不会真的坑害苏菲呢? 就算真的要坑,也断然不会是把人放在影佐面前的,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天真地以为苏菲会为了某种考虑而抵死不认么?在周敏兰的判断里,古月自然还是不会这么天真,不然他怎么会说出“怕自己”那句话…… 所以,这个选择看似危险,尤其是对苏菲而言,却也必然有着破局的胜算,而这一点,古月一定推算完整了,说白了,他应该很清楚苏菲到底会怎么说,更可能料定影佐会如何判断。 说起来,这个有些夸张,不过周敏兰对苏菲直言不讳,这只是基于客观事实的判断,并非“情人眼里出西施”。 毕竟,古月才是这件事里最不希望苏菲出事的那个人才对。 听到这话是,苏菲不置可否,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慨,一个是对于古月的设计,另一个就是周敏兰的判断了。 明明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哭诉的周大小姐,一谈到情报分析方面的事情,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尤其是周敏兰直言,古月对苏菲的判断并非源于那一厢情愿的信任,更主要是他知道,苏菲是个聪明人。 以苏菲的聪明才智,听说季通海即将出现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有了止不住的波澜,又如何会坐以待毙呢? 说到底,苏菲自己也会有判断,那就是古月不可能让自己死在影佐的手上,不然就有更多机会出卖他自己。 换句话说,这种“利益一致”才是“信任的基础”。 而之后,古月的人对季通海的交代,就很有作用了。 因为古月知道,苏菲一定会提前承认她自己见过季通海。 这事代表着一个态度,直接如实告诉影佐更合理,毕竟她本身没有义务事无巨细地汇报,并不存在瞒报的说法,但是当面欺瞒可就是谎报了。 周敏兰直言,这就是苏菲才能胜任的关键抉择,换一个人未必有这么好的表现。 反过来,当季通海得知影佐已经清楚苏菲刚刚说明了见过自己之时,他会怎么想?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而且不只是苏菲,他还见过周敏兰,能同时见到这两位七十六号的处长,除了是丁默邨的安排,还能是谁的呢? 想来这些天对季通海的铺垫已经足够了,是丁默邨将他抓了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所以苏菲根本不需要亲口说出是奉了丁默邨的命令,季通海乃至影佐都会自己“知道”这一点。 这算是一种阳谋,毕竟他们俩谁都不会想到古月亲手安排抓住季通海的目的。 甚至即使是知情的苏菲和周敏兰自己,到目前为止也依旧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这一点,她俩并不需要在意。 让季通海有了那种判断之后,关于丁默邨想要杀他的那种说法,破绽就太大了。 正如影佐的分析那样,这只能归结于丁默邨找的一个借口,说到底,他并不想直接把季通海杀了,毕竟他很可能判断季通海直接扔到日军本部的时候总归逃不掉一死,自己动手反而会留下隐患,万一有人真的觉察到了端倪,可就惹了一身骚。 而恰恰是这个说法,就让影佐最终掉入了自己古月给他精心构筑的“思维陷阱”。 因为这个破绽足够大,影佐不用想太多就知道丁默邨一定是在找借口而已,可反过来,即使是如此简单的障眼法,影佐也更会相信自己判断没有错,这的确是个障眼法,自然就跟确定自己整体的判断了。 于是,是丁默邨把季通海抓了这事,已经根深蒂固。 有了这个想法,影佐就会继续判断,为何丁默邨没有真的把人杀了,而是扔给自己? 自然,少不了认为丁默邨判定季通海难逃一死。 这人总归要死,干嘛脏了自己手? 而且,整件事,的确和丁默邨无关,都是季通海自己做的,顶多还关系到董家董满仓和董槐林。 所以丁默邨有恃无恐,便顺手栽赃一把李世群。 有了这样的判断,影佐还会让丁默邨如意么?以他们俩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了。 说到底,影佐也未必一定要季通海死,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已。 既然原本的目的里,就没有更大的阴谋,让季通海死了,去遂了丁默邨的意思,还不如让这人活着,因为这人会很清楚,他之所以还能活着,到底是因为谁。 如此这般,七十六号里才真正有了一个既不是丁默邨也不是李世群的手下人。 同样,说丁默邨想要“弃车保帅”,这事就有点牵强了,可影佐却必须要说,因为这样才能让苏菲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总归不至于真的有那么一天的时候,给丁默邨挡子弹…… 看着苏菲震惊的神色,周敏兰离开时至少是满意的,因为她特地如此逐步分析,就是想当面还苏菲一个人情,毕竟自己刚刚有求于她,而周敏兰自己可不太喜欢欠别人的。 可她不知道的事,苏菲之所以震惊到忘了控制表情,是因为她并没有提过自己还单独在咖啡馆里收到了古月的字条,“恭喜,你现在安全了。” 第242章 大难不死的陈淼篇 被留在日军本部喝茶的陈淼篇以及皇协军保安团众将官,一连多少天都如同被遗忘一般,根本无人问津。 这些人之间的谩骂一开始还不绝于耳,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被一营营长连累了。 可时间一长,他们也疲乏了,整日躺在大牢里一动不动。 突然又有人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过心中的忐忑大同小异。 “就是这人,皇协军保安团一营营长,当时就是他亲手和我交易,把那门炮送进七十六号总部的军械库里也是他亲自带人办的。” 季通海一眼就认出了那一营营长,而且这番言论,让后者始料未及,更是辩无可辩。 再加上其他保安团的人落井下石不遗余力。 很快,这个一营营长便如实招供了,当然,他没忘记最后一搏,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那位前团长。 只可惜,那人死无对证,影佐需要的杀一儆百也只能落在一营营长身上了。 公开宣布了判决并且行刑之后,陈淼篇等人被直接放了,这点也让他们有些意外,毕竟之前的确惹了影佐不高兴,虽然关了几天,却也没有真正受到太严厉的处罚。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影佐早就派人利用这些人都不在的时间,对皇协军保安团所有人进行了一次整顿,同时也做了摸排。 很显然,杀一儆百这事,真的只杀一营营长一个,影佐觉得不够。 不过,令影佐十分意外的是,几乎所有保安团的将官都被各自的士兵举报了,偏偏陈淼篇似乎一直置身事外。 尤其是事关倒卖军备物资,或多或少都有人牵连其中,唯独陈淼篇“洁身自好”。 影佐很好奇,这个废物怎么就能如此不为所动呢? 特地找来去问询那些士兵的庞翻译,影佐才大致了解到真相。 说白了,陈淼篇不是不贪财,而是看不上那些蝇头小利。 他不仅有一个亲日高等学府校长的弟弟,而且他自己手里还攥着“万象乾坤”百分之一的股份,这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陈淼篇也算躺着都能吃到饱,又何必去铤而走险? 这一点就让影佐有些失望了,因为陈淼篇明明是个废物却没法借由这次的机会一举将他拿下。 当然,拿掉一个皇协军保安团的副团长而已,影佐完全可以一言而决,可他还是在乎影响的。 不得已,影佐只能从其他几个营长里又挑了两个最恶劣的进行处罚,虽然并没有和一营营长一样枪毙,却也能做到以儆效尤。 毕竟,直接枪毙是给其他人看的,而活罪难逃的,自己本身就该清楚逃过死罪已是侥幸,更能让其他心存侥幸的人不越雷池。 而逃出生天的陈淼篇,却十分庆幸,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为人处世得到了影佐的认可。 不然这一次肯定插翅难飞。 为此,他特地召集了所有营长连长,来了一次总结会议。 “弟兄们,以往你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买卖,我是不会过问的,毕竟前团长自己都没少做,而咱们穿这身皮又是为什么呢,对吧? 可是啊,经此一事,咱们应该学会收敛点了,毕竟,影佐阁下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咱们。 这一次,可以说是前团长留下的意外让我们受到了牵连,可谁能保证这样的意外不会再次上演? 当然,我也知道,我说这些话,你们肯定不服气,因为你们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真的不是有钱不想赚,而是我本身并没那么缺钱也就不需要去铤而走险了。” 陈淼篇这般“坦白”倒是让其他人面面相觑,不过这样的事实他们也必须接受,因为事实总归是事实,而且陈淼篇说的的确有道理,这时候谁要是再不收敛,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一营营长可还没过奈何桥呢! “但是啊,作为团长,我也有责任和义务让弟兄们拿到应得的不是么? 虽然这些私下的生意会引起影佐阁下的不满,可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和警局一起配合抄了董家不少烟馆么? 那一次,咱们可是替古大少爷出头,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的慷慨咱们都心知肚明。 可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为那门炮的事,的确是古大少爷奉影佐阁下的命查出来的。 虽然是一营营长活该,可毕竟咱们无端受到了牵连不是么? 想来,以古大少爷的慷慨和睿智,他也应该知道这些实际情况的。 所以我打算趁着他的感谢还没有送到我们手里之前,再找他好好聊聊,让他更清楚一点咱们的实际情况,弟兄们以为呢?”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能多捞一点是一点,可对象是古月,至少他们自己并不太想得罪这人,毕竟得罪不起。 可陈淼篇亲自提出,也自然是他自己去交涉,这要说得罪,肯定也是他自己了。 对其他人而言,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们知道陈淼篇这是在收买人心,也算是给所有人表示感谢。 若不是这些人之间有了默契,这一次被枪毙的,还真未必是一营营长,又或者,未必只有他一个。 “不过啊,有件事还得大伙一起出出力。 咱们被关押的这些天,街面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最离谱的就是那警局的叶振鸿和沈冰相继失踪了。 众所周知,古大少爷那人最为在乎身边亲朋好友,而这两人一个是他哥哥一个是他叔叔,他自然不可能不在乎。 尤其是我听说这一次,古家大夫人亲自出面奖励了那些提供些许线索的人。 那么,咱们是不是能在这事上出一把力? 毕竟咱们日常巡逻也好,管理城防哨卡等要道也好,总归是分内对吧? 当然,咱也没把握就真的能替古大少爷把人给找到,毕竟这么多天了,真那么容易早就该有消息,毕竟除了咱们,他能想到的各方势力遍布上海城大街小巷对吧? 所以,我拜托大家的,只是做出一种样子,这样我去找古大少爷谈事情,也能更有说服力,不是么?”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陈淼篇的信心原来是在这块。 说到底,皇协军保安团在上海城里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横着走的,只要不太过火真的惹到日本人或者其他大势力。 而负责巡逻和站哨这些事本就是分内工作,对于搜寻古月要找的人而言,这只是多了一个说法罢了,并不会增加更多负担。 可这种表面上额说法,也能表达一种态度,就看古月够不够慷慨了。 而陈淼篇如此信誓旦旦,多半还有其他的想法,不过结果能是好的,对于这些将官而言,都大差不差了,他们没必要深究细节。 只是他们很清楚,陈淼篇这也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以小见大,这次跟着陈淼篇有肉吃,下一次呢? 久而久之,陈淼篇如果都能满足所有人的胃口,自然也该给他应有的尊重了。 这一次,所有人的表态让陈淼篇很满意,而他也算能“大展拳脚”了。 其实,他的底气并不是和古月之间有多熟络,而是他的弟弟是古月的校长。 陈淼篇很清楚,如果没有自己弟弟的指点和关系,这次很可能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但是眼下他既然已经成功逃离了最悲惨的结局,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赶紧去谢过自己弟弟了。 而在学校里,他自然能够看到古月的。 更何况,也能提前问一下自己弟弟的意思,让他适当帮帮忙说说好话。 毕竟这一次机会难得,陈淼篇到底能不能在皇协军保安团里树立真正的威望,就看会不会错失良机了。 而他,也想到一个让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点子,那就是皇协军保安团大营的重建工作。 军械库爆炸,没的可不仅仅是军火,还有各种仓库和受到波及的大楼。 堂堂皇协军保安团,能够在一个废墟里驻扎么?说出去都丢人。 所以这边百废待兴,总归还是要请专业人士来处理的。 当然,该出的钱由谁出呢?陈淼篇自掏腰包?怎么可能。 拨款这事,自然还是日本人说了算了。 所以这次还可以顺道和古月谈生意,毕竟直接全权委托古月,别说重建房屋了,就是补充一些军火,都未必办不到的。 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带着这份自信,陈淼篇出现在了亲日高等学府大门口。 门卫一看这身黄皮自然不敢怠慢,迎出门之后才发现竟然是校长的哥哥。 “陈团长?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是找我们校长的么?” 很受用这份尊敬,陈淼篇也难得有机会装一下大尾巴狼。 “嗯,我弟弟在吗?” “在的在的,让小老儿联系一下找人来引您进去还是您直接去校长室?” 陈淼篇清楚自己的分寸在哪,虽然他是哥哥,可这个弟弟的本事比他大多了,自然没必要特地跑到弟弟的地盘装蒜。 “没事,我直接上去吧,你帮我给他说一声马上到就行了。” “得嘞,您请!” 走路带风,陈淼篇感觉自己一定比平日挺拔。 而他穿的这显眼,在校园里自然引起了不少侧目。 若非现在还在上课时间,多半会被围观了。 “哦,知道了。” 接到门房电话,陈焱章有些意外,因为他很清楚陈淼篇一直被影佐关在日军本部的地牢里,这是刚刚放出来了? 可他并不知道陈淼篇就算被放出来了,突然来学校又是为何。 只能猜想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特地让陈沁心在办公楼门口迎了一下,总归算是晚辈。 “二伯,您这边请。” 并没有太在意,虽然陈沁心知道陈淼篇的那些事,可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如何。 很快就看到陈淼篇的出现,陈沁心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有好一些。 “丫头你是越发水灵了! 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得不羡慕自己弟弟啊,有权有势还能每天看到一个这般出众的女儿! 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缺咯!” 看到陈沁心专门迎接自己,陈淼篇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番言论里没少带上真情实感,他是真的羡慕自己弟弟。 “二伯过誉了,侄女刚知道您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欸~,这就见外了,一家人哪来的两家话?我也是不请自来,不怕你笑话,我刚从牢里出来,都还没回家换身衣服呢,哈哈!” 这个倒是不需要特地提及,因为已经臭了,陈沁心很远便闻到了味,只是出于礼貌不说罢了。 “对了,丫头,我听说最近你和古大少爷走的很近?我一会还得找他帮忙,你可得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啊!” 这人真是蹬鼻子上脸,陈沁心心中很想发作,可惜她清楚自己义父的教诲,尤其是不能影响了义父的计划。 “师生而已,没什么特别,不过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您试试,就看您到底想要做什么了,不过古同学很有自己的主见,想要左右他的想法,可能父亲比我更能胜任。” “也是,我也得让好弟弟帮我出出主意。” 一路上陈淼篇都自来熟,和见过的每一名老师打招呼,只是这里面并没有陈敬文的身影。 当然,他是不会特地在意的。 而那些老师们除了尴尬也没别的了。 “弟弟啊!想死我了!” 一边喊着一边想要给自己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惜,陈焱章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这让他略微尴尬,却也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你被关进去也有几天了,今天是刚放出来?” 示意陈沁心去做自己的事之后,陈焱章耐着性子准备和陈淼篇虚与委蛇。 “可不是嘛,刚放出来我就来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指点,我现在肯定早就身首异处! 你是不知道,影佐当着我们所有皇协军保安团将官的面把那个一营营长枪毙了,这就是杀鸡儆猴对吧? 不过也算化险为夷,我感觉必有后福,第一时间来感谢你的帮助,也想你再帮我谈一点事。” 陈淼篇的故作高深让陈焱章很想鄙夷,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帮你谈事?和谁谈?目的又是什么?” “自然是你的学生古大少爷了,我思来想去,能请动你帮我撑场面,他也能更重视一点我的说法,不是么?” 第243章 令人哭笑不得的合作 原本陈焱章还在考虑如何才更可能让影佐放了陈淼篇,不然就算便宜这家伙了,还没榨干剩余价值便让他死了反倒得了一个痛快。 不曾想,这些天风云变幻,影佐突然就把陈淼篇给放了,而且是因为七十六号的后勤处处长季通海消失了几天后又直接出现在了日军本部。 这方面的情况陈焱章了解的不多,不过他能猜到影佐特地放了陈淼篇一定有更多的考量。 只是很奇怪影佐杀一儆百的说辞竟然完全围绕那一门失踪的“小钢炮”,明明皇协军保安团犯下那么大的过失,不仅让影佐的计划出现重大漏洞,而且直接把皇协军大营给报废了,这难道不应该让陈淼篇以死谢罪么? 略微思考,陈焱章只能认为影佐之后的拼图里,还留着陈淼篇的位置。 或许是这次关押皇协军保安团一众将官之后才发现了一些额外的端倪? 这些事,陈焱章就不可能知晓了,一味猜测也无济于事,索性暂且搁置。 不过眼下,陈淼篇刚从大牢里出来,便直接跑到了自己面前,而且真实目的是找古月谈事情,这让陈焱章始料不及,听了一些陈淼篇的构想之后,他忽然觉得,这家伙还真有一点自己的小算盘,而且打得不错。 在陈淼篇的描述里,他准备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皇协军保安团犯了两个重大的错误,险些丧命。 一个是贸然全团出动,反倒受制于人,更是丢了大营。 另一个就是前团长留下的祸端。 在第一个错误里,陈淼篇深知自己其实根本无力回天,就算下一次还被人算计,他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扭转乾坤,或许应该说一句他很有自知之明。 可第二个错误,就是他可以亡羊补牢的了。 说到底,皇协军保安团的人,哪有什么忠义之士?穿上这身皮为的就是狐假虎威,欺压良善罢了。 这里捞一点,那里捞一点,总归也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小日子更滋润一些。 而倒卖军备物资这事,都怪前团长倒行逆施,开了一个坏头。 所以现在这方面,被影佐勒令禁止了,而且一定会被人盯得死死的,若是再有人铤而走险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是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可是,如此一来,皇协军保安团上下,就会失去一些很不错的油水,自然越发人人怨声载道。 为此,陈淼篇想到的是给大伙增加一些利益,虽然未必可以长期却至少能够弥补不少。 首先自然是找古月多要点钱。 不过这方面也不是白要,陈淼篇想的是把重建皇协军大营的工程直接全权委托给古月去办。 这方面,古月自己手底下可是有各行各业,就算未必有建筑公司,也少不了一堆原料商。 而真的想要找到建筑方面的人来处理,以古月的号召力,又有什么困难的? 所以,陈淼篇认为古月相当于从原料开始就能整体全面接手,到时候想从中赚多少,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么? 当然,这钱得找日本人或者上海市政府要,皇协军自己可没这个本事自给自足。 这就让古月还是需要拿捏一下分寸,不可能真的狮子大开口。 可即使是这样,该赚多少他还是能心里有数的。 如此这般,陈淼篇也能从中多捞到一些好处了。 而他费劲巴拉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想用这笔钱去更好地补足一下因为不再倒卖军用物资而缺少的“福利”,自然只多不少。 这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去收买人心了,届时,皇协军保安团上下,不就真正是他陈淼篇说了算么? “团长”前面的任何字,肯定都可以去掉了。 听了这些侃侃而谈之后,陈焱章越发意外,这个废物竟然还真的想到了一些对他自己而言很不错的办法,如果能做的好,至少会有一个不错的前景。 心中闪电般盘算着,陈焱章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促成这事,然后从中也得到一些好处? 当然,他要的好处可不仅仅限于物质。 如果重建皇协军保安团的规划是出自军统之手,这事单单是听着,就很有趣不是吗? 所以他提出校方也想分一杯羹,不仅帮忙替陈淼篇说好话,而且可以直接参与到重建的事宜中,至少设计图纸什么的,相关专业的教授应该手到擒来。 陈淼篇闻言大喜过望,他其实很担心自己弟弟为了面子而拒绝帮自己,毕竟这是想办法搞钱,一个大学校长这么热衷,万一传出去就有点不好听了。 更何况,一起搞钱的还是这学校的学生。 眼下,陈焱章不仅没有拒绝,反倒表现出了想要参与的意图,这就说明陈焱章自己都认为这事十拿九稳。 在陈淼篇看来,他弟弟可是在最聪明的那些人里都算佼佼者,既然他都有意向了,这事肯定靠谱! 至于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又有何妨?这事本就不是冲着钱多钱少而来,关键是自己做成了这事就能收买人心。 于是,陈焱章又让陈沁心去把古月叫到校长室。 “陈老师,校长找我干嘛来着?” “我没在父亲身旁,不过陈淼篇来了。” 很意外自己被陈焱章突然“召见”所为何事,可陈沁心直言陈淼篇的出现,让古月越发好奇了。 虽然这人已经被影佐放出并不让古月诧异,毕竟整件事都是他设计好的,可刚刚被放出来的陈淼篇不是应该跑回家斋戒沐浴么?竟然第一时间选择来找陈焱章? 又或者,其实是找自己? 这事就很有趣了,总不至于是“兴师问罪”吧? 把古月带到校长室之后,陈沁心便直接告辞,毕竟她义父之前就没让她旁听。 而陈淼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古月好好感恩戴德,简直就把古月当成了再生父母。 这事让古月不由坏笑,因为这人可是陈焱章的亲哥哥,而陈焱章就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 当然,陈焱章可懒得在乎古月心里想的是占自己的便宜,毕竟陈淼篇在他自己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哥哥。 一番寒暄之后,陈淼篇又把自己的设想好好对古月说了一遍。 虽然首要目的是让古月多给他一些好处,却可以相当于是让古月付了点介绍费而已。 而当古月听懂了陈淼篇到底想干嘛之后,他更加忍不住想笑了,因为他很清楚陈焱章干嘛要参与其中。 一个军统上海站站长主动要求给皇协军驻上海保安团重修大营,这事传出去可真是太有趣了。 “行啊,这事没问题,毕竟是陈团长您的事嘛,而且校长都开口了,我这个当学生的还能不识抬举? 只要您弄来批文,我保证立刻动工。 至于上次还没来得及兑现的辛苦费,自然会让陈团长满意的,这点还请相信我古月不是懵懂少年了。” 古月的表态让陈淼篇简直乐开了花,他在心里无比佩服自己这次实在是太聪明了,怎么就能想到这么绝妙的办法呢? 这次劫后余生因祸得福,自然会一路披荆斩棘更上一层楼,单是想一想,心里都美滋滋的。 “事不宜迟,那我就先告辞了,早点去把该跑的地方该办的事都弄了,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对了,周市长那也可以借用我弟弟和古大少爷你的名号,想来应该也能无往不利!” 留下放肆大笑,陈淼篇满意而归。 目送这人离开时的背影,古月一脸哭笑不得,回过头时才发现陈焱章也和自己一般无二。 “您这个……曾经的亲戚,还真是傻得可爱啊!” 小心措辞,古月也知道陈焱章心里一定对此人恨之入骨。 “傻人有傻福,所以咱们才不能让他太早离开历史的舞台,日后没准还能绽放出他生命里最璀璨的花朵!” 陈焱章这话说的让古月都不寒而栗,心想还真是不能太得罪这个军统头子了,不然鬼知道他会想出多恶心的招式。 “不说他了,您昨天去我家是为了找齐书记?” “没错,这次的事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想要办的越多,时间越是紧迫,而且我担心影佐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钻进去,毕竟上次让他颜面尽失。 所以齐书记的意思是要不这次行动听他的,由他来安排一切,也能让影佐措手不及。” 国共双方在上海的潜伏组织头目跑到自己家里暗中密谋,这事让古月哭笑不得,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自己母亲一定能察觉到不少端倪,虽然没有特意提及,却肯定记在了心里。 各种担心是少不了了。 “那您的意思呢?” “我还没想好,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古月清楚陈焱章断然不会是一口答应的人,可这事的确更合理,而他也知道,陈焱章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事情成败,还有各种台前幕后的牵扯。 “有一说一,您做事一向喜欢掌控一切,这点毋庸置疑,所以这一次真要听齐书记的,您自己肯定心里有疙瘩。 不过,您既然能特地跑我家去,就说明您也是认可齐书记的实力,所以肯定也有所判断,想来您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合理。 只是啊,无关成败,您还得考虑事后的说辞。 可是,在我看来,齐书记才没有您那么多牵绊,只要为国为民,他们那些人真的不会太在意国共合作是不是你们摆在前面的。” 古月的说法自然客观,陈焱章心里又何尝不清楚? 只是他希望听一听古月的意思,因为这样才能判断一下在古月心里,到底离哪边更近一点。 纵然,共党地下党的书记都待在他家里,而且之前还有陆杰那些人的不愉快。 可陈焱章清楚古月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认为古月会更客观分析利弊,至少,在上海这地界里,他那一大家子可是跑不掉的。 既然如此,古月若是一味倒向共党那边,万一小鬼子都被消灭了呢? 上海届时会是谁说了算呢? 至少眼下,古月的说法还是很客观的,这点让陈焱章并无微词。 “那你帮我回复他一下,只要最后还是把我们摆在前面,一切都好说。 毕竟,我的压力也大啊……” 陈焱章也算在打苦情牌了,不过这也是事实。 古月表示愿意传递消息,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适当参与一下,便准备离开了。 “别急着走嘛。 昨天难得去你家转转,结果你反倒半天没回去,还在精武门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后续如何,你可还没透露一二啊。” 其实古月之所以没有直接对陈焱章言明昨晚的事情,心中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根据之前的交易,军统的人帮忙救出了沈队长家的小宝,古月便奉上了一批人前赴后继才保管下来的关键证据。 而昨晚的确又有新的收获,可既然陈焱章都表态愿意找共党地下党合作,两种证据最好还是不应该都放在陈焱章手里才是,不然合作的天平恐怕很难稳定。 所以他昨晚便直接把照片给了齐小飞,并且让他对齐书记说清楚了一切。 “之前陈老师提到想查黑龙会或许可以从精武门入手,我和双全亲如兄弟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昨天跑过去用找我表哥为借口想从他们掌门那得到点东西,不曾想他们竟然打算推脱。 为此还特地提出了‘以武会友’,我猜想越是这样他们越可能真的了解点隐秘,便接下了挑战。 小飞和他们的掌门首徒打了个平手,我自己也留下了一招半式才让那掌门无法推辞。 密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敢一口答应是因为忌惮我的身份,而且,当年他们的陈大侠的确留下了一些黑龙会的罪证,是现场的照片,我看过,真的是黑龙会把那些商户灭口。 同时,也留下一名遗孤,在精武门养大。 不曾想精武门竟然有黑龙会的细作,直接招来了大批日本武士,差点就被人给堵了,好在救援的人来的快,而且双全那功夫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影佐出面调停,恐怕他也想探究一二,便帮他把精武门的内奸抓走了。 回府之前我便把照片放在了小飞身上,因为放在我自己身上更不安全,万一有个闪失就对不起先烈了。 之后我又在家里看到了您,想来,您是要和齐书记再次商量合作,便让小飞直接把东西交到了齐书记手里,并且告知了一切。” 第244章 古月的残忍,陈沁心的担忧 古月的说法里听着合情合理像是那么回事,可陈焱章很清楚这里面有着顺序上的区别。 如果说古月一开始便把证据交给了齐小飞,这是为了更安全?说不通的。 即便如此,等他回府之后,看到了自己才断定国共又有合作所以才把东西又交给了齐向阳。 这也不能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有把东西交给齐向阳的打算。 很显然,如果自己昨天没去古府,甚至都未必知道古月去过精武门这件事。 他还需要对自己解释么? 陈焱章心知肚明,古月这又是避重就轻。 不过他也没必要特地揭穿,因为整件事的方针并没有变化,总归都要合作了,谁把关键证据拿在手里都行,只要不是丢了。 可这也反应了古月的小心思,那就是他更倾向于不偏不倚,搞中庸平衡之道。 这样做也好理解,两边不得罪两边不吃亏,毕竟未来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 当然,也可能是更多的考虑,那就是古月更愿意促成双方的合作,他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在了居中调停的方面,因为他没有旗帜鲜明的立场,的确很适合这个角色。 可惜,陈焱章并不希望古月一直如此,因为他很清楚单纯从思想觉悟方面而言,共党那些人可比国军上下高多了。 而这种觉悟更容易表现为舍生忘死,尤其是在这个乱世里,他们是真的可以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 对于清楚这一切的外人,比如古月这样中立的抗日势力而言,国共两党的人,谁更像真英雄大豪杰呢? 久而久之潜移默化,古月可未必不会真的倒向了共党那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陈焱章很清楚,小鬼子总有被消灭的那一天,而那时,以重庆那些人的尿性,会和延安的人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上海作为经济重镇,断然不可能落入共党之手,而古家这偌大家业,又在上海黑白两道盘根错节,是那么容易说动就动的么? 可若是古月明着跟了共党呢?把他给抓了? 陈焱章自己都觉得好笑。 所以这事一定要极力避免。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很冒险却多半很有用的办法。 既然在古月眼里,他见过的共党都是真英雄,而国民党在上海的人不是叛徒就是勾心斗角的小人,这可没法让天平两端稳定啊。 所以,他想给古月引荐一名让古月都不得不佩服的“英雄”。 只是这人身份特殊,比自己这位子更敏感,所以陈焱章始终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可现在情况又有变化,因为李世群突然回来了,而古月竟然主动和李世群干上了。 “行,这方面让齐书记决策吧,这次听他的。 对了,放学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古月并没想过陈焱章这么好说话,他还准备了更多扯闲篇的说辞,可这话风转的太快让他有些没跟上。 “倒是没什么安排,您有事要我帮忙?” “嗯,有个人想让你见见,我们在谋划一件比较重大的事情,或许真的有你能帮到忙的地方。” 陈焱章这煞有介事的让古月更加狐疑。 “你们的人?让我随随便便见面真的方便么?更何况,是你们的大事? 当然,如果真的是我力所能及,能帮忙我不会含糊,就是您这突然提到让我有些没准备啊。” “见个人而已,反正你也认识,没什么不方便的,再说了,你都把自己的底牌全部对我们公开了,我们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些诚意么?” 古月很意外,不过也知道陈焱章是说的下水道里密室的事情。 可即使是这样,陈焱章也不是这么好说话才是,而且又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这感觉可真不太好。 “我应该表示惊讶么?我怎么感觉之前都是自己眼瞎了啊?!这段时间周边的人一个个都突然有了真实身份,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校长,还有我家伯伯我家外公!我还真担心哪天突然我哪个老妈也说一句她们是国共两党的人!” 古月的这点发泄也算合情合理,毕竟陈焱章都觉得有些事情实在是太戏剧性,却也恰恰说明,有些人之间的确是会相互吸引的,而抗战就是吸引这些人最重要的一点。 “以你那几位母亲的实力,要是真的想加入我们,我这位子直接双手奉上!” “没诚意!您这说的我都不信!” 和陈焱章打了句哈哈,古月便答应了放学后的行程,虽然他也好奇到底是见谁这么神秘,却并没有过多打听,因为有些事情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在古月离开时,陈沁心特地凑了上来,把古月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显然心里有事。 “虽然不知道陈淼篇找你干嘛,不过最好这事不要对敬文哥提起。” “行,虽然我认为敬文老师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不过您都这么说了我就照办呗。” 虽然从不觉得古月会有多么好说话,不过陈沁心也知道古月这人对于人情世故比自己都分得清。 “还有个事,苏菲是不是怀疑我了?”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您一句了,穿高跟鞋都可以走路没声音啊!您这太夸张了吧?!” 果然是这样,陈沁心不由有些脸红,“我……我之前的确没怎么穿过,更不清楚穿这鞋走路发出声音更合理。 其实我,我练了好久才办到的,因为平时养成了习惯,走路有声音让我会很不安……” 对此,古月不好置评,实在有点超出他的想象范围。 “上次苏菲来学校,她就问了我一句,我当时也没在意,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你走路真的从未有过声音,便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那时我都有点措手不及,只能找了个借口说你可能会跳芭蕾。” “额……这个我还真不会,平时没有太多兴趣去接触艺术方面的事情。 不过昨天你三娘一见面就提醒我了,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恐怕影响不小,那我是不是应该真的去练一练芭蕾舞?” 不由觉得能看到陈沁心跳芭蕾的样子也不错,古月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在了义正言辞之中,“或许还真是,没准那家伙还会找你茬的,她已经问我是不是认识军统那两名狙击手了,因为那两人差点把她炸死。 巧了,就在不久前,我还真的两个都认识了。” 其实陈沁心一直很好奇,她感觉古月和苏菲之间的关系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暗地里古月是抗日的,却又没有拒绝让苏菲知道他自己不少的秘密,这是为何呢?就不怕被苏菲拿住把柄? 可她似乎也觉得自己不用太过担心,因为古月一向很有分寸,而且她清楚古月没少利用苏菲的身份。 只是总觉得这就是“与虎谋皮”吧? 尤其是自己和苏菲之间有了客观意义上的不死不休。 难道古月还准备居中调停不成? 陈沁心可不愿意真的将自己暴露在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面前,这是对自己工作和身份安全的极大不负责任,尤其是容易牵连到自己义父,所以关键时刻她多半会选择直接将苏菲杀了。 只是,古月的话里,似乎也有着别的意思。 很显然,就是在说万馨怡。 “其实,知道你的事之后,我就觉得没必要隐瞒你才是,可义父突然给了这么个命令,我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打算,但是我没必要特地抗命,更何况义父总有自己的理由。” 陈沁心这么坦诚没让古月意外,而这件事的确是陈焱章的命令也更加合情合理。 至于为什么,古月很清楚,让陈沁心自己去想,就是想破了这个小脑袋瓜也肯定想不通的。 “没事,各有各的职责所在,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就是很意外,而且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因为我身边都不是简单的人。” 明明古月如此“大度”,也在微笑,可陈沁心就是觉得有些自责,虽然说不上道理。 不过她并不想纠缠于此,更关心的还是关于苏菲,“你对苏菲到底是怎么想的?感觉你在玩火,就不怕引火上身么?” “其实吧,我最开始抗日,就是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能耐,就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但是我始终有些束手束脚,因为我身后有那么一大家子要守护。 可事实上呢? 越是这样,越没有真正发挥自己原本应有的实力,而家人呢? 我那两个妹妹不是依旧差点出事了么? 说到底,抗日大业并不是我那种半吊子的心态可以成事的。 最近和你们国共两方的人接触越来越多了,我也学到了不少,尤其时不时我身边的人突然就蹦出来自报家门。 这让我很无语,也更加明白自己是有多么自以为是了。 说到底,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判断,未必需要我如同老母鸡一般挡在他们身前。 而且,越快让小鬼子赶紧滚蛋,他们是不是也能越快安稳下来? 既如此,我干嘛不放开手脚去大干一场呢? 而苏菲这人,其实还蛮可怜的,因为她有着自己的纠结。 说到这里,你们军统有个传统,在培训班里,对于女学员而言,有一个‘最后一课’,你听过么?” 古月如此坦诚,让陈沁心也多了些感同身受,毕竟这些的确有道理,可这个“最后一课”她是真的从未听说过,毕竟她又没参加过军统培训班。 “军统培训班我倒是知道,可我是跟着义父学习训练的,这个‘最后一课’到底是什么呢?据我所知苏菲以前也不是军统的吧?” “嗯,她的确不是,她的老师是丁默邨,从中统叛离的。 不过丁默邨这人……他似乎很羡慕军统那些教授‘最后一课’的教官,所以他的学生都被他亲自教育了。 至于这一课到底是什么,你或许可以问问雅丽,她没准也体验过,毕竟她应该是科班毕业。 只是你问的时候最好讲究一些方式方法,因为这事有点难以启齿。 至于苏菲,她心里始终矛盾,而且被丁默邨当作一颗听话的棋子予取予求。 我算是看中了这一点,尝试让她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而且的确没少让她知道一些我的所作所为。 比如‘四行仓库’那我负责掩埋了一些先烈。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分寸,太过露骨的事情,还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至于我到底为何如此,主要是想要让她觉得能拿捏我的软肋,这样就能适当放松一些警惕,才有可乘之机。 毕竟,她那个位子很有作用的,只要利用得当,能发挥不小功效。 当然,这也的确是一个玩火的过程,只是我现在越来越有点‘大无畏’的意志品质了,或许是从你们身上学的吧。 我肯定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在苏菲身上我也下了不少本钱,就等着找机会收回成本的。 只是说,万一能够让她迷途知返,对于抗战大业而言,也有利无害。 不过,你们临阵对敌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犹豫,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她肯定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就像你刚刚说的,已经不死不休了。 所以,对于你自己而言,别对她留手也别多想,这个才是最现实的。” 陈沁心能感受到古月的这份决绝,毕竟立场不同,但是也能体会到古月还是有些不忍,或许接触多了人和人之间难免有些感情吧?这么看来,古月是在逼自己“残忍”。 所以她很感谢古月特地强调了让自己不要留手,因为关键时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狙击镜里的世界可容不下任何个人因素,自然也包括怜悯。 “我会的。” 对陈沁心报以微笑,古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随即便告辞了。 看着古月离开时的背影,陈沁心似乎能感受到这人给自己的负担似乎太重了。 就像他自己刚刚所言,之前或许太过于瞻前顾后,现在又何尝不是太过于大刀阔斧? 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陈沁心不由有些担心。 但是她知道自己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所以还是准备向自己义父汇报一二,让义父去考虑多关注一下古月的动向应该更合理。 第245章 赴宴 不知道陈焱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古月也没有多想其他,在学校里继续着自己的品学兼优。 今天的万馨怡又恢复了以往的姿态,莫名让一众男生自顾自唉声叹气,可惜,越是这样她越不可能再像昨天那样装扮了。 只是这两天古月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万馨怡有些焦虑,所以她借口还衣服准备让古月把两个妹妹叫出来找地方坐一下。 这个决定让李晓燕心花怒放,似乎她认为自家小姐终于开窍了? 可惜,古月一口答应了,却又告知自己晚上有约,没法一同,就让几个女生自己开心就好。 李晓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古月略微诧异,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只是一旁的齐小飞那憋笑憋到脸红脖粗实在欠揍,也成功把李晓燕最后一丝耐心给磨灭了,扭头而去。 古月的横眉冷对让齐小飞立刻收敛,不过他觉得自家少爷这次似乎是真的想太少了,怎么就没有像以往那样凡事都颠来倒反复推敲呢?明明自己都能够断定这次邀约更有内情啊! 但是古月不提,他也不好明言,想来,多半是惦记着晚上的事情了。 刚刚陈老师来叫的时候因为还在上课,他难得没有跟上,毕竟那可是教导主任,也不能因为自己一意孤行让陈老师难做。 得知陈焱章有人要介绍给古月认识之后,齐小飞很担心会不会又是个大美女?因为最近自家少爷和陈老师之间越来越清清楚楚了,尤其是昨天大夫人那一句“老师也是长辈”,恐怕陈焱章准备另辟蹊径? 不过齐小飞有些纳闷,如果陈焱章想要再找个美女试图绑住少爷,干嘛不直接找万馨怡呢?这个成功率难道不会大很多么? 难道陈焱章没想到这一招?要不要找机会提醒提醒他? 难得见到齐小飞自己在那左思右想,古月虽然好奇却也懒得打断他,只是心中料定这家伙想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其实齐小飞很想古月特地问自己一句,他也好故弄玄虚,可惜,姿势都摆好了,偏偏被自家少爷给无视了,齐小飞心里很苦。 下午的时光里,古月抽空给女高打了个电话以外,并没有其他波澜。 放学后他给家里去了电话说明情况并且叫来司机开走自己的车,便和齐小飞一起上了陈焱章的车, 特地下车开门的,还是那名‘司机’,古月特地多看了两眼,便有了发现。 车里,古月和陈焱章把陈沁心挤在中间,这个座次似乎有点问题,可陈焱章主动第一个进车,也没人会阻拦。 后座并不宽敞,古月只能尽可能靠着车门,避免和左边的丽人挨太近了。 可陈焱章不知故意还是有心,他占去了接近一半的位子,而且直接选择闭目养神,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这让陈沁心很别扭,因为她再纤细也不可能只需要这么一丁点位子啊! 余光瞥见陈沁心的尴尬和无奈,古月只好找点话题。 “这位‘司机’朋友,去过我家不止一次了吧?” 突然被古月点名,“司机”有些诧异,却依旧镇定自如,他可是专业的,而且正在开车。 “古大少爷是不是看错了?昨天送老爷小姐去贵府才是第一次吧?” “当然不是,因为你之前还把雅丽和黄有为送到我家,恐怕你们是正在踩点那幢别墅,却被埋伏在小树林的特务发现了,不得已借口去我家看房。 可惜啊,虽然你自己不曾离开车辆太远,却被我三娘留意到了,而她,看人可从来不会单单只看面容的,因为她更喜欢关注身形步法,而你,很显然功夫不俗,只是雅丽和黄有为两人就没你那么高的武艺了,尤其是黄有为,所以她当时就觉得你们三人的组合有些突兀。 而昨天,你又去了,这就让她不得不更加多想。 所以,我三娘现在基本已经把雅丽和黄有为归到了校长和陈老师一起了。 至于你们一起干嘛的呢?她昨天特地试探了陈老师便一目了然了。 用她的话说,想要穿高跟鞋走路不出声音,就是她自己都会很困难的,而且绝对没有哪个一般女性能养成这样的习惯。” 古月这侃侃而谈让“司机”冷汗直冒,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走进古家房子的大门,就在院子里开了几次车门罢了,怎么就被人留心了呢? 这古家的三夫人也太恐怖了吧? “怪不得她昨天特地提醒我了,又给我找了借口,原来一切都在她的观察之下?” 陈沁心恍然大悟,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段玉环会突然想要帮自己,明明刚见面都没有多久,原来自己这些人自以为隐藏的不错,实际上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就连汗颜的份都没有了,只能心惊胆寒。 “果然你家都是些怪物么?要不替我传个话,一起打鬼子多好。” 陈焱章也不再装聋作哑了,却又是这句“玩笑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嫁给我父亲之后,三娘多年都不曾和人真正动手了,想来她也是把自己憋坏了,所以见猎心喜。 不过雅丽和黄有为也是真的心大,怎么就敢招呼不打直接闯入我家呢?那可是有一个名副其实的日本特务在那啊,这点你们最好去好好敲打他们一下,可不能太大意了。” 陈沁心听后若有所思,又立刻表态,“嗯,我会转告他们的,让他们日后多注意点,好在是被你家人发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让你的几位母亲更加担心你了吧?” “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副站长如此温柔地关心人,平时可都是冷若冰霜的,心中全是感慨,却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越说越错。 “这也还好,我家成分那么复杂,她们也习惯了,只是我母亲这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住她,所以日后和她交流之时,最好不要试图伪装,不然只会弄巧成拙。 至于二娘,倒是真的表里如一,她是个苦命人,也没那么多主见。 只不过,最好不要把她惹急了,不然那掏枪的速度,肯定比你们教官教的快。” 很明显古月是在开玩笑,因为不知不觉间,陈沁心自己都没注意她已经和古月贴在一起了,似乎思考得很认真,而且特地侧过头来郑重其事地说话。 这让古月太难受了,所以想要借由这些题外话缓解尴尬。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司机”此时已经心惊肉跳了,他觉得自己是有多鲁莽才听信雅丽一言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跑到了古府? 自己暴露事小,直接影响了两位站长,这可是军统的大忌!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现在忏悔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说到你家,还真是特别有趣,”陈焱章似乎和有兴致聊一聊古府,特地也半开玩笑地接过话来,“那几位的确算得上巾帼英雄了吧?更何况她们每天都在和一个日本特务战斗。” “其实吧,也没那么夸张,她们三人也习惯家里有这么一位的存在了。 而那人的任务自然是盯着我父亲,可惜啊,咱们的局长大人日理万机,七天里不在家的日子不会比在家的日子少。 所以那一位平时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她有自己的电台,想发什么就让她发呗,我们也不会太在意,只是习惯了演戏罢了。 不过认识你们之前,我家还真的很太平。 只不过嘛,现在倒是越来越‘风生水起’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而那人,在你们干大事的那天,破天荒地主动拉着我做这做那,想来,一个屋檐下待久了总归也有些感情吧,她也不希望我真的亲手做出什么对不起影佐的事情才是。 当然了,我也断然不可能,不是么?” “司机”现在很想把自己耳朵闭上,可惜,他要开车,没法双手脱离方向盘。 可这些东西,是他应该听的么? 当然,站长没有特地命令,所以他也不必避忌。 只是,作为一名职业特工,他可不希望节外生枝,尤其是古家这么复杂。 更何况,后面坐的那两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所以这算不算站里高层的秘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会亲自下场抗日,是不是有点逆反的心理?越盯着你家你越要搞点事出来?” 陈沁心这懵懂的语言把古月逗乐了,“我又不是个小屁孩了,这事也能如此任性啊? 好吧,要说最开始,还真不好说是不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我爹都把我舅舅亲手枪杀了,成了这一带最大最出名的汉奸,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偏偏日本人还不放心了,特地安排一个特高课的女特务到我家待着,这是不是也算里外不是人? 我就想啊,既然如此,反正都被骂了,都被怀疑了,那索性做点什么呗,正好利用如此名声为遮掩,久而久之,也做了不少事。 当然了,没你们那么轰轰烈烈,只能算得上是无愧于心罢了。” 古月看上去悠然自得,可这话里的沉重让人感同身受,“司机”越来越觉得这位传说中的“古大少爷”背负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了,不由佩服之至。 对于他自己的暴露,也释然了,因为这一家子人如果但凡有一个太过于简单的,也肯定没法有今天这般光景。 “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多,够好了,比很多时候的我们还要更有利于抗战大业,不必妄自菲薄。 但是道阻且长,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才是。” 古月微笑颔首,陈沁心如此语重心长还真不符合她平日的人设,现在已经不是“司机”一个人如此觉得了,一旁的齐小飞也同样目瞪口呆。 陈焱章又开始闭目养神,车里也终于归于平静,因为陈沁心突然发现自己左边又空出了一些位子,赶忙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她和古月之间终于不再是贴得那么紧了。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七宝楼门前。 发现这里就是目的地的时候,古月不禁有些感慨,因为那场枪战的惨烈始终无法忘记。 “陈校长,陈小姐,古大少爷,小飞哥诸位里边请,包房已经安排好了。” 酒楼掌柜亲自迎接,很显然陈焱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有劳了。” 一边客气,陈焱章一边带着众人往里面走去。 定好的包房在最顶层最里间,这可是军统之人密谈的标配? “司机”和齐小飞十分自觉地守在了包房门口,陈沁心也快速地搜索了一遍整间包房的各种角落和摆件,似乎在确认会不会有监听设备。 古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沁心的“工作状态”,不禁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起来。 这份游刃有余却又准确高效始终彰显着专业性。 很快,一切准备停当。 没多久,陈焱章等的贵客终于露面了。 赫然是周佛海,而他身后还有周敏兰。 这两人的出场让古月吓了一个哆嗦,因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他看向陈焱章的时候,后者也同样有些意外的神色。 想来,陈焱章邀约的人应该是周佛海一个人才是。 “哎呀,老陈你们都到了啊?我那时间说不准,让贤侄贤侄女你们久等了。” 周佛海这话听着怪别扭的,古月很好奇这人是不是刻意为之。 不过陈沁心没听出弦外之音,赶忙起身迎客。 “那个……陈伯伯好,伯父说今天有您的邀约,而且古月也在,我就不请自来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明明在对陈焱章讲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不断飘向古月,也是难为这位周大小姐了。 “这说的哪里话,要不是敬文那小子没福气,咱们可都成了一家人了。” 看上去是在拉近关系,可陈焱章很显然是故意的,因为这层关系其实并没有成。 想来,他对于周敏兰的出现或许颇有微词。 却也不能直言。 而周佛海根本不以为意,周敏兰也只是顺着话说了句,“是敏兰没福气才是……古月……好久不见……” “啊……是,周大小姐……” 古月很想说明明刚见过不久对吧?可现在的周敏兰明显状态很不对劲。 “不是……说好了叫我……敏兰的吗?” 怎么就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呢?而且还有点伤心的意味?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这是真的不对劲了。 古月猜想多半和前几天的对话有关,便赶忙改口,“是,敏兰……” 第246章 饭局上的尴尬 似乎从一开始,这顿饭就注定了尴尬,究其原因,仅仅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古月越来越能感受到周敏兰的不请自来完全打乱了陈焱章的计划,而且他对于周佛海这个安排真的颇有微词。 可周佛海呢?酒席上就属他最有兴致,很显然,他根本没有在意陈焱章目的是什么,不过他也清楚,他能出现在这里,本就说明了一切,古月是个聪明人,根本无需那么多直白。 所以他更愿意借此机会给自己找点开心的事。 “贤侄啊,你别怪我多事,这些天我家这丫头,简直就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吧,她习惯了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在家里也不多言语,自然也不会有人特地找上门或者她自己出门去散散心。 可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就不在状态,自怨自艾长吁短叹,时不时还红着眼睛。 虽说是当伯父的,可怎么也是始终把她捧在手心,我能不心疼吗? 可她那当爹当妈的倒是好,一问三不知! 我那个气的,却也没办法。 后来听说前几天她倒是刚刚和敬文见过面,于是我找敬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问题很可能出在你和她之间了。 所以啊,借着今天老陈这顿饭,我就厚着脸把她带来了,就想当面给你们说道说道,是误会就解开,实在不行就说清楚也好过折磨自己对吧?” 周佛海都亲自这般说了,古月还能如何? 其实这表面上的意思,根本没有说明白,但是表面之下的状况一起合起来看,周佛海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了。 古月清楚,陈焱章说的信誓旦旦,自然不可能只是让自己见一见汪伪政府的上海市长而已。 今天周佛海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竟然是军统的人! 这一点就更加离谱了,而且的确像陈焱章所说那样,比他自己的身份更加敏感。 反过来说,这样一位大佬也是潜伏人员,就说明他完全当得起一句英雄了,不然他何必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去殚精竭虑呢? 虽然,周敏兰的出现没让周佛海有机会亲口说明。 可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是直接挑明了希望古月不要因为误会自己身份的问题而疏远周敏兰。 这样既是承认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表明了一个他自己的态度。 而且,他肯定也知道古月到底是在干嘛的了。 可周敏兰知道么?这点应该是不知道的,想来军统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纪律,当年陈森段连妻儿都要隐瞒,周佛海瞒着自己家人也无可厚非了。 虽然,最近这些人动不动就在自己面前表露身份,看上去组织纪律不太靠谱似的,可古月很清楚,这都是陈焱章所默许,都有他自己的目的在里面。 而这个目的,一定离不开拉拢自己的意思。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古月也有些语塞,尤其是看到周敏兰那欲言又止的凄楚,硬要说铁石心肠可以直接无视也的确办不到。 索性还是把话说开吧。 “这事吧,也的确怪我,前两天说的重了一些。 其实最近敏兰直言对我的青睐,任何一个男人都应该偷着乐才是,我本也不该例外。 只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那情况,世伯也清楚,家大业大那么多人都需要吃饭,偏偏父亲当惯了甩手掌柜,而母亲又因为当年的某些事情而向佛祖许愿不再涉足江湖,只求一家平安。 所以一个个担子都扔在我这个小屁孩肩上了,总归也算磕磕绊绊过了这几年,目前还算稳定。 可是呢?这世道并不稳定对吧?咱们站在峰尖浪口想下去也下去不,身边人就会不得不时刻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里。 前不久我那两个妹妹不就差点因为我的牵连而出事么?其实对她们自己而言,那根本已经出事了,只是结果比想象中的稍微轻那么一点点而已。 却也正因为那件事,我又多了一个妹妹,就是秦雨涵,那可是救命之恩,一辈子都还不上的。 后来呢?因为一些事情,雨晗的父亲被七十六号董槐林抓了。 客观而言,能被董槐林惦记上,雨涵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就有待商榷了。 可是呢?对我而言,这些并不应该成为问题,既然我差别人一条小命嘛,总归得还上一还。 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把秦逸伦的命给保下了,至少从七十六号的地牢里挪到了医院里。 原本那件事在我这应该算是已经结束了,后续种种就和我没关系了,毕竟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还有自己那一大家子,雨晗妹妹也很理解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自然也不会因为我做了初一就让我把十五也一并弄了。 但是啊,后来我又了解到,就在秦逸伦离开七十六号地牢那会,原本他的命是可以更安稳一点的,因为传达丁主任命令的不是别人,恰恰是敏兰。 只是敏兰并没有终止对秦逸伦的用刑,而且亲自下令把最后一针由藤田三郎亲自研制的毒药注入了秦逸伦的体内。 当然,敏兰有自己的工作,也自然是职责所在。 可是啊,后来我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难免会有点更多的想法,因为有人提醒我,敏兰明明可以阻止却并没有阻止,为什么呢? 因为那人,是秦雨涵的父亲。 对我而言,其实秦逸伦并不算什么,根本可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但是对秦雨涵而言,亲生父亲只有那一个啊,万一被我成功救了,最后会不会有那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戏码? 反过来说,就算雨涵真的想要找这个借口和我产生更多的联系,可她父亲的确因为我的举措而被救了出去,却偏偏死于无药可医,这算救了还是没救呢? 老实说,我自己都没想这么多,可得知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一下那个时候敏兰到底是不是考虑了这么多…… 万一呢? 这事就可以展开来而且很复杂了。 或许我义妹的父亲对我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可我这人认识的人太多了,而且都不太简单,万一呢? 哪天轮到了小飞的父亲又会如何?轮到了双全的父亲又会如何? 而我认识的人里,其实有父亲的还真不少,比如慕容姐,比如陈老师,对吧? 所以我当时就实话实说了,或许有些重了点,但也的确是我自己的所见所想,表达了一下我的‘害怕’。” 古月的语气并没有太多异常,似乎半开玩笑半说了这么一大堆,不过周敏兰已经忍不住在那呆若木鸡地任由眼泪滑落了。 但是古月的说法的确意有所指,尤其是最后提到了几个人的父亲。 当然,万宝来对于古月而言自然无法和齐向阳相提并论,可这人对万双全而言呢? 是不是就同秦逸伦父女一般无二? 至于特地提到慕容婷和陈沁心,就更有点特别了,因为周敏兰未必不会把这两人也当成和秦雨涵一样的对手,而陈沁心的父亲可不就坐在这里么? 很显然,古月直接把陈焱章带上,就真的不是开玩笑了,这是说给周佛海听的。 因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显然比古月更紧密,自然也更需要相互在意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些后果,没人可以承担的,秦逸伦的遭遇就一定不会出现在陈焱章身上吗? 虽然周敏兰听不懂,但是周佛海一定能懂。 虽然陈沁心越听越糊涂,但是陈焱章一定不会糊涂。 可惜,古月还是小看了周佛海的决心,他今天特地如此安排就是为了让自己家有一个额外的保险。 因为他可以当英雄甚至就义,但是他身后也有一大家子需要人来照顾一二了。 靠陈焱章还是靠党国? 如果他自己都出事了,那肯定是大事,这两者又凭什么靠得住? 所以他再明白也依然要装糊涂,而且要把这个态度坚持到底。 “原来是这样! 这丫头……唉,也怪我们一家人从小太惯着她了,又在七十六号那龙潭虎穴里待着,行事难免偏驳也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事贤侄你没做错,换做是我,也肯定会和你一样感到害怕,毕竟咱们都有一大家子需要守护。 可是啊,孰能无过?何况是一个小丫头呢? 关键在于知错能改,在我看来,这丫头能够如此自怨自艾,很显然就是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所以她肯定会改的,对吧,敏兰?” 一脸木讷的周敏兰突然活过来一般,呆呆地看了自己伯父一眼,随即赶忙点头,而且越来越用力。 古月有些无可奈何,他其实知道,从周佛海带着周敏兰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这事想甩也甩不掉。 其实他自己真的不想太过复杂,因为有些事身不由己。 更何况,他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个人问题。 偏偏,这类事情源源不断,而且都有各自的诉求和期待,关键是有些人还不能直接明着拒绝。 当然,他也并不想伤人太深,可是关键问题上,他始终理智。 只是周佛海今天特地借着陈焱章的饭局表达了额外的意思,那就是给他个面子…… 古月能无视吗? 或许正因为如此,陈焱章才十分不爽,不过客观而言,周佛海也没有太过于,只是“以权谋私”罢了。 就在古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准备让这个话题揭过之时,齐小飞突然敲门说了句,“少爷,影佐阁下来了。” 屋里的人顿时都愣住了,这个不速之客可不会轻易出现的。 “哎呀,我没有打扰几位的雅兴吧? 之前不是来此赴宴却没吃成嘛,今天带着手下人一起过来品尝品尝,不曾想听闻周市长、陈校长还有古公子正在这里,说什么也得来打个招呼才不算失了礼数。” 屋内的人自然都自觉起身相迎,至于有没有被打扰,自然是事实却不能说罢了。 “阁下多虑了,您能来两位世伯自然高兴才是。 其实今天这顿饭,也和您有所关联,不然也不会这么巧了。” 寒暄刚开始,古月便把话语权拿住了,因为他和影佐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至少应该比陈焱章顺手。 而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心有定论。 “哦?竟然和我有关?不知三位正在商量什么事呢?” “不瞒您说,您今天不是让在您那作客的陈团长离开了嘛,他倒是第一时间跑到了我们学校,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他想到了一桩生意要便宜我。 就是关于皇协军保安团重建的事情,这事也的确拖不得,不然会让他们很没面子,而我也能张罗一二。 商量之后,陈校长和我便想到这事一定少不了周市长的帮忙了,便有了这顿饭。” 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古月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像是明着告诉影佐,他们在“官商勾结”。 这话真的可以如此直白? 影佐会在意这点小事么?他好奇的是这三人凑一块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猫腻,毕竟这些天风声鹤唳的。 但是他知道,古月这人一般不会说谎,尤其是如此一查便知真假的消息,古月也不可能那么不智,所以这应该是事实。 只不过,他们到底说没说其他的事呢? 影佐发现周敏兰那双眼中的红色还没完全褪去,脸上的泪痕也清晰可见,所以这丫头刚刚哭了? 这群人凑一起,结果一个小丫头在那哭了,算什么事? 影佐觉得自己还是多心了,至少这些人刚刚的确不太可能谈更复杂的话题,因为周佛海进这个屋子总过也没多久。 有一个他手下的将官跑来吃饭,恰巧看到了古月和陈焱章往楼上走,于是就留了个心眼,直到周佛海的出现,这人便觉得应该让影佐知道才是。 的确,影佐也觉得好奇,不然不会特地跑来,只可惜他感觉自己还是白来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的确打扰到诸位谈事情了啊! 可惜,今天还有个会要开,不然应该自罚三杯才是。 不过皇协军答应重建的事既然古公子愿意接手,我自然一万个放心的。 你们可以和陈团长说一声,手续上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自当出一份力。 那我就先不打扰诸位用餐了,告辞,不必客气,千万别送我,诸位请便。” 第247章 驱虎吞狼 影佐的突然出现断然不是如他所说恰好偶遇罢了。 可这人能够如此迅速地离开,全靠古月反应够快,这一点让周佛海不得不刮目相看,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古月能够在黑白两道呼风唤雨,又能在国共两党之间游走不停,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能耐了。 想及此处,周佛海打算还是遂了陈焱章的意,好好说点正经事。 只是仍然需要一些方式方法而已。 “贤侄啊,你这舌灿莲花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令堂若是在此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她自然后继有人。” 这周佛海似乎又要说点什么了,古月也只好应着,“世伯谬赞了,其实今天陈团长真的去了我们那,估计明天就要找您帮忙了。 这事校长也有了兴致,日后这工程真的启动,可少不了世伯和校长的监督。” 周佛海原以为是古月特地这么说,准备事后再让陈焱章去给陈淼篇通气,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这皇协军保安团的大营找军统上海站站长帮忙重建?他听出这层意思之后真有点忍不住想笑了。 看向陈焱章之时,这老小子倒是不动声色,很显然心里偷着乐。 周佛海也不给他机会得瑟,便又转移了话题。 “原来真有此事?那我自然责无旁贷了,贤侄你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便是。 不过最近啊,我也遇到了一件难事,贤侄如此才思敏捷,想来也肯定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不知能不能替我参详参详?” 古月很好奇,这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呢?应该不是军统方面的事情,毕竟这里还坐着一个七十六号的电讯处处长。 如果这样的话题都能随便说了,这周敏兰的出现还能让陈焱章那么不悦么? 那就是市政方面?古月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能耐。 “世伯但说无妨,不过小侄懵懂,虽然会尽力一试,却也未必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世伯勿怪便好。” “能在饭桌上谈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算是我的一点私事吧。 其实,也就是有个人,一直和我有些不对付,但是这些年来,也都没出现在上海,总归见不到面也就没有让人反感了。 可是啊,这人不知为何突然又跑回来了,而且依旧不知道该低调点,着实让人讨厌。 于是这人突然回来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这些人里或多或少都和这家伙有些过节。 只不过,这人现在身份地位又和当年有所不同,许多人想要让自己解气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影响和后果。 这些人就找到我头上了,毕竟他们也知道我同样存着一些私心嘛。 所以,最近我也不得不烦恼一下,到底是对这人下手惩戒一番呢,还是再缓缓。 如果想出手,又该如何办更好点呢? 如果再缓缓,又该等到何时呢? 大致就是这么一件事,贤侄你能替我参详参详么?” 话说一半藏一半,说了又像没说,陈沁心瞪着眼睛愣在那,感觉自己是真的跟不上了。 而周敏兰毕竟是周佛海的侄女,她也有更多分析这件事的条件基础,虽然是第一次听自己伯父提到还有这些事情,却也立刻开始在脑海里分析。 首先自然到底会是谁了。 能让自己伯父在上海都觉得棘手的人,又是刚刚回来不久,且不论到底是怎样的过节,这人多半有权有势而且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 一个名字立刻浮现在她脑海里,李世群。 很符合一切条件,又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而且是偷偷回来,偏偏搞了不少事情,岂止是不知道低调? 当然,周敏兰可没听说自己伯父和李世群之间有什么过节,可她也不必在乎,既然是自己伯父苦恼的事情,也就是她需要思考的事情。 但是李世群这人的身份复杂,的确不是那么容易下手,而且关键要看,下手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教训一番,找人下黑手也不是不行,可这人会吃哑巴亏?而且他带了不少人回来,那么容易接近么? 若是要直接做掉他,这事就更麻烦点,因为敢接手这事的人本就不多,即使是黑道上刀尖舔血的亡命徒,也未必敢和七十六号副主任,更是汪精卫身边的红人作对。 所以这么一想,自己伯父会苦恼也更合情合理了。 那么此时此刻提出来,就断然不是随口一说,伯父是真的想要古月出手帮他?因为古月吃得开? 周敏兰莫名又有些担心,因为这事风险太大,而且,伯父未必不是存着把自己和古月绑在一起的心思。 虽然周敏兰自己的确想要古月认可自己,却也不是希望借由这种威逼利诱,那可太丢堂堂周家大小姐的面子了! 不过她现在也很好奇,古月会怎么考虑呢? “世伯,既然这人犯了众怒,又偏偏所有人都不太敢出手,只能求到您头上,这事也就非同小可了。 不过小侄接触的人多,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对于这些恩恩怨怨,也就有所了解。 处理方式也各有各的不同,算是上中下三策吧,就说来让世伯参考参考,如果能有点用,我也算幸不辱命了。 这下策,在黑白两道里,自然就是直接对这个人出手,可是这人很显然不简单,不仅仅是身份背景,还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盘根错节,万一明火执仗,成了可能会不得不面对幕后的那些人各种怒火,若是不成,可就更加麻烦了。 不过要找最专业的人,做最专业的事,成功率还是大的,除非这人可以一直东躲西藏至始至终不暴露自己的踪迹,不然总归有迹可循。 这中策,就要针对一下这人所做的事情了。 既然有身份背景,他背后自然还有更大的老板,而这人突然偷偷摸摸跑来,幕后老板清楚么? 如果清楚,那就是密令,如果不清楚呢?这就是擅自做主了。 若是密令,却搞得满城风雨,幕后老板会如何作想? 若是擅自做主,幕后老板又会如何作想? 这些事情里的门道都可以因势利导,只不过需要的周期会稍微长一点,具体就看几个关键点所在了。 一是这人自己的水准,二是幕后老板的水准,三是这次溜进上海所为到底何事。 根据这些,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影响,但是单论时间周期而言,的确没有下策那么直接而迅速,可是关键点在于容易善后,不会惹一身骚。 有了幕后老板的名义或者命令,有些人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而上策,需要考虑的事情就会更多,但是相对而言的后果最为安全。 既然这人是偷溜进上海的,就说明这人有必要如此,不能大张旗鼓,或者不能明着和上海的某些人不对付。 这个被他忌惮的人,是您呢,还是其他什么人呢? 如果这个人,比他幕后老板更为有实力,那咱们就可以推波助澜或者驱虎吞狼了。 当然,这种设计时间上自然更加长,为了避免留下纰漏,就必须徐徐图之,可效果自然最好,也基本不会有隐患。” 古月的侃侃而谈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噤声了,这也导致现在的场面有些微妙。 陈沁心很好奇,古月这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就说刚刚那些有的没的,竟然还能说的头头是道?这都上中下三策了,是不是给他点时间还能弄出锦囊妙计?! 周敏兰就更加震惊了,因为她懂的更多,也清楚的更多,自然更明白古月到底在说什么。 很显然,古月一定是清楚自己伯父指的人就是李世群了,所以这个下策还真就是下策,古月自己并不以为意。 而中策呢?李世群背后的老板是谁?是南京政府,是汪精卫。 借汪精卫的手来除掉李世群,未必不可能,却的确麻烦,而且成功率不高。 更关键一点在于汪精卫可不在上海,这一来一回更加难以操作容易出现更多的变故。 摆出这两个作为铺垫,古月真正想说的,还是这个上策了。 找一个在上海又比汪精卫更有势力的人,能是谁呢?丁默邨?自己伯父?都不可能,只能是日本人,或者就是影佐本人了。 周敏兰忽然觉得古月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能够把那模棱两可的说辞分析到如此地步。 可她又莫名有些高兴,因为古月没有对自己伯父藏私。 毕竟对方是李世群,这可是一滩浑水,轻易趟进去真的好么? 更何况古月总说他有那一大家子在肩上扛着呢。 这也说明,古月对自己伯父很看重对吧?至少没有太见外? 那自己呢? 想着想着,周敏兰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刚刚那些纠结和凄楚似乎已然荡然无存。 看着自己侄女又哭又笑的样子,周佛海实在是觉得“成何体统”,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丫头是真的动心了,这可假不了。 自然,也不枉费他今天拉下老脸强行干预了。 至于古月的献策,还真心不错,周佛海和陈焱章不经意地对视之时已经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贤侄所言极是! 老夫还真得好好借鉴一番了,日后也好有个章法。 来,老夫敬你一杯!” 一边和周佛海客气着,古月一边在心下继续揣度。 他基本判断周佛海说的人就是李世群,这已经不能再说得更明显了。 可他依然好奇,军统怎么就会在这时想到要对李世群动手呢? 又或者,其实一直有这个命令,只是在等待李世群现身? 当然,对付这样一个国共两党双方的叛徒,多大的恨意都不为过,更何况当年戴笠吃了大亏,想来一定不曾忘记这个仇恨。 可是这时候真的直接下手,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更会惹出不少事端。 虽然李世群是自己偷偷跑回了上海,但是他的身份在那,一旦出事,汪精卫的面子可是挂不住的。 到时候更大的报复行动也会一波接一波了。 所以,这事太过于操切没意思,不如好好谋划一番。 而古月恰好了解到一些影佐对于七十六号这两名主人的态度,有清楚李世群和鬼岛凉子之间的那些龌龊。 想来,影佐要对鬼岛凉子下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李世群,而这事就看李世群自己的态度了。 可李世群比丁默邨更加有野心也有行动力,他可是疯子般不怕死的。 而这样的人,比怕死的丁默邨更难掌控。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让影佐和他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尤其是这一次李世群如果索性就不离开上海之后,机会应该更多而且更好。 当然,如果李世群最终还是打算离开,一切长期算计都未必有用了,不得已还是得用上最直接的方式。 但是这一点,就无需古月自己去多考虑了,他可没可能真的参与其中,无非当一个“狗头军师”罢了。 只是他也没料到周佛海会特地在这样的饭局里提到这样的事情。 更是很意外周佛海明知道周敏兰就在场,还要特地说出口。 难道他就不考虑下避嫌么? 又或者,他认为周敏兰应该听不懂? 不,古月很清楚地记得陈敬文说过,周敏兰这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关心,可一旦她觉得自己需要钻研的事情,可比谁都认真严谨。 而她的本职工作可是电讯,就是司职情报这一块,凭什么武断地认为她的分析能力不够格呢? 所以,周佛海应该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侄女能听到,也能听懂,还要特地如此说出口,虽然有了一些隐藏,却也基本算是平铺直叙了。 想来,现在周敏兰应该是心知肚明才对。 可她这个表情…… 看着周敏兰那偷偷的笑意,古月反倒有些不懂了,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纠结于此,毕竟这时候“盯着看”只会让自己更麻烦。 “好啦,好好一顿饭,谈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来,都动筷子,没有外人就不讲那些礼数了,该吃吃该喝喝!” 作为这顿饭的发起者,陈焱章适时让饭局向着正常的节奏进行下去,一阵觥筹交错之后,两位长者以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为由,让饭局迎来了尾声。 第248章 陈焱章的郁闷,陈沁心的疑惑 送古月二人回家的车上,陈焱章始终安静,自然也就没人会特地找他多说点什么了。 对于陈焱章而言,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太多了。 结果呢? 他原本是想要借由揭示周佛海的身份来表明一下即使是军统,也自然大有人在可以心系民族大义甘愿为抗日大业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结果呢?周佛海的身份算是透露了七七八八,却偏偏没有抬到这么高的道义水准,因为周佛海自己借着这个机会在那“以权谋私”。 陈焱章心里不止一次想要指着周佛海的鼻子骂,可他知道自己不忍着不行。 很显然,借机再拉拢一下古月这事,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不过陈焱章也不是不能清楚周佛海的想法,毕竟他在那个位子上,身份的机密可是最高级的,容不得任何万一。 而且,一旦他自己都出了某些状况,军统乃至党国,真的能够及时救援么? 届时,他这一大家子又该何去何从?拜托陈焱章? 所以,他宁可让陈焱章的计划落空也要把自己侄女塞给古月,至少利用威逼利诱的态度来创造一些机会,无论到底能不能成,真有万一的那一天,这些人也可以托庇于古月试试,总归多了一条路。 说到底,周佛海可不像陈焱章这么“孑然一身”。 对此,陈焱章并非不能理解,可是这种行为,实在太有损党国军人的形象了。 尤其是党国军人的形象本就不佳,难得正面一点的又私心深重…… 陈焱章有些无奈。 在这方面,他还真有点羡慕共党那些人,因为他们多半光着脚,更容易做到了无牵挂。 当然,他们也是更对自己的组织有信心,就像齐向阳说什么也要救出秦逸伦一样。 其实陈焱章一直清楚,每次共党的人都会花大力气去救被俘人员,只要能确定俘虏并没有叛变。 对于权衡利弊而言,这个其实未必明智,因为救援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更大。 可是,恰恰是这一点,更是共党的人凝聚力的象征,他们所说的不抛弃不放弃可不是单纯的标榜,每个人都有觉悟为他人牺牲,这股力量客观而言是可怕的。 也正因为如此,秦逸伦才会坦然面对一切威胁,根本没有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因为他知道,组织会替他安排好。 可惜,周佛海却不能。 陈焱章很无奈,因为他知道,即使是他自己,也同样放不下陈敬文和陈沁心的。 因为一旦他出事了,他身后的党国可未必会有人替他来照顾一二。 更何况,陈敬文还是个共产党。 越想越烦,陈焱章实在是太过于无可奈何,心中全是闷气偏偏无处发泄。 一旁的陈沁心察觉到自己义父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只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而且,今天这顿饭到底是干嘛的,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 在她看来,如果古月想要找周佛海吃饭,他们自己约就是了,为何是义父做东呢?难道真的是为了那重建皇协军保安团大营的事?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听着很荒谬,一个军统上海站站长主动参与重建二鬼子的军营。 即使是她也觉得颇为有趣。 但是陈沁心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才是,而且今天还出现了一个七十六号的周敏兰,更何况影佐也突然冒了出来。 影佐的出现一定不是巧合,未必不是有日本人盯着自己这一行又或者盯着周佛海。 虽然不懂为何要如此,可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而影佐亲自出面,就说明他对这个饭局的参与者都有所忌惮。 当然,古月的理由说的天衣无缝,可影佐真的会相信么?就算这真的是事实,却也未必没有更多的内容是他不知道的。 比方说周佛海突然提到他想要对付某个人。 虽然可以说是饭局上的戏言,可他说的真真切切,而古月也毫无保留直接来了个上中下三策,这些可都被周敏兰听在耳里了,这个军统特务难道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陈沁心表示怀疑,却没法弄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擅长这些太费脑子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在这些被古月称为老狐狸的人们面前班门弄斧。 当然,古月自己也是个小狐狸,这一点陈沁心再明白不过了。 至于古月和周敏兰之间…… 想及此处,陈沁心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如何,就是觉得周敏兰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这就是七十六号特务头子的做派么? 而且,古月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竟然都不愿意放手,还得搬出自己的长辈来施压? 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陈沁心知道,自己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虽然义父交代过让自己伺机而动,可她也从未想过让义父来全权做主,到目前为止,更多的还是随缘。 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清楚古月的感受,那就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一个党外人士尚且如此,作为党国的战士又怎能小女儿般惺惺作态? 只是,她也确实很好奇古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刚刚那语出惊人。 不由间看向了身边之人,让古月察觉到了视线。 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陈沁心突然回过神,有些歉疚更有些不好意思般的慌乱。 为了自己“长辈”的形象,自从听了白夜月的论调之后,她其实十分认同,也觉得本该如此,师长师长嘛,所以心中无愧如何接触也都不再会让人头疼了。 可惜,实实在在的面对面之时,她发现首先慌乱的还是自己,实在有点搞不懂了…… 只是不甘示弱的她又瞪了回去,偏偏找了个不错的理由,那就是用眼神指了指自己义父,似乎在说“感觉现在的义父有些奇怪”。 其实古月一直都没有太在意陈焱章那边,中间可是坐着陈沁心,他并不好特地偏转视线,一路上都在看着窗外。 不曾想陈沁心这般莫名的姿态,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会有关心也是正常。 可是,能实话实说么? 古月只好微笑着摇了摇头,试图表示不必担心。 这倒是让陈沁心有些气恼了,因为很显然古月知道的比她更多,甚至事关自己义父。 也不知道什么心思作祟,她突然想到可以问一问周敏兰的事情,肯定能让古月这家伙没法这么自如了。 “堂堂周大市长家的千金都对你一见倾心,如此这般不管不顾,古同学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点吧?” 坐在前排的两人又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司机”,本来他以为这一路终于可以消停了。 当然,齐小飞和他不同,其实他一直都很期待自己少爷的各种剪不断理还乱,光是听听都莫名兴奋。 不得不说这个心理有点变态。 “其实吧,她也算是个可怜人,那样的家世背景注定了衣食无忧,却也同样注定了她没法自己选择自己的终身幸福。 也不知怎么的,我这样的纨绔子弟在她眼里反倒比其他的歪瓜裂枣强上了几分,所以从很久以前,她便没少关注着我,这事我也刚知道不久。 或许在她看来,选择我也算矮子里拔高个,虽然无奈却也总归让自己好受一些,再加上他家里并不反对,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可没少做点什么。” 古月如此坦然反倒让陈沁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们家,和你家也算门当户对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不搞那些,我家长辈啊,也多半不会在乎这些的。 不过这种事情,我也算有经验了。 就是昨天陈老师你见到的那位慕容婷,我平日里叫她慕容姐,她是我父亲的秘书,跟了好多年了,从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我父亲身边做事,一路成了局长秘书。 而她家里也没少给她压力,毕竟也不算小了,可她有自己的考量,似乎并想太早结婚吧。 可慕容家也不算小门小户了,这方面的压力只会与日俱增。 于是她想了个办法,首先是借着相亲的由头,和我那表哥之间搞好关系,也算堵住了慕容家的嘴。 可惜,我那表哥也有自己的坚持,虽然他和慕容姐之间十分熟悉,却特地做出了澄清,这反倒让慕容姐有些尴尬了。 慌乱之余,她就把矛头指向了我,反正不管我答不答应,她就是要拿我当挡箭牌了。 再加上我父亲母亲也宠她,当成了自己闺女一般,便默许了这个事实。 所以啊,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其实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边说着一边苦笑摇头,古月自己每每想起这些“豪门大族之间的荒唐”都觉得莫名其妙,却偏偏没法置身事外。 “昨天看她人还蛮随和的,还真是看不出来有这些不如意……” “谁说不是呢?其实慕容姐是个很好的人,当年我表哥遭逢大难,就是我父亲那档子事,搁谁身上都很难走出来的。 慕容姐就主动跑去安慰那家伙了,还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吃。 原本我也以为他们两能成为一对呢,可惜造化弄人,也实在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不过,昨天机会难得,陈老师你难道没察觉到一些端倪么?” 话锋一转,古月似乎若有所指,这让陈沁心有些措手不及,可惜,明明是她自己引出的话题,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了。 只是她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白夜月的话语她始终记忆犹新,很明显这和古月想说的背道而驰了。 “我其实习惯了当听众,和不太熟的人一般都不会多说两句的,更何况昨天苏菲也在那,我是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就像是和谁都能熟络一样。 不过她们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就是和你跳舞的事,当时……的确是我太武断了,没有事先做好足够的调查就把你拖进了舞池,不曾想你这家伙竟然从来不和别人跳舞的! 这件事反倒让我一直被人诟病……好像也不太准确,反正她们都很好奇,觉得我们……我们之间…… 不过你母亲说了句,我觉得还蛮有道理的,她说‘老师也是长辈’,所以你才没有拒绝我的邀约。” 这话一出整辆车里的其他人都没法淡定了,一时咳嗽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司机”没把握住方向盘,导致轿车晃来晃去差点出事,被陈焱章斥责了一番,才让车厢里的尴尬被按下。 这些人的反应让陈沁心不明所以,感觉莫名其妙,尤其是她义父也是如此,实在是无法可想。 这导致她刚刚自己措词上的挑三拣四都有点多余了。 可她是真的不太懂了,随口又问了一句,“难道你当时不是这么想的?” 古月愣住了,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呢? 看着陈沁心那疑惑的眼神里并没有太复杂的成分,古月认定是真的单纯一问。 “客观而言,我母亲的话嘛,总归有她的道理,这老师的确算是长辈,从古至今,天地君亲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师长嘛,这点并没有问题。 不过这些也都是老黄历了,而且有特定的基础,那就是时代和双方之间的亲疏远近。 而现在,大学里,老师的确算是学生的长辈,这点无可厚非,可要说大学里的老师,还有以前老祖宗们那种推崇备至的地位么?其实也不尽然对吧? 除了您以外,学校里其他老师们,哦,还得除了敬文老师,其实多半都不太受到我们这帮纨绔子弟的待见,您应该知道吧? 所以啊,这层关系还是得分场合分时间地点的。 在学校里,的确如此,可出了校门呢?很多人肯定不这么想了,而我,一般情况下也的确如此,比如咱校长,走到哪都是值得我尊重的长辈。 可陈老师你不一样啊,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对吧? 又是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又是那样出人意表风华绝代。 对我自己而言,如果当时依旧把你当老师看待,这肯定是骗人的了。 至于跳舞嘛,半推半就,我当时在干什么你们也很清楚才是,为了避免被张汪洋怀疑,我就没有坚持自己的原则。 更何况,在陈老师你面前,恐怕全上海大多数男性都没法坚持自己原则的……” 第249章 别开生面的牌局 古月的实话实说,让车厢里顿时归于平静,也没人再重新打破这番沉寂。 很快古府到了,古月和齐小飞下车回家,小轿车便开往陈府而去。 此时的齐小飞有些游移不定,他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都很奇怪,这让古月感到莫名其妙,很想把这家伙欠下的“揍”都清算一遍。 赶忙求饶的齐小飞立刻表明自己只是很困惑,“虽然知道您是不想说谎而已,也算实事求是吧,可您这样一说,别人未必不会浮想联翩啊,这点您真的没有注意到么?” “想什么呢?只是实事求是而已,至于陈老师,总觉得她有点太不自信了,偶尔坦诚一点也算聊表心意,能帮她一把何乐而不为?至于其他的,根本没有其他的,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我。” 不敢继续和古月纠结,齐小飞也只好闭嘴了。 回到家后,白夜月问了下自己儿子怎么突然和陈焱章吃饭。 古月便直说了陈淼篇提出来的合作,这也算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的确不必忌讳。 只是这一家人都知道古月一定存着别的心思。 叶振鸿和慕容婷依旧住在这里,这一大家子自然就热闹起来了,尤其是慕容婷拖着古月一起打牌,她可是好久没打了,手痒。 古月很好奇,自己家里几位长辈经常有这个兴致,怎么着慕容婷还没到那个地步呢,就一样的兴致了?难道这玩意对女性的杀伤力很大? 叶振鸿也不得不算一个人头,虽然他对这些不仅没兴趣而且一窍不通。 可这并不妨碍他可以输钱的价值。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钱,因为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攒的,但是这里是古府,他有一个亲姑姑支持。 当叶云瑶拿出自己钱包的时候,可把段玉环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这二姐是真能省,若不是清楚自己大姐不会偏心,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的吃穿用度和二姐不平衡了! 可是三缺一,又不好意思找长辈,慕容婷原本是想让齐小飞一起的,可齐书记盯着在,他并不希望自己儿子没大没小。 至少不能和古月同一桌打牌,这可不成体统。 这事便有些难办了。 可段玉环跃跃欲试,她的玩心可是很大的,只是在矜持,等待被邀请。 偏偏,没人有邀请她的打算。 最后是古家二女把“秦雨涵”按在了座位上。 “这个……我真的不会啊!以前也没打过!” 林玲一脸窘迫,她说的可是事实。 作为穷苦人家的孩子,在外面做农活放牛羊倒是容易,可打牌这事,她不认识牌,牌也不认识她。 只是古家二女很坚持,而且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零花钱兜底。 这让古月不禁莞尔。 终于要开始的时候,古绝渊竟然到家了,他也算好多天没归屋。 眼下,叶振云没事了,沈冰也自然没事了,他这个局长也懒得继续在局里装样子。 一看到几个小家伙准备打牌,他倒是来了兴致。 “咱们下注,赌他们谁能赢,输最多的背后这位明天自掏腰包请所有人吃顿好的,就当欢迎慕容还有这小子了。” 古绝渊还是有自己的态度,虽然一向很懒,却也不会吝啬有些该表态的事情。 这次名义上的欢迎仪式,又能用这种赌注的方式来进行,很大程度上便杜绝了慕容婷会不好意的想法,毕竟,大家都能开心了,何必扫兴? 而这个赌局被古家二女大力支持,毕竟不管谁输谁赢,总归有一顿好的可以吃了,虽然自己家每天吃得都够好了,但是氛围一定不同,更何况,也能让林玲去体验下大酒楼的美味佳肴。 只是谁站在谁的背后,就有点分歧了。 首当其冲的是段玉环,她很清楚自己囊中羞涩,万一输了可就不好看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不站在自己女儿身后,更何况,叶云瑶都把自己的钱包摆在叶振鸿面前了,这林玲的背后还能不是自己么? 也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白夜月特地支持一下自己的干女儿。 古绝渊倒是没多想,他直接下注慕容婷赢,至于自己儿子会怎么想,他才懒得管。 这就让段玉环更加心里发虚,因为当爹的都没支持自己儿子,当妈的还能继续无视么?古月该有多伤心啊? 想及此处,段玉环也只能咬咬牙站在“秦雨涵”身后了,只是她并没有拿出自己的钱包。 囊中羞涩可不能轻易展示的,更何况,万一输多了明天就没钱请客了。 剩下的白夜月自然就下注自己儿子了,至此,古家这突如其来的赌局便算是正式开始。 看着其他几人脸上的表情,古月实在是很想笑。 因为这些人太容易看透了。 慕容婷可是发起者,她自有一定的段数,不过玩心和技术未必持平,而且她用的可是自己的工资,毕竟她也不好意思让古绝渊给她投资,再说了,她很清楚古绝渊身上都不带钱的! 所以,对于慕容婷而言,一定要赢才是关键。 叶振鸿的确没什么兴致,也更别说技术了,他顶多算是知道规则,能认清楚每张牌是什么。 可这次他代表了自己的姑姑,而且直接就是在拿自己姑姑的钱做开销,责任心驱使下,他的求胜欲望也就被点燃了,总归不能让姑姑真的破费。 林玲就比较惨淡了,她是既没钱也不会,完全是被古家二女赶鸭子上架。 好在古家二女没有当甩手掌柜,三个女生就这么并排坐着,很显然一会少不了叽叽喳喳了。 而这种你一言我一语可是打牌的大忌,未必能有好的收效。 当然,古月自己也从来不把钱带在身上的,毕竟他走到哪都有齐小飞跟着,眼下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几位长辈,古月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母亲一脸从容,肯定不会多言,就在旁边坐着看着,顺便嗑瓜子,也自告奋勇帮忙计算每个人的输赢。 而自己父亲,已经把慕容婷扔下,他很直接地去洗洗睡了。 二娘面无表情,输赢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只要叶振鸿能开心,一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唯独三娘,那可是比林玲还要紧张。 这样的牌局,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有人说牌品如人品,其实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毕竟也分对象和场合。 但是打牌的过程中,人物性格是会更容易暴露无遗的。 叶振鸿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十分有责任心,所以他所求不是大杀四方,而是少输便算赢,万一能有机会稍微赢了那么一点,自然就更好不过了。 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更为谨小慎微,不会想要去冒险,能胡一个小的就算万岁,胡不了也不会想要打出外面看不到的牌面,避免放炮。 慕容婷是发起人,可她最尴尬的地方就是,桌上的四人里反倒是她自己最没底气了,因为没人投资。 一分一毫可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赚的,为了不受制于家里,她可是没有向家里伸手的习惯。 所以输多少都会心疼,而一旦赢了,也算能够改善一下自己的经济状况,故而求胜欲望自然更大一些。 而她很显然比叶振鸿更有经验,不仅知道打牌的套路,也知道要去观察对手的状态。 很快她就发现了叶振鸿的章法,而古月,那家伙一脸高深莫测的,总是那不变的微笑,想要从他脸上读点什么出来可是完全不可能办到,所以相对而言,把林玲当突破口自然更加合理。 正所谓赌场无父子,这牌桌上哪能“心存怜悯”?在心里默念反正林玲花的也不是她自己的钱,就让她多输点给自己全当劫富济贫了。 所以慕容婷会特地根据林玲的状态来调整自己的牌型。 至于“秦雨涵”或者说林玲,是真的越来越觉得头大,她很费力也没有把规则记熟,而身旁两个小妹妹你一言我一语,很多时候都是意见相左,她自己又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 可即使是这样,最为难的还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身后的段玉环。 被白夜月的眼神禁止多言的段玉环,就差没抓耳挠腮了,那叫一个痛苦万分。 而越是这样的自乱阵脚,出纰漏的概率就会越来越大,慕容婷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接二连三的狂轰乱炸,直接让古家二女不乐意了,她们倒不是心疼自己的钱,而是明显被慕容婷针对,这事不能忍! “哥哥!你看她啊!” “叶表哥,你管管她啊!” 一左一右,这档口她们倒是充分体现了双胞胎般的默契。 只是叶振鸿很好奇,自己拿什么去管慕容婷呢? 而输了几把的林玲其实还没搞懂为何每次慕容婷胡了之后都只有自己给钱,而古月胡的时候所有人都要给钱…… “愿赌服输嘛,你们这就不大度了啊! 不过关键点还是在自己,都允许你们不必观棋不语了,为何不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优势,反倒是把劣势暴露无遗呢?” 古月的话一针见血,也让两个妹妹顿感歉疚,的确是自己任性了,不过哥哥的话里并不只有敲打,还有提醒。 她们的优势在哪,劣势又是什么呢? 很显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慕容婷针对,就是因为自己这边意见不统一,让本就不会的林玲左右为难了。 可她们有足足三个人,比其他对手可是足足多了两个脑袋呢! 略微分工,三女一阵耳语之后,便重装上阵。 这一次,古星凤专门负责盯住慕容婷,虽然未必能知道对手在想什么,却也很容易记下她到底打了什么牌了。 同时,古星凰负责盯着叶振鸿,虽然叶表哥很谨慎,却未必不能因势利导,正因为他有自己的章法,才能想办法从中找到突破口。 至于自己哥哥,她们直接放弃了,反正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哥哥太不客气就不让他今晚睡安稳觉! 压力骤减之后,林玲也算有了自己的空间。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一线指战员,小鬼子都打了不少,这区区打牌还能真的手忙脚乱了? 于是,渐渐知道规则之后,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仗如此,打牌亦是如此。 在大致摸清慕容婷和叶振鸿的想法之后,林玲也终于发挥了自己的指挥才能,一招诱敌深入让慕容婷瞪大眼睛愣了好久。 而三个女生虽然才赢第一把,却和胜利通关一样抱在一起乐开了花,就差没有站起来转几圈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四个女生”,因为段玉环比她们更开心似的。 其乐融融的牌局就这么持续到了深夜,在白夜月的命令下所有人乖乖收场。 不过结果让他们很迷惑。 慕容婷赢得很热闹,却并没有真的赢多少。 叶振鸿始终很谨慎,却意外发现略有收益。 三女那边输多赢少,却堪堪守住了保本线 面面相觑之后,他们才发现唯一输的竟然是古月,这可始料未及,而且所有人都没发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输的,明明他动不动就一个大胡自摸了,那叫一个羡煞旁人! 唯独白夜月笑而不语,自家的混小子到底怎么想的,哪能瞒过当娘的? 可这小子不仅计划好了,而且的确办到了,这份掌控力实在了得,应该说不愧是自己亲生的么? 段玉环激动万分地跑过来抱住古月的脑袋,在他额头上狠狠盖了个章。 “还是小月月会心疼人,三娘没白疼你!” 这举动让白夜月哭笑不得,就连叶云瑶也笑而不语。 “哎呀,不管如何,明天这饭是大……哥哥请客咯?都别和他客气哈,反正他有钱!” 差点喊出“大娘”,古星凤强行刹车,不然肯定要被自己妈妈教育了。 至于自己哥哥到底为什么会输已经不重要了,她直接将“战后分赃”环节提上议程。 配合着自己的姐姐,古星凰第一响应了号召。 慕容婷也立刻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这“吃大户”的机会可不多啊,平时太过拮据的她可算是有机会放肆一把,至于会不会影响到身材,完全不必担心,之后多动两下就是了,早就听齐小飞说过段玉环的特训惨绝人寰,不多吃点打下基础可是会扛不住的! 看着孩子们乐在其中,白夜月心中不住向佛祖祈求,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第250章 瞄准镜里 得知自己儿子在精武门打了几个黑龙会的日本人,而且差点一刀劈死其中一个叫什么的大师,万宝来差点气到直接晕厥。 他觉得自己费劲巴拉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一家子在上海风生水起,结果好不容易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这个逆子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平日里骄纵也就算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是喜欢惹祸的人,更何况在这上海城里,有谁敢和他的儿子动手呢? 不适合读书就不读,喜欢练武就去练,愿意帮家里忙就在“万象乾坤”看场子。 万宝来已经觉得自己让这个逆子想干嘛就干嘛了,怎么还能给自己找麻烦呢? 黑龙会那都是什么人?日本人啊! 日本人是说打就能打的么?更何况差点劈了那什么大师! 万宝来真叫一个后悔,后悔没让这个逆子离古月那个臭小子远点! 其实这些年,他和古月之间的关系也没多么紧张。 虽然万家和古家长辈之间算是老死不相往来,可古月这小子没有那么多忌讳,关键是他识时务。 知道该做什么,而且很会来事,在他的建议下,才有了“万象乾坤”的今天。 他也知道什么不该做,那就是离自己女儿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这些年里,唯一有机会让那小子又凑近自己女儿身边的机会,就是他救了自己的那次。 万宝来其实很担心古月会不会顺竿爬,尤其是家里的老婆子不消停。 结果呢?古月还真没有出现在自己家里,那事也算不了了之。 这也算足够识趣了,万宝来心里还是乐见的。 至于自己家的傻小子,也一直没杜绝他喜欢跟在古月后面,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了。 总归两个臭小子放一起也不会更糟。 不曾想,还真的让万宝来自己越发头疼,因为这些人好死不死得罪了日本人! 自己家的逆子在精武门多少年了,也没出任何状况,怎么古月第一次过去就有人打上门? 很显然,万宝来认为是古月得罪了某个有权有势的日本人,但是这人又碍于影佐的面子,不好公开对古月下手,于是暗地里派人跟着古月伺机而动,最后找到了“踢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结果呢?古月一点事没有,反倒是自己的儿子把日本人给打了,还不止一个! 这叫什么事啊?! 接连两天了,万宝来的气一直没消掉,就算让万双全禁足也没能让他好受一点。 直到刚刚,黑龙会的人还是主动找上门了。 一番伏低做小之后,万宝来总算稍微放心,因为黑龙会的人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只是觉得万双全出手太重了,需要医疗费用和后续补偿。 说白了就是来敲竹杠。 可这点对万宝来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交流中,万宝来听出来了日本人的意思,他们并没有记恨万双全,毕竟是黑龙会的主动踢馆,还能不允许精武门的反击不成? 可他们也留下了话,就是不希望万双全再出入精武门,这可是为了万双全好。 对此,万宝来直接拍胸脯表态,从今天开始他们家和精武门再无任何瓜葛。 看着黑龙会的人满意离去,万宝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其实,万双全被自己父亲禁足之后,也担心精武门的状况,无奈之下,今天让自己姐姐给古月带话,让他照看一下。 到了学校之后,万馨怡其实有点犹豫,因为她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约古月出去坐坐,竟然被拒绝了! 她也没法分辨古月到底是借口还是真的有事,不过放学后她看到古月坐上了陈焱章的轿车,便总算没有继续生气。 而她今天也算有了正式的理由和古月好好聊聊,于是选在了午饭时间,特地坐在了一起。 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古月都有些意外,不过他只认为万馨怡或许是真的有事。 当然,万馨怡也的确是首先把自己弟弟所拜托的事情转达给了古月知晓。 “这点你可以让双全放心,精武门那我已经安排人照看着,万一真的出事也会第一时间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实在保护不了也会让他们逃走了。 其实这事还得谢谢双全,若不是他神勇,那天晚上我们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说到底,日本人欺软怕硬,只有比他们更凶悍才能震慑。” 万馨怡能够体会到那晚的惊心动魄,不过也对自己弟弟的确有信心,至少那一身腱子肉不是白长的。 “话说,你们怎么会突然跑过去拜访呢?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被万馨怡这么一问,古月就知道陈焱章还没有在他们站内公开自己得到的消息,至少还没对万馨怡说清楚。 不过此时环境有点复杂,而且李晓燕可是和万馨怡形影不离。 察觉到古月的欲言又止,又确认了视线所指,万馨怡立刻会意,“就和你不会隐瞒齐小飞一样,我的任何事晓燕都是清楚的。” 一旁的李晓燕莫名感动,因为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干嘛突然这么说,不过突然想到很可能是古月想要对自己隐瞒,一时间有些气闷,明明平日里都是自己为他们两操碎了心! 这古月也太没良心了! 虽然他的确并不知道,可他不是料事如神吗?! 看着李晓燕那略带嗔怒的表情,古月微微一笑,“果然如此,想来也自然得这样了,不然你家里没人给你打掩护才是。 哪天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给你房间里做个密室,连到下水道里,进出都会方便很多,就和我房里一样。” 这突然的说法让万馨怡心中一暖,果然“知根知底”之后,古月并没有继续对自己隐瞒的打算。 而一旁的齐小飞就紧张起来,很显然万馨怡特地跑过来不是为了和自家少爷谈情说爱,而是牵扯到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如此公开场合里也只有自己来震慑宵小了。 于是齐小飞特地双手叉腰撩起外衣,把腰间的两把刀露在外面,背对着古月站好,一脸凶神恶煞,的确让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生人勿近的意思。 而这个举动可把万馨怡逗笑了,“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默契也这么好,就和我与晓燕一样。” “这是自然,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嘛。” 李晓燕心中全是绽放的花朵,虽然小姐没对她明说,可自从小姐穿了古月的妹妹那套衣服上学之后,很明显这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了,一如多年之前! 难道小姐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这可把李晓燕激动坏了,尤其是现在这样互诉衷肠,应该越多越好。 可惜,下一句就开始聊正事了。 “其实精武门的人手里有当年的秘密,事关黑龙会杀人灭口的证据,我和你们站长说过,他们日后的计划里肯定能用得上,不过他应该还没对你们说清楚才是。 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声张。 另外,我估计你父亲那肯定也有一些麻烦,毕竟双全差点把黑龙会的一个大师给一刀劈了,但是那些人应该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多半是威胁你父亲不要让双全再掺和精武门的事,然后就是要一笔赔偿。 反正你家有钱,这些都不是事。” 古月竟然能够随随便便和小姐的站长说话?古月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李晓燕有些懵圈了,不过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自己小姐的期待果然没有落空,古月这家伙的确不是那么狼心狗肺让人唾弃! “双全知道你的这些秘密吗?” 万馨怡其实还蛮担心自己弟弟的,因为那家伙空有一身肉,没怎么长脑子。 其实这叫关心则乱,万双全的见识和阅历也不是白增长的。 “很多事情他不会特地问,所以我也不用特地说,反正关键时刻我会让他置身事外,这也是对他的保护,毕竟那小子也没比我两个妹妹大多少,还是个孩子。” 听到古月这么说,万馨怡不由腹诽,明明自己和眼前之人也不过比他们几个大两三岁而已,就能够从孩子中蜕变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其实经历了很多事情,而古月,一定比自己更艰难。 “嗯,知道你有分寸的。 昨天……是校长和陈老师找你啊?” “嗯,有个饭局,去见了周市长,校长的哥哥准备让我负责重建他们皇协军保安团的大营,这事肯定少不了周市长的帮忙。 所以用了这个名义凑在一起。” 古月很清楚,周佛海的身份即使在他们军统内部肯定也是最高机密,所以断然不可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无论对谁。 可他自然不想欺瞒万馨怡,便挑了个重点,到底如何考虑那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算了,我是觉得最近陈老师有些变化,你注意到了吗?” 今天的万馨怡似乎有些状态不对,古月可从未见过这个有主见的女孩会如此欲言又止。 “确实有些变化,比方说装束方面,现在不仅开始穿裙子了,而且还穿上了高跟鞋。 不过说到这高跟鞋,还真让人哭笑不得,咱们这位老师啊,竟然可以穿高跟鞋走路都不发出一点声音,之前差点被苏菲怀疑了,前两天到我家时也被我三娘一眼看出端倪,才好好提醒了她一下。 想来,她最近又不得不重新练习如何让自己穿高跟鞋走路时有声音了。 这一点你也要注意哈,可别什么都学她。” 万馨怡想要说的是这个吗? 好像是也不是。 不过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还真的不知不觉中什么都模仿着自己的老师,比如这走路没声音。 只不过,她并没有穿高跟鞋的习惯,而执行任务时,老师可不会穿上那么不方便行动的鞋子。 “她前两天去了你家啊?” “是啊,和校长一起去的,不过我不在家,我和双全去了精武门。” 万馨怡突然又找到了一个重点,可古月依旧坦然,似乎毫无避忌,她也不好盯着一件事多言。 只是有些传闻的开始,恰好是老师变化的开端,真的没关联么?她的直觉对自己说不。 古月真的没意识到吗?怎么可能! “说来,我的确好久没去过你家了,昨天两个妹妹出于礼貌还邀请了我一下……” “她们可不是礼貌,从小跟在你后面的好吧?相信我,她们一直都还蛮想你的,如果有空可以过去坐坐,和她们多聊聊天也能轻松轻松,看看两个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这算是主动邀请自己吗?万馨怡依旧不这么觉得,因为古月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只是,这并不妨碍她自己顺口答应对吧? 就是最近自己家里状况不断,双全又被禁足,恐怕那个老家伙会盯得更紧了。 “是啊,她们都已经亭亭玉立了,当时在瞄准镜里,我真的很慌,算是第一次在镜头里看到自己的熟人,也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但是突然的变故,让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后来又风云骤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又一次抗命了,而且那一枪,我的确忍不住,不然,如果……她们真的出什么事了,我应该会很后悔吧……” 虽然猜到过那次在酒楼门口的“警告”一枪是万馨怡开的,因为也只有她更符合当时古月自己对状况的分析,总归是她自己的老爸,被目标架在肩膀上带走,不会忍心痛下杀手的。 可是会有那么一枪警告,也是出于一种“恨铁不成钢”吧? 古月倒是没想过陆杰那时,万馨怡也开了一枪,因为当时状况太过于混乱,古月第一时间送秦雨涵去抢救了,哪有时间再去关注陆杰的尸体? 现在想想,万馨怡当时心里的压力的确太大了,镜头里是自己重要的人这件事,真的很残忍。 好在,只是在镜头里,不是在准星上。 古月不禁猜想,万一军统有个什么任务是针对自己的呢?万馨怡的枪口会不会喷射出子弹? 这事还真不该去想啊,没由来给自己找麻烦。 至少,应该考虑的是别让这种状况发生才对。 “那我应该想向你说一声迟来的谢谢了,有朝一日,我会带上她们俩一起,让她们亲口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古月的微笑依旧坦然,反倒让万馨怡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251章 黑龙会的不依不饶 排除了万双全的威胁之后,黑龙会立刻纠集人马再次前往精武门生事。 虽然上一次难免打草惊蛇,可他们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自己输了却不找回场子。 更何况,那个让他们输掉的人也不会出现了。 这一次,黑龙会的旗号是给他们的天草大师报仇。 “识相的,就把万双全交出来!” 不知他们从哪找来一个会汉语的人当翻译,但是这种伎俩对于日本人而言,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明知道此时精武门里不可能有万双全这个人,他们才特地以此为由,既可以挑衅,又可以明目张胆地把精武门翻一个底朝天。 士可杀不可辱,精武门上下断然不会允许黑龙会的人如此骑在自己头上。 掌门首徒第一个站出来迎战,可惜,这一次对方都不是说要踢馆了,他们既然是来报仇,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摆明了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面对这样的局面,其他精武门门人也纷纷加入战局。 可惜,黑龙会这次是有备而来,不仅来了比上次更多的武士,而且出动了正副会长以及剩下两名长老,这算是真正的倾巢出动。 不消片刻,精武门众人已经人人带伤,尤其是掌门首徒,他自身功夫不弱,却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必须扛下黑龙会正副会长的联手。 虽然精武门几位长老也纷纷加入了战局,却依旧寡不敌众。 掌门并没有让那名遗孤出手,而是始终想办法给他找一条生路,只可惜,武馆里电话都没有,根本没法立刻报警或者求援。 就在这时,武馆外又响起了鸣枪示警,原来古月特地拜托警局的人多安排人手在这附近巡逻,尤其是附近的分局没少出动警力。 而这里原本没什么人会在意的,这也是黑龙会的人有恃无恐的基础,不曾想那些讨厌的支那警察又出现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这句台词,虽然这些黑龙会的武士们听不懂,却也莫名觉得熟悉,而那一杆杆长枪正对准他们,尤其是落在后面还没真正轮到有机会和精武门的人动手的那些,虽然他们很想直接发起冲锋,可他们也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快不过子弹才是。 很快,场面趋于平缓,可黑龙会的人没打算善罢甘休,因为他们有恃无恐,这些支那警察本就管不到他们头上。 那名会长拉着翻译叫嚣了一番,意思是他们此次是来找砍伤天草大师的人复仇,不相干的人赶紧离开,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 只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伙总归没什么智慧,他们到底会放怎样的屁都被古月预判了。 带队赶来的警察队长直接给了翻译一张纸条,“这是砍伤那个天草的人所在,你们要找他报仇就冲过去,虽然我们的确没法管你们,可这些中国人的生死我们还是得管管,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保证明天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黑龙会武士横行无忌光天化日之下在精武门肆意杀人。” 听到这话后,黑龙会的会长又要继续叫嚣,可这名队长的不卑不亢让他迟疑了。 其实这名队长是叶振鸿的副手,古月特地拜托他就因为这人和叶振鸿一样认死理,不会因为对方是日本人就卑躬屈膝,而此时此刻必须如此才能让这帮黑龙会的人被震慑。 僵持之下,后续的警察越来越多,而且一波记者也赶到了,如此惨烈的现场他们毫不犹豫便掏出相机记录下来。 黑龙会的人相互之间商量了一下,似乎想到影佐虽然没有真的怪罪他们,可这么一而再而三地和影佐作对实在有些不妥,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颗棋子罢了,万一上头的人真的倒台又或者选择舍去自己这些人,他们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留下一些狠话,黑龙会的人再次铩羽而归。 不过精武门也不能继续开下去了。 为了这些人自己的安全起见,他们必须立刻转移到青帮堂口去,也会有人照看他们的伤势,医护人员也会上门服务。 掌门和几位长老略微商议,心中颇有不舍,不过掌门更多的还是考虑到当年的事情,如果他们现在一走了之,不就是临阵脱逃吗?难得终于等到了有人愿意为当年的冤魂出头,他们怎能在此时逃离? 当然,这话也没法明说,毕竟其他人都不清楚。 而叶振鸿的副手特地转达了古月留下的话,“大少爷说过,如果这些人再来,这里就不能继续开下去了,这不仅仅是为了诸位的安危,也是让精武门这个旗号可以长存下去。 过几日就会有人送诸位出城,届时可以投奔南京的分会。 而他答应过的事情,断然不会食言,诸位可要留着有用之身好好看一看结果到底如何!” 虽然这位叶振鸿的副手也不明白古月到底要干嘛,可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些人至少算得上是当年那些英雄的传人,他们不应该断绝于此,更何况他们依旧在和日本人斗争着。 而对于和日本人斗争这事,叶振鸿的副手很清楚,古月深谙此道,明着不会有任何微词,背地里总归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就是了。 虽然古月的做法让很多人无法理解,可自己这些警局的人如果还不懂他的用心良苦,那古月就太可怜了。 说到底,和日本人打交道,不能一味用强,一时义愤或许豪迈却也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就义罢了,甚至都算不上烈士,只能说是莽夫。 毕竟,他们背后可没有什么家国大义,这座城也是日本人在管理。 但是,这些年跟着叶振鸿可以尽可能为百姓们多做点事,他们还是清楚的,古月在背后没少走动。 所以现在,这些记者所拍的照片,不可能允许发出去的。 “我们有权揭露这里的真相,你这是为虎作伥!” “你自然有你的权力,可你这么做只会让这些人继续受到迫害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凭什么为了你的权力而被杀? 你如果想不通,我不会介意让你去牢里好好冷静思考一下。” 一名为了心中正义要继续坚持职业操守的记者,最终还是被迫交出了自己的相机,因为不远处,黑龙会的人还在那看着。 更何况,就算这记者把照片带了回去,报社就敢刊登么? 很多事情的确无奈,可这就是现实。 在现实中挣扎,必须对自己所作的每一个抉择负责,而这些负责,很可能危机四伏。 很快,精武门的众人被送到了青帮大长老的堂口,专门的医护人员给他们做了最妥善的处理,伤势最重的掌门首徒也并没有真的伤筋动骨,处理之后也转危为安了。 离开这个堂口之后,叶振鸿的副手给古府打了电话,他知道叶振鸿还待在那,局长不会让他立刻上班的。 只是他提到的内容,仅仅是按古月的要求为精武门的人解围又悉数送到了青帮里避难,现在精武门已经关门了。 叶振鸿得知这些之后,心中又是无尽的愤怒,因为这些人太过嚣张,可自己却无力还击,甚至只能躲在姑姑家苟活。 这让他感到十分无力,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自己侄儿接了电话之后的表情,叶云瑶难得特地找他说两句话。 “姑姑知道你心里很难熬,毕竟,我自己也同样如此,可我们还得咬牙坚持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去迎接明天的到来。 虽然,没人知道明天到底会更好还是更坏,可若是明天都没有了,何来好坏呢?” 面对自己姑姑的语重心长,叶振鸿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气馁,不然就对不起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和一众叔叔伯伯! 只是这姑侄俩并没有注意,有人监听了刚刚的电话,也把电话内容传递给了影佐。 得知古月特地安排人把精武门的人转移了,影佐觉得这事里透着更多的有趣。 如果那天晚上,古月真的只是为了叶振鸿的事情去找精武门的人帮忙,碰上黑龙会的人也的确是巧合,那他为何要留下后手呢?就是知道黑龙会不会善罢甘休么? 这未必不是一个答案,却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而影佐很怀疑,古月是不是知道精武门的某些内情,而这个内情才是黑龙会那些人十分想要知道的关键。 当然,叶振鸿已经再次出现的事实,影佐也清楚了,恰好就是古月前往精武门的那一天。 虽然古月的确没有特地回家后再去精武门,所以他很可能真的是不知道叶振鸿已经安全归来才会有那些举措。 可这也只是一个可能罢了,未必就不会有另外的可能。 但是,无论古月如何,影佐已经能够很确定黑龙会的人是真的盯着精武门不放,他们这次搞事情的理由就是为了搜查整个武馆罢了。 可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精武门的手里? 影佐是真的很好奇,也很想把这个可能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他要做的可不仅仅是让鬼岛凉子出事,更重要的,是确保当年遗留下来的东西,不会影响到他的“大东亚共荣”。 为此,他才特地嘱咐了待在古家的四夫人及时汇报和精武门相关事宜。 影佐其实早就怀疑古月会有下一步动作,可他依旧说不准古月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因为眼下,并未有任何关键性证据,就算把古月找过来当面对质,他也会十分坦荡地说是为了英雄的香火能够存续。 或者,可以去青帮把精武门的人抓出来审问? 影佐依旧犹豫,如果他有决心这么做其实早就动手了。 可现在各种暗流涌动,万一节外生枝未必不会得不偿失。 又或者,可以把消息放出去? 借刀杀人算是个不错的想法,影佐认为,就算是黑龙会,也未必能从青帮手上直接把精武门的人带走,而且那些莽夫未必不会掂量掂量下青帮的势力。 可是,鬼岛凉子如此急切,她会不会多做多错呢? 不妨一试。 于是影佐特地安排了几个手下在日军本部里“闲聊”。 “(日语)听说了吧,黑龙会一次又一次跑去针对那个支那人的武馆,叫精武门的。” “(日语)是啊,上一次影佐阁下都亲自出马了,那些人竟然还不学乖,今天又跑去了,倒是砍伤了不少支那人,结果还是引来了支那人的警察,又灰溜溜的走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这种可以安排的小道消息,在哪都是适用的,就看听者到底有没有“意”了。 “(日语)影佐阁下也不是很在意一个支那人的武馆,只是上一次被那个叫古月的家伙特地报案,而且黑龙会和支那人的警察还有帮派在那对峙,场面很容易失控,影佐阁下才不得不过去一趟。 唉,黑龙会那些莽夫,也实在太嚣张了一些,现在又不是几年前了,他们再这样闹事会让影佐阁下难做的。” “(日语)可不是嘛!那些家伙整天把咱们的武士道精神挂在嘴边,其实就是一群混蛋罢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那个古月,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没没少干涉我们的事,听说这一次也是他安排人护着那个武馆的人,现在又让武馆关门,把人送到青帮去了。 想来,黑龙会的人再莽撞,也不会跑去和帮派的人拼命才是,他们总该想想自己的安危,这事多半就到此为止了吧?” 这两人谈论的事情还真细致,言语间未必没有影佐特地安排的地方,比方说对古月的微词。 “(日语)支那人的帮派都是些亡命徒,肯定不像那个武馆里的人一样容易欺负。 可是黑龙会的人不是自诩武士道精神至高嘛,他们可别真的怕了,我还期待看看这事的后续呢!哈哈~!” “(日语)嗯,让那些讨厌的人自己找死吧,我们也能省得被他们拖累。 不过帮派的人,说到底还是黑道,无利不起早,只要价码合适,他们未必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去和那般武士拼命。 真要是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第252章 李世群再临 上海火车站眼下正出现了一波不小的骚动。 这段时间始终由日军严加管控的这里,已经多日没什么太大的人流了,而现在却十分反常。 只见相连的三节车厢里,陆续走下了一个又一个黑衣黑帽的男子,这些人很显然行动一致,多半训练有素。 下车后,他们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排成两排,十分戒备。 火车站的日军并没有听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人会出现,赶忙上前核查,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口流利的日语做了自我介绍,同时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他们来自苏州,隶属于南京政府特工总部。 也就是上海人所谓的“七十六号”。 这些日军越发疑惑了,因为他们并未接到任何有关指令,更没有听说七十六号在做人员调动。 这时,李世群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原来,他吃了暗亏之后,痛定思痛,直接又潜伏出城,纠集了更多来自苏州的属下重新进入上海,这一次,他可以很高调地回来了,因为是奉命行事,命令自然由南京政府汪精卫亲自发出。 前几天折损了超过二十人,这让李世群脸上无光,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下去,因为他清楚自己错估了上海的形式,也错判了一些人的嚣张程度。 所以这一次,他直接调来了超过五十人,而且个个训练有素,一定比七十六号行动处的那些废物强上不少。 这些日军并不认识李世群本人,他们对于支那人也并没有多留意的兴趣,总以为都长得差不多。 可七十六号副主任这个头衔他们还是知道的,便立刻向影佐汇报了。 而李世群的手下,也表明可以直接联系七十六号,让他们派人来过来。 接听电话之时,影佐刚刚还在考虑如何借题发挥引出鬼岛凉子的异动,这李世群的又一次出现,让他略微愣神。 随即,露出了一个兴致盎然的微笑,“(日语)让他们通行。” 影佐可没兴趣在这件事上为难李世群,毕竟这家伙之前偷偷进来时也没跟自己打招呼,这一次也算“学乖”了。 而丁默邨听说李世群刚下火车的时候,越发莫名其妙,好在苏菲提醒他这事一定有更深层次的蹊跷,最好还是过去看一眼,总归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不能丢了七十六号的面子。 丁默邨认可了苏菲的判断,便直接让苏菲亲自去往火车站。 而当苏菲正要出发时,她发现潘辰其实早早就在大院里等着了。 很显然,这人肯定是第一个知道李世群现在会出现在火车站的人,或者说,他早就清楚李世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特地多言,苏菲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潘辰等的就是自己。 果不其然,潘辰的座驾紧紧地跟在了苏菲之后。 行动处的人还有些疑惑,苏菲却让他们不必在意,反正目的不会有变。 只是她自己却不能不多想一下了。 从李世群的人被做掉到现在,差不多三天左右,所以李世群应该是当时就直接决定了这一步,同时没有耽搁便偷偷离开了上海。 很显然,他这次如此高调地出现,应该是有了什么正式的名义,多半是从汪精卫那里得到了授权,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世群应该要回到七十六号上班了。 上海的风云自然又一次将要被搅动。 而当她看到超过五十个黑衣人在火车站排成队的时候,苏菲心中已经感受到李世群的决心,这一次,某个疯子恐怕真的要回来了。 “李副主任,一路辛苦,总部没有接到相关指示,多半是有人疏漏了,让我们没有及时知道您将要回来,没能提前迎接,还请恕罪。” 这种场面上的事情,苏菲根本不需要多想就能信手拈来,这也让李世群眼前一亮,因为他们其实刚见过不久。 很显然,这个苏菲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人而已。 “苏处长言重了,这次回来是奉了汪主席之命,本来想要低调行事的,不曾想这边的岗哨如此严格,不得已只能麻烦苏处长过来一趟了。” 这种瞎话对李世群而言也是张口就来,苏菲自然不会不识时务地特地纠错,一番客套之后,苏菲和那些日军做好了交涉,之后便重新联系了七十六号总部,因为她可没想过李世群这次竟然带回来这么多人,刚刚电话里也没有提到一个字,所以她特地带过来的轿车原本也只能接上李世群和几名贴身保镖而已。 这么多特工自然得用卡车了。 而一旁站在那默不作声的潘辰,多半是知道的,却没有多嘴提一下,很显然他们自己也觉得做戏要做全套。 “请李主任稍候,卡车一会就到。 不过您这几天的行程紧么?丁主任特地吩咐属下询问您的时间,如果有所宽裕,主任也好给您接风洗尘。” “有劳丁主任费心了,他也真是的,自家兄弟还搞这么客气。 不过这次时间宽裕,我就不矫情了,丁主任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 只是,既然又回来了,总归要见一见上海各路老朋友的,丁主任定好时间后提前说一声,我给老朋友们发一个邀请函。” 苏菲微微愣神,又立刻掩饰掉了,“好的,回去后我就向丁主任汇报。” 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破绽,可苏菲心里十分意外,因为李世群这家伙如此高调,他自己都不觉得有问题么? 要知道前阵子,这么高调地请客那人可是影佐,而他差点死在军统特强度的突袭之下。 李世群难道不知道他的脑袋未必没有影佐的值钱? 苏菲不由又想起了军统的那两名狙击手,恐怕这一次她们又会出现了? 只是李世群应该不是个单纯的莽夫才是,他为何能有恃无恐呢?未必没有他自己的盘算。 很快,七十六号的车队一路招摇过市,上海街道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还以为这是又要有大动作。 自然,许多暗地里的耳目也都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七十六号总部周围渐渐多了许多有心人。 而当李世群踏出车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老哥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丁默邨亲自在楼下迎接了李世群,李世群立刻表示自己很感动,主动上前拥抱了丁默邨,这两人的虚与委蛇似乎毫不违和。 “老弟啊,真是想死了!” 两个老狐狸的拥抱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七十六号内外所有人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偏偏,这两个家伙还怡然自得。 很快,丁默邨亲自把李世群带到了副主任办公室门口,“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老弟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直接交代季处长去办就行了。” 跟在后面的季通海自然立刻应声,不过他现在也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因为他找到了新的靠山,也找到了新的目标。 关于季通海突然又跑回来的事情,潘辰其实已经对李世群汇报过了,不过李世群现在需要装作根本就不知道季通海曾经出过事一般,算不算给自己没事找事?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丁默邨表示要亲自给李世群接风洗尘,正如苏菲刚刚所言。 而李世群自然也回复了同样的话,他随时可以,不过想要多邀请一些七十六号以外的朋友一起。 这点让丁默邨十分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立刻便敲定了就在今晚,地点自然是七宝楼。 其实七十六号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住会想,这两人真不怕自己出事么?那地方最近可是很玄乎的,都没什么人敢去了。 不过丁默邨也有自己的考虑,既然李世群想要大肆宣扬他的到来,这事就拖不得,不然真的会给军统和地下党那些人机会提前布局,到时候李世群死不死不要紧,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而李世群明确表示都听丁默邨安排。 其实,他如此高调,也是为了来一次敲山震虎。 前几天的事情,他可一直哽哽在怀。 尤其是古月竟敢对他的人动手,这个小混蛋必须敲打一番了,所以在他指定的会客名单里,古月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周佛海、古绝渊还有杜月笙可都没落下。 这样的名单,反倒让丁默邨有些意外了,因为这事准确来说,还是他做东给李世群接风洗尘。 结果李世群要请来的人,竟然是这些?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是那种随叫随到的主么?! 到头来,失了礼数的又是谁呢? 可惜,刚刚把话都说满了,眼下也没法变卦,丁默邨只能在心里抽自己大嘴巴子,因为他感觉自己被李世群坑了,而且是见面就给了下马威! 苏菲立刻提议,为表尊重,她们几个处长应该赶紧亲自跑一趟,这很显然是为丁默邨解围,不然还能直接给周佛海他们打个电话就行了? 更何况,周敏兰和季通海在这里,市政厅和青帮也算有自己人可以去直接说上话。 至于警局,苏菲自然打算自己去了,因为可以先去找古月一起。 这个安排丁默邨表示满意,很认可苏菲的临场应变,也立刻拜托周敏兰和季通海辛苦一下了。 这两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丁默邨的面子。 回到办公室后,苏菲直接给古月的学校去了电话,没多久,古月在陈沁心的办公室给苏菲回了电话。 之所以特地如此,是因为接到苏菲电话的人首先把这事汇报给了陈沁心知道。 很显然,在这个学校负责接电话这么重要的事情,断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在苏菲的描述里,古月知晓了来龙去脉,立刻答应了苏菲的邀约,毕竟这事他自己可没法拒绝。 挂上电话后,古语也对陈沁心做了说明,并且提醒了一句,虽然这也是个机会,不过届时人员一定十分复杂,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动作才好,不然风险太大了,而且多半很难成事。 目送古月离开后,陈沁心第一时把这事对陈焱章做了汇报,不曾想,陈焱章竟然也刚刚接听了电话,而这电话来自陈淼篇。 “陈淼篇也受邀在列,他让我们一起去,说这次机会难得,恐怕全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出席,当然,影佐和一干日本人不会去的,这次请的至少都自称中国人。” 陈沁心越发意外,这个铺开的面就有点太大了,李世群真的不怕么? “或许,他也是特地打草惊蛇,要不就是想看看有没人敢铤而走险吧。 不过嘛,我们自然不可能真的动手,想来,馨怡也会跟着他父亲一起去,你们俩都在酒会上,我也没法找人给他一枪了,就让这家伙再多蹦跶一段时间吧。” 其实陈焱章就是开了个小玩笑,他真没有想过要动手,而且上次听了古月的那番话之后,他深以为然,能借日本人的手去除掉李世群这样的狗汉奸,是不是更能让想当狗的那些家伙好好掂量掂量?又能让不少其他家伙“狗”死狐悲? 赶到警局附近的咖啡馆,古月很快就找到了苏菲。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苏菲这么喜欢约在咖啡馆,可此时此刻没机会问的,因为苏菲的眼神里全是“杀意”。 “别这样嘛,我也是突发奇想,不过结果是好的,而且并不是特地不告诉你,而是你离开我家之后我才想起来那一出。” 打着哈哈的古月让苏菲更加生气,不过她也知道,生气并没有意义,而且她很肯定古月的行事目的就是周敏兰说的那样。 “你就没想过我差点被影佐弄死了么?” “放心,我相信你的应变能力,而且,那可是影佐啊,想来你自己也没少想过,就算我真的为了坑你,也不可能把那个坑特地挖在影佐面前对吧?” 这的确是事实,可越是如此苏菲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古月这家伙把自己计算的明明白白,这可真不爽。 “可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目的其实很单纯,因为你和周敏兰都知道季通海在我手上,我真能把那人一刀杀了了事么?你们俩会怎么想我呢?我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让你们俩对我产生误会。 可我直接把季通海放了吧,隐患才更加大,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他到底会不会暗地里给你和周敏兰使绊子,更无法判断他到底会不会破罐子破摔。 所以,我必须想一个办法,让季通海误会,也让影佐误会,如此这般才能让那家伙活着又不会给我们几个添麻烦。 当然了,时机上只能去碰,因为我无法判断影佐到底会不会找你去他那做汇报,只是猜测很有可能,毕竟死了那么多李世群的人呢,他会不知道那些人是谁的么? 所以我安排人一大早便盯着日军本部,自然也盯着你们总部,算是我运气还不错吧,影佐并没有耽搁就直接找了你,我的计划才得以实施。” 第253章 苏菲的小脾气 看到自己儿子和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一起邀请自己参加李世群那个家伙的接风宴,古绝渊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善意,也没有一丝耐烦。 “我知道了,要是有空再说。”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苏菲很肯定是后者,不过古月用眼神示意她别继续纠结了。 无奈告辞之后,苏菲倒是特地和慕容婷打了招呼,并且邀请她和古绝渊一起去。 其实慕容婷也很好奇这两人为何一起出现在警局里,而且是在做这件事,不过她其实早就听到了消息,慕容家同样受到了邀请,她父亲可不愿意自己女儿不出席。 “对了,古大少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换一身衣服?不过七宝楼那好像也没有像那些西式酒楼的舞池吧?” 古月有些愣神,他不知道苏菲突然说这么一句到底是为什么,可那眼神中的不善溢于言表,很显然这人是有意报复一下? 不过这话似乎又是说给慕容婷听的? 古月真的搞不懂这些人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构造,只能就事论事,“七宝楼应该会清场,所有人都坐在一楼正中吧,舞池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一桌桌摆在一起,谁都能看到,如果在意自己的着装会不会受到关注的话,确实应该回去换一件平时穿的,比如慕容姐这身警服估计会引起许多人的指指点点。 当然,有欣赏的也有不欣赏的,还是看自己怎么考虑了。” 古月可不想顺着苏菲的意思来,反正是说给慕容婷听的,那就直接对慕容婷说了,不过这身警服嘛,穿在慕容婷身上其实真的很英姿飒爽,很干练的样子,更符合她自身的气质,尤其是在宴会上如此特立独行,估计不少男的都会眼前一亮? 当然,肯定也少不了那些婆婆妈妈的七嘴八舌就是了。 而慕容婷根本不知道苏菲特地说这么一句又是要干嘛,不过古月所言有些道理,她可不想自己成为某种焦点,于是决定回去换一身泯然众人的再去,毕竟,这些年都是用自己工资度日,她也没有什么高档礼服或者旗袍,唯一一套还是之前陪古绝渊去酒会时得到的,据说是大夫人亲自为她挑选,的确爱不释手,都不忍多穿。 这次肯定也没必要那么隆重了,毕竟只是李世群的接风宴。 离开慕容婷的工位后,古月本以为苏菲应该能消停下了,结果她却要在警局里转一转,毕竟不常来。 古月不禁腹诽,“会常来警局的,除了内部人员以外,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可惜,他无声的抗议被直接无视了,苏菲还真得很有兴致到处走走,尤其是去各个大队里了解一番。 叶振鸿和沈冰都不在,一大队二大队的人都是副队在管理,一大队还没什么,二大队的廖副队长就有些飘飘然了,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他最近也觉得自己算是时来运转,虽然少了董槐林这条路子,可局长对他并没有不信任,而且手里可是有一个大案子,如果能趁着沈队长没归队前破获,那功劳可不小,更何况还能和七十六号的苏处长一起办案。 正在那给队员们强调这个案子有多么重要之时,苏菲还真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廖副队长好威风啊,这案子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破获了。” 这一声太过突然,把廖副队长吓了一跳,他也狠狠地瞪着手下弟兄,因为这些人刚刚明明看到古月和苏菲走进办公室却谁也没给他提个醒!很明显他们是故意的。 “苏处长?大少爷您也在啊,您二位这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的么?” 苏菲倒是直言自己来找古绝渊然后顺便在警局里到处转转,正好看到廖副队长在这里义正言辞,不仅威风而且颇有指点江山的意思,就凑过来问一下进度如何了。 “我们刚刚又整理了不少线索,本来打算更系统一些之后就向您汇报的,哪知道您突然来了。 那我现在就直接给您汇报下目前的调查结果。” 一边说着,廖副队长一边伸手让其他人给他送来资料,原来他并没有说空话,这些人的确整理了不少东西。 “通过现场的情况,我们基本能够确定,袭击者和扒掉那些尸体上衣物的人并不是一起的,而且时间上有一个相当长的跨度。 因为,法医已经确认,那些尸体是在僵硬之后被人搬动和拔掉衣服的,不少部位都出现了掰扯造成的二次创伤。 所以,我们虽然还没有确认袭击者的目的,却也能判断他们并不在意现场留下的痕迹,也就是他们没有想过特地隐藏自己留下的罪证,多半也不在乎有人会判断出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了,比方说根据您的指点,我们基本判断袭击者就是军统上海站的人。 而那些扒掉尸体上衣物的人,反倒是不愿意那些尸体的身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恰恰说明,这伙人也不是什么太能见光的。 随后,我们通过一步步勘察现场,初步还原了袭击者的进攻路线。 最早被杀掉的应该是距离别墅有一段距离,从别墅区大门口进去后路上的三个人,他们的职责应该是为了提前示警和放哨,可他们却纷纷被人一刀毙命,这说明袭击者有备而来,一定提前踩点,确认了所有目标的方位和行动范围。 可惜,那别墅区住的都是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每天进进出出来来往往,都不一定是别墅里的主人,比如大少爷家里就有采买的下人等,当然,还有送报纸的邮差会出没。 所以我们没法缩小范围去排查到底袭击者是什么时候踩点。 不过我们继续判断了他们的进攻路线和方式。 刚刚说到先死的是三个暗哨,紧接着就应该是别墅里站在阳台的观察员了,体内只有一颗子弹,在苏处长您的提示下,我们知道了那是来自英制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 而这种打草惊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墅内的人没法注意到另一个方向上有人突入。 其实那些人是从二楼阳台进去,而且恰好看到一个守在二楼的人,想来当时那人正在拨打电话以求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成功,可那个电话的确打通了,我们从电话局查到了别墅内接通的最后一个电话,基本符合法医判断的死亡时间,所以我们能用这个打通的电话作为更准确的事发时间。 只是,从电话局查到的信息,这两部电话的登记使用者都没能找到,想来应该是一开始就不是本人办理本人使用,这里面就和那些尸体需要隐藏身份挂上钩了,那些人果然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 听到这里,苏菲暗自想笑,那些人就是李世群的人,算不算上得了台面呢?可他们的身份的确是隶属南京政府特工总部,和自己一样是七十六号的人,那么自己呢,上不上得了台面? 想来,这个姓廖的若是知道内情,肯定也就不敢这么说了。 “在战斗过程中,还有一个很令人疑惑的地方,那就是现场报废的车辆,如果按照别墅里尸体的数量,一辆车其实是远远不够的,而且现场也留下了不止一辆车的轮胎痕迹,可我们在现场也只看了一辆报废的车辆,不难推断其他车辆并没有被破坏,也都被后来处理尸体的人给开走了。 有可能是和尸体上的特征一样,需要被隐藏,毕竟车辆更容易查到更多细节。 不过也未必没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车辆可以继续使用,这说明这些人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至少没有富裕到可以把几辆车都扔了。 再者,屋内的尸体更多集中在门口,想来是侵入二楼的另一波人从背后偷袭,前后夹击一举成功。 不过最后我们在一间卧室里,就是那最怪异的尸体,死者很惨,不光……特殊部位中枪,而且身上被人补了很多枪。 根据现场的状况判断,这人应该是想办法在屋内一角和袭击者僵持了一段时间,而他之所以能够办到,很可能是他挟持了某个人质的结果。 只是特地选在那个角落,又挟持人质,这点让人很费解,因为那个角落的空间并不是太适合两个成年人挤进去,就算勉强挤在一起,也很难让人质遮挡住那人的全部身体,而对方拥有超过一名的狙击手,所以这事很奇怪。 不过尸体旁的床上,法医检测到了不属于那尸体的血样,通过比对,也不属于其他任何尸体,据此我们判断,这血样很可能是袭击者里有人在床上受伤了才溅射而出的。 所以,我们猜想,会不会是作为人质的人被控制在了床上?” 不得不说,二队这些人查案还是仔细的,大致情况也都推断准确了,而廖副队长脸上那若隐若现的小得意,很显然他自己十分满意自己弟兄们干得漂亮。 “最后这个人的确有些怪异,古大少爷你认为呢?” 苏菲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早就确定一切都是古月的安排,虽然真正动手的是军统上海站的人,可古月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的确有些特别,廖副队长,那人的特殊部位,是哪来着?” 古月也懒得尔虞我诈,这事他其实很好奇,虽然知道受伤的是黄有为,可这段英雄事迹也没有听得那么清楚,不妨自己推理一遍。 “就是……男人的小腹以下……” 廖副队长其实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苏菲还在这啊。 “如果是这样,想来,这人当时的体位应该是坐在地上或者蹲在地上,狙击手找到的角度也是从床下让子弹穿过去的。 想来,正如廖副队长所言,床上是有一个人质被控制在那,所以不能直接瞄准挟持者的上半身,而从床下瞄准,之所以针对下体而不是腿脚,应该是避免这人有机会再做更大的动作而让人质受伤。 这里就有一个值得考量的地方,是怎样的人质,才需要放在床上,又能让挟持者蹲坐在那才能把自己遮住呢?” 廖副队长感觉这是古月在考自己,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因为他自己清楚,他在古月眼里是最不靠谱的那一个。 “想来……那个人质会不会身形特别瘦小,又或者……是个孩子?!” 廖副队长被自己这个猜想怔住了,不过他觉得似乎这就是真相,因为很多事情都能说通。 “多半就是如此了,袭击者的目的应该就是解救这个孩子,而最后的挟持者才有机会和敌人对峙。 至于床上的血样,未必就是人质的,也可能是某个为了救下人质而跳上床堵枪眼的成人。 而从这个角度而言,最后的尸体会被很多人补枪,也就更说得通了,因为带上了愤恨的情绪。” 古月说的头头是道,让廖副队长目瞪口呆,不过他立刻回过神来,因为这是拍马屁的好机会,于是带着手下弟兄赶忙拍手叫好。 而苏菲一脸玩味地笑意,特地在古月耳边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亲眼看过现场啊?” 古月不置可否,也不会再说其他的了。 “好的,廖副队长,这件事诸位弟兄查的很详细,麻烦把这报告整理好之后也给我们那送一份,到时候让两位领导相互交换下意见,不过古大少爷都这么说了,想来,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应该是真的绑架了一个小孩,而疑似军统上海站的人,他们闯入的目的自然就是救那名孩子了。 绑架这事,未必不能成为一个方向,还要麻烦廖副队长和诸位弟兄去排查一下到底谁家最近有走丢过孩子,能够惊动军统的人,断然不会是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吧? 没准这里面还能顺藤摸瓜找到点更有用的东西。 至于绑匪,他们特地隐瞒身份的目的就容易解释了,想来,他们是担心被报复,毕竟他们不禁上不了台面,而且干的也不是人事,对吧? 想来,他们应该也多半能猜到是谁袭击了他们,为了避免进一步被人惦记,他们才不得不多做掩饰了。 对了,廖副队长你下班后有什么安排吗?” 突然被苏菲这么问,廖副队长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而且他特地看向了古月,眼神里全是求助,“我是该有安排呢,还是没安排呢?” 古月却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终于知道苏菲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原来苏菲特地在警局里转来转去,就是为了最后让廖副队长亲自跑去李世群的接风宴上,好好说一说李世群的那些小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254章 李世群喧宾夺主 那次当街袭击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七宝楼门口一直都没有如今的热闹了,一辆辆轿车停下又离开,一句句寒暄和问候此起彼伏。 这样的场面,让七宝楼掌柜越发神经紧张,因为那次的袭击到底有多么惨烈,依旧历历在目,就好像那些哀嚎始终没有散去一般。 而现在,这声势可一点也不比那天差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七十六号全体出动,提前把七宝楼内外好好盘查了一番,酒楼里自然已经清场,各种预定都被取消,而且楼上的房门全部锁上,因为今天的晚宴只会使用大厅就好。 可丁默邨骨子里的怕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很担心军统的狙击手会不会又猫在附近,便让人把方圆五百米以内的制高点都排查了一遍又一遍,能上锁的都上锁,越近的地方越有人把手。 自然,这事也不能只让七十六号一家包揽,虽然是丁默邨请客,可这里来的人都容不得闪失,于是警察和皇协军保安团的人也被分配了任务,毕竟他们各自的头都要来此用餐。 青帮的人倒是懒得听七十六号的指挥,不过他们把酒楼内每一层都安排了人,虽然各处包房已经从外锁上,却依旧不能保证不会有人从外面闯入,所以这边的岗哨也不容马虎。 当然,杜月笙可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只是段常青提了句,虽然里里外外都是岗哨,但是谁的人站的最近,自然最有面子。 其实,谁都清楚,这可关系不到面子层面,而是万一真的出了事,谁的人离得近谁就更可能多一份安全。 关键时刻,还可以把隔壁左右的扔出去挡枪…… 廖副队长来的很早,他特地去换了一身西装打扮的人模狗样,不过既然来了,手下弟兄都在各处岗哨,该干的事他也得装装样子,只是谁都知道他之所以如此兴奋,是苏菲给他安排了一个位子,这可是殊荣,要知道整个警局,除了古绝渊和慕容婷,也就他能上桌吃饭了,这多有面子啊? 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有现在这个待遇,一个是得感谢叶振鸿,莫名被绑架了,突然又被放出来了,可这人并没有真的回局里上班,不然也没廖副队长什么事了。 另一个需要感谢的自然是沈冰了,这人到现在还是了无音讯,可古绝渊也没有再多提,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沈队长家里早已人去楼空。 这说明什么?说明很可能沈队长不会再出现了! 廖副队长心中全是对美好的未来那份期待,更何况今晚还有他自己的戏份! 当着这上海城里几乎所有大佬的面前侃侃而谈,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但是他今晚就有了! 心中的美滋滋早已挂在脸上,这让偶尔瞥见这家伙的苏菲,一肚子坏笑差点没憋住。 越来越多的人陆续到达,相对低调的也就只有周佛海了,他可没带上什么安保人员,但是也没人敢对他不敬。 可惜,这位市长已经算是踩着点到了,却依旧不是最晚的那一波。 因为古家父子都有这方面的臭毛病,来太早就得多费口舌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古绝渊对此的厌恶比古月更深,自然也不需要古月自己提议尽可能晚到了。 这让苏菲有那么一丝丝为难,因为丁默邨询问了一句古绝渊到底来不来的时候,苏菲自己都不好判断,不过她觉得古月至少会来才是,不过她很清楚古月的习性,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露面的,但是至少能做到不迟到。 丁默邨也不好说什么,因为这里面的关系太过别扭。 李世群好歹也挂着一个七十六号副主任的头衔,算是他丁默邨的手下,可李世群还有一个警政部部长的头衔,这可是丁默邨没有的,而这个头衔才算是古绝渊的顶头上司。 今天这接风宴是给李世群办的,却是丁默邨的名义,那么古绝渊万一不来,倒是算是不给谁的面子呢? 还是两个人的面子都懒得给? 好在古绝渊最终还是没做那么出格的事情,父子俩一起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丁默邨赶紧招呼古绝渊入座,因为今天这座位自然是安排好的。 大佬们都坐在首桌,丁默邨和李世群自然坐在最前的位子,毕竟这宴会是他们张罗的。 紧挨着丁默邨的是周佛海,而周佛海身边的位子就空给了古绝渊,再往后是陈淼篇和陈焱章,毕竟陈淼篇这头衔前面还有不少前缀,而且他自己也一点也不介意。 李世群身旁的是杜月笙、段常青和季尚福,青帮的人直接来了三个,也不会有人多说一个不字,其实让季尚福一起过来丁默邨也是碍于李世群的面子,不过李世群自己倒是不太在乎这个面子,因为这些年里他和季家根本也没什么走动了。 再往下是万宝来,虽然这位商会会长可以翻云覆雨,却也不会真的去为了一个座次而和其他几人较劲,不然他就不是个真正的商人了。 挨着万宝来的是慕容家家主,也就是慕容婷的父亲慕容广,原本按照慕容家的势力,他还没法紧靠着万宝来,可这些年异军突起的董家来的快走的更快,所以稳扎稳打的慕容家反倒又靠前了一些。 在慕容广心里其实五味杂陈,因为董家到底怎么倒的,谁都清楚,而下一个又会是谁呢?所以慕容广一丝一毫和古家还有万家作对的心思都没有,巴结都来不及。 古绝渊落座之后,他也懒得和所有人笑嘻嘻,而其他人自然都知道这家伙的脾性,好在他有个儿子跟在后面。 首先给自己段外公行礼,然后自然是两个主办人还有杜月笙了,这种顺序上也有讲究的,因为谁都能看出亲疏远近。 尤其是和杜月笙见礼之后,古月可没有顺着轮到季尚福,而是转向了周佛海,随后便是陈家两位,再之后才是万宝来和慕容广,而季尚福被留在了最后。 这个顺序可是很没给季尚福面子了,因为明明他的座次还算高的,结果却是被最后一个提及。 只是,没人会对这个顺序有任何不满,季尚福自己就算不满也只能憋着了。 一桌人自然都和和气气。 “古局长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古少爷一表人才,段长老又有如此外孙,实在羡煞旁人。” 这话是季尚福说的,因为这一桌里,只有他不能叫古月贤侄,他脸皮再厚也没法撇开这个事实,那就是他自己在这桌上其实一点地位和面子都没有! 在苏菲的指引下,古月坐到了晚辈的那一桌,其实就在主桌的隔壁。 这里除了各家的年轻一辈以外,就是七十六号和警局的人,不过青帮的人并没有带晚辈来,全当古月算凑个数了。 而这位子很显然就是苏菲特地安排的,因为这一桌空下的首位,留给了古月。 按理说这里坐周敏兰更为合适,可见苏菲一定存着什么坏心思。 而其他人都坐好了,古月也不好特地挑毛病了。 “双全没来么?我还指望他帮我挡酒的。” 为免尴尬,古月一边坐下一边和万馨怡搭话了,因为万馨怡就在她的右手边,而古月的左手边是周敏兰。 周敏兰另一旁是慕容婷,而万馨怡的另一旁是陈沁心。 于是乍看之下,古月算是被四个美女包围了,这也是他为何要特地提万双全的缘由。 “他还在被父亲禁足,这次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估计还得关他几天吧。” 淡淡回答了一下古月的问题,也并没有继续多言,因为万馨怡感觉这桌里的气氛有些肉眼可见的微妙。 尤其是古月身边这几个女生可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何止争奇斗艳? 毕竟,万馨怡自己都没能豁免。 虽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拒绝掉自己母亲要求的旗袍,却也在李晓燕的帮助下让一身素雅的洋装精致而俏皮,尤其是头上的发饰,据说是限量款,整个上海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而周敏兰就主打一个华贵,虽然在容貌和身段这方面她和其他几人相比并不占优,可是,肯花心思这事上,她一定是最卖力的那一个,一身黑色黑色礼服,点缀着金丝,和她那睿智的气质十分相称,搭配上独一无二的眼镜以及精心设计的发型,整个人气场十足。 另一旁的慕容婷百般纠结,还是换上了白夜月送她的旗袍,因为不这样白夜月就不让她出门…… 修身的裁剪让她的高挑和婀娜展现得淋漓尽致,墨绿的浓厚更衬得她那白皙如能反光,各种珠光宝气也许过于艳俗并不符合她的气质,所以白夜月亲自给她佩戴了自己的饰品,那是一枚胸针,金镶玉的材质,含苞待放的花蕾造型,尤其是不同角度看上去还能有一番色泽的变化,一看就不是凡品。 或许唯一懵懂的只有万馨怡身旁的陈沁心了,并没有特地回家换衣服,只是这些时在学校里穿在外套里面的连衣裙罢了。 当然,即使没有刻意装扮,陈沁心的冰肌玉骨和如瀑的秀发也无时无刻不在拉扯众人的目光。 陈沁心另一边的位子,苏菲留给了她自己,这肯定也是故意的。 原本是苏菲自己特地在慕容婷面前谈及装束的事情,偏偏她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去特意打扮,还是工作中的那一身,毕竟她的确够忙的,也没时间去做多余的事情。 只不过,她落座的时候,特地挑逗地看了慕容婷几眼,这让后者一肚子羞涩却没法释放。 齐小飞原本是打算站在古月身后不远处的,可苏菲却让他直接入席,这桌上早就留给了他一个位子。 就在慕容婷的身旁,这算不算是很给古月面子?毕竟谁都知道,古月常把小飞是他弟弟这话挂在嘴边。 除此之外,这桌剩下的就是潘辰、季通海以及廖副队长了。 原本叶振鸿也该坐在这的,可古家没让他来,似乎事先就清楚这一点的苏菲特地把廖副队长安排在了这里,也正因为如此,廖副队长是这一桌里唯一一个满脸全是兴高采烈的。 很快,宴会正式开席。 “今天,有幸邀请到诸位莅临,丁某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 ,今天的主角是李老弟,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也为了热烈欢迎他重新回到上海工作,丁某无比兴奋之余,也腆着脸做东了,好在诸位赏脸啊,不然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真要愧对李老弟了! 好了,我也不会说话,还是请李老弟给大家讲两句吧。” 丁默邨的开场白没什么特别,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毕竟这些人精面前,什么场面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可李世群倒是在感谢之余说了点额外的东西。 “让诸位朋友在百忙之中过来,小弟也是十分惭愧,不过丁大哥盛情难却,小弟也却之不恭了。 不过,小弟这次再回上海,是奉了汪主席的命令,因为最近咱们上海城里风云骤起,搞得人心惶惶。 汪主席担心丁大哥和古老弟太过辛苦,就让小弟回来分担一二。 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周市长和上海各界的朋友能够安安稳稳齐心协力,给咱们上海的经济更上一层楼提供便利。 小弟在此,再次谢过诸位的赏脸,而今后,也少不了麻烦大家帮忙,拜托了!” 李世群说完后还特地鞠躬,这态度还真像是那么回事,随即丁默邨举杯相邀共饮,这晚宴也算正式开始了。 古月在心中盘算着,李世群这话应该不可能作假,因为如此盛宴,自然少不了媒体人的介入,明天一定会见报的,届时汪精卫要是看到李世群假借自己的名义在这里搞事情,他会默不作声么? 所以,李世群应该是真的得到了汪精卫的命令才是。 而这一点恰恰说明,汪精卫对李世群的信任程度可一点都不低啊。 从袭击别墅到今天,不过短短两三天,李世群不仅能偷偷跑出去又高调跑回来,而且能够得到汪精卫的正式授权,足见这人在南京政府那里已经真的根深蒂固了。 而他特地在这个场合下提出来,就是要让所有人清楚这个事实,尤其是让丁默邨理解什么叫“宾主异位”了。 第255章 丁默邨的反制手段 觥筹交错中,李世群的发言却让在场众人都不得不多做揣测,该考虑该意会的事情对于在座这些人而言未必都能装作没听到。 第一轮敬酒自然都是去往主桌的,那些大佬平日里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其他各个家族或者工商界的人士而言,今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而之所以特地安排这些人参会,丁默邨也是明着示好,毕竟他是出钱的那个人,这些和李世群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之所以能力有幸来此,到底应该感谢谁呢? 不过李世群的说辞,的的确确让丁默邨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说到底,上海是谁说了算呢?南京政府么? 当然不是,这里可比南京政府所辖的其他地方重要的多,不仅是经济重镇而且是重要的港口,日本人会那么客气地直接扔给汪精卫么? 所以这里的“治安”就算真的有问题,到底应不应该算丁默邨或者古绝渊的责任呢? 丁默邨心知肚明,古绝渊可不会在乎这些,他背后本就靠着影佐,可自己却没有啊! 更何况,各种挂职都是归于南京政府,汪精卫的命令他岂敢不听? 眼下,李世群既然是奉命而来,又特地说了些有的没的,表面上是为了让丁默邨不至于太过劳累,说白了还是丁默邨办事不利呗。 也正因为丁默邨早就料到李世群来者不善,所以特地准备了一出出额外的戏码。 这些应邀的小门小户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好戏即将上演。 在第一轮敬酒之中,古月这一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盯着他,尤其是潘辰、季通海还有廖副队长,可古月迟迟没有动作,这可让他们有点焦急,尤其是廖副队长。 这种露脸的机会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常有,所以这时候不好好混个脸熟更待何时? 可古月这人应该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而且他也真的没必要特地凑过去,毕竟,那些人都喊他“贤侄”,还能不知道这家伙的脾性么? 更何况,古绝渊本身也懒得和其他人多巴结。 不得已,潘辰只能用眼神向苏菲求助,虽然潘辰自己也并不是太需要去巴结,可李世群在那啊,而且是刚回来,作为心腹的自己能够直接无视么? 可一桌桌敬酒就这点麻烦,如果有谁动了却又有人没动,这就出现了分别,这就让坐着的人无形中得罪了另一桌的人。 同样,站着的人,也就自然而然得罪了坐着的人。 潘辰很清楚,古月不动,他是不能自己动的,毕竟他自己和古月之间在那一桌的人眼里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去称量。 可惜,苏菲似乎心情不坏,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劲,反而一脸玩味地笑。 不过潘辰很清楚,苏菲并没有挖苦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在看桌对面的好戏。 一男四女的戏码,还真不多见,如果换做平时,潘辰也不介意多看两眼,只可惜,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情。 于是他又示意了一下另一边的廖副队长,因为他能看出来,这桌上就他比自己更焦急。 廖副队长虽然理解了潘辰的意思,可他也不敢直接去提醒古月啊,尤其是现在那么复杂的状况里。 好在,他们发现了这桌上最放松的那个人,齐小飞。 这家伙绝对是吃的最开心的那一个,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他面前的各种残渣都堆得老高了! “小飞哥,你能不能提醒下大少爷,该我们去给局长他们敬酒了。 可大少爷不动,我们也不敢动啊,而其他桌的都去敬过了,偏偏咱们没动,其他桌的也不敢过来给大少爷敬酒了。” 一脸谄媚,措辞极尽小心翼翼,廖副队长实在是尽力了。 齐小飞略微愣神,他有些茫然,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上一次上桌吃席,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一直都不能和少爷坐一桌的。 在以往,一些酒宴上,夫人小姐都会出现,出门前他老爹断然不会不提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就算古家人不介意,可外人看了也会特地留意的。 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齐小飞才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这么在乎这些细节。 恰恰是因为他需要隐藏身份,所以必须更加注意这些明面上的阶级划分。 不然就容易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于突兀,会被他人记下。 而今天,夫人小姐不在,老爹也没有特地提醒,偏偏苏菲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位子,齐小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个中门道。 毕竟他之前可从来都不需要操这个心的。 “少爷不知道我们应该去敬酒么?” 齐小飞的问题让廖副队长三人都懵圈了,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 古月能不知道么? 齐小飞为何有此一问?他真的不懂? 不过齐小飞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似乎真的是在询问,廖副队长不得已,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 “按理说,大少爷是那一桌里所有人的晚辈,所以理应过去敬酒的,不过大少爷可能是忽略了这个状况又或者没有习惯特地如此,毕竟他可是大少爷啊! 但是我们几个只是下属,能够一起坐在这里只知道吃喝么? 所以,小飞哥,您就当帮帮忙,救救我们几个吧,给大少爷提个醒可好?” 齐小飞放暂停了大快朵颐,看了看自家少爷一眼,他正在和周边几位美女不停地说着什么。 现在去打扰真的好吗? 齐小飞有些纠结,不过他很快就确定为什么少爷会忽略掉如此“重要”的事情了,因为他真的很忙,甚至有点左支右绌?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少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可齐小飞作为自诩古月肚子里的蛔虫,他很确定,少爷正在“求助”。 因为他杯中的酒也没怎么动,碗里的菜也没怎么吃,更何况他面前实在太干净了。 的确轮到自己出手了,齐小飞莫名有了使命感,略微清理了一下自己嘴上的油腻,齐小飞弓着身子走到了古月身边俯身耳语了一番。 古月“恍然大悟”,这时他才看到似乎很多人的目光都锁定着他自己,不仅仅是自己桌对面的几人,还有其他桌的几乎所有人。 微微苦笑,“好像我们该去敬酒了吧?不然有点失了礼数?” 廖副队长赶忙接话,“倒是还在第一轮,所以大少爷您并不算是失了礼数,不过那一桌都是您的长辈,我们几个也的确该跟着您表示一下才是。” 这话说的可真是委婉,不过古月心中不禁腹诽,“还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 齐小飞也算给自己解了围,毕竟刚刚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左右的几位女生都在莫名地较劲一般,根本没给自己歇一歇的空闲,菜都没让自己吃上两口。 从今天的装扮开始,古月本以为她们会自顾自在那商业互吹,偏偏不知为何古月自己却成了评委一般。 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都不够用了,夏荷冬梅也必须拉过来一起。 可惜,这只是一个开始,各种问题接踵而至,而且还有一个“旁观者”时不时点评一番古月的判断…… 就连陈沁心都兴致浓厚,不过古月看得出来,她倒不是想要攀比,仅仅是在学习一些女生间的常识,如果得到允许,她肯定会拿出小本本做笔记。 齐小飞的出现让古月如释重负,他差点都忘了这酒席上的规矩。 不过现在他倒是真的可以跳脱出刚刚的窘迫,因为他知道,其他人不仅仅是在等自己去敬酒,而且是在等着向自己敬酒。 这来来回回,肯定能把这尴尬的酒宴时光直接应付过去了。 于是,在古月的带领下,这一桌的人也纷纷端起酒杯去了主桌。 不过潘辰等人,立刻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古月并非端着酒杯,他还拿着酒壶! 这下他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跟着古月敬酒,可不是一杯就够了,毕竟那一桌都是古月的长辈,可段常青算是长辈的长辈,哪能混为一谈? 很显然,他们和廖副队长一起,都得跟着古月一边喝一边倒才是,好在桌上只放了两个酒壶,不然他们肯定得人手一个了。 有了这个觉悟得潘辰和季通海很不解地看向了苏菲,后者甜甜一笑,“我是女生啊!” 于是,古月开始了自己得表演,潘辰三人也一杯杯地跟着,当然,还有齐小飞。 而其余女生都如出一辙地微笑着,端着的酒杯可没有碰到嘴,她们只需要等最后一起便好。 这一次,潘辰三人算是见识到了古月那传说中的“一直喝”到底是怎样一种境界了。 这一桌可是足足坐了十一个人,他硬是挨个敬了一杯,而且每一杯都是毫不含糊地仰头就灌。 虽然这酒杯是真的不大,可也架不住这个量啊! 没辙,潘辰三人依旧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毕竟他们更在乎这个混脸熟的机会,尤其是廖副队长。 不过敬完古绝渊之后,按照古月原本的打招呼的进度,接下来要轮到陈淼篇了。 这时丁默邨却突然开口,“贤侄啊,你是千杯不醉,可也得照顾一下他们几个对吧? 你看他们为了不丢面子,都快把里子给丢了!” 这话自然是一种“玩笑”,潘辰等人肯定会跟着捧场,毕竟这话是在救他们几个。 古月也立刻意会,“丁主任责备的是,小侄也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您体恤下属啊! 按理说我这该罚,不过那就更没完没了了。 这样吧,陈团长、陈校长、万会长、慕容家主还有季家主,古月今天没能挨个给您几位敬酒,是我的不是,不过今天暂且记下,他日自当奉陪。 不如一起满饮此杯,可好?” 这些人自然不会有意见,潘辰三人也算捡了一条小命,他们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和古月喝酒了,更不能跟着古月敬酒! 可是,这一杯下肚之后,古月又给自己倒满了,这个举动让潘辰三人真的想哭。 “别误会,我是看她们几个还站在一旁呢,自然是等着一次性敬整桌对吧?我就陪一杯而已,你们也没必要特地勉强自己了。” 可惜,古月能这么说,潘辰他们能这么做么?他们到底能不能,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很清楚自己不敢。 于是,古月这一桌人敬酒可真是热热闹闹,毕竟潘辰等人跟着古月一起足足八杯酒下肚,差点东倒西歪了。 让他们更气的是,古月依旧跟没事人一样,而且苏菲也没忘记补刀,“唉,何苦呢?” 当古月等人回到自己位子上之后,其他人反倒有些驻足不前了,因为刚刚古月可是在牛饮,他们这时候直接跑来敬酒,算不算“谋杀”? 一时间场面又归于平静,古月期待中的来来回回没有成真,这让他有些失望,因为又要再一次陷入做评委的窘境之中。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刚刚丁默邨怎么会特地出言阻止呢?为了照顾自己手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更何况,这几个都不算是他的人。 就在这时,丁默邨自己揭开了谜底。 “刚刚李老弟说到最近咱们这风云骤起,不太平,可不是么? 我和古老弟都清楚的很,对吧? 前几天,古老弟的侄儿叶振鸿刚刚被人绑架,突然他的得力助手沈冰也莫名失踪了! 我们所有人都在猜想,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嫌命长了,竟然敢针对咱们古老弟?! 好家伙,就在两天前,古老弟府邸附近,又发生了一起特大命案! 那个……苏菲啊,一共死了多少人来着?” 原来,这就是丁默邨的设计,虽然他句句都离不开古绝渊,可知情人都清楚,他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苏菲自然很配合地立刻回应了,“这件案子的确发生在古局长别墅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里里外外一共死了二十三个人,今天我陪同古大少爷去警局邀请古局长来此赴宴时偶遇廖副队长,还谈起了案情,因为这案子正是廖副队长还有他手下的弟兄和我们行动处一起调查的,既然主任您提到了最近的不太平,要不就请廖副队长好好详细介绍一下目前已经查到的线索? 不得不说,他们的办事效率果然了得,不愧是古局长的兵!”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廖副队长自然意识到自己粉墨登场的时刻终于到了! 第256章 咎由自取 事关案情得报告,廖副队长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此时的侃侃而谈,一点也没有怯场。 古月终于清楚刚刚丁默邨到底干嘛出言阻拦廖副队长继续敬酒了,因为他担心设计好的事情因为廖副队长的酒醉而告吹。 眼下,或许是酒精助兴,廖副队长的发挥更胜平时。 一旁的苏菲也没少适时出言引导,很快,整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就这么被娓娓道来。 在不明所以的旁人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重大的凶案,毕竟死了那么多人,而且事发地点和古局长的家离得那么近,万一有人再冲过去一些呢?那还得了? 另一些人,虽然不知道这案子到底涉及到谁,可他们清楚丁默邨到底想干嘛,此时此刻特地提及所谓案情,断然不会是没事找事。 很显然,结合今天这场合,以及今天这些人,他们不难判断,这件案子一定和李世群有关。 至于到底是李世群去杀了人还是李世群的人被人杀了,他们就不得其解了,不过,也的确不需要清楚,只要知道事关李世群即可。 还有一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真正涉事人了。 比如陈焱章和周佛海,他们自然知道是谁杀了谁,又是谁的人死了。 同样,李世群又怎能不清楚丁默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只是他不能提及半个字而已,必须事不关己,毕竟,他是今天刚到上海。 除开这所有人之外,就是最特别的一个,季尚福。 他是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命案,可他知道季通海消失了好几天了无音讯,突然又冒出来了。 今天的酒宴里,因为古月的差别对待,他已经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了,眼下,也算机会难得,既然在聊上海的治安,那就不妨摊开说。 “唉,这世道…… 不过我也有点感同身受,七十六号的朋友们应该清楚,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听说了,我们家通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消失了好几天。 虽然他现在是在场,可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提,我也不好问,想来是有了痛苦的回忆吧。 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七十六号是会直面危险的,想着通海是不是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 结果差不多一星期也没看到人,他家里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总归同宗同源,求到我头上来了,我也得替他们去打听打听不是? 于是我派人找到七十六号问了问,结果他们也说不上来! 这事就玄乎了,偏偏,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手,通海突然又出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被人绑架了,就那么被单独关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想来,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可怜咯!” 听到季尚福突然接话,季通海自己反倒有点不自在了,因为他和季尚福之间,可没有那么多“同宗同源”的你好我好。 平日里季尚福可没少欺负季通海这些分家人,而这件事情上,他真的出过力? 季通海一点也不信。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这件事,可不好捅破窗户纸啊! 不然呢?季通海直接说自己被丁默邨给抓了,还要嫁祸李世群? 虽然这样说的确有趣,可季通海自己知道,不撕破脸的底线就在这里。 可是,被季尚福这么一提,季通海自己也算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一言不发同样是不合适的。 “嗯,是啊,突然被人抓了,还是从我家把我打晕带走的。 不过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抓了我,只不过,我之前的确做了一些欠考虑的事情,应该是因为那些事得罪到了某些人吧,好在,小命算是保住了,日后还得谨言慎行才是。” 其实知道季通海被人给绑了这件事的人,并不在少数,至少丁默邨和李世群都清清楚楚,而且他们都以为是对方出手。 眼下,季通海如此表态,更显得他们的猜想十分准确,不然季通海凭什么还能再次出现,又能坐在这里? 至于季通海为什么不把幕后黑手供出来,就更容易猜想了,不是么? 特地看了一眼两名主任的表情,苏菲差点笑出声来,虽然这件事让她自己也有很多后怕,不过最终的结果的确如同古月的设计那般,也算有惊无险。 想到此处,她特地瞪了古月一眼,想让后者记住他欠自己的。 果然,敏锐如古月,并没有漏过苏菲的“怒视”,自然也适时地做出了该有的回应。 原本,季通海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这个话题也算能消停,可季尚福却有点不愿意停止的意思,或许他是刚刚找到一个能吸引眼球的话题吧,不然他的存在感就太低了。 “唉,咱们都是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行事作风嘛,虽然各有各的不同,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或多或少都会得罪一些人,树大招风嘛。 可是啊,就像刚刚丁主任所言,古局长的侄子还有得力手下都能先后失踪,而我们家通海好歹也算是七十六号处长之一,竟然也被人说绑就绑了! 这些事之间,真的没有关联吗? 我觉得未必了,因为这些人的胆子也太肥了! 就算,原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伙人,可这两件事先后爆出来,会不会也让有些人如同被刺激一样铤而走险呢? 又或者,这算不算一种挑衅?对七十六号和警局的宣战? 好在现在李副主任也回来了,想来,在三位的通力合作之下,那些宵小应该会望而却步了。 日后,在维护上海治安方面,如果用得上青帮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最后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认为季尚福这是醉了,而且醉得厉害。 不然,他怎么敢这么说呢?他又凭什么这么说呢?杜月笙可就坐在那什么都没说呢! 自然,这番言论没人会接下去的,即使是被点名的李世群。 不过,季尚福其实是装的,他可没喝多少,又怎会直接醉了? 只是借酒装疯罢了,因为他感觉现在的状况十分微妙。 很显然,李世群这次回来自然是来者不善,尤其是对丁默邨而言。 这两人之间肯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一如刚刚李世群那直接“奉诏讨贼”一般的开场白,还有丁默邨特地安排的这些戏码。 那么,这样的争斗,对于眼下的上海而言,是好是坏呢? 真的可以整治治安?谁也不会这么想的! 不更乱都算谢天谢地了。 所以季尚福觉得这反倒是一个机会。 因为他真的认为有人在针对古绝渊,也未必没人正在针对丁默邨。 前不久,古月可是亲手和万宝来一起,把偌大的董家给灭了,这样的雷霆手段,会不会让其他人兔死狐悲呢? 故而,未必没有人准备浑水摸鱼了。 既然别人可以,季尚福就不觉得自己不行。 对于李世群,季尚福可没有什么好感,他始终认为自己父亲是受到了李世群的连累才身死殒命。 可最后呢?李世群打着为自己父亲报仇的旗号,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偏偏到最后又听从了杜月笙的居中调停,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么? 更何况,季尚福心知肚明,他自己父亲的仇到底有没有报,没人可以说清楚,但是李世群的官是越当越大越当越稳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可从来没有把李世群当师兄弟一般看待,没有直接给他冠上杀父仇人的名号都是客气的。 当然,这些年里,李世群也基本没和季尚福走动了,唯一一次还是特地给季尚福难堪,那就是把季通海这个分家的杂种安排在了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的位置上。 一直以来,季尚福对此颇有微词,偏偏没法发泄,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欺负一下季通海和他那一家子人而已,却也于大局无补。 尤其是季家在青帮里越来越没有话语权了。 若非今天丁默邨特地邀请了自己,季尚福肯定是没机会来此赴宴的。 这一点他同样清楚,可心中不可能服气。 他父亲可是青帮的元老,和段常青一争长短的存在,现在季家落在了季尚福的肩上,怎么就势微如斯? 他感觉自己愧对父亲。 所以从未放弃过让季家重回巅峰的使命。 而现在,李世群突然又回来了,而且很显然和丁默邨准备针尖对麦芒,季尚福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上海的局势越平稳,他这样本就势微的存在就越是没有机会,可若是风云骤起,他未必不可以浑水摸鱼。 而刚刚那种明显被区分的待遇,让他更加清楚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首先第一步自然是继续拱火。 虽然他也不知道丁默邨特地提及的命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丁默邨断然不会在今天这个场面下,平白无故地和自己手下讨论案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和李世群有关,而且能让李世群难堪! 这么一想,那命案不是李世群派人做的,就是他的人被做了。 季尚福暗自佩服自己的睿智,这么微小的细节也没逃过他的法眼,于是他就要让李世群更难看一些,让他没法克制自己心里的怒气。 至于最后提及青帮的言语,也是季尚福深思熟虑之后的表态,因为谁都知道他现在根本不够资格这么表态,故而,谁都会认为他醉了,这事也就无伤大雅。 可他的危言耸听,的确能起到一定效果,尤其是不止让心知肚明的人不舒服,也能让不明事理的旁观者人人自危。 一时间,宴会的氛围开始微妙起来。 即使是丁默邨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想到季尚福会特地来这么一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给接下去。 自然,李世群也不会特地应声的,毕竟他和杜月笙可是紧挨着。 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特地和季尚福对垒的竟然是季通海。 “家主说的也是实情,最近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容易人心惶惶。 可我自己吧,也算是咎由自取。 诸位中可能还有不知道的,不过在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毕竟有些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实不相瞒,我之前和董家父子一起,做了不少军火方面的生意,不过我倒是没有中饱私囊的意思,那些装备都是补充进了七十六号总部的地下军械库。 可惜啊,我还是太愚钝了,识人不明,一直把董满仓当成朋友,却被他们父子利用了。 这一次,古大少爷奉了影佐阁下的命令调查皇协军保安团丢失的一门‘小钢炮’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听说了。 实际上呢?那门炮是我从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手里买下了,同样放进了七十六号总部的地下军械库里。 原本我也没有想过要特地买一门炮,因为这玩意和一般的军火还是区别很大的。 可是呢,董满仓那个老狐狸却十分上心,可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却不放心直接卖给一个商人,或许他认为放在我那也算跟合理点。 偏偏我的钱并不够。 结果董满仓主动提出和我合资,只需要我给董槐林偶尔开后门即可。 事后我才知道,皇协军保安团的前团长之所以那么着急出手一门炮,其实是他暗地里做的战略物资生意,准确来说是一仓库的棉花棉布被人给劫走了。 而那些生意,可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吃下的,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填补窟窿,不然会有更多人找他麻烦。 于是才有了那门炮的生意。 而董满仓这家伙野心勃勃,他让我给董槐林开后门,可董槐林却暗地里配了我的军械库钥匙! 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我是没法弄清楚的,只是觉得这父子两,死有余辜! 因为他们的野心和贪婪超过了自己能承受的范围。 同样,皇协军那个前团长也是一丘之貉。 经过这件事,尤其是劫后余生,我便痛定思痛。 清醒地认识到,咱们在野心和贪婪面前,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命去实施去享受,不然,前车之鉴就是他们几个了。 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啊!” 第257章 影佐的关注 一向不受人待见的季通海,竟然成了现在这般“哲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难道这次他的经历比旁人想象中的更加惨不忍睹?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经受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这人还能活着都算是个奇迹了。 丁默邨不自觉地看了李世群一眼,后者也恰好看向了他。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 其实他们都在想,“这家伙还真够狠的!” 就在大多数人默不作声,静下心去体会之时,季尚福却更加不乐意了。 因为他听懂了季通海话语里那“超出自己承受范围”到底说的是哪些人。 很显然,他季尚福肯定就在其中,不然季通海也不会特地在这个时候说出口了。 只可惜,这样的场合里,没法直接掀桌子,不然他一定要让这个分家的杂种认清自己的身份。 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丁默邨可不愿意这样,虽然他想要挖苦一下李世群,却也并不希望整个宴会被搞砸,不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这个很“发人深省”的话题就此打住,丁默邨打了个哈哈便让酒宴继续,特地示意该吃吃该喝喝该敬酒敬酒。 刚刚都在伺机而动的众人如同得到了指令,纷纷冲到了古月面前,这一轮敬酒还是不能省掉的。 在潘辰等人的注视下,古月就那么没事人般一杯接一杯毫不停歇。 这些人瞪大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古月的脸上才总算有了点酒意,却也仅此而已。 不过这时古月自己却以不胜酒力为托辞,让齐小飞给他代劳了。 或许即使是他也会掌握自己的一个度吧,至少不让自己真的醉倒。 可他却也利用了这种装出来的醉酒状态来让自己逃离了继续当“裁判”的窘境。 一阵阵觥筹交错之后,这场晚宴终于落幕。 亲自送走了一辆又一辆轿车之后,酒楼掌柜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拨通了日军本部的电话。 听取了汇报之后,影佐陷入了沉思。 李世群突然高调地回来,这事肯定是得到了汪精卫的授意。 这事唯一的疑点,仅仅是李世群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授意,是他利用这两天时间里特地回去请来的诏令,还是上次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命令,可他秘而不宣? 对此,影佐也没有太过在意的必要,不过丁默邨特地为李世群接风洗尘这事,他还是很感兴趣的,为此才特地示意七宝楼掌柜及时汇报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汇报中,值得关注的人除了丁默邨和李世群以外,竟然有季尚福和季通海,尤其是季尚福,倒是让影佐十分意外。 关于这个人,影佐自然不会不了解,却也仅限于些微了解的地步,毕竟这人的存在感不强。 自从他父亲被国民党军统锄奸之后,季家在青帮里混得一天不如一天。 或许不能说都是季尚福的无能所致,却也至少说明季尚福真的无能。 这样一个人,有机会出现在今晚的宴会里,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他却偏偏不知道低调点,一定要跳出来高谈阔论,的确看不出有什么智慧的样子。 至于季通海,这人的话里话外的确有了不少特别的东西,影佐很欣慰,没有辜负自己给他机会。 对影佐而言,如果那些人都能学会不要去蝇营狗苟去贪得无厌,都看清楚自己的分量,上海自然就能少很多问题。 当然,季通海这么一说就能起到那么关键的作用,根本也不可能。 不过,有他身体力行开了个好头,而且其他人定然会好好揣测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大彻大悟”,故而,很多人在之后做很多事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今晚,想到季通海的发言。 丁默邨特地安排一个警局的副队长汇报案情,这种伎俩并不高明,却也十分实用。 影佐很清楚,那一晚的袭击,是军统的人干掉了李世群的人,可李世群却特地把那些尸体上任何有关身份的证明都拿走了,很显然是不想别人把这些尸体和他李世群扯上关系。 可丁默邨能不清楚么? 李世群特地“奉诏”来上海,之后的格局自然为之一新,丁默邨的位子一定相当尴尬。 所以他才会特地想了个办法恶心李世群一下。 偏偏李世群还不能说一个“不”字。 而其他人呢? 够资格参加今晚的宴会,除了季尚福以外,会有谁是真的白痴呢? 更何况,季尚福都听懂了,不然他也不会说那番话。 很显然,丁默邨不是没事找事,他安排的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他的目的就是处处针对李世群。 既然针对李世群,那么这个案子就一定和李世群有关了。 无论李世群是袭击方还是受害人,总之他肯定不乐意提及这个案子。 正因为如此,丁默邨才会特地提及。 对于与会的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日后的行事里,不管要做什么,也会稍微回忆下,稍微掂量下,想清楚李世群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应不应该对李世群有所期待。 这就是丁默邨的目的之一。 而在与会的人中,还有一些是知情人。 他们至少很清楚被袭击的是李世群,更有可能都知道袭击者是军统。 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军统的人,始终不会放过李世群。 即使是常年没有出现在上海,这次偷偷回来也并不算高调,军统的人都一点不吝惜送他了一份大礼。 那么,日后李世群正式在上海开展工作以后,军统的人就会消停了么? 这便是丁默邨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提醒这些知情人,不要和李世群走太近了,不然容易惹一身骚。 军统的狙击手有多厉害,不需要赘述了,所以丁默邨希望其他人也要都记住这个事实。 至于最后一点,丁默邨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可与会的人里,清者自清。 那就是李世群的别墅之所以会被袭击,有人从中出力了。 明面上,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古月,因为他说过自己被李世群的人请到了别墅里。 会不会是他把消息透露给了军统呢? 古月不会主动认的,旁人也不会主动过去问。 但是李世群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尤其是古月的人很可能亲手结果了至少三名李世群的人,这两人之间的仇恨是不是就结下了? 丁默邨应该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实,自然也可以顺口提醒一下古月以及李世群。 但是丁默邨未必知道另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他邀请的人里面,难道就不会有其他人和军统有联系么? 或许丁默邨没有怀疑,但是影佐不会不怀疑。 尤其是陈淼篇。 上次那样的满盘皆输,都是因为这个人,影佐便早就怀疑这人至少是被军统的人摸清楚了底细。 而他的每一步举动都被人算准了,很可能军统的人里,有一个对他无比了解的。 而这个人,未必就不是陈焱章了。 为此,影佐还特地去翻看了当年陈森段的卷宗,当时陈焱章的确想尽办法最终置身事外。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无辜。 只是这些年军统的人一直都在蛰伏,影佐也没有特地去找陈焱章的麻烦而已。 这一次军统的人很高调地再次出现了,影佐也不得不重拾自己对陈焱章的怀疑。 不过,这人很聪明,利用手头的资源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和日军本部的几个将军都熟悉,毕竟他的学校里,不仅开设了日语和日本史这两门必修课,而且网罗了全上海绝大多数高门大户家的孩子。 这些高门大户未必望子成龙,却多半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日本人的治下平平安安。 有什么能比可以和日本人沟通更能避免误会呢? 所以影佐并不打算直接动手,这个不合时宜,也未必会有想要的结果。 可他同样不打算放弃对陈焱章的怀疑。 只可惜,这些天的暗中盯梢并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报,陈焱章这人的作息很规律,除了在家就是在学校,这些天里,额外去过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古家一个是七宝楼。 在古家那次,并没有任何疑点,不过陈焱章也没有特地说出他跑过去的目的。 可古府发回来的电文上说,陈焱章可能是想探一探古家大夫人的口风,事关他女儿和古月之间的事情。 这一点让影佐愣了好一阵子,因为他自认为对古月还是很了解了,不曾想,这小子风流如斯? 其实未必,他并不觉得古月真的会对自己老师出手,想来,很可能是陈焱章为了巴结古府又或者是他女儿真的有意思? 可惜,大夫人用一句“老师也是长辈”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尤其是陈焱章。 而七宝楼那次,影佐特地亲自跑过去,也是为了打一个措手不及,他很想知道那种情境下,陈焱章到底会不会露出马脚。 不曾想,那些人竟然在“以权谋私”,而且还让一个妙龄少女哭红了眼睛。 这可不像是密谋,影佐只好立刻收手,不过他也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 想来,七宝楼会被影佐的人监视这件事上,陈焱章应该心里有底了。 不过,影佐依旧没想过放弃,很多事情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拨开表面看到实质。 虽然眼下还没有任何端倪,可影佐知道自己不能焦急。 很显然,亲王抵达之后,那些人又会出来搞事情,而且很可能他们的目标还不止亲王,因为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定已经搞清楚了当年的事情,背后有一个日本高官。 影佐虽然不知道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到底知不知道鬼岛凉子就是幕后黑手,可他并不介意那些人知道,或者说,关键时刻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鬼岛凉子本身并不关键,关键的是暗地里做的那件事情。 如果单单只是鬼岛凉子被暗杀了,当年的事情就算是死无对证,这可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影佐并不会觉得一切都能顺遂,所以他只是预设了这个好结果,却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这一次李世群高调地回来了,一定又会搅动风云。 影佐其实很好奇,他会不会报复古月呢? 按理说,这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年可是血流成河,这一次难道会突然学会隐忍了? 影佐同样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古月有胆子如此针对李世群,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之前对七十六号施压,针对了董槐林,最终董槐林成了一个替罪羊。 可李世群自然不是董槐林那样的小鱼小虾,这人头上挂着的职务可一点都不少。 更何况,他这次带了不少人回来,古月就不担心李世群的报复么? 影佐很期待,他期待李世群还是曾经那个李世群。 如果真能如此,古月应该也得露出更多的底牌了。 不过,今天宴会上,还有个细节让影佐略微在意了一些。 那就是案情里提到的绑架孩子。 李世群的人干嘛特地绑架一个孩子?这孩子是谁的呢? 如果军统的人真的是去救一个孩子,这事就更有趣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情报收集,影佐首先能想到一个孩子,那就是失踪的沈冰之子。 虽然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这一个,不过最近和案子牵扯在一起的孩子,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而且,沈冰消失不见之后,沈冰的家里,他的妻儿也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影佐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李世群的人把沈冰抓了,又用他的妻儿来威胁。 可是别墅里如果真的只有一个孩子,这事就说不通了。 毕竟,要人质的话,干嘛不把大人小孩一起抓了? 所以,当时别墅里其实大人小孩都在?甚至沈冰也在? 又或者,最后只有孩子还活着?干嘛让他活着呢? 这件事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影佐一时间没法判断,不过他认为,这事一定不是偶然。 而且他立刻想到,如果真的是沈冰一家被救走,这些人会不会想要逃离上海呢? 于是,影佐下令严查进出路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带着孩子的男女。 只是时间上,他自己也说不准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第258章 段常青的大院失火 夜已深,街道上大部分人家里的灯火已经熄灭,紧张忙碌的一天又将告别。 青帮大长老的堂口里,段常青已经睡下,他今天是真高兴,多喝了两杯。 虽然这样的晚宴没什么特别,可他的外孙没少给他长脸,尤其是特地第一个给他敬酒和打招呼。 没办法,辈分在那摆着,想低调点都不行。 堂口里,还有人在巡逻,灯火也不会全部熄灭,这里的安保可没有一天会马虎,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又不开眼的找上门。 而现在,的确有几个借着阴影的遮挡潜伏在堂口周围的人。 他们都是一身夜行衣,很显然来者不善。 一番腾挪,已经趴在了一处屋顶上,正在观察着堂口内的情况。 “(日语)重复一遍,今晚的任务是在这放火,以确认精武门的人到底在不在。 切记,不要主动和人动手,万一被发现了,出手时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日语)是!” 原来这几个竟然是日本人,而他们的夜行衣也的确款式相同,有点“忍者”的架势。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在这处青帮堂口放火,以观察精武门的人到底是不是藏在这里。 而他们之所以会选择从这里开始,是因为这里是段常青的地盘,如果古月真的把精武门的人藏在了青帮,那就多半在这里了。 很快,一帮忍者各自消失在夜色中,没过多久,这处堂口的各种设施相继失火。 首先是厨房和柴房,紧接着是帮众们的宿舍,最后段常青的卧室旁也被点燃。 “走水啦!快起来,都快醒醒!赶紧救火!” 巡逻的人员并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这些火毫无征兆地突然烧起来,肯定不是偶然。 睡梦中的段常青也被叫醒,虽然年事已高,可多年的勤练不辍还是让他保持了相当强健的身体。 这会也没了酒意,他第一时间开始指挥帮会里的人救火,同时派人联系其他人求援。 “所有人都注意戒备,敌人肯定还在暗处,这火断然不是无缘无故自己起的! 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家伙,都给我抓了!” “是!” 青帮的堂口不像许多单门独户的别墅,都在清净的人烟稀少处,这里也算是闹市区了,虽然不会车水马龙,平日里却也人流不息。 尤其是越来越大的火光和嘈杂声,让周边百姓们都纷纷被惊醒。 有不少自告奋勇想要帮忙救火的人赶到了大门口,他们平日里也算没少受到大长老的恩惠,而且这附近相对而言,会少很多不长眼的小毛贼,百姓们也算更多了一份安全。 “诸位朋友的好意,大长老心领了,他老人家让在下代为表示歉意,因为这大半夜的把大火都吵醒了。 不过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此刻院子里未必安全,为了大伙自己考虑,还是不要进来帮忙才好,多谢了!” 第一时间派出心腹把守大门,段常青不仅仅是要避免外来的左邻右舍被牵连,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敌人会不会混在这群人里,做更多偷鸡摸狗的事情。 百姓们一听不仅仅是救火,还可能有歹人,这事就不得不犹豫了,于是他们更多的选择了待在大门外围观。 的确有混迹其中的几名日本人,虽然没听懂刚刚那人到底说的是什么,却也看得懂其他人都自觉后退了。 这时候他们想要混在人群中闯进去已经基本不可能了,若是来硬的,可未必不会遭到真正的威胁,毕竟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的黑帮。 依旧潜伏于暗中的忍者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他们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于是这个消息被传递给了他们的头领知晓。 而大院内,在忍者们的注视下,救火的人员里着装十分统一,至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人,他们一时间也没法挨个排查到底有没有精武门的人就在其中。 原本计划中的甄别手段,现在都没法使用,这名头领也有些束手无策,难道就此放弃? 不,他想到还有最后一个方式,那就是去看一看整个院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特地没有跑过来救火的,毕竟火势不小,而且分开在各个方向,断然不是节约人力的时候。 于是,忍者们又一次散开,分别探查了各处的卧房。 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得已,忍者头领下令撤退。 随着一声突兀的鸟叫声响起,在门口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人暗自离开了。 而这一切,却被段常青的心腹看在眼里。 很快,各处听到动静的青帮人以及警察和消防署的人纷纷赶到,火势最终得到了控制。 到扑灭之时,段常青的堂口损失并不算大,他自己的卧室并没有真正被波及,起火点在屋外。 但是厨房和柴房火势最大,也基本报废了,好在这两处大半夜都不会有人,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 亲自感谢大门外的左邻右舍,段常青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防火防盗很重要。 而其他人员,自然不会立刻离开的,青帮的人都赶着替段常青把守内外,警察和消防署的人需要确定起火原因。 这时,刚刚大门口的那名心腹对段常青汇报了他的观察,的确有可疑人员提前离开了现场,而且是听到那声奇怪的鸟叫之后。 段常青心中有数,这大半夜的,哪会真的有什么特别的鸟叫?刚刚一定是敌人的撤退信号。 他把这些情况也告知了其他人,而消防署的人很快便确认了起火原因都是人为,他们确认了起火点附近都有引燃物的痕迹。 很显然这就是一起蓄意纵火了,不过这些人的目的还未必就是让火烧起来这么简单。 警局的人不敢怠慢,来的是三队副队长,他自然知道段常青是谁。 特地询问了一句要不要立刻通知局长知晓。 段常青也是老江湖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自然觉得没必要大半夜打扰女婿一家,当然,该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大白天多的是时间。 其实,他也有些眉目了。 因为古月拜托他收留精武门的人之时,特地提醒过对手是日本人,这些人未必会真的给青帮面子,说不准会做什么没底线的事情。 果不其然,这就直接纵火了,下一次会不会要杀人? 段常青很清楚古月都觉得有问题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简单了,虽然他和精武门的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外孙难得拜托自己,怎么也被叫了快二十年的外公,这点事不能不搭把手。 只是他也清楚,事情一定不会简单,所以才有不少防范。 让心腹堵住门口只是其一,他其实早就把精武门的老幼妇孺安排在了地下室,其中包括掌门和长老那些人,而那些精壮小伙子,看上去没有明显特征的都穿上了青帮的衣服,就住在大通铺里。 刚刚救火之时,这些人也没少出力,甚至更为卖力,因为他们很清楚敌人是他们招来的,对方很可能是黑龙会那些家伙,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精武门到底哪里得罪了黑龙会,明明武馆都关门了,怎么还要往绝路上逼呢? 掌门首徒找机会单独问过段常青,因为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说自己这些人是不是应该立刻转移。 不过段常青并不介意,而且直接说明,敌人这次肯定没发现什么端倪,所以到底还会不会再来,都说不好。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一动不如一静,现在转移反倒容易被盯上,不如继续待着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便好。 于是,掌门首徒便谨慎地摸进地下室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对自己师父说清楚了。 掌门心中有愧,不过他也佩服这位青帮大长老,明明被牵连了却依旧能够泰然自若,或许这就是江湖大佬该有的样子吧。 第二天一早,青帮大长老的堂口大半夜走水一事不胫而走,一时间上海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跑到这里来探望段常青。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女儿女婿,段家三姐妹都赶了回来,后面跟着各自的夫婿。 只不过段夷光和段昭君的夫婿是真的跟着她们回来的,而古绝渊可不喜欢跟着谁。 当然,这两位在上海虽然不是什么头面人物,却也算不是随处可见的路人甲,只不过见到古绝渊的时候可一点架子都没有,纷纷主动给局长见礼,更没有少夸一番古家三个孩子各个人中龙凤。 这种商业互吹的工作,古绝渊自然是不会自己动手的,不然带儿子来干嘛呢? 至于古月,那逢年过节给两位“姨父”家里送东西的事情,自然也是他亲力亲为了。 两个小丫头倒是很伤心的样子,因为段常青特地找了一堆绷带把自己的胳膊给缠严实了,就像是真的受了不轻的伤。 “外公~!” 看着双眼含泪的小丫头,段常青心里其实很愧疚,毕竟是骗人的,不过脸上可不能有任何破绽,一边摸摸两个小丫头的头一边笑嘻嘻地说,“外公身子骨好着呢,这可没什么。” 不过他也趁机在古星凰耳边特地小声说了一句,“傻孩子,别伤心了,假的,外公一点事都没有!” 古星凰虽然微微一愣,却也立刻调整了状态,她立刻意识到如此这般一定是有某种目的的,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表现而露出破绽。 忙碌一晚都没敢回去休息的警察三大队副队长还有消防署的人,看到古绝渊到了之后赶忙汇报了当时的情况。 古绝渊直接把自己儿子拉在一边旁听。 “局长,昨晚起火的很突然,而且是人为。 据大长老说,门外还有人准备混在周边百姓之中闯进来,那些人应该是和放火的人一伙,所以放火只是手段,目的更在这处院子之内。 我们担心大长老会不会再受到威胁,便没敢离开。” “嗯,辛苦了。”古绝渊其实根本不知道段家怎么就会被人放火,不过他很清楚,一定和自己家的臭小子脱不了关系。 索性就让古月自己问东问西了。 “罗哥,你们有查看过这些屋顶上么?这院子很老旧,风格古朴,院墙并不高,想来那些人是从院墙上翻进来的,会不会在房顶上留下点蛛丝马迹?” “大少爷,天刚亮的时候,我们便上去仔细看了次,并没有发现什么瓦片出现移位或者破碎的痕迹。 我们其实也很奇怪,按理说翻进来的可能性更大,偏偏这些屋顶上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各处进出口我们也仔细看过,并没有撬锁的痕迹,而且即使是大半夜这里也有人巡逻。” 古月略微沉思,“两种可能,一个是那些人提前埋伏了进来,毕竟这里住了一百来人,每天的吃喝都需要有人送来,也就让有心人可以藏在板车上的菜篓之类的玩意里。 另一个,就是那些人的确是从院墙和屋顶上闯入,可他们却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古月的说法让罗副队长微微一愣,“大少爷您的意思是,那些人很可能是高手?” “嗯,有可能,精通身法的高手想要不留痕迹并不难,看来回头可以建议段外公在这里竖一个了望台了。”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古月自己就是知情人,他自然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敢针对这里了。 罗副队长却不敢把这话当作玩笑,赶忙询问自己是不是需要派人在周边巡逻。 “没事,回头我建议外公安排人把房顶都放满捕鼠夹,让那些人再来好了。 我就不信再高的高手,还能真的踏空而行不成?” 看得出来古月没有什么好紧张的,罗副队长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在古绝渊的示意下他们终于收队,等在一旁的消防署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陆续续的各路人马来了又走,段常青特地装成重伤的样子就是要图个清净,不然这些人肯定会废话连篇,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能特地跑过来不成? 至于古月所言,还真的很有想法,不过段常青认为捕鼠夹还不够,再弄点乱七八糟的各种粉末啊,油料啊,肯定更有趣。 第259章 卖皮货的猎户 一如既往,今天上海的城门口依旧严查进出人员。 两个年轻小伙正推着一辆板车,车上是一些兽皮。 负责查验入城行人的皇协军靠近了板车,将这两人拦住。 “站住!这车上都是些什么?” 其中一人赶紧抱拳作揖,“军爷,军爷,这车上都是些兽皮,您看,有好的有差点的,各种野兽的,都是山里打的。”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了一张看上去比较完整的毛皮,展示给皇协军的人看。 “兽皮?你们是打猎的?来城里卖这些? 最近城里不太平,禁止外来人员随便入城,更别说像你们这样山里人跑来做买卖了,不能进,赶紧挪开,哪来的回哪去!” 仔细看了看男子手中的兽皮,又在班车上翻了翻,的确都是兽皮,却也太普通,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有油水了。 皇协军的人正好借口让这些人不要进城添乱。 “军爷,军爷,您容小的说一句,就一句。 我们不是拉过来碰运气的,原本我们也知道这上海城里的人都金贵着,我们这些皮货根本入不了大爷们的眼! 可前些时,山里来了个老掌柜,说是要收一批兽皮,不需要太稀有,就普通的即可,关键是要的量大,我们兄弟俩还有其他山民打了好多天才凑齐这一车。 那老掌柜给我们那的人留了一张条子,可我们也看不懂,不知道是个啥,不过那老掌柜说了,他是古家商铺的,进城之后拿那张字条找到他就行了,要不我给您您看看那张字条?” 一听是古家商铺的,皇协军这人也收敛了一二,不过眼前这个山民,上上下下在身上掏了半天,最后竟然从鞋子里拿出了一张字条! 这可让周边一众皇协军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自然也包括这个搭话的。 可惜,他本想逃离,却被小队长用眼神示意了,谁叫他主动接触的这两人呢? 于是,这人接过了字条,尽可能把手伸长了远离自己,才慢慢把字条展开。 “头,好像还真是古家商铺的人留的,这落款上有他们的印信。” 小队长也不愿意这人把字条拿太近,不过这几人里也就他认识几个字,不然也轮不到他当小队长了。 落款的确是古家商铺的人,这个“古”字他还是认识。 “行吧,确认车上没有可疑的东西就放行。” 拿着字条的人原本很想直接把字条扔了,可刚刚搭话的年轻人又凑过来讨要,而且双手接过字条后十分宝贝的样子。 “谢谢军爷,谢谢几位军爷!”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收好,这名年轻人一边轮着给周边士兵挨个鞠躬,这态度也是没话说了。 “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你这车挡道了。” 皇协军终于放行了,他们的小队长还得跑去和日本兵好好比划一番。 这两名推着板车的年轻人总算是进了城。 “指导员,您刚刚那样子,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原来这两人是城外共产党游击队的人,也就是林玲的手下。 刚刚给伪军点头哈腰的,正是他们的指导员梁超,而一旁的是当初见过古月的小方,方圆。 他现在很想挖苦一下指导员,毕竟平日里都是被管束的一方。 “叫我超哥,再不注意就自己认罚!” 方圆赶紧闭嘴,他们现在已经潜伏进城里了,梁指导员早就三令五申,所有人都得改一改自己在山里的毛病,避免留下破绽。 而这两人,已经是这支游击队变更任务后,潜伏入城的最后两人了。 因为影佐最近颁布的严查令,游击队员们只能分成许多批一点点渗透进来,而且没少找城里的各种关系,不然根本是进不来的。 比如他们俩,现在就是扮作猎户,按古家商铺某位掌柜的要求,送来皮货。 至于这字条,自然是齐书记给他们弄到的。 当然,之前的其他人入城时,也不会全都是古家的关系,不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推着板车在街上走着,梁指导员和方圆并未引起太多关注,毕竟这里是上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什么人都可能出现的。 不过,梁指导员很清楚,如果他们不继续推着车,反倒容易暴露,因为他无法判断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有没有被鬼子或者伪军给盯上。 做戏就得做足,于是梁指导员特地走到路边的商铺去询问古家商铺该怎么走。 “古家商铺?知道具体是哪一家么?这上海城里古家的商铺可多了去了。” 这名掌柜也算热心人,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要在上海城里找一家古家商铺可不难,但是未必是眼前之人想找到的那一家。 于是梁指导员特地指了指自己停在门外的板车,“掌柜的,我们兄弟俩是送皮货的,您知不知道哪一个古家商铺是做这生意的?” 一听皮货,这名掌柜特地跑到门口仔细看了看板车上的那些,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想着古家商铺要收的多半有稀罕货呢。 不过这掌柜也不敢多言,在他看来,没准古家人的眼光更加独到? 于是他给梁指导员指了街对面最近的一家古家商铺,那是卖米面粮油的,不过都是一个东家,怎么也不会不帮忙引路。 好好谢过了这位掌柜,梁指导员再次和方圆一起推着车前往街对面。 而他们刚离开不久,这个商铺突然来了一个黑衣人。 “掌柜的,刚刚那两个推板车的是干嘛的啊?看着穿的破破烂烂,那车上的毛皮也同样破破烂烂。” 这名掌柜抬头好好打量了一下黑衣人,此人黑色毡帽黑色大衣,看着并不好惹的样子。 于是掌柜也没有隐瞒,说明了刚刚那两人是给古家送皮货的,他自己倒是特地看了一眼,那些毛皮的确很一般,不过古家人未必不会有什么创新吧,随后他就把人指到了一家米面粮油店,那也是古家商铺旗下,想来会帮忙引路。 黑衣人给这掌柜道了谢便又继续跟了上去。 很显然,他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这名掌柜可不敢多事,全当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梁指导员和方圆对于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这事浑然不知,不过他们依旧谨慎。 没多久,推着板车,他们来到了古家商铺旗下的这家米面粮油店。 “掌柜的,我们兄弟俩是山里的猎户,之前有一个自称古家商铺的掌柜跑到我们那收皮货,留了一张纸条让我们备齐后送来,刚刚问了街对面的一位掌柜,说您这也是古家的行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指个路呗?” 这家掌柜一听有生意,便让梁指导员拿出字条给他看了几眼,确定是古家商铺的印信,便直接让伙计给他们带路了。 “多谢您了,实在是帮了大忙了!” 梁指导员继续着卖力的演出,而这里的伙计也很热情,或许是古家商铺里的风气不错吧。 很快,板车再次上路。 而那名尾随的黑衣人又出现在了这家米面粮油店门外。 这人还在观望板车的方向,并没有直接进店,可店里的掌柜先看到了他。 “这位客官是要买点什么?” 很显然,这黑衣黑帽的,不像个正经人,这名掌柜也就留了个心眼。 “哦,我只是路过看看,不过有些好奇,刚刚那推着一车毛皮的怎么会跑到米面粮油店来,想着就有些意外。” 店里掌柜顺着话说了刚刚的事情,“应该是古家商铺的皮货店上山找人收的,这些猎户应该是第一次做这个生意,不知道具体在哪,便一直在问路,他们也拿出了古家印信的字条,我便让伙计带他们过去了。” “原来如此,我是说怎么卖皮货的跑来米面粮油店……您慢忙,在下就不打扰了。” 黑衣人说罢又继续跟了上去。 可他不知道,这名米面粮油店的掌柜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特地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开已经有一段距离之后,掌柜跑到后堂打了一个电话,就是打给皮货店掌柜的。 “有两个推着板车送皮货的猎户,手里拿着你那的印信字条,刚刚来我这问路,我派伙计送他们去你那了。 不过那俩人刚走没多久,又来了一个黑衣人,很显然这个黑衣人是一路尾随着那两名猎户,你最好给他们俩提个醒。” 皮货店掌柜便应下了。 其实那张字条的确出自他的手笔,可他并没有真的出城,而这些皮货,也不是他想收的,而是古家善堂帮忙。 现在隆冬腊月,天气越来越冷了,善堂里准备给一些老弱妇孺还有他们收留的孤儿赶制一批皮袄,以帮助他们度过寒冬。 所以收的皮货不要求有多稀罕,只需要量大而已。 可这样一桩买卖,为何会被人盯上呢? 想来,被盯上的应该是古家商铺的名号。 没多久,梁指导员和方圆二人,跟着刚刚的伙计一路来到了古家商铺旗下皮货店大门口,一听说是送皮货的到了,这家店的掌柜亲自出门查看。 “嗯,不错,果然量很足,来,和我到后面详谈。” 一边招呼伙计把皮货弄进店里,掌柜特地邀请梁指导员二人进了后堂。 “两位,刚刚你们从米面粮油店出来后,有一名黑衣人,黑色毡帽黑色大衣,似乎在跟着你们,特地跑过去问了你们的行踪。 我没法判断这人是惦记上了古家商铺,还是惦记上了你们二位,总之,最好多留个心眼。” 梁指导员有些意外,他倒不是意外自己被人跟踪,而是没想过竟然是眼前的掌柜告诉了自己这个消息。 好好谢过掌柜之后,梁指导员二人结了钱便离开了皮货店,在店门口特地停留了片刻,询问哪里有好吃又便宜的小酒馆可以去吃一顿。 伙计依旧很热心地给他们指路了。 而且告诉他们,前面不远处拐个弯就有古家商铺旗下的一处小酒馆,价格公道酒菜也好,而且让他们直接报皮货店王掌柜的名号,就说刚做了一单生意,肯定能再打个折。 梁指导员闻言大喜,赶忙谢过伙计之后,又拜托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板车,便带着方圆加快了行动速度。 而这自然也是一种演绎,因为他们要给加快速度做好铺垫。 很快,那名始终尾随的黑衣人也路过了皮货店,看了看正在板车上卸货的伙计们,这人依旧有些犹豫。 虽然到目前为止已经基本确定那两人真的是来送货的,可他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但凡和古家扯上关系的人,都盯死了。 除非那两人立刻出城,不然他的任务不算完。 而眼下,这板车都还在皮货店,很显然那两人并没有离开。 “小哥,刚刚给你们送货的那两人怎么连板车都不要了,他们去干嘛去了,你可知道吗?” 伙计很意外,怎么还有人特地问这个,不过他也如实告知了。 “原来是这样,唉,我是看他们有些眼熟,之前在城外碰到过,就担心他们第一次进城做生意会不会被人骗了,没想到是和古家商铺做生意,果然是我多虑了,谢过小哥了。” 这个黑衣人圆的谎自然也被掌柜的听在耳里,不过掌柜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而黑衣人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远远看到那两人拐进了一个小巷,赶忙跟进去之时,黑衣人却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 在巷口再次确认,应该是这个巷子没错,于是他赶紧走进巷子,想着那两人会不会是已经从另一头出去了。 可他刚走进巷子没多久,就发现其中一人又在巷尾出现了,看上去是找不到路十分迷茫的样子,随即,那人又回到了巷子里,恰好对着自己走了过来。 黑衣人本来还有些意外,他在判断是不是自己暴露了,可来人却在招呼自己,“这位大哥,麻烦你个事,我今天第一次过来,要去这附近一家酒馆,结果刚刚不知怎么的拐进这巷子后就找不到北了,还和我兄弟走散了,能麻烦您指个路么?” 既然这人在喊自己,黑衣人为了避免真的暴露,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毕竟他也不能立刻转头。 可他没有察觉到,巷子口那,他跟踪的另一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的身后…… 第260章 学习潜伏 现在是大白天,梁指导员二人对上海的地形也不熟悉,贸然乱窜只会让自己越发可疑,而且容易迷路。 于是,梁指导员看到这处小巷子或许可以利用,便在此设计。 只不过,他事先便想好了,如果真的引来了黑衣人,没法俘虏。 就算打晕了扛着走,两个山野村夫,一起架着一个一身黑大衣的男人,这男人还昏迷不醒,恐怕说是醉了都没人会信,搞不好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进而把鬼子和伪军的巡逻队引来。 果不其然,这黑衣人跟了上来。 此刻,方圆已经将黑衣人锁喉,并且捂住了他的嘴。 梁指导员准备问询一二。 “任何多余的举动,你都会死。” 黑衣人完全没有硬气的意思,可惜他的头不能动弹,只能用眼珠子上下来回转动,似乎在说自己愿意配合。 “很好,你是谁?谁派你来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在梁指导员的示意下,方圆微微放开了黑衣人的嘴巴。 “大……大大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派我来的是七十六号李主任。 我们的任务也不是特地跟着您二位,只是李主任刚回来上海就下令,让我们四散开来,盯着全上海每一个角落,尤其是进出口的地方,而他让我们关注的是古家。 刚刚您二位在城门口说的那些被我听到了,我便一路跟了过来。 大爷,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 方圆又一次把黑衣人的嘴巴堵上了,梁指导员在黑衣人的身上搜出了证件,果然是隶属南京政府特工总部,不过这人来自苏州。 确认除了一把手枪以外没有其他东西之后,梁指导员给了方圆一个眼神,后者便扭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将黑衣人的尸体靠在墙边,梁指导员二人带着黑衣人的证件和手枪离开了小巷子。 为免更多节外生枝,他们选择立刻前往会合地点。 不过,在此之前首先得确保身后没有更多尾巴。 在梁指导员看来,刚刚的黑衣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二人的身份,只是奉了李世群的命令在针对古家。 正巧,这次他们俩进城用的借口就是古家商铺。 梁指导员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情报,需要告知书记,毕竟,林队长还在古府里待着。 两人之间的配合在山林游击中早就默契无比,在城市里确认有没有尾巴,最好的办法,就是绕着一幢建筑,分头走,然后在对角的另一面再相遇随后错身。 连续两到三次之后,就容易判断敌人到底有没有尾随。 而敌人如果犹豫不前,反过来,也就容易摆脱。 方法实施之后,梁指导员确定了自己二人还算安全,便前往了会合地点。 这是一个包子铺,老字号了,而小店内堂设有密室,“秦时明月”古玩店没法使用之后,齐书记等人的碰头都选在了这里。 而现在,这里也成了城外游击队员入城后的第一个落脚点。 “老板,我们哥俩今天刚进城,是山里来的猎户,听说您这的包子皮薄肉多,特地跑过来瞧瞧,闻着是挺香的,就是不知道馅料是不是传闻中那么好啊?” “小老儿这店啊,可是多年的老字号了,前清那会就开着,到今天好几十年咯! 全靠街坊邻里的抬爱,小老儿也不敢砸了自家的招牌,算是几十年如一日吧,二位客官一尝便知!” 梁指导员可不是真的在买包子,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您这都有些什么肉的啊?我们山里别的没有,就是野味多,到了城里还是得尝尝这家养的和满山跑的区别在哪。” “既是这样,您二位算是来对了,小老儿这里猪肉、牛肉、羊肉还有驴肉可都有,就是驴肉的供应比较少,每天刚出炉就抢光了,您二位要不来几个猪牛羊的尝尝?” 确认是暗号没错,梁指导员对出了最后一句,“竟然还有驴肉的?还真是没赶巧,错过了! 算了,就来三牛三羊四猪吧。 不过您这可以歇歇脚么?我们刚进来还没落脚的地,也想讨杯水喝。” “自然是有的,您二位里面请,水壶里都是今天新鲜的,热腾腾的包子马上就来!” 暗号对答完毕,梁指导员二人总算进入了内堂。 没多久,店老板端着包子也进来了,给他们打开了密室的暗门。 待二人进入密室后,这里又一次归于平静。 密室中,只有一名游击队员在待命。 觉察到动静之后,这名队员第一时间靠在墙边警戒观察,手枪已经上膛。 看清楚来人是梁指导员之后,这名队员赶忙相迎。 “指导员,小方,你们总算进来了!” “老魏啊,你一个人在这里?” 待在密室里的队员老魏,名叫魏东,他在城里主要负责情报的传递,平时算是包子店的伙计,也方便进出这里,今天知道梁指导员二人会进城,他便一直待在了密室里。 “书记和队长给我们所有人都做了安排,为了更快学习潜伏经验,我们首先得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比方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和门外的老刘学习打理这包子铺,我日后就是他的伙计了。 其他人也各自有了安排。 不过咱队长还在那大房子里享福呢,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哥几个都很意外,这也好多天了,怎么那家人还没觉察到不对劲么?难道他们都是瞎的?” “这话你可别瞎说! 那些人应该都不简单,而且肯定已经知道了队长的身份,还特地帮她隐瞒了,这就说明古家里应该有不少可以争取的助力,包括上次看到过的那个古家大少爷。 对了,我们刚进城就被人盯上了,而且是七十六号的特务,不过他们并不是针对我和小方,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却是在盯着任何与古家有关的人,这里面应该有不少问题,我需要赶紧把这个情报汇报给书记知道,避免影响到队长的潜伏工作。” 老魏一听,也顿时有了警惕,因为他主要负责将消息传递给古府的队长。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齐书记也在古府里。 “这还真是个问题,那你们先在这休整一下,我立刻去一趟古府。 还要麻烦指导员把刚刚的经过写下来,老刘可以藏在包子里。” “行,我这就写。 还有,你把这个带上,是那个特务的证件。” 收好证件和字条之后,老魏便走出了密室,他把字条暗中递给了老刘之后,老刘从一个单独的笼屉里拿出一个看上特别的包子,这包子的皮似乎更薄,馅料也不少,只是开着口没有封上。 而当老刘塞进字条之后,他再用韭菜之类的玩意把包子的小口给系上了,又和其他几个同样的包子一起放在了小木盒里,木盒里铺着荷叶,对于这包子铺而言算是很高档的一种包装了。 老刘特地点了点那张字条在哪,便将这木盒还有其他装好普通包子的袋子一并交给了老魏。 老魏是真的长见识了,他可从未想过还能用包子来传递消息! 果然,潜伏任务和打游击是真的不同,他们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此时此刻,他又有点小激动,因为这算是第一次传递消息。 他觉得自己不能有丝毫放松,更不能出任何纰漏。 密室中,梁指导员和方圆准备略微休息,虽然他们此时并没有这份闲心,却也知道进城之后一切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行进的路线早已在老魏心里烂熟,只是他还没有正式走过第二次。 而且之前有老刘带着他。 这一路上,行人依旧那么多,而且巡逻的鬼子和伪军也不少。 当然,并没有人会特地关注一个送包子的。 只是,老魏自己都感受到这包子是真的香。 在他看来,老刘多半真的就是个卖包子的,而且很多年了才对。 而这份香气,一路上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两名刚刚喝完酒的伪军从酒楼里凑出来,恰好碰到了老魏。 “欸?站住!” 老魏差点没吓到,之前打鬼子的时候可都没这么紧张! “军……军爷,您有什么事吗?” “你这包子哪来的?闻着怪香的,肯定很好吃吧? 来,给大爷尝尝!” 老魏心里顿时就怒气腾腾,若是在野外遇到这两个歪瓜裂枣,肯定已经出手解决了! 可惜,现在他必须要忍耐。 “军爷!小的是城东刘记包子铺的伙计,这是刚出炉的包子。 我们东家的手艺是没话说,可这包子是要送给老主顾的,小的不敢给您尝啊,听说那老主顾家大业大的,小的得罪不起啊,军爷!” “混蛋!你一个送包子的哪那么多废话?!大爷要尝一尝是你们的荣幸!” 这人很显然不依不饶了,可他旁边的另一个伪军略微留了个心眼。 “那个,送包子的,你这是要送到哪去啊?听你的意思,你还没去过啊?” “是的,是的军爷,小的这是第一次自个给这家人送,上一次跟着东家去了一次。 其实小的也没在东家这干几天,万一这一单砸了,小的饭碗可就没了不说,还可能得罪了这家人。 这家人姓古,东家说在上海城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家人的名号。” 老魏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怒火了,只是越陪着笑脸伏低做小,他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已经越来越佩服曾经那些在城里潜伏的同志了,因为这些日常琐事都可能危机四伏! 实在是太憋屈了,却又不得不一忍再忍。 “古家?所有人都知道的古家?你不会是要送去城西别墅区吧?” “对对对,军爷说得对,就在城西那个啥,很大很大的房子里,小的就是之前跟着东家去过一次,今天才是正式第一次独自送货。” 这下两名伪军都知道是谁家要的包子了,伸出手要抢包子的那一个也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那个,你这包子看来是真的不错,有机会我们哥俩会去城东尝尝。 早就听说了刘记包子铺是老字号了,有口皆碑的,你小子这算是找到了好东家,好好干啊,你快去送吧,别让包子凉了。” 相对清醒的伪军现在很感激自己刚刚没有喝醉,不然这事要是闹开了,还真得像是他们主动打了古家人的脸,买个包子都有人抢,那还得了? “多谢,多谢军爷,小的这就去,这就去了,多谢!” 赶忙给两个伪军鞠躬致谢,老魏又开始继续前往古府,好在有惊无险,他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因为刚刚要忍住不动手,可真是太难了。 现在他才想明白自己这些人为什么要好好在城里找到安身立命的行当了,因为这不仅仅是一种伪装,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改变。 更何况,这些事,其实都是普通百姓们平日里遭的罪! 有了这些体验,才能更清晰地知道,不仅仅是那些乡间的老百姓们日子过得苦。 这传说中的上海,如此大的城市,在鬼子和一众狗汉奸的压迫下,老百姓的日子也同样苦不堪言,就是一个送包子的都会时刻面对危险! 也正因为如此,他又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自己这些人,为了能让百姓们早日逃离水火,更应该尽自己一切的努力了。 之后的路途里,并没有再出现意外,老魏来到了古府大门口。 门卫一听就知道是秦小姐叫的外卖,据说她之前吃惯了这一家包子,而且这个刘记包子铺的确是老字号,也不愧是老字号,这包子可真香啊。 很快,“秦雨涵”亲自来到门口,因为老魏说自己身上都是油污,怕给这么大的房子弄脏了。 门卫们也只是笑笑,其实他们这真没那么多讲究。 老魏特地给“秦雨涵”打开了木盒,悄悄指了其中一个,不玩特地说一句,“东家说了,这是秦小姐最爱吃的,小的这一路都特别紧张,就怕把包子给弄散了,好在没事。” 谢过老魏之后,“秦雨涵”付了钱便把包子拿走了,当然她特地从纸包里分了两个给门卫,因为她也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 第261章 林玲的初次接头 回到自己房间,第一次接受用“包子”传递的情报,林玲自己也是万分新鲜。 尤其是,这包子是真的香。 “是这一个?还是这一个?” 打开木盒之后,林玲才想起自己好像把盒子转了方向的,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到底情报在哪个包子里了。 “哎呀,还是都吃了吧。” 遵从自己的心声,林玲随手拿起一个水晶包,小心翼翼地掰开后仔细查看了确定没有任何纸条或者布条,便直接扔进了嘴里。 果然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她一口气把整盒都吃完了,自然那张字条也终于被发现。 梁指导员和小方已经进城,游击队全体也就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转移至城中的任务,不过每个人的去处都是齐书记亲自安排的,林玲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谁会在哪。 不过,她得到的任务就是和刘记包子铺保持联系,之后游击队应该改为上海地下党组织行动队了,而刘记包子铺便是他们的第一个据点。 在古府待了好多天,林玲其实一直都很别扭,倒不是古家人对她有什么怠慢,而是真的不习惯。 以前苦日子过惯了,在山里甚至要风餐露宿,可那时都是真枪实弹地打鬼子,那叫一个自由那叫一个痛快。 而现在,古家什么都好,也什么都有,偏偏,她没法出大门。 当然,她也知道古月这是为了她着想,而齐书记也给她了任务就是待在古家,用“秦雨涵”的身份来潜伏。 可这样实在是憋得慌,关键是同一屋檐下,竟然还有一个日本人,据说还是正儿八经的特务! 虽然林玲始终觉得这是组织给自己安排的考验,可这样的考验日复一日,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之前听说,年前她还得去学校露面,不过也要看她这些时候扮演“秦雨涵”的状态如何。 毕竟那里是秦雨涵日常待的地方,留下破绽的可能无处不在。 所以齐书记和古月也考虑要不就直接等到过完年,全当在家养的时间长了,“秦雨涵”到底会不会有外貌上的变化都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搪塞。 林玲知道自己应该听从组织的安排,可她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因为古月并不是组织里的人。 但是,齐书记偏偏就在古家,而且这一点,似乎只有林玲自己知道,至少其他队员们是不清楚的。 这个当然也是组织的纪律,可林玲依旧还没有转变好心态,尤其是在自己的队员们面前。 之前都是风雨同舟,有一锅汤就一起喝,没一餐饭就一起饿。 可现在呢?队员们都跟着自己进城了,可他们还是得自食其力甚至风餐露宿,而自己偏偏可以在如此大的房子里,享受一份本不该自己触碰的荣华富贵。 这种感觉让林玲越发觉得别扭,因为她很不愿意和自己队员们有所区别,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比自责。 不过她刚刚见到了老魏,这家伙果然是最灵活的那个,不然林玲也不会让老魏来当自己的联络员了。 而刚刚老魏的表现,在林玲看来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只可惜,匆匆一面,又不能有更多的交流,林玲其实很想问一句,“兄弟们都还好吗?” 或许是一口气吃了太多的水晶包,让林玲的胸口堵得慌,才又一次想起了这些时日的憋闷。 甩甩头,林玲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因为字条上后面的内容着实不简单。 想着必须赶紧汇报给书记知晓,林玲借口给古府的佣人们发包子便来到了齐书记所在的小楼。 “老梁他们已经完全进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俩刚进城就遇到了意外。 老梁把跟着他的一个黑衣人做掉了,自称是七十六号李世群的人,而且是跟着李世群从外面进来的。 那人倒不是发现了老梁他们有什么可疑,之所以跟着他们俩是因为他们是从城外进来给古家商铺送东西。 李世群给那些人下令,盯紧古家的一切。” 一边把字条递给齐书记,林玲一边急不可耐地复述了一遍。 齐书记心里有数,李世群这是要展开对古月的报复,因为古月害他折了几十号人。 “还真是不巧,不过这也是一种意外的收获,或许,可以说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像李世群这种民族败类,无论多么嚣张跋扈,也肯定长不了的。” 林玲能看出齐书记不仅没有一点慌乱,反倒是有些高兴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将帅的气度吧? 林玲感觉自己肯定是学不来的,领导一个游击小队都够她头疼了。 “书记,您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几个会不会受到影响?” “梁超的判断没有问题,他们初来乍到,被特务跟上了可没有太多办法,能够找地方做掉已经是很难得了。 不过李世群的人突然又死了一个,很快便会被发现,而这一次,就和别墅的袭击不同了,因为李世群已经公开高调地回来了。 偏偏他昨天刚到,而且在酒宴上大放厥词,结果今天就被人狠狠地打脸了,这脸肯定肿的比你手中的包子还大,以李世群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会忍气吞声么? 不过他一时间肯定没有任何消息,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死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可他们能够查证,能够顺藤摸瓜,梁超他们是推着板车进来的,一路上肯定有人留下了印象,李世群的人也自然划分了行动范围,所以那个死掉的到底是在哪又是遇到了谁,应该可以有大致的判断,接下来就是一路排查了。 这两天让梁超他们就在刘记包子铺待命,哪也不要去,从城门一路查到他们那可不容易,不过首先被查的应该是古家商铺才对。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古家商铺的那些老掌柜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太爷几十年风雨都是和他们一起闯过来的。 就看李世群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因为你比我更了解你的队员们,你更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优缺点,应付各种状况自然更能合理安排。” 齐书记的判断头头是道,林玲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是梁超肯定也没这么快的反应,单单看一眼纸条上的字就能考虑到这么多! 林玲很清楚自己是没这个能耐的,不过她到底是游击队队长,她擅长的是在山地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擅长和同志们同生共死。 可眼下呢?她能有什么意见是对齐书记有帮助的呢?她有些不敢想。 不过,既然书记特地给她机会,很显然这也是对她的信任。 “书记,我们队里一共十八人,这次全部进来了,老梁是指导员,他也是在延安抗大学习过的,他的学识肯定比我渊博,不过并没有一身书生气,很平易近人,和战士们十分亲近。 之前也没少教我们所有人读书习字并且传递党组织的指导思想。 在战斗方面他倒是很尊重我的判断,我俩也算分工明确,不过他肯定比我们其他人更适合城里的生活,因为他读的书更多,了解到的人和事肯定也更多。 然后就是小方他们,跟着我的时间最长,一个村子里的,就像我的弟弟们。 这几个小子革命热情很高,敢打敢拼,手底下的功夫不弱,每天都勤练不辍,不过有些太容易冲动,执行任务时最好有其他人一起,不然我担心这几个小子会坏事。 老魏以前是镇上讨活的,他摸爬滚打了多年,见过的人和事很多,所以比我们更多一点市侩,也更容易装成在城里讨生活的小市民,而且这人很能忍,据说他曾经被地痞流氓欺负都没有意气用事。 后来小鬼子打过来了,在他们镇子到处烧杀抢掠,老魏实在看不下去也活不下去了,便纠集了几个同样没法活下去的热血青年,一起找机会埋伏了三个鬼子,趁他们小解的时候把人杀了,抢了三支枪跑到了山里,兜兜转转落了草。 老魏他们加入的土匪团体头目叫横山豹,在城外山林里占山为王好多年,收罗了好几个山头几百号人。 不过多年来,他们也没有霍霍百姓,而且还会劫富济贫给周边村子偷偷弄点粮食。 结果鬼子和伪军把他们给剿了,所有山头都给拔掉,几百号人死的死降的降,横山豹,也就是老包,带着老魏他们几个继续在山里和鬼子抗衡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小队,因为诉求一致,便跟着我们一起打鬼子。 虽然老包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兄弟都有些匪气,不过打起鬼子来绝对不含糊,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那叫一个不怕死。 想来,他们也是要为自己那些兄弟报仇吧。 不过这几人在城里有可能会比较受制,因为我们没法掌握当年他们那投降的人里,有没有待在上海城里的,万一碰到了,有可能把他们几个认出来,又或者被他们认出了,老包等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叛徒做掉。” 之前制定潜伏计划时,林玲其实已经向齐书记好好讲了讲每个人的特长,因为齐书记要给他们安排具体的身份,以便在城里扎根。 当时林玲自己也懵懵懂懂,她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在城里潜伏到底可能遇到怎样的麻烦和危险,尤其是她自己,始终待在古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这一次,她算是理解了更多,因为梁超他们俩仅仅是进了城便被人跟上,这就说明危险果然无处不在。 而且齐书记特地如此郑重其事地问自己,肯定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了,她认为自己不能马虎,便把每个人的经历和特点都说的很详细。 “嗯,对他们,你自然了解的更透彻,每个人是什么性子又有怎样的经历,这些你都得时刻铭记于心,尤其是像老包同志他们这样的身份,之前跟着你们在游击队,或许会一切听你的,可现在进了城,未必就真的不会遇到你所说的那些叛徒,届时他们到底会如何决定呢? 这些都可能是一个隐患,所以你更要好好掌握每个人的动向和情绪,在城里的抗战,一点也不比山里更容易啊。” 林玲明白了,齐书记这是特地在教自己,让自己明白利害关系,也让自己学习如何去思考更多。 于是,她决定不辜负齐书记和组织的信任与栽培,结合眼下的情况,好好分析一下她的队员们到底该如何应对。 经过商议,他们决定让梁指导员和小方先在刘记包子铺待上三天等待后续动向,而已经成为黄包车夫的老包几人,需要更注意一下伪装,而且切记离皇协军的人远一点,避免意外。 同时,也有任务给他们,因为他们每天走动的更为自由,覆盖面更广,就可以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这一次需要他们扫听的,就是李世群的人,那些大张旗鼓走到哪都是一身黑的家伙们。 至于其他人,暂且按兵不动,他们原本就和古家没有关系,继续自己的日常才是最安全的。 而消息传递回刘记包子铺的方式,就是老魏过来回收餐盒,因为小店铺小本买卖,这种专门供应老主顾的餐盒可是没有第二个的。 林玲还是第一次完整地进行了一次情报传递的往返工作,新鲜感十足,同时紧张感倍增。 好在她心大,毕竟在山里打了好长时间的游击,面不改色心不慌是轻而易举的,不然多半会被古家的门卫或者佣人们看出端倪。 几位夫人虽然好奇这小丫头怎么就特地要吃城东的包子,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言,想来,这是共党地下党在做事,只要不太明目张胆,古家已经选择了不去在乎这么点小风小浪。 只是听说秦小姐特地叫了外面的包子送来,还特地分给家里人吃了一些,厨师长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只是做包子而已,他的面点手艺同样不凡才是。 而且,他特地尝了尝“秦雨涵”分给其他人的包子,虽然皮薄馅多,做工的确是老手艺很讲究,却也仅此而已,算不上什么太夸张的玩意,毕竟包子总归还是包子,还能比蛋糕面包更高端? 不过他又听说秦小姐分下来的这些其实就是给他们吃的,她自己最喜欢的水晶包,装在那个木盒里她自己都吃完了。 这就更让厨师长好奇了,他可没听说过哪家包子铺还卖这种的?难道不应该是茶楼酒楼里才有么? 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这刘记包子铺恐怕真有点门道,下次说什么也得让秦小姐让自己尝一个才行,他自信了解味道之后,一定能在秦小姐急着想吃的时候为她直接做出来…… 第262章 横山豹的妄动 有了一次往返的经历之后,老魏也更加轻车熟路。 至少这一次,他没有再觉得过分紧张,也不会太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毕竟,这样的大城市里,其实很多人都时刻在忙碌,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一个路人。 回到刘记包子铺之后,老魏在密室中打开了林玲暗地里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清楚了这几日的工作重点和人员安排。 梁指导员很认可林玲的指示,他和小方的确应该多藏几天以观事态发展。 只是他还不知道林玲的指令如何传达给其他同志知道。 “咱这就是联络站,人来人往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队长那由我单线联系,而其他人会在指定时间过来买包子,我们事先准备好纸条,放入对应人员的包子中即可。 指导员你要是觉得这里闲得慌,可以帮我把他们几个的命令拆分开,分别写好纸条备着。” 梁超接受了老魏的安排,他也很愿意更早开始工作,而这样的联络网,的确有更高的隐秘性,果然在城里的潜伏工作和山里的游击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了。 不过他也有所担心,那就是万一这个刘记包子铺被人盯上了,岂不是容易造成所有同志的暴露? “这点您大可放心,这个联络点用了好久了,书记也早就安排了撤离以及备用的方案。 一旦发现不对劲,包子铺也不会关门,但是这密室里有一道暗门,可以直接通向下水道里,到时候同志们就算是在这里被堵住也有办法脱身。 不过这前往下水道的通道还没谁真的用过,据说建成并不算久。” 有了这番说明,梁超也能更加放心,虽然他并不认为书记会没有类似安排,不过生性谨慎的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纰漏。 而且,潜伏工作这才刚刚开始。 横山豹,原名包三,在家里自然排行老三,可他觉得这名字太难听了,尤其是当他落草之后总觉得这个名字很没面子,便找了一个所谓高人算上一卦,在包三后面加了一个横字,看上去改了,其实也没有改,这里面的妙用自然无穷。 虽然没听太懂,可包三横这名字就一直用上了,而且真的被他一路高歌猛进,坐上了山寨头把交椅,没多久,又通过一番合纵连横,网络了周边各个山头的土匪,一时间声势滔天,也正式给自己弄了个诨号,横山豹,其实就是把名字倒了个顺序,不过这么一听还真不错,他觉得这或许就是高人所说的玄机和妙用。 不过,鬼子的步步逼近,再加上淞沪地界上各种贪官污吏的盘剥,老百姓的日子其实苦不堪言,根本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土匪抢的。 于是,横山豹定下规矩,他们要劫富济贫,虽然未必真的能帮助到更多的老百姓,可他们能够做到与周边村民们秋毫无犯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而来往商队,高门大户,达官显贵甚至鬼子和汉奸的物资,都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三七年之前,在上海的商会里,也就只有古家没被他们抢过,因为横山豹听说古老太爷这个商会会长很地道,有口皆碑,他也不想做一些让百姓们戳脊梁骨的事情。 可后来,古老太爷死了,他儿子古绝渊竟然成了这城里本土最大的汉奸,横山豹也就顾不了那些了,但凡发现还有商队从上海出来,都会二话不说干上一票。 也正因为如此,横山豹一伙严重影响了日军在上海的利益,最后便被日军和皇协军给剿了,几百人死的轰轰烈烈。 可当时,他们原本据险而守,纵然不胜,也不至于败的那么快。 关键在于他们中出了叛徒。 当鬼子和伪军从后山小路摸到寨前的时候,横山豹就已经清楚有叛徒告密了,可惜,他始终不知道叛徒到底是谁。 好不容易带着余下的几个弟兄成功突围,横山豹却不愿意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他的弟兄们自然也是如此。 接连又在山里和修炮楼的伪军干了几次。 可惜,纵然英勇却也双拳难敌四手。 最终他们只剩下了老包、老魏以及其他三个兄弟。 而这五人之所以可以生还,恰恰是因为他们在战后逃避追踪时,遇到了林玲的游击队。 林玲他们一看到伪军在追杀什么人,也没有多想便打了一个伏击,这才让横山豹等人幸免于难。 也是从那时起,横山豹这个名字不再被用上,老包和老魏等人一起决定跟着林玲的游击队打鬼子。 当然,匪气难改,一开始的磨合让双方都很难受,可梁超梁指导员的确是个人才,他不仅学富五车,而且不止是能讲出大道理,更能想办法让老包等人都听懂他到底在讲什么。 一场场战斗之后,抗日友情越发坚实,老包也更加佩服林玲这个女流之辈却能带着一帮男人打鬼子,她是真的有不小的本事。 只是这一次,接到上级命令,游击小队转移至上海城中,奉命接替之前的行动队工作。 老包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虽然同样是打鬼子,老包断然无怨无悔,可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叛徒到底是谁。 而现在,他有了机会,那就是在上海城里碰运气,因为当年的叛徒,如果还在人世,还在上海,应该会出现在皇协军保安团或者警察局才是,至少那人不太可能直接跑进鬼子的部队里。 所有,老包决定一有机会,就悄悄关注这两个地方,只期待功夫不负有心人。 更何况他和几个弟兄被安排成为了黄包车夫,这对于老包而言,实在是天赐良机。 可惜,林玲下达的最新命令来了。 梁超和小方成功进城之后,小队全体也算安全抵达,这自然是好事,因为下一步就是正式开展工作了。 而纸条上提到,梁超他们被一个穿黑衣的七十六号特务盯上了,之后发现这些人的目的其实是盯着和古家有关的一切。 老包得到了关注这些人的命令,他也自然不会忽视。 只是,纸条上特地提到了让他们远离皇协军。 这让老包如遭雷击,因为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心中无比纠结,老包也给其他三个弟兄看了看命令。 几人都沉默了。 他们的心情是一致的,可他们的愤怒也是一致的。 “我……带着你们跟了林玲他们,这一路他们的确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也从来没有后悔。 可这一次…… 只是,我早就答应了不会违抗命令,一个唾沫一颗钉,咱们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可我不甘心啊,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 老包的话自然也是这三个弟兄的心声,他们的不甘心同样写在脸上。 “大哥,麻烦您把纸条给我再看一眼。” 其中一个兄弟有此要求,老包也没有拒绝。 “队长的指令是,不让我们接触皇协军的人,没提到警局对吧?” “嗯?” 老包也赶紧把纸条再看了两眼好好确认,“还真是!你是说,我们先不管这些二鬼子,去盯着警局就不算抗命了?” “应该是这样吧……” 这无疑是一件高兴的事,老包几人纷纷拍了拍刚刚那弟兄的头,夸他灵活。 “嗯,那我们就这么办,反正两边都有可能,先确定叛徒到底在不在警局那再说。 当然,队长的命令咱们不能忽视,该扫听的那些黑衣人不能马虎。” 这四人便有了自己的定计,在尽可能完成林玲的指示之时,他们选择更多地蹲在了上海警察总局附近,总归是碰运气,这事急不得。 可惜,他们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这上海还是太大了,到目前为止,他们对于上海的地形依旧不是特别熟悉。 拉上一般乘客还好,好言好语总归会得到指点,足够卖力也不会被过多抱怨。 可万一拉上的是警察…… 经过一下午的调整,老包找到了新的落脚点,就在警局大门外的对街,这里视野开阔,也能把警局大门尽收眼底。 而他们也有了新的收获,那就是对面的茶楼里,有一个类似纸条上描述的黑衣人,黑大衣黑毡帽。 老包特地留意了好久,那人就坐在茶楼里一动不动,也没人和他一起,很显然这人也有自己的目的。 结合林玲的指令而言,这人恐怕是盯着警局里某个和古家有关的人了,会是谁呢? 古绝渊都是局长了,这警局里又有谁和古家没关系呢? 老包很不解,可他的客人来了。 是廖副队长。 “走,带我去‘且听风吟’。” 坐上了老包的车,廖副队长要去“且听风吟”茶楼,可老包是真不知道这名字会是个什么地方。 “那个,警官,您知道路吗?能不能给小的指一下?” “不知道路拉什么黄包车啊!浪费我时间!” 廖副队长可没那么客气,不过他立刻发现其他三人也同样不知道路。 “警官,实在是抱歉,我们哥几个刚进来讨生活,空有一膀子力气,但这上海实在是太大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虽然可以拉车却实在是还没记熟各个地方的路线。 您要是能给我指一下路,我保证很快就帮你安稳送到!” 四个黄包车夫都蹲在警局门口,而且都不认识路? 廖副队长都觉得自己若是不怀疑这些人的身份,都对不起自己的工作了! “你们是刚进城的?一起的?” “是的,警官,我们哥几个是一起的,刚进城没几天。” 廖副队长更加疑心了,因为这几个大老粗还真能大摇大摆地进城么?现在可是严查! “这么紧张的时候,你们还能进得来啊,不简单啊!” 这人很显然话里有话,老包也开始警惕起来,“警官,不瞒您说,我们哥几个还真得差点进不来了。 本来是在外面种地的,可现在也没地可种,就想着混口饭吃,哪知道现在进城那么麻烦,皇协军的大爷们完全不让我们进来! 好在车行里有我们那出来的兄弟,他求老板收留我们几个,那老板人也不错,特地跑到城门口去带我们几个进来的,好像还给守门的皇协军大爷塞了钱吧,我们几个也有些不好意思,都觉得应该好好拉车,尽快先把老板当时塞出去的钱还给他。 可这城里拉车也不是那么容易啊,有些人流多更容易带上客人的地方,其实都有人早早地排着队等了,就像是都有各自的区域划分一样。 我们哥几个初来乍到,也不被同行待见,只能到处找地方了,今天才发现这地没人,而且警局就在对面,搞不好能接送上下班的警官们,就决定等一等试试了。” 这话说的也算头头是道,可廖副队长依旧怀疑,因为这几人真的如果是为了讨生计,特地跑到城里拉车,会不首先弄清楚上海有哪些地方特别值得关注么? 就算他们真的是被车行老板带进来的,可他们不知道“且听风吟”在哪,至少说明他们的工作态度不够认真了。 明明是讨生活却又工作态度如此不认真,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过,廖副队长现在也没功夫继续和他们耗下去,只是留了个心眼。 于是在他的指引下,老包拉上车开始往“且听风吟”而去。 就下廖副队长刚起步没多久,那名坐在茶楼里的黑衣终于动了,而他也要坐车。 “跟上前面那辆车。” 如此简单的命令,老包的兄弟没有多言,很认真地开始跟上。 一路上,廖副队长也没忘记多套几句话,“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啊,你们一起进城讨生活的就刚刚一起四个人啊?” “是的,警官,我年长一些,姑且算是他们的大哥,所以想着带着兄弟们至少能够有吃有住。” “不过嘛,也不是我说你,你们要干这一行,就得好好花心思,这上海城里有什么地方特别需要关注的,可不能马虎了,不然你们的生意肯定做不好,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老包心里可一点也不觉得这人好说话,不过他还是意识到了自己决定来警局附近还是太草率了,很显然这人态度上的转变就是有什么别的惦记了,搞不好自己几人都被这人给怀疑上了! 不过眼下,既然这人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前往目的地,至少也不会立刻出问题才是,老包决定还是好好商量之后再定,不过这警局门口,还是不待更好。 第263章 李世群的利诱 廖副队长进了“且听风吟”茶楼,特地要了一间二楼包房,很快,那名黑衣人也跟了进来,询问后,前往了廖副队长所在的包房里。 原来这名黑衣人并不是受命尾随廖副队长,而是和他有约。 “廖队长,久等了!在下潘时,是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潘辰的哥哥,也是跟着李主任从苏州刚回来。” 抱拳作揖,这名自称潘时的黑衣人倒是颇有礼貌,而且特地抬高了一下廖副队长的职务。 “副的,还是副的。”一边笑着一边自己更正,廖副队长也赶紧起身相迎,“原来是潘处长的哥哥,想来你们兄弟二人肯定就是李主任的左膀右臂了,失敬失敬。” 寒暄之后,潘时很直接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李世群提前安排潘辰给廖副队长通了气,让他下班后关注一下街对面的茶楼,会有一个黑衣人坐在窗边等他,届时,廖副队长可以任意找一个地方约谈。 当廖副队长来到街对面的时候,果然有一名黑衣人在那,可他并不打算随随便便走进警局对面的茶楼这么明显,正巧碰上了老包一行的黄包车,便直接来了“且听风吟”茶楼。 “廖队长这职务早晚都是要升的,据我们所知,那沈冰不是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么? 比他早一点被绑的叶振鸿都已经回来了,可沈冰依旧了无音讯不是么? 想来,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不在上海了。” 果然七十六号的人始终关注着警局的局势,廖副队长虽然不知道李世群派人找自己到底为什么,却也不敢真的得罪。 “不瞒你说,兄弟我当年是沈队长亲自提拔的,这些年他对弟兄们也是照顾有加,这好好的突然人就没了,警局里人心惶惶不是一两天了,真担心沈队长会出说明意外啊……” 廖副队长这番话有几句真心,无人可知,不过当年的确就是沈冰提拔的他,而且多年来对他所做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廖副队长对于沈冰这人还是尊敬的。 “原来是这样. 不过廖队长也不必挂怀,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沈冰至少没死,多半是携家带口一起离开了上海,具体为什么,如果廖队长你现在还不清楚的话,我劝你也不要去弄清楚,这样对你更好。” 潘时说的斩钉截铁,廖副队长虽然犹疑却也不敢不信,而且自从他听古月谈及那别墅的案子,最后的场景很可能是有一个孩子被挟持之后,廖副队长首先想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就是沈队长家的小宝! 推算时间,沈队长头一天不见人影了,第二天就发现他的妻儿也不在家了,结果那别墅的案子就发生了。 至少时间上是连贯的,这个疑点也就越来越重了。 可是,潘时为什么可以断定沈队长一家已经离开了呢? 苏菲查到了什么关键点? 廖副队长对此表示怀疑,因为苏菲除了一开始看过现场之后,都没怎么露脸,而且昨晚的酒宴上汇报案情的也是自己。 所以,有可能并不是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人发现了更多的疑点,而是李世群的人知道更多内情? 如果真是这样,又意味着什么呢? 廖副队长感觉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不然恐怕会得不偿失。 “好的,好的。 不知李主任是有什么吩咐交代给在下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廖副队长自然明白此时此刻他必须主打一个“识时务”。 “的确有点事情要拜托廖队长。 是这样的,李主任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毕竟在外面有年头了。 而我弟弟那能知道的事情毕竟有限,可李主任这次是带着使命来的,自然得不负汪主席的重托。 所以他很想尽快投入到工作中,也就需要了解更多上海眼下的局势。 昨晚看到廖副队长在宴会上的汇报,那侃侃而谈抑扬顿挫,实在了得,李主任认为廖队长是个难得的人才,便想让你相助一二了。” 这话说的,廖副队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这人心眼多,听话不会听听就行。 昨晚的汇报,可是苏菲安排的,换句话说,就是丁默邨的差事。 怎么今天觉得自己是人才的,轮到李世群了呢? 事实上,如果廖副队长知道昨晚丁默邨的安排,就是针对李世群的,他现在根本就不会来。 可刚刚一听到潘时的说法,他立刻想到搞不好就是李世群的人知道了沈队长一家的踪迹,为何? 因为绑架沈队长儿子小宝的,很可能就是李世群的人! 所以那些尸体都是李世群的手下?! 廖副队长还是不得不想到这一点,因为他昨晚还真得算是帮丁默邨好好挖苦了一番李世群,偏偏他自己却不知道。 那现在呢?李世群要报复他么? 廖副队长心中全是悲凉。 天上掉下来一个表现机会,却成了别人的棋子,还不自知…… “不敢,不敢…… 在下也就是古局长手下一个当差的,自然也是李主任的下属,有任何吩咐自当遵从。” 不得不说廖副队长在“聊天”这块,是有几分能耐,这话说的就合情合理,因为李世群兼着警政部部长的职务,可不就是古绝渊的上司么?那么自己这个古绝渊手下的副队长,又凭什么不听李世群号令呢? “好,廖队长够痛快,过不了几天你这位子就算坐稳了。 不过李主任想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太难查到的事情,就是问别人恐怕没有问廖队长你更全面。 之前李主任还没回来,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还是董槐林,那人李主任也是见过的,算是个精明强干的主,可这次回来,怎么那人就突然没了呢?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董处长竟然私吞了一个共党份子开的古玩店里镇店之宝? 这事听着怪蹊跷啊,董处长家里怎么说也家大业大才对,他要是真喜欢,用得着这么不讲究么? 至于后来,董处长直接死了,那算是一个结果,如果没有一开始的‘起因’也就没有那个结果了对吧? 说到底,李主任再次回来,还是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可我弟弟那只能知道一些关于七十六号内部的事情。 这个暂且不提,但是廖副队长你不同,你可以知道警局内部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我听说,这些年里,阁下和董处长走的也很近,没错吧? 想来你一定知道更多内情才是,还请不吝告知。” 说到这里,廖副队长就全明白了。 李世群之所以看重他,和有没有才根本没关系。 李世群看中的,是廖副队长愿意替丁默邨当枪使,这是一种追名逐利的表现。 自然,也可以为了更多的利益,给李世群当枪使! 而李世群想要弄明白的内容,多半是牵扯到古月的了。 毕竟董槐林是怎么没了?董家是怎么垮了? 这些事对于李世群而言,他但凡想知道,就没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这是明摆着要针对古家或者说针对古月啊。 可是,廖副队长不太理解,为何呢?一个这么有名的特务头子,干嘛和一个小辈过不去? 古月是哪里得罪了李世群么? 不应该啊,李世群都没有回来…… 不对,他是不是早就回来了?不然他的人是怎么死在那别墅里的?! 而那别墅,和古家可离得真不远。 还有苏菲的那个举动,和之后特地跑去古家的意图。 廖副队长越想越是心惊,他已经开始害怕了,怎么这种事情轮到了他头上?! 出卖古月,换得李世群的信任和支持?他自己可还在古绝渊手下做事,古绝渊真的会卖李世群面子么? 闭口不言,不给李世群面子?或许,自己这个小蚂蚁会被更快捏死吧…… 不过,思来想去,廖副队长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爆料,虽然他想到了这一层,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这一层,又凭什么巴结李世群呢? “潘兄,是这样的,董家的事在下也的确有所了解。 这事的起因,还得谈到大少爷,也就是古局长的大公子古月,他的遭遇。 当年被李主任打趴的军统,沉寂多年之后卷土重来,搞了一个特遣队潜入上海,而这些人啊,那叫一个不管不顾,接二连三地在影佐阁下手上吃了败仗之后,竟然当街搞刺杀。 那次影佐阁下邀请了上海工商界的朋友去七宝楼赴宴,结果还没进门,就在大门外准备拍照的当口,军统那些人动手了。 好家伙,那叫一个哀鸿遍野,好在影佐阁下没伤到。 不过当时就在影佐阁下身旁的商会会长万宝来都差点没了! 那时候,大少爷赶到,让影佐阁下开自己的车赶紧离开,才避免了更多人的伤亡。 也就是那之后,军统特遣队的人把仇恨算到了大少爷身上,绑架了他的两个妹妹。 大少爷这人啊,十分护短,对自己妹妹的疼爱更胜过古家那些长辈。 当时那叫一个全民出动,上海大街小巷都是人在帮忙搜索,不止警局的大小帮派的,还有日军特高课和七十六号的人。 最后把那个匪首陆杰堵在了一处民房,可他困兽犹斗,差点在死前拉上了大少爷陪葬。 千钧一发之际,秦雨涵秦小姐奋不顾身地替大少爷还有两位小姐挡下了近在咫尺的子弹。 那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也就是那时起,大少爷真心把秦小姐也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呵护。 偏偏,这个秦小姐的父亲秦逸伦,是个疑似共党份子,当时的董处长不知为何就直接动手把人抓了。 可是,董处长什么理由都没有给出来。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抓捕共党分子,七十六号出动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这一次又有所不同。 那秦逸伦,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在前朝做过官,这人开着古玩店,也为人和善有口皆碑。 所以当时上海街道上全是为秦逸伦鸣不平的人搞游行,他们一路走到了七十六号总部大门口! 可他们不喊也不闹,我们出警后也没真的动手,就是维持着一个基本的秩序。 偏偏,这些人说的在理,他们拿出了秦逸伦那古玩店‘秦时明月’里的镇店之宝,是两幅前清的真迹,哪来的呢?黑市里买的,他们觉得有问题,因为秦逸伦刚被抓,怎么镇店之宝就被人卖到了黑市里? 所以他们是想问一下董处长,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可惜,董处长百口莫辩,因为那店子就是他的人看守,这监守自盗的名头可不好听啊,而且坏了七十六号的规矩也影响了根基。 恰恰就是头几天,董家被针对了,这个谁都能看明白,就是大少爷做的,可他也有自己的理由,那就是痛恨那些搞地下烟馆的家伙。 更何况这事影佐阁下也明令禁止。 当时我们和皇协军保安团一起出动,扫荡了董家几乎所有烟馆,好家伙,那白花花的银子,把我们眼睛都闪瞎了! 而这件事,直接导致了董家的衰败,恰恰就是潘兄你刚刚说的,明明董家那么有钱,为何董处长会铤而走险呢? 因为那些烟馆,我给你透个底,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哈。 那就是,背后老板可不止董家家主董满仓一人! 那么多的钱突然没了,董满仓要想办法补这个窟窿,因为不补会有很多人对他不客气。 想来,也正因为如此,董处长才不得不有了那般下策。 当然,这事李主任也可以怀疑就是大少爷给董处长下套,目的是一种报复,毕竟他刚认下的妹妹还没几天,突然这妹妹的亲爹就被董处长毫无理由地抓了。 可是啊,最后去监守自盗的,不还是董处长自己么? 所以有些事,咱们这些做手下的,也不能弄得太清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潘兄?” 廖副队长把当时的事情前前后后给复述了一遍,看上去态度十分诚恳,也的确知无不言。 而且,他直言不讳那事就是古月在背后搞的鬼。 这点潘时十分认可,可惜,廖副队长却还加了后面几句。 说到底,这人所言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看似态度不错,却并没有提到任何隐秘。 而他最后的补充,其实就是既不愿意得罪李世群,也不愿意得罪古月而已。 不过,潘时找到的切入点是董家的实力,廖副队长也恰恰谈的就是董家的实力,这里面的门道,的确说的很清楚了。 潘时知道,此时此刻再想问到更多,根本不可能了,这个廖副队长也算是个人精,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来,要让他透露更多关于古月的消息,还得等他真的得到实惠之后吧。 于是这次谈话,在“相谈甚欢”中结束。 第264章 老包和廖副队长的互相试探 正在后台休息的老王,得到自己跟班的汇报,刚刚有一个穿警服的人要了二楼包间,而随后,一个黑大衣黑毡帽的男人进入了那个包间。 警服算是一直都很显眼的特征,而黑大衣黑毡帽,这样的装扮在最近一跃成为最需要关注的特点。 尤其是李世群高调地回来之后。 老王很好奇,这个穿警服的会是谁,不过他担心自己反倒会被认出,便没有现身,只是让跟班尝试靠近一点,或者奉茶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些特征。 很可惜,茶水一开始便送进去了,为免打草惊蛇,老王只能放弃偷听的想法。 但是,他可以等着这两人出门之时,在三楼好好看一眼。 那名黑衣人的确不曾见过,不过老王只需要一个呼吸间便能记下这人的特征,想要画出来多半也能有七分像。 而那警察,是廖副队长。 老王又特地走到古月常坐的那个位子旁,从窗户看向了大门口,黑衣人和廖副队长并没有继续同行。 黑衣人选择了步行离开,而廖副队长先是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即径直走向了路边停着的两辆黄包车。 当廖副队长看到送他来的黄包车夫竟然就在路边等着,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 略微沉思,他还是决定凑过去再试探试探。 “两位还在这呢?” “警官?您办完事了么?需不需要去哪?只要您稍微指点一下我保证平稳。 我这兄弟刚刚还在和我说,他拉了一个人,那人也没说去哪,就说跟上我的车,想来那人是要跟着您的。 不过后来我看到那人进了茶楼,想着应该不会是对您不利吧。 那个,别怪我多嘴问一句,您没事吧?” 老包这一次倒是越来越进入角色了,廖副队长也没有立刻察觉到这种说法里有什么破绽。 “原来是这样,嗯,没事,那人是和我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哪知道他也会在警局门口找车。 话说,你们这段时间,没拉到客人么?” “没呢,刚才听您说这茶楼是个很出名的地方,看上去果然又大又气派! 所以我想着这个时间会不会有人从茶楼里出来需要车的,就和我兄弟一起等在这了。 结果还没等到客人……” 廖副队长闻言,至少判断出这人是真的不懂行。 这个时间段,算是刚下班又或者准备吃饭的时间,谁会从茶楼里出来呢? 大白天都待在茶楼里的人,会需要黄包车? 这人如果真的不懂这些,至少说明他自称没来多久应该是事实。 可反过来依旧说明,他们太不用心了,就不能提前问一句其他拉车的么? 思来想去,廖副队长还是想确定一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很单纯。 因为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这些人知道了自己和黑衣人碰面的事情。 万一他们真的有更复杂的身份,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廖副队长现在有点后悔,后悔他干嘛没考虑到可能出现这种状况,早知道那会就不坐车了! 可惜,事已至此,他需要进一步确认一下。 “来,拉我回家,我给你指路。” “好嘞,您坐稳了。” 老包其实也越来越感觉这人不对劲了,但是他之所以没选择离开,是因为那名黑衣人竟然和这人有关系,而且很显然关系不一般。 可惜,那黑衣人没有再坐车的打算,可这人为何偏偏凑过来了呢? 多半是心中存疑。 老包其实很想探听一下这人到底姓甚名谁,可他也有所警惕,因为这种随意的试探只会适得其反。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而老包其实越来越担心,因为他对城里的道路是真的不熟,而全部都听这警察的去拉车,未必不会跑进什么背街小巷里。 要知道,身后这人的身上应该是有枪的,而自己却没有带在身上。 万一真的出现这种状况,该如何是好呢? 自己的那名兄弟没有跟着,不然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可是,老包再不熟悉路况,他也能判断,这段路里的人流越来越少了。 难道怕什么来什么? 老包搜索着前方每一个可能被利用的地方,更是关注着每一条拐角处的小路。 他感觉自己很快便会被要求拐进其中一处,随后,一把手枪应该会顶住自己的背心了。 必须想办法破局,可他一时间却很难想到好方法。 这时,右侧后方听声音像是来了一辆小车,而前方迎面而来有三个并排的行人,看着也不是一般老百姓,统一的着装,有可能是帮派分子。 于是,老包决定尝试用眼下的状况破局。 他并没有加快自己的脚步,因为突然的加速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可他能够感觉到,身后的车辆越来越近了。 就在那辆车距离老包还有不到五米的时候,老包开始右拐,他想让开面前的三个人。 这时,喇叭响起,车里的司机看到前面的黄包车突然右拐,差点没把握住方向盘。 一听到喇叭声,老包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反应也是他深思熟虑的,因为他要装作根本不知道身后有车。 这一看,老包吓了一跳,“妈呀~!” 他赶紧又向左边移动,可他拉车的技术的确不怎样,横向甩动用力过猛,直接让身后的黄包车单轮翘了起来。 “欸欸欸?!” 坐在车里的廖副队长也察觉到了身后有车,可他还没来及的多看一眼,就发现自己差点翻车。 第一时间赶紧抓住车皮才不至于被直接甩出去。 可这时老包又因为用力过猛,多跑了两步,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三人了。 “小心啊,让一下!” 一边喊着,老包一遍努力刹车,可身后的黄包车因为惯性可没那么容易停下,更别说车里坐着的廖副队长了。 “哎哟~!” 急刹之下,廖副队长还是没有抓牢,直接向前冲去,扑到了老包身上,又间接让老包撞到了面前的三人。 “妈的!瞎啊!不看路啊!” 那名司机的谩骂声越来越远,可老包面前的三人已经双眼喷火摩拳擦掌了,“不长眼是吧?我们哥几个都被你撞伤了,你说怎么办吧。” 老包赶紧把狼狈不堪的廖副队长扶起来,又赶紧给面前三人赔不是,“三位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啊! 刚刚小的是想让开几位大爷的,结果后面来了辆车,可把我吓死了! 警官,警官! 您还好吧?!” 老包一脸欲哭无泪,后怕不已。 廖副队长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惊魂中稳定下来,可他却没忘记要整理一下衣服。 “咳咳~!先别吵,刚刚的确是个意外。” 当着警察的面耍横,这的确很不给警察面子,不过这年头,一般警察的面子并不一定好使。 “这位警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刚刚您就在车里坐着对吧,我们哥几个是真的一直在往前走对吧?也没突然改变方向对吧? 偏偏是这个拉车的,东一下西一下。 甭管他是怎么说,又是准备怎么做,把我们哥几个撞伤了这是事实对吧? 您看您看,我兄弟这胳膊都破了啊!这血哗哗地往下流啊!” 廖副队长的眉毛不自觉挑了挑,很显然,这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了,尤其是那所谓“血哗哗流”根本就是擦破了一点皮! “不给我面子是吧?当着我的面欺负老实人?! 你们混哪的啊?我可是警察总局二大队副队长!” 廖副队长脾气来了,几个小混混也敢如此不给他面子,这事可忍不了。 至于刚刚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眼下这状况的,他也管不了了。 可他没注意老包在刚刚趁着扶他起身的时候,偷偷地放掉了黄包车左轮轮胎的气。 三个小混混一听是警察总局的,而且还是个副队长,这人最好是不要惹了。 “没有,我们都是良民,警官! 哪有混哪,没有的事! 哎呀,我这兄弟皮糙肉厚的,其实也不打紧,我们回去给他涂点药酒就完事了,肯定是的! 那我们兄弟就不耽误警官您正事了,告辞,告辞了!”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后退,抱拳作揖,态度毕恭毕敬。 廖副队长也没有多做追究,因为他现在有自己的事要做。 询问了一下车夫有没有受伤,廖副队长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 可老包却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蹲在地上发呆,“警官,警官啊~!多谢您替我解围了,不然那些家伙肯定要打我一顿出气! 可是,可是……您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差点被那铁疙瘩撞了,好不容易躲开又撞到了人! 幸好有您在没让我被他们欺负,可是,可是……唉,这车子的胎又坏了! 我这一天都还没赚几个子,这又要修车,也不知道够不够! 唉……” 一听这话,廖副队长也有点懵了,他感觉自己的运气才是真的差,糟透了! 仔细看了看黄包车的左轮轮胎,已经泄气了,好像是气门芯刚刚崩掉了。 这下,没法继续让这个可疑的车夫拉上自己了,后续的盘查也就没法进行。 他的计划里,还是在背街小巷更加靠谱,因为万一这人真的有什么背景,鬼知道路上会不会还有同党? 万一得不偿失,可就不划算了。 “你也别难过了,这趟就当你拉到位了,以后做事还是小心点,来,钱拿着。” 一听事没办好却还有钱,老包顿时阴雨转晴,“警官……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倒是很诚实。 而这个举动,倒是让廖副队长稍微打消了一点疑虑,毕竟这个收钱的“自觉”真的很娴熟。 “行了,你赶紧想办法去修车吧,我走了。” 一边感恩戴德,就差没三跪九叩,老包目送了廖副队长的离开。 “警察总局二大队副队长么?总算知道个头衔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惊无险,而且略有收获,老包拉着东倒西歪的黄包车往车行走去。 给车行老板道歉并且赔偿后,按约定一起交车下班的四人重新碰头。 没有多言,老包带着弟兄们前往了刘记包子铺。 当然,他们也更加谨慎了,好好确认了一下身后有没有尾巴。 进入密室的几人,好好松了一口气,和梁指导员还有小方拥抱了一下之后,接连喝了两大碗水。 这时老包才把今天的遭遇好好说了一遍。 当然,他不会特地强调自己几人是为了钻空子才跑去警局门口蹲点的。 梁指导员一听还真有黑衣人的消息,顿时也认真起来。 “你是说,有个警察和黑衣人接触过?而且你想办法探知这警察是警察总局二大队的副队长?” “嗯,那人自己说的。 不过我觉得他有些精!猴精猴精的! 感觉一直都在探我们的口风,可能我们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吧,比如路线不熟,也不知道那个很有名的茶楼。 我很怀疑他最后就是为了试探我,所以说是让我载他回家,多半是跑去某个背街小巷里,准备用枪挟制我然后讯问一番吧。 好在我找到机会脱身了,不过我估计,那个状况下,他应该也没法怀疑我是故意的。” 仔细思考了一下老包说的细节,梁指导员觉得这事应该让队长和书记知道。 而且特地提醒了老包几人,还是赶紧熟悉路线和上海里出名的建筑物才行,不然这种纰漏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被人怀疑。 而且,梁指导员特地强调了一句,“其实你们可以尝试这个样子,就是目前已经熟悉或者基本熟悉的地方,你们就多待一下,这样也能尽可能体现你们虽然是新手,却也在熟悉业务。 然后就是这些地方熟悉之后,尽可能记住每一次去其他地方的路线,尤其是一些关键地方,比如警局啊,车站啊,轮渡码头啊,飞机场那应该是去不了的,不过还有什么大酒楼大茶楼甚至一些人多的娱乐场所,肯定会是想去的人更多的地方,你们搜集情报也能更自然一点。” 老包觉得梁指导员说的在理,一口答应下了。 其实他自己已经做了决定,暂且还是不要去警局附近了,避免真的弄巧成拙。 虽然大仇需要报,可他不想让整个小队跟着自己出状况…… 第265章 情报的流转 晚间,老王忙完演出之后,独自前往了下水道里的密室。 他要将今天发现的事情向古月汇报一下,因为古月有特地提过,李世群恐怕会有不小的动作。 密室中之前住着的沈冰一家还有刀疤男,都已经交由共党地下党去转移了,现在已经离开了上海。 沈冰一家安排去了后方,而刀疤男,他毕竟是真正的罪犯,他自己也不求什么戴罪立功,一心只想着为他的弟兄们讨回那迟来的公道,所以现在被安排在城外等待时机。 不用盯着季通海之后,秦海等人终于清闲了几天,这会儿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听过老王的情报,秦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姓廖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之前没少跟着董槐林作威作福,董槐林倒了之后他才消停了一些,现在又和李世群的人勾搭上了?! 你们说,他会不会对少爷不利啊?” 老王对此倒是有一些看法,“廖副队长这人,的确是个人精,没少趋炎附势,不过这是上海,敌占区,在这里当警察的,其实他这样才更正常,咱们也不能指望所有警察都和叶少爷一样那么正直。 而且我听说,廖副队长这位子,当年是沈队长直接提拔的,而这次李世群的人可是直接对沈队长动手不说,还绑架了他的儿子。 如果廖副队长真的能知道内情,他会不多个心眼么? 如果明知如此,他还是要助纣为虐,就的确不是个人了,不仅没有知恩图报,更是恩将仇报,到时候咱们找少爷请命,把这人处理掉。 可眼下,我感觉还是应该提醒少爷一下,因为李世群的人刚刚回来,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便专门找了一个警察,这里面搞不好真的有什么对少爷不利的阴谋。” 秦海兄弟四人知道自己脑筋不好使,不过他们也能听懂老王说的在理,于是负责向少爷汇报的差事秦海自己接下了,毕竟老王不能在下水道待太久。 古月回家后,林玲便找机会提醒他李世群的人似乎在针对古家,多半有所阴谋。 这个消息让古月略微意外,不过他早知道李世群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只是他没想过这家伙如此沉不住气。 在古月的设想里,针对古家无非两种方式,一个是打压古家产业,这个对于李世群而言并不容易办到,就算能威吓某几家商铺,也断然没可能直接让古家所有商铺直接关门,这么做即没效果又会打草惊蛇。 而另一个方式,就是威胁古家的人,最容易下手的,还是古月的两个妹妹。 为此,古月特地提前安排了人手在女高内外守护自己妹妹,对于古月的人想要进女高巡视,当校长的方东行一万个乐意,大笔一挥直接给古月的手下安排了保安的身份,而且允许他们自由出入无需汇报。 对于这个会来事的校长,古月倒是并不意外他能如此“慷慨”,不过这也未必能万无一失,所以古月又给段常青打好了招呼,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不出点力可说不过去。 陆杰那样的状况,古月断然不希望再次出现了。 不然,他也说不好自己疯起来会干嘛。 除此之外,古月觉得李世群既然打算对古家动手,就多半能猜到自己会在妹妹们身边安排防范,那么他会不会针对其他目标呢? 古家日常需要出门的,除了晚辈也就古绝渊自己了,几位夫人可是习惯了在家待着。 不过最近古家比较热闹,因为多了林玲、慕容婷和叶振鸿。 林玲最近也无需出门,但是慕容婷和叶振鸿需要上班,尤其是叶振鸿,实在耐不住寂寞,亲自恳求古绝渊让他上班了。 古绝渊也知道这小子的性子,更何况刀疤男的事情已经算是有了阶段性结果,而叶振鸿是知情的,他自然不可能继续在家待着哪也不去。 李世群会不会对这两人下手呢?古月有些拿不准,不过也还是特地嘱咐了他们一句千万小心。 等古月回到房间后,其实秦海已经在密道的另一头等了许久,那“门铃”就一直没有停过。 “少爷,您可算开门了!” 秦海的焦急让古月意识到一定又有新的状况,果不其然,他对于李世群找上廖副队长这事也不能听过就算了。 “嗯,这人的确有他自己的小聪明和小心思,这事还得好好查一下,不过最近你们自己还是多休息休息,万一真的有什么紧急状况,我害的依仗几位哥哥。” 虽然还是没有安排行动,让秦海有些失望,不过古月这话他爱听。 送走秦海之后,古月又特地去找了叶振鸿,他有些事需要拜托叶振鸿去做。 “你是说,廖副队长这人可能会有问题?” 听过古月的描述之后,叶振鸿有些意外,因为廖副队长这人的确毛病不少,可他也没做过真正很过分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人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至少他知道自己是在哪混饭吃。 “不一定有问题,可他被李世群惦记上了。 我虽然没法断定李世群为何偏偏找到他,不过肯定和昨晚的宴会有关。 现在就是不知道廖副队长到底知不知道他查的案子里,其实死的都是李世群的人。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他肯定会很害怕,因为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恰恰是他被丁默邨当枪使,狠狠地抽了李世群的脸。 若是从这个角度去考虑,他应该会害怕李世群的报复,所以断然不会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意思。 可这人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他怕李世群,就不怕我家老爹了么? 所以关键时刻的抉择,我判断这人会弄得似是而非,总归两边都不得罪。 但是他这一点,反而可以利用一下,顺藤摸瓜又看到几个李世群的人。 对于李世群的亲信,我们知道的越多,应付起来也就越顺手。” 叶振鸿听懂了,古月让他去盯着廖副队长,主要目的反而不是去判断廖副队长的抉择,更重要的是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和廖副队长取得了联系。 既然古月有了这一手情报,就说明他的人撞见了廖副队长和黑衣人会面。 而之所以能判断是廖副队长,应该是这个提供情报的人认识,同时也说明,这人并不认识那个黑衣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有了这个先手的机会,古月应该是不会错过。 于是,叶振鸿答应了古月的请求,在警局里帮忙盯上一二。 不过古月也特地提醒,李世群的人再嚣张,多半也不会傻到直接跑进警局里面去找廖副队长,所以更多的可能是私下联系,比如下班后或者离开警局办事的时间里。 叶振鸿虽然没有什么“偷偷摸摸”的经历,不过他有着相当丰富的办案经验,这一点他不需要古月特地担心。 只是他也知道当年李世群干过什么,如此这般的人,古月既然已经招惹了,就应该更好地应对才是,尤其是现在已经很可能算是明确了,李世群是真的要展开报复。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德性呢? 可这件事我必须要做,如果任由他们随意对那么小一个孩子动手,我这些年营造的一种‘态度’,也就不攻自破了。 届时我身边的人,包括你和慕容姐,谁都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所以,见招拆招吧。 而且,这人未必能够长久的,相信我……” 古月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让叶振鸿反倒有些发毛。 因为那可是李世群,当年军统的人都那样了,也没能把这人干掉,古月难道还有这个本事? 如果古月真的有呢?那他还有什么做不了的? 叶振鸿莫名有些心悸,因为多年来,他才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一个。 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是干嘛的,又为何有了当年的事情,一步步一桩桩他最近才知道。 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又是在干嘛,又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同样是最近才清楚。 自己的表弟,虽然一直是个很特别的人,可最近才知道,这家伙特别到没边了,竟然是在真枪实弹的抗日!更是和军统还有地下党混熟了,这可太离谱了。 叶振鸿不由觉得,明天突然发现自己的表妹也有什么秘密,他估计都不太会被惊讶到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还真是太高看古月了。 古月自己都清楚,他可没有那个能耐,而且没法那么不管不顾。 可是,有人敢,而且准备干了,多半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李世群越是高调,他可能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古月相信,只要扛过最近这些时候,李世群就真的没法再蹦跶了。 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担心这人会不会歇斯底里。 而且周佛海到底什么时候展开行动,他也说不上来。 只能见招拆招了。 古月其实真的有些跃跃欲试。 因为这一次,他不再是“小打小闹”了,而是确确实实参与了针对某个卖国贼的讨伐计划之中。 虽然他能做的可谓微乎其微,但是,这也算是一种长足的进步。 古月不禁感慨,对于每一个抗日军民而言,一旦有机会参与这样的计划,一定都按捺不住心中的一腔热血吧? 无独有偶,在林玲的房间里,她也在和慕容婷谈论今天遇到的事情。 毕竟慕容婷不仅是组织里的同志,而且和古家关系匪浅,林玲和齐书记商量之后,还是觉得一并告诉她更合理,而且现在和她之间的沟通方便太多了。 一听说李世群的人很可能在针对古家,慕容婷就意识到古月特地提醒她小心是什么目的了。 “应该是古月把李世群惹急了,而这人一向睚眦必报歇斯底里。 不过我也很好奇,古月怎么会惹上这家伙呢?一直以来,他都很讲究分寸,因为他虽然有抗日热情,却也不得不考虑身后这一大家子。 而李世群,这人可没那么多怜悯心啊。” 对于慕容婷的疑惑,林玲可没法解释,她对古月的了解有限,也对这些事情了解有限,更是对李世群这人了解有限。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判断方法。 “你猜会不会是这样。 我以前带队打鬼子的时候,就要用很多战法,虽说都是游击,却也有游击的方式。 比方说小鬼子的炮楼人多墙厚,我们直接打进去肯定会吃大亏。 所以我们需要把小鬼子引出来,或者等在他们换班的路上打伏击。 如此一来,小鬼子和二鬼子疲于奔命间,损兵折将,逐步消弱了他们的力量之后,我们再一举拿下。 之前那个皇协军保安团的团长,就是被我们遛狗一样最后干掉的,来了之后才听说,这城里的人竟然都不知道他的死活,哈哈!” 一聊到自己的战绩,林玲也不可豁免地兴高采烈起来,可她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因为不早了,“咳咳,一说这事来就忍不住有些得瑟哈…… 我是觉得啊,古月会不会也是在用计? 比方说,这城里,其实有那么多大汉奸啊,卖国贼啊,比如丁默邨什么的,又或者直接找上影佐这个鬼子头? 但是古月都没有针对他们,更没有去招惹,或许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他很有分寸。 可他为何独独找上李世群这么个人呢?而且据你所言,这李世群比其他人更可恶更危险对吧? 所以啊,我想古月这人应该不是一时冲动,反倒是想要让李世群冲动起来! 你说,他会不会也是在遛狗?就是要惹上李世群,让李世群动起来,这一来二去,搞不好就真的有机会了呢? 没准,古月已经安排好人手,在什么地方打伏击了呢!” 林玲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模有样,不由越来越兴奋。 这种情绪倒是让慕容婷哭笑不得,果然游击队长就是不寻常。 不过经过林玲这么一说,慕容婷也忽然有了类似的想法,至于古月的人会是谁呢? 多半,就是真正冲进李世群那个别墅的人了吧…… 第266章 泥牛入海 夜已深,上海某处民居里,有五个同样款式黑大衣黑毡帽的男人正围着桌子在开会。 潘时赫然在列。 “今天我去接触了那个姓廖的,这人的确是个人精,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有可能威逼利诱,接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他的背景,找到最薄弱的环节。” 如潘时这般,五个人挨个发言,讲述了自己今天的工作重心和所取得的成果。 直到最后一人,“南城门那块好像没什么特别,可是,我有一名手下失踪了……” 其他人很无语,“你这手下都失踪了竟然还说没什么特别?” “没有任何疑点?这人到底是没了还是自己走丢了?” 潘时似乎是主持人的角色,又或者他比其他人地位更高一点。 “那名手下是早间时段负责南门口进出的地方,下午换班的人没找到那家伙,到最后晚上了,也没看他回去,才发现这人失踪了。 按照城门口皇协军保安团的说法,早上的确有一辆运送皮毛的板车进城,是和古家商铺做生意的。 想来,我那手下是跟上去了才对,如果这人真的没了,这条线索应该能排查一下。 不过目前还是没确定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都听懂了,这就是死鸭子嘴硬,毕竟是第一天,别人至少都没事发生,这家伙倒好,第一天就直接出状况了,他哪愿意承认? “那好,明天从南门开始,挨个搜查,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主任说了,这一次要好好摸一摸古月的底细,看看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敢动我们的人。 如果除了古绝渊以外,他真的有其他势力,甚至能和军统上海站搅在一起,那就必须把这人除掉以绝后患!” “是!” 正如古月所设想的那样,李世群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让他如此愤恨的,主要是因为丁默邨的伤口撒盐。 这一出,让李世群觉得古月和丁默邨有可能走的很近,这点让他越发不能容忍。 当然,古月和军统上海站可能有勾连这事,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李世群和丁默邨一样,同样会担心自己的小命,而他知道,最想要自己命的不是地下党恰恰是军统。 如果丁默邨和军统上海站因为古月而串联起来,只为针对李世群一人。 这将是李世群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光脚的”了,他自己已经穿上了鞋,而且越穿越高档越阔气。 所以他,也越来越不能拼命了。 “要不直接对古家商铺的下手?那么多人,随便抓一个小厮就能问出点东西来。” “古月真正的秘密,会是一个小厮就能清楚的吗?就算那些掌柜,又凭什么知道自己东家到底是干嘛的? 别想太多了,就按照主人的方针来!” 潘时实在很恼火,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长脑子,之前也是嚣张跋扈惯了,只知道想干嘛就干嘛,来到这里也改不了这些臭毛病。 可是,这里和苏州不同,这里鱼龙混杂,而且什么人都有,胡乱嚣张可说不定会惹到什么人了。 还有另一个问题,潘时其实一直想要更正,那就是这一身黑。 虽然这个天气里,穿着一身的确暖和。 但是这特征也太明显了,而且古月本就见过,他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些人到底是干嘛的吗? 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惜,潘时不敢对李世群去提,而李世群偏偏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到这一点。 潘时很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这次回来之后,他还特地见过自己弟弟,了解了一些其他事情,包括季通海所说的那些。 在晚宴上听到季通海在那大放厥词,潘时就一肚子疑惑,因为他之前也见过这人,印象中可不是这样。 难道真的是被打怕了?在绑架期间有了非人的虐待? 对于这一点,潘辰也毫无头绪,但是他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季通海回来后,主动和自己切割了,或者说,主动远离了李主任的圈子。 虽然,他之前也不是个很受待见的存在,可眼下,他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待见了。 这一点让潘辰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在绑架期间,季通海被什么人灌输了某种想法,或者是一种欺骗,让他误以为是李主任对他下手。 但是,潘辰也没法主动去说,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潘时的想法是这件事很蹊跷。 因为李主任和丁默邨,肯定都觉得是对方做的,但是事实呢?谁也不清楚,也不会有人真的去一一查证。 万一,事情是第三方做的呢?又因为李主任和丁默邨都不去查证,这个第三方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而且不用被怀疑了? 潘时的这个说法让潘辰有些意外,不过确实很有道理,而且未必无迹可寻。 既然他们自己清楚,这事和李主任无关,那么何不尝试问一下丁默邨的口风呢? 当然,潘辰并不打算直接去找丁默邨,这事说出来都会觉得好笑。 他准备试探一下苏菲。 对于苏菲这个女人,潘时一点都不了解,甚至都没有见过。 但是潘辰告诉他了董槐林的遭遇,潘时不由有些背脊发凉。 这个女人真可怕。 潘时在心中重复了多遍,这是在告诫自己千万离苏菲远一点。 事实上,潘辰早就想和自己哥哥提一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哥哥好色,而苏菲长得的确出类拔萃又很会搔首弄姿。 为了李世群的“大业”,这兄弟俩也算操碎了心,所以廖副队长说他们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也并不为错,至少他们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李世群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潘家兄弟的鞠躬尽瘁,他们是打算跟着李世群一条道走到黑的,更何况,李世群爬的很快,他们也容易鸡犬升天。 在七十六号里面,除了季通海和苏菲以外,潘时还了解了一下周敏兰。 这位周家大小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据潘辰所言,这人最近在倒追古月,而且攻势很猛。 既然李主任要针对古月,那就要把所有不利因素都考虑进去,周敏兰如果真的是对古月有意思,这就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无论是在七十六号内部,还是在上海市政里,周敏兰的家世背景都吃得开,偏偏不能随意动她,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让她有机会插手古月的事情。 对此,潘辰的意见是尽可能低调行事,在古月反应过来之前,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其实潘时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强攻,毕竟古月每天要上学,出入坐自己的车,这时候在路上伏击一定一打一个准。 可潘辰觉得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因为这里是上海,日本人对这里的管控更加严格,而古绝渊和影佐勾搭在一起。 当街打死了古绝渊的儿子,这可是明摆着不给影佐的面子了,万一走漏了风声,又或者古绝渊的人不管不顾就是要报复,毕竟他们肯定知道到底是谁敢这么做,届时可就没法收场了。 要知道,古绝渊手里不仅有警察,还有一个青帮大长老的岳丈,再加上影佐对此不得不默许,毕竟没面子的是他自己。 所以,还是应该暗中将古月做掉,这样也能死无对证。 就算古绝渊想要不依不饶,影佐却并没有被直接打脸,这就反过来会让古绝渊有些束手束脚了。 除此之外,潘时又想到能不能从古月身边的人下手,毕竟古家那么大,古月还有三个妈两个妹妹,随便挑一个都能起到一定作用。 潘辰一听,不得不提醒自己哥哥,要做就直接针对古月,千万别拐弯抹角,不然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尤其是他讲述了陆杰的例子。 在潘辰看来,随便去动古月身边的人,哪怕是叶振鸿,都不仅会让古月产生警惕,而且会让他歇斯底里的报复。 这家伙做起事来可没下限的,董槐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所以,千万不能给古月还手的机会,要做就做绝,要动手就要一击必杀。 这么考虑之下,潘时觉得那就只能在古月的必经之路上安排狙击手了,比如说之前那幢别墅。 对此,潘辰倒是比较赞同,每天进出别墅区,古月的车必然会经过那条路,就是一定要确保一击必杀,万一失手,又是打草惊蛇不说,古月搞不好会直接不出家门了,而且肯定会疯狂报复。 届时同样不好收场。 不过,真正走这一步之前,还是先查明古家到底有没有猫腻。 这一点其实很重要,因为李主任刚刚回来,还是需要一个师出有名。 总不能等到杀了古月之后还要说这是为了报仇雪恨吧? 于是,两兄弟有了分工,潘辰去接触苏菲甚至周敏兰,而潘时去找了廖副队长。 结合之前的判断,和这一天的收获,潘时也在自己的小会议上强调了这次针对古月的方针,那就是不能明着来,而且要找到这人的破绽和关键污点,最后动手前需要师出有名,而动手时,务必一击即中,不给古月任何反水的可能。 这样的任务,就有些复杂了,潘时也怀疑其他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听不听得懂。 不过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都已经说的如此详尽。 就算真的听不懂,也只能让这些家伙先表现出来,毕竟,现在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有些时候,潘时都觉得自己完全成了这一大家子的“老妈子”。 可惜,他自己也清楚,这年头,有识之士,或者饱学之士,谁会特地跑到七十六号当特务呢? 而除了自己几个老人,从国民党叛逃的人里,也没剩几个了,后面招募的,都是些地痞流氓,甚至都不如青帮的帮众! 和这些人一起,真的能混出个名堂么? 潘时偶尔也会这般想一下,不过他也知道,这年头没人没钱没枪,就什么也不是。 更何况,这些人和自己不同,他们只为了有钱有权可以欺压良善而已。 或许这就是主任为什么没有改变让他们穿同样衣服的习惯吧,因为不这样,他们真的什么也不是,就连跑出去吓唬人都未必靠谱。 只是还有个问题,潘时虽然和自己弟弟说过要找狙击手出手,可他们带着的人里,好像没这种人才,至于潘时自己,枪法和他弟弟也没太大区别。 他提出这个意思就是想让他弟弟去找一个人,只是没有说明而已,不过他也不知道他弟弟到底领悟没有…… 这个忙碌的夜晚又一次过去。 第二天一早,南门附近的老百姓就有些愣神,因为一队队黑大衣黑毡帽的人挨家挨户地敲门,又凶又恶,好在他们还没有真的动手打人。 慢慢的,百姓们知道了他们在找人,一个和他们同样装束的人。 很快,那一家被梁指导员问路的商铺掌柜被问到了。 他如实回答,昨天的确有一个这般装束的男人跑来问了下路。 这掌柜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便不敢隐瞒,直接说明了最后那人去了哪。 而紧接着,古家商铺的米面粮油店也被找上了。 老掌柜不紧不慢,“昨天上午的确有一个和你们穿着相同的人来过,他好像是跟着两个推着板车的猎户,那两个猎户手里有我们古家商铺的字据,答应他们拉上满满一车毛皮进城交易的。 我便让手下人带他们去了古家商铺的皮货店。” 这个线索应该很重要,黑衣人们也不敢怠慢,可他们也知道最好不要在古家商铺态度恶劣,毕竟上面特地交代了一声。 好在,这街道上的古家商铺多如牛毛,要找到皮货店并不困难。 最终,皮货店掌柜也告诉了他们实情,“没错,昨天上午有两个猎户来贩卖山里的皮货,是我去定的,善堂那边想要给过冬的孩子们添置皮衣,我便没要求质量,只要求了数量,那两个猎户的确送来了满满一车,不过结算之后老朽就没见过他们了,待我问问手下人有没有印象。” 于是,在老掌柜的询问下,店里的伙计记得很清楚,那两人想去吃点东西,要又好吃又实惠的,于是他便指给他们最近的一家古家名下的小酒馆了。 那之后,自然是没再见过那两人。 至于他们曾经把板车留在了古家商铺,这事可没人会提一个字…… 第267章 老魏的纠结 李世群的手下们顺着线索找到了古家小酒馆,可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两名猎户进城时穿的也是普通麻衣,并没有戴上兽皮,就算真的出现过,酒馆里的掌柜和伙计也不可能有印象了。 “难道你们就没看到一辆板车放在门前?” “回大人的话,小的在门口专门负责帮忙指引停车停马,如果来过一辆板车,小的一定会记住的!” 一名在店外忙碌的伙计说的信誓旦旦,这让黑衣人们不信也没辙,于是他们又问了有没有一个和自己相同打扮的男人昨天来过。 这一点倒是真没有,这名伙计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这样打扮的人出现过,不然也一定能记住,因为这样的打扮在上海真的不多见。 对此,黑衣人们自己也清楚,他们这般醒目的装束,还真没有其他人可以驾驭…… 至此,看似线索断了,黑衣人们也只好在皮货店和小酒馆之间好好搜寻一番。 很快,他们也发现了那条狭窄的小巷,只是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那具尸体。 原来,早在昨天,皮货店掌柜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因为他发现那两名猎户根本没有回去拿走板车。 如果真的是山里来人,又怎会不把这事关生计的工具带走? 很显然,这个身份是伪装的,虽然皮货是真的,却也并不代表是他们亲手打的。 在手下伙计的回想下,老掌柜知道那两人的行动路线,便亲自给小酒馆打了电话。 确认并没有类似老掌柜描述中的两人出现,也没有一名黑衣人跟着进店。 老掌柜心下了然,这黑衣人虽然有可能是盯上了古家,可这两个猎户,也同样不简单。 他清楚地记得,订货的字条是他自己亲手写的,却不是他亲自去了城外。 而之所以会和城外的猎户有所关联,都是齐管家的牵线。 这说明什么呢? 老掌柜心知肚明,这两名猎户很可能是老爷或者少爷的人了。 于是,他亲自带人沿着去小酒馆的路上搜寻了一遍,果不其然,在那狭窄的小巷子里,看到了那名之前见过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边,很显然状态十分不对劲。 为何?这人多半是死了。 老掌柜当机立断,让手下人把这人抬回了店中。 伙计们虽然有些害怕,却也是多年的老人,没有太多迟疑。 一路上也没人过多关注,就像架着一个醉汉。 因为他们把最标志性的黑衣黑帽都给去掉了,让另一名伙计穿上离开,并且找到了两处乞丐栖息的地方分别扔掉了。 最终,尸体被藏进了皮货店的后院。 果然今天会有人来询问,皮货店老掌柜心知肚明,而且他也准备把这尸体处理掉了,具体如何操作,还是直接和齐管家说一声。 黑衣人们无功而返之后,皮货店老掌柜给古府打了电话。 “老齐,你帮我牵头的猎户昨天已经把皮毛送过来了,满满一板车,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也好安排给善堂送过去了。” 齐书记自然知道梁指导员他们已经进城,可他并没有让皮货店掌柜再找过去的理由,毕竟收毛皮这件事的确是正经生意,而且是善堂那边需要的,齐书记只不过是让需要买的东西由梁指导员他们二人送进城罢了。 可皮货店老掌柜特地来电话这么说,齐书记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多半话里有话,便答应立刻去看一眼。 当然,给古府打电话,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那么直白的,这些年里也算约定俗成。 在府上交代一声之后,齐书记去了皮货店,这一路上,他倒是看到了不少黑衣人在附近转悠,如此明目张胆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有所发现了。 而当皮货店老掌柜小心翼翼地把齐书记引到了店内后院仓库的最里面,一具尸体自然说明了一切。 “老齐啊,都是古家老人了,我也不会多嘴问一句,不过这人是昨天那两个卖毛皮的猎户动的手,因为这人一路从南门口跟到了这里。 而那两名自称猎户的人,把毛皮给我之后,板车都没有来取,想来,他们也不是真的猎户了。 倒是这人特地跑过来问了那两人的情况,并且继续跟了下去。 多半就是那时,那两人动了手。 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要善后,直接把这个黑大衣黑毡帽的男人尸体扔在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狭窄小巷子之内。 虽然伪装成这人靠在墙边,可今天不就有那么多同样装束的人在周边晃悠了么? 所以,发现这尸体之后,我便令手下人弄了回来。 想来,你应该有办法处理掉吧?” 古家商铺的老掌柜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事齐书记早就心知肚明,不过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能如此处理,这些人当年恐怕没少经历过大风大浪。 不过也是,能在这乱世里屹立上海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恐怕他们亲眼见过的尸体,比一些帮派的小毛孩还要多。 “好,晚些我就安排人来处理。 至于那些毛皮,给善堂送去吧,他们会安排人加工的。” “好。” 老掌柜把齐书记送到了门口,齐书记微笑着告辞了。 在齐书记走后,皮货店一应如常,只是老掌柜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古家又要经历风雨了。 齐书记从皮货店离开后,也引起了周边黑衣人的注意,他们到处搜索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越来越怀疑会不会还是和这一家皮货店有关。 这帮黑衣人并不知道齐书记是古府的管家,所以特地也跟了一段。 发现齐书记直接叫了黄包车便特地安排人正式准备盯紧这人,一路跟到了别墅区。 最后他们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进了古府。 拦下返程的黄包车,对那车夫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刚刚跟着的人是古府管家。 这就看不出什么疑点了,让这几个跟踪的人一阵抓狂,毕竟刚刚可都是跑过来的,已经大汗淋漓。 他们很不甘心,决定在附近待着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突然的状况,其实主要是太累了,真不想动。 而巧的是,还真有一个男人往古府的方向走着。 这人是老魏,他又来送包子了。 三名黑衣人并没有躲藏,只是在路边的小树林里靠着,老魏很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不过也没有特地改变路线,避免真的露出马脚。 “站住!你干嘛的?” “三位好汉,小的是刘记包子铺的伙计,现在给前面的古府送包子,刚出炉热腾腾的刘记包子,新鲜着呢!” 有了昨日的经验,老魏越发娴熟,而他选在这个时间点去古府,是因为老包他们汇报了昨天晚间的情况,也就是廖副队长和一名黑衣人在“且听风吟”茶楼密会的事情。 “送包子?” 三名黑衣人一脸狐疑,不过眼前之人手里包子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了。 “这袋子里是包子,这盒子里面又是什么?打开来看看!” “大爷,三位大爷,这也是咱刘记的包子,真的,我们东家的拿手绝活,在城东那小有名气的,多少年了,您几位要是喜欢可以去打听打听,包您满意! 可这里面是水晶包,一打开就散了热气,不好看了,古府有一位小姐是我们的老主顾,我们可不想怠慢了老主顾啊!” 一个送包子的还怪讲究,特地用了一个木盒来装,这事听着就新鲜,而这人还十分无辜地拒绝着,一定没有好事。 三名黑衣人互相给了一个眼神,手中已经握着枪了。 “大爷,好汉!小的真的只是个送货的伙计!这浑身上下还没这几个包子值钱呢! 您几位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真的没钱,我的兜里比我这脸都干净啊!” 一听这人把自己几个当成了抢匪,黑衣人们更加不乐意了,“少他妈废话,赶紧给老子打开!” 这次老魏可不敢再多言,想办法把牛皮袋子咬在嘴里之后,好好用一只手托着木盒,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的盖子。 里面的热气的确是蹭一下窜了出来。 几名黑衣人一看,还真的是水晶包,他们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包子铺还能有这手艺? 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竟然伸手要去拿盒子里的包子。 这下可把老魏急坏了,赶忙把木盒盖上,并且很直接地跪了下去,膝盖都嗑出响声了,“大爷,您行行好,求您了,这一盒可比小的一天的工钱都贵啊,您要尝,就尝尝这几个白面大包子吧,新鲜的,好吃着! 盒子里的真的是给古府的小姐准备的,大爷,古府在上海可是跺跺脚都能把地给震三下啊!小的丢了工作是小,搞不好得罪了古府的人,小的日后就没法混下去了,大爷,求您了!” 伸出手的那名黑衣人也愣住了,他倒是没想过眼前之人如此大的反应。 身后另一名黑衣人给他耳语了一下,“这些小老百姓肯定是不敢得罪古家的,别说一个送包子的伙计了,就是他老板也得给古家人多送两个啊,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这名黑衣人也是很尴尬,收回了手,“瞧你那出息!我就是看一看你们这小本生意还弄了这么高档的木盒,每次都送,你们不是亏了?” 这当然是他随口找的理由,不然他就得承认自己刚刚的确是想要拿一个包子尝尝鲜。 “原来是这样,小的说错话了,请大爷原谅! 其实并不是送的,这个盒子是专门装上古府需要的包子,即好看又符合他们的身份,小的晚些还会过来把盒子收回去的,因为是老主顾了,都明白这件事,他们也觉得自己被特别尊重了嘛,吃起来也可能更香一些,所以一想要吃包子,虽然他们家自己肯定能做,但是还能想到我们刘记包子铺。 想来,这就是我们东家做生意的门道了!” 黑衣人一听,这还真是会做生意,便没在计较,“行了,赶紧滚吧!” “好的,好的,多谢三位大爷,多谢三位大爷!” 赶忙起身,好好把木盒关严,老魏再次捧着手里的包子向古府走去,还不忘特地鞠躬致意。 三名黑衣人也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收获了,便动身准备离开别墅区。 而老魏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刚刚的表现,他已经多年没有试过了。 原本以为,他已经不需要再如此伏低做小,更不需要到处下跪,可惜,刚刚那情况紧急之下,他还是跪了下去,也不得不跪了下去。 他好恨,很想把那几个黑衣人直接杀了泄愤,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因为他已经是一名有组织有纪律的革命战士了! 只不过,刚刚跪下去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从前,那种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舍弃尊严的过往。 老魏心中有些悲凉。 难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长进,没有改变么? 老魏心中全是纠结。 不过眼下,他没时间去纠结这些了,因为已经到了古府门口,他有自己的任务。 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怒火,老魏可不能把愤怒写在脸上,不然就说不过去了。 林玲可是他们的队长,这么些年出生入死共患难,老魏的一点点不自在都会逃不过林玲的眼睛。 只是,林玲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用眼神传递一下自己的关切。 可惜,老魏并没有对上林玲的眼神。 奉上包子又说了几句好听的之后,老魏便离开了古府大门外,从他的背影不难看出,这人有些失魂落魄,让林玲不由担心起来。 不过,她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相信有梁指导员在,同志们心里憋着什么事情都好说。 果不其然,老魏刚回到密室里,梁指导员立刻就看出来了他的异样。 询问之下,老魏百般无奈地总算说了刚刚的遭遇,并且加了一句,他感觉自己和以前一样,没有成长。 “不,老魏,老魏同志,你错了,大错特错! 或许,曾经你也有过伏低做小,甚至挺不起腰杆的经历,可那时,你是为何?你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地活下去,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而今天,你明明可以有其他选择,明明可以不再想曾经那样卑躬屈膝。 可你还是选择了跪下去,为何?因为你心中有了大意! 你没有犹豫,是因为你知道你不能暴露自己,你必须完成任务。 你的双腿虽然是的确跪了下去,可你的双肩却是扛起了你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第268章 万宝来的决断 李世群的人忙了一上午,依旧毫无线索,失踪的那人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干事的手下越来越急躁,而这片区域里投入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人心惶惶在所难免,于是,有心人将投诉电话打去了警局和市政府。 当然,这里的商铺一个接一个,所以万宝来那收到的投诉最多。 作为商会会长,万宝来很快就了解到是谁在“扰民”,也清楚了,为何投诉电话都往他那打。 因为投诉的人里,最积极的就是古家商铺那些老掌柜,偏偏古家商铺什么都卖,卖米面粮油的,卖皮货的,卖五金的,卖小吃的,卖水果的…… 万宝来其实很好奇,为何李世群的人会突然盯上古家商铺,难道这人要拿古家开刀?又或者是暴力索贿? 不好理解,不过万宝来怎么想都想不通,如果李世群是想要索贿,干嘛特地找上古家呢?柿子不应该找软的捏么? 所以,这其实是私仇? 参与了那晚的宴会,万宝来可不会听不懂那些弦外之音。 丁默邨特地弄的那一出,很显然是针对李世群的,所以死的那些人,多半就是李世群的人了。 也就是那些“黑衣人”? 那么这件事,是谁做的呢?古绝渊?! 的确像是古绝渊敢做的事情,可他估计懒得这么做,要是古绝渊真的有想法,他一定会直接找上李世群。 所以,能因为那些死人了和古家结仇,只可能是和古月有关了。 万宝来很清楚这个臭小子有多少花花肠子。 长得人模狗样,见到谁都客客气气,还有那欺骗性极强的微笑。 其实这臭小子一肚子坏水,而且一旦下决心要做的事,都会真的够狠够绝。 高低算是古月的一个长辈,也是看着那小子长大的,所以万宝来很清楚古月的秉性,尤其是成年之后,甚至都还没成年,就在古家遭逢变故之后。 万宝来认为古月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城府,或许是因为他老妈叫白夜月吧。 不过这样一点也一直是万宝来拒绝自己女儿和古月在一起的理由,因为这样的人肯定给不了自己女儿幸福。 只是,他自己也清楚,这年头,这个世道,不这样又凭什么活下去,甚至活的滋润呢? 可这一次,如果真的是古月招惹了李世群,万宝来都不不得不佩服这臭小子的胆子是真的太肥了! 李世群是什么人?当年那火拼依旧历历在目,关键是李世群以剿灭军统为借口,杀了太多无辜百姓,尤其是银行职员,最后还把钱都卷走了。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下限,万宝来是断然不敢招惹的。 古月又凭什么认为他有这个资本去得罪这样一个煞星呢? 万宝来其实早有耳闻,古月总是说他要营造一种自己不可侵犯的姿态,目的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 说白了,就是让那些狠人知道他古月更狠,动他一根毛他就卸你一条胳膊! 所以,李世群先出手招惹了古月? 这就更奇怪了,一个老牌特务,而且今非昔比,干嘛和一个半大小子过不去? 难道说,是李世群招惹了古月身边某个人? 万宝来沉思着,最近可能和古月有关系的人,还真有两个出了事,一个是叶振鸿,突然被绑架,不过是董满仓背后搞的鬼,现在叶振鸿也没事了。 另一个就是沈冰,警局的二大队大队长。 这人也是警察总局的老人了,算是古月的叔叔辈,不仅突然消失不见了,而且他的妻儿也跟着不见了。 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 或许,关键落在了这个沈冰身上? 不知为何,李世群动了沈冰一家,古月便开始歇斯底里了?甚至直接把李世群的一幢别墅里面二三十号人直接给屠了? 这手笔也太大了,根本就是不死不休吧? 可古月有这么大能耐么?他派什么人做的这种事呢? 一群手里有枪的特务,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说杀就杀了? 而且,那晚那个廖副队长的报告里,提到了军统。 所以,古月和军统有关系? 这事还真不好说。 万宝来心中可谓是万马奔腾,因为抗日分子是沾不得的,这里可是日本人的地盘! 万一古月真的被扣上了这种帽子,自己这个所谓“世伯”,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自己一家老小可是和古月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现在开始让双全不要再跟在古月屁股后面乱转,就能侥幸豁免了么? 万一日本人追究起来,可不是杀一儆百了,多半会株连九族! 万宝来难以平静,不过他也没法判断到底实情如何。 忽然,他又想起来了那一晚黑龙会的事情。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撞在一起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所关联? 于是,他特地找来了自己儿子,准备好好问询一下。 依旧被自己父亲禁足的万双全,还以为终于可以解放了,不曾想自己父亲根本没提到禁足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那天黑龙会到底要在精武门干嘛?” 万双全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他的确不曾特地想过这个问题。 “据说是踢馆,不过我看着不像,若非……孩儿是说,那些人应该是冲着杀人甚至灭门去的。” 万宝来也觉得有这个可能,而这个可能,或许真的会和之后李世群的种种事情有关联。 毕竟,李世群和日本人有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他怎么当上卖国贼的? “告诉我实话,古月那臭小子是不是和抗日分子有关联?” 被突然这么一问,万双全自己都有些懵,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思考着,也没有敷衍自己父亲的习惯。 “月哥并不是什么都会和我说的,对他而言,我也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目标,所以有些事情,如果知道了反而对我有害处,他也不会让我知道。 比如说,您觉得他和抗日分子有关联这事,如果我知道了,会不会对我有害呢?又或者,会不会牵连到您,牵连到我们家呢? 所以月哥有自己的分寸,只要有这种可能,他都会避免的。” 万宝来略微有些愣神,他可从未想过自己儿子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来。 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也从未问和自己儿子探讨过这么有深度的话题。 “你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就是,你其实也怀疑古月暗地里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会出于对你的保护,而不告诉你?” “嗯,月哥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想把整个古家都扛着,而古家那些长辈,都是背景负责牵连甚广的存在,所以月哥又不得不把警局、青帮大长老的势力甚至叶家剩下的点点滴滴都一起扛在肩上。 这么大一家子,遇到什么事可以说一句置身事外呢? 上海哪里刮风了,哪里下雨了,会不会就会把古家人给牵连到呢? 这些,都是月哥不得不操心的事啊! 所以,他真的和某些有实力有能力又有势力的人有所关联,甚至做过交易,我都不觉得很奇怪。 比如您刚刚提到的精武门。 我其实一直也在想,月哥知道我在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呢?真的是为了叶振鸿叶哥么? 其实那晚我去古家的时候,叶哥也在那,虽然月哥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叶哥已经平安了,可他未必就是一定不知道,对吧? 更何况,黑龙会那些人,以前就欺负过精武体育会,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月哥出现在精武门的时候,才过去呢? 他们到底是冲着精武门,还是冲着月哥? 其实儿子也不懂,当然,也没问过,因为月哥有分寸,能让我知道,或者需要我帮忙的,他都会说清楚的。” 万宝来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太低估自己儿子了,这哪是个五大三粗的愣头青啊? 或许,自己儿子这些年总是跟在古月屁股后面,早就耳濡目染? 只不过,他真的不需要太操心?所以也从来没有展现过自己的思考能力? 作为一名父亲,万宝来是欣慰的,因为这才像是他的儿子!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因为自己家这傻小子,并不是愣头青,并不是什么都没想便跟在了古月屁股后面到处乱蹿。 现在看来,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坚持了。 就算自己勒令他不再和古月往来,或许也能像这种禁足一样,管住他的人。 可他的心呢? 万宝来决定妥协了。 为了自己儿子,特地妥协一次。 既然没法让儿子和古月之间断了联系,也就没法让王家和古家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他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让李世群,找不到任何古月可能和抗日分子有关的罪证。 当然,他可没有不顾一切到真的和李世群去作对的地步。 如此这般考虑问题,已经是他的极限。 “我们换个问题,这段时间里,古月有没有带你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让你印象深刻,又十分疑惑? 或者是,那种明显和古月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你面前的人,让你自己都觉得很难想象?” 万宝来这个问题有些委婉,不过也算问的相当清楚明了了。 而万双全,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还真有,是一个邮差打扮的大学生,叫张汪洋,月哥带他去过‘万象乾坤’,而且当晚,很显然月哥是想要给那人灌酒,还让我配合了一下。 可惜,之后月哥的老师突然出现了,把他拉走跳舞,那段时间里,上吐下泻的张汪洋被我们的服务员带去厕所处理身上污垢,偏偏,那人就这么不见了。 而且,那名带他去厕所的服务员,也没再出现过。” 万宝来瞪大了双眼,这种很明显有问题的事情,自己这个傻儿子咋就不和自己说呢?! 不过他也在反省,因为从来也没有太关心过自己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这么看来,这个张汪洋多半就是个抗日分子了,而古月那臭小子是对这人也有所怀疑?想要通过灌酒来让那人交代清楚? 如此说来,古月还真想过和抗日分子接触,不过这也说明他应该还没接触上吧? 至少在张汪洋这件事上,他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报。 不过,张汪洋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自然是那个服务员帮的忙,而那个服务员,很显然就是潜伏在我们夜总会里的抗日分子。 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万宝来有些后知后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可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夜总会里,竟然还潜伏着抗日分子。 又是邮差又是服务员,想来是共党地下党的人了? 多半就是如此,所以古月未必就和共党地下党有关了? 但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他和军统没联系。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古月差点被军统的人杀了,可那些人是所谓特遣队的,并不是军统上海站的。 或许,这段时间里,军统上海站的人特地主动找到古月,修复了一下关系? 而古月本就是有意向去接触抗日分子,这难道不会一拍即合? 想到这里,万宝来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古月这臭小子还真的很可能就是和军统有所勾连。 所以,他要做的事情也算明了了,那就是避免李世群的人查到和这个方向有关联的罪证。 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首先处理一下那些商家的投诉了,不然他这个商会会长就太失职了。 于是,他拨通了市政府的电话,以商会会长的名义提出一些交涉的请求。 其实市政的人现在也焦头烂额,因为投诉电话实在是太多了,有那些商铺的掌柜,也有那附近的居民。 但是目标都是一群黑衣人,而且这些人据说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 可市政的人能干吗呢?他们除了汇报给周佛海知晓,还能干嘛呢? 而现在,万宝来的电话被直接转给了周佛海。 “周市长,您好,鄙人万宝来……” 第269章 黑衣人引起的连锁反应 在万宝来的描述中,那群黑衣人行事毫无避忌,一开始是搜查了各处商家,那些开门做生意的老板们可没什么勇气和荷枪实弹的人对峙,只求他们不要太大动作让店里没法继续运营。 紧接着,这片区域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们不再是针对商户,更是盘查了每一个路人。 尤其是古家商铺,那些想买点米面买点水果的普通老百姓,还没靠近古家商铺的店子,就被人拦下问东问西,甚至搜身,吓得他们赶忙逃离,根本没有心情再去买任何东西。 那些商家根本没法做生意了,只能打电话向商会求助。 万宝来作为商会会长,有责任有义务为了这些勤勤恳恳的良心商家的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而服务,便只能向周市长求助了。 对此,周佛海表示会尽可能满足商人的基本运营需求,由市政出面进行交涉,搞清楚那些人到底是哪个方面的,又有何目的,一定会尽快给商会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些官话结束后,周佛海放下了电话。 他其实很清楚,那些是李世群的人,而他们之所以针对古家商铺,应该是和古月有关。 不过这些人特地堆在一个区域内,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作为市长,他可不能直接打电话找李世群问清楚,于是他拨通了警察总局的电话。 转接后,古绝渊亲自接听。 “老古啊,万宝来那的投诉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可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据他所言,向他投诉最多的还是你们家的商铺,所以这是还是你去帮我弄清楚。 被举报的那些人特征明显,都是黑大衣黑毡帽,现在都在城南商业街附近。” 周佛海亲自下达的命令,古绝渊可不会也当作耳旁风,于是他应承了下来。 只是这黑大衣黑毡帽,他自己都亲眼见过,可不就是李世群的人么? 所以这个龟孙子又要搞事情?还要针对古家? 古绝渊肚子里全是无名火,不过他还是选择适当忍耐一下,便叫来了叶振鸿。 “周市长亲自过问了,你就带人去了解下情况,注意态度,别发生冲突。” “是!” 这个特地的嘱咐,让叶振鸿十分意外,因为古绝渊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命令,以往都是别人不搞事他也要搞事的主。 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叶振鸿不敢怠慢,特地去看了看都有谁在,他准备多带一队人过去。 而现在在局里待命的只有一大队和二大队。 于是他找到了廖副队长并且说明了情况。 “叶队用得着咱们,那就必须坚决完成任务,走着!” 叶振鸿又有点错愕,这个姓廖的怎么跟打鸡血了一样?虽然以前他也是这么浮夸,可现在似乎在浮夸中真的有难以想象的积极? 以叶振鸿的单纯自然不清楚廖副队长是惦记着升职加薪。 不过廖副队长其实想到了那些人会是谁,因为特征太明显了。 可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而潘时提到过让他透露一些古家的事情,或许也有一定的联系。 廖副队长思前想后,还是准备两头吃两头都不得罪,所以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是图穷匕见,叶振鸿能拉上自己一起去,这可太符合他自己的设想了,必须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就这样,警察总局一、二两个大队的人马立刻出发,两辆轿车两辆面包车开赴了现场。 这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在城南搜了个底朝天,依旧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而且临近午饭时间,他们是又渴又饿,脾气自然更加暴躁。 对于百姓们的吆五喝六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出现了直接调戏良家妇女的状况。 当然,他们也没有一口一个“花姑娘”往上扑,只是借口搜身然后上下其手。 可这样也是过分的不能再过分了,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们只能主动站在城南这片区域的路口,自发地告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千万别往里走了。 偏偏,一肚子火气的黑衣人们发现了这些有良知的百姓,直接以妨碍公务包庇抗日分子的罪名就要将他们抓了。 场面一时间越发不可收拾。 这里的状况,也传入了丁默邨的耳朵里。 苏菲专门就此事对他进行了汇报。 “李世群的人在那耀武扬威倒是不稀奇,可他们到底要干嘛呢?有消息没?” “据那些被盘问过的百姓们所言,那些人似乎在找一个和他们同样装束的人,还有两名卖毛皮的猎户。 想来,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两名猎户和他们的某个人之间有了关联,可现在,应该是都失踪了。” 丁默邨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李世群这家伙刚回来,大言不惭要整顿治安,结果他的人突然就没了一个?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两个猎户是什么情况?共党地下党?” 苏菲也拿不住,不过她听说这两名猎户是推着一板车的毛皮进城卖给了古家商铺的皮货店,之后,这两人便没在出现了。 而那名失踪的黑衣人,似乎是一路跟着这两名猎户,从南门一直跟到了城南的商业区。 “我的人是从一个靠近南门的商铺老板那得到的消息,据说那两名猎户找他问过路,而当那两人前脚刚走,一名黑衣人便直接找上他,询问了刚刚那两名猎户打扮的人到底要干嘛。 那老板一看那黑衣人便觉得不好惹,便如实相告了。 其实那老板也只是指路到了街对面的古家商铺米面粮油店,他觉得找古家人就一定能找到皮货店。 米面粮油店的掌柜也的确派人送了那两名猎户去皮货店。 而他,也发现了那名黑衣人。 最后,皮货店就是在现在他们大量人马待着的商业区内,想来,那里应该是那名黑衣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了。 这些消息里,有两个疑点,属下以为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一个是那两名猎户,特地问路,或许的确是第一次来,可现在严查,城门口基本不会放行,他们为什么可以第一次来就能进城呢? 想来,应该是古家商铺出面给了什么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又或者,是某种买卖契约,皇协军的人不愿意得罪古家人,便放行了。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这两个猎户,明明是第一次进城,凭什么会被一个黑衣人顶上呢?他们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想来,李世群的人应该也不熟悉上海的情况,自然不会一眼就看出那两名猎户会是抗日分子。 所以,让他关注的,应该是那两名猎户所提供的和古家商铺有关的证据。 以此推断,那名黑衣人的真实目的,或许是探查和古家有关的事情?” 苏菲的观点听着很有价值,丁默邨深以为然。 “这么说来,李世群是想对古家下手?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呢?” 丁默邨或许想不到缘由,但是苏菲心知肚明,李世群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容忍古月对他的人下手然后无动于衷? “之前古月对我们提到过李世群的出现,而后李世群的别墅遭到了袭击。 想来,无论这次袭击到底和古月有没有关系,李世群都想弄清楚是不是古月走漏的消息?又或者他基本判断就是古月把他的据点出卖给了什么人,所以要对古月下手? 可这事还是有点奇怪,以李世群之前的做事风格,他应该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和古家打起来吧?怎么搞了这么多旁敲侧击?” “还能为什么?李世群这家伙,已经不是当年的光脚汉咯! 他现在穿鞋了,而且穿的一双好鞋!” 丁默邨自认为很了解李世群,更清楚现在的李世群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很显然,李世群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地疯了,他现在有权有势有地位,大动干戈地对付一个半大小子,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听! 再说了,万一他没打赢呢? 虽然不知道古月那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坑了李世群一把,但是他有几斤几两,我们都不清楚,李世群能摸透么? 所以啊,李世群一定要先找出一个古家的把柄,最好是和抗日分子搅和在一起! 到那时,他就可以用这个名义让古家那盘根错节的势力不好动手了,毕竟这里是日占区,最忌讳的就是和抗日分子有染。 但是,古月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就凭李世群那几个成事不足的手下? 我倒是越来越期待这事继续恶化下去,最好是来个两败俱伤!” 丁默邨一脸猥琐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在那意淫,苏菲感觉这人还真是喜欢蝇营狗苟。 “主任您的意思是?” “咱们把水搅浑了,既然李世群要出手,就让他多出点力甚至出点血。 他不是少了个人么?那咱们就主动推他一把。 我料想,他那些手下如此蛮干,应该很快便会得罪人,而且会有人往上面告状,第一个赶过去的应该是警局的人。 按理说警局的人如果知道了那些是李世群的手下,而且奉了李世群的命令,应该也不会多做干涉,不过凡是总有一个底线。 那咱们不妨就去好好拱火,让这个底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叫唯恐天下不乱?这就是了! 苏菲不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丁默邨,随即接下了这个任务。 不过,出发之前,她特地找上了潘辰。 “苏处长?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效劳的?” 看到苏菲的出现,潘辰一如往昔那般不正经,这算是他的一种伪装。 “接到报告,疑似李副主任的人在城南商业区弄出来的动静有些大,被人投诉了,想来警局的人应该已经赶过去。 为免出现不必要的冲突,丁主任让我过去看一眼。 我想着,如果真的是李副主任的人,那就必须让潘处长一起出份力了。” 弄出的动静有些大?潘辰一点也没有收到风声,想来,他哥哥要么是没说,要么是碰面之后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既然如此,潘辰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一番,便愉快地答应了。 更何况,他还可以趁机探一探苏菲的口风。 离开七十六号总部之时,潘辰和苏菲坐进了同一辆车里。 路上,潘辰提了提季通海的变化,说这人最近越来越奇怪了,不过也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 很显然潘辰这是有意提及,苏菲也不动声色地留了心眼。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人在那天的晚宴上怎么就能说出那么一番话呢? 想来,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真的经历了不少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苏菲的表情看上去心有余悸的样子,潘辰却全当她在演戏。 “可不是么?怎样的遭遇才能让他那样一个守财奴,突然说出‘自作自受’这样的话来? 不过也真是,想不到啊,董槐林之前还暗地里配了军械库的钥匙,还对一门炮动心思,唉,他到底要干嘛呢? 说来这季通海也是可怜,被一群人欺负,还被董家人算计,最后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惨痛的教训,啧啧,他能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都是奇迹咯!” 潘辰始终在观察苏菲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嘴角的弧度。 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似乎他刚刚的说法根本没法让苏菲有任何触动,为何? 因为苏菲早就知道了? 也只能是这个答案了,潘辰认为自己还是察觉到了想要探听的事情,季通海果然还是丁默邨抓走了。 有了这个结论,潘辰便没再继续试探,苏菲也乐得偷闲。 很快,七十六号的车辆来到了城南商业区。 李世群的那帮手下和叶振鸿带来的警察已经在对峙了。 这般特务,在苏州可是横行无忌,什么时候轮到一帮小警察来管自己了? 自然依旧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完全不把叶振鸿当回事。 “无论你们是不是七十六号的人,你们的行事风格都有些过于。 我们接到投诉,你们甚至直接当街扒女性的衣服! 这种事也是七十六号的分内工作?” 第270章 叶振鸿的态度 “你小子跑这来装什么蒜?! 七十六号办案是你一个小警察能管得了的吗?啊?!” 一名特务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嚣张跋扈,并且一边“怒斥”一边用手指戳着叶振鸿的胸口,只是他自己也有点意外,这个看上去没多少肉的小警察怎么站的这么稳? “我是上海警察总局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奉局长命令来此查看诸位扰民的事实。 七十六号办案,的确不是我们警局该插手的事情,可你们的举动严重影响了上海街道上的治安和秩序,周市长对此表示关切。 这些年也没见七十六号的人和你们这般行事毫无顾忌,你们领头的是谁?还是说这事要等到你们苏处长过来再好好沟通?” 叶振鸿不卑不亢,而且他站的笔挺,看上去正义感十足,周边没法逃走的百姓们纷纷开始了围观,他们心里都觉得幸好有叶警官为他们做主。 “苏处长?哪个苏处长?少他妈拿一个臭娘们吓唬人! 我们是李主任的人,苏菲那个贱人都管不着我们,你又充什么大尾巴狼?! 我管你是什么一大堆二大堆,赶紧哪来的滚哪去,别耽误老子办事!” 这话倒是让叶振鸿都愣住了。 且不说苏菲到底是怎样的人,就是一个普通女性,也不能公开场合这样谩骂吧? 再说了,这可是他们七十六号内部的人员,而且是行动处处长,就算这些人是李世群亲自带过来的,不归苏菲节制,也没必要如此出言不逊吧? 难道他们就没考虑过万一被苏菲听去了又会如何? 正在叶振鸿考虑这件事的时候,结果其实已经出现了,因为苏菲和潘辰已经越走越近。 刚刚那番出言不逊,潘辰自己都一字不差地听清楚了,他此时的表情十分精彩,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不得不关注一下苏菲的情绪如何,偏偏看不透苏菲到底怎样了,这就让他更加无可奈何。 而苏菲,自然也听的很清楚。 只是她也十分意外,意外这些人怎么如此毫无顾忌? 当然,这也说明,这就是他们的心里话? 这就更让苏菲费解了,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哪里曾经得罪过这些人的地方,毕竟都没有什么交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名声在外? 又或者说,臭名远扬? 这事就值得注意一下了。 “原来李副主任的手下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啊? 潘处长,你可得给我讨一个公道啊,小女子被人当街这么谩骂,实在有些无地自容了!” 潘辰吓了一跳,因为苏菲一脸欲哭无泪,甚至差点就要挤出几滴眼泪了。 他在心里不得不佩服一句,这娘们是真的“骚”,而且说来就来! 可眼下,的确也只有他能出面制止一二,不然这些混账东西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咳咳~,是谁安排你们过来的?潘时在附近吗?” 潘辰刻意拔高了声调,因为这些人搞不好也不认识他,更不会卖他面子,只能搬出自己哥哥了。 “你他妈谁啊?潘处长的名字是你能乱喊的么?!” 看来这些人主打一个谁的面子都不给,见谁怼谁,不,准确来说,是见没见到都不重要,只要提到谁,就怼谁…… 苏菲心里好笑,也不再有刚刚那种楚楚可怜了,现在正一脸玩味地看着潘辰,仿佛在用眼神述说着,“明明都是潘处长,怎么你的面子这么不值钱呢?” “我是他弟弟!我叫潘辰!我不能喊他名字,谁能喊了?!” 潘辰也是真的怒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招来的,比上海街头的流氓还要目中无人,这些那家伙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一听潘辰的名字,这主要喊话的黑衣人倒是没什么印象,正准备继续叫嚣,可他身后有人给了点提醒。 这人的态度立马变了。 “原来是潘辰处长,小的们的确是奉了潘时处长的命令,来此搜查,怎么把您还惊动了?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勿怪,勿怪!” 这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足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不过潘辰可没这闲心思,“你们要办事,要查案子,那都是你们的自由,可你们弄这么大动静,是潘时允许的么?! 再说了,谁让你们那般编排苏处长的?苏处长是你们能够随便侮辱的吗? 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告诉你们,别再有下次,不然潘时都保不住你们,听懂了吗?!” 潘辰的咆哮让所有黑衣人敢怒不敢言,虽然他们的确不认识这人,但是潘时提到过,这是他的亲弟弟,自然也是李主任的人,而且是李主任留在上海的关键人物,见到潘辰就要和见到潘时自己一般无二。 这些黑衣人虽然目中无人而且嚣张跋扈,可他们至少清楚一点,那就是谁给他们的权力能这么眼高于顶。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李主任给的,而潘时是李主任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是他们需要尊敬的那几个人里其中之一。 而现在,他们遇到了更尴尬的事情,就是刚刚骂完苏菲,偏偏这个女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所有黑衣人都不得不说一句,这女人长得真不赖!而且这小模样实在是太俏皮了,简直骚到了骨子里! 只是,他们之所以敢骂苏菲是“贱人”,原因依然是潘时。 自从潘辰为了警告自己哥哥离苏菲远点,而将董槐林的事情告诉潘时之后,潘时就认定苏菲是个“贱人”了,这两天在自己手下面前也没有任何收敛,但凡提到苏菲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贱人”,虽然他自己根本没有接触过本人,却也对自己弟弟所言深以为然。 也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潘时的手下们耳濡目染,一个个提到苏菲就想到了“贱人”二字,刚刚也是说顺嘴了就直接蹦了出来。 可惜,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话会被苏菲本人听到,而且听得清清楚楚,更是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之下。 这些路人和警察们,可不就都听到了吗? 潘辰也是很无语,这些家伙怎么就如此放肆?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七十六号的人么?一群李主任的人,公开谩骂苏菲,旁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叶队长,你亲自带人过来的啊!” 把这帮家伙骂了一通之后,潘辰首先还是要让叶振鸿消消气,且不说这人是不是真的重要,至少没必要得罪狠了。 而且他知道,叶振鸿这人过分一本正经,古绝渊让他过来,就是没想过要好好谈! “苏处长,潘处长,这些真的是你们的人?” 潘辰的突然介入,叶振鸿也没兴趣直接打断,而且他记得古绝渊特地提到了要尽可能避免冲突。 既然潘辰和苏菲都来了,这事多半也能有个避免冲突的办法。 “叶队长有所不知,这些是李主任带回来的手下,他们刚来没两天,还不知道上海本地的习惯,而且他们自己的做事风格一定是被我那个哥哥给惯坏了! 如此这般扰民又如此不给叶队长面子,实在不应该。 我潘辰,谨代表我哥哥向你和贵局说一声抱歉了!” 作为党务处处长,潘辰平日里做的就是靠一张嘴吃饭的工作,这种场面话根本不需要打草稿就能张嘴就来,而且该有的姿态也是一应俱全。 叶振鸿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他只想更快让百姓们得到一份安宁。 “都是为了工作,既然误会揭开了,这事就当没有发生。 不过,潘处长,还是得麻烦你和你哥哥提一句,上海有上海的规矩,百姓们的日子已经够不如意了,可别再添堵,不然古局和周市长那没法交代的。” “是是是,一定带到,不瞒你说,我那个哥哥也是太久没回来了,有些不服水土,我一定回去后就提醒他,咱们这说话办事自然有上海的规矩! 还请叶队和廖副队长把话带给古局知晓,咱们七十六号和贵局都是李主任的下属,一家人不分彼此,可别因为一点点误会而生分了!” 刚刚一直在当透明人的廖副队长,此时总算被人提及,他也算不是那么没面子了。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过来看看那个潘时到底在不在,万一在,就能拉拉关系,把这里的事情早点摆平,也算给自己多了面子,也多了份功劳。 可惜,不仅潘时不在,而且这些黑衣人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廖副队长自己都曾如此嚣张跋扈,他感觉自己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这个潘辰还算识时务,也懂得来事,于是廖副队长也主动接话了。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还不是为了大上海的一方安宁不是么? 既然是误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咱们古局和叶队都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当然了,潘处长啊,有个事你还是得好好和你哥哥提一提。 咱们苏处长这么风华绝代得大美人,怎么就被那么多污言秽语编排了呢? 我这个外人听了都愤愤不平啊,想来苏处长一定伤心极了!” 廖副队长觉得自己总归和苏菲一起办过案子,也算混了个脸熟,这种时候自然应该首先站出来表态。 更何况,说句话而已,又不需要什么额外付出。 “唉,可不是嘛,小女子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什么人了。 倒是要多谢廖副队长仗义执言了!” 苏菲可不会真表露出自己的生气,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女特工,这种心性如果都没有,又谈何带着一帮大男人做事? 可她毕竟也是女人,没有女人可以当面听到这些话而无动于衷的,所以她暗地里记下了这一出,总归是要从李世群的人手里讨回来的。 那群黑衣人现在有些尴尬,刚刚那种大放厥词的嚣张跋扈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倒是真的没想过上海和苏州区别那么大,一个小小的警察队长都能在七十六号的处长面前说这说那? 而眼下的状况,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一言一行,还真的可能给潘处长还有李主任带来麻烦。 就算他们不会在乎这些麻烦,可他们会不会在意是谁给他们添乱呢? 尤其是现在要找的人一个没找到,惹出来的事倒是惊动了上海各界,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就真的难逃责罚了。 “行吧,总归误会揭开了,那我们就先收队了,烦请苏处长和潘处长好好规范一下这些人的言行。 廖副队长,收队。” “是!” 叶振鸿看到事情已然得到解决,且不论是不是完美,至少不应该更过分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 至于,真的要把这些人抓回去?他也不至于真的什么都懵懂。 可是,一听到警察们要收队了,旁观的百姓们突然激动起来,“叶警官,叶警官留步!” 一个老大爷颤巍巍往叶振鸿身边走去,叶振鸿赶忙快步走到了老大爷身边。 “老人家,是有什么事么?” “叶警官,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就在刚刚您没来的时候,那些人,他们,他们抓了我的儿啊! 我那可怜的儿,就是看不过他们欺负那几个女娃娃,特地跑到路口拦下其他要经过这里的女孩,结果就被他们当作抗日分子给抓了!” 这话让叶振鸿愣住了。 他倒是听说了这些人调戏女性,不曾想他们还要欺负这些有正义感的老百姓? 这事叶振鸿可忍不了。 “潘处长,你看这事?” 眼神里全是锐利,很显然叶振鸿真的生气了。 潘辰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以叶振鸿的性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肯定不会得过且过。 更何况,这事根本就是这些混蛋乱来,他都觉得自己跟着一起丢脸了。 “你们还抓了周边的百姓?人呢?!” 很快,几名男子被黑衣人从一旁被他们临时征用的屋子里带了出来,一个个鼻青脸肿,甚至脸上的血渍都没干透。 “儿啊~!” 那名老大爷一看到自己儿子这般遭罪,立刻哭天抢地,久久不能停。 “廖副队长,让弟兄们送他们去医院救治,然后登记好信息。” 叶振鸿的指示廖副队长没有片刻迟疑便立即执行了,因为他也看出叶振鸿的双目中喷着火焰。 “潘处长,这些人我会送他们去医院,如果你们的人还怀疑他们是抗日分子,可以去医院继续你们的职责。 如果你们不打算继续了,那么,他们也有权利追究一下自己到底为什么遭到毒打!” 第271章 鬼岛凉子的交代 叶振鸿的说法,不只是那些黑衣人当即火大,就连潘辰也有些不能忍了,因为他们是七十六号,什么时候欺负小民还会被人告? 可潘辰知道,叶振鸿就是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人,而且他的说法虽然硬气,可那些百姓呢? 那几个被打的百姓真敢控告这些黑衣人么? 就算他们真的敢,日后也有很多办法让他们慢慢就不敢了。 所以潘辰依旧笑着,表示一定会严加约束这些人的言行,让这般不计后果的事情不再发生。 至此,这片区域的风波算是正式结束。 叶振鸿带人离开之后,苏菲也没更多表示,给了潘辰一个眼神,“潘处长是一起回去还是尚有事要再待会?” “苏处长你先回去吧,我过会自己回去。” 苏菲便坐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 这时潘辰才板着脸对黑衣人们说,“你们谁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在这里找什么?” 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多拿不定主意,不过刚刚给那个带头嚣张的黑衣人略微提醒了一句的,似乎算比较理智,依旧是他来对潘辰汇报。 “你们刚过来就直接消失了一人?!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 潘辰有点无语,他很好奇自己哥哥带的这些手下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用来说他们都算是被糟践了! “这样,你们先收队,带我去潘时或者你们的某个头领那里,我有些事情还需要提醒你们一下,就刚刚发生的这些,我估计你们是真的没有稍微了解一下这上海的局势。 这里可不是苏州,你们之前的习惯,千万别带过来,不然,别说潘时了,就是我也未必能想办法替你们解围,就好比突然消失的这个,肯定是没了,偏偏你们找了一上午也没点线索,不是么?” 黑衣人们的确没法自己判断,不过他们也不是潘时亲自带领,而是昨晚在会议上对潘时做汇报,说自己一名手下不见了的那名小头目。 此时,这人正在附近的酒馆消遣,至于他的手下们到底怎么做事的,他才懒得计较。 不过,潘辰出现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人也不敢太过怠慢,毕竟潘时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我不知道潘时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是,这里是上海,说到底,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而这里很多人,其实都和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知道,李主任想要对付古家,之前的事我比你们清楚。 可是,之所以让你们暗地里跟着,就是不能明着来,因为古家盘根错节家大业大,直接来硬的对谁都不好。 而一旦拿到了关键证据,自然有人会替我们去对付古家,也更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但是,在那之前,我不希望你们继续这么蛮干。 不仅仅是打草惊蛇,而且会激起上海各界的不满。 这里鱼龙混杂,都不是什么好鸟! 就这么一上午,你的人惊动了上海商会,惊动了市政府,惊动了警局,还惊动了丁默邨! 下午呢?明天呢?是不是还要惊动青帮惊动杜月笙,甚至惊动日本人惊动影佐?!” 面对潘辰的训斥,这名小头目其实并不想买账,他觉得这个所谓李主任在上海的心腹太软了,以他们自己的行事风格,有什么人需要顾及? 在苏州他们可是横着走,哪会在乎什么市政府和警察局? 不过,他也知道明着得罪眼前之人并不明智,毕竟潘辰是潘时的亲弟弟,就当卖潘时一个面子了。 所以,一阵点头哈腰之后,潘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他自己都觉得这人如果真的这么好说话,根本不可能带出那些嚣张跋扈的手下。 这件事,还是得和自己哥哥好好说道说道。 不然,就是耽误了李主任的大事。 而此时此刻,潘时正是跟在李世群身边。 他们出现在一家日本料理店。 包房里,宴请李世群的是鬼岛凉子。 “阁下还是这么青春靓丽光彩照人!” “李桑也还是这么会说话,听着让人舒服。 快请坐吧。” 潘时一时间有点错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主任如此一见面就说了句对面人喜欢听的。 而这鬼岛凉子,的确长得不赖,当年她就是以姿色和手段腐蚀了淞沪地界里那些国民党的大官,足见传言不虚。 不过潘时很清楚,这人最可怕的,不是仅仅长得不赖,而是她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一切武器,这可比军统训练营出来的那些女特工要专业多了。 只是,这话是他第一次跟着李世群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特高课之花,潘时也不敢多言,更不敢多问,主打一个低眉顺眼。 “听闻李桑这次奉了汪主席之名,带过来数十好手,准备好好整顿一下上海的治安了?” “确有此事,不过在下特地选调好手,而且把我的得力干将潘时一起带过来,更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替您效犬马之劳!” 突然被提及,潘时也赶忙跟着李世群一起点头哈腰。 只是这样的说辞,他可是一次都没听说过。 虽然知道今天要来见这个女特务头子,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李主任和鬼岛凉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眼下看来,他们应该是“老交情”了。 “早就听说李主任手下左膀右臂潘氏兄弟,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有潘桑相助,小女子也是多添一名虎将了。” “能为阁下效劳是潘时的荣幸!” 潘时越来越惊讶,这女人的中文实在是太好了,竟然还会用不少词?足见,她之前伪装成上海的交际花之时是有多么如鱼得水。 “好说好说,那就先上菜吧,让二位也尝一尝这家料理店的手艺。” 一边说着,鬼岛凉子一边拍了拍手,一众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侍者陆续进来,没多久就把这张小桌摆满了。 “请!” “阁下请!” 李世群自然还得客套一下,不过潘时可没有如此煞有介事地享用日式料理,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便照着李世群的方式依葫芦画瓢。 “果然鲜美!” 李世群夹了一片刺身,蘸了酱油醋便一口吞下,还不忘表现出一脸愉悦。 一旁的潘时既然打定主意有样学样,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多余动作,也不能有什么没跟上的。 只可惜,他是真的觉得这玩意吃不下去,差点要反胃了。 偏偏,还得同样来一句“鲜!” 鬼岛凉子似乎对这二人的反应十分受用,也是一脸笑盈盈,的确风韵犹存。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鬼岛凉子终于提到了正事。 “再过两天,亲王阁下就会莅临上海,届时会在中国人的新年到来之际送上慰问和祝福。 所以,我不希望这段时间里,会出任何意外。 至于之前那些抗日分子搞出来的事情,可以暂且搁置。 不过,一旦发现他们真的准备大动作的苗头,切记扼杀在摇篮之中,这一点我相信以李桑的足智多谋定人无往不利。” 鬼岛凉子没有特地提起她让李世群去办的到底是什么,可李世群应该清楚。 而日本亲王要到上海的消息,李世群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了,因为他需要更多地去判断时事。 在美国正式对日宣战之后,日本人的各处战场其实并没有他们期待着的那么顺利。 虽然珍珠港一役,被吹得天花乱坠,可这片中国的大陆上,他们的推进依旧迟缓甚至相持不下。 想来,日本人也需要进行一些战略调整,故而会有大人物出来安抚日占区的百姓。 至于鬼岛凉子所说的“出任何意外”,李世群心里明白,这可不是说那亲王会被如何,因为安保自然是影佐的工作。 鬼岛凉子担心的,只是和她有关的那些事。 因为,一旦当年的那些下作举动被人在这个时间段爆出,日本人自己都会觉得丢脸。 一边鼓出“大东亚共荣”,一边又实际上在背地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所以李世群清楚,自己要做的就是盯死那几个可能引起意外的人物。 首当其冲的是沈冰,可这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半已经被转送出城。 那么就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沈冰手上到底有没有和当年的事相关的证据。 如果有,那就一定被留给了其他人,而这个人恰恰就是送沈冰一家出城的人。 无非军统和地下党,又或者古家。 其次,需要重点关注的还有叶振鸿,这人是当年叶云天的独子。 那时叶云天到底有没有暗地里做过什么,其实没人知道,可他那些被罢黜的警察队长们,既然有了防备,便说明他们手上的确有东西。 而这些东西,多半就是叶云天自己搜集的了。 关键在于,那些队长真的有东西在手里么?又或者,他们只是用自己当炮灰来转移视线? 如此考虑,东西可能在谁的手上呢?多半只有叶云天的亲儿子叶振鸿了。 不过叶振鸿这些年也和古家保持着来往,明明他爹都是古绝渊亲手枪杀的。 这里面真的没有猫腻么? 李世群表示很难相信。 所以这个问题又和古家牵扯在一起了。 第三个就是精武门,当年的陈大侠到底有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举动,同样没人清楚。 而且这些年里,精武门一直忍气吞声,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 可他们为何还要待在上海?明明大部分已经转移到了南京。 是对故地的执着,还是对某些使命的坚持? 李世群无法判断,可古月特地跑去了精武门,恰恰说明,古月已经怀疑到黑龙会头上了。 更何况,黑龙会还被古月给拦了下来,之后,精武门的余孽更是被古月直接藏了起来。 这一切或许就能判断,古月已经和精武门达成了某种协议。 通过庇护来换取信任,进而得到当年的某种东西? 有了这三个考虑,李世群才最终决定将矛头都针对古月或者说古家。 至于私仇,那只是明面上给其他人看的幌子罢了。 目的在于让其他人依旧认为他李世群,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莽夫。 所以此时此刻,李世群特地将自己的推论汇报给了鬼岛凉子,希望得到鬼岛凉子的支持。 毕竟,他也有所顾忌。 古月刚真的对他的人下手,就说明这家伙很有可能有恃无恐。 “古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和他们有关,这事就很微妙了。 不过,针对古家,不能太过于仓促,更不能莽撞。 影佐已经盯上我了,而且,他特地在日军本部散布了一些消息,目的应该是想要钓鱼,让我上钩。 而我,的确顺着他的意思做了一些事,不过他的小伎俩不过尔尔。 我很容易猜到他的想法。 这人心心念念的‘大东亚共荣’,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出现纰漏。 所以他也不会允许某些东西现世。 可是,他应该会希望我因为某种原因,受到将军的责罚,又或者,干脆被军统和地下党的人暗杀了。 我和他之间,就是有这种无法调解的矛盾,所以,我们做事之时,更不能给他任何把柄来攻讦我了。 这里面,就有赖李主任掌握分寸了,对你,我可是一万个放心的。” 潘时忽然觉得,这个日本人女特务会的中文搞不好比自己都多,一时间头大不已,不过好在现在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安心吃好喝好便是。 “一切依阁下所言,我们会正告手下人,尽可能低调行事。” 李世群其实根本没考虑过鬼岛凉子和影佐之间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压根不需要考虑这个。 因为他替鬼岛凉子做事,只是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不是他李世群逃亡香港的那段时间了,他有了更大更牢的靠山。 不过,既然鬼岛凉子都这么说了,足见这里面的问题还比较严重,李世群也不会特地驳斥鬼岛凉子的面子,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毕竟,这里还是日本人的地盘,而他和影佐之间可没什么相互的好感。 第272章 意外的人,意外的交流 李世群这边的还没用餐完毕,已经有人将鬼岛凉子的行程告诉了影佐。 “(日语)李世群和另外一个男人?看来这一次鬼岛凉子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日语)阁下,需不需要派人跟着李世群?” 对于这条消息,影佐也得好好把握。 虽然他早就判断李世群和鬼岛凉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这两人真的碰头之时,到底需要做什么,这事也不能妄下结论。 “(日语)尝试跟一下,不要打草惊蛇,知道李世群的落脚地点即可,不必一直跟下去。” “(日语)是!” 影佐也听说了今天在城南商业区发生的事情,从他的角度而言,李世群的人就像一群没有驯化的野蛮人。 或者说,蠢牛木马。 因为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恰恰是周佛海,自然少不了各种添油加醋。 影佐可不信李世群带着这帮人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而鬼岛凉子竟然不得不依靠这么一帮乌合之众,足见这人也是黔驴技穷了。 但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影佐都觉得过分。 尤其是当街调戏妇女。 这种事,在他的强调下,日军都有年头不做了,李世群的人竟然还这么分不清轻重。 实在是给“大东亚共荣”抹黑。 影佐在自己心里给李世群记了一笔,而这种记录,只有增添断然不会减少。 不过,李世群突然想要和古家作对,这事影佐倒是乐见其成。 当然,他也不是想要古家真的被扳倒,而是想要借由李世群的手来探一探古家人到底立场如何,尤其是古绝渊和古月,这两人实在有些让影佐不得不怀疑。 只是,影佐更怀疑以李世群手下这些人所表现的能耐,他们真有资格和古家扳手腕么? 离亲王阁下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时候李世群如果什么都不管不顾,其实和抗日分子没啥区别。 影佐不知道鬼岛凉子会不会敲打李世群一下,又或者,她其实还根本不知道城南商业区发生的事情? 无论如何,影佐不希望有任何人站出来给自己找事情,什么目的都不行。 于是,他仔细想了想,拨通了七十六号的电话。 丁默邨一听影佐打过来的,就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影佐也听说了城南商业区的事情,对此表示关切。 “属下刚听到消息便派行动处苏处长过去了,目前还没收到回信,不过,从时间上推算,这时候没有特地打电话回来,就是人已经快要回来了。” 李世群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而且他能听出影佐特地打电话问询这件事,就说明影佐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虽然影佐和自己并不对付,可了丁默邨还是希望影佐和李世群比自己更不对付。 尤其是此时此刻,李世群回到了上海。 在前段时间,影佐能够肆无忌惮地设计让自己冒险,自然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 可丁默邨认为,此时此刻,又或者自从李世群回来之后,他自己的生命安全反倒是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因为影佐现在不得不考虑一下,一旦丁默邨没了,那就是一个更让他讨厌的李世群直接掌权了。 两害取其轻,丁默邨颇有些自以为义。 “既然如此,就有劳丁主任多费心了,这段时间上海的确有些不太平,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谁,都能消停一下。” 这话听在丁默邨的耳朵里有些别扭,因为这同样是在告诫自己。 可他同样想到了之前的判断,影佐的确是有一件大事要办,所以之前才会那么反常。 而接下来几天,就是重中之重。 偏偏,李世群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一来就触了影佐的霉头。 丁默邨莫名想笑。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让上海的街道上得到平静!” 话虽如此,可丁默邨一点也不希望这样,尤其是李世群,越蹦跶越好。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丁默邨又有了新的想法。 放下电话后,他通知了楼下,苏菲一回来就让她到自己办公室来。 而此时的苏菲,可没那么快想要回七十六号总部。 她也需要适当发泄一下。 因为李世群的手下竟然敢骂她“贱人”。 偏偏,她还只能听之任之,纵然潘辰去喝止了,可他们这些人才来几天? 为什么就能说出这番话呢? 自然是有人告诉他们的,而这人八成就是潘辰自己。 只不过,潘辰自己肯定都没想到,他那个傻哥哥竟然对自己手下人说话如此不注意,手下人自然有样学样了。 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东西! 可惜,苏菲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们这么一说,还真的百口莫辩。 可那些是自己的问题么? 还不是丁默邨的设计! 心中越来越堵得慌,苏菲想要发泄一下。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 很简单,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鬼使神差之下,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雅丽。 想做就去做,苏菲让司机开车去了雅丽家的楼下。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雅丽此时到底在不在家,可她的确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谁啊?”又是那声带着起床气的“惨叫”,苏菲报了自己的姓名。 “苏……苏处长?!” 赶紧打开门的雅丽,可不知道苏菲特地跑来找自己到底要干嘛,可她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不能怠慢了。 “嗯,有些日子没见了,来你这转转。” 仔仔细细看了一下门外还有没有一两个壮汉,雅丽十分意外苏菲竟然是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家门前,而且一个人走入了自己家里。 这算不算羊入虎口? 自嘲一笑,苏菲知道无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拿下这个女人,她都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这么过来的,没准司机什么的还停在楼下。 “我这,不怎么收拾,还是很乱哈,苏处长您随便坐。” 表现出一些措手不及和无可奈何,雅丽很快便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别紧张,我真的只是过来转转……其实,我本打算去夜总会放纵一下,可惜,现在还太早。” 苏菲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雅丽很快就洞若观火,这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一点也没有上一次见面时那种自信与居高临下了。 “您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虽然这的确还早,不过我就是个舞女,平时也没少干听客人絮絮叨叨的事情。 如果您不觉得和我说说有失身份,我倒是很乐意听您发泄发泄。 就是,我工作时喝酒喝太多了,家里就没有存放,只有这壶水还是半夜烧的……” 看着雅丽蹑手蹑脚,苏菲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己都没想清楚干嘛会特地来找这个舞女,不过此时反倒多了一分想要述说的心思。 “倾述嘛……还真有点想…… 问你个问题,你会计较别人叫你‘贱人’么?” 这算什么问题?雅丽一时愣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行当的,都该自甘堕落?” 虽然一直演的是一个对苏菲唯唯诺诺的小舞女,可雅丽觉得,但凡是个女人,在这时候都不应该坦然接受,纵然是真的,也不可能这么直白。 “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是说,其实我刚刚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了,而且我刚好到了那地方,听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额……” 这下雅丽更没法接话了,不过她总算是明白了苏菲的“幽怨”来自何处。 “苏处长这样精明强干的奇女子,应该会有不少酒囊饭袋看不顺眼吧? 所以,你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些无稽之谈而不舒服,不是么?” 眼前这个舞女竟然想要安慰自己,听着还蛮是那回事。 苏菲不禁莞尔,“是啊,的确是有很多人不服。 不过嘛,这次说这话的,是几个毫不相干的家伙,我甚至都没有亲眼见上一面。 而他们,刚来上海不久,偏偏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这般一点一点不给我面子,更没有顾忌我的身份。 偏偏,这些人名义上也是我的同僚,而他们当时所面对的,却是警局的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 七十六号的人敢这么骂苏菲?他们是觉得苏菲吃素么? 不对,应该是李世群的人了吧?毕竟刚回来。 雅丽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快如闪电。 “叶大队长倒是人尽皆知,是个难得的好警察,我们这些小市民,甚至我这左邻右舍里,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 至少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真的可以找警察帮忙。 算是有口皆碑吧。 不过那些骂您的人,怎么会和叶队长面对面呢?如果方便的话,倒是可以和我说说。” 雅丽的“亲和力”果然不同凡响,苏菲都不由觉得自己算是来对了。 于是,她把刚刚在城南商业区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那些人算是和您同属于七十六号,却又听命于不同的主任? 这个,我不太理解,不过想来应该是像我们舞女一样,能混出点名堂的,都会找到一个靠山,比如苗姐或者万少爷,当然,还有我找的小飞哥和古大少爷。 所以,很多时候,虽然同时在一个场子里跳舞,其实我们舞女会因为各自靠山的不同,而同样有所竞争。 听着是不是和您那有些相似? 说到底,上面的人在之间有竞争,下面的人自然也必须争,而且得争得更厉害,不然怎么体现自己得价值呢? 玩意上面的人觉得你没用了,一脚把你踹了,你就哪哪都去不了了,这一行里算是断了生计。 所以啊,别说‘贱人’了,什么淫娃荡妇啊,人尽可夫啊,多难听得都有呢,对我们而言,倒是没什么特别。 不过也都学会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您能猜到为何明明都是舞女,偏偏要专挑这些下作的骂么?” 雅丽举的例子还真形象,苏菲不由眼前一亮。 又顺着雅丽的说法猜了一下,“因为这样可以污名对方,让有些会计较的客官望而却步?” “要不怎么说是您呢?一猜就中! 其实吧,道理就这么简单,难不难听倒是其次,关键是要有用。 一传十十传百,如果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我平时真的能接到容易的生意么? 又或者,那些点我的男人,都是为了把我扔到床上去? 虽然不,咱就是个无依无靠的舞女,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 可我们做舞女的,也有各自的坚持,所谓卖艺不卖身啊,古往今来,其实真的一直都有。 试想,但凡有点姿色,又有点才识,更是会取悦男人的舞女,最期待的是当一辈子舞女么?自然不是。 她们期待的都是有朝一日,能够嫁个如意郎君啊! 就算是个糟老头子,只要对自己好又或者家里有钱,也自然有大把的舞女不会去挑肥拣瘦。” 听着雅丽自己的苦水,苏菲不由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名好受了一些。 “那你呢?你追求的又是什么?” “我啊!要说不指望有个称心如意的好男人把我拿下,那就是骗人的。 可我自己清楚,我这身子早在南京的时候就藏咯……唉,既然都不是什么清白之躯了,又凭什么有那么多幻想呢?” 雅丽的自嘲与苦笑,倒是深深地触动了苏菲,因为她们实际上算是“同病相怜”。 “你那个小飞哥,不知道你的这些隐情么?” “他啊,倒是知道,我直接和他说了,可这傻小子竟然想要抓着我不放! 哈哈~! 也是真傻,不过我也傻,因为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也觉得如果真能这样该有多好啊! 可惜,他是古大少爷的弟弟,古家不可能允许我这样的女人和他们府上的人真的有染的。 纵然古大少爷不介意,他那那么多妈,一人一句他还敢不听么? 所以啊,不能太天真,只要维持现在这样子,对我而言也算足够恣意了……” 是啊,一个舞女尚且能想通这么多,苏菲觉得自己真有点汗颜。 不就是被骂了么?又不会少块肉? 该干嘛还是得干嘛,这个世道,能混下去都不容易了,何必太渴求? 不过,有朝一日,还是要让他们后悔! 就如雅丽所言,该争就得争啊,不然活不下去的只能是自己。 第273章 随机应变的丁默邨 特地请雅丽吃了顿午饭之后,苏菲才回到了七十六号总部。 传达室的人赶紧告诉她丁默邨让她一回来便直接去主任办公室。 原本就是要去汇报工作,苏菲却没想过丁默邨如此急切。 “主任,我回来了。” “啊,快来说说,今天的事,早上影佐特地打电话关注了一下。” 苏菲一直没回来,丁默邨心里其实是不乐意的,不过他也不会立刻当面这么说出来。 毕竟,还得先确认一下苏菲的事情到底办得如何了。 “是,主任。 李世群的人,昨天开始就在各处城门和商业区,猜测还有居民区以及各种高档建筑附近,专门搜集针对古家的情报。 其中有一人,在南门听到有两名猎户是和古家商铺皮货店做生意的,便一路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城南商业区。 之后,这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今还没找到,甚至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李世群的人从一大早上开始,便一直在那块收缩,却依旧无果。 偏偏,那些人惹是生非倒是很在行,竟然当街欺负女性行人,还把那些让路上的女性不要从那块走的几个男子都给抓了起来,还进行了一番毒打。 我和潘辰到的时候,叶振鸿已经带队到了。 当时那些李世群的人正在和叶振鸿对峙,一脸眼高于顶,根本不给叶振鸿面子。 而且,叶振鸿询问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是不是可以找我商量。 那些人直接骂了几句难听的,不过潘辰也听清楚了,赶忙上去呵斥了他们一番。 原来那些人是潘辰的哥哥潘时的手下,那天晚宴上倒是没见到这人,原来他也来了上海。 那些人听说是潘时的弟弟,才收敛起来,之后,潘辰准备息事宁人,好好把他们骂了一顿,可叶振鸿离开时,有几个附近的居民哭诉着拦下了他,这几个居民就是被那些人抓走的男子的家里人。 叶振鸿一听就真的生气了,当时那样子,多半是都准备掏枪了。 潘辰反应也快,赶忙让那些潘时的手下把抓的人放了,一个个鼻青脸肿,血迹都还没有干。 现在,叶振鸿安排人送那些伤员去了医院,而且特地说了句,如果伤员们和他们的家人愿意追究一下这个责任,他会负责到底。 之后,我就离开了,潘辰应该是特地去见了潘时或者那一片的带队人。” 苏菲的汇报很仔细,丁默邨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李世群的人真的这么饭桶,不仅走丢了一个,而且找都找不到? 为何会如此?自然是这人没了,而且被人善后。 丁默邨感叹自己之前的判断还真准确,这李世群是个废物,他带的人果然也是废物!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骂苏菲,又是骂了什么,这事丁默邨可一点都没在意。 “刚刚影佐特地打电话来说,希望这几天所有人都能安静点,很显然,他是指的李世群更多一些。 可我觉得吧,既然李世群想和古家死磕,那就让他们斗下去,两败俱伤最好! 而且,这时候他越是闹得欢腾,在影佐那里,就会越觉得这人该死。 万一哪天又遇到什么事了,或者影佐实在忍无可忍了,恐怕李世群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看着丁默邨一脸志得意满的分析,苏菲心情很复杂,因为这家伙果然没有稍微关心自己哪怕一句。 这说明什么呢?自然是说明,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棋子嘛,指哪打哪,棋手会在乎棋子有没有磕了碰了? “您的意思是,推李世群一把?” “没错!就是要这样。 当然,无视他,默许他,他多半也会歇斯底里不管不顾,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可是,他手下那些废物,搞一些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可以,当时真要弄到古家的把柄,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事咱们可以支持他一下,不是么?” 苏菲清楚丁默邨想要的是什么,这人最大的目的就是自保,而上一次差点被影佐卖了之后,他就更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这一次,李世群突然高调的回来。 丁默邨是怎么想的呢? 多半是“两害取其轻”吧? 只要李世群比他更不得影佐的欢心,在李世群被干掉之前,影佐多半不会让丁默邨失势甚至身死了。 有了如此判断,苏菲也适时地透露了一些关键点。 “别墅那些人,其中有几个应该不是死于军统之人的枪下,而是古府的护卫挨个一刀毙命。” “哦?” 丁默邨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至少那次的书面报告上可没这么写。 不过他也知道,正式的文档里断然是不可能这么写的。 “你是猜测还是有什么证据?” “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个狙击手上树的痕迹,而那个地点,可以瞄准从古府方向跑向那栋别墅的路上。 偏偏,那里的确死了三人,想来这三人是在古府附近盯梢的,听到枪声后赶去支援。 而那名狙击手就是在等这几个人,因为他们多半事先都踩点了。 可是,这三人不是被枪杀而是被一刀割喉。 想来,应该真的是古府附近有什么高手,追上了这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一点挣扎都没有。” 丁默邨微微一愣,他一直以为李世群会针对古月是因为古月给军统的人通风报信了,或者说,是一个情报交易,毕竟古月亲自在那幢别墅里见到了李世群。 可他从没想过,古月的人竟然直接动手了! 或许,李世群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才要如此大张旗鼓? 多半就是这样了,丁默邨感觉世事难料的同时,又觉得上天庇佑,因为他很好奇,古月怎么就有胆子这么做呢? 难道,古月对李世群也是恨之入骨?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咱们要调整一下战略重心!” 这个词用在这里还真不恰当,明明都是蝇营狗苟,哪来的战略?苏菲实在有些忍不住想笑。 “您的意思是?” “既然古月这么有胆子,而且真的下了死手,你说这一次,李世群的手下,就是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那个,会不会还是古月的人做的?或者说是古家的人做的?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对吧? 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古月其实已经知道李世群准备对他或者他们家动手了? 以古月的尿性,他那个护短的样子,你我都清楚,万一李世群也来个绑架什么的,可不就是不死不休的局了么? 本来想推一把李世群,让他继续蹦跶,不要消停。 可现在看来,咱们让古月更加嚣张一些,岂不是更容易? 说到底,李世群做那么多,首先关注的还是他自己的面子,其次,才是一些水面以下的交易。 而古月不同,他在乎的是没人敢‘撩虎须’,虽然他的确只是个半大小子,可这大上海里,敢那么没心没肺和他对着干的,还真没有对吧? 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就添一把火,首先散布留言,让所有人都听到李世群的人是被古月的人干掉的,而且不止一次,这一波刚刚来的,也是古月出手! 同时,我们要告诉古月,这次李世群的人都是些什么牌面的家伙,比如那潘辰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月这家伙喜欢谋定后动,他自然也需要一些我们轻易能弄到他却不那么容易搞到手的情报,不是么?” 什么叫唯恐天下不乱,这就是了! 苏菲都忍不住说一声佩服,这种拱火的事情,丁默邨干得还真“漂亮”。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你和古月接触的多,就你亲自去告诉他这些消息。 还有,这事可别让周敏兰那丫头知道了内情,不然她肯定会在古月那里揭我们的老底,这就得不偿失了。” 苏菲表示这样考虑的确合理。 不过,真正要去揭一揭丁默邨老底的,是她自己。 离开主任办公室之后,苏菲立刻安排手下人去散布那些意有所指的流言,说的越惟妙惟肖越好。 行动处的人对此也算十分拿手,而且他们也听说了今天的事情,那些外来的土鳖竟然当街调戏妇女,这事……他们都敢想不敢做啊! 安排好之后,苏菲直接坐车去古府等着古月回家。 而她不知道的是,他手下人在那一个个叫嚣要给那些外来的土鳖好看之时,一个电讯处的小女生恰好经过。 出于好奇,这女生特意等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说得上话的行动处队员。 这个队员倒是没什么戒心,而且能在女生面前多说几句,总归有面子。 故而他们准备去干什么,又是为什么,这件事被周敏兰知道了。 原来周敏兰和古月之间的事,其实已经被电讯处这些小女生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们倒是都觉得自己的处长恐怕没戏,因为两者之间等级差太远了。 倒不是说周敏兰配不上古月,而是她们的处长对于这男女之事,根本就没什么涉猎。 相反,古月明明是人尽皆知的古大少爷,多少适龄女性的如意郎君白马王子,可他却一点绯闻都没有,为何? 恰恰说明他手段高明,正所谓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样的人物,是周处长可以驾驭得了的么? 她们都表示怀疑,却又不得不心急。 虽然,周敏兰没把她们当朋友,可她们作为下属,都知道自己处长只是面冷心热,至少没有欺负过这些人,也没少给她们挡掉一些不好的事情。 正所谓知恩图报,她们也不认为自己必须要当周敏兰的朋友,却不是不能好好帮一帮这个傻姑娘。 于是,七十六号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涉及到了古月,这些小丫头们都会变着法地不经意说给周敏兰听。 自然也包括此时此刻了。 “刚刚听那些行动处的叫的欢,原来他们憋着坏呢!” “什么什么?他们又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啦?” “可不是么,这次竟然是要去散布古大少爷的流言……” 小丫头们刻意为之,周敏兰一听到古月的名号便不能继续装作没听到了。 “你是说,他们要散布关于古月的流言?哪方面的?” 周敏兰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更为平静,可这些偷着笑的小丫头们都知道自己的处长上钩了。 “听说是要让古大少爷背黑锅,就是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凶杀案,几十号人呢! 他们要说是古大少爷的人做的,不过也不是真的想去和古大少爷不对付,而是让某些人上钩。 至于他们到底在钓谁,我就不知道了,可这人一定会对古大少爷不利。 想来,他们是准备让古大少爷和那人鹬蚌相争吧,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说那些人真够坏的。 可周敏兰也的确不能淡定了,她想立刻把这件事告诉给古月知道,至少不能让他被人给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你们继续盯着电台,少传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有点事,先走了。” 小丫头们都赶忙起身表态,可周敏兰刚出门,她们便得逞地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因为自己的处长想要去哪,她们一万个清楚。 而当周敏兰到了院子里之时,苏菲还在等自己的车。 跟她回来的司机其实没吃中饭,虽然苏菲请雅丽吃饭时,让他一起了,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和两美女坐一起吃饭,觉得不自在,又为了表忠心,便恪尽职守待在了车里。 不曾想,苏菲刚回来又要出门,他出去吃饭都还没回来。 “周处长?你这是有事要出去?” “你呢?” 周敏兰平日里是没有七十六号内专车的,因为她有自己的司机和周家的车,而且她基本不会在上班时间出门。 可她的司机还没来,因为距离下班还早的很。 “奉主任之命,去找古大少爷谈事情,可这个时间里,他应该在学校上课,所以我打算直接去他家等更方便点。” 一听苏菲竟然还要厚着脸跑去找古月?明明她都让手下人去说那么可恶的流言了。 不过周敏兰并不知道苏菲会不会有其他打算,索性就要和她一起,反正自己是没车的。 这个决定倒是让苏菲哭笑不得。 第27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苏菲这个女特务又跑来了,古家上下都有些不太乐意。 可今天竟然还有个女特务到访,这倒是很新鲜了。 “敏兰啊,印象中你还没来过我们家吧?” 周市长家的大小姐,虽然不是周佛海自己亲生的,这几年里也都是掌上明珠一般,各种宴会舞会也没少参加。 几名夫人都算混了个脸熟。 不过此时此刻,这个丫头似乎有点坐立不安,倒是很特别。 为了以示区别,白夜月自然首先从称呼上来。 “啊……啊,是的,第一次……几位夫人还是那么青春靓丽……” 这丫头有问题,即使叶云瑶都看出来了,更别说一脸坏笑的段玉环了。 “儿子女儿都老大不小咯,我们几个哪还有什么青春?当然了,我这两个妹妹天生丽质风华绝代,所以她们还能凑在你们年轻人里面装嫩好几年,可我就不行了,皱纹都快出来啦!” 这话说的真的是艺术,苏菲笑而不语,她是打心底佩服白夜月这个女人,既聪明又会做人,难怪古家上下都是她做主! 可惜,周敏兰就有些跟不上了,她的聪明才智可一点都没有放在为人处世上面。 “您太谦虚了,在我看来,您才是最……额,不,您也……额……” 感觉这话怎么都说不清楚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如果让她“自生自灭”,她估计会急得哭出来。 “伯母知道你嘴甜,以后有机会常过来坐坐。 不过今天苏处长又来了啊?两位一起又是公事么? 最近七十六号找我们家的公事还真多啊,对吧,二妹三妹?” 这区别对待,倒是让周敏兰好受了一些,毕竟她自己和苏菲这动不动主动找上门的还是有区别。 “要说公事吧,也是公事,要说私事吧,其实还是私事。 因为我们的确是因为公事而来,可我们来此的目的,还是因为和古大少爷之间的私交,算是以权谋私,或者因私废公吧? 你说呢,周处长?” 其实一路上,周敏兰都没有问过苏菲到底跑来干嘛的,自然,她也不会特地说一声自己到底干嘛来的。 可苏菲这句话听着怎么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呢? 周敏兰有些费解,不过此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这话颠过来倒过去,让段玉环听着都疼。 也只有白夜月懂了弦外之音。 很显然,苏菲这是有什么公事,涉及到了自己儿子,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又特地跑来,准备告诉自己儿子一声,算是补救? 这样的举动,自然也的确算是因私废公了。 可她会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么? 白夜月可不这么认为,多半,这个苏菲和自己儿子之间有更多秘密吧,是她这个当妈的都不清楚的秘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叫苏菲的女特务,自然,更不希望自己儿子和她有任何不清不楚。 其实白夜月自从知道了自己儿子到底在做什么之后,也就没有继续闲着了。 这段时间,她可是把那些老掌柜们全部调动起来。 而那些老掌柜的一听主母或者说真正的“太后”东山再起,他们一个个都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动。 第一步,白夜月就是需要填补一些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空白。 而老掌柜们涵盖了各行各业,什么流言蜚语秘辛隐私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七十六号现任行动处代处长,苏菲。 或者说,自从这人出现在白夜月的视野里之后,针对她的情报就更多更密了。 苏菲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其实并不算长,而她一开始是七十六号行动处前代处长董槐林的机要秘书,实际上应该是情人。 可之后的事情表明,苏菲却是丁默邨安插在董槐林身边的一颗钉子,甚至是一把匕首。 最终,董槐林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死了,而苏菲却一跃成为了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代处长,根本就不需要其他讨论便由丁默邨直接定下了结果,因为交接过程近乎于没有,足见苏菲在行动处也没少经营。 这样一个有心计,有魄力又善于利用自己身体的女特务,竟然出现在了自己儿子身边,这可不是一个好讯号,白夜月却不会和一般的母亲那样,直接勒令自己儿子离这个女特务远点。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怎么考虑的,是真的有什么不清不楚,还是在那相互利用? 总之,她手头情报依旧太少,盲目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相对而言,这个周敏兰就没那么讨厌了,虽然同样是女特务,不过这丫头的过往干净得和白纸一样。 一步步都是周家的安排,留学回来之后也是直接进了七十六号电讯处。 至少接触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情还是少点。 不过嘛,女特务总归是女特务,能少纠缠就少纠缠。 只可惜,这丫头竟然公开表明要倒追自己儿子,即使是白夜月,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不由有些愣神。 虽然自己儿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颜比宋玉、才比子健、富比石崇,而且是白夜月的儿子…… 即使这样,那些小丫头们也不能太不矜持了吧? 这就是接受西式教育的结果么?还真有点…… 而现在,这两人竟然一起出现在自己家里,苏菲又说出了刚刚那番话来。 白夜月立刻心领神会。 多半就是七十六号行动处按照丁默邨的命令做了什么对自己儿子不利的事情,而苏菲这个领头人,自然“责无旁贷”,可她也出于私心,又或者本来就是安排好的?所以特地跑来告诉自己儿子一番,算是提醒。 而周敏兰多半是机缘巧合得知了七十六号行动处的这个行动,心中惴惴不安,所以第一时间跑了过来,这小丫头的心思倒是容易猜。 至于这两人恰好碰到了一起,多半是一先一后在她们楼下等车吧。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事呢?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苏处长既然说了因私废公,那不妨就直接说说,到底是什么公事呢?也让我们几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妇女好好了解一下窗外的大事!” 和白夜月面对面,苏菲忽然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份不名由来的压力让她即紧张又兴奋。 “其实吧,这事也发生了好几天了,就是您这隔着两栋别墅的地方,前几天不是突然枪战然后死了一堆人嘛。 据我们调查,这些死的人,恐怕是李副主任的手下,也算是隶属于七十六号的人。 而最新证据指出,这事很可能和贵府有那么一丝丝联系,因为尸体里有些人的死法存疑。 当然,这事原本已经过去了,也没人会特地揪着不放,更别说要追究了。 只是今天上午,李副主任的人,又在城南商业区那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都惊动了周市长了。” 说到这里,苏菲特地看了一眼周敏兰,后者自然一脸茫然。 “据说他们的人在那一带走丢了,而且一天一夜找不到人,所以这次出动了不少人力去搜寻,也就对那一带的居民们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丁主任知道这事之后,便在考虑这个走丢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呢?一番联想之下,又想到了前几天的枪战,于是他觉得这事搞不好又和贵府有关。 或者说,可能和古大少爷有关。 当然了,我们也没任何证据表明这事到底和谁有关,那个走丢的人据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呢?我们丁主任其实和李副主任之间并不是太和睦,所以他想借题发挥,给李副主任上眼药。 于是,就安排我那行动处的人去散布流言,说这些事的确有可能和古大少爷有关。 毕竟是丁主任亲自下令嘛,我这个但手下的也不能不执行。 可我又不得不赶紧给古大少爷提个醒,不然就太不够意思了,这才再次登门叨扰了。 至于周处长,多半是无意中听到了我们那的动静,心中就想着不能视若无睹,觉得越快给古大少爷提个醒越好,便也第一时间过来了。 我们俩就在大院里碰到的,她的专车还没到下班时间不会去接她,所以她是坐我的车来的。” 周敏兰十分意外,自己这点小心思还真得被苏菲第一时间猜透了? 不过苏菲也说的这么明了了,她也没什么需要特地补充的,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白夜月倒是觉得自己所料不差,不过七十六号的这些混蛋果然都不是好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丁默邨的命令呢? 多半就是了,因为那是个混蛋中的混蛋! 不过,她很确定,苏菲特地来演这一出,应该也是故意的。 当然,在丁默邨原本的计划里,应该是没有让苏菲特地说他的不好。 这一点应该才是苏菲所谓的“因私废公”了。 而原本丁默邨的计划,应该是一边散布流言,一边告诉自己儿子,现在流言四起,让他早做防范。 如此这般,才能让自己儿子和李世群真的掐起来,那样才是丁默邨最想看到的结果了吧? 这混蛋果然够坏! 而苏菲干嘛特地这么“多此一举”呢? 其实也是顺势而为。 因为该散布的流言已经散布,该提醒自己儿子已经提醒。 对于丁默邨的命令而言,苏菲其实都已经完成了。 与此同时,她还要多一些自己的目的,对于整件事而言,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是让自己儿子清楚是谁在坑自己而已。 当然,就算苏菲不来提醒这么一句,白夜月也认为自己儿子不可能想不到。 而这一点,苏菲多半也是心知肚明,只要她真的对自己儿子足够了解。 故此,这人就是顺手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或许她的确精明,但更主要的是,丁默邨太蠢。 这简直就是安排一只狐狸替自己把跑了的鸡追回来一样。 不过嘛,白夜月心里明白,这也算不上流言。 因为李世群的那些手下,的确是自己儿子安排人做掉的。 其中还有三个,是古家暗地里的高手亲自除掉了,就是那三个当时在外面盯梢的讨厌鬼。 毕竟白夜月是主事之人,而那些高手都是古绝渊和段玉环在江湖上的朋友。 “竟然是这样的流言,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唉,我家那混小子啊,在外面也的确太过于不知道收敛了,哪里有人吃不上饭了,他要管一管,哪里有人穿不上衣了,他也要管一管。 可这些事,是他该管的吗? 如果他都管了,那些该管却没管的人会怎么想呢?不会觉得他多事吗?不会觉得他没事找事吗?不会觉得他碍了他们事吗? 而那些吃上饭的穿上衣的又会怎么想呢? 那些还没吃饭饭的还没穿上衣的,看到这些因为我儿子吃上饭穿上衣的,又会怎么想呢? 唉,有些事啊,越想越糟心,想不得咯! 可惜,我那儿子他倔强他傻气他不求汇报但求无愧于心。 不被人理解,没事,不被人待见,也没事。 得罪了小人物,没事,得罪了大人物,还是不当回事! 说白了,他这样的人啊,其实很难生存于这个世道,到底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道不对呢? 可惜,出了这些林林总总,他还有这么一大家子需要照顾需要守护。 树大招风,古家在上海和地方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危如累卵,哪哪都得如履薄冰,哪哪都得殚精竭虑。 影佐阁下的面子能不给么?不能。 周市长的面子能不给么?也不能。 皇协军保安团团长的面子能不给么?还是不能。 那么七十六号两位主任的面子就能不给咯?怎么可能? 就是万宝来那个商会会长的面子,都不能不给,如此这般的人,在上海没成百上千,总归有那么几十上百吧? 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我家这傻小子,也是真的前世不修,怎么就投到了咱们这个事多的家里,生在了这个多事的年代呢? 前不久,明明只是代替他父亲参加一个宴会,结果偏偏遇到了枪战。 明明只是想少死点路人百姓,偏偏被人拿来钓鱼。 明明只是被人利用被人算计,偏偏差点一命呜呼! 这才过去多久啊?现在又要来一次么?这次又会是谁挡在他的身前呢?” 第275章 苏菲的小心思 白夜月这口才,抑扬顿挫滔滔不绝舌灿莲花,让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就是她身旁得二妹三妹也不能豁免。 毕竟太久没见识到了。 周敏兰莫名觉得很是激动,她很想脱口而出,她也可以! 只是,好像那样就更加羞死人了。 苏菲表面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微笑,这一点她似乎是跟古月学的,多半是她自己体验过这种不被人看穿的表情在关键时刻真的很有用,便一直模仿了。 可她内心是无法平静的。 作为女人,实在没法不对白夜月心悦诚服,因为这人太过于闪耀。 天生丽质?风华绝代?天人之姿?其实这些对她而言都不过是陪衬罢了,她自己恐怕都不会太过于在意。 而她真正强大的地方还是在于超凡的坚定和无比的睿智。 刚刚那番话,断然不会是白夜月提前准备好的,谁会没事做准备这样一番话呢? 可是,也只有她,能够如此侃侃而谈,临机应变,明明说的都是心中的那些惆怅与五味杂陈,偏偏能只字不提字字不离。 苏菲其实很怀疑白夜月肯定已经知道她儿子到底干过些什么了,而且一定比自己知道的更加清楚。 可她依旧泰然自若,根本无法从表面上看出内在的任何一点点心绪。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就算是一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佬,又或者训练有素的特工,比如自己,可都未必能够如此,更不太可能像她一样挥洒自如。 而她,偏偏是古月的母亲。 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直面枪口,天底下哪一个母亲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好不容易自己儿子劫后余生,天底下又有哪一个母亲可以不对他百般呵护,抓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可白夜月偏偏依旧愿意在幕后暗中支持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怨言,也不做任何阻拦。 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母亲,说一句当世奇女子的确不为过了。 “唉,是啊,古大少爷明明替百姓们做了很多好事实事,却也依旧有太多人不理解,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就说这称呼吧,咱们都叫顺口了,也是人人皆是如此,可事实上呢?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古大少爷也提到过,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但求无愧于心吧,或许正是这样的气魄,才让我觉得他这人值得深交。 故而,明知道是因私废公也不能昧着良心假装不知道了。” 苏菲很难想象白夜月到底如何看待此时此刻她的举动,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她想要的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至于白夜月会不会对自己高看一眼,这事她心里很清楚。 因为那一句“老师也是长辈”。 这个看上去面慈心善和蔼可亲的女人,其实很多事情都有所看法,也从来不会憋着。 而这一大家子里,可没人能够不听她的。 不过此时此刻,也无需多待了,毕竟该说的已经说了,也没必要一定赖着不走,等到古月回来吧? 至于周敏兰,她怎么想的其实根本不重要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又是一阵客客气气,苏菲直言该回去上班了,也没有征求周敏兰意见的表示,而白夜月嘴里说着“再坐会”,实际上苏菲很清楚她已经准备送客了。 看着两个女特务的离开,白夜月刚刚还笑颜如花的脸上瞬间转冷。 身旁两个妹妹很清楚自己姐姐如此表情就是真有事了。 “大姐,你说这个苏菲,到底来干嘛的?” 段玉环一脸懵懂,叶云瑶也是满脸期待。 白夜月便拉着她们的手回了自己房间。 “就像刚刚那个苏菲所言,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而周敏兰也的确很可能就是听到了风声,想要第一时间跑来报信,这孩子对月儿多半是真心的了,不过她家还是太复杂了,且观后效吧。 至于这个苏菲,其实她应该有话没有说完。 丁默邨这个混蛋竟然算计到我儿子头上了! 不过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这家伙的确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肯定还在志得意满。 在丁默邨原本的计划里,安排行动处去散布流言之后,应该是要主动来告诉月儿这件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月儿和李世群两人一起真正掐起来,这才是丁默邨的目标。 可他肯定没想到,自以为的得力手下,也有自己的想法。 苏菲这丫头的心思肯定不简单,而这件事情上,她完全可以表现出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来告诉月儿的,反正丁默邨的差事她也全部办了,而且办的不错。 总归是要告诉一声,与其说是丁默邨的意思,何不攀点交情呢? 当然了,这丫头还是知道进退的,看出来我不待见她,也没有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每次听自己大姐分析事情,段玉环和叶云瑶都觉得自己在听故事一般,不过她们主打一个绝不质疑,反正自己也不懂,都听大姐的就是了。 不过她们也能听出来,自己大姐对于这个苏菲的意见更大一些,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特务头子。 “这个叫苏菲的丫头啊,恐怕也不安好心,可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咱大姐,所以任何图谋,都自然一无所成,对吧,二姐?” 叶云瑶可没心思关心这些,她对特务头子也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七十六号的人还杀了她的一众叔叔伯伯。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李世群的人了,所以这一次,她倒是很希望古月能够把李世群的人一网打尽。 当然了,她更希望的是古月自己不要有任何危险。 离开古府的二人,在车上可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周敏兰觉得自己似乎被苏菲给看透了,而且也算计了一番,偏偏又不好发作,因为她是自己跟来的。 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刚刚在白夜月面前是否留下了好印象。 这一点她心中十分纠结,也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就是刚刚那么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就能明白这个看上去笑盈盈的大美人一点也不容易伺候。 万一,以后真的跟了古月……好像想这个太早了点,首先要想的是如何让白夜月接受自己…… 而这时,苏菲又好像洞悉了周敏兰的小心思,带着玩味地笑意说了一句,“你这个未来婆婆可一点都不好对付啊,你真的想好了? 这可不仅仅是下个决心就行,还得有章法有行动。” 周敏兰立时羞愤不已,很想直接破口大骂,甚至和苏菲在车里动手。 可这句“未来婆婆”,嗯,这人倒是还算识时务…… “大夫人的确不简单,她刚刚那番话我听了一愣一愣的……你既然这么懂,难道已经有什么应对方法了?” 说到底,周敏兰是个务实的人,一时义愤又或者面子,对于达成目标而言,都不算事。 “我嘛,自然擅长对付男人,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对吧? 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同样擅长对付那些男人的老妈咯? 其实吧,我到目前为止,都算不上有过两个男人,你信不信都行,反正这话我无愧于心啊。 但是,你一定要说我有没有方法对付一下这位古家大夫人,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点小建议的,你想知道吗?” 周敏兰还真得不信这个看上去“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有不到两个男人,而且这个说法本身就听着很怪,一个多一点,两个不到?男人还有半个的? 而苏菲那一脸的小得意,实在令人讨厌。 只是,越是这样,周敏兰越认为这人真的有点办法,姑且听听不碍事。 “那你说说看。” 似乎早知道周敏兰一定不会“意气用事”,苏菲那一脸的调笑更加放肆。 “其实吧,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我招呼好,有空就请我去吃几顿好的。” 这人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就开始邀功请赏?这是市恩! 不对,她这并不是在索要报酬,而是这件事本身就能起到作用? 周敏兰一脸狐疑,她根本没理解这样做到底能如何。 “不懂对吧?就知道你不懂,不然你也不需要请叫我了。 算了,不卖关子了。 就说刚刚吧,你觉得你这未来婆婆对你的印象如何?”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周敏兰,她是真的看不出来,不过听那个话,“以后常来”,这是客套呢,还是真的乐意? “似乎,还行?” “不要谦虚了,刚刚古家大夫人对你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你就没看出点额外的东西来么?” 这么一说,周敏兰倒是记忆犹新,对于记忆力而言,她十分自信。 的确,大夫人不仅没有让苏菲“再来”,而且特地说了句她“又来”了。 这是不是表示一种厌恶?或者,根本不愿意看到她?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大夫人讨厌了?” “天地良心,我总共没见过她几面好吧,而且都是在她家,我还能不谨小慎微啊? 所以关键点不是她见到我的时候感觉如何,而是她肯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而你也知道,我这人嘛,声名在外,都不是什么好的,哈哈! 所以咯,咱们两个都算是她们眼里的特务头子对吧?毕竟都是处长。 可我这一个,更坏,更讨厌,更不待见。 而你呢?和我一比,那简直就是天仙中人云泥之别! 说白了,恰恰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属性,那就是女特务头子,但是无论家世背景还是人品风评,都完全不同。 有我在,是不是就能把你衬托了?” 这话听着更加别扭了,周敏兰有些无言以对,不过她还是能够理解,毕竟都是“女特务头子”这一点是事实。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有你作为对比,所以我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说,大夫人就会觉得我起码比你强上百倍?” 虽然苏菲清楚周敏兰并无恶意,这句话对她而言就是就事论事。 可怎么说她自己都是确确实实在“毫不藏私”地帮忙出谋划策,怎么反倒还被如此出言不逊呢? 实在是有点微妙,不过苏菲决定忍了。 “没错,你这个理解虽然不是那么准确,却也并不算错。” “可我们又不是总在一起,你今天当了陪衬,下一次也能么?” 这个傻丫头都不坚持一下?这么快就上钩了?苏菲都觉得自己有些罪恶感了。 “这事好办啊,你也不是天天都会往古家大夫人身边凑对吧? 而你一旦提前得知了即将和她碰面,就立刻找我当陪衬不就行了?” 周敏兰一听,感觉似乎很有道理,便直接答应了。 这让苏菲在后面准备了更多的循循善诱,反倒没法施展。 其实她的确憋着坏。 因为她很清楚,古家大夫人白夜月,对她苏菲并不待见,这一次两次的碰面还好说,可今天之后,再见面恐怕就更加不对付了。 因为苏菲感觉白夜月一定能想通,所谓“因私废公”,其实也还是丁默邨的设计。 这一点从苏菲准备去古府之前就想到了,以丁默邨这点小伎俩,一定是瞒不住白夜月的,当然,多半也瞒不住古月。 所以她打算直接去古府,而不是去找古月,就是让白夜月提前知晓这个来龙去脉。 而所谓“因私废公”,自然也是说给白夜月听的借口,算是摆明了一个自己“小心思”的立场。 而这个“小心思”,怎么也逃不过白夜月的法眼。 可她相信,以白夜月的判断力,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想明白,这其实是自己故意为之。 毕竟在白夜月眼里,并不待见自己。 能想到一个“更坏”的方向,自然就算是完成了推理,何必再多考虑呢?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让白夜月更加讨厌自己了,苏菲对此还是蛮有信心的。 但是呢?古月会不会这么想? 以那家伙的性子,他一定会颠过来倒过去考虑清楚思虑全面,因为他并没有因为个人好恶而决断的前提。 于是呢?古月和白夜月之间,就会存在一点点小的分歧了。 当然,古月还是会尊重他母亲的决定,不会有任何忤逆的可能。 可越是这样,在苏菲看来,古月就会越觉得对自己歉疚了…… 第276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街面上的流言散布的很快。 七十六号行动处那些人果然没有虚言,他们做这件事的确很专业。 而且,他们知道应该如何与早上在城南商业区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 “早上的事听说了吗?就是城南商业区那边,一二十号黑衣黑帽的家伙,挨家挨户地搜着什么东西,而且搞得动静很大,据说惊动了那些大人物了! 最后警局都派人出动了,而且是叶警官亲自带队。” “听说了,听说了! 那些家伙好像不只耽误了那些店铺的生意,还对那些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毛手毛脚的! 后来硬生生把叶警官都给惹怒了,据说周边的人都替他捏把汗,因为那些黑衣服的人都拿着枪呢! 可咱叶警官为民请命从不落于人后,最后在他的强硬之下,那些黑衣服的人还是灰溜溜地走了,被他们欺负的人也放了,叶警官亲自送那些人去了医院,还撂下话,如果有人想要追究,他会奉陪到底! 唉,这世道能有一个叶警官,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路边一个小茶摊,一个小面摊,一个小包子铺,形形色色的路人闲下来时都不由为此长吁短叹一番。 而就在这时,势必会有人一脸贼兮兮的人凑过去,看上去十分谨慎,左顾右盼,然后煞有介事地小声说到,“你们在这长吁短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上午那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对吧?” 这样有“仪式感”的开场方式,自然十分有吸引力,让一旁没有参与讨论的路人也不由想要凑近听一听。 “其实吧,那些黑衣服的人,挨家挨户找的是他们自己人! 我听一个朋友亲口说的,昨天就有这么一个和他们装束一样的人在那附近露面,而且专门找的都是古家商铺! 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这人还要特地停顿一下,把气氛烘托到位。 “因为那人其实是那个七十六号刚回来的李主任的手下,从外面进城的。 而就在前几天,别墅区不是有一个特大的案子吗?死了几十号人的那个! 那案子,古大少爷做的!” 这话一出,周边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可这些人都不太相信。 “别说你们不相信了,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 可是啊,那些要报仇的人不是已经开始找上门了么? 而且你们知道古大少爷那么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干嘛会去做那么夸张的事呢? 所有人都知道,前些时,警局出了大状况,先后一大队二大队大队长都失踪了,没错吧? 叶警官倒是安全地回来了,可二大队大队长沈警官呢? 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警局都没有说明后续,也没有见报刊登一下到底这人是怎么了。 而且,这个沈警官还有老婆孩子,那孩子很小,这两人也同样消失了! 你们说,这样的事,警局怎么就说都不说一句呢?嗯?” 如果现在是夜间,这人一定很适合讲鬼故事。 “还能使为什么?因为这背后是得罪不起的人啊!比方说,那七十六号的李主任…… 可是啊,这沈队长是什么人?那可是古大少爷叔叔辈的警局老人了! 或许明面上警局的确惹不起七十六号,可古大少爷那么在乎自己身边人,他能忍下这口气? 好家伙,那个晚上,别墅区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枪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还有爆炸声不绝于耳! 谁做的?当然不是警局的人了。 可古大少爷真要动手,会让警局出马么?除了警局,他还和谁有关系呢? 青帮?大大小小的帮派?还有那些商会的高门大户? 当然,还少不了那些暗地里咱们想都想不到的地下势力! 可这些都和古大少爷有接触,有生意来往,古大少爷遇到这么大的事了,他们能冷眼旁观么? 就算真的胆小怕事,谁还会和钱过不去呢? 所以,现在你们该明白了吧?七十六号的李主任,要开始明着报复咯! 这上海滩又要成多事之秋了,唉……” 如此这般声情并茂,有理有据有节,关键是覆盖面够广。 从东道西,从南到北,整个上海城大街小巷高楼平房,哪哪都在传播着同样的事情。 而这个事,的确让百姓们人心惶惶,不自觉地也会跟着说两句。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下午时间,关于七十六号李主任和古家大少爷之间的矛盾便彻底公开化了,上到八旬老者,下到七岁稚童,人人口口相传,人人“讳莫如深”却偏偏要继续口口相传。 当这样的消息传到潘时耳中之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他今天当了吧甩手掌柜,毕竟该做的事情都分配下去了,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有结果。 可是,该有的结果还没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潘时有些纳闷,因为他都还没听说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消息却描述的惟妙惟肖。 那些所谓黑衣黑帽,可不就是他的手下? 所以,那些混账东西竟然当街调戏妇女?! 潘时十分怀疑,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他也知道那些家伙嚣张跋扈惯了,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干过多少这种事情? 可这事就算真的发生了,又是谁特地传出来,说是和古月有关呢? 很显然,这是知情人搞的鬼,丁默邨? 多半就是那个王八蛋!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嗯,他要把事情挑明。 潘时原本想要的低调行事,现在可根本没机会了。 如果这样的消息都出来了,古家还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也没可能如此盘根错节了。 所以接下来呢?明着干? 这事潘时可做不了决定,他赶忙整理一番之后,准备去找李世群了。 在李世群的秘密居所里,潘辰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 看到自己哥哥也到了之后,潘辰特地用眼神传递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李世群很不高兴。 潘时知道,自己弟弟特地跑来应该也是听到了街上的传闻。 可李世群却先一步开口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弟弟今天特地跑了一趟城南,不然你那些手下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天给捅了! 他们不给警局叶振鸿面子也就算了,竟然当着苏菲的面,骂她是‘贱人’? 别说这些不是你教的!” 潘时还真不知道竟然有这事,不过他很清楚,这话的确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虽然是事实,因为他弟弟特地提醒,所以他不自觉提了一嘴。 不曾想,那些混账东西竟然都学了去,还当着别人面这么说?! “是卑职过失,的确嘴里没把门的,请主任责罚!” “责罚?那些家伙到底干了什么,你恐怕更多的都还不知道! 我是怎么安排的?让你们低调行事呢?这才一天,什么商会、市政、警局,全上海的大街小巷都知道我的人在针对古家了! 这就是你的低调?” 潘时很自觉地跪了下去,“主任,是卑职无能。不过这事一定是丁默邨那个混蛋在背后捣鬼,现在街面上流言四起,都是说的这件事,如果没人在背后推一把,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明着点您的名字,对于一般的老百姓而言,借他们十个胆子也肯定是不敢的!” 李世群又何尝没想到这一点? 事实上,这种事易地而处,换做他自己肯定也要背后捅刀的。 只是他没想过这一刀来的如此之快,说到底,还是他这些手下太废物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行了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你们说说,这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潘时虽然起了身却还是低着头,这个认错的态度必须到位。 而潘辰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也觉得自己哥哥太不小心了。 “主任,丁默邨这么做,很显然是给古月提个醒,而一旦我们真的和古月明着来,那恐怕就是丁默邨最希望看到的发展了。 可如今,古家人有了防范,暗地里的搜查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这件事,我们明着暗着都已经落于下乘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就先这么放着?” 潘辰的确是这个意思,而潘时也想起来鬼岛凉子的吩咐,“鬼岛阁下不是说最近需要消停么?不如就顺势先按兵不动,既能让古家的防范慢慢放松,也能表现出对于鬼岛阁下的吩咐真的服从。” 李世群却一点都不乐意,因为他本就不想事事听从鬼岛凉子的安排,更不想就这么被丁默邨阴了之后还要忍气吞声。 “就没有别的办法?既然丁默邨都出手了,我们就不能把他揪出来? 就算是要按兵不动,也至少得让丁默邨得不偿失,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潘辰觉得这么考虑,至少算是冷静了一些,毕竟没有直接扬言和古家正式开战。 而真的要开战,手下这点人还真不太够! 所以他决定怎么也得想出一个法子来让主任消消气,总好过意气用事的好。 “主任,卑职认为,这丁默邨是想把事情摆在台面上,就算他未必能坐收渔翁之利,他也觉得能恶心到您就是胜利。 所以,咱们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毕竟咱们的人,也同样是七十六号的?” 潘辰这个提醒似乎意有所指,李世群让他接着说下去。 “其实目前为止,最关键的一点是咱们的人都有统一的制服,太过于明显。 在关键时刻,这样的确更有利,可眼下,这就反倒有害了。 不如撤去这样的装束,我去弄来七十六号真正的制服,谁又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您的人呢?” 这一点潘时十分赞同,因为他早就想要建言,可惜总没有机会,而现在,这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这一点倒是可以,不过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您有所不知,其实古月这人相当精明,和他打交道之后,我都不得不佩服这么一个半大小子,真不是盖的。 所以,目前这件事,他恐怕已经知道是丁默邨在背后推了一把。 而接下来,他也不会妄动,因为那个流言怎么说都行,但是咱们清楚,真正突袭别墅的还是军统。 这一次,军统又会突然袭击吗?古月可没法再提供更有利的线索,他们也没法提前踩点。 而以我对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事所观察,这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他甚至可以在行动中,为了自己的目的,直接卖队友,也就是之前他们干掉藤田三郎的那个夜晚,他安排人去电台读了一封信,直接是威胁了共党地下党书记! 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大没把握的仗,所以,一旦古月这次没法提供更全面的消息,他们的人也不可能出动。 如此这般,古月自然也就不会主动挑事了。 但是,把咱们和古月同时得罪之后,丁默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古月一定会考虑这个,就在这时,我们的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去干一些他们可能做的事情,古月是不是就会‘恍然大悟’了?” 这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是螳螂谁是蝉,没人可以规定,而黄雀之后,又会不会有只老鹰呢?同样没人可以断言。 李世群深以为然,这个方法倒是可以试一试,而且,如果弄好了,不仅能让自己消消气,还能反客为主。 “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一定要让丁默邨好好吃瘪,我倒要看看这个老小子除了背地里蝇营狗苟还能干嘛!” 潘辰其实也没有想好更具体的方式,不过这个大框架能得到主任的认可他已经在足够庆幸了,不然,他的哥哥还要被训斥更久。 离开了李世群的秘密住所之后,潘辰把自己哥哥拉到一旁,又把今天对他那个手下的话好好重提了一遍,尤其是不能再有诸如骂苏菲是“贱人”之类的事情发生了,这样只会让所有人都和自己作对! 而接下来到底怎么做,潘辰让自己哥哥好好消停一下,等自己消息,尤其是把他那些人都撤回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潘时虽然心中有怨气,毕竟他才是哥哥,可他也知道,自己弟弟是为了让自己免于责罚,而且说的的确在理,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277章 陈敬文和庞耀 “万象乾坤”夜总会里,常客陈敬文又在他那专有的位子上莺莺燕燕醉生梦死。 不过谁都知道,陈敬文一次也没真的罪过,他已经不叫海量了,根本就是无底洞。 而今天,“万象乾坤”夜总会来了三名不常见的客人。 庞翻译带着两名日军本部的军官。 “(日语)两位,这里可不简单,说是全上海夜间最绚烂的地方也不为过,而且只要你们想到的事,这里多半都有!” “(日语)真的?看着的确是金闪闪的,不过影佐阁下平日里管的严,不太允许我们来这些地方。” 在日军本部里,影佐可是颁布了不少禁令,首先是禁酒,就算是大晚上,只要第二天当班,就不能喝。 这一点虽然被几乎所有日本人诟病,因为他们对酒是十分依赖的,可日军本部的那些将军们对此表示了支持,自然也就没人敢顶风作案。 不过影佐也不会不近人情,放假的自然还是允许他们一醉方休,不过,假期被临时征兆的人,需要保证自己清醒,不然就得围着日军本部的大院多跑几圈,直到清醒为止。 “(日语)影佐阁下自有他的道理,酒这玩意,有些时候的确容易误事。 不过二位有所不知,这里能喝的,当然不只各种酒而已,还能喝到一些特殊的特调,保证不会醉人又口感奇佳! 关键是这里面能够听听歌,跳跳舞,还能去赌场玩几把,端的是轻松自在。” 庞翻译特地把这两人带来,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原本传递情报的方式,是陈敬文主动找到庞翻译,都是提前一天刊登报纸,然后在日军本部对面的报亭交换。 而一旦庞翻译受陈敬文所托,盯上的某个人,有了新的动作,他都会来“万象乾坤”夜总会,因为陈敬文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这里。 事实上,陈敬文之所以在这里流连忘返,也算是为了给庞翻译提供机会,尤其是最近让庞翻译盯上鬼岛凉子之后。 虽然这种方式十分被动。 但是,陈敬文习以为常地出现,在所有人眼里,也同样习以为常。 如此这般,才不会引起任何一丝一毫的怀疑。 对于陈敬文而言,他不仅要保护自己的身份,还得保护庞翻译。 因为这位朋友,并不是党内人士,而是一个有爱国心的抗战义士! 他们的相遇十分偶然,但他们的相知实属必然。 几年前,陈敬文刚回国不久,又遇到了自己父亲出事。 可这个陈家大少爷,似乎没心没肺一般,几乎每晚都出现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这让所有人都不解,也想指着他的脊梁骨戳!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陈森段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这人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 而当陈敬文的亲生母亲跟了他的亲叔叔陈淼篇之后,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也对陈敬文表示了理解。 一出“叔嫂苟合,谋杀亲夫”的大戏,在所有人眼里有了雏形。 而陈敬文之所以如此放浪形骸,甚至自暴自弃,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不过,当时真正知情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因为陈森段是被处决了,而陈焱章和陈淼篇都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日军本部当翻译的庞耀,也听说了陈敬文这么个人。 而他,也清楚了一些内情。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俩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相遇了。 初见陈敬文的时候,庞耀被这个年轻人的儒雅所吸引,尤其是他竟然在夜总会里穿着一身长衫,偏偏长得英俊气质不凡,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毛病可以挑。 唯一就是,这人是个当老师的,而且待在了夜总会里。 庞耀觉得这人一定有故事,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从日本留学归来,原本是打算报效祖国,可他自己都还没踏上上海的土地,这里就沦陷了。 那时,庞耀也是整日醉生梦死,因为他找不到前路的方向。 可惜,最后他还是迫于生计,必须去做事了,不然就直接活不下去。 他在日本学的东西,基本上没法施展,而他也没法离开上海到后方去,因为战局每况日下。 无奈之下,庞耀唯一还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口流利的日语,于是他找了下有没有什么地方招聘日语翻译的。 毕竟,上海已经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了。 巧合的是,他的日语水平相当之高,介绍工作的人直接把他引荐给了一个日本人。 而这个人,是小田原。 当时,小田原正在奉命给日军本部招日语翻译,因为影佐觉得大部分人的中文水平太低了,容易出纰漏。 但是,要给日军本部招聘,而且招的是一个中国人,自然就得好好详查。 而庞耀的身份背景很快便放在了影佐的案头。 “(日语)庞耀,男,二十四岁,上海本地人,在日本留学四年,刚刚回到上海,他学的是建筑工程,他的日语水平很高,属下亲自和他详谈,他都能一一对答如流。 庞家在上海并不算大户,不过庞耀的父亲也是个开店做生意的老板,所以有钱送他出国。 回国后,庞耀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而他的家里人,在战乱中都离散了,可能已经逃走或者遇难。 最近,庞耀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除了自己父母留下的房子以外,什么都没了,便出来找事做,而他的专业在上海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他的日语水平不错,他自己也很有信心,便在找人帮忙介绍日语翻译工作。 就是这个介绍人,把他带给了属下认识。” 一个背景清晰干净的留学生,还真的可以胜任翻译一职,不过影佐还是想亲自见见他,因为影佐很好奇,他楚国留学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日语)我其实是想回来后好好建设上海……” 被带到影佐面前之时,庞耀并没有什么隐瞒,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日本人都足够让他害怕,便不敢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 “(日语)那你为何没有投身重建上海的事业之中呢?这里可是百废待兴啊。 又或者,你怎么没有索性出城呢?去其他地方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日语)阁下,我没出去,是因为我的家人都不见了,我害怕万一他们有机会回来,我反而不在这,就真的错过了。 至于在上海搞建筑,不瞒您说,现在上海的确是百废待兴,可是,各行各业都把持在一些高门大户手里,尤其是现任商会会长万宝来。 我听说,这人要建一栋最大的夜总会,便特地跑过去应招,可他们不相信我这个刚留学回来,什么都没真正设计过的新手,因为他们要弄出最厉害最耀眼的地标。 而这段时间里,除了这个商会会长万宝来以外,还真没人想要大肆修建什么建筑。 无可奈何,我还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这一口日语了,还算流利,想着现在是日军管理着上海,我应招日语翻译多半会有机会。 而我之前去见的中间人,根本没说过是您这里招人,我见到小田原太君时还很紧张……” 这个庞耀的确有一口流利的日语,这人也算才思敏捷,至少能在影佐面前对答如流。 更重要的是,他说的的确都是事实,即使是影佐也想不出哪里有可疑之处。 不过该考察该调查的东西,影佐不会放松。 而庞耀的确白纸一张,就这么被日军本部留下了。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各种国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中华大地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大半。 庞耀的心中也越来越纠结,越来越郁结。 这时,“万象乾坤”终于落成了,的确金碧辉煌,属于地标中的地标。 可这样的世道,上海竟然还要弄出这样一个销金窟,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庞耀心中的纠结和淤积久久无法消散,即使是在“万象乾坤”买醉也是一样,唯一的作用就是麻痹自己罢了。 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庞耀听说了陈敬文这么一个人。 日军本部里的那些军官或者小兵,都习惯了庞耀的出入,也就没人会特地在说闲话之时避开他。 其中就有关于陈敬文的说法。 了解到陈敬文的身世之后,庞耀觉得这也是个苦命人啊,而且多半还被蒙在鼓里。 机缘巧合之下,庞耀在“万象乾坤”看到了陈敬文也在那买醉。 于是主动凑近,“能一起喝几杯么?” “自无不可,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陈敬文主打一个随和,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而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很容易让人愿意亲近。 “在下庞耀,在日军本部当翻译,阁下就是陈敬文陈公子吧?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你家里的事情……” 如此直白地说了自己是哪的,又提到自己家里的事,陈敬文第一反应是这人搞不好是影佐派的探子,暗地里盯梢没用,就找了个明着来的。 可一顿酒下肚,陈敬文一点事都没有,而庞耀却醉的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自己的遭遇。 “我家里人到底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当年干嘛要出去读书啊! 可我,可我还是希望他们都还在,还能有回来的那一天,所以我不能自己倒下了,不能把自己饿死,只是……只是我在上海根本就是无用武之地! 我学的那些东西,没人在乎,就说这夜总会,开始建造的时候我就来应招了,他们不要我! 我自也知道,我没有名气没有资历,如此这般宏大的建筑换做是我也肯定不放心的! 可我还能干什么呢?我没法干什么了! 我也就还会说几句日语,想着日本人来了,他们管着我们,那就应该有地方需要日语翻译吧? 可我哪知道,我去随便应招,居然被送到了日军本部里! 我……我当时吓坏了,他们问东问西的,把我家也翻了个底朝天! 可我,可我就一个人了,一无是处,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我就在日军本部里干了,这也有段时间了…… 也是无意中,我听到了关于你家的消息,你的父母和你的叔叔……” 说到这里了,陈敬文可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万一真的扯出什么太秘密的事情,那就闹大了。 于是,陈敬文给庞耀开了个房间,让他去休息。 随手留了纸条,告诉庞耀房间的钱已经付过,自己离开就行。 陈敬文便离开了“万象乾坤”,而那一晚,只是二人缘分的开始。 渐渐的,一回生二回熟,庞耀的为人和家世背景,也真的被陈敬文一一观察,事无巨细地调查清楚了。 而更关键的因素,是陈敬文不仅觉得庞耀身份特殊,很关键,而且是庞耀祖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甘心当狗当汉奸卖国贼。 于是,陈敬文,或者说“藏锋”便又有了一个特殊的情报来源,而这个来源恰恰是在日军本部,是在影佐的眼皮子底下。 而今,庞耀受陈敬文的委托,调查到影佐暗地里查探的那人就是鬼岛凉子。 昨天,鬼岛凉子又难得出门,去见了李世群,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 这个消息对于庞耀而言,应该算是十分重要,他认为陈敬文多半会想要知道。 所以他主动来到了“万象乾坤”夜总会,要亲手将情报交给叶振鸿。 安排好两名日本军官之后,庞耀借口去了洗手间。 就在他即将离开之时,陈敬文和他错身而过。 这次情报,便正式传递完成。 之后的时间里,庞耀和陈敬文之间特地做了一点点互动,因为他们本就认识,这一点在“万象乾坤”中并不是秘密,刻意装作不认识反而会被人怀疑。 而陈敬文的身份,也是一个不错的掩护,毕竟他另一个叔叔陈焱章,是亲日的模范。 随便碰了杯之后,庞耀又带着两名日本军官去了赌场,而陈敬文尽兴之后,便离开了“万象乾坤”夜总会。 第278章 藏锋的行动,叶振鸿的纠结 离开“万象乾坤”夜总会之后,便是属于“藏锋”的时间。 回到酒店,做了伪装换身行头,陈敬文再次出现在街道上。 这一次,他想要去搜集一些有关李世群的情报。 很显然,李世群的别墅都被军统的人端了,这个败类虽然高调地回到了上海,却也肯定不敢有任何疏忽,不然他的小命就会不保,这一点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如何能找到他的住处,也是一个很关键的所在。 这两天,李世群的那些手下,可没少瞎折腾,再加上那醒目的“工作服”,想要摸一摸这些人的据点还是容易的。 陈敬文抽空在街道上转悠,便察觉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那就是,这些人被派往了城里大街小巷,甚至每个城门都有人。 可这些人,并不是东边住一个,西边住一个。 他们也得有自己的集合地点,也必须有吃饭睡觉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一大早被派出来之时,或者大半夜回去之时,人员更密集的所在。 陈敬文特地查看过地图,在这一带,最有可能被李世群利用的,不是什么住宅也不是别墅,而是一些商行。 因为李世群之前并不在这边,如果是一些民房,常年闲置,或多或少都会被街坊邻里弄出传闻。 而商行就没有这些弊端,只要安排几个人日常出入,随意打理,不至于荒废即可。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事不关己的时候,更多还是高高挂起。 有了这个判断,接下来便是要论证一番。 陈敬文通过昨天的摸排,已经得到了大致范围,今晚或许就能更见成效。 果不其然,几个标志性的黑衣黑帽刚刚从小酒馆出来,似乎在往回走。 现在夜深人静,街面上的行人并没有几个,这对于跟踪而言十分不利。 可陈敬文是专业的,他并不会在后面跟着,而是预判一下对方的路线提前往前走,这里也没那么人多会关注到他。 不过,如果真的接近了敌人的老巢,应该还是会有放哨的,也不能太过于大意了。 而相对的,有了暗哨,自然也就能确定,这里的确是敌人的老巢了。 陈敬文越发谨慎,他也在留意往来的行人,未必就没有伪装后的特务。 要区别真正的行人还是特务,要分时段,而眼下,算是比较好的时间。 天色已晚,行人多半有自己的目的地,或是回家,或是投店,都为了自己晚上的归宿而行色匆匆。 特务就多半不会如此,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目的,有的会直接坐在一个小摊贩的餐桌上,点一个宵夜吃好久,而有的,则是一两人在墙角抽烟。 直接在大马路上游荡的,基本不太会有,除非新兵蛋子,不然反倒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大半夜,路上还谁有巡逻队经过。 继续走着,陈敬文发现了一个面摊,老板似乎准备收摊了,但是还有客人在吃着,只是那动作相当缓慢。 陈敬文准备试探一下,便走到了面摊,“老板,还有什么面啊?” “这位客官,我这准备收了,差不多还能下一碗,我把剩下的浇头都给您,您看如何?” “好的,那就上来吧,刚刚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还是需要垫一下。” 陈敬文身上的确有酒味,毕竟是从“万象乾坤”出来的,而他伪装之时并没有特地掩盖这个气味,因为大半夜没回家的路人,刚喝完酒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在面条还没上桌之前,陈敬文特地看了看另一个人,碗里的面倒是不多了,也没什么菜剩下,可这人依旧慢条斯理。 这天寒地冻,这碗面上都没有热气冒出,很显然已经快凉了,甚至根本就冷了。 足见这人应该坐了有段时间了。 “面来咯! 欸?客官您这是不合口味么?要不要给您再热一下?这都凉了吧?” 把面端上桌的老板也觉得奇怪,刚刚他都没太注意这倒数第二位客人,可眼下,他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没事,不是太饿,又不想浪费,就吃得慢了点,你忙你的,我一会就走了。” “得嘞!” 陈敬文可不能直勾勾地盯着这人,他现在是肚子里有些饿的归家路人,所以面端上来之后,立刻吹了几口气便开始大快朵颐。 “老板你这面条够筋道啊!浇头也不错!” “谢客官夸奖了,小老儿在这里蛮久了,虽然起早贪黑,但是能把最后一碗面卖出去,看到客人吃了满意,小老儿心里也就特别知足!” 这老板倒是朴实,有人赞扬他的面条他就真的心满意足。 而另一位客人,倒是对陈敬文起了兴致。 “兄弟,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不是的,刚刚在前面约了人喝酒,现在正准备回家呢,不曾想还能吃到这么一碗好吃的面条! 不过,你这碗面已经凉了吧?这大冷天的,吃了不怕肚子疼么?” 陈敬文在心里有了更多的判断,因为老板提到自己是这条街的老人,而陈敬文却没有印象。 可这一点,却让这个看上去百无聊赖的食客起了兴致。 这说明,这人对不是这条街上的行人,有所关注。 而陈敬文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漏洞,一身的酒气也十分明显,这人便没再说什么。 陈敬文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条之后,谢过了老板便离开了。 而那几个醉酒的黑衣人,也刚好从一旁路过。 那名食客,盯着陈敬文的背影看了几眼,确认这人并没有对道路另一边的那几个黑衣人有任何关注,便也没再注意这人。 而他碗里的面,还是没吃完,也没再吃了。 面摊老板收摊的声音自然地传到了陈敬文的耳朵里。 有了这些发现,陈敬文猜想李世群的临时老巢,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才对。 刚刚的食客,就是一名特务,正在这里充当暗哨。 不过,陈敬文并没有继续跟上那几个喝醉的黑衣人,因为他担心自己被刚刚的食客关注到了,既然很可能都是特务,自己起身时刚好有那几名醉鬼路过,这事便足够引起怀疑。 至于到底能不能摸清敌人的真正据点,这事也不在一时。 陈敬文的准则里,求稳才是上策,因为他一向没有后援。 其实,对他而言,自己的生死事小,可他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组织对国家对人民又有何益? 他可以涉险,却不会作死。 就这样,“藏锋”离开了这片区域。 今晚的侦察有所收获,不仅确认了李世群真的可能就在刚刚的区域里,而且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到了明晚,另一种其貌不扬的人会继续这样的侦察,当然,那会是“藏锋”的另一种伪装了。 一夜无话。 新的一天到来,太阳露出了自己的面庞。 经过昨天的各种流言蜚语,人们大部分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们担心刚出门,街上就爆发了枪战,而自己会被波及其中。 奇怪的是,街道上一应如常,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赶路的赶路。 只是人们都有些谨小慎微,不得不多看一下周边的状况,尤其是那醒目的黑衣人,一旦发现,就会如同躲瘟疫一般四散而逃。 可是,更让人们奇怪的是,街道上一个穿着黑大衣黑毡帽的男子都没有了,甚至原本有些穿着黑大衣的人,因为担心自己会被人误会,也都纷纷把自己的大衣藏在了家里,即使只有一件大衣御寒,宁可受冻也不愿挨枪子。 好在所有人的焦虑,始终没有变为现实。 就好像那些人凭空消失一般,突兀地出现,又兀自人间蒸发。 一大早,叶振鸿就亲自到医院看望昨天那几个伤员。 经过及时的救治,他们中并没有出现性命之忧,可有人的确伤重,而且没有及时送医,现在要恢复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 这些人看到叶振鸿来了,守在他们身旁的家人都想要向叶振鸿下跪,因为若不是叶振鸿,他们的亲人肯定已经悲惨殒命。 叶振鸿可受不起这些人的下跪,尤其是还有几名老者。 “我只是做了自己职责所在,没什么需要各位如此的! 不过我今天来,还是想问一问,你们真的决定不追究了么?” 原来叶振鸿昨天送他们过来之时,就专门问过,这些人需不需要他帮忙去追究那些黑衣人的责任。 毕竟,他们无故打人而且致使重伤,这种事就可大可小了。 可惜,这些老百姓一听是七十六号的人,敢怒不敢言,又拿什么去追究呢? 就算叶振鸿愿意支持他们,他们也不敢牵连了叶振鸿! “叶警官,我们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可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啊,这年头,咱们就是这命,没办法……而且,我们不能拖累了您啊!” 叶振鸿其实很清楚会是这么个结果,昨天是,今天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他就是很不甘心,很想再试一次! 只可惜,没有任何惊喜。 “好的,我不能勉强你们,不过你们日后还是得自己多注意一些,多小心一些,正如你们所言,有些人,你们不惹他们,他们也会欺负你们的……” 在所有人的热泪中,叶振鸿离开了病房,离开了医院。 他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多年来,他一直想要本本分分做一个警察,一个称职的警察。 因为他是叶云天的儿子。 而一直以来,他也的确是严于律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即使是这般世道,即使是日本人的铁蹄之下,百姓们看到叶警官之时,都会有一个会心的笑颜。 对此,他其实很知足,因为这是对他工作的肯定。 只是,她的内心始终纠结。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言行,其实在很多人眼里,都和这样的上海格格不入。 比如局里上上下下逢年过节都会收到来自古月的红包,可他从未要过。 但是,他也并没有禁止自己手下去拿,因为他们也得养家糊口,他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同样,警局里有人会和七十六号搅在一起,最卖力的自然是那个姓廖的。 而七十六号关注的是什么人呢?抗日分子。 警局偶尔也的确会有抗日分子的消息,比如那一次突然出现的大妈。 事后,七十六号还真得逮住了一个共党地下党的外线人员,差点还布局成功,捉到共党地下党里的重要成员。 这些年里,看到那些因为抗日而身首异处的人们,叶振鸿的心里同样挣扎。 因为他也是一个热血男儿,他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可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而且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被自己的兄弟亲手枪杀。 这世道,这个上海里,最不能碰的,就是事关那些抗日分子。 为了能继续履行自己作为一个警察的责任,叶振鸿选择了“明哲保身”,他将心中的一腔热血,好好藏了起来。 直到最近,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似乎到处都是“抗日分子”! 他的爷爷,他的父亲,竟然会是共党地下党?!而且他的父亲亲手布局了当年的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死! 紧接着,一个多年的好友也是共党地下党,明明这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就在警局,在局长身边! 最后,他又发现自己始终不太待见的便宜表弟,竟然一直在抗日,而且他的身边居然不只地下党的人,还有军统上海站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振鸿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点燃他心中熄灭的火焰。 只是,他依旧纠结,因为他很清楚,敌人的强大,沈队长一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下一次被害者,恐怕就没有沈队长一家那么幸运可以劫后余生了。 可是,始终纠结的叶振鸿,遇到了城南商业区的这些事。 昨天,看到那些嚣张跋扈的家伙,他其实没什么怒意,因为见怪不怪了。 但是,最后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被打得不成人形,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是真的怒了,怒不可遏! 第279章 老师的教诲 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叶振鸿的肚子有些饿了,这才让他记起来,过来的太早,都还没吃上一口早饭。 随意在街边找了家早点摊,叶振鸿点了一份馄饨。 他还是比较好这一口。 而当他坐下时,竟然发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陈敬文。 “叶警官?倒是巧了。” 原来,昨晚行动到太晚,陈敬文提前给家里打了招呼,并没有回家。 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陈焱章也不会多言。 不过陈沁心还是希望他多注意下自己的安全,别太拼命。 在宾馆待了一夜之后,陈敬文换上自己的装束,准备吃了早饭就去上班。 不曾想竟然巧遇了叶振鸿。 “的确很巧,陈老师怎么会在这吃早饭?我记得陈校长的家不在这附近吧?” 叶振鸿怎么会知道陈焱章住哪?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嗯,昨天没回去,喝酒喝太晚了,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对付一下。 叶警官这么早是来这边公干吗? 都说你是警察的楷模,果然一点也不为过。” 陈敬文也不知道为何叶振鸿会知道自己家在哪,不过这人是个警察,而且是一个相当尽职尽责的警察,他的职业素养就是怀疑,自己此时此刻没有在家也没有在家里附近,的确很可能引起了叶振鸿本能的怀疑。 不过,他也有张口就来的本事,这种引导性的说辞,可不需要腹稿。 “唉,我也只是个无能的小警察而已……” 不由幽幽一叹,叶振鸿又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至少不应该随随便便在这么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如此言说,这可有损警察的形象了。 所以,他赶忙继续说道,“其实我刚刚去了医院,探望昨天发生的一起事故里几位伤员。 而我主要是想让他们站出来,去追究昨天那些欺负他们的家伙。 可惜,那些家伙是七十六号的人,这些百姓都敢怒不敢言,被打了,也同样不敢追究。 昨天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今天还是没忍住,又来问了一次。 而他们,担心的不只是自己,还包括我,因为他们不想连累我……” 说到这里,叶振鸿有些越来越说不下去了。 陈敬文听出了这位叶警官的自责,或许这年头,能够为了这些事而自责的警察,已经不多了,可眼前的确有这么一位。 “叶警官,我知道你有些不好接受,当然,其实你自己也说了,你早就知道了结果,只是想要再试一试而已。 但是,试过之后,结果不仅没有改变,而且让你越发自责,对吧?” 作为老师,指导学生的思想和心理,陈敬文可是手到擒来,而他肚子里的墨水可比叶振鸿多多了。 “你……不愧是当老师的。 是啊,我有些自责,跟关键是,我有些迷茫…… 既然你提到了这些,索性对你说了吧。 一直以来,百姓们总是对我赞许有加,可我仅仅只是做了一个警察该做的事情罢了。 或许,这年头像我这么考虑的警察,的确不多了,又或者,百姓们也是被各种盘剥惯了,难得见到一个不欺负他们的,所以都感恩戴德。 可这样真的对吗?警察不该如此么? 又或者,是我错了?这个时代这个世道的警察,本就不应该如此了? 可我呢?一直以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也懒得在意,因为我想要的,仅仅是不给爷爷和父亲抹黑罢了。 当然,上海这地界,鱼龙混杂,有些人也知道我的背景家世,所以一般情况下还是会给一些面子。 虽然这些面子都不是给我自己的,但是能让百姓们多一点舒坦,我也不会拒绝。 可是,昨天那些人,是跟着李世群从外面来的,他们可不认识我,所以自然不可能给我面子。 而恰恰就是这些人,行事过于放肆,根本目无法纪,当街调戏妇女,有人制止他们就把人抓了,关在屋子里往死里打! 我去的时候,那些人还指着我的鼻子骂,甚至把七十六号的苏菲也骂了。 而就在那时,七十六号的人到了,是苏菲和那个潘辰,听潘辰说他是那些黑衣人的上级的亲弟弟,这才制止了事态。 我原本也没准备多深究,毕竟这种事,也算正常了。 可那些被关着的人,他们的家人站出来求我帮忙,我这才知道,那些黑衣人到底有多么丧尽天良! 虽然那些人被放出来了,可他们差点就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现在也大部分都下不了床! 可我呢?除了希望他们站出来追究,还能做什么? 而我最没用的地方,就是让这些受苦的百姓们,因为不想连累我而选择了忍气吞声!” 叶振鸿越说越激动,因为这些话,他憋了好久,根本无处发泄。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和陈敬文说了这么多,可他此时的确感到有了一丝丝顺畅,至少能够喘口气了,不像刚刚那样堵得慌。 陈敬文这才知道这位叶警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又是有了怎样的心理郁结。 说到底,这人有一腔热血,却不得不为了更多人而自己冷却。 这人有干实事的努力,却没办法改变大局,甚至没法改变他生活的周边。 这人有理想有抱负,一心只想要让这一方百姓多点活下去的希望。 可他拼命守护的百姓们,却因为更加担心他的安危,而选择了怯弱和逃避…… 或许,最后这一点才是对叶振鸿而言,最为致命的,也是最让他自责的。 陈敬文忽然有点额外的想法,他想看看这人冷却的热血到底能不能重燃。 “是啊,这世道,这地界,有些事没法多说,对吧? 不过,至少在我的了解中,你,叶振鸿叶警官,已经是有口皆碑的好警察了,这点毋庸置疑。 这也是你多年来勤勤恳恳,愿意为百姓们出一份力所得来的结果。 有时候,百姓们是很朴实很简单的,谁对自己好,他们都清楚,他们自然也会对谁好的。 当然了,你的自责很有道理,也符合你的风格,因为你认为自己应该是保护他们的一方,而不应该反倒被他们保护,对吧?” 叶振鸿有些意外,他刚刚就是一种发泄,一种憋太久的别无选择。 可陈敬文这人,明明和自己就是一面之缘,怎么就如此耐心地听了自己的絮叨之后,还像是想要开解一二? 难道是当老师当多了,总有些职业病? 这点倒是不会让叶振鸿不满,因为他自己就有职业病,多看两眼就怀疑对方是不是作奸犯科,比如那个黄有为。 “没错,我就是纠结这个,而且也实在无解……” “不,其实你弄错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没有适时地改变一下自己的定位。” 这个说法让叶振鸿有些费解,他也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很乐意听陈敬文多说两句。 “很简单,警察,从古到今,比如说以前的衙门捕头捕快,对吧? 他们的真正职能是什么呢?的确是守护百姓们的安宁。 如果有作奸犯科的逮人,他们要去抓,如果有欺压良善的恶人,他们要去捕。 可是,唯独有一点,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天职,那就是当外地入侵之时,豁出自己性命去拼杀,因为那其实是当兵的天职。 而现在呢?你爷爷和父亲,是在国民政府手下当差,可日本人来了,国民政府都搬家了,现在这里归属于南京政府,对吧? 为什么你的父亲没有玉石俱焚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他要的是保护百姓的安宁,而不是去做当兵的该做的事情。 当然,你父亲最后的遭遇,的确令人唏嘘,可你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你选择了继承他们的遗志,你也的确做的很好了,这点根本不需要我来赘述。 可惜,你强加给自己的责任,太重了,超过了你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也超过了警察这个职业本身的能力范畴。 说白了,如果当街有人抢劫,你会如何?你会追过去。 如果有人杀人越货,你会如何?你会顺藤摸瓜将凶犯绳之于法。 如果有人坑蒙拐骗,你会如何?你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可是呢?七十六号是些什么人?他们当然就是土匪强盗,可他们又有着官方的职能,他们是特务,他们要面对的是抗日分子。 说白了,他们也是当兵的一种,而且是特种兵,根本不是小偷小摸,也不是警察能够去干涉的。 他们完全可以用各种理由,说他们在办案,正所谓‘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对吧? 更何况,李世群肩上还有警政部部长头衔,那可是你们古局长的顶头上司,而他的手下,和你不是同属于一个后台老板么? 说到底,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去约束七十六号的事情,本就超出了你的职责范围,你没理由主动去干涉他们,也没这个权力去干涉。 当然,你很清楚他们做的就是伤天害理,他们就是丧心病狂,毕竟,哪个抓捕抗日分子的过程需要调戏良家妇女? 可他们就是有这样的习惯,因为他们被赋予的权力太大了,根本没人节制,只要他们的上级没有发话,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横着走。 这一点,不是你叶警官可以改变的,甚至,都不是你们古局长可以撼动的。 当然了,以古局长的性子,他会有一万种方式去弹压那些人,毕竟他是能在这里跺跺脚让上海抖三抖的大人物。 可你,叶振鸿,并不是对吧? 而且即使是他,也不能明着来,更何况你呢? 虽然这么说不好听,可这就是事实,因为这才符合这个世道这个地界的现状,不是么?” 不愧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愧是张口就来讲故事的历史老师。 陈敬文所言让叶振鸿深深震撼,因为还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而这个道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却又一直都不知道。 说知道,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离世。 说不知道,是因为古绝渊对他一切行为的默许,以及那些给古绝渊面子的人,不得不给他叶振鸿面子。 这些年里,就算是上海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也没有当着他的面指着鼻子骂过,因为都在这片地界混饭吃。 而且七十六号的人,都清楚叶振鸿的性子,虽然这人一板一眼,做事太过认真,可他们也知道叶振鸿真的没有碰过“抗日分子”的任何消息,这算是叶振鸿的分寸,他们自然也应该尊重叶振鸿的选择。 更何况,叶振鸿的背景在那放着。 可是,突然闯进上海的这些外来者,他们哪知道一个小小警察能有什么背景? 更何况,他们把苏菲都骂了,在他们眼里,古绝渊又能有几分分量呢? 正是因为这些外来者打破了原本的“你好我好”,所以才让叶振鸿重新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认知有偏差,而且错得离谱。 说到底,他自己的习惯让他自己不适应这些外来者的作风了。 而这些外来者,才是真而不见特务应该有的作风,那就是蛮不讲理,专横跋扈,丧尽天良! 不然,他们干嘛当特务?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叶振鸿才算是真的有了释然的可能。 “多谢指点,的确是我自己没想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我也释然多了。” 陈敬文可不会这时候趁热打铁,因为有些事需要慎重,根本急不来。 “没事,我也只是动动嘴而已。 不过我得赶去上班了,叶警官你慢慢吃吧。 还有,如果你今晚能够去‘万象乾坤’找我,我很乐意对你再多说一点。 当然了,你肯定觉得那地方不适合你,不过嘛,你那个弟弟也总是去,可他在那都是谈事情,而且不喝酒不找舞女,这点你有听说过么? 所以啊,也别把一个地方看得太笼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真的,我其实很愿意和你多聊几句,如果时间允许。” 留下这句话,陈敬文便吃完了最后的馄饨然后告辞了,留下叶振鸿自己在那消化刚刚的对话,甚至都忘了先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吃完…… 第280章 警察局里的演讲 上海警察总局里,每个人似乎都有点形色异常,甚至一些文职女警,看上去也有些三分愁容三分犹豫三分决绝。 直到慕容婷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了焦点。 这样被人关注倒是让慕容婷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自己今天穿的制服是不是没洗干净。 一名女警如同被推选一般,怯生生地走到了慕容婷面前。 “婷姐,早啊……” “早。” 感觉莫名其妙,说个早安要这样煞有介事么? 慕容婷也没多做停留,她继续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那个,婷姐! 关于街面上的流言,您都听说了吧?” 原来是为了这事?慕容婷意识到现在自己依旧被所有人关注着,尤其是那些堆在各自办公室门口的家伙。 “倒是听说了,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仿佛鼓足勇气一般,这名女警深吸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的小脸涨红。 “婷姐!那事,是真的吗? 沈队长一家的确都人间蒸发了一般,真的是那些混蛋干的好事吗?! 沈队长……沈队长平时对我们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一旦有事,他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 这么好的一个人……好人……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女警竟然直接哭了起来,紧接着似乎共鸣一般,小丫头们一个接一个地哭出声来。 而那些男警察们,尤其是二大队的人,都再捶胸顿足,愤恨不已。 慕容婷当然知道沈队长一家去哪了,可她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哎呀,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你们这些小丫头道听途说就算了,怎么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人云亦云? 那传闻我当然听说了,可沈队长失踪后也好几天了,你们觉得,如果真的是和传闻一样,咱们局长,会和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么? 那些路人可能觉得咱们局长真的会是怕了七十六号怕了李世群,可实际上呢?你们如果也这么考虑咱们局长,他才是真的冤咯,不是么?” 这话的确在理,因为警局里的人都清楚,他们的局长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影佐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何况一个李世群? 就算是顶头上司又如何?上次那些黑衣人出现在警局周围的时候,可不就是局长亲自带着他们冲了出去么? 那些人哪敢嚣张跋扈? 这么一想,警员们都觉得或许的确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可是……可是,婷姐……沈队长去哪了呢?他们一家都不在了,也没任何消息不是么?” 负责代表所有人的女警依旧难以抑制自己的抽泣,不过她还是尽可能让自己能把话说清楚。 “其实吧,有些事的确不能公开说的,毕竟咱们这上海滩鱼龙混杂,不是么? 但是,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扪心自问一下,咱们局长是什么人?咱们大少爷又是什么人? 别的不说,就是大少爷那护短的性子,如果李世群真的敢对沈队长一家下手,而且成了,现在那人真的可以高调地回来么? 上次那别墅的凶杀案,别说不是大少爷的手笔了,就算死的人真的都是李世群的人,以大少爷的性子,他真的会放过李世群么? 所以啊,你们也别太担忧了,至少我能告诉你们一点,那就是沈队长没事,沈夫人和小宝也都没事,不然,我把大少爷叫来让他当面给你们保证如何?” 输出这番话,已经是十分“悖逆”了,毕竟李世群可是古绝渊的顶头上司,自然也是这里所有人的上司,而慕容婷竟然张口闭口都是真的有什么事,首当其冲被报复的应该是李世群本人! 可这样的说法,也的确让所有警员们都更容易接受,因为他们知道,古绝渊眼里容不得沙子,而古月更是个真的可以为了他人不顾一切的主。 “我也纳闷,一大早的,你们一个个都苦着脸到底是干嘛呢,原来是这事啊?” 廖副队长这时也走出了二大队的办公室,他可没有其他人那种愁容,“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是真的杞人忧天了! 就说前不久吧,在沈队出事之前,谁也出事了啊? 咱们叶队不是么? 那是的阵仗你们都看到了吧?大夫人都亲自出面了! 整个上海,有一个算一个,哪哪不是都在出力? 后来呢?咱们叶队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可就在这个之后,搜寻沈队的事便没有继续下去,这是为什么? 这点事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都把自己的脑袋瓜好好拍几下! 说白了,就是沈队真的遇到了事,而且有人报复到他的家人了。 而局长和大少爷,为了沈队一家的人身安危考虑,自然是把他们送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而且,事后只字不提,就是不想让咱们乱传,毕竟,能让局长和大少爷都不得不这么行事的,足见背后之人真的不是那么好惹,对吧? 可咱们局长是什么人?大少爷又是什么人? 他们自己社么时候怕过? 但是,沈队的事万一又来一次呢?万一轮到我们谁的家人了呢? 正如慕容秘书所言,咱们这上海滩,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的,走路不小心都会撞到一个不好惹的人! 说白了,他们选择息事宁人,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啊! 而这一次,有人特地传了那种流言,为了是什么? 明摆着就是使坏呢! 这人一定是和咱们局长还有大少爷有仇有怨,可他自己又不敢跳出。 而这次,七十六号的李副主任回来了,又恰好有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这一两相联系,可不就说的有鼻子有眼么? 事实上呢? 你们自己好好想象,连你们都觉得真是如此,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路人们,能够想清楚么? 你们自己来上班之前,有没有觉得街道上人心惶惶的? 我告诉你们,我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家那附近,就有一些老大爷拉着我问了问,是不是大少爷要找李副主任干仗了! 这都什么事啊?说白了,幕后黑手,就是憋着坏呢! 他的目的,只可能是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自己越不能方寸大乱,真有什么事,咱们局长和大少爷振臂一呼,咱们只管向前冲,不就是了么?!” 这段演说,可不是廖副队长即兴而来,他其实真的遇到了门口的老大爷,被问了那个问题。 而就在那时,他意识到这还真是搞得人心惶惶,恐怕局里不仅不会例外,相反,还会有更多心思,因为沈队长一家的事情就这么被人提了出来,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 可他很清楚,这事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当然,他自己盘算过那别墅里的真相。 所以,沈队长一家最可能的不是被杀害了,而是被送走了。 至于为什么,这可不是他能清楚的事情。 但是,他也并不需要知道沈队长一家到底去哪了,他只需要好好关注一下这件事本身。 果不其然,一到警局他就察觉到了所有人的异样,这也符合他的判断,因为沈队平日里的确很值得其他人尊敬,尤其是那些小年轻。 而这些人,到底会把这份困惑,憋到什么时候呢? 告诉叶振鸿?告诉局长? 不不不,最可能被倾诉的,应该是慕容婷才对,毕竟是局长秘书,也像这些小年轻的大姐一样,尤其是那些小女警。 一旦真的如此,他就需要做好准备了。 他需要打好腹稿,因为一会将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既能对上表忠心,又能对下显态度,何乐而不为? 于是,廖副队长趁着慕容婷还没到警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准备了一会要“演讲”的内容。 而此时此刻,他认为自己的表现无懈可击! 尤其是看到那些小年轻们一脸震惊,一脸崇拜之后。 其实慕容婷也有点意外,这人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过廖副队长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无利不起早呗。 所以,刚刚那么大一段,应该准备了好久吧? 慕容婷自然也不会特地戳破,毕竟这事的关键是别让其他人多想,这个姓廖的此时站出来“深明大义”,又有何不可? 而他想要的,无非是升官罢了。 “没错,希望你们也和廖副队长一样,发挥自己当警察的机敏与睿智,看事情一定要全面而透彻,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自乱阵脚。 好啦,该干嘛干嘛去,你们放心,真要有什么事,我会对局长还有大少爷转达你们的决心的。” 慕容婷让这一出正式收场之后,特地对廖副队长点了点头,便继续前往自己的工位。 而当她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古绝渊就喊她了。 “局长。” “刚才楼下那些人干嘛呢?这警察局是会有不少人哭得昏天黑地,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帮警察自己这么哭的!” 刚刚的动静自然是太大了,就算古绝渊没有伸张,却也没有办法把自己耳朵关上。 “是……昨天那流言,大伙都听到了,他们在为沈队长担心。 我便告诉了他们一些很显而易见的道理,让他们别被幕后的坏人乱了方寸。 那个廖副队长倒是突然站了出来,侃侃而谈,他似乎对此很有见地,在他的劝诫下,其他人也不再继续就借此事了。” 古绝渊微微挑了挑自己的眉毛,“这家伙最近倒是很活跃嘛,刚刚在那酒宴上当着所有人做了汇报,现在又来警局搞演讲了? 他到底想干嘛呢?” 慕容婷也顺着古绝渊的揶揄微微一笑,“自然是希望早点接手沈队长留下的位子了。” 这事的确显而易见,古绝渊也比谁都清楚,不过他却不太愿意把这个位子交给姓廖的,因为这人太会骑墙,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 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做过太出格的事情,可他的欲望与权力越来越膨胀之后呢?谁也说不准了。 “这事,还是先看看吧,他现在也算风口浪尖,丁默邨都拿他当枪使了,李世群会无动于衷么? 至于老沈,我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去哪了! 虽然你们那……总是神神秘秘,但是我都不能知道一二么?我家那混小子也是半个字都不说! 真把人气死了!” 慕容婷一脸为难,不过她该说的还是得说,“局长,您误会大少爷了……” “他就跟你弟弟一样,别学着那些人一口一个大少爷,我这又不是帮派!” 古绝渊特地打断了慕容婷,倒是让后者心里一暖,古家人对她的确没话说,不过这个“弟弟”,她还是不太想认的,不然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是,古月其实也不知道实情,他的人只负责把沈队一家交给了其他人,便没有再多问一句,他对于这些事一向都很有分寸,不喜欢让双方都别扭。 至于我,其实也是不知道的啊,不然能瞒着您么?” 慕容婷也有些委屈,她也同样被瞒着,因为组织上的程序就是这样,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就不能知道,这才是一种保护,对她自己也对其他人负责。 “好吧,总是神神秘秘……算了。 你觉得这个流言突然出现,是谁的手笔?” “应该是丁默邨吧,这人有事没事就喜欢蝇营狗苟,明着他谁都不得罪,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这一次李世群如此高调地回来,他的面子和权力自然受到挑战,所以他立刻给了李世群下马威。 而昨天那些李世群的手下,做的的确太过火了,叶队都生气了,可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感觉心里堵得慌似的,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恰恰是那些人的举动,才让丁默邨找到了机会,暗地里再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伎俩,不值一晒。 可关键在于,这一次说的太过于有鼻子有眼了,而且李世群的人会盯上您家,自然就是因为他也知道那些人的死因有蹊跷。 但是,他们原本算是暗中调查,而眼下根本就暴露无遗了,他们又会如何呢?继续暗中调查肯定是没机会了,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您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第281章 叶振鸿的邀约 前往警局路上的叶振鸿,感觉自己似乎被点醒了,刚刚陈敬文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自己就是有了心理落差。 而这个而落差,其实是前后不同人的态度而导致的。 说到底,他自己还是他自己,他根本没有改变这个世道的能力,甚至也没法真的维护这一方太平。 但是,上海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太多利益纠葛,常年待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顾及一下自己身后的家世背景和对方背后的盘根错节。 那些能给叶振鸿面子的,也不是给叶振鸿这个人面子,而是给古绝渊给古家给上海那些高门大户。 可李世群的人初来乍到,他们可管不了谁的面子,在他们碰钉子之前,他们谁都面子都可以不给。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叶振鸿这么一个“小小的警察”了,而这才是现在这个世道的常态。 因为他们手里有枪,他们有对其他人予取予求的权力。 考虑清楚这一点之后,叶振鸿的想法也有了转变,事实上,原本就该是如此,只是他自己的家世背景被人忌惮罢了。 可是,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 既然眼下没法扭转这些事实,那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事实之下,尽可能多做一点力所能及! 无论如何,他再次意识到了百姓们的水深火热,他能做的,仅仅是拉一把手罢了。 而这伸出的手,未必不能多让一个百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陈敬文刚刚的表现太让自己疑惑了,这人到底是真的“职业病”,还是另有所指? 看来晚上的邀约应该去一次? 可惜,那地方叶振鸿一次也没去过,甚至都不知道“万象乾坤”夜总会的大门到底朝哪开呢。 要不要找个人一起?毕竟有个熟悉那地方的人,也能方便一些?避免尴尬? 尴尬倒是不会被叶振鸿考虑,他才不在乎什么叫尴尬。 只是,他首先想到会去那地方的人,就是古月了。 可这个家伙,叶振鸿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窘迫,因为叶振鸿也看出了一些不应该有的端倪,而他也有着不服输的性子。 当然,叶振鸿很清楚,如果真的让陈沁心去选,选古月一定比选自己强太多了,而且这个混乱的年代里,古月也能给陈沁心更多的安全和富足。 这些,可不是自己能给的。 只是,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他不愿意放弃。 尤其是知道了太多内情之后。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从慕容婷那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 那就是大姑,也就是古月的亲生母亲,并不乐见陈沁心和自己儿子在一起,不然也不会说那句“老师也是长辈”了。 有了这个前提,叶振鸿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不少机会,至少,古月毕业之前,这人都没机会,因为古月再怎么胡闹,他还是最听他三位母亲的。 说道慕容婷,叶振鸿想了想,或许也只有找她陪自己去“万象乾坤”夜总会了,毕竟,除了这个朋友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如果说,带着一队的弟兄们去夜总会,他这个大队长多年的威严可就泡汤了! 有了这个打算,叶振鸿也是雷厉风行的人,到了警局之后,立刻跑去找慕容婷邀约了。 “让我陪你去夜总会?!” 这倒是把慕容婷惊到无言,她很怀疑这家伙的动机。 “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夜总会的舞女吧?!” “想什么呢?是有个人约我去哪,男的!”叶振鸿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过他也立刻解释清楚,只是有句话还得说在前头,“就是……我告诉你,你别跟古月说哈,是他那个老师,陈敬文。” 陈敬文这个名字,慕容婷自然知道,也知道他是古月的历史老师,还知道他是陈沁心的哥哥。 可叶振鸿和陈敬文之间,哪来的联系呢?一起聊古月? 难道是一起聊陈沁心?! 不得不说,慕容婷总归也是女生,她也有着某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而且一旦这么想了,就有些欲罢不能挥之不去。 “你们是怎么碰到的?他还约你去夜总会?我可是听说,他是那里的常客,一直以来都被人诟病呢,毕竟他是个当老师的,却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 可你叶大队长,这些年来都洁身自好啊,干嘛和他一起堕落?” 果然会被慕容婷误会,叶振鸿也想到还是该说清楚。 于是,他便讲了讲这两天的来龙去脉。 “其实我昨天在城南商业区被那些李世群的人指着鼻子骂了,他们当然不会给我面子,而且他们竟然也不给七十六号那个苏菲的面子。 后来是那些人的头领潘时的弟弟,也是七十六号的一个处长潘辰出面,那些人才消停。 可他们的确丧心病狂,做了很多该受到处罚的事情。 不仅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而且,他们把敢于去给其他路人提醒的几个男子都抓了,关在临时征用的小房子里毒打! 后来放出来之时,那些人都不成人形了,血渍都没干! 我真的生气了,想要他们站出来追究那些人,我自然也会帮他们。 可惜,他们不敢,而他们不敢的原因,不仅仅是害怕自己会被报复,毕竟那些人是七十六号的,他们目无法纪惯了! 更让我没法接受的是,那些受害人,他们同样担心我会被那些混蛋报复! 而我,就是因为这个纠结,越来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哪知道去路旁吃馄饨的时候,巧遇了陈敬文。 也不知怎么的,他一眼就看出来我的不对劲,而我也和他说了这些。 他却很快便开导我了。 说到底,是我自己的心态没调整好。 这个世道,这个地界,其实咱们警察能做的,真的不多。 而大部分警察,能够少对百姓们去盘剥一下就算不错了。 我的理想,其实有些一厢情愿,可我并不打算放弃。 而陈敬文点醒了我,因为我一直没意识到,原本待在上海的人,会给我面子,都不是冲我自己,而是古局长和古家的面子。 而李世群的人,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也就完全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所以,他说我的纠结本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应该调整心态。 当然,他也没让我自甘堕落,只是他早上时间有限,要去上班了,便邀请我去‘万象乾坤’夜总会找他,因为谁都知道他是那里的常客,我去那肯定能找到他的人。 而他,似乎有更多话想对我说。 我思前想后,觉得他说的不仅有道理,而且很透彻,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点。 可我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理想这是个前提,而且,我很想听听他还能给我什么建议。 只是,‘万象乾坤’夜总会那地方,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我感觉自己一个人过去,会因为不知道那里的规矩而出现纰漏。 所以,想着拉一个人一起,而我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 这句“也只有你”比前面一大段都让人在意。 慕容婷其实还蛮同情叶振鸿的遭遇,因为她早就看出这家伙不对劲了。 而陈敬文能够那么说,愿意开解这家伙,也算很不错了。 可最后这个结论到底怎么推导出来的? 慕容婷自己都没去过“万象乾坤”夜总会啊! 更何况,这句“也只有你”很容易让人误会吧? 虽然,明知道叶振鸿不是那个意思,这家伙肯定对自己没那方面的兴趣。 而且,带着女孩去夜总会的,多半是当“兄弟”了吧? 慕容婷很无语,却还是想问一句,“你怎么不找古月去呢?他才是对那里轻车熟路吧?” 这个问题难住叶振鸿了,他很不想说明真实原因,毕竟,这是他心底的一个秘密。 只是,他从来不擅长撒谎,该怎么说才能似是而非呢? “古月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偏偏什么都不说出来。 我要是主动让他带我去‘万象乾坤’夜总会,他当然不会拒绝,可他到底怎么想的,我可没法估计! 而且,去找的人还是他的老师。 你也说了,陈敬文这人总是被人诟病,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 而我,明明是陈敬文邀请去的,他也是为了帮我。 可我却特地带了一个他的学生过去,这难道不会让他们师生之间有些尴尬么?” 这已经算是叶振鸿绞尽脑汁想到的借口了,如果这还不能让慕容婷打消疑虑,他也实在别无他法。 好在,慕容婷虽然依旧疑惑,却也没有继续深究,因为她感觉叶振鸿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最可能的,就是不想让古月看到自己的窘境? 这家伙竟然和古月之间还存着一些小心思呢?倒是难得。 慕容婷心中好奇却没有明说,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叶振鸿不太看得上古月,因为他们俩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可眼下呢?都知道了各自最深的秘密,完全算得上是“打虎亲兄弟”,干嘛还要藏着掖着? 或许,还有自己看不透的关键所在? 搞不好真的是因为陈沁心啊?! 想到这里,慕容婷内心难免激动,她很想探究一二,便选择了答应。 叶振鸿长舒一口气,这个过程可一点也不简单,而他这才意识到,好像这是生平第一次邀约某个女孩子去做点什么事情。 而这第一次,竟然就是直接跑去“万象乾坤”夜总会。 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当他离开慕容婷的工位之时,外面那些走过路过的小女警们,一个个都很不自然。 这点他没有多想,也没有多言,直接回去了自己的一大队。 看着叶振鸿的背影,这些小女警们有些不淡定了,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个排着队凑到了慕容婷的身边。 “你们这些家伙,又要干嘛?一个个神经兮兮的!” 一眼看出这些小丫头心里有事,欲言又止,可那些表情太欠揍了。 “那个,婷姐啊,刚刚我们凑巧路过,听到了叶队的直抒胸臆,还真是感人涕零呢!” 什么鬼?慕容婷自己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感人啊?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想,这种失落失意失神的时候,叶队竟然一反常态,邀请您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啊! 这说明,您在叶队心里果然不一样!” “嗯嗯,不一样!” 不仅有主唱,还有和声的,这些丫头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不是嘛,都把我当‘兄弟’处了,不然你们可曾被一个男生邀请去那地方?” 慕容婷一脸的笑意却透着冰寒,让所有小女警们莫名觉得瑟瑟发抖。 可这句话的威力的确很大,因为他们不仅没被这么邀请过,而且也没听说过有哪个男生会这么邀请的。 毕竟,她们自己的圈子里,和“万象乾坤”夜总会并不搭调。 而现在,她们也知道自己应该开溜了。 原本想要打听点“内情”,看来是踢到铁板了,果然叶队重来不会让人“失望”! 看着小丫头们灰溜溜地离开,慕容婷不禁莞尔。 这种偶尔的惬意,也的确应该越多越好。 只可惜,这个世道不允许啊。 不过,她倒是想到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就是“万象乾坤”夜总会,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去,是不是也能找一个轻车熟路的人先打听打听呢? 该找谁呢?自然还是古月了。 慕容婷觉得最近,她的思考方式也活跃了不少,或许是和同龄人的交流增多了的缘故吧?又或者,是看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她也打算改变一下策略? 或许,这算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调剂吧,结果如何都并不重要,这个过程里,总归能在工作之余,有一点点小心思,也能让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放松。 而她还有一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那就是了解一下陈敬文这个人。 毕竟叶振鸿这个家伙是“一张白纸”,又拉着自己去夜总会,她总归也得好好把把关,万一陈敬文是个真的纨绔子弟,可不能让他把“有为青年”叶振鸿给带偏了。 第282章 侄儿、干闺女和亲儿子 亲日高等学府的传达室办公人员找到了古月,告诉他,他父亲的秘书找他,让他回电话。 这样的传话,让那些一肚子没正经的学生们都开始了好奇,就差没直接跟着古月到办公室打电话。 古月并没有在乎那些好事者的表现,他很好奇慕容婷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多半是真有什么事。 可电话一接通,他就不由愣住了。 因为慕容婷竟然说自己要去“万象乾坤”夜总会,而且是陪着叶振鸿去。 这两人是要闹哪样?古月还真得很好奇。 “我这位叶表哥,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么?” 就知道古月会调笑一番,慕容婷倒是准备实话实说,“他啊,要开窍估计难。 不过这次他会去那地方,你肯定怎么也猜不到为什么的了。” 果然是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很显然不是慕容婷,古月略微思考,还真得毫无头绪。 “的确,我这个表哥一向出人意料,我是想不透的。” “其实吧,他这两天有些苦闷,被人气到了,又实在没法发泄。 好巧不巧,他今天早上在一个馄饨摊遇到了你的老师陈敬文,鬼使神差地竟然把自己的遭遇和陈敬文说了一遍。 而陈敬文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好好地开解了叶振鸿一番,听着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早上时间有限,所以陈敬文邀请叶振鸿之后再找时间详谈。 而要找到陈敬文,谁都知道,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即可。” 叶振鸿出了状况,应该是昨天遇到李世群那些手下的事情,不过这家伙明明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多提任何一个字,古月也拿他没办法。 可叶振鸿竟然会巧遇陈敬文,而且透露了自己的心事,并且得到了陈敬文的开解。 这事还真不是一个“巧”字可以解释的。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古月还真没法判断,只能说,“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至于,叶振鸿带着慕容婷去“万象乾坤”夜总会找陈敬文这事,就更有趣了。 因为他们都和共党千丝万缕。 偏偏,相互之间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 古月不由有些猜想,陈敬文会不会是想要考察一下叶振鸿?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热血青年,估计很符合共党那一套“选才”标准。 若是真能如此,也算叶振鸿落叶归根了吧?毕竟,这才是真正继承了他爷爷和父亲的遗志。 而慕容婷若是知道陈敬文的真实身份,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古月十分好奇。 “所以,慕容姐你找我是为什么呢?让我给你介绍介绍?还是说让我陪你们一起去?” “哪能劳烦古大少爷?你那日理万机的,耽误你正事了可不好。 就是啊,叶振鸿这家伙有些莫名其妙,我问他明明我自己也没去过‘万象乾坤’夜总会啊,让他直接找你不是更方便么? 可他竟然很抵触的样子,似乎不太想拉上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也是蛮让人费解,又让人不由好奇对吧?” 古月有些听懂慕容婷的意思了,她其实一点也不是想要了解“万象乾坤”夜总会的事,而是很好奇,为什么叶振鸿会抵触和古月一起去,这事自然更让她感兴趣,也容易浮想联翩。 而事实上呢?古月自己也有所判断,多半就是为了陈沁心了。 看来,叶振鸿这次是来真的。 当然,好像是他第一次来真的。 古月都不由有些想要支持他的意思了,可惜,这事可不能剃头挑子啊。 更何况,陈焱章如果知道了叶振鸿的身世,这家伙肯定又会想在共党内部“掺沙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表哥嘛,他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我不是?有什么话,对你说的比对我说的肯定多得多。 所以这事嘛,他肯定也首先会找你不是找我了。 当然,鉴于你们是第一次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当弟弟的总归得有所表示。 我会给双全打好招呼,你们在那里尽兴就好,一切消费算我的。 而且,如果你们三人相谈甚欢,需要一个安静得房间继续深入探讨某些问题,我会让双全准备好我备下的那间房,也安排人给你们好好把手大门的。” 古月的安排自然十分贴心,慕容婷知道这家伙应该是猜到了某些细节,但是也不会特地说出来,毕竟他和叶振鸿之间,那关系可比外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至于安排消费,这事对古月而言倒是不算什么。 可关键问题在于,古月特地提醒,可以找一间安静的房间深入探讨某些问题。 是什么问题需要深入探讨呢?又是怎样的探讨需要避人耳目呢? 慕容感觉古月一定不是在多此一举,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意。 她倒是有些期待了。 “那就多谢了,我可得好好放纵一下,毕竟机会难得,而且不用花自己的钱欸!” 古月苦笑不已,他也知道这些年慕容婷有多么严于律己,明明是个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却偏偏要自食其力,搬出去过苦日子。 可惜,她又不得不为了家族去接触那些其他高门大户,自然少不了进入高档酒楼饭店,有些消费也是免不了的。 而一套能符合她身份的衣服,估计得花掉她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工资。 对于这一点,古月倒是有些感慨,他那个老爸竟然知道关心下属,让自己老妈特地给慕容婷选了一套衣服,这事还真有点奇特,也仅此一次。 “慕容姐你们能尽兴就好。” 放下电话后,慕容婷微微一笑,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该说的该做的也做了,至于古月能不能理解呢? 如果不能理解,那就不是古月了。 其实她并不是想给陈沁心使绊子,因为这件事,未必就是让古月“放弃”陈沁心的意思。 相反,如果古月真的有那个心思,慕容婷是想提醒他一下,陈沁心是真的很抢手的,可不能若即若离惯了。 当然,如果古月没那个意思,自己也就还能继续争取一下了。 为何她特地要在陈沁心身上做文章呢? 即使是她,也有自己的羡慕嫉妒啊,因为这些年来,她和古家的关系是最近的,也是有目共睹的,可她却也不曾有过一次和古月共舞的机会,这一点倒是和周敏兰半斤八两,偏偏,突然杀出的陈沁心一蹴而就。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么? “痛定思痛”,慕容婷其实也好好想过,她觉得古月未必真的会决绝,而是自己从未主动罢了。 至于,等着古月来主动,那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也是这些年“寸功未立”的关键所在了。 而现在,她也很期待晚上的约会,因为她有些好奇陈敬文这个人了。 如果他真的能够三言两语就把叶振鸿这个木讷的家伙都给开导了,那他自然有着相当的本事,至少在“教书育人”方面,还真是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不过,古月最后的提醒里,似乎多了一层含义,那就是陈敬文的身份也不简单? 古月一定清楚内情,可他一定不会说的,问他也是白问。 但是这种点到即止,也让人不由更加有了兴致,如果晚上真的能够好好探究一番,也算十分有趣。 只是慕容婷没有注意到,她在讲电话时,门外有人在偷听。 而且这人还不是那些喜欢“揣测”的小女警,而是古绝渊。 他刚刚想到了一些关于叶振鸿的事情,准备让慕容婷帮忙说道说道,他们两人之间也更容易说话一点。 可古绝渊刚准备喊慕容婷一声的时候,他听到门外的电话响了。 于是他特地亲自准备走过去,等慕容婷讲完电话便直接讨论讨论。 不曾想,慕容婷这个电话竟然是和自己儿子通话。 他并不知道是慕容婷事先打了电话过去,所以认为是自己儿子特地打电话过来。 有些猜想,古绝渊认为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对自己讲,所以特地绕一下让慕容婷帮忙转达。 可这听到的只言片语,让他立刻意识到,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振鸿要约慕容婷去“万象乾坤”夜总会?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果然是父子,古绝渊都不知道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的第一反应和自己儿子一般无二。 可惜,慕容婷自己的解释里,很快就把这个可能排除了,这让他倒是有一点点失望。 毕竟,慕容婷的确是个不错的丫头,如果真的能和叶振鸿在一起,也算那小子的福气。 而古绝渊自己也能对叶云天有所交代了。 不由更想继续听下去的古绝渊,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偷听”,太丢人了。 只是陈敬文这个名字,让他有了印象。 自己儿子的老师,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古月没少去陈府送“红包”。 而陈敬文这人,和自己儿子不一样,古绝渊听说过他是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每天都会泡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甚至彻夜不归。 这样一个人竟然约了叶振鸿?而叶振鸿这小子不仅要去,竟然还拉上了慕容婷? 这小子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么?! 古绝渊莫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他又不好强行干涉,因为刚刚那就是“偷听”。 作为一个局长,作为一个长辈,偷听小丫头的电话,这算什么事? 古绝渊只能选择忍了,不过他也要打电话问一下自己儿子,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走两步,古月刚刚离开学校的传达室,办公的老师又喊住了他,这一次,是他爸的电话。 古月倒是更加愣神了,因为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学校里接到了自己老爹的电话,这位局长大人,可是“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关心自己儿子的校园生活呢? “父亲?” “嗯,是我……” 明明是古绝渊特地打的电话,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的,这通话的两端一样尴尬。 等了会,还是没下文,古月只好主动问了,“您是有什么事么?” “啊,我是……嗯,这不昨天,你表哥出了点事,我看他有些怪怪的,在家里也没说话,在警局也闷闷不乐,你知道些内情么?” 自己老爹竟然会关心叶振鸿?好像也的确不止一次了,只是这位局长大人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古月心下想笑,便讲了下刚刚听到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这个陈敬文,我听说过,是你的老师,也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啊,这人愿意帮你表哥开导,是该谢谢他,可为何要约在夜总会里呢? 那地方,拉一起喝酒更可能吧?偏偏叶振鸿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的,还要拉上慕容一起? 一个大姑娘家的,跟他们一起跑夜总会算什么事啊?! 叶振鸿这家伙,是不是没过脑子?” 古月已经不知道自己老爹到底想干嘛了,又或者,他刚刚还在关心叶振鸿,现在就更关心慕容婷了? 也没见他这么关心过自己儿子啊,毕竟,古月自己就是经常往“万象乾坤”夜总会跑的那一个。 “父亲,其实刚刚慕容姐已经和我提过这事,因为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去夜总会,有些顾虑也是必然的。 我晚点就会给双全打好招呼,让他多照顾一二,尽可能让他们少喝酒,或者直接去单独的房间里聊事情,这样也没那么多打搅。 说到叶表哥,我其实相信他没多想,而他这个人您也知道,一定不会是专门跑去喝酒的。 再说了,他又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人带偏的人么? 至于慕容姐,您更应该放心了,她可比叶表哥靠谱得多。” 古月不由腹诽,自己这个老爹是真的把慕容婷当闺女了,不过自己母亲也是认了干女儿,直接留在了家里,想来这也顺理成章。 不过古月的说法,的确也在理,有了这些安排,想来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古绝渊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个担心闺女的老爸一样?而且是在自己亲儿子面前表现出了焦急,这可有些丢面子。 “嗯,有双全照看着,应该没事了,那好吧,你忙你的。” 古月放下了电话,不禁莞尔,想了想,随即拨通了万双全的电话,他是真的觉得不能马虎,因为陈敬文很可能的确意有所指。 第283章 被各种安排的夜总会初体验 当慕容婷询问叶振鸿需不需要稍微打扮一下之时,叶振鸿竟然愣住了,原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能穿着警服就直接去赴约。 “你想什么呢?穿着警服去夜总会?你还嫌自己不够出名啊?!” 仔细想了想,的确有损警察的形象,而且那里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去检查的? 于是二人一起回到了古府。 三位夫人一听到这两人竟然要一起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即使是白夜月也有点措手不及。 而她仔细打量的眼神,让慕容婷心里发毛,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啊……”最失望的不是白夜月而是叶云瑶,她刚刚还在想自己的侄儿子是不是终于开窍了,也总算能给自己哥哥一个交代了。 可惜,这家伙果然还是个木头。 “那你们要不要稍微打扮一下?难得去嘛,那地方档次很高的,干脆跳几支舞玩玩?” 看出自己二妹的大起大落,白夜月也只好再努力一下,尝试能不能顺势而为。 “跳舞就不必了吧,我也不会这玩意,如果那位陈老师在那,我也想早点和他聊聊早点回来,明天还要上班呢。” 应该说不愧是叶振鸿么?他都考虑到不能耽误明天上班了,估计也不会在那喝酒。 白夜月看着自己两个妹妹苦笑摇头,叶云瑶也只能无奈选择释然。 而这一切都被慕容婷看在眼里,她在心中偷笑不已。 简单换了下衣服,白夜月就专门安排车送他们过去,而且让司机等他们回来。 这待遇可比他们俩上班更好。 当然,他们本来可以蹭古绝渊的车,可他们俩都坚持不能太麻烦局长,而古绝渊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拉着他们走的人。 目送二人离开之后,白夜月立刻拨通了“万象乾坤”夜总会的电话,找到了万双全。 “大伯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双全啊,大伯母想找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在两个妹妹狐疑的注视下,白夜月竟然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如果古月看到自己母亲如此这般,一定能够知道她这明显是要搞事情了。 “您这就见外了,有什么吩咐,双全绝无二话!” “好,果然找你是对的。 那个,你月哥跟你说了吧?振鸿还有小婷要去你那的事情?” 原来是为了这两人,万双全当然记得古月的吩咐,便对白夜月直言相告了。 “嗯,有你的安排自然什么都好说,不过大伯母想要的是你帮我多关注一下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那个陈敬文到底要聊些什么。” 白夜月的这个要求让万双全很意外,他根本不懂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十分为难。 “你也别为难,大伯母还能害了他们么? 其实啊,这两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其他两个伯母,在小婷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对吧?” 这倒是事实,尤其是段玉环,她嫁给古绝渊的时候年纪最小,就像个孩子。 “的确,那个时候,月哥都好几岁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关键是啊,我听说陈敬文这人,也没个正形,这事你应该最清楚对吧?他在你们那可是常客,说一句每晚都泡在你们那一点也不为过吧?” 这一点对万双全而言自然更有发言权,因为陈敬文出现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的频次,可比他这个经理都高! “的确如您所言,陈敬文老师这人很喜欢我们夜总会,不过月哥说过,他这个人倒是没有其他毛病,而且在学校里还很受欢迎。” “这个我也知道,毕竟是我儿子的老师嘛,总归要了解一二。 不过关键问题是,这人和振鸿差不多的年纪,又受到过国外的教育,会不会是太过于接受那些西方人的思想?甚至决定只谈风月不问柴米油盐了? 大伯母担心的就是振鸿这小子突然和陈敬文凑到了一起,万一被陈敬文带偏了,也不着急成家,这就难办了啊。 你也知道,你二伯母心心念念的都是对她的哥哥有个交代,不是么? 当然,如果你能偶尔给他们制造一点小意外小惊喜,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白夜月担心的是这个,万双全也能够理解了,虽然他自己还小,不过这个各方思想碰撞的年代,父母和孩子之间关于婚姻一事的分歧,他还是有目共睹的。 毕竟,他姐姐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好的,大伯母,双全明白了。” 留下了胜利的微笑,白夜月放下了电话。 而她两个妹妹苦笑不已,很显然,她们也知道自己大姐肯定不是这个打算。 白夜月便凑在她们耳边说了句,“振鸿这孩子,一向有主见有目的,所以他跑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原本是定下计划准备干嘛,他就会只干嘛。 而一旦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他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了。 而他的临场应变能力如何呢?更何况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呢? 没准,还真能有点意外和惊喜也说不定喔!” 叶云瑶和段玉环都没法可想了,果然,无论是谁被自己大姐盯上了,就该自求多福。 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慕容婷看着车窗外的天色渐暗。 街面上的霓虹灯渐渐亮起,而最闪耀的那一幢建筑,自然就是“万象乾坤”夜总会了。 万双全已经早早站在大门口迎接,走过路过和他打招呼的客人们还以为今天是古月又要来了。 不曾想,下车的是一对俊男靓女。 “叶警官?” 好事者们特地站在大门口附近观望,因为这两天古家又成了风口浪尖,古月竟然还会跑到夜总会来? 如果是真的,那就绝对不是来玩的了。 当然,以往古月也从来没有专门来玩过就是了。 可万双全亲自相迎的竟然是叶振鸿,这让所有关注这里的人十分意外。 他们还有一丝猜想,会不会古月也要下车,可轿车立刻发动去停车位了。 叶振鸿身旁的女伴是谁呢? 大部分人都不太了解。 “那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婷! 也是古局长的秘书!” 终于有人认出了慕容婷,这下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叶振鸿和古绝渊的秘书是一对。 “叶哥好,慕容姐好,小弟双全,恭候多时了。 月哥交代过,您二位有任何要求,直接对小弟说就是了。” 万双全的态度太过于恭敬,这让叶振鸿和慕容婷都有些不适应,因为他们知道这个面子可不是自己的。 “啊,多谢了,我们其实也没说明特别的要求,今天来这里是赴约,不知道陈敬文陈老师是不是已经到了?” 万双全自然清楚叶振鸿的目的,因为白夜月和古月都给了他指示。 所以万双全特地留意了陈敬文的动向,不过目前还没看到人。 “陈老师现在还没来,既然您二位是约好的,他应该过会就该到了,一般情况下,他下班后会自己走过来,在路上随便买点边走边吃。” 慕容婷腹诽不已,她觉得这陈敬文也是个奇葩,竟然为了泡在夜总会里,都不好好吃晚饭! “好的,那麻烦带我们去陈老师常坐的位子上等他吧,他如果到了就和他说一声我已经来了。” “行,请跟我来。” 现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面的客人还不算多,场子也还没正式预热。 万双全讲叶振鸿二人带到了陈敬文的“专座”,这让其他客人更加疑惑,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位子“属于”谁。 苗姐主动凑了过来,不过她没有带上手下的舞女们,毕竟慕容婷也在,不多问两句就自作主张可是会给客人添堵的。 不过,雅丽倒是很主动地凑到了他们跟前。 “这不是叶警官么?您身旁这位大美女难道是您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 雅丽的自来熟让慕容婷诧异地看向了叶振鸿,她误以为这名舞女真的认识叶振鸿。 可后者的眼中同样写满了困惑。 “是,我是叶振鸿,不知你是哪位?我们之前有认识吗?” 和一个主动上前搭话的美女如此这般对答,在这里也只有叶振鸿能如此“坦然”了,不过雅丽一点也不以为意。 “瞧我这没分寸的,忘了要自我介绍一下先。 二位好,我是雅丽,算是‘小飞哥的女人’。” “小飞哥的女人”这个名词听着新鲜,叶振鸿忍不住看向了慕容婷,可惜,后者也在看他,同样一脸诧异。 “小飞哥是……齐小飞么?” “自然是了,这个上海滩里,哪还有第二个小飞哥呢? 蒙小飞哥不弃,也得亏了大少爷的默许,小女子才能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姑且能够过得舒坦一些了吧。 对了,这位是我们舞女的领班,苗姐,大少爷每次来的时候我们都会听凭吩咐的。” 果然是一名舞女?! 叶振鸿和慕容婷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舞女竟然自称是齐小飞的女人,而且得到了古月的默许? 一直以来,古月都把齐小飞当弟弟,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弟弟和一个舞女之间有这种关系呢? 这里面多半有些特别的牵扯吧?叶振鸿二人也不好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毕竟这事他们的态度本就无足轻重。 “苗姐、雅丽小姐,二位好,我们今天是和陈敬文老师有约,应该不需要舞女的服务了。” 叶振鸿的一本正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和这里果然格格不入。 不过苗姐可是老江湖,“叶警官误会了,您有慕容大小姐相伴,自然不需要我们这的庸脂俗粉了。 不过您二位坐的这地方就是陈敬文老师平日里常坐的,我们也想到您是和他有约了,就想着提前来打个招呼,更何况二位都是古大少爷家里人。 而且那位陈老师啊,身边没两个美女坐着,他倒是会不自在的。” 原来苗姐是来提醒一句,陈敬文这人平日里都是会找舞女相伴,而且一个都不够! 这下即使是叶振鸿也听懂了,而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别人也是好心,就怕自己尴尬。 “原来如此,没事,一会陈老师来了,他想如何安排都随意,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不过也没那么多好纠结的,就入乡随俗便好。” 叶振鸿也算随和的,他也从来没那么多穷讲究。 此时,他倒是感觉这些人比外面的路人对自己更殷勤,到底为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那二位需要喝点什么吗?万经理交代过,但凡二位有所需求都可以直接对我说便好。” 苗姐分得出轻重,古月交代了万双全,万双全自然得交代她一句。 “喝的就先缓缓,我们才想起来到家后还没吃就过来了,你们这有什么吃的么?” 跑夜总会不喝酒却要吃东西的,慕容婷应该算是头一个了,不过万双全和苗姐并没有任何意外,直接招呼人给他们先送上了果盘和小点心,然后拿来了楼上客房的菜单,让慕容婷随意点。 这服务已经不能再到位了,慕容婷谢过之后便不再客气,毕竟都算在古月的账上。 苗姐去安排菜品,万双全让叶振鸿二人随意,有什么事都能找他,便回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雅丽却“越来越熟”,索性坐在了慕容婷身边。 叶振鸿二人碍着齐小飞的面子,也不好直言让她离开。 “二位和陈敬文老师也很熟啊?果然少爷小姐们的圈子都是通的么?” 雅丽似乎掌握着话题,这让叶振鸿和慕容婷有些别扭,不过他们也出于礼貌没有拒绝聊天的意思。 “我认识七十六号的周敏兰处长,她在国外留学时是陈敬文老师的同学,回来之后也保持着联系,机缘巧合就认识了,才知道陈敬文原来是古月他们学校的历史老师。” 叶振鸿自然很坦诚,不过一提到七十六号,雅丽又有话说了。 “七十六号周敏兰处长?是那个周市长家的千金么?原来叶警官您的红颜知己并不比古大少爷少啊!” 雅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慕容婷哭笑不得,因为很显然她自己也被算在内了。 于是她特地补了一句,“要说红颜知己嘛,其实也算不上,因为我们都是这家伙的相亲对象,而且都被他拒绝了,哈哈!” 第284章 陈敬文的因地制宜 要说陪人聊天,雅丽的确是专业的,所以没几句就和慕容婷“混熟”了,尤其是慕容婷和叶振鸿之间的关系让雅丽十分好奇,自然也有了更多的话题。 就在她俩有来有回之际,一盘盘装配精良的餐点被送到 叶振鸿面前,刚刚还在用水果充饥的他,很快便开始大快朵颐。 慕容婷自然也不能示弱,而她可从来不会在意什么叫“大家闺秀”的。 越来越多的客人进入了“万象乾坤”夜总会,而他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被叶振鸿和慕容婷所吸引,因为这些年来,也只有这么一对会跑到这里吃饭的。 而且看他们吃的好香的样子,让人有些嘴馋了…… 雅丽很自觉地没有打搅这二人吃饭,不过她心里全是好奇。 这两个和古月关系匪浅的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单纯”呢? 尤其是叶振鸿,根本就是一张白纸,都让雅丽不忍心“将他带偏”了。 相对而言,慕容婷也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在她“大大咧咧”的平易近人之下,就比叶振鸿多了一份“圆滑”。 毕竟是当秘书的人,而且是古绝渊的秘书,自然不可能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豪门千金。 要说古绝渊会是那种需要卖别人面子而特地让自己的秘书可以不做事,会这么想的人就太可笑了。 没多久,陈敬文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走进“万象乾坤”夜总会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不过看向自己那“专座”之后,陈敬文便一目了然。 他很高兴叶振鸿竟然真的来了,不过也很意外,因为叶振鸿身边坐着雅丽以及另一个女孩,这人倒是没见过。 看到陈敬文出现,叶振鸿赶忙起身迎接,慕容婷和雅丽也自然不会继续坐着。 “陈老师,你来了,我还是想多听听你的教诲,便找过来了。” “谈不上教诲,能够为叶警官疏导一二,也是陈某的荣幸。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倒是第一次见。” 一上来就这么会说话,慕容婷对陈敬文的印象越来越归于“花花公子”的范畴了。 “我是慕容婷,见过陈老师,总是听古月提起他的历史老师不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且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然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夸大其词,却也心中存疑,可今日得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原来是慕容大小姐,幸会幸会。 我也听古同学没少提及他有一个貌美如花超逸绝伦的姐姐,仪态万方亭亭玉立,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心知他实事求是,便总是想要见上一面也能一睹芳容,不曾想今日竟然得此殊荣,幸甚幸甚!” 这两人的商业互吹也算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境界,听得叶振鸿一愣一愣的。 他真的好奇古月是不是这么说过了。 可雅丽心里明白,古月那家伙是有多闲才会在一个和他有关的女孩子面前提另一个大帅哥?又是有多没事做才会在自己老师面前提自己的姐姐? 所以,这两人很显然是扯虎皮拉大旗,因为古月名声在外,那家伙是真的不会轻易说谎,自然用他的说辞来吹捧对方就平添了一番“真情实意”。 “陈老师快请坐吧,我们正在吃东西,要不要一起来点?” 看到这一桌的菜肴,都不说各色菜式了,就是这高档雅致的餐盘和精雕细琢的料理,陈敬文都有些愣神了。 毕竟,他来此没一千也有八百回了,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在这里吃饭的? 他自己都是随便在路边兑付一个烧饼或者两个包子! 很显然这就是古月的面子,陈敬文琢磨着要不自己也拉着古月给自己背书,省的每天吃干粮? “不必了,我刚刚有吃过,你们慢慢享用吧,别介意。” 心里再怎么想,嘴上也不会承认,陈敬文却不得不为自己的“要面子”而买单。 因为叶振鸿真的只是问了他一句之后便继续在那大快朵颐,就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一样! 这可把陈敬文真的看饿了,刚刚啃的包子简直就应该吐出来…… “叶警官和慕容大小姐来这里也是头一朝,万经理和苗姐都吩咐我们一定不能怠慢了。 而我听说是陈老师你和他们约在了这里,就更加好奇。 如果我说错了可别怪罪哈,请当小女子就是无心之过。 我好奇的是,堂堂叶警官到底是有怎样的坎过不去呢?竟然需要来这里买醉?” 雅丽的真实身份陈敬文是知道的,自然也明白这丫头是职业病犯了,要多搜集一些各式情报。 叶振鸿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毕竟早已流言四起,就让慕容婷好好向雅丽介绍一下,而他还没吃饱。 一听说了叶振鸿的遭遇,雅丽一脸愕然,虽然是演的,可她的确很好奇,李世群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得罪了叶振鸿,不就是在直接打古家的脸么? 就算的确是想要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可李世群的那些安排,明明是尚且处在搜集情报阶段,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下定决心直接正面硬碰硬。 而这样的过程里,他的人却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是不是太莽撞了一些?又或者,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至于李世群想要探究古月的底细,这个想法倒是不错,雅丽却不由腹诽。 因为古月真的和军统还有地下党有关,而且关系匪浅,可这些是李世群能够查到的么? 如果他连这个都能查到,军统上海站还有中共上海地下党,还能是现在这样? 不过,听说了那些留言之后,雅丽也花了心思,特地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多聊了聊这个话题,毕竟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根据传言四起的时间而言,雅丽判断流言是在叶振鸿出的那档子事之后才开始传播。 这就说明,幕后推手,是知道了城南商业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开始重新布局。 从这一点上来推论,需要怀疑的,也仅仅只有丁默邨一人了,因为当时涉事的,除了叶振鸿,就是潘辰和苏菲。 多半是苏菲回到七十六号总部之后,将一切事情汇报给丁默邨知晓,这个家伙便开始给古月还有李世群一起挖坑。 看上去,的确很有效果,至少说的有声有色,而且让大部分百姓都人心惶惶。 可是呢?古月会因为这点流言蜚语而改变他自己的行动方针么? 李世群又会因为这些挑拨而直接开战么? 恰恰相反,这两方应该都很快能够察觉到是丁默邨在背后搞鬼,他们之间就算真的要明火执仗,也会首先报复一下丁默邨才对吧? 且不说古月,就是李世群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会允许自己咽下这口气? 所以,丁默邨这一手十分不高明,雅丽对此相当不屑。 “唉,这世道很多时候也是无奈的,尽人事安天命吧…… 当然,这么说同样很无奈……” 顺嘴说了句不痛不痒的,雅丽也算是表达一下自己对叶振鸿的安慰,不过她更想听一听陈敬文到底是怎么给叶振鸿疏导的,或许能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也说不定。 可惜,叶振鸿,似乎打算将这一桌子吃的都消灭干净才会善罢甘休。 而陈敬文并没有立刻开始自己的演说,竟然是直接点了他常喝的酒,并且让苗姐给他安排两个美女过来作陪。 这人倒是真的足够“坚持不懈”,他这风雨不变的精神还真让人佩服! 雅丽实在是没法可想了,不过也轮不到她说什么,毕竟叶振鸿和慕容婷一点意见都没有。 夜色渐深,“万象乾坤”夜总会的气氛又开始火热起来,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发癫的发癫…… 一如既往,日复一日,似乎这里可以屏蔽尘世的一切烦恼,只因一夜尽欢。 叶振鸿终于把面前的餐食消灭关了,慕容婷也没少出力,不过她毕竟是女孩子,纵然身体强健日常锻炼,也还是没法和叶振鸿这般如同有四个胃的相提并论。 这时,陈敬文终于打算聊聊了,他刚刚可是一直在听歌喝酒还有和两名舞女划拳逗乐子。 “叶兄,你觉得这里如何?” 擦了擦嘴巴,好好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叶振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答道,“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很难理解这些人到底是来买醉的还是来忘却尘嚣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总归太过虚无缥缈,离开了这里,还是需要去面对自己的晨钟暮鼓柴米油盐。 不过,无论客人如何变换,这里总在这里,夜以继日一成不变。” 这个答案可是叶振鸿深思熟虑的结果,让慕容婷都有些刮目相看,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叶振鸿高谈阔论。 “你说的也是事实。 恐怕很多人会觉得我的话最有说服力,因为这里的日复一日我都在见证。” 特地调侃了一下自己,陈敬文的幽默让两名舞女笑得花枝乱颤,就是慕容婷也不禁莞尔,因为她觉得这人的脸皮果然很厚,和古月不相伯仲。 “不过,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可以称为这么多人醉生梦死的地方么? 为何就一定要在这里买醉呢?明明是大上海,找一家夜总会又有何难? 仅仅是因为这里足够大,服务足够好,又或者业务足够广泛? 其实吧,最大的原因,是这里可以让他们安心,让他们真的忘乎所以,忘却平日里的提心吊胆。 这里是上海滩,鱼龙混杂,谁都不知道走在路上会不会遇到意外,就好比那次袭击,被牵连的路人。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新的危机,让人惴惴不安,就像这两天的流言蜚语。 而这里,为何能够让所有人觉得安心呢? 因为这里并不是任何一家高门大户自己独立经营的,而是全上海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能分一杯羹。 据说,这个经营模式,是你那表弟提出的,而万会长欣然接受了,足见这两人的确目光刁钻高瞻远瞩。 而他们到底让哪些人分到一杯羹了呢? 我都没法完全知道,只是,我那两个叔叔,就是皇协军保安团的副团长陈淼篇,还有亲日高等学府的校长陈焱章,他们手里分别都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而你表弟古月,代表古家,同时也是发起人之一,他手里握着百分之十。 除此之外,周市长、青帮杜老板、青帮段长老还有之前倒下的董家董满仓,他们都拿着不小的份额。 同样,慕容大小姐的父亲慕容家主也肯定有的。 还需要一提的,自然是日军本部影佐阁下,还有七十六号两位主任了。 试想一下,你们能想象到又或者根本想象不到的人,都和这里有着利益纠缠,谁又会不希望这里日进斗金呢? 那么,谁又敢一股脑得罪上海上上下下所有人呢? 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古同学的天马行空,也不得不佩服万会长的慧眼如炬。 而对于其他任何一个受到这份馈赠的人而言,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他们都清楚,其实他们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把自己的名头和这里挂上钩,自然可以震慑一方宵小了。 说到底,这里才是江湖,也是真正的人情世故。 每一个来此的客人,心里都很清楚,即使他们在这里烂醉如泥,也不会担心醒来之时已经被人丢在了垃圾堆里,因为这里一直标榜公平对待每一位客人。 而这里之所以可以如此,是因为这里有平息一切争端的底气。 很简单的道理,无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公子来到这里,其实都不敢挑事的。 因为你那表弟,因为这里的经理万双全,也因为每一个来此享受的普通客人。 现在,你能想象到了吧? 这里能够如此粉饰太平的根本在哪呢?” 叶振鸿怔住了,原来陈敬文让他过来看一看都藏着深意,因为这里和他自己遇到的那些事,的确有所关联,都是因为“面子和背景”。 第285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三人 “这个世道的确不对劲,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需要醉生梦死了。 可是,生逢乱世的我们,又有多少是自己的错呢?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被动接受而已。 不过,即便是被动接受,依旧是一种选择的过程,这点,能够理解么?” 陈敬文的话题开始循序渐进,越来越深入了,叶振鸿听的很认真,他是真的在一点点思考,尽可能跟上。 “陈老师你的意思是,就像那些被日本人用枪指着的,有的人选择了卑躬屈膝甘当汉奸卖国贼,而有的人却慷慨赴死心照日月?” 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可不是太好,尤其是这里鱼龙混杂,隔墙有耳都是可能的,更何况现在还是公共区域根本就没有墙。 一旁的雅丽觉得这些人也是太心大了,尤其是叶振鸿,根本没有点应该谨言慎行的常识嘛! “两位聊的这么投机这么深入,不如直接去楼上客房继续详谈如何? 这里到底是太嘈杂了一些,也很难真的尽兴不是么?” 雅丽特地这么提醒,陈敬文当然知道她是出于谨慎,也是担心叶振鸿真的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而有了雅丽的提醒,陈敬文也好顺水推舟了。 “的确,难得和叶警官如此投机,不如一起上楼去继续边喝酒边促膝长谈? 想来,你们二位来此,古同学肯定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陈敬文看到刚刚叶振鸿吃的那些东西就知道,古月一定给他打好招呼了,不然,就说刚刚那些东西的价格,肯定也不是叶振鸿自己能付得起的。 “的确,古月提到过,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和万经理说一声,他会安排好楼上的房间。 那咱们现在就上去吧?刚刚听了陈老师的一番见解,我也兴致正盛,很想赶紧多听一听呢!” 叶振鸿并不想让古月给自己安排,可他已经从刚刚的一切听出来,虽然他没有找古月,可慕容婷却找了。 而且,这里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甚至包括那万双全,很显然都是古月的面子。 这事,他也只能接受,毕竟他也没法左右慕容婷的想法,更何况,刚刚他还赌气一般把所有餐食都吃光了。 确实味道不错,就是太多了点。 “行,那咱们上楼去吧。” 这三人准备去楼上了,两名舞女也很自觉地离开,没有继续纠缠,她们也是有阅历的,刚刚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都已经选择性忽略了。 雅丽主动替他们去找万双全,随后便没再出现,她也是懂得分寸的,不然,肯定会被古月挑毛病。 万双全亲自带了几名保安带着叶振鸿三人上楼,为他们打开了古月常去的那间房,随机让他们有任何需求都直接找他自己,然后安排人送来酒水和小吃,同时留下了三名保安守在门口。 这样的架势,让慕容婷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几人是要谈什么秘辛不成? 可她不知道的事,古月真就觉得陈敬文如此煞有介事,一定是准备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万一真的是如此,可不就得好好掩饰一番么? 叶振鸿并没有太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想赶紧听陈敬文说下去,因为他觉得相当有道理。 而陈敬文,已经大致猜到了古月的用意。 他倒是很好奇,古月为什么判断他自己会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呢? 或许,原本仅仅当着叶振鸿的面,两人独处之时,他也的确有这个打算。 不过,还是得好好考量叶振鸿一番才行。 可现在呢? 多了个慕容婷,这事就有了变数,陈敬文可不是喜欢没准备就直接冒险的主。 只是,他又意识到古月多半意有所指,难不成,这个慕容婷是可以信任的?又或者说,深得古月的信任? 他就更加好奇这个慕容婷除了是慕容家大小姐和古绝渊的秘书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身份了。 同时,他也想知道这两人,到底有没有从古月那听到过自己的秘密呢? 按理说,古月也不是乱来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并不会随便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他“有前科”,不然自己家那两位,又怎会知道自己就是“藏锋”了呢? 所以陈敬文也有些拿不准,因为古月这家伙“主意大”,总有些天马行空。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陈敬文索性准备好好探究一番,指不准也有意外惊喜。 当送来酒水和小吃的侍者离开之后,陈敬文接着之前话题继续展开。 “刚刚叶兄说的没错。 即使是生死一线,也同样有所选择。 只是,有的人选择了贪生怕死,选择了背叛他人保全自己,而这些人在眼下这个世道里,不仅没有死,而且多半能混得不错。 七十六号丁默邨和李世群就是最好的两个例子。 同样,有的人却选择了慷慨就义,为了心中的家国天下为了黎民百姓,选择了舍生取义。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令尊。” 其实叶振鸿这般思考之时就想到了自己父亲,当年,面对生死抉择,他就是选择了舍生取义。 而当陈敬文这么提及之时,叶振鸿虽然有想到却也难免动容。 “是啊,当年……影佐的人就用枪指着我们所有人,而我们却并没有带枪便在楼下集合了。 父亲他……没有太多言语,只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绝决。 他没有答应影佐的任何要求,即使,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他其实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毕竟他之前为了淞沪会战出过力,也可能他更清楚爷爷的真实死因。 只是……” 叶振鸿的挣扎和纠葛溢于言表,慕容婷觉得这样有些难为他了,因为当年的真相已经都已经被知晓,可他还不能亲口大声说出来! “只是,令尊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亲如兄弟的古绝渊亲手枪杀,对吧?” “不~!额……我是说……” 叶振鸿突然喊出来,让陈敬文有些意外,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试探果然有了成效。 一个微笑挂在了陈敬文的嘴角。 “所以,当年的事情,其实另有隐情,对吧?” 叶振鸿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陈敬文算计了,可这人此时的状态很显然是成竹在胸,这人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如此。 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口,因为他很担心自己的冲动会让这些天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不自觉地看向了慕容婷,叶振鸿少有的显得无助。 慕容婷也想到了陈敬文的真实目的应该就是如此,而叶振鸿很显然已经失去了冷静而被牵着鼻子走。 “看来陈老师你对当年的事,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咯?” 主动接下话茬,慕容婷准备亲自探一探这位陈敬文老师的口风。 “见解谈不上,就是有一些分析和看法罢了。 我是教历史的,正所谓‘读史使人明智’,意思就是可以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让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读史明鉴知古鉴今,所以我对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都会习惯性地分析分析,自然也包括当年叶兄的父亲和古同学的父亲之间那些事。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在外面留学 ,回来后却也听说了不少。 有人说,古局长是卖兄求荣,用兄弟的首级当投名状,博得了影佐的信任,不然也没有古家的进一步崛起。 这种说法其实基本上算是公认的,即使是现在,跑到大街上随便找几个人,只要他们敢说出口,他们多半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呢? 从我回来开始,又或者,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起,直到今天。 古局长的所作所为,真的是那种人神共愤十恶不赦的汉奸卖国贼行径么? 至少,我这个旁观者眼里,并不是那样。 正如我对叶兄你说的那些,叶兄你之所以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在这鱼龙混杂的上海也能为百姓撑起一些安定,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其他所有人都不得不给你背后之人的面子。 而你背后是谁呢?是古家,是古绝渊啊。 明明他是你的杀父仇人,这点就是事实,没人可以辩驳,因为是公开的,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呢?他却不仅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让你出任了警察总局一大队大队长,明明你当时可没那个资历。 同时,他也始终没有限制过你去做事,也没有在意过你做事的方式。 只是,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他始终站在你的背后。 有了这层关系,任凭叶兄你如何出生入死,不顾自己的安危,也总归能有一份安全保障了,不是么? 但我看到这些事实之后,我就习惯性地好奇,为什么呢? 如果古绝渊这人,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那一大家子,就做出卖兄求荣的勾当,他之后为何不好好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 干嘛还要管这一方治安呢? 明明这个世道,盘剥百姓才是那谢谢警察们最想做的事情吧? 可古绝渊不仅没有让人手下这么干,而且默许了他的亲儿子用自己家的钱财来堵住所有人的‘贪欲’,让这些本就想要去盘剥百姓的警察,通过好好做事便能拿到更多来杜绝了对百姓的盘剥。 这样的安排,是一个一心想要当汉奸的人会做的吗? 越想越奇怪不是? 所以我有时候也不禁会怀疑,当年,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当年的事情,这三人其实都已经清楚了,却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看谁会第一个忍不住。 而叶振鸿刚刚的反应,已经让陈敬文察觉到他一定清楚了内情,不然,凭什么会为了自己的“杀父仇人”被冤枉而出言反驳? 叶振鸿是那种会去虚与委蛇委曲求全的主么?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有昨天城南商业街那些事了,这人也不会一大早就跑去医院看望那些伤员了。 这才是陈敬文想要试探叶振鸿的关键目的。 可惜,眼下多了一个慕容婷,让陈敬文不得不改变一下计划。 不过,这个变数未必是坏事,因为他感觉慕容婷也绝不简单,没准还能是意外惊喜。 “原来陈老师这样一个外人,也会特地去关注这些事情…… 的确啊,这些年,我也有些疑惑,因为我从大学毕业之后便跟着古局了,他的为人,他的行事作风,我不说完全了解,也断然不会判断错误。 可当年那事,我的确看不懂,只是我并没有立场去评价罢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小秘书而已。 不过,那件事出来之后,我也有了些很大的疑惑,就像陈老师你说的那样,古局对这家伙的态度实在是太有问题了。 有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如果陈老师你也知道了,一定会更加怀疑当年吧? 那就是,古局把这家伙关起来之后,并没有加害他,反倒是让他出来之后便继续去当了大队长。 同时,让我整理了叶局的遗物,而那些东西,古局看都没看过,全部让我交给了这家伙。 这个态度让我觉得很奇怪,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怪了。 直到今天听了陈老师这番旁观者清,我也不禁会想,当年的事,会不会真的有隐情呢?” 一个标准的职业性微笑,这恰恰说明慕容婷已经开始精神起来,她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她的工作虽然是秘书,可她是警察局局长的秘书,同样也是一位资深女警。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她都心里有数。 同时,她也开始了对陈敬文的试探,因为这人竟然敢当着叶振鸿的面说出这些疑惑,他是真的单单古道热肠,还是意有所指? 他是真的仅仅凭借一番分析,还是知道更多内情?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当年的事情,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呢?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又特地安排了这么一出,目的何在? 或许,自己没有跟着叶振鸿一起过来,他会说出的话,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那些不一样的话,又会是些什么呢? 慕容婷也不由犯了“职业病”。 第286章 陈敬文的推理 “是啊,到底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在下姑且猜测一二,二位也算当事人,如果有些道理,那就不妨一同参详参详。 如果毫无道理,那就权当戏言不要在意。” 陈敬文依旧泰然自若,那自信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这样的态度让叶振鸿和慕容婷想到了古月。 只是,在叶振鸿看来,陈敬文的微笑更有书生气,温文尔雅,比古月那欠揍的表情令人更愿意接近。 而慕容婷却认为陈敬文这样有点太过于想要“平易近人”,把目的都写在了脸上,就是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看似如沐春风,实则“笑里藏刀”,根本就和古月那只是为了伪装自己不让别人看透自己的情绪相提并论。 “陈老师请讲。” 叶振鸿也恢复了一些镇定,他准备继续洗耳恭听。 “从当事人的角度而言,古局长和叶局长是多年的兄弟,出生入死,古家和叶家之间的情谊也不是一朝一夕。 更何况,古家二夫人就是叶局长的亲妹妹,当年还是叶局长亲自做的媒,这样的佳话并不难以听到。 所以古局长卖兄求荣这事,才会让更多人愤慨。 当时,从这个角度去切入,在下能够揣度三种可能。 第一个,古局长真的是为了一己之私,他卖兄求荣就是表里如一的事实。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我们可以顺着去思考,他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能够统领上海警局,让古家在这里更加做大。 而他又付出了什么呢? 他付出了自己的兄弟情,自己的亲情,还有自己夫人的感情,同时,也付出了自己身前身后名。 把这些收获和付出两相比较,古局长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呢? 依在下之见,古局长其实是亏了,因为他得到的这些,且不说原本就拥有不少,更重要的是,这些只是一时,只能一时,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一辈子无法磨灭。 那么,古局长会是这种不计后果只看眼前的人么? 通过这些年的观察,我认为他并不是鼠目寸光之辈。 第二个可能,古局长其实是受人胁迫,最可能是他那一大家子都被日本人威胁了,逼他就范。 这么考虑,当年古局长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不得不亲手枪杀自己的兄弟,也不算毫无理由了。 至少,比为了一己之私更合理。 巧合的是,我恰好是他儿子的老师,虽然古月现在才只是二年级,我认识他不过一年。 这一年里古同学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至少我可以判断他不是一个会被人明着威胁却默不作声的人。 如果当年,真的有日本人派兵围住了古府逼古局长就范,之后这些年里,这样的事不可能不被所有人知道,毕竟这关系到了古局长一辈子的声誉。 虽然,为了救自己家人而亲手枪杀了自己兄弟,同样不好听。 却也比心甘情愿当汉奸要好多了。 如果真的是如此,古月一定会有一百种方式,让这样的说法被所有人接受。 可是呢?谁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于是,我不得不在上两种可能之外,继续揣测,到底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不过,从古局长自身的角度出发,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其实也只有上述两种。 又还能是什么呢? 为此,我跳出了固步自封,好好考虑了一下,会不会和古局长自己的意愿无关,而这里面首当其冲最可能的一种,就是他受人之托了……” 话说到这里,陈敬文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想好好观察一下眼前两人的反应。 令他意外的是,叶振鸿很明显有了一个瞬间的震惊,虽然极力掩饰,却也没有逃过陈敬文的双眼。 而慕容婷却如同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一样,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 她是真的毫不知情,又或者从未想过类似的可能么? 未必,因为恰恰是她出现在了这里。 从叶振鸿的角度而言,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又是从什么角度去知道的呢?会不会和他人讲呢? 很显然不可能憋在心里,因为他现在就住在古府。 可慕容婷也住在那,而且今天恰恰是她跟了过来。 这说明在叶振鸿眼里,慕容婷不仅仅值得信任,而且他们之间共享着某些秘密。 刚刚慕容婷提到了当年古绝渊把叶云天的遗物全部让她交给了叶振鸿。 会不会在那些遗物里,就有当年事情真相的线索? 而慕容婷,其实是更早知道真相的人? 这个真相到底会有多少呢?慕容婷又为何始终没有公开呢? 一切的一切都导向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结果,那就是慕容婷也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想法。 甚至,她有着自己的使命! 而且,她刚刚的表现,如果不是真的毫不知情,就是她有着比叶振鸿更强大的心理素质,这又是为什么而具备的呢? 结合古月的安排,陈敬文越来越觉得,这个慕容婷肯定不简单了。 “既然是受人之托,又会是谁在拜托古局长那么做呢? 有会有谁能够拜托古局长那么去做,而不用担心古局长会拒绝或者反悔呢? 想来,也只有当事人自己了。 没错,那就是叶局长亲自拜托的!” 这一句话,比刚刚的揣测更像是重磅炸弹,直接让叶振鸿满脸震惊。 当时,他此时的表情,才更加真实,因为,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如果他的确不知情,却偏偏听到有人如此这般揣度,他自己心中的疑惑一定会驱使他如此这般震惊。 而相对而言,慕容婷此刻的冷静反倒出卖了她自己,因为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很显然,慕容婷的确知情。 陈敬文的目光让慕容婷有些灼痛,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分平静了,反而露出了马脚。 不由也有些慌乱只是依旧压制在心底。 “陈老师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耸人听闻天马行空了?谁会拜托自己兄弟枪杀自己呢?” “谁”,的确是关键,这是慕容婷最想知道的,而陈敬文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就很可能有更多的隐情了。 “正如刚刚叶兄说的那样,即使面对生死,其实我们所有人依旧可以选择。 有的人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选择了慷慨赴死舍生取义。 有的人卑躬屈节奴颜婢膝摇尾乞怜,选择了贪生怕死苟活于世。 而当年呢? 叶兄的父亲呢? 他可是为了淞沪会战,对上海内的日谍破坏进行过很大陈都的遏制,也没少稳定民心,这些自然都是利于抗战而被日本人痛恨的。 更何况,还有叶老爷子的突然暴毙。 一切种种,叶局长会不会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一旦城破,他定然无法逃离被日本人杀一儆百的命运? 可他选择了什么呢? 逃走?并没有。 投降?自然也没有。 他选择的是坦然面对,泰然自若。 可这样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能耐的警察局长,为何最后会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等着自己的终曲唱响呢? 所以,作为旁观者的我们,若是要更全面更没有遗漏地去分析一下当年叶局长的选择,自然少不了除了逃走、投降和等死之外的第四种了,那是什么呢?” 这一次,陈敬文并没有多做等待,也没有一定要面前两人作答,因为他已经从刚刚的表现中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切。 “最后的选择,叶局长恐怕是选择了自己的死法! 没错,在我看来,叶局长之所以会被古局长亲自枪杀,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了的!” 这一句话,如同炸弹一般在叶振鸿的脑海里引爆,振聋发聩。 即使是慕容婷,也实在有些不得不触动了,因为这些年来,这还是第一个“外人”或者“旁观者”可以如此这般一步步说出当年的真相! “似乎,你们俩好像并不意外啊?” 陈敬文的目光洞彻叶振鸿和慕容婷的心底,虽然他们表现出了震惊,却并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另有隐情,而是陈敬文竟然可以如此说出口来。 “你……真的是一点点分析出来的?” 慕容婷感觉这个陈敬文真的不仅很不简单,而且简直有些让人害怕了。 索性,反过来问一问他的真实目的。 “哦?所以,你们的确是知道了内情,而且,是通过某些东西知道的? 不然慕容小姐不会怀疑我是不是也通过某些方式,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吧? 不过嘛,这事其实也容易分析,因为前不久,叶兄被人绑架了。 看上去是一件对警察的报复,实际上呢?里面牵扯到了很多东西。 而就在叶兄出事的第二天,某个街道里爆发了规模不小的枪战,据说用到了手雷和机枪,这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即使是帮派分子,也不见得能扛着机枪在大街上走。 而就在那之后,警局二大队大队长沈冰,也突然消失了,而且是他一家都消失了! 因为古家的大张旗鼓,全上海都开始搜寻叶兄和沈队长,偏偏无论是谁也没法找到。 而刊登的通缉令里,那名绑匪,是当年一个杀人越货甚至灭门的团伙元凶,偏偏他的手下都伏诛,只有他苟活于世。 这里面真的没问题么? 而所有的事情,为何又都接连发生呢? 尤其是,转天又在古府附近的别墅里,出现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一次性死了几十个人,偏偏没人站出来报案。 而那些尸体,一个个都被人剥光了,还是叶兄你自己路过时偶然看到才报的案。 这也是我听我那妹妹说的,那天的晚宴里不是有人汇报案情么? 可这些事怎么就凑到一起了呢? 让人浮想联翩对吧? 会不会,一切种种都不是偶然?这一系列事情,都有着最诡异的联系? 如果是这样,我便能大胆猜测。 叶兄你当年破获的那起案子,之所以会留下首犯,一定是这人和当年的某些权力人物做了交易,而他被扔进了监狱也没有被事后处理,就说明那人一定留着后手保命。 而这个后手会是什么,或许很难知晓,可他留下的东西,一定很让某些人头疼。 而就是因为这人突然从监狱里跑了出来,而且因为绑架了叶兄你而再次轰动全上海。 原本以为可以息事宁人的那些背地里操控一切的存在,感受到了危机。 有了这些危机感,他们才不得不选择直接动手,这才有了那场枪击案和沈队长一家的消失。 而就是因为沈队长的消失和那枪击案都很可能和别墅里的那些人有关,某些知情人便对别墅进行了突击,不仅杀光了那里的人,而且达成了他们自己的目的。 如果这么考虑,是不是都能说通了呢? 好吧,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些事情,和叶局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翻翻报纸,不难发现,当年亲自带队去抓捕那个犯罪团伙的,是叶兄你。 可你当年才多大啊?哪有资历够格最后主导那么大的案子呢? 偏偏,就是你,因为当年叶老爷子暴毙之后,叶局突然把所有警局的老队长都开除了,这事里没有透着诡异么? 而且,那次动用机枪的枪击案,就有目击者说过当时是一群黑衣人和几个花白头发和胡子的老爷子们对战。 这些老爷子,又会是谁呢?难道不就是当年那些被叶局开除的老队长们么? 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相安无事,偏偏在当年那名首犯出现后,这些老队长们遭遇了不幸呢? 反过来想,或许,他们始终都处在监视之下,才更合理吧? 这里面,会不会就是和慕容小姐刚刚怀疑我是不是看到了某种东西有关?” 陈敬文的侃侃而谈把当年的案子和这些天的事情完完全全地串联在了一起,也将今晚的谈话推向了最高潮。 叶振鸿和慕容婷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过陈敬文找叶振鸿过来聊天,竟然是要谈论当年的事情,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觉得,眼前这人太可怕了,如果真的仅仅是通过一系列零散的佐证便可以推敲出真相,这人该有多逆天? 而如果他其实是真的看过那些叶云天留下的罪证呢?这人又该是谁? 第287章 这群人,叫共产党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只是一个大学老师么?” 慕容婷一脸警惕的表情,眼神开始锐利,而这样的询问也让叶振鸿紧张起来。 毕竟,他们自己的确有着不少秘密,而此时此刻,很显然已经被眼前之人洞穿了一般,可能十分不妙。 “既然慕容大小姐有所怀疑,那不妨我们来做一些有助于坦诚的规定如何? 既然怀疑我的身份,那么,相对的,我是不是也能怀疑你们的身份呢?” 看着陈敬文这一脸的泰然自若,还有那依旧挂着的自信微笑,叶振鸿不由又想起了古月,而且不知不觉间感觉陈敬文和古月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某种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陈老师你准备定下怎样的规定呢?” “其实很简单,我们首先不要直接问对方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不然就是犹豫和期满,那就没意思了。 咱们可以继续讨论一下,其他事情,和咱们没有直接联系的事情,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提出问题,问询你们的看法,由此来做出我自己的判断。 同样,你们也可以提出问题,问询我的看法,由此来做出你们的判断。 而我们的规定,就是被问到这些看法时,必须坦诚,毕竟也不是说自己,而是说出自己的一种观点而已。 如果自己的观点都不能直抒胸臆,还需要遮遮掩掩,那有有什么坦诚可言呢?” 陈敬文的提议似乎有些道理,而且首先避免了最直接的提问,比如说“你到底是谁”,这个有些回避刚刚慕容婷的提问,不过,同时也避免慕容婷自己需要面对这个问题。 可慕容婷感觉如此深入探讨的机会,如此这般是不是有点儿戏? 就算,她自己真的可以坦诚去直抒胸臆,又如何判断陈敬文到底是不是在骗人呢? 好像真的无解,毕竟她对于陈敬文一点也不了解,而叶振鸿肯定比自己更不了解! 可陈敬文这人,总感觉无法看透,没准他早就提前调查过叶振鸿,甚至是自己呢? 慕容婷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陈老师,你的提议似乎很有道理,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相互间都坦诚,这个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呢?我们到底会不会在说出自己观点时有所隐瞒,你如何知晓? 同样,你说出自己观点时,又是不是直抒胸臆,我们又凭什么判断呢? 说白了,咱们相互之间都算不上了解,尤其是我和你,今天第一次见面,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到底如何才能确保,都会有一说一呢? 如若不然,你的提议岂不是一点效用都没有?” 陈敬文微微颔首,似乎在表示对慕容婷的提议十分赞许,“没错,慕容大小姐说的很对,我们三个人之间都不甚了解,即使是我刚刚的提议,也同样会有隐瞒的可能。 如果仅仅是寄希望于双方都是信守承诺的人,那么,一开始便互相交底,岂不是更加方便? 所以啊,要想我的提议能够顺利实施,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来做评判,让他来断定我们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这个提议如何? 而这个中间人自然是得熟悉我们双方才是。” 陈敬文想要得竟然是这样?难道他一开始便有了这个打算? 叶振鸿还有一些懵懂,不过他看出来了慕容婷已经猜到陈敬文要找的人是谁了。 他自己转念一想,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看来这个中间人,陈老师也已经心里有数了?” “这个自然,同时熟悉我们双方得人,除了古同学还有谁呢?” 果然是古月,慕容婷感觉陈敬文一开始就很可能有了这种打算,而他如此煞有介事,恐怕需要说的内容,真的不简单。 这样郑重其事,也让慕容婷越来越期待陈敬文到底要做什么了。 “现在,难道叫古月过来?” “放心,我觉得他肯定时刻准备着过来了。” 似乎在配合陈敬文的话语一般,当他和门口安保人员说拜托万双全把古月找来之时,其实古月已经到了楼下。 原来,古月给万双全交代过,如果叶振鸿几人真的相谈甚欢,而且去了楼上房间,就给他打电话。 其实古月也没那么拿得准,只是觉得陈敬文肯定意有所指。 不过眼下,竟然直接喊自己了,这事就基本已经明了。 “你们玩的开心哈?” 古月的出现太迅速了,让叶振鸿和慕容婷很快便意识到这家伙真的和陈敬文说的一样,“时刻准备着”。 而且这根本不是准备,而是早就过来了。 陈敬文倒是没有太多意外,而古月的出现恰恰论证了他的推理,屋里的两人果然不一般。 他想要说的,想要做的,也能真的摆上台面了。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在?” “并不是,我只是交代了双全,如果你们真的相谈甚欢,就告诉我一声,如果你们并不需要这间房又或者直接回去了,我也不用来了不是? 说吧,找我干嘛呢?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古月没必要隐瞒,不过他也觉得这屋里的三人之间很微妙,很有趣。 “刚刚我们探讨了一些很深入的问题,慕容大小姐突然对我的真实身份很感兴趣,且不论我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真实身份,单单我自己空口无凭,他们也不睡相信杜比? 于是我就提议,进行一种讨论的方式,相互提出问题,却不能直接问对方是或不是。 比方说我问他们对你的看法,他们就要给出最真实最符合自己平日言行的说法,在这一点上,我建议双方都足够坦诚,也就能够从答案中判断对方的为人了,不是么? 可关键点在于,我们双方之间并不熟,如何判断自己给出的说法符合平日言行呢? 这就需要一位中间人,一位对我们双方都熟悉的第三方来判断了。 而你,古同学,自然是最合适最恰当的那一个。” 陈敬文搞这么多弯弯绕让古月有些想笑,不过他越是如此,肯定也就会说出更关键的话语来。 这一点,古月的确见识过,当时为了掩饰他的真实身份,就在那“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会说的。 而现在这样的局面,或许恰恰相反,陈敬文认为他面前的两人,其实是自己的同志,又或者,十分有吸纳进组织的价值,便准备多说两句多透露一些了。 “行吧,我来给你们当这个中间人,那就开始吧?又或者,先一起喝一杯?” 刚刚跟在古月身后习惯了一言不发的齐小飞已经很自觉地站到了门外,并且关上门,现在古月倒是很难得地亲自给人倒酒。 这一点也有些反常,虽然叶振鸿并不了解,因为他和古月之间喝酒的机会基本没有,又或者他根本不乐意。 可慕容婷不同,她早就有过留意,古月这人根本不喜欢喝酒,更不会去抽烟了。 此时此刻的这般举动,恰恰说明古月也意有所指,他一定是真的清楚这个陈敬文的真实身份,不然搞不好就不会有今日的约会? “祝酒词是什么呢?” “简单啊,希望咱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起看一看不一样的明天!” 陈敬文对喝酒可一点也不反感,就算没人喝他自己都能自斟自饮。 而古月的“祝酒词”就太有深意了。 “干杯。” 最不会喝酒的是叶振鸿,一口把红酒灌了下去,然后看着其他人在那慢慢品尝,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当然,其他人并不会介意。 “那么我先提问可以么?” 陈敬文毕竟是提案者,他肯定有更充分的准备,而这个提议叶振鸿自然不会在意,他本身也没想好到底要问什么。 “多谢。 那我的问题依旧是刚刚的话题,在你们看来,如果叶局长真的选择了那条慷慨赴死的道路,他会是怎样的人呢?又或者,他会是什么人呢?” 古月有些愣神,陈敬文这家伙竟然张口闭口都在谈论别人老爸的死?! 怪不得叶振鸿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而且根本不是酒精的缘故。 “陈老师提出了他的问题,你们愿意就这个问题说出自己的看法么?” 古月很乐意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有点当法官的架势,这种体验机会难得。 “我父亲……”即使是叶振鸿,突然谈论自己父亲的死,也的确有些难免触动,更何况,他真的知道实情。 可他不好判断自己该怎么去描述,恰恰是因为他知道实情,他就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真相? 如果不说出真相,他算不算欺骗呢? 这时,慕容婷看出了他的纠结,便给他打了个样。 “叶局嘛,如果真的和陈老师说的那样,选择了慷慨赴死,而且是真的设计好了自己的死法。 这事听着有点匪夷所思,可各种内情去一一拆解,也未必不是正如陈老师所分析的那样复杂。 在我看来,叶局很显然是一个大无畏很无私的人,不然谁会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的生命呢? 不过,他为何要让古局亲手杀了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猜想,他期待的,是古局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汉奸。 因为,只有这样,叶局的死才有更多价值,而这个价值,就是古局可以在明面上日本人的支持下,继续领导上海警局。 一如,这些年这样,让百姓们至少还有一些可能的依靠,不是么?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叶局自然就是一个为了百姓们可以奉献自己一生的人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慕容婷的话让叶振鸿一愣一愣的,听着好像讲了不少,可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清楚,但是她自己的态度,确实是真的没错,自己父亲可不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么?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讨论的过程可以这样,不违心并不代表不能点到为止。 “嗯,慕容大小姐分析的很有见底,叶局一定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咱们继续吧,现在你们可以对我提问了。” 陈敬文并没有任何不满的,他可不仅仅是故作高深,虽然慕容婷说的“似是而非”,可这种方式的确并不违反之前的约定。 更何况,至少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慕容婷略微想了想,索性还是问陈敬文同样的问题,“不知陈老师,又如何看待叶局的呢?不会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慕容婷很想听一听陈敬文到底能不能说出更准确的见解,不过这个过程一开始也没说过不能和对方一样的想法,所以她必须要激将一下,避免陈敬文钻空子。 当然,如果陈敬文脸皮够厚,其实根本没法避免他直接说句“我也这么认为”,毕竟,问同样问题的是慕容婷自己。 可陈敬文竟然真的说了额外的话,而且说了很多。 “我其实一直在想,叶局真的只是一个有血性有担当有理想有抱负的警察局长么? 他真的只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而设计了那么大的计划?甚至不惜安排自己的死法? 这样的人,是不是太大无畏了一点?难道他仅仅是靠自己便能想到这些么? 又或者,他是不是也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呢? 首先,古局长应该是知情人,不然他也不会愿意配合这件事,可他一定百般纠葛,因为‘赵氏孤儿,程婴杵臼’,并不是谁都做得到的,更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大毅力! 还不会不会有其他人呢? 那些老队长应该也是知情,不然他们不会同意一起离开警队,同时蛰伏多年只为了完成叶局的某种遗愿。 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呢? 难道,叶局真的是凭借自己一人之力,便布下了如此惊天棋局? 这些年我也听说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在咱们这片土地上,的确有不少炎黄血脉没有愧对自己的祖宗! 而在这群人里,也有那样一群人,他们,真的可以为了理想为了国家为了天下万民,抛头颅洒热血,根本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甚至是死活! 这群人,叫共产党……” 第288章 你眼中的共产党人,是怎样的呢? 直接从陈敬文的口中听到“共产党”三个字之时,叶振鸿和慕容婷都怔住了,而他们立刻意识到古月依旧一脸平静,似乎事不关己? 虽然,他们平日里就知道很难从古月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可此时此刻,难免也怀疑,古月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描述? 毕竟,这三个字的分量可不轻,也不是谁都敢于这么直言不讳的。 “陈老师你,了解共产党么?” 叶振鸿忍不住问出口,陈敬文却是笑了笑,“叶兄这就和咱们的约定不相符合了不是么? 说好了不能直接这么问的呢?” 叶振鸿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于急切了,好在有慕容婷帮助他。 “的确,那我们继续吧,要符合刚刚的约定。 说到共产党,我们的确很好奇,因为整个上海城里,谁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讳莫如深,陈老师你突然直言不讳,的确让这家伙惊讶到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还请勿怪。” “这也没什么,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你们会在意我到底怎么说吗?古同学又会在意吗? 所以啊,机会难得,我也才能这么直言不讳不吐不快。” 陈敬文的态度倒是依旧洒脱,这让慕容婷越发怀疑这家伙真的是“见人下菜碟”,而且已经大致摸清了自己的想法,不然,他凭什么能断定自己和叶振鸿不会出卖他呢? “也是,那咱们就继续聊聊共产党吧,最近,关于他们的事,最轰动的一出应该是那个‘秦时明月’古玩店老板秦逸伦了吧? 说来也奇怪,秦逸伦的女儿秦雨涵,刚刚为了救古月而奋不顾身地挡子弹,没两天他的父亲偏偏被七十六号的董槐林直接抓了。 按理说,这上海城里,敢这么不给古月面子的,真不多见啊,就算是七十六号的也没有如此先例。 我就很好奇了,那董槐林到底是不是有真凭实据呢? 可是,没多久古月就对董家下手了,而董家很快土崩瓦解,咱们就没必要当着他本人的面对这事予以评价,就说那董槐林吧,竟然是为了‘秦时明月’古玩店里的镇店之宝而监守自盗? 仔细推敲,这个时间上可就不对了啊,明明抓秦逸伦在前,董家出事在后。 明眼人都知道是古月在报复,也是为了救出秦逸伦做铺垫。 可即使是七十六号自己,也默认了董槐林的罪行,最后把秦逸伦转移到了医院,而把董槐林下了狱。 整件事都透着诡异,也少不了古月的算计,偏偏,结果是秦逸伦真的差点死了,但是七十六号的人把他扔进医院后,还是没有放弃,进而,才有了之后那一夜,医院里的动静。 作为警察,我们自然也听说了那一夜整个上海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十分好奇。 不知陈老师是不是也听说了那晚的事呢? 当然,这可不是违背刚刚的约定哈,只是说,如果陈老师没听说,我可以给你讲一讲而已。” 果然慕容婷比叶振鸿“狡猾”许多,陈敬文也在不断盘算着,而且他觉得就算是警察,也未必能听到那么多细节,毕竟当天,这些警察都被古绝渊扔出去不知道干嘛去了。 所以,他觉得慕容婷如果真的能“如数家珍”,那么她的情报来源,就一定不仅限于警察总局内部了。 “作为一个老师,还真没法知道那么多细节,只是听了一整晚的枪声爆炸声,难以忘怀。 既然慕容大小姐愿意多说两句内幕,在下愿闻其详自然洗耳恭听。” 古月又在心里鄙视了一番他这个老师,真的是说谎话不打草稿,不过反过来说,他也真不是“听说的”,因为他当时自己就在枪林弹雨之中。 “既然陈老师愿意听一听,我就好好说说吧。 那一晚,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枪战,而医院也是一处重要的地点。 七十六号的人,并没有放弃对秦逸伦的控制,而且布置了大量的兵力在医院周边守卫,更像是要钓鱼一般,等着共产党人上钩。 他们似乎早就确认了秦逸伦的身份,却偏偏把董槐林下狱而把秦逸伦弄去了医院,这里面的猫腻,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警察能够了解到的了。 不过,那晚,共产党的人明知道七十六号的人就在守株待兔,他们却依旧奋不顾身地冲去医院救人。 虽然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把秦逸伦救出去的,可我听说那些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人死伤不少,现场的枪战激烈程度一定是我不曾见过的。 所以我就很好奇,这些共产党人怎么就那么在意他们的一名所谓‘同志’呢? 难道他们在救援过程中,出现了其他人的牺牲,也不觉得会亏吗? 难道,那个秦逸伦,其实是他们中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说到这里,就这件事而言,不知陈老师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些共产党的人?” 按照约定,提问是一个接一个,但是要双方交替,可眼下慕容婷其实接连问了两个问题,陈敬文原本可以也说她没有遵守规则,却并没有如此,而是十分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人和人之间,是不是可以称量呢? 有的人会比较重要,比如那些有权有势的? 有的人会比较不那么重要,比如随处可见的一个路人百姓? 或许,在某些高门大户或者高官厚禄的那些人眼里,的确如此,因为他们会觉得自己很重要,自己是天选之人,自己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便已经不凡了,自然有别于普通百姓。 但是,在百姓们的眼里呢? 自古以来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更加特别?他们自然而然地高人一等? 在咱们这片土地上,近两千年前不就有人说出了一个真理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道理,那时的人们都懂了,咱们这些近两千年的后人,又怎会不明白呢? 说到底,人和人之间不能够称量,并没有谁一定比别人更重要,即使是那些高门大户高官厚禄。 但是,在不同人眼里,自然这个答案是不同的。 比方说,在影佐眼里,是古绝渊重要,还是古月更重要呢?是古月重要还是叶振鸿更重要呢?” 陈敬文这举的例子实在是难逃挑事的嫌疑,不过其他三人并没有接话,因为陈敬文很显然没有说完。 “事实就是如此,在不同人眼里,因为有主观判断,所以其他人的分量自然不同。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自己的妻儿老小,怎么也会比隔壁的男女老少要重要对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在共产党人的眼里呢? 他们去救秦逸伦,真的是因为秦逸伦比其他人更重要么? 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如果把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人,当作是一个军队,秦逸伦是其中的军官,那么他自然应该比那些当兵的重要,对吧? 可是呢?带队去救秦逸伦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个军官么?难道共党地下党的人,都是全靠自行其是,根本没人指挥? 那么,这个指挥去救援的人,是不是亲临现场?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安危甚至生死置之度外? 难道他就一定没有秦逸伦重要么? 可他为何还是要去拼命呢? 或许,这就是共产党人不一样的地方吧。 在我的认知里,我听说过他们的军队有自己的令行禁止,叫做所谓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这里面有一条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而这个令行禁止所约束的,可不仅仅是最基层的战士,而是从上至下一视同仁。 在延安那地方,他们物资匮乏,我就听说他们的首脑人物,亲自开垦种地,这可不是很多当官的能下得去手,对吧? 偏偏,他们一点不以为意,他们觉得这些没有任何需要区别对待的,他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来自人民,自然也要去护卫人民罢了。 所以,他们的一名同志出了事,而且咬牙坚持住了七十六号的严刑拷打,这样一名坚强不屈的战士,共党地下党的人,会放弃么?又会在乎这人到底是谁么? 这就是我对他们的认知和判断。 不抛弃不放弃,为了心中的理想,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古月还是第一次听陈敬文如此侃侃而谈他们的组织,不过这难免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 只是,古月也心知肚明,这些人的确如此,毫不夸张。 而这些话,听在叶振鸿和慕容婷的耳朵里,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叶振鸿原本对共产党的人了解并不多,因为他习惯性避免和抗日分子有任何可能的接触,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共产党人以后。 他在心中回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尤其是看到了自己父亲留下的那封记录真相的信,他对于共产党人肃然起敬。 慕容婷自不必说,她自己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也时刻用组织的要求约束着自己。 可他们都不曾想过,会有朝一日,听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在这里侃侃而谈,说的全是共产党人。 “虽然慕容大小姐接连问了我两个问题,不过也无伤大雅,咱们本就可以灵活一点。 那接下来,又轮到在下向二位提问了。” 陈敬文到底要进行到什么地步,古月很好奇,却也完全猜不透。 只是他觉得这些人太别扭了。 按理说,陈敬文特地找自己来,一定就是准备说一些心底的秘密,也为了进一步让他对面这两人给他一些帮助才是,不然这位守口如瓶的陈老师怎么会特地在这里聊共产党? 同样,就算之前以及现在,叶振鸿依旧懵懂,可慕容婷应该清楚,因为古月自己出现了。 他们俩也可以借由古月的出现而做出一定的分析,至少,他们能判断这位陈敬文老师,并不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至少,不是一个不被古月信任的人。 “请吧,是我刚刚心急了,慕容也只是帮我说清楚而已。” 叶振鸿依旧一本正经,刚刚真正没按规则来的的确是他自己。 “没事,不必纠结。 那我也提一个一样的问题,两位对于那一天晚上的细节既然有那么全面的了解,不妨也说说看,你们眼中的共产党人,又是怎样的呢?” 果然就是这个问题,慕容婷忽然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当别人面这么说,也的确有些为免,而且从未尝试过。 毕竟,她是潜伏人员。 在她心中,自己组织是神圣的,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是为了中华民族重新站起来而前赴后继的! 可惜,她从未有过机会和他人这么去说,因为她有纪律。 而眼下呢?她到底能不能说呢? 不自觉间,慕容婷看向了古月,后者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而且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婷不知为何,忽然得到了支持一般,便放下了最后的犹豫。 “说到共产党人,他们的确是一些很特别的人。 不过,单纯用特别来形容他们,也不太准确,因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来自百姓之家,他们也是最普通的人,和我们一样。 可他们知道自己是人民的儿女,他们便要为人民奉献自己的一生。 能做到这些,是他们的理想和目标,有这样的理想和目标,又怎能说他们不算特别呢? 偏偏,他们真的是言出必行,就像陈老师刚刚说到的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只是三大纪律第二条,第一条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三条是‘一切缴获要交公’。 八项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以及不虐待俘虏。’ 这些事听起来很基础,甚至可能来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但是,越是如此,越显得他们对自己的约束是有多么彻底。 尤其是最后一条,即使是面对那些禽兽不如的鬼子,只要他们真的缴枪投降,也不能对他们做出丝毫的虐待行为,因为这是代表了人民军队最朴素的原则,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一个战士都不被仇恨冲昏大脑。 可是,这一点恰恰是最难的,因为那些家伙禽兽不如。 所以,这样也算是一种日复一日的锤炼,让战士们都有了钢铁般的意志,也践行了自己的使命。” 第289章 古月和陈敬文的过往 慕容婷的侃侃而谈之后,房间里一度陷入寂静。 叶振鸿从未听人仔细描述过共产党人到底是怎样的,尤其是他们组织里的自己人。 而慕容婷的说法,他一点也不怀疑,因为慕容婷本就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同样,陈敬文也很意外,因为他并没想过慕容婷竟然会如此这般“不吐不快”,而且,他清晰地看到了刚刚在进行那段描述时,慕容婷的眼中全是光亮。 这是期待,这是向往,这就是信仰! “所以,你们之间的交流,可以告一段落了么?” 古月忍了半天没笑,现在笑起来还是那么欠揍。 这是叶振鸿最直观的想法,他认为其他两人应该和自己一样才对。 “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那现在是不是可以重新介绍介绍,好好相互认识认识?” 慕容婷早猜到古月如此安排就是意有所指,而他刚刚给自己的暗示也足以说明一切。 她其实很高兴能够说出口来,因为多年来她都没有这个机会。 而她同样很期待,期待陈敬文到底是谁,应该是一名同志才对吧?希望如此。 “这个可不好说,有些人原则性很强的,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能说的事他也不会说的。” 古月找准机会挖苦了陈敬文一番,毕竟当初就是这家伙为了自己的原则而让小五涉险。 可这话听在慕容婷耳朵里,就好比宣告了陈敬文的身份一般无二。 “就知道你记仇,多大的人了,这么小心眼么? 当时你看到是我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明明你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藏起来了不是么? 还想着我猜不到是你啊?也太小看人了吧?” 就是重提,古月知道了陈敬文此时是真的打算好好“交代一番”了,便配合着聊起来当时。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仁兄,当初被一群特务追着,不知为何偏偏跑进了‘且听风吟’茶楼,巧的是我就在三楼看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可不就让我那几位哥哥把他给逮了么? 结果,把他的伪装卸掉之后,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人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老师,陈敬文,有一个当校长的叔叔,一个当主任的义妹。 而他自己呢?从国外留学回来后,也没有收敛自己的作风,作为一个老师,偏偏整晚泡在这‘万象乾坤’夜总会里,他来这里的次数,比我可多多了,因为我每次来,都看到他就在那坐着,据说那地方都成他的专座了! 我当时就纳闷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平日里在学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才高八斗的,有那么多小女生整天凑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可不就是想要多亲近一下么? 结果呢?他一下班就往这里跑,就像是卸掉了老师的伪装一般,每天花天酒地,几乎从不间断。 为了不然那些女同学幻灭,我还真就一直憋着,没有声张,毕竟怎么个活法,都是他自己的事。 可是呢?偏偏那个被特务追的人卸掉为转换,就露出了这陈敬文的真容。 我当时还期待着,这层脸皮是不是也是伪装,搞不好是别人特地装扮的,可惜,这就是无稽之谈。 于是,我安排人把他关了起来,就是那个你们都知道的密室。 也是拜托你们都认识的秦海大哥他们兄弟几个。 我让他们好吃好喝地把这位仁兄供着,只要他不离开,怎么都好说。 而且,有一个你们没见过的,秦海大哥的五弟,我叫他小五哥,这人算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能看书识字的了,而且我看了那本《论持久战》,真心不错,也给他看了,小五哥爱不释手,不过很多地方他也看不懂,我就想着,让他问一问这位陈敬文老师。” 这段过往,古月说的绘声绘色,可把叶振鸿还有慕容婷听得一愣一愣的。 眼下,他们也都清楚这位陈敬文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也没有继续深入,因为古月刚刚提到过,他有自己得执着,因为纪律。 即使是叶振鸿也不会那么不识趣。 “我其实也蛮好奇,当时陈敬文老师看到那本小册子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感想。 我猜,他应该是首先怀疑那是一个局,是故意想要诱导他。 可小五哥是个实在人,他是真的很想看懂那书里的内容,想来,而且我给他的说法是,只要不暴露我的身份,什么都可以说。 想来,小五哥也什么都没藏着掖着,这点肯定让陈老师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内心里盘算了一堆尔虞我诈,肯定没派上用武之地。 不过啊,这人也的确不厚道,他可把小五哥那么单纯一人骗得伤心了。 一口一个‘好汉’地叫着,这人却总想着设计诡谲,你们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后来,小五哥在他的指示下,跑去了共党地下党的联络点,也就是‘秦时明月’古玩店。 巧的是,那地方被董槐林盯上了。 秦海大哥他们兄弟五个都是梁上君子,小五哥更是十分谨慎,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些盯梢的特务,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陈老师耍了,十分伤心十分难过地跑回去质问他。 想来,当时陈老师也是一头雾水,他有着自己的使命,有一份关键情报需要转移,可他们的联络的,真的暴露了,这个误会就大了。 可他也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让小五哥再去其他地方,而原本设计好的步骤,其实都是对小五哥的试探。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整天在刀尖跳舞,没有任何一点马虎是可以允许的。 可惜,他被我们抓住这件事,对他和他的组织而言,都是太过于突然的事情,而且根本就没想过还有我们的存在。 想来,他原本都准备着就义了,可是,和小五哥的交流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真的能把情报传递出去。 而这个机会,他不容有失。 于是,他对小五哥做了最过分的事情,那就是直接让小五哥约见了上海地下党的人,但是所有安排都是临时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懂他到底要干嘛,只是他们很直接地把小五哥留在了他们手上,这一点也是陈老师预判过的了。 不得已,我亲自出马,拉着他去找那些人交换人质。 为了避免他太狡诈记住了我的秘密据点在哪,也不能让他察觉到是我,便一路上都给他带着头套,而我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这个举措,似乎让地下党的人有了新的想法,那人,就是后来就义的老罗。 想来,老罗应该是他的单线联络员,而且他们整个组织里,搞不好只有老罗一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一点,我也是当时看到老罗的反应才做出的判断,甚至我觉得老罗都未见得见过陈老师的庐山真面目。 虽然不懂他们为什么搞这么麻烦,可老罗主动要求我不要给他取下头套,这事听着都新鲜。 交换人质时,对面的主动放弃确认这人质到底是谁,还有这样办事的? 可老罗偏偏就要这样,我自然也不会有异议,便让他和小五个安全地交换了。 后来,我发现他似乎对我有所怀疑了,因为他特地要对答几句。 偏偏,那个过程里,他的头套依旧没被取下。 而我,特地让秦海大哥替我喊话,可惜,他有些结结巴巴。 事后,人质安全交换完毕,他手里的情报肯定也成功转交给了老罗。 哪知道,这人实在是太聪明了,竟然都不用看路,便直接在下水道里找到了我的秘密据点。 而且主动上门敲门! 当时可把秦海大哥他们吓坏了,也因为如此,我后来才布置了警报装置,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些丝线和铃铛。 之后,我们和上海地下党之间便有了密切的合作,尤其是在救援秦逸伦叔叔的这件事上。 而那个晚上,陈老师应该就是直接参战的其中一人,不过他习惯了伪装,而且独来独往。 可是啊,这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今天突然要叶表哥来‘万象乾坤’夜总会找他聊天,这事透着诡异,我也就顺势而为了,尤其是慕容姐你也跟过来。 我让双全盯着你们,如果你们相谈甚欢,而且需要用上这个房间,就说明陈老师是真的打算说一些明面上不该讲的内情了。 双全便会通知我过来。 而你们,最后的确找上了我,或者说,陈老师安排了我的出场,这就说明,他真的想向你们坦白一些他自己的事。 当然,他这人小算盘打得贼精,告诉你们这些,一定是有所图,恐怕他会找你们帮忙了,这个我可得给你们提个醒。” 叶振鸿和慕容婷面面相觑,他们听到这里,陈敬文得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可他们有些犹豫,因为古月到现在也没有专门提一个关于陈敬文本身的说法,反倒是一直在强调,即使是组织内部,也对陈敬文讳莫如深,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这意味着什么? 叶振鸿或许猜不透,但是慕容婷又怎能不知? 因为她也有一个不能随意说出口的代号“夜莺”。 陈敬文的代号会是什么呢? 上海地下党组织里,有谁是所有人都不能知晓的?甚至单线联络人都未必见过本尊? 一个如雷贯耳的代号呼之欲出,“藏锋”。 同为潜伏人员,如果说“夜莺”是一直在静默,那么“藏锋”就是让鬼子伪军还有特务们闻风丧胆的存在。 慕容婷不止一次神往,因为她期待着自己也能像“藏锋”一样纵横披靡! 可惜,齐书记并没有给她安排那么危险的任务,也没有需要她去力挽狂澜的关键时刻。 多年来,她在警局安安稳稳,潜伏工作亦然。 不止一次慕容婷问过齐书记,“藏锋”到底是怎样的人?虽然她知道组织有纪律,她也不会问到个人特征那么详细,只是很好奇,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又是怎样的神通广大七十二变才能成为他一样的王牌特工。 可惜,每一次齐书记也只是笑一笑,“其实我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他的单线联络人也同样没和他面对面进行过交流。” 这样的神秘,或许就是为了最万无一失的安全。 或许,也只有“藏锋”那样级别的潜伏人员才需要如此吧? 这不仅仅是对他的保护,也是为了组织在敌后的一盏明灯! “你……是……不是……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国,回到上海的呢?” 慕容婷都快成结巴了,这让叶振鸿一脸懵圈,而古月差点笑出声来。 陈敬文依旧挂着那自信的微笑,“回来有段时间了,七十六号成立之前便到了,我和他们那的周敏兰处长是同学,一起回来的,她进去的时候还想要保举我一起,不过我拒绝了,或许她也知道我烂泥扶不上墙吧,便没了下文。 而且,那段时间里家里刚出事不久,我的确整日买醉并不奇怪。” 陈敬文说的自然是他父亲的事,可这点就不是慕容婷和叶振鸿可以知道的了。 而陈敬文没说,古月也没有提,这两人便不打算追问。 只是,慕容婷算了算时间,“藏锋”开始活跃的确是在那段时间之后,尤其是李世群和军统大战之后。 至少这个时间是对上了。 “那个……你在国外学的是什么呢?竟然和周敏兰是同学?我记得她好像学的就是电讯?所以在七十六号管的电讯处。” 慕容婷继续“笨拙地”旁敲侧击着,其实她就是很难说服自己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没错,我和她一样,学的就是电讯方面,回国后,她偶尔也会找我帮她处理一下难题。”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么? 一个七十六号的电讯处处长,找中共地下党潜伏特工处理电讯方面的难题? 慕容婷立刻便意识到陈敬文到底是怎么铸就“藏锋”的神话了,他这个情报来源也太准确了吧?! 慕容婷不由有些错愕,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还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了…… 第290章 长夜漫漫,终将黎明 “上次是看到陈老师和周处长一起从茶楼里出来,没多久我就被人绑架了……” 叶振鸿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不过他也只是顺口一说。 因为他也感觉到现在的氛围似乎不应该谈论其他题外话。 “还是我来继续说吧,这陈老师的故事你们俩也算听过了,那么相对而言为了公平起见,你们的事也自然应当让陈老师清楚一二。” 古月实在觉得这些人是在下耽误工夫,明明都是一条船上的,偏偏在这打哑谜。 不过他也理解这些人的谨慎并不是没有道理,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他们要做和正在做的事情,都是九死一生。 “那我可得继续洗耳恭听了。” 陈敬文自然很上劲,他虽然有所判断,不过叶振鸿和慕容婷给他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他能判断慕容婷多半就是一名同志,叶振鸿可就未必了。 而慕容婷还想坚持一下,毕竟这是她的原则问题,不过刚刚古月也算点到为止,即透露了陈敬文的身份,也没有真的把那个代号说出口,想来,在自己的问题上多半也会如此吧。 “当年的事,的确是叶舅舅计划的,我虽然一直怀疑,却始终没有任何证据,而我那个老爹,谁都知道,想让他透露点内情,比什么都难。 而叶舅舅留下的东西,是在当年从警局离职的那些老队长手里,这一次,绑架叶表哥的刀疤男重新出来抛头露面,当年做下某些勾当的幕后黑手也坐不住了,便加大了对老队长们的盯梢力度。 就在他们出事前几天,二娘找我要了一挺机枪几颗手雷,没想到他们立刻就用上了,而且是拼死一搏……” 古月这随口说出来的话,让其他三人都很无语,他们心里都有着一个共识,“这家伙随随便便能搞到手雷就算了,竟然还有机枪?!哪天他掏出一门炮来,是不是该惊讶呢?” 当然,叶振鸿知道了这件事,可他依旧难以平静,纵然是再次听到,还是十分激动,因为牵扯到了他的姑姑。 “后来才知道,沈队长去找他师父的时候,老队长们就决定了把当年的东西,交到沈队长手里,而敌人也就一直在附近。 他们拼命拖住了敌人,让沈队长最终把东西带走了。 沈队长当时想到,自己一定已经被敌人认准了,所以回警局也不是一个可以的选择。 于是他机缘巧合下,逃进了下水道了。 而就在下水道里,他被秦海大哥给绑了。 之后,我才了解一些来龙去脉。 而没过几天,叶表哥和刀疤男达成了协议,原来刀疤男的目的是给他当年那些弟兄报仇,因为当年真正灭门的是黑龙会,虽然他们也的确该死,可那些罪名不应该让他们到现在还继续背负。 于是在叶表哥的配合下,他们出现了慕容姐的出租屋里。 这里就不得不说,叶表哥最信任的人果然还是慕容姐,不然那种关键时刻,为何哪都不去对吧?” 趁机挖苦了叶振鸿一番,古月也没给叶振鸿辩解的机会,在慕容婷娇嗔的目光下继续娓娓道来。 “关键的另一个巧合就出现了。 慕容姐不知是从哪听说的,下水道里有我的秘密据点,嘿,她明明自己都没去过,就敢把人带过去。 所以,他们又遇到了秦海大哥等人,慕容姐原本应该是想单独折返,避免她知道那地方的这件事被我的人发现了。 可惜,这就是天意,她也被秦海大哥给抓了回去。 当然,过程里自然惊心动魄,秦海大哥差点就受了很严重的伤,我这姐姐啊,也是真的下手没轻没重。” 挖苦完了叶振鸿,自然也少不了慕容婷的那一份。 这让慕容婷哭笑不得,毕竟当时她的确是有自己的小心思,难得从齐书记那得知了古月的秘密据点,第一次派上用场都不是自己,自然想要多瞒一时是一时,结果还是暴露了。 而古月特地这么说,自然也是告诉陈敬文,慕容婷有自己的渠道去知晓那下水道里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 “你们说我冤不冤枉?好好一个秘密据点,结果被你们挨个游玩了一遍,那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面对古月的“苦水”,其他三人选择了笑而不语,他们都知道古月这是特地“耍无赖”,也只能由他去。 “后来呢,我把慕容姐送回了我家里,毕竟天色已晚,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肚子回去不安全。 就在那之后,我的另一批朋友出手救出了沈队长的儿子小宝,现在沈队长一家已经出城了,有了安全的去处。 而那些朋友救出小宝之时,杀了几十个李世群的手下,就是那帮黑衣人。 可是,他们原本很顺利,直到最后有一名特务单独挟持小宝之时,他们为了小宝的安全,有一人受了重伤。 他们为了救援自己人,也冲到了我那,就和叶表哥碰上了。 巧的是,那些朋友,你们自然都认识,我就不做赘述了。 而那一晚之后,叶表哥终于了解到了更多我们这些人的秘密,便说出了他自己的秘密。 原来,就在当年叶舅舅留下的遗物里,有一张他和我老爹的合影,而这张合影被慕容姐和其他遗物一起交到了叶表哥手里。 就在合影背后,藏着一份密信,是叶舅舅留下的,告诉了叶表哥一切真相。 那就是当年的一切布局。 或许,叶舅舅特地把密信藏在那照片背后,应该是觉得叶表哥会拿到照片时就直接砸了,毕竟那可是杀父仇人的照片。 可是啊,不知为何,直到最近叶表哥才意外地察觉到了照片背后的秘密,还是个偶然的机会,因为相框掉在了地上。 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叶舅舅在天之灵,在提醒我们,时机成熟了。 而那密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呢? 除了当年的真相,其实还说了叶舅舅和叶老爷子,都是共产党的人,这一点多年来知道的人可不多,至少我就不知道。 叶表哥心里也苦,因为他这些年来,都始终避免和抗日的人有所接触,尤其是在警局里都很小心谨慎,因为他的目标是子承父业,当一名好警察,而一旦和抗日牵扯在一起,他就会有许多麻烦来阻止他继续当一名好警察。 可是呢?偏偏他自己的爷爷和父亲竟然都是共党的人,而他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我们都可以将心比心。 更何况,他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始终没法对任何人去讲,这里面的痛苦自然更加不一般了。 直到那个夜晚,他憋了好久,终于不吐不快。 好了,你们的秘密,都由我亲口说出来了,你们相互之间也算重新认识了一下。 接下来,陈老师你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说,到底今晚找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有了古月的介入,这些本该继续“百转千回”的事情,终于被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陈敬文也不再端着。 “其实吧,听了叶兄早上给我讲的那些事,我感觉他这人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心中那团火并没有熄灭,而且真的可以为了他人而去付出甚至做出牺牲。 所以,就有了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想法,而在了解之后,就是现在,我希望他可以考虑考虑加入我们的组织。” 说出这个“我们”之时,陈敬文特地看向了慕容婷,这番举动的目的不言而喻。 叶振鸿可没想过陈敬文是这个意思,他现在有些更加蒙圈了,不由也看向了慕容婷。 而后者微笑着,给了他一个点头示意。 “我……我真的可以吗?” “具体如何,还得组织考察,但是我可以给你做介绍人,当然,这位慕容大小姐也可以。” 原来陈敬文是这么个心思,他还真是“看上了”叶振鸿,古月虽然有所猜想却也依旧意外。 毕竟,陈敬文可是“藏锋”啊,连老罗都未见的见过陈敬文的庐山真面目,他怎么会突然跑出来给别人当那个所谓的“入党介绍人”呢? 古月其实很好奇,“藏锋”推荐的人,是不是可以不用审批? “那我……是需要报名还是填表?” 这一次,叶振鸿看向了古月,他其实也想询问一下古月的建议,尤其是他姑姑的想法,不过他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清楚了。 “这个问题我也好奇,你们是不是要走流程啊?” 知道古月在半开玩笑,慕容婷却也不以为意,“入党的话,需要写申请书的,而介绍人就是前辈来担当,有介绍人,也算有了提前的考察,相对而言进程也会加速。 不过我们的战士,并非全是党员,因为党员的要求更加严格,可每一名战士都在努力向成为一名合格的党员而靠拢。” 在慕容婷的支持下,叶振鸿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犹豫,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态度让陈敬文十分满意。 “要不要一起啊?” 很显然,陈敬文对古月这么说才是真的半开玩笑,古月却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太没正形。 “我嘛,很多事太复杂,还是不能太拖累你们,就当一个合作者便好。” 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没人会特地在意。 “好了,那我说一说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我的确需要叶兄的帮忙。” 聊了一晚上,陈敬文终于要转入正题了,这一次,不仅叶振鸿和慕容婷,就是古月都收敛了那挂在嘴角的微笑,一脸认真。 “不出意外,明天那个日本的大人物便会抵达上海,他要在大年三十发表演讲,以宣扬‘大东亚共荣’。 从他抵达那一刻开始,就是某个计划正式开始的信号。 而当年的事情,终于要揭露给世人知晓了。 那个幕后黑手,名叫鬼岛凉子,是个日本女特务,在特高课地位不低,不过她和影佐不对付。 因为当年始终是她在鬼子进驻上海之前安排这里的一切,可事后,却是影佐空降下来,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得到那个本该属于她自己的位置。 这些年来,鬼岛凉子倒是收敛不少,可当年的事渐渐浮出水面后,她也没法消停了。 李世群的人就是她安排进来的,而警局的老队长们也是他们杀害的。 除此之外,黑龙会也是听命于鬼岛凉子的调遣。 而当年的事,在那时,其实真的可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更何况他们是一群嗜血的侵略者。 可是,眼下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美国向日本正式宣战了,而他们期待中再次重演‘珍珠港战役’一直都没有出现,所以,在我们这边,他们的‘大东亚共荣’显得更为重要。 而恰恰是因为这个,这个大人物的到来便是揭露当年事情的最佳时机。 就算很多事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安排黑龙会去灭门一些老实本分的商人,这事在哪里都说不通的。 也只有在这个时间段里,揭露了当年的事情,才能真正让鬼子们的嘴脸被世人更清晰地知道,才能让叶局长和一众老队长们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可是,这件事如何才能说清楚呢? 单单是拿出叶局长留下的证据依旧不够,用上刀疤男提供的证据也依旧不够。 我们需要让鬼岛凉子歇斯底里,让她真正疯狂地去掩盖那些事实,这样才能让她露出进一步的马脚,给我们掌握更多确切罪证的机会。 届时,公开素有罪证,才能让当年的真相更完整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最好的公开时机,自然就是那日本的大人物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刻。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现在最需要做的,首先是以李世群为突破口。 他现在盯着古同学不放,而丁默邨又在背后散布了流言。 恰恰是这个流言,让他本已伸出的爪子多半会收回去。 而我需要叶兄你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他这双爪子,好好拽住!” 第291章 日本亲王正式抵达上海,暗流开始涌动 漆黑的夜晚过去,又一个黎明到来。 一大早比早点摊的摊主们更积极的,是一队又一队日军。 他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上海的大街小巷,一个个全副武装。 尤其是前往机场的道路上,一排排荷枪实弹的日军站在道路两旁,清开了行人,拦截了车辆。 全上海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今天一定有什么大动作,很可能是某个大人物要出现了,不然日本人也不会这么积极。 机场方向,影佐亲自率领日军本部特高课的负责着安保,日军本部里的几名将军都亲自出马来迎接了。 作为上海市政的代表,周佛海自然不能缺席。 同样,皇协军保安团,警察局,七十六号系数接到了影佐的调派命令,他们的头都在机场等着迎接,而其他人各司其职,负责了一层层的安保。 上海工商界,各大家族,帮派,科教文化方面,乃至一些稍微有名气的各行各业佼佼者,在整个上海但凡能挂上号的人物也都被要求在这里等着。 而这一切的通知,都是半夜进行的,而且是后半夜。 影佐为了安保也是将这个秘密瞒到了最后,虽然对很多人而言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 而这些大半夜被人叫醒的上海各界人士,此时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怼,甚至不能带上一丝一毫的疲态。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们也没资格站在这了。 不过,机场是开阔地,尤其是下飞机的当口,目标人物很可能会立刻暴露在暗中潜伏的狙击手的枪口之下。 顾忌军统上海站狙击手的威力,影佐根本没安排即将到达的亲王在机场逗留片刻,甚至都没有让亲王向所有接机的人招招手的打算。 而这些全上海的大佬们,只是为了亲王坐车离开时,夹道目送而已。 可惜,没人可以不给影佐面子,即使是周佛海、古绝渊、陈淼篇还有丁默邨和李世群,自然,也包括杜月笙、段常青、万宝来还有慕容广。 古月其实很不想来,毕竟他一般是代替自己父亲出席这些场合,而这一次古绝渊推脱不掉,他自然也没有理由代劳。 可惜,影佐特地安排他跟在自己身边,作为“大东亚共荣”的青年代表,毕竟影佐之前遇袭是古月救下的。 这个说法让古月没法拒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脸。 在所有人眼中,这份“殊荣”可分量不轻,只是没人希望自己也拥有罢了。 一排排记者早就做好了准备,而站在这等待之时,他们有机会也会拍下几张照片,毕竟影佐会亲自出马的机会本就不多,而眼下,古月作为影佐的背景,被拍下了不少次。 机场四周都被清空,没留下任何一个死角。 机场内外的工作人员都被一一盯着,甚至是一个清洁工,在打扫时也有专人全程陪同,这让他们十分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避免任何一点点意外,影佐也算无所不用其极。 而提前知道各种消息的抗日组织们,并没有选择在这里做任何事情。 尤其是国民党军统上海站和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人,他们的计划可不是第一时间击杀这个即将到来的日本亲王。 在日军本部的队伍里,鬼岛凉子自然也在列。 作为那群日军军官里唯一的女性,古月很快便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名女特务。 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确风韵犹存,恐怕当年那依靠“温柔乡”就能腐蚀一众国民党在淞沪地带的高官并不是虚言。 没有想过要去特地关注这人,古月可不愿意留下任何破绽。 不过鬼岛凉子倒是主动凑到古月身边和他搭话了。 “你就是古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比传闻中更加英俊挺拔。” 这甜腻的声线并不像苏菲特地伪装时那样让人觉得“齁”,客观而言的确有些“悦耳”,而且这一口中文十分流利。 “在下正是古月,不知阁下是?” “我是鬼岛凉子,不知古公子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意识到眼前的女特务想要观察一下自己的反应,古月可不是那种会把任何情绪挂在脸上的人。 依旧还是礼貌的微笑,古月略微沉思,“抱歉,鬼岛阁下,在下也去过几次日军本部,不过,如果在下曾经见到过您这样的大美人,一定会留下深刻印象才是。” “古公子真会说话,我可是听说过,你的三位母亲各个都是天生丽质绝代风华,我这样的庸脂俗粉一定不会真的给你留下什么印象才是,所以即使是曾经见过,你也肯定不记得了。 不过,现在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不是么?” 这算是套近乎?应该不是,鬼岛凉子想要表达一下对自己和自己家里的关注? 古月清楚,李世群要报复自己,鬼岛凉子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她的态度会是怎样呢? 突然想到之前去“且听风吟”茶楼下定的日本人,古月意识到鬼岛凉子很可能就是提前知道那个日本亲王即将到达,而且做了一番准备。 而这个时间段里,就算李世群真的想要找回场子,多半鬼岛凉子是不会乐意的。 陈敬文提到这两人私下里见过面了,古月判断鬼岛凉子应该是让李世群消停一段时间,或者去更关注当年留下的那些东西而不是古月和古家。 如此这般考虑,鬼岛凉子此时的特地“示好”就说得通了。 “能结识鬼岛阁下,是古月的荣幸。” 一旁的影佐听到古月和鬼岛凉子的对话后,也挪了两步靠近。 毕竟,这群人里,能听懂汉语的日本人并不多。 “鬼岛少佐可是我们特高课的一枝花,古公子你有幸结识她自然也的确是荣幸。 对了,你家四夫人算起来还是鬼岛少佐的师妹。” 影佐特地提起这事倒是让古月一愣,不过他知道自己家那个特务是影佐的人,为何又成了鬼岛凉子的师妹?鬼子那也有类似“军统培训班”的地方?难道叫“特高课培训班”?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也没听四夫人提起过太多自己的往事,不知鬼岛少佐和四夫人是师从何人?学的又是什么呢?方便的话还请告知。” 影佐特地凑过来的目的,鬼岛凉子一时间没法判断,不过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影佐多半会阻拦。 而古家那个四夫人,本就是影佐的手下,多年来和鬼岛凉子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干嘛特地提及? 鬼岛凉子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古家一定清楚四夫人的底细,也知道那就是一个影佐安插在古府的眼睛和耳朵。 可那人是自己的师妹呢?以古月的精明,会不会立刻想到更多?把自己和那人也联系起来? 至少,不可能是毫无关联了。 鬼岛凉子心中冷笑,影佐这招可不高明,更何况自己也没想过真的和古月交好,只好这段时间里能稳住古家人便好,毕竟,很多传闻都说古家,尤其是古月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而且睚眦必报,一旦威胁到了他的家人,古月比李世群还豁得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倒是好久没见过了,如果有机会去贵府拜访,一定得和师妹好好聊聊。 我们之前一起学习得是‘茶艺’和‘插花’,在日本,这两个是很重要的日常礼仪,一般女性都会涉猎一番。” 自家那个四夫人倒是没有在家里泡过茶,更没有插过花,古月没法判断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也不会特地在这里去计较。 “原来如此,倒是没听四夫人提过,也没见她做过这两方面的事情,想来是这两件事或许会让她思乡吧,便没有再继续。” 思乡可是个信手拈来的理由,古月也意有所指,毕竟这些鬼子都不属于这片土地,哪来的回哪去不好么? 影佐的介入也并没有太多目的,只要让鬼岛凉子少说两句即可,特地提及古家四夫人的确是想让古月多心,可鬼岛凉子所说的“茶艺”和“插花”,古月肯定不知道这其实是日本女特务的必修课! 这个话题也算是被岔开了。 这时,飞机的呼啸声由远及近。 “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所有接机的人都重新摆正了姿势。 没多久,在数架零式战机的护卫下,一架日军小型客机降落在机场跑道上,缓缓滑到了众人的面前。 日军的几名将军和影佐一起凑到机门附近翘首以待。 很快,机门打开,那名日本亲王和随行人员纷纷露出了真容。 在影佐事先的安排下,那名亲王只是简单挥手致意了一下便在一堆鬼子的簇拥下直接进入了防弹轿车。 随后,所有人夹道目送了这名亲王的离开。 影佐等人的车自然紧随其后,而从机场直到日军本部,这一路上都被日军清空,定然畅通无阻,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路人。 这么做,影佐自然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毕竟上次藤田三郎出事的路上,军统上海站的人就安排了半路拦截。 眼下,可没有留给他们任何机会。 而一辆防弹轿车,足以应付狙击手的威胁。 送走了影佐等人,古月可不会真的走上影佐的轿车,他回到了自己父亲的那堆人里。 此时古绝渊正在和自己的岳父聊天。 其实主要是段常青拉着古绝渊东扯西拉。 看到古月来了,古绝渊才终于找到一个脱身的理由。 “你们俩是跟我走还是?” 古月身后自然紧跟着齐小飞,影佐这次特地很给古月“面子”,他竟然允许齐小飞也跟在古月身边,当然,那不离身的双刀是不能带的。 齐小飞暗自得意,他觉得影佐这是怕了他的功夫,如果给他一个近身的机会,一定可以把影佐枭首。 古月可不想这家伙想太多,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 “您要去局里吧?我们直接去上学的,还是去蹭陈校长的车方便。” 古绝渊也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白眼,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听段常青闲扯,而是用赶着上班为借口自己离开了。 段常青清楚自己这个女婿的性子,也不介意,和古月也说了两句便去了杜月笙的车里。 古月笑了笑,自己这个段外公果然是个人精,他刚刚特地凑在自己老爹身边,是为了让所有其他人都看一看他们翁婿和谐!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报社的人,没准也能留下一两张照片登在报纸上。 赶在陈焱章离开前,古月提出了自己蹭车的请求,陈焱章也没有介意,毕竟顺路。 而陈淼篇特地凑在了一起。 因为他已经把事情跑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得感谢周佛海的通融,市政方面完全没有让他多耽误一丝一毫的工夫。 同样,让他没想到的是影佐也给了古月这个面子,去日军本部的时候也算打好了招呼,没让忐忑的陈淼篇多跑几次。 他那皇协军保安团的大营重建的事宜算是正式批下来了,之后就只等着古月安排人进场动工。 为此,陈淼篇觉得应该请古月和自己弟弟一起好好吃一顿,如果能请来周佛海就更好了。 当然,他不会奢求请影佐一起。 古月可没功夫和这人吃饭,笑着婉拒了。 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因为他也想要早点完成陈淼篇的委托,这事还没正式开始,先不急着吃饭。 等到正式竣工之后,哪能少呢一顿饭呢? 陈淼篇觉得这话在理,便表示记下了,到时候一定好好大宴一场。 其实他想的是,到那个时候,他能够一并把升官的酒一起给办了! 陈焱章可不会有过多的表示,一路上只是偶然听听点个头而已。 他刚刚已经确认了日本人到底来了个什么玩意,那亲王和他手下的面貌已经被陈焱章刻进了脑海里。 如果他们没有特地伪装,陈焱章确信自己能够不出岔子。 这对日后的行动一定有所帮助。 不过,这次已经说好了让共党地下党那边安排联合行动,陈焱章有些好奇,他们有没有派人来看一看瞧一瞧呢? 第292章 浮尸 所有人陆续离开之后,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机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一辆辆轿车驶离,除了那些跑过来公干的记者,被允许过来的不会有人特地步行。 刚刚还在负责警戒的各方势力,现在也都卸下了重担,一排排一列列,各自收队。 当李世群回到自己车上时才发现,他的车里除了司机和潘时以外,还有鬼岛凉子。 “阁下!” 不动声色地进了车里,李世群立刻恭敬地打了招呼。 “李桑不必多礼,刚刚我和那个叫古月的聊了两句,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影佐特地凑到跟前把我和他安插在古府的那名特工牵扯在了一起,想来,影佐是要让古月对我多想几分。 不过有些事,古月不可能知道,所以这一点影佐也算不上高明。 只是,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影佐特地把古月拉到了自己身边,这可不是无心之举。 那么多记者在场,接机之前肯定就有不少照片被拍好了。 到了明天的头版头条,自然是亲王阁下莅临,而后面跟着的,肯定少不了一众将军和影佐的照片。 就在影佐出镜的照片里,不可能特地把古月排除在外的。 这是一种信号,算是影佐特地用来对街道上那些流言进行表态。 算不上高明却很实用。 现在全上海都人心惶惶,因为那些平民们都担心随时随地会被牵连到李桑你和古家的争斗之中。 而这一点,可不是影佐希望看到的,尤其是现在。 所以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特地拉上古月和他自己站在一起,就是想说古家依旧是他的朋友,依旧在为‘大东亚共荣’办事。 而李桑你,自然也不可能忤逆他影佐的意思。 那些街道上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有了这个表态,那些惴惴不安人心惶惶,也就迎刃而解,至少在亲王阁下待在上海的这几天里,影佐会极力粉饰他想要的太平。 所以,李桑,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谨小慎微,很多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尤其是要约束你那些手下的言行,可不能给人抓到把柄。 你听明白了吗?” 不得不说鬼岛凉子的确是老牌特工,这些弯弯绕她都门清。 李世群有些错愕,他的确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 “阁下放心,属下知道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很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可惜,鬼岛凉子和李世群的计划,立刻就被打乱了。 就在机场方向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同时,黄浦江入海口处突然飘出了一具浮尸。 码头的工人们吓了一跳,也不敢耽误,立刻便报了警。 古绝渊不在,他也带走了整整四个大队,只留下了一、二大队处理应急状况,而叶振鸿镇守他还是放心的。 当“浮尸”的消息传到叶振鸿耳朵里时,他亲自带人赶赴现场。 到了码头之时,浮尸已经被码头工人们捞上来,摆在了岸上。 这尸体已经浮肿,似乎泡了很长时间。 是一具成年男性尸体,而他最大的特征就是一身黑色大衣。 工人们很好奇,感觉这人很像是这几天见过的那些黑衣人,只是并没有看到那标志性的另一件装扮,黑色毡帽。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叶振鸿让法医立刻检查一遍,而他自己请工人们带路去看看尸体到底在哪被发现的,也好判断是从哪里漂过来的。 工人们十分配合,不过这里是大江汇流之地,城里很多地方其实都可能有江水流到这里,甚至,下水道的排污口就在附近。 叶振鸿只能想联系一下附近海岸巡逻队的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线索,比如一顶黑色毡帽。 随后又立刻联系了水利部门和局里,准备加派人手对沿岸和下水道进行一下排查,以确认尸体到底是从哪漂到这里的。 这时,法医的初步检验已经结束,他告诉叶振鸿这人死亡应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至少超过一两天。 不过,由于天气寒冷,而且这尸体多半泡在江水里泡了许久,很多特征都没法用来推断死亡时间了。 只是,法医很确定这人的死因是被人勒了脖子,因为找不到其他外伤或。 当然,想要进一步检查只能送回局里解剖了。 叶振鸿首先想到的是那天城南商业区的事情,毕竟他是亲自带人过去的。 等到廖副队长带着二队也抵达现场之后,叶振鸿特地让他好好看看尸体,判断一下到底是不是和当时看到的那些黑衣人一样的衣服。 廖副队长看得很仔细,而他心里早就做出了判断。 那样搜查也了无音讯,李世群的那个失踪的手下一定早就死了,甚至被人随便埋了。 可眼下,这个黑色大衣的确就是他见过潘时穿的那样,几乎一模一样,肯定就和制服一般同样的制式。 只是,这两天似乎街道上又看不到任何一个那么穿着的人了,不然还真可以立刻去找个人来辨认。 “叶队,我也拿不准,不过这看上去的确很像……” 无论心里怎么考虑,廖副队长自然不可能轻易做出准确判断。 叶振鸿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毕竟,叶振鸿自己也不能单单捕风捉影便妄下结论。 “还记得城南商业区的那几个店铺老板么?你去把他们带到警局里辨认这具尸体,我记得报告里有三家店子的掌柜见过当时那名黑衣人,一家是离城门最近的店子,另外两家都是古家商铺的,一个米面粮油一个皮货,对吧?” “没错,叶队。 我这就带人过去!” 叶振鸿的安排没有问题,既然有这个方向,廖副队长也不会有任何不满,而一旦那些人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这个案子也就可以交出去了吧? 至少比搁在叶振鸿手里要强一点,毕竟叶振鸿一本正经,万一查出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廖副队长可不愿意看到。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除了见过潘时以外,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兵分两路,廖副队长带人去了南城门,又一路找到了城南商业区。 最开始见过梁指导员和小方的老板被廖副队长找到,这人很想说自己已经忘了,因为他真的不敢惹事,尤其是听说了街面上的流言之后,他以多年的看人经验而言,就感觉当时那人肯定是李世群的特务无疑,而那人一定是盯上了和古家商铺有关的事情才会一路尾随那两名猎户。 可这事,是他这样一个路边的小掌柜可以随口说的么? 他甚至都不应该知道才是! 尤其是,现在那名黑衣男子还很可能死掉了,那么他自己变成了那人死前见过的最后几人之一,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你也别太担心,这案子是叶队负责,找你也只是让你去确认尸体,再询问一下当时的状况,并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可是,你如果不敢说出真相,瞎耽误功夫,这事就不好说了啊……” 和叶振鸿一样,廖副队长也是名声在外,因为他是警局里那些正副队长之中最“令人讨厌”的一个。 说白了,“吃拿卡要”这事他做的最多而且最喜欢狐假虎威。 不过这人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伤天害理,百姓们都知道忍一忍便可风平浪静。 可眼下,毕竟是命案,如果是叶振鸿亲自过来,这名掌柜恐怕还敢多说两句,可面前的是廖副队长,他就真的不敢搪塞了。 很快,廖副队长又找到了古家商铺米面粮油店和皮货店的老掌柜,这两人自然很配合,而廖副队长见到他们都得毕恭毕敬,可不敢有任何造次。 这一行人便前往了警局准备确认尸体。 另一边的叶振鸿,已经在水利部门的帮助下,进入了下水道离,找到了最近的排污口。 应该说运气不错,他们在下水道里找到了一顶黑色毡帽。 有了这个发现,基本可以确认那名尸体就是传闻中的黑衣人,也可以判断这人多半就是从这个排污口漂向了海里。 除非,整个尸体都是幌子,算是为了混淆视听而特地伪装成了“黑衣人”的样子。 不然,就可以断定,这人就是那些李世群的手下所搜寻的那名失踪之人。 叶振鸿也回到警局之时,确认尸体的三名掌柜已经一一辨认完毕,虽然他们都只是匆匆一面,可他们是做生意的精明人,而那黑衣人的特征太过于明显,更何况当时有过面对面的交流,所以的确留下了印象。 这一下,尸体的身份已经万无一失。 可叶振鸿并不知道该如何联系到李世群,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潘时,他只知道七十六号总部的电话。 于是,他亲自打电话去了七十六号总部。 和警局一样,七十六号大部分人也被影佐调去警戒机场周边,唯一留守的处长是周敏兰。 电话转接到周敏兰手里时,她也有些为难,因为她同样不知道上哪去联系李世群的人,这事找苏菲才更有可能。 不过她应承了下来,毕竟和叶振鸿也算老相识,更是古月的表哥。 她打算等苏菲或者丁默邨回来之后就去转达一番,最好是看到潘辰,一切就更容易了。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下汇报,发现了一个新的可疑信号。 记录下的莫尔斯码似乎是标准阿拉伯数字“3、15、18、16、19、5”。 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破译这事自然首先是让周敏兰自己来。 如果真的是这么一串数字,最显眼的特点是这些数字都小于20大于0。 指代的是什么呢?26个英文字母? 解密这事听起来神秘,其实做起来更多的是找到一个个可能的方向然后一一尝试。 所谓密码专家,“专业”在于见识到的密码范本更多,能更快联想到可能的方向,而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子丑寅卯。 有了想法就要尝试,将数字全部转换为英文字母,多半就是代表了顺序,或者是倒叙。 如果是顺序,第三个是“c”,第十五个是“o”,第十八个是“r”,第十六个是“p”,第十九个是“s”,第五个是“e”。 “corpse?!尸体?!”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周敏兰有些犹豫了。 不过她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将这一点记录下来,等待丁默邨回来后及时汇报。 在电讯方面,她是专业的,工作上自然也一丝不苟。 没多久,丁默邨带着其他人回到了七十六号总部。 周敏兰第一时间跑到了主任办公室进行汇报。 这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丁默邨很清楚一旦她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多半都有新的发现。 果不其然,在周敏兰的汇报中,丁默邨察觉到一丝很微妙的端倪。 苏菲也有这种感觉。 “警局的人刚刚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有了人去辨认,紧接着就有不明信号发了一个‘尸体’的英文单词? 这里面如果不是刻意的,恐怕没人会信啊。” 苏菲的意见也是丁默邨的意思,他觉得这绝不是巧合,而是真的有人在刻意做这件事。 可是,到底谁会这么做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周敏兰也说明了自己的看法,“主任,从时间上而言,这份发电报的人,应该是在叶振鸿从码头回去警局之后才做的手脚。 有可能是警局里的人,也可能是在警局外盯着警察的动向,尤其是叶振鸿的动向。 而这个单词,没有前后上下文,如何让对方听懂,就自然是提前约定好的一种明码暗号了。 我认为,提到这个词,意思是告诉对方‘尸体已经被警局’发现。 如果从这个方向去考虑,那么他们抛尸就是为了让警局去发现,而特地传递这个消息,一定是在警局发现尸体之后,他们还要做点什么,这算是个‘新开始’的发令信号。” 周敏兰的分析很有见底,丁默邨和苏菲表示赞同。 而丁默邨此时想的,就更复杂一些。 因为他依旧秉持着让古月和李世群掐起来最好。 可惜,之前的流言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 而眼下,这算是在他“瞌睡来了”的时候,有人送上了“枕头”…… 第293章 可疑信号 “如果动手之人是古家的,他们肯定不会特地需要用电报来联系。 这种联系方式本身,应该是共党地下党或者军统上海站的人。 可见,他们这些抗日分子也很关注这件事情。 而刚刚周处长也说了,仅仅是一个单词,如果已经足以传递消息,就说明事先有过约定。 而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意思肯定就是‘尸体被发现了’。 这一点,作为一种信号,预示着接收这一消息的人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且不论这信号是谁发的又是给谁的,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这信号肯定和古家没关。 但是,并不代表这个尸体也和古家没关。” 让周敏兰回去之后,丁默邨和苏菲继续探讨了这个事情,他也知道涉及古家尤其是古月的话,最好不要在周敏兰面前讲。 “您的意思是,那尸体还是古家人处理的?而发报的却是抗日分子? 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抗日分子怎么知道那尸体会出现?有如何判断什么时候能出现? 如果是古家,比如古月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又干嘛要特地发电报这么麻烦呢? 我总觉得,这电报太过于刻意,倒像是发给我们看的……” 苏菲很清楚丁默邨是怎么想的,他之前那“惟恐天下不乱”的阴损招数反倒没有起任何作用,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一次,他估计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所以把基调都定好了。 可惜,苏菲并不想附和他,反倒很好奇这件事本身。 “这个……的确是很可疑,而且时机上太过于巧合。 最关键的一点是,恰好是我们几个都不在的时候,电话打来了,叶振鸿那人肯定不知道这边会留谁,可幕后之人应该是能算准,留下的就是周敏兰? 这么考虑,电报出现的时机就容易说通了。 你觉得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丁默邨也习惯于谨慎,如果事不关己,他可以把水搅浑,可这么明显针对的就是七十六号了,他还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在前面等着自己。 “整件事情,其实和我们都没有一点关系,无论是李世群的人不见了或者被杀了,还是古家和李世群之间爆发冲突,又或者李世群的人和叶振鸿之间不愉快。 当然,主任您的意思是让他们更加放肆一些,这也算是一种关系…… 可惜,他们反倒消停了,为什么呢? 很显然,李世群已经不是当年的李世群了,他现在也不是光脚的了,不会真的歇斯底里。 至于古家,他们树大招风也不是一天两天,可那盘根错节不动如山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今天那日本亲王来了,想来是李世群背后的人让他必须消停。 可是,除了李世群和古家,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看出来,是您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比方说,那些抗日分子? 他们应该也能从流言的背后推出一些结论,而且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件事对他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上海越乱对他们而言越好,尤其是那日本亲王来的这几天。 而李世群高调地回来之后,他就成为引爆上海这番平静最好的导火索。 尤其是他不仅直言带来了汪主席的命令,而且安排手下人在暗地里针对古家有所动作。 这一点,不必多想,在上海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肯定已经清楚了。 所以那些抗日分子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眼下,日本亲王真的出现了,他们会不会早有消息呢? 纵然真的是刚刚知道,会不会有所动作呢? 可影佐那架势,很显然他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无所不用其极。 而那一晚的事情,很难重演了。 抗日分子们会因为而消停么? 不,他们肯定会找寻另一个契机,那就是想办法让其他人先乱起来。 最大的突破口依然是李世群。 只不过,他们依旧把自己藏在幕后,这一次的事件,恐怕就是他们为了让您替他们‘出力’而想出来的招数。” 苏菲的分析是深思熟虑的,既然“电报”是刻意,那么电报到底要让谁知道,也就不难猜了。 更何况,刚刚丁默邨就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再来一次推波助澜。 如果这人真的这么做了,岂不就是正中下怀? 想来那些抗日分子一定十分开心吧? 不过苏菲也不是为了阻止丁默邨而特地这么说。 其实整件事情,和她倒是真的没太大关系,如果不算上被李世群的人骂了。 只是,她可没法当作没听见,所以李世群的那些人,如果能够消失,她一定很乐见。 可惜,李世群选择了偃旗息鼓,多半就是幕后之人勒令他如此。 而古家自然不可能听风就是雨,丁默邨的算计那么小儿科,古家人真的可能上当么? 可这一次,反倒是有人想要再推丁默邨一把,让他干嘛呢? 自然是让丁默邨继续去把水搅得更浑。 从苏菲得角度而言,丁默邨这么做如果真的能够起到效果,对于让李世群的那些人“消失”这件事而言,没准还真得能够有不少作用。 偏偏,她不得不劝阻了,因为幕后推手不是古月而是那些抗日分子。 这样的算计,断然不是一步闲子,极有可能是牵连着某个更深远更庞大的计划,譬如针对日本亲王。 有了这个前提,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万一真的因为李世群的冲动而导致事态发展出现剧烈变化,让那些抗日分子有机可乘,甚至最终成功将日本亲王击毙。 这事可就大发了。 影佐会善罢甘休么? 他当然不会,不仅不会,而且会追究到底,因为他自己首先会被问责。 届时,丁默邨的这点小九九,又能够隐瞒几时? 一旦丁默邨也面临了危机,他会怎么做呢? 这就是苏菲最担心的地方了,因为她根本不怀疑丁默邨会把自己推出去当替死鬼。 有了这些考虑,苏菲才决定好好劝阻丁默邨一下,至少让他别太傻。 毕竟,最后被坑的很可能是自己。 丁默邨听了半天,觉得苏菲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他虽然很想继续当“搅屎棍”,可他并不想给人当枪使。 而且,他首先要判断的是自己做的每一步,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到自己。 在苏菲的提醒下,他意识到这“电报”搞不好是有人挖的坑。 如果自己真的和上次一样去推波助澜,万一最后真的让李世群在这个时间里做了什么过激的动作,最终导致局势混乱,让抗日分子有机可乘,他们是不是会很“感谢”自己? 而一旦他们趁机威胁到了那日本亲王甚至真的要了那日本亲王的小命。 影佐不会发疯么? 到那时,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肯定也跑不掉了。 这事,果然还是得慎重啊…… “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静观其变?” 看来丁默邨是想通了,苏菲也算能暗自松一口气。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有人想拿您当枪使,不如顺水推舟? 总归是有了奇怪的信号,而且和现在发生的事情产生了联系,不如,我们就直接把这事汇报给影佐阁下,您看如何? 毕竟,最希望现在一切都平静的也就是他了,而咱们自然也在他最希望能够消停的名单之列。” 丁默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得不说苏菲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而且算是给自己提前做了一个备案。 他认为整件事恐怕比苏菲猜想的更加麻烦。 既然那些人特地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而自己不打算跳进去。 他们就会继续等么? 难道不会在背后推一把? 反正之前的流言已经所有人都断定是丁默邨自己弄出来的了。 再来一次呢?谁还会怀疑其他人? 丁默邨觉得万一这样,自己就百口莫辩了,而且一旦出了最坏的结果,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现在给影佐报备这事,很值得一做。 “你考虑的不错,我觉得既然那些人想要推我一把,而我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们真就会束手无策么? 搞不好无论我怎么做,他们的下一步都已经开始实施了!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提前给影佐打声招呼。 这样既能提醒他有所防范,也能撇开我们的干系,嗯,就这么办,你赶紧去安排一下吧。” “是,主任!” 没想到丁默邨还想到了更进一步,苏菲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人一直以来最敏感的,还是事关他自己的时候,想到这里,苏菲也就释然了。 不过,听了这层意思之后,她觉得幕后推手肯定真的和丁默邨所言那般,无论丁默邨怎么做,他们一定不会停下来。 反正已经有丁默邨“珠玉在前”了不是么? 谁又会怀疑,之后的事,不再是丁默邨安排的了呢? 而且,苏菲觉得恐怕会有更危险的地方,那就是影佐的态度。 以影佐对丁默邨的厌恶,现在去表态,真的有用吗? 如果让影佐有所防范之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谁都不会有事。 万一呢?抗日分子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影佐再次招架不住,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会因为丁默邨的提醒而觉得丁默邨没有扯后腿么? 他肯定会想,丁默邨特地提醒,就是为了让自己扯后腿的时候更心安理得,毕竟影佐不会再怀疑他了? 想到这里,苏菲不由摇头苦笑不已。 最近真的是近墨者黑么?她感觉自己和古月还有周敏兰这些人凑太近之后,分析能力有了显着的增强。 只是,越来越习惯把人往“坏处想”了。 尤其是事关丁默邨的时候。 她觉得这样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因为丁默邨的确就是这么做过。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被古月带偏了?毕竟,之前她可是一心想着让丁默邨成为自己唯一的男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或许,就是那个夜晚,被丁默邨明着抛弃吧? 又或者,其实是更早之前? 定定神,不再去想这些糟心事,苏菲觉得这个“电报”的信息还没有探究完全,她准备找周敏兰好好聊聊。 “你想知道信号是哪来的?这个就没法直接查到,需要一点点去用移动电讯车覆盖式搜索,如果一定范围内有了电讯信号,车内的设备会出现提醒。 之前也配合行动处出过这样的行动,不过你当处长前后,倒是多时没有需要去查电报信号的事情了。” 被苏菲问及信号的事情,周敏兰没有任何保留,直接说了最专业的解释和建议。 至于提到苏菲本人的事,也是事实,别说苏菲,就是董槐林也没有怎么出去查电讯信号这事,好像近年来上海的可疑信号真的越来越少。 她也很好奇,抗日分子都不需要用电报发信了么? 这个发现,之前也被丁默邨归为“军统上海站多年来都很沉寂”的写照,至于为何共党地下党也没什么电报要发,丁默邨直接选择了忽视。 其实丁默邨觉得这肯定是周敏兰这些人办事不力,可惜,他不想得罪周佛海。 “当时,你是刚放下电话后,就得知来了可疑信号对吧?” “没错,手下人在这方面不会有任何耽误,就算我正在打电话她们也会立刻告诉我实情,因为很多时候信号可能会很短暂便没了,一个马虎大意便会错失截获的可能。” 苏菲对于这方面是真的不太懂,周敏兰的解释让她更加确定,发电报的人就是在确定了叶振鸿已经找人辨认尸体之后才放出的消息。 这一定是刻意的,而且信号源很可能来自警察局? 警察局里有抗日分子?! 这事……苏菲觉得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这事一定很复杂,如果丁默邨不主动问起,她决定还是不要自己提的好,不然,很可能会被牵扯进更复杂的局面里。 “你们截获的密电直接破译为了一个单词,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正常的电报不会只发一遍的,在双方之间沟通时,会约定起始的密码,不然开机接受信号时万一错过了开头,后面很可能就都不对了。 这就需要重复至少一遍,我的人也是专业的,她们自然清楚重复的部分是什么,便筛选出了最完整的一段给我。 不过,破译密电多年,我也不是新手了,像这么容易便让我一眼看出来的,真的就像是刻意一样,可以说是‘明码’发报,可我也不得不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担心我没法第一时间破译出来一般,这才觉得实情太巧了,我便决定立刻向主任汇报。” 第294章 真相或者跑偏?顺藤摸瓜还是投石问路? 有了周敏兰的详解,苏菲巩固了一下自己并不熟练的电讯知识。 由此,她更加笃信自己的判断,这电报就是明着让周敏兰知情。 而且,多半就是为了让丁默邨主动跳出来继续推波助澜。 就算丁默邨此时学乖了,有了之前的流言蜚语,这一次无论到底是不是丁默邨出手,都并不重要了。 该怀疑丁默邨的人,自然还是会怀疑。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点点令人疑惑的地方。 如果特地发电报过来,是为了让丁默邨再次出手。 可丁默邨却学乖,幕后之人应该也有算到这一步,于是,丁默邨不出手,他们也会用丁默邨的名义出手。 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他们大可以直接用丁默邨的名义出手,而不必去考虑丁默邨到底会不会自己跳进去才对吧? 所以,特地发电报这事,还有另一层意思? 会是什么呢? 苏菲重新捋了捋,她想到了一个最初的关键点。 “不会是古家人,因为他们没必要用这个”。 这是丁默邨的意思,苏菲也很认可。 但是眼下,她又不得不怀疑,这其实是一个障眼法了,就是为了让丁默邨认为这不是古家人的手笔,因为他们犯不着这么麻烦? 没错,如果这么考虑,特地发电报才算真的有了一个可能的原因,比后续让丁默邨跳坑的事要靠谱得多! 苏菲感觉这么考虑问题,的确很符合古月那些弯弯绕,这家伙就从来也不会“直来直去”。 只是,他特地来这么一出,又能得到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让丁默邨不怀疑古家,他一开始就不把这件事弄出来不久就行了?毕竟,发现尸体的是叶振鸿,如果古月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肯定有一百种方法。 而古月若是想让丁默邨不知道这件事,肯定也有一百种方式。 所以,刻意这么弄,就又有些多余,因为就算街面上又开始流言四起,丁默邨首先会怀疑的是古月吗? “不对!” 苏菲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更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整个上海能截获电报的地方,难道只有七十六号么? 于是,她又一次折返了周敏兰的办公室。 “你倒是很闲哈?” 无视了周敏兰的挖苦,苏菲直接言明了自己的怀疑,“你知道上海有多少地方刻意监控这些可疑信号么?日军本部肯定也可以对吧?” 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周敏兰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她也意识到了疑点,“你是说,这电报不单单是让我们看的,还很可能是要让日军本部特高课的人一起看?” “没错,很可能就是这样!” 周敏兰不由也陷入了沉思,对于上海的电讯方面事宜,她自然比苏菲要了解的更多。 刚刚那几乎是“明码”的传讯,的确就像是刻意的安排,而且根本就是觉得不让其他人知道都不满意! 而对方如果不是要让七十六号察觉,或者,不只是想让七十六号察觉,就一定还要包括进日军本部特高课。 除此之外,周敏兰还能想到抗日分子,和一些明面上的公共设施。 比方说市政的电报局,暗地里到底有没有做一些特殊的工作,谁又能知道呢?至少自己大伯肯定有渠道给汪精卫发密电。 而这样的隐秘电台,只会比想象中的更多。 “我仔细想了下,你的意思我也理解了,不过还有一个关键点你没注意到,那就是电话,叶振鸿的电话。” 这下倒是提醒了苏菲,那电报上凑出来的单词“尸体”,直接放在不明所以的人面前,凭什么可以联想到事实的真相呢? 因为他们都没有像周敏兰这样,刚刚接到了叶振鸿的电话。 可叶振鸿会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已经确认那尸体是谁了,而他自己没法找到李世群,自然只能找七十六号的了。 其他人呢?叶振鸿怎么可能给他们打电话? 又或者,在发电报之前,特地安排某个人,挨家挨户打电话? 怎么可能! 所以最关键的点还是在七十六号,而其他人,只是一个旁观。 “我们这么考虑,你第一时间接听了叶振鸿的电话,所以你立刻有了联想。 但是其他人并不会这么快联想到,可他们依旧能破译出‘尸体’这个英文单词对吧? 可是呢?明天或者后天,发现浮尸这事要么见报要么被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应该就都能判断,电报内容就是和这件事有关,虽然他们没法想清楚到底有什么关联,又是为什么要发这个电报。 可他们不难猜想,其他破译出电报内容的人,会不会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呢? 比方说,七十六号……” 苏菲的说法也让周敏兰明白了关键所在。 这一次的可疑信号,其实就是放出来让所有人都接收到的一个“明码”或者是一个“阳谋”。 除了七十六号以外,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个“尸体”的英文单词,却不明白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可他们也不会一直不了解,而且作为一个搞电讯的专业人士,周敏兰自己一旦截获什么新的情报就不会闲下来看着,而是立刻着手去查明任何可能有关联的实情。 想必,其他人也不会例外。 所以,都不一定需要等到见报,其他收到信的人都会明白到底指的是哪一具尸体,又是指的哪件事。 可他们并不会到此为止,而是继续揣度下去,就像苏菲和周敏兰现在做的一样。 他们需要知道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地方有必要特地发电报,又是谁发的电报。 而这些人,首先会知道死的是李世群的人,发现尸体的是叶振鸿。 叶振鸿可以找到李世群么?自然找不到,可他能找到七十六号。 所以,第一时间破解了密电又得到叶振鸿的通知的,只能是七十六号。 这一点有什么用呢? 关键点,或许就在这里。 苏菲刚刚劝阻了丁默邨不要去再来一次“推波助澜”,可之前的流言依旧在那里。 所以,在所有人的眼里,会搞事的,还是丁默邨。 而这一次,幕后之人一定会不管丁默邨到底做不做动作,都有相应备案,最终表现出来的,肯定是那流言的后续。 届时,谁会不怀疑依旧是丁默邨搞的鬼呢? 这样就说得通,因为无论如何,甚至都不需要其他人去在意那流言到底是什么,“丁默邨又在搞事情”这件事本身便会“口口相传”,最终人尽皆知。 这才是幕后之人表面上想要达成的目的,至于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可有了这个前提,丁默邨自然百口莫辩了。 而无论幕后之人后续又要做什么,其他人首先怀疑的,肯定还是丁默邨。 想到这里,苏菲和周敏兰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汗。 这种被人一步步算计到毫无招架之力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而幕后之人最主要的目标丁默邨本人,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周敏兰突然把苏菲拽到了窗边,似乎要说点更隐秘的事情。 苏菲并没有介意,任凭周敏兰拽着自己。 毕竟,周敏兰到底还是个高门大户的大小姐,并没有什么军训的经历,更不是从哪个培训班里出来的正牌特工,她的手劲对苏菲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觉得这事会不会和古月有关?” 一脸谨小慎微神神秘秘,周敏兰还没开口,苏菲就猜到她到底要说什么了。 “这种设计的风格有点像他,弯弯绕就是不搞直来直往,不过他拿丁默邨当挡箭牌,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而且,我怀疑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古月用不上电台,所以并不会怀疑这件事和古月有关,可他未必不会反其道而行对吧?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如果真的是他,他又图什么呢?报复一下丁默邨?就因为那流言? 又或者,他是想再试探一下李世群?毕竟传闻中李世群都是歇斯底里睚眦必报的,丁默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在背后搞事情,给他挖坑,他要是还能一退再退,他还是李世群么? 欸?这么一考虑,我怎么感觉更像是古月的行事风格了? 丁默邨唯恐天下不乱,古月有何尝不是这样? 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谁是黄雀到底谁说了算呢? 没准,就是李世群,也存着同样的心思才对。 这不两天了,他们那人的尸体都发现了,也没看到街面上又出现了那些黑大衣黑毡帽的家伙,这说明什么呢?” 周敏兰担心的是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和古月有关,至于丁默邨到底有没有被算计,反正不会有人再跑到七十六号来炸院墙,她才懒得计较,她自己的本职工作已经做的很到位了。 可苏菲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又更加复杂了,因为她也越来越怀疑,这事搞不好真的就是古月欲盖弥彰。 而且,都说李世群睚眦必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古月呢?真有人敢动一动他的人,董家就是前车之鉴! 何况,李世群这次回来后并没有图穷匕见,而是首先选择了暗中查访,至少也算一种投鼠忌器。 可丁默邨反倒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就有些“更过分”了,周敏兰在考虑,如果她是古月,她会先针对谁呢? 自然是让这两人狗咬狗更好了。 渐渐的,无论是苏菲还是周敏兰,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份越来越确信的疑虑,随即相视一笑。 “那个,你会跑去和丁默邨汇报么?” 周敏兰试探地问着,控制自己表情和情绪方面的事情她是真的很外行。 苏菲暗自好笑,不过表面上一本正经,“自然是应该去汇报吧,他是主任欸! 做属下的,发现了新的情报,就像你,不会第一时间去汇报么? 而我,有了新的线索和推断,自然也应该去吧,不是么?” 苏菲这认真的样子,让周敏兰无言以对,她虽然有些纠结,却也知道,这的确是职责所在,只能按下了自己想说的话,“哦,那你去吧……” 只是这言语中的失望尽显无疑。 “噗~哈哈~”苏菲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了,她是真的被逗乐了。 “你~!” 周敏兰虽然不太会表面功夫,可苏菲这样的嘲弄她还不明白就不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处长了。 “讲道理,古月那人吧,虽然大多数时候很讨厌,可有些事他也有自己的分寸,至少不会太过分。 这一点,可比丁默邨要强上不少。 至于眼下这件事情,我已经劝丁默邨不要再去背后搞小动作了,这已经算是尽职尽责,毕竟我们就是干这事的对吧? 可眼下,别人到底会如何,又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们真的清楚么? 我们不清楚啊,自然,也就没法直接去汇报了,不然,岂不是捕风捉影,把这负责的情况搞得更麻烦? 所以咯,目前还不到汇报的时候,我还得继续观察观察。 倒是你,周处长不应该第一时间去汇报新的发现么?这可不像是你的工作态度啊?” 瞪了苏菲一眼,周敏兰结束了这次的对话,气鼓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送客的态度不言而喻。 不过她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一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对苏菲还是有一定的信任度的,虽然不多。 苏菲摇了摇头,这个周大小姐也太好懂了,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逗趣的兴致。 接下来,她打算自己来一个单刀直入,去探探古月的口风,这一点可比在这里摸索半天更有意义,当然,没有现在的这番推理,也得不出这个结论了。 苏菲心中不无担心,因为无论如何,幕后到底是谁,这都仅仅是一个开始。 而这个开始,特地选择在日本那个亲王出现的当下,意味不言而喻了。 所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而且会越来越麻烦,直到某些人真的露出獠牙。 苏菲收拾下心情,离开了七十六号总部。 第29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回到学校的古月,还不知道码头上已经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昨晚的设计里,陈敬文的确是要古月来当“垫背”的,让矛头都指向古月,也更合情合理。 毕竟,那些明里暗里对古月有所了解的人,都会觉得这些方式方法和他的一贯作风很像,而他也的确有这么做的目的和可能。 当着面被人给卖了,古月却没有介意,因为这是叶振鸿第一次参与到抗日的事业里,就当给自己表哥一个面子了。 而这样的默许,让慕容婷高兴了好久,因为这算是难得的机会“坑”古月一把,还不会让古月生气。 在陈敬文的计划里,的确有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丁默邨又在背后搞事情了。 可他需要的是时效性,并不能等到第二天见报,而那些得到“密电”的各方势力,肯定都已经着手开始调查这“密电”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眼下,流言再度四起。 而流言里,其实就涵盖了码头上的事情。 至于散布途径,为了保持和丁默邨的一致,依旧是各种路人甲的三两成群。 “今天路上的日本人真的多,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听说是来了一个大人物,从机场一直到日军本部都有人站岗,一路上任何人都会被清理!” 从眼下的状况开始,自然更加贴合实际。 “还以为又是在抓什么抗日分子了,唉,没有枪林弹雨就好,一个不小心被波及了,想哭都来不及!” “谁说不是呢! 不过,我听说今天依旧不太平,就在码头那边,发现了一具浮尸!” 声情并茂是这种专业的基础,而如此有影响力的话题,根本不需要安排太多人便可以让百姓们自己去散播。 “好家伙,浮尸?!又是藏在哪个角落里的被大水冲了出来?” “谁知道呢!不过嘛,听说那尸体一身黑色大衣,是个男的,看上去和这几天街道上见过的那些黑衣人有些类似,不过说真的,那些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这两天都没看到了。” 越来越多的路人被这些话题所吸引,或驻足倾听或主动参与。 “嘘!你们不要命了?那些可是那个七十六号李副主任的人,之前的传闻没听说吗?他们要对古家发难了! 而这具尸体,又意味着什么,谁还能不清楚呢?!” 越是这种“谨小慎微”,越容易让更多人忍不住凑近,然后纷纷“三缄其口”。 “这么说来,真的是古大少爷了? 他的确是最护短的,之前那次,他都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给妹妹们挡子弹,而那位秦小姐替他挡了子弹之后,他甚至为了秦小姐直接覆灭了一个不可一世的董家! 这次,恐怕就算是七十六号的李副主任,也未必能让古大少爷真的望而却步啊! 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古大少爷肯定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是骡子是马,只要在上海这地方拉出来,都得给他趴着!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不敢再撩虎须了,不是么? 不然今天一个叔叔家里,明天一个婶婶家里,古大少爷不得忙死?” 这种“大胆”的发言,更是获得了众人纷纷的颔首。 因为他们有种“得知了机密”的神秘感和满足感。 “至于那些黑衣人为啥不见了,还没明白么? 这发现了的,是一具尸体,还是被冲到海里的浮尸,那没发现的呢? 还会有多少?又会是怎样的状态?都是浮尸?怎么可能! 枪杀、砍杀、毒杀……各种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既然动手了,而且对方是一个七十六号的实权人物,哪还能留手,哪还能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想来,那些黑衣人不是被杀光了,就是都不敢再穿他们的黑衣服了,不然就是‘插标卖首’,不是么?” “插标卖首”都出来了,不得不说陈敬文编的故事还真够曲折,就是不知道“关二爷”听了之后会如何作想。 而这样那样的故事,在“群策群力”的添油加醋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还是传到了李世群的耳朵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 确认了吗?真的是我们不见的那个死了?” 被李世群骂了半天,潘时也不敢多言,终于骂完了,才准备说一点正题。 “警局的叶振鸿找了那天负责盯上南城门的手下所经过的几个商铺,据说,当天那两名猎户进入过这三家商铺,除了最靠近南城门的一家店子,另外两家都是古家商铺旗下,一家米面粮油,一家皮货。 皮货店自然是那两名猎户的最终目的,而那名失踪的手下一路跟着,那两名猎户经过头两家店铺是为了问路,南城门的那个掌柜就给他们指了古家商铺的米面粮油店。 那名手下自然也就每一家都露面了一下。 现在那几名掌柜都确认了尸体,叶振鸿也打电话去了七十六号,我弟弟已经听到风声了。” 听说叶振鸿已经打电话去七十六号,李世群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个小警察的确知道那是他自己的人,可叶振鸿没法找到他本人,也只能去找七十六号的转达了。 这个算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并无可厚非。 可刚刚把消息传到七十六号,街面上就再一次流言四起,这里面如果没有必然联系,谁会相信? 而且,潘时汇报了自己的电讯人员的确截获了一个可疑的密电,不难破译,得到了“尸体”的英文单词。 而同样的密电,七十六号电讯处周敏兰已经先一步汇报给丁默邨了,这也是潘辰的汇报。 由此推断,丁默邨又在故技重施,并非不可能。 可李世群和丁默邨打了好多年交道,他深知丁默邨虽然愚蠢却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之前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是他在背后搞鬼,他竟然还会故技重施?真的不在乎自己小命了? 尤其是这次,日本亲王来了,影佐那态度就表明了他希望一切都很平静。 丁默邨在这个时候搅动风云,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还能是什么? 可是,李世群心知肚明,丁默邨是一个最胆小如鼠的家伙,他最爱的就是他自己的小命! 之前丁默邨会特地推波助澜,考虑的肯定是恶心自己。 而现在,明明影佐都有那种态度了,丁默邨还要搞事情,就是在自找死路。 所以这事,其实并不是丁默邨所为? 那又会是谁呢? 古月?! 没错,这个混账小子肯定做得出来,他多半还在自鸣得意,想要把一切都推到丁默邨身上! 其实,那电报根本就是刻意的! 李世群可不知道古月到底会不会发电报,更不会去在意古家到底有没有必要发电吧,他只需要判断自己所需要的,这件事不是丁默邨,就一定是古月,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而这个判断,让潘时有些纳闷,可他并不敢多言。 “这个混账王八蛋!杀了我的人还敢继续嚣张!这么点小伎俩还想要骗过我?做梦!” 李世群怒火中烧,潘时却不得不再多言一句。 虽然他也不擅长这些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可他至少记得一点,就是那个鬼岛凉子特地嘱咐过,不要在日本亲王到上海的期间搞事情。 得罪谁都好,可不能得罪日本人,尤其是在上海,这一点潘时还是很清楚明白的。 “笨蛋!那日本娘们…… 就算要给鬼岛凉子一个面子,我们不明者和古家干仗,他古月搞这些歪门邪道,我们就不能暗地里也动动手脚? 他古月有什么?不就是几个臭钱么?他手里能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枪? 那些古家商铺都在明面上,随便出门转转哪哪看不到? 就是这些店铺,有一个算一个,我们都给他们砸了不行吗? 再说了,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们的人动手! 随便去找几个见钱眼开的混混小流氓,我就不信这些人可以不见钱眼开!” 潘时有些抓不住重点。 李世群这难道不是明火执仗?说好的暗地里呢? 找几个小混混就可以去砸了古家商铺,还要有一个砸一个? 真的可行么?真的不会被人怀疑么?真的要这个时候去么? 潘时很无奈,他本想说还是和他弟弟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只是,他转念一想,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更加没用? 索性,干就干了,反正是李世群的命令,他只管去执行。 为此,潘时特地去一些赌场和妓院转了转,让他很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没有烟馆,甚至地下的都没有。 一打听才知道之前被古月带着警局和皇协军保安团的人全部扫了。 这可让潘时有些莫名愣神,古月这人到底是干嘛的?怎么好像谁都会给他面子,他也什么事都管? 原本,按照潘时的理解,烟馆这地方,有打手自然更多,因为暴利而且需要更多的人去追债,不然那些卖儿卖女的不认账都跑了怎么办? 其次就是赌场了,那些动不动押上手脚的,也肯定需要人来执行。 如果赌场也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去妓院碰运气了。 不得不说,潘时也是有这些“街头经验”的,对这些黑道势力了解的比较充分。 只可惜,他并不了解上海的情况。 但他进入第一家赌场的时候,表明了来意,赌场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这种业务找上门,并不多见,却也的确可以捞一笔。 “你刚刚说,要砸的店铺是谁的?” 赌场老板有些不自信自己耳朵刚刚是不是出毛病了,不得不让潘时再说一遍。 “就是满大街都有的古家商铺,随便哪家都行,砸一家给你一家的钱,绝对不会亏待你!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吧!” “哦,古家商铺啊,嗯…… 来人,送客!” 赌场老板略微沉思了一下,他用看傻子的表情盯得潘时毛骨悚然,不过赌场老板也是老江湖,不会轻易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 既然这人敢这么说,就未必不是真的有些身份地位,但是他肯定还是个傻子,因为他这么说之前,都不会去打听打听古家人到底是干嘛的么?! 赌场老板唯一要做的,就是送客,而且给这人打上“不受欢迎”的标签,再也不让他踏足自己的赌场了。 刚刚还在一脸笑嘻嘻,突然就直转直下,潘时有些懵圈,可他并没有多做挣扎,毕竟他是来谈生意的,而且是黑道生意,跑别人地盘上来耍横是不明智的。 可惜,接连三家赌场,老板都是同样的表现,听到他的来意便笑脸相迎,听清楚他的目标便直接送客了。 潘时现在也有些明白,很显然那些赌场老板都害怕古家的势力,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解释。 这一点其实并不让潘时意外,毕竟古绝渊是上海警局的局长,而古月又和很多人都有联系。 更何况,他们家还和青帮有关联。 可是,潘时依旧搞不懂,这些开赌场的,难道不是为了发横财?他们手下养的打手,难道不是些亡命之徒? 现成的生意摆在面前,都不敢碰一碰?这是有多胆小?就这样还混个屁的黑道? 于是,潘时觉得赌场的人似乎不靠谱了,准备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便去妓院碰碰运气。 “你是说,需要人帮你砸了古家商铺?而且是有一家砸一家?” “是,砸一家就给你一家的钱,你们是不是也不敢?” “也不敢”这话,很显然,这人去过不止一家赌场谈这件事了。 而这名赌场老板,他是青帮的。 “倒是没什么不敢的,不过阁下也知道,古家家大业大,要动他们的产业,肯定会有不少阻力,所以我们得尽可能多派点人,然后砸了就走,对吧?” 潘时一听,这个感觉有戏,至少这人没有直接“送客”,而且开始分析这个差事本身。 “没错,其实根本不需要听说,这街面上哪哪没有古家商铺?可是,正因为他们到处都有,所以砸起来是不是更方便啊? 当然,你的意思也对,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只需要结果,能不能干说一句话!” “干,当然不是不行,不过我能调动的兄弟有限,您也知道这街道上到处都是古家商铺对吧?我需要去和其他人沟通一下,尽可能准备足够的人手,争取一次让你满意!” 潘时对这个赌场老板的回答其实已经十分满意了,至少这事算是有了眉目,于是他给这个老板半天的时间考虑,他晚间再来。 亲自送走了潘时,赌场老板立刻换了副面孔,刚刚的笑容荡然无存。 “你,跟上他,别暴露了,看看他到底是干嘛的就行。 你,把这事汇报给大长老。” 两名手下立刻听命行事去了…… 第296章 赌场 潘时没有回去李世群那,既然晚上还要过来,他便索性就在附近打发时间。 而赌场就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只要他口袋里有钱。 跟着潘时的那名青帮成员有些意外,不过潘时既然在赌场玩起来了,他的任务也就更容易完成,虽然没法跟去某个关键的地方,但是他自己在赌场里可一点也不突兀,潘时没有察觉到他自己被跟着的可能。 另一边,段常青也是刚回家不久,正准备在院子里喂鱼。 突然有人汇报说赌场派人来禀报消息。 段常青没有怠慢,立刻召见了赌场来的手下。 “大长老,刚刚有一个男的跑我们那说是要雇佣人去帮他打砸街面上的商铺,目标竟然是古家商铺,而且有一家算一家都可以不必放过,砸一家就给一家的钱。 我们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表面上答应了那人,便让小的过来给您汇报了。” 一听是这么稀奇的事情,段常青立刻来了兴致。 且不说现在上海这地界里,有没有人敢砸古家的那些店铺,就是真的有,谁会特地跑到青帮的地盘雇人干这事? 那人是不知道青帮和古家的关系? 又或者,那人不知道那家赌场是青帮的? 后一种可能更合理一点,不过无论如何,那人多半都对上海的行情不熟。 如此想来,是李世群的人不会有错了,毕竟现在明里暗里想要和古家作对的就他们了。 “那人现在在哪?” “我们头跟他说需要请示,因为人手不一定够。 那人便约好晚上再过去我们那,现在有人跟着他在,小的便听头的安排直接过来请示您了。” 赌场这个头目的安排不错,段常青很满意。 既然是这样,他便打算亲自去会一会那人,也算图一乐。 其实段常青基本上已经猜到多半是李世群的人,也就是说李世群准备对古家商铺下手。 这人的确是个刺头,想做也敢做,可他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或者,这人手下都是些无能的废物? 带着看戏的心情,段常青前往了那处赌场。 赌场头目赶忙汇报说之前那人哪也没去,就在赌场玩了起来。 段常青表示不用着急,就让他慢慢玩,等到晚间再见上一面即可。 不过他特地嘱咐了,千万别派人真的跟出去,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可能会坏事。 无论如何,李世群都是个特务头子,他又是在抗日的那些人看来欲除之而后快的重点目标。 这样一个人,岂敢随便暴露自己的住处? 想来,他待的附近肯定都有不少明哨暗哨,跟过去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段常青的安排,赌场头目可不会多问一个字。 与此同时,离开七十六号总部的苏菲又凑到了亲日高等学府附近。 她没有坐车,一路上边走边听。 果不其然,预料中的流言又开始传播。 而且散布这流言的人,比她猜想的更高明,因为流言里的曲曲折折,已经把码头的事情包括进去了,都不需要等到明天见报,其他势力,但凡也截获了那“密电”,多半都已经猜到这事是丁默邨又在推波助澜。 只是这节奏有些紧凑,看来幕后之人有些着急? 苏菲不太怀疑真的是古月做的,因为他都能判断很像古月,其他人不会么? 越是这样,越可能是有人特地拉扯古月当自己的挡箭牌。 而一旦真是这样,整件事肯定就更加复杂了,搞不好就是某个抗日分子的杰作,那么后续的发展一定不会让人等太久。 巧合的是,苏菲走在路上无意中发现了潘时的车。 准确来说,这车是刚刚划给李世群使用的专车,毕竟李世群还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现在回了上海哪能不给他配车? 至于他本身就有,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而这辆车里,刚刚走出来的的确是潘时。 这人进入了一家赌场,而且是青帮名下的赌场。 潘时很好赌么?苏菲并不了解,可她有些好奇这人是不是真的在赌场里玩那么简单。 不过,有了之前的接触,至少她自己应该是已经被李世群的人认识了,虽然还没和潘时正式打照面,尤其是那晚的宴会上潘时也一直没有露面。 可苏菲判断潘时应该是在暗地里观察过自己,那个首先骂自己的多半就是这人,不然他的手下还真有这个胆子? 心中的不忿没有散去,苏菲决定凑过去好好瞧瞧。 不过,苏菲很自然地选择首先绕开司机的视线,避免被认出来。 而她进入赌场之时,并没有看到潘时的踪影。 略微转了转,两层楼的赌场并不算大,各种赌桌旁都没有潘时的身影。 这说明潘时去了更私密的地方? 的确赌场都会有一些高档的包间,专门供一些手里钱多的人赌几把大的。 莫非这个潘时真的是一个赌徒? 就在苏菲犹豫之时,潘时却从有人把守的一间房门里走了出来。 苏菲立刻隐去身形,没有让潘时看到自己。 而潘时竟然特地又开始赌了起来,这说明他刚刚并不是去了某个高档的赌局? 同时,苏菲察觉到似乎有个青帮的马仔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潘时的一举一动。 这是监视? 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苏菲决定到赌场背后和这里的青帮小头目好好聊聊。 守门的人自然不会让苏菲随意进入,不过她有七十六号的工作证。 “原来是苏处长,不过还是请您稍等片刻,容我们去通传一声可好?” 苏菲并不介意,这可是别人的地盘,她没必要节外生枝。 很快,她就被请到了后堂。 “不跟你兜圈子,我是刚刚看到一个人从你这出去,又跑到前面玩了起来,想知道他到底找你干嘛。” 刚刚那个奇怪的家伙没走多久,七十六号的苏菲又找上门来,赌场小头目有点错愕,不过一听苏菲的目的,便想到苏菲是不是本就跟着刚刚那人? “不是在下有意相瞒,可是我们这行也有一些自己的规矩,刚刚那人是来谈生意的,不管最后谈不谈的成,也都算是生意上的朋友,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还是有义务为他隐瞒一些的。” 能够管理一个赌场,也不会是刚出茅庐的小混混,这名小头目开始和苏菲打起太极。 “行,你们自然有你们的规矩,我也的尊重。 不过啊,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么?” “这个,我也没特地问,他也没特地说……” 苏菲很显然是带着目的过来的,而那人就是苏菲的目的,自然,苏菲也清楚那人的底细,小头目并不着急,能够多了解一点,也能更好地向大长老回复。 “直说了吧,那人是我们七十六号李副主任的心腹干将,也是党务处潘处长的亲哥哥,名叫潘时。 我刚刚也是恰好路过,看到了他的座驾才凑进来了看一看他输赢如何,结果无意中发现他是从你这内堂出去的,这就让我很好奇了。 当然,你一定不打算告诉我他到底找你干嘛,我也不会逼你,毕竟之时一点点小好奇罢了,你们也有你们的规矩。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不要怠慢了他,总归是七十六号的人,就算你们是青帮的,想来杜老板那里也不希望你们和李副主任的人闹太僵,不是么?” 赌场小头目有些看不懂了,这个苏菲这么好说话? 她问的事,自己还没透露分毫,她便自说自话地把那人的底细都交代了,这里面…… 赌场小头目突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才是苏菲的目的?她就是来揭穿那人的老底? 没错,这么一想事情就能捋清楚了,再说,那人是李世群的人,肯定是刚来上海不久,不然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找人去对付古家商铺了。 这么一想就更加合情合理。 “苏处长如此敞亮,在下佩服,既然你们都是七十六号的,告诉您也不算违背我们的规矩。 其实那位先生,他是想找人帮他去对付古家商铺,而且说的是砸一家给一家的钱……” 既然想通了苏菲并不是和那人穿一条裤子,赌场小头目也就没必要特地隐瞒,而且他也能把这事弄得更广而告之一些,或许能让李世群和那个姓潘的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他们是真的动了要和古家不对付的心思,这可不只是明着不给古家面子,而且是没给青帮面子了。 就冲着古大少爷逢年过节分下来的那些钱,都不能让这些王八蛋好过,不是么? 苏菲纵然训练有素,还是忍不住略微愣神,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便遮掩过去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潘时竟然傻到这个地步?! 就算他真的想要找人对付古家商铺,也不可能跑到青帮的地盘来谈这件事吧? 这岂不是用油救火? “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够特别的…… 那你刚刚是怎么答复他的呢?他应该不是开玩笑的吧?” “嗯,他的确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去过好几家赌场了。 其他几家都把他直接轰走,毕竟这是嘛,全上海真的有人敢接? 而我也不敢怠慢,所以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刚刚他出门后我便派人跟了上去,就是想摸一摸这人的底细,看看到底是谁得了失心疯…… 巧的是苏处长您正好来了,想来,以您和我们古大少爷的关系,这事告诉您也就无伤大雅了。 不过,我已经汇报给了我们大长老,他老人家的决断还没来。 如果您想要这事大事化小,自然可以去规劝两句,让那位潘先生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您若是不太在意事态发展,乐意隔岸观火,我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只是希望您不要对那人多言就好。 您的意思呢?” 古月和苏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没人清楚,青帮的人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偶然有人看到他们凑到一起,而且上次找叶振鸿的时候,都知道古月特地找苏菲借到了一部步话机,那玩意可是稀罕物,整个青帮都没有搞到一部,苏菲却能说借就借,这说明什么呢? 无论如何,至少古月和苏菲之间的关系不是很亲密也是很无间了,而眼下,苏菲特地跑来揭了潘时的老底,就是特地给潘时下绊子的心思,这一点赌场小头目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他决定也向苏菲交个底,算是顺水人情。 如果苏菲真的要去阻止事情恶化,他们也算少得罪一条李世群的狗。 而苏菲若是只想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也能更好地按大长老的命令去处理。 不过苏菲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她和古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些人又是怎么看的呢? 至少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既然是这样,我还是得尊重你们自己的规矩,毕竟,虽说这个潘时也算是七十六号的人,但是他听命于李副主任,而我们其他人听命于丁主任。 就算不是水火不容吧,也至少泾渭分明。 所以,他们要干什么,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 同样,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我们自然也不会去调停的,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苏菲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赌场小头目表示自己明白了,便亲自送苏菲离开。 路过赌场前堂时苏菲特地看了看潘时,那全神贯注赌博的样子,让苏菲莫名想笑,随即,她从后门离开了,避免再经过潘时的车,让司机留下印象。 潘时浑然不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此时已经有些面红耳赤了,因为连着输了好多把。 本来只是想打发下时间,平日里也没有赌博的嗜好,可越是这样,潘时越有些难以自拔,因为赌博这件事本身,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更何况,赌场小头目已经暗中交代了一下,对这个潘时要好好关注关注,也要好好请君入瓮。 赌场的工作人员很快便进入状态。 他们自然有一整套成熟的方法来给人下套。 头几把,潘时都是浅尝即止,偏偏怎么下注怎么赢,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意外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而就在潘时开始加注的时候,他便已经离上套不远了…… 第297章 段常青的微笑 越输越多,越输越不服输,潘时的脑门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 “老子就不信了!” 明明只是最基础的压大压小掷骰子,潘时也没玩多久,可他已经不仅仅是输多赢少。 和他输掉的相比,偶尔赢的一点都是毛毛雨。 一掏口袋,最后一块银元静静地躺在那,想要碰撞出声响都已经办不到了。 潘时有些犹豫,他平日里花钱不多,尤其是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吃拿卡要根本就不需要他自己掏钱。 可这次跟着李主任回到上海,他也知道这边刚刚清理了租界,货币不稳,最值钱的还是银元,所以特地在身上带了不少,以备不急之需。 就在刚刚这么一段时间里,他已经输掉了几十上百块现大洋,这可让他不仅仅是汗流浃背,根本已经愣在当场。 赌博这事,果然碰不得! 潘时并没有嗜赌成性,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准备收手算了,总归留下一块银元避免口袋里空荡荡。 “大爷这是不玩了?手气这事嘛,好坏都有的,输赢只在一瞬间,不过一旦停下了,无论输赢可就都没法改变了不是?” 庄家特地等着潘时下注,而其他人也没有怨言,因为潘时掏出来的全是现大洋,而且动辄不止一块,这出手可比旁边所有人都阔绰。 “我……不了,今天还是太背,手气这事没必要硬来,输赢都无所谓,总归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被庄家这么提了一句,脑海中就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始终回荡着,让潘时很想再继续,可他总归知道自己到底是干嘛的,又是来此做什么。 所以他没有听庄家的“劝解”,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既然潘辰这么“不听劝”,庄家也没有再次多言,其他赌客也不再关注,只是觉得这人纸老虎罢了。 “还以为是哪来的大爷呢,真就花钱不心疼!” 一名壮汉特地嘲讽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有针对潘时的意思,总归都不认识这人,但是“赌场无父子”,既然潘时主动败下阵来,还不容其他人挖苦一番么? 可惜,潘时原本就一肚子窝火,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赌博竟然这么“烧钱”。 这下倒好,他输都输了,而且克制了自己不再继续,却偏偏被人冷嘲热讽,无论如何,这事对他潘时而言,忍无可忍! “你说什么?!你他妈谁啊?!” 如同下意识的动作,配枪已经在潘时的手中,几乎顶上了那名壮汉的脑门。 一时间其他赌客都被吓到,赶忙抽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并且伴随着一阵惊呼。 壮汉也是没有想过这人“摸不得”,就挖苦一下便直接掏枪? 这人到底干嘛的啊?不知道这是青帮的地盘?! “这位大爷,有话好说。” 刚刚的庄家倒是冷静,他不慌也不忙,依旧一脸平静而且极尽和气地笑着,试图让这个掏枪的冷静冷静,毕竟这是赌场,输急眼的赌徒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这年头,出门带着枪的也不是那么少了。 只是他也好奇,这人到底是谁,竟然敢在青帮的地盘这么嚣张,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少他妈多管闲事!我就看这家伙不爽了!怎么着,怕脏了你们这地方啊?!” 潘时可是嚣张惯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而且到上海的这几天似乎总在受气,一时间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关门!” 庄家收起了笑容,一脸冷意喊出了“关门”二字,立刻便有青帮的帮众关上了赌场大门,一个个帮众也陆续从后堂窜出。 他们虽然没有人手一把枪,却也都是拿着砍刀或者斧头,更何况,他们眼中的潘时就和傻子无异。 即使是潘辰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踢到铁板了,而且他差点就忘了自己跑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这位先生,如果是谈生意,我们欢迎,如果是来玩的,我们自然也来者不拒。 可是,如果是要在我们这闹事的,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赌场小头目从后堂走出,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然,只是他眼中的狠厉丝毫没有掩饰。 再怎么热血上脑,潘时也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冷静了,而他手下的司机一看到赌场的状况便立刻跑出来踹门,可惜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这人觉得事情不对了,决定赶紧去找人手,不然潘时很可能真的出事。 可他还没走两步,便被四名青帮帮众从背后围了,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枪也被缴了。 随即,被押去了后门。 室内的潘时一听到门外的动静消停了,偏偏屋里这些人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很显然他们胸有成竹。 这当口潘时才没有继续僵持,利索地收了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一时有些激动,以前率性惯了,勿怪勿怪。 我来这里自然还是谈生意的,玩两把都是顺手打发时间而已。 阁下切勿因此而影响咱们谈的生意。” 潘时可不是草包,他能够嚣张跋扈,都是有人有枪的结果,而之前的硬仗也没少打,所以他才能跟着李世群直到现在。 正所谓刀尖舔血过来的,他便知道到眼前这个赌场老板绝对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至少那目光中的杀意绝非随处可见,一定也是手里早就不干净了! 而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些人敢去接单搞古家商铺,这才更有说服力,毕竟他这里不是他第一个询问的地方,而那些赌场的人一听“古家商铺”都立刻色变了。 “当然,如果这位先生还想谈生意,我们自然欢迎,不瞒您说,您刚刚的诉求我已经汇报给上面的大佬们知晓了,一会就有真正能拍板的过来和您洽谈细节。 您是打算再玩两把呢,还是到后堂喝茶?” 段常青的命令已经下达,赌场小头目已经决定不让潘时离开了,眼下自然是一个更方便的时机。 并无意外,潘时可没有钱再赌了,他选择去后堂喝茶,毕竟这个架势摆在那,估计很难直接走出这个门。 当然,真要直接走了,他估计也没法把这个生意继续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如果错过这个店,李世群的差事就没法交代了。 进入内堂之后,潘时看到自己的司机也被按在座位上,直到他走进来才被松开。 “没事,一点误会。” 潘时嘴里说是误会,其实他心里反倒更加慌神了。 原本他以为司机是看到突然赌场大门关了,担心自己出事,撞了几下打不开门就离开去搬救兵,这才更合理。 可这司机却是比自己更快被带到了这后堂,而且并没有经过大堂,很显然就是直接从后门绕开所有人被带进来了。 这说明什么呢? 即使是潘时也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刚刚的暴起,对他自己而言只是一种冲动,可是此时此刻好好回想,未必不是被人推了一把,尤其是庄家的话和那壮汉的讥讽。 而赌场的应对看似因为自己的暴起而作出反应,却偏偏第一时间把司机抓了进来,这可不妙。 因为他们堵住了自己出现在这里被李主任和其他人知道的可能。 就算刚刚外面那群赌客见过自己,他们敢多说什么呢? 换句话说,这些人如果把自己直接杀了,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这可不太妙,潘时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更不应该跑来赌博! 可惜,此时很可能一切都晚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可能先放低姿态。 “请。” 赌场小头目重新换上了一脸客气,可潘时已经看不出任何让自己安心的成分了。 那名司机看到潘时进来时没有被人挟制,总算不再妄动,可他也觉得心里打鼓,尤其是这些人刚刚抓住自己时实在太过于训练有素。 好歹自己多少算是个特工,虽然没有太认真训练,可也不是几个街头混混能够随意拿捏的吧? 结论只有一个,他们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 潘时坐到位子上刚喝上茶,眼前的这些人都自觉动了起来,很显然,他们的大人物到了。 “允许我介绍下,这位是来谈生意的潘先生,这位是我们大长老。” 段常青一脸和煦,他可没见过潘时。 可潘时见过他! 此时潘时已经愣住了,这个人早在那天晚宴上,奉命躲在暗处之时,他就看到过,因为这个看上去十分和蔼总是笑嘻嘻的老太爷,当时就坐在杜月笙的身旁! 这人,是古绝渊的岳父,古月喊他外公! “段常青?!” 下意识喊出了口,潘时想要腾的一下从位子上弹起,却被立刻按在了椅子上,一左一右两名大汉都没给他继续动弹的机会,而他腰间的枪也被顺势拿走了。 “潘时先生对吧?你好,我是青帮大长老,段常青,同时也是上海警局局长古绝渊的岳父,也是人们口中的古大少爷古月的外公。 所以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跑到我的地方来,让我的人替你去砸古家商铺的? 这是一个逗趣的方式么?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阴谋? 不妨好好聊聊,在下洗耳恭听。” 有人递上了椅子,段常青很自然地坐在了潘时对面,依旧一脸和煦,只是这笑容让潘时胆寒。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算是羊入虎口,居然跑到青帮的地盘来找人去砸古家的场子。 而且,段常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明他们已经做了足够充分的调查。 此时的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让我多说一个字!” 潘时也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只怪自己太傻,还是太不谨慎了。 可这些人真的敢杀自己么? 似乎这种疑问根本不存在,毕竟他们都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若是此时会把自己安然无恙地放了,才是最离谱的事情。 “别这么样说嘛,我们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而且动刀动枪这事,我一个糟老头子好多年都不干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段常青的表情和态度没有任何变化,而其他青帮成员也很配合地说着这是事实。 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事实,对潘时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之前不干可不代表此时此刻不会再干。 “我承认,是我自己莽撞,我认栽了,可你到底想要干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说来也巧,我并没有见过你,因为那晚的宴会上你并没哟列席,可你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这时,我们总归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这些天李世群有点不太安分,对吧? 可是啊,就在你进来不久,你们七十六号的另一个人跟了进来,这人你认识,我的人自然也认识,而她,当然清楚你是谁了。 所以,我们才知道了你到底是谁,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什么特地跑到我们这来扬言要雇人去动一动古家。 现在看来,你只是单纯地乱闯,走错了门? 毕竟你再怎么莽撞,也不会不知道我和古家的关系对吧? 所以,你其实是不知道这里是青帮的地盘而已? 好吧,那你也就没什么大用了,这次也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段常青依旧笑着,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潘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刚刚叫嚣着不怕死,可真的要死到临头,他又怎能不怕? 他可是个卖国贼,哪有不怕死的卖国贼呢? “你……你你……就不怕李主任报复?!” “他凭什么知道你会来我这?还是说,他其实一直知道你这么蠢么?” 这话让潘时哑口无言,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蠢! 段常青的话让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嘲讽意味十足,也洞穿了潘时最后一丝防线。 “那个,能不能讲讲条件?怎么才能不杀我?” “其实吧,我也没想过要杀你,毕竟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不是么? 所以,我也没想过到底留着你有什么用,毕竟就没想过要见你,不是么? 可是啊,既然你不想死,那不妨自己说说看,我不杀你又有什么用呢? 毕竟,杀你只需要一刀抹脖子而已,随后丢出去喂狗还是沉江都很容易。 可不杀你,就会多一丝风险了,不是么?” 第298章 不打自招 明明说着最可怕的事情,段常青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潘时更加惊惧不已。 不过他清楚,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毕竟段常青虽然杀自己容易,却也没有太大的目的性。 可惜,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之前,那名司机却抢先了。 “别杀我!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这反而让潘时失了先机,心中不由将司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可他却没法立刻表态,因为段常青似乎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很好,你这个态度让我十分欣赏。 可是啊,你是他的司机对吧?既然他现在也在这,又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呢? 相反,应该有很多事,是他知道而你不是到的,对吧?” 段常青这个说法没毛病,逻辑很正常,毕竟潘时才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而司机只是个司机。 可是,段常青越是这么说,司机的求生欲便会越强烈,他才会把自己但凡能够捕风捉影的事情都一股脑倒出来,毕竟,他也很清楚段常青说的就是事实,可还有个事实,那就是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全盘托出,潘时可以吗? “这么说,也对,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听吧,我也很好奇李世群这群人平日里都在干嘛呢?”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段常青的引导十分有效率。 如果直接问潘时,会面对两个首要问题,一个是潘时会不会真的都说出来,会不会有所保留。 而另一个就是他会不会虚虚实实,就算能说通也未必说透。 这样就得好好去判断一下潘时的说法到底有几分可信。 相对而言,让司机先说出来,就好得多。 因为司机在客观上知道的肯定更少,所以他自己想要保命的筹码本就不多,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余地去挑挑拣拣。 更何况,司机不会有顾虑,他本就无足轻重,直接杀死他,自然比直接杀死潘时更不需要考虑后果。 而当司机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之后,留给潘时的余地就会越来越少,因为司机的话更值得相信。 进而,段常青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框架,用来审视潘时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假,也就有了依据。 为此,段常青特地命人把潘时的嘴巴给堵上了。 “来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说的是实情,且不管对我有没有什么作用,我都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毕竟,你应该清楚,杀了你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难度,却也没有什么太大价值,对吧?” 段常青的微笑和言语,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捶打着司机的灵魂,让他汗流浃背,心跳加速,险些忘记了思考。 “我说,我全部都说! 我们这群人,是李主任,也就是李世群从苏州带来的,之前他来过,也带了不少人过来,却突然都死了,这事让我们也很惊讶,因为在苏州,可没人敢和我们作对,所以这次来,我们自己也都十分小心。 而一开始,李世群给我们的任务,是暗中盯着古家商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的命令我们都不会质疑。 我作为司机,这几天的确都在开车,可我并不是潘时的专职司机,我原本的任务是跟着李世群! 所以我未必不能知道点潘时都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李世群到底去过哪! 就在来之后的第二天,听说城南一弟兄盯梢南城门时,遇到了状况,一路跟着两个可疑人物去了城南商业区,却最终消失在了那里,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人已经死了,尸体就在今早被发现在码头,泡在海水里。 其实,事后我们才知道,差不多在发现那尸体的前后,李世群手里的电台,有发现可疑信号,截获了一条奇怪的电文,破译出来很可能是‘尸体’的英文单词。 一开始谁都不懂,可街面上立刻就有了新的流言,传的就是码头上这件事,而且把矛头都指向了古家,说是那弟兄就是古家暗地里处理了然后扔在了下水道,所以始终找不到,若不是被水冲出来,恐怕现在还是找不到。 而会这样传的,谁都会猜是丁默邨故技重施。 可李世群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比所有人更了解丁默邨! 虽然我不懂李世群到底是怎么判断的,也不知道他的依据在哪,可他就是立刻让潘时来找人去砸古家商铺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世群去见过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日本人。 因为当时我送他和潘时去的是一家日本料理店。 而那个日本人,好像叫鬼岛什么的,应该是李世群背后的真正上级,就是这人要求李世群这些天消停,不要和古家明着来,尤其是那个日本亲王出现的这段时间里。 原本李世群也打算偃旗息鼓,可今天的事,他怀疑真的就是古家做的,杀了人之后,又假借丁默邨的手段反过来‘污蔑’自己,却是欲盖弥彰。 所以李世群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是他并不敢直接忤逆那个日本人的意思,尤其是看到今天影佐对那个日本亲王的保护措施之后。 可李世群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让潘时出来准备找第三方的人出手。 可是,潘时对上海的局势了解的还是片面了,他首先让我带他去找烟馆,可跑了好久,一家烟馆都没有,问了之后才知道,前不久古……大少爷带着警局和皇协军保安团的人把好多家地下烟馆都给扫荡了,现在上海应该找不出一家烟馆才是。 于是潘时接着要尝试的地方只能是赌场。 可我们又跑了几家,赌场的人一听是要针对古家,都直接把潘时轰出来了,直到来到这里。 我本以为潘时又会被轰出去的,结果这次没有,所以我在车里打盹,直到刚刚赌场大门关闭的时候。 这些,就是我和潘时共同的经历,我已经全部说出来了,可我还有没说完的,那就是潘时也不知道的,关于李世群的行踪! 不过,在我说出来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杀我?! 我真的不想死!” 司机似乎还有意料之外的爆料,段常青并没有理由不听,于是他特地再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对于杀人,他的确不上心。 “好,好…… 其实李世群的老婆也秘密地回来了,就是季云卿的女儿! 李世群为了避免自己老婆孩子被人裹挟,所以特地秘密安排在郊外的一处小庄园里,明面上那地方是城外某个土财主的,其实是李世群很早就买下来的秘密产业,里面还豢养着李世群的私兵!” 这个条消息,可就足够劲爆了,甚至潘时都不曾了解。 而潘时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也没有逃过段常青的观察。 很想让,潘时并不是意外司机竟然说出这事情来,而是很意外这事他自己都不知道。 “的确是个意外之喜,很好,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没……没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司机依旧慌乱,因为他真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只不过,他说的事情里,大部分潘时肯定知道,而唯一一个潘时不知道的事情,就是李世群在城外安置了他的老婆孩子。 这事到底有没有用呢?如果段常青准备跑去抓了李世群的老婆孩子用来威胁李世群,或许有用,可他要威胁李世群什么呢? 而李世群,又是一个会吃这一套的么? 司机自己都不敢保证,所以也就不对这个消息有太大的期待,只是表示了一下他自己的态度,知无不言。 “嗯,行了,把这位兄弟带去休息一下,好好招待一番。” 段常青的指令自然立刻有人执行,而司机心里的忐忑并没有停止,因为他担心这个“带去休息”就会长眠不醒。 后堂办公室里,只剩下潘时还需要被问询。 “潘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呢?” 潘时真的很好奇,这个段常青怎么能让自己的微笑保持这么持久?实在是瘆人! “我知道的事……自然更多,更细致,可你到底要知道什么呢?如果我一个劲说,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 还想挣扎一下,潘时依旧在试探,因为他知道李世群更多的秘密,如果真的都说出来,即使能活下去,也没法在上海继续待了。 更别说,回到苏州去。 而他的老婆孩子,可都还在苏州等着自己凯旋! 这就是他最根本的顾虑,因为李世群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待叛徒绝不手软。 “潘先生,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么? 对我而言,你说什么其实都行,唯独只有一点我不太乐意,就是你什么都不说。 其实吧,就算我不出手,你难道觉得就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就能撼动古家? 李世群恐怕都没这么天真! 所以啊,你们到底怎么计划的,有准备怎么实施的,其实我都不太感兴趣。 只不过,你特地送上门来对吧?我都特地跑来见你了,如果你不留下点什么,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段常青果然太难伺候了,潘时心中越来越没底,而且他觉得段常青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没什么谈条件的筹码。 “那个,段大长老……其实我的确知道一些刚刚那人不知道的事情,毕竟我才是李主任的左膀右臂! 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不说出来,您不会放过我,就算我说了,您也未必会放过我。 只是,有一点让我更加犹豫,那就是我的老婆孩子还在苏州。 如果李主任知道我背叛了他,我的老婆孩子可就危险了啊!” 潘时已经快要“急哭了”。 可惜,这种表现对段常青而言,没什么意义,他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 “的确,亲情嘛,谁都不能豁免,可是呢?潘先生,你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你的妻儿,又会如何? 有人照顾?还是有人接手? 对了,你还有个弟弟,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潘辰,对吧? 他应该会帮你照顾妻儿的,就像皇协军保安团代团长陈淼篇,把他大嫂娶进门了一样。” 陈淼篇这个名字,潘时的确听过,也知道他是干嘛的,可潘时并不知道陈淼篇竟然娶了自己的大嫂?那他大哥干嘛去了? 一股不好的恶寒袭来,潘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说可以,不过,能不能送我出去?我保证立刻滚蛋,跑到苏州去带和老婆孩子跑路!” “唉,潘先生这么勉强,要不就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多时间……” 一边说着,段常青一边准备起身,他作势要离开了。 “算你狠! 好,我说,我都说!” 潘时嘶吼着,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和侥幸。 而段常青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依旧挂着那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事已至此,潘时没有再绕弯子,他首先把刚刚司机所说的那些交代了一番,以证明他没有隐瞒,也可以相互印证。 而他能够补充一些司机看不到的事情,比如李世群在日本料理店里到底见的是谁。 “李世群去见的是一个日本女人,应该是个特务头子,李世群叫她阁下,那人名叫鬼岛凉子。 的确是那个女人让李世群消停的,因为她也不愿意看到那个亲王出现的这些天里,上海有问题。 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有什么当年的东西,很可能是罪证之类的玩意,被某些人攥在手里,她之前一直让李世群替她找回来,可惜,李世群上次带的人都死完了,也没有找到那东西的下落。 对此,那个女人应该是很不爽,不过她并没有表示出来,很有那种大将风度的样子,李世群表面上对那人恭恭敬敬,可时机上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古家麻烦,所以暗地里依旧在搞事情。 但是,鬼岛凉子特地提到过,不是不要对古家下手,只是缓一缓,尤其是确保日本亲王出现的这几天足够平静。 而一旦那些拿着罪证的人想要在这些天里搞事情,李世群必须第一个去扑灭这把火焰。” 第299章 潘时的供述 对于潘时所说的事情,段常青也有所耳闻,毕竟最近接连发生了很多大事。 可他并不清楚关于鬼岛凉子和“罪证”的详细细节。 他只是听小女儿提过,关键时刻需要他帮忙千万别含糊。 习惯了自己女儿的“胳膊肘往外拐”,段常青也就没有问询细节。 现在想想,多半这些事就能串起来了。 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背后都是鬼岛凉子策划的,而她的目的就是要消灭当年留下来的某种“罪证”,而她安排的人里,有一股势力便是李世群。 这么看来,李世群去而复返也就更说得通了。 因为他不仅仅是要报仇,出一口气,更重要的,是鬼岛凉子交代给他的任务依旧没有完成。 手下人死了,找不回场子,丢的只是面子。 而一旦李世群对于他听命的日本人而言失去了作用,那时丢掉的恐怕会是脑袋。 就算汪精卫对李世群百般宠幸,他还能为了李世群而去得罪一个日本特务头子? 如果李世群是个绝世美女,段常青才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很显然,李世群并不是。 所以,李世群特地找古家的麻烦,其实并非全是一己之私? 没错,他好歹是个叱咤多年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孰轻孰重他自己心里应该有一杆秤,所以他明着和古家作对,暗地里依旧是存着探寻那“罪证”的目的? 毕竟,段常青很清楚地感觉到,无论是什么样的“罪证”,肯定已经到了古家人手里,而且很可能就在古月手上。 这一点,恐怕李世群也看得通透,所以他的“歇斯底里”,更多是一种伪装,目的在于分散古月的注意力? 未必不是如此了,毕竟刚刚听到潘时和司机两人的供述里,李世群可不是一个莽夫。 他有自己的章法,更有自己的见解。 既然那么快就能判断再起的流言并非依旧是丁默邨的手笔,李世群自然也能判断更多关于他自己任务的事情。 这里面,自然就包括“罪证”和古家的关系。 即使是段常青自己,抛开女儿的说辞,单单只是分析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内在联系,他都不可能忽略古家和“罪证”的关联。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没有哪怕一件和古家是毫无关联的。 失踪的是叶振鸿和沈冰,死掉的是上海警局之前离职的那些老队长,最后被一锅端掉的,是李世群的人。 单单把这几件事情串起来,都不算太难。 一个最简单的想法,就是李世群抓了叶振鸿或者沈冰,杀了当年那些老队长,被古月报复了,而且报复的很彻底,毫无顾忌,一点不给面子。 这么想来,李世群的后续招数就理所当然了。 有时候,段常青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外孙,比很多摸爬滚打的老江湖都要更“狠”。 不过,这小子的确很讲“情义”,倒像是个江湖中人。 “这个鬼岛凉子,到底是什么人,你清楚多少?” “这事我还真的暗地里查探过,毕竟我是干情报工作的! 李主……李世群带我过去见那人,就是想要交给我关于这边的事情,让我有一个底,而我知道了需要服务的对象到底是谁之后,自然就更加好奇,便暗地里摸了一下鬼岛凉子的底。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本我只以为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日本女特务,原来是我想简单了。 早在三七年之前,淞沪江浙一代都被这女人渗透过! 那些国民政府的高官,有一个算一个,或是鬼岛凉子亲历亲为,或是她的手下出场,无非金钱开路美色收割! 那真是,说一句无往不利都不为过!” 段常青只是好奇问一下这个日本女特务到底干嘛的,突然像是打开了潘时的话匣子,这人似乎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紧张,一说起来没完没了,车轱辘话一串接一串的。 而潘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了,不由有些尴尬。 其实他自己会去特地查一查鬼岛凉子到底是谁,首先的目的还是不是因为这女人是个日本女特务,而是这人长得的确风韵犹存! 说白了,潘时是真的好色,不然也不会因为惦记苏菲而被潘辰特地提醒了。 “那个,我是说真的,这女人鬼的很! 想来,那些年里,国民政府里的各种高官没少被她拉下马之后出卖了他们党国的利益,自然也和我们这些汉奸没什么区别。 甚至,那些人才更该说是汉奸,因为他们能卖的东西更多! 不过,淞沪会战前后,鬼岛凉子的任务也基本收网了,她的工作重心回到了上海,就是为了给淞沪会战提供支持。 可惜,她遇到了一个难得的克星,那人叫‘叶云天’。 军说,上海被日本人占领之前,叶云天带着他的上海警局,没少阻止日本间谍在上海的破坏。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叶振鸿最后阻止的那个连环灭门惨案! 没想到吧?这案子其实是日谍在背后搞事情,目的是为了破坏上海的重工业,因为那些被灭门的商人,都是给上海兵工厂等地供货的。 而明面上,叶振鸿抓到了真凶,其实真正实施灭门的,却是一伙日本武士,他们现在好像是叫‘黑龙会’。 这事我听着也新鲜,可这是李世群亲口说的,因为事关当年的‘罪证’。 我在听了之后才明白,为什么鬼岛凉子要消灭那些所谓的‘罪证’,因为她才是幕后主使,而黑龙会是真的刽子手。 想来,这个‘罪证’,是当年的叶云天留下的,虽然,即使是李世群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可他判断,那些东西一定能够揭露黑龙会的暴行,乃至将鬼岛凉子扯出来! 叶云天被古绝渊杀了,可他还有儿子,当年那些和叶云天的爹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也活到了最近。 这些人,是我们来之前,李世群的人动的手,目的就是判断他们手里一定有东西。 可惜,李世群自己都没料到,那些老不死的家伙门,竟然掏出了一挺机枪和李世群的手下干了一仗! 到最后,那些人直接用手雷把自己都结果了。 这事没少让李世群吹胡子瞪眼,可惜,当时跑掉了一个沈冰,很显然这人应该是带走了那些‘罪证’,而那些老头子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东西,越来越像是真的了。 这一点,让李世群无比好奇,他真的很想知道叶云天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可以值得这些人去前赴后继。 可惜,沈冰跑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冰的老婆孩子并没有那么快也跑了。 李世群的人,第一时间确认了沈冰的老婆孩子是不是还能找到,并且趁机冲进了他们家,把沈冰的儿子绑了。 这里面其实李世群有一点自己的私心,虽然他没说,可我们这些跟着他多年的人都判断出来了。 那些东西,如果真的被沈冰带走了,沈冰可能不去看一眼么? 换做任何人,都会去看一眼的,谁能不好奇? 可是,看了之后,即使沈冰一开始并不知情,他也会清楚很多当年的事了,这事一定牵连甚广。 沈冰敢说出来么? 他能够首先想到的人是谁?古绝渊? 叶云天就是被古绝渊亲手杀掉的,还能找这位现任局长大人吗? 所以,沈冰一定更加无助,因为他最可能的目标,其实是叶振鸿。 而恰恰,叶振鸿在沈冰之前就出事了,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我这个外人并不懂,可李世群清楚更多内情,或许,他知道这些不是意外更不存在巧合。 所以他自己也需要考虑一下,那些东西,沈冰到底会不会拿来换他的儿子。 通过一下午的观察,沈冰首先并没有去警局,也没有立刻去学校找他的老婆孩子,由此,李世群做出了一个判断,就是沈冰这人,其实一点也不简单,而且,在他看来,他手里的东西,是许多人的牺牲所换来的,未必比他自己的老婆孩子的分量轻了。 所以,让沈冰用‘罪证’交换人质,这事并不靠谱,而直接杀了沈冰的老婆孩子就更没法跟进下去了。 于是,李世群只让他的手下留言说让沈冰‘谨言慎行’,便只带走了沈冰的儿子,放过了他的老婆传话。 在我看来,李世群一定有自己的什么顾虑在里面,毕竟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当年在上海街头和军统干仗的时候,好家伙,一整个银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路人,他一声令下我们这些动手的人都有些犹豫了! 可他亲自动手杀的,反正比我多。 所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也好奇,李世群难道转性了?不,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李世群今非昔比了,他当年是急于立功,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当叛徒的家伙,就像三国里的‘三姓家奴吕布’一样,可不是首先要给一个投名状么? 而他的投名状,的确很让汪精卫和日本人满意。 可现在的李世群,不一样了,他位高权重,是汪精卫身边的红人! 就是那名义上七十六号的主任丁默邨,也没有李世群更有权利,不是么? 所以李世群需要考虑的事情,肯定比当年更多了。 可是呢? 后续发展才是让我大跌眼镜的。 李世群都没动手真的加害沈冰的家人,可古月,找来了军统上海站的人,救走沈冰的孩子不说,还把那别墅里所有李世群的人统统干掉了! 好家伙,古月是真的狠啊! 我都很好奇,这小子……额,您外孙,果然有您的风范!” 潘时越说越激动,这些天他所经历他所知晓的事情,能说的能想到的,哪怕捕风捉影,他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而一提到古月,他的情绪是真的激动,因为这些年来,谁敢动一动李世群的人?更何况是一整栋别墅里二三十号手里有家伙的特工! “没事,不必在意,我那个外孙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只管都说出来便好。” 段常青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也觉得古月的确够狠,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说古月竟然可以安排军统上海站的人去救人。 真的如此么? 或许就是事实,毕竟李世群这个“受害者”一定最先要弄清楚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没了。 不过,潘时提到的“机枪”,段常青更为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这笔军火交易,是段常青牵的线。 古月找到他,希望弄到一把重火器,段常青自然也不会多问到底为什么,毕竟这是上海。 而古月能首先想到他,也算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尊重了。 于是他给古月找来了一挺机枪,没想到竟然是那些死掉的警局老队长所需要的。 想来,古月当时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要干嘛,他也只是满足他二年,也就是叶云天的妹妹叶云瑶所要求罢了。 现在一联系,古月会让军统上海站的人去把李世群的那些手下全屠了,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毕竟,除了救出沈冰的儿子以外,还事关那些老队长的血海深仇。 要知道,那些人是叶云天的叔伯,自然也就是古绝渊的叔伯了。 无论叶云天和古绝渊之间到底最后是为什么会有那一出,对于当年的老队长,段常青自己都很清楚,古月可没少口口声声叫他们外公,因为那都是叶云天的爹自己的兄弟。 想到这里,段常青忽然灵光一闪,为什么古月能够调动军统上海站的人呢? 要知道,在前不久,那个陆杰还特地跑自己面前来谈生意,说是要把古月干掉的。 纵然,军统特遣队和军统上海站之间本身就是水火不容,作为陆杰事件的受害者,古月也不至于会一直和军统上海站有联系吧? 而那件事之后,恐怕军统上海站的人才真正想要和古月“修复关系”,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年轻人,真的和他们不死不休。 这么一想,段常青就知道古月到底是怎么调动军统上海站的人去替他救人了。 因为那些“罪证”一定已经从古月的手里,被交易到了军统上海站站长的手里! 第300章 一出好戏需要的不仅仅是主角 基于潘时的供述,段常青对整件事情有了进一步的判断。 他现在是越来越好奇,那个叫自己外公的小家伙,到底想干嘛?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毕竟,十几年外公也不能让人“白叫”了。 而现在,他需要考虑两件事,一个是关于潘时的处理。 这人倒是无足轻重,杀不杀都没什么需要太过于纠结的。 可是,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存侥幸,还藏着某些更关键的东西?一时半刻估计很难让他真的全盘托出。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直接杀了便有点可惜。 而且不排除他觉得横竖是死,把某些关键细节隐藏了,存着拖几个人下去陪他的打算。 另一个,便是李世群在找人去砸古家商铺,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做做样子? 段常青想到,如果真的有人对古家商铺动手了,就说明潘时已经完成了李世群的安排,一天两天不露面,估计李世群也不会太过于怀疑。 算是一种缓兵之计。 可是,段常青又想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街面上新的流言,和那奇怪的电报。 既然李世群判断不是丁默邨所为,八成真的有他的道理,毕竟这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多年,虽然最终狗咬狗,却也算是相互之间最为熟悉。 所以李世群对于丁默邨的判断,不能视而不见。 而若是真的如此,流言并不是丁默邨再次放出来的。 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因为那电报。 整个上海,谁能收发电报呢?谁又能截获其他人的电报呢? 至少段常青自己是不能的,整个青帮,估计只有杜月笙的手下有这个能耐。 所以,特地用电报,就有很强的指向性了。 目的就是针对那些有机会截获电报的主?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李世群,却不只他一个。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日军本部特高课和七十六号。 这么考虑,截获了电报的人,又听到了街面上的传闻,如果不是李世群,一定就会首先怀疑丁默邨了,因为七十六号肯定也能截获电报。 而且,叶振鸿那小子发现尸体之后,如果要辨认,会不会找上七十六号的人? 一旦有这个过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幕后之人的设计,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怀疑到丁默邨的头上。 不过,李世群恰恰第一个不会这么怀疑,会不会也是幕后之人的设计里关键一环? 如果李世群真的不去怀疑丁默邨,他又会怀疑谁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错,他会怀疑古月! 想到这里,段常青总算明白为什么李世群会突然派人出来雇佣打手去砸古家商铺了。 因为他把这件事又一股脑算在了古月的头上! 而这一步也被幕后之人算准了,这个幕后之人又会是谁呢? 会是古月自己么? 还真有点“姜太公钓鱼”的架势,如果真是这混小子,配合他在街面上演戏就刻不容缓了。 段常青左思右想,还是有些吃不准,不过也摸清了一个大概轮廓。 只是,若要继续下去,除非有更多内情,就必须要有一个脑袋瓜子更好使的人帮他一把了。 该找谁呢?又能找谁呢? 青帮里是不指望了,除了一众老狐狸之外都是愣头青。 还能找谁呢? 段常青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 因为他的小女儿有一个被传成神话的大姐。 安排人将潘时和那名司机转移到赌场地下,吩咐严加看管之后。 段常青下令所有人一应如常,不要露出任何纰漏。 随即,他便坐车前往了古府。 探望小女儿会是个不错的理由。 不过他的真实目的,还是想顺带看看小女儿过的到底如何,毕竟,古家现在可是多事之秋。 “老爹?您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来看看你不行啊?” 这父女俩之间随便惯了,主要是段玉环从小没大没小,而段常青习惯了对她的宠溺。 “段老爷子您难得来一趟,也不提前说声,我们好让家里人都赶紧回来嘛,现在可没剩几个。” 自己儿子叫了十几年外公的男人,白夜月也从未和段常青真的客气过,毕竟这人一点也不吃亏。 “哪有那么多计较?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俩也是我闺女,不是么?” 段常青这话里把叶云瑶也包括进去了,这让段玉环特有面子,因为自己父亲足够给自己面子。 叶云瑶虽然腼腆,却也知道一家人都在照顾自己的情绪,自然识得大体。 “走,上楼好好聊聊,我啊,想死你们了!” 特地要上楼,这事恐怕就不简单了,白夜月赶忙招呼,安排人奉茶。 “不卖关子了,我今天来,是遇到了新鲜事,要白丫头给我好好分析分析。” 张口就是找自己大姐,段玉环特地撒了个娇,说自己老爹偏心。 可她心里知道,需要找白夜月的都不会是小事。 “您老直说便好,我们一起好好听着。” 能叱诧风云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白夜月一言一行都透着“亲昵”和“得体”,段常青不得不服气,至少他自己的女儿有一个算一个,是做不到这样的。 “嗯,其实我手下的赌场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竟然张口就是谈生意,而生意的内容,是找人去把古家商铺挨个砸了,砸一家算一家的钱。” 这话听着都新鲜,可把段玉环给逗乐了,不过白夜月清楚,既然段常青特地亲自跑来一趟,就说明这事一点也不简单,至少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我刚听到时也觉得特新鲜,哪来的混球这是要逗乐子么? 结果,见到面才知道,这人竟然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叫潘时的,好像还是七十六号那个潘辰的亲哥哥。” 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果然就不是逗乐子的了,白夜月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很显然,段常青今天来此有着他自己的目的,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才对。 “您是把他拷问了一番么?” “算不上,我就是随口和他还有他的司机聊了几句,知道了一些关于李世群的事情。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你们家的干系,我便不请自来了。” 段玉环心里其实有那么一丢丢愧疚,毕竟她还没和自己老爹透露实情,结果好巧不巧,自己老爹反倒清楚了不少事情,而且自己找上门了。 于是,在白夜月的示意下,段玉环给自己老爹好好讲了讲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果然,死掉的那几个都是警局的老队长们,老夫之前应该还见过面的。 哭了叶丫头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没忘记安慰叶云瑶几句,段常青不愧是个人精。 叶云瑶只是微笑摇头,“让老爷子挂心了,我没事的,只要最后能够办成大哥和几位叔伯的遗愿,想来,他们在天上看到时也会安心的……” 即使过了多日,再被提及,叶云瑶也难免伤心,这个坎,她只能坚强面对,却完全没法跨过去。 “说来也巧,古月那小子找我帮忙搞重火器的时候,我可没想到竟然是给那几名老队长用的,好在幸不辱命,也算造化弄人。 不过,叶丫头,无论是你大哥,还是那些叔叔伯伯,他们都是有大毅力的真英雄大豪杰! 能够为他们略尽绵薄,也算老夫的荣幸了! 不过,眼下还是得听一听白丫头你的意思,这个潘时到底该怎么处理?” 段玉环一听自己老爹的意思,很是奇怪。 像潘时这样自己找上门送死的家伙,送他一程也算他“求仁得仁”了,干嘛还要纠结呢? 不过既然自己老爹特地跑了一趟,这事恐怕还真是到了需要大姐出马的地步。 “段老爷子,既然您特地来一趟,想来,就是您想到了不少关键点,而且有些举棋不定。 我也不能托大,跟您还不交个底。 其实吧,小月这孩子,平日里做点什么,他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给我们三个当妈的透露分毫的,因为他最担心的就是我们会担心,同时也不愿意连累我们。 这孩子心思重,当妈的看在眼里,自然也都明白。 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才终于了解到他到底在干嘛,自然,包括三妹在内,都是一万个支持,总不能给他拖后腿,对吧? 而您说的这件事,我可以负责人地告诉您,一定不是小月自己的主意,也不是他会安排的行事。” 白夜月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段常青有些意外,“哦?怎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刚刚也和您说了,小月这孩子心事重,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被他牵连,自然,也包括您在内。 所以,他除了真的需要您出面的大事以外,都不会找您麻烦的。 而这件事,却牵连上了振鸿。 因为警局会是什么人留守,自然已经被算计在整个计划之内了,同样,七十六号会是什么人在留守,也同样被计算在内了。 振鸿这孩子,责任心重,他遇到了案子,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会立刻展开调查,力求越早破案越能给受害人还有其他百姓们一个交代。 这孩子立志当一个好警察,就像他父亲和爷爷那样。 正因为如此,小月肯定知道会是振鸿去现场勘验,也会是振鸿自己主动联系到七十六号辨认尸体。 这件事,尤其是在时机上,有一点很容易被人怀疑,那就是发电报的时间和振鸿打电话给七十六号辨认尸体的时间。 或许,有人会怀疑是振鸿身边潜伏着其他人来做的这件事。 可谁又能排除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振鸿自导自演呢?” 这倒是个新鲜的视角,段常青从未怀疑过叶振鸿也能干这样的事,更别说叶云瑶和段玉环了。 在三脸疑惑的注目下,白夜月继续娓娓道来,“咱们这些熟悉振鸿的人,自然不会有这种怀疑,可其他人呢? 尤其是这次的目标,都是有电讯方面设备和人才的,说白了,都算是情报和特务机构。 比如日军本部特高课和七十六号。 这两拨人,会特地把振鸿排除出去么? 自然不会,那么,也就容易给振鸿招惹麻烦了。 而振鸿刚刚被绑架逃回来可没几天啊,试想,以小月那孩子的心思,能让自己表哥再次因为自己的计划身陷囹圄么?” 果然知子莫若母,白夜月的分析一针见血,让段常青立刻会意。 段玉环和叶云瑶叶深以为然,尤其是叶云瑶,她很清楚古月嘴上不说,其实很尊敬他的“振鸿表哥”。 “所以,这事断然不是小月安排的。 不过,这事会让所有人都怀疑上小月,而且,有了振鸿的戏份,我猜想,幕后设计这一切的,其实是他们身边某个熟悉的人。 而要说小月和振鸿到底知不知情,我不好判断,却不能丢掉这个怀疑。 不过,这一点其实无所谓,我们只需要弄清楚,幕后之人到底要干嘛,就容易分析多了。 正如段老爷子说的,那个潘时特地跑出来雇人去砸古家商铺,是李世群的一种报复,也是他特地绕着弯子在不敢明着违背鬼岛凉子的命令。 所以,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幕后之人,到底会不会想到,李世群其实很快便会想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呢? 而李世群会撇开丁默邨,直接怀疑小月,会不会才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呢?” 洋溢着自信的嘴角向上,白夜月的分析不可谓不是入木三分。 段常青忍不住颔首,他果然没有找错人,而这样一个女人,果然可怕的很。 好在自己小女儿没有太过于骄慢,古家至少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其实就想要李世群看穿这些伎俩,直接怀疑到古月身上,然后做出一些反应,比如说找人砸古家商铺?” “段老爷子慧眼,这事多半就是如此了。 而幕后之人的目的,多半离不开让李世群做出一些让其他人不满的举动,这里面,自然有鬼岛凉子,也少不了影佐。 因为他们才是有办法截获那电报的人。 他们也是能够从流言和电报中推断出更多事情的人。 既然他们能够看出这事有蹊跷,丁默邨只是幌子,那么自然也就很快能明白,什么人会在这时候特地跳出来找人去砸古家商铺了……” 第301章 该砸还是得砸 经过白夜月的分析,其他三人终于明白这次的流言再起其实是一个局中局。 李世群的确对丁默邨最为了解,所以他不会去怀疑丁默邨,反倒是会更加怨恨打着丁默邨的幌子继续搞事情的幕后之人。 而他判断中的幕后之人,只会也只能是古月,因为整件事都在让古家被塑造成受害者一样。 或许,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派,被李世群认定是挑衅了,也就没法继续忍耐下去。 而李世群一旦出手,就会有其他并不知道真相,只能怀疑丁默邨的人,越来越接近“真相”,因为李世群会因为流言而失去判断力么? 所有人都不会认为李世群这么傻,所以李世群没有去找丁默邨的麻烦,反倒是去找了古家的麻烦,这就说明,第二次的流言其实不是丁默邨散布,而是古家人借力打力。 至少,李世群是这么判断的。 反过来而言,这时候,不去管更可能散布流言的丁默邨,而是真的对古家下手,这个人,除了李世群,也不会有别人了。 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 因为他觉得古家在把他当猴耍。 有了这些前因后果,最关键的任务,影佐和鬼岛凉子,才会认为李世群没有听他们的“劝告”,依旧一意孤行! 李世群的“不听话”,或许就是幕后之人最终需要展现给所有人看的。 而一条不听话的狗,对影佐和鬼岛凉子而言,一定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尤其是那个日本亲王出现的当下。 “所以,我真的应该派人去古家商铺搞事情?” “没错,您需要安排人去做这些,不然李世群的‘歇斯底里’便没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您最好不要用青帮的人。 当然,商铺我都会打好招呼,要砸哪一家或者哪几家,您随意安排,只需要通知我一声,届时让那些老掌柜们好好配合您就是了。” 和人商量怎么“砸”自家商铺,偏偏说出这话的白夜月不仅轻描淡写,甚至还保持着微笑,在这人果然不是常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待了,很多事情需要去安排。 不过,古家最近难免风口浪尖,我这小女儿任性惯了,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她肯定容易冲动,老夫就拜托两位帮忙多照拂一二了。” 表面上还在埋怨自己老爹就爱操心,其实段玉环心里还是暖暖的,这让白夜月和叶云瑶不由感慨,有老爸遮风挡雨还是令人羡慕的。 “段老爷子言重了,我们三人就是几世修成的姐妹缘分,何分彼此?” 白夜月说话就是好听,而叶云瑶在一旁虽然不多言,却也展示了一下坚定的眼神,段常青心里明白,这两人的确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也算真的是小女儿的福气,毕竟生逢乱世还能有这么一个家和万事兴,有什么可以不知足的? 三位夫人一起送段常青离开,而这位叱咤风云多年的青帮大长老,又要动一动了,避免有些人将他忘了…… “大姐,你觉得安排这一出的,会是谁呢?竟然把振鸿算计进去了……” 刚刚听完白夜月的分析,叶云瑶其实就始终很担心,因为白夜月已经断定整件事不是古月安排的了,这反倒可能出事。 因为叶云瑶认为古月会有所分寸,不会真的让叶振鸿涉险,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你啊,关心则乱!” 挽着二妹的手,白夜月微笑着打趣道,“咱们家振鸿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破获的大案要案,没十个也有七八个了吧?怎么在二妹眼里,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呢?” 知道自己大姐是在逗自己,叶云瑶也不再多言,把自己脑袋搁在白夜月的肩膀上,倒像是撒娇一般。 另一边的段玉环可不会放过这种“凑热闹”的机会,她立刻占据了白夜月另一边的肩膀。 这份“温情”,的确算是几世修来的姐妹缘分吧? 至少,此时此刻,二楼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四夫人,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一直回到自己房间后,白夜月才继续说道,“其实关键问题不是振鸿去发现尸体,而是到底谁发的那封电报。 会是振鸿自己么?自然不是的,多年来,咱们都看在眼里,振鸿这孩子心思重,他想要的是继承自己爷爷和父亲的遗愿,让这一方百姓尽可能多一份安宁,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他也要争取。 所以他知道,什么事情能碰,什么事情碰不得。 因为之类说到底,还是日本人的天下。 自然,发报机这种东西,他肯定碰都没碰过的。” 经过白夜月这么一说,叶云瑶也想到了关键所在,而叶振鸿这些年到底有多“难”,她这个做姑姑的“唯一”亲人自然最为清楚。 因为很多事,叶振鸿甚至都会担心叶云瑶过分牵挂而选择不说,这样一来,他又能对谁倾诉呢? “所以,发报的才是关键,而这个人,自然也就在警局里,在振鸿的身边了。 到底是谁,也不用我多说了对吧? 至于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让他俩这么上心地一起配合,我也想好好问问,毕竟,这人竟然敢打着我儿子的幌子搞事情啊,必须得给他揪出来!” 白夜月一脸“恶狠狠”的样子,可把两个妹妹逗乐了,三位夫人就这样难得又有了一些放松的欢笑。 而警局里,被人盘算的两人之一,其实一直很忐忑,那就是叶振鸿。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他特地找慕容婷单独聊上几句,因为这算是他第一次“做任务”。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堂堂叶大警官,怎么还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这么沉不住气呢?” 慕容婷毕竟是“老资格”了,虽然她自己参与的行动也基本没有,可多年的潜伏经验还是能锻炼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 “我是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万一,万一那些人都弄不明白呢?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已经中午了,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原来叶振鸿“沉不住气”,并不是担心自己露出什么纰漏,毕竟他其实并没有做太多事情,只是按照办案流程,去案发现场勘察,然后找人辨认尸体而已。 最后有了眉目,这警局里也只有他留守做主,所以打电话向七十六号通气的自然也只能是他。 可是,从昨晚听到陈敬文的安排之后,他就始终有点搞不明白,这件事的设计,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 至少,他自己当面听着,都觉得有些跟不上,更别说想不通了。 万一,那些需要“想通”的人,和他一样懵懂呢?岂不是白忙活了? “嘿嘿,作为你的前辈,不得不多提醒你两句,咱们最忌讳的,是‘自以为是’。 不是我说你,或许,在办案方面,你的确是行家里手,而且推理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但是,术业有专攻,在某些方面,你平日里从来没有涉足,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了。 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这次的目标,可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算你真的只是好心好意对他们说一句‘谢谢’,他们估计都得揣摩半天你干嘛要说‘谢谢’。 更何况,这么复杂的安排呢? 教你个乖,怎么让人更确信自己所想到的就是真的呢? 自然是一步步都让他们慢慢猜,而这个过程里,各种藏着掖着,主打一个困难重重云山雾绕,到最后,那些好不容易‘拨云见日’的人,才会真的确定,他们自己足够‘聪明’!” 虽然慕容婷没对自己“客气”,一句话里尽是挖苦,可叶振鸿不以为意,他只是很好奇,慕容婷是不是也经历过什么很关键的行动? 毕竟,从自己爷爷和父亲还健在那时算起,慕容婷都已经算是“老党员”了,在警局里潜伏多年,一定也有她自己的专业经验? 而这些,的确是叶振鸿不具备的,他真的很想也很愿意多学一点。 “其实吧,我也不是真的愣头青,正如你所说的,我也有自己的办案经验,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能分析出来的。 只是,这次的设计里,我想来想去,陈……那人都像是要把古月推在前面挡枪一样,这事真的好吗? 而且古月那人,说他牙呲必报都不为过吧?真的会这么安静地给人挡枪? 总感觉他们俩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怪怪的。 而且我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古家其他人?” 虽然口里不说,可叶振鸿这个“表哥”还是会担心自己这个“表弟”的,就算再“看不惯”,他也分得清是是非非,更何况古家人,尤其是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没拿他当外人。 在心里,叶振鸿也真的当她们俩就是亲姑姑一样,而这一次算是他亲自下场“坑害自己表弟”,这事让叶振鸿绝对有些对不起白夜月。 “我们打个赌,如果干妈知道了这些云山雾绕,她肯定立刻就明白是我们俩参与的了,没准,一会去就会被她们三位审问喔,这也是对你的‘组织原则性’的第一次考验,你可得经受住啊!” 又卖了个关子,慕容婷整了个高深莫测,随即收拾碗筷让叶振鸿一个人继续揣摩去了。 而叶振鸿真的有点懵圈,因为这“组织原则性”,他还没弄明白呢! 也没人跟他仔细说一说啊,都是听的别人事迹,顶多算是道听途说。 这就需要派上用场了么?他该如何坚持呢?坚持到什么地步算是坚持呢?抵死不从? 果然,在敌后抗战这件事,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考验无处不在啊…… 离开青帮赌场的苏菲,心中全是畅快,因为她有了一点成功报复的得逞。 很显然,如果青帮的人去通知的是段常青,这个潘时多半是自己把自己送到了鬼门关跟前。 当然,苏菲并没有什么“负罪感”,毕竟,有没有她“多言”,段常青也不会对潘时网开一面不是么? 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了。 不过,苏菲还是很好奇,段常青会不会好好利用一下潘时呢?挖一点事关李世群的猛料出来? 这个青帮的大长老,可是好多年都在那当“弥勒佛”一般整天笑呵呵,估计很多人都忘记了他当年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了。 苏菲可不能忘记,因为她是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在哪有可能遇到怎样的人,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最好不要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她都必须如数家珍! 而她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古月那家伙,喊段常青外公,都喊了快二十年了。 冰块都捂化了,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 尤其是,古月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给古星凰挡枪,这在段常青眼里,可比什么都重要。 眼下,有机会照拂一下这个“便宜外孙”了,段常青多半不会放过。 就看青帮的人到底有没有眼力见了。 只是,苏菲原本打算这时候去找古月碰一碰的,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因为潘时的出现,表示李世群并没有上当,又或者,李世群才是真的上当了? 想来,李世群一定是自以为是,认为他自己最了解丁默邨的性子,越是这种时候,丁默邨越不可能再次搞事情。 所以他一定分析流言再起的背后,并不是丁默邨所为。 只是他的格局或者说判断力,也不过如此,因为他选在此时让潘时出来找第三方出面去给古家添堵,无疑就是在表示他确定背后搞事情的是古家或者说就是古月本人。 可是,古月干嘛要特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那家伙是有这个心思,可他最在乎的,始终是他身边的人,而这种可能连累到古家其他人,哪怕是古家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们,古月应该都不可能亲自安排的,因为他“不忍心”。 可惜啊,李世群看不出这么一层意思,自然,也就只有被人算计这么唯一的结果了。 不过,苏菲也很好奇,这一切,到底是谁安排的呢? 第302章 且听风吟 天色渐晚,原本不夜的上海,现在一反常态地十分宁静。 不止街道上没什么人,就是各大酒楼茶楼吃酒看戏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这些客人,神色匆匆,根本没有平日的兴致,只是草草对付一下便想要赶紧离开。 而店家们,也心领神会一般,早早便陆续打烊了。 要说今夜还和往日一样的,自然要数“万象乾坤”夜总会,只是没那么多客人而已。 另一个地方,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是“且听风吟”茶楼。 原来,这位来上海视察的日本亲王,对戏曲文化颇为热衷,提前半个月替他定下了“且听风吟”茶楼看戏的,正是鬼岛凉子。 为了今晚的演出,老王等人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而这里之所以会被鬼岛凉子一眼相中,不仅仅是因为有老王这一个台柱,更是因为这里能请到各路“大老板”登场。 比如特地邀请来了人称“冬皇”的孟小冬。 能和孟小冬同台的机会可不多,老王自己早就兴奋不已,可他始终以外,为什么隐居在北京的“冬皇”会专程出面呢? 自然,离不开杜月笙的面子,可杜月笙什么时候这么给日本人面子了? 老王心里犯嘀咕,却也不会声张。 今晚,会有一个个难忘的时刻,他也不由猜想,今晚到底会不会平静? 影佐知道日本亲王一早便有了到“且听风吟”茶楼的行程之后,心中一万个不悦。 可惜,他并不能让亲王扫兴,只是在心里又把鬼岛凉子这个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家伙好好骂了一遍。 原本,日本亲王要去哪听戏又或者干点别的什么,影佐也不会太不乐意。 可是,上哪不好,偏偏去这“且听风吟”茶楼,影佐总觉的很有问题。 那一次追捕共党地下党疑似“藏锋”的抗日分子,影佐便亲自进入了“且听风吟”茶楼,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但是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奇怪。 更何况,还和古月牵扯到了一起。 事后,影佐特地命人好好查了一下“且听风吟”茶楼的底细。 而且,他也过问了一下董槐林抓走的那几个小斯到底如何了。 仔细查探之下,影佐的疑惑更深了。 因为这地方明面上的老板,很显然就是个替人顶缸的路人甲。 这人不仅不在上海,而且早在三七年之前,这人就离开了,可是,“且听风吟”茶楼正式挂牌,却是在日军正式进入上海之后! 影佐越发好奇,到底幕后推手是谁?又是谁要特地维持这么一个茶楼? 而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万象乾坤”夜总会。 同样是在日军入驻之后,“万象乾坤”夜总会倒是能够查清楚,因为那是万宝来一手建成的。 只是,关键不在于那地方,而是那地方的经营模式。 万宝来把本该是他的股份,几乎白送的方式给了全上海大部分声名显赫的人物,影佐自己都有一些,而他也知道,日军本部的几名将军人人有份。 这样的操作,万宝来图的是什么? 影佐很快便发现这人真的很有眼光,因为在他的操作之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人敢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闹事。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的后台错综复杂,或许真的有人敢得罪万宝来,也有人敢得罪其他某一个人,却没人敢一次性得罪所有人。 这就是万宝来的高明之处。 看上去他把自己的利益分割出去了,实际上却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万象乾坤”夜总会在战乱下的上海依旧稳如泰山。 日进斗金也就是有了这个保障才会真的实现。 而事后,影佐赫然发现,最开始对万宝来如此提议的,是古月。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影佐才怀疑“且听风吟”茶楼,会不会也是古月用这种方式来规避风险的地方? 不然,一个老板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地方,又是怎么维持下来的?更是让全上海那些真正的大佬在这里常年订了包房? 影佐猜想,古月在这地方应该是做了更隐秘的处理,因为他的目的,未必就是和万宝来一样为了赚钱了。 万宝来把所有股份都分了,就连陈焱章和陈淼篇手里都各自有百分之一。 他图的是什么? 这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宣传。 影佐觉得这一点的确高明却并不难看透。 因为上海各界的人都不可能独立存在,谁还没有三五成群的时光? 而当这些人,一旦想要去夜总会玩耍,首先会想到的地方,自然只会是“万象乾坤”了。 因为各行各业里真正有威望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拿着“万象乾坤”夜总会的股份。 他们难道不想多说两句,让自己身边的人要去就去“自己”的地盘呢? 这种既有面子又能赚钱的事情,没人会不卖力去做的。 可是,“且听风吟”茶楼不同,这里可没有那么多娱乐方式,更多的只是为了爱听戏的人们提供一个便利。 偏偏,那些真正的大佬,都在这里包下了房间,就算一个月都未见得去一次,他们依旧从不在乎在这里“浪费钱”。 为何? 影佐怀疑这也是一种模式,毕竟事关古月。 而在这地方,陈焱章陈淼篇之流,甚至都不够格参与。 反过来说,这里也就比“万象乾坤”更“安全”了。 尤其是在询问那几个被董槐林抓走的小斯到底什么情况之后,影佐才算对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看了个大概。 那几名小斯都是硬骨头,董槐林没问出任何东西,虽然那些人都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没有“二两肉”,几个普普通通的小斯真能扛过董槐林的刑讯逼供? 而事实上,董槐林也被施压,不能太过分。 这里面就有文章了,因为幕后有人在保这几个小斯,他们在托人给董槐林施压。 不然,以董槐林的手段,那几个小斯纵然再怎么硬骨头,就算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没死还不能脱层皮么? 从那之后,影佐便留意了这个地方,倒是没有再出现其他问题。 不过,古月这家伙,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学生,又不是小老头,哪有动不动跑到茶楼听戏吃茶的? 对于这里的怀疑,影佐便始终没有放下。 只是依旧没有任何突破口而已,毕竟,他没有真凭实据之下,也不好一股脑把上海的这些大佬都得罪光了,不然他的“大东亚共荣”就成了笑谈。 而今晚,事情就更蹊跷了。 据说,杜月笙的老相好会亲自登台。 这事越发让影佐觉得诡异,因为杜月笙根本不曾这么给自己面子,会特地给鬼岛凉子面子?又或者,杜月笙还能和亲王认识不成?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应该能够判断,那就是这应该不会真的出事。 至少不会又有不要命的跑来枪战。 不然,杜月笙的人恐怕会第一个不答应。 有了这一层考虑,影佐才没有真的拒绝这一出戏。 只是,作为特高课的头,他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自己,如果安全反倒不用担心,那就需要担心其他的了! 影佐很好奇,会不会真的还有其他深意? 作为“钓鱼高手”,影佐可没少拿各种各样的事情钓鱼,最好用的鱼饵之一,就是古月了。 说一句屡试不爽都不为过。 而这里若真的是古月的秘密产业,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报复自己一下? 就算,他自己有分寸,不敢让亲王出现生命危险,可若是在这里上演了其他的戏码,又会如何? 影佐觉得自己不得不防。 尤其是今晚这局多半是鬼岛凉子很早就定下的,这也就算是给背后之人提了醒。 影佐甚至怀疑,那些抗日分子会不会也早就知道了亲王会来这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他都打算去把自己的战刀好好打磨一下了,不然砍掉鬼岛凉子的脑袋时会费劲! 为了避免意外中的意外,影佐特地把“且听风吟”茶楼方圆千米的地方又一次警戒。 而这些老百姓,自然都很配合。 茶楼里的所有人等,也同样配合。 不仅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排着队挨个被检查。 影佐唯一给他们的面子,就是安排了女特务去检查女性。 毕竟,这些唱戏的女人,还不知道会是谁的相好! 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影佐自然得亲自陪同,而他也让手下早早开路,又是和机场一样得配置。 而今天的上海,莫名其妙地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根本不敢在路上停留,早早地回了自己家,甚至熄了灯。 这难道是风暴前的宁静? 有人特地放出风来,今晚会有大动作?目的是让老百姓早点远离避免被牵连? 这事听着就离谱,就算是沽名钓誉的共党地下党,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行动开玩笑吧? 提前预告这事,难道不是很幼稚? 可是,为何呢? 今晚这份难得的宁静,让影佐反倒越发不自在。 所以,他打算亲自问一问古月,看看他是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确保了“且听风吟”茶楼里里外外的安全之后,影佐终于忙里偷闲,找古月好好洽谈了一番。 “古公子是这里的常客对吧?” “的确如此,我在三楼有一个比较常坐的位子,里间也有我的包房。 那次阁下追捕抗日分子,我就恰好在楼上吃茶。” 对于影佐的召见,古月一点也不意外,如果没找自己,他才会觉得特别。 影佐这人多疑,这一路上的安宁一定让他更加忌惮。 “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董槐林还在替我办事,谁曾想这才没过多久,已经物是人非了。” “是啊,令人唏嘘不已,听说董槐林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把七十六号总部给炸了,这人也有点太歇斯底里,实在是破罐子破摔。” 这个说法,自然是丁默邨说的,古月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同样,影佐也不可能相信分毫。 但是明着这么说,自然也都不会深究。 “我记得,当时发现这里有一个后门,那名疑犯就是从后门逃走了? 今日我更需要万无一失,不知道古公子还有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可以提醒一下的? 还请不吝赐教。” 不得不说,每次谈话时,影佐的姿态都很低,可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不在乎自己的面子,更在乎务实。 而他当面说的任何话,其实都和放屁无异。 “据我所知,除了前后门以外,这里倒是没有其他出入口了。不过这栋楼足够高,又是比较古朴的建筑,会不会有人从外面翻进来? 比如那些飞天遁地的高手,一个飞爪就能爬进来了,而想要破窗而入并不困难。 您最好是安排人在楼上的走廊时刻巡逻,万一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古月提的建议的确中肯,影佐也发现了这种可能,其实早就安排人手去布置了。 而今晚,他可不想继续钓鱼,毕竟,这个鱼饵太大,万一折了他可没法置身事外。 只是古月会这么好心提醒? 影佐越发存疑。 “原来如此,多亏古公子提醒了。 其实我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感觉今天的上海似乎格外宁静?平日里即使是到了深夜,也肯定有不少人在街面上游荡的。 古公子可有听到什么内情?” “别人的话,我倒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可我家的那些商铺,其实都给了他们命令,让他们今天早点收工。” 古月略微思考,反倒是卖了一个关子,这让影佐越发好奇,因为古月竟然自己坦白了?这事真的和他有关? “哦?今天离你们的大年三十还有两日吧?怎么古家商铺这么早就开始放假了?不应该有很多人会在这时准备年货么?” “对,是这样没错,今天也不是和过年有关,只是……” 古月还没说完,齐小飞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少爷,真的有人动手了,而且不止一家!”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古月眉头紧锁,而影佐感觉自己不好的念想多半要应验了…… 第303章 按下葫芦按下瓢 早上陪同亲王回到日军本部之后,影佐便收到了手下人的汇报,事关那条密电和刚刚在码头出现的尸体。 随即,街面上的流言也传进了影佐的耳朵里。 可他没空去打理,虽然很快就发现这里面透着诡异。 在影佐看来,真的会在乎流言的,放到不是流言涉及到的古家和李世群,而之前放出流言的,已经确认是丁默邨。 这三方,会在乎又来一次流言么? 其实丁默邨很可能真的会故技重施,毕竟这人唯恐天下不乱。 当时影佐偏偏不信这次还是丁默邨的手笔,因为接连的证据都指向性太明显。 刚刚截获密电,就联系上了码头发现的浮尸,随即流言便立刻开始散布。 这幕后之人,是有多着急?难道凡事不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都不准备让所有专注这些事的人,留一点点喘息的余地? 更何况,影佐没空和他们一起掺和,因为他首要的目标是保护好亲王的安全。 而且,就算这三方真的榆木脑袋想不通,比如说李世群,也还是有鬼岛凉子提前给他敲了警钟。 至少在亲王待在上海的这几天里,影佐认为他和鬼岛凉子之间的利益关系是一致的,所以李世群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傻,除非他完全不把鬼岛凉子放在眼里。 而现在,古月这神神秘秘的,让影佐又有些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古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瞒阁下,其实刚刚在下就准备说清楚,今天让商铺都提前打样,是为了避免那些掌柜和伙计们的损失。 因为下午的时候,我们家收到风声,有人在黑道上雇佣了大批不怕死的歹人,准备对古家商铺动手……” “黑道”?还是“歹人”? 影佐可一点都不信! 在上海混的,谁不知道古家和青帮之间的关系?就算是街面上最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有一个算一个,谁又敢撩虎须?! “竟然有这种事情?那现在呢?不会是真的有人出现吧?” “我也很意外,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想着快过年了,生意都好说,别让那些人真的出了事。 不过也不太相信真的有人会干这事……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刚刚收到消息,已经有超过三家店铺被人砸了,巧的是都在城南。 一家是米面粮油店的,一家是皮货店,还有一家是间小酒馆。 现在还真有点后怕,好在安排掌柜和伙计们都提前离开了,不然就真的不好说到底会怎样了! 而现在收到消息是警局传来的,他们已经接警出动,是城南的那些百姓们听到了太大的动静,而我们家的商铺也算小有名气,周边的百姓们都认识,便有好心人报了警。” 古月的样子肯定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他自己的惊讶一点也没掩饰,影佐看在眼里,瞧在心里。 竟然真的有人敢对古家商铺动手?是所谓“穷疯了”? 有命赚这种钱,真的有命花么? 不过影佐更想知道的,并不是动手的人是谁,而是到底谁会这么指使? “城南好像这几天都不太平啊,不是么?” 影佐虽然没有太在意,不过城南商业街发生的事情,他还是不能不知道的,现在一联想,某个名字又呼之欲出了,是巧合还是真的歇斯底里? 会不会是古月自己的苦肉计? 影佐没法立刻下结论,所以他要好好在盘问一下古月试试。 虽然他也不太抱希望,因为古月这家伙实在有些难缠,不过眼下,他必须排除任何可能影响到亲王的风险。 而恰恰是今晚,亲王刚到,就有人跑到古家商铺打砸抢烧,这事可是狠狠地抽了影佐一个大嘴巴子! “您这么一提,我也好奇,那地方到底怎么了? 不过,我表哥叶振鸿去那边出警时发生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据说是七十六号李副主任的一个手下在那一块失踪了。 这人失踪前,还真的出现在我们家这三家店子附近! 我记得今天码头出现的浮尸,好像就是这个失踪的人,叶表哥特地找了这三家店子的掌柜去辨认尸体,好像还找了另一家商铺,不是我家的。 想来,辨认之后,叶表哥应该是联系过七十六号了,不过他肯定没办法直接联系上李副主任本人。 这么一考虑,难不成被选上的这三家店子,和这发现的尸体有关?” 古月这是在思考?根本就是在提醒! 影佐忽然发现,这里面的确不是巧合。 可问题是,他越来越觉得,这事就是古月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比如那浮尸,难道还能不是古家人做掉的? 可这事情的确透着诡异。 早上刚听说这事时,影佐就有了一丝丝这方面的怀疑。 因为这件事太像是古月自己做的了。 当时,影佐可是亲眼见识过,古月用自己身体去给两个妹妹挡子弹。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古月安排的,那么他那个表哥叶振鸿岂不是也被算计在内? 又或者,叶振鸿本就是参与者? 这点恐怕不符合古月的习惯,他应该不太可能会把自己身边的人拉下水,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保全妹妹而想都没想就愿意牺牲自己了。 可这事,肯定不是丁默邨搞的鬼,丁默邨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机智。 难道说?! 影佐灵光一闪,他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 流言如果真的不是丁默邨散布的,也不太像是古月自己做的,那么会是谁呢? 且不论到底是谁,截获密电的人,会怎么想? 自然,会分几种情况。 影佐自己就是情况之一,那就是他确定自己能够判断这事其实和丁默邨无关。 而同样能判断这一点的,恐怕还有李世群。 可李世群,会不会想到这事其实是古月自导自演呢? 多半他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肯定更了解丁默邨,但是他偏偏不了解古月! 没错,有了这个判断,现在的局势就有所依凭了。 李世群被鬼岛凉子敲打了,他也不敢明着不遵从,所以直接让他的人亲自下场,这事应该还是有所顾忌的。 可是,李世群确认不会是丁默邨故技重施,就会越发觉得古月这是在耍阴谋诡计,让他越想越气。 始终想要报复却始终不能亲自动手,该如何是好? 恐怕,雇人来做这件事,就是李世群绞尽脑汁的结果了。 这个蠢材! 影佐已经越来越看不惯李世群这家伙了,比丁默邨更让人厌烦。 丁默邨虽然胆小怕事更怕死,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但是这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宁可少做也要少错。 可李世群呢?恰恰相反,这人不仅有野心还有行动力,而他现在又是汪精卫手下的红人,肯定做起事来越发肆无忌惮了。 明明鬼岛凉子都已经敲打过他了,他还来这一手。 果然是翅膀硬了! “古公子,发生这种事,的确让我也很遗憾,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天亲王阁下在上海会四处走走看看,而且为了‘大东亚共荣’会在你们大年三十的当天发表演讲。 既然你已经安排手下人提前离开,想来除了店铺里的财务损失以外,人员方面应该并没有损失对吧? 你看能不能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这件事暂且不要声张,警局那边也传话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先按下几天? 当然了,整座城都和铁桶一样,那些亲手实施犯罪的嫌疑人肯定是跑不出去的。 而幕后指使,自然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等亲王离开上海之后,我亲自过问这事,一定给你们古家一个交代,你看这么办如何?” 影佐的姿态已经相当低了,虽然他依旧怀疑会不会是古月弄了一出苦肉计,就是要给他难看。 可是,如果没有李世群的把柄,换句话说,如果李世群没有真的安排人去雇佣什么“黑道歹人”想要对古家不利,古月断然不敢在个时间里这么安排的,他也有自己的分寸。 没人背锅,他就必然消停。 当然,一旦有了李世群垫背,古月一定不会真的在乎那损失的三瓜两枣! 可惜,影佐不能在这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要的是立刻消停,不能让亲王瞧出端倪。 “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既然您有这样的安排,我们家自当遵从。 几个店铺而已,只要人没事,钱是赚不完的,那我现在就安排下去,让警局的人也封锁消息,尤其是不能明天见报。 至于那些报案的和事发地周围百姓,我会给他们封口费,确保不会有人提及。 而到底是谁动了手,又是谁安排的,我们现在暂且不管了,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既然没有当场把文字拍死,就让它再多飞一会好了。 您看,这么办如何?” 古月这反应也太快了吧?如果他不是早就心里有腹稿,影佐可一万个不信。 但是这样的安排,应该妥当了,而且古月敢这么应承,这事就真的不会继续发酵,至少不会因为他的疏漏而发酵,不然,他也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清楚。 “古公子能这么安排,自然再好不过了,多谢,多谢!” “您客气了,一句话的事,能够不耽误您的正事才更重要。” 言罢,古月亲自带着齐小飞去处理这件事了,他也因此离开了“且听风吟”茶楼。 看着古月离开的背影,影佐的目光是深邃的。 这个家伙一定在盘算什么很危险的事情,无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的设计,他和李世群之间肯定有一场针尖麦芒了。 不过,只要古月能确保这几天不动手,让所有人都消停,影佐也并不介意他和李世群真的你死我活,毕竟,李世群也不是他的人。 而现在,他得和鬼岛凉子好好聊聊了。 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去把李世群按下去,不然此起彼伏,终归纸包不住火。 此时的鬼岛凉子正在和日本亲王谈笑风生,很显然,她为了今晚也是做足了功课,恐怕没少研究一下中国戏曲。 而这个日本亲王,似乎真的深谙此道,也十分受用。 鬼岛凉子的人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影佐有事商量”。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她也知道就算是影佐,也不会在这时候搞事情。 于是十分歉意地失陪。 “(日语)阁下有何吩咐?” 来到单独的房间里,鬼岛凉子笑得很刻意。 让鬼岛凉子坐在自己对面,影佐特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日语)也没时间多说别的,刚刚我收到消息,有人出手砸了古家三处店铺,都在城南,一家米面粮油,一家皮货,还有一家小酒馆。 你对这件事不会没有看法吧?” 鬼岛凉子一愣,因为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日语)您是说,李世群?!” “(日语)不会有别人了,不过他也没自己亲自动手,而是雇佣了黑道势力。 可惜,李世群错的最离谱的就是这一点,这上海的黑道势力,真的有人敢去动一动古家商铺么?” 对于影佐的判断,鬼岛凉子深以为然,她也一肚子火气,明明已经百般告诫,这李世群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日语)您打算怎么办?” 鬼岛凉子是务实的,她知道,影佐特地找她过来,就是因为两人此时此刻的利益是一致的。 影佐希望的是这段时间上海要多平静就有多平静,给亲王一个好的印象,也能让后方那些人闭嘴。 而鬼岛凉子虽然很想影佐出纰漏,可她自己也不干净,当年那件事恐怕就会在这段时间里被揭晓,这一点,是她最需要避免的。 如此一来,她也知道影佐不会让她的事情炸开,同样,影佐也不希望她手下的人继续搞事情。 “(日语)我已经让古月去压下这件事,他们古家不追究,警局不动手查,事发地的居民接受封口费,这件事便不会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 可是,我不希望李世群这么不识抬举!” “(日语)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第304章 诡异的案子与奇怪的处理 正如古月所言,街面上的平静他们家“功不可没”。 古家商铺遍布上海大街小巷,人们生活中习惯了有这么些店铺的存在,日常里也离不开这些店铺的琳琅满目。 而今天,统一号令之下,一间间古家旗下的店子纷纷提前关门。 这样的动静可没法掩人耳目,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偷偷摸摸的打算。 就在陆续有人询问之后,所有人都了解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古家商铺被人盯上了,很可能会有人来做不法的事情。 为了避免人员伤亡,古家人下令今天所有店子提前打烊,明天到底会不会按时重开,还得看后续事态发展。 这样的状况,很快便如炸雷一般引爆了全上海的街头巷闻,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便让绝大多数人知道了这一“内情”。 其实百姓们也有自己的主观意愿,因为这一次可能遭到袭击的竟然是古家。 谁敢对古家商铺下手?全上海能找出这么有权有势又有胆子敢这么做的,估计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如果真是那些人动手,这动静能小么? 就算古家想息事宁人,可是,以古大少爷那性子,万一真的伤到人,把他惹急了,岂不是直接在街面上大战? 那还了得? 自然得早点告诉所有自己认识的人,今天不宜在街上逗留,能早点回家千万别和自己小命过不去! 于是,整个上海,出现了难得的“宁静”。 而古家商铺附近的居民,更加忐忑,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被盯上的会不会是自己家附近这些店子,更不清楚,万一真的打起来,自己家会不会遭到波及。 所以,这些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古家商铺的动向,一个个都靠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口,紧紧盯着街面上那一家家店铺。 “真的来人了?!” 同样的惊呼,出现在几乎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们屋中,随即,几乎是惊弓之鸟的下意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拉上窗帘然后躲进自己的床底…… 其实,街面上的动静并不算大。 城南的三家店铺,早就关门走人,而来打砸抢烧的歹人,因为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破开店门之后,也没有特地鬼哭狼嚎,该砸的砸了,该抢的抢了,离开时竟然很克制,因为他们没有把店子直接点了,而是特地把古家商铺的牌匾扔到了大街当中,然后放了一把火。 随即开车扬长而去。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躲在床下依旧没法让自己止不住颤抖的百姓们,渐渐发现街面上的动静好像没了,这才鼓起勇气又透着窗户看了一眼。 那火光依旧透亮,不过烧起来的并不是房子,而是在大街上某些东西。 刚刚来的那些人,想必已经开车把抢的东西弄走了。 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萦绕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因为他们算是刚刚目击了一场抢劫。 应该要报警吧? 同样是所有人的疑惑,可他们谁都迈不出这一步。 但是,警局的电话还是响起了,接线的警员都愣住,反复确认被砸的竟然真的是古家商铺。 警局里一下子炸锅,而行动并没有迟滞,三个大队的人分别去了三处店铺,不过都是城南,相互之间也能有所照应。 当警车出现在视野里之时,始终在自己家的窗户边徘徊的百姓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是有胆大的啊……” 每个人都在心中如此作想,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根本就没有胆大的…… 叶振鸿带人去的是靠近南城门那家米面粮油店,因为火光的原因,这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引起了城门的日本兵还有皇协军的注意,有两个皇协军保安团的人已经被安排跑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算他们是“第一发现人”了。 叶振鸿出现时,他们也还在这里并没走,因为他们已经确定,被抢的就是古家商铺。 “叶警官亲自来了啊?我们哥俩刚刚在南城门值守,突然看到这里有了火光,便过来看看。 这一看吓一跳,竟然是古家旗下的米面粮油店被人抢了,刚刚的火光就是这烧到剩一半的牌匾了,我们赶过来时没看到匪徒,就想办法把这火给灭了。” 其实这两人特地等在这里,也是为了表明一下自己“有所功劳”,毕竟,最近皇协军保安团的重建都交给了古月,这时候古家商铺出事了,他们来图个表现岂不是更能让人记住? 而来的警察竟然是叶振鸿,这就更让人满意了,毕竟谁都知道他是古月的表哥。 “两位辛苦了,是你们报的警么?” 叶振鸿内心其实是激动的,因为他早就知道会出事,只是真的看到出事了,他才清楚,陈敬文的设计竟然能精准到这个地步?! 好在平日里习惯了“扑克脸”,尤其是办案途中,所以他的心绪并没有被表现出来。 “不是我们报的警,我们其实也没来太久,来了之后首先确认了一下还有没有匪徒,然后就把这牌匾灭火了。 叶警官你们来的这么快,应该是有附近的居民报的警吧? 我们哥俩其实有注意到,这附近虽然没人敢上街,可窗户里的灯都亮着!” 一经提醒,叶振鸿也看到了周边的灯光虽然昏暗却也没有熄灭。 “果然又让他们担惊受怕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呢?” 心中的歉疚让叶振鸿不由微微一叹,不过他立刻收拾心情,因为这一次,他已经不一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下决心正式加入抗战的大业之中,就不能再有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好的,两位麻烦留个名把刚刚的经过登记一下,毕竟牵扯到了古家,这事恐怕不会小,古月要是问起来,我也好告诉他是谁出了一份力。” 两名皇协军心里乐开了花,这叶振鸿也不是那么古板嘛! 不过他们表面上还是得客气的,只是登记时千叮咛万嘱咐别把他们的名字写错了。 把这两人交给手下之后,叶振鸿还是没忘记自己来此的职责。 他亲自带人勘验了现场。 古家商铺旗下米面粮油店,这里的掌柜上午才去过警局辨认尸体,这一点也被记录在案,因为没人可以断定到底有没有联系。 店铺房门是被直接撞开,本就是木制,并不算结实。 没有特殊工具的痕迹,看来来的人有踩点,或者一早就知道这门的结构。 入店后,散落了一地的谷物,一片狼藉。 倒是没看到油桶,多半是被整个抱走了,毕竟油相对更贵。 一整车大米不仅难以搬弄更卖不出太高的价格。 不过现场没有任何被放过的地方,没被搬走的商品都被破坏了,或是捅破了麻袋或是打翻了木桶,而掌柜的柜台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没留下哪怕一文钱。 现场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叶振鸿准备去问一问附近的居民,毕竟这才是办案流程。 被敲门的百姓们都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第一反应是关上自己的灯。 “打扰了,我是警局叶振鸿,你家对面的米面粮油店被人抢了,我只是问一问有没有注意到歹徒犯案的经过。” 听到是叶振鸿的大名,百姓们才有那么一丝丝安定,可敢开门的还是少之又少,更多的选择“装死”,尤其是和店铺挨得很近的,因为他们更担心会被牵连和报复。 叶振鸿也不愿为难他们,毕竟他们真的担惊受怕太多次了。 好在还是有人颤巍巍地打开门说了两句。 “叶警官……我们,我们其实都很害怕,不想被牵连,所以都提前跑回家躲着了…… 不曾想,真的就是对面那家店子被砸了! 当时,当时我们看到真的有人来了,都不约而同地吓到了,第一反应是躲……躲在床底下…… 所以真的没看到犯人,只是有一辆,下来了好些人,冲着那店子就去了…… 我是,后来,后来听到没动静了,才敢出来又看了一眼,就看到有东西在大马路上烧着…… 我是想着,想着要去报警的,真的,想过,因为那点子的老掌柜很客气对我们这些街坊邻里都很照顾! 可是……可是我不敢啊……” 说着说着,这人激动地哭了出来,或许是实在是忍不住了,愧疚和害怕都到了极点。 “别激动,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人大概是什么时间出现的?他们动手的那段时间大概是持续了几分钟?” 叶振鸿也知道没法问出更多东西,可这个大致时间或许有机会打听一下。 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这名害怕的百姓好好想了想,似乎很用力,很拼命。 “抱歉啊,叶警官,我当时没敢想太多,直接钻床底下了…… 不过,不过那个过程没持续太久,我是等打砸的声音没了之后,又过了几分钟才爬出来看了看,那时已经有两个军爷跑到了。” “行,感谢配合,别担心,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过门窗还是要锁好,注意安全。” 叶振鸿虽然只是例行公事,可他这时候提了一句“门窗锁好”和“注意安全”,差点没把这名百姓给吓晕过去。 因为这人理解成了叶振鸿担心他这事没完,那帮别人还会再出现! 眼看面前之人脚软了,叶振鸿赶忙将他扶住,又安排手下送他回屋,自己便带人继续去询问其他地方了。 最后的结论大同小异,百姓们的“处理方式”出奇一致。 叶振鸿只能估算案发时间是天刚刚黑不久,而持续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这样一来,这伙人的“专业和目的性”就有了佐证。 叶振鸿还是有些恍惚,毕竟是第一次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是明知道结论还要一点点追溯案情,实在不是他所习惯的方式。 可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即使是自己兄弟们面前,不然,恐怕会给他们也带来不利。 这时,又有人过来传话,局里让收队了。 突然这么安排,倒是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叶振鸿离开前,那米面粮油店的老掌柜倒是带着一众伙计出现了。 “您这是?” “叶警官啊,老朽只是来安抚一下周边邻里,毕竟让他们担惊受怕了。 对了,大少爷让老朽转达一句,这事他不予追究。” 一听到是古月的安排,叶振鸿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他为何特地说“不予追究”呢? 叶振鸿也有些吃不准,毕竟,陈敬文的安排里,并没提到后续,叶振鸿只是按照自己警察的职责权当在处理一件普通的案子而已。 而古月既然让老掌柜亲自出马了,这事自然不会是一时兴起。 和老掌柜告辞之后,叶振鸿带人离开了这里,也没再留人保护现场甚至没安排取证。 这样的安排让弟兄们都有些不习惯,却也都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毕竟古月都放话“不予追究”了。 可他们不解的并不是叶振鸿的决断,而是古月竟然也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老掌柜带着手下人也是挨家挨户地敲门,他们来“送钱”,或者说,“封口费”。 听到是老掌柜,周边居民们还有些难以置信,不敢开门的也在多数。 不过,有人开了第一次门之后,这事就容易了,毕竟老掌柜是真的在送钱,而要求仅仅是让所有人闭口不提今晚这事而已。 至于缘由? 没人会真的多问一句,虽然他们所有人都无比好奇…… “让你们担惊受怕了,大少爷心有不忍,让老朽代他慰问一下你们,至于今晚的事,还是不要提了,避免真的给你们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然,大少爷会更加担心的。” 这话是一种“威胁”么? 自然不是,因为老掌柜一脸和蔼,语气里都是在替对方考虑。 更何况,再怎么客气,也不会真的和钱过不去。 这件事,便算是压了下去。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古家商铺的那家皮货店和那家小酒馆附近。 而带队的人里,最先理解古月这么做目的是什么的人,竟然是廖副队长…… 第305章 计划得逞?李世群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意味 “你们想不通吧?这就对了! 要是你们都想的通,哪能体现咱们大少爷的高瞻远瞩呢?” 其实,廖副队长是很想说一句“哪能体现我的心领神会呢?” 只是他立刻意识到,现在是升职加薪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太过于得瑟,尤其是不能得罪手下人,不然且不说能不能真的把位子坐正了,就是成了正队长,手下人阳奉阴违又该如何? 于是,他话锋一转,变成了对古月的溜须拍马。 “没听说吗?现在那个日本亲王正在‘且听风吟’茶楼听戏,大少爷被影佐阁下专门叫过去作陪的,所以街面上这些消息传到大少爷耳朵里时,影佐阁下自然也知道了。 要知道,敢对古月商铺下手的人,整个上海能有几个? 当然,不排除没有真的光脚不怕穿鞋,那种横竖不怕死的。 可是呢?真有这种人,也没必要专门挑古家商铺对吧?城南这三家几乎同时被抢,还能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这幕后指使还能是谁呢?” 二大队的人一同坐着车从案发现场返回警局,廖副队长特地和队员们挤在一起,就是为了他现在的演说。 而这个“幕后指使”,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李世群。 “没错,放在眼下,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第二个人选了。 按理说,李世群可是七十六号副主任,而且是警政部部长,是咱们局长的顶头上司,他要是真的想对古家下手,也的确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这是上海,古家家大业大,可不仅仅只有警局的支持。 在大少爷多年来大把撒钱的操作下,全上海有一个算一个,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所以也只有这个刚回来的李世群不知道行情了。 可是,早上那架势都看到了吧?影佐阁下有多么重视这位日本亲王,咱们也算有目共睹。 自然而然,最不希望在这个时间段里上海出事的人,就是影佐阁下无疑。 而李世群已经动手了,大少爷会忍气吞声么? 不怕你们知道,就上次咱们去查的那别墅的案子,据我所知,流言中传的还真不假! 咱且不说沈队的下落,这点我们真不用担心,局长和大少爷会给他们安排好的。 就说那死掉的二十几个人,那可都是李世群的手下啊! 李世群的手下会是怎样的人呢?荷枪实弹的特务! 可是,二十几个特务就这么一锅烩了,谁能有这手笔……” 虽然昨天在慕容婷的解释后,警局的人没再因为沈冰的突然消失而分外难过,可二大堆的全体又有谁能不惦记自己的队长? 只是选择了接受,也选择了认同,毕竟只要队长是安全的,这就是好消息。 可他们都不经意同时忽略了另一个问题,无论沈冰如何,那一整幢别墅的人,都还是死绝了。 到底是谁做的呢? 至少眼下,二大队的人都被廖副队长的描述引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就是真的和古月不无关系。 故作神秘,又特地停顿,廖副队长对自己的演说很恨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和反馈。 “所以啊,影佐阁下也担心,同样的事会不会再来一次? 而这一次,波及面又会有多大呢? 至少他希望的平静,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在‘且听风吟’,影佐阁下一听说这个消息后,肯定第一时间就想让大少爷不要做出‘回应’。 可谁都知道,咱们大少爷是那么好说话的么? 可以是,其实也可以不是。 关键是今天肯定提前掌握了某些消息,所有古家商铺都提前打烊了,这样至少不会有人员伤亡。 队大少爷而言,只要人没事,钱都是可再赚的。 所以,今晚这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而且他不仅是让我们收队,毕竟作为受害人他都不予追究了对吧? 关键是还派了那些掌柜伙计去周边安抚,自然是送一笔钱,而这钱,可以说是‘封口费’了。 这些都做到位之后,明天的报纸肯定也不会刊登任何相关消息。 影佐阁下想要的‘平静’,也就总算是给他保住了。 但是,那日本亲王不会是要在上海常住对吧?他总归要离开的。 到那时,也就是秋后算账的时间了。 说到底,李世群再怎么欠收拾,他也是有南京政府的背景,他也在日本人那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大少爷真要动这个人,某些人会不会不高兴呢? 可现在,大少爷给了影佐阁下面子,而且是十足的面子。 届时,影佐阁下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事情到底会不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其实谁都说不清楚。 不过廖副队长就是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得当很透彻,所以一脸高深莫测志得意满。 而这样的说法,也的确很唬人,让二大队的队员们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种神态和动作作为反馈,又让廖副队长更加得瑟了,差点忘记了自己需要低调。 同一时间,李世群的秘密据点里。 李世群已经接到了手下人的汇报,对古家商铺的袭击都成功了,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潘时一直没有露面,李世群还在想这人的差事到底办得如何了,不曾想竟然如此顺利。 而且,特地选了城南那三家店子,个中意味就更加明显了,李世群很满意。 至于会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这事根本无所谓,毕竟,只要现在有人对古家出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李世群。 “潘时回来了吗?” “还没有,回来报信的是他一个心腹,这人是接到了潘处长的电话命令之后才去盯着现场,算是监控一下那些黑道的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做事。 现在看来,那些黑道的人也算拿钱办事没有来虚的。 不过汇报这人觉得很奇怪,就是街道上十分安静,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路人。 而那几家商铺,其实也没人看管,明明被砸的时候还远没有到打烊的时间,尤其是其中还有一家小酒馆。” 李世群的手下很是疑惑,也不敢把这些不说清楚。 “你是说,古家那些人提前收到了风声?算是把人都撤走了,留下店子让我们砸?” 刚刚还觉得潘时办的不错,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呢? 现在这样,砸了倒是砸了,可对方早有防范,又有点被人“施舍”的感觉,似乎越发不爽了。 “其实属下一直觉得……” 这名手下的话还没说完,有电话打来要李世群亲自接听。 而能知道这地方电话的人,可没几个,李世群没有怠慢,他原本以为是不是潘时有了新的状况需要汇报。 不曾想,第一个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鬼岛凉子。 “李桑,你这是完全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 这就是当成耳旁风了么?” 没有任何铺垫,鬼岛凉子开口就是责备,李世群也很清楚这娘们应该是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不过他本就做好了准备,抵死不认,这事也不能称为撕破脸的理由! “阁下,您说的是什么? 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可不敢有任何怠慢啊!” 李世群果然要装傻充愣,鬼岛凉子也是那么好唬弄的。 “不知你是不是听说,刚刚有人对城南的三家古家名下的店子进行了劫掠?砸的砸抢的抢,还把每个店子的牌匾都烧了。” “打砸抢烧”这事做的还算全乎,不过烧的竟然只是牌匾么?干嘛不一把火烧个干净? 李世群心中反倒有些不乐意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属下并不知情,看来是有点孤陋寡闻了,是属下失职!” 这是要抵死不认?鬼岛凉子也看出来了,就是这么一通电话,李世群可不会真的认账。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让李世群受到惩罚的打算,毕竟还得靠李世群去替她找到当年的罪证。 只是这人有些不好掌控了,这一点在鬼岛凉子心里被记上了一笔。 “李桑,现在的局势不仅敏感,而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且不论对古家动手的到底是不是你,恐怕所有人都会和我一样,首先想到就是你。 毕竟,也没别人了不是么? 所以,现在我有另一件事要麻烦李桑你去办,那就是把这此事的幕后指使揪出来,毕竟,这人也是存心和你过不去,拿你当幌子,不是么?” 鬼岛凉子并不打算继续和李世群纠缠不清,毕竟她现在可没这个空闲。 但是,该说的话她已经表态了,无论到底是不是李世群做的,最后还是会算在他头上。 如果李世群不知道收敛,依旧我行我素孤注一掷,这也算是鬼岛凉子对他最后的敲打。 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李世群也知道这是鬼岛凉子给自己最后的通牒。 当然,同时也说明,这件事至少已经过去了,抵死不认已经成功。 至于后面?李世群又不是真的傻,他本就没打算再来一次同样的事情,这次算成功了就行。 他想要营造的氛围,是告诉所有人,只要他李世群想,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即使是面对古家,即使是在上海。 更有甚者,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即使是在眼下,日本人都不乐意的情况下,他李世群依旧可以“肆无忌惮”,而且事后,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种态度,就是一种胜利宣言,也是一种实力展现,他李世群可不是丁默邨那种只知道蝇营狗苟的家伙。 而这件事真的会就此打住么? 就算他李世群不继续了,古家或者说古月,真的这么容易忍气吞声? 纵然古月这一次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李世群也想到了步步紧逼的办法。 也不新鲜,就是古月和丁默邨都耍过的花招,散布流言。 这种“物美价廉”的方式,谁还不会用呢? 李世群已经计划好如何“乘胜追击”了。 放下电话后,鬼岛凉子骂了一句粗口,随即又换上了“职业般的微笑”,继续去亲王身边作陪了。 而李世群还在他的“胜利”中志得意满,因为他并非没有想过要让日本人也同样吃瘪,有朝一日要让所有其在他头上拉屎的人自己去把屎吃回去,尤其是鬼岛凉子这个娘们! “刚刚回来报信那人,能联系到潘时吗?” “好像不行,潘主任可能是在忙什么比较隐秘的事情,打电话的时候用的公用电话。” 这个潘时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还有什么隐秘事情要忙? 李世群很想骂几句,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手下到底在哪。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次带过来的人里,也就潘时最得力,所以平日里他也有意识树立一下潘时的威信,至少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 “行,如果他打电话回来,直接转给我。” “是!” 李世群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潘时的差事明明已经办成了,可这人却没有及时回来,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而古家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店铺可能出事这件事,似乎也有点值得怀疑。 难道是潘时被古月抓了? 应该不至于吧? 如果真是如此,古月完全可以杜绝他的店铺被人抢才对,没必要特地把人弄走,就留下店铺给人抢这种姿态。 又或者,他是想要自己被抢?塑造一种受害者的形象?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向,古月是准备借题发挥? 李世群倒是求之不得,这点正好是他准备步步紧逼才能达到的效果,如果古月自己就忍不住出手,届时谁都没法替他求情了! 可这事会这么顺利么? 李世群还是有点拿不准,于是他让人立刻联系潘辰,让他来见自己。 要说潘时是李世群手底下一名悍将,那潘辰就是智将了,要商量事情,还是得找潘辰。 正在家里给自己弄了一顿好的,准备独自享用美酒佳肴,毕竟这些天里,今晚算是难得闲暇。 潘辰的惬意时光却被电话打断了。 李世群的急招他并不敢怠慢,放下刀叉便喊来了自己的司机,而能开去李世群的秘密据点的,其实和他上班的专车不是同一辆。 同时服务于两边的潘辰,对这些需要在意的事情,可从未有过马虎…… 第306章 操碎心的潘辰 被李世群告知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潘辰有些错愕。 他很想说,做这样的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 可惜,他知道李世群不乐意“从善如流”的,而且现在木已成舟。 “我哥没有回,但是事情已经顺利进行了?他有提到,他找到的都是哪方面的人么?” 李世群和潘时可以不了解,但是潘辰不能不清楚。 整个上海城里,别说黑帮了,就是去牢里捞人出来,让他们去对古家商铺打砸抢烧,他们估计都会犹豫甚至直接拒绝! 毕竟,坐牢的,都是还没死的,而一旦这么不长眼,可能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尤其是刚刚丁默邨就散布了关于那别墅的流言,那一别墅的人都被算在了古家头上。 谁都听说了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几个特务,就这么说杀就杀了? 有这样的先例,还有人敢在这时候和古家作对? 潘辰一点都不信。 “他没有提到,只是安排人去盯着城南那三家店子,应该是想要确保他雇佣的人真的履行了协议内容。 而这人回报后,也的确看到了城南发生的一切,目标锁定的三家店子都被抢了,而且损失不小。” 这里面就更有问题了,潘辰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好的预感就快要应验。 “他们没有人在店子里?也就是说,他们提前知道了会有人动手?” “这也是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可你哥人影都没有,只好找你来商量一下,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问题?自然大有问题! 潘辰很想破口大骂,当然,他只敢骂自己哥哥。 “主任,以我对古月这个人的了解,相对于一些利益方面的考量,他更在乎人。 也就是说,那几家店子能提前打烊,一定是他安排的。 这种安排,就分两种情况了。 一个是,他只安排这几家被我们划为目标的店子人员撤离,相当于就这么放着给我们砸。 另一个,就是他让古家旗下所有店子都一股脑同时提前打烊。 如果是第一种,就更可怕,这件事看着就像自导自演,不过我估计古月不会特地做的这么明显,因为他未必在乎一天的营业额。 而另一种,其实也容易去打听,因为股价旗下的店子,尤其是满大街都有的古家商铺,涵盖了各行各业,商品琳琅满目,所以每天都会有很多百姓去光顾。 一旦所有店子都同时打烊,百姓们不可能不会怀疑的。 若是那些店子的掌柜或者伙计对百姓们说明了缘由,我估计整个上海都会弥漫一种恐慌的情绪。 因为这里,太多突发状况了。 刚刚过来的一路,其实都没看到什么人,我就很怀疑,现在想想,没准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所有人都听说了有人会对古家下手,而根据那些流言,到底是谁动的手,估计他们心里也能有个猜想…… 更关键的一点,是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古家或者古月这人可以忍气吞声,毕竟之前那别墅二十几号人…… 于是,一场大战算是一触即发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百姓们会躲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无论如何,古家提前收到了风声这事,是一定的。 您刚回来不久,可能有些事还没有了解太详细,也怪我,没能提前向您汇报……” 潘辰说的已经极尽委婉,李世群如果还听不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他也就是真傻了。 “你继续说,不用顾忌。” “是…… 其实古家在黑白两道吃得开这事,并不仅仅是因为警局和青帮的关系,还有古月这些年的打点。 他是真的肯花钱,大把大把的银子就当浪打来的一样到处送。 有的是用慈善为借口,所以他有不少的好名声,但是实际上,这些善举都可以和市政挂钩,周佛海那肯定对古月青睐有加。 除此之外,逢年过节,古月单单是自己去送钱,都要跑好几天,除了警局是他老爸不需要以外,市政周佛海那,青帮杜月笙和段常青那,科教方面他校长陈焱章那,还有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和现在的陈焱章,七十六号丁默邨,以及上海但凡有头有脸的家族比如万宝来和慕容广,以及说得上话的任何一个大人物。 不管礼有多重,单单只是古月这个态度,就让所有人都很受用。 出来混,谁还不需要一个面子呢? 所以古月可以用晚辈的身份,给所有人面子,所有人自然都得或多或少还给古家一个面子了。 而就在前不久,又发生了另一件很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七十六号行动处前处长董槐林。 其实这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只是按照影佐的意思去抓了一个疑似共党份子。 这人是开古玩字画店的,店铺名字叫‘秦时明月’,这人叫秦逸伦。 但是,抓这人之前,这人的女儿刚刚替古月挡了子弹,不然,那子弹不是打死古月就是打了他们兄妹三人。 这事当时很轰动,而且这个叫秦雨涵的女孩正在医院里躺着,她的父亲偏偏这个时候被董槐林抓了。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古月到底会不会出手? 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 古月这人很讲究做事的分寸,他爹毕竟是出了名的大汉奸,而他怎么也算是小汉奸。 所以明着和七十六号作对,这种事他也不会做。 可是,他可以想办法为秦雨涵要一个说法。 因为‘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这句话,成了他设计一切的基础。 董槐林是董家董满仓的养子,多年来,董满仓都很支持这个养子,也是金钱开路,才让董槐林这么快坐上了行动处代处长的位子。 这事您自然也清楚的,属下就不再赘述。 不过,古月明着不能动董槐林,他却可以去动董满仓,因为没人规定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的爹,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古月的切入点也很刁钻,恐怕他早就掌握了相关的一切消息,只是迟迟没有动手而已。 那就是针对董家的地下烟馆。 影佐很重视‘大东亚共荣’,所以尤其不愿意烟馆横行,毕竟烟土这玩意也不是日本人弄来的。 而恰恰就是这个借口,古月直接调动了警局,也拉着皇协军保安团给他配合。 这里面更多的自然还是金钱交易,不过,有这两个部门一起出动,董满仓的人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据说,董家有十处地下烟馆,一个下午便被捣毁了九家。 关键在于,烟馆生意,可不是董家董满仓一个人就敢随便弄得,他自然要到处打点,还要把利益分出去。 而那些被他打点过,或者和他的利益绑在一起的人,会替他说一句好话,或者拉他一把吗? 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人都知道在这件事里,他们所有人的屁股都不干净,枪打出头鸟,谁敢帮腔谁就会是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 更有甚者,还会落井下石,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时候再不狠狠割肉,董家这块肥肉就是别人的了。 这里面还有商会会长万宝来的戏份,原本这人是替董满仓挡了一下,因为古月扫荡烟馆之后,直接开始从商铺入手,打起了商战。 本就千疮百孔资金断裂的董满仓自然不是对手,所以去求了万宝来。 而万宝来亲自去那所亲日高等学校见了古月,两人就这么商量好,直接把董家给瓜分了。 一个原本盘根错节的豪门大族,顷刻间崩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了古月这人的手腕到底有多可怕。 可这些,依旧只是前戏,古月的目的始终没有变过,他要的不是董家,也不是瓜分利益,他要的仅仅是给秦逸伦讨一个说法。 就在董家崩塌的时间里,突然有一天上海各处都出现了游行队伍,有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有各行各业的青年人,他们的目标竟然是七十六号! 警局第一时间出动,因为游行这时并不被允许,尤其是那些抗日分子的宣传。 可这次,游行的人只是自顾自地走路而已,无非就是聚在一起比较阻碍交通。 所以警察们默许了,而且一路跟着,直到他们汇集在七十六号总部大门口。 那些老者派代表出来请董槐林答话,董槐林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 那些人也不是闹事,只是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据说是秦逸伦的店子里有两件镇店之宝,是前清两位名家的真迹,是秦逸伦祖上传下来的。 而这样的镇店之宝,却在那两天里,出现在了黑市。 和秦逸伦有关系的人们觉得这事有蹊跷,便集资把这两幅字画买了下来,虽然很贵,可他们觉得应该为秦逸伦讨一个公道,于是拿着那两幅字画到了七十六号总部大楼前面。 因为他们怀疑,董槐林监守自盗! 原本,董槐林其实也不差钱,他背后可是董家,可那时,董家已经大厦将倾,反倒需要董槐林去卖宝贝来救急,这事就说得通了…… 我记得当时,董槐林百口莫辩,因为‘秦时明月’古玩店就是他一直查封着,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可这宝物却流入了黑市,恐怕他自己都怀疑是手下人做的。 而这个说法,直接就动摇了七十六号的根本,还是那句‘七十六号抓人不需要理由’。 这话其实一直有人说,可多少人会去想一下为什么? 多数人其实是觉得七十六号可以横着走,嚣张跋扈惯了。 其实不然,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七十六号做的是对付抗日分子的事情,这一点才是根本所在。 自然,抗日分子都有伪装,七十六号抓人也不可能百发百中。 可是,这个出发点是不能有疑惑的,不然日本人也不会放权了。 直到董槐林的事情被冠上了监守自盗的名头,这就是在动摇七十六号的根本。 也就在那时,丁默邨觉得他的机会来了,蓄谋已久的他,觉得是时候把行动处重新抓在他自己手里了。 而压死董槐林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特地请来的日本专家藤田三郎。 这人其实是搞生化武器的,特地跑过来也是想在共党分子身上试验他的新型毒药。 可惜,过程我并没法了解,只知道那次审讯依旧没能撬开秦逸伦的嘴,而丁默邨直接派人把董槐林关了起来。 之后,秦逸伦便被送到了医院里,因为体无完肤。 当然,丁默邨也不会放过秦逸伦,他甚至都不是怀疑,而是确认这人就是共党地下党,因为那表现太像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把人放在医院里。 虽然事后丁默邨安排了很多人去钓鱼,却还是被共党救走了。 就整件事而言,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因为秦逸伦很显然真的就是共党地下党,偏偏,古月绝口不提这件事本身,只是把所有力气都拿来打击董槐林自己和他背后。 一个豪门大族,一个七十六号行动处代处长,就这么突然没了,这里面透出的意味,谁能不觉得的有问题了? 偏偏,没人多说一个字,只是属下很清楚,古月展现出来的那种行动力,肯定让所有人不由胆寒。 所以,黑白两道的人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没事别惹这个煞星。 现在,您安排我哥去做的这件事,我其实很好奇他到底找到了怎样的人。 因为不能动用我们自己的弟兄,最方便的就是去找黑道的人,而我哥刚回来不久,他能认识谁呢? 无非是首先去烟馆、赌场和妓院碰碰运气。 这边烟馆已经没了,第二选择应该是赌场。 可一般的帮派,谁敢接这个活? 当然,我哥应该也清楚,青帮和古家的关系,所以他肯定不会去所有人都知道的属于青帮的场子。 可是,段常青还有一些他自己名下的场子,未必就是打着青帮的旗号,我担心,我哥会不会已经落到了段常青手里。 而如果正是这样,这件事就能说通了,这就是为什么古家可以提前知道有人会动手,却偏偏只调走人却不做别的动作…… 第307章 借刀杀人? 潘辰越说越玄乎,即使李世群再不想承认,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且错的离谱。 “可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呢?” 对啊,到底要干嘛呢? 潘辰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过这事有迹可循。 因为古月肯定是刻意的,那么就一定有他的目的性。 “从这件事开始到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发生吗?” 潘辰知道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可李世群对他有“知遇之恩”,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可从来不把自己当作汉奸,而是真的认为可以“曲线救国”,同时,李世群一定是这个过程里最重要的那些环节之一。 毕竟,如果当年不是李世群的提携,潘辰还是民国上海市政府里的一个小职员。 在潘辰眼里,李世群有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魄力和行动力,这可不是丁默邨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这一点,也在那次上海街头的大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论如何,赢的还是李世群,这点就足以让潘辰说服自己眼光没错。 可惜,这种行动力和魄力,有些时候也可以解释为“略微莽撞”,比如现在。 “要说还有什么,就是鬼岛凉子刚刚打电话来想要训斥我,不过一开始我这么做就计划好了抵死不认,就算他们为了那日本亲王,一定要上海足够平静,我也懒得理会。 反正他们都得给我吃哑巴亏,鬼岛凉子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一点的确是李世群的计划,也被他成功实施了,只是这个“成功”更多是他自己的认知而已,要说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他倒是没有在意,可潘辰不得不为他好好考虑一下了。 “或许,这就是古月想要的另一个结果?” “他知道鬼岛凉子和我之间的关系?还真有可能,影佐肯定特地提过……可他这样又能图什么呢?” 图什么?还能图什么?! 潘辰有些崩溃的边缘,因为李世群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多么严重的一个错误。 “主任……可能您两年没回来了,对这边的局势有一点陌生。 其实,这两年里,影佐对这边的管控方针不断在调整,他现在力求的是‘稳定’,因为‘大东亚共荣’。 而前不久,日军那个生化专家藤田三郎,在上海被军统和地下党的人做掉了,虽然并没有听说日军高层对影佐有什么公开的训诫,不过,按理说不满还是得有的。 只不过日军内部肯定也是派系林立,影佐的背后自然也有更实权的大佬罩着。 所以他这个位子,依旧坐着。 可他能不清楚自己的位子到底稳不稳么?更何况鬼岛凉子始终在背后虎视眈眈? 这次日本亲王到上海演讲,对影佐而言就是重中之重,因为他的后台再硬,也不可能容忍他对这件事上有任何纰漏。 同样,鬼岛凉子肯定也想要好好表现,而她更担心的是当年的事在这个时候被曝光。 所以,这两人虽然肯定不和,在日本亲王出现的这些天里,他们却是目标一致的,那就是同样期待上海能够足够安定。 可是呢?那亲王早上刚到,您晚上就安排人砸了古家旗下的三家店子,这种事可以不轰动么? 无论影佐还是鬼岛凉子,谁的脸上会露出笑意呢? 我认为这就是古月刻意安排的目的之一,那就是让您同时得罪了两个日本情报部门的高官,也是在上海有管理实权的大人物。 当然,您的确可以抵死不认,就现在而言,鬼岛凉子一定拿您没任何办法,因为您背后还有南京政府的各种头衔。 哪怕是话说重一点,对这个时候的上海局势稳定都只会有负面影响。 可是啊,那亲王总归要走的,而他们俩,能不记仇么?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件事还没完,甚至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得罪两个日本人算得了什么?李世群其实很想这么说。 可他并不傻,他知道这么说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在这上海的地界里。 “依你看,他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又会是什么?” “卑职以为,古月这人十分工于心计,他让您同时得罪了影佐和鬼岛凉子,这时他要做的反而是示好。 我听说这时候那日本亲王正在‘且听风吟’茶楼听戏,影佐也叫了古月过去,因为那地方他很熟悉。 所以,古月可以在影佐面前演一出‘后知后觉’,也就是装成一个受害者,毕竟他家的商铺的确被人抢了。 而这时候,正常情况下古月应该如何?自然是报复,他这人总是要摆出一种‘睚眦必报’的样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让其他人好好看看,惹到他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也就能更好的保护一下他身边的人。 影佐自然也清楚古月的性子,可这时候他会允许古月来报复么?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想,影佐一定是要古月把这件事按下,毕竟他是受害者,如果他不作声,又有谁会特地追着不放? 如果我是古月,这时候一定亲自去把这件事平息了,一个是让警局不要追查,再就是让周边的百姓都闭口不提。 要做到这两点,对古月而言肯定是不难的。 这样一来,影佐也算欠了古月另一个人情。 当然了,影佐可是个日本人,而且是情报部门的头领,他可不是什么君子。 就像上一次古月亲自把他从刺杀中就走,他转头就把古月卖了,当成鱼饵来钓鱼,差点让古月真的死掉了。 可是,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为您得罪了影佐,而古月却给了影佐面子。 事后会如何呢? 万一古月真的要秋后算账,至少影佐会选择隔岸观火高高挂起了……” 李世群刚想要咆哮一句“老子还怕那个黄毛小子不成?!” 可潘辰的话并没有说完,“主任,这也不是最糟的结果,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想要动您的,会不会是影佐自己,又或者,鬼岛凉子……” 这下李世群终于明白了,古月其实是在“借刀杀人”!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警醒,因为这事还真有可能,毕竟那两个都是日本人,而且是特务头子,一旦动了杀心,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眼下,正是李世群自己,为了一时意气,让这两个日本特务头子对自己可能有了杀心。 毕竟,在日本人眼里,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摇尾乞怜的狗。 而当狗的,怎么能不听话呢?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世群自己的言语都没那么硬气了,这可不显示刚刚在那“抵死不认”的架势。 不过潘辰认为这也算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既然现在基本判断这些事都是古月自导自演,那么我哥那……多半是出事了。 卑职担心,古月明着会按照影佐的安排来息事宁人,背地里反倒会利用我哥来继续做文章,因为之后发生的任何事,都可能被影佐和鬼岛凉子算在您的头上。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吩咐下去,我哥突然发出的任何命令都不要去执行,而是立刻上报,同时,尽可能找到他的下落。 在找到我哥之前,一切行动都可以暂时押后,避免节外生枝。” 不得不说,潘辰这个“忠心”已经表现得无懈可击了,甚至有点“大义灭亲”,毕竟潘时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大哥。 李世群对这样的态度很满意,便立刻采纳,毕竟他也有是真的有些后怕了。 万一再出点幺蛾子,搞不好鬼岛凉子的暗杀部队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一点,倒是符合了丁默邨对李世群的评价,因为这人已经不再是“光脚的”了,他现在有了鞋子,而且越穿越高级。 安排完一切的古月,又回到了“且听风吟”茶楼,因为他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办完事得早点向影佐汇报结果。 “阁下,警局那边已经提前收队,现场我也派人正在清理,周边百姓已经安排那些店子的掌柜和伙计们去一一安抚,每家报社都打好招呼了。” “多谢。” 古月这办事效率是真的高,影佐有一次见识到了,不过他很怀疑古月这么勤快搞不好有所图。 只是,至少眼下,他这句感谢倒是真心的,因为事态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应该会到此为止,某些人不至于更过分了。” 影佐指的自然是李世群,该敲打的已经敲打,他清楚古月一定知道他指的是谁。 但是“到此为止”可不仅仅是对李世群而言。 “是。” 亲王就在一旁很投入地听戏,古月也不会太不识趣拖着影佐聊上半天,这简短的交流该到位的已经做足,之后的事情,就是之后了。 其实今天的事情,古月自己也很意外,毕竟这可不是他的安排。 至于陈敬文能不能算到李世群会找人对古家旗下的店子动手,这事倒也并非不可能。 可要说陈敬文能算准李世群的人会误打误撞跑到段常青的场子里自投罗网,这事可就太玄乎了,就算他是“藏锋”也不能真的能掐会算。 所以,这事有一定的偶然,不过整体而言,其实陈敬文的计划并不需要那个叫“潘时”的戏份。 可潘时眼下就这么自己冒出来了,不好好再利用一把,古月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个运气。 该怎么用呢?再找陈敬文商量商量? 毕竟整件事的安排都是陈敬文的计划,万一多做了什么事反倒影响到了陈敬文自己的计划,这就得不偿失了。 古月可不是好大喜功的主,他深知抗日不是一朝一夕,而且习惯了谨慎小心,不然就会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他并不知道的事,有两个人已经比他更激动了。 在陈敬文常年包下的酒店房间里,叶振鸿和慕容婷坐在这里等待着,尤其是叶振鸿,他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亦或是太过于激动难以平静。 慕容婷看着身旁之人的状态,不由会心一笑,因为这状态像极了她自己当年第一次做任务的样子! 这个地方,是陈敬文特地悄悄留给他们俩的字条里写的,很刻意不让古月知道,因为这算是“组织机密”。 慕容婷想的是这位传说中的“藏锋”同志如此诙谐,明明他自己的身份都被古月知晓了,还要特地搞这些小动作。 不过叶振鸿可没想这么多,他十分认可陈敬文的谨慎,至于“藏锋”什么的,他可不清楚。 “久等了。” 从里间卸下伪装换好正常的装束出来,陈敬文又特地开了一瓶酒,似乎这家伙不喝酒就不能谈事一样。 叶振鸿是不敢喝的,他本就不喜欢喝酒,更何况作为警察的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这是他给自己的要求。 慕容婷倒是要了一点点,算是小小庆功,毕竟,这也是她久违的任务。 “陈老师,目前为止,你的安排都已经实现了,不过刚刚我从现场回来,还有一些事需要向你汇报一下,应该是新的情况。” 于是,叶振鸿把他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全都倒了出来。 “哦?这么说,古月应该是知道李世群准备对他家的店子动手了? 其实我们自己的计划里,李世群到底会不会动手,又会怎么动手,都只是一种猜想,可古月会有这么准确的情报,说明在李世群的手下去办这些事的过程里,露出了马脚。” 陈敬文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点,而且八九不离十。 “我觉得也是,而且古月应该是刻意这么安排,就为了迎合你的设计,不然他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叶振鸿的积极性是毋庸置疑的,陈敬文不禁莞尔,“别急,既然李世群已经出手,这事他就算是在影佐和鬼岛凉子那又记了一笔。 我估计古月是听从影佐的安排,把这件事又给按了下去,可后面的发展,岂能尽如人意? 现在需要你们再帮我另一个忙,就是在古家好好打听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得知了李世群的动向,这一点很关键,我们也好为步骤做出及时的调整。” 第308章 真正的深入交流 任务一个接一个,让叶振鸿莫名有些兴奋,不过他也知道目前他能参与的,都是一些和他自己日常相关的事情。 比如早上去发现尸体,以及现在得到的去古家探听消息。 循序渐进这事,自不必多言,他也不会不负责任地冒进。 只是,心中对于更具挑战的任务那份期待,也是溢于言表,因为他认为只有到那时候,他才算是真的被接纳,也是成为了自己爷爷和父亲一样的战士。 这一切,自然被陈敬文看在眼里,不过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话,毕竟组织有纪律,虽然叶振鸿这人的确不太需要去考察,但是该有的考验还是必须的。 于是,陈敬文并没有继续讨论接下来的任务,而是更深入地和叶振鸿交流了一下。 昨天算起来还是第一次正式接触,而且还有古月在场,今天就可以更正式一点了。 更何况,一旁还有慕容婷来作为参考。 “我自己的过往,很多事别说古月不知道了,就是咱们上海地下党的书记也同样不知道,想听一听么?” 齐书记都不知道的秘密?慕容婷很意外,也很错愕,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只是心中那份期待无法掩饰。 而叶振鸿并不知道书记是谁,也不懂这里面的关键所在,只是把陈敬文的自述当成信赖的表现,他自然需要更加认真地对待。 不然,就有些不够尊重了。 “我爹其实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上海站站长。” 这算是开幕雷击吧?陈敬文自己先笑出来了,因为面前这两人的表情太直白太有趣。 “别怀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和叶兄一样,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小时候我也是按部就班地去学习,而我叔叔,就是那个亲日高等学校的校长,他给我提供了机会出去留学。 学习这事嘛,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困难的,而且我自己也不算抵触,便去了德国,在那里和周敏兰成了同班,关系也算更紧密了。 周敏兰这人在电讯方面天赋有限,可她做什么都很认真,学习自然一丝不苟,所以成绩还行。 但是,我应该算是天才吧? 所以回国后,她被直接安排进了七十六号电讯处,而且担当处长。 那时,她其实有举荐我,可我的性子她也明白,在德国我每天泡在酒吧和夜总会的时间比现在都长。 只不过,她遇到一些破解不了的密码又或者很有趣的新密码时,会主动找我看看……” 叶振鸿自然知道周敏兰是干嘛的,现在也知道了陈敬文是干嘛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人就是“藏锋”,可他能猜想陈敬文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地下党,至少是久经沙场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那种。 而这里面,恐怕没少周敏兰的“助攻”。 “看来慕容同志并不意外啊?你是听古月说的么?那家伙肯定早就猜到了我的一个情报来源是七十六号电讯处,而且是他们处长主动给我的,哈哈~!” 陈敬文这样子很有点“玩世不恭”,可越是这么轻描淡写,有些事情才越发人深思,因为陈敬文应该是在周敏兰那得到过不少情报,却一次都没被怀疑,甚至,没有让周敏兰被怀疑。 这份算计的功底,慕容婷感觉自己应该是望尘莫及。 “其实周敏兰不知道,早在德国,我就开始了布局,因为我是在那边接触到了共产党的理念,也有人为我引路了。 于是,国内的局势也并没有被我抛诸脑后。 而周敏兰的身份,自然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重点,因为她是周家的掌上明珠,她大伯是周佛海。 果不其然,这一步没有走错,七十六号成立之时,她便被安排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位子。 而她对我的‘性子’,始终了如指掌,虽然,那都是我让她直到的罢了。 回来后,并没有过多久,我父亲就出事了,那时候上海的局势比现在更加混乱。 而我父亲并不是因为他的秘密工作而被人抓到把柄,只是因为我的生母和我父亲的二弟通奸,在他们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我家里藏着的密室,也知道了我父亲的身份。” 陈敬文说的很平静,可这些措辞就说明了他不可能放下这段过往,叶振鸿和慕容婷有些面面相觑,这样的秘密,单单只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口都是痛苦的了吧? “得知了我父亲的真实身份,那两人意识到,逃跑不再是个很好的选项了,因为他们未必能逃掉。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我父亲卖给了影佐,而且是在饭菜里下药,连人带证据一起打包给了影佐。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难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场面,而我父亲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境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想法呢? 其实,同样作为一名潜伏的特工,我也不止一次让自己去想象一下自己的穷途末路会是怎样。 会不会也是睁开眼突然看到影佐或者别的鬼子? 不过,你们都猜不到,这么多年来,我就失手过一次,竟然是被古月抓了…… 但我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密室里那一刻,我原本还以为自己算是可以就义了,不曾想,机缘巧合误打误撞还有了后面一堆奇怪的遭遇,也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自称秦五,和叶兄年纪相仿,算是一个我很对不起的人吧,因为我们有纪律。 可他呢?的确是一个抗日热情很高的青年,而且表里如一。 不知为何,古月特地读过毛主席的《论持久战》,而且深以为然,他还把这书给了那个秦五,可这位仁兄识字有限,要理解书中的关键就更难了。 可他就那么拿着书问我,我知道,这是一种试探,可他求知的眼神是那么清澈…… 后来,我出于安全考虑,设计了一些对秦五的考察步骤,可惜,正巧那时‘秦时明月’被董槐林查封了,差点让秦五误会我是一个狗汉奸,哈哈~! 好在后来他还是选择再相信我一把,于是我把他卖了…… 当然,并没有卖给敌人,而是卖给了我们的同志,想来,他当时一定骂了我好久吧。 同样,古月也肯定没少骂我,毕竟,那些人对他而言,就和齐小飞一样都是兄弟。 之后,有些事你们或多或少也应该知道了。 因为古月的活跃,我被告知,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义妹,竟然是军统特工,自然,还有我那个亲日的叔叔。 当然,我的身份也被古月告诉他们了,算是一种交换吧。 也正因为如此,上一次针对藤田三郎的时候,才有了一次像样的‘国共合作’。 只不过啊,我那个叔叔太小心眼,怎么都不能让自己吃亏,所以这一次,在那个日本亲王待在上海期间,我们准备再次合作,只是这一次由我们主导,而不是他了。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古月的推波助澜,这家伙现在算是潜伏上海的国共两党之间一个不错的润滑剂,因为他认识的不少,也有不少都认识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古月这人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家人,所以他不会做出任何背叛的举动,不然,他的家人会首当其冲被牵连。 同样,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拿他的家人说事,即使是我那个叔叔。 想象一下,堂堂军统上海站站长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拿捏,是怎样的场景?” 陈敬文说的越来越深入了,这些秘密,的确是叶振鸿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他觉得这份信赖的分量越来越重。 慕容婷倒是怀疑过,可她错过了那晚奇怪的“见面会”。 而现在,有些疑虑也算是终于得到了解释。 陈沁心果然也不简单啊,这个对手还真让人不得不佩服,各种方面……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些真正要紧的我还没提及,那就是这些天,我其实并没有闲着。 鬼岛凉子这个名字很可能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叶兄你应该谢谢我,如果令尊令祖的遗愿真的得到了实现。 然后,我暗地里去查了下李世群的秘密据点,已经有了不小的发现,基本已经确认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只是再深入就有些风险太大了。 不过,这些暂且先不要管,今天咱们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算是同志之间的一种互动,毕竟,背后都要交托彼此对吧? 既然我已经开了头,就请慕容同志也说两句。” 果然会轮到自己,慕容婷其实已经了解了陈敬文的想法,只是这位“藏锋”同志,始终还是守着自己的纪律,毕竟,他可一句都没提到自己到底是谁。 “行吧,那我也说两句。 在大学里,我有接触到组织的宣传,也将社会的现实看在眼里,渐渐地接受了这份理念。 而我真正的引路人,其实是这家伙的父亲,叶局长。” 虽然早就知道慕容婷的身份,可叶振鸿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关系。 “很意外对吧?我也很意外,因为这家伙曾经,被古月的那些当妈的推出来给我相亲呢!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妙,想着,要是叶局知道这一幕,会是怎样的感想呢? 只可惜,他看不到啊……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古局看都没看一眼,就用枪对准了叶局的头,然后…… 在那个计划之前,叶局其实并没有对我透露更多,因为他担心我会冲动,毕竟,那时我也才刚踏足这个领域不久。 只是,蒙在鼓里的我,整天都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我要亲手杀了古绝渊!” 这可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慕容婷即使是现在回想,当年的那份心境依旧清晰。 “可是呢?就在第二天,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便忍住了,也没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第一个是古局对这家伙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依旧不那么‘待见’,也没少关心。 这家伙冲到古局办公室里要杀人的那一幕,我前前后后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让他们注意到我而已。 古局从抽屉里拿出他自己的抢然后认给叶振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个举动的确很让人生气,想来,叶振鸿也是真的到了疯狂的边缘。 可我觉察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古局的枪,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抽屉里? 可能你们并不清楚,但是,做秘书的我不能不知道,古局这人枪不离身的,即使是睡觉,配枪也会在他的枕头下,并不会放在床头柜里。 更别说,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放进办公桌了。 所以,那一天,古局就是故意的,而这个刻意的动作,说明,他提前把枪拿出来了,而不是和平时一样放在身上。 我就在想,为何呢?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所以,在所有人架着叶振鸿去关禁闭的时候,我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偷偷待在古局办公室外,当然,我的工位就在那,所以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我清晰地记得,那些人离开后,古局一副做贼的样子,探头探脑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人之后,把他的房门关上,并且特地反锁。 这颗不寻常,因为他从来没有关门的习惯,更别说反锁了。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门口,极尽小心地偷听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实我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给日本人打电话,毕竟那么偷偷摸摸嘛。 只不过,我猜错了,因为并没有任何打电话的声音,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咔咔’声,对枪械熟悉的我们都清楚,这是在上子弹。 这下我就明白了,他特地把配枪拿出来放在抽屉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步骤,而是他提前把子弹下掉了,认出来的其实是一把空枪。 当时我就想,这人太无赖了,果然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么?从前的英雄气概都喂狗了? 于是,我立刻敲了敲他的门,看到了那做贼心虚的样子,现在想来,还真是难得的好笑。 或许,古局是真的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吧,可他会那么做,并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事,而是为了叶振鸿……” 第309章 走心的慕容婷 “看着那难得一见的略微惊慌,我当时心里就觉得好笑,这人果然不是做贼的料! 不过我也没有揭穿这件事,而是提了提叶局的遗物。 其实我原本就想听到一句‘都扔了’,然后我就可以有借口自己带回去,可是呢? ‘遗物嘛,都给他儿子吧,对了,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张我和他的合影,这个你就不要给叶振鸿那小子了,找地方烧了吧。’ 老实说,这个说法的确让我怔住了。 虽然,也符合古局一向的风格,那种很粗枝大叶,懒得斤斤计较。 可这事,他可是刚刚亲手杀了叶振鸿的父亲啊! 难道这样的事,也没法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就不能念在那过往的兄弟情上,稍微难过一小会? 我当时真的很艰难才忍住没有直接动手,因为理智告诉我,时机不对。 别说我了,就是一群壮汉,正面对上古局估计也很难得手,而我当时其实是断线的风筝,丧失了和组织的联系渠道,所以一切行动,都必须三思而后行,不然就真的对不起叶局的照顾了。 所以我还是忍住了,只是那照片,自然不会就那么真的烧掉,因为那是唯一还能看到叶局的照片了…… 当时,我把叶局的东西都打包整理好了,准备等这家伙被放出来后就给他算了。 而照片,我得自己留着,只是要做一个样子,那就是已经烧掉的伪装。 于是,我把相框拆开,打算把照片拿出来之后单独去烧掉相框,反正到最后,照片是荡然无存的,会留下的只是一些碎玻璃和木屑。 就在我拆开相框之后,我才发现了照片背后的秘密。 原来,叶局在那张照片背后,藏下了两封信,一封自然是给他儿子的,而另一封,是给我的…… 我当时愣住了,却没有失去理智,因为叶局特地给我的信,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东西。 所以我把所有东西都抱去了我的工位,反正是一个大箱子,也没人会真的在意。 而我也在赌,赌古局不会特地跑过来检查。 当时叶振鸿被关禁闭了,我自然没法完成古局的命令,把东西交到他手上,所以这个借口足够支持我把一切都带走。 回到家后,我终于按耐不住,立刻开封了叶局给我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我的眼泪,也是在那时止不住了…… 原来,叶局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甚至他自己的死。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日本人杀之而后快的一个,而他并不打算逃离,只想着让自己的死再有更多价值。 而这个价值,就是让古局称为日本人和所有同胞们眼中的‘大汉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影佐安心把古局放在警察局长这个位子上,上海的百姓们才能有那么一丝丝得到安宁的可能。 我当时哭得昏天黑地,因为叶局的舍生取义,也因为古局的忍辱负重。 我其实一直都清楚,古局并不是党内同志,而他能答应这么做,全是为了兄弟情谊和这一方百姓。 而我呢?我们所有人呢?都把他当成了魔鬼的爪牙! 我当时很后悔,也很庆幸,后悔自己怎么能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庆幸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理智。 信里,还交代了我如何和组织取得联系的方式,想来,叶局已经把一切都向组织汇报了,只是瞒着我而已,因为他担心连累我,或者说,他知道,如果让我知情,我一定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而这才是最对不起他的牺牲了。 另一封信,我没有打开,因为那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最后的嘱托,作为外人,不应该那么自私。 于是我想了下,把那封信重新放回了照片背后。 在我的设想里,叶振鸿清理叶局遗物的时候,突然看到那张照片,一定会愤然将它扔出去,届时,相框自然就破碎了,藏在相片背后的秘密也就能让他亲自察觉。 我原本以为这家伙会主动找我,那样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毕竟在我看来,叶局应该会提到我吧?不然他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能交托给谁呢?” 说到这里,慕容婷特地停下来看了叶振鸿一眼,后者可不愿意承认会有这么一个可能,毕竟他比慕容婷还要大一点。 “可是呢?过了几天,这家伙也没专门找我,我觉得这里面不对啊,他应该不是那么有城府才对,一根筋有没有?怎么能忍住的? 所以我主动去了他家,借口是给他做一顿饭,毕竟他刚刚遭逢大变,心里一定有郁结。 好家伙,我进了他家门就看到那照片好好地放在了墙边的柜台上,完好无损! 我当时真的五味杂陈,很想很想问一句,这家伙到底是咋想的?! 那可是叶局和古局的合影啊,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的杀父仇人! 怎么就能,那么放在那? 可我,还是忍住了,想来,他也有自己的纠结吧,又或者,他其实已经打开过了?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特地又重新找了个相框,因为他已经知道真相,不再恨古局了? 可惜,我很快就察觉到,那相框真的没变过,也没被损坏过,自然,这家伙不会特地去专门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次了。 我当时真的很无语,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我也知道自己不能主动说出口,毕竟,他也有自己考量和选择的权力。 而我也在期待着,期待着他有忍不住的那天,那时,这相框一定会被破坏的,届时,真相自然大白。 不曾想到,一晃几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对那相框做任何事情…… 我也释然了,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总之,看着他一天天从阴霾中走出来,继续去立志当一个好警察,我也没什么怨言了。 虽然,他依旧没给过古局好脸色,可古局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脸色。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太微妙,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的体会和了解吧? 反正,每次看到古局把一堆事都扔给这家伙去牵头的时候,我都在偷着乐。 直到最近,这家伙突然被人绑架了,我其实很担心的。 当然,我和他之间更多的像是兄妹,叶局和古局其实都拿我当女儿看待吧? 我们俩刻意亲密无间互相信任,只是真的能做到光风霁月,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我有时候也在疑惑,这是为什么呢?这家伙就这么不被我欣赏么?明明他也算得上英俊潇洒,平时为人也一本正经没有不良嗜好,更何况,他还是叶局唯一的儿子。 当然,我也很好奇他竟然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我怎么就不够吸引呢? 所以我啊,没少拿他当挡箭牌,反正不要钱,哈哈! 这些年里,家里催的紧,毕竟慕容家也算家大业大,这样的家庭里,当女儿的是没什么自由的。 总归要为了家族利益去牺牲。 可我就是不服输啊,一个是因为组织的关系,我才不要为了这些莫名奇妙的理由去让我的潜伏任务出现更多纰漏。 另一个,就是我还是很不甘心,因为古月那家伙也不多看我两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影视要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比吧,好像也差不太多,都是难得的好男人了,可我没被叶振鸿看上,却只是有些气愤,没被古月看上,就有些失落了…… 所以,这家伙就是我拿来给家里人交代的借口,而他也很慷慨地没有戳穿。 而我,很清楚自己只是在骗自己继续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梦而已,明明那家伙一口一个‘姐’叫的比谁都顺口…… 好吧,这个题外话到此为止,我会提这么一嘴,是因为这家伙被绑架后,满城人都在找他,结果他突然跑进了我的家里,还把我的门锁给撬了! 我好歹也是专业人士,刚到屋就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掏枪戒备,还真得遇到了那个刀疤男,差点把他制服了。 结果这家伙跑了出来,说明了缘由。 原来,刀疤男和叶局之间有过交易,就是当年的罪证之中一环,叶局最后的日子里都在布局这一切。 因为他直到,当时就算揭露了日本人的罪行,也会被各种声音给盖过去,毕竟,那样的战乱之下,间谍行为什么都可以概括。 所以叶局高瞻远瞩,他觉得有朝一日,日本人还赖在上海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一定是稳定而不是此起彼伏。 一如眼下。 影佐最期待的莫过于此,而当年的事在这个时候被揭露,就能完成叶局的遗愿了。 和刀疤男达成协议之后,这家伙哪都没去,直接跑我那,也算是真的信任,可他真会给我找事,毕竟,所有人都在找他们,我一个小女子哪能保护好两个大老爷们? 好在,书记前不久告诉我了古月的秘密,也就是那下水道里的密室。 一番思考,我觉得也只有这么个地方最为安全了。 当然,我可并不像在古月面前暴露,所以还没把他们真的送到门口,就自己折返了。 其实我直到古月突然布置了陷阱,来让密室的人发现外面的动静,这样我就能把这家伙送到他们手里。 可我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古月的手下竟然从另一个方向回去他们自己的地盘,我就这么被偶遇了。 当时,还真是吓得够呛,昏暗的下水道里,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啊! 更何况他那两个手下竟然真的能飞檐走壁,还一身黑! 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我也做的不对,差点把那个壮汉打成重伤,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秦海大哥。 也就是因为那样,原本打算不暴露自己的,偏偏彻底暴露在了古月的面前,我当时,五味杂陈。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小期待,因为我也想知道古月清楚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会不会另眼相看?毕竟,他也是抗日同道。 可惜,这家伙也从来不会把任何事情主动表露在外在。 那晚,我被古月带回了古府,也听到了外面的枪声,现在想来,就是你妹妹带人去做的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还真有点过分紧密哈?” 林玲的事情自然能随意说的,慕容婷也知道自己的纪律,而她的自述也算到此为止,顺带,还可以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这个当哥哥的到底对他妹妹了解多少。 “其实那晚……陈……陈沁心老师带着她的学生还有另一个军统特工出现在了密室里,因为那个男的受了重伤,就是她们在别墅里救援沈队儿子小宝的时候被李世群的手下打伤了。” 叶振鸿突然接过了话茬,这倒是让慕容婷有些意外,可她明白,这家伙终于上道了,既然要交流,可不就得轮到他么? 这才是陈敬文想要听的关键。 当然,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算是意外,毕竟谁都不知道叶振鸿会出现在那里。 “那一天,我其实是懵的,因为我并不知道慕容的身份,也不知道古月还有那样的密室,更加不知道,古月的密室里,竟然会出现军统和地下党…… 不过那一天,我们也算相互之间做了一些重新介绍,毕竟都已经面对面了。 其实,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想和古月走太近,更不想和古家走太近,只是,我也没得选,因为姑姑对我和亲生的一样…… 所以我始终是矛盾的,尤其是面对古绝渊的时候。 这人,是我父亲的兄弟,他们同生共死,他们不分彼此。 这人,也是我的杀父仇人,是他亲手结束了他兄弟的性命! 这人,还是我的姑父,他对我姑姑真的没话说,而我姑姑始终是我姑姑。 这人,也是我表妹的亲生父亲,同时,我表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们竟然也都跟着叫我表哥…… 当年,姑姑嫁给古绝渊之前,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过那时也知道了姑姑的出类拔萃,不仅天人之姿,更是秀外慧中,尤其是一手枪法出神入化,连我父亲都未见得比得上。 所以我并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要撮合姑姑嫁给古绝渊,这么一个有老婆,还有一个儿子的男人…… 第310章 叶振鸿的过往 叶振鸿的愤慨和不解溢于言表,他是真的不明白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姑姑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人。 对于男人而言,三妻四妾真的应该是正常的吗? 叶振鸿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父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纵然他母亲走的早,他父亲当年明明还年富力强,却也没有再找任何一个女人。 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将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的事业。 而从小到大,叶云瑶对叶振鸿而言,是姑姑更是母亲。 因为她对自己倾注的爱,一点也不比对她自己亲生女儿古星凤要少一分一毫。 叶振鸿倒是没有什么自私的想法,他并不是要求自己的姑姑不能嫁给任何人。 仅仅是觉得,古绝渊这人太过于贪得无厌,更何况叶云瑶进门的时候,是和段玉环一起。 在幼小的叶振鸿眼里,大人们的纠葛他怎么可能会懂? 那些纷纷扰扰的利益相关,他又凭什么去理解? 他明白的仅仅只有一点,他的姑姑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万里挑一的女人,却偏偏要和别人去分自己的老公,甚至都做不到平分…… 而他的童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古家人待在一起,毕竟他的父亲要忙,不可能把他这么一个小孩独自扔在家里。 在古家,他认识了很多人,最特别的,不是古月这个冒出来的弟弟,而是白夜月和段玉环,这两个和他姑姑分老公的女人。 对于白夜月而言,叶振鸿这样的小孩会有怎样的心思,她都不用去猜便能十拿九稳。 自然,也有一整套方法来“应对”。 其实,叶振鸿属于多了另外两个母亲,就和古月一样。 在白夜月的维持下,古家似乎总是其乐融融,姑姑脸上的笑脸并没有任何缺憾被掩饰。 这一点,叶振鸿十分不解,可他也不会去问,因为他只是个孩子。 偏偏,白夜月和段玉环对他,也没有任何见外的地方。 和古月一样被照顾,和古月一样被疼爱。 做错事的时候,和古月一样会被责罚。 古家的家法可不是摆设,叶振鸿体验过一次之后,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体验了! 而那一次,白夜月的教诲,叶振鸿同样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你是哥哥,保护妹妹是你的天职,可你自己也是个孩子,你还需要好好考虑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 挺身而出是勇敢的,可你的冲动并不智慧,反而把事情推向了更坏的方向。 试想,如果你被打倒了,你身后的妹妹,又会被气急败坏的对手如何对待?” 随着年岁的增长,叶振鸿渐渐明白了白夜月的意思,她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莽撞,遇事要冷静,动手前首先要动脑! 而那一晚,给自己的伤口上药之时,他的姑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叶振鸿在心底暗暗发誓,不能再让姑姑因为自己流泪,哪怕是多一次都不能允许! 因为他背后的疼痛都被撕心裂肺所替代。 也是从那时起,叶振鸿对古月有了一些抵触心理,因为当时,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家伙,竟然做的更好。 “你们动手前,应该没想过太到底是谁吧?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们一下,他有个爷爷,是整个上海警察的头头,没错,就是上海警察总局的局长。 而他父亲,年纪轻轻就屡破大案,已经是上海警察总局一大队副队长了,想来,没多久他也是要当局长的吧,如果叶老爷子退休的话。 你们想过没有?到那时,这个被你们揍的人,又会是做什么的呢? 他,又会对你们做些什么呢?” 倒在地上的叶振鸿,只能看到古月的背影,而这个比起及矮上一截的家伙,竟然一点也不怕对面那三个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大孩子,完完全全就是在威胁对方,甚至步步紧逼。 “很难想象对吧?那咱们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你们知道这两个女孩是谁吗?他们是我妹妹,而我,有个爷爷是上海商会会长。 当然了,你们现在也可以把我一起揍了,反正你们拳头大你们说了算。 可是啊,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想一想,你们承受得了后果么? 或者说,你们的父母得知这件事之后,会对你们如何呢? 而更关键的是,你们的父母,承受得了后果么?” 从那几个大孩子的脸上,叶振鸿读出了恐惧,冰寒刺骨的惊慌失措。 可想而知,当年古月的表情,多么像西方人口中的魔鬼…… 当时,叶振鸿不得不承认,古月不仅保护了他的两个妹妹,而且保护了他自己,也保护了倒在地下的叶振鸿自己。 而做到这一切的他,甚至都没让自己沾染一丝灰尘,而不像自己这样趴在地上疼痛难耐。 是不甘心吗? 似乎也不是,叶振鸿就是觉得自己没做好,让姑姑担心了,也让白夜月担心了。 可古月的做法,真的正确吗? 他并不太懂,却也不以为然。 只是就结果而言,似乎是这样的没错,可这个结果,他也想要达成,如果他的拳头够大…… 所以,关键问题还是自己拳头不够大? 当年,叶振鸿一度这么认为,直到段玉环给了他另一种震撼。 段玉环是个跳脱的人,一点也没有姑姑的文静,更不像是个当妈的,整个古家里,笑得最大声的总是她。 可她,却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武力。 古月和齐小飞,从小就被段玉环拉着习武,而且直接把她那家传绝学倾囊相授。 叶振鸿很羡慕么?是有点,因为他从小就想早点长大,好为父亲分担一下。 直到,他被段玉环拖着体验了一下古月和齐小飞每天要泡的药浴。 段玉环的说法是,“小叶叶你的拳头还是不够大啊,对吧?那咱们就偷偷壮大自己好了,别告诉二姐喔,她就是太心疼你了,才不忍把你扔给我。 嘿嘿,这一次我可不能再听她的了,从今天起你也要和小月月他俩一样,接受我的锤炼,要做好心理准备喔!” 与其说这是一个“母亲”,更像是一个姐姐,尤其是那笑容俏皮可爱。 叶振鸿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又是怎样的“刻苦”会让姑姑心疼? 直到被段玉环扒光,还没来及的害羞的叶振鸿便被扔进了大木桶里。 那感觉,就像是被扔在火上烤,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抵触,却偏偏,必须憋着,不能大喊大叫。 尤其是不能逃离,不然,段玉环会直接动手把逃跑的人按进药水里…… 似乎是赌气一般,叶振鸿看到古月在那镇定自如,甚至有点一脸坏笑,他也不能示弱,更不能叫出声来,不然就输了。 可惜,他还是输了,因为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因为那件事,段玉环被白夜月还有姑姑好好训了一顿,泪眼婆娑。 虽然叶振鸿知道那是刻意扮可怜,不过段玉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最离谱的是,她给叶振鸿弄药浴之前,没有好好听她自己父亲的解释,那种药浴,可不是谁都能直接用的。 要从小开始,循序渐进,一点点习惯了忍受才能加大药量。 而段玉环仅仅是给了当年的叶振鸿,符合他小身板的药量…… 那之后,叶云瑶可再也不敢把叶振鸿独自扔给段玉环了,甚至,只要段玉环在场,她都会不自觉地护在叶振鸿身旁。 叶振鸿当然不知道那些细节,唯一就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好好的泡个澡而已,还把自己弄晕了,让姑姑十分担心。 更气人的,自然是古月这家伙一点事都没有,而且是天天泡! 可惜,这条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断送了。 可叶振鸿依旧不甘心,于是他对叶云瑶提了提自己的想法,他希望能够练成和姑姑一样出神入化的枪法。 叶云瑶可不会因为叶振鸿还是个孩子,就直接拒绝,毕竟,这个小家伙,太过于懂事了,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任何要求,而这一次,算是第一次。 “能说说看,你练枪是为了什么吗?” “我要有能力替父亲分担,也要保护姑姑!” 稚气未退的柔嫩脸蛋上,全是认真和执着,叶云瑶笑了,笑得很开心。 “姑姑支持你,就等着你长大后保护我咯! 不过,你现在还小,没有大哥的允许,我是不能让你碰到真枪的。 可练枪并不是整天举枪射击那么简单,还要掌握一下枪械的性能,以及一些姿势方面的基本功。 姑姑我啊,算是从小就耳濡目染吧,也没少凑在靶场看,真的很感兴趣。 既然小振鸿你也有这个兴趣,姑姑一定会支持你的! 当时你要答应姑姑,不能半途而废,好吗?” 一边重重地点头,叶振鸿一边和自己姑姑拉勾勾。 从那之后,他便受到了叶云瑶关于持枪姿势的指导,同时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 但是他孜孜不倦,没有任何怨言。 只是叶云瑶都没想到,她那个“不正经”的大哥,没过多久就偷偷地把自己枪扔给叶振鸿去玩了…… 第一次拿到真枪的时候,叶振鸿有惊喜有意外,更多的,还是错愕,因为那枪不仅重,而且里面有子弹! “没事,这里有个保险,关上后你就开不了枪了,这是为了避免走火。 不然你想,我们都把枪带在身上,有的人憋在腰间,有的人和你爸我这一眼有专门的背带,万一走火了,自己不是没了么? 对了,虽然这事很安全,但你还是不要和你姑姑讲了哈,不然她又要说我了。” 当年的叶振鸿虽然很小很懵懂,可他也知道一点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这事真的有那么安全,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特地这么嘱咐了,因为他是真的怕姑姑说他! 而这件事,也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瞒着自己姑姑没有说实话。 “你啊,一点也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把事情憋在心里。 看着你这小家伙因为瞒着我而自己自责,姑姑其实更难受啊! 好啦,从明天开始,你要拒绝你父亲的枪,听懂了吗?相对的,姑姑这把就送给你了。 当然,这里面还没有子弹,如果哪天小振鸿可以荷枪实弹了,姑姑会亲自为你装上的。” 那是一把十分小巧的手枪,对于叶云瑶而言,就只有她的手掌那么大,也是她平日里藏在大腿上的同款,而当年那把就是古绝渊为她私定的第一把,现在这个算是第二把。 对于那时的叶振鸿而言,那把枪才真的趁手,精致小巧又不会重。 可叶云瑶并不是要让他用小手枪来练习,因为这样只会让他不习惯正常的手枪而已。 拿出那把枪的目的,一个是为了遏制叶云天继续“恶搞自己儿子”,另一个就是让叶振鸿好好看看枪械的构造,深入了解更多的基础知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手枪可是古绝渊真的用心了,叶云瑶一直很感激,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古老爷子亲自督造的,古绝渊自己可没这个情调…… 叶振鸿可不需要知道这些内情,他只知道那把枪是姑姑送他最好的礼物,一直珍藏在自己家里,时常拿出来擦拭维护。 又过了几年,叶振鸿升入了高中,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再加上令人艳羡的家世背景,他很快便成为让所有女孩疯狂的对象,除了一人,这人是他的同班同学,更是只隔了一条走道的同座,她叫慕容婷。 而这人,是叶振鸿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里,另一个重要的女人,虽然,不是他的女人。 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男女之爱,或许是因为太熟悉了? 不过叶振鸿坦言,他和慕容婷之间有着某种很自然的默契,似乎比古星凤更像是他的妹妹,也习惯了这种多一个妹妹的生活。 听到这里,慕容婷自嘲一笑,“这家伙当年的确算得上万里挑一吧?可我是谁啊?堂堂慕容家大小姐啊!和那些人一样主动凑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只不过,渐渐发现,或许正因为如此,这家伙反倒很自然地和我亲近了,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我没有那些女孩一般的疯狂吧? 但我很清楚,他对我是真的没有额外的想法,就像是不被当成女生一样! 我也就赌气一般,不把他当男生看待了,哈哈~!” 第311章 现实和残酷 三人之间的交流终于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叶振鸿最近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刚刚的叙述里,叶振鸿倒是没有藏私,尤其是涉及到他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甚至是不太“正面积极”的内容,这让陈敬文很满意,因为叶振鸿真的走心了。 而那些涉及古月的内容,让陈敬文不由腹诽,“果然这家伙从小就‘坏透了’。” “我志不在读书,便没有上大学,直接进了警备锻炼,然后终于成为了一名警察,开始了后续的历练。 或许是爷爷和父亲的关系,总局里的叔叔伯伯们都对我照顾有加,虽然很无奈,却也是必然的。 但是我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该锻炼的时候不会懈怠,该经历的时候不会马虎。 直到那日,爷爷突然暴毙家中。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而我们可是祖孙三代警察! 事后,父亲并没有说明爷爷具体死因,葬礼也是十分简单。 可是我知道,从那天起,父亲就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他收起了往日的那种‘玩世不恭’。 而姑姑,会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很快,日本人开始了进一步的侵华战争,上海从码头开始,各种风声鹤唳,也是那时,敌特的间谍行动越来越频繁。 父亲亲自带领所有人,轻伤不下火线,真的破获了各种各样的间谍案,直到那一次刀疤男的团伙进行了灭门的重罪。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许就是那时开始,他已经着手计算自己的后事了。 那封信里,写下了他的一步步计划。 首先是让老队长叔叔伯伯们离开警局,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不然,上海城破的时候,他们多半会和父亲一起受到迫害。 其次,父亲亲自去牢里见了刀疤男,把自己的猜想对他提了。 原来刀疤男早就用心留意了真实情况,他从路边的旧报纸里看到了灭门案的头条报道,那时,他才知道自己那些人杀人越货之后,还有人真的冲过去灭门…… 那之后,刀疤男就多了个心眼,他知道已经造成了空前的轰动,被剿灭在所难免,可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兄们死的不明不白。 于是他设计威逼了中间人,找到了那份中间人和幕后黑手签下的协议,这协议的委托人竟然是一名日本人。 刀疤男自然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可他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协议可以用来要挟某些人,关键时刻可能救下自己等人的命。 最后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刀疤男因为某些人的庇护而逃脱了死罪,他的手下们悉数伏诛。 我当时就很奇怪,特地让我去破这个案子的最后一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可我并没有提出质疑,毕竟命令就去执行便好。 父亲自然能从判决中看穿一切,所以他才会特地跑去监狱里找到刀疤男单独见面。 也通过他的一系列努力,让刀疤男把藏在外面的东西交了出来。 其实,父亲的努力,就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他自己的死。 刀疤男也是被父亲的舍生取义所震撼,最终选择了出这一分力,而他也的确想为自己的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可他还有另外的心思,那就是留在外面的他那些死去弟兄们的家人。 因为有那些罪证的存在,幕后黑手答应会照顾这些人。 而刀疤男也的确有安排后手,就是在外面有人帮他盯着。 可惜,时过境迁,这人背叛了他,他那些弟兄们的家人一个都找不到了。 是死是活都不可知。 刀疤男出来后首先就是确认了这件事情,我当时还很意外,因为这人突然把我抓了又单独带到了另外的地方潜藏,甚至避开了董满仓配给他的手下。 那时才知道,刀疤男到底想干嘛,因为他已经确定父亲当年对他说的事情,真的成真了,尤其是老队长们的死更是说明幕后黑手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所以他才会单独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和我全盘托出。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不过我告诉刀疤男,我父亲是中国共产党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一员。 听到这一句之后,他终于清楚为什么我父亲可以那么大无畏地舍身赴死,又为何会布下这么多后手了。 于是,我们达成了协议,开始着手将整件事公之于众,而首先是不能让他落到日本人和那些狗腿子的手里。 左思右想,只有慕容那最合适,毕竟她一个人租房子住,而且她会信我。 不曾想,她不仅信了,而且把我和刀疤男带去了古月的密室,那地方我都不知道,慕容凭什么知道的?难道是古月专门对她讲的? 从她不愿意一路走到头,我也能猜出,她或许是瞒着古月知道的,也并不想让古月清楚她已经知道那个地方的事实。 为何呢?只能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了。 想来,古月是把那个地方告诉了某个抗日组织,比如军统和地下党,而慕容正式这些组织里的一员,也被告知了这件事,应该是作为最后的逃生手段。 毕竟,她自己都一次没去过。 机缘巧合下,本来已经离开的慕容又被秦海大哥给……扛了回来,古月也终于露面了。 我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身边的人到底是干嘛的。 我也直到了,因为这个契机,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父亲正在天上看着我们。 因为,就在前不久,那相框突然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我当时心情很复杂,因为我堆古绝渊的恨始终没法消弭,可他对我,似乎更多是习以为常的从前,甚至都没有专门防范。 难道他就真的觉得我一定不会对他动手?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始终不好,可我,的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是姑姑,所以始终逃避着这个问题,把心思更多的花在了工作上。 当然,工作上的成效也是显着的,尤其是古绝渊的领导下,上海警局不知道该说是‘与时俱进’呢,还是‘同流合污’呢,总归,古月大把撒钱,保证了每个警察都有足够自己开销的额外酬劳,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杜绝警察自己跑去盘剥百姓了。 原本这事并不奇怪,林子大了总有各种鸟,尤其是现在是敌占区。 可古月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不得不说一句真有成效,而百姓们的片刻安宁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面,自然也有古绝渊的作用,所以我越来越意外,这家伙到底图什么呢? 他亲手杀了我父亲,背上了一世骂名,反倒不是图个逍遥快活? 所以看着那碎裂的相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紧扔了算了。 直到照片背后的信出现在我眼前。 我上一次哭,还是父亲死的时候,多年来,我原以为眼泪已经早就流干了。 没想到,我那天哭得更加昏天黑地。 等我冷静下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不仅仅是对古绝渊,虽然并未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我为了让自己的工作能够继续稳定,能够多给百姓们一点点安宁,我选择了对抗日相关的事情避而远之。 警局有一个二大队的廖副队长,他就是最上心这些事,尤其是董槐林上位之后,他几乎成了董槐林的狗腿子,因为偶尔得到的些许情报,就能换得不少报酬,以及董槐林的青睐。 其实廖副队长这人,图的不仅仅是钱,他很有野心的,想要升职,或者,去别的地方当官。 而我,和他完全相反,对这些事充耳不闻。 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真的去出卖那些抗日的英雄豪杰。 可是,让我主动去帮忙,就会影响到我自己。 这或许就是你们所说的,觉悟不够,对吧? 直到看到父亲的信之后,我才了解到,那种无私无畏并不是传说! 深知自己错得离谱之后,我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原来放下心结之后,可以这么轻松…… 不过,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仅是父亲的遗愿,还有继承他的意志! 所以,当我知道身边的人都在从事着抗日大业之后,我当时真的有点错愕,又觉得眼前看到了光明和希望,似乎有一条路,就在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只是,我还是有自己的一些心结,因为古月,又走到我前面了。 还有,陈沁心老师竟然是军统特工! 不瞒你们说,我对她似乎有点那种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意味……” “哈?!” 说到这里,叶振鸿成功把另外两人给震惊了,比刚刚的林林总总更加令人意外。 “应该是……真的,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最烦的是,我对古月提过可能有关联的事情,他应该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吧,当时,他倒是表现出很乐意给我牵线的样子…… 结果,结果现在我才知道,陈沁心老师和古月之间,竟然有那种关系?!” “瞎说什么?!哪有什么这种那种的关系?!” 慕容婷不乐意了,虽然她知道叶振鸿说的到底是什么,可古月不是还没承认么? 陈敬文也不由莞尔一笑,“我那个妹妹其实,算是奉命行事吧?反正我那个老不正经的叔叔就一门心思要拉拢古月来着,至于古月怎么想的,我倒是很好奇,可你说他特地给你牵线这事,听着就很有趣啊!” 卖一卖陈焱章,对陈敬文而言可是毫无负担的,至于他妹妹的真实想法,他还真的很好奇。 “原来是这样?!所以,其实古月真的不是故意耍我?陈沁心老师也不是真的喜欢上古月那家伙了?!” 叶振鸿这人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是太单纯了,慕容婷和陈敬文都不忍心告诉他情场如战场,只有现实和残酷。 如果都能随心所欲,又哪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都能明心见性,又谈何知人知面不知其心? “其实我当时跑到那学校去,是帮古局去打听古月的事,因为他担心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都太复杂了,现在想想,他还真是眼光独到啊! 不过,恐怕事实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而我当时,意外地发现了学校里竟然有一个通缉犯,而且是个老师…… 你们别意外,我确实没有记错,虽然只看过那个通缉令一次,而且还是古月让人弄得,很快又撤掉了。 现在想想,那人应该也是陈沁心老师一起的了。 咳咳,我好像跑题了…… 我是说,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很不愿意去找古月,让他给我介绍抗日同道的门路,而我也的确不知道如何联系上抗日组织,只能继续观望,看看有没有机会。 当然,慕容会是一个选择,只是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边的,因为古月那个密室,似乎哪边的都知道,所以我不好直接说出来我想找到上海地下党的人,毕竟这才是爷爷和父亲的组织。 直到那天,我被李世群的手下指着鼻子骂之后,我的心情越发郁结了。 倒不是因为被骂,而是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想要给百姓们一点点宁静,根本办不到的,只能算是自我满足罢了。 为此,我彻夜难眠,怎么想都想不通,虽然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想去试试。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尤其是,当那些被欺负的百姓因为担心我被牵连而更加不敢维护自己之时,我真的很怀疑,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我偶遇了陈老师你,现在想想,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又或者,是父亲再次帮我了? 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因为陈老师你的分析,一如当头棒喝,让我感觉到醍醐灌顶,从那时起,我就有了期待,期待你能给我多说说,看看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又应该,怎么去解决问题!” 第312章 当妈的小心思 叶振鸿的故事叙述到这里,陈敬文和慕容婷二人都有些不得不感慨万分。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谁又能看到希望? 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不也是过着? 今天过的提心吊胆,明天难道就能不这样了吗?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这才是大部分人的日常,看不到希望。 叶振鸿的想法其实已经很无私了,因为他在这个时代里,在这敌占区的上海里,还打算尽自己一切努力,让百姓们哪怕多一丝丝安宁。 可惜,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想要的安宁,对百姓们而言,都不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是黄粱一梦。 睁开眼,也就醒了,需要继续面对残酷的现实。 如何才能有安宁呢? 自然是把鬼子都赶回老家! 叶振鸿并不是意识不到这个关键点,而是他一直在逃避,在忽略。 而现在,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陈敬文觉得很欣慰,在此时此刻,这样一个热血尚未转冷的青年,被自己遇到了,也看到了他心中的光明。 或许真的像他自己所言那样,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是叶云天在上面看着? 陈敬文可不信那些,共产党人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不过,思想觉悟这事情,可不得循序渐进么? 既然叶振鸿愿意这么相信,总归也不是坏事,那就由他也行。 关键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人的确值得发展,就像小五那样,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 不过陈敬文自己都有些不由想笑,上一次给组织推荐了一个“梁上君子”,这次却是个警察,跨度还真的很大。 这一晚的深入交流,至此,也算告一段落。 各自回家,慕容婷特地让叶振鸿和自己错开,不然会被古府的人注意到。 可惜,叶振鸿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既不太清楚到底该把握怎样一个度,也没想好到底用什么借口。 偏偏,他没问出口,慕容婷也没注意到。 “不是干娘说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算对身手有自信,也没必要一个人弄这么晚才回家吧? 现在外面可不太平,刚刚还有人把古家名下的店子砸了呢!” 白夜月可不知道慕容婷干嘛去了,只是作为一个女儿的母亲而本能地关心。 “还有这事?!损失大么?有人受伤吗?” 一脸惊讶,这可是慕容婷想好的桥段,她要装作自己不知道。 “没人受伤,算是万幸,你不用担心,只是嘱咐你几句,外面不太平,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好吗?” “嘿嘿,有人关心的日子真舒服啊!” 挽着白夜月的臂膀撒娇,慕容婷打算“蒙混过关”。 白夜月还真吃这一套,毕竟她自己的儿子可从来不会这样的,成熟的太早,让她失去了不少当妈的快乐。 “好啦,去歇会,我安排人给你放好热水。” “遵命!” 段玉环在一旁笑而不语,她满脸都写着“大姐你太宠她了,这可不好啊”。 不过,白夜月直接把这份“提醒”无视了。 而叶云瑶依旧满脸愁容,因为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都是安排好的,可出警的一定是叶振鸿,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全。 “二姐你这是关心则乱,小叶叶都是大小伙子了,大案要案破了那么多,就这么点不痛不痒的差事,他哪能有什么问题?” “我其实……有些担心振鸿太过一本正经了,万一他真的要追查到底呢?会不会反倒弄出更多问题?” 叶云瑶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她对于叶振鸿的了解是最透彻的。 如果叶振鸿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准还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惜,叶云瑶并不知情,算是白担心了。 而这时,叶振鸿已经出现在了大门口。 “振鸿你这么快就忙完了吗?没出什么问题吧?” 看着姑姑一脸的担忧,叶振鸿心里很是矛盾,因为他现在才想起来,没有和自己姑姑交代实情,一定会让姑姑担心的。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写照,作为一个“孝子”,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姑姑一脸愁容。 “您是说街面上的案子吧?是的,有人砸了城南的三家古家旗下的店子,我去了其中一家,现场是很乱,不过并没有看到人受伤,听说是这边有安排,让所有店铺提前打烊了? 而就在我带人询问周边百姓是否有看到什么情况的时候,古月已经安排那店子的掌柜和伙计出面,他们说古月‘不予追究’,虽然不理解,可事已至此,我就收队了。” “不予追究”这事,叶云瑶倒是刚听说,她略微疑惑地看向了自己大姐。 “这小子又要干嘛我哪知道,不过他不是去了‘且听风吟’茶楼吗?那个什么日本亲王在那听戏。 想来,是影佐让他息事宁人吧,毕竟现在最需要安定的是日本人。” 不愧是白夜月,叶振鸿自己都没法这么快想清楚,而她直接就这么指出来了。 “很可能,而且古月特地让掌柜和伙计们去了那附近,想来是要安抚百姓们,也是让他们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事。 既然警局和那周边百姓都打好了招呼,明天的报纸上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提及,这事自然也就被隐瞒下来,影佐想要的安定算是被保住了。” 原来如此,叶云瑶有点恍然大悟,看来这事比一开始更复杂,只是她莫名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叶振鸿会特地把这些讲出来呢?如果是以往,他有自己的坚持,基本不会对自己讲任何案情,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事和古家有关? 而白夜月想到的疑点就比叶云瑶多得多了。 “那小子倒是会做顺水人情啊,还让那些老掌柜替他去跑腿。”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白夜月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让叶振鸿多透露点额外信息。 因为她觉得这家伙今天的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而叶云瑶的眼神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老爷是怎么说的?让你们直接收队了?” “传话的人好像说的是‘大少爷让收队了,他决定不予追究’,有可能古局还不知道吧。” 叶振鸿可不知道该怎么骗人,而他也不太愿意骗人,所以说的也是事实,他觉得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 “哦?” 可白夜月却看出了更多端倪。 以叶振鸿的性子,他从小都和古月不对付,更是对古绝渊怀恨在心。 虽然现在误会解除了,可叶振鸿和古月之间,本就和叶云天那件事无关,这是孩子们自己的“恩怨”。 而叶振鸿可是一向一本正经惯了,正如叶云瑶所担心的那样,万一叶振鸿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反倒会让有些事情暴露出端倪,给古家造成被动。 可这样办事,才是叶振鸿的风格,因为他是一个称职的警察,他需要为了他的理想和抱负而持之以恒。 是什么让叶振鸿这么轻易便“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甚至都不是古绝渊的命令,而是古月的一个说法? 什么时候,叶振鸿这么好说话了? 白夜月很难不对此表示怀疑。 “那,现在如何?振鸿你有判断出是谁出手的么?” “根据那附近百姓提供的说法,去犯案的人是开着一辆小货车,一车人很迅速地破坏了店铺大门,随即能抢的抢,抢不了的都砸了,最后特地把牌匾弄下来扔在大马路上烧了。 因为火光被城门守卫看到了,有两个皇协军保安团的人特地跑过去看一看,发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还特地帮忙灭了火,不过那块牌匾现在也只剩下一半了。” 听到这里,白夜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让叶振鸿莫名紧张起来,而叶云瑶也更加好奇了。 “那些店子都没人么?” “是啊,难道古月没向您汇报一下?” 白夜月把一个自己做的事情拿来明知故问,也是别出心裁,而叶振鸿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现在只想快点让白夜月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以便结束这种“讯问”。 “唉,那小子很多事都不对我们几个说清楚的,或许他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吧,可你也知道,越是不清不楚,才会更加担心对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夜月特地看了看叶云瑶,后者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因为她可不就正在担心么? 叶振鸿好像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现在就是不想让自己姑姑担心,可他很清楚姑姑的担心依旧没有消除。 “或许,古月有什么苦衷吧……” 说的是古月,叶振鸿又何尝不是说自己呢? 白夜月洞悉了这一切,便考虑是不是就此打住,毕竟这孩子总归不会真的做什么坏事。 不过他还是想额外补充一句,“小婷刚刚回来了,你回警局后没和她一起么?” “啊?啊……没有吧,我还得汇报一下任务……不是,我是说让手下人下班……” 刚刚还在说古绝渊到底是不知道,现在又说“汇报一下任务”,叶振鸿果然还是不擅长隐瞒啊,这谎话还没圆就开始冒汗了。 “嗯,我刚刚教训了一下小婷,就算是当警察的,也不能大半夜一个大姑娘家独自一人回来对吧?多危险啊,而且外面刚刚出了这些事,真是让人操心啊! 本来想说你要是碰到她了应该一起回来的,不过你应该没碰到吧?因为你去忙你的了。 可是啊,大姑还是要说说你,反正都回这里自己家对吧?以后再忙晚了就和小婷约着一起回来,有你在大姑也能放心不是么?” “啊,她刚刚……额,是,是啊,下次我会注意的……” 叶振鸿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了。 因为越说越错,越错越离谱。 这下叶云瑶也明白白夜月到底在干嘛了,“原来这两个小家伙是一起回来的?还担心被我们说么?竟然要分先后?” 一旁的段玉环更是乐开了花,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难以自已。 “行了,你先去休息下吧,忙了一天也累坏了,我让人给你房里放好热水。” “是,是……谢谢大姑姑,那我先上去了。” 看着叶振鸿“逃之夭夭”的背影,白夜月终于没忍住也笑出声来,段玉环就更放肆了,一点没在乎叶振鸿的感受。 正在逃离的叶振鸿很清楚,自己刚刚有多么窘迫,面对罪犯,甚至被绑架的时候,都没这么难! 果然还是不应该撒谎么?圆谎好难啊!要不要和古月学学? 如果古月知道叶振鸿会因为这样而“妥协”,就实在是有趣了。 叶云瑶想的其实是那两个孩子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事,自然也是好事。 而她的眼神就很直接被白夜月读懂了,“别想了,小婷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至于振鸿,他好像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的确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不过,我很确定,这个姑娘一定不是小婷。” 被人看穿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被自己大姐看穿这事,叶云瑶早就习惯了。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他们俩有好事呢! 不过,振鸿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我要不要关心关心?” “你就是当妈当久了,太着急了,这事你可不能太直接,不过你也不会拐弯抹角对吧? 所以急不得,我先找机会探探孩子们的口风,不过我估计振鸿不太会对他们讲,这孩子把事情憋着都习惯了。 但是我们可以让小婷去探探口风嘛,他们俩处得跟亲兄妹似的,星凤看了都会吃醋的。 要不是她们姐妹已经睡下了,刚刚就更有戏可以看咯! 可是啊,他们俩现在才一起回这是事实,又不是去约会,那么,到底是干嘛去了呢?” 白夜月可不是故作神秘,因为再往下,就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在大厅里说的话题了,毕竟隔墙有耳。 叶云瑶和段玉环也习惯了这份谨慎,而她们自己也自然遵守,对古家人而言,这其实是一种常态。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二楼那间房里,四夫人摇头苦笑,微微一叹。 第313章 息事宁人?暗流涌动 “且听风吟”茶楼里的戏曲高潮迭出,老王可是为了这个难得的同台机会而卯足力气。 台上淋漓尽致,台下喝彩连连,如果不是演给日本人看得,这一晚应该算完美了。 古月平日里看的戏不少,可他多半都是给老王捧场而已,算不上真正的投入,而今晚,只能说艺术家之间碰撞的火花是不能曲高和寡的。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和今晚的表演比起来,古月只能说他就是个看热闹的而已。 “(日语)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 日本亲王竟然带头起身鼓掌,古月很怀疑他到底听不听得懂戏曲的内容。 不过有了他的起身,所有人也必须“自觉”。 趁此机会,日本亲王还特地上台和演员们合影留念,然后进行了一番演讲,竟然是用的中文,古月现在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能喜欢戏曲了。 “诸位朋友,很高兴能够来到富庶的上海,能够在今晚享受这样的戏曲盛宴! 用你们习惯的话来说,几位老板都是一等一的名角,盛名无虚,我是真的叹为观止,能够体验一番,这次的上海之行已经足够圆满! 但是,我还是有更多话想说,当然,场面上的事情,都留到大年三十那天,而现在,因为太过于激动,我想对你们说的是,万分感谢! 你们能来,能一同享受这一刻,是我的荣幸。 而我要说的是,我希望这份荣幸,能够持续下去,能够扩散下去,能够让全上海的所有朋友们,都享受到这样的安定祥和! 而这些,自然需要在场诸位朋友的鼎力相助,在此,我拜托大家了!” 话语虽然简短,可这即兴演讲,而且还是用的汉语,足见这日本亲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找了一个过来,他是真的没少研究中国。 结尾时的鞠躬,也算日本人的习惯,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的确有一些鼓动的意义,至少那些日本人都一本正经地回礼了。 自然,也有影佐带头。 古月其实心中好笑,因为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这些日本人“鞠躬”。 这是礼貌?这是伪装!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鞠躬时的眼神到底是怎样的。 今夜的演出也算正式结束,日本亲王很满意,影佐和鬼岛凉子自然也很满意。 茶楼掌柜作为代表,接受了日军本部的馈赠。 老王等人自然也有相应的犒赏,而承担这件事的是古月,因为他熟,其实这也是影佐拉他过来的原因。 在影佐看来,鬼岛凉子提前走了这步棋,算是对亲王投其所好,而影佐自己既然已经落后一步,不妨把自己也牵扯其中,算是“共同”处理,这个安排今晚戏曲的,就成了古月,他算是协调人。 自然,最后也是由他来给那些名角们表示答谢,更像是真的。 鬼岛凉子自然不能直接站出来说,这就是“扯淡”,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安排,不然她就是自讨没趣了,因为亲王总归要走,而影佐并不会。 所以这个哑巴亏她算是吃下去了,而且得吃得香。 灵机一动,竟然收获了意外的效果,那就是得知了古家商铺的状况,影佐觉得自己果然高明,如有神助。 但是他始终怀疑,古月既然提前做了安排,为何会允许自己的店子被人砸呢?按照他的性子,难道不应该将敌人扼杀在萌芽状态? 如果说,对方是李世群,所以古月也必须认怂,这一点影佐可不信,不然李世群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影佐不信是古月自己的人下手,可那些消息,一定是古月散布出去的,这点毋庸置疑,毕竟他是既得利益者。 只是李世群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而且太不像话了! 影佐很想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敲打一下这家伙,可他又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因为很容易让李世群破罐子破摔,搞出更多的事情。 眼下,还是需要安定为上,至少等到亲王离开。 尤其是还得盯着鬼岛凉子,避免她也狗急跳墙。 在这件事上,古月至少是可以利用的,毕竟,把他按着,这一个巴掌总归打不响。 只是影佐知道,古月这人完全可以用“无赖”二字来形容,现在把他按得越紧,事后他一定蹦的越高! 到时候不允许他做一些不影响大局的小动作,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背着自己搞事的。 不过影佐很容易想通,因为古月也算是“睚眦必报”的类型,虽然他自己表现出无所谓,可一旦有人动了他身边的人,就会重拳出击,不然,任何宵小都敢惦记他的古家了。 而现在,李世群就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李世群没有得到相应的报复,日后古家就没这么安逸了。 古月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影佐自然也很清楚古月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他还是要控制一下古月实施报复的范围和强度,至少,不能允许鬼岛凉子被牵扯其中。 尤其是当年的某些事情。 如果真的有什么曝光了,脸上无光的可不是鬼岛凉子自己。 而这事,可不是因为亲王在上海而变得紧迫,影佐很清楚,如果亲王刚刚讲完话,前脚离开了上海,后脚就曝出了当年的真相,这打的是谁的脸? 所以鬼岛凉子这人,该死,但是只能死的不明不白! 影佐有时候都不得不考虑,要不要亲自送她上路了。 只是影佐很明白,要让一个上海特高课的领导层突然暴毙,这可不只是不容易,根本是不太可能。 夜路走多了,谁会不带上手电? 当特工的,最敏感的自然是死亡威胁。 一旦影佐暴露了自己的杀意,恐怕鬼岛凉子会拼个鱼死网破。 那时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剪除鬼岛凉子的羽翼,势在必行。 不仅仅是一个李世群,影佐已经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了“黑龙会”身上,而且,因为他之前放出的消息,他已经基本掌握鬼岛凉子手里还有一支“忍者部队”,很可能是传闻中的“暗部”。 作为军方的代表人物,影佐其实并没有接触过黑龙会武士以及那些忍者的机会,而但他空降上海之后,这两股力量也没有被交到他手上,对此,影佐始终留着心眼。 很显然,这里面是日军自己的权力斗争,但是影佐坚信,只要自己把上海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大佬们有没有脾气都不重要了。 可“忍者”这个职业和一般的特工又并不相同。 大多数特工,是成年之后才接受相关训练,对于自身条件和体能方面的锻炼,并不一定会优先考虑。 而忍者则是从小培养到大,他们的身体极限在哪,谁都不好估量。 如果这批“忍者”真的有传闻中那么诡秘莫测,影佐是真的不得不忌惮鬼岛凉子背水一战的实力。 至少,影佐也得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茶楼的人渐渐离开,古月有借口留到最后。 他需要和老王等人再开一个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很有趣。 来到了三楼包房,秦海等人已经等在这里好久了。 “今天不早了,我也不能太晚回去,不然会被母亲训斥的,所以长话短说。 今天街面上的状况诸位应该也了解到了,其实是李世群派他手下的小头目潘时,想去找黑道的人对古家商铺打砸抢烧,而现在敢干这事的,基本找不到,他便在赌场瞎转悠,最后一头撞进了段外公的私人场子里。 这人和他的司机都落在了段外公手里,也是因为这样,段外公才得知了李世群的计划。 他特地去找了我三位母亲,几人一合计,就把今天的事情敲定了。 砸掉城南那几家店铺的,是段外公找的人,而特地让所有店铺都提前关门,是母亲的决定,我只是被她告知而已。 不曾想,百姓们似乎也收到风一般,都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让街面上草木皆兵,基本上谁都不太敢独自走路,能今早回家都回了。 而城南真的出事了,百姓们一定更加庆幸自己的决断。 可这事,影佐想要按下去,因为他那个亲王在这里,他好不容易搞出来的‘粉饰太平’,并不想被李世群打破。 所以他让我去平息了这事。 首先自然是古家不予追究,然后让警局收队。 关键在于,我还特地派那几家店子的掌柜和伙计去安抚周边百姓,给他们一些钱,并且嘱咐不要声张,具体怎么说的,自然有老掌柜们自己定夺。 明天的报纸也不会有相关报道,影佐期待的‘按下去’,也算替他完成了。 可是呢?这事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自然不仅不会自己说,而且还特地让大部分人不去说,但是街面上的景象,就说明听到风声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虽然更多的人,虽然提心吊胆,却也没有真的碰到古家商铺的店子被人破坏。 但是,今晚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呢? 这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不掉下来之前,心都会悬着。 而这样的心情,可不好受,一定会严重影响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所以,他们会自发地去了解今晚的事情,而我派去安抚的人,真的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么? 尤其是,有些亲戚朋友之间,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对方提心吊胆而无动于衷? 人之常情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一个承诺而真的闭口不提。 一旦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了第二个,因为第二个可没收钱! 到那时,这层窗户纸,不就被捅破了么? 可是呢?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尽力,而且明明是我自己损失了三家店子,偏偏还得我自己掏钱去给周边百姓封口费,我图个什么呢? 所以啊,这事最后到底如何,影佐怪不到我头上了。 而正是有了这个前提,我们就该好好让李世群继续蹦跶不能消停! 当然,影佐和鬼岛凉子一定已经给李世群下了死命令,不让他再胡来,否者,一定会让他好看。 想来,就算李世群再想犯浑,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于是,指望他继续‘出力’,就不太靠谱了。 所以我们可以替他出力。 具体怎么做呢?我想了下,如果继续拿古家商铺做文章,或许多数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后续,也有连贯性,可是,最关键的影佐和鬼岛凉子,就未必不会怀疑了。 要想让他们不怀疑,就得花点功夫了。 像丁默邨那样散布流言肯定也是不行的。 一时间,我自己也有点拿不定注意,就想看看几位哥哥如何作想?” 古月的叙述有些复杂,秦海等人听着一头雾水,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能明白,古月是想让他们一起想象到底怎么才能继续坑李世群,可小五不在,他们也没法想到任何办法了,毕竟古月自己都没辙。 “少爷,我们哥几个也就会飞檐走壁入室盗窃啥的,让我们杀鬼子或许还行,让我们想办法……” 秦海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王忽然被提醒一样,“入室盗窃?!” 这下古月也心领神会了,“没错啊,这是一个好方法!” 原来偷东西真的可以啊?秦海正准备说自己在行,可他立刻意识到,这次是要装作针对古家,那岂不是又要闯入古府?! 这个阴影,多年来都挥之不去,秦海真的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好在古月并没有直接说抢自己,“当年的事情,影佐肯定清楚,古家有多难闯入,他一定知道,而且我那还有一个日本人不是么? 所以直接进我家不容易,也不好装样子。 可偷东西这个方式不错,就看去哪了……” 一边说着,古月一边皱着眉头思考,“我想想啊……有了!” 突然灵机一动死的,古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偷东西可以是让对方直接损失,也可以是栽赃嫁祸,就像我们对董槐林那样。 所以这一次,既然不能直接动我家,那就去一趟足够有分量的地方,那几件贵重点的,嫁祸给我便好。 目的地,就选择万家了,各位哥哥以为如何?” 第314章 入室盗窃的预告 今夜的“万象乾坤”夜总会异常冷清,万双全很意外这个场景,打听之后才知道了街面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敢继续跑出来玩的,要么是可以直接住在夜总会楼上,要么是身边有一两个保镖跟着,也有自己的车,关键时刻方便逃跑。 不过,坚持这个时候还要跑出来的,其实有的人会有一些奇怪的心思,那就是如果不敢,就表示自己怕了。 这可是关系到面子问题了。 自诩大佬的江湖中人,岂能不在乎面子? 万双全也很好奇,竟然真的有人敢对古家下手?而且提前让古家收到了风声? 这事听着就很蹊跷,不过古月没有特地给他打电话,就说明一切尽在掌握,不然,古月多半需要他帮忙。 时间渐晚,古月的电话竟然真的打来了,万双全有些如临大敌。 不过古月却说他马上过来,只是确定下万双全是不是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 有什么事情必须当面谈?一定很重要,而且一两句说不清楚,万双全觉得古月一定是有什么计划,比如对敌人实施报复,而这个计划,自己可以派上用场。 他可一点也不会含糊,别说是对付一个七十六号的副主任,就是要去对付影佐,只要古月一句话,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当然,他也知道古月不会这么安排,就算真的去找影佐的麻烦,也不会带上自己,因为自己被古月所在意,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 特地到了古月的包房,万双全已经备好了一些酒水餐点,齐小飞可一点都不会客气。 “外面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真的有人对你们家的店子动手了?谁这么大胆子?!应该是那个李世群对吧?” 万双全一脸认真的急切,让古月不禁莞尔。 “其实李世群真的有这个打算,不过他是让一个手下的小头目去街上找黑道的人出面,结果那人一头扎进了我段外公的私人赌场里,现在已经被段外公控制住。 也就得知了李世群的计划,随后段外公找到了我三位母亲,他们一合计,就把这出戏演晚了。 古家名下所有店铺提前打烊,似乎有点动静太大,所以让百姓们有点风声鹤唳,这才导致街面上了无人烟,就是你这都难得冷清。 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一些意外。 被砸的店子是前几天城南出事里涉及到的三家,没有人员伤亡,出手的也是段外公安排的人。 事发后,我正在‘且听风吟’张罗今晚的戏,那个日本亲王在影佐和鬼岛凉子的陪同下在观看。 影佐听我说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便要求我把这事给按下去,我照办了。 现在,警局已经收队,周边百姓我也让那几个老掌柜和伙计们去安抚,纷纷给给封口费。 明天的报纸同样不会有任何报道。 到这里为止,就是今天已经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说我的目的。 李世群这人,连日本人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太过于危险。 这几天日本亲王在上海,影佐要的是绝对的平静,所以李世群已经惹到他了。 而那个鬼岛凉子,其实是影佐背后的真正上级,但是李世群现在不是当年的他了,已经开始不听话。 所以鬼岛凉子,一定也没少敲打李世群。 我估计,这几天即使是李世群,也必然会消停。 但是,我不能让他消停!”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堆,古月得让万双全消化消化。 而万双全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因为他对古月得性子心知肚明,这种事,古月忍不了得。 真的忍气吞声,那就不是古月了。 “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这态度就是真兄弟,古月自然也不会客气,“我找人商量了一下。 现在李世群不可能真的那么傻,一而再地试探影佐和鬼岛凉子的底线。 所以,他是真的会消停。 而影佐和鬼岛凉子,也会关注着他的动向,太平常的手段,就算矛头指向李世群,影佐和鬼岛凉子也未必会信了。 比方说丁默邨搞的那些流言,这个不能再用。 而已经砸了我家的店子一次,再来一次就很没意思。 所以我想来想去,有一个方式很特别,而且足够复杂,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其实我有几个兄弟,他们身手不凡,擅长飞檐走壁,多年前闯入我家被抓的就是他们,这些年也一直跟着我在做事。 而这一次,让他们再次闯我家,影佐肯定不会信,因为我家的确有一些明里暗里的防卫,影佐对此从未放松过观察,更何况,我家是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日本女特务对吧? 所以直接进我家不合适,但是,去另一个高门大户家里,弄出来某些很关键的东西,然后嫁祸是我派人下手,这事就能转个弯,而且更容易说通了,你觉得呢?” 古月手底下原来还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当年那些闯入古家的人,的确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只对古家下手,他们可没少偷盗日本商人乃至日军本部的高官! 可那些人都死了好几年了…… 有了这个说法,万双全就知道这是古月私底下做着更复杂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让这几个人“消失”。 “月哥的意思,是去我家?” 即使是万双全,听着也莫名别扭,因为这计划竟然是告诉自己,有人要去自己家偷东西? 这还真是……特别…… “嗯,想来想去,你家就比较合适,因为可以和你打好招呼,避免一些意外,而我也会让他们不要惊动你的家人,避免让他们害怕,或者,你可以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告诉你姐和你两位母亲,当然,你爹就不要说了…… 关键是,你家分量很重,而你家的宝贝,一定价值连城,如果能和我扯出一些关联,就更加有理有据了。 到时候,会有各种风声放出来,你爹肯定不信真的是我让人动手,他虽然不喜欢我,却也看得懂我,更何况他是老江湖了。 有了你爹这个突破口,这事里的阴谋味道,就呼之欲出,如果借他的手去查到和李世群相关的蛛丝马迹,比我自己安排一切,要更有说服力,不是么?” 万双全懂了,这是要家伙自己,同时让“受害者”第一个想清楚古月是被“嫁祸”了,这设计还真是太全面了。 不过万双全很好奇,古月怎么笃定自己父亲不会怀疑他呢?明明父亲可从不说他的好话啊。 当然,最近父亲似乎也有点变化,万双全虽然不太明白,却有这种感受。 “所以,我需要想办法让巡夜的注意不到月哥你的那些弟兄?要不要我家的布局图?机关什么的应该是没的,不过我爸的保险柜密码我不知道。” 这对话让齐小飞差点呛到,好不容易灌了一口酒才咽下去,不过万双全这么直白的说法,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没错,能够让你的人没那么警惕很重要,然后就是最好不要带枪什么的,避免意外。 至于你老爹的保险柜,也不用在意,我那几个弟兄是专业的。” 古月的笑容里可没有几分是开玩笑的,很显然,他是真的认可那些人的实力。 万双全心中不由有些联想,他自己的老爹发现保险柜被人打开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交代完具体事情后,古月把时间定在了明晚,万双全一口答应了,应该说,本就是他自己一直在参与讨论,商议着如何把自己老爸的保险柜给偷了。 离开“万象乾坤”夜总会的时候,古月看了看夜空,月朗星稀,感觉还行,一时间略微放缓了心情。 齐小飞也跟着古月有样学样,没发现所以然,也没有多提,自顾自地开车去了。 不过在车上,齐小飞还是有些犹豫,“少爷,你说这事,需不需要和万小姐说一说?毕竟你这是直接派人偷到她家里了。” “我不是让双全自己定夺了么?” 古月反倒有些诧异,怎么齐小飞会特地这么问,难道刚刚的安排里,还有纰漏? “我知道刚刚和双全说了,我是说,这事要不要直接和万小姐单独说说?就像是,表示尊重?毕竟她现在也是志同道合对吧?” 其实齐小飞想的,是更复杂的事情。 因为他自诩古月肚子里的蛔虫,而这个少爷,其实对万馨怡念念不忘。 只是呢?之前总因为抗日的事业,少爷把一切都埋藏在心里。 齐小飞认为古月并不是放弃了念想,而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安全考虑,而拒绝了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原来万馨怡竟然是军统特工! 这不就把很多问题迎刃而解了么?古月也该找机会“再续前缘”了,不是么? 只是,这都过去好多天了,自己家少爷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这让齐小飞莫名有些着急。 眼下竟然莫名其妙地把主意打到了万宝来的头上,难道不应该借此机会和万馨怡提前打声招呼?这可是机会啊! 难道少爷就不明白吗?! 齐小飞越想越急,若不是在开车,他真想转过身好好让少爷看看自己的眼睛! “志同道合?算是吧,不过也不一定,这个词有太多含义,咱们算是抗日同道,可要说志向,你信军统那一套?又或者国民党的那一套?” 古月竟然讨论起政治问题了?这让齐小飞更加焦虑,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额,我是说,抗日同道,总归,需要尊重一下不是么?而且那么熟了,多年来,想来万小姐也和少爷你一样纠结吧? 咱们有自己的抗日方式,她也有她的,所以我想着,她一直对你视而不见甚至避而远之,不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正如李晓燕说的,我感觉万小姐对你还是依旧很有好感的,而你自己呢?难道还能继续装作看不到?又或者,看不到自己的心?” 齐小飞这是对自己说教?古月很想揍他,不过他在开车,安全起见还是算了。 只是,齐小飞说的的确也有些道理,原来这小子是想要说这个。 古月扪心自问,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尤其是李晓燕那走心的表述之后。 可古月依旧纠结,他现在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考虑这些个人问题,因为现在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和一个多月前,接触到的人和事,大不相同了。 这一个多月,可谓风云变幻。 原本数年来,都在暗地里“小打小闹”,可偏偏机缘巧合下遭遇了军统特遣队的行动,而那一次对影佐的救援,算是一切的开端了。 紧接着便是自己小命险些不保,更重要的是,差点连累两个妹妹和秦雨涵。 古月内心始终自责,也庆幸自己并没有再考虑更多的羁绊,尤其是男女之间。 对于万馨怡的那份心意,早早便被掩埋,或许,小鬼子一天不滚蛋,古月都不会把这份心意再次挖出来。 即使是眼下,知道万馨怡也是抗日同道之后,古月的确有过一些心境的变化,可他想的并不是男女之事,而是一份认可,“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情。 可这样的心情,也依旧需要潜藏,因为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了。 尤其是知道了万馨怡的真实身份之后。 古月不是个喜欢欠别人的人,可他欠了共党和军统不少人情。 虽然,有借有还,相互之间的交易还算融洽。 可他知道,若是没有共党上海地下组织的人出手,别说秦逸伦,就是秦雨涵都会十分危险。 同样,如果不是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的人不畏生死,沈冰的儿子小宝也很难那么顺利被救出。 无论是不是交易,古月都要求自己承认这份恩德。 所以他希望军统和地下党之间,能够合作无间,一起将小鬼子赶出去。 可惜,他并不天真,因为他更清楚国共两党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纵然共产党的人可以选择忘记那些血腥屠戮,可以后呢? 等到小鬼子真的被赶出神州大地之后呢? 国共两党之间,是会继续合作共赢吗? 古月并不清楚,或者说,他很没信心。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两党都保持距离,尤其是不能进一步把他们的人都牵扯到一起,不然,有朝一日真的会出事的…… 第315章 叶云瑶的担心,叶振鸿的期待 等古月回到家后,他的三位母亲竟然还没有休息,很显然,这是专程等他了。 简单将今天的后续交代之后,古月才知道自己老妈想要了解的是另外的事情。 “叶表哥?你们觉得他有问题?什么问题?” 一脸玩味的笑意,古月是真的好奇,刚刚那家伙回来时一定被“审查”了一遍,而且露出了不少马脚。 “小月,别让二娘担心,刚刚听大姐说了之后,我不由有些背脊发凉,你也别替他掩护了,告诉我实情好么?” 叶云瑶是真的没心情去东拉西扯,这一点白夜月早就看在眼里,所以也不会拦着。 反正现在是在古绝渊的书房里,不担心隔墙有耳,而且齐小飞真的太自觉了…… 看着自己二娘一脸认真地“恳求”,古月也不忍心让她继续担心。 “好吧,其实呢…… 该怎么说好呢?就是,或许是优良血统的传承吧? 叶表哥身上有某些人具备的品质,多半遗传至叶舅舅和叶外公吧?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某个很出名的人物看上了,现在真正开始继承叶舅舅的遗志了。 二娘您也别太担心,叶表哥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所以,他的选择,我会全力支持。 而他没和您说清楚,都是怕您担心,可现在您反倒更担心了不是?所以我觉得还是让您清楚一些,才更合理。 不过,还是希望您也能够支持他的决定,因为这或许是叶舅舅在天之灵的引导。” 或许是听到了叶云天的称谓,也可能是不禁感慨,叶云瑶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了。 白夜月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细心地开解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这小子,主意大着呢,我不也只能由他去么? 振鸿是个好孩子,不会走偏的,这一点我们都清楚,自然,叶大哥也是能放心的,不是么?” 微微点头,叶云瑶想要表示自己很理解,可她的泪水就是始终止不住。 因为她应该是最清楚,叶云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又是有过多么果决。 难不成,他的儿子就一定不能平平安安,非得走他的路吗? 叶云瑶并非不识大体,只是,有些事一旦落到了自己头上,就很难客观了。 叶云天早就撒手人寰,他留下的唯一儿子,叶云瑶也没法替他照顾好,只能看着叶振鸿去直面无尽的危险。 这一点,让叶云瑶十分自责。 毕竟是当妈的心思,情不自禁才是必然。 一旁的段玉环也有些手足无措,她是真的不太会安慰人,只是看着自己二姐的样子,心中全是酸楚。 只能靠在叶云瑶的肩膀上,把她抱住。 白夜月瞪了自己儿子两眼,算是示意古月赶紧说点什么。 古月也必须心领神会,“有些事,的确说不清楚的。 这些年里,叶表哥其实始终避免参与到和抗日有关的事情里,尤其是警局里任何涉及到抗日人员的事情,他都会主动抽身。 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终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其实,早在叶舅舅出事的第二天,慕容姐就有机会把一切告诉叶表哥,因为她发现了叶舅舅留下的遗言。 只不过,遗言分为两封信,一封是给慕容姐的,另一封是给叶表哥的。 慕容姐并没有拆开属于叶表哥的那一封,而是把它重新放进了那张父亲和叶舅舅的合影背后。 在慕容姐的设想里,叶表哥应该会第一时间把那相框给砸了,理由吗,咱们都能猜到。 可是啊,一连几天,慕容姐也没看出叶表哥有发现那封信的迹象,于是她特地去了叶表哥的房子里,借口给他做饭。 不曾想,叶表哥不仅没有把那相框砸了,而且还放在了进门对面的柜子上,这一点让慕容姐十分看不懂,却也只能任由他继续这样。 直到前段时间,在叶表哥的描述里,恐怕就是天意,或者叶舅舅在天之灵了。 因为那相框不明缘由第,自己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叶表哥当时十分感慨,因为这些年里,他始终矛盾。 对父亲的仇恨,对二娘的歉疚,这两点没有一天不在他心头缠绕,将他折磨着。 一如那相片。 而就在拿起地上的相框之时,相片背后的秘密,终于暴露在他的眼前。 叶舅舅的那封信里,应该是向他陈述了当年的事情,也说明了,为什么没有对他说清楚。 在叶表哥看来,这个时候才出现的真相,让他更加自责,因为这些年里,他对于父亲的恨意其实是他自己不明所以才有的误会。 同时,在这时候出现的真相,在他看来,就是叶舅舅在天之灵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才对这个儿子加以训诫吧? 总之,他很后悔,尤其是对自己多年来的畏首畏尾。 因为他直到了自己爷爷和父亲到底在从事怎样的事业,又是怎样的人。 叶表哥的责任心有多重,我们都清楚,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就是子承父业。 原本,他就想着当一个好警察,因为他以为这点就是叶舅舅的遗愿了。 可是,当他直到了叶舅舅真正的遗愿,他便有些茫然失措。 更有点‘报国无门’。 而这些话,他不会对我说的,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更何况,我到底是干嘛的,他也不知道对吧? 同样,这话也没法对慕容姐去说,因为他也不知道慕容姐到底是干嘛的。 所以他始终纠结,因为除了我们俩之外,他更加不知道该队谁去说了。 尤其是,不能和二娘您直言不讳,这点让他越发痛苦。 因为他害怕您会担心,因为他知道,您一旦有所察觉一定会更加担心。 直到,他正式踏足了我们的世界,就是那天夜晚。 他原本是和刀疤男约定好一起揭露当年真相之后,打算带着刀疤男找地方先躲起来,于是进入了慕容姐的出租屋。 不曾想,慕容姐把他们带到了我在下水道里建的那个密室里。 至于慕容姐如何知道的,反正不是我对她说的。 机缘巧合之下,原本把人送到了,准备单独提前折返的慕容姐被我那几位哥哥抓了个正着。 所有人也就在我的密室里当面锣对面鼓了。 更巧的是,那晚我拜托一些朋友去救援沈叔的儿子小宝,而就在那个过程里,那些朋友中的一员受了重伤,他们为了及时给那位朋友医治,便把人带到了我的密室里,也就被叶表哥碰到了。 就在那晚,他从原本懵懵懂懂之间,突然遇到了一群真正的战士,这让他更加措手不及,却也坚信,这就是叶舅舅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对我提一些要求,比如关于他自己的。 而他没有主动提,我也不好去问。 又过了一些天,就在前天,他在城南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虽然没有听他说明,可我能猜到是什么事。 而就在他郁郁寡欢自我否定之时,他遇到了我刚刚说过的那个很有本事的人物,这也算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叶表哥很受那人青睐,或许这就是血脉里的遗传? 总之,那人对叶表哥做了一些安排,算是让他加入的一种考核。 我知道的,就是今天的一系列事情,都是那人的安排,从海边出现浮尸开始。 这一系列的事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所有人误以为是我在搞事情,以我当挡箭牌,继续让李世群歇斯底里。 而他们的计划算是成功的,因为李世群真的派了那个潘时出来搞事情。 不曾想,潘时却被段外公给抓了。 这事,叶表哥自然是不清楚的,可母亲的安排,让整个上海有些风声鹤唳。 设计这一切的那位,自然也不会没有察觉。 今晚,事发之后,影佐就在我旁边,所以他知道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他,希望或者说要求,由我出面平息这件事情,因为他需要安定,在那个亲王离开上海之前,一直安定下去。 李世群的做法很显然让他不满甚至记恨,可他不会这时候对李世群进行任何训诫,不然容易物极必反。 而我自己吃个哑巴亏,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我不可能明着和影佐对着来,所以我才会让老掌柜们带着伙计去挨家挨户给封口费。 也没忘记通知局里,让出警的都收队。 在我看来,或许是叶表哥的态度,让您三位多心了,对吧? 的确,如果我不知情,也肯定会怀疑他的,因为突然让他收队,却又没给一个足以说服他的理由,这事,他不会轻易答应的,就算是父亲,也不会这么让他干。 更何况,命令是我下的。 叶表哥可不太会听我的。 偏偏,这次他没有犹豫,就直接收队了,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知情人,或者说,他是直接参与者。 我不清楚他们俩刚刚又去干嘛了,不过多半是给那位大本事的朋友做汇报,而这事叶表哥一定很积极,因为这算是他亲自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而回来时,应该是慕容姐为了不让您三位多心他们俩的关系,才安排一前一后。 可叶表哥哪有说谎和瞎掰的经验? 这点慕容姐一定是忽略了,而恰恰是这一点,自然,不可能逃过我这绝顶聪明的母亲的法眼。” 说着说着,还没忘记给自己老妈拍马屁,白夜月真的觉得自己儿子太久没打有点欠收拾了,不过她知道,此时二妹需要这些话来调剂。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那位大本事的朋友,自然还有更多的安排,而他的目的,和叶表哥一样,就是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叶舅舅的遗愿真的得到完美的结局! 这就是志同道合吧?或许他们相见恨晚。 但是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叶表哥继续下去,因为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目的,不再纠结和左支右绌。 作为亲人,作为兄弟,我很为他的决定而自豪,因为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人都会毫不犹豫做的事情! 所以,二娘,您真的无需太担心。 而且,我想,叶表哥一定很想很想得到您的支持和认可,很想亲自对你说一说他自己的事,很想亲耳听到你对他说一句,‘他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古月认真的眼神,十分走心,直击叶云瑶的灵魂深处。 突然,叶云瑶如同触电一般,重新站直了身子,使劲揉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只想尽快将眼泪擦干,然后打开门冲向了叶振鸿的房间。 看着叶云瑶的一举一动,白夜月和段玉环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因为该说的已经被古月说了,也说清楚了。 她们只需要表达自己的支持和肯定,只需要一个理解的眼神。 看着叶云瑶急促的背影,段玉环也难得觉得自己鼻头很酸,又将自己靠在了白夜月的肩膀上,不曾想,白夜月也想靠向她。 脑袋碰到了一起,相视一笑,姐妹俩脸贴着脸抱在一起,准备静静等待叶云瑶的结果。 古月清楚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准备洗洗睡了。 而叶振鸿的房间里,“母子俩”抱头痛哭直到很晚,很晚…… 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上海的百姓们依旧心有余悸,就连早期上班或者摆摊的人,都有些畏手畏脚。 就怕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枪响。 不过,日子还得继续,该忙的人没法停下脚步。 各种早餐摊位,也陆陆续续有了客人。 只是他们都在等待今天的报纸,迫切需要最新消息。 可那些满大街“号外号外”的报童们,却销声匿迹了。 或许,他们的家人或者报社都不敢让他们出来吧。 如果他们还有人在照顾的话。 “妈的,一晚上躲在家里,都不敢出去潇洒,比杀了我还难受!” 这样的抱怨此起彼伏,也引起了更多共鸣。 “可昨晚,好像没说明动静啊?难道是有人多心了?” 不少人在思考着,却没法得到一个答案。 “小命是不是最要紧的啦?!这种事,谁还敢嫌多想不啦?” 这样的观点,才是最多人支持的,也是无可奈何。 偏偏,终于出现的报纸,只字未提,这让所有人蒙上了更大的阴霾,因为捕风捉影都没有,恰恰说明,真的有人在搞事情了,只是很可能还没有动手罢了…… 第316章 左支右绌的影佐 确认了报纸上只字未提昨晚的事情,影佐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古月去办这事还是靠谱的。 距离亲王的演讲也没多久了,现在算是到了关键时刻。 影佐也不是一直闲着,他自然有自己的非常办法。 比方说,直接派人把李世群的人挨个灭口,最后让这人永远消失。 虽然影佐会忌惮李世群破罐子破摔,李世群需要清楚一下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只要有准确的情报,雷霆手段可很难出现任何纰漏。 而且影佐知道,鬼岛凉子也对李世群失去了耐心,很显然这个人,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之外。 一条不听话的狗,何必太过于在乎? 届时,鬼岛凉子一定会全力配合,毕竟,她会担心自己被拖下水。 这就看李世群到底知不知道收敛了。 除此之外,影佐还有备选其他方式,因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问题断然不会只有李世群这么一个。 换言之,李世群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个,因为这人没头脑。 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那些抗日分子,肯定已经在看笑话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允许李世群添乱,不然就容易影响到自己的布局。 相对而言,丁默邨就好对付的多,这人虽然喜欢蝇营狗苟,但是他很怕死。 影佐很清楚,丁默邨应该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势,所以他不会特地再找不痛快。 或许,丁默邨能猜到,李世群回来的当下,影佐不会首先让丁默邨就这么没了,因为那时,更让影佐讨厌的李世群,就会成为一根刺一样卡在影佐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但是,影佐很显然他更清楚一点,那就是不要心存侥幸,不然,这个令人讨厌的李世群,完全可以和丁默邨一起消失。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昨天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地方太过于蹊跷。 发现尸体,辨认尸体,没多久就出现了“密电”,这种步骤如果不是刻意的,就真的说不通了。 影佐很快便想到,这种刻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怀疑丁默邨又在搞事情,因为警局的叶振鸿自己是没法找到李世群的,他能想到的方式,只能是联系七十六号。 而恰恰就在那时,“密电”出现了。 并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其他人,自然被“密电”的内容搞得一头雾水。 可七十六号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因为他们同时接到了警局叶振鸿的电话。 紧接着,街面上就出现了流言,将前因后果就这么广而告之了。 可是,这个流言出现的如此迅速,恰恰说明背后策划一切的人,很心急,都不想等到第二天的报纸便要把确切消息散布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接收到“密电”的人清楚这里面的关联。 有了这些关联,所有人才有可能将这一切和丁默邨扯上关系,因为这人算是惯犯了。 可是,为何李世群偏偏是选择对古家出手呢? 这点恐怕就是李世群自己的判断,又或者,幕后设计一切的人,预判了李世群的预判。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的设计就有点高明了。 为何他可以预判到李世群的预判呢? 因为李世群对丁默邨的了解? 没错,应该是这样没错。 丁默邨胆小怕死,喜欢蝇营狗苟却不愿意把自己牵连到祸事之中。 眼下,亲王已经到了,影佐表现出来的态度,丁默邨自然看在眼里,他能不清楚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切平静么? 而这时,他还要亲自出手搞事情,就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了。 这应该就是李世群察觉到的关键点,因为他对于丁默邨的了解一定是其他人不及的。 也恰恰是这一点,就说明背后设计一切的人,也对丁默邨无比了解,不然不可能预判到这一步! 会是古月贼还捉贼么? 影佐仔细揣度着,有些拿不准,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些事是古月的安排。 因为古月最不希望看到的,是牵连到了他身边的人。 这种直接针对古家商铺的行为,可不仅仅是会牵连古家的掌柜和伙计,还可能让无辜的客人和路人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影佐不相信古月会亲自这么设计,这点不符合他自己的原则。 当然,这个前提是一切由古月自己设计,如果是古家其他人做主,这事就不好分析了。 只不过,古家人突然让所有店铺一起关门,这件事同样值得好好意会。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会这么操作,一个是他们自导自演,另一个就是他们收到了风声。 会是哪个呢? 不好判断,不过,如果是第二个,那这个设计一切的人,应该也很了解古月,不然也不会特地告诉一声了。 一旦古家商铺的人真的出事情,恐怕古月会追究到底,这事,可不是损失一点身外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这一点,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很显然,幕后设计一切的人,目的在于让李世群歇斯底里,因为一环环一扣扣都是预判了他的想法。 可是,让李世群暴走之后,这个目的难道不是想把上海的水搅浑么?让街面上无法平静? 如果是这个目的,让古月同样暴走,岂不是更合理一点? 为何偏偏杜绝了这一点的发生了? 是因为,在乎古家的掌柜和伙计,还是在乎古月? 这或许也是一个需要关注的方向。 影佐认为自己不得不绞尽脑汁,因为一切种种都表明,背后另有推手,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因为古月的“不予追究”而真的消停。 就算古月可以忍,幕后之人难道不能预判到古月的动作? 所以,这件事多半就是建立在古月会忍的前提下。 如此说来,让上海不平静,好像反倒不在幕后之人的设计之中?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更何况,都想到了这一步了,难道不能想到,影佐会让古月“忍”下去么? 要知道,最想看到上海的街面上平静的,是影佐,这点毋庸置疑,恐怕谁都清楚。 所以,幕后之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集体发挥,让上海乱起来? 那么这个人的目的,就只能是针对李世群了? 因为李世群,一定会跳出来,事实证明,他的确跳出来了? 这么一考虑,影佐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也算计其中? 没错,很可能就是这样,因为对方真实的目的,是让李世群跳出来,而这人跳出来之后呢?势必让影佐自己怨恨上,偏偏,又不能直接处理掉! “借刀杀人?倒是好计策。” 想到这里,影佐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微笑,因为一向自诩智者的他,从来不惧怕挑战,更何况这种“指名道姓”。 当然,即使想到了这一点,他也并不觉得会影响自己对李世群的看法。 因为这人,说到底就是个废物,而且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废物。 为什么针对他?因为他容易针对,还能是为什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李世群这人,越早处理掉越好,因为他就是一个漏洞,而且是一个不消停的漏洞。 她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爆,关键在于什么时候会爆。 那些抗日分子一定希望李世群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玉石俱焚,影佐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期待的是找机会让这颗炸弹成为哑弹。 “(日语)报告!” “(日语)进来。” 手下人的汇报打断了影佐的思路,而得到的消息让他并不高兴。 “(日语)报纸上明明没有,那些人也在谈论昨天的事情?” “(日语)是的,阁下,其实现在最多的人说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出事,但是也没有一个消息,所以他们更加担心不是没事,而是还没发生而已……” 这么一解释,倒是让影佐愣住了。 他的确忽略了老百姓的反应。 虽然昨天他的布置很及时,古月也很配合,可昨天毕竟是让满城的人都草木皆兵,偏偏无事发生,这一点对于那些担惊受怕的老百姓而言,还真是个大问题。 他们如果从报纸上看到了有事发生,一定会庆幸自己幸免遇难,可现在什么风声都没有,谁能保证是真的没事呢? 这样就让影佐有些被动了,一时半刻,他也没想好用什么方式来平息这样的舆情,毕竟,所有人其实都在闭口不提,偏偏,越不提越有人会去猜! 这个状况,会被人利用么? 那就看会不会真的还有后续了。 又或者,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其实早就想到了这里? 恐怕真的如此,因为人心,尤其是这些中国人的心思,他们那些人肯定更懂。 该怎么办呢? “(日语)马上让庞翻译去把古月给我找来!” “(日语)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古月出面。 没错,既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如何了,心都悬在半空,人心惶惶。 那么,让古月直接站出来公开说明一下,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并且解释一下他们家的店子干嘛提前关门,这就算迎刃而解了?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这事很可能会跑进亲王的耳朵里。 虽然,日军本部对这些消息都有封锁,这一点影佐早就做了安排。 可是,日本亲王并不是想在这里不做事的,他可是很想出去转转。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冷静下来,影佐还要继续深思下去,这一次可不能继续被动了。 影佐立刻想到,让古月出面这事,有好又有坏。 好处在于,的确可以立刻平息这一次的风波,可是,幕后之人一日没有揪出来,后续的算计一定会接踵而至。 这边刚刚说明了什么事都没有,那边又突然搞事情了,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定要杜绝! 可是,怎么杜绝呢? 影佐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力的怪圈,因为这不是针对某人的刺杀或者搞破坏。 诚然,就算是要刺杀亲王,他也有一万种方法来防御,定然能让敌人无功而返甚至束手就擒。 可眼下这事,完全就是一点点推波助澜的角力,没有一兵一卒的刀光剑影,有的只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影佐并不觉得自己脑力不够,可他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因为敌人占据了先手,正所谓一招先步步先,眼下这种时刻,一切的被动都不应该被容忍,却实在苦于无计可施。 幕后之人,这盘棋算是齐头并进的两个方向。 一个就是“借刀杀人”,让李世群越来越令影佐讨厌,最终借日本人的手除掉这个汉奸卖国贼。 另一个,就是随时随地让上海街面上的平静中泛起涟漪。 按下葫芦浮起瓢,影佐疲于奔命的同时,自然也就会暴露出越来越多的漏洞了。 “(日语)来人!” “(日语)阁下!” 突然又想到什么,影佐的大喊中透露着焦急,这已经有点不像平日的他了。 “(日语)联系各方,今晚的巡逻一定要万无一失,给我防范好全上海每一处角落!” “(日语)是!” 影佐没法确认敌人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捅自己一刀,可他能够做到将自己全身上下都防护在坚甲之下,即使敌人真的出手了,也有办法直接扼杀! 只是,影佐自己都有些发虚,因为这座城市,太大了。 得到命令的庞翻译一脸兴奋,他表现得很积极,“(日语)保证完成任务!” 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对庞耀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次影佐又要干嘛,可他至少清楚一点,那就是每次影佐主动找古月的时候,不是准备挖坑,就是有人已经给影佐自己挖好坑了。 现在会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很显然,那个日本亲王在上海的一天,影佐就希望全方位的消停,他就算再想算计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所以,只可能是他正在被人算计了,会是谁呢? 庞耀其实很好奇,而他那一脸兴奋,可不光是演戏。 能算计影佐的可不是简单人物,而这样的人物,自然越多越好…… 第317章 影佐填土,古月挖坑 被庞耀找到的时候,古月并不意外。 让自己出来发表声明,自然能更好地安抚那些百姓的情绪,也算给这个平静加上一丝保障。 可这原本就是古月计划中的一环,秦海等人晚上便会动手,现在说的越是信誓旦旦,反弹起来才会更有冲击力。 影佐不会预料到这件事么?恐怕未必。 但是,影佐依然不得不派人来找古月了,这说明,他现在黔驴技穷? 古月可不相信影佐会是一个主动认输的人,所以他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找补。 不过,古月相信影佐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安排人去入室盗窃,这种过于复杂的方式,应该不至于让影佐有机会立刻联想到。 只是,他同样很好奇陈敬文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因为那家伙一定还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古月自己突然搞事情都算是绞尽脑汁然后突发奇想,所以他更加无法判断陈敬文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那可是“藏锋”啊,会是一个突发奇想就去实施计划的人么?自然早就成竹在胸才是。 “庞翻译,不知道影佐阁下突然找我是要干嘛呢?” 坐在日军的吉普车上,古月揣着明白装糊涂,准备和庞耀套套话。 “不瞒您说,我还真不太清楚,只是这命令很突然,影佐阁下甚至都没有让我去找他,当面给我下达。 想来,是不是太急着想要见您,所以有些刻不容缓?” 这话说的在理,影佐可不就是“刻不容缓”么? 古月谢过了庞耀的提醒,也没有继续套话的打算,毕竟,应该也问不出所以然了。 庞耀倒是无所谓,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势利眼”的汉奸翻译官罢了。 “对了,庞翻译,你日语这么流利,是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学的么?” “是的,说到当年,还真有点不堪回首,我是学建筑的,结果回来后发现,找不到工作了,当时唯一能让我一展拳脚的,也只有准备开工的‘万象乾坤’夜总会,可惜,他们觉得我是个刚毕业的,没资历没经验。 而我也的确没有一技之长了,为了糊口,只能破罐子破摔,把会日语这事也考虑进去,竟然真的被帮忙招工的人看中。 可我去了才知道,招我的,竟然是影佐阁下身边那外小田原长官,就是现在已经不在了的那位……” 庞耀的唏嘘并不是故作姿态,古月感觉自己能体会到他的那种心酸。 学成归来,突然发现家没了,家人没了,这块土地也被人占领了…… 要是这人说的是真的,他这个汉奸还真是当的很无奈,毕竟,他哪知道招工的会是小田原? 而小田原亲自出马了,见他的会是谁呢?除了影佐还能是谁? 如果当时,他敢有任何忤逆,恐怕也早就没了。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他选择当汉奸的理由。 如果他在这些年里,迫害过老百姓,他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汉奸罢了,并不值得惋惜,毕竟,他当年有机会选择“慷慨赴死”。 这话还是陈敬文说的,古月觉得的确很有道理。 当然,也有他父亲那样的选择,陈敬文也是说的很细。 “我昨天去机场接机的时候,碰到了影佐阁下身边的一位女长官,叫鬼岛凉子的。 影佐阁下说鬼岛凉子是我家四夫人的同学,而鬼岛凉子后来说她们学的是插花和茶道。 庞翻译你在日本留学,有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们日本女人,一般都会学些插花和茶道么?我倒是有点好奇。” 怪不得古月找自己搭话,原来他真的有些疑惑。 庞耀庆幸自己没有胡吹法螺,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地回答,“在那边学习时,我也没有特地了解太多,不过插花和茶道,的确是很多人要学习的事情,尤其是女性,有专门的开班授课吧。 但是,这几年,我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就是不知道对古大少爷您有没有什么用……” 卖关子?好像也不是,那就是真的拿不定主意? “没事,咱们就是闲聊,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听一听即可。” “行,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些年在日军本部,也接触到了不少特高课的女特工,听她们偶尔谈起,似乎这个插花和茶道,不仅仅是在日本人里大受欢迎,还是她们女特工的一种必修课……” 这消息倒是新奇,古月不由微微一愣。 必修插花和茶道?特工都这么闲啊? 说她们钻研床帏秘术古月还觉得更可信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者似乎也的确可以用来装装样子,体现自己很“高雅”? 搞不好还真是这样,毕竟,古月知道自己家那位就是个日本女特务,而鬼岛凉子自然更是了。 可他现在越发好奇了,影佐特地这么提一句,又是为何了? 影佐不知道自己已经清楚自己家那位是女特务了吗? 不可能,影佐应该不会把古家人看得这么愚蠢。 所以,他是明知道古月已经清楚了自己家那位的身份,还要特地提一嘴? 这就是在提醒,鬼岛凉子的身份? 古月还真觉得这里面不会是无心之举,毕竟那可是影佐。 所以,他就是在说,鬼岛凉子是女特务,离她远点? 搞不好还真是这样,古月猜想,影佐是不想古家和这个女人有任何关联,换言之,可以他影佐在古家安排女特务,并不能允许其他人有接触的机会。 这么考虑,就有些合理了,这才像是影佐的想法。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是,这么一考虑,庞耀这人就有点意思了,古月现在倒是知道了他为何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他刚刚的说法,就是在告诉古月,“你们家四夫人搞不好是个日本女特务”。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当然不能! 而庞耀这样的身份,自然就更不应该了,不然,他的处境会很尴尬。 而且容易有生命危险。 “多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庞翻译你放心,这事没人会在意的。” 庞耀一听,古月这人还真有点“厚道”啊,自己这个马屁算是拍对了。 “小事,日后古大少爷要是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就好。” 这一趟行程的氛围还算轻松愉快,可惜,到了影佐那之后,就没有这份闲暇了。 “古公子,我现在遇到了一个比较棘手的麻烦,需要你帮忙,请不要拒绝。” 古月很好笑,自己还能拒绝么? “能替您分忧是我的荣幸,您直接说吧。” 这话,影佐可一点也不信,不过他是觉得古月不会有任何“荣幸”,并不是他会敷衍。 “昨晚除了那些事之后,我还让你亲自去平息,这已经让我于心不安了,可是,没办法啊,这事还没有真的结束。 就在今天,那些百姓们明明没有遇到任何风声,却始终没有停止交谈昨天的事情。 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我希望古公子你看看能不能站出来做一个正式的说明? 这样也能让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们继续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你看如何?” “没问题,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安排,您看,是加刊一份报纸呢,还是直接去电台播报一下来的更快?” 古月这态度真的没话说,影佐都怀疑这家伙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眼下可不是联想这些的时候,这家伙能如此配合自然不是坏事。 “加刊报纸或许费时费力,要不就直接广播一下吧?也能让大多数人立刻听到,一传十十传百,这事才算有了一个结果。” “好的,那我这就去联系,您看还有什么吩咐吗?” 影佐还能有什么吩咐?让古月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没别的了,这事就拜托古公子你了!” “您放心吧,我立刻去办,最迟中午您就能听到全城的广播了。” 看着古月离开的背影,影佐觉得这事还是太顺利了,所以一定还有后续等着自己。 看来提前做好更大规模的巡逻,不仅仅是必要的,更是很关键的。 因为经过昨天的事情,现在古月再特地去广播,就是把整件事摆在了明面,纵然可以唬弄一时,却没法真的唬住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有心人和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过,影佐还有一点很是怀疑,那就是古月这家伙,一向自诩不会公开说谎,可现在呢? 那么,他这个广播又该怎么说呢?实情以告?有人砸了,但是没事了? 他要是敢,影佐一定大嘴巴抽他! 影佐可不认为古月会那么无脑,可这事的确有些蹊跷,只是,眼下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离开日军本部,庞翻译又在等着古月和齐小飞。 “影佐阁下知道古大少爷没有开自己车来,专门让我送您去电台。” 影佐果然是真的急了,古月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他也在想,一会该怎么说呢? “街面上的确有些人心惶惶啊,今天早上来上班时,早点摊的人都一个个畏首畏尾,就怕出突然蹦出来一两个持枪的把他们给突突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算和古月混熟了,庞耀已经开始了真正的闲聊。 “可不是嘛,唉……” 古月倒是好奇这人到底想说什么,便顺着情绪来了。 “谁都有自己的难处啊,明明担惊受怕也不得不出来,不然就没饭吃了…… 好在古大少爷您急人之所急,这不就赶着去安抚广大老百姓了么? 影佐阁下也是真着急了,不过他知道古大少爷您一定有办法。 但是刚刚我看着日军本部里调动频繁,今天街面上的巡逻估计会更加严格吧。” 这人真的是在闲聊?古月是越发好奇了。 不过这话的确透露了一些信息,正如古月预料的一样,影佐的确安排了后手,不可能不防着有更多问题出来让他的脸被人打肿。 但是街面上再怎么巡逻,也不会对古月的安排有任何影响,毕竟秦海等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只是古月很好奇陈敬文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就算他“藏锋”也是这么无所不能,可他总该有个方向吧?总不至于,也是去偷东西? 而影佐的布置,难道不会影响到他么? 古月无法判断,所以他打算在接下来的广播里夹带私活。 吉普车很快抵达了上海最大的电台,古月虽然没有预约,却没人敢有任何怠慢,更何况,他还是坐着日本人的车来的。 “麻烦找下你们台长,影佐阁下让我来紧急通报一些事情。” “好的,古大少爷!您请到贵宾室稍候,小的这就去联系台长!” 大厅的接待员几乎是百米冲刺般以表示自己的急切,古月被电台工作人员引领到了贵宾室稍作休息。 很快,一头大汗的台长出现在了贵宾室门口,“古大少爷~!哎呀呀您真是稀客,今天亲自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吗?听说是影佐阁下的差事?” “嗯,影佐阁下是有点急。 昨天嘛,有人安排我们家的商铺一起提前放了半天假,不曾想弄得满城风雨,好像草木皆兵似的,今天早上开始,百姓们也还在讨论这些事情,人心惶惶,这可有点不太合适了,影佐阁下也是心系街面上的情况,就让我赶紧来声明一下,让百姓们好能够安心。 您看能不能让我紧急插播一下全上海覆盖的广播?” 当台长的自然不能不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昨天到底有什么事,今天又在谈论什么,他不可能不清楚。 而且那些报纸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古月亲自出面发话了,是不可能如此的。 眼下,古月又亲自跑到了电台,台长很清楚,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昨天一定是真的出事了,但是影佐不希望出事,所以让古月忍了,而且让他亲自来平息! 可百姓们的惴惴不安是客观的,如果没有一个后续,只会始终提心吊胆,这就不符合影佐的想法了,毕竟,他最想让那个日本亲王看到一片祥和…… 第318章 广播电台 不得不说电台为了让古月尽快播报,简直是全台动员。 原本古月估摸着中午之前可以有办法开始,不曾想,在电台的贵宾室里还没休息半小时,一切便已经准备就绪。 这期间台长可是寸步不离地亲自陪同,谈天说地不敢,紧跟时事更不敢,他主打一个陪同,古月有兴致说点什么他就笑着表示赞同,古月懒得说什么他就笑着喝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电台上下能够找到的茶点全部被端到了古月面前,不能说琳琅满目,至少也种类繁多。 而且听说还有人正在去采购的路上。 这么客气,让古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赶忙让台长别忙乎,随意点就好。 古月这是客气?这当然是客气。 可台长认为,古月都和自己客气了,自己难道不应该更客气? 好在,一切准备都在更多的茶点出现之前做好了,古月也总算可以逃离这台长的热情。 只是,他刚刚打算在贵宾室里好好闭目凝神想一想自己到底该怎么说的,可惜,实在难以拒绝一个如此客气的台长,也只能边走边想了。 庞翻译没有跟着进入电台,他的任务只是送古月尽快抵达,现在已经可以去复命了。 而古月的任务到底是否完成,直接听广播即可。 古月还是第一次进入播音室这种地方,有些新鲜感,尤其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台播报设备。 播音室的工作人员弯着腰询问古月的稿子是否已经准备好了,需不需要什么特定方式,比如加一些背景音乐。 “稿子倒是没有弄,我就直接说吧,背景音乐什么的也不必了,我只需要尽可能让所有人都可以第一时间听到就好。” 古月倒是容易伺候,而且一如传闻中的平易近人,可他直接不用稿子就去直播了? 这让播音室的工作人员有点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担心会不会出现播音事故! 随即,被所有人注视的台长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是古月亲自去播,又轮不到自己人多事,更何况还是日本人的委托,真要出事,又有谁会在意?谁又敢在意? 这个突然的播报就直接插入到了所有这个时段的节目之中。 原来,刚刚的准备时间里,电台不仅是把自己的所有频道都协调到位,而且让信号分给了其他大小私人电台,并且直接占用了公共广播频道,这方面甚至都没让古月操心。 负责联络的人直接给市政去了电话,只是讲明了缘由,那边便一路开绿灯,没有任何人敢于多说一个不字。 而这些,古月可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这里不愧是全上海最大的电台,办事效率是真的高…… 就这样,莫名兴奋又些微紧张的情绪中,古月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播报尝试。 “这就开始了是吧? 哦,好的,谢谢。 嗯,那个……” 正在听收音机的所有人都突然被打断,而打断他们的声音有这么磕磕巴巴,正当所有人都准备破口大骂之时,古月终于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大家好,我是古月。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了大家,尤其是打断了一些正在播报的节目。 在此,我深表歉意,不过也不得不如此,因为现在我需要强调一些事情,这些事也和所有朋友们息息相关。 或许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昨天下午古家旗下的所有商铺、酒馆以及各类其他行当的店铺,统一提前打烊,还没到天黑就已经全部关门了。 这事是为什么呢?其实我也是后知后觉,因为我昨天原本是要上学的嘛,所以会这么安排,其实并不是我的命令。 不过,这样操作之后,又有不少人将这样的实施与最近古家相关的流言蜚语联系在了一起。 一时间都担心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对古家的店子不利,搞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咱们大上海的街头也是难得冷冷清清。 甚至,天黑前后,人们都紧赶慢赶,就怕耽搁在了路上。 而一直人来人往的那些店子,比如‘万象乾坤’夜总会,也是出奇地冷清,这让我那兄弟万双全都诧异了老半天。 在此,我古月,谨代表古家,向大家说一声抱歉,‘对不起’! 是我们自己的决策有失,原本只是一种内部安排,不曾想竟然影响到了所有人朋友们的生活,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更何况,年关将近,咱们最重要的节日来临之际,让朋友们人心惶惶,实在是古家的过错,而且错得离谱! 为此,我古月在此宣布,从今天其,一直到正月十五,古家旗下所有店铺,无论是能让大伙备齐年货,还是饱餐一顿,亦或者得到些许闲暇和享受,只要是古家旗下的,一律统统降价酬宾,具体降价幅度,会根据各自行当而有所不同,但是,我古月在此保证,一定会让朋友们满意!” “降价酬宾”?! 古月的声音无疑让所有人不得不凝神静听,因为古月谈到的事情的确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现在大街上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人心惶惶? 古家到底被人针对没有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敢对古家的店子出手呢? 没人可以给一个准信,因为知情人都还在纠结,他们毕竟是拿了封口费,也不敢真的太随意乱传。 可古月的态度没话说,他是真的在道歉,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说话,古家人能不认么? 所以,古家商铺的店子真的要悉数“降价酬宾”了? 这可不是小事情,因为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故而,有的人一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喊出声来。 只是,这些人立刻被旁边的所有人用眼神“喝止”,因为他们需要听到更关键的东西,那就是古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事,又或者,会不会真的没事? “我知道,肯定还有很多朋友心有余悸,所以,我在此郑重声明,和刚刚所说的‘降价酬宾’一样,古家旗下所有店子,从今天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会有任何一天提前打烊。 当然,老掌柜和伙计们也会很辛苦,所以之后也会安排他们放假休息的时间,到那时,我希望所有朋友们不要再一次担心又是出了什么事了哈,谢谢! 其实吧,我一直觉得咱们这的治安并不差啊,不是我自卖自夸,就说警局在我父亲的带领下,也算尽职尽责,能让朋友们多一丝丝安宁,不是么? 更何况,还有咱们一大队大队长叶振鸿叶警官,说他是警察的楷模,不过分吧? 想来,这些年受到过叶警官帮助的朋友,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所以啊,咱们也得对自己身边这些人,有信心不是么? 而提到治安这事,就离不开咱们日军本部的影佐阁下了,他可是为了大家伙的平安幸福,可谓是操碎了心啊! 就说我刚刚过来电台这一路上,巡逻的的士兵们,哨卡的士兵们,可是不少啊,有这么多替咱们守护平静的士兵,又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开眼跳出来搞事情呢? 大家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最后再说一句,咱们的生活还是得向前看,如果太过分提心吊胆,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年关来临之际,借此机会,也给大家拜个早年,希望大伙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来年依旧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以上,占用大家这段时间,是我古月的不是,在此给大家道歉了,‘对不起’。 好了,我这段插播结束,请大家继续自己的日常吧。” “呼”,微微松了口气,古月感慨自己还好没有掉链子。 而雷鸣般的掌声立刻充斥了整个电台大楼。 古月也是无可奈何,这些人太喜欢拍马屁了,偏偏,他也只能受着。 “古大少爷您真是天赋异禀,这初次播报竟然一气呵成,而且无虚底稿,出口成章,这实在是让我等电台工作者汗颜啊!” 这话自然就是台长说的,也只有他可以“打击面”这么广。 古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气几句,不过他很好奇之后会怎么安排。 “古大少爷您请放心,一切在下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刚刚的播报,会不定时在所有频段滚动播放,就看您需要持续多久呢?” 就刚刚那内容,还要“所有频段滚动播放”?这可不太好了…… 古月只是应付一下影佐而已,而且他很清楚,刚刚影佐一定已经认认真真地听了,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干嘛还要去“滚动播放”?难道这不会太占用公共资源么? 可惜,古月没法直接拒绝,因为这事毕竟是影佐交代的,他听过是一回事,能不能让更多的人都听过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持续到天黑之前吧,也不要太耽误你们其他事情的进程了,多谢了。” “瞧您这说的,我们是做这一行的,也只是完成以下自己的工作罢了。 能为您服务,可是我们的荣幸,更何况,您这差事还是影佐阁下交代的,不是么? 我们还担心会不会没做好,耽误了您的正事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场面话一浪接一浪,古月虽然依旧淡定,齐小飞都差点忍不住了,因为他想起了某个中学校长。 这些职务里带“长”字的是不是都这样?! 齐小飞很好奇,只是他不会真的说出口而已。 “您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我这个差事也算弄完了,主要是看到街面上人心惶惶的,实在有些愧疚,昨天我们家有些欠考虑了。” 古月的脸上的确堆满了歉意,可台长一点也不信! 他知道,昨天肯定是真的出事了,不然影佐不会特地让古月专门跑一趟,因为只有古月自己亲自来这么一出,才算是最好的强心剂,不然,那些百姓们的惶惶不可终日肯定还要持续好久! “既然这样,如果您接下来不忙的话,要不在我们台里稍微逛逛,给我们指导指导? 毕竟您可是难得有时间来一次啊! 我相信,这对咱们所有同仁都将是一个极大的鼓励!” 这人真会顺竿爬,古月自己既是一个门外汉,哪能有什么好指导的? 而且他何止是难得来一次,根本就没来过啊! 可惜,盛情难却,而且古月的确对电台有了点兴趣,他刚刚自己播报之后,就想起来那天晚上黄有为玩的那招,虽然陈焱章是真的不厚道,可他能够想到这一步棋,至少说明他对此有所涉猎对吧? 既然一个军统的特工头子都对这方面有所涉猎,那就说明这些的确也应该是对抗日大业有意义的事情,古月觉得自己多了解一下并不是坏事。 “指导肯定算不上的,我就是一个门外汉嘛! 不过今天的确机会难得,如果不打搅的话,让我参观参观诸位的工作状态,还是很不错的。” 古月还真要参观啊?! 电台所有工作人员心里都是大大的问号,刚刚台长就是一句恭维吧? 可台长并没有这么想,因为他是真的希望古月留下来看看,为何? 因为古月有钱! 而且他算准了古月这人应该也有点真的歉疚,毕竟,刚刚的一切很顺利对吧? 可这个事越顺利,就说明全电台上下,都为了古月的事忙前忙后没有消停,并且,占用了他们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同时,也联系到了所有同行,这事难道不是别人给面子么? 面子都要还的! 所以台长决定赌一把,他认为古月其实真的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而最关键的一点,从头到尾,有人提过一个“钱”字么? 没有对吧? 诚然,古月想要亲自播点什么,别说他掏钱了,就冲着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来听这件事,电台反倒该给古月钱才对! 可是呢?古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么?他自然不清楚的。 在台长看来,古月一定是觉得这趟差事是影佐吩咐的,所以算是公事,既然是公事,那还需要谈钱? 可他自己是一个生意人,也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在商言商,他难道不会认为电台刚刚费了大力气却没有得到该有的酬劳么? 有了这个前提,让古月留下来好好看看,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319章 电台里的秘密 电台并没有多复杂,工作人员们都是各司其职,不同频段的分成不同组,负责各自的内容。 古月比较好奇的是,当天晚上,陈焱章是怎么确定用哪一个频段可以直接让所有人听到? 想来,应该是类似于广播才对,不然,谁又会在那个时间里打开收音机呢? 而且,当时,电台没有人么? 有些节目可是很晚的,电台会是那么早就下班的行当么? 当然,古月并不会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不然,未必不会牵扯到一些让这些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过,该旁敲侧击的还是能办到。 “刚刚我的播报,不仅仅是收音机可以听到,还有广播喇叭在宣传对吧?” “没错!这个喇叭就是市政管理的公共频道了,人多的居住区,各大马路的交叉口,还有关键建筑附近,都有安装,一旦有需要,可以立刻通知到这些地方的每一个人!” 古月对电台的事越感兴趣,让他投一点的事情就越可能靠谱,台长内心窃喜,却也没喜形于色,只是这解说的态度格外端正。 “这些广播喇叭的控制权,也都在台里对吧?是有专人负责么?” 怎么古月似乎对这个喇叭更在意?台长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因为是公共频段,一般遇到紧急的事情,比如市政有个新的通知需要广而告之,我们就会让对应内容负责的组去使用。 而有些时候,也会安排比较有分量的广告,比如说影院即将上新一部片子,他们需要宣传也会找到我们,同样,大的酒楼茶楼请的戏班有什么新戏,也会找我们洽谈类似业务。 当然,遇到日军打赢了大战的时候,也会有这方面的要求。” 台长说的很详细,古月听的很认真。 说到底,就是这个公共频段,或者说连通喇叭的广播,其实就是整个电台里大部分人都可以使用,但是同一时段,应该只有一个组的人会去用。 而这里面应该有轻重缓急的分配。 可是,即使如此,也很难杜绝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这个方式的事实,尤其是那天夜晚,谁会特地在大半夜投放广告? 军统的人突然出现在电台里,并没有引起恐慌,至少说明他们是有人接引进来的,而且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了关键地方。 所以,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步骤,其实也是陈焱章早就算好的一环? 还真像是陈焱章的风格,不过,这也说明,他在电台里安排了人。 古月很好奇,会是谁呢? “您这一般晚上也会有人工作到很晚吧?” “是的,晚上也有一些节目需要,比方说播放一些歌曲的,或者讲一些故事的,不过晚上的人相对较少,因为大部分人还是没那么多夜间需求,如果真的睡不着,也可以有地方去消遣。 不过,我们电台毕竟是全上海这个行当里的领头羊,所以越是夜晚,相对其他电台而言,我们投放的节目会更多一点,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我们的台柱子,唐梦婷小姐了,她的工作可谓是和大家说早安以及晚安。 有很多早上赶着上班的朋友都会一遍在家准备一遍打开收音机听一听她的声音,似乎这样能让他们在新的一天也充满干劲。 同样,许多累了一天的朋友,也会在她的陪伴下入眠,多半都能水上一个好觉。” 台柱子?早安和晚安? 古月很好奇,这人是怎么上班的?难道一整晚都待在电台里?倒是够辛苦的。 “我平时倒是没有收听收音机的习惯,看来错过了不少精彩的内容啊,那现在这位唐小姐还在台里么?” “抱歉,古大少爷,唐小姐的工作时间和其他人不同,所以她白天反而不在台里,而晚上都会直接在台里睡下,现在这会她应该早就回家去了。” 大半夜在电台过,一大早上又能离开?这工作时间还是真有趣。 古月对这个叫唐梦婷的起了不小兴趣,因为她应该算是最会被怀疑的对象了。 因为她的这个工作时间,既可以让她那晚参与到行动,也不影响她白天找地方露脸或者参与到其他行动。 这个身份还真可以是不错的伪装。 “说到大半夜的广播,我就不得不想起那天夜晚,就是街上突然爆发了大规模枪战的那天,贵台这里也收到了无妄之灾,对吧?” 原来古月是好奇这件事?台长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一天,可不就是无妄之灾么? 他这个台长都不知道自己的电台被人劫持了,而且进行了广播,偏偏事后没有任何一人看到到底是谁闯入,也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 除了在播音室里留下的那张稿件以外,甚至连播音室的门锁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面很可能有电台的人给那些人打掩护。 当时,日本人可没少在电台里查探,不过恰恰是那张稿件让他们疑惑。 明明都用公共频道播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来过,所以特地留下稿件本身也算是一种挑衅? 可他们特地没有破坏门锁,岂不是反倒说明他们在电台里有内应?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台长当时十分担心,因为他真不知道电台里有谁可能是这个内应,可是他都明白很可能有,日本人会觉得没有么? 而日本人,哪会真的讲道理? 所以当时他立刻找了周市长求情,不然全台上下恐怕就会血流成河了。 令他意外的是,日本人并没有肆意抓人,在询问过所有那天晚上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结果之后,他们竟然直接收队了。 台长觉得应该是周市长帮了大忙,所以事后特地代表全台跑去专程道谢。 周佛海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平时也没少麻烦台里,能帮一下自然得帮。 而这事能够息事宁人,也让台长一颗悬着得心终于放平。 只是这些,他可不敢随便说出口,因为他不懂古月的目的,更不清楚影佐到底会不会真的放过电台,只能讲一讲那晚他自己早早就回家了,第二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当晚在电台工作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岗位,收音机可不会骗人,那些节目可都没有停止。 “您别在意,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因为那晚的枪炮声中,突然出现了广播,谁都会留意对吧?毕竟没人睡得着啊……” 古月知道这台长也不是一个愣头青,在他这个位子上什么牛鬼蛇神都肯定见过。 而且,这事直接是日本人在探查,这里面的门道他估计比谁都清楚。 周佛海到底怎么说的,能让影佐不追究?古月倒是很好奇。 只是,他知道周佛海的身份之后,也不能太多提及,避免给别人添麻烦。 而现在,如果追问下去,恐怕这个台长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 为此,古月也不再旁敲侧击,开始研究电台的其他东西,比如设备。 因为他知道,这位台长一定很想聊一聊这些,毕竟,这些可以“投资”。 果不其然,转化话题之后,台长的兴致更浓了,深入浅出,还真的开始介绍起电台这行本身,和他们现在遇到的瓶颈和“困难”。 古月当即表示,见识之后对电台越发感兴趣,的确可以合作,日后保持联系。 这时,他家里叫来的车也到了,古月终于从电台离开,还很艰难地婉谢了台长要请客吃午饭的要求。 在车上,齐小飞难得有机会不亲自开,便打开话匣子把刚刚憋了半天的话都倒了出来。 “少爷啊,是不是那些职务里带个‘长’的,都很势利眼啊?刚刚那个台长,还有之前去那个女子中学的校长,哈哈~! 这些人见到您都跟自己低了一辈一样!” 古月一脸无语,这小子果然是憋坏了,刚刚肯定肚子疼。 “人嘛,形形色色,生逢乱世,更得有各自的活法,不然,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刚刚那人,你可别小看他了,虽然像你说的,有些‘势利眼’,但是实际上呢? 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手下那些人,尤其是面对日本人的审查之时,都没有想着放弃某一个来自保,而是去求人。 而他刚刚那样,说白了,也只是想要我给他们投点钱而已。 这话怎么说呢?和他自己的利益自然不可能不挂钩,却也和他们整个电台的人,都挂上钩了,对吧?” 古月看人一向准确,齐小飞深信不疑,所以也收敛起来,不再多说那个台长的坏话。 “话说,少爷您真的不知道那个唐梦婷小姐么?” 这跳跃性有点大,古月给了齐小飞一个白眼,“我看着像很有空听收音机的? 我平时报纸都不怎么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齐小飞自然清楚,不过古月其实原本打算在车上看报纸的,可惜,他发现这样会让晕车。 “说到这个唐梦婷小姐啊,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一面,不过她的声音真的很甜美,很温柔,很有女人味的那种! 正如刚刚那个台长说的那样,我就是每天听她说晚安的人其中一员!” 齐小飞还有这个兴致?古月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怎样的声音能如此有魅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都可以有吸引力么?古月还真有点好奇。 要说声音吧,他见过的那些美女们似乎各有各的特点?比如说陈沁心之前就是很冷清的样子,声音自然也很冷,拒人千里之外,甚至上课时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而苏菲这样的人精,那声音可以甜到腻,腻到齁!当然,也可以很正经,这应该是女特工的专属技能之一。 比如雅丽就同样擅长,不过她还会根据自己的气质来做调整,毕竟她更需要八面玲珑。 周敏兰的声音就和陈沁心的类似,却也有所不同,她属于那种直来直去,因为习惯了,所以相对也没有太多感情,却也并不会过分清冷。 至于万馨怡,古月忽然发现自己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形容词来准确描述,就是觉得干净清爽还蛮好听的,难道是因为从小听到大所以有意无意地给她加分了? 看着古月陷入沉思,齐小飞倒是识趣地闭嘴,他知道少爷不喜欢思考问题时被人打搅,毕竟他的想法很多时候都很复杂。 “你说的这人我还蛮好奇的,你有没有印象,就是街面上出大事的那天晚上,她也和你说晚安了么?” 原来少爷也在思考这个唐小姐?齐小飞倒是觉得很意外,不过他清楚,少爷不会是为了唐小姐本身。 于是努力想了想,当时的事情也过去好几天了,有些印象不深,而且那天晚上先后忙了几次,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声“晚安”呢? “这个我还真不记得了,那天晚上……不是出了大事嘛,可能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因为车里还有个古家的司机,齐小飞也不能直言当天那些事情。 古月也清楚他的顾虑,便没有追问,只是对这个唐梦婷越发好奇。 按理说,就算真的是这人给军统的人安排了潜入,她也应该继续自己的日常才是,不然她会被第一个怀疑。 可她的工作时间,的确更有可能出手,恰恰是因为,她在那里不会突兀,也就很难被首先怀疑。 其实,古月这么上心,也不是真的要把这人挖出来,只是觉得之前都没想过电台也可以起到一些作用,毕竟他们家的商铺都没太必要投放广告。 但是陈焱章当天夜晚的这一招,就很有时效性,比打电话要靠谱的多。 毕竟,广播喇叭应该是遍布全上海的。 而古月也没法真的给自己人配备传说中的步话机。 如果关键时刻利用上了这个广播喇叭,搞不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甚至,千钧一发之际完成逆转。 这也是他明明清楚那个台长的意图,还表示愿意投资的真实目的了,因为只有参与,才能更多的了解电台的运作,以便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如果真的能够摸清楚到底谁是军统的人或者哪怕只是一个外线,也好过自顾自地埋头苦干,而且万一有事的时候也不会误伤。 索性就从这个唐梦婷开始吧,毕竟是台柱子,和她接触一下应该不会被人特别怀疑吧? 第320章 广播引起的反响 古月的突然广播,造成了巨大的反响,因为全频段所有电台都在同时播出,更何况还有那公共区域的喇叭。 再加上原本就有大多数百姓们十分关注这件事情本身,他们听到古月亲自出马,立刻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于是听的很认真。 好在,结果令他们满意,甚至,竟然有意外之喜。 而不同人,对于古月的这通广播,观感也是不同的。 影佐听的很认真,他想看看古月到底能不能好好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而且他很好奇,古月到底是怎么做才能“睁着眼说瞎话”却又能标榜自己不说谎。 结果令他略微意外,却也不得不佩服一二。 古月说谎了吗?整体而言,本来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能算没有说谎? 可事实就是,他并没有提到自己也清楚昨晚发生的任何事情。 命令是古家人下的,不是他古月下的,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因为可以有足够的回转余地。 而如此煞有介事的广播,可是史无前例,他偏偏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来掩盖,那就是宣布古家商铺会打折促销。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古家商铺可是数不胜数,而且牵扯了各行各业,如果真的都能打折,这事势必对整个市场造成冲击,所以古月亲自跑到电台来宣布,也算情理之中了。 至于古月的真实目的,以及被影佐要求这么做,都完全不被提及。 不清楚内情的人,又怎会清楚? 影佐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果然很有语言天赋,在“唬弄人”这一块十分有建树。 不过,古月又提到了警局乃至日军,这事是不是刻意? 应该不可能不是刻意,但是的确合情合理。 影佐猜想应该是沿路的兵力投入给了他灵感,就事论事借题发挥罢了。 至少,整件事古月都算很给面子,而且办的不坏,接下来就看敌人到底会不会还有后手了,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现在影佐最为被动。 要让上海真的平静,可不只是按下一个个碍事的家伙,还有他自己也不能搞出大动作。 这点很憋屈,这点很无奈,影佐却不得不熬过去,在他秋后算账的名单里,一个个名字都记的清清楚楚。 李世群,自然在列。 恐怕,包括鬼岛凉子也不算意外。 但是现在得继续忍耐,而且必须寄希望于某些人能够不要把他逼急了。 否则,可就没有任何余地,影佐可不是会束手待毙的人,不让他好过的每一个人,他不介意让这些人都别过了…… 亲日高等学府里还在上课,校长室里的陈焱章正在喝茶,而陪他喝茶的人,是陈敬文。 自从这叔侄俩摊牌之后,这样面对面的喝茶已经成为历史,不曾想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再来一次。 而且并不是陈焱章邀约的,这让他很意外,却也知道陈敬文一定有什么想法。 “是不是很好奇,街面上那些事,到底是谁做的?” “你做的?” 陈焱章的确很好奇,因为他能看出来第二次流言一定不是丁默邨自己散布,也能判断安排人砸古家商铺的多半还是李世群,可这一切都是被人算计,而算计这两人的,应该不是古月才对,毕竟,古月不太可能允许有人拿他家的商铺和那些掌柜伙计做文章。 而眼下,陈敬文主动问出口,自然就是这家伙安排了一切。 “的确,是我设计的,那李世群也是真的配合。” 陈敬文自己提出来,自然不可能再卖关子,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警局里有你们的人?还是古月帮你安排的?” “别尝试打听我们组织内部的事,当然,我也不会跑去问沁心她手底下还有几人。” 陈敬文可不是愣头青了,而且这种纪律性和严肃性他是很讲究的,从来不会拿组织开玩笑。 不过陈焱章能一语道破,这事并不让他意外,毕竟这可是军统上海站站长! “说一点你不知道的,其实李世群派出来搞事情的那个手下,叫潘时的,是他带过来的小头目,这人奉命去找人对古家商铺打砸抢烧。 或许,这人实在是太过饭桶了,他竟然一头扎进了段常青的场子,然后被段常青控制住了。 段常青那可是老江湖了,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过他能闻出味,却拿不定主意,便专程跑了一趟古家,借着探望他女儿的名义,找了白夜月商量。 这位大姐可就真的不是省油的灯了……” “大姐?!” 陈焱章差点呛到,那白夜月虽然看着年轻,好歹也三十多了,而且他儿子都二十出头,陈敬文这家伙喊她大姐?那自己不是还算她的长辈?古绝渊能答应么? “她是古月的生母嘛,我是古月的老师,自然算是一辈的?”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让古月叫你叔你看他答应不! 再说了,你妹妹的事,你可别给我扯后腿!” 其实陈敬文就是特地挖苦一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叔叔的打算,恐怕古月很难逃出他的魔掌了。 只是,用自己妹妹做筹码,陈敬文觉得这样实在有些过分。 偏偏,陈沁心自己却有点模棱两可,她到底怎么想的呢? 陈敬文判断不了,也没听陈沁心自己好好说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谁叫你是沁心的爹呢? 说回白夜月这人,的确不简单,她很快就看出来了端倪,而且不仅知道这事不是李世群和丁默邨能搞出来的,也知道了不是她亲儿子做的,因为她太了解古月了,毕竟是当妈的不是么? 可她就会想,这事有事谁弄的呢? 似乎有点把古月架在火上烤的意味,至少也是扯虎皮拉大旗,当成了一种掩护。 如果是寻常母亲,知道自己儿子被人利用,恐怕会选择生气,甚至会歇斯底里。 而她不一样,她当机立断,让段常青继续按照李世群的意思去办,真的找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古家名下的店子给砸了,而且挑的偏偏就是那几个和李世群那名死掉的手下有关的店子,这么做很明显,这么做也很意味深长。 当然,她不会真的让古家的人受到牵连,所以提前通知下去,全上海古家名下的店子一起打烊。 这动静可不小啊,一时间弄得满大街人心惶惶! 恐怕,这就是她的目的之一,因为她猜到了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敬文说的有声有色,其实他也是听叶振鸿和慕容婷说的,因为这是他特地拜托的。 陈焱章就听着很意外了,不仅仅是意外这个不简单的女人,似乎比传闻中更加厉害,同时也好奇,陈敬文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所以,你到底要干嘛?想要挖坑让李世群跳?让影佐对他恨之入骨,准备借刀杀人?” “应该是不愧是您么?一语道破! 不过,这也只是其一!” 不得不说,这个混小子在陈焱章眼里越来越欠揍,可惜,他从未真的揍过。 而眼下这笑容,让人有些忍不了了。 “与虎谋皮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影佐是易与之辈么?你的道行未必够啊!” 很显然,陈焱章这话是说给“藏锋”听的,在他看来,就算是中共地下党的王牌特工,也未必擅长这种大棋局。 而言语间的担心,虽然想要掩饰,却也难以藏住。 陈敬文清楚,叔叔自然还是叔叔,所以他并不会生气,反倒略微收敛。 “的确,影佐这人很难对付,不然您肯定早就把他做掉了。 就比方说眼下吧,他一定已经看出来了幕后之人的所思所想,‘借刀杀人’这事已经在他的判断之中。 所以,他不会轻易就范的。 而且,李世群也不是真的愣头青了,他可以一时不给影佐和鬼岛凉子面子,却不能真的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不然,李世群就会真的离死不远了。 但是,让李世群死,对我目前想要做的事情而言,又有多少干系呢? 他死了,也不会真的少一个阻力,他不死,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他现在一心想要找回场子,不然他这次回来之后的局面就会很困难了。 可惜,今非昔比,他也有些过时了! 而我真正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继续以为有人想要对李世群下手,尤其是搅动风雨,让李世群和古月死磕,谁都别闲着。 这样一来,您说说看,鬼岛凉子如果遇到更棘手的事情,还会安排给李世群么?” 陈焱章越发意外,自己还是把这个共党地下党的王牌看太轻了,虽然这家伙的确年纪不大,可这些心思早就算成熟了? “所以,你真正想要动的,还是鬼岛凉子?这就是你们书记的安排?” “当然不是,书记有书记的计划,我有我的行动,我们总体目标一致,但是具体步骤可以不同,这一点,您这位站长没有体验过对吧?想来,您的部下如果不按照您的一步步刻意到死板,您都不会答应的! 不然,那天夜里,也不会出现什么广播了……” 正在叔侄俩提到广播的时候,恰好古月的声音开始在外面回荡。 “古月?这小子不上课整天到处乱跑,您这个当校长的也不管管啊?” 陈焱章用狠狠一瞪来回应陈敬文的挖苦,二人便认真听了听古月到底在干嘛。 听完之后,叔侄俩各有心思,似乎都在回味其中的门道。 “他在提醒你,影佐加派了巡查力度对吧?” “听您这么一提醒,还真是啊!不错,不愧是我学生,没白疼他!” 这小子还是欠揍,陈焱章依旧是这个感觉,不过古月会这样,至少说明,他自己是清楚陈敬文到底在做什么,也就是说,陈敬文拿古月当挡箭牌这事,古月是知情的?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于公,古月能更加助力抗日大业,这自然是好事。 于私,陈敬文也不是外人,古月能帮一帮这个大舅哥,自然也是好事…… 只可惜,陈敬文是共党地下党!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就又不一样了。 古月会因为陈敬文是他的老师而特地帮忙么?又会不会扛在陈沁心的面子上呢? 很显然,都不会。 古月会这么做,只可能因为陈敬文是“藏锋”而已。 诚然,从一个抗日大业里的质朴一员的角度而言,“藏锋”都算得上令人向往和崇敬的存在,毕竟他手底下的实战经历任谁都无法忽略,就是戴老板都说过,“‘藏锋’要是我们的人,那该多好!’” 只是戴老板紧接着还说过,“可惜了”。 但是,陈焱章很清楚,古月之所以会愿意对陈敬文助力,更多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有抗日的决心和主观动力,而是因为他认识陈敬文这个人本身! 陈敬文是谁?一个亲日高等学校的老师。 偏偏,这个汉奸性质的学校里当老师的男人,每天下班后唯一想去的地方,竟然是夜总会! 古月可没少去过“万象乾坤”夜总会,他自然早就在那看到了他自己的国文老师,这会不会很尴尬? 以古月的性子,陈焱章很确定,他不会主动打招呼的,甚至都不会去有所交流。 可他不可能不去注意。 在古月的判断力,恐怕陈敬文这人,根本没救了。 汉奸、花花公子、斯文败类…… 诸如此类的词,恐怕都被古月安在了陈敬文身上。 可是呢? “藏锋”突然出现在了古月的面前,而当这位大英雄的面具被揭开的那一刻,古月又是怎样的表情? 陈焱章其实很好奇,虽然他没听过具体的故事,但是他能想象,古月当时一定一万个难以置信,甚至想要逃离。 是不是有点偶像幻灭的情怀? 不,古月不会这么单纯,他一定立刻联想到了陈敬文这人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而那些被唾弃,都是一种误解,因为那些仅仅是为了“藏锋”而做的伪装罢了。 古月自己就这么“唾弃”过一个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又怎能好受? 更何况,他应该找到了很多共鸣,因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很多人“误解”呢? 第321章 对于古月,叔侄俩各怀心思 在陈焱章的设想里,古月这人很有用处,不仅仅是抗日,在抗日之后,他和他的家族也能对上海做出不少贡献,而那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古月一定能够更成熟稳重,为国民政府做出应有的贡献。 当然,古月的贡献目标必须是国民政府,也只能是国民政府。 说到底,他就是担心古月和共产党人走太近,更何况论起亲疏远近,他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书记! 对陈焱章而言,这可并不是好事,因为在古月的心中,天平会倾斜。 不过,这也并不是坏事,因为陈焱章自己清楚这一个书记的存在,关键时刻,这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 抗战之后,国共两党之间,真的会保持和平,一起走下去吗? 陈焱章对此深表怀疑。 当然,国共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一场大战,陈焱章是并不期待的,因为都是中国人…… 可他清楚一点,上海作为全国上下的经济重镇,一旦日本人被赶走,是不可能交由共产党人来治理的,到那时,齐向阳这些人,是不是该“请”他们走? 这里面自然就有说法,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毕竟,陈焱章在那时如果还是军统上海站站长,那么齐向阳该不该走,又是怎么走,还不得听陈焱章安排? 以此为筹码,陈焱章不怕古月不妥协! 会这么考虑,也的确有些过分“邪恶”,陈焱章自己也有点对自己不耻,可惜,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不能给上海留下隐患。 而越是能让古家和共党之间断了联系,才更能保障一些该有的安稳。 其实,原本的打算里,陈焱章也不想弄到这个地步,因为很容易撕破脸。 可惜,他亲自去了一趟古府,对古家人察言观色了一番。 结果何止是并不理想? “老师也是长辈”,这句话陈焱章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可他只能装成没听到。 陈焱章很清楚,自己那个傻女儿一定觉得这话没说错,而且没有更多的联想。 可他不会听不懂白夜月的意思,因为这就是白夜月的态度,对陈沁心的态度,说得更准确点,就是白夜月在自己儿子和陈沁心之间,不仅仅是不支持,而且很可能会亲手阻止。 这一点,于公于私,陈焱章都不乐意的。 其实,让陈沁心和古月去施展“美人计”,这件事本身陈焱章自己都是半开玩笑,毕竟,自己女儿是个怎样的人,他心知肚明。 不然,也不会多年来都希望陈沁心能和陈敬文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乱点鸳鸯谱,仅仅只是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女儿未来的生活做一点点规划。 支持乱世,哪有说明儿女情长?更别提什么幸福了! 陈焱章希望的,仅仅是万一他自己没能看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自己女儿能有一个人好好照顾罢了。 至于陈敬文,这小子虽然讨厌,却也并不是真的靠谱。 当叔叔的,自然清楚陈敬文去夜总会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就跟上班一样稳定! 可是,他还清楚一个更关键的事实,那就是陈敬文能这么天天去,靠的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家里的钱陈敬文动没动过,陈焱章能不清楚么? 每个月给的零花,自然也只有越来越少,因为陈焱章很好奇,陈敬文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钱去花天酒地。 到最后,陈焱章发现就算自己“忘了”给陈敬文零花钱,他也可以继续保持自己的作息,这说明什么? 学校给的的工资太丰厚了? 学校会发多少钱,当校长的能不知道么? 很显然,陈敬文有自己赚钱的渠道,而且相当丰厚和稳定,不然,他是没法维持自己的“放浪形骸”。 有了这个判断,陈焱章就觉得这小子其实还是靠谱的,至少,自己女儿跟着他不会真的饿着! 能活下去才有一切的基础,而一个花天酒地的家伙,没人会怀疑他是干这个干那个的吧?相对应该安稳。 于是,自己女儿一旦真的跟了陈敬文,就算陈焱章不在了,也总归能够免受牵连并且能够安稳地活下去,这还有什么不够的吗? 可惜,这一切都不得不改变了,因为陈敬文是“藏锋”,那个共党上海地下党的王牌特工。 这可是让陈焱章大跌眼镜的发现,尤其是朝夕相处的侄儿竟然能逃过自己的法眼! 这对于一个军统上海站站长而言,算是耻辱吧? 可他也无可奈何,因为这小子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偏偏,陈焱章发誓会让这小子好好的,不然,他没脸去见自己大哥。 很多问题都有了新的视角,也就有了新的判断。 陈敬文没完没了的花天酒地,其实是一种伪装,毕竟,他都能骗过朝夕相处的叔叔,自然也能骗过其他人。 而这家伙的“外快”到底怎么来的,就更加不好去猜想了,反正多半不正规! 只是,正因为如此,让自己女儿跟着这小子的打算,算是彻底告吹。 毕竟,跟着这小子恐怕不仅不会安稳,反倒会让女儿朝不保夕,比跟着自己都担惊受怕。 更何况,女儿本身也没那个意思,都是“听爸爸的话”罢了。 陈焱章很无奈之际,却发现了女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而这种改变都和古月这人息息相关。 诚然,古月并不是突然出现,毕竟他当自己学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跑自己家送钱这种事都没少做。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私下里,古月和陈沁心也算是混了脸熟,却也仅此而已。 陈焱章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有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在,多么天人之姿也不会真的让那些“狂蜂浪蝶”趋之若鹜的,更多的还是望而却步。 更何况,古月这人,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城府,他似乎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不然,以他的卖相和家世,全上海哪一家会消停? 可是,一切就从那天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的偶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陈焱章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这种事从未有过。 只是,他不由觉得很开心,因为自己这个苦命的女儿,难得如此。 难道这就是“爱情”?他可不懂,毕竟他自己从未有过经验和经历。 一心投效党国的他,根本没有闲暇去考虑个人问题,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好在天可怜见,遇到了陈沁心。 与其说是他拯救了这个女儿,又何尝不是这个女儿同时也拯救了他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多了个“儿子”。 大哥的离去,二哥和大嫂的背叛,让陈焱章对亲情这件事琢磨不透,可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不能没脸去见大哥。 所以他人生的历程里,至少得完成两件事,最重要的,是让那对狗男女“物尽其用”,然后用他们祭奠大哥在天之灵。 另一件,自然就是看着一双儿女成人成家。 自己的遗憾,不能落到后人身上。 可惜,女儿自己还是不太懂。 而她那点萌芽的小心思,却被古月的亲生母亲给“扼杀”了。 陈焱章可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他可以为了党国而献身,却也能为了儿女而化身恶鬼。 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多提自己跑过去的任何想法,只是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既然堂堂正正行不通了,那就歪门邪道吧。 会不会有点对不起古月? 自己的女儿都没照顾好,陈焱章干嘛会在乎别人的儿子? 正是有了这些想法,他对于古月和陈敬文之间的关系,才始终有些不爽。 当然,关键时刻,陈敬文该如何自处? 陈焱章可不会“大义灭亲”,但是他同样有一万种方式让这个“儿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知道你的计划对吧?他知道多少?你让他亲自参与了?” “这小子鬼的很,他不会亲自做一些事情的,毕竟,万一露出马脚,让影佐逮个正着,会出事的首先是他的家人。 而一旦影佐让他做点什么事,他都会表现出足够‘积极’。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如鱼得水’吧,总归不太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然,如果我是影佐,肯定没少怀疑过古月,因为他做的事有太多不和影佐的心意了。 但是,古月也有自己的方式来应对,比如说标榜一下自己的风格,一个是‘不说谎’,一个是‘睚眦必报’。 有人招惹了古月自己,他多半会忍,一旦招惹到了他的家人,那就是重拳出击。 或许就是这两点,让他之前做的某些事情,在影佐那虽然很可能被怀疑,却也不会找到真正的证据。 毕竟,影佐也得权衡利弊。 古家的价值还是巨大的,而古绝渊也的确没有明着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所以,我不会让他真的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能像这样给我点提示,已经算尽力了。” 陈敬文说的倒是很坦诚,他对于古月可没有陈焱章那么多小心思。 原本,师生间只是最普通的关系,没有互相干涉的余地。 而当陈敬文在“万象乾坤”夜总会看到古月的时候,心中也有一点点介意,毕竟他还算是个老师,自己的学生年纪轻轻不学好,跑夜总会花天酒地像什么话? 当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有“为人师表”,毕竟,他脸皮够厚。 渐渐的,他有意无意地留心时发现,古月这家伙似乎刻意和自己保持了距离,而且看到了当作没看到的,这种分寸感就有点意思了。 再者,古月这人有点奇怪,他跑到“万象乾坤”夜总会的次数其实很频繁,并不比陈敬文少多少,可是,古月从来没有叫舞女陪自己,也不去跳舞。 甚至都不怎么喝酒。 这种种表现都让陈敬文很好奇,这家伙到底跑到这里来干嘛呢? 就算是像自己一样,把待在这里的样子当成一种伪装,也没人会特地伪装成格格不入吧? 不曾想,古月竟然是选择在这里“谈事情”。 看到他把一个个商业伙伴接待在这里,然后真的可以时不时和万双全一起看文件,陈敬文都不由有些佩服了。 这已经不是闹中取静,而是有着相当的自制力。 至于特地跑到这里来谈事,也算一种方式,毕竟一般和他谈事的都是男人…… 相安无事的时间继续过着,直到突然有一天,陈敬文被人给抓住了。 这还是“藏锋”第一次失手,他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以及后续的各种迷药。 而就是这个“奇遇”,陈敬文再次认识了自己的学生,清楚了古月到底是一个在干什么的人。 事后,他特地去把小五说过的每一个行动都查证了一番,的确有迹可循,也很显然是被人掩盖了。 若非陈敬文费时费力,恐怕真的查不到,想来,其他人也会不自觉地忽略了。 这就说明,古月对于隐藏身份这事,是固执的,也是一丝不苟的。 想来,这是他给自己的底线,毕竟,他不是光脚的,他有那么一大家子需要守护。 一旦他出事了,首当其冲会被牵连的,就是他的父母,他的妹妹…… 陈敬文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固执,同样一丝不苟,因为一旦“藏锋”出事了,首当其冲受到牵连的,都未必是其他同志,因为老罗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可是,自己的叔叔和妹妹,一定逃不掉的。 或许,正是这一点“共鸣”,陈敬文和古月之间有了莫名的好感和默契。 虽然,他们见面时总会有一些“口角”,更少不了互相挖苦。 可是,这份抗日同道之间的默契很难得,这也是为何陈敬文认为自己根本不用说,就可以让古月明白自己找叶振鸿到底是要干嘛。 毕竟,小五就是自己介绍去延安的,古月对此不仅没有阻碍而且十分赞成。 陈敬文虽然不清楚古月的真实想法,不过他很高兴古月至少没有对共产党人避之不及,尤其是知道了古家家里就有同志在潜伏之后,陈敬文觉得这个家伙,其实可以当作是朋友,也可以托付自己的身后…… 第322章 侄子给叔叔挖坑 “好了,你特地来找我肯定不是因为知道古月要干嘛,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知道陈敬文是有目的的,只是被突然的广播打断了罢了,陈焱章也懒得继续东一下西一下,赶紧讲完了到点吃午饭了。 从感慨中被陈焱章拽出来,陈敬文也立刻收敛心神。 “其实吧,我的确有后续步骤,不过古月这家伙也肯定有自己的怪招。 他越是给影佐面子,就说明他挖的坑越深。” 陈敬文对古月的了解倒是足够深入,不过这还是没有直接说他自己的目的。 陈焱章很无奈,也只能顺着话再聊几句。 “你是觉得,古月也要动手?你刚刚也提到,他自己会有一个分寸,而你们之间并没有相互交底,难道他的事不会和你想要做的产生些许冲突? 比如他引起了什么动静,你原本的计划难道不会被打乱么?” “这一点我还是能猜到的,他到底能干什么,又准备干什么,多半不会和我重复,您想知道么?” 看着陈敬文一脸得意的微笑,陈焱章很想说“不想,你给我赶紧滚蛋!” 可他知道,即使叫陈敬文“滚蛋”,他也不会听话的…… “别卖关子了,这都要吃中饭了,你要是不打算说,我就去食堂了。” “没劲,就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点小期待? 好吧好吧,我也准备吃饭了,长话短说,其实古月手底下有一批奇人异士,擅长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所以我猜想,他会设计一个肯定不可能影响到我的方式,就一定是派人去偷东西了!” “奇人异士”?不就是一群飞贼么?! 不过,一提到和古家有关的飞贼,陈焱章立刻联想到了几年前那个轰动上海的案子,一帮让日本人十分头疼的飞贼,最后因为闯入古府而第一次失手,便被集体枪毙了。 难道当时那些人其实没死?! 多半就是如此了,而且一定是古月从中做了什么,不然这些人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一个半大小子! “偷东西?跑古府偷东西么?然后让所有人觉得是李世群派人干的?” “不不不,这个就不可能了。 古府有多难闯,影佐自己就万分清楚,不然他也不会特地安排一个特务待在里面了。 所以古月肯定没这么傻,也不会觉得影佐有这么好糊弄。 我想啊,他的计划一定得确保万无一失,又必须有足够的轰动效果,而且目标不能是他自己家。 这么一考虑,他应该是和‘受害人’提前商量好了,告诉对方自己家会被人惦记,而且需要对方配合。 满足这样条件的‘受害人’,除了万宝来就是慕容广了,毕竟他们的孩子都和古月走的近。” 这个说法的确很有道理,陈焱章也能理解,对万双全和慕容婷而言,古月让他们自己把自己老爸偷了估计都不会犹豫! 可他不懂这里面的目的何在? 派人偷了万家或者慕容家,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谁会特地怀疑,是李世群动手的呢? 这里面的弯弯绕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万一所有人都不理解,古月不是白干了? “就算你猜的没错,可这样做又能有什么效果呢?” “我虽然也不清楚古月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这事多半就是会如此发生。 而我能猜到两点可能。 一个是目标为什么是万家和慕容家呢?因为他们足够有影响力。 试问,万宝来突然被人偷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会不管不问么? 就算他出于面子考虑,不愿意声张,也肯定不会不了了之,毕竟,他都没想过还有人敢偷他自己的东西! 而一旦被偷的东西太过于贵重,又或者对万宝来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自然就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可小偷小摸敢动万家么?他们家又不是菜园门子! 想来,万宝来一定会有所警觉,因为幕后之人的势力一定不小。 报警,让古绝渊替他出面?且不说到底能不能抓到人,追回赃物,这事本身就丢人了。 可万宝来对于上海的黑道和帮派势力,介入的并不太深,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来查出到底是谁,恐怕力有不逮。 所以,他会不会想到找古月帮忙? 就算他自己不肯,恐怕他儿子也不会不提一句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就是古月的计划,而且越是这样,越像是真的。 比警察局出动大张旗鼓,要真切的多。 而这事,古月可不仅不会隐瞒,而且有一万种方式散播开。 万宝来毕竟是个跺跺脚都能让上海抖一抖的人物,他出事了,这事自然有人会想要关注。 或是看笑话,或是准备趁机表现一下,都大有人在。 而且,万宝来自己不找警察,这事对他而言就算是有了最后的回旋余地,流言这事,谁也没法杜绝的,可是聪明人都不会主动去帮忙散播。 所以,就算这事人尽皆知,万宝来也依旧会装作不知道,而暗地里,却更加迫切需要找到自己的东西了。 这事就会逐步发酵,越来越扩大影响范围。 当然,依旧没可能直接把这事和李世群挂上钩,就算是古月,也不可能直接说是李世群派人偷了万宝来的东西,这样反倒没有任何可信度。 只是,不管如何,上海是不是又出了一件大事? 影佐现在最烦的就是上海出事,什么事都不行。 所以他才会按着古月,让他自己施压来避免事情疯传都不够,还要搞这么一个广播。 而万宝来或者慕容广家里突然被人偷了,这事同样能说明,上海不太平对吧? 更何况,这两人都是大资本家,对日本人的‘大东亚共荣’都是做了贡献的,他们的事,恰恰在这时候出了,是不是有人特地针对那个准备演讲的日本亲王呢? 会有这方面联想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影佐一个。 一旦事情被这么考虑,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是,我猜不到后面古月还会做什么,来让这件事和李世群挂上钩,当时会有这个效果,也已经算是不错了。” 的确算是“小偷小摸”,可这事若是真的有所发酵,没准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陈焱章被陈敬文这么一提醒,也打开了自己的思路。 他自然不是看不懂,而是看不透,毕竟他可没有和“飞贼”当朋友。 “照你这么说,我似乎也动了,而且我大致能猜到古月后面还要干嘛。” “哦?” 陈敬文顿时就来了兴致,他很清楚自己叔叔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而且论起分析和布局,自己和叔叔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其实很简单,古月知道你还要做某件事,就算他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他知道你不会消停,对吧?” “这倒是,所以,您觉得他会根据我做的事情,来让‘盗窃’这事朝着相应的方向发展?” 这下,陈敬文也明白了,他没猜到后续,原来是因为古月自己也没想到后续! 具体而言,这个“入室盗窃”只能算是开端,而后续到底要如何发展,还得看陈敬文的计划到底是干嘛。 “这小子,的确鬼的很,不过,还是先别管他了,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干嘛啊! 又要我帮你做什么,真的到饭点了,我要去吃饭!” 在陈焱章的“横眉冷对”之下,陈敬文也不好再卖关子,总算交代了自己的计划,而且,他会特地说出来,自然是需要陈焱章的帮忙了。 “在目前的局面下,李世群一定已经被影佐和鬼岛凉子勒令了,他们不会允许他有任何多余动作,自然,也会要求他不让任何人有多余动作。 相对的,影佐也好,鬼岛凉子也罢,都不太可能相信李世群还会很愚蠢地去做一些太过于简单却又浮于表面的事情,譬如再砸一次古家名下的店子。 同样,针对古家人的任何事情,都不太可能会是李世群做的了,因为他真的不可能这么傻。 而且,他之所以表现出来想要对古月‘睚眦必报’,可不仅仅是意气用事。 说到底,他可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可他手底下那么多人都因为古月而被人杀了,这事如果他一直沉默忍气吞声,恐怕不仅仅是面子,就是里子也丢尽了!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做一点‘小打小闹’的事情,因为这些,可以一推四五六,他能抵死不认,影佐和鬼岛凉子也拿他没办法,这一点李世群肯定看得门清。 可是,日本人是不讲道理的,如果再撩虎须,李世群就是真的把自己往绝路上面送。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李世群很憋屈,对吧? 一个憋屈的特务头子,偏偏没法呼风唤雨,他会干嘛呢? 想发泄却发泄不了,多半会‘疯掉’的。 而且,就算他不‘疯掉’,我也打算帮他‘发疯’。” “发疯”?这是什么鬼计划?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陈焱章却并不会这么考虑,因为陈敬文并不是愣头青了,他做事一定足够老辣。 从这字里行间里,陈焱章立刻意识到了一个关键所在,“你是不是查到了李世群的秘密据点?” “应该说不愧是您么?这就是老特务头子的眼光?” 被人当面这叫,陈焱章也会忍不住眼角抽动,可惜,他没法直接动手打人。 而陈敬文如此信誓旦旦,就是真的了,这个“藏锋”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啊! “具体说说,你让我帮你什么?” “其实,我已经把目标缩小到了一个十分有限的范围,在那片区域里观察到了李世群的人所布置的明哨暗哨,可是,再要进一步做确认,就有些麻烦了,很难不打草惊蛇,这就有点得不偿失。 所以,我想在他那一块‘寻衅滋事’,这就需要您的帮忙了。” “‘寻衅滋事’?!” 陈焱章很无语,他算是明白陈敬文为什么会特地找自己了,这所谓“帮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坑! “凭什么你就不让你们地下党的人去‘寻衅滋事’?!合着,我的人都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还是怎么的?! 我告诉你,我手下人都是一心抗日的才会留在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出事的敌后! 凭什么当好人都是你们,一说到坏人就找到我们了?!” 陈焱章也知道自己有点“色厉内荏”,因为说到“坏人”,党国的确有不少蛀虫。 就说前不久作死的那个陆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这样的害群之马让党国的形象越来越差! 可这些,又不是自己做的? 陈焱章自己,顶多坑一下共产党而已,他又没有跑去欺压老百姓! 而且,他手下人也是真的一腔热血只为杀敌报国,要是都贪图享乐,谁会待在这里?去重庆享福不好么? 所以陈敬文这个“请求”让他十分不悦。 “别激动嘛,我当然知道您是怎样的人,也了解到了一些您手下的事情。 就像您所说的那样,都是矢志报国,不然谁还待在这里? 可是啊,我这不是为了看上去更像是真的嘛! 就算我真的找同志们帮忙,您让他们去伪装成普通百姓,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百姓中的一员! 可是呢?您让他们装成特务,他们是真的不会啊,平日里看过的都杀了,谁还会特地去观察过一个特务是怎么吃饭喝酒的? 但是,您的人就不一样了啊,他们可是科班毕业对吧?我都听说过那个‘军统培训班’,一定教过各种各样的伪装技巧。 想来,让他们表现得飞扬跋扈,欺压良善,应该不至于太难吧? 关键是,得像是那么回事啊,不然,谁会信呢?” 陈焱章真的有点忍不住了,他很想操起棍子给陈敬文两下! 尤其是这小子依旧“嬉皮笑脸”,实在是气死人了! 不过,这个说法也的确有道理,共党地下党那些人,还真得没有当特务的样子,毕竟,陈焱章自己都清楚,他们讲理想有信仰,让他们“吃饭不给钱”肯定比杀了他们还难,而这样得前提下,又怎么去演的像呢? 可是,他实在不乐意帮这个忙,毕竟,没好处不说,还让自己人一肚子窝火! “您别生气嘛,毕竟这只是接下来得第一步,而我保证,作为交换,一定给您一个钓到大鱼的机会,您意下如何?” 第323章 好人与坏人 所谓钓大鱼的机会,陈敬文没有明说,也不是他要卖关子,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后上钩的到底是谁,可他保证,无论是谁,只要咬钩,这条“大鱼”都会进入陈焱章的竹篓。 看着陈敬文信誓旦旦,陈焱章也有些无可奈何,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抗日,而且早就定下了规矩,这一次合作听从共党地下党的安排,虽然陈敬文不是齐向阳,可他到底还是共党地下党里的王牌。 更何况,也是自己的侄子和“儿子”。 陈焱章没有明着表示认可,但是他没拒绝,陈敬文就当他答应了。 毕竟,这是让军统上海站的人去当“坏人”,总不能要求这个当站长的亲口说“一定好好表现”,对吧? 没再打扰自己的叔叔,陈敬文先一步去吃饭了。 刚刚“吵着”要吃午饭的陈焱章反倒没那么急切了,他需要把任务安排下去。 陈沁心看到陈敬文离开后,便自觉地出现在了陈焱章的案桌前,她虽然不知道陈敬文到底要干嘛,可她刚刚听到古月的广播倒是很好奇,可惜自己的小脑袋瓜没法想明白。 但是她知道,自己义父一定了然于胸。 “别担心那家伙,他自己有分寸的,这事也就是影佐无可奈何而已,可他病急乱投医,把自己的鸡交给一只狐狸看管,这是他自己识人不明,怪不得别人了。 倒是陈敬文这臭小子,刚刚请我们帮忙,具体事情我们商量一下,你看看谁更能胜任。” 其实陈焱章并不是想要征求自己女儿的意见,而是让自己女儿首先明白一点,那就是她自己并不胜任…… 说到底,别说去演戏当坏人,就是让陈沁心和一群普通百姓动手,她肯定都会犹豫的,因为她是亲眼见过那种家破人亡的惨状,最能体会平头老百姓们生活中的无可奈何。 果不其然,当陈焱章讲完了陈敬文的目的之后,陈沁心一双眼瞪得老大,她是真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干嘛非得要军统上海站的人出手? “父亲,我们的人,似乎都不太适合这些吧,最会演戏的其实是雅丽,可她是个女人,很难表现出飞扬跋扈,而且李世群的手下都是男的,那附近的人突然碰到一个女人闹事,反倒会弄巧成拙吧?” 虽然心中茫然,可陈沁心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义父。 既然义父要和自己商量,她首先要做的,是配合着思考。 “是啊,所以我也有些头疼,陈敬文这小子真会给我找麻烦!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让共党地下党那些人去伪装一个个百姓他们自然手到擒来,可是,要让他们去装特务,单是想想都知道他们铁定穿帮。 可咱们是经受过系统训练的特工,和那些散兵游勇不一样的地方可不就得有所体现吗? 把黄有为叫过来吧,还是让他去办好了,这方面他也算稍微机灵一点。” 虽然遵命了,可陈沁心还是有些不乐意,感觉陈敬文实在是太坏了。 义父说的的确也有道理,她自己亲眼见过的地下党虽然不多,可那些人的确不像陈敬文那样“特别”,很显然,都是可以泯然众人,因为他们的使命就是潜伏在大众里,尽一切可能去战斗。 譬如那个罗护士,竟然真的就是一名护士,那专业的手法,可比自己学过的急救要靠谱得多。 可是,即便如此,难道军统上海站里的人就看着像是特务那样了? 没这个道理! 陈沁心自己更多需要去上传下达,无论是学校里,还是行动中,没有一个战友是怕死的! 尤其是那天夜晚,面对藤田三郎的轿车,哪有一个孬种? 陈沁心有些伤感,因为这对于自己的战友们实在是不太公平! 可是,她也理解陈敬文的打算,他想要的是万无一失不留破绽,自然不会是特地为了“挖苦”那么儿戏。 只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不痛快是真实的。 陈沁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黄有为他们提这件事了,仅仅一句“任务”就可以了么?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刚刚被托付了一只鸡的狐狸”。 心中有了打算,陈沁心便特地跑到门房等待,古月这人还算自律,虽然总是“请假”,可一旦事情忙完了,他总归还是要回到学校露面。 果不其然,没多久古月的车停在了校门口。 当古月和齐小飞进校门时看到陈沁心就站在那,都很好奇。 “还没吃吧?” “还没有。” “走,一起。” 这是邀请?不,这是命令…… 相互看了一眼,都很茫然,古月和齐小飞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毕竟这是学校,这位可是教导主任。 当然,古月心里好笑,教导主任要是想找哪个学生谈话,自然不会专门等在大门口的。 同样,也不会要一起吃午饭。 学校的食堂很大,彰显了这里的财力充足。 教职工和学生的供应点也是分开的,自然不会让老师和学生排在一起。 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专用包房,顶多是弄几张小圆桌让老师和学生们的长桌分开而已。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再是用餐高峰,可古月和陈沁心一同出现在食堂,还是引起了足够多的关注。 不仅仅是学生们,老师们也忍不住侧目。 尤其是军统上海站的人,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打算“公开”了? 至于齐小飞,已经被所有人忽略,反正古月走到哪,他就会跟到哪,保不齐古月和某个女孩真去约会的时候,这家伙也跟在身后! 古月自己倒是并不在乎这些视线,“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是,他只是习惯了懒得计较,毕竟他也并不是“身正”。 一旁的陈沁心,倒是一点也没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与其说她“不在意”,应该说她从未“在意过”更为准确。 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她总是生人勿近,也就很少有人会特地找她讲话了。 可惜,她自己还认为是自己足够“低调”,正好说明“伪装得很好”。 “吃什么,随意点,我请客。” 这似乎依旧是命令?古月接过菜单倒是没有看一眼,而是直接递给了齐小飞,要说吃,这家伙更在行。 齐小飞自然不会客气,平日里在学校可没法吃太好,但是他早就垂涎老师们的菜谱了,尤其是东坡肉。 这会何止跃跃欲试,根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催促了。 “陈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突然想说一句“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可陈沁心立刻意识到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不符合自己的行事作风,怎么就突然有这种想法呢? 可惜,没空去纠结所以然,她只能调整一下心绪然后平铺直叙,“嗯,找你有事。 刚刚听你在广播,是影佐让你去的吧?” 这里毕竟是学校,而且是公共场合,虽然周边没人靠近,可陈沁心不能允许自己太过于没有戒心,所以她特地和古月靠的很近,声音也压得很低。 对古月而言,这个举动倒是能够理解,可其他人都看着呢,他们又会怎么来理解? 可惜,古月知道陈沁心是真的单纯不想有被人偷听的可能,因为她首先提到了影佐,自然就是要聊一些需要隐秘的事情。 “是,昨晚我家店铺出事了,他不乐意我太张扬,让我亲自去平息,结果今天还是有不少百姓风声鹤唳,因为他们发现报纸之类的各种途径都没有任何关于昨晚到底有没有出事的报道,这反而会让所有人惦记。 这就像看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密,偏偏不下雨,想要出门又担心刚出门就被淋一样,比直接面对真相更加煎熬。 而这种现象,很显然也不是影佐想要看到的,所以他一大早就派人接我过去了,给我了这个差事。 我自然不会拒绝,便想到了电台这地方可以利用上,其实我自己光顾着去说了,因为是直播,还没听过我自己说的怎样呢,在车上听的所谓滚动播放,也是断断续续,毕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广播喇叭。” 古月解释的很认真,陈沁心也算满意这个回答。 “义父说,影佐这是把一只鸡交给一只狐狸来看着。” “额……” 这个比喻倒是贴切,古月都佩服陈焱章的一针见血了,不过他自己都被编排了,哪能表现出赞赏? “校长也是够风趣的。” “不过,就是这句话提醒了我,你其实很擅长演戏对吧?不然也没法在各种人面前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了。” 自己义父是不是“风趣”,陈沁心并不在意,她只想让古月赶紧给自己出个主意。 “演戏?算是一般般吧,我看戏倒是看得多。 不过嘛,要是说在不同人面前,我其实风格都比较一致,因为我不能允许自己行差踏错,不然很可能万劫不复,所以该是怎样,我都会基本一样的,避免搞混了。” 古月是表里如一的么?自然不是,可他要说是“比较一致”,这一点倒是有迹可循,至少他总说不会公开撒谎,也不会对某些人欺骗,这事他的确做到了。 至少他还没骗过自己吧? 这算不算一种“一致”?应该算的。 “好吧,其实是,我需要你帮我出个主意。 有人让我的人去扮演坏人,其实他们都是矢志报国的热血战士,我觉得这样对他们很不公平!” “哈?!” 这个要求太过于突兀,没有上下文可以联系,古月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仔细一想,谁能调动陈沁心的人?陈沁心的人又是些什么人? 自然就是陈焱章要安排任务给军统上海站的那些特工了。 可这个任务是“扮演坏人”?这事听着很新奇。 陈沁心会有抵触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了?毕竟那都是她一起枪林弹雨中过命交情的战友。 陈焱章为何要这么安排呢? 那个坚决不吃亏的陈站长,会让自己手下人这么去“吃亏”么? 如果没有一个更迫切的目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安排? 会是什么呢? 陈敬文?! “刚刚是不是陈敬文老师找过校长了?” 明明是自己在提问,却被突然问到了这个最关键的地方,陈沁心有些无奈,她原本想要不透露具体情况,尝试学着古月的方式搞一个虚实相间,可惜,还是不够格啊。 “唉,你还是一语中的……好吧,就是他了,这似乎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却偏偏要我们的人去‘扮演坏人’! 当然,我知道,你也会觉得,国民党里的坏人很多对吧?比如那个对你和你妹妹开枪的陆杰! 可是……” 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的迹象,很清晰赶忙又重新压低自己的声线,甚至如同“做贼心虚”一般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因为她刚刚的激动而看向这边,才继续自己的观点。 “可是,我的那些战友,并不是为了替那些害群之马赎罪才留在敌后,战斗在最前线对吧?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怕死不怕牺牲的铁骨铮铮! 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他们,因为在陈敬文的眼里,他们的人就都是好人,弄得像我们都是坏人一样!” 原来陈沁心纠结的是这个?倒是难得看到陈沁心的情绪不稳,古月有些暗自想笑。 不过这因为激动而双颊绯红,不得不说给她的冰肌玉骨增添了几分血色,别有一番风味…… “你觉得陈敬文老师是一个会特地挖苦你们的人么?” “这……他也没那么闲吧……” 古月的问题,陈沁心其实也思考过,但是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其实吧,我觉得陈敬文老师,是为了让他的目的得到更多的确保成功,您想啊,您的那些战友,应该是都经过了培训对吧?我也听说过传说中的‘军统培训班’,想来陈敬文老师也肯定知道。 可他的同志们呢?说到底,他们都是来自社会各界,因为一腔热血而聚集,因为家国大义而坚守,真的有您那边那些专业培训么? 不说别的,就说雅丽吧,我可没发现陈敬文老师那边,能找到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专业人士,这难道不是您这边的科班成果更显着的体现么? 说到底,不是谁都能拉出来就直接‘粉墨登场’的,可是时机不等人啊,想来,陈敬文老师,也是无奈之举,不然,您觉得他会特地找校长么? 至于,您为自己战友们打抱不平,这个的确是应该的,如果换做是我,也肯定会有同样的想啊,凭什么您这边就更像是‘坏人’一样呢? 可是,和咱们做的事业相比,名声真的重要么?看上去是好是坏真的重要么? 这一点,我真的深有体会,您难道不这么觉得么?” 第324章 陈沁心的回忆 提到古月自己的体会,陈沁心也不可能不清楚。 原本,在陈沁心眼里,刚入学的古月其实和那些汉奸走狗家的纨绔子弟没有任何区别,一定要说区别,那就是他家那位是出了名的大汉奸,一般的汉奸国贼还真的比不了。 其实,陈沁心一直很好奇,当年的锄奸行动里,怎么就没人对古绝渊下手呢? 虽然义父不曾提过,可她自己也有所了解,古绝渊最大的劣迹就是亲手枪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大舅哥叶云天,而且是和鬼子的特务头子影佐合谋,单单就是这一点,足以人神共愤! 可是,除此之外呢? 古绝渊这人虽然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可他似乎从无其他劣迹。 不仅从前和叶云天一起并称上海警界双雄,破获大案要案无数。 就是在他枪杀叶云天,篡夺了上海警察总局局长一职之后,他也并没有如所有人想象那般鱼肉百姓和影佐狼狈为奸。 这一点,陈沁心十分好奇,不过她却是怀疑古绝渊会不会是暗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所以,知道古绝渊的儿子成了自己学生之后,陈沁心打心底对这个小汉奸没好感。 只是,不知为何,义父对他评价颇高。 尤其是逢年过节,古月这个家伙都会亲自登门送礼,仅仅是大一上半年,他就去了自己家里不下三次! 这难道不是一个市井小人么? 偏偏,义父却另眼相看。 “古家发生那些事之后,古绝渊的大老婆,原本给古家商铺掌舵的白夜月,突然宣布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只为给古家赎罪。 可这些年里,古家不仅没有轰然倒下,反倒是更加盘根错节,是为什么呢? 恰恰是因为接过自己母亲方向盘的,是古月这个小子。 而这小子,看上去对谁都客客气气,甚至可以一脸微笑地看待横眉冷对,比如他来我们家时,你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可他有过任何一点点表情变化么?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不是格在乎自己脸面的人,说白了,就是他不在乎面子。 同时,他单单来我们家都这么勤快,其他那些对他更有帮助,和他家关系更近的人呢?自然比来咱们这更加频繁了! 这又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在乎一点点得失。 最后,上海各界大大小小的慈善事业,都少不了古家的身影,而代表古家出面的,可不是古绝渊,而是古月,并且,每一次,古月都大把大把地撒钱,就好像这钱不是钱一般! 这又说明什么呢?说明,比起吃喝玩乐,他更愿意把钱拿来收买人心! 要知道,古绝渊这个大汉奸的名头,可是怎么都拿不掉的。 可是呢?你可以自己去街面上打听打听,又有谁会特地说古月同样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小汉奸? 说到底,我并不知道古月这小子到底时怎么想的,他又时打算做什么。 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他所谋甚大,绝非小打小闹!” 义父的说法十分透彻,的的确确把古月这人分析的很到位,陈沁心知道自己还是太小看古月了,便也不自觉地留意了更多。 “刚刚的舞会上,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特别之处,那就是古月似乎从未和他那两个妹妹之外的任何女人跳过舞,不管说明家世背景,又或者有多倾国倾城,这一点似乎也值得关注一二,毕竟,以他的家世背景,怎样的女人不会趋之若鹜? 可他似乎依旧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方面,很显然,酒色财气都不在意的男人,一定有着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欲望! 若不是知道这小子才二十左右,而且一直生活在古家并没有离开过上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共党地下党的人了!” 这是一次舞会后义父对古月的追加评价,陈沁心不由记忆犹新,因为她也发现这一点似乎更加特别,虽然她不是那个想要和古月跳舞的狂蜂浪蝶,可她很清楚地记得,古月身边不远处那些搔首弄姿的大小姐们,脸上可不仅仅是一个失望啊…… “今天,我总算抓到了古月的一点点尾巴,虽然没有实质证据,却也的确有了端倪。” 那一次,义父提起古月是突然一脸兴奋,这让陈沁心同样印象深刻,因为她感觉义父是把古月当成了一个不错的“玩具”,不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探究? “前段时间,码头上出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大老板的女儿被人绑架了,最后发现竟然藏在了码头的一处仓库里。 全上海很多人都出动了,偏偏没有找到人,因为那次动手的,是一伙外来的,他们可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心想要闯出名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也没管是不是踩了别人的地盘。 偶然的机会下,码头巡逻的警察大半夜听到了‘呜呜’的哭声,还以为自己撞邪了。 结果,古月觉得这事有蹊跷,一番运作之下,还真就发现了那个被绑的小女孩! 之后,也是在古月的斡旋之下,那帮亡命徒没有真的对小女孩动手,也从那之后销声匿迹了。 这件事说明了说明呢? 说明古月并没有让自己手里的资源闲着! 古绝渊是上海警察总局局长,可那些警察看到古月的时候,比看到古绝渊高兴多了,为何? 因为古月是他们的财神爷,正因为古月不遗余力地给他们撒钱,他们才会‘恪尽职守’,而不是去盘剥百姓。 这一点听着好笑也十分可悲,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至此乱世,能够如此已经十分难得。 也正因为有这些还算‘恪尽职守’的警察,才能发现码头的哭声,不是么? 那次事情我便有所留意,而今天,终于一窥古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不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可这连年战乱,物价疯涨,而棉花又是战略物资,日本人把控极严,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因为没法添置新意,甚至没法给破棉袄里加一点点新棉而只能忍受着寒冷! 可是,刚刚得到消息,不知为何,昨晚开始,全上海但凡能够做成衣的店子,都突然得到了大量的棉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谁有这个能耐一出手就有这么大批量呢? 谁又有这个胆子,竟然敢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地下囤积棉花?! 派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这些棉花是来自皇协军保安团的那个团长,他就在码头里囤了足足一整个仓库! 要说这人也是的确胆子够大,正应了那句‘人为财死’,的确是真的不怕死。 可惜,能够有那么多棉花入库,真的只是一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自己就能吃下的么? 这里面可有一系列暗通款曲啊…… 偏偏,这些棉花被另外的人惦记上了,而且一整格仓库的储量不翼而飞! 什么人可以有这样大的手笔?又是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办成? 再联想一下那些成衣店里突然冒出来的棉花,就能一窥究竟了。 很显然,抢了那皇协军保安团团长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一时热血,而是深思熟虑,他甚至深谙其中的门道,知道那个保安团团长不可能一个人吃下那么多棉花,这里面一定有各种交易,而那些交易的对象,反倒是那个团长自己最害怕的。 有了这个前提,才是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关键,因为这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作为‘受害人’,他自己第一个不敢声张,自然也没人会去声张了。 那么,幕后之人是谁呢? 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我就有了大胆的猜测,这个人一定对上海各处都十分熟悉,应该是有遍布各地的耳目,自然也不会不在意码头那些仓库。 同时,这人很显然不是为了自己,不然,就算那些棉花都能运出来,那些成衣店的老板们,真的敢收么?他们又拿什么去收呢? 最后,是谁能明白个中关键,清楚那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最害怕的,并不是棉花没了,而是棉花没了之后,该如何去面对他的那些‘合伙人’? 把这些前前后后一串联起来,一个人的身影似乎就这么浮出水面,虽然依旧朦胧,可我就有有这种感觉,搞不好真的八九不离十了!” “您是说,古月?!” 听了自己义父那一次难得的长篇大论之后,陈沁心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直觉,因为她看到古月的时间的确不少,毕竟那家伙是自己的学生,在学校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正式有过交集之后,陈沁心也的确发现这个家伙和自己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十分不同,不仅仅是义父罗列的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就是很单纯地在学校里与人交往,古月不说是最懂礼貌的那个,也肯定是最懂礼貌的那些人之一。 最与众不同的,当属学校里的特色课程“日本史”,会对那位老教授恭恭敬敬的,整个学校里除了教职工以外,估计只有古月一人了。 陈沁心也在好奇,这家伙难道是真的打算从内而外当一条好狗?学清楚了日本人的历史,方便他去溜须拍马? 或许就是这样,真的是古月和日本人见面的场景,陈沁心也没机会旁观。 可是,或许是好奇心作祟,陈沁心特地找到那个老教授旁敲侧击过,借口自然是那门课的情况如何,这也算某种程度的“以权谋私”吧? 老教授自然无比感慨,他自己是个什么成份并不重要,可他单纯为了教书育人而言,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一门课程,这件事本身可并不值得炫耀。 偏偏,古月就是那唯一一个会在意这门课的人,不仅仅是上课听讲,这人还会在课后提问,这可让老教授“受宠若惊”了。 陈沁心真的很好奇,古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咱们的老祖宗不是说过么?读史明智以古鉴今。 这个道理应该是全世界通用的吧? 既然咱们的历史可以照见咱们的今天,那么日本人的历史呢?” 陈沁心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全学校最像汉奸的“日本史老教授”,竟然有着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真知灼见”,而古月似乎恰恰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想看一看日本人到底为何能有今天,这又是怎样的目的? 陈沁心越发好奇,不过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很显然,这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溜须拍马”,毕竟,就算真的为了“投其所好”而做了如此深入的研究,这件事本身也已经脱离了一般“溜须拍马”的范畴了。 或许,真的和义父猜想那样,古月暗地里做了一些“很不给日本人面子”的事情? 又或者,他并没有真的不给日本人面子,但是,他的确没给那些汉奸走狗面子?比如那“添置棉衣”事件? 带着一个个疑惑,对于古月的观察,陈沁心始终持续着,不知不觉间这件事成了她在学校的日常。 直到那一晚,因为从未驾驭过的衣服和妆容而从头到脚都不自在陈沁心,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发现了古月的身影。 她当时想也没想,就不自觉地靠近了,因为总算碰到一个“眼熟”的人,总归可以说上话。 至于师生之间在应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下见面,陈沁心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因为周遭人群的眼光,实在是让她浑身上下都被刺痛,能够早一秒离开,她都会心满意足。 而古月,或许就能让她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赶紧走。 可惜,古月跑到一家夜总会里,竟然不是在花天酒地,而是谈事情? 这就让陈沁心有些无语。 原本,可以借着老师的“威严”来呵斥两句,顺带把自己找寻陈敬文的事情说出来即可。 偏偏古月并没有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他就是坐在那和万双全看合同之类的文书,即使是老师,又有什么立场去批驳? 不过,当时的场面十分怪异,因为古月在那谈事的时候,他对面坐着一个邮差打扮的年轻人,左拥右抱,和古月的对比过于强烈,这让陈沁心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思考了。 也正因为这些突兀的状况,她才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一口灌下了满满一大杯烈酒…… 第325章 食堂里的诡异画面 作为一名专业的狙击手,陈沁心始终严于律己。 别说抽烟喝酒,就是日常的饮食都会特别注意。 因为她需要最稳定的一双手,而这双手才能确保每一次任务的万无一失。 生活习惯上的不注意,往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损害自己的身体,很难维持一个最理想的状态。 更何况,酒精对于神经的摧残,很容易导致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这对于一名专业狙击手而言,会是致命的。 正因为如此,陈沁心对酒水可是很陌生的。 那时那刻,陈沁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想都不想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而且头一仰悉数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她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古月和万双全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酒精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因为它会一个劲往脑袋里窜! 而那刺激性的味道,反倒没什么印象了,或许当时已经醉了? 陈沁心并不太懂什么叫做“醉了”,因为她从未有过体验。 可那时的举动,的确让她事后想起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会想到要拽着古月去跳舞呢? 即使是事后想起,陈沁心也得不到一个答案,只能归结于酒精太可怕了。 不过,当时,她是真的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很无助,就像回想到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童年,被战火焚烧之后,一个亲人都看不到了…… 或许正是这份奇怪的心情,鬼使神差之下陈沁心一把将古月拽到了舞池里。 事后想想,她也不得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强人所难”,这可不是自己一贯的性子,毕竟,古月并不是自己的行动目标。 至于到底会不会跳舞这件事,其实根本不重要了,以她当时的扮相,拽着古月往舞池里一站,那就是男女主角! 渐渐地,也开始了旁若无人。 都怪酒精?还是怪陈敬文? 陈沁心很难把握,因为她当时完完全全地失控了。 不然,也不会向一个本就没怎么交流过的学生,说出那么多“肺腑之言”,甚至,直接说出了自己家里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 事后想想,也怪古月,这人太绅士,也太贴心了,竟然允许了自己的蛮不讲理,更是纵容了自己的自说自话。 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虽然陈沁心并没有真的去过所谓“军统特训班”,可她义父并没有放松对她的培养,因为任何一点点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酒精的作用的确可怕,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伴随着一肚子苦水被倒出,陈沁心渐渐恢复了正常。 离开“万象乾坤”夜总会的事后,她其实已经没有了醉意。 而她当时立刻想到,自己是不是醉得太快了?又是不是醒得更快? 为了避免让古月有所怀疑,毕竟这人太过于精明,不然也不能给一个大家族的买卖掌舵。 陈沁心选择了继续装一装酒醉的样子,而她刚刚的体验很好地延续了。 再加上对高跟鞋的适应依旧不够,她便索性把自己靠在了古月身旁,这么做的确有点“大胆”也有点“丢人”,可她能够感受到古月真的有点那种“坐怀不乱”的君子之风,不然,刚刚在舞池里,这家伙肯定就会趁机了…… 不曾想,在车中原本打算继续装醉的陈沁心,却不得不听清楚古月的每一个字,因为这家伙的分析太有见地,太过于独到,实在难以想象他还只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从那一刻起,陈沁心才彻底认可了自己义父的观点,古月这人的确很不简单。 于是,她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暗地里把古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转述给了自己义父。 怎料,那次竟然成了之后种种的一个开端…… “美人计”这事,其实陈沁心自己都有些懵懵懂懂,且不说到底要干什么,她首先觉得,自己真的能胜任么?自己算哪门子“美人”呢? 平日里,可没有梳妆打扮的习惯,日复一日地简简单单,又是冷若冰霜地待人,至少从未有人特地对她说过“你真美”之类的话语。 当然,陈敬文倒是提到过,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云云,陈沁心全当是在开玩笑,毕竟陈敬文这人不正经惯了。 在陈沁心看来,真要执行“美人计”之类的行动,也应该让雅丽那样的去才对,因为她的的确确向雅丽求教过,不仅仅是梳妆打扮,还有待人接物,这些事雅丽实在是如数家珍,让陈沁心不得不佩服。 可惜,义父的命令,陈沁心从来不知道拒绝的。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然少不了向雅丽请教更多,也不得不忍受她的“调戏”。 不知不觉间,她和古月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而瞄准镜里那个将妹妹们护在身后的身影,始终难以忘记。 或许,陈沁心自己都不明白,那一眼,让她对古月也有了刮目相看的契机。 一直到奉命摊牌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些释然与庆幸。 因为古月原来并不是一个小汉奸?甚至,古月竟然是抗日同道? 陈沁心并没有深究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情,她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似乎很不错。 可是,之后她又的得知了自己哥哥的真实身份,这就令她有些左右为难了。 因为义父和义兄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好在,最后总算是维持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平衡,虽然没法回到过去,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并没有任何阻碍。 这里面也少不了古月的卖力疏导,必须得说一句他功不可没。 可是,陈沁心也不能忽略一个事实。 那就是古月和自己哥哥一样,都忍受了误解和歧视。 从那时起,陈沁心才知道陈敬文之所以每天泡在夜总会里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竟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对他放下戒心! 毕竟,一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被人和共党地下党的王牌特工联系在一起? 同样,古月的内心纠葛一定不比陈敬文要少。 因为他都不需要自己去塑造,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一个大汉奸的儿子,怎么都只是一个小汉奸而已! 他们两人,该有多么大的心理压力啊?陈沁心自己是没法想象的,因为相对而言,她的潜伏工作更为简单直接。 做义父的女儿,就是实实在在的女儿。 成为亲日高等学府的教导主任兼物理老师,她就是百分百的老师。 谁会因为这两个身份而对她有任何闲言闲语? 就算整座学校都是所谓“汉奸的摇篮”,那些千夫所指,也会将矛头对向义父吧? 所以,陈沁心并没有体会过那些在黑暗中砥砺前行的心路历程。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陈敬文让自己的战友们背负了额外的骂名,是一种“欺负人”。 直到古月用自己来打比方,陈沁心才终于释然了。 比起古月和陈敬文自己所遭受的那些非议,只是去“装坏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明白了,谢了。” 陈沁心十分认真地表示谢意,古月也微微一笑,算是“孺子可教也”吧? 可惜,这个举动在不知情的食堂里其他师生眼里,成了“有说有笑”,太过亲昵。 尤其是被李晓燕看在眼里。 她真的是急在心里,就差没直接拉着自家小姐上去理论,当老师的怎么能这样呢?公开场合啊,和学生靠这么近成何体统?! 其实万馨怡从他们三人出现在食堂大门口开始,便已经察觉到了,毕竟她的视力实属天授。 自己老师和古月之间的那些传闻,她并非没有听说过,可她从来都不信的,因为自己老师是怎样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古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自认为比谁都清楚! 只是,眼前这一幕“旁若无人”,实在有些让她坐立不安,难道这两人“假戏真做”? 不,不会的,老师不是这样分不清场合的人! 事实上,万馨怡也知道陈沁心对平时的生活尝试有些懵懂,可她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老师真的要去执行所谓的“美人计”,肯定不会选在学校里。 因为在这里,她太过于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对于一名专业的狙击手而言,被他人关注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老师一向严于律己,所以她一定不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让旁人更加对她“感兴趣”。 不然,这就违背了她作为狙击手的原则了。 可是,她现在到底在干嘛呢? 万馨怡相信,自己的老师一定是找古月真有事,而且正在商量。 可惜,她自己也无法做到淡定,不去想入非非…… “走,去加餐。” 李晓燕原本还在挣扎,自家小姐竟然自己主动了?! 这可让她不由心花怒放,立刻主动端起小姐的餐盘一路屁颠屁颠地靠近了古月和陈沁心他们那桌,一旁的齐小飞被她选择性滤过了。 还在等饭菜上桌的三人很快便察觉到了万馨怡和李晓燕的靠近,不由都有点一脸懵。 尤其是陈沁心,她还以为万馨怡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以蹭个饭么?” 这么直白?古月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陈沁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当然,一起坐吧,看看你们要吃什么,我请。” 自从一起摊牌之后,陈沁心觉得自己的两个学生一起亲近亲近似乎也不错。 有这个前提,一起吃饭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惜,她很难想象万馨怡又是怎么想的,不然,她又会怎么看待呢? 李晓燕顺势从齐小飞面前拿走了菜单,一脸不会客气的样子。 万馨怡特地坐到了陈沁心身边,虽然没说什么,可她主要是想听一听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结果,古月和陈沁心刚刚聊完,那相视一笑其实是一种总结而已,他们也没有真的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譬如万馨怡。 这就导致了另一种尴尬,那就是相视无话。 陈沁心还以为万馨怡有事要找自己,而且古月和齐小飞也不算外人,李晓燕也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么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在这里说了。 偏偏,万馨怡认为自己靠近之后,这两人反倒是不说话了,那么他们刚刚“有说有笑”到底在聊什么,就有点越发耐人寻味了! 一旁的古月并不知道这两人正在心中“鸡同鸭讲”,只是百无聊赖地等着饭菜上桌,的确有点饿了,今天一大早上跑来跑去小号还真不少。 而眼下的诡异宁静,和刚刚那两人的“有说有笑”相对比,就让所有好事者有了更多浮想联翩的空间。 古月和万馨怡的关系可是人尽皆知,虽然这两人自己并不承认,也不曾有过太多互动,可齐小飞与李晓燕的造势从未停止过,似乎在他们俩眼里,古月和万馨怡就是自己的另一个主人。 而最近,出现变化的可不只是陈沁心,那天万馨怡一身特别的装扮,可不就也轰动一时么? 难道这就是“喜闻乐见”的三角关系?还真是百看不厌! 不得不说好事之人哪里都有,在食堂里不好好吃饭的师生更是个中佼佼者。 很多时候,对于好事者而言,脑海里的浮想联翩可比眼前的真实要有趣的多。 一部部禁断苦情的伦理大戏在不少人的脑海同时上演。 只可惜,这个男主角是古月,有点不敢惹,所有没法直接和旁人交流,实在憋得有点难受…… 但是,不敢招惹古月的人虽然是大多数,却并不是全部。 刚刚赶到食堂的黄有为就觉得这几人凑在一起吃饭很有问题,毕竟那里可是老师们用餐的地方,古月说什么也是一个学生吧? 当然,他并不介意万馨怡坐在那里,只是不希望古月也同时坐在那里而已。 于是,他也不去打饭了,直接坐在了古月对面。 这个黄老师就有些碍眼了,对于李晓燕而言这人是陌生的,而且越看越讨厌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这人之前为什么喜欢凑到小姐身边,可眼下,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识趣呢? 第326章 误会?并不是,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而已。 “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 陈沁心倒是并不介意黄有为的出现,反正请一个人也是请,请三个人还是付一次钱而已。 而先后两次行动之后,陈沁心对于黄有为、张鬼以及雅丽三人是十分认可的。 虽然张鬼的就义令人惋惜,可他也算亲手给赵猛报仇,不至于留有遗憾。 雅丽自不必说,那份将自己容貌与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才能,似乎天生就适合干情报工作。 至于黄有为,原本陈沁心并不看好这人,因为她的义父对黄有为颇有微词。 虽然陈沁心并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只清楚黄有为在义父安排的第一个任务里,直接就弄砸了。 一名特工的画像被人直接登上了报纸发通缉令,这何止是失职?根本应该算是奇耻大辱吧? 甚至,丢了特工这个职业的脸面。 所以当时,陈沁心也不认为黄有为适合上海的斗争形式,很显然这人并没有敌后战斗经验,似乎也不具备一名合格特工的素养。 可是,在义父对黄有为特地的冷落之后,不知为何,义父还是给了黄有为额外的机会。 那一次,黄有为不仅仅是抓住了,而且干的十分漂亮。 陈沁心也不得不对黄有为刮目相看。 到了第二次任务,也就是突袭那幢别墅之后,陈沁心都不由被黄有为那份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所折服,虽然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具备的,可黄有为毕竟不是和他们一样受过严格的训练,更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便要直面那一刻。 这一点十分难得,因为这恰恰说明黄有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抱负的抗日战士。 所以,那个当口,陈沁心才会不去思虑再三便把黄有为带去了古月的密室,因为真的刻不容缓。 至于会不会因为把万馨怡带了过去而违背和古月之间的约定,陈沁心也没法顾及了。 其实,她都做好了准备要被古月“教训”,该认错的态度她也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古月竟然不以为意?或许,对于拯救一名抗日同道的生命而言,一些小的细节,古月也根本不会在意? 那之后,陈沁心又觉得古月实在是很识大体,是一个值得将背后交托的好战友。 只是,这些事对她而言并不需要刻意去提,她可没有什么话都说的习惯。 陈沁心直接开口让黄有为点餐,这个态度还是让黄有为受宠若惊的,毕竟他是“突然闯入”。 其实他介意的并不是陈沁心和古月坐在一起吃饭,而是为什么万馨怡也在这? 古月和万馨怡之间的关系,在学校的这些天里,黄有为也算听了不少,不由对古月十分嫉妒。 可惜,她也知道自己嫉妒是没意义的,有些事,只能看天意? 倒也不是,他的心思,能不能说明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他从自己的角度而言,感觉古月似乎和传闻中并不相符,至少,他可没看出古月和万馨怡这两人有任何一点点亲密的交互,这难道不是好事?当然是。 偏偏,今天这突然的场面,让他有了一丝丝警觉,因为古月和万馨怡虽然并不是单独坐在一起吃饭,可陈沁心在那又说明什么呢? 他已经很清楚万馨怡和陈沁心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件事,搞不好就是为了不让古月和万馨怡之间太尴尬,陈沁心在给他俩牵线搭桥? 不得不说,黄有为竟然能有这种心思,也是足够特别,却也说明,他的确很在乎万馨怡,这可不仅仅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了,根本已经一眼万年情根深种,有点无法自拔了。 只是,原本就很尴尬的一桌人,不仅没有因为黄有为的出现而变得活络,反倒是更加相对无言。 作为后来者,黄有为自然不清楚这个状态其实刚刚就已经开始了,他也只能认为,是自己的出现让原本可能相谈甚欢的几人,变得沉寂起来。 虽然心中有一点点愧疚,可黄有为觉得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刚刚他们之间真的有在聊一些特别的话题?至少不能让自己听,对吧? 原本诡异的氛围,现在更显得压抑了。 只是古月和陈沁心这两个始作俑者,一点也没“察觉”,或者,一点也不关心。 新加入的三人却因为自己臆想而各自烦恼,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而打破这份沉寂的,是齐小飞期待已久的饭菜,尤其是东坡肉。 “听说这东坡肉做的十分不错,早就想尝尝了,赶紧的,都试试吧,看看我齐小飞的眼光如何!” 对于女生而言,东坡肉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吃多了就不是“东坡的肉”了。 而这桌里,最纠结的竟然是李晓燕。 陈沁心可没有什么长不长肉的困扰,她日常都需要锻炼的,虽然并不是为了保持姣好的身材,只是维持自己的战备状态,可相对的,也没有什么赘肉可以从她身上冒出来。 同样,受到自己老师的熏陶,万馨怡也是日夜不辍,自然也无需担心身材可能走形。 古月自然不会考虑这些,对于吃东西而言,他可没有什么好恶,除了煮熟的萝卜以外,他没有任何忌口,其实泡萝卜他也是吃的,只是不清楚为何萝卜煮熟之后会有一股特殊的气味让他本能地厌恶,难以入口。 上来的首先是“东坡肉”,这可让黄有为眼前一亮。 尤其是他看到万馨怡并没有犹豫,直接下筷子了。 他觉得自己“长脸”的机会突然就来了。 “说到这东坡肉,自然都知道和宋朝大词人苏轼苏东坡有关。 但是,大多数人只听说这菜发祥于江浙一带,因为苏东坡爱民善举而闻名。 可实际上呢?这位大词人可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而这道菜,最早的原型其实在四川峨嵋!” 原本以为自己的“高谈阔论”足够有吸引力,黄有为还期待着在座众人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可惜,看到是看了,不过仅仅一眼而已,甚至都不是在听他讲话,而是发现了他突然开口,下意识看了一眼罢了。 尤其是万馨怡,似乎,比起黄有为的言语,还是餐盘里的肉更需要自己去关注 这让黄有为无比“受伤”。 期待中的关注不仅没来,反而证明了他自己似乎“无足轻重”,这就很不友好了。 似乎,伤口都开始疼了! “好吃不就行了,哪来的谁创的又有什么必要在意?而且这大厨到底是江浙人还是四川人,又或者就是上海本地人,咱们还要特地去问一声才能吃么?” 齐小飞的接话就是真的“不太友好”了,甚至带了一点点“针对”的意味。 其实,齐小飞是真的有点不乐意黄有为突然冒出来,因为他知道了那天夜里,到底是谁在电台读的那段广播。 虽然,齐小飞很清楚一切都是陈焱章的安排,国共两党之间那些事,也不是他能够说得清楚的。 可是,中国共产党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书记是谁?是他亲生父亲! 说到底,那段电报,就是赤裸裸地对自己父亲的威胁,齐小飞怎么能够释怀? 而陈焱章是幕后主使,黄有为怎么说也是个从犯而且是一线的执行者,这人在齐小飞的眼里可没有任何好感可言。 偏偏,黄有为没有任何自觉,他不仅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学校里,此时更是直接跑到了自己这桌来吃饭,实在是让齐小飞有些堵得慌。 当然,黄有为这人的抗日热情和血性,齐小飞还是佩服的,至少那一晚,昏迷的黄有为出现在密室里时,该有的敬佩还是得有。 可一码归一码,这人的确不是一个懦夫,可他并不算一个多好的人,在齐小飞心里已经给他打上了各种不好的标签。 尤其是最近,齐小飞有意无意间,总觉得黄有为这人是不是和万馨怡太过亲近了一些? 就算他们是战友,也不至于如此吧?难道一个当老师的不知道自己应该避嫌?怎么能和自己学生走得太近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学生,漂亮的女学生! “男女授受不亲”这事,没听说过么?就不能身体力行地演示一下?亏他还是当老师的! 黄有为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齐小飞的“敌视”他心知肚明。 为何呢?黄有为有些想不通,毕竟,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任何一点一滴得罪过齐小飞。 更何况,齐小飞总是在古月身边不会离开,自己那次跑去找古月帮忙的时候,他也在场,按理说,他早就清楚自己是干嘛的了,也知道大家都在为了同样的事业而奋斗,怎么就转变了态度呢? 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黄有为百思不得其解。 目前唯一能够想象的,也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事关万馨怡?! 这个思路让黄有为“豁然开朗”,因为齐小飞的态度转变,是在自己出现在学校之后,自然也就和学校有关了。 难道,齐小飞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黄有为莫名有些背脊发凉。 这个齐小飞难道不应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角色么?黄有为很好,齐小飞到底是自己看出了端倪,还是古月对他有所提及? 如果是齐小飞自己瞧出来的,黄有为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可是,如果是古月自己发现了端倪,偏偏不说,又或者是借着齐小飞的口说出来呢? 黄有为忽然有点“负罪感”,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当晚那个护士亲手救下的。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陈沁心的决断,和万馨怡的帮忙。 可是,同样也少不了古月的参与,毕竟,那地方都是古月建的,如果当时,下水道里不存在任何密室,陈沁心又如何能当机立断?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这条命可就多半交代了…… 每每想到这里,黄有为其实都觉得自己对古月有些愧疚的心情。 因为,古月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可自己却在惦记他的青梅竹马…… 当然,古月和万馨怡之间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亲密,这一点让黄有为可以自我安慰一番。 可此时此刻,齐小飞的态度似乎又说明了更多问题? 黄有为自己也陷入了纠结。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刚有了一些变化的氛围,突然间又陷入了更为深沉的寂静,似乎还让人有点压抑。 齐小飞对于黄有为的“敌意”,古月也算是能猜到一二,毕竟,那个被威胁过的共党地下党书记,是他父亲。 可是,齐小飞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整件事算是陈焱章为了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而提前安排的“保险”。至于黄有为,本就只是一个执行者罢了。 作为军人,他能违抗命令么?所以,无论他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一刻,他都只能听令行事罢了。 更何况,作为一个特遣队的外来人员,因为各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而不得不“改换门庭”,甚至,作为“叛徒”的随从更需要表明自己的忠心。 在第一次难得有机会参与大规模任务之中,黄有为又怎会有任何犹豫? 因为这件事而苛责黄有为这个人,是不应该的。 可是,齐小飞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因为被威胁的是他亲生父亲! 更何况,抛开任何立场和主义,齐小飞只知道自己父亲也是抗日战士里其中一员,而且一定不落人后,他凭什么被同道中人威胁? 难道这是同道中人该做的事情? 齐小飞是个性情中人,他可没有太复杂的是非观,自然,很多事情都更为主观一点。 抗日,是跟着古月在干,也是他自己认可的事业。 可是,欺负到自己父亲头上了,哪个当儿子的可以忍下这口气? 更何况,还是一群所谓的抗日同道? 古月很清楚,齐小飞并没有对国共两党那些事弄得很明白,只是听自己提到过当年的那些血雨腥风。 不过,自从齐小飞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也收敛了不少,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不然,会给自己父亲丢人! 齐小飞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认定了古月是少爷,是兄长,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自觉”地站在古月身后,因为他时刻准备着为了古月去拼命! 而现在,他也在自己人生目标里加上了一条,那就是为父亲分担一下他肩上的担子…… 第327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餐状况频出的午饭,终于在极度压抑中度过,除了齐小飞的大快朵颐之外,餐桌上不再有任何声音。 完事后,陈沁心直接去付账了,让其他人各自散去。 或许,只有她自己觉得这顿饭还挺正常吧? 毕竟,是她第一次请客吃饭,而且是在学校里,一群学生和自己老师吃饭时,总归会有些拘谨? 而万馨怡和黄有为,原本就复杂的心情,越发不太美好了。 虽然他们的“主动出击”,都让自己关注的目标没有和自己出现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可是,刻意不让自己听到的,自然是更加无法估量的隐秘…… 至于李晓燕,她倒是有些沾沾自喜,因为成功破坏了古月和陈沁心之间的“耳鬓厮磨”,当然,这个词用在这里根本不准,毕竟这可是公开场合,还是学校食堂! 但是,她觉得小姐和自己如果没有及时出手,一定就会发展成这样的结果了。 齐小飞原本还为吃到了“教师特供”而有些高兴,可黄有为的出现让他的心情急转直下,差点不知道东坡肉到底有多肥嫩有多鲜美了,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在外面吃饭一定要离黄有为远点。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古月笑而不语,有些事尽在不言中。 只不过,这些人的这餐饭结束了,更多的旁观者却有了浮想联翩的资源。 尤其是一开始,古月和陈沁心在那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可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而紧跟着万馨怡的“闯入”,是不是一种吃醋的表现?又或者,是原配在宣示主权? 这事情可就值得深思了! 当然,最后黄有为的出现,没人会去在意,因为他们都对这个新来的老师不太熟,而且,也不会觉得他和其他几人之间的关系足够复杂。 他会凑过去,无非是看到陈沁心老师带着一群学生在吃饭而已,他真就是个蹭饭的。 只不过,对黄有为有怨言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黄有为的出现让那微妙的局面被打破,原本正在酝酿的好戏,也变成了不可能,这个老师还真不懂得察言观色! 黄有为当然不可能听到这些关于他的评价,可中午这个小插曲,还是流入了陈敬文的耳朵里。 作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学校里那些普通女教职工自然都会对陈敬文趋之若鹜。 一旦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不会不遗余力地凑到陈敬文身边分享,因为这是一个与他说话的机会。 而今天午饭的这个插曲,女主角之一可是陈沁心,是陈敬文的妹妹,怎么能不赶紧告诉陈敬文,以示友好呢? “是嘛?我妹妹她和古月一起吃的午饭?这倒是稀奇啊! 后面还出现了万馨怡和李晓燕同学?那位新来的黄老师也参与了?这些人是在聚餐么?都不叫我一声,还真不够意思啊!” 应付莺莺燕燕都手到擒来,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女教职工们,自然也没法难倒陈敬文。 对于这种话题,陈敬文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到底想说什么,可他既不会表现出太在意,也不会表现出索然无味,这里面的分寸就是他自己的经验总结了,一般人可没法有这么丰富的实战经验。 送走一波波说着大同小异话语的女教职工们之后,陈敬文除了苦笑摇头还能做什么呢? 他已经猜到一定是自己妹妹主动去找古月,或者说,是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古月从电台回来。 为什么呢?还能是为什么?只能是和自己让陈焱章去做的事情有关了。 想来,被陈焱章命令之后,陈沁心第一时间就表示了自己的不悦,因为这很对不起她的那些战友? 多半就是如此了,陈敬文对此十分笃定,因为自己妹妹虽然没少经历战火的洗礼,可她那份单纯始终被陈焱章好好呵护着。 谁能想到一个军统的特工头子,可以养大一个如此单纯的女儿?可是,事实胜于雄辩。 对此,陈敬文不由十分感慨,至少,陈焱章这人,作为两个人的“父亲”还是尽职尽责的。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容易看清楚,陈焱章一门心思想要撮合妹妹和自己,随即又把陈沁心往古月身上推,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陈焱章到底还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或许,陈焱章从未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坚持到抗战胜利那一天,所以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只有两个孩子了…… 而要让陈沁心在他自己离开之后,还能有所保障,自然是给她找一个有能力去给她保障的归宿。 不得不说,陈敬文对自己这个叔叔,或者说这个“父亲”的了解还是足够深刻,只可惜,他的猜想还是没有足够深入,毕竟,他也不可能想到陈焱章会为了陈沁心而准备布局的一盘大棋! 至于,需不需要为了这件事而去对自己妹妹进行说明?陈敬文可没那么闲,而且,他知道,古月一定很胜任这个“开导”的角色。 或许,在这些方面,陈敬文也和自己叔叔一样,觉得陈沁心如果真的能进入古家,总归不会太吃亏就是了。 毕竟,“藏锋”同志也未必觉得自己一定能看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而且,就算看到了那一天,可之后呢?他可没法单纯甚至天真…… 同样的流言蜚语,也不经意间进入了陈焱章的耳朵,他自然不会对此有任何表态,毕竟,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特地拽着他说这事。 除了苦笑摇头,他还能怎么办呢?女儿是自己的,会怎么想怎么做,自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而这个时候,女儿能够选择去找古月“诉苦”,又何尝不让陈焱章老怀宽慰?至少,这事不是他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于是,他也再次坚定了给自己女儿扫平任何障碍的决心…… 当陈沁心特地找到黄有为的时候,他的心情依旧复杂,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听到了,很显然,在他出现之前,陈沁心和古月之间才是真的在进行某种密谈,而万馨怡反倒是之后才主动加入的,这让黄有为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万馨怡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无法淡定,因为这种主动加入,是不是也表明万馨怡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 陈沁心自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来转达自己义父的命令而已,当然,如果战友们需要一定的心理调节,她也做好了准备,只是不会在学校里直接开会说明而已。 黄有为恍然大悟,原来陈沁心找古月说的是和任务有关的事情! 这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黄有为自己的心情就十分复杂,因为他可不就是为了一腔热血才跑到敌后来的? 如果他怕死,又或者有其他想法,就真的不回来了,在重庆不比这里安逸? “的确是一个问题啊,你找古月就是问这事?” “嗯,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其实并没有算计,只是为了更可能成功而已,毕竟,古月和另外一人,他们俩自己就是被诟病最多的,这种心情,他们比谁都理解……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释然了,毕竟,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身前身后名吗? 至少对我自己而言,并没有那么多计较,鬼子让我家破人亡了,如果不拿起枪,义父的家也可能重蹈覆辙,我的立命之所就又一次失去了,不是么? 你呢?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哪一腔热血还没熄灭才来的,不然你可以有比我们更为安定的生活,所以,你一定也不乐意自己被冠上各种各样的骂名,对吧? 尤其是,你自己还上过一次通缉令……” 虽然,黄有为很清楚陈沁心没有恶意,可一提到通缉令,他还是心中全是疙瘩,忍不住又在心里把张汪洋骂了一顿,当然,他只能尽量不捎上古月,尽量…… “其实,我们就像是黑夜里的行者,光明注定只在前方。 可我们每一步脚踏实地,我们自己难道还不能心安理得么? 至于那些不理解,又有何妨? 就像我们自己本身就有身份的伪装,这些身份,又有哪一个不会被人诟病呢? 一个亲日高等学府的老师,是很光荣的事情么? 当然,我之所以回去问古月,也同样是心里不舒服。 因为,我们本就一直被诟病着,可我们的真实身份,并不是这些表面伪装,为何也要自己去让自己被诟病呢? 凭什么就一定要是我们,而不能是那些人?明明提出计划的都是那些人里的一员! 直到古月对我说了,那人的考虑,也只会是为了计划的成功,不会有其他,这一点和咱们站长有点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就像,上次你读的那份稿子,对吧?” 一说到那份稿子,黄有为也懂了,因为算起来,给友军挖坑这事,还是自己家站长先动的手…… 而且,作为一名军人,他必须执行命令,因为是这才是是天职! 可是,作为抗日战线的一员,在那种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刻,自己竟然还在给抗日同道的友军挖坑,黄有为自己其实很难释怀的。 现在,有了这个先例,就算共党地下党人的人特地小小的“报复”一下,似乎也不为过了? 黄有为自己倒是“释然”了,可其他弟兄们呢?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既然陈沁心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件事就不应该再犹豫了。 而且,很显然这一次雅丽应该也会出面给大家化妆? 这方面,雅丽还是比自己靠谱太多了,黄有为自己以为黏两撇胡子就行了,却已经不止一次被人认出来……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黄有为不仅仅是心里的纠结,更是自信心上的不足,因为他才是最没有受到全面培训的那个! 所谓“军统培训班”,在他去的时候顶多算是个“速成班”,而且都没要求“成”,只强调“速”! 一想到这里,往事历历在目,张鬼赵猛,自然还有陆杰他们那一帮人。 黄有为不由幽幽一叹,“行,我去安排,你会出面么?应该是雅丽给我们化妆吧?” 陈沁心却愣了一下,义父并没有让她出面,她应该出面么?至于雅丽,好像一开始就说了,李世群的手下里并没有女人,所以并没有把雅丽考虑进去的打算? 可黄有为这么一说,似乎让雅丽来化妆的确能更充分地准备? 还是向义父请示一下吧,有了新的想法也不能独断专行。 对此,黄有为虽然很意外陈沁心竟然没有考虑到雅丽,不过也表示理解,陈沁心做事一丝不苟是有目共睹的,她没考虑自然是有没考虑的理由,而且,她似乎也一直在力求和陈焱章一样万无一失,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这一点的确很重要,因为她才是一线指挥,有预案才不会对遇到的任何突发状况产生恐惧的心情,避免陷入困局遭受更大的损失。 至于向兄弟们去解释这件事的事情,黄有为表示自己愿意来先说说看,毕竟他以前也是干文职的,说话这方面,还是有点心得,如果实在没法让弟兄们理解,就还是陈沁心自己来。 点头致意,陈沁心认为果然没有错看黄有为,这人真的越来越靠谱了。 两人便各自散去。 同一时间,体育器材室里,古月和陈敬文也在密谈,而齐小飞和上次一样把守在了门口,这里的确适合做这些隐秘的事情。 “你是故意的,对吧?” 没有前后文,古月选择单刀直入,而陈敬文一定听得懂。 “当然是故意的!就允许他们坑咱们的书记,就不能让我小小报复一下?” 果然,这人和古月见过的其他共产党人不太一样,应该说太懂得变通了呢,还是脸皮太厚了? 总之,有点特别就是了。 “我就知道!亏我还和陈老师说你一定考虑的是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自然是最高要求的考虑,我会对陈焱章说的,也都是事实,不是么? 他们的人不是号称经过了科班培训嘛,在‘演戏’这事上,自然应该比我们的人更有经验才是。 放心,有这个前提,你自然不是算对沁心说谎。” 陈敬文挂在嘴角的微笑很直观地体现着他的开心…… 第328章 小酒馆的冲突 时间来到晚饭过后,夜色渐深。 收音机和各处公共喇叭滚动播放了一整个下午古月的那番话,全上海的百姓们似乎又“活过来了”一般,重新开始继续着自己的日常,不仅仅是安心上班,还有上班后的夜生活。 夜总会自然又开始车水马龙,而各处大小酒楼里的顾客也开始络绎不绝。 重新平静下来的人们自然都或多或少有些心情顺畅,享受这份宁静时,多喝两杯在所难免。 当然,如果心情不那么美好,自然也能借酒消愁,只不过,喝醉了容易出事。 一家小酒馆里,就有这么一桌客人,都是粗犷的男子。 “妈的!这他妈叫什么事~!” 其中一名男子,一边喝着一边骂着,随即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压抑的气氛在这桌人里传递着,周边的客人也不由有些受到影响,甚至不太敢靠近。 “算了,越想越气,喝酒!” 另一人似乎在劝解,却也没有真的去阻止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憋闷。 酒杯相撞之后,一个个都仰头将酒灌下,随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嗯?这就没了?小儿~!” 看到矛头不对的店小二,始终关注着这一桌客人,自然不敢有片刻耽误。 “小的来了!您几位有何吩咐?” “吩咐个屁!你瞎啊?看不见这酒没了么?还不赶快给老子再拿几壶过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店小二已经将笑容堆砌到极致,可惜,还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他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 “得嘞!您稍等,这就来!” 店小二被人呼来喝去似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这种态度自然是化解更大的危机所必须的。 很显然,这一名店小二并不是新手,他一定有着相当的服务经验。 面对这种难缠的客人,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而已,可不能多想,毕竟生活还得继续。 万一有哪里做的不好,让那些难缠的客人有机会借题发挥,被揍一顿事小,耽误了工作,拿什么养家糊口? 而这样的场景,对于其他客人们也并不陌生,自然没人会特地关注。 “大爷,您的酒!” 刚刚那人只是吵着酒没了,要再上,而那种状态下,店小二也不好问到底要上几壶,因为说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挑毛病。 但是,拿多少也有讲究,多了会被说“宰客”,少了会被说“看不起人”,所以遇到这个事情时,店小二们都会根据客人人数而一人一壶。 这桌客人一共四人,店小二自然就上了四壶酒。 “您几位请慢用!” “站住!” 刚刚将酒一壶壶放到桌上,店小二逼供笔记地后退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了,而且声音中明显透露着怒气。 “谁要你上四壶酒了?!你这是要咒我们‘死’啊!” “四和死”的关系,倒是古已有之,并不算新闻,可这名店小二断然不敢有这些想法,赶忙解释道是希望四位客官都能尽兴,所以才有的一人一壶。 “谁他妈要你自作聪明了?!你不知道该怎么上不会问啊?!” 话音未落,一只酒壶已经被扔向了墙壁,碎了一地。 很显然,这些客人不是难缠,而是真的要闹事了。 店小二刚刚感受到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差点被酒壶砸到的他吓得够呛,战战兢兢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掌柜的赶忙出面赔礼,“几位大爷,几位大爷,是小店不对,您这桌今天就算小老儿请客,给各位赔个不是了!” 一边抱拳作揖一边陪着笑脸,掌柜的自然看得通透,这些人不好惹,而且很显然就是在发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别让他们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在自己头上,不然他们肯定会把这店子给砸了。 “谁他妈要你请?你是什么东西?! 看不起人是吧?当老子没钱啊?!” 一边继续叫嚣,这名男子一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似乎打算掏出钱来。 可是,不知为何,他掏了一会之后又把手抽了出来,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拿出来。 很显然,这人的眼神又有些不对了,他真的没钱?这就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 可已经到了这当口,他会自己承认么?于是开始了色厉内荏。 “啪~” 砸在桌上的并不是一沓钱,而是一把手枪。 掌柜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果然被他猜到,这些人不是善茬。 “大爷,大爷!是小老儿的不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诸位交个朋友,您可千万别误会,别误会!” 该说的已经说到了极致,如此卑微也是实在无可奈何,在这地界上,打开门做生意就没有那么顺利的,尤其是这些没有大靠山的小买卖,最怕的就是有人闹事,还不能轻易得罪人。 虽然街面上时不时有人巡逻,枪声一响自然会惊动不少人。 可枪声响起的那个瞬间,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小命可比赚钱更重要,命都没了赚了钱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些有经验的掌柜的都会选择破财消灾。 可惜,今天这位掌柜,遇到了真正“蛮不讲理”的人。 “朋友?屁!你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始终破口大骂的男子,恐怕已经醉的不行,面红耳赤,站起来都有些晃悠悠,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骂人继续耍横。 周边的客人们已经有多远就躲多远,离门口近的更是想要直接放下酒钱赶紧逃命。 当然,闹事的几人并不会这么快就让他走。 “让你走了吗?!给老子回来!” 这个有些佝偻的男人赶忙停下了脚步,虽然不会真的靠近,却也赶紧陪着笑,“几位大爷,小的已经吃饱了,吃饱了,这天色不早了……” “给老子过来!” 根本没给机会让那名酒客把话说完,闹事的几人已经越来越暴躁。 不敢造次,这名要逃走的客人只能颤巍巍地一小步一小步靠近,就怕自己真的惹到这伙人被暴揍一顿,可他更怕的是转身逃跑反倒会吃枪子! “吃饱了是吧?叫你吃饱了!” 一巴掌甩到了这名酒客的脸上,抽了他一个原地转圈,随即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甚至都没法立刻动弹,似乎人有些晕了。 而一旁的另一名男子更是直接一脚踹在了倒下的这名客人的肚子上,还不忘补一句“妈的!” 很显然,倒下之人无比吃痛,可他不敢喊出声来,只能捂着肚子在地上一脸痛苦。 “大爷,几位大爷!是小老儿的错,是小老儿的错,您几位行行好,别难为这位客人了,求您了!” 掌柜的见状,是真的担心这名客人会被打死在这里,而且这几人直接堵住大门,下一个又会是轮到谁呢? 于是,他一边老泪纵横,一边左一下右一下地抽着自己,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这几人消消气。 “真他妈晦气!” 闹事的几人又骂了一句,倒是准备走了,不过他们没忘记把自己坐的那一桌给掀翻了。 一阵听呤哐啷之后,酒楼里终于恢复平静,吓到躲去一旁的客人们也赶紧要付账,准备离开。 刚刚呆若木鸡的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在掌柜的招呼下赶忙去忙着收钱。 而掌柜的亲自半跪在那名倒地不起的客人身旁,赶忙询问他的状况,看看是不是需要帮忙叫救护车。 “没事,没事,不打紧……” 虽然口里这么说着,可这人自己爬起来都很费劲,那一脸的痛苦完全没法掩饰。 可他似乎坚持自行离开,也不要掌柜帮忙了。 老掌柜也只好由他,但是那酒钱是不能收了,赶忙抓起这名客人刚刚放在桌上的酒钱塞进了客人手里,并且一直在道歉。 这名客人倒是真的随和,而且一点也不想追究,全当自己倒霉了,便这么缓缓离开了。 老掌柜没有多说什么,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忙了。 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不过也有好心的常客,就住在附近,多问了一句老掌柜如果要报警,他可以帮忙作证。 谢过这些熟客之后,老掌柜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冲突已经很久没碰到了,附近也没什么特别蛮横的人,更不是闹市区,住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很少有人会特地来闹事的,而今天那几个,很显然不是善茬,多半也不是真的住在附近。 老掌柜微微定神,决定还是报警,虽然未必能追究到什么人,却也总归有一个态度,而且刚刚那些凶神恶煞可是带着枪的,如果是什么流窜的逃犯,可就会威胁到附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了! 都是街坊邻里,平日里也没少受到附近朋友照顾生意,老掌柜觉得自己该有这个责任心。 电话打到了警察总局,接线员还在看现在谁还在局里待命。 叶振鸿的一大队还在,接线员想了想,对方都掏钱了,不是逃犯也是什么黑道分子,还是叶队去处理更靠谱,于是内部电话打到了叶振鸿的办公室。 其实,叶振鸿等待这个电话已经很久了,都有些“急不可耐”。 “出警!” 一声令下,警察总局一大队全体虎虎生风地坐上了警车开赴现场。 听着楼下的警笛声,慕容婷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当然,这个笑容只是一闪而逝。 很快,叶振鸿等人到达了事发的小酒馆,掌柜没有让伙计们清理刚刚被砸烂的桌椅和碗盘,算是保护现场? “是你们报的警?” “叶警官?!您来了我们可就有保障了!” 四周围观的群众们也在窃窃私语,一看到是叶振鸿亲自过来,他们也为老掌柜松了一口气。 这倒是让叶振鸿感觉脸上发烫,因为这件事,他算是参与者之一…… 看了看现场的状况,叶振鸿首先询问有没有人受伤。 被吓到的店小二赶紧如实汇报。 “叶警官,刚刚我应该是离那些人最近的一个,他们看着就不好惹,所以我也始终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就怕一个弄不好得罪了。 结果还是被挑了毛病,他们酒喝完了,要几壶,也没说到底要几壶,可那骂骂咧咧的,我真不敢问一句,所以就按照他们的人数直接拿了四壶过来。 结果他们说这个数字不吉利,直接抄起一个酒壶朝着我就扔过来了! 当时我真的是吓傻了,动都不敢动一下,好在那酒壶唰的一下从我耳边飞过去了,砸到了那边的墙壁上,您可以看到碎片还在地上,掌柜的没让清理。 紧跟着,掌柜的一看情况不对,赶忙出来赔礼道歉,其实我们这一行,都这样,碰到难缠的客人,都是我们自己伏低做小,就盼着别把事闹大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可是,掌柜的明明说的是好话,都说要免他们这一餐的钱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说掌柜的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付不起钱! 结果,那人还真的在裤袋里掏了掏,可能是真没找到钱,反而直接发飙了,把腰间的手枪直接拍到了桌上! 小的当时,真的,差点吓尿了…… 掌柜的毕竟是老江湖,还在继续赔不是,可周边的客人们坐不住了,他们也都怕自己被牵连,最先动的是门边的那一位客人,他留下钱便准备直接离开。 可是,或许是那些人不想他跑出去闹出更大动静,直接叫住他不让他走了! 那客人也是可怜,看上去有些佝偻,走路都颤颤巍巍的,结果那伙人不依不饶,一定要他靠近,然后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还对着他的肚子踹了一脚…… 最后,那些人似乎也不想再把动静搞得更大,掀翻了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后就走了。 掌柜的亲自去看了那名客人,他没让我们帮忙叫救护车,就这么弯着腰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了。 其他客人都没受伤,时候都自己走了。 所以刚刚的事唯一受伤的就是那名客人,可惜,不是熟客,我们都没见过那人,而且他也自己走了,实在不知道是谁了……” 这店小二说的很仔细,不愧是平日里靠一张嘴吃饭的。 叶振鸿听在耳里只有一个感觉,军统那帮人演戏是真“专业”啊…… 第329章 抽丝剥茧的叶振鸿 酒馆内的情况其实很单纯,并没有太多需要勘察的现场,被殴打的那名酒客也并没有留下血迹。 根据酒馆老掌柜的说法,叶振鸿安排副队和老掌柜一起,前往周边的熟客家里听取相应证言,虽然多半也和店小二叙述的那般别无二致,可流程总归是流程。 叶振鸿自己带着人试图去酒馆外看看,因为刚刚酒馆内的动静一定不会小,所以那伙人离开时,多半也会被周边的行人和小摊贩所注意到。 果不其然,围观群众中就有十分“热心”的,他立刻指出刚刚那些人从酒馆出来后离开时的方向,尤其是说他自己原本是想去报警的,可那冲突并没有持续太久,掌柜的也立刻安排人去打电话了,所以他并没有再多事,只是觉得自己可以等在这里提供可能有用的情报。 叶振鸿感觉这人多半也是军统的人,特地作为一个“目击证人”来这里给自己指出最正确的道路,而道路那头到底有什么呢?自然不会是那四名军统特工,而是李世群的秘密据点! 谢过这名路人之后,叶振鸿又带人开始沿着路人所指的方向继续询问。 果不其然,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在一个又一个目击证词的引导下,叶振鸿等人来到了一个馄饨摊。 这里,正是那一晚陈敬文跟踪疑是李世群手下人时,遇到那位“特殊客人”的小摊位。 馄饨摊老板一如既往地热情,尤其是认出眼前的警官就是人尽皆知的叶警官之后,而且他听说叶警官很喜欢吃馄饨。 “叶警官您这是带队公干啊?要不要来一碗馄饨?小老儿在这里好多年了,也算得到了周边朋友们的抬爱,经常被他们说是‘有口皆碑’。” 一听这摊位好多年了,叶振鸿便觉得能有进一步询问的价值。 “老板您好,这条街尽头有一家小酒馆,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当然,当然,那老掌柜人很好的! 也和小老儿一样,在那边开店多年了,偶尔得空,我也会去他那喝一杯,他晚上打烊了,偶尔也会来我这吃一碗馄饨! 难道他那出事了?!他人没事吧?!” 馄饨摊老板的焦急不是装装样子,很显然他和那名老掌柜之间的确有好多年的交情。 “您不用紧张,那位老掌柜没事,不过他的店子里的确出了点状况,就是他报警让我们来处理的。 您在这里多年了,刚刚有没有看到一行四人,看上去很可能有些凶神恶煞,而且应该是差不多喝醉的样子,走路时有点东倒西歪。” 一听那老掌柜无碍,馄饨摊老板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不好意思啊,叶警官,小老儿刚刚一直在忙,有几名客人刚走,这又来了几位,没太注意街上的事……” 随即,老板又去问了一下正在吃馄饨的几名客人,他们也没有太注意,都在大快朵颐。 馄饨摊老板只能对叶振鸿表示歉意,不过他又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是想起来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其实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 “要说特别,还真有点特别……”馄饨摊老板好好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想要说的更清楚更明白。 “叶警官,小老儿在这里好多年了,起早贪黑,也算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客人。 可是这几天,遇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几乎每天深夜的样子,总会有一名客人跑来点一份馄饨,可那人又不急着趁热吃。 这可是隆冬腊月,大晚上的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很快就能让身子暖和起来! 可要是放着不急着吃,很快就冷了对吧? 偏偏,那些客人,就是不急着吃,小老儿也不会催他们,但是总归要提醒一下,凉了就不好吃了,着大冷天的也很难吃进去了,就会问要不要热一热。 可是呢?那些人似乎都不是太在意馄饨本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不饿,反正他们在这里一坐就是老半天,碗里的馄饨都冷了也不在意,没让小老儿去热。 最后也都没吃完就离开了。 小老儿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样子。” 馄饨摊老板的说法引起了叶振鸿的注意,很显然,这些人恐怕真的不是为了吃馄饨才坐在这里。 一起来的警察们也嗅到了特别的意味,毕竟他们都是叶振鸿多年的好兄弟,业务方面自然过硬。 一名客人听到这个说法后,也忍不住做了补充,“没错,有一天晚上我也在这里碰到了老板说的那种客人! 当时我又冷又饿,就想着赶紧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让身子舒坦舒坦,可我对面就坐着这样一名客人,他基本上没有动碗中的馄饨,看着那碗里也没有热气了,多半就是放了很久的样子。 而我看向那人时,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倒是问我了一句话,我记得他问我的是……‘经常在这里吃吧?’ 没错,就是这句话! 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这馄饨皮薄馅厚,老板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所以我但凡晚上赶路回家,都会过来坐一坐,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暖和暖和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所以我也很好奇,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胃口,但我总感觉他有点浪费的样子,当时我也劝他让老板帮忙热一热,老板一定不会介意的。 可那人只是笑了笑,便没说话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吃完了自己的赶着回家了。 刚刚听老板这名一说,我也就想起来了那名客人,原来还不知那一位,而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怪人啊?这年头还真是有意思的人太多了……” 听取了两段供词,叶振鸿基本已经有了判断。 很显然,那些坐在这里偏偏不怎么吃馄饨的客人,都是有特殊身份和任务的存在,他们待在这里应该是为了警戒或者等待什么人或者事。 而几乎每晚都可能出现这样的客人,就说明更可能的不是那些人在等待,而是真的是为这一片保持着警戒。 说白了,那些人算是明哨,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现在已经有暗哨看到自己了? 谢过老板之后,叶振鸿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便折返回去那小酒馆了。 馄饨摊老板很高兴,虽然他没法给叶振鸿正在办的案子提供线索,可他自己留意的一点怪事,竟然也能让叶振鸿若有所思,万一真的有所联系,他岂不是帮到了叶振鸿的忙?这可是值得吹嘘的事情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还真的被人看在眼里。 虽然听不见老板刚才在说什么,可一群警察出现在这个馄饨摊,也不是来吃东西的,就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小酒馆的叶振鸿等人,又坐了一会,去挨家挨户询问案情的副队也带人回来了。 刚刚的情况的确和店小二说的一模一样,那些愿意作证的客人也都信誓旦旦,只是他们很肯定都不认识那四个人,根本就是见都没见过的,多半不住在附近。 “老掌柜,您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经常在酒馆里出现? 尤其是前几天,有没有一身黑大衣,带着黑毡帽的人出现?” 警察们都听懂了,叶振鸿这是意有所指。 而他指的是谁,这些人都不陌生,自然就是那李世群的手下了,尤其是那天叶队被当面谩骂,这些人当时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和那帮人干起来! “叶警官您这么说,还真有啊! 就是前几天,那些人突然出现了,因为他们穿的很统一,老朽也就不由有了印象。 具体的问这几个小子应该更有记忆犹新才是。” 老掌柜指的自然是店小二们,一说到那帮黑衣人,这些店小二的确很有印象,因为那些人都带着枪! 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把枪直接拍在桌子上。 可每次跑过去找他们结账的时候,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腰间的手枪露出来给店小二好好看清楚,这事他不可能没印象,因为是真的很怕。 而且,接连两天都是同样的行头,不过好像并不是同样的几个人。 可那些人突然又消失了一般,并没有任何黑衣人再出现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是不是自从城南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城南的事情,可不就是叶振鸿自己经历的那件事? 而这事,可没少在小酒馆里被客人们津津乐道,他们都为叶振鸿惋惜,多好的一个警察啊,可更多的时候,他即使想帮一帮受害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这上海城里,有太多他没法去管得了的大佬了。 “您这么一提,还真是的,就是那天晚上开始,这几天都没看到那种装扮的人了!” 店小二一拍脑袋,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偏差。 而叶振鸿这么一提,所有人似乎都恍然大悟,因为那些黑衣人,可不就是配枪的么? 难道今天那些人,也是和那些一伙的?只不过没有穿那黑衣黑帽而已?! “那个……叶警官,您看,老朽这里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不过那名客人才是最受伤害的一个,可惜他不知道去哪了…… 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了,老朽这干脆就不追究了,您看如何?” 老掌柜意识到自己遇到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伙黑衣人了,只是没有再穿黑衣罢了! 而那些人是谁呢?现在有谁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李世群的手下?! 老掌柜是出于对附近街坊邻里的责任心而报警,因为他担心会不会是流窜逃犯之类的。 可现在,这些歹人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如果真的是那群特务,他哪还敢有丝毫反抗的心思? 除了认栽,还得对自己说,应该不是流窜逃犯,所以只要不招惹那些人,应该不会影响到周边了…… 老掌柜知道这是自己骗自己,可他又能如何呢? “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毕竟是否追究还是在您自己。 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一点关于那位受伤的客人更详细的描述? 我们还是得尝试去找到他,万一他太过于害怕,而让自己忽略了自己的伤势,搞不好现在正倒在哪个路边也没人发现。 纵然这只是一个可能,我们也该去努力一下,避免这个最坏的可能。 当然,还有可能那名客人自己去了医院,如果知道他的长相,我们也能从附近医院着手,试着找到他,看看他到底要不要追究下去。” 叶振鸿的心里其实很矛盾,因为他拿不准那个被打的客人,到底是不是军统特工假扮的,只是猜测那些人为了把戏演足,应该是让自己人出来扮演伤者。 可是,叶振鸿有点担心,万一那些人为了更加真实,而真的打了一个路人呢? 虽然陈敬文说过军统那些人是专业的,而且并不会真的搞出什么伤亡,可叶振鸿和那些人并不熟悉,他只是出于一名警察的本能,想要杜绝这个万一。 而他这番话,的确让周边的所有人都很感动,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年头愿意好好在乎百姓死活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叶警官的确是其中一个。 “好的,好的,叶警官,老朽这就好好回忆一下!”老掌柜立刻应承下来,又让他手下伙计们也好好想象,一切合计合计,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旁观的人之中,伪装成普通妇女的雅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没多久,她便出现在一处普通的民居里,这里是军统上海站成员们今天行动的临时据点。 此时,被“揍”的“司机”,还在用熟鸡蛋热敷,他的脸还没消肿。 原来,那名被打的客人,就是他假扮的。 而这一决定,是他们五人靠抽签来的。 不仅定下了谁被打,也定下了谁是那个打人的。 而有幸扮演最气急败坏的那个特务,是黄有为,也是他使出全力给了“司机”一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当然,以司机的体格和功夫,黄有为根本没法让他被打到转圈,之后的表演都是他自己卖力完成的,为此,他差点撞到头。 至于最后又被人补了一脚,他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他为了演的更像,始终闭着眼,而另外四个压根没人承认…… 第330章 顺藤摸瓜,水落石出? “警局叶振鸿正在带队调查刚刚的事情,而他似乎已经把嫌疑人锁定到了李世群的手下身上。 听到这个猜想,那酒馆的掌柜当即表示不再追究,而叶振鸿也没有继续多言,只是让那掌柜帮忙多提供一点刚刚被打那人的细节。 叶振鸿担心被打的人会不会是勉强支撑,现在搞不好正倒在哪个路边。 又或者,如果那人自己去了医院,也能在附近的医院搜寻一下,叶振鸿想要确定被打的人到底怎么打算。” 雅丽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进行了分享,她自己其实蛮好奇的,因为整个任务里,他们自己的角色只是扮演一群“凶神恶煞”而已,并没有真的派人去进行后续引导,为何叶振鸿就能有了整个结论? 按理说,叶振鸿不是那种私心很重的警察,就算前几天他和李世群的人发生了冲突,这人也不应该会想要借机报复,更不会让附近百姓平添无缘无故的担忧。 可事实却是如此,又该怎么解释呢? “给我们的任务虽然是站长下达的,可这次行动其实是为了配合共党地下党,想来,除了我们在做事以外,他们的人也在附近有所行动,目的就是适时给叶振鸿或者其他可能出现的警察‘指路’,不然,共党地下党那些人,让我们配合这次行动,又会是什么目的呢? 想来,通过引导周边百姓的情绪,他们想要把这件事真的就归咎于李世群的那伙人身上,进而一传十十传百。 只是这名做应该只是第一步,肯定还有后续,但是到底他们要做什么,我就猜不到了。” “司机”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他对于一般的任务都会有自己的判断,而这一次让他们来配合演戏,虽然大部分人都颇有微词,可陈沁心的说法他们还是服气的,毕竟,这次合作依旧是为了共同抗日。 只是,他很难想象,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也的确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陈沁心自己竟然也不太明白。 客观而言,陈沁心倒是个不会装样子的人,她并不在乎在手下面前有没有面子,而且事关重大,她可不会不懂装懂。 可这事就有点更玄乎了,军统上海站的特工们都很想问一句,他们的站长到底知不知道共党地下党的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 沉思良久的黄有为,一边摸着自己那没有胡子的下巴,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那次副站长带我去救治的时候,我碰到了叶振鸿…… 你们说,会不会有这个可能,那就是叶振鸿现在其实也在帮共党地下党的人做事,又或者,他在帮副站长做事?” 屋里的其他几人并没有去过古月的那个密室,陈沁心自然也让黄有为和万馨怡三缄其口。 可他们都知道那附近一定有很特别的地方,毕竟,黄有为有惊无险是事实,而那个特别的地方,会和谁有关呢? 自然只可能是古月了,毕竟他家就在附近。 雅丽他们甚至猜想,那下水道的另一头,是不是就直通古月的家里,毕竟,即使是陈沁心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带着一个重伤员从古家大门走进去。 而现在,黄有为提到了叶振鸿,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叶振鸿亲眼看到了受伤的黄有为。 这说明有些事,古月并没有瞒着叶振鸿? 那么黄有为现在的猜想,就合情合理了。 “我觉得你这个说法很有见地,要知道,警察们毕竟参差不齐,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叶振鸿那样的断案能力。 如果只是随缘,万一来的警察狗屁不通呢?这就没法确保很多事情了。 想来,叶振鸿本身就是知情人之一,这一点才更加合理。 因为他自己就是参与者,便可以想方设法确保他自己会带队来处理这个案子,自然,也会有他自己的方法来让嫌疑人被锁定在李世群的那些手下身上。” 雅丽算是对黄有为的猜想进行了发散,其他人深表认同。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副站长并没有交代更多的任务,不过我觉得这事,不算完,咱们还是要做足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而且有了一次次行动的配合,黄有为认为自己也算是对陈沁心有所了解。 这人看上去冷若冰霜,实际上原则性很强,不然她也不会特地为参与这次行动的战友们打抱不平了。 可是,既然接受了命令,对陈沁心而言,就只有执行命令一条路,她并不会忤逆站长,也是她父亲的命令。 而这次任务之外,甚至下一个任务呢?陈沁心可不愿意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多想,不然容易分心,所以她不会多说,也不会允许其他人带着任何疑问来执行任务,如果有问题,就提前问好。 所以这一次,既然陈沁心也说她自己并不清楚后续,这就说明,多半是真的有后续,除非共党地下党那些人真的只是耍他们这一次…… 同一时间,李世群的秘密据点里,暗哨前来汇报刚刚发现的事情。 “叶振鸿在带队搜查附近?知道他们在查什么吗?” 听到叶振鸿这个名字,李世群其实很是火大,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警察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人叫嚣。 这就是完全不给他面子的表现,而这种表现,在苏州可完全不可能有的。 可惜,他被勒令不要搞事,不然,他还真想给这个小警察松松骨头! 而现在,这人又跑到自己面前来搜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过,李世群并不是愣头青,他首先要搞明白的,是叶振鸿到底在查什么事情,毕竟,一个小警察也不可能公然在那搜查到自己头上。 “主任,属下为了避免被那个馄饨摊老板怀疑而打草惊蛇,特地没有去询问他本人,沿着叶振鸿走过来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头,发现一群人围着那里的小酒馆,原来是那酒馆里刚刚出了事,一群喝醉酒的人掏了枪,还打伤了一个酒客。” 原来是有案子?李世群算是微微放松了一点警惕,他最近的确有点草木皆兵。 “在酒馆闹事,还掏枪?不会是你们自己搞出的事情吧?” 刚刚放松一点,李世群的神经又莫名紧张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让人无语的可能。 “属下刚刚特地问过了,弟兄们今天都还没去那酒馆。 的确,这几天弟兄们是有去过,可一般都是更晚的时候,外面站哨交班之后才会去放松放松……” 果然这些混蛋真的去过? 不过李世群也没法一个个都管住他们每一个人,毕竟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如临大敌的状态。 那次别墅遇袭,是赤裸裸地对他挑衅,也让他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不然,万一真的有人冲到自己眼前他还不知道,岂不是直接完蛋? 所以这几天对周边的监视十分严格,明哨暗哨放出了一大堆。 自然,也给手下这群人,累积了不少疲惫。 “确定不是你们自己去了?那会是谁呢?难道附近有帮派分子?” “主任,咱们找这里之前就察看清楚了,附近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并没有任何势力的人将手伸到这一块,就说那小酒馆,也是一间独立经营的,那老掌柜自己开了好些年。” 这一点李世群自己也很清楚,他为了尽可能地让自己高枕无忧,所以选择秘密据点时都时严格要求过,潘辰为此没少花心思,而且是让潘时亲自带人好好一一摸排之后才下了决定。 “潘时……” 一想到潘时,李世群又有些坐不住了,“难道是潘时把这里供出去了?所以某些人准备在这附近做点动作?!” 来汇报的手下可没法把这话接下去,因为潘时是他的顶头上司,万一这人并没有背叛,而自己在这跟着李世群一起捕风捉影了,日后可是会被清算的。 “潘处长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想来,就算他真的身陷囹圄,也不会做出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才是……” 这话听着有点道理,可李世群一点也不信。 都是汉奸国贼,谁会真的对谁忠心么?有那个忠心,去当英雄当烈士不好么? 只是,这话他不可能亲口说出来的,不然没法驭下了。 “今晚,你们一定要更加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忽视,这几天尽可能低调是一回事,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也安排潘辰去再找一处更好的据点,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而这几天,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听明白了吗?” “是,主任!” 看着手下人离开,李世群心里还是没底,他决定吃一堑长一智,既然这次他拿不定主意,就赶紧找潘辰商量一下才好,而且找寻另一个据点应该加紧脚步了。 连续两天被李世群大晚上从家里叫出来,潘辰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他有些担心,昨天那种事情,会不会再次上演? 今天白天听到了古月亲自放出的广播,潘辰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影佐为了杜绝有人再提及昨晚的事情,给百姓们一针强心剂。 毕竟,古月都亲口说了没问题,谁还会担心有问题呢? 可这事一定不算完,潘辰毕竟在上海待的时间更久,对于军统和地下党那些人的了解也比李世群更深入一些。 对方搞出的一系列事情,很显然都只是一个开端,因为这才刚刚让影佐对李世群不满,他们若是真的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一定会再接再厉才是。 而且,他那个亲哥哥现在到底在哪还不得而知,对方手里有这么一张牌,自然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打出来,以期最理想的效果。 潘辰感觉自己有些用脑过度了,很想去喝点酒麻痹一下自己。 可惜,李世群没给他这个时间。 当他从李世群口里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盘车的面色有些凝重。 “主任,那天我亲眼见到手下人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叶振鸿的鼻子骂。 虽然,在我的判断里,叶振鸿不是那种私心很重的人,他更像是一心想要当一个好警察。 可是,有了城南那件事,叶振鸿心里一定有一个很难跨过的坎,因为咱们的人,的的确确不仅没给他面子,也成了社会治安的妨碍者。 想来,如果咱们给叶振鸿任何可以报复的机会,他应该不会错过才是。 有这个前提,属下估计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虽然心里还在骂叶振鸿这个小警察真该死,可李世群必须承认,潘辰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事李世群自己就无比熟悉,还能不允许别人睚眦必报了? 所以他觉得这事不得不防。 “你有什么想法?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赶紧换个地方了?” 换地方这事,潘辰也觉得很有必要,可他很想说一句,“要不就去七十六号里面待着?” 只可惜,他知道李世群不会乐意的,“嗯,属下会抓紧时间去寻觅更妥当的地方。 不过今天这事,还是透着很多蹊跷,就和昨天古家商铺被打砸抢烧一样,属下总感觉是不是又有人特地演戏?” 不得不说,潘辰的确和他自己标榜的一样,更擅长动脑子。 在他把连续两晚的事情相联系之后,脑海里很快便有了一个危险的信号,既然昨晚的事情断然不会是一个结束,那么今天的事情就未必不是一种后续了。 只是他还没法这么快就判断出对手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就算在附近搞出了案件,让人心惶惶,又能真的奈何李世群什么事呢? 突然灵光一闪,潘辰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思路。 “主任,您说,如果影佐听说了今晚这边出现的案件,会不会怀疑到您的头上?如果他并不知道您在这里,那鬼岛凉子呢?她又会不会把这件事和您牵扯到一起?” 第331章 绞尽脑汁?黔驴技穷…… 在潘辰的引导下,李世群也意识到了这些事情很可能真的还是和自己有关,或者说,根本就是继续在针对自己。 “属下看来,幕后那些推手,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让影佐对主任您越来越不满,当然也包括鬼岛凉子也对您不满,以期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尤其是看到了影佐一系列反应之后,幕后那些人应该也能了解到这一次影佐不愿意有任何大动静的决心。 不然,影佐也不会特地去按住古月,更不会今天又让古月去广播了。 这些自然说明影佐很焦急,可那人毕竟时影佐,他不是个愣头青,就算再焦急,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信。 尤其是,影佐不可能听到一点风声就觉得又是您弄出来的状况。 而一旦那些人弄得动静太大,影佐又不相信,岂不是弄巧成拙? 所以他们既不会停步不前,又必须好好斟酌一下他们的下一步又是什么。 眼下,影佐和鬼岛凉子都勒……请您关注一下各方的动向,让街面上尽可能平静。 所以您之前准备和古家之间发生冲突这事,并不能如愿,所以,您和咱们这些手下的,心中会不会难免有些怨气? 既然有怨气,自然会去找地方发泄,而借酒消愁也算不二之选。 喝酒一旦喝醉了,那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了……” 潘辰的话语也算委婉,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的足够透彻,因为这事在他自己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李世群也越来越明了,这事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就还是某个王八蛋在给他自己挖坑,而且这一次影佐和鬼岛凉子依旧会相信还是他自己做的! “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在酒馆闹事而已,别说不是你们这些人了,就算真的是你们,而且真的杀了几个人,难不成影佐和鬼岛凉子还能因为这事而对我动手?!” 李世群想不通,这事听着就很复杂,可那些人搞这么多事情,能图个啥呢? 潘辰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能够断定多半就是如此,可眼下多半还是管中窥豹,要下结论为时尚早。 “主任,这事的确很复杂,他们使用的手法也特别曲折。 可是,如果‘借刀杀人’真的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那么这些事,有多曲折都不为过了。 因为他们要借的刀可是影佐和鬼岛凉子啊! 这两个日本特务机构的头子,哪是易与之辈? 要想骗过他们,自然得费心费力绞尽脑汁! 而且,照目前的态势来看,属下觉得这些有点‘温水煮青蛙’的意味,如果咱们不早点察觉早做防范,搞不好真的会一步步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深陷下去无法自拔!” 其实潘辰还想再加一句,“要知道,他们手里还有我哥这张牌还没打出来啊!” 可他还是不忍心这么说,因为那可是他亲哥哥,更何况,他知道李世群不是一个对自己毫无保留地相信的主,万一真的因为哥哥的事而让自己也被怀疑,那就百口莫辩了。 “温水煮青蛙”这一点让李世群很不爽,因为他很可能就是那“青蛙”,可他再不愿意,也束手无从。 现在敌人都躲在幕后,的确很可能每一步都有陷阱。 “你说,到底是谁这么费劲巴拉地算计咱们?真的是古月么?” “既然有昨天的事情为前提,古家参与其中应该并不意外,可影佐的态度摆在那,古月都被要求去亲自在广播里公开讲话了。 以属下对古月的了解,他这人一向标榜‘在公开场合言行一致’,这听起来有点沽名钓誉,可古月也有他自己的解释。 其实他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城府却极深,而他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家人,因为他无比在乎。 上一次军统特遣队就是绑架了他的妹妹,这事可是多年来都不曾有人敢做的。 而古月一向标榜的‘言行一致’,其实是为了给身边人最大的保护。 因为他不会公开说谎,同时还说过不少一旦有人动他身边人就会百倍奉还之类的话,这样一来,那些惦记古家家大业大的人,就必须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了。 所以,这一次就算是影佐让他去广播里直接公开讲话,属下也不觉得他会特地在广播里说说谎,因为这样就违背了他自己的‘原则’,容易让某些人产生侥幸心理。 这对他而言,可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他在广播里应该也还是没有说谎,那么,至少昨天的事,的确不是他自己安排的。 可是,从另外的角度来看,整件事都会让有心人觉得,就是古月亲自做的一样。 这说明什么呢? 属下认为,这是幕后之人在用古月来当挡箭牌! 所以,越是看上去都和古月有关,这事恐怕越复杂,因为古月也是被算计在其中的一环。 当然,古月这人同样不是易与之辈,他是一个被人算计而一声不吭的主么? 他不是,也不可能是,所以属下认为,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古月虽然并没有真的在幕后设计,但是他至少知道幕后之人要用他来当挡箭牌的这个目的,同时,他也默许了。 而另一个可能,就是古月真的不知情,而他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之后,并没有急着做出大动作,只是这家伙蛰伏的越久,最后弄出的动静一定越大!” 不得不说,潘辰在看人眼光上面还是很有见地的,他平日里也不是真的混吃等死。 虽然在七十六号里什么都不做,却也真的没有闲着。 而他对于古月的揣测,也算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李世群越听越玄乎,这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怎么就这么值得关注了? 可他知道自己是“当领导”的,属下如此有积极性在做事情,可不能泼冷水。 “照你这个说法,是不是这幕后之人,其实和古月之间是有所联系的?能不能顺藤摸瓜把这人揪出来?” “主任,目前可以知道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古月认识的人太多太杂,这一点很难真的起到作用。” 合着潘辰说了一大堆,关键地方一点用都没有?李世群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潘辰自然不可能不亲测他的这位主任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主。 “不过!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拿古月当挡箭牌,同时,古月也不是一个可以允许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这么随便狐假虎威! 所以,属下认为,这幕后之人,很可能和古月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而且自然肯定是个抗日分子!” 赶忙找补的潘辰,只能把自己还在推敲的事情说的斩钉截铁,因为李世群已经失去了耐心。 而这句话在他自己看来,总归说到了点子上。 “古月和抗日分子混在一起,这事的确不是新鲜了,上次袭击别墅的可不就是军统的人么? 所以,这一次,你觉得也是军统的人在背后搞鬼?” “没错! 主任您想,他们如此费劲巴拉地针对您,最后的目的或许是要‘借刀杀人’,可他们如果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目的,干嘛绕那么大一圈呢? 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多半知道了您就在附近,而且,他们肯定有各种办法确认您的位置,比如把我抓了对吧? 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恰恰说明,他们并不准备再来一次袭击。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天里,影佐的神经比什么时候都紧张。 就我刚刚来的那么一路,街上巡逻的日本兵何止多了一倍? 就说那酒馆出事,如果真的有人开枪了,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巡逻队的人听到并且给堵在那! 可是,他们绕了这么大一圈,目的真的只是针对您这么单纯么? 属下以为不然,因为之所以牵扯到您,还是当年的那些事情所引起的。 而日本亲王都留在上海的这些天里,揭露当年鬼岛凉子的事情,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合适的时机! 属下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掌握到了什么证据,又到底弄明白到了什么地步,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幕后操控那一切的,就是鬼岛凉子。 所以,让影佐和鬼岛凉子因为您的事而费心,何尝不是在想办法让他们没法去注意到更关键的目的呢? 想来,对方一定在投石问路,一旦他们发现了鬼岛凉子的致命破绽,绝对不会放过! 很可能,他们就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会在所不惜!” 说到绞尽脑汁,潘辰现在才是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了。 他已经把自己能都猜到和捕风捉影的事情都摆在了李世群面前,因为他真的无法判断幕后那些人到底准备干什么,所以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那就是把所有可能都扔给李世群,以期将敌人的每一条路都给堵死。 至少,让李世群有一个防范意识,避免行差踏错。 而这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李世群也总算明白自己到底在这件事里是一个什么角色。 摆在明面上看,他是一个被关注的重点,而实际上呢?“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 合着他李世群里外不是人了! 当然,作为一个汉奸卖国贼,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中国人眼里是个什么德行,在日本人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 可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让任何人不能忽视他自己! 而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有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和决心! 那些慷慨赴义的,可不都死了么?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可他李世群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很滋润! 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要让他李世群不自在,他就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管他是抗日分子还是日本人,又或者古月之类的地头蛇! “老子当年在上海街头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些王八蛋还不知道在哪呢! 跟老子玩阴的?行啊,那就让他们来吧,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突然有些歇斯底里的李世群,让潘辰吓了一跳,他很害怕李世群会一个冲动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你现在就赶紧找到新的据点,那个日本亲王不是选在后天大年三十演讲么? 那咱们明天就把这里当作一个钓饵,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会上钩!” “钓饵”,没错! 潘辰忽然意识到这个时间上的确可能站在自己这边,因为那些人如果最期待手中的证据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们多半会选择在那个日本亲王演讲的同时将各种消息散播开来! 而他们到底有什么在手呢?这个不好说,可李世群手里的东西,一定是他们同样很期待去掌握的,那么明天在这里就真的可以有所布局的。 反过来想,对方明知道据点就在附近,却没有真的大规模侵入,这说明什么? 一个是对方还拿不准,另一个,就是他们在特意“打草惊蛇”! 潘辰觉得这样想就更可能准确了,而李世群多半并没有这个考虑,只是出于一时义愤才对。 可他的决定反倒可以是一步不错的棋,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 潘辰认为,这或许就是“天意”?至少李世群不会真的栽在这件事上才对! “是,属下这就连夜去办,明早我来安排转移,而且越是大白天,那些人越不可能真的有所动作,也不会猜到您会特地选在人多眼杂的时间里转移。” “嗯,那就这么办,然后咱们来看一看,到底谁会上钩!” 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潘辰觉得自己自己应该已经看到了狐狸尾巴,至少这一次可以让敌人的计划扑空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李世群的秘密据点之时,他的车却已经被人盯上了。 原来,还是那个馄饨摊,今晚没有李世群的手下在这坐着,因为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尤其是叶振鸿刚刚在这里问过话。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陈敬文的计划里,这一步已经被算准了。 那名给叶振鸿提供消息的“围观群众”,正在馄饨摊大快朵颐,他似乎很享受碗里的这份馄饨,而且他的饭量有些惊人…… 第332章 小方的第一次任务 小方现在一直很亢奋,而且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毕竟,这是他进城之后第一次参与行动,而且是书记亲自下达的命令。 他得到的命令有两个,一个是等在那间小酒馆外,看到有警察出现并且询问案情的时候,一定要把人指向事先定下的方向。 这任务听着简单,可小方一点也没有大意,他要确保自己的任何举动不被人怀疑,更不能给整体行动造成任何阻力。 而他接到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在小酒馆那人群散去之后,独自守在路口等待。 他的目标,是一辆特定车牌号的轿车。 其实,这一次也是城外游击队进城转变为行动队之后的第一次集体行动。 而梁指导员和其他队员们也都有和小方类似的任务,目的就是把那个一路搜查线索的警察,引到那处馄饨摊。 随后,他们要不动声色地各自散去,并且盯着各自分配好的路口,等待同一辆特定车牌的轿车。 这辆车,自然就是李世群的座驾,也是他交给潘辰去使用的那一辆。 在陈敬文的计划里,潘时已经被控制住,李世群就像是少了一条胳膊,所以他一旦又碰到任何问题,首先会想到的人一定是潘辰,不然,整个上海也没人可以给他提供建议了。 而今晚的“闹事”,一定会让李世群察觉到异常,尤其是当叶振鸿出现在那处馄饨摊之后。 李世群的手下们不可能看不到叶振鸿的出现,可他们一时半会也不好把握住叶振鸿到底在查什么,所以他们会沿路去问,最后确认了小酒馆里发生的事情。 这一点一定会让李世群的那些手下有所警觉,因为这边突然出现了带枪的人。 他们的明哨暗哨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确保李世群的安全,这家伙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 所以周边出现带枪的人这事,他们不可能不对李世群进行汇报。 李世群这人,确实今非昔比,所以他的心态也会完全不同了。 那一别墅的手下被人一锅端掉这事,李世群不可能忍气吞声,可惜,他明知道那事和古月有关,甚至就是古月安排的事情,他偏偏没法明着进行报复,尤其是这段时间里影佐和鬼岛凉子对他的严令很让他受气。 李世群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掌控的人,不然这家伙也不会特地派人出来找第三方的人去针对古家名下的店子了。 可惜,就是这一出,也很快被影佐和鬼岛凉子察觉,并且多半对他进行了敲打。 而那件事到底起到了什么效果,想来李世群一定很快就发现根本是屁用都没有,他的一名心腹还很可能被敌人抓住了。 有了这个前提,李世群就会主动消停?虽然他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就是这个当口,依旧有人在针对他,这一切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挑衅。 只是他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应该会学乖一点,所以潘辰的出现可以说是注定的。 只不过陈敬文并没有最终确认李世群的秘密据点到底在哪,而那些明哨暗哨实在是太多了点,贸然靠近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他才会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让潘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最终,发现潘辰所坐轿车的是小方。 这一片始终没有什么车经过,小方却没有放松警惕,而这一辆的出现,更是让他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在确认车牌之后,他更加难掩自己的激动和紧张,可他依旧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直到轿车从身后将自己超过,小方也没有刻意提速,因为他知道这附近有敌人的明哨暗哨,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可能让自己暴露,而致使整个计划落空。 而当轿车在前方之后,小方才适当地提速,他可以让车将自己甩在后面,却不能真的跟丢了,让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 这条路并不算长也不宽阔,又是大晚上的,轿车的速度并不算快。 但是,小方很快便察觉到了视线,锁定在他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可是多年战斗所练就的本能,打游击时可少不了各种巷战,这种本能可是必须的要素。 并没有潜伏经验的小方不由更加紧张,甚至差点做出掏枪的动作。 好在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山里,而这里的斗争形式更加复杂。 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小方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向前行进着。 即使那辆轿车拐弯了,他也没有赶忙多跑两步去追寻。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并不是一定要亲眼确定潘辰到底在哪里下车,而是进一步缩小敌人据点可能存在的范围罢了。 这时,那处馄饨摊出现在了小方的视野里。 他也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去吃一碗馄饨,以此来迷惑敌人的注视。 轿车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小方无法判断是车辆离得太远,还是车辆在哪里停下来已经熄火。 可他知道自己没法继续跟踪,却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反过来等待潘辰折返回来。 在梁指导员传达命令的时候,就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 一旦目标车辆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无论是哪个同志在跟,都必须立刻想办法在不被敌人怀疑的前提下,让自己能够逗留在丢失目标的地方。 因为潘辰很可能会原路折返。 虽然这样的估计十分粗糙,因为谁也不能确定潘辰到底会在李世群那逗留多久,可眼下更主要的目的是不能真的引起敌人的怀疑。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引蛇出洞”,而不是单单“打草惊蛇”那么简单。 陈敬文对于李世群的反应有所预判,在潘时下落不明,附近又出现了警察和一群带枪的人,以李世群那“惊弓之鸟”的状态,他多半会想要立刻转移。 可是,想要再换一处足够安全的秘密据点,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唯一能给李世群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也只有潘辰一个了。 有了这些前提,陈敬文并不担心潘辰会赖在这里不走。 而此时,在馄饨摊大快朵颐的小方,再次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而且是点火发动的声音! 这个发现让他有了意外之喜,可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动作,而是好好继续享受面前一大碗馄饨,实在是吃得过瘾! “小伙子一看就饿了吧?来,小老儿再给你加点,不多收钱。” 馄饨摊老板还是那么热情,他看着有可能吃得那么香,心里也十分高兴。 “不用了,老板,是真的好吃,不过我还得走夜路,这也不早了,您慢忙!” 今晚,馄饨摊并没有出现那些奇怪的客人,老板也没有特别在意,不过这个时间又一次有车辆在附近开过,倒是也比较新鲜了,他依稀记得昨晚也有车出现过。 “那行,走夜路还是注意安全啊,我们这附近夜晚人不多,但是今天前面不远出了个案子,叶振鸿叶警官亲自带人过来问过话,听说一伙带着枪的人就在附近出现过,可得小心了!” 感谢了老板的好心提醒,小方顺势等到潘辰的车原路返回之后,才离开了馄饨摊,而这一次,他自己却并没有再跟上去。 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基本完成了。 甚至,得到了意外之喜。 贸然再去跟,就可能得不偿失了。 很快,小方回到了临时据点,梁指导员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指导员,我发现那辆车了!而且一路跟着,果然有人盯上了我! 我当时差点露馅,下意识准备战斗了,可我还是忍住了,顺势走到了一个馄饨摊,吃了一大碗馄饨。 就在我还没吃完的时候,我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就发现就是潘辰坐的那辆又折返了! 好家伙,我基本已经确定,在馄饨摊那已经十分接近李世群的据点,估计不超过百米,只是那附近有个拐角,没法确定车子到底停在哪,可那车一定没离开多远! 现在,潘辰的车又原路离开了,我便赶回来汇报。” 小方的说法的确算是意外之喜,在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特地要求更加准确,只是进一步缩小范围而已。 梁指导员听说过传说中的“藏锋”同志,也知道了这次行动是为了给“藏锋”同志的计划做进一步的铺垫,因为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想要缩小敌人的范围很困难,但是同志们一起行动就容易判断了。 不曾想,小方竟然直接将敌人的范围缩小到了百米之内,这可不仅仅是意外之喜,更是为下一步行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很好,小方,你做的很不错,不过你小子有馄饨吃不知道给我带一份回来啊!” 还能打趣,恰恰说明梁指导员此时相当放松,而他也是想让小方从刚刚的紧张中调整出来,因为这一次说到底,是同志们入城后的第一次集体行动,各种状况都可能发生,而作为指导员,他更需要关注同志们的心理活动。 “嘿嘿,就想着赶紧回来汇报了,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那馄饨真心不错,老板人也好,他可能是看我吃的很满意,还准备免费多送一些的,可惜,我有任务在身,只能放弃了…… 下次,下次有空我一定请您去尝尝!” 调整了一下心情之后,小方还是忍不住问梁指导员,这次的行动后续是什么。 因为他觉得既然发现了李世群的据点在哪,应该算是开了个好头,那么应该还有后续才是。 “咱们可不像军统那些人一样会去搞暗杀,这一点你也得记住。 在城里,和在山里不一样,我们炸一个敌人的炮楼,那都是在战场上,而在这里在敌后的潜伏斗争,搞暗杀只能造成百姓们的恐慌而已,少了一个李世群,就能对整个战局做出决定性的影响么? 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些汉奸国贼被国民党的那些锄奸队杀了一箩筐了,不是还有更多依旧活着? 所以我们就算更加确定李世群现在到底在哪,我们也不会特地跑上门去将他杀了。” 小方能听懂梁指导员的说法,尤其是前段时间听说军统特遣队为了杀影佐,当街造成了那么骇人听闻的事件,这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引发更多问题! 可是小方还是很好奇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呢?总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吧? “别说你了,我也好奇,可书记的安排里的确没有说明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我们该完成的步骤还是要完成好,并且时刻准备着接受跟严峻的考验! 当然,我自己也忍不住多想了想,这次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藏锋’这个名字?” “您说的可是那位‘藏锋’同志?!” 小方自然也是听过“藏锋”的名号,而且曾经有幸给交通员做护卫,听那人提起就是“藏锋”同志搜集到的关键情报,需要由他转交去后方,很可能会影响局部战事的走向! 那位同志提到“藏锋”这个名号的时候,一脸的崇拜让小方也感同身受,很显然,这一定是一个真英雄大豪杰! 不曾想,这才刚来上海,就有可能碰到“藏锋”本人了么? “看来你也听说过,没错,就是咱们那位潜伏在敌人眼皮子地下的‘藏锋’同志,这些年里,由他传递出来的情报,没少起到重要作用! 他不愧为隐秘战线的楷模,咱们现在竟然已经接受了潜伏任务,也要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 而这次,队长在发布命令时提到过,虽然是书记下达的,可这次行动计划是‘藏锋’同志提出的。 虽然队长也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同志,可她一定和我们此时此刻一样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上海地下党组织行动队了,不能给队长丢人不是么? 至于后续,想来,‘藏锋’同志一定还有更严密的计划,而他一旦需要任何助力,我们都要第一时间给他提供,听明白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小方的兴奋溢于言表,虽然战场转变了,身份转变了,可他们抗日的决心和热情不仅不会懈怠,而且会越发坚定! 第333章 秦海兄弟重操旧业 时间来到午夜,上海商会会长万宝来的家附近一片寂静。 万宝来并没有把房子买在别墅区,虽然他完全可以在那里买下一片区域…… 为了标榜自己事必躬亲,作为商会会长,万宝来需要让更多的同行更容易找到他自己,所以他的家安置在市中心的位置,到哪都很方便。 当然,他家很大,特别的大。 在市中心能有这么大的院子,也从侧面反应了他是真的有钱。 今天,万家的护院保镖们都接收到了自家少爷的特别命令,那就是让他们晚上巡逻时不要在枪里上子弹。 这命令听着就很莫名其妙,万一真的来了个歹人,他们的枪不是成了摆设? “白天的时候没听到广播么?月哥的声音不会听不出来吧?” 自家少爷口中的“月哥”是谁,这些护院保镖们自然清楚,尤其是一些老人,少爷小时候跟着古月屁股后面转悠的那会他们就看到过。 而古月今天去电台做广播这事,他们也自然听到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听懂,可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人注意到的。 尤其是听“万象乾坤”夜总会的兄弟们提到,昨天那样冷清,他们自己都不曾见过。 足见,昨天古家商铺可能被人袭击的事情,到底影响有多大。 但是,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敢这么干了呢? 几乎没人知道,既没传闻,也没见报。 但是,少爷亲口说了,昨天的确出事了,真的有人胆大包天,一连砸了古家名下的三家店子! 而且,就是选的之前城南那件事里涉及到的那三家。 这下就让护院保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有人胆子这么大了,为何今天还要特地不让给枪里装上子弹呢? 万双全的解释终于让他们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明明有人对古家商铺下手了,为何月哥不仅没又直接报复,也没有让这件事公开,甚至还要亲自跑到电台去说明情况? 难道那些动手的人,让月哥都不得不忌惮? 很显然不是,因为月哥始终要摆出架势的是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你满门’。 当然,他也没有真的把谁灭门了,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保护身边人而已,就是不能让任何宵小有任何心存侥幸的可能!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会这么克制呢? 很显然,是又另外的人,让他不要声张,而且,这个另外的人,竟然可以命令月哥亲自去电台对事件进行说明。 放眼整个上海,什么人能有这个能耐?什么人又有这个资格?” 这下所有护院保镖们都听懂了,能让古月忌惮的,并不是那个幕后安排人真的对古家商铺下手的,而是命令古月息事宁人的那一个。 会是谁呢?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所以,这时候,就算真的有人来,也不能把动静搞大了,听明白了吗?” 护院保镖们纷纷赞同少爷的高瞻远瞩,这种便宜的溜须拍马可是得不遗余力。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有人会真的闯入,毕竟,谁又知道他们今晚没在枪里装子弹呢? 可惜,来的人恰恰知道。 秦海和他的三个弟弟,早早就等在了万家附近得下水道口之下,这里也算隐蔽而且离万家最近。 这些年里,跟着少爷一起打鬼子,倒是没怎么干上老本行。 最近一次,也就是进入了一个没人的“秦时明月”古玩店,当然,那时有七十六号的人在屋外巡逻。 倒是和今天比较像。 可今天才是真而不见地“入室盗窃”,不仅有看家护院的保镖,房子里还住着人,没人可以保证万家的人不会半夜起床上厕所。 虽然没太搞懂少爷让他们来万家偷东西的具体用途,可这任务就是任务,就算是秦海也不由有些紧张。 当然,也有着一股子小兴奋…… “对表!” 在秦海一声令下,兄弟四人掏出了各自的手表进行时间校对。 确认无误之后,行动正式开始。 秦三缓缓顶开下水道井盖,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确定周边没人之后,才将井盖彻底打开,随即轻巧地从下水道口爬出,并且没让井盖落地时发出一丁点声响。 在秦三的招呼下,其他三兄弟也鱼贯而出,拖后的秦海又将下水道井盖重新盖好。 在这次行动中,秦三负责在外面把风和接应,另外三人已经记清楚了万双全提供屋内设计图,他们会分开从三个方向突入,最终在万宝来的书房集中。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偷东西”,却没有一个特定的目标,之所以安排在万宝来的书房集中,是因为这里有万宝来的保险柜。 而他们一路前往书房的途中,未必不会发现任何一个价值不菲又是万家独有的物件。 事实上,万双全也不太确定自己家的那些摆件到底是不是很值钱,他对这些并不上心,所以需要“专业人士”去判断一二。 秦海等人路过之时就会稍微看一眼,同时确定准确位置,毕竟,保险柜到底能不能被打开,还是未知之数,至少万双全是不知道自己老爹到底设置了怎样的密码。 进入院内的地点,秦海等人提前来踩过点,万家的大院子坐落在市中心,所以周边的高楼并不少,有一边的院墙就和隔壁的大楼贴着很近,原本小巷子走入一个人都很费劲,可这反倒给了秦海等人突入的机会。 即使是虎背熊腰的秦海,竟然也能在这条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巷里行动自如。 不仅如此,只见秦海高高跃起,同时用双手双脚分别抵在两边的墙壁上,竟然如同爬梯一般一直向上,最终趴在了万家的院墙上。 随即,秦二和秦四也如法炮制。 三兄弟一起趴在万家的院墙上观察院内的情况。 他们在等待护院保镖们的巡逻队经过这一边的院墙附近。 没多久,手电筒的光已经照过来,三兄弟立刻隐去身形,重新卡在两墙之间等待这一队巡逻的人经过。 很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巡逻队离开了这一边的院墙。 到下一个巡逻队出现在这里,秦海等人还有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虽然很短,可是对他们而言已经够用了。 三兄弟重新趴上了院墙,随即单单只用双手的支撑便让自己身体整个在院墙上倒立。 紧接着,一个个翻身而下,明明有三四米的高度,对他们而言却好像完全不需要考虑一样,不仅没有弄出任何声响,更是在落地时一个打滚之后没有耽误任何前进的时间。 三兄弟已经遁入阴影,靠在了万家大房子的墙边。 秦海用手势做了一个命令,三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秦海的行动路线是爬上二楼一处走廊尽头的窗户,万双全有提前将这里的锁打开。 在刚刚等待巡逻队的过程中,他就已经确认了这处窗户的位置。 只是,这一边的墙壁很光滑,并没有什么可以攀上去的地方。 可这并没能难住秦海,因为他的两个弟弟在分头去行动之前,首先给他当梯,一人抬着他的一只脚,同时发力,让秦海一跃而起,稳稳地挂在了目标窗边。 而秦二和秦四的路线,需要从这一边的小门进入,在设计图里标注的是联通着厨房,方便厨房的佣人们将垃圾搬出房子。 而这里的锁,并不需要万双全提前开启,毕竟,厨师们离开厨房之时都会小心谨慎地检查每一个地方是否安全,不然,一旦被万宝来发现了什么纰漏,不仅仅会把他们骂一个狗血喷头,而且会直接将他们整个辞退。 万家给的工钱自然是高的,所以有这些要求对厨房的工作人员而言,一点也不算过分。 但是,这个锁并没法难住秦二和秦四。 虽然他们开锁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分钟,可这已经十分充裕了。 确认了锁芯的样式之后,秦二掏出了自己的“专业工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划伤锁孔的多余动作,他便已经轻描淡写般将这个门锁打开了。 两兄弟轻轻打开房门,确定屋内一片漆黑之后,半蹲着缓缓进入,随即将门重新关好。 这时,屋外才缓缓传来另一批巡逻队的脚步声。 可他们已经没法发现刚刚有三人已经闯进了万家的大房子里。 从窗户进入的秦海,重新将窗户关上,走廊里的灯没有关闭,毕竟万宝来不在乎这点电费。 打起十二分精神,秦海的每一步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开始自己节奏变化很快的行进。 时而缓慢,因为有脚步声传来,时而迅捷,因为警报已经解除了。 他的路线上,需要经过几处卧房,万家大房子的格局和古家的别墅不同,卧房更多,所以他们家的人都住在二楼,而且一个每个夫人和自己的孩子都住在一边。 这一边,是大夫人和万馨怡的房间。 当然,今晚万宝来可不在大夫人房里,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睡在大夫人这里了。 对此,大夫人即使不满也没辙,谁叫他家还有个“小妖精”呢? 而万宝来的书房,就在楼梯口,安排在两边卧房的正中间。 避开了一波波巡逻的护院保镖之后,秦海越来越接近他的目的地。 不过,他首先要看一眼放在楼梯口的一块类似徽章的东西。 原来,万宝来效仿西方人,给他们“万氏家族”也搞了一个“族徽”一样的东西,就挂在楼梯口,万宝来书房门外的墙壁上。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特别的东西,毕竟,万宝来的“标新立异”一定没少拿来展示。 所以这玩意的用料应该也很讲究,看上去金碧辉煌。 一个烫金的万字安在一个圆形的牌子上,周边有不少雕花,还特地用上了龙凤呈祥的图案。 秦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微微驻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因为他不知道这玩意的材质到底是不是真金。 于是,秦海稍微触摸之后,用手轻轻叩响了两下,用听到的声音来确定这块“族徽”的材质。 当然,秦海可是十分谨慎,即使是这样的叩响,也不可能有多大动静,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到底是哪,自己又是来干嘛的。 可惜,他没有想到,即使是这么一点点小的“异响”,也足够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经过之前的事,万双全虽然很好奇那天晚上自己姐姐到底在干嘛,毕竟这可是他十几年里第一次发现自己姐姐夜不归宿。 可他也不可能怀疑到更准确的方向,只能猜想多半是跑到了古月家里,又不好和家里人说,毕竟父亲那个态度摆在那。 所以这一次,古月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万双全很纠结,很犹豫,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认为这事应该不会出错,毕竟古月信誓旦旦,他可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更何况,有万双全自己就是个“内应”。 万双全可没法料想自己母亲和大娘母女两对这件事会是怎样的态度,又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额外麻烦。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守口如瓶,毕竟这事,眼一闭再一睁其实就过去了。 他现在就睡得很香,因为他得撇清自己的嫌疑。 可惜,万馨怡的真实身份他并不了解。 而经过陈沁心一对一专门培训的万馨怡,不仅将自己天赐的超常视力发挥得更好,而且特地锻炼了听力。 毕竟,狙击手很可能会碰上“对狙”的状况,而这种时候谁能更快发现敌人的准确位置,自然就占据了主动和优势。 巧合的是,今天的万馨怡并没有早睡,她在听收音机。 白天的时候,没法好好听一听古月到底在电台说了什么,这让万馨怡十分好奇,毕竟,这事很新鲜,而且她很想确认一下,古月那小子,特地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可惜,在古月的要求下,电台特地做的滚动播放只到了傍晚前,也就是大部分人下班放学的时间,这让万馨怡觉得有些遗憾。 李晓燕倒是看出了自己小姐的心思,特地替他打电话去问了一句有没有哪里还会再播放一遍。 竟然真的有,只不过很晚,算是午夜时段的新闻。 为此,万馨怡可是足足在房间里强撑了两小时,毕竟,她不好直接说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到底要干嘛。 可是,此时此刻,她突然听到房间外传来了两声“敲击”,这可并不是巡逻的人会发出的声音,因为被敲的并不是房门也不是楼梯扶手,听着多半是父亲书房外那块牌子,或者说“族徽”…… 第334章 万馨怡捉贼 万馨怡顿时认真起来,她首先要判断是自己搞错了还是真的有人闯入了自己家里。 如何不发出声响地走路这事,她可是模仿了陈沁心好久,虽然还做不到穿高跟鞋也能不发出声音,可她本就不怎么穿高跟靴…… 凑近自己房门,万馨怡尽可能让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 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吗? 没有任何放松,既然听不到,就只能看一眼了。 可是打开门这事就需要更加小心。 一点点轻轻地转动门把手,万馨怡可从未觉得自己房门的把手这么难以转动。 好在她的小心并没有引起任何响动,门终于被打开了。 微微露出一丝丝缝隙,万馨怡很清楚自己只需要一点点角度即可,而如果真的有人在“族徽”那,其实很容易看清楚。 结果,“族徽”倒是还在墙上,可她父亲的书房门口真的有一个黑衣人正背对自己,似乎在开锁?! 万馨怡很意外,真的有不长眼的敢跑到自己家来? 可她更奇怪的是,外面明明有那么多荷枪实弹的护院保镖在巡逻,甚至楼道里也有不少,怎么就没人察觉到有人入侵呢? 这至少说明,这个黑衣人十分老练,多半是个臭名昭着的江湖大盗? 只是,这个黑衣的样式和那魁梧的背影,让万馨怡总觉得在哪见过。 超常的视力可不仅仅是能看清远方的物体而已,万馨怡还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地方,比方说什么物品被人移动过。 自然,她也能发现自己看到过的一些人的特征,比如衣服的样式和材质。 因为,对于狙击手而言,如何最快速发现自己的目标也是必修之课。 “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衣人,这一身还是从头到脚都没露出一点皮肤……” 万馨怡在自己心里嘀咕,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因为那人已经轻易间打开了父亲书房的门锁,蹑手蹑脚地进去了书房并且重新将门关上。 这时,巡逻的人那些脚步声才刚刚传来。 很显然,这个黑衣人似乎对自己家里这些巡逻的护院保镖是如何分工又是如何行进,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了如指掌!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小贼了,到底是谁呢? 万馨怡突然灵光一闪,因为她的脑海里记起了自己到底是在哪见到过类似的夜行衣,又是看到了哪一个壮汉穿着这样的衣服,显得十分怪异,毕竟,那壮汉实在是太大个了。 而她当时,可是看清了人脸,因为那人面对着自己还说过话。 “是那个秦海不会错! 古月这个混蛋,竟然派人来偷我家的东西!” 万馨怡心里一万个不解,当然,她的怨怼只会针对古月一人,因为她很好奇,到底自己家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古月去惦记? 而他真的想要什么,难道不能直接开口么?就算自己会扭捏,不好明着都给他,以自己弟弟那个跟在古月身后屁颠屁颠的性子,有什么是他不会交到古月手上的? 一想到自己弟弟,万馨怡又很怀疑,这些人之所以如此了解自己家里的巡逻模式,多半就是有“内鬼”了。 “两个都是混蛋! 竟然瞒着我不跟我说……” 万馨怡纠结的事情,其实也有点偏了,因为她并没有真的在意古月派了人过来偷她家的东西,而是古月都找过了她弟弟,却偏偏没有找她自己! 这时,虽然没有再次传来脚步声,却又有浅浅的影子出现在楼梯口,万馨怡赶忙屏息凝神,很细让你,还有人要在书房里和刚刚那个秦海会合了,多半就是他的兄弟。 果不其然,又一名黑衣人快速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而他根本没有去尝试便知道书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样,一个呼吸间这人便进入了房内,并且也是重新将门关好。 万馨怡有些气笑了,这些人把自己家当成什么了?! 可她并没有立刻采取动作,因为她清楚地记得,秦海一行是兄弟四人。 按理说,他们会留人在外面把风或者接应才是,那么进入自己家的,应该还有一人了? 万馨怡选择继续等待。 很快,又一次有巡逻的护院保镖出现在楼上,他们自然没有发现任何状况,甚至是万馨怡自己的房门明明都虚掩着这件事本身。 这些人很显然也太过于大意了,或许是他们也习惯性认为,根本没人敢闯进来? 又或者,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谁又有这个本事闯到这里呢? 可惜,真有人办到了,而且不止一个。 “好家伙!还真来了三个?!” 果然,秦海的另一个兄弟也以同样的方式在书房门口一闪而逝,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万馨怡是真的蛮佩服这些家伙了,难道真的是“科班毕业”的飞贼?!真的有传说中的“燕子门”么? 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万馨怡现在也开始了纠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露面”。 就这么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直接上床睡觉,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可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要敲门么? 好像怎么做都有些微妙,不太好确定怎么才能让那些人不至于“狗急跳墙”。 这时,巡逻的人又一次传来了脚步声。 万馨怡再次灵光一闪,她有办法了。 “大小姐?” “嗯?哦,你们辛苦了。” 其实万馨怡自己房间里就有洗手间,所以不能用“上厕所”当借口。 所以她说自己是透透气,看看要不要弄点东西吃,然后还在纠结。 护院保镖们一脸“我懂”的表情,毕竟自己家这花容月貌的大小姐,也是会在乎自己身材的年纪了。 就这样,巡逻的人没再打扰万馨怡,他们重新下楼去忙自己的了。 而万馨怡想要弄出的动静,已经完事,接下来,她只需要大大方方地打开书房的门然后走进去。 书房里自然是没有开灯的,万馨怡也知道自己不能立刻把灯打开,不然,这里的动静就会吸引到外面巡逻的那些人的注意。 可她在将门重新关上之前,始终面对着屋内,她需要让自己的双眼适应这份黑暗,避免,被人突袭…… “好啦,看到你们三个是怎么进来的,我不开灯,也自然不会乱叫,可你们要是不老实告诉我干嘛来的,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了。” 这是商量?不,这是命令,更是威胁。 刚刚屋外突然传来动静,秦海三人第一反应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立刻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避免外面的人突然闯入,或者打开保险柜的时候发出任何响动反而会吸引屋外的人。 好在,万馨怡的声音传进来,这丫头似乎是肚子饿了? 秦海等人也是见过这人,和少爷之间的关系也早就被齐小飞津津乐道,可他们并不知道万馨怡到底清不清楚自己会出现在她家里,而且,这个看上去柔弱的丫头可是正儿八经的的军统特工,还是狙击手! 为什么她大半夜会突然肚子饿了呢? 难道刚刚自己的某个动作,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海等人不愿意冒险,所以准备好好躲藏等到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之后再重新开始“工作”。 可惜,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没有任何迟疑,万馨怡直接走了进来。 她倒是没有直接开灯,可她越是如此,就越说明她所言不虚。 “给你们三秒钟时间思考一下,二、一……” 三秒钟难道不应该从“三”开始数么?! 现在可没时间纠结这个了,秦海赶忙从躲藏的桌下探出头来,尽可能压低声音,“万小姐,是我,秦海,我们见过,在我们那……” “我知道是你,不然已经喊人了。 你还有两个弟弟也在,一起出来,你们仨站在一起,别做多余的事,如果有任何不好的意图,我不介意让你们后悔出现在我家。” 似乎这样的预期刚刚也出现过?秦海有些不太懂这个小丫头到底要干嘛,可他只能先按照对方的意思做,毕竟,自己是个闯入她家的贼,而且被抓了现行…… 秦二和秦四也探出身子,他们刚刚一个在窗台附近,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竟然可以脚不沾地让自己整个被窗帘遮住。 而另一个直接是把自己挂在了房顶上,这就更离谱了。 “很好,算你们配合。 现在说吧,那个混蛋让你们来偷我家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个混蛋”是谁,秦海也不需要特地询问了,而这话里的怨气十足,秦海虽然不太懂到底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可他只能考虑是不是少爷没给万小姐打招呼的缘故? “万小姐,一时半会我们也说不清楚,要不您直接去问少爷或者双全少爷?我们的确是被安排过来的,而且是双全少爷给我们提供了贵府的设计图和那些巡逻人员的作息时间。” 果然是那个“吃里爬外的内鬼”! 万馨怡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骂人还是该大笑了,可她也清楚,古月如果真的有什么深意,现在的确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只是,她不得不纠结,难道自己就这么默许眼前发生一件盗窃案?毕竟,这个被偷的可是自己家,被撬开的是自己父亲的保险柜! 可是,让这些“飞贼”过来的,又是古月…… 万馨怡莫名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凑过来了,装作不知道,也就少了这份纠结不是么? 可她,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法坐视不管,毕竟,古月那个混蛋没跟自己打招呼! “少废话,长话短说! 你们先告诉我,到底打算偷什么?” “这个……” 万馨怡的态度已经有些蛮横了,这倒也不能说她过分,毕竟过分的是自己,可秦海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长话短说”。 “嘘~!” 这时,万馨怡突然又让所有人安静,因为她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而这个动作,让秦海等人不得不佩服,毕竟,他们易地而处,未必就能一边和一群“飞贼”讲话,一边留意门外那微弱的动静。 当门外的巡逻人员又一次离开后,万馨怡索性多走了两步,靠近了秦海等人。 既然已经确认了这些的确是古月的人,万馨怡可不相信他们会对自己不利了。 这点自信难道不应该有么? “赶紧的,快说。” 面前的小丫头实在有些难缠,秦海无可奈何,想来自己如果不多说两句,今晚是没法消停了。 “万小姐,其实少爷没让我们具体偷什么东西,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某个东西本身,而是让你父亲察觉到自己被人偷了一个重要的而且看上去很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我们一路过来都在查看贵府的几件特定物品,比如门口那个奇怪的牌子,好家伙,竟然是纯金的! 所以,我们已经商量好,如果保险柜不是那么容易打开,我们干脆就直接拿走门口那个牌子算了,只不过那玩意有点太重了,会影响我们回去时的速度,所以还在犹豫……” 果然刚刚那几声敲击就是在查看那块“族徽”,万馨怡所料不错,“那你们还是就拿走那个‘族徽’算了,的确时纯金的,价值不菲,而且对父亲而言很有意义,关键是他走过路过就能第一时间发现那玩意不见了。 至于保险柜,我也不知道密码,真要打开估计还得费一番功夫,我害的睡觉,可没时间继续盯着你们! 赶紧的,别墨迹了,我给你们打掩护,你们就拿走‘族徽’。 对了,告诉古月一声,今晚是他欠我的!” 似乎已经习惯了万馨怡的“不由分说”以及“颐指气使”,秦海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索性也不再纠结,毕竟,那个保险柜是真的很复杂,要打开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行,听您的!” 这几人也算痛快,万馨怡微微颔首,于是她直接开门出去,示意秦海等人自己来取下“族徽”,而她下楼去帮忙打掩护。 秦海等人没有犹豫便跟上了,这块纯金的牌子的确很重,不过并没有焊死在墙上,要取下来并不困难,只是要拿走就需要点功夫了,尤其是不容易一点声响都不发出。 好在,万馨怡真的跑到楼下去找东西吃了,那些巡逻的护院保镖们都屁颠屁颠地凑在她身边献殷勤,倒是把楼上正在发生的盗窃案完完全全地忽略了…… 第335章 消失的族徽 一大清早,万宝来缓缓醒来,从三夫人的被窝里离开时没忘记再温存一下。 而这也算是个“起床信号”,三夫人会立刻清醒并且下床开始伺候万宝来梳洗穿衣。 这份“贴心”,万宝来十分受用,也成了日常的习惯。 离开三楼的卧室之后,万宝来会首先去自己的书房里坐一坐,这个时间里管家已经拿着早报站在书房门口了,等万宝来进书房看报的时候,一份热腾腾的咖啡会送到他的桌上。 只是,今天的管家一脸慌乱,肉眼可见地已经满头大汗。 “一大早上干嘛去了?早锻炼?” 万宝来还不清楚管家为何会如此,倒是很好奇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锻炼了? “老爷,不……不好了……” 老爷哪有不好?万宝来虽然心里很想来这么一句,可他知道自己的管家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焦急的。 “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嗯?” 正当万宝来想要问一句到底是什么事让管家如此没有分寸,他的目光落在了楼梯口的书房前,也就是管家身后的墙壁上。 “我的……族徽呢?!” 这下,轮到万宝来忍不了了,一声比惨叫更加刺耳的声音传遍了万家大院内外。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动,尤其是二楼住着的两位夫人和她们的孩子。 “干嘛呢干嘛呢?一大早上鬼叫鬼叫的……欸?!” 大夫人离的最近,她也已经穿戴整齐,刚从房里走出来正准备说万宝来两句,可她也发现了场面的不对劲。 平时,她可没少因外那“金闪闪”的族徽而多说万宝来两句,正所谓财不外露,这人倒好,就像是个暴发户一样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金山银山”,直接摆了一个纯金的牌子挂在墙上,这难道不是臭显摆么? 可今天,那个牌子竟然不翼而飞! 在其他人陆续出现之前,万宝来首先恢复了冷静,他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赶忙冲到书房门口,想要看看门锁有没有被破坏。 好在,这房门还是紧锁,可他并没有彻底放心,立刻掏钥匙打开了房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万宝来冲到了自己的保险箱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确定保险箱还是完好的。 可是里面的东西呢?他必须立刻检查一遍。 “都别进来!” 勒令的口吻不容置疑,万宝来独自一人打开了自己的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被碰过的痕迹,可他并没有因此而罢休。 万宝来在乎的是那些美金和金条?并不是,而是一个档案袋。 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之后,仔仔细细确认封口并没有被开启的痕迹,档案袋也没有被破坏的地方,万宝来这才彻底放心。 将档案袋重新放入保险箱里,万宝来好好将保险箱锁好后,这才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出了书房。 “说说,我的族徽呢?” 保镖队长已经赶到了书房门口,其实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族徽”的失踪,心里凉透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那么大一块金子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老……老爷,小的,小的不知……” “废物!” 还没等保镖队长好好把话结结巴巴地说完,万宝来的咆哮就再次响彻了屋内外。 这时楼上的三夫人才穿戴整齐下楼,赶忙冲到万宝来身边给她“顺顺气”。 “外面没有一点特别的动静?你们几个有听到任何响声吗?” 万宝来真的很纳闷,那么大一块金子,凭什么给人偷了?难道是自己人? 这个也不太可能,他自己的老婆孩子,就算真的要败家,也不至于挑这么一个显眼的东西啊,他们又不傻! “怎么?你还怀疑我们几个动了你的心肝宝贝?!” 大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东西毕竟是在二楼消失的,如果说谁有嫌疑,那么除了三楼的这两人以外,其他人都有嫌疑了。 “少在那胡搅蛮缠!我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你们都好好想想,那么大的东西啊,就这么没了,就算是被人偷了,那人从哪来的又从哪走的呢?” 万宝来没好气地说着,他也没有怀疑自己老婆孩子的想法,只是也不乐意大夫人这时候还在和自己抬杠。 可这时他的眼睛瞟见了走廊尽头的窗户,“那窗户……是锁好的吧?” 一听这话,保镖队长赶忙跑到窗边确定,“老爷,是锁好的!” “这才是活见鬼了!” 本来以为是不是有人从那窗户翻了进来,可那窗子还是从里面锁好的,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难道贼人是从一楼一直走上来的? 就那么大摇大摆也不会被人发现? 什么人可以有那么大的本事?! 事实上万宝来也不怀疑自己的护院保镖们监守自盗,因为他平日里给的待遇已经足够丰厚,而且驭下极严,再加上有老管家的辅助,这些人应该不至于背叛自己才是。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人监守自盗,盗什么不好呢?那么大一块金子,搬走了又能怎样?直接熔掉? “老爷,您看我们是自己查还是报警?” 管家依旧很无奈,他满头的大汗就没有干。 “报警?!不嫌丢人啊!那可是我的族徽!” 一听“报警”儿子,万宝来更加来气了,这事一旦公开,自己还怎么混? “可是,老爷,您想一想,这东西如果是被人偷出去了,就是说,有人有这个本事来咱们这偷走那么大一块纯金的族徽,这得来多少人呢?一个?应该是不够吧? 那么,能来好几个人,偏偏咱们上上下下一点动静都没发现,这得是什么人才有的身手?! 而且,既然能偷走族徽,明明是一个很重很影响行动的物件,可他们还是得手了,是不是也能说明,他们想偷什么就能偷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您的保险箱恐怕都没有族徽那么惹眼,可他们为何偏偏带走的是族徽呢? 就因为是纯金的很值钱? 我担心的是,他们拿走族徽本身才是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求财!” 老管家的分析似乎一针见血,万宝来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在他们家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那么大一块纯金的族徽,那么这个家里,又有什么是他们拿不走的呢? 既然如此,为何偏偏拿走的是族徽?真的是因为价值么? 还是因为拿走那个更有象征性的东西,更能狠狠地抽万宝来自己的脸面?!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是觉得,那些人会拿我的族徽,是因为他们要用族徽来做进一步的文章?这些人的目的不是求财,而是完完全全和我过不去?!” 老管家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可是,这事就算真的报警,有用吗?” 万宝来表示怀疑,因为他也看得出来,下手的人恐怕真的不是一般人,那么那些警察,真的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虽说古绝渊手底下那些人并不是酒囊饭袋,可古绝渊会那么热心自己的事?恐怕会先大笑三声然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双全!你把古月给我叫过来……” “啊?!” 到底是心虚,毕竟自己就是涉事的人,而且现在这场面,的确影响到自己家里人了,万双全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和表情。 而且,他从未想过自己父亲竟然一开口就是让自己找古月来,难道已经被怀疑上了?! “啊什么啊?!你小子别这么没用好不好! 遇到点事自己慌了像什么话! 我是让你,用你自己的口吻把古月给我叫过来,记住,一定得是你自己的口吻。 就说你家遭贼了,丢的东西不简单,那么他还当你是弟弟的话,他这个当哥的不该来看看么?” 这理由还真有意思,不过万宝来的确有他自己的考虑,尤其是以万双全的口吻来要求古月,就和他自己没关系了。 可是万双全和万馨怡的心里都莫名别扭,这算不算要求古月来“贼喊捉贼”?毕竟,古月自己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你不报警就算了,找人家古月来干嘛啊?上次他救了你一命,你都没给他好脸色,也没好好谢谢人家! 这下倒好,咱们家丢了东西,你把人家找来,算什么事嘛?!” 大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上次可是很想邀请古月到家里来坐坐,可是不知为何,古月反正就是没来,这一家老小都不让她省心! 这下倒好,自己家丢了东西,却把古月这个不相干的人叫来了,他爹的确是警察局局长,可他又不是警察! “你懂什么?刚刚老韩不是说了么?这次下手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这帮废物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欸?不对啊! 那么大个东西就那么不见了,就算你们没听到动静,你们半夜巡逻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我的族徽不见了么?!” 万宝来突然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一个问题,这帮人到底是干嘛吃的?难道他们都是瞎的?! “昨天巡逻屋内的给我过来!” 保镖队长立刻也意识到了问题似乎更加严重了,可他昨晚并不在屋内,现在必须好好问问状况了。 “老爷,头,昨天是我们几个……可是,可是在半夜之前,我们先后来过至少五次,而且一直按习惯没有关灯,每天都是半夜敲钟后才关掉这边的灯…… 不过昨晚……” 这个巡逻的人有些欲言又止,他也意识到这里面的确还有另外的问题。 “昨晚他们几个的确上来过好多次,我半夜肚子饿了,在这里纠结是不是要去拿东西吃的时候还碰到他们了,最后我还是下楼去找吃的,他们给我帮忙。 听到半夜敲钟了,我就自己回到了楼上,想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帮他们关灯了。” 万馨怡主动承认了昨晚的事情,那些巡逻的人赶忙附和,毕竟的确是事实,而且他们不忘要强调之前上来时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大半夜不睡觉,怎么会肚子饿的呢?昨晚没吃饱啊?” 大夫人一听自己女儿竟然半夜爬起来找东西吃,这可比丢了什么族徽更让她在意。 万宝来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自己女儿也牵扯进去了? 可他并不认为那东西有可能是自己女儿拿的,毕竟,他自己都拿不动,更别说自己女儿了。 “老爷,夫人,小姐昨天是在等一个想听的节目,电台的节目,白天错过了。 晓燕打电话问过电台,半夜有重播,小姐才等到那么晚的,其实平日里小姐都睡的很早。” 李晓燕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昨晚干嘛在,等着收音机里的节目等饿了也不奇怪吧?但是她也不好把话说明白,毕竟古月这个名字在这个家里不是那么应该出现…… “听节目? 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生活自己得注意。 不过你昨晚最后关灯的时候,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吗?” 万宝来还想多说自己女儿两句,可他也清楚,姑娘大了,小的时候就没有怎么管,现在更管不了了…… “这个倒是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万馨怡的回答也只能似是而非,毕竟,那时那块“族徽”的的确确已经不翼而飞了,而且她还特地去把走廊尽头的窗户给重新锁上。 而一旁的万双全,终于明白到底是谁把那窗户给重新关好了。 当然,他知道厨房的破绽应该也不会留下,因为那些人既然可以开锁,自然也有办法关锁。 “行了,双全,你还是把古月叫来吧。 刚刚老韩说的很对,昨晚既然真的来过人,而且拿走了我的族徽,偏偏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而这方面,与其找警察,不如让古月想来看看,那小子认识的牛鬼蛇神肯定比他老子都多! 行了,都散了,今天家里不留人,没地方去就一起去逛街,这里有双全就行了。” 万宝来的安排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说的有点道理,可大夫人还是想要反驳几句,尤其是这么大一个家,人家来者是客,偏偏主人都不在,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可她被自己女儿使了眼色,最终选择了闭口不提…… 第336章 贼喊捉贼的古月 古月倒是没料到万宝来做出的决断竟然是找自己。 可他从万双全的措词中就窥见一二,万宝来这家伙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 而当古月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万府之后,才发现这越来越大的万府里面,除了万双全以外,一个万家人都没有。 “你家这事提前找地方过年去了?” “还不是父亲安排的,他让我母亲和大娘她们带上所有人一起逛街去了,而他自己应该是去商会了。” 万双全也很无奈,他知道自己父亲这就是不想让古月见到自己家人,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更何况,明明是父亲特地叫古月来的。 当然,这里面更微妙的就是古月本身了,他才是幕后主使,现在竟然被“受害者”叫来“破案”。 万双全实在看不懂了,也有些左右为难,只能听之任之。 “古大少爷您辛苦走一趟了,有任何吩咐都直接跟老朽说便好。” 韩管家已经在门口迎接,而且特地带上了府里所有佣人和护院保镖,虽然这里的确没有主人了,但是越这样,越需要体现万家的礼貌不是么? “欢迎古大少爷莅临!” 齐刷刷地鞠躬,这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古月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来视察的。 “韩老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我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您就在万府了不是么?” 这韩管家的确是万府老人,古月小时候在万府玩的时候他就在了,也算看着古月长大的,对于这样的老人,古月可不会真的有太多“不客气”,该有的礼貌他都不会吝啬。 “古大少爷您这是折煞老朽了,不过也是,我们家少爷打小就喜欢跟着您,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兄弟情谊倒是一点都没变过。 这不,家里出了点意外,一说找人帮忙,少爷首先想到的还是您。” 韩管家的话自然就很“官方”了,这是要顺着万宝来定下的“切口”,把这件事安在万双全身上,无非是万宝来自己不领古月的情罢了。 “这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当哥的也不能平白被叫十几年对吧? 走,想看看到底状况如何。” 既然有韩管家负责接待古月,万双全也乐得清闲,他只需要安静地跟着就行了,毕竟,他心中始终别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就是挂那块‘族徽’的地方?说来,我还真没见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族徽’啊,难得过来偏偏又见不到,怪可惜的。” 古月可是好多年都没踏足万府一步了,尤其是万家搬进这大房子之后,自然,那个万宝来自己搞出来的“族徽”,他也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的确,古大少爷您日理万机的,实在难得有闲暇过来一趟,不过老朽已经准备好了照片,您请看。” 韩管家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很充分,因为他自然最清楚不过古月这些年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来了,两家人之间的问题他也算看在眼里,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却也有过不少猜想,只是作为万家的管家,更是老人,他不会多说什么。 而这次“族徽”消失不见了,他自然的准备好照片,不然古月没法更直观地确认到底弄丢的是个什么东西,更何况,只有看到照片才更容易想到能偷走这“族徽”的人,断然不会是一般人了。 “好家伙……” 古月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他看到照片的时候,就是震惊到无法言表,心中全是腹诽,“这万宝来是真会玩啊!这是金子做的?这么大一块?!” “这‘族徽’看上去很有气势,也很有代表性,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上去像是金子?” 其实秦海等人到底偷走了什么,古月自己都不清楚,毕竟昨晚都是半夜了,秦海等人可不愿意打扰古月休息,而今天一大早,古月就被万双全的电话叫过来了。 “古大少爷您果然慧眼如炬,这的确是金子做的,而且是纯金打造。” 韩管家并没有带上特别的语气,似乎想要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和。 “纯金?!”可惜,古月是真的没法淡定了,“这得……多重啊?!” 他知道万宝来就和爆发后一样喜欢凑显摆,可他还真不知道万宝来这么能显摆! 在自己家里搞一个不伦不类的“族徽”也就算了,竟然是直接用纯金打造,这么大一块类似“牌匾”的万一,那得多重啊? “是,是是,制作的时候准备的原料是一百斤黄金,不过制作时为了更美观更贴合设计,最后还有一些余料,不过整个‘族徽’里还有超过二十斤的各种设计,整体的确超过了一百斤。” 一百斤听起来也不算太重,对秦海那虎背熊腰的壮汉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 可这是一块硕大的“牌匾”而且大部分用料都是金子,就算是大半夜黑灯瞎火,也足够引人注目吧? 古月自己都好奇了,秦海他们哥几个到底是怎么把东西拿走的呢? “除了这‘族徽’以外,还有其他损失么?是不是任何人都没有看出任何一丁点异样?也没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没错,怪就怪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端倪,而老爷也确认了他的保险箱,并没有被打开,之后老朽也带人确认了府内上上下下,除了‘族徽’以外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府里大半夜其实都是有人巡逻的,保镖护院们会在这房子里来回走动,单单这二楼他们昨晚就来过四、五趟,这位是保镖队长,古大少爷您也可以直接问他更具体的事情。” 在韩管家的指引下,保镖队长赶忙对古月点头哈腰,“古大少爷,小的们昨晚也和以往一样,一直巡逻到半夜,那时在房内巡逻的人的的确确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且‘族徽’这么醒目,如果那时就不见了,没人能视而不见的。 而屋外也没有任何动静,我自己带人在外面转悠,并没有任何异常。 最奇怪的是,这二楼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贼人的确有可能从那里闯入,可今天早上我们都确认了,窗户是从里面锁死的。 至于楼下,除了大门以外,还有一个小门是连通厨房,每天厨师们离开时都会好好检查一番,因为老爷管的很严,他不希望有任何细小的纰漏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这一点我们也可以替厨师们确认,因为每晚我们巡逻时,都会尝试从屋外打开那扇小门,昨晚也不例外,的的确确是从里面锁死,在外面打不开的。” 这个说法就有意思了,古月很快就想到,如果秦海等人是从楼下那个小门进出,或许他们还真有办法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 不过,要是从二楼的窗户进出呢? 毕竟,拿着那么大一块“族徽”再次从巡逻的人眼皮子地下走过,一定比进来时两手空空要困难的多。 为此,古月走到了窗边,好好看了看窗户的机构。 虽然用料考究,却也只是一般的窗户,而且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锁的结构很简单,只是屋内的一个插销而已,插销在最下方,竖着插进插槽里。 “这窗户你们昨晚也确认过始终是关着的吧?” 被古月这么一问,保镖队长倒是没法给出肯定回答,因为半夜的确没人来检查,但是巡逻时,他们都会看一眼这里,有没有关上他们还是清楚的。 而且,这房子的每一层都很高,这里虽然是二楼,却也超过五米了,外面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应该没人可以直接从这扇窗户进出吧……” 保镖队长虽然这么说着,他可的确有些心虚,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可能性也只有两个,一个是从窗户这进出,那么那些贼人就可以一蹦五米高! 又或者,他们有办法带着一百斤的金子从自己这些人眼皮子地下溜走,那么自己这些人就是瞎子! 打开窗户向下看去,古月目测了一下,即使是秦海他们也没法徒手在这光滑的墙壁上攀岩,更别说一蹦五米高了,不过他们至少会进来两三人,借力还是能办到的,前提是这窗户本就是打开的。 按理说,打开窗户的应该是万双全了,可最后是不是万双全自己关上窗户的呢? “昨晚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这层楼住的都是谁啊?” 不得不说,古月这“查案的架势”的确惟妙惟肖,应该说不愧是局长公子? 万家这些人也没有想太多,该怎么配合就得配合好。 “古大少爷,这一层住着两位夫人和少爷小姐,大夫人和小姐住在我们现在待的这一边,二夫人和少爷住在楼道另一边。” “那你们大夫人和小姐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如果是这个格局,万双全特地跑过来再把窗户关上,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他得穿过楼梯口,未必不会被人看到,至少也得等巡逻的人离开。 而且,他本就是“内应”,古月交代他的事他自己和秦海等人商议的,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做太多,避免自己反而被怀疑才对,更何况,古月对秦海等人足够信任,万双全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善后的必要。 “倒是没有,不过昨晚……大小姐好像在等电台的某个节目,没有早睡,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她肚子饿了,在楼道里走了一会,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最后,还是放弃了纠结,下楼去找吃的了…… 最后,也是大小姐自己上楼来关上了走廊的等,我们巡逻的弟兄过了十二点之后,为了不打搅到所有人的休息,便不会再上来。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这事里有万馨怡的戏份?古月越来越觉得,那个关上窗户的就是万馨怡自己了,可他看向万双全的时候,后者的眼神里全是迷茫和无奈,他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他应该是没有和自己姐姐提过昨晚可能要发生的一切。 而恰恰是这样,古月才心下了然。 因为万双全并不知道他姐姐的真实身份,所以他肯定也没有特地嘱咐他姐一句,更不会和秦海他们说一句“经过他姐房间时更得小心”。 虽然不知道万馨怡那么晚不睡觉听收音机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突发奇想,但是,她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撞见了秦海他们中某个人的闯入。 古月内心有些哭笑不得,他很好奇万馨怡大半夜看到自己家里闯进来一个黑衣人是怎样的感想,不过结果表明,万馨怡一定很快便发现那人是秦海他们兄弟几个里的一个甚至几个,所以最后让秦海他们偷走“族徽”而不是打开保险箱的,应该是万馨怡本人了? 那这个故事,就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了。 古月继续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楼上呢?住的是你们老爷?这房子屋顶有阳台吗?” 因为东西是在二楼丢的,万家上下还真没考虑过需要去三楼看一眼,这下倒是被古月给问住了。 于是古月也没有多言,微微一笑,反正是在演戏,索性做足全套。 巧的是,三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倒是没有锁好。 “现在,有几个可能性。 一个是贼人有办法从这窗户突入,且不论他们怎么办到的,至少从外面把窗户在里面锁好这事,其实并不难。” 在三楼转了一圈之后,古月带着众人煞有介事地去看了厨房里的小门,最后又回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旁。 只见他把插销的把手轻轻搁在插槽的边沿铁皮上,这样能让插销被架住不会滑落,而当他将窗户关上之时,稍微又多在插槽附近扣了几下,原本被架住的插销并不是固定得很完好,立刻便滑落下去,而且插进了下方的插槽里,这样一来,窗户就锁上了。 这操作倒是把一众人都看呆了,他们还真没想过还能这么玩! “而另一个方法,就是在巡逻的人眼皮子地下带着一百斤的金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这件事要办到可比一蹦五米高更困难。 不过,他们如果能够从外面打开厨房那扇门,自然也有办法从外面将那门给锁上,就当他们有那门的钥匙吧。 最后,他们是从三楼进入,也是从三楼逃走的,而我刚刚看了,三楼那扇窗户没有关上,有可能那些飞檐走壁的人有什么飞爪之类的工具,可以直接滑到院墙边,然后一跃而出。”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古月已经确定,就是万馨怡给秦海他们打掩护了,只是既然他自己来“贼喊捉贼”,自然得把谁搅浑,避免给万馨怡添麻烦了。 第337章 后知后觉的万双全 古月的结论没有任何人有意见,他们也并不在乎这个结论,因为真要找人破案,也不是找古月来了。 韩管家很清楚自己老爷的心思,这件事总归已经出了,他就不会现在去追究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因为他想要面子。 但是,一味忍气吞声也不是老爷会愿意做的事情,因为他还要里子。 找到古月来而不是直接报警,自然是因为老爷认为古月可以帮他把面子和里子都找回来。 而古月会怎么办呢? 如果能立刻找到贼人,自然皆大欢喜。 可这事没可能那么顺利,既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盗窃案”,那些人就没可能那么容易被找到更别提被抓住了。 但是,古月有可能在不找到那些人的前提下,把东西给拿回来。 是差人去要,亦或是去买去赎,总归,有可能把东西拿回来。 “世伯……哦,不,既然双全找我来,这事自然就算是我自己了,所以我会想办法把这个‘族徽’给找回来。 初步勘察,能办到这事的,的确不是一般人,就算在道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吧? 可他们为什么单单只拿走了那个‘族徽’呢? 明明在我们所有人眼里,那个都过于庞大,不利于携带,更不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古玩出自某个名家之手。 金子本身的价值当然不低,可那么大一块金子,想要出手,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方便了。 能作下这案子的人,肯定不会是初出茅庐的新手,那么他们特地带走贵府‘族徽’,就一定是目标明确了。 所以我猜想,他们这么做,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古月的意思是那些贼人也要回家过年? 当然不是了。 他是在告诉万家上下,明天过完就是大年初一,那些屁颠屁颠跑跑过来给万宝来拜年的人们,谁不想看着万家族徽好好阿谀奉承一番呢? 可那族徽呢? 韩管家自然第一个理解古月这番话的意思,也更加明白老爷到底为什么会一改他自己多年的约定俗成,让古月踏足了万家的大门。 “这事只能拜托古大少爷您了!后续有任何需要,您直接和老朽说便是。” 古月微笑颔首,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上心,便立刻折返,而万双全自然得亲自送他。 而且是一路送到家,毕竟是一大早从古家直接接过来的。 不过,首先得去吃个早饭。 那张照片还在齐小飞手上,算是可以拿来当参照做好比对。 坐在车里他左看右看,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让万双全一脑门子黑线。 很显然,齐小飞的潜台词就是“这万宝来是真的钱多了烧的慌啊!” 其实这一点,万双全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为了配合古月的习惯,万双全的车直接开到了“且听风吟”茶楼门口,三人来到了茶楼三楼临街的那个位子上。 “憋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有什么想说想问的,随意说吧。” 很显然万双全真的有些“憋坏了”,可他一直忍着,毕竟和别人伙同偷自己家这事,是一个很“难得”的体验。 “其实我一大早看到那‘族徽’不见了,我自己都吓一跳,月哥你的那些人,怎么办到的?” “别说你了,我看到也同样好奇! 不过嘛,他们动手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回去后并没有吵醒我,而一大早我就被你拉过来了,所以我也很意外,他们拿什么不好,偏偏拿了那么大一件东西。” 似乎这句话又把齐小飞给触碰到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放肆地笑出声来。 万双全很无奈,谁叫齐小飞也是他哥呢? “咳咳……那个,月哥,所以,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还需要我配合么?” 已经主动让人偷了自己家一次了,万双全还准备继续“配合”,如果万宝来知道自己儿子这么“败家”一定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原本我计划根据拿走的东西来想一想怎么才能扯到我身上,不曾想,你爹竟然有这么一个有趣的‘族徽’,偏偏,这玩意好像真的和我没什么关联…… 不过,你爹主动让你来找我查案子,这里面自然是存着息事宁人的心思。 我想着或许能从这个方向下手。 很显然,你们家的‘族徽’一旦出现在黑市上,一定会引起轰动,可这玩意太直观,黑市的人也不会乐意就这么拿出来吧? 所以我可以放出风声,是我自己授意的,不然他们真的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而且,今天是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们家的人应该都能想到,你爹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初一之前如果拿不回‘族徽’,那些给他拜年的人就会少一个东西来阿谀奉承。 对于你爹而言,面子很多时候可比里子更重要。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放弃里子,毕竟,他的面子本身就足够值钱。 那么,就这两天,你家那‘族徽’就可以待价而沽了。 而且,有些过时不候的意味,因为一旦万家的‘族徽’被人偷了这事本身已经人尽皆知,那些想要待价而沽的人,也没法收获到任何额外的价值。 只能,把那玩意当成一块金子去处理了。 这个想法就可以作为一种更合理的解释,而且关键是你爹会信。 可是,一旦那玩意真的出现在黑市里,不就已经人尽皆知了么? 所以,不能公开示人,这个玩意的卖家,只能单独指定我。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有了转圜的余地。 无论是说我自己派人偷出来,反过来讹诈你爹一笔,狠狠敲竹杆,还是我和那些贼人合作,特地告诉他们你爹你家的‘族徽’在这两天里才具有额外的价值,总归能和我扯上关系了。 然后,就是看你爹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尤其是他真的掏钱赎回了自己的‘族徽’之后,针对我和他之间的流言就可以更进一步。” 古月说了一大通,齐小飞根本没在听的,他现在需要对付面前的早餐,而万双全,真的很想跟上,只可惜,他听着一头雾水。 “那个,月哥……你这么做最后能起到什么效果呢?我还是没听太懂……” 其实古月自己也并不是有什么成熟的想法,毕竟这个“族徽”实在是太难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 可他思前想后,自己的目的本身并不是真要弄出什么一锤定音,单单只是“不消停”而已。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有动静,而这个动静和自己有关,那就可以让那些关注自己的人慢慢去猜。 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可行性更高的角度。 “你想啊,你们家突然没了‘族徽’这种标志性的东西,以你爹的好面子,他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对吧? 那么他会怎么把东西找回来呢? 一个方法是他自己去暗地里派人搜寻,这个未必很有效果。 另一个,就是和现在一样,让我来帮他找。 而这一点,对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更有可能,因为在公开场合,我和你爹的关系可都是相当和睦的。 更何况,之前针对董家的时候,不就是我和你爹一起下手的吗? 有了这些前提,自然更多人会觉得我和你爹之间的利益捆绑的其实很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么,针对你爹,算不算针对我呢? 或许,有这个想法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对吧? 利字当头嘛,对于某些人而言,搞不好真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于是,从你爹手里偷一件你爹最看重的东西,然后瞅准机会,看到是我出面后就直接卖给我,这样能不能即大赚一笔,又离间一下我和你爹之间的关系? 当然,你清楚内情,所以会觉得很奇怪,可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我和你爹的真实关系对吧? 这一点,就符合他们的猜想了。 要知道,那次事件里,我可是救了你爹一命,而在针对董家的时候,也是我和你爹一起下手。 这样一来,一步针对我和你爹的损招就算有了雏形,某些有心人又会不自觉地去考虑了,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呢? 最近常常我们家常常出现在峰尖浪口,而且昨天我还特地跑去电台做了澄清,这些更像是欲盖弥彰对吧? 至少,背后那个总是针对我家或者说针对我古月的,大概率就是李世群了。 我的目的不是让这件事被坐实,而是让某些人认为,李世群依旧没有学乖,他不会真的消停。 而且,昨晚某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我表哥叶振鸿亲自出警,据说是有个酒馆里有人闹事,而且亮了枪,最终打伤了一个食客,扬长而去,自然是搞了破坏也没给钱。 这事听着倒并不新鲜,可是,不知为何,叶表哥一路查问下去,竟然发现那些伤人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前几天出现的那些黑衣人。 酒馆老板一听到这个推论,就果断放弃了追究,反过来是不是更让这个推论被更多人确信?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有些人真的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是不是他们做的事,都会被扣在他们头上。 而往往这时候,可不能怨天尤人,因为真没用,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所有人唾弃才是关键。 可是,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我的计划反而更有说服力了。 因为某些人,很可能来到匆忙,钱带的不多,偏偏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道不应该给手下人好好犒劳一番么? 自然,就得想办法弄钱了,对吧? 各种猜测都可以有,而我,只负责把这些可能摆在某些人的面前而已。” 古月的解释很耐心,而且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一定要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只是闲不住而已,毕竟,压死李世群的到底是哪根稻草,谁也不会知道。 所以,在李世群被压死之前,能多一根稻草就多一根呗。 万双全总算是跟上了一点点古月的节奏,至少他看出来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想要李世群出问题的,绝对不止古月一人。 可是,为什么呢?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参和这些事,对古月而言真的只是为了“一如既往”地守护身边人,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万双全突然想到了那一天自己父亲的态度变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关联,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自己父亲之间对于看待任何问题的视角和眼光,那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月哥,如果你觉得没必要我知道的,我自然不会问。 不过,我感觉你在做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而且每一步都得好好设计,足够精细。 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就是那一天城南发生了骚乱,我父亲原本并不打算替那些商家真的出头,因为他知道背后之人是李世群,这个七十六号得特务头子。 可是,他找我去问了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他突然改变了态度,直接打电话给市政府周市长,的的确确以他上海商会会长的身份进行了施压,这件事对我而言,实在有些太难以置信了,因为我父亲那人,你也知道,他总喜欢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人不会吃亏的。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父亲是不是猜到了你和李世群之间可能要有什么大动作? 因为他很难得地问了我,你是不是和抗日分子有联系。 而我,其实从来都不知道对吧? 但是,我清楚一点,你是我哥,你希望我知道的事情,不会瞒我,而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事,多半都是为了我好,出于对我的保护。 譬如,你到底有没有和抗日分子有联系这事,如果真的有,让我知道了,会不会牵连到我呢?会不会牵连到我家呢? 这事你一定不愿意的,所以你不会说。 所以,我自然也不会问,从来不会多问一个字的。 可是,我父亲比我精明很多很多,他会不会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端倪? 而就是在他问过我的几个问题里,我提到了那一晚你带去我那的邮差张汪洋。 也就是聊完张汪洋的事之后,父亲的似乎重新做了决定,他给周市长打了一通电话。” 万双全可是难得会说这么多话的,倒是让古月一时愣神,而一旁的齐小飞,更是忘记了将嘴巴里的早点吞下去…… 第338章 万双全的选择 正如万双全自己判断的那样,古月的确是不太想把他牵连到自己那些事里,因为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有他自己的家人。 当兄弟的真的能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么? 或许可以“求”,但是,大多数人的任何事情更可能“求而不得”,就比如演义里的皇叔和二爷三爷,二爷可是在奈何桥上等了好些年才和兄弟们再次团聚…… 当然,也有可能二爷根本就没去奈何桥,那么他们兄弟几个,根本就没法团聚了。 所以,古月从来没想过把万双全“拉下水”,尤其是因为他不能让万双全难做,毕竟他爹是万宝来。 古月可以不相信自己老爹当年的事没有内情,可他不得不相信万宝来是个利字当头的商人。 商人里有爱国的吗?自然大有人在。 可是,在日占区的上海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尤其是在日本人来了之后更加发迹的万宝来,他可能真的爱国么? 恐怕他自己都不会信的。 顶多,他不会承认自己卖国罢了,所谓在商言商? 既然如此,让万双全跟着自己抗日,就一定不是一件对万双全公平的事情,因为古月知道,以万双全的性子,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个弟弟比齐小飞还一根筋,古月很清楚自己的话对于万双全而言就是如同“圣旨”,譬如告诉他准备“在他家行窃”,他便立刻奉上了他家的地形图一样…… 可是,现在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那就是万馨怡的身份,真实身份。 古月从未想过这个柔弱的大小姐,竟然就是那次开枪警告自己的的狙击手。 所以,现在呢? 万双全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而且很显然,万宝来已经有所怀疑了。 那么,要不要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把一切都摊开来讲? 古月还是有点犹豫,不过,他觉得也是时候让万双全自己做出选择了。 “正如你说的,有些事,我不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受到牵连,因为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不能不被我考虑其中,更何况,你父亲做的生意那么大,对吧? 可是,既然和你父亲讲到了张汪洋那件事,想来,他已经有所怀疑了对吧? 他是怎么想的呢?” 万双全用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表情十分认真,“父亲直接说月哥你一定是怀疑那个张汪洋的身份,而且,那人可以有办法在那个时候还能脱身,恰恰就说明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存疑,而是真的十有八九就是抗日分子了。 可我觉得,如果张汪洋的身份的确如此,是不是就更加说明,月哥你并不是抗日分子?不然,你干嘛还要去怀疑张汪洋的身份? 只是,父亲听到我的判断之后,又沉思了一会,便做出了他自己的决定,就是给周市长打了电话。 虽然,那个电话到底说了什么,我没有在一旁听到,可我能够感觉到一点,那就是父亲他真的很犹豫,却又因为我和他之间关于月哥你的话题而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可是啊,以我这愚笨的脑袋,没法想清楚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决定就是了……” 万宝来会有所怀疑,这事一点也不奇怪,就像陈焱章那样一听就洞悉了关键所在一样。 只不过,万宝来并不是情报工作者,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是一个几年里就平步青云的上海商会会长,他的精明自然在商战上无往不利,谁能保证他不会触类旁通呢? 能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风生水起,又有谁可以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至于,万宝来到底说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了,毕竟他那通电话是打给周佛海,这两人之间难道还能在电话里谈“抗日分子”? 自然只可能是事关那天城南出现的骚乱而已。 不过,作为商会会长,虽然那些商家会因为受到损失而投诉到万宝来那,可他清楚是什么人造成的损失,故而到底要不要把下面人的投诉继续反映给周佛海,就是他自己做主的事情了。 既然他十分纠结才做出决定,想来,应该是对于李世群而言并不好的决定,而万宝来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为了他自己儿子吧? 想到这里,古月不由无奈苦笑,“看来你爹是担心我把你带上了一条很危险的道路,而一旦我出事了,你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他会在他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让我少出一点事,比如,对李世群施压。” 果然古月对自己父亲的了解更为透彻?万双全心中全是感慨,因为这也算是一种“父爱如山”了吧? “好了,机会难得,既然你自己也有所疑问,那我就把一些不太愿意说给你听的事情,讲出来。 但是,这的确是一条荆棘遍地的道路,甚至很难想象前面到底是怎样的,更加无法判断,什么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小心谨慎,都可能走到头了。 你确定,真的愿意听一听吗?” 这话已经无比明显了,什么路会这样?什么路会让古月都觉得“荆棘遍地”? 再次深呼吸,万双全特地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月哥,你说吧,我想听!” 看着万双全的表现,古月也不再过多矫情,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而齐小飞很自觉地起身,准备在门口站岗了,当然,他没忘记一手抓走一个糕点。 这样的表现,万双全一点也不陌生,因为古月在和别人谈事的时候齐小飞都会很自觉地站在门口凝神戒备。 自然,也说明古月即将说的话分量很重了。 “原本,我真的不打算和你多说,不仅仅是不希望连累你,更是不希望你难做,因为你父亲的缘故,这点你自己应该也能猜到。 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些新的状况,也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不会主动对你说什么,可现在是你自己想要听,我也不再有理由隐瞒了。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我,古月,这些年里到底干了点什么。 明面上的事,你比谁都清楚,毕竟大部分生意,都在你那谈的。 而暗地里,我组织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心底,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些兄弟之中的几个,你也见过了,就是去你家的秦海大哥和他几个弟弟,而他们正是当年在上海做下不少案子,让日本人和那些汉奸头疼的飞贼。 因为我爹枪杀了我舅舅,而他们深受叶舅舅大恩,所以冒险闯进了我家。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我那算得上是‘龙潭虎穴’,于是,第一次闯入,还没真的进到我家房子里,便被暗卫给逮住了。 兄弟五人只逃走了秦海大哥一个,可他不愿意独活,为了几个弟弟,他又一次闯进了我家。 而那一次,他竟然成功进入了我爹的卧室,只可惜,他从未想过我爹的卧室才是真的龙潭虎穴。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我爹一巴掌打飞,退到了大厅里,结果又遇到了我那个玩性大发的三娘,好好体验了一把段家绝学的威力,很快便吐血了。 那动静也惊醒了我家其他人,秦海大哥慌乱之余,挟持了一旁的星凤,当然,她并没打算真的伤害一个小丫头,只是想求我爹放了他兄弟,用他自己来换。 可惜,他又见识到了我二娘的枪法,据说那子弹就擦着他的耳朵边过去的,直接让他的鼓膜被震出血了。 再后来,我就出现了,主动把我的枪递给他,让他换一个人质,其实枪里没子弹,我就是送他出门而已。 门外,他的几个弟弟已经在等了。 之后,我在牢里找了五个死囚,来了一处‘狸猫换太子’,这就是那次轰动上海的‘五名飞贼落幕’的真实全貌。” 古月说的很平淡,倒好像和他自己无关一样。 万双全听着可是紧张刺激,不由吞了吞口水,因为他知道秦海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十分好奇那样粗犷的壮士是怎么被一巴掌打飞的,更好奇古家三夫人那娇小的身材又怎能让他吐血的。 当然,被子弹擦着耳朵飞过这事,他没有概念,因为他并不会用枪。 “之后,他们兄弟几个就跟着我了,这些年里一起干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方说,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还在的时候,他屯了满满一仓库的棉花,这玩意可是战略物资,他是准备奇货可居。 可那时,咱上海的老百姓们大过年的想要添新衣根本办不到,就算是想要给旧棉袄里加点新棉也同样办不到。 我通过一些手段,发现了那个仓库,可那一仓库的棉花,我也不容易一次性弄走。 于是,我直接找到了那个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他主动帮忙把棉花运了出去,一晚上的时间,我将所有棉花送给了全上海每一家成衣店,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加班加点赶制棉衣,让老百姓们可以好好过冬。” 这件事万双全自然清楚,因为那些成衣店里,就有他家的产业在里面,虽然他没有去管,可各种说法比比皆是,他家的手下自然不会隐瞒他自己父亲,只是那些人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将棉花送到自己手上。 可是,他们不仅能给周边百姓做点事,而且送棉花的人还给了加工费,这事稳赚不赔。 原来这是古月他们几个做的,倒是符合他的性子,至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可是皇协军保安团的团长啊,真要讲道理,还会去囤积棉花么? 万双全不由感慨,却也不会特地直白地多说,因为他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这些年,我们也干了不少事情,不过总体而言,都会十分小心。 一个是因为我们人数不多,没法大开大合。 另一个,就是我古月的身份敏感,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会影响到我身边的人。 直到那一晚,原本我们是打算袭击日本人的码头仓库。 不曾想,那地方竟然是影佐给军统特遣队布下的陷阱。 就在我们准备进攻之前,他们的人已经直接将那里拿下了。 可是,片刻之后,足足三辆军用卡车直接把那仓库门口给堵了,一股脑下来几十个鬼子和伪军,那场面,差点把我给吓傻了。 试想,如果但是那仓库里是我们几个,而不是那些军统特遣队的人,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不过,我这人最大的有点就是遇事不慌,所以我下了命令,给那些人解围,随后扬长而去。 只是啊,经过那一次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因为印象太深刻了。 别的不说,那些人当晚杀的鬼子,可比我们兄弟几个几个月都杀的多,他们是真的训练有素! 所以,我决定尝试一下和这些抗日战线里的大佬们联系一下,让我们也能更加发挥光和热。 偏偏,那些人辜负了我的崇敬之情,因为他们转头就做了那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说到这里,古月特地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也算给万双全缓一缓的时间。 而万双全那瞪大的双眼,很显然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他的确怀疑过古月在做些什么隐秘的事情,可他从未想过古月会经历那种枪林弹雨生死一线! “你也知道,就是那次你爹宴请影佐,我不得不凑数,偏偏赶上了那些家伙当街刺杀! 那根本就不算刺杀了,完全是屠杀,将子弹都打在了那些路人的身上! 你爹就那么中弹,倒在了血泊里,偏偏影佐倒是没受伤,因为有人会给他挡子弹。 没辙,我不能坐视不管,因为他们到底杀不杀得了影佐我不知道,那些伤员肯定先死了。 于是,我贡献了我自己的车,让影佐带着你爹去医院,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避免影佐在那个紧迫的时间里还要多疑。 就在那次突发事件即将结束之时,一颗子弹打到了我和小飞身边,那一枪来自某位埋伏多时的狙击手,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第339章 那一枪,让古月做出了改变 古月的描述虽然没有那么细致,可是,被一名狙击手“警告”这事,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 万双全是习武之人,七步之内你让他制服几个持枪的歹人也未必不能轻轻松松,可是,狙击是什么概念? 即使是他,还能真的刀枪不入? 很显然,只要那名狙击手真的动了杀心,古月和齐小飞之中多半当时就得躺下一个。 这种危险是不言而喻的,纵然古月说的依旧平淡,万双全也不得不为他后怕。 “那个狙击手是觉得你放走了影佐吗?可那时……” 万双全有些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好了,因为他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当时影佐和自己父亲在一起,如果那狙击手没有放过影佐,那么自己的父亲肯定早就一起没了! “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影佐亲自把你爹架在身旁,说着送他去医院,实际上呢?就是拿你爹当挡箭牌而已。 如果那名狙击手不顾一切就是要干掉影佐,你父亲肯定会当场毙命。 可是,这里面就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了。 你想,明明都有狙击手了,干嘛要当街爆发枪战呢?明明可以等待影佐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枪爆头,对吧?” 虽然平日里不太喜欢搞这种分析,可万双全的确是跟着古月时间久了,耳濡目染,而且,他始终很希望自己能够跟上古月的节奏,所以没少强迫自己好好学习。 此时此刻,他也的确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立刻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照这么说,他们对我父亲的态度也有区别,对吧? 当街刺杀的那些人可没有在乎过我父亲的死活,毕竟他当时是离影佐最近的人,如果他们有过丝毫顾虑,我父亲也不会受伤了。 可那名狙击手,如果同样不在乎我父亲的死活,就算影佐将我父亲扛在身旁当挡箭牌,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火,无非就是把我父亲……” 这个客观的分析很有见地,也贴合事实,只是,万双全没办法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父亲因为给人挡子弹而毙命。 “你想的很对,我也同样好奇,为何呢? 在这两点之上,很明显有一个根本的态度问题,那就是当街刺杀的那些人,完全不在乎你爹的死活,可那名狙击手去在乎,而且相当在乎。 这可太矛盾了,该怎么理解呢? 事后我想到,唯一可以的解释,就是当时来了两拨人,而且互相并不知情。 很显然,狙击手是一方,他们的任务是抓准时机,影佐难得公开露面的机会,准备将他一枪毙命。 而那些当街刺杀的,我们都知道是谁了,就是陆杰领头的那支军统特遣队。 这么一来,我就有了更多的好奇。 既然是互相没有沟通的两方,一切也算能够捋清楚了。 可是,为何那名狙击手会在乎你爹的生死呢? 要知道,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里,就算狙击手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枪将你爹打穿,又有谁会多说他一个不字?只要杀了影佐就能盖过一切了,不是么? 结果那人在影佐走之前一枪都没开,偏偏,开了一枪对我进行了警告。 这事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对吧?” 古月在着重讲这个“狙击手”的事情,和刚刚的一笔带过很不一样,万双全能感受到关于这个“狙击手”似乎有更丰富的故事,而且古月很想自己知道一些事情就和这“狙击手”有关。 多半,不仅仅是这人没有忍心让自己父亲给影佐陪葬。 还有什么呢? “月哥,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不过,那人如果和军统特遣队不是一起的,他自己的任务被陆杰那些人给搅乱了,作为一名狙击手,他一枪没开,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放弃了任务,准备撤离?” 刚刚万双全“一鸣惊人”让古月不由愣神,很显然他也很少给这个弟弟机会,让万双全好好多说两句的机会。 所以现在,古月决定尽可能让万双全自己来思考,因为这件事恐怕很难接受。 “你说的没错,在我的理解上,狙击手这种专业人士,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既然任务不得不中止,那人首先该考虑的应该是撤离现场才是。 而且,原本就一枪没开,谁会知道那里还有狙击手呢?那人要撤离是不是就很轻松? 可是,明明目标已经消失,为何偏偏要对着我身旁开一枪呢? 就因为气不过我放走了影佐,所以要对我施以惩戒? 是不是有点多余?而且是原本可以悄无声息,却偏偏冒着让自己暴露的风险? 就为了警告我这个原本不相干的人?还是不想看到我助纣为虐? 难道说,那人其实认识我的? 于是我不得不好好猜想一下,那个狙击手到底是谁了,而最直观的条件是,那人很可能十分在乎你爹的安危,同时,又不希望看到我继续当汉奸。 会是谁呢?” 古月一脸意味深长,明明话到嘴边,他就是不亲口说出来,很显然是想让万双全自己找到答案了。 “在乎我父亲也在乎月哥你……”万双全不由又吞了吞口水,而且很艰难将这话说完整。 “嗯,在我看来,这个范围,其实并不太大,对吧?毕竟,我家和你家有了嫌隙,所以我身边大部分人,其实并不会在乎你爹的,尤其是那种时候……” 古月的言语已经有些尖锐了,而一双眼在紧紧地盯着万双全,不容置疑。 “我……我姐?!” 万双全说出这几个字之后,赶忙灌下了一大杯茶水,因为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些年,我和你姐的关系你也清楚,好长时间没正经讲话了。 所以我一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嘛。 自然,也不会太快下结论,虽然有所疑惑,却也没办法当面去问她。 直到,机缘巧合之下,她和她的老师,也就是教她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狙击手的人一起行动时,有一名战友受了重伤,她老师不得已将那个重伤的战友带到了我的秘密据点里,因为离得近。 而她老师自然也需要一个人帮忙,就这样,你姐出现在了我的秘密据点里。 我和她,就这么不期而遇……” 说到这里,古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喝了点茶,索性多吃了两块糕点,因为他知道现在万双全很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件事。 “我姐……行动……不会是那个别墅吧? 我姐是军统上海站的人?!” 为了避免自己失态,万双全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而且越来越小心,都不敢太大声讲话了。 “其实我更早清楚的是她老师的身份,只是那名给她引路的人,并没有对我提过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她那档口站在我面前之时,一切都说得通了。 其实,她为我开枪,还有另一次,那就是陆杰死前瞄准了我和两个妹妹的时候。 你姐没有任何犹豫,又一次违抗命令开枪了,因为她自然不会真的看着我被人枪杀而无动于衷……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说,情况有变了吧? 我本来是不想打扰到你和你家人的生活,避免你们被牵连,所以很多事并不能让你知道。 可是,现在似乎并不需要我来‘牵连’,你们家的人已经深陷其中了,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自己做出选择,既然你打算了解更深入一点,我就不能再瞒着自己得弟弟了,你说呢?” 原来古月是这个意思,万双全终于明白了。 在古月的想法里,他原本是真的不打算让自己越陷愈深,因为这事随时随地都可能出事,而一旦自己出事,就会牵连到自己家人。 可现在呢?万双全很清楚自己的姐姐恐怕已经“无法自拔”了,又谈何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怪不得她昨晚破天荒地跑出来找东西吃……” 想到这里,万双全又意识到了自己姐姐昨晚不对劲的地方,想来,她和秦海他们早就认识了。 “我估计,她真的没有早睡,恐怕是在等着听某个节目吧,可她既然没睡,以她的专业素养,秦海大哥他们就算再谨慎小心,也未必能够让你姐一点都察觉不到异样。 当然了,我之前让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的母亲和姐姐,也有这个考虑,不过我不想替你做决定,因为这事我的确已经够对不起你家了,总归人心惶惶了不是么? 可我也没想过,你姐竟然会那么巧刚好没睡觉…… 当然,整改庆幸她和秦海大哥他们是见过的,不然昨晚就更麻烦了。 现在想想,我估计秦海大哥他们就是从二楼那个走廊尽头的窗户离开的,而且选择带走你们家的‘族徽’也是你姐的提议。 最后,她亲自跑到楼下去给秦海大哥他们打掩护,并且没再让你们家的护院保镖们上楼,这就给秦海大哥他们得手留出来相当大的空间。 当然,那扇窗户之所以是关上的,想来,也是和你姐不无关系,毕竟,秦海大哥他们其实并没有必要把案子做的这么扑朔迷离对吧?” 万双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因为古月的一句话,就把自己家的内部示意图给双手奉上了,还特地找借口让护院保镖们不带枪。 结果自己姐姐更离谱,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古月提起一个字,只是单单看到了正在“作案”的秦海等人,就主动配合,把自己家的“族徽”给卖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了,既然古月已经把话讲明,就是自己需要做抉择的时候了。 “月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当兄弟的,也没那么多矫情。 不过,你能不能仔细说说,现在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那些军统的人可以帮你去端掉李世群的据点,难道你也是军统的?” 这个问题,万双全可从未问过,虽然他早就觉得一定是古月安排的那次袭击,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更不清楚她姐竟然是参与行动的一员。 不过,古月刚刚提到了姐姐的老师,那位带她成为狙击手的老师,这人是谁呢?这人和古月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难道是上下级? 万双全觉得自己需要弄得更清楚,不然,他很难决定自己到底要干嘛。 “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们几个其实只是‘小打小闹’,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真正在抗日大业里举足轻重的那些人。 通过观摩他们的行事风格和办事效率,我也越来越投入了,同时学会了更多利用自己手里能够利用的资源。 可是,我目前还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我只是一个抗日者而已。 而且,你也知道,我那一大家子呢,家里还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日本特务住着,我真的敢加入某个组织么? 那就是太不负责任了,不仅会连累我自己家里人,搞不好还会连累抗日同道,对吧?” 古月说的那个“日本特务”,应该是指的他家四夫人? 之前,万双全可从未这么考虑过,毕竟古月也不会走到哪都这么说,可现在,他也心知肚明了。 古月真的很难,为了一腔热血想要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偏偏,他不得不束手束脚,因为他身后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守护。 “我明白了,月哥,那我,跟着你干吧?既然当弟弟的已经了解了这么多,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别想把我再撇在一边了!” 万双全的眼神很坚定,很显然,他是真的做出了自己一个人生里的重大抉择,而且,他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因为他家的复杂程度,一点也不比古月家里少,更何况,他自己的父亲,比古绝渊看上去更像是个大汉奸。 如果真的要加入某一个抗日组织,搞不好哪天会收到命令对付自己父亲,这可未必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啊! 可是,如果自己能够跟着古月,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时和国共两党的人搞好关系,没准,小鬼子被赶走的那一天,自己父亲也不会受到太严厉的责罚了,更何况,还有自己姐姐在呢…… 第340章 目瞪口呆的段常青 万双全的积极性很高,他巴不得现在就跟着古月好好干一票。 只是古月还希望他好好去考虑考虑,尤其是和她姐姐正儿八经的谈一次,当面锣对面鼓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清楚。 因为古月知道有一家人,相互隐瞒了身份,互相都被揭穿的那一天,没有一个可以不痛苦,尤其是那家里的女孩…… 万双全很理解古月的顾虑,不过他还是想先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眼下古月需要针对李世群做的布局,一定有他能够胜任的地方,毕竟他是万家人,是万宝来的亲儿子。 对此,古月的确需要万双全做一点事,既然那消失的“万家族徽”需要奇货可居,而且是“限时买卖”,自然就需要一个万家人来出面,就算不能自己做决定,也能把需要交代的事情带话给万宝来知晓。 万双全跃跃欲试,他表示随时听候古月的安排,现在就可以去找自己父亲先汇报一二,等待古月的下一步指示。 招呼齐小飞吃完了桌上的茶点后,古月等人离开了“且听风吟”茶楼,他直接赶往了密室,准备好好见识一下那“万家族徽”的庐山真面目,看看是不是比照片更加晃眼。 秦海兄弟四人都没有得到古月的进一步指示,他们按约定在密室待机,直到古月和齐小飞出现。 看到实物之后,齐小飞首先忍不住用手好好敲了敲,“好家伙,还真是纯金的啊?!万宝来这老小子是真的不把钱当钱! 不对,他是不把金子当金子!” 齐小飞的讽刺也是秦海等人一整晚的想法,尤其是这万一拿回来的过程里让他们费了不少劲。 “少爷,昨晚我们行动差点失败了,不知为何被万小姐发现了,不过她不仅没有揭发我们,还特地帮我们打掩护。 当时我们准备打开保险箱看看,可惜,还没来得及,而且那个保险箱也的确需要费一番功夫,万小姐就建议我们拿走这个他们家的族徽,足够特别,也十分有价值。” 果然和自己的猜想接近,古月虽然好奇万馨怡的想法,却也没空去在意这个。 “万宝来不知为何突然叫我去帮他找到这‘万家族徽’,不过我勘察过现场之后,才发现有很多不是你们做事的痕迹,比如你们经过的那扇窗户,最后应该是被万馨怡重新关上了。 事实上,咱们并没有把事做的这么复杂的必要,因为这样一来,看上去就是更加诡异的局面,而且很容易让万家大院里的人被怀疑是内鬼。 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帮他们把这事撇清呢。” 特地去演示如何把那扇窗户给锁上,的确是古月花了心思才灵光一闪,如果那插销不是竖着的,他还真没法再想一个自圆其说的障眼法。 不过,即使是现在,他的“方法”也只是糊弄人而已,毕竟,在屋内双脚站地自然可以随意操作。 而那扇窗户之外,可是一点落脚的位子都没有,再厉害的飞贼,还真能“踏空而行”不成? 如果不能,又怎么从窗外办到将窗户关上而且不引起任何大的动静呢? 好在这事万家的人其实并不在意,正如韩管家说的那样,万双全最在乎的是赶紧把东西找回来,而不是去抓贼。 秦海等人自然不清楚古月刚刚去干了什么,不过他们很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彻底”,会不会给古月添麻烦。 好在古月的意思是一切还算顺利。 “少爷,那咱们接下来如何办?” “既然已经拿了这么个玩意,咱们就只能围绕这玩意好好规划了。 不过有一点很关键,就是这玩意的确是万家独有的,而且是只有万家才需要的,对其他人而言,这就是一块金子。 想要出手一大块金子,可没有把万家的东西卖给万宝来更有价值。 我准备在黑市散布消息,然后指名道姓要找万家人,届时我就能自己找上门,以万宝来的委托人来替他谈这件事。 反正‘谈判’双方都是我自己,这事就可以有很多种版本了。” 秦海兄弟几个听懂了?并没有,他们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古月到底要干嘛。 可是,他们对古月的信任不需要言语,而古月对他们的信任,也没必要谈及,所以有什么事,他们直接做便是了。 只是,秦海很怀念自己的小弟弟老五,如果小五还在的话,至少能替他们解释一下。 “少爷,那这东西,就先放在这里还是需要转移?” “就先放这里吧,这么一个惹眼的玩意还真不容易随便转移。 不过没事,很可能就在今晚,还得麻烦几位哥哥给他放回原位。” “放回原位”?这个要求倒是新鲜,秦海兄弟几个当了多年的飞贼,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负责偷了还得负责还回去…… 不过,既然这是古月的安排,他们自然也没有任何怨言,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再过去万府也算轻车熟路。 “那几位哥哥就继续待命,等我的消息,我先去安排一下,看看这出戏到底怎么演更合适。” 留下这些指示之后,古月和齐小飞便离开了下水道里的密室,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青帮大长老段常青的堂口,古月想要去见一见那个李世群的手下潘时。 当然,让黑市上的人留意“有没有针对万家”的买卖这事,也可以让段常青的人去办,这样也算是有了一个跑去看段常青的借口。 古月的到访并不算让段常青意外,这个“便宜”外孙可是和他亲娘一个养,“一肚子坏水”。 场面话过后,古月被带到了关押潘时和那名司机的地牢里。 “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倒是意外之喜,可你母亲却不惜砸了自己的店子也要让他的戏份延续下去,想来,是准备对他有所安排?只是这些天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动静,想必,你小子今天是准备让他活动活动了?” 没有外人,段常青自然也就直言不讳了。 他对于白夜月的智计和魄力,那是相当佩服的,曾经就很担心自己女儿被欺负,好在白夜月很有分寸,她们姐妹的缘分也算难得。 “不瞒您说,昨天影佐特地让我去电台做广播,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不会再有人搞事了,避免人心惶惶。 而事发当晚,也是影佐特地让我去平息的事态,他需要一切都被当作没有发生一样。 我自然也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不仅没有让警局查下去,还给了周边百姓封口费。 可是啊,这事真的就那么容易淡化最后销声匿迹么? 眼下,的确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尤其是我们家的铺子都在促销,也算年末的福利。 而那些收到钱的周边百姓呢?他们看的真切,我家那几处店子的的确确给人砸了。 偏偏,我特地给他们钱让他们不要声张,又拒绝了任何报道,还要特地跑到电台去做那个广播。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我古月就这么忍气吞声了?得罪的人惹不起? 恐怕不会有人这么想,他们只能认为是有一个真正让我惹不起的人,下令让我这么做了,因为那个人,需要一切如常的平静。 那人是谁?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 可是,纵然如此,看上去真的都和往常一样了,那些收到钱的周边百姓们,心里能没有一个疙瘩么? 影佐让我‘粉饰太平’,并不代表真的一切就太平了对吧? 万一呢?还有人‘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就是要针对我家呢? 他们会不会再次受到牵连?真的因为某些突然爆发的冲突而被波及? 下一次,万一我没法提前收到消息,没有做出任何可以让他们感觉不对劲的举动呢? 会有这样想法的人,可不是少数几个,毕竟,这年头他们有谁不是提心吊胆地活着? 多一分小心,就可能多一分避免意外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可不仅仅是那周边的百姓们需要了。 他们那被砸了一次,或许不会再来一次,可他们的亲戚朋友未必都住在一起,而那些亲戚朋友们家的附近,有没有我家的店子呢? 有些话,即使是拿了封口费也还是忍不住了,尤其是一切看上去都‘过去了’,风平浪静之后…… 听说,昨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一家小酒馆里有人闹事,还掏枪了,最后虽然没有搞出很大的动静,却也打伤了人,损坏了酒馆的桌椅。 我表哥叶振鸿亲自带人过去查案,他得出了一个无法定论的猜想,那就是闹事的人很可能是李世群的手下,只是没有再穿他们的那一身黑衣罢了。 一听可能和那些黑衣人有关,酒馆老板立刻便表示不追究了,这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且不说有多大损失,那老掌柜真的觉得自己惹不起,还想多活几年。 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李世群的人搞出来的,可我不介意所有人都这么怀疑。 而且,我昨晚也没闲着,已经安排人去万宝来家里偷出来了一个对他很有意义的玩意,就是他家的‘族徽’……” 古月的侃侃而谈并没让段常青很意外,或者说古月没这些算计才会让他觉得特别,因为古月不说不代表没有,不说只是单纯没必要对自己说而已。 现在特地找上门来说,自然是因为这里有潘时这颗不错的棋子了。 只是古月突然说他派人去偷了万宝来的“族徽”,这跳跃性就有点大了,段常青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而且,那个“万家族徽”他是见过的,万宝来特地请他过门赴宴时就展示过,那可是超过一百斤的金子,而且是纯金! “你小子偷万宝来干嘛?还特地选了他那宝贝疙瘩一样的族徽!” “因为我和万双全熟啊,能避免一些意外。” 古月笑得很欠揍,这话更欠揍,段常青真的很想施展一下他的家传绝学。 只可惜,他那“赔钱”的女儿早就把家传绝学传给了古月这小子,段常青很怀疑自己就算真的动手会不会被古月给破解了?那就很丢面子了…… “你准备让所有人把这件事也算在李世群的头上?你打算怎么做?” “段外公您慧眼如炬,我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您。”适时拍个马屁无伤大雅,古月继续娓娓道来他经过完善后的计划。 “您也知道,那‘族徽’是万宝来的宝贝疙瘩,而且只有万家才更加在意那玩意,对他们而言,可不仅仅是一块金子。 所以,偷出来再卖给他们,才有超出金子本身的价值,不然,就只是金子而已。 而且呢? 今天是二十九了,明天就大年三十,等到初一一大早,那些想要给万宝来拍马屁的家伙,会不会天还没亮就屁颠屁颠跑去万府大门口排队? 万一到那时,‘万家族徽’却没有挂在原本的位置,那些想要拍马屁的人是不是少了一个可以吹嘘一番的目标对象? 而这事,是不是让死要面子的万宝来,心里更加不爽? 所以,这玩意很有时效性,万宝来需要在这两天里将他的‘族徽’找回来。 机缘巧合之下,他首先想到了我,或许是因为我那些朋友手段太过于高明,他反而觉得我更有可能有办法去认识。 而且,他也不可能报警,不然就会提前让自己没面子了。 眼下,这事就是我偷出来的东西,又由我代表万宝来去找回来,自然少不了在黑市里讨价还价,所以我已经安排人散播消息,要专门找万家人进行交易。 刚刚也拜托您这的弟兄,去留意有没有‘专门找万家人’进行的交易。 如果一切顺利,今晚那‘族徽’就会回到万家了。 不过,这事怎么才能牵扯到李世群身上呢?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让那位潘时先生,露一露面了。” 叱咤风云多年的段常青,都不由暗自吞了吞口水。 古月这小子实在是“不讲武德”,还能这样办事的么? 听说过“被人给卖了还帮忙数钱”的,现在万宝来被古月偷了,却偏偏找到古月来帮他找回赃物,古月这算是什么呢?“贼喊捉贼”? 第341章 古月有独特的审讯方式 自从被段常青擒住之后,潘时已经在这地牢里待了快三天,期间除了送饭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来过。 没有拷打更没有询问,有的只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片地牢里除了潘时没有第二个犯人,就连那一起抓的司机也没关在这。 如此的空无一人让潘时更加煎熬,他甚至希望来个人把他好好拷打一番,也好过这般不闻不问。 地牢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无法知晓时间的潘时只觉得这餐午饭是不是来的太早了点,他似乎刚吃完早饭不久,肚子一点也没感觉饿。 “你就是潘时?七十六号那个潘辰的亲哥哥?你俩长得倒是挺像的。” 没听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站在了铁牢外。 “段常青?你是……古月?!” 来上海之前,李世群给这次带过来的手下人都发了古月的资料,不仅有照片,还有过往的经历。 潘时作为小头目,自然得比手下人更加熟悉,因为古月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李世群没有做任何隐瞒,直言就是古月迎来了军统上海站的人,让那栋别墅里的人全部牺牲,这个仇他不可能不报。 潘时当时十分好奇,照片上这个笑起来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半大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他凭什么可以指派军统上海站的人? 他应该是抗日分子吧?又凭什么在日本人占领的上海继续抛头露面?更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很显然,这人的确不简单,不然李世群也不会特地这么针对了。 可惜,潘时等人并没有真的太在意,总归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他能让军统上海站的人出动,又不代表他可以让军统特工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对他全天候保护。 只要李世群下令,潘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古月拿下。 不曾想,过来这几天里,太多曲曲折折,就没有一件事顺心。 他自己总算是见到了古月的面,却是在这种场合。 “没错,是我,有见过我的照片对吧?应该是李世群让你们做好准备? 一定没想过咱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你竟然成了阶下囚,对吧?” 和照片上如出一辙的微笑,可这刺耳的话语让潘时很想打人,只可惜,现在连走出牢笼都成了奢望。 “你想干什么?” 强压下自己的愤怒,潘时努力表现出自己很平静,对古月的讽刺无动于衷,只是这份刻意太过于明显,不需要太费劲就能一览无遗。 当然,古月并没有在意就是了。 “听说潘先生有勇有谋,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特地来见识一下,也准备谈一笔生意。” 这话是不是事实?当然是,至少潘时和他弟弟一直这么觉得,他们就是李世群的左膀右臂,可现在呢?怎么听都很讽刺。 不过古月的话里,“谈生意”才是重点,潘时也知道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既不杀我又不放我,你还要谈什么生意?” 潘时很清楚,自己对段常青这些人而言,一定还有更多的价值,不然早就身首异处。 可他的确已经把李世群出卖了,没法回头,却也没有更多能够说出来的秘密,他感觉自己只有听天由命的迷茫。 “我段外公叱咤风云多少年了?早就不是打打杀杀那个时代了,自然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手,不是么? 再说了,你反正也把李世群卖了,也没必要太在意多卖他几次,对吧? 要知道,能够把他卖的更彻底,你手里的筹码自然也就更多了,没准这能安安稳稳地走出这个牢笼重见天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古月这是在审问自己?好像是的,不过他这点小伎俩,是不是太嫩了点?潘时亲自动手拷问的时候,古月估计还没断奶! 可他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所深意,他并不介意让古月多说两句,毕竟,就算自己拒绝,也没有任何方法让古月闭嘴,除非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你到底想干嘛,说说看。” 这个潘时的态度倒是很“端正”,古月不由挑了挑眉毛,“潘先生果然能屈能伸啊,在下佩服。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虚言恫吓了,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当然了,你应该有听说过我的事迹吧,我不太愿意说谎,因为总感觉这事很低级,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这人“不会说谎”的事,潘时只当作是一种“沽名钓誉”罢了,可眼下,他特地提及,无非是想要让他自己看上去更坦诚?可是,他如果真的不说谎呢? “行,你说说看。” 既然潘时的态度还算友好,古月索性更加“和善”一些,他拿出提前要到的牢房钥匙,打开了牢门直接走到了潘时面前。 这个举动倒是把潘时震住了,因为段常青并没有跟着古月一起进来,而古月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放松了。 他就不怕自己突然暴起?要知道,潘时并没有带上手铐脚镣,他不觉得自己这么一个特务头目还能对付不了一个近在咫尺的毛头小子! 潘时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他的确准备奋力一搏,毕竟,这是古月自己送上门来,也算机会难得。 而这么明显的杀意,古月似乎一点也没察觉?竟然还在缓缓靠近? 潘时在等待最佳时机,那就是古月停下来的那一瞬间。 可惜,古月还没停下来之前,突然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他右边的小臂,随即轻描淡写地抖动了一下,一把巴掌大小的手枪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特制的,原本是我爹送给二娘的,后来她教我打枪,我学的还蛮认真,便直接送给了我,她现在用的和这把一模一样,主要是够放别携带。 女性嘛,可以穿旗袍,下面开的足够高,可以直接把这把枪绑在大腿上,撩起裙摆就能把枪了,十分方便快捷。 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穿裙子对吧?放在身上也不那么方便,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动不动把衣服敞开,那得多冷啊? 所以我就特地搞了这么一个设计,反正这枪足够小巧,完全可以直接藏在袖子里。 当然,威力还是够大的。” 一边自说自话,古月一边对着大牢里的墙壁来了一枪,依旧轻描淡写,可这个举动倒是把潘时给吓到了,刚刚的杀气至少荡然无存。 大牢外的青帮成员也被吓到了,他们的大长老可是还在牢里,怎么突然来了枪声?! 不过,他们一个个冲到牢门口便被段常青喝止了,“没事,不用进来。” 既然大长老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敢多问,留下一句“知道了”便又退了出去。 而段常青倒是一头黑线,他很想骂古月一句,“要开枪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啊?我可是你外公,年纪大了好不好?血压上来了你赔啊?!” “古……大少爷您的二娘,莫不是那个叶局长的亲妹妹?” 潘时已经把自己对古月的任何一点小视都抛在脑后了,这家伙为何可以如此镇定自如?因为他手里有枪啊! 而且,刚刚开枪那一下,古月的眼睛都没眨,潘时也是用枪的老手,他能够判断古月在这方面一定不是个新手,很可能真的是从小玩枪玩到现在! 而叶云瑶的资料,潘时虽然没又特别留意,却也知道一些传闻,比方说她是叶云天的妹妹,却也仅此而已。 “是,我二娘当年没少去警局的靶场,那时候除了我爹,其他人都没法和她打成平手。 而我三娘,也就是段外公的小女儿,虽然不怎么玩枪,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武林高手,段家绝学在她手里何止发扬光大。 如果现在有个木板什么的,我倒是可以给潘先生展示一二,可惜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木板?”潘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段家绝学”这几个字,他还是有所耳闻,就说这段常青年轻时,那也是青帮的悍将,一个打十个都跟玩一样,不然怎么一路成为大长老的? 所以,这“段家绝学”,也被古月学到手了? 难道这种玩意,不应该有那什么“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媳妇”吗? 怎么段常青不仅传给了自己小女儿,还让小女儿顺手教给了一个别人生的便宜外孙? 想到这里,潘时忍不住偷瞄了段常青一眼,没看出任何表情变化,虽然这是个老狐狸,却也至少说明,他对这个说法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是,是……那,古大少爷,您不妨说说看,您准备和我做什么生意呢?” 既然没有了反抗的心思,也不存在什么挟持古月逃出生天的可能,潘时索性将自己的态度摆的更“端正”一点,既然要谈生意,那就谈便好。 “既然潘先生这么有诚意,我也要表示一下才行。 首先啊,能不能告诉我李世群现在到底在哪呢?” 你表示诚意,却是问这么一个问题?潘时很无语,却又不得不好奇地多问一句,“您,难道是要直接去把他……” 潘时心中依旧矛盾,脸上也不自觉有些异样的神色。 虽然他的确已经算是背叛了李世群,可要是直接把李世群害死,他还是有些纠结的,而且,他原本是觉得,这些人应该不至于真的去直接找李世群才是,更何况,这段时间里,段常青可以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但是,这古月是什么意思?他就可以不管不顾?怎么说那也是七十六号副主任! 更何况,这次李世群回到上海,是奉了汪主席的命令,难道古月真的吃了熊心豹子的? “不,潘先生您误会了。 我问这个问题,是想表达我自己的诚意,刚刚不是说了么?” 还真是古月的诚意?这人笑起来就很没诚意的样子! 潘时不由腹诽,可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潘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失踪了这些天,李世群会不会觉得您已经背叛他了呢?” 古月提到了这个问题,倒是切中潘时的心底,他的确是背叛了李世群,可他算是被逼无奈吧? 但是,李世群会觉得自己已经背叛了么?毕竟,这几天并没有任何额外的风声,他也没有被安排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而当天按照李世群的要求去做的事情,听说段常青还真的做了。 所以,李世群到底怎么想自己的呢? 可这事,和古月的诚意又有什么关系?潘时始终一头雾水。 “潘先生,您想想看,如果李世群觉得您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而且已经背叛他了,他会不会首先想到,应该挪窝了吧?毕竟,你会把他的秘密据点给透露出来,对吧?” “这?!”潘时又一次愣住了,因为他的的确确还没有说过任何有关李世群的秘密据点的事,更何况,段常青一句也没有问过。 他只能认为是段常青并没有打算去和李世群正面硬碰硬。 可他同样没有想过,李世群会怎么想。 眼下,古月的说吧,倒是提醒了潘时,李世群真的信任自己么?就算之前是信任的,可现在呢? “您是说……他已经转移了?” 潘时有些纠结,这种感觉的确微妙,他虽然已经背叛,在他自己看来,却也算不上彻底背叛,至少,他真的没有想过把李世群害死。 可李世群呢?如果自己失踪后他首先做的不是找自己,而是挪窝……这里面难道还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我当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挪窝,不过我在想,李世群会不会这么考虑呢?毕竟,潘先生你已经失踪两天多了吧? 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寄希望于一个消失的手下不会背叛自己? 又或者,赶紧挪窝,并且把自己原本的秘密据点当作一个诱饵,拿来钓鱼? 如果敌人真的冲到了这里,是不是既能给敌人一个沉痛的教训,又能判断清楚,潘先生你,已经背叛了他?” 古月那一成不变的微笑,让潘时越来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可他的确很想知道,李世群是不是还在秘密据点那里…… 第342章 狡兔三窟? 潘辰整整忙了一夜,为了给李世群找寻新的秘密据点。 基于狡兔三窟的原则,其实潘辰之前便有过备案,只是他没想过这么快就不得不用上,而且,自己大哥竟然会消失,甚至是被人捉了。 所以原本得备案,不得不做出更改了,毕竟自己大哥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改动,这据点换了和没换又有什么区别? 李世群的命令太过于紧迫,不过潘辰并没有怨言,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的意味,很可能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只是大半夜找房子这事,的确很麻烦。 可他是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房产中介被找上门的时候,哪敢装着没有听见? 潘辰做了一个大胆而沉痛的决定,那就是在他原本定下的备案不远处,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产,这里不仅不被他大哥知道,而且,能够很方便观察那处备案的状况,如果他大哥真的背叛了,那里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不速之客…… 只是,潘辰并没有时间去多想,想一想这大半夜忙忙碌碌是不是太过于突兀了。 同时,也容易被人盯上。 当一切办完,房屋中介重新回到自己家里准备倒头大睡之时。 一把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霎时间什么困倦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房屋中介赶忙举起自己双手,“好汉饶命!饶命啊好汉!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如果要钱,您随意,看上什么直接拿走就好,只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大半夜遭贼这事并不奇怪,可自己刚刚回家,这贼人完全有机会提前离开,很显然,这是在等自己。 “刚刚找你的,是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潘辰对吧? 你带他去的房子在哪,麻烦告诉我一声。” 一提到潘辰,这位房屋中介顿时吓到失语,就连求饶都忘了。 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身后这位“大爷”,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贼人了。 明知道刚刚那人是潘辰,是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这人还要点名道姓地做出要求,说明,这人应该是针对潘辰在做事了。 那么这人是干嘛的,已经不言而喻。 “大……大爷,您是姓国还是……不,还是别对小的说了……那个,大爷,您看这事,小的真的不敢多说啊…… 我知道,您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您和您的那些朋友们,一定有办法去找潘辰的晦气。 可是……可是,万一潘辰知道了是我告诉了您他找的地方,那小的,小的还是难逃一死啊!” 这名房屋中介只能赌一把,因为横竖都可能难逃一死。 而潘辰之所以会特地找到他,也是因为他在业界小有名气,关键是他能够守口如瓶。 因为他赚的就是达官贵人的钱,而这些人需要一些秘密的房子多半都是安排他们那些不能摆在明面的女人。 也算是“术业有专攻”,这人没少把那些很隐蔽不喧哗的资源掌握在手里,似乎是打定主意就吃这口饭了。 既然他一直在做这件事,自然也没少多留个心眼。 正所谓不该知道的知道的越多,也就离死越近了。 所以他没少想办法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 当然,他也不会握着实质性的把柄,毕竟,那些买房的人到底有什么用途,并不会特地对他讲。 他完成的每一笔交易,都有详细记录,自然有的交易对象是委托了另外的人,自己不会出面。 不过,也有人本就是在替人办事,有可能不会再委托他人出面,因为多一个人知道这个保密性就又多了一层隐患,譬如潘辰这样的。 所以这名房屋中介没少扯虎皮拉大旗,那些但凡在他这留下名字的江湖大佬,都算是他的一道“保命符”,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个名字可以有用,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留下更多的关联,让道上那些人少打他的主意。 这些年里,也算混的风生水起,并没有太不开眼的光顾他家。 可现在呢?这名房屋中介很清楚他身后一定是一个抗日分子,这些人,死都不怕,哪有什么顾忌? 于是,他只能赌一把,赌这人稍微会顾及一下他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的死活,毕竟,他只是个房屋中介罢了,又没有真的伤天害理。 当然,国民党军统那些人,前段时间也做了次不顾及百姓的事,可那次的舆论压力足够大,想来他们应该会学乖一点吧? 更何况,听说共产党地下党的人从来都不会欺负老百姓的,自己难道不算是老百姓中的一员了? “你的话的确有道理,如果因为这件事害了你,的确也是我们的不是。” 这话听着有戏啊!这名房屋中介虽然无法判断这人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可这人至少愿意交流,没有强行逼迫自己。 而他身后的,其实是做了伪装的陈敬文。 “如果你能不保证不大喊大叫,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你觉得呢?” “好汉您放心,小的最出名的就是识时务!” 真的有人会因为这事而出名?不过这人到底是靠一张嘴吃饭的,这嘴上功夫的确有讲究。 “转过来吧,慢慢走到你的沙发上。” 房屋中介立刻便执行了这句指示,可他看到面前的人竟然没有把脸遮住时,赶忙又吓到把眼睛闭上了。 “好汉,我要不还是闭着眼睛吧?” 很显然,他这是害怕自己看到了闯入者的面容,这能随便看的么?不怕自己泄露出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的确不会怕,因为他会被灭口! “别担心,这脸是易容了的,如果你足够老实,我不会对你下手,说到做到。” “易容”?这个词倒是不新鲜,可有人会特地这么说自己么? 而且“易容”这件事本身,能随便说的么?能让他这个小角色知道? 这名房屋中介又在心里打鼓,不过他也没法不睁开眼睛,因为他得去沙发上坐下,可不能闭着眼睛过去,不然容易节外生枝。 “好吧,好汉,您既然愿意放过小的一命,那您不妨直说小的还能怎么帮您做点什么,小的一定不会含糊!” 这也算顺竿爬了,不过这名房屋中介最主要的想法是“好死不如赖活”,眼前这人不杀自己,也不能因为牵连到潘辰的事情里,让自己被秋后算账。 除此之外,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用,可他必须把这个态度表现出来才能让自己多一分希望活下去…… “你刚刚出去办事,我就在这等你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陈敬文一脸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微笑,很显然并不着急的样子。 可这个问题,的确显而易见。 这名房屋中介并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了,他也算知道一些门道,“您是说,您跟着潘辰过来的? 没错,应该是这样,不然您也不会未卜先知了…… 所以,我想想啊……您是想说,您其实已经知道我把潘辰带去哪里,只是没有靠太近,因为这大半夜四下无人,潘辰的车就停在路边,您刚刚如果靠太近是可能被他的司机给发现的?” 这名房屋中介的思维的确足够活跃,而且眼下事关他的生死,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够聪明”,毕竟,到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出自己是一个“聪明人”的样子。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面临更严重的问题了,因为刚刚去的那一片,房屋比较老旧,而且住的人不算多。 万一明天有人去搬家,周边的人会不会注意到? 那么眼前这人也去混在人群中,不就直接能够留意了么? 可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目标的大致位置,干嘛还要特地跑到自己这来呢?只为了一个更具体的门牌号?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我也听说过你在这一行里的名声,甚至认识几个和你交易的人。” 一听这话,这名房屋中介突然不敢接话了,因为他是干嘛的?卖房子的?可那些传闻里,特地找他买房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敢在外面包养女人的人,首先得有能耐在外面包养对吧? 那些人可不是简单人物,因为简单的人物想要多找几个女人,根本不需要在外面包养,直接娶回家不就得了! 那些人之所以需要在外面找地方安顿那些被包养的女人,很显然是因为他们自己家里不能出现额外的女人,更不能出现那些不三不四不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女人。 这些人有可能是出于家族面子,有可能是靠着老婆家的关系,但是他们需要考虑这些,正是因为他们因为这些得到了不简单的身份和地位! 能认识这些人的,会是简单的人物么? 这名房屋中介越来越搞不懂眼前之人到底要干嘛了,虽然知道他想要潘辰刚刚去的地方,甚至只是要一个准确的门牌号,可这人完全不安常理出牌,他如果真的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干嘛亲自跑来做这件事? 安排自己手下不就好了么? 不对,谁说他不会有手下? 这人可没说是他自己刚刚跟了过去,完全可以是他的手下去过,而他就在这里等着。 为的是和自己聊聊?恐怕真的就是这个目的了…… “好汉……您别吓我啊,小的胆子小……好吧,既然您也听过道上朋友抬举小的,那咱也不能来虚的! 我的确和一些大人物做过生意,可我之所以能和他们做这种生意,就是因为我足够胆小,因为我怕死,不然他们也不会觉得我守口如瓶对吧?” 这个说法的确很有水平,不仅仅是在说自己胆小怕死,也是再次强调,他如果一旦做了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就算最后潘辰没找他算账,那些曾经的交易对象也未必会放过他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就算我可以让潘辰不找你麻烦,一旦某些事曝光了,你难免也会被其他人找麻烦,所以到头来,还算是我害了你,对吧?” 这人,这么好说话啊?!房屋中介有些错愕了,因为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倒像是这人在设身处地地为自己考虑,他刚刚对着自己的难道不是一把枪?还是他自己忘了这件事? “多谢您为小的担心,可不就是这事嘛,所以,实在抱歉,真不是小的不怕死,而是一旦这些事被捅出去了,我很可能会比死更难受,而且在死前还得提心吊胆的东躲西藏……” 突然,一本册子被陈敬文扔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这东西一出现,那名房屋中介立刻便说不出话了。 他不由吞了吞口水,好好盯着确认了几眼,“您……您这是……” “从你的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上面写着你之前交易过的一些人和房屋地点,想来,潘辰的名字也会被写在上面吧?” 扑通一下,这名房屋中介直接跪了下去,“好汉!大爷!我这就把潘辰那孙子刚刚看的房子在哪写给您,您看还有没有其他需求? 只是……只是,能不能求您把他做掉的时候彻底点?” 这态度倒是转的真快,陈敬文都被逗乐了。 不过这人的确是个“聪明人”,而这“账本”是他的“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他留下这玩意,自然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这玩意如果直接被公开了,他要面对的就真的是比死更难受。 “放心,我说了,不会害你被牵连,毕竟,你也不算伤天害理丧尽天良对吧? 更何况,我也没打算立刻对潘辰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一下这个地址而已。 想来,他也不会立刻怀疑到你头上,不是么?” 这下就让房屋中介更加看不懂了,眼前之人如果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吧? 可他费劲巴拉地,图什么呢? 不懂,也不该懂。 可这种疑惑没法消散,不就整日提心吊胆了么? 再说了,这人凭什么说的都是实话? 可他没办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天早点来晚点来,都是要来的。 “谢了,我这就离开,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不过啊,既然要表示感谢,我就多告诫一你一句。 你说你没有伤天害理,可是呢?你的那些交易对象,难道也没有伤天害理么? 难道你做的这些,够不上‘为虎作伥’么? 更何况,万一你还有‘潜在客户’,因为你提供了一定的保障而铤而走险,你这是不是还要罪加一等呢?” 拿走地址,陈敬文走之前特地留下了这句话,让这名房屋中介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独自凌乱…… 第343章 黑市疑云 按照古月的要求,青帮大长老的人认认真真去打听了黑市里有关万家的消息,可惜始终无果。 在黑市中,的确有人会特地放出风来寻求某种特定的交易,比如针对某个家族,甚至是针对某个人。 这种交易一般是期待的交易对象手里有提出交易人所需要的东西,或者,提出交易的人手里有他的目标所不能拒绝的东西。 而这样的交易不仅仅是被默许的,更是有很多人会选择这么做,一如季通海之前收集军火一样。 并不是所有生意都可以摆在拍卖会上进行,纵然都是“地下交易”,也有“来自地下”的规矩。 如军火这样管控太严的交易品,无论哪个帮派轮班承办拍卖时,都不可能允许直接放出来的,不然容易迎来日本人的制裁。 同样,棉花、燃油和药品等等这些战略储备物资,也都没可能“公平公正公开”。 但是,毕竟是“黑市”,都在道上混的人,各有各的门路。 不能直接摆在台面,并不代表,真的没人可以交易。 季通海之所以能搞到军火,就是他自己放出风来,想要收购,自然有人会负责帮他传递消息。 手里有囤积的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而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那样,手里有一门炮这种特殊商品中还要拔尖的玩意,自然就更加需要隐秘和稳妥了。 古月为了把这件事做的足够细致,让更多的人感觉是真的,自然也不会仓促间得过且过,它需要营造的是真的有人按照“黑市”的规矩来,又无比紧迫。 故而,有人专门要找万家人交易这件事,只有这一期轮班的帮会才有可能知道。 而且,在古月的授意下,潘时特地在这里片刻露面。 自然,没人知道潘时这人到底是谁,可他的样子有一定辨识度,因为他是潘辰的亲哥哥,兄弟俩的长相还是有七分像的。 疑似潘辰的人出现在黑市,这可是会有人记住的,因为七十六号的人有钱。 之所以会有这个印象,季通海功不可没。 最终,这件事逐渐演变为,疑似潘辰的男人和古月搭上线准备进行某种交易。 明明之前放出风一定要找万家人,怎么又和古月搭上线了呢? 明眼人都知道,作为上海工商会会长的万宝来,他其实是最应该“抵制”黑市,甚至得想办法遏制这样的交易模式,因为“黑市”的存在对于上海工商业正常的交易秩序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更何况,这里可是不法生意的摇篮,各种赃物层出不穷,而这些赃物更有可能出自那些大老板家里。 可惜,万宝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他自己不踏足这片领域一步。 至于去遏制甚至是去消除,他只是万宝来,是上海工商会会长,又不是日军本部特高课课长…… 而这黑市,就连影佐都是默许的,因为这块蛋糕太大,分的人太多了。 由于这样的原因,点名找万家人做的交易,偏偏是古月出面才更加合情合理。 谁都知道,古月和万家关系很不一般,自然也都清楚,古月和参与黑市的所有帮派都有往来。 这样的传闻不胫而走之后,没多久就传到了潘辰的耳朵里,差点打乱他的计划。 因为此时,他正在安排据点所有人转移的事情。 “长得像我的人,在黑市点名要和万家交易,最后找到了古月?” 潘辰忍不住把这句话复述了一遍,因为他很想知道这句话里到底是哪里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听起来这么难以理解呢? 可惜,手下人很确定这个传闻就是如此,一字不差。 让其他人继续手里的活,潘辰自己必须好好思考一下这会不会又是古月搞出的幺蛾子? 不,应该说古月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因为那“长得像潘辰的人”,除了他哥哥潘时以外,还能有谁? 而潘时此刻就等同于在古月手里,搞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只是干嘛要去黑市?还要点名和万家人做生意? 对于黑市,潘辰并不是太了解,因为他手里真没有季通海那么多钱! 作为李世群留在上海七十六号的一颗钉子,潘辰需要帮李世群盯着七十六号里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需要适时去替李世群维系一些关系。 维系关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送礼了,所以他那本就不多的经费自然更加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这方面的钱,他可没办法找丁默邨报销。 所以那黑市的大门朝哪开,潘辰还真就不曾知道。 可眼下他不能不重视这个消息,不仅仅是因为黑市和古月,还因为自己那个消失了几天的大哥终于又露面了。 将这条消息汇报给李世群之时,潘辰难得地没能多说两句,因为他的确看不懂,只是觉得不能忽略,所以他想去找人研究一下。 “季通海?” 潘辰想要去找的人让李世群意外,要知道现在这季通海,完全成了七十六号里的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因为他怀疑之前害他的是丁默邨,同时又对李世群十分失望或者说不再抱有幻想,不然李世群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了。 而影佐适时地送上了橄榄枝,季通海摇身一变成了影佐的人! 这可让他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而且,他觉得自己就算想要报复丁默邨,也终于有可能了。 “主任,很显然这次古月又出招了,而且……那个长得像我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哥,其实都不重要,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我哥很可能在古月手里,他完全可以弄一个人伪装一下造成一种假象即可。 可是,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属下无从知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古月不会闲着没事做。 这两天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情,属下认为这里面应该是有人在穿针引线。 这个人很可能是古月,也可能另有其人,但是无论是谁,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忽略任何一点动静。 就像眼下这个‘黑市’里的情况,属下的确不曾有过了解,但是季通海一定很熟,我和季通海也算共事多年,就算他现在有些不一样了,总归也不会这么点小忙都不帮的。 不过,您这的转移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所耽误,咱们得双管齐下。 现在距离那位日本亲王得演讲越来越近了,我感觉那些人一定会更加频繁地搞事情,因为他们最终要实现的目的,多半会和那亲王的演讲相关联。” 潘辰的判断的确有理有据,而且明明事关他亲大哥,他也没有任何包庇或者辩解,这算是“忠心”了吧? 可惜,李世群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潘时如果真的可以背叛,潘辰为何不可? 再说了,都是“汉奸国贼”,有哪门子的忠心?谁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似锦荣华富贵? 在李世群眼里,只要古月给潘时的价码足够高,潘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所以他这个据点的转移势在必行,而特地给那些人留下一点教训也同样势在必行。 所以这时候,潘辰还要去在乎什么黑市或者他大哥露面的消息,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不过,李世群现在手里能用的人真没几个了,潘辰总算是把事情安排的足够妥帖,而且还在自己找事情做更多。 这份积极性可不能打击,不然手底下的人就真没法带了。 “行,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主任!” 目送潘辰离开之后,李世群又找来了另一名手下,“让你找的房子安排好了么?” 原来,他对潘辰也留了一手…… 离开李世群的据点之时,潘辰并没有想过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上了,而他突然单独离开的这个举动,让小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便立刻去进行了汇报。 很快,四散的共党地下党人,对潘辰的动向有了关注,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前往了七十六号总部。 按理说李世群那已经在忙着“搬家”了,这个时候潘辰突然离开一定是有什么必须离开的理由,那就是又有什么涉及到他们的突发事件。 难道是七十六号里有人找? 这是一种可能,却也不太可能,因为丁默邨可没这个面子,而且此时李世群的事情对于潘辰而言应该更重要才对。 在整理了各种消息之后,梁指导员决定把汇总的消息传回给队长,以期待书记的下一步指示。 此时,正在上海工商会大楼里“装作很忙”的万宝来,其实一直惦记着他家的“族徽”。 而韩管家特地跑来向他汇报了。 “黑市里有消息?” “是的,老爷。 少爷在古大少爷的联系之后便去黑市了,听说是黑市里有人特地要找咱们家的人交易,古大少爷毕竟是对这一块更加了解,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人,作为你的代表,已经进行了初次的接洽。” 万宝来略微放心,果然找古月处理这事是对的么? 不过这事会不会太快了?难道没有更多猫腻? “古月怎么说的?” “老爷,古大少爷觉得那些人也是知道您这的紧迫性,而且一旦过了这两天,初一一大早上‘族徽’还么有挂在原位,他们想要的额外价值也没法实现了。 所以古大少爷立刻派人去黑市留意了,因为那里对于销赃而言是有最高效最稳妥的渠道。” 销赃都能高效稳妥?这古月还是上海警局局长的儿子! 万宝来很想骂两句“官匪勾结蛇鼠一窝”,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各种事情都是乱象横生,哪有什么真的稀奇? 而且他听说过,这个所谓的“高效稳妥”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销赃的人都是求财,而购买这些赃物的,就分成两种人了。 一种是失主,比如万宝来自己,可以选择破财消灾。 这样的交易一旦落定,就不能反悔,黑市方面也会做出承诺,不再接受同样一件商品的处理。 说白了,就是再有人把这个冤大头的同一件东西又给偷了,就不再有同样的“高效稳妥”来处理了。 所谓“盗亦有道”,“黑市”可是全上海各大有头有脸的帮派一起运营,如果他们太过于允许这些销赃的人盯着谋一个冤大头往死里“薅羊毛”,这事就太不“人道”了。 而且会让“黑市”本身被打上“唆使”的标签,那些愿意破财消灾的人,是不是就会望而却步? 因为有了初一还有十五,花一次钱,还得花第二次第三次?谁还会傻到来花这个钱呢?倒不如直接报警算了,找的回就找,找不到就认了…… 这样一来,“黑市”本身也就没法继续给这种交易提供保障了,所以他们在这方面首先会很讲信誉。 万宝来很好奇是哪个大聪明想出的这种手段?他甚至很怀疑又是古月的手笔,毕竟,他那“万象乾坤”的雏形和今日的成功,都离不开古月的设计。 这个混小子其实一点也不讲武德,他的天马行空太多,没人可以预料到他还会想到什么。 可是,万宝来也不得不佩服,古月这小子的很多想法,的确有点意思。 而他如果真的给“黑市”提供了这样的设计,很显然,也能收获“黑市”的友谊。 当然,正因为这个“地下规矩”,万宝来至少不用担心这次将自己的“族徽”赎回来之后,很快又被人偷了。 “让双全跟着古月多学点东西吧,这种事也不能总找古月,倒显得我们很没面子。 不过,到底是谁动了我的族徽,这事千万别被古月给糊弄过去了。 他能帮忙早点拿回来是他的本事,可拿回来之后,就和他无关了。” 万宝来的眼神逐渐锐利,韩管家自然明白自己老爷的意思。 “有传闻说,和古大少爷见面的人长得像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潘辰……” “潘辰?没记错的话,这人其实是李世群的人?” 韩管家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毕竟古月并没有直接说明到底是谁在和他“谈生意”,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可自家少爷也去了,难道见过面之后还不能确定么? 韩管家越来越不懂,可万宝来心里在想的却是前几天他给周佛海打电话投诉的那件事…… 第344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季通海 正在七十六号后勤处悠哉悠哉睡大觉的季通海,依旧是让他的手下替他挡下所有人,一如那次挡下古月一般无二。 不过这名手下有点发怵了,因为上一次连古月都挡下了,虽然看上去古月没有生气的样子,事后也没人对他不客气。 但是,没多久季通海自己不是就突然消失了么? 明明头一天晚上才亲自送季通海回家,第二天这人就没了。 这名手下很难不有所联想。 更何况,到最后也不知道季通海到底是怎么突然没了,又是从哪突然冒出来了。 他不敢主动问季通海,因为季通海自己没有主动说哪怕一个字。 总部里各种传闻也是满天飞,幕后黑手不是丁默邨就是李世群,季通海到底是有多不要命才把两个最高领导一起得罪了? 所以,他有着不同的猜想,一个谁都没提过的人,古月。 说到底,自己是个小人物,真的得罪了古月,他就会直接拍死自己么? 难道他不会去怪罪更值得怪罪的人,比如季通海? 有了这个前提,这名季通海的手下深以为自己比其他人更接近真相,毕竟,无论是丁默邨还是李世群,如果真的是他们中某一个把季通海弄没了,干嘛又放出来了? 而且,这几天季通海不仅和没事人一样,甚至有点变本加厉的趋势,倒像是谁的面子都不用给了一般。 如果真的是两名主任和他过不去,他现在不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么?凭什么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破罐子破摔”了。 消失的那些天里,季通海到底遭受了怎么样的非人虐待,没人知道,他自己也没有提过任何一个字。 可这件事毋庸置疑,而且他好歹是七十六号的处长之一,按理说在上海横着走应该都问题不大。 偏偏,就这么差点没了,恐怕是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生无可恋苟且偷生,自然也就不会再想太多,混吃等死不外如是。 不得不说季通海这名手下的脑补实在是太过于天马行空,可他有一点没猜错,就是他的确比七十六号总部里其他人都更加接近真相。 而这几天里,他比从前更加提心吊胆了。 因为他觉得古月没有欺负他自己而是找了季通海这个正主,算是古月的“宽宏大量”,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么“讲道理”。 所以每一次又被季通海要求不要让任何人打搅他的时候,这名手下都如坐针毡。 他真的害怕有谁会好巧不巧又在季通海睡大觉的时候出现。 好在,这几天也算平安无事,没人来过,季通海也没有整幺蛾子。 可惜,此时此刻,潘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潘处长?您找我们处长?” “是,有急事,麻烦你叫他一声,我知道他在睡大觉,可我这事很着急,回头我自己和他赔不是。” 潘辰的确很清楚季通海这些年里没少在办公室摸鱼的时候直接睡大觉,而且,其实都不需要他知道,那如雷的鼾声根本没法被里屋的门给挡住分毫。 这名手下犹豫了,他有些不敢再挡下任何人,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他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一次“睁着眼睛说瞎话”而突然人间蒸发。 更何况,潘辰和自己处长也算老熟人了吧?毕竟,这些年里也就潘辰和季通海还能一起喝喝酒。 “那您,直接进去吧?” “行,谢了。” 潘辰可不会客气,因为他真的时间紧任务重,如果不赶紧弄清楚“黑市”的那些门道,就不能判断古月又在搞什么鬼,而眼下越来越靠近那日本亲王的演讲了,如果古月和那些抗日分子真的要做点什么,一定会变本加厉。 “老季,是我,潘辰,赶紧的,别睡了,我有急事找你,开开门!” 一边敲门一边喊着,潘辰可没空耽误在门外。 美梦中的季通海被吵醒,“妈的,谁啊!” 甭管是谁,他都打算好好骂一次了,结果潘辰一点也没在意,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哟呵!潘处长啊,倒是稀客!” 打开门确认是潘辰之后,季通海也没有真的指着鼻子臭骂,不过这种讥讽是少不了的。 毕竟,之前的事情里,潘辰可一点也没替自己说好话。 至于有没有落井下石,他倒是不清楚。 “老季,我是真有事要麻烦你,这事只要告一段落,我做东,不管是‘万象乾坤’还是七宝楼,随便你挑!” 这态度算是诚恳的,因为潘辰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之前季通海“一毛不拔”,那都是在工作上,他的确谁的面子都不给,后勤处的一切都要按章办事。 当然,他唯一开后门的只有董槐林,而他也因为这事被董槐林和董满仓给卖了。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季通海打定主意不给任何人再卖他的机会了。 而潘辰的抠门主要表现为生活上,因为他真的没什么钱,李世群给的“经费”本就不多,他还要招待各种达官显贵。 偏偏,他私下里和七十六号的其他人之间走动时,从来没有一次掏钱请客。 那些知道他会去“巴结”的人就更加不满这家伙了,觉得他太市侩,自然敬而远之。 这也是为何季通海和潘辰的酒搭子只有彼此的原因。 季通海是无奈,因为没人搭理他,而潘辰是觉得还是需要替李世群把季通海拽住,虽然他也知道李世群似乎也不太在意季通海这人,可总归有人请客,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是发烧了还是被人给掉包了?你请客?这些年里,你自己说说,你有请过一次客么?” 季通海会这么说倒是不出潘辰所料,毕竟这是事实。 可潘辰的确没工夫在意这些,“是是是,都是小弟的不是,这次,这次一定我请! 不过你得帮我这个忙啊,十万火急了!” 潘辰的态度很显然不对劲,季通海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十万火急”的事情会轮到他自己了? “行吧,你说说看。” 也没让潘辰坐下,季通海自己倒是直接靠在了椅子上,还特地把脚搁在了桌上。 潘辰暗地里有些抓狂,可他自然不是这么容易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 “是这样的,最近李主任和古月之间有些冲突,你应该也清楚,前两天不是砸了古月他们家的店子嘛,今天听说古月又在‘黑市’准备搞事情,可我对这一块不太了解,想来,也只有你更清楚‘黑市’的门道,就特地来请教了。” 季通海一听,“乖乖,还真得是你们把古家的店子给砸了?那街上人心惶惶的不是危言耸听啊?!” 潘辰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自然得有一个态度。 可季通海有些意外,这看来不是冲突,而是正儿八经的要干仗? 那么之前那个别墅的事?没准还真是古月弄的! “之前别墅那个案子,死的都是李主任的人?你们确定就是古月干的?” 季通海有些好奇,也必须知道更清楚,因为这时候他不问,谁也不会对他多讲一个字。 “我自然不会瞒你,的确是李主任的人,可是不是古月做的,这个不好说,但是至少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这事多半和他有关,因为之前李主任在那个别墅里见过古月,毕竟,那里和他家离的真不远。” 季通海可不知道这些细节,尤其是那段时间他都被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惶惶不可终日,偏偏没人在乎他一样,那段时间里也只有苏菲和周敏兰出现过。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影佐阁下现在可是很希望街面上一切都平静的,你们就算真的要和古月干仗,最好还是等那个什么亲王离开之后,不然,吃不了兜着走的只会是你们。” 季通海能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的,因为影佐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那就是盯着七十六号里面,让这些天里尽可能不要有太大的动静。 这算不算拿着鸡毛当令剑?季通海可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这是影佐对他信任的第一步。 而且这算是“钦差”的身份,毕竟,他在帮影佐盯着七十六号。 此时此刻,自然是一种透露“内幕消息”的机会,季通海可不会吝啬。 潘辰心里全是讥讽,因为他已经想清楚季通海的想法,可他表面上并不会说破,“嗯,这个我们自然会注意,不过就是担心古月这家伙反倒不消停,这才赶紧来问问你这方面的门道。” 季通海听着心里高兴,他可是难得被人重视。 “行吧,你说说看,想知道点什么?” 不得不说这种“当大爷”的感觉实在不错,季通海已经越来越沉浸其中。 “我对‘黑市’其实一窍不通,之前从未想过涉猎,可这次古月突然出现在了那里,就想着提前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所防备……” 潘辰的话没说完,屋外的那名季通海的手下突然喊了一声,“苏处长!” “别激动,我知道潘辰来了,而且直接跑到了你们这,找他有点事。” 苏菲的突然出现,而且是点名找潘辰,这让里屋的两人都有点莫名,可还没让他们多想片刻,苏菲已经站在了里屋门口。 “忙呢?没打扰你们吧?” 苏菲那标志性的甜甜一笑,可一点也没让这两个男人觉得心情愉悦。 尤其是潘辰,他反倒有点如临大敌。 毕竟,那天苏菲被潘时手下人骂的时候,他就在一旁。 这女人会不会记仇? 潘辰可不敢保证,而且他知道,苏菲足够聪明,不然董槐林怎会落得那种下场? 所以,苏菲一定能够想到,到底是谁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 “没有,就是好久没和老季聊两句了,这段时间又在忙嘛,他好不容易有惊无险,我就想着做东好好给他压压惊,苏处长要不要一起啊?” 季通海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心里自然知道潘辰这是刻意瞒着苏菲了,毕竟他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辙,忙碌吗,你们自己尽兴。 我呢,是刚听说了一件事情,可能和潘处长你有关,又听说你正好回来了,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一声。” 潘辰很意外,苏菲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哦?不知是什么事让苏处长亲自跑一趟?” 这两人的虚与委蛇让季通海算是见识了,明明都在笑,却让季通海首先想到的词是“口蜜腹剑”,果然不愧是特务头子么? “刚刚我的人汇报说,听到了一个传闻,在‘黑市’里有一个长得很像潘处长的人,在和古家古月密谈。 我一听,也很好奇,怎么会有这种传闻呢?正好潘处长你回来了,想来,那人应该就不是你了,那么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莫非是你的那位哥哥? 于是,就赶紧来告诉你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安排的事,我就让手下人去禁止这样的传闻再散播,毕竟这几天但凡和古月有关的事都好像会搞得人心惶惶一样,我担心会不会有人背地里在盘算着对你们兄弟俩不利。” 原本,听说有人要对古家的店铺下手之时,苏菲还很好奇那潘时到底有没有被段常青给抓住。 之后,到底有没有真的动手,完全成了一个谜,偏偏,古月又特地跑去电台做了广播,这事就足够玄乎了。 苏菲断定,一切都是古家人演的戏,那潘时定然已经被段常青控制了。 所以刚刚听说长得像潘辰的人出现在“黑市”里,而且和古月有密谈,这件事就让苏菲立刻想到,一定是古月又在搞事了。 虽然这么做能得到什么结果还不清楚,可古月的目的一定是针对李世群,这个不言而喻。 偏偏,就在这时一大早都没露面的潘辰突然赶到了七十六号总部,而且来了之后没有回他自己的党务处,而是直接跑去后勤处找季通海,这事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苏菲觉得自己有必要掺和一下,不然,对不起那个被她“出卖”的潘时…… 第345章 七十六号里的一窝人精 苏菲会那么好心特地来提醒一句? 潘辰一点也不怀疑,因为这个女狐狸一定没安好心。 当然,原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可潘时的那些手下的确太过于嚣张跋扈,当着外人的面直接骂苏菲,偏偏还被苏菲本人给听见了。 很显然,潘辰知道自己那个哥哥平日里驭下一定太松了,恐怕这种事绝不是偶然。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特地提醒自己哥哥小心苏菲了,不然,至少不会把关系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哥哥的消失和苏菲竟然有联系,不然,他一定会把肠子悔青了。 “原来苏处长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啊?那人难道是我哥哥?他什么时候和古大少爷有联系了,这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嘛,在黑市那地方谈谈生意,想来也无伤大雅,古大少爷本身就是个生意人嘛,就算真的是我哥,他们之间谈一两笔生意,也未尝不可吧? 当然了,还是得谢谢苏处长特地提醒,这事我会好好问清楚的。” 潘辰这是在堵住苏菲的嘴,更是在赶紧送客。 明明他特地跑来就是找季通海问一问黑市里的事情,可他断然不会允许苏菲一起讨论的。 因为,潘辰知道自己和季通海纵然不是一路人,也不会是背道而驰。 可苏菲就不一样了,她就算以前会折中一下,不太愿意和李世群作对,眼下也已经撕破脸了,至少,潘时已经是她的眼中钉,而潘辰自己,多半也是肉中刺。 “最毒妇人心”可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是一个女特务头子? 潘辰现在可没工夫和苏菲虚与委蛇,而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于“不礼貌”,不然,真的撕破脸,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难保苏菲会不会直接在背后捅刀子。 毕竟,谁都知道这娘们和古月之间也有点不清不楚! 可惜,潘辰越是焦急,苏菲就越是暗自开心,因为她最清楚潘时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想来,潘辰会特地跑过来找季通海,也是因为听到了这个传闻。 这传闻本身真的重要吗?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明,只是一个“长得像潘辰的人”,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罢了。 可是,潘辰自己不能不当回事,因为他现在最急切的,是找到他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哥哥。 既然有一个长得像他的人,多半就可能是他哥哥,至于是不是真的和古月见面甚至谈生意,那都是后话。 只不过,潘辰平日里可是出了名的“抠门”,这一点苏菲可是心知肚明,之前董槐林在的时候,她陪着董槐林一起参加几个处长之间的聚会,没有任何一次是潘辰做东,甚至都没有特地这么说一句。 足见潘辰这人不仅仅是“抠门”那么简单,他应该是真的没钱。 所以“黑市”的拍卖场大门朝哪开,潘辰估计真的不清楚。 但是季通海是“黑市”的常客,这才让潘辰觉得有必要来问一问了。 苏菲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越发不乐意让他们“自由自在”,偏偏就要将不速之客充当到底。 “其实吧,如果只是‘长得像’潘处长你的人出现在了‘黑市’那些地方,这件事本身其实无足轻重,就像你说的那样,就算真的是你哥哥,跑去做生意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啊,潘处长你或许对古月不甚了解,而区区在下,倒是对咱们的古大少爷了解了不少。 这其中有一点和眼下的事情十分有关联,那就是古大少爷,一般不会亲自出现在‘黑市’那些地方的。 知道为何吗? 因为‘黑市’打开门做生意,是靠了各方合作,而这个合作里,古大少爷就有不少助力,当年由青帮牵头,将地下卖场整合起来,才有了今天的‘黑市’这种模式。 全上海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或多或少能参与,因为可以分一杯羹。 而真正足够有分量的那几个帮派,才够资格轮班来主持拍卖会。 也就是说,‘黑市’的拍卖场其实不是固定的,每次的主办方也不是固定的。 这种模式比较新奇,但是那些叱诧风云多年的大佬们都愿意尝试并且沿用至今,自然说明这里面真的有利可图,而且不仅能少不少纠纷,还能让所有人都盆满钵满! 所以,古月对于‘黑市’而言,算是缔造者或者创始人之一。 自然,大大小小的帮派即使是在自己家举办拍卖行时,也得给古大少爷面子。 但是,古大少爷这人,习惯性为人低调,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被所有人‘给面子’,自然,也就不太愿意主动跑去耽误别人的正事了。 除非,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说到这理由嘛,上一次咱们季处长在‘黑市’里买到了一件大宝贝,这事就是古大少爷从那些帮派分子口中得知的。” 说到这里,苏菲特地扫了季通海一眼,后者难掩那份不自在,不过这事他倒是没有怪古月,毕竟,古月只是听命行事去查案罢了。 紧接着苏菲又继续自己的表演,“正因为古大少爷有这样那样的习惯,所以进出‘黑市’的人,都会很在意和他有关的事情。 而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流传开来了。 当然,潘处长你可以觉得是我杞人忧天了,其实你哥哥就是很单纯去做一个生意而已,并没有什么人在图谋不轨,也没有暗地里给你们兄弟俩使绊子。 可是啊,你哥哥可是刚回上海不久,对吧? 他手里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可以吸引到古大少爷亲自跑一趟呢? 或许,那些关注这条消息的人,都更加好奇这消息背后的真相,你说呢,潘处长?” 苏菲的不依不饶很显然有她自己的打算,看来是没法让这人赶紧离开了,潘辰也没法直接闭门谢客,毕竟,他自己都是“客人”。 至于季通海,他才懒得掺和这些人的事情,刚刚提醒了潘辰一句都算“仁至义尽”了。 只是他很烦这两人,干嘛跑到自己的这里来七嘴八舌,让自己没法睡觉,去哪不能好好聊聊呢?再不成,找个咖啡馆呗! “这么说来,我也有些好奇了,我哥到底是拿什么东西吸引到古大少爷亲自去跑一趟的呢?不知道苏处长有没有听说更确切的消息?” 既然没法让苏菲赶紧闭嘴离开,那就只能好好和她虚与委蛇了。 当然,潘辰的目的是探听有关“黑市”的消息,具体是听季通海说,还是听苏菲说,其实都没差,关键是苏菲还主动说明了古月的一些“癖好”,这也算一种收获。 至少,这能说明古月特地跑过去,一定不是闲着无聊。 那么他专门让自己哥哥露面并且和他自己之间产生了交集,目的恐怕就是让这条消息广而告之? 毕竟,正如苏菲所言,古月自己出现在“黑市”的拍卖行就足够造成其他人的关注,自然,有心人会记住古月到底是为什么去,又是和谁碰了面。 这么一想,潘辰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了,而这也算是经过了苏菲的提醒,既然如此,不妨让苏菲多说点算了,反正已经开了头。 “关于这个,我已经派人继续详细打探了,只是还需要时间。 当然,想要知道确切消息恐怕是很困难的,毕竟,他们那些地方,都是有着严格的保密的,尤其是对正在洽谈的双方。 有些时候,甚至会匿名交易,就是让‘黑市’为中介,而有时候,‘黑市’其实只提供场所,和牵一条线而已。 我说的对吧,季处长?” 季通海越来越烦躁了,这苏菲干嘛有事没事都提自己一嘴?之前那事还没完没了了? 不过他没辙,自己当时就是“黑市”的人负责牵线,才见到那个皇协军保安团前团长的人,也就是那个一营营长。 而且,他当时是在影佐的面前遇到了苏菲,这说明什么?说明苏菲和影佐之间的关系,可比任何人想象中的更加密切! 既然现在他打算全面倒向影佐,或者说是影佐给他了一个真正的靠山,自然也不应该拒绝和影佐手底下其他人把关系搞“融洽”一点点。 “没错,他们那有着完整的流程,如果不想公开自己身份,完全可以匿名,而一些太敏感的东西,比如说不能在台面之上直接拿出来拍卖的军火,其实也可以在那里找到买家或者卖家,只是‘黑市’并不给与担保,他们主要是帮忙记录交易意向,然后对熟客提一嘴。 我当时,就没少这么弄。” 季通海的佐证算是让潘辰进一步了解了其中的细节,毕竟这人是真的“不怕死”,他不仅私自搞了一堆军火,还弄到了那门“小钢炮”! 这些自然就是所谓的需要“匿名”甚至不能明摆着拿出来拍卖的东西了,可结果依旧是季通海搞到了他想要的,这就说明,明面上无论多么禁止,也不可能真的不让那些人完成交易。 而且,若不是有人发现了问题,谁都不会主动举报不是么? 想到这里,潘辰又觉得自己有了进一步的眉目。 他断然不相信自己哥哥真的是和古月在做交易。 因为他知道自己哥哥没那个筹码没那个底牌更没那个资格! 多半成了阶下囚的他,就算要和古月谈条件,难道不应该是在某个大牢或者审讯室里么? 既然古月让他特地出现在了“黑市”,就说明他的“出现”才是重中之重,这件事本身,才是让所有人想入非非的关键。 而现在,潘辰又了解到了“黑市”的规矩,很显然,在表面上看来,自己哥哥是和古月私下去交易。 所以,如果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他们会得到什么结论呢? 自然是,自己哥哥有一件足够引起古月兴趣的,不能摆在台面上拍卖的,稀缺玩意,或者说,比赃物更“违禁”的玩意。 又或者,本身就没有一个“实物”作为商品,他们交易的,是不可告人的情报? 这也很可能被很多人怀疑,而这情报会是关于谁的呢?自然是李世群了…… 潘辰感觉自己的确抓到了古月的思路,虽然没法见招拆招,毕竟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更具体的目的,可古月这一定只是在造势,不可能没有后续。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了解一些更多细节,做好应对古月下一招的准备。 毕竟,对古月和那些幕后之人而言,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他不可能平白做一些动作之后,半天没有下文。 所以潘辰考虑,会不会又有风声放出来,事关“情报”更为可能,因为那样就能“坐实”自己哥哥对李世群的“背叛”。 当然,很可能在李世群那里,自己哥哥早就已经是叛徒了,所以这个“坐实”,应该不仅仅是给李世群看的,还要给更多人看才对。 可是,古月到底想让谁看呢?影佐?还是鬼岛凉子? 虽然的确这两人更为可能,毕竟古月始终存在借刀杀人的心思。 可这样的背叛,不会反而让李世群可以把之前的那些“责任”都推到自己哥哥身上么? 潘辰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李世群一定会毫不吝惜让自己哥哥背负更多…… 这时,后勤处大门口又出现了另外的人,原来是苏菲的手下。 “处长……” 来人特地凑近苏菲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苏菲倒是又开始卖关子一样,做出了沉思的状态,随即莞尔一笑。 这个举动很显然就是做给潘辰和季通海看的,而潘辰却不得不配合,毕竟,他才是最迫切的那一个。 “潘处长,我的人还真得幸不辱命,刚刚又打听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原来,这次古大少爷并不是专门跑过去见那个和你长得像的人。 事实上,那人也不是点名道姓要找古大少爷进行交易。 我的人从其他顾客口中得知,其实你哥哥去那里的目的,是想找万家人交易,最后古大少爷亲自出现,反倒让他很意外,也很拒绝的样子……” 万家人?潘辰并不需要问“哪个万家人”,因为他知道只会是万宝来他们家,可这里面又和万宝来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潘辰反倒越来越糊涂了,他刚刚的那些推断,似乎并没有十拿九稳? 第346章 别惹女人,更别惹漂亮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特务 “潘处长,如果方便的话,不知能不能透露一二,令兄和万家之间也有‘商业’来往么?” 苏菲依旧笑颜如花,可她特地把“商业”二字画上了重点,因为她自己都不信潘时有可能和万宝来真的做生意,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潘辰清楚苏菲意有所指,而且他自己也很好奇,牵扯到万家到底是什么目的? 当然,他不会一味认为都是自己哥哥主动的,毕竟,自己哥哥很可能受制于人,那么这件事就是古月安排的,之所以会有和万家的传闻,都是古月一手操办,自导自演罢了。 只是,这些事毫无头绪,就算真的就这么断定,也依旧看不懂古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且,潘辰觉得自己刚刚判断的那些事关古月的论调,似乎又有些出入了。 如果古月真的只是为了造势,让潘时和自己碰面,以便让所有人怀疑他们在进行事关李世群的情报交易,这里面又和万家能扯上什么关系? 单单只是为了一个借口?不太可能,因为古月其实并不需要这种借口,他没必要作茧自缚。 可是,如果自己哥哥并没有受制于人,他特地找万家的人这事,就更加让人一头雾水了。 他现在还是行动自由的?为何不回到秘密据点呢?也不给李世群打电话汇报? 这一点同样说不通。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苦衷,不愿意再露面,有这个前提,再去找万家谈生意,似乎也有了理由? 潘辰至少清楚一点,万家真的有钱。 自己哥哥如果走投无路又不愿意再回到李世群手下,他最缺的当然是钱,所以特地找了一个方式和万宝来做交易? 这一点听着牵强,却也不无道理,关键是他到底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入得了万宝来的眼呢? 当然,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地方,为何找万宝来交易,出面的却是古月? 这里面看上去又很不单纯。 因为古月这人鬼的很,几百个心眼一点也不单纯,如果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他干嘛会特地亲自出面,这样不会让人觉得矛盾么?进而怀疑整件事的真伪? 可是,整件事如果不是古月设计的,他真的只是代表万家出面交涉,他又为何要代表万家呢?他又不是万家的什么人! 难道她不会意识到,他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各方额外解读? 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目的? 潘辰越想越觉得自己头大,实在有点烦躁,所以他打算赶紧离开了,毕竟,想找季通海问的问题,都被苏菲一一解答了,他也没时间继续在这里耽搁。 可惜,苏菲并没有这么快就放过他的打算。 “我哥那人啊,其实花天酒地惯了,我也没听说他之前做过什么生意,自然,也不太可能是收藏了什么能让万会长看上眼的奇珍异宝,所以他如果真的是点名道姓找万家人交易,这事我也不得不好奇。 那眼下,我这也没事了,就不打扰苏处长和季处长公干,先告辞了。” “潘处长且慢,别这么急着离开嘛。” 潘辰想要和季通海“闲聊”,苏菲就要横插一杠,而眼下潘辰不聊了想要离开,苏菲自然也要“强势挽留”。 “其实我前几天看到过一辆车,就停在一家赌场外面,突然那赌场把门都给关了,那车里的司机一看不对劲,赶紧下车跑去踹门,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潘辰一听这事就不对劲,顿时有了警觉,可他很希望苏菲继续说下去,所以十分配合地表示了期待,虽然他也觉得苏菲这是特地卖关子,可他没时间再继续绕弯子,因为这件事多半就是和自己哥哥有关了。 不然,苏菲不会特地在这里说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苏菲的目的为何,可他至少能够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在特地报复,至于报复的原因,也没必要多提了…… “我当时就很好奇,大白天的干嘛赌场也会关门呢?而那司机似乎不是个普通人,看上去他车里原本该有的人去了那赌场,多半被关在里面了。 可是,让我更好奇的,是那司机突然被四个人团团围住,还没等他做完掏枪的动作,一把把斧头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来,那些人是赌场里的人,具体是哪个帮派的,就不得而知了。 没多久,那车也被人开走了,我当时还有事,而且就我一个人,也就没有多事,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就把那车牌记下了。 事后我忍不住查了下那车牌,想看看到底是谁的车。 结果,原本的车主好像已经不在了,那车牌早就被注销了! 这事就越来越诡异了,你们说是吧?” 苏菲既然这么说了,一定就不是忍不住好奇,她多半是有了更多的猜想,尤其是那无主的车牌,恰恰说明这事情里面有更多门道。 潘辰基本判断这事很可能和自己哥哥有关了,因为李世群手底下的车都是用的这种“原主已经不在了”的车牌,看上去又是真的,却根本没法从这方面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苏处长,你还记得具体是哪天么?” “哪天呢?我想想啊……”苏菲心里偷笑,潘辰果然很急躁,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料事如神”的老狐狸,“对了,第二天古月就跑去做了广播,也就是昨天,所以应该是前天的事情了。” 这个时间上就没错了,潘辰基本断定苏菲很可能目击了自己哥哥出事的地方,甚至是亲眼看到自己哥哥被抓。 当然,苏菲既然主动提了司机,就说明她不会再提“潘时”二字,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看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肯定不会那么慷慨地直接说出来的。 不然,她干嘛特地说一嘴?就为了看自己的反应? “不知苏处长还记不记得是哪家赌场?又是谁的地盘? 这年头街面上果然很乱啊,万一我哪天想去玩两把的时候一定得绕着走。” 知道潘辰这是在试探,苏菲可不会那么好心直接说清楚,“当时也只是路过,没有太在意,急着去办事了,若不是那个司机突然被人挟持了,我都不会记住那车牌。 跟你们说这事啊,主要是想提醒你们一句,就算是咱们,走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这几天,真的一点也不风平浪静! 好了,那小妹就先去忙了,两位再会。” 这下潘辰一点也不急着让苏菲走了,可他留住不…… “这苏菲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跑过来,说了一大堆,刚刚让你别急着走,她自己走的又比谁都快!” 季通海可不知道这两人明里暗里到底在聊什么,他只觉得很莫名其妙,偏偏这两人还乐此不疲。 “算了,不管她了,我也告辞了。” “嗯?你不是要问黑市的事么?” 被苏菲这么一打岔,季通海自己倒是一句都没说,不过苏菲刚刚的确说了不少,难道潘辰就听到这些就够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没……没事了,回头有机会再说吧,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没处理,刚刚不是就急着要走么……” 看着潘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通海只觉得这人“有毛病”,也是真的“没诚意”,刚刚是谁说要请客来着?根本就没说清楚对吧? 其实潘辰真的很无奈,更加无语。 这个苏菲特地跑过来,一定不是只想说一说“黑市”的事情,前后一联系,恐怕她真的就知道自己哥哥到底是在哪出的事。 可她会多说一个字么? 自然不会,因为她这是在报复! 没错,潘辰已经很确定,苏菲就是在报复,报复那天被人骂“贱人”的事。 按理说,那人是潘时的手下,苏菲报复的对象应该是潘时才对。 可是,苏菲能想不清楚潘时干嘛说她是“贱人”么?明明都没正式见过面! 所以,潘辰很清楚,苏菲最终要报复的是他自己。 而这件事,就是报复的手段了。 “黑市”里流出来的消息自然是真的,苏菲也听说了,所以她才会特地派人去查证,也就是刚刚汇报的那人。 她这么做是为了帮潘辰的忙?自然不是,这一点潘辰很清楚,不然苏菲又怎么算得上是报复呢? 她一定是首先判断清楚了,潘辰对这件事一定很有“兴趣”,毕竟,他哥哥都不见了,这也算是“突然又冒出来”,不是么? 既然苏菲讲的绘声绘色,那天她遇到的车,还真可能是潘时坐的,而且潘时多半就是在赌场栽了。 所以,苏菲可不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她偏偏选在这时候来“多说两句”,为何? 潘辰心里一万个蚂蚁在爬,因为他现在不是苦于没有头绪,而是头绪太多了,根本一团乱麻。 刚刚听说了“黑市”的那些运营模式,虽然是苏菲说的,可季通海最后也没有特地指出来有什么明显的错误,就说明这事的确是真的。 但是,苏菲特地这么说,为的是什么呢? 潘辰认为,苏菲这是要给后面的问题造势,做好一个铺垫,毕竟,她真的派人去跟进了。 如果单单只是古月和潘时见过面,无论是不是在“黑市”里,潘辰其实都不会觉得有太多需要在意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哥哥多半已经被古月握在手里,让他往东就没法往西,别说出现在“黑市”的拍卖场了,就是出现在日军本部,站在影佐面前,估计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件事的关键又出现了新的变化,那就是潘时首先找的是“万家人”。 为什么是“万家人”?有什么必要找“玩家人”? 更何况,还是古月代表“万家人”出面接洽。 这件事就有些变化了,没有那么单纯,正如潘辰刚刚所想,这可能是古月设计中的一环,也可能,他哥哥还没有真的被抓住,只是走投无路,又不想在出现在李世群面前,因为他多半已经知道李世群认为他叛变了! 这样想不能说全无道理,更是可以和“交易”这件事联系上,因为潘时需要钱才能跑路乃至后续生活。 可他如果有机会到处走,为啥不找自己呢?潘辰对此十分疑惑,根本想不通。 所以,他更认为自己哥哥还是被古月或者什么人给控制了才合理。 而这个控制潘时的人,多半和古月脱不了干系,进而,今天的一切,依旧是古月安排的。 只是,古月干嘛特地让潘时和万家牵扯在一起,这事就完全没法联想了。 不过,这件事本身,不能影响到潘时在古月手里这件事的判断,顶多是古月还有更多的阴谋诡计罢了。 可是,苏菲为何横插一杠? 她真的看到了潘时被抓的过程?那么她当时在那干嘛呢? 潘辰最摸不清的正是这一点。 苏菲说她不记得是哪了,却偏偏记住了车牌号,而且特地去查了车牌是原主注销了的。 这事听起来就模棱两可,并不能直接断定到底是不是事实。 可是,苏菲怎么知道潘时不见了呢? 这才是关键所在。 因为她原本不可能知道。 她同样不可能知道,潘时受到李世群的指派,是出去找人对古家商铺下手这件事。 除非,古月对她提前告知?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潘辰并不觉得这个可能有多大。 因为苏菲特地说了那赌场的事。 原本没人知道,苏菲“知道”潘时失踪这件事,她偏偏要自作聪明说一句赌场的经过,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 苏菲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么?如果她都是愣头青了,董槐林会是那个下场? 所以,苏菲会说赌场的事,恰恰是她刻意的。 为何?因为她要报复! 就算她真的看到了赌场的事,也过去了两天对吧?她为何偏偏现在才提? 潘辰可不是每天不来上班的大闲人。 那么她明确目标,就是要找潘辰提这件事,本身就说明,她有了判断,那就是“潘时很可能出了某种状况”。 而她得出这个结论的关键就是“黑市”里的消息,这样一来,她特地派人去跟进,才说得通,因为她的确很在乎事关“潘时”的任何消息。 任何一个女人,被人当面骂“贱人”,能够不动气么?更何况,她可是一个长得足够漂亮的七十六号特务头子! 当时可以“忍气吞声”,不代表她可以将这件事吞到肚子里当作不曾发生! 所以她刚刚听到最后的消息时,才会是那种表现,因为她对古月和万家更了解?她真的判断到了潘时很可能的确被古月给控制住了? 这才有赌场的事情?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潘辰就更加不敢相信苏菲说的一切会是真的了…… 第347章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正在“黑市”拍卖行里待着的古月,可没想过他这一步棋还能有苏菲的戏份。 在他的计划里,有自己和万家的名头在这,足够引起拍卖行里其他所有人的关注,自然,“长得像潘辰”的人同样会被所有人在意。 重新回到地牢的潘时心情很复杂,虽然他并没有具体做什么,只是去一个人不少的地方露脸,可他知道,古月不可能闲着没事做,让他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有其目的。 而这个目的,多半还是针对李世群。 潘时觉得自己的消失,以李世群的性子,多半已经怀疑自己叛变了。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李世群的事呢?到目前为止,更多的其实是那个司机做的。 毕竟,李世群的那些秘辛,恐怕还没派上用场。 这种心理就很有趣,因为潘时觉得自己未必是已经对不起李世群了,可他更害怕明明自己还没有对不起李世群,李世群却不这么觉得。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古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就是,李世群很可能早就从那个秘密据点撤离了,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李世群这人有所谓“忠心”吗?“一人三反”他的忠心恐怕只会对他自己…… 所以,他相信别人会对他忠心么? 这个问题就更加微妙了。 毕竟,他们可都是汉奸卖国贼啊。 他们背叛国家和人民,图的是什么? 自然是苟活于世,而且能有作威作福的机会,以求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享受荣华富贵。 这一切的一切,先决条件是什么?是活着! 所以,他们真的存在任何一丝丝所谓“忠心”么?一旦生命受到威胁,一切都成为扯淡,哪还有什么别的追求? 不然,他们又怎会继续苟活于世? 潘时自嘲一笑,他还真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或许是之前跟着李世群顺风顺水,都没有见过什么大的阵仗,一路作威作福,都没有碰到什么大的阻力。 可这一次,刚刚回到上海还没两天,突然就栽了,而且这个跟头栽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潘时知道,之所以会这样,还是他没有考虑清楚上海的水到底有多深。 这也是之前在苏州太过安逸所导致的结果。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次,还没死只能说明自己还有点用罢了,到最后呢?谁能保证自己继续苟活于世? 就算那个突然找自己谈判的古月,现在答应的再好,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变卦呢?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是,潘时还有最后一丝丝期待,因为他还有弟弟在这里。 纵然李世群可以把他当叛徒,不在乎他的生死,他弟弟潘辰总不能也不管不顾自己这个哥哥的死活吧?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这也是为何,潘时答应古月去露面的真实原因。 因为他始终待在地牢里,没人可以知道他到底在哪,甚至是死是活,可他一旦露面了,至少能让他弟弟知道,他这个哥哥还活着,而且受制于人很需要救援! 至于他弟弟到底会怎么做,他也没法估计了,之不顾哦,他不认为自己弟弟会没法知晓自己露面的消息,毕竟,古月搞这么一出,一定不会没事找事,自然得广而告之才对。 有了这个前提,潘时至少能说服自己,继续苟活下去…… 可惜,他并不知道由于苏菲的横插一杠,他弟弟潘辰现在陷入了凌乱之中。 自然更加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有这般遭遇,都是苏菲一手造成的。 而这一切,其实是由于他自己说话不注意造成的。 其实,潘时之所以会对手下人提及苏菲,主要还是因为苏菲长得足够漂亮,而且看上去很有女人味,更是相当会来事,是他的“菜”。 不然,潘辰也不会特地提醒他这个哥哥要小心苏菲了,毕竟,潘辰怎会不知道自己哥哥最大的弱点就是好色呢? 为了让潘时足够小心,时刻警惕,潘辰才会在董槐林的事情上进一步添油加醋,主要是让表达效果更加具体,其实潘辰自己又怎会知道个中细节? 但是结果摆在那,一切都毋庸置疑,关键是让潘时足够谨慎便好。 潘辰最大的目的,只是不希望自己哥哥因为好色而被丁默邨的人抓住某种把柄而误了李世群的大事。 可他从未算到,自己哥哥竟然会在手下面前那么口无遮拦,直接把“苏菲就是个贱人”脱口而出。 显而易见,如果不是潘时自己这么说过,他的手下人就算不会存在“敢不敢”,至少不会特地这么说吧?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不会是孤立的。 从季通海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潘辰没有再做停留,直接出了七十六号总部大楼。 他没有直接再回去李世群那里,因为他没法判断现在“搬家”进度如何了,而且该交代的已经交代清楚,并不需要他特地去做临场指挥。 现在更需要他去弄清楚的,还是关于“黑市”的消息。 那个长得像他的人,到底是潘时,还是古月特地找人伪装,这事已经没法判断了。 可他至少能够亲自去一趟,从旁观者那多听一听各种消息,他觉得古月如果真的是在下一盘大棋,他就更加不能急着落子,而是要深思熟虑。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得到更准确的消息,而不是苏菲这样明显有敌意的家伙所提供的线索。 至于古月会不会直接对他下手,这一点潘辰还是放心的,因为他和自己哥哥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在七十六号工作,而且是党务处处长,只要不是走夜路被打黑枪,他相信即使是古月也不可能敢在公开场合对他做什么。 不然,影佐那绝对没法交代的。 当然,该做的防范还是得有,那就是安排好手下在外面等自己,同时,给党务处的人约定好时间,如果自己没有主动联系,就很可能是出事了。 党务处的可是他自己的人,平日里也不怎么听丁默邨的话,自然也不可能听其他人的话,所以足够可信。 而这些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处长这么如临大敌的交代,他们一个个都不得不风声鹤唳。 做好一切准备,潘辰打听清楚了现在到底是哪家帮会在承办“黑市”拍卖行,便直接进入了目的地。 “又一个长得像潘辰的人”出现在了“黑市”拍卖行,管事的不可能不来招呼,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根本没有开拍卖会,可那些真的有交易意向的人,都会提前过来,或者向拍卖行表达一下自己的需求。 “您是潘处长吧?倒是头一回见您来,真是稀客! 您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吩咐小的,保管您能满意!” 能在这里管事的,自然不是个眼高于顶的小混混,他们都得是有眼力见的,而且是那种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门道的人精。 “我其实是听说有一个长得像我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你们这,真有此事?” 潘辰不想再虚与委蛇了,如果对谁都搞旁敲侧击,他会把自己逼疯的。 “这……”管事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过他又特地好好打量了一下潘辰,随即很像是下定了决心才说,“是这样的,小的们这里,也有自己的规矩,一般情况下,委托人的个人信息,我们不便随意透露的,毕竟这是道上的规矩,我们不遵守就会失信于人…… 可是,既然是潘处长您问到这事,小的也必须如实回答,因为那人真的长得和您十分相像,小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多半是您兄弟吧? 当然,更多的事情,小的是真的不能说下去了,不然,就会坏了规矩,还请潘处长海涵。” 这名管事说了一堆,确实也没有真的说明和交易有关的事情。 可他的的确确提到了潘辰需要的关键,就是“太像了”,这也说明,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而这个说法,也算没有破坏规矩,毕竟“太像了”,可以是一句感慨。 潘辰很上道地没有继续追问,自然也不会提及交易本身,甚至不会提一句古月,因为这些都可能坏规矩。 不过,他可以从别的客人那打听到相关的消息。 “好的,多谢了,我自己再转转,你忙你的吧。” “得嘞,您慢慢逛,有任何需求您招呼一声就行了。” 这名管事也很感念潘时的上道,毕竟,这人可是七十六号的处长,真要来硬的,恐怕也不太好对付。 就算是青帮的也不可能明着不给面子,更何况是自己? 没有让那管事配着,潘辰还真的带人在拍卖行里转悠起来,他很快便发现这里有三层,二楼有专门的“观景台”,多半就是雅座和包间,而三楼并没有这样的配置,只是更多更密的一间间房,想来,那些都是给私下交易用的。 潘辰不知道这些地方是不是已经更有了相对固定的模式,至少他可以想象这些流程应该大同小异。 而现在那些三两成群的人,多半就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此提前准备,又或者,是来观望观望看看能不能撞大运。 “几位朋友,在下七十六号潘辰,不知能不能请教一两个问题?” 突然被人打搅,正在交流的几人略微有些怒意,可一听是七十六号的人,他们也不敢直接表现出不满了。 “原来是潘处长,您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就是请教几个问题,麻烦几位朋友告知一二。 听说今天早些时候,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出现在了这里,而之后,古大少爷特地来此和他做了交易?” 这几人一看潘辰,也算心下了然,因为他们兄弟俩真的很像。 “那时我们哥几个的确在,看到了那个和您长得很像的人,真的很像,或许是您亲兄弟吧? 不过,他是不是和古大少爷做交易,这事只能算咱们这些人的推论而已,毕竟,拍卖行是有规矩的,上到三楼都是很隐私的,不能随便说。 当然,这个推论也算八九不离十。” 看来真的是潘时,那管事没有看错,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一起看错,可眼前这人的说法又有点不同,潘辰很好奇,他们这些人都说了是自己的推论,又怎么能八九不离十呢? “哦?在下还是第一次来,不知能不能请教各位,这个推论到底是怎么的出来的?” 几名客人相视一眼,还是由刚刚那人继续回答,他们的确不太愿意得罪潘辰,而且这事也算不上秘密。 “其实很简单,潘处长您是不常来所以不知道,那位古大少爷,他其实也不常来的,可他是幕后老板之一,这事咱们谁都清楚,至少这大大小小的帮派都乐意跟着古大少爷赚一笔。 而今天,古大少爷突然来了,就说明他是真的有目的。 他来了之后,直接去了三楼,当时还早,比他早一步上去的,也只有那位长得像您的客人了。 所以我们都猜测,古大少爷来此的目的就是那人,这个错不了。 不过,当时还有一点小插曲。 想来,那个长得和您很像的人,也是头一次来这里,他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可他并不像您这样一开始就亮明身份,拍卖行的管事那伙人也没有特地关注,直到这人自己到处问了,才引起管事的注意。 我也是听那几个被他问的人说的,他当时问的是‘我听说这里可以指名道姓交易,我手上有万家急需的东西,该和谁说,或者是自己直接去找到万家的人?’ 提前来此的都是为了碰碰运气,也没那么多不耐烦,而且听说是指名道姓找‘万家’,这事也算足够稀奇,因为万宝来万会长是明着不和‘黑市’有关联的,这边的秩序和他代表的正常工商交易是有出入的对吧? 这个谁都理解,所以点名道姓找‘万家’这事才足够引起关注。 很快,便有人帮那人找来了管事,之后那人便被指引去了三楼。 至于古大少爷,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来的,想来,是这里的管事特地告诉了古大少爷这件事,至于为何明明是找‘万家’交易,却来的是古大少爷,这事就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可以揣度的了。 只能想到或许是万会长委托的吧,毕竟古大少爷更熟悉这里的规矩。” 谢过这几名客人之后,潘辰粗估应该这就是事实了,可自己哥哥到底是自己特地过来的,还是受制于人呢? 这事他依旧没有头绪,可整件事和古月有关,一定不必怀疑了。 只可惜,想要确认他们到底在谈什么,就有些困难,总不能直接去找古月吧? 那还不如直接去找万宝来……好像这条路还真未必走不通! 第348章 七十六号那些人的特点 留在“黑市”拍卖行的人将潘辰的出现汇报给了古月,这算是个意外的展开,古月并没有想过会是潘辰亲自出现,只是觉得会有七十六号或者李世群的人跑来打探具体消息而已。 不曾想,潘辰这人竟然如此“亲力亲为”? 又或者,他实在是无人可用? 古月还想到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潘辰不想让涉及他亲哥哥的事情,假手他人。 自然,古月不可能知道七十六号总部里发生的插曲,不然他一定哭笑不得。 而眼下,既然潘辰选择亲自出马,就说明他的哥哥在他心里,还是份量足够,至少,潘辰不会是那种“大义灭亲”的人。 当然了,古月很好奇这些叛徒和国贼心中,到底什么才叫“大义”,至于“灭亲”,对他们而言,难道不是只需要在乎“价码是不是足够”么? 亲兄弟又能有什么区别?嗯,得加钱…… 潘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为了自己的“日后”而亲手除掉这个“污点”,又或者,顾念“亲情”而不顾一切地去“救援”? 古月打算继续试探一下这个意外之喜。 已经很久没有一整天都跟在古月身后,万双全感觉回到了从前。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因为他不仅仅需要替古月去动手,还得学会自己一直都不太擅长的“分析和推理”。 纵然耳濡目染,他还是感觉自己和古月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天壤之别,想要跟上,实在太难太难。 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一条荆棘遍地的道路,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学会这些,至少不能对不起身边这个好老师。 只不过,他有些羡慕齐小飞,因为这位哥哥每天都跟在古月身后,反倒什么也不用想甚至不用问,只需要关键时候拔出他腰间的双刀就够了…… 万双全不是个单纯的五大三粗,毕竟他是万宝来的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可他的确很向往不用“动脑筋”的生活,因为“拳脚相交”更能看透人心。 习武之人可不是靠说的,他始终这么坚持。 可惜,这一次不得不“粉墨登场”了。 古月直接对他坦言,原本其实并没有更完整的后续,因为古月自己的计划,只是一个“添头”,他要做的是力所能及之下,给李世群添堵,而真正关键的步骤,会有专业人士去设计和执行。 如果有需要,他会适时地帮忙,但是前提是那些朋友提出来需要协助的请求。 而现在,由于一连串的意外,这个不成熟的计划,反倒有了意外之喜,尤其是潘辰亲自出马这件事,让古月看到了一丝丝契机。 如果潘辰真的顾念亲情,很在乎他的亲大哥到底是死是活,而且会想方设法去救援,这事就可以继续展开,让潘时的戏份得到加长。 反之,如果潘辰是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自利,他未必不会为了自己继续苟活而对自己亲大哥出手,毕竟,李世群那到底对他有几分信任,这事可真的得存疑。 古月其实也怀疑,潘时能够最终答应要求,去“黑市”拍卖行露面,而且那么配合没有做多余动作,他自己似乎也存在让他弟弟看到自己的心思,这说明他对于潘辰会救他抱有希望?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潘时的利用价值还会继续水涨船高。 而原本,古月其实并没有觉得这人有什么大用,因为李世群不可能对他充分信任,更不可能为了他而不管不顾地救援,不然,那还是李世群么? 这事完全可以参考丁默邨,那董槐林的下场未必不可以让潘时重蹈覆辙,甚至让潘辰步后尘。 在看人这一块,古月觉得自己还算有点眼力见,至少,他能看个七七八八。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也不能太过于轻视每一个敌人。 可是,他并不觉得丁默邨和李世群这两个大汉奸能够有什么超越常理的“领袖才能”更不可能有什么“人格魅力”。 所以,无论他们纠集多少乌合之众,也只是各怀鬼胎罢了。 当然,有一个人的经历,让古月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个想法,那就是苏菲。 这人可以说很“傻”,也可以说很“痴”,不过她也是时代的悲剧。 当年她是一腔热血呢?还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无论如何,她遇人不淑这事是客观的,因为她的老师是丁默邨。 陈焱章说过他对“最后一课”都是不屑的,这也并不奇怪,陈焱章这人虽然老奸巨猾,总是喜欢立于不败之地,可他总归有自己的底线,而且真的是一心为国为民。 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也承认这种事,在军统内部并不能杜绝,而丁默邨这个前中统的人,不仅羡慕隔壁,而且亲自体验…… 偏偏,苏菲竟然傻到要让丁默邨成为她自己唯一的男人,这的确有点过分匪夷所思,古月一点也不理解,可他也觉得这样的“情感”或许会很脆弱,尤其是当苏菲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这一点古月经过几件事情之后,得到了论证,也才有机会推波助澜,让苏菲偶尔帮帮忙,至少,这人不再那么“傻”了,古月觉得自己也算救人一命…… 遇到季通海之后,古月又了解到了另一种状态,那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这人的确也是个悲剧,虽然和苏菲的状况完全不同,却同样够惨。 原本他只是季家一个旁系,在季家根本说不上话,尤其是季云卿死掉之后,季尚福更是为了权力的集中,对季家其他旁支都极力打压。 季通海和他的那些亲戚,自然都过的并不好。 可是,七十六号内部的权力斗争,把一个天大的机会砸到了季通海面前,他竟然成了七十六号后勤处处长。 这一点恐怕他自己也从未奢望,甚至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随时随地可能醒来。 古月猜测,这里面应该也是李世群有额外的考量。 因为季尚福不止一次公开表示,他爹就是被李世群害死的。 当年军统的锄奸行动,搞得的确声势浩大,而且除掉了季云卿在内的大汉奸都有十好几个,算得上大快人心。 只可惜,李世群打着给季云卿报仇的旗号,突然和军统的人在整个上海的大街小巷死战不休,直接导致了军统在上海的势力近乎为之一空! 尤其是李世群这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为了搬空银行,挪用那些国民党没来得及弄走的资金,直接杀害了大批银行的普通职员,那可都是普通老百姓。 而那些钱,却成了李世群的晋升台阶。 不得不说,这人的确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自然,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而最后呢?他真的给季云卿报仇了么? 自然没有,在杜月笙的调停下,李世群和戴笠休战了。 虽然,戴笠很没面子,可他毕竟还是成功地回去了重庆。 可是,李世群却用那样的“胜利”达成了自己的晋升,深得汪精卫的赏识。 这件事自然让季尚福耿耿于怀,尤其是他们季家在青帮里的地位每况愈下,越来越成为边缘。 他会记恨李世群,也算情理之中。 自然,季通海就成了这两方之间的牺牲品。 虽然季尚福和李世群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宽,可季家和李世群之间总归还有千丝万缕,尤其是七十六号内部,季家不可能不插一脚,毕竟,他们当年出钱出力。 而这,也是李世群特地推出一个季通海的关键所在,因为这人姓“季”,他是“季家人”,可他不是季尚福的人。 这种权力的博弈,自然有各种明争暗斗,自然也就会有各种牺牲品。 可惜,季通海原本觉得是他飞黄腾达的开端,尤其是终于有了一个名动江湖的大靠山。 偏偏,他很快便发现李世群根本不在乎他,因为李世群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上海之外。 在季家里外不是人,在七十六号谁也爱搭不理,季通海会成为那种“铁公鸡”甚至忍不住要自己收集军火,似乎也情有可原…… 有了这两个“例外”,古月深刻地体会到,不能太以偏概全,也不能随随便便“以全概偏”。 所以他认为,既然会有特例,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个特例。 潘辰,未必就不是下一个。 在收集到的资料中,潘辰这人可比季通海和苏菲要高明的多,因为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被记录下来。 作为七十六号党务处处长,他平日的工作是干嘛的呢?宣传“三民主义”?还是帮国民党招新? 好像都不是,因为他们的“汪主席”自己都背叛了孙先生的理念,他们又怎么需要自欺欺人? 可是,无论如何,潘辰都是李世群插在七十六号总部里的一颗钉子,正因为他平日里可以“游手好闲”,他才有大把的时间去关注其他人,尤其是帮李世群盯着丁默邨的一举一动。 这种明面上的“奸细”,丁默邨偏偏拿他没辙,因为动不得,不然,反倒会被李世群扣上各种帽子,毕竟,李世群离汪精卫更近。 所以潘辰的处境可比季通海舒服多了,因为他有自己的“前景”,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目标。 或许,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李世群的左膀右臂? 纵然不能“士为知己者死”,至少也能“良禽择木而栖”? 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同为汉奸卖国贼,古月觉得李世群的确比丁默邨更坏,也更有手段,自然,他们那些人更愿意跟随。 不然,丁默邨也不会被突然架空了。 好不容易蝇营狗苟才把董槐林给除掉,可结果也只是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而李世群,已经是“南京政府”警政部部长了。 丁默邨会不会感慨世态炎凉在那自怨自艾? 古月懒得去揣度这个人,毕竟,现在还没轮到他的事。 而李世群混的越好,跟着他的那帮人,是不是越觉得自己选对了路? 至少,潘辰应该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自己认为自己足够聪明。 听说了城南发生的那件事,李世群这次带过来的手下,还没落脚两天,竟然就敢当众骂苏菲是个“贱人”。 这事让古月听到的时候都不由一愣。 这帮人这么酒囊饭袋么?就算心里是这么想,谁又会真的公开说出来呢?他们可是一个“屋檐下”啊! 偏偏,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古月觉得这里面一点也不简单,因为那些人凭什么认识苏菲,又怎么才能对苏菲有所判断呢? 更何况,他们才来几天? 这事大有文章,因为一定牵扯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潘时,一个是潘辰。 为此,古月特地问了潘时一句,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手下人说过,“苏菲就是个贱人”这种话。 在地牢里,潘时听到古月突然这么问,的确始料未及,因为这完全是题外话,根本和他现在的处境毫无关系。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闭口不提,算是表达了一下自己有一个“良好”的态度。 潘时提到的确是这么说过,不过应该是酒后没把门。 这事最开始还是他弟弟说的,因为苏菲这娘们长得的确不赖,潘时偷瞄过几次,大为意动…… 或许,就是算准了自己哥哥的这个癖好,潘辰才会特地单独说了苏菲的事,自然,用董槐林的前车之鉴来让潘时断了念想。 故而,就有了“苏菲就是个贱人”这种话脱口而出。 当然,潘时自己也不曾想到,他手下人竟然会公开这么吼出来,好死不死还是当着苏菲的面…… 从这一个小插曲,古月又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潘辰对他亲哥哥是了解的,而且,应该是在乎的。 如果不了解,他哪会想到自己哥哥一定会对苏菲意动? 如果他不在乎,他又干嘛特地提醒一句呢?枉做小人么? 而且,这也说明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潘辰知道自己哥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而他自己可不会不去“拐弯抹角”。 有了这些分析之后,古月准备好好设计一番,再试探一下潘辰的虚实,让潘时这个鱼饵重新抛到另一条大鱼的嘴边…… 第349章 敲山震虎引蛇出洞,陈敬文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正当潘辰在追寻他哥的踪迹之时,李世群的秘密据点里所有人都没闲着。 “搬家”的进程如火如荼,也快接近尾声。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关注,潘辰建议李世群转移物品时不要太集中,这一点的确在理,李世群很欣然地答应了。 眼下,运送设备和文件的人分成了五波,选择了不同时间段出发,也走了不同的路线。 终于,等到李世群自己离开了。 之所以不选择大半夜“搬家”,李世群主要是想要趁着白天人多可以想办法“泯然于众”,更关键的一点是他认为那些惦记着他的人会选择突袭他的据点,留下了不少“礼物”。 可惜,他从未想清楚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当一波波运送装备和文件的人抵达新据点之时,这里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虽然李世群对潘辰留了一手,可他并没有现在就直接去让其他人找到的另外地方,毕竟,潘辰还有用。 李世群虽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任何人,却也不会轻易丢掉一颗还有用处的棋子。 更何况,他现在手底下并没有什么人可用。 而他并没有想到,已经有人等在了新据点,而目标并不是他本人。 陈敬文专程亲自去找那名房屋中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李世群的新据点不会有任何偏差。 而他并不是要对李世群下手,因为组织里是有纪律和规定的,即使是再千夫所指的汉奸国贼,地下党组织也不会搞暗杀那一套。 杀掉一个该死的罪人,就能杜绝再来另一个了么? 敌后战场上可是每天都有鬼子和伪军毙命,他们难道不应该早就夹着尾巴跑掉了么? 抗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一兵一卒的功夫,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死可以真的完全左右战局,即使是东条英机也不行。 所以陈敬文也不会特地破例,即使是面对李世群也一样。 而他的计划,其实是针对李世群的那些文件。 苏州方面已经传回消息,在已知的李世群秘密据点中,并没有搜寻到和37年年底上海沦陷前的那些事情有关的文件。 陈敬文判断,李世群这种刚愎自用的人,应该不会太信任别人,而且是任何人,所以那种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他保命的文件,他应该会带在身边。 而现在,苏州的确很可能真的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李世群的确极有可能将某些东西带在身边。 又或者,放在他在城外安排的隐蔽山庄里。 时间紧迫,城外没法摸排,现在能做的,就是首先确认一下李世群到底有没有把什么关键证据带在他自己身边。 陈敬文的计划,就是为了让李世群主动“搬家”而制定的,算是敲山震虎。 从那具“黑衣人的尸体”开始,首先要做到的是让李世群意识到有人在针对他了。 这一次,李世群卷土重来,其实心里应该也是发虚的,因为他那别墅里,整整一别墅的手下被人一股脑端掉了,一个不剩片甲不留。 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越来越意气风发的李世群,算不算被当头棒喝了? 可惜,他在上海还有任务,应该是鬼岛凉子直接给他下命令的。 偏偏,影佐对于整个交通都管的很严,李世群也没法真的带来整整一个百八十号人的行动队。 死掉了二三十,他能在带来五十已经算是很不给影佐面子了。 这些人真的有用吗?真的靠谱吗? 李世群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他从未想过,上海的街头竟然如此“危机四伏”。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光脚的”了。 有了这个前提,李世群一定更加害怕他自己会在不经意间身首异处,毕竟,他和国民党军统之间的仇恨可是很难泯灭的。 偏偏,他又不能和丁默邨一样,两点一线,能躲着就不露面。 尤其是这段时间里,鬼岛凉子对他逼迫的很紧,不然他也没必要去而复返。 陈敬文就是抓住了李世群的这个“怕死”,才制定了“敲山震虎”的计划。 只是,原本他的计划里,重要一环是通过暗访,由他自己亲自找到李世群的秘密据点,而且的确锁定了那片区域,并且缩小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 一个意外的展开让进程反倒被推进了,那就是潘时的“失踪”。 李世群和古月之间的那些事,陈敬文有时候都觉得哭笑不得,因为古月这家伙实在太会搞事情了。 也不能说李世群“气量太小”,如果换成丁默邨,多半也难以豁免。 尤其是,不仅是古月自己“会搞事情”,他那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说了潘时的失踪竟然是段常青和白夜月等人的手笔之后,陈敬文都不由不佩服,因为这些人仅仅是吹吹灰便办到了自己绞尽脑汁才可能办到的事情。 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可那种资源和决断力,才是成败的关键。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陈敬文判断李世群一定会更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早就是惊弓之鸟。 故而,又有了进一步的“打草惊蛇”计划,这也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敬文判断,李世群应该会开始着手“搬家”了,不然,他会害怕自己的据点被人突袭,甚至担惊受怕到夜不能寐。 可是,陈敬文也有些意外,李世群这个“搬家”的动作太“果断”了,潘辰刚刚给他找到地方,转身就直接开拔? 虽然李世群可能会很着急,却也未必急到这个地步,为何呢? 陈敬文没法做出更多的判断,只是知道这里面还有难以察觉的缘由,不过,也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这里将李世群干掉,他的目标始终是继续增加一些当年的证据。 而李世群这人,既然参与了那些事情,又怎会不留一手用来自保呢? 或许,鬼岛凉子的名字,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恰恰就在李世群手里。 有了这最后一笔,证据链就算真的完整了。 因为事关重大,这一次行动,从城外转移到城内的游击小队全员出动,林玲也亲自到场指挥。 她在古家的身份,已经算公开的秘密,反正古家人都知道她是谁了,也没那么多需要藏着掖着,更何况,从古月的卧室里走下水道,去哪都方便。 难得又有机会和自己的队长一起并肩作战,重新组建成上海地下党组织行动队的所有人都显得格外激动。 在战前动员上,林玲却特地提醒了一句,“现在可不是在城外在山里了,咱们可不能再嗷嗷叫地冲锋,而是一切都得谨小慎微,步步为营,都得给我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听明白了吗?!” 这样的战前动员还是头一次,很新颖,队员们都打起来十二分精神,通过这段时间的潜伏和学习,他们也相信自己已经能够胜任不一样的战斗任务了。 可梁指导员有些憋得难受,因为林玲这个词用的实在是……可惜,他为了队长的威严,又不好当面提出质疑,好在其他人似乎都只觉得是字面意思,也就没有多问。 越靠近目标地点,李世群的人做的警戒也就越足。 现在他们没再穿上那标志性的黑衣黑帽,所以明哨暗哨和李世群原本的秘密据点一样星罗棋布很难一一发现。 可是,这一次他们是要“搬家”,无论如何,都得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这期间就是上海地下党行动队出手的时机。 根据观察,李世群安排他的手下分批次进行搬运,而且每一波的人,无论开车还是用其他工具运送,都没有走同一条路。 不得不说这个老狐狸的确谨慎,而且大白天的,人流密集,一旦上了大马路,很容易混迹在人流之中。 可惜,李世群机关算尽,还是没算到有人比自己更早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无论走哪条路,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定的,所以最终的路径也万变不离其宗。 提前研究了上海街道示意图之后,陈敬文制定了一个尽可能完善的计划,那就是打乱李世群的人原本的行进路线。 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李世群的人对线路不可能太熟悉,他们来这里总共没几天,而上海这座城可是相当大的。 为了分开各种路线,他们一定是事先研究好了路线图,并且将其带在身边又或者记住,而一旦途中出现了任何意外,他们除了等待意外早点结束,便只有绕道一途。 如果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地图,又不愿意随便问人,就更可能是放弃自己原有的路线,选择其他人走的那条了。 这一点就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因为敌人主动分兵,放弃了他们原有的人数优势,如果能将他们引导到更有利的地点,要设伏或者强攻也都更有把握。 小方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馄饨摊,老板竟然还认识他。 “小伙子你又来了啊?还是来一大碗么?” 老板的热情倒是没让小方意外,他这次的任务是尽可能逗留在这里,甚至引起足够的注意。 “您还记得我啊?昨晚我吃的太舒服了!所以今天不止我自己又来了,我还叫了个朋友过来,我要给他好好推荐一下您的馄饨,真的是太好吃了! 先给我来一大碗吧,您忙您的,我多坐会。” 有回头客,还给自己介绍生意,老板自然喜笑颜开,而小方的说法也得到了一些熟客的共鸣。 “小兄弟你有眼光啊! 老夫在这里吃了好多年了,依旧还是这么好吃,尤其是这寒冬腊月,大早起来呼呼啦啦一大碗,真的是又暖和又管饱!” 一名老大爷看上去就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或许来一碗这里的馄饨,就算是他日常中的一部分。 “您说的太对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从那边走过来又冷又饿,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馄饨摊,赶忙来了一大碗。 老板不仅手艺好,这人也大方,我吃的那叫一个爽啊! 这不,今天又过来了,我还特地叫了一个兄弟一起,不过那人还没来,估计碰到什么事耽搁了吧。 不管他,我想自己多吃点!” 小方的健谈倒是让大爷很开心,顺口提了一句,“小伙子很少来这边吧?这摊位可是好多年了。 你是做什么的呢?怎么昨晚会偶然路过?” 有一个老大爷给自己捧场,小方心里偷笑,因为可以省去不少功夫。 “不瞒您说,我是在街面上跑来跑去讨口饭吃。 这年头,想做一个稳当的事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兄弟几个就专门在街面上找伙计,有时候可以出一膀子力气,有时候还能碰到一些好运。 比如说昨晚,前面那酒馆不是出事了么?我们几个就闻着味过来了,在这附近转悠,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些和案件有关的人或者事。 可惜,昨天那老板一听那案子可能和前几天的‘黑衣人’有关,他就不敢追究了,不然我们几个还真能给警局提供一点线索,没准又能讨个赏!” 这也算是个行当么?好像也算,毕竟,这年头谁都没那么多好日子,能够不偷不抢,在街面上讨生活,也算自食其力了。 而小方的这番话,的确引起了了周边食客的兴趣,因为他提到自己有可能能得到奖赏,那么他是不是真的碰到了和那案子有关的人或事呢? 老大爷也很好奇,而他在这里生活多年了,周边并不富裕,所以太复杂的事情也不会多,就连这马路都不算宽,自然来的人也会少。 “小伙子你们也算是有心思了,不过你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么? 我听说那些人可是带着枪啊,你也敢去招惹?” “我也听说了,所以我们也不敢真的去触霉头,那几个兄弟也就早早散了,不过我后来听说,警局的叶警官想要找到那名受伤的客人,我就想着,如果我能找到那人,也算做好事对吧?而且说不定叶警官也能表示感谢,嘿嘿…… 可惜啊,寻了一路又冷又饿,也没看到那受伤的人,可就在我过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了一脸轿车经过,因为这条路并不宽,所以其实昨晚很少碰到车的。 我当时也没在意,不过,我刚坐下来吃馄饨,一碗还没吃完,那车又突然开走了,我就很好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隐情呢? 您别看我这说的玄乎,其实我们兄弟几个对这些事真的有些经验了,任何一点小小的特别,搞不好都会是破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