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凶神后,貌美小夫郎被宠上天》 第1章 十万白银还不够你花? 【避雷指南:甜妹受,人类的爱好是自由的,我们甜妹受也要上桌吃饭!别问为什么不写言情,因为目前还不想】 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九王爷殷呈大胜北方炎汝,班师回朝了。 说起这位九王爷,殷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岁时去往边疆,十四岁上阵杀敌,赢得大小战役无数,如今不过二十二岁,杀神名号就传遍了全国。 · 御花园内。 皇帝睨了一眼旁边懒洋洋的黑衣男人,“怎么,给你办宴会,你还不乐意了?” “无趣。”殷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示意小太监来捏肩膀,“还不如再拨点银子给我。” 皇帝敲了敲他的脑袋,“十万白银还不够你花?” 殷呈理直气壮道:“谁嫌钱多?” “别跟我装傻,我办这个宴是什么目的,你心里清楚。”皇帝道,“你且看看,可有喜欢的?” 殷呈掀开眼皮,瞧着花园里环肥燕瘦的一群漂亮小哥儿,很快又闭上眼,“不喜欢。” 皇帝拧了他胳膊一下,“你仔细看看。” “仔细看了,不喜欢。” 皇帝叹口气,“我在此处,恐怕是吓着他们不敢上前了,叫你看不清楚。”他起身,“你自己好好挑挑,若是遇到喜欢的,我给你赐婚。” 殷呈摆摆手,显然没将他哥的话当回事,“知道了,你回吧。” 等皇帝的御驾离开后,御花园才渐渐热闹起来。 这场宴会明面上说是给呈王殿下接风洗尘,可邀的都是年轻的小辈。 众人这一品,随即品出味儿来,陛下这是在给呈王殿下选王君呢。 九王爷殷呈凶名在外,不少胆小的哥儿听到他的名号都会吓哭,更别说与他同处了。 再者,好人家谁舍得把心肝宝贝嫁给个行军打仗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守了活寡…… 若非皇命难违,恐怕没几个哥儿愿意来参加这个相亲宴。 殷呈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太温和,又怕吓着这个吓着那个,到头来御花园哭一片,又得头疼。 莲池旁,几家相熟的小公子见皇帝的轿辇走远了,才敢开口说着话。 一个身形高挑的哥儿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拘束了。” 他扭头看见好友惨白的脸色,道:“不是吧南宫彩,你怎么被吓成这副鬼样子。” 南宫彩拍了拍胸脯,“我还是头回离皇上这么近呢……还好没出错。” 王照翻了个白眼,“隔着这么大一个湖呢,怕啥。” 过了一阵,南宫彩突然问:“诶,你们说呈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小哥儿?” 王照一脸惊恐,“你不会想要嫁给呈王殿下吧?”他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压低声音,“呈王殿下那么凶,你竟然还想嫁给他,你不要命了?” “我倒是觉得殿下很英俊很好看呀……”南宫彩说。 王照大吃一惊,“你眼神真好,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他相貌美丑了。” “就是感觉嘛……感觉应该很英俊……”南宫彩扭头问旁边的人,“小念,你觉得呢?” 林念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裳,一头柔顺的青丝被青玉簪挽起,饱满白皙的额头上,额间一朵红色的花瓣福印。 他轻启朱唇,“不可妄议皇族。” “嘁,林念你最没意思了。”王照问,“我去看那边的牡丹花了,你们去不去?” “好呀。”南宫彩扭头问林念:“小念你去吗?” 林念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吹吹风就好。” 三个小哥儿的声音很小,殷呈本来无意听他们闲谈,只是闲暇之时习惯练一练心法口诀,难免耳清目明,将这三个小哥儿的话听了个清楚。 宴会无趣,这些小哥儿也无趣,那个叫林念的小公子,更是无趣。 他挥退捏肩膀的小太监,懒洋洋抬起眼皮,朝湖的对岸看去。 这一眼,莲池旁冷清的身影恰好落在他的眼里。 殷呈怔然一瞬,随后眯起那双狭长邪气的眼睛。 虽说性子是冷淡古板了一些,这容貌实在没得说。 一双水淋淋的杏眼因为透下的阳光而微微阖着,白玉一样的皮肤也似在发光,红润的唇轻轻抿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殷呈心想,若是娶亲,这个就不错。 这时,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摇着折扇走出来,似要与他看中的小美人攀谈。 殷呈眉目不善地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竞争对手。 殷顺,祖父义阳王在年轻时站对了位置,有了从龙之功,特准袭爵三代。 到殷顺这里,刚好是第三代。 只是义阳王的门楣发展至今,和嫡系一脉的血缘相当淡薄了,勉强算是搭上半个皇亲。 早春时节,殷顺穿着一身薄纱绸缎制成的锦衣,摇头晃脑地念出诗词:“春来多花蕊……” 见小美人没有反应,他咳了咳,靠近了几分,“林公子,好久不见。” 林念本来在发呆,听到有人和他搭话,这才回过神来,“见过世子。” “我与公子前些日子便见过,不知公子可还记得?”殷顺借着说话的由头靠近林念,眼神也逐渐透出一丝淫邪来。 “当日林公子可是与本世子相谈甚欢呢。” 林念的脸上挂着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容,整个人却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两步。 殷顺说的前几日乃是宁远侯府老太君寿诞,在侯府时打过照面。 通程也就只是向他行了礼,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相谈甚欢。 林念本就有些不悦,看殷顺一脸势在必得更觉烦闷,正想找借口离开,余光却瞥见一个宫侍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眼神实在不善,让林念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就想离开,却不曾想那宫侍竟然跌跌撞撞奔来。 被宫侍撞倒的一瞬间,林念看到了殷顺对那宫侍使了个眼色。 他立马就明白了殷顺的谋划,一旦他落入水中,殷顺跳下水将他救起,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没有清白可言。 可他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此等恶贼,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林念在心中决绝,却没有看到不远处高台亭阁上,一道黑影疾速掠过水面。 一片叶落入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林念被人揽着腰抱回岸边,待他站稳后,腰上那条有力的手臂已经撤回去了。 整个过程不过须臾之间,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林念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这几日殷呈回京,他的名字反复被人提及。 以至于见到了真人,反倒是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危急关头,他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南宫彩说得没错,这人相貌实在英俊…… 殷呈完全是凭本能将人救下,虽说春寒已经过去了,可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哥儿掉进池水里,难免生病着凉。 这个殷顺爱花,却没有点惜花之心。 殷呈尤为看不上这样下作手段,若是喜欢,就大大方方争取,使这些小手段,未免太脏了些。 第2章 我都二十二了还没有老婆 “你是哪个宫伺候的?”殷呈看向那宫侍。 宫侍早在看到殷呈的一瞬间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此时听到问话,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不断地磕着头,可嘴里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道:“回殿下……奴才,奴才是……” “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殷呈没那么好的耐性,朝暗处勾了勾手指,暗卫现身,将这个宫侍擒住。 “带去大理寺,让他们好好查查,看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买通宫侍。” “是。” 暗卫抓着宫侍离开后,殷顺脸色煞白。 就这胆子,竟然还敢在皇宫里搞这些算计。 殷呈笑道:“世子别怕,有本王在,不会让刁奴伤了你。” 冷汗顺着殷顺的额头滴落,“是,是,殿下英明神武。” 殷呈一抬手,余光却看见林念颤了两下。 怕我? 也是。 传言说九王爷恶鬼转世,青面獠牙,能止小儿夜啼。 这些京城里不谙世事的天真哥儿,怕他也正常。 目光扫过林念面无血色的脸庞,以及不远处战战兢兢的小哥儿们。 他收起笑容,顺势拍了拍殷顺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殷呈一走,南宫彩和王照就围了上来。 南宫彩哭了出来,“呜呜,小念,你没事吧?” 王照叉着腰,指着殷顺的鼻子就开始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少在林念面前转悠。” 林念拉住了王照,“我有些累了,陪我休息一会吧。” 王照瞪了一眼殷顺,三个小哥儿互相搀扶着去了另一边的水榭休息。 · 御书房内,皇帝刚听暗卫说完御花园的发生的事,殷呈就窜了进来。 殷呈嚷嚷:“给我赐婚。” 皇帝饶有兴致问道:“怎么,看上林家那个小哥儿了?” 殷呈老实巴交地点头,“嗯!” “不急。”皇帝话还没说完,殷呈就开始闹了。 “什么叫不急,我都二十二了,别人家二十二都当爹了,我连老婆都没有。” 皇帝哭笑不得,“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殷呈咳了咳,“我连夫郎都没有。” “林家老父战死边疆,老二善从商之道,每季税贡至少百万金银,老三今年科举有望夺魁,老四老五是双生子,镇守西南疆域数年。” “跟我有什么关系?” 皇帝道:“林家除了那个出去混江湖的老大,满门皆我大殷肱骨。” “我听不明白。”殷呈说,“哥,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若是其他的小哥儿,随你喜欢。”皇帝道,“可林家这个小哥儿,你得先让他喜欢你。” 殷呈露出一副清澈而愚蠢的笑容,“所以呢?” “朕不会逼迫林家。” “都开始跟我‘朕’了……”殷呈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自己追。” 皇帝觉得好奇,“为何偏偏瞧中了林家那个小哥儿?” 殷呈答得理直气壮,“他好看呗。” “除此之外呢?” 殷呈想了想,“看得顺眼?” 皇帝有些无语,“我是说除了相貌之外。” 殷呈诚恳道:“……身段?” “滚吧。”皇帝头疼,开始撵人。 “哦。”殷呈出了御书房后,转个弯儿溜进了御膳房,提着两壶好酒,找个了僻静的地方自己喝酒去了。 一场宴会持续到傍晚,黄昏照着宫墙,映出一片赤金。 宫门外,各家的马车林列,小福站在马车旁翘首以盼。 林念被南宫彩和王照搀扶出来,小福一见,立马奔上前:“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念摆摆手,“先回去再说。” 和两位好友道别后,林念坐上了自家马车,只是还没到家,就晕了过去。 当天夜里,林府一阵兵荒马乱。 还是林府主君叶轻语沉着冷静,先是命人请了大夫,而后又派人打听白天在宫里发生的事。 林念这一病,就病了足足三日。 还不等林家打听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京中就先刮起一道风。 消息是从大理寺传出来的,说当天冲撞林小公子的宫侍招了。 原来竟是义阳王世子殷顺买通了宫侍,想要将林小公子推入水中,好趁机叫林小公子失了体面嫁给他。 这可把林家上下气得不行,就连一贯温文尔雅的林三都忍不住怒拍桌案。 “这义阳王府什么意思?欺我林家无人吗?” 叶轻语沉默半晌,“老三,去把你父亲的牌位捧出来,咱们上义阳王府要个公道。” 林念强撑着病体,被小福搀出来,“小爹爹,三哥,不可。” “念哥儿,你出来作甚。”叶轻语赶紧将林念搀进来,“小福,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 林念道:“小爹爹勿怪,不是小福的错,是我执意要来,小福拦不住我。” “念哥儿,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你的几个哥哥也不是干吃白饭的!”叶轻语道:“咱们家虽说式微,可也不惧他义阳王府。你莫怕,我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小爹爹三思。”林念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上门,就算宫侍说的是真的,义阳王也不会承认。” “且不说此事尚未发生,就算是我今日当真是……以林府现在的处境,想要状告皇亲国戚,也并非易事。若是义阳王反咬我们一口,反倒让我们失了先机。” “况且三哥科举在即,若义阳王记恨,从中使坏,那我们便再没有机会讨回公道了。” 林念一口气说完,脸色发白,心疼地几人围着他打转。 还是林三最先冷静下来,细细思索道:“念哥儿的担忧不无道理,父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叶轻语恨恨道:“我忍不下这口气!” 林三眼底一片冷寒,他轻声道:“父君放心,我定为念哥儿讨回公道。” 同样听到消息的还有躺在王府梧桐树上嗑瓜子的殷呈。 “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义阳王的死对头,大理寺赵大人的一个门生。” 殷呈问:“林府那边什么动静?” 暗卫道:“原本林府主君是打算给小公子讨个公道,不过小公子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小古板还挺聪明。 区区一个宫侍的证词,只要殷顺一口咬定不知情,是有人陷害,火就烧不到义阳王府。 不过按照义阳王那个老东西阴险狡诈的风格,这宫侍定然活不到问责那天。 殷呈“啧”了一下,又问:“那林小公子如何了?” “说是大病了一场,应该是被吓着了。” 殷呈心想,吓一下就卧床三日,小哥儿的身体未免也太差了,这要是落水了,得去半条命。 第3章 我超爱 殷呈回京不过两日,朝堂里各方势力就有些坐不住了。 光是递到呈王府的帖子都叠了高高一摞,只是殷呈懒得处理,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蹲在府里也无趣,脑子里还时不时就蹦出林念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可人家现在还在养病,贸然上门,不被打出来都是看在皇族的面子上。 这个年代的小哥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要如何与他相见。 殷呈愁啊。 府中的大侍子镜衣看不过去了,“王爷,您要实在没事做,就去西山打猎,别整天窝在府里,又不是小哥儿,整天在府里算个什么事。” 殷呈仰躺在假山上,闭着眼晒着太阳。 “打猎?没意思。” 镜衣又说:“或者什么诗会之类的,最近京城这样的活动很多啊。” “诗会?我吗?” 镜衣想起那一手勉强算是工整的丑字,率先说服自己,“还是算了,王爷您连平仄都分不清楚,还是别去诗会丢人了。” 殷呈耳边刚安静没一会儿,镜衣又说:“最近白玉盘开得很鲜艳,王爷,您要不去赏赏花?这个时节,有许多小公子都会去赏花。” 殷呈坐起来,狐疑地盯着镜衣。 镜衣老实交代:“我们都想让您快些找一个王君回来。” 一说到王君,殷呈就不自觉地想起了林家小美人,他问:“你刚刚说的白玉盘在哪儿?” 镜衣咧嘴一笑。 殷呈轻功极佳,从采了一朵白玉盘到潜入林府找到林念的闺房,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因此手里的这朵比脑袋还大的白玉盘此时正苍翠欲滴。 一声不响跑来人家闺房,跟个登徒子似的。 殷呈犹豫几秒,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 只是送个花,送完就走。 想到这里,他厚着脸皮敲开窗,林念的侍从小福问了一句:“谁呀?” 殷呈放下花,脚尖一顿,飞上了屋顶。 小福推开窗,就看到一朵白玉盘摆在窗柩前,他有些惊喜地捧起花,“公子,是白玉盘!” 林念头也没抬,淡淡道:“扔了吧。” 小福挠挠头,“可是公子,你先前不还说想去看白玉盘吗?主君又不让你出去,现在……” “扔了。”林念沉声道。 “喔。”小福乖乖将花扔了出去,又听到林念在屋里说:“毁去,莫让人发现。” 小福乖乖应道:“知道了。” 他将那朵白玉盘跺得稀烂后埋进了土里,才回屋跟林念复命,“公子,我都处理好了。” 殷呈听到屋里说话声渐小,叹了口气,离开了林府。 屋里的两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小福不解,“公子,为什么要把花毁了呀?” 林念放下书,问:“那你可知这花是谁人所送?” 小福摇摇头。 林念又问:“倘若这花是殷顺送的呢?” 小福立马道:“该毁!毁得好!下回我再看到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花,我马上毁了去!” “让家丁最近都仔细着点,谨防有人混进来。” “是。”小福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公子,要不要跟主君说这件事啊?” “小爹爹已经够心烦的了,别去烦他。”林念道,“哥哥那边也暂时莫提,既然这人只是送花,想必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先观察几日,若明天还发现有陌生的花出现,再说不迟。” “知道了公子。” 殷呈半夜潜进皇宫的时候,特地跟皇帝的暗卫打了一架。 他松了松肩膀的筋骨,“哥,你这几个暗卫不行啊,怎么连我都打不过。” 皇帝刚就寝,闻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起身穿衣,“你大半夜来找我,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 殷呈嬉皮笑脸地把他推回龙床,“咱哥俩好久没说悄悄话了,今晚我就在你这里睡了啊。” 皇帝无语,“你是小哥儿吗,还要跟哥哥说悄悄话。” 殷呈没注意到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跟在自己家似的,“小安子,去给本王找一套寝衣过来。” 皇帝:“……” “哥,你那么僵硬做什么。”殷呈道,“以前咱俩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那时候你多大,现在多大?”皇帝都想踹他了,混不吝的,也不知道在边疆学了些什么回来。 殷呈换了寝衣,滚到龙床的角落,“我又不占你多大位置,瞧你小气吧啦的样,还一国之君呢。” “脏死了,离我远点。” “放心吧我来之前洗过了,干净着呢。”殷呈道,“哥,我真的有点悄悄话跟你说。” “说吧。” 殷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 皇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别逼我踹你。” “我想问问你以前都是怎么追哥儿的。”殷呈说,“我想追林念呢。” “相貌?身段?” 殷呈道:“我超爱。” 皇帝:“……” 殷呈被踹出寝宫的时候,还很愤愤,“你都还没跟我说你以前怎么追小哥儿的呢!” 门里没声。 殷呈可怜巴巴地说:“哥,我冷。” “……”过了一阵,寝宫里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怒吼,“滚进来。” 殷呈立马变脸,笑嘻嘻钻进去。 皇帝清了清嗓子,“追求小哥儿,一定要用真心。” “然后呢?” “……没了。” “就这?” “就这!”皇帝干巴巴道,“闭嘴,睡觉。” 殷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第二天一大早,殷呈醒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去上朝了,他在御膳房混了一顿早饭后才慢悠悠打道回府。 看来哥哥也不靠谱,殷呈忧郁而惆怅,脚步沉重极了。 早市已经开了,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殷呈原本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追老婆,突然闻到面食点心的香味,突然福至心灵。 小哥儿都爱吃糖糕果脯,这位林小公子保不齐也喜欢! 他随手抓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问:“兄弟,哪家铺子的糕点好吃?” 卖糖葫芦的小贩很热情健谈,“是给家里的夫郎买吧?” 殷呈点头,“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家夫郎就很爱吃这些甜啦吧腻乎乎的东西。”卖糖葫芦的小贩指着一家铺子道:“那家甜糯斋,百年老店,小哥儿们都爱吃。” “谢了。”殷呈扔给他块银角子,朝糕点铺子走去。 第4章 大名鼎鼎的呈王殿下 如今桃花酥正是时节,颜色也粉嫩,小哥儿最喜欢了。 殷呈恰好买到最后一份桃花酥。 等待店小二打包糕点的时候,铺子里进来了一个人,看衣着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厮,言谈举止也很是趾高气昂。 “掌柜,我家主子要买下所有的桃花酥,赶紧包起来。” 掌柜赶紧道:“这位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最后一份桃花酥已经被那边的客人先买了,您看看能不能换其他的糕点?” “对对对,爷,您瞧瞧我们铺子里其他的糕点,一样很好吃……”店小二赶紧捧上其他糕点,谁知却被小厮打翻在地,圆鼓鼓的糖糕掉在地上,还被他踩了两脚。 小厮不耐烦地打断:“我家主子就要桃花酥,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这……”掌柜十分为难地看着殷呈。 “你管他作甚。”小厮冷哼,“得罪了我家主子,到时候你这铺子开不下去了,可别怪小爷我没提醒你。” “嚯,好大的口气。”殷呈好奇地问,“你家主子是谁啊?” “小爷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吧。”小厮高傲地扬起头,“我家主子可是呈王殿下!” 殷呈空口呛了一下,他震惊道:“谁?” “当朝九王爷,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名鼎鼎的呈王殿下!”小厮说完,高贵地瞥了一眼铺子里震惊的众人。 殷呈难得开始动起脑子来,开始分析这个冒充呈王府下人的人究竟来自哪方势力。 他回京时日尚短,还不知京中局势,也不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殷呈顺着那小厮的话道:“既然是呈王殿下,那就没办法了。劳烦掌柜,将那包桃花酥给他吧。” 小厮拿鼻孔看人,“算你识相。” 他拿到桃花酥离开后,店小二才弱弱开口:“掌柜,刚刚那位爷没给钱……” 掌柜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破财免灾,不得罪呈王殿下就好。” 他将一包花生酥塞到殷呈手里,“这位爷,实在对不住,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包花生酥算作小店的赔礼,还请你不要怪罪。” 殷呈接过花生酥,将银子摆在案台上,露出呈王府腰牌给掌柜扫了一眼,“他不是呈王府邸的人,下回见了,不必怕他。” 掌柜睁大双眼,刚想开口,殷呈已经走远了。 离开甜糯斋后,假冒呈王府小厮的人又去了其他的铺子,照本宣科的套取了许多东西,直到两手都快拿不下了才停手。 他七拐八拐钻进一个小巷子,见到一旁等待的锦衣男人,毕恭毕敬道:“世子,都办妥了。” 殷顺点点头,“可有人怀疑?” 小厮道:“世子放心,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那些刁民一听说是呈王,哪里敢多问。” 殷顺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世子爷,那这些东西……” “赏你了。” “多谢世子爷。”小厮顿时谄媚地说道:“世子爷您这个法子实在是妙,既消磨了呈王的威望,又无需我们付出金银便能拿到这么多东西,简直是一石二鸟。” “你个眼皮之浅的破烂玩意儿,就这点东西就叫你迷了眼。”殷顺骂完才觉得舒了一口气,道,“好好替本世子办事,好处定少不了你。” 小厮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多谢世子爷提携。” “该死的殷呈,竟然敢坏我好事。”殷顺阴恻恻道,“我倒要看看,如果京城百姓联名上书,他还能不能在京城立足。” 巷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世子,快,林公子来了!” 殷顺赶紧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另一个小厮道:“世子放心,都准备好了。” 殷顺点点头,带着小厮扭头朝巷子的一边跑去。 巷口处,一辆素雅的马车缓缓而来。 小福一路都在碎碎念,“这个神医也真是的,咱们林家花这么大的价钱请他,他还摆谱。每次都得咱们亲自上门……” 林念被吵得头疼,“小福。” “公子,我在。”小福慌慌张张地问:“你是不是又头痛了啊?” 在小福看来,公子哪里都好,就是身体不太好,打怀胎里带出来的病弱,每月都得找神医针灸。 “你别说话了,我就不头痛了。” “喔。”小福顿时瘪下嘴,公子这是嫌他吵呢。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 “公子小心!”小福尖叫一声,整个人立马趴在地板上,用身体接住了林念。 林念扶着车壁站起来,第一时间去查看小福的伤势,焦急地问:“小福,你怎么样?” 小福捶着自己的胸脯咳了两声,“公子,我没事。”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你们没事吧?” 林念掀开车帘,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道:“不知是谁在作恶,将好端端的地挖了一个坑。公子,咱们的车轮陷进坑里出不来了。” 林念搀扶着小福走下马车,转而去查看地上的坑洞。 挖坑的人显然是有意而为之,坑洞里被填满了淤泥,表面还残留着一层薄土和破碎的树枝。 此人挖了坑后,为了确保不被发现,故意用轻树枝和泥土掩盖痕迹,山野之中的猎户常以此种手段设置陷阱。 车夫尝试了许久,都不能将车轮从坑里抬出来。 林念蹙起眉,“你先回府寻人,我在此地等你。” “那公子你……”车夫有些犹豫,担心他们两个小哥儿在外面有什么危险。 “速去速回。”林念道。 这里离林府不算远,车夫若是骑马,一个来回也不到半个时辰。 车夫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于是说:“那公子你们小心,我很快回来。” 还不等车夫卸下缰绳,旁边一辆奢华的马车就驶来,似无意地停在他们的马车旁。 这马车通体用的都是黄花梨木,连布帘用的都是一匹千金的云缎,更别说上头装饰着琳琅满目的宝石珠翠。 由此可见,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林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后退。 殷顺掀开车帘,先是斥责了车夫一顿,随后带着七分惊讶三分恍然地看向林念,拱手道:“原来是林公子,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小福窜到林念面前,防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一旁的义阳王府小厮大骂道:“世子与你家公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小侍子说话的份!” 第5章 小可爱,赶紧回家去吧 殷顺假模假样训斥道:“大胆刁奴,还不速速退下!若是冲撞了林公子,本世子唯你是问!” “是是是。”小厮故作自责地打了自己几巴掌,“明知林公子是世子爷的心肝……咳咳,小的该罚,小的该罚!” 林念被恶心得皱起眉。 殷顺见状,随即关切地上前两步,问道:“林公子,你没事吧?” 小福如临大敌,“你作甚!” 殷顺在心里骂小福贱胚子净坏事,面上还一派温良:“本世子绝无恶意,就是想关心关心林公子罢了。” 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车夫急忙挡在两个小哥儿面前,“世子爷,我家公子吹不得风,该上马车了,还请您恕罪。” 他说着,扭头疯狂给背后的小福使眼色。 小福立马顿悟,“公子,我们先上马车吧。” 林念点点头,若是在这里与他纠缠久了,就算是什么都没发生,流言蜚语也会随之而来。 “等等。”殷顺道,“林公子,我看你的马车陷进坑里了,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坐本世子的马车,本世子送你回府,如何?” “不必了。”林念道,“多谢世子好意。” 殷顺见林念油盐不进,也没多少耐性了,语气也不耐起来,“怎么,林公子是看不上本世子的马车,还是看不上本世子?” “哟,谁家马车掉坑里了。”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吊儿郎当地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车辙。 小福在心中忿恨,怎么一个坏蛋还没走,又来了另一个! 在几人好奇或防备的目光中,蒙面人单手抬起马车,轻而易举将陷入淤泥的车轮解救出来。 小福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人的力气也太太太大了吧! 林念愣了一下,目光瞥到了蒙面人腰间的龙纹玉佩。 林念:“……” 他颔首行礼,“多谢这位郎君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黑衣人摆摆手,“小可爱,赶紧回家去吧。” 林念白皙的面皮顿时涨得通红,急匆匆想上马车,和黑衣人错身之际,手里似乎被塞了一包东西。 小福瞪了蒙面人一眼,“哼,登徒子!” 林府车夫见状,急忙收拾好缰绳,驾车离开了小巷。 眼看到手的美人又没了,殷顺怒火中烧,“什么贱奴也敢坏本世子的好事,给我打死他。” 几个小厮听到命令后立即围上来,蒙面人嬉皮笑脸地说:“哎呀,打不过,溜了溜了。” 蒙面人几下就跑没影了,殷顺气得踹了小厮好几脚。 甩掉小厮的追打后,殷呈掀开蒙面的布巾,招来暗卫。 殷呈道:“跟镜衣说,以后王府出门采买,全部当面结清货款。” 暗卫领命,消失在阴影之中。 本来殷呈还以为是什么权臣算计,都做好跟他哥告状的准备了,结果就是个拎不清的二愣子单纯只想坏他名声。 用的还是这种过家家似的手段,讲出去都嫌丢人。 · 林念独自在闺房看书时,才从裙摆里拿出那个小巧的油纸包。 被他救了两次啊…… 一想到那个人叫他“小可爱”,林念就止不住的脸红耳根烫。 他拍了拍还有些发烫的脸颊,神使鬼差地捻起一块花生酥放进嘴里,甜味瞬间在整个口腔里肆虐。 “公子!公子!”小福在门外喊,“主君来了。” 林念赶紧把花生酥藏进袖子里,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旁的书册看起来。 “我的儿!”叶轻语进屋后,拉着林念左看右看,“我听车夫说今天那畜生又来了,你没事吧?” 林念护着袖子里的花生酥,“小爹爹放心,我没事的。” “这个畜生,仗着祖宗萌阴就在京城胡作非为。你放心,等你三哥科举后有了功名,咱们上殿前告死他!” 叶轻语摸着林念的头发,“我的儿,只是你受委屈了。” “当下还是哥哥的仕途重要,我的委屈可以等。”林念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小声说,“况且我今日……我……咳咳……” 林念实在说不出两次都被同一个人救了这种话,只得红着脸不做声。 “对了,我听说今日还有个义士救了你,可曾问了姓名?”叶轻语道,“也该咱们好好感谢他才是。” 林念支支吾吾,还是小福说:“主君,义士既然蒙了面,肯定不愿别人知道他是谁,保不齐是好心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也是。”叶轻语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大哥来信说他要回京了。等你大哥回来,让你大哥晚上摸黑去揍他一顿。” 叶轻语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明面上咱们得罪不起义阳王府,但是你大哥晚上飞过去把人揍一顿,谁知道是咱们。” “大哥要回来了?”林念惊喜道,“可说是什么时候?” 叶轻语将老大寄回来的信递给他,“约莫也就这前后几日了。” 林家大哥仗剑走天涯,一去好几年,少有音讯。 林念上一次见到大哥,还是在六年前。 这些年除了断断续续寄回来的家书,便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更沧桑了…… “对了,念哥儿,我今天来啊,还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量。” “小爹爹请说。” 叶轻语双眼明亮,似乎对给儿子说媒一事颇有兴趣,道:“你如今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之前媒人也来过,带来了许多家适龄的郎君的画像,你可想要看看?” 林念咳了咳,“小爹爹,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就算有见了我容貌心生欢喜之人,一旦我嫁过去,他得知我这破败身子无法生育后,我的日子定也不好过。” “念哥儿莫要胡思乱想,真心爱你的人又怎会在乎这些。退一万步讲,倘若那人嫌弃你身子,我和你几个哥哥也会为你做主。” 林念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若是他的话……他会嫌弃吗? 可以他的身份地位,将来的后院又何止一人…… 想到这里,林念心中顿时酸涩起来,头一次怨恨起自己的身子来。 若是自己能生,应该也能与旁人争两分…… 看到林念沉默,叶轻语心中也不好受,“我家乖宝就算是一辈子不嫁,那也是小爹爹的乖宝。” 林念展颜,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小爹爹放心,我若是有了喜欢之人,一定告诉你。” 叶轻语摸了摸他的脑袋,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直到晚夜才停歇。 第6章 哪有小哥儿不爱花的 呈王府。 殷呈狐疑地问:“当真?” 镜衣一脸笃定地说道:“王爷,您肯定是没送对花,哪有小哥儿不爱花的。” 殷呈扭捏半天,道:“可是我上次送的都被人家扔了。” “所以说,王爷您就是没送对花。”镜衣说,“如果那个小公子如果不喜欢白色的花,那您就试试红的黄的绿的紫的。” 小酒儿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谁家小哥儿喜欢那种比脸还大的大白花呀。” 殷呈一想,觉得有道理,“那你们说,我这次送什么花合适?” 镜衣说:“咱们府上的棣棠花开了,王爷您等着,我去剪一朵最完美的过来。” 半个时辰后,一朵黄色的棣棠花摆在了林念的窗柩前。 小福推开窗就开到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小福大惊失色,“公子公子,那个送花的人又来了!” 他捏碎了花,正直的脸上充满了对送花之人的气愤,“我这去告诉主君。” 林念刚想制止,就见那朵黄色的小花已经被捏成了花瓣片片。 他叹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失落,把人叫住,“回来。” 小福“啊?”了下,“公子,怎么了?” 林念说,“以后窗柩上的花,都拿给我。” “哦。”小福懵懵地挠头,“公子,你不是说这花来路不明,不能收吗?” “我现在想收了。” 小福很焦虑,“万一是殷顺怎么办呀。” 林念道:“不是他。” “公子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看到。” “总之,我知道是谁送的,你以后看到了拿给我就是了。”林念想了想,补充道,“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小爹爹。” “喔……” 面对小福充满疑惑的目光,林念咳了咳,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小福,去厨房拿些茶点过来,我饿了。” “可是公子,你才吃过早饭。”小福不解问道,“你的胃口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林念恼羞成怒,“还不快去!” 这笨蛋小福,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小福离开后,林念有些心疼的捡起地上的花瓣碎片,也不知那人下一次送花,会是在什么时候…… 殷呈回到府上的时候,走路都在飘。 镜衣见了,一脸‘我就明白’的样子,“我就说小哥儿都喜欢彩色的花吧,咱们再接再厉啊王爷,明天接着去送,就算是内心冰冷如石头的小哥儿,也该被打动了。” 殷呈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问道:“那依你之见,下一次我该送什么花?” 镜衣和几个小侍子商量了一番,“紫藤如何?如今紫藤还不到花季,开成穗子的少,也叫那位小公子看个新鲜。” “可现在也就京郊宝宁寺里的紫藤开了穗子,不过那里的住持是个爱花的,要一个花穗子比要本佛经难多了。”小酒儿愁道:“这可怎么办呀。” 镜衣道:“就因为紫藤穗子困难,才显得咱们王爷有诚意啊。” 殷呈立马拍板:“行,就送紫藤。” 第二天殷呈下了早朝后,直奔京郊。 京郊宝宁寺,香客几乎都是京中的夫郎和小哥儿们。 此时正值清晨,浓雾还未散去。 宝宁寺的慧觉大师刚做完晨课,隐约看见天王殿外有个黑色的人影。 晨曦明媚,逐渐照亮了来人。 慧觉大师定神看过去的时候,一缕暖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圈浅淡的光晕。 “阿弥陀佛。”慧觉大师回过神来,“施主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殷呈摇摇头,指着院外那丛紫色道:“问你讨个花穗子。” 慧觉大师盯着殷呈看了半晌,看得他毛骨悚然。 这老和尚……总不能是发现了什么吧? 殷呈心里毛毛的,“大师,您这是看什么呢?” “施主请自便。”慧觉大师收回目光,“万物有灵,还请施主仅取所需。” 殷呈心想,这和尚不是还挺好说话的么。 “谢了。”摘下一穗花后,殷呈摸出一锭银子扔进天王殿,准确地掉在佛像前的功德箱里。 殷呈走后,慧觉大师久久不能回神。 “霸星之势,有遮蔽紫薇之能,却甘作霸星……缘,缘。”他摇着头回禅房去了。 · 小福推开窗柩,惊喜道:“公子,你快来看,今天是紫藤花。” “你小声点。”林念听到那人又送了花来,内心有些雀跃,连步子都轻快不少。 他将紫藤花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生怕将小小的花粒碰碎了。 “小福,去找个花瓶,我要养起来。” 小福应了一声,找来一个矮胖的琉璃瓶,“公子,这个行吗?” “可以,拿过来。”林念将紫藤花养在琉璃瓶里,摆在书桌上,简直爱不释手。 小福感叹:“那个人可真厉害,这个时节竟然能弄来紫藤花。” 林念想了想,“应该是去宝宁寺摘的吧,这个时节,只有宝宁寺那树紫藤开花了。” 只是宝宁寺的大师们爱花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讨来了紫藤花。 总不该是用权势逼迫了大师们吧? 可他又实在不像是会以权势欺人,难不成是求来的? 小福直勾勾地盯着林念,不解道:“公子,你突然傻笑什么?” 林念咳了咳,收起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没有笑。” “说起宝宁寺,主君还打算找个时间去宝宁寺上香呢。”小福说,“主君觉得公子你最近总是遇到殷顺,实在是太倒霉了,需要烧香去去晦气。” 林念问:“小爹爹可说了何时去上香?” 小福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公子你也想去上香吗?” 林念点点头,“正好三哥殿试在即,去拜拜菩萨也好。还有四哥五哥,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正好一并给哥哥们祈福。” 小福挠挠脸,“可是主君肯定不让你去,你身子骨那么弱,走到一半就该难受了。” “我坐在马车里,不会难受的。”林念亲昵地捧着琉璃瓶,眼神温润如水,却出奇的明亮,“而且,我也想去看一看那树早开的紫藤花……” 第7章 这样普信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每年早春,京郊就会多出了许多去宝宁寺上香的书生,多是为求高中图个吉利。 有些小商贩也会趁这个机会在沿途卖些小玩意儿,因此从京城到宝宁寺的这一条官道上格外热闹。 官道上,一辆素简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有一只玉白的手轻轻撩开了车窗的布帘,露出的下半张脸细腻如凝脂,水润的红唇轻轻抿着,嘴角却噙着淡然的笑意。 官道外的景色迷人,到处都是一片苍翠。 春生万物,自是美景。 “念哥儿,当心别吹了风。” 林念放下布帘,乖乖地坐好。 自从自家小哥儿让殷顺盯上后,叶轻语就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次来宝宁寺上香,他担心出什么意外,还特地带了几个会武功的护院跟在后头。 只是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其中一个护院刻意遗落一张手帕。 待马车走远后,有人捡走了这张手帕,朝马车的方向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 宝宁寺乃是百年老寺,又历经几代修建完善,如今的规模极其宏大壮观。 供香一直络绎不绝,整个寺院都萦绕着香烛的气息。 林念跟在小爹爹后头点长生香,拜满诸天神佛。 上完香,叶轻语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他所求也简单,无非是希望孩子们都平安喜乐。 林念原本还想着偷偷给那个人也求一个签,奈何小爹爹一直在他身边,只得作罢。 毕竟他现在和男人又没什么关系,叫人见了……多难为情呀。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晌午。 宝宁寺会为香客提供斋饭,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主君和公子们也喜欢吃些斋菜清清口,因此来宝宁寺上香也逐渐形成了一套固有流程。 上香,用斋,下午听佛经,这一日便就过了。 考虑到自家小哥儿还未出阁,叶轻语要了一间小禅房单独用饭。 内院的小禅房是哥儿们休憩的地方,因此郎君都安排在了外院。 外院几个护院聚在一起吃饭,其中一人将腰间的水壶取下来。 “诸位兄弟,小弟刚来不久,很多事情都是靠着兄长们才没出错,兄长们的恩情,小弟一直铭记在心。”他说着,就想着挨个斟满。 “大家都是给主家做事,互相帮衬本就是应该的,你且莫要客气。”另一人道:“上工时可不能喝酒,会耽误事的。” “这是我家夫郎做的果子水,不是酒,我今天带来就是给几位兄长们尝尝鲜。” 一听说只是果子水,几人也没拒绝,纷纷端着海碗痛饮起来。 吃过斋饭后,林念就有些待不住了。 他迫切想要去殿外院子里好好瞧一瞧那一树紫藤,只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的香气。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林念阖眼前,模糊地看到了有两个蒙面人推门而入。 其中一人还穿着林府家丁统一的衣裳。 蒙面人扛走林念后,还刻意掩上了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外院禅房里的几个护院早就晕作一团,不省人事了。 · 在呈王府众多狗头军师的出谋划策下,殷呈觉得自己追老婆有望。 自从知道殷呈追的小公子是林家的小哥儿后,整个王府上下都充满了期待。 尤其是镜衣,照他的话来说,有这样一个王君坐镇,他们出门都倍儿有面子。 镜衣道:“我都打听清楚了,林小公子才情过人,最爱诗词。文人爱兰,下回您送兰花,指定错不了。” “行,趁今天沐休,我上花市买盆兰花给他送去。” “兰花就像是野味,越野越好,您上山里挖去。”镜衣道:“这还不得把林公子迷死。” “够了镜衣,这样普信的话不要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镜衣茫然地问:“王爷,什么是普信啊?” 殷呈正想好好解释一番,突然听到两声急促地叫喊:“王爷!王爷!” 他从躺椅上坐起来,“谁回来了?” “是小酒儿。”镜衣疑惑道:“奇怪,他今日轮休,说是去宝宁寺上香,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酒儿跌跌撞撞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镜衣赶紧将人扶起来,“不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小酒儿满脸惊恐,“林公子不见了。” 镜衣闻言,也跟着慌了,“什么叫林公子不见了!” 小酒儿说:“我今天和令哥去宝宁寺上香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林公子,便想着偷偷去看他一眼,所以找大师要了他隔壁的房间。” “然后我吃了斋饭,就听到一阵哭声。我寻着哭声找过去,没想到竟然是林公子的小侍子在哭,林主君说林公子不见的消息不能走漏风声,让身边的小侍子赶紧回府找人。” “我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就去外院找令哥。令哥查看了林公子房间外的痕迹,说有迷香的味道,肯定是有人掳走了林公子。” “我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张淮令是小酒儿的相好,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镜衣知道此事作不得假,立刻望向殷呈,等着他拿主意。 一听到小美人失踪,殷呈当机立断,“丁四,戊五,己六,随本王去找人。” 暗处的人影微动,眨眼间,院中就不见殷呈的人影了。 镜衣嘱咐道:“小酒儿,你去告诉张淮令,此事决不能声张。” “是。” 宝宁寺在京郊无头山上,西面是一处断崖,东南两面都是陡峭的山林,唯有北边有一条宽阔的山道。 殷呈到宝宁寺时,林府的护院正在暗中查找林念的踪迹。 他们虽说做得隐秘,只要有心之人,也能从叶轻语惨白的脸色中看出端倪。 自家小哥儿失踪了,却不能大肆寻找,叶轻语心中也痛。 可此事要是宣扬出去,林念就算是找回来了,也会被京中的流言蜚语逼死。 殷呈到后不久,商行的林二和原本在温书的林三也来了,叶轻语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将中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个儿子,“定要找回念哥儿……” 二人听后,觉得贼人掳走念哥儿,必然会往林子里钻,随即就领着人往林子里去了。 殷呈在屋顶一字不差地听完,心也越来越沉。 林念被掳走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越迟一分找到他,他就越危险。 丁四潜入小禅房,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王爷,是迷魂香,加了一些山岁子,是只有宫里才有的秘药。” 宫里……殷呈脸色阴沉得厉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出两个音节,“殷、顺。” 第8章 什么!一个小哥儿竟然值五万两 林念醒过来的时候,被麻绳捆了个结实,腹中也隐隐作痛。 虽说平时沉着冷静,可到底是个小哥儿,遇到了绑架也是害怕得不得了。 他面上不显,看清楚那二人的模样后赶紧闭上眼。 他面前的两个劫匪,其中一个他认得,正是这次一起来的护院刁通。 刁通虽然长相普通,看起来也算是个可靠汉子。 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恶人,曾经在江州一带做过山匪,十年前在江湖上也叫得出名号。 只可惜时运不济,碰上了这两年风调雨顺,朝廷有了余力派兵剿匪。 山头被剿后刁通带着兄弟王五逃了出来,一直做着打家劫舍的买卖。 这次混来京城,恰好是在殷顺手底下做事。 在殷顺的安排下混入林府,做了护院,为的就是这一天。 山野林间,王五也不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大哥,那人说什么时候过来取货?” 刁通道:“快了,再等等。” “要下雨了,他再不来,我们兄弟都要淋成落水狗了。” 刁通冷哼:“你知道这哥儿值多少钱吗?” “多少?”王五只听刁通的话,通常也是按计行事,不曾过问过这些钱财上的事。 刁通比了个手势。 王五猜测:“五百两?” “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王五惊道,“这哥儿竟然这么值钱?别说淋成落水狗,就算是这会儿要我跳进河里,我都心甘情愿。” “瞧你这点出息,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刁通道,“你知道这次是谁找咱哥俩做事吗?” 王五摇头。 刁通笑了一下,“义阳王听过吧?” “义阳王不是都死了嘛……” 王五刚说完,就被刁通打了下脑袋。 “猪脑子,老义阳王是死了,可他儿子袭爵了啊。”刁通道,“他这个爵位可得袭三代呢,这次找咱们做事的,就是义阳王的嫡子,世子殷顺。” 王五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竟然还是皇亲国戚。”他瞥了一眼树下的林念,“那世子为什么要绑这哥儿?” 刁通白了他一眼。 王五突然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是世子的仇敌?” 刁通有些无语,“小五,你能不能稍微用点脑子,这小美人长得这么好看,你说世子绑他作甚。” “哦哦哦!”王五再次恍然大悟,“大哥,你是说世子想强占这小美人?” “这人啊,就是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这世子还挺大方的,五万两银子,都够咱们重新拉山头起势力了。” 刁通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阵,王五问,“大哥,那咱们拿了钱,以后还给这世子做事不?” “干咱们这行的,那都是一刀砍的买卖。”刁通冷笑,“这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大方不就行了?” “今天这事儿一旦成了,这小哥儿便就是他的人了,咱们两个暗手自然是没用了。”刁通似笑非笑道,“况且咱们还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保不齐他卸磨杀驴呢。” “啊,那这可怎么办?”王五道,“要不然咱们逃吧?那小美人就卖去窑子里,也能值个几千两银子。”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刁通道,“你先去把这个哥儿藏起来,等咱们拿到钱后再告诉他小哥儿在哪儿,免得被人过河拆桥。”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我这就去。” 王五扛起林念走远后,刁通磨起了匕首,等着殷顺找过来。 另一边,殷顺气喘吁吁地问手下的小厮,“离约定的地方还有多远?” 小厮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就快了。” 殷顺不满道:“弄那么远作甚,累得本世子都喘不过气了。” 小厮道:“世子爷,为了美人您就先忍忍吧。若是太近了,让林家找过来,到时候您好事未成,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说得对。”殷顺大口地喘着气,“还是,还是你小子……聪明。” “还是世子爷您栽培得好。” 殷顺和小厮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林子里,一双鹰隼般地眸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等到殷顺走到约定的山林时,已经过了无头山地界了。 黄昏时分,天上的乌云已经压得很低了,天幕上最后一丝阳光散去,整个林子都暗了下来。 小厮搀扶着殷顺,“世子爷,咱们到了。” 殷顺觉得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这山林行不得马车轿撵,叫他生生走了两个时辰。 “刁通,林念呢?”小厮高声询问。 刁通生了一堆篝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明灭间竟有些狰狞。 不过殷顺和小厮都没有察觉。 “钱带了吗?”刁通问。 小厮左看右看没看到林念,就道:“咱们世子爷什么身份,差你这三瓜俩枣的?快说,人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刁通道:“我要先看到钱。” 小厮还想骂两句,就看到殷顺摆手,“钱给他。” 小厮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这是金乌银庄的银票,全国各分号都可兑换。” 刁通上前,接过银票,仔细辨别着真假。 小厮看他这样子,冷哼道:“怎么,难不成我们义阳王府还会拿假银票骗人不成?” “是真的就好。”刁通将银票装进了衣襟里,也不多言。 小厮见他收钱了,急忙问:“让你们抓的小哥儿呢?还不赶紧弄出来!” 刁通背对着他二人,吹了声口哨,“放心,那小哥儿跑不了。” 趁着刁通背对着他们的功夫,殷顺朝小厮使去一个眼色。 小厮从后腰摸出一把短刀,不动声色地靠近刁通。 如今的义阳王府早就不像老义阳王在时那般辉煌了,五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刁通猜测得不错,殷顺的确没打算给钱,甚至还准备杀人灭口。 刁通早有预料,一个反身错开短刀,匕首径直刺进小厮的胸口。 小厮死时,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殷顺,这个小厮是义阳王府武功最厉害的小厮,没想到竟然接不过刁通一手。 “兄弟,有话好好说……”殷顺话还没说完,刁通就一步步朝他逼近。 殷顺早就被酒色亏空了身体,又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腿肚子直打颤。 此时就算是有心想逃,也没什么力气了。 刁通冷笑,“老子早就料到你这孙子要来这一手,一直防着你呢。” 殷顺一听,脸色顿时惨白起来,“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第9章 原来大名鼎鼎的呈王也难过美人关 刁通并没有急着杀死殷顺灭口,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义阳王世子。 “跑啊,怎么不跑了?”刁通把玩着匕首,玩味地看着不断朝后蠕动的男人。 “你,你大胆……”殷顺吓得六神无主,“杀了本世子,你也活不了。” 刁通闻言,更是放声大笑,“老子杀了一辈子人,还是第一次杀皇亲国戚,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殷顺在心底不断地咒骂着死去的小厮,连带着对林念也生了怨恨。 “世子爷,我可没时间跟你玩了,万一你的手下找过来,可没我的好果子吃。”刁通双眼发狠,举起匕首就刺向殷顺。 “啊!”殷顺紧闭双眼,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发生。 只听得“铛”地一声脆响,他惶恐地睁开眼,却看到刁通捂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僵在原地。 一只梅花镖突然出现,打得刁通猝不及防。 这梅花镖甚至古怪,比一般的梅花镖小得多,锻造得也更加平整,上下两层花瓣形状的刃锋利无比。 “谁?”刁通机警地朝周围看去。 原本还在地上的梅花镖被内力催动着飞起来,刃口快速地转动,直到落在了殷呈的掌心。 殷顺看到殷呈的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堂哥,救我啊堂哥。” 殷呈在听到堂哥的一瞬间还有些懵,这都快出五服了,这一声堂哥还能喊得如此情真意切,殷顺好意思叫,他都不好意思应。 “堂哥,快,杀了他,这个贼人竟然敢谋害我大殷皇族!”殷顺躲在殷呈身后,恨不得立刻杀了刁通,生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殷呈被吵得心烦,将他扔给丁四,“带他回义阳王府。” 丁四领命,抓着殷顺的肩膀,脚底运起轻功,离开了山林。 殷呈原本不打算管殷顺的死活,可这绑匪竟然穿着林家的家丁服,要不是怕给林家带去麻烦,他都懒得出手。 刁通很快就猜到了殷呈的身份。 “原来是呈王殿下,失敬失敬。” 殷呈冷声问:“林念在哪儿?” 刁通眼珠一转,随即恍然,他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呈王也难过美人关。” 殷呈不置可否。 “五万两,换一个美人,如何?”刁通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我要是死了,林小公子也活不了。” 他自信满满,猜测殷呈定然会为了林念妥协,毕竟那么一个大美人儿,没人能无动于衷。 谁料下一刻,就被人掐着脖子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威胁我?”殷呈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 刁通顿时汗如雨下,他竟然忘记了,眼前的这人可不是京城里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弱纨绔,他是在北境常年的厮杀里活着回来的凶神! “我再问一遍,林念在哪儿?” 喉咙上的手指骨节匀称,却让刁通眼珠鼓起,整张脸涨得通红。呼吸被掠夺,他连说话都变得费劲起来:“你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知道他在哪儿。” 刁通在赌。 赌殷呈不敢杀他。 黄昏归巢的鸟群像是受到了惊吓,簌簌地飞出山林。 刁通死时,满眼都是惊惧,他到死也不敢相信殷呈真的会杀了他。 戊五拿出化尸水处理刁通的尸体,己六则是伏在地上听远处的动静。 劫匪的同伙必然是将人藏起来了,己六听出好几个方向都有脚步声,三人随即分开,各自前行寻人。 乌云低垂,大雨将至。 一滴雨落在了殷呈的脸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他想起那个因为惊吓就病倒三日的小哥儿,要是淋了雨,估计得在床上躺一年。 得快点找到他。 在无头山背后的山脉里,王五将林念扔进山洞。 这个山洞不深,地势也偏高,因此洞内还算干燥。 “这么美的人儿,难怪连世子都惦记。”王五盯着林念的脸看了半天,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要是让我王老五睡一回,死了我都愿意。”王五舔了舔唇,又摇摇头,“不不不,这可是五万两,有了钱,能买一百个哥儿每天换着玩。” 林念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却始终不敢睁开眼。 怎么办……怎么办…… 极度的恐惧之中,林念又想起了那个人,他还会来救自己吗?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失踪了…… 一想到这里,林念就止不住的难过,一滴泪濡湿了睫毛,顺着脸颊滑落。 王五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大哥说这就是一锤子买卖,拿了钱咱们就远离京城了。这么美的人儿,恐怕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算了,不管了。我王老五今天就先尝尝这世子爷看上的美人儿……” 看见美人落泪,他惊喜道:“小美人,你原来醒着么,真是太好了,快来让我一亲芳泽。” 阴影逐渐靠近,林念睁开眼时,正好看到王五撅着嘴凑过来。 “走开……别碰我!”林念眼中多了几分决绝,“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我就喜欢你这样脾气硬的,够劲!”王五扯了林念的披帛塞进他的嘴里,“别想着咬舌自尽,小美人儿,你乖一点,哥哥疼你。” “救命!……唔唔!” 林念拼命挣扎,只是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披帛,连自尽都做不到……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哥儿,连衣服都是香的……”王五痴迷地说。 山洞外,雨势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落在漫山遍野的草叶上。 林念绝望地闭上眼睛。 ——“砰!” “什么……人……”王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背后的人是谁,就断了气。 就在林念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之时,眼前的黑影轰然倒塌。 殷呈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直到林念失踪了很冷静,杀死两个劫匪时很冷静,可看到林念满目绝望时,他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一道惊雷打下来,闪烁的白光顷刻间照亮了整个山洞。 林念瑟缩着,绝望又无助。却又在看清了来人后,一双泪眸里,突然就这样出现了一道希冀的光。 第10章 要不咱涂点药? 雨越下越大,林念裹着殷呈的外袍,整个人都还在惊惧地颤抖,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他不敢想,要是殷呈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林念很害怕,在亲眼看到殷呈解决掉坏人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怕了,哪怕殷呈看起来比坏人还凶…… 殷呈将王五的尸体扔下山崖,捡了些木柴回到山洞。 大雨已经有了倾盆之势,湿润的木柴被殷呈用内力烘干,生起一堆火。 “过来烤火。”殷呈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随后嗓音轻了一些,“别染了风寒。” “林念?” “……” 殷呈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抱到火堆前。 林念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小小的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环绕住男人的脖颈。 男人只穿了中衣,他的外袍还裹在自己身上,鼻间里萦绕着男人身上的木质香,林念原本惨白的脸色顿时红得发烫。 靠得太近了……林念抿起唇,眼泪在睫羽上要掉不掉。 殷呈把人放下,替他将拢了外袍,又扯着衣袖给人擦眼泪。 他不会哄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别哭了……” 林念软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没……没哭了。” 他已经不害怕了,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哥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还有些止不住地抽泣。 听着还带着哭腔的声音,殷呈更加不知所措了,于是只能干巴巴问:“冷,冷吗?” 林念摇摇头。 殷呈想起林念手腕上还有麻绳捆绑后留下的红痕,就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递过去,“涂一下手腕。” 殷呈的外袍对于林念来说过于宽大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药膏,却还是在一刹那有些泄露春光。 白皙如玉的肌肤裹在黑色镶金暗纹的外袍里,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 他赶紧捂紧外袍,背对着殷呈给自己涂药。 殷呈挡在风口,刻意忽略背后布料摩擦的声音,一脸正直地目视前方洞口的雨幕。 没一会儿,背后的小公子轻声地说:“好……好了。” 一声惊雷炸开,闪电带出的白光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山洞。 林念瑟缩了一下,微不可察地朝殷呈所在的方向挪了半寸。 就这么半寸的距离,就让一直以来都守礼自持的林小公子羞得不行,他的耳朵也红,脸也红,就连指甲盖都羞成了粉色。 太放肆了……林念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哥儿害怕打雷,再正常不过了。 殷呈说:“你靠过来一些。” 林念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什么呀……” 殷呈说:“晚上冷,你靠过来一些。”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给你挡风。” 林念抿了抿唇,乖乖应道:“喔。” 他提着裙摆慢吞吞挪到殷呈身边。 没人再说话了,世间仿佛只剩下了山洞外的雨声。 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林念有些昏昏沉沉,大概是哭累了,脑袋摇摇晃晃地抵在了殷呈的肩头。 殷呈僵着没敢动,最开始在林念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滑落的时候还会扶一下,次数多了之后,他干脆把人抱在怀里。 殷呈头一次抱香香软软的小哥儿,整个人都有些僵,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反倒是已经睡着了的林念,本能地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 殷呈摸着他有些红肿的眼皮,眼神晦暗不明。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天明时分也没有停歇,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林念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男人的影子了。 火堆的灰烬里偶尔炸出几点火星子,除了哗啦的雨声,听不见一丝其他的声音。 被抛下的恐惧顿时席卷全身,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林念裹着外袍,慌乱地起身,想也不想就跑出山洞。 殷呈查看完周围的情况后,刚一回到山洞,就看见林小公子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还险些被碎石绊倒。 这小美人,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感觉都能平地摔。 他赶紧上前将人接住。 “乱跑什么?”殷呈把人抱回山洞,擦着他头上的雨水,“都淋湿了。” 林念委屈地问:“你去哪里了?” “去看了下地形。”殷呈道,“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我们得先离……” 殷呈话还没说完,林念就扑进他怀里,细声细气地哭了两嗓子。 “……开这里。”殷呈把想说的话说完,“哎,你先别哭。” 他催动内力,将小美人烘干,“雨水喝了容易生病,待会哭渴了我可没办法找能喝的水给你。” 林念一听这话,顿时就哭不出来了,一双水淋淋的眸子嗔了他一眼。 殷呈揉了揉他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哭起来还挺好看。” 虽然殷呈说得含糊,不过林念还是听见了,他“哼”了下,挣脱开他的怀抱,粉唇轻轻地噘起来。 殷呈突然瞥见了山洞内石头上的血迹。 他确信昨晚打死劫匪时一拳毙命,决不能留下血迹。 那这血迹……哪来的? 殷呈皱起眉,拉着林念左看右看,“你伤到哪儿了?” 林念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道:“没有伤的呀,你来得很及时。” “真没受伤?”殷呈狐疑地问,目光却落在那团血迹上。 林念道:“真的没有呀。” 他顺着殷呈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石头上那团血迹时,也有些茫然。 突然下腹一暖,林念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挪过去挡住了殷呈的视线。 殷呈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林念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都快哭了,“你,你别问了!” “你别不好意思,伤到哪儿了你告诉我,总不能是伤着屁股了吧,我看看。” 林念红着脸一个劲往后躲,“没,我真的没有受伤。” 他越否认,殷呈就越怀疑。 “不会真伤到屁股了吧?”殷呈道,“要不咱们涂点药,可别感染了。” 林念支支吾吾地说:“是潮期……” “什么?” 林念的脸颊爆红,吼出声,“都说是潮期了!” 殷呈眨了眨眼睛,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哥儿是会…… “咳咳。”殷呈厚着脸皮脱下中衣。 “你做什么?”林念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脱了中衣又开始脱里衣。 殷呈把白色的里衣递给他,“那什么,这是雪锦的,软,你……咳咳,你垫垫?” 林念怔住了。 男人浑身的肌肉十分赏心悦目,胸腹间却有着许多伤疤,像是数次死里逃生。 第11章 让我跟林念说句话吧,求你了 殷呈穿好中衣,背对着林念,“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从这里回京城,就算我用轻功,也至少半个时辰。” 他直言道,“老实说,我担心你就这样淋回去,肯定会生病。这里没水没食物,待着等雨停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办法。” 林念红着脸,飞快地把殷呈的里衣垫在裙衫里。 “此地在桃花山和无头山相连的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过裕亲王君在附近有个别院,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带着你飞过去。” “嗯……”林念轻轻地扯了扯殷呈的衣角,“我弄好了。” 殷呈这才回过头来,“而且我想了一下,我就这么抱你回去,虽然可以保证避开耳目,不过你们府里有细作,万一这件事传出来,对你名声不好。” “所以我打算让裕亲王君送你回去,到时候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傻了?给个反应。” 林念说:“我都听你的……” 殷呈掐了下小美人的脸,“都听我的,回头就把你卖了。” 小美人语气认真地说:“你不会的。” 殷呈挑眉,“林公子没听过我的传言?呈王残暴不仁,凶神恶煞。” “听过。”林念腹诽,什么凶神啊,明明一点都不凶。 他扬起笑脸,“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殷呈被这么直白的夸奖闹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伸出手把人揽进怀里,“来我抱。” “坏胚登徒子。”林念嘀咕着,却还是乖乖抬起胳膊,抱住男人的脖颈。 “在心里骂我呢?”殷呈笑道。 林念鼓起脸,“才没有。”他有些担心,“裕亲王君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呀……” “放心吧,不会的。”殷呈在心里说,他只会赶我。 殷呈单手托起小美人,拉起外袍遮住他的脑袋,“抱稳。” 小美人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白皙的脸颊自从见到这个男人后,红晕就没有下来过。 雨水落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饶是被男人整个抱在怀里,林念也觉得冷得刺骨。 他把头埋在殷呈的肩头,牙齿直颤。 突然,殷呈叫了他一声。 “林念,睁眼。” 林念声音有些颤,“到了吗?” “兰花。”殷呈道,“赶紧看一眼。” 林念掀开头顶的外袍,在雨幕中看到了山涧里一株绿色的兰花,被风雨拍打得摇摇欲坠。 殷呈问:“看到了没?” “是绿英!”林念惊喜道,“品相不俗,是株极好的兰草。” “看到了是吧?”殷呈扯了外袍遮住林念的脑袋,“看完走了。” 林念:“……”就只看了一眼! 林念趴在男人肩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抿着唇不说话了。 裕亲王君常年居于桃花山别院,自从裕亲王死后,就一直不问世事,每日吃斋礼佛,诵经参禅。 他平日深居简出,以至于京中勋贵都快忘记了殷氏皇族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日他刚做了晨课,准备抄些佛经,待祭祀时焚给先祖。 殷呈闯进厢房的时候,浑身都在滴水,吓得洒扫的侍子险些惊呼来人抓刺客。 得亏他回京的第二日就来探望了裕亲王君,侍子们认得他,赶紧去佛堂请裕亲王君过来。 裕亲王君一听呈王殿下来了,连佛经都顾不得抄了,急忙跑过来。 “叔叔。” “呈儿,怎的如此狼狈,竟都湿透了。”裕亲王君心疼坏了,命人去烧热水煮姜汤。 “我没事。”殷呈正想说明来意,裕亲王君看到他怀中的人形,就像是猜到了什么,快步上前。 他掀开外袍一看,殷呈怀里抱着的竟是个衣衫破烂的小哥儿。 这小哥儿面色惨白,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裕亲王君登时就吓坏了,赶紧命人取来厚棉被,又生了一只火盆。 “还愣着作甚,快将他放到床上。” “哦。” “这是谁家的小哥儿,怎么……”裕亲王君怒目而视,“你这死小子,竟做出强抢哥儿的恶事来了。” 殷呈张了张嘴,“有点难解释,您先帮他收拾一下。” 裕亲王君深吸一口气,踹了他一脚,“你自己也滚去换身衣服,等这小哥儿醒了,我再收拾你。” 殷呈撇嘴,心想:看吧,我就说了,他只会赶我。 殷呈穿着裕亲王的旧衣,刚找侍子温了一壶酒,还没来得及喝,就被人狠狠拍了一把后脑勺。 裕亲王君怒道:“你还有心思喝酒?” “他没事吧?” 裕亲王君气冲冲道:“放心,死不了。” 殷呈灌了一口温酒,“没事就行。” “他是哪家的小公子?” 殷呈说:“林府小公子,林念。” 裕亲王君眼前一黑,“林念?莫非是那位的已故镇北将军的幺子?” “您认识?”殷呈问,“那您觉得他给我当王君怎么样?” 裕亲王君冷笑两声,扭头就回了厢房。 “叔叔?叔叔!”殷呈唤了两声,见裕亲王君头也不回的走掉,临了还“啪”地一声关上门。 殷呈:“……” 这冷漠的亲情。 一路上,殷呈都在给林念输送内力,虽然勉强护住了心脉,不过还是受了些凉,昏睡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乖孩子,你醒了。”裕亲王君坐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姜汤,他吹了吹,“不烫了,来喝一些姜汤去去寒。” “谢谢王君。”林念双手接过白瓷盏,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他有些想问男人去哪儿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裕亲王君挥退了一众侍子,“乖孩子,你告诉我,是不是殷呈那死小子欺负你了?你莫怕,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林念一听,就知道王君误会了,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裕亲王君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殷顺这个混不吝的,你别担心,回头我让呈儿打死他。” 正说到殷呈,他就在外头敲了敲门。 “叔叔,让我跟林念说两句话吧。”他一贯风流慵懒的嗓音此时有些可怜兮兮,“求你了。” “……”裕亲王君简直没眼看他,十分无语地把人放进来。 他不太放心地嘱咐道:“有什么屁话就赶紧说,不要耽误小念休息。” “知道了。”殷呈乖乖应道。 等裕亲王君站起身背对着殷呈准备离开时,殷呈学着他的口型,摇头晃脑地无声模仿,幼稚极了。 林念:“……” 这人用他那张帅脸在做什么! 裕亲王君意有所感,扭头瞪了他一眼,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第12章 那人家定然是瞧不上你 林念“噗呲”一笑,这男人,哪里有传言说的那样凶神恶煞,分明有趣极了。 殷呈坐在床边,“行了别笑了。” 林念眉眼弯弯,睁眼说瞎话,“我才没有笑。” “雨还没停。”殷呈说,“但是我准备回去了。” “啊……那我随你一起回去。”林念说着就掀开被子想要起来。 他身上穿着裕亲王君年轻时候的衣服,藕粉色的裙衫衬得平日里冷冰冰的小公子多了几分可爱。 他本来就很可爱。 殷呈在心里说。 “躺回去。”殷呈把人按回床上,“你要等雨停了才能回去。” 林念有些为难,“家里人没有我的消息会担心我……” “不然我回去做什么。”殷呈说,“我去你家,把你的消息告诉你家人,让他们别担心。” 林念鼓起勇气握住殷呈的手,温软的嗓子像是小猫的叫声一样,“王爷,你真好。” 殷呈挑眉,“给我发好人卡?” 林念有些听不明白,“什么是好人卡呀?” “没什么。”殷呈迅速收起表情,严肃地说,“我走了。” “嗯……”林念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含糊地叮嘱,“你也要注意安全。” 他说得含糊,几乎是一带而过,殷呈问:“你说什么?” 林念拼命摇头,关心外男这种事对于一个从小自持的小哥儿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行,我走了。”殷呈说着,视线落在了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双细白的手上。 林念红着脸放开他,慢慢地往下挪,然后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头。 隔着被子,他听到了殷呈若有似无的笑声。 他有些气闷,哼,有什么可笑的! 坏蛋! 一只大掌隔着被子放在了他的头上,“你乖乖的,好好休息。等雨停了,叔叔会亲自送你回去,不用担心。” 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殷呈似乎又笑了。 林念听得有些不真切。 等他鼓起勇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殷呈的身影了。 视线落在床头的白瓷盏上,林念有些担忧。 他昨夜只穿着中衣却替他挡了一夜的寒风,今早又抱着他淋了那么久的雨,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寒…… 林念压抑住心底的失落感,期盼着这场大雨能早点过去。 林府里愁容惨淡,家中小哥儿失踪一天一夜,林三最先坐不住,“我去寻金衣卫,现在找到念哥儿要紧,就算是……大不了以后我养他一辈子!” 叶轻语咬咬牙,狠下心来,“好,还有你父亲生前的那些军中好友,能帮上忙的都叫上。我这张老脸不要了也罢,定要找到念哥儿。” 林二道:“如今家中可调遣的银钱约莫三千万两,我就不相信,这么多钱砸下去,找不出我们念哥儿。” 三人正欲出门之际,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 殷呈破窗而入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咳咳,不好意思,第一回来这个院子,有些不太熟。” 林三认得殷呈,拱手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行了,这会儿就别客套了。”殷呈干巴巴道,“林念现在人在裕亲王君的别院,等雨停了以后裕亲王君会亲自送他回来。”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他没事。” 林三率先反应过来,“殿下此言当真?” 面对三张殷殷切切的脸,殷呈颇不自在,如实道:“事情还得从殷顺开始说起……” 他刚起了话头,叶轻语就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是这个腌臜货!” 虽说殷顺这事儿做得荒谬,可他好歹是皇亲国戚,岂能由一个内眷主君辱骂的。 尤其还是殷呈这个正统皇族面前。 林三顿时回过神,赶紧捂了叶轻语的嘴,“咳咳,慎言啊,父君。” “反正就那么回事,具体什么情况,等林念回来了,你们问他吧。”殷呈走了两步,倒回来,“如果我娶林念的话,各位有什么想法吗?” 此话一出,满堂俱静。 叶轻语不怒了,林二林三也呆滞了。 叶轻语眨了眨眼睛,“老二,我有点幻听。” 林三道:“二哥,我也幻听了。” 林二掏了掏耳朵,“实不相瞒,我其实也幻听了。” “我觉得我还不错,你们考虑一下。”殷呈说完就离开了林府,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皇宫。 皇帝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整个大殷疆域缩小在沙盘之中。 他皱着眉,目光落在了南方的疆域上。 大雨,就怕有水患。 “哥。”殷呈一路走,一个小太监忙着递帕子,另一个小太监忙着趴在地上擦拭水迹。 皇帝头也没抬,“去换身衣服。” “哦。”殷呈乖乖跟着小太监去换衣服。 半晌后,在皇帝的示意下,殷呈被太监总管强行灌了一碗姜汤。 殷呈被姜的味道刺激着了,咳了半天,“难喝。” 皇帝问:“来找我何事?” “这雨有点大。”殷呈决定迂回一下。 “看出来了。”皇帝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所以呢?” 迂回结束,殷呈说:“我今天去了趟林府,跟他们说我想娶林念。” 皇帝:“噗。” “哎呀哥,你干嘛呀,吐我一脸水。”殷呈扯着下摆擦脸。 皇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觉得有点心梗。” 殷呈道:“我给你叫太医?” “别贫。”皇帝深吸一口气,问,“那林家人怎么说?” 殷呈回忆了一下,肯定道:“什么都没说。” “那人家定然是瞧不上你。” 殷呈犹豫着说:“不能吧?” 皇帝兀自惆怅了一阵,一连说了好几句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厚着脸皮,下一道赐婚圣旨了。” 殷呈好心提醒道:“可是你说不会以皇权逼迫林家。” 皇帝怒道:“那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这是为了谁!” 殷呈自知理亏,心虚得很,不敢再说了。 皇帝平复了一下情绪,看殷呈的目光十分恨其不争。 这时,太监突踉跄着跑过来,呈上来一纸奏折。 “皇上,南方的急报。” 皇帝看完急报后脸色一变,随后目光落在沙盘上,目光幽深,“去把黎付和闫闻都给朕找来。” 小太监领命退下,殷呈也打算开溜,刚扭头就被皇帝叫住了,“你也留下来。” 第13章 不然我半夜吊死在正阳门 急报上说,南方江州地界,大雨连下半月有余,下属郡县多地受灾,已有流民聚集北上。 “皇上,臣以为,应当立即拨款赈灾。” “江州乃至惠州边界已有流民聚集,若队伍扩大,恐难以管束,臣认为需派兵镇压,谨防生乱!” “闫大人,这些流民可都是我们大殷子民,本就是天灾无情,正颠沛流离之际,还不清楚当地情况,此时派兵是否不妥!” “黎大人,你这是妇人之仁!若是流民暴乱,你当如何!” 两位大人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殷呈走也走不掉,听也听不明白,整个人昏昏欲睡。 两位大人的争执声极其催眠,殷呈被皇帝拧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殷呈揉了揉眼睛,御书房里已经没有两位大人的身影了,他打了个哈欠,“结束了吗?” 皇帝气得又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还有心思睡觉?” “术业有专攻啊哥,民生问题我不在行的。”殷呈揉着被拧痛的胳膊,弱弱辩解道,“我们武将,哪里懂治水。” 皇帝丢下重磅炸弹,“但是我已经决定派你去江州赈灾了。” 殷呈原本迷离的双眼登时清醒了,“我,我吗?” “正好,你常年在北境,也去看看南方的风土人情。”皇帝道,“此去江州,除了赈灾,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殷呈道:“你说说看。” “有一封信,我要你亲手替我交给白水城主。” 白水城坐落在江州边境之外的深山里,在高耸入云的崖壁上修建了一座极其宏伟巨大的岩石城堡。 有传闻说白水城的人能操纵蛊虫,神秘至极。 殷呈有些茫然,“让信使去送不就行了?” 皇帝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语气却很严肃,“不行,这封信必须你亲自交给白水城主手上。” “行吧。”殷呈说,“我去江州之后,你要帮我盯着林念,要是他嫁给别人了,我要闹的。” 他补充道:“闹很凶那种。” 皇帝哭笑不得,“行行行,我知道了。” “你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殷呈不太放心地叮嘱道,“不然我半夜吊死在正阳门。” 让第二天上早朝的文武百官都看一看我们之间的破碎的兄弟情。 “再这么没皮没脸的,朕打你板子了。” 殷呈老老实实闭上嘴。 皇帝提笔时似乎有所顾忌,他暗自看了一眼仰头瘫在椅子上没心没肺的弟弟,心中下了决定。 他写好信,落了火漆,慎重地交给殷呈。 “这封信绝不可以让除了白水城主之外的人看到。”皇帝严肃地说。 殷呈从椅子上爬起来,接过信封塞进衣襟里,“我办事,你放心。” 皇帝说:“明天早朝我会派几个治水赈灾的官员与你同去江州,也不指望你能学着如何处理朝政,你将这封信送到就行了。” “哦。”殷呈摸了摸肚子,委屈地盯着他哥,“饿了。” 皇帝叹了口气,“去叫小安子传膳。” 御膳房的人早就接到了消息,按照以往的经验,呈王殿下来皇宫,定然是要留下来用膳的,所以一早就备好了一大桌殷呈爱吃的菜。 皇帝看着满桌的糖醋味,觉得腮帮子都跟着酸了。 反观埋头专心干饭的弟弟,他有些不太放心地嘱咐,“这封信不可让除了白水城主之外的人看到,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你都说好几遍了。”殷呈道,“放心,人在信在。” 因为怀里装着信封,大雨未停,殷呈老老实实坐轿子回府。 谁知小侍子们听说他马上要去江州赈灾后,围在一起痛哭。 “呜呜,王爷才刚从北境回来,现在又要去江州。这朝里那么多大人,怎么偏偏就选中咱们家王爷了嘛。” “就是,那王大人李大人,不都是治水好手。咱们王爷才回来几天啊,又要走了。” “呜呜……” 殷呈被吵得头疼,“最多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连镜衣都跟着哭了。 殷呈有些麻木地想,每回离京这群小哥儿们都要哭上一遭,也不嫌累。 第二天早朝结束后,赈灾的圣旨就下来了,钦差大臣赵素主理,九王殷呈随行。 殷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之前被召进宫来参议的黎付和闫闻应该会被派遣,没想到最后被派遣的人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四品官员赵素。 这场雨持续了三天,直到离京那天,才堪堪收晴。 呈王府众人依依不舍,生怕王爷在外头吃了苦,光是吃穿用度的马车就足足装有二十辆。 殷呈两眼一黑,他艰难地说:“镜衣啊,这么铺张浪费,不太好吧?” 镜衣一脸理所应当地说:“这哪算什么铺张浪费,才区区二十辆马车,什么都装不了。” “我这是去赈灾,又不是郊游,带回去。” 镜衣跺了跺脚,“王爷!” 殷呈不容置疑地说:“带回去。” 镜衣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银票都塞进殷呈手里,“那这些银票您带上,在路上的时候想吃什么就买,不要心疼钱,咱们庄子的收益挺好的。” “行,我知道了。”殷呈骑上马,“你们回去吧。” 小酒儿揪心地说:“王爷,注意安全啊。” 几个小侍子依依不舍地挥手。 殷呈点点头,骑马追上了前行的队伍。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桃花山别院出来,路过城门时,恰好与赈灾的队伍擦身而过。 裕亲王君轻轻地拍了拍林念的手,“别担心,想来呈儿与你家人说清楚了。” 林念乖乖点头,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他抿着唇,有些不开心地想,男人既然这么厉害,还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别院看看他…… 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口,门房一看是自家公子,连滚带爬地跑去请主君。 “我的儿!” 叶轻语提着裙摆跑出来,也顾不上在大门口了,抱着林念就不撒手,“你受苦了,我的儿。” 没有直接进入林府,也是裕亲王君的意思。 他已经安排了人在这附近,就等着将此事宣扬出去,好叫殷顺不能拿林念失踪的事做文章。 林念看见了自家小爹爹,眼眶虽然有些红,也没忘记先前与裕亲王君商量好的说辞。 “小爹爹,我没事的,是裕亲王君见我迷了路,好心带我回府,这几日我都在王君的别院之中。” 第14章 就算是嫁人,也要点你陪嫁 一旁笑眯眯的裕亲王君道:“也是我与念哥儿有缘。” 叶轻语也不傻,当即接话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这不,前几日我去宝宁寺上香,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瞧见了春花灿烂,一时痴迷了,这才与家人走散。” 裕亲王君说,“若非这几日大雨,我早该把念哥儿送回来了,林家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王君说的哪里话……” 三个人说说笑笑着进府,轻飘飘将这件事揭过了。 当天林府热闹极了,欢声笑语一扫前几天的沉闷,宛如一把刀划破了阴暗的天际,久违的阳光再次降临。 裕亲王君离开后,叶轻语就拉着林念说了好一阵小话,等到夜色深重时才放林念回房。 几个哥哥不敢打扰弟弟休息,只得买些小哥儿喜欢的东西摆在林念的房间里。 林念回到闺房,第一眼就看到了哥哥们给他买的各类吃食玩具,尤其是那只风筝,是一只彩色的燕子,好看极了。 他心中一暖,吩咐小福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想着倒是可以等天气好时,一家人去踏青的时候玩。 小福收拾好了东西,顶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抽抽搭搭地候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 林念一问,小福的眼泪顿时憋不住了。 “公子!呜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呜呜呜。” “不许哭。” 小福立马收声,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眼睛都肿了,别哭了。” “公子,你吓死我了,呜呜。”小福咒骂道,“该死的殷顺,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揍他一顿。” 林念闷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别把自己打坏了。” 小福噘着嘴,抱着林念的胳膊,“从今往后,我哪里都不去了,就跟着公子,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好好,以后公子做什么都带着你,就算是嫁人,也要点你陪嫁。” 小福努力地眨了眨肿眼皮,“公子,你竟然会开玩笑了。”他又想尖叫了,公子该不会在山里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笨蛋小福。”林念说,“累了一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好吧……公子你有事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 林念温温柔柔地说:“知道了。” 小福走了两步,倒回来,“公子,有件事主君说不许告诉你。” “什么事?” 小福闭着眼,心一横,“你不在的时候呈王殿下来过了,他说他要娶你。” 他一口气说完,趁林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匆匆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林念坐在软榻上,愣了好一阵,突然脸色爆红。 啊啊啊!这个坏胚!他他他都胡说些什么啊! 林念捂着红透了的脸颊,只要一想到了男人,心里就甜滋滋的,笑得眉眼弯弯。 而在去往江州的路上,被林小公子挂念的男人此时正披星戴月的赶路。 “我说赵大人,你要是实在难受,咱们就歇会行不行?”殷呈重重地拍了拍赵素的后背。 蹲在路边狂吐不止的赵素摆摆手,“王爷,歇不得,歇不得——呕,灾民还等着咱们这批粮食,呕——” 有随行的官员递来一壶水,赵素咕嘟咕嘟灌了大半壶后,“王爷,下官没事了,继续上路吧。” 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 半月后,赈灾队伍到了惠州境内。 庆阳郡太守一早就接到了风声,在城门口迎接钦差大臣。 “下官庆阳郡太守李有德参见钦差大人。” 赵素被颠得不知今夕何夕,还是一个随行官员前去周旋,“李大人,我等奉命治水赈灾,时间急迫,需尽快赶往江州,还请李大人协助我等更换马匹。” “自然,自然。” 今夜需要在庆阳郡换马,因此会在此地停留一夜,殷呈见没自己什么事,就溜去了集市。 庆阳郡目前还没有被水灾侵害,百姓们尚还安居乐业。 京城,林府门口。 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哥儿抱着林念不撒手,“公子,你就买了我吧,我很可怜的。” 这小哥儿长得十分讨喜,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穿得也干净整洁,不像是卖身的奴仆。 林念并不讨厌这个突然冒出来抱住他的小哥儿,尤其是一看到他那双眨巴眨巴的杏眼,立马就心软了。 林府的家丁见状,想要上前拉开小哥儿,却被林念阻止了。 林念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哥儿脆生生地答:“公子,我叫花月,给我起名字的人说又是花又是月,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林念掩唇轻笑,“应该是取自花容月貌之意吧。” “公子你真聪明。”他摇了摇林念的胳膊,“好公子,你就买下我吧,求你了。” 不知为何,林念突然想起那天在桃花山别院时,殷呈在门外也说过同样的话。 ——让我跟林念说句话吧,求你了。 林念说:“好吧,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公子!”小福叉腰,“他来路不明,我不同意他进府。” 花月噘着嘴巴,“哥哥真坏,想独占公子。” 小福气得呲牙咧嘴,“你才坏!公子,你看他!” 林念莞尔,“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小福见自家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马上就要被坏人蒙骗了,下意识地寻找自家主君的身影。 没想到自家主君早就上了马车,根本没看见这一幕。 他随即把目光转向林二,“二少爷!” 林二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花月极有眼力见地扶着林念上马车,甜甜地说:“公子,您小心点喔。” 小福也不甘示弱,立马扶上林念的另一条胳膊,“公子,小心台阶。” 林府今日的马车极其阔绰,一家人同乘,还塞得下互相较劲的小福和花月。 叶轻语早就听到了动静,见到花月,也觉得这孩子可可爱爱的,便问:“可写了奴契?” 花月摇摇头,“主君如果想写的话,花月随时都可以写。” 叶轻语又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家中有几口人,为何想要来我林府卖身为奴,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花月眨了眨眼睛,“我家里人特别多,我是从北方来的。” 第15章 不如把他们都杀了? “北方?”小福狐疑道:“你该不会是炎汝来的细作吧?” 花月鼓起嫩嫩的小脸反驳,“才不是!” 小福说:“肯定就是,不然你怎么会自己卖自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不是不是!”花月快气死了,居然敢诬陷他是炎汝细作! 林二此时在一旁幽幽开口,“其实是呈王部下,对吧?” 花月闻言,赶紧点头,得意洋洋地说:“没错没错,其实我是呈王部下……” 只是他刚一说话,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不不不,我不是。” 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问:“公子,你可以不赶我走吗?” “难怪……”林念恍然大悟,拉着花月的小手,“坐下来吧。” 小福噘嘴。 林念说:“小福也坐。” 花月呜呜半天,“我真蠢,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真没用,呜呜。” 叶轻语眉头一跳,刚想说话,就被林二制止了。 林二问:“是呈王殿下派你来的?” 花月摇头,“王爷本来想派一个暗卫过来保护公子,是我毛遂自荐,自己要来的。” 林念听了觉得有意思,捏了捏小孩肉乎乎的脸颊,转头用水盈盈的双眸期待地望向小爹爹和二哥。 叶轻语最受不了幺儿撒娇,心一软,什么都应下了。 考虑到花月是呈王府的人,叶轻语也不再提奴契的事,“那花月就留下来吧。” “好耶!”花月欢欢喜喜地依偎在林念身边,“公子你放心,有我在,殷顺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小福心里酸溜溜的,直到林念偷偷将茶点塞到他手里后,他才又开心起来。 此回殿试,林三不负众望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为了看林三游街,林府特地包下酒楼里视野最开阔的雅间。 小福趴在窗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街道,没一会儿,他扭过头来兴奋地说:“公子你快来看,三少爷来了!” · “这就是庆阳郡太守准备的马?”殷呈抱着胳膊,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病歪歪的马匹。 赵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下官去马场看过了,这些马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赈灾需日夜兼程赶往灾区,有专门的马夫日夜交替行路。 人休息了,马却是不眠不休,因此每到一城都要更换一次马匹,以此来保证前行的速度。 庆阳郡并不穷,甚至可以说得上富裕,绝不可能养出这么差的马匹出来。 赵素不懂马匹的弯弯绕绕,不代表殷呈不懂。 当夜,殷呈就踹开了太守府的门,将李有德从小妾身上拽起来打了小半个时辰。 “哎哟,哎哟!”李有德一边捂着身体一边叫唤道,“来人,有刺客!” 太守府的府兵一拥而上,将殷呈团团围住。 “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刁民给本官拿下!” 殷呈掐着李有德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脸,“看清楚你爹是谁?” 借着月光,李有德看清了殷呈的脸,吓得失声:“呈王殿下!” “每年各郡县都拨了养马的银子,你就是用这些老弱病残的马来忽悠本王的?那么多银子,让你贪完了?”殷呈气不过,把李有德的脸打得又红又肿。 李有德还想狡辩两句,听到殷呈说:“本王在揍你之前,查了你房里的账本,就是藏起来的那一本。” 李有德一听到账本,顿时面如土色,规规矩矩将良马交了出来。 赵素听闻后,顿时对殷呈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爷怎知李大人的账本藏了起来?” 养良驹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因此就会有地方官员在良驹上做文章,贪墨银两。 良驹的例银高,坏马的例银低。 官员将坏马和良驹混养,全以良驹上报,便能贪出不少银子。 当然也不敢全养坏马,若是遇到朝廷要马时没有,查出来也是重罪。 贪官都有阴阳账本,殷呈早就见过这种伎俩,稍微一诈就让李有德慌了神。 “猜的。”殷呈面无表情地说完就翻身上马,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这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皇帝让他跟着一块来赈灾,除了送信这件事之外,就是给这位一身正气的赵大人撑腰。 当然,等李有德回过味儿来,肯定会去藏真账本的地方确认,到时候留下来的暗卫就能顺利拿到真账本。 有了证据,也没人会在乎九王爷晚上暴打贪官的事了。 离开庆阳郡时,殷呈还在山林里发现了几个逃窜的流民。 抓起来仔细盘问后才知道,这些人是江州逃难来的,被庆阳郡太守下令赶出了城,还派了士兵驱逐。 赵素知道后气得当场就写了折子递回京城,控告庆阳郡太守。 不想着如何安置流民解决灾情,竟然还派兵驱赶,实在令百姓寒心。 殷呈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要派赵素来赈灾,若是换做其他官员,这种事能含糊过的都尽量含糊过了,哪能因为几个流民得罪同僚。 他有些赞赏地看着赵素,这位赵大人很是刚正不阿嘛。 赵素长吁短叹,“惠州境内就已经有流民了,想来江州定是乱套了。” 有官员问:“赵大人,依你之见,惠州这些流民是就近安置,还是遣回江州?” 赵素道:“本官也在为此事焦头烂额,诸位同僚可有想法?” “下官认为此时江州洪涝未平,冒然将流民遣返,实在是冒险。不如先就近安置,等到江州水患结束,再将流民遣回故地……” 另一个官员说:“李大人这般作为,若是就近安置,也不晓得这些百姓要遭多少罪。” 还有官员道:“也得问问流民们自己的意思,免得心有不甘,闹出事端来。” 赵素突然点到殷呈,“呈王殿下意下如何?” 殷呈没想到话居然能落在自己身上,“这种事别问我,你是钦差,听你的。” “殿下……”这里最大的官就是呈王殿下,赵素觉得关于如何解决灾情,还是要与殷呈多多商量的。 殷呈说:“不如把他们都杀了?” 赵素一哽,从此以后大小事宜全都自己做主,再也不过问呈王殿下的意思了。 殷呈耳根子清净多了,配合赵素赈灾的同时,还不忘给京城的小可爱送去礼物。 第16章 公子一定爱惨了王爷 京城,林府。 林念看完大哥寄回来的家书,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信上说大哥在归途时遇到了旧友,需晚些时候回家,归期未定。 花月抱着一个大箱子跑得飞快,“公子!公子!” 林念看着他抱着这么大的箱子,有些胆战心惊,“以后这些重物叫家丁来搬就好,莫伤着自己。” 花月将箱子放在案几上,“公子放心,我力气可大了。” 林念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王爷让人送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月祈祷着说,“希望是一箱子好吃的。” 小福也凑过来,“这么大一箱,得装多少好吃的呀。” 林念无奈地点了点两个小哥儿的额头,“两个小贪吃鬼。” 听到是男人送回来的东西,林念心中也有些期待,“那我们打开看看?” “嗯嗯!”两个小哥儿同时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林念也有些紧张,他轻轻地打开。 箱子里放着花团锦簇的头饰;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头装满了果子;还有一套翠绿的裙衫。 小福率先叫出声来,“公子,有红红的小果子!” “是南方的樱桃!”花月说,“听说可好吃了。” 小福将果子拿下去清洗后,特地找了透亮的琉璃盏来摆盘。 “公子,你快尝尝。”小福问,“好吃吗?” 林念在两个小哥儿期待的目光中捻起一颗樱桃放在口中,口腔里顿时充盈着清甜的汁水。 “好吃。”林念弯起眼睛,轻轻笑着说,“你们也尝尝。” 花月早就迫不及待了,吃完一颗后,说:“真好吃呀,公子,咱们给王爷写信,让王爷多买一些送回来吧!” 林念掐了掐小孩白嫩的脸颊,道:“他此行是去赈灾,又不是游玩,哪能时时刻刻都得闲。” “那好吧。”花月见小福踌躇着始终没有动,问道“小福,你不吃吗?” 小福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公子吃吧。” 花月抓起一颗就塞到小福嘴里,“公子都让你吃了,你别客气。” 小福咂吧咂吧嘴,“好甜喏。” 林念眉眼含笑。 一篮樱桃很快被三人吃完,花月催促道:“快看看,王爷还买了什么?” 林念将目光放回箱子里,“好像是一套裙衫。” 花月一听到裙衫,顿时瞳孔地震,立马按住了林念的手。 林念有些不解。 花月严肃地说:“公子,答应我,就算王爷买的衣服丑得五花八门,你也不要讨厌他,好吗?” “他买的衣服很难看吗?”林念问。 花月点头,提到了此生最难以回望的血泪史,“我十岁那年,王爷送了我一套紫色的裙衫。” 林念问:“然后呢?” “我穿着他送的那套裙衫,整整被北境军嘲笑了三个月!”花月恨恨地说: “不止北境军,还有彩霞城里的老老少少,从那以后看到我,全都叫我小茄子!气死我了,当时真想掐死王爷。” 林念摸了摸花月的脑袋,“不生气了,以后我给你买漂亮的裙衫。” “好!”花月抬起头,“所以公子,你看了之后一定不可以生王爷的气喔。” “嗯嗯,我不生他的气。” 花月这才松开林念的手。 林念小心翼翼地取出箱子里绿萝裙,比量了一下大小,“裙子有些长了。” 小福说:“这也不是很难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艰难地说:“这……条绿萝裙……呵呵,蛮……蛮特别的嘛。” 绿色本是一条极雅致的颜色,却偏偏和白色作配,加上层层叠叠的绿纱,过渡极其突兀,宛如一棵成了精的大白菜。 花月捂着脸,“笨蛋王爷,没救了。” 林念却不以为意,“没关系,让府里的裁缝将长短改一改,也能穿。” 花月心想,公子一定爱惨了王爷,这么丑的一条裙子,竟然还想着穿。 江州境内。 江州十五郡,有三个郡受灾最为严重,连郡城都被淹了。 雨已经停了,洪水逐渐退去,村庄被厚厚的泥浆覆盖,几乎看不见任何活物。 赵素一到江州,就忙得脚不沾地。 安排人疏通水路、救治受伤的百姓、安置流民、分发粮食、预防瘟疫、重建屋舍…… 殷呈没一样能帮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冷脸吓唬那些不干实事的废物官员。 连轴转了好几天之后,赵素病倒了。 好在他之前的布置十分细致,救灾有条不紊的进行。 殷呈却觉得赵素这病不太对劲,根据医师所说,这病不像风寒不像热症,偏偏高烧不退,整个人神志不清,甚至还会胡言乱语。 京城来的太医诊不出问题,当地的医师也诊不出问题。 即使是用药过后,赵素的高烧依然不退,已经有了昏迷的征兆。 殷呈担心再这么高热不退,赵素就算是不死,也得被烧傻,于是就到处打听哪里有厉害的医师。 还是一个住在江州边境小村子里的人告诉殷呈,白水城主医毒无双,保不齐能救人。 他本来是打算等灾情稳定后再去白水城送信,如今只能提前,留下一个暗卫保护赵素后,他立即动身前往白水城。 白水城在深山老林,周围常年瘴气弥漫,毒草丛生。 殷呈运着轻功在林子里转了一整夜,才在第二天晨露微曦时找到白水城所在。 从他进入白水城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周围有人一直在盯着他,几条毒蛇还盘旋在房梁上吐舌头。 殷呈清了清嗓子,“诸位,在下殷呈,是来送信的。” 角落里一个刻意粗着嗓子说话的小孩答道:“送信是吧?等着!” 殷呈等在原地。 过了一阵,出来一个中年的哥儿,他大声喊道:“都出来吧,这是城主的客人。”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屋舍里冒出来不少人,有郎君有哥儿,细细数来竟然有三十余人。 殷呈内心震了一下,他原先还以为只有几人,看来他察觉到的只有这几个年岁还小的孩子,而其余的大人,吐息竟然能隐秘到连他都无法察觉。 看来这个白水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跟着中年哥儿走进宫殿,“城主,他来了。” 白水城主负手而立,“送信?” “是。”殷呈将信拿出来,那中年哥儿打算接过来,却被他避开了。 “这封信,我要亲自交给你。”殷呈说,“给你写这封信的人亲口交代我的。” 白水城主转过身,朝他踱步而来,他伸出手,“给我吧。” 殷呈眯起眼睛,后退几步,“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是白水城主?” 白水城主道:“这封信是殷墨给我的,对吗?” 第17章 替小墨做事,我心甘情愿 白水城主看完信后久久不曾,点燃了信纸,火舌吞噬着素白的纸面,很快就燃烧殆尽。 他沉默良久,道:“可以,我答应了。” 殷呈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这是答应什么了?这一出他哥也没交代啊! 还能不能行了,好歹是一国皇帝,做事真不靠谱。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遥的京城皇宫,皇帝打了个喷嚏。 小太监赶紧给皇帝披件衣服。 皇帝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不过皇帝日理万机,哪能有时间来纠结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投入到公务之中。 白水城宫殿里,殷呈对信件的内容一无所知,还是一脸淡定地问:“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走吧。”白水城主道,“替小墨做事,我心甘情愿。” 殷呈脑子里的疑惑逐渐化作了震惊。 他瞳孔地震,这什么情况!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白水城主似闲聊般地问:“他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殷呈的脑子都快转冒烟儿了,他哥也真是的,连事情都交代不清楚。 造反,回去就造反! 白水城主看殷呈十分慈爱,道:“我名白玉尘,略长你几岁,你也可以唤我兄长。” 殷呈顶着这么慈爱的目光,厚着脸皮道:“那就仰仗白兄了。” 白玉尘微微颔首,“好说。” “白兄,冒昧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医术好的大夫,能治疑难杂症?” 白玉尘道:“我就是。” 殷呈倒吸了一口凉气,拽着白玉尘就往江州赶。 他等得起,都快烧傻了的赵素可等不起。 白玉尘医术了得,第三天时,赵素就可以蹦蹦跳跳了。 赵素得知医师是殷呈找来的,顿时对他感激涕零,恨不得写首赋来聊表心意。 治好赵素后,白玉尘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江州救治伤员,参与到灾后重建里。 殷呈猜测,可能这就是他哥委托给白玉尘的事。 既然他哥相信白玉尘,他没道理还怀疑人家的目的居心。加上这些天白玉尘不遗余力的救人,他也逐渐有些欣赏这位白水城主了。 江州多山珍和鱼鲜,殷呈得空时就买了些熏鱼和晒干的菌子,给京城里的小可爱送回去。 花月熟门熟路从暗卫手里接过箱子,欢欢喜喜跑去厨房叫人做了汤给林念端过去。 林府这边其乐融融,义阳王府却阴云密布。 殷顺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五万的银票给出去了,没睡到心心念念的小美人也就罢了,竟然还险些性命不保! 这件事他又不敢同其他人说,只得独自生闷气。 饶是殷呈早就离京了,殷顺还是小心谨慎地在府里躲了大半个月。 这些天,他彻底将怨气都撒到了林念身上。 如果不是林念这个小哥儿不识抬举,他何必费这个功夫。 动不了林念,他把怒火都发泄到了小厮身上,这些天世子房里伺候的小厮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没说好,叫世子生气。 “该死的林念,等爷得到你,定要将你日日亵玩!” 伺候他的小厮里有个头脑活络的,见世子对林念还是念念不忘,就想了个主意。 小厮道:“世子爷,经过这几遭,想必林念早就恨上了您,哪里还能心甘情愿嫁给您。” 殷顺一听,立马上脚,将小厮踹翻在地,“好你个狗东西,竟然还敢嘲笑本世子!” 小厮被踹得浑身生疼,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小的哪敢啊,世子爷息怒,小的有一计,保管世子爷心想事成!” “说说。” “他现在是清白之身,自然有傲气的本事。”小厮道,“倘若让世人都知道,他的清白之身被世子爷您夺走了,那可就由不得他不嫁了。” 殷顺想到林念的身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该死的刁通,要不是他,爷早就睡到美人了!” “世子爷,您睡没睡到不要紧,关键是要让世人都觉得,您睡到了。” 殷顺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仔细说说。” “咱们手里,可是有林念的手帕。小的当初就看过,那手帕上绣着林念的闺名。”小厮道,“只要您拿着手帕上门提亲,有了定情信物,还怕区区一个林府不答应?” 殷顺顿时茅塞顿开,“是啊!还是你小子聪明。” 他哈哈大笑,“想不到刁通这个贱奴还办了件好事。” 小厮捂着挨打的地方,在殷顺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笑着。 殷顺,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林府今时不同往日,林三高中状元,正得圣眷。若是在此时使计,被林三记恨,将来义阳王府在清流之间,寸步难行。 他想仰天长笑,仿佛看到了义阳王府的末路。 殷顺早年丧母,续弦柳氏有意放纵他,从不过问他的事。 因此殷顺来说请他上门提亲,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殷顺是个郎君,自然不知道哥儿们的圈子里发生的事,现在谁不知道林家的幺儿被呈王殿下看上了。 殷顺想要跟呈王抢人,无疑是自讨苦吃。 柳氏乐见其成。 他自己也有一子,如今才五岁,上头有殷顺这个哥哥在,义阳王的爵位就落不到他儿子头上。 殷顺倒了,对他百利无一害。 柳氏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当天就请了媒人,第二天就带着殷顺上林府求亲。 小福去厨房拿点心的时候听到有侍子说殷顺来府上了,说是想求娶公子。 吓得他点心都顾不得吃,赶紧跑回去跟公子报信。 林念在教花月读诗,修身养性。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坏蛋来咱们府上了!” 林念问:“谁来了?” 小福喘匀看气儿,赶紧说:“殷顺那个坏蛋!” 林念一惊,倏然站起身,“他怎么来了?” “我听他们说是来求亲……” 小福话还没说完,花月就一拳打破了黄花梨的案几,“这个殷顺,真是阴魂不散!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案几少说也有三尺厚,就这样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哥儿一拳打破。林念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关心花月的手:“怎的如此莽撞,伤着自己了没?” 花月摇摇头,白嫩的小脸气鼓鼓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念的错觉,他总觉得花月额头上的福印时浓时淡。 小哥儿额头上的福印关乎着生育,颜色越深,越容易生育,反之则不易。 他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小哥儿的福印颜色变来变去。 第18章 踹屁股是我自己加上去的,王爷没有这样说 “王爷交代过,要是殷顺再敢出现在你面前,就收拾他,狠狠踹他的屁股。”花月说完,对上林念清澈的目光,随后老实交代: “踹屁股是我自己加上去的,王爷没有这样说。” 林念“噗呲”一笑,揉了揉花月的脑袋。 “公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这个殷顺定然又是想出什么坏主意了。”小福揪心极了,“完了完了,今天二少爷和三少爷都不在家,我现在去找三少爷回来。” “你回来。”林念把人拉住,交代两只气鼓鼓的小河豚,“我们偷偷去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只能躲起来看,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花月和小福不情不愿地点头。 正厅里,柳氏拉着叶轻语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与哥哥有些许日子没见了,今日贸然上门,叨扰哥哥了,还请哥哥不要怪罪。” 叶轻语皮笑肉不笑地说:“义阳王君,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小菊,看茶。” 柳氏掩面一笑,“也是,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自然不必如此见外了。” 叶轻语脸上的假笑险些没能维持住,“哥哥说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这是何意?” 柳氏看了殷顺一眼,亲亲热热地拉过叶轻语的手,“顺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些年他养在我名下,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 “这不,这孩子先前几日来与我说,他有了心上人。我便好奇,能让我们顺儿倾心的人究竟是哪家的哥儿,没想到竟然是哥哥的幺子。” 柳氏如愿的在叶轻语脸上看到消失的笑容。 叶轻语有些僵硬地说:“幺子顽劣,世子厚爱了。” “一开始这孩子还不愿意说,还是被我瞧见了他与你家孩子的定情信物,这才鼓起勇气,踏进哥哥的府门,厚着脸皮给顺儿求亲。” “据说这两个孩子还是在宝宁寺定的情,互赠了信物……呵呵,没曾想孩子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叶轻语气得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这个殷顺,这个殷顺! 柳氏自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眼珠一转,“顺儿,定情信物拿出来给林主君瞧一瞧。” 殷顺在旁边装乖,“是,父君。” 他从腰间拿出手帕的一瞬间,一根丝线突然从旁边的屏风间隙飞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勾走了殷顺手里的手帕。 小福亲眼看到了这么厉害的手段,觉得以前跟花月拌嘴的自己实在是太胆大了。 没想到花月年纪轻轻,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花月拿到手帕,压低声音问:“公子,这是你的吗?” 林念早在听到宝宁寺时就已经六神无主了,此时看到这块自己早就遗失了的手帕,忍不住垂下一滴泪来。 他黯然地点头。 这块手帕是他亲手绣的,上头还有一个念字。 如此私密的东西,叫外男拿了去,就算是他浑身是嘴,也都说不清了。 花月恨恨道:“竟然还是个小偷,公子别怕,我这就毁了去。” 他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手帕烧了个干净。 “公子,你别哭,手帕我已经烧了。”花月吹了吹手上的灰,“王爷说过,就算是小哥儿也要勇敢,不能动不动就哭的。” 林念惊愕地看着花月,为什么……他这么信任自己…… 正厅里,殷顺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愣了好一阵都没回神。 “世子所说的定情信物是……”叶轻语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在帮助他们家念哥儿,不过这会儿殷顺拿不出信物,令他镇定不少。 殷顺终于反应过来,他怒道:“是谁抢走了本世子的手帕!” 叶轻语眼皮一搭,不咸不淡地说道:“世子息怒。” 柳氏倒是看见了帕子飞走的方向,不过他并没有开口。 殷顺气得在房间里打转,他笃定了林府有武林高手,“一定是有人偷走了本世子的手帕,一定是!” 他心里清楚,今天是最后的机会,要是让这个机会从手里溜走,往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林念了。 叶轻语淡淡道:“我就说嘛,我家孩子已经和呈王殿下定过亲了,如何能与世子殿下定情,原来是误会一场。” 这人,还是得对比才知道高低。 和殷呈一比,殷顺真是哪哪儿都不够看。 叶轻语知道,今天这一出,必须搬出靠山,否则殷顺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更何况自家哥儿对呈王殿下……别以为他不知道呈王殿下从江州送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又不瞎! 自家小哥儿天天戴着那么丑的发簪首饰,审美严重降级,除了是呈王送的,也没别人了。 殷顺却听不进去,宛如魔疯了一般,“给本世子滚出来!” 就在殷顺即将注意到屏风时,花月立马抱着林念的腰,运功将人带回闺房。 留下小福在原地呲牙咧嘴,他又不敢大声吼,只好用气音说:“我呢!我怎么办!啊啊啊花月你把我落下了!!” 毕竟世子的身份摆在这里,叶轻语什么也没说,就任由着他发癫。 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到陛下那里去。 他就不信,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都快出五服的亲戚,陛下会选谁一目了然。 殷顺一把挥开屏风,小福愣了两息,随后哭嚎着说:“主君,快去瞧瞧公子吧,他……” 小福还在脑子里给公子编一个听起来很严重的病,叶轻语就“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焦急地问:“公子怎么了!” 小福努力朝自家主君挤眉弄眼,“公子……”哽咽,哭泣,欲语还休。 叶轻语心领神会。 他转过身对柳氏道:“柳哥哥,真是对不住。我家念哥儿已经许给了呈王殿下,以后提亲之事切莫再提。” 柳氏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念哥儿身子弱,我就失陪了,哥哥自便就是。” 柳氏微微点头。 叶轻语和小福离开后,正厅只剩下了几个侍子。 殷顺双眼通红,“该死的殷呈,是他,一定是他!” 柳氏顿时有些胆战心惊,他虽然想把殷顺的世子之位撸下来,可也不想殷顺得罪了呈王。 他的儿子还等着这个爵位呢。 “我的祖宗,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柳氏搬出义阳王,“你父王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以他的脾气,定是要责罚与你的,咱们先想想如何让你免了家法,其余的事容后再议,可好?” 殷顺一想到义阳王的鞭子,这才冷静了下来,推开柳氏,大步离开了。 柳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笑。 第19章 让王爷来练,他字最丑了 灾后重建步入正轨,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了新居。 赵素还要停留在江州很长一段时间,殷呈离开那天,几个被派下来赈灾的官员组了个饭局。 赵素两口酒一灌,拉着殷呈说了许多话。 无外乎家国天下,社稷抱负。 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淡定地把这帮文人全都灌醉了。 殷呈回京的时候,身边跟着白玉尘。 虽说白水城近年来确实与大殷交好,不过一个势力主冒然上京,无异于挑衅皇权。 殷呈却没当回事,既然白兄同他哥相识,去便去了,想必跟逢年过节走亲戚也差不了多少。 临到了京城,他才同白玉尘分道扬镳。 “白兄若有需要,只管来呈王府找我。”殷呈拱手,“后会有期。” 白玉尘道:“后会有期。” 殷呈还不知道,他去江州的这两个月,呈王殿下和林家幺子的婚事传遍了京城。 他没有回府,径直去了一趟皇宫。 皇帝意外得很,“你竟然先来找我。”他轻笑,“我还以为你要先去找林家那个小哥儿。” 殷呈说:“等下就去。” “赵素在密信里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来找我作甚?”皇帝问。 殷呈猛地拍桌,皇帝一个激灵,执笔的手一抖,一个墨点落在了要批阅的奏折上。 殷墨:“……” 殷墨:“怎么了吗?” “你和白玉尘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殷呈记仇,“你找他帮忙也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防着我是吧,好好好。” 殷墨有些心虚,“忘,忘了。” 面对真挚的弟弟,殷墨咳了咳,“早朝给你放假?等你什么时候想来再来,行不行?” 殷呈这才心满意足,“我走了。” 殷墨失笑,这死小子。 “对了,白玉尘来京城了。”殷呈都走到殿门了,伸回个脑袋回来,“要我去盯着他吗?” 听到这话,殷墨突然站起来。 他……他来了? “不用。”他冷静克制地摇摇头,“我相信他。” “哦,好吧,这回真走了。”殷呈走远了,所以没看到,殷墨脸上错愕却又期待的古怪表情。 林府里,花月和小福被迫练字。 两个小哥儿咬耳朵,花月说:“以后等王爷回来了,让王爷来练,他字最丑了。” 小福说:“真好,这样咱们两个就可以出去玩了。” 林念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许交头接耳。” 两个小哥儿乖乖地坐好,规规矩矩的临摹字帖。 这事还得从花月和暗卫之间来往的信件说起。 自从殷顺来林府提亲那回之后,花月实在是气不过,半夜爬起来给殷呈写信。 小福也觉得是得有个人好好收拾殷顺一顿,所以自告奋勇给花月掌灯。 林念瞧见外间烛光影影绰绰,好奇地走过去,只见两个小哥儿围在案上小声争吵谁的字更丑。 林念一看,两个人的字都丑得别出心裁,丑得别具一格。 于是这俩小孩谁也没跑掉,林念一得空就将他俩抓起来练字。 “这是在做什么?”殷呈翻墙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没想到小可爱还有当夫子的天赋。 “王爷!”花月一听到殷呈的声音,立马抬起头,一张小脸到处都染上了墨水。 他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抱住殷呈,仰起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殷呈用指尖抵着小孩的额头,把人推开,“离我远点,脏死了。” 被嫌弃的花月笑嘻嘻地把脸上的墨汁印子都蹭到殷呈的手臂上,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林念有些羡慕花月,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男人接近,而自己…… 小福懂事地拉走花月,“走,我带你去洗脸。” 花月说:“王爷,你等我回来呀!” 殷呈翻了个白眼,“你别回来了。” 当年在塞外,以为捡个儿子,没想到捡回来个祖宗。 林念心里还在胡思乱想,脑子里甚至开始怀疑花月是不是男人养的通房妾室了…… “这屁孩子没大没小的,没少给你闯祸吧?”殷呈看到林念复杂的神色,第一反应就是花月这个死小孩闯祸了。 林念摇摇头,“他很乖。” “他武功不错,平时你出门的时候就把他带上。”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聊着,殷呈始终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门口的位置静静看着他。 林念被男人看得有些脸热,“你此去江州,辛苦了……” “不辛苦。对了,给你买了支簪子。”殷呈从怀里拿出发簪,放在桌案上。 “谢谢。”林念细声细气地道谢。 他有些委屈,明明之前跟男人在山洞的时候都已经那么亲密了,他还……反正他这辈子就认定这个男人了。 之前还动手动脚的,现在怎么突然离他这么远……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刚刚还抱花月了,都不抱他!哼!也……也没有很想被他抱啊! 林念一委屈,眼眶就跟着红了起来。 殷呈见人眼眶红红的,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他在心里琢磨,不应该啊! 他可是完全按照他哥的意思,对小美人充分的尊重和保护,绝不在婚前做任何逾矩的事。 这都隔这么老远了,不会还是唐突小美人了吧? 也是,擅闯人家闺阁是不太礼貌。 殷呈在心里反思,要不下回送什么东西让花月传一下,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哥儿,又有礼数,断然做不出公然赶人的事,当然也说不定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没有阻止…… 一想到这里,殷呈顿时清醒,“我以后不来了。” 林念听到这句话,当场就落下泪来。 他一哭,殷呈就跟着慌。 “哎你别哭啊,我以后真的不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见见你。”殷呈说,“你别哭,我这就走。” “别走。”林念也不想自己变得这么爱哭,他以前明明很少哭的。 小美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 “你别走……”林念声音很小,却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殷呈愣在原地,下一刻,他快步上前,掐着小美人的细腰把人带进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两个月不见的人。 第20章 念念,你可爱死我算了 殷呈抱了好一阵才把人放开,握在人家腰间的大掌却没有撤回去,反而光明正大地吃人家豆腐,“念念也想我了?” 林念微微噘起红润的唇,“才没有想你。” 小美人脸上没多少肉,下巴尖细,唇色红润,鼻尖儿和脸颊都带着粉色,一双凤目清透淡然,偏偏眼尾微微上挑,端的是一副冷清绝尘的长相。 脸颊被男人掐了一下,林念气鼓鼓地瞪他。 殷呈只觉得指腹下的皮肤细腻饱满,好掐得不行。 “我准备明天上门来提亲。”殷呈说。 林念顿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嗯……” “殷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好。”林念把人拉到软榻上休息,神使鬼差地,他学着花月撒娇的语气叫:“王爷……” 殷呈以为他有要求要提,问:“嗯?” 林念摇摇头,没说话。 殷呈只当这是小哥儿奇奇怪怪的行为,表示尊重理解。 林念蹙起眉,他都用这么甜腻到恶心人的语气叫他了,他的反应怎么这样平淡! 殷呈还不知道小美人生气了,他开始思考,皇族提亲跟普通人提亲有什么区别,是不是还得找钦天监算日子? 不然晚上溜进宫问问他哥? 林念突然想起那件绿萝裙,问:“王爷,你送我的那条绿萝裙,是你自己挑选的吗?” “是啊。”殷呈老实交代,“成衣铺子的掌柜说这个样式是惠州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小哥儿们都喜欢。”他问,“念念,你喜欢吗?” 林念一听是他自己选的,就认真地点头,“喜欢。” 而趴在门外偷听的花月和小福分别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感受: 公子没救了! 殷呈顿时自信心又回来了,“以前我给花月也买过裙子,结果他穿出去一次,回来就提着刀追着砍我。” 林念想起花月曾经说过的那条紫色裙衫,噗呲一笑,“哪有送小哥儿那么紫的。” “那我哪知道他穿着像茄子,他这么矮,哪里像茄子了……”殷呈道,“知道了,圆茄子。” 花月一听,袖子一撸就打算造反。 小福赶紧扯住他,“冷静啊花月。” 林念不知道门外两个小哥儿在偷听,殷呈知道,懒得管。 “我听花月说,他是你捡回去的?”林念问这件事,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他知道花月很依赖男人,就是不知道在男人心里,究竟把花月当做是弟弟,还是将来的房中人…… “是啊。”殷呈说,“有一回晚上遇到敌袭,我去追一个炎汝的将领,在崇山关以北的一个峡谷里捡到的。” 说到这里,殷呈极其佩服花月,“他命是真硬啊,让人摔下峡谷都没死。” “这些事怎么好跟一个小哥儿讲,你也不怕他难过。”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 林念微微叹了口气,又问:“花月一直生活在北境军里吗?” 殷呈点点头,“是啊。” 林念问:“那他将来怎么办?还会回北境去吗?” “不了,我打算让他留下来。” 门外的张牙舞爪的花月也安静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从殷呈口中知道自己未来的规划。 林念听得心一紧,生怕男人下一刻就说出等花月成年就纳入房中的言论。 殷呈说:“炎汝已经败了,老皇帝已死,剩下的几个皇子里倒是有几个能打的。不过他们这会儿应该忙着内斗,短时间内北境不会有战争,所以我暂时不会回北境。” “花月就留在你身边,他能保护你。” 林念有些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殷呈问:“怎么不高兴,不喜欢花月吗?” 门外的花月心头一紧,他在北境军那可以说得上是人见人爱。 可一到了京城之后,除了王府里的人,他在外面玩都有陌生人说他不知礼数,是个丢人的哥儿。 要是公子也不喜欢他,他就真的找块豆腐撞一撞算了。 林念摇摇头,心中的悲凉更甚。 这还没有嫁进王府,就已经有了一个‘兄弟’,想来将来只会更多…… 殷呈道:“这小孩是烦了点,不过他武功很好。就这么说吧,当今世上,能打得过他的人,不多。” 林念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却想,很能打,说明花月很有用。 对比他,只不过是一个内宅的无知哥儿,既没有见过北境的风雪,也没有看过天地的广阔…… 殷呈察觉到林念的低迷,“花月该不会真闯祸了吧?我天这死小孩,你别生气,我收拾他,回头换一个暗卫过来。” 林念摇摇头,“他没有闯祸,我只是……” 殷呈对小美人的耐性一直很好,他起身,蹲在小美人面前,与他视线平视。 “我会尊重你的意思,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讲出来。”殷呈说,“我脑子不太灵,猜不到的。” 林念抿着唇,许久都没有说话。 殷呈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你娶别人……”林念含含糊糊地说,“就娶我一个好不好?” 小美人红着眼睛,指尖抓着男人的头发丝捻着,垂着眼还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殷呈突然福至心灵,小美人该不会以为花月是他的妾吧。 想明白了小美人内心的想法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念念你还真的是……” 他半跪在地上,抱着小美人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脯里,光明正大耍流氓。 “可爱。” 林念听到殷呈满是笑意的声音,像是反应过来了,一瞬间脸颊更红了。 啊啊啊!他在干什么啊!啊啊啊死掉算了!! 他居然在吃一个十二岁小孩子的醋! 死掉算了!干脆现在就投井!!不要活了! “不许笑……”林念扯了扯男人的头发,整个人羞得不行,“你不许再笑了。” “好好好。”殷呈松开小美人,忍住笑,“我一直拿他当儿子养的。” 林念面红耳赤:“哦……” “我没有妾,也没有外室。”殷呈说,“只有你,没有别人。” 林念把脑袋垂得很低,一点儿不敢抬头去看男人。 “所以其实花月还挺乖的对不对?” “嗯……” 殷呈用冰凉的手背给小美人降温,“念念也不讨厌花月对不对?” 林念轻轻踹他一脚,“你别说了。” “你可爱死我算了。”殷呈顺手捏了捏小美人的耳垂,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对不起,我是登徒子。” 林念:“……” 今天到底还要被羞死多少次才算完啊!! 殷呈覆在他耳边轻声说:“念念,明天见。” 林念已经完全呆滞了,傻乎乎地看着男人离开,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 第21章 哥,明天去帮我跟林家提亲呗 当夜,殷呈闯进皇宫。 “哥!我有件大事要跟你说——” 寝宫里的人似乎被这一声响惊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殷呈兴高采烈地推开门,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僵在了脸上。 寝宫里,他和他哥、白玉尘三人遥遥相望。 殷呈极其茫然,“你俩这是在做什么呢?” 皇帝面色僵硬地拢了拢衣襟,白玉尘照旧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皇帝耳根通红,语气还很镇定,反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殷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嘿嘿。” 他挤开白玉尘,坐到皇帝身边,“哥,明天去帮我跟林家提亲呗。” 皇帝有些意外,“人家小哥儿同意了?” “当然,你弟弟我多帅啊。”殷呈说,“八样礼我都准备好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 皇帝接过来一看,“别的不说,这一对大雁你也备好了?” 殷呈说得理所应当,“我等下就去抓。” “找钦天监合八字了没?” 殷呈震惊,“那些老头还管这事儿?” 皇帝深吸一口气,披上衣服,“小安子。” 小太监从外间进来,“陛下。” “去传钦天监周庆觐见。” “是。” 殷呈道:“那我现在去抓大雁。” 皇帝无语地摆手,“去吧。” 殷呈出了皇宫,跑去桃花山上抓大雁,过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想:这么晚了,白兄怎么会在宫里? 而皇宫里的白兄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盯着皇帝,“小墨。” 殷墨捏了捏他的掌心,“委屈你了,白城主。” · 第二天一大早,乔装出宫的皇帝就带着弟弟上林府提亲。 殷呈茫然且不解,“为什么白兄也跟着来了?” 皇帝道:“人多,显得咱们家重视人家小哥。” 殷呈恍然大悟,朝皇帝竖起大拇指,“还是哥哥你想得周到。” 白玉尘看着兴致勃勃的殷呈,低头跟皇帝咬耳朵,“他一直这么好忽悠?” 皇帝斜斜嗔他一眼,以后也是你弟弟! 白玉尘挑眉。 殷呈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念,完全忽视了马车里另外两人之间朦胧的眉来眼去。 换上常服的皇帝没什么架子,看上去就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 他朝门房拱手道:“烦请通传掌家主君,殷墨携媒人上门,代吾弟向贵府六公子提亲。” 门房不曾听过皇帝大名,落下一句:“等着。” 殷呈在一旁玩着石狮子脚下的珠子,被皇帝低声呵斥:“规矩点。” 殷呈立马老实,“哦。” 林家此时正在花厅喝茶。 喝茶只是幌子,主要是为了给林三解决终身大事。 好不容易趁着林三沐休在家,叶轻语可算是找着机会给儿子说亲了。 叶轻语蹙眉,指着面前这一摞的画像,“这么多世家小哥儿,你就没一个瞧得上眼的?” 林三只觉得头疼,“父君啊,缘分到了自然会成亲,你不要着急嘛。” 叶轻语想拧逆子的胳膊,又觉得都是做官的人了,再挨打有些说不过了,才悻悻放下手。 他苦口婆心劝导,“就算不喜欢世家的小哥儿,家境差些的小哥儿也行。我又不是那种只看门第的恶婆婆,你就算喜欢农家小哥儿,我也同意。” 林三眼前一黑,雪山芽尖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正巧这时门房来报,说门外有人上门向六公子提亲。 叶轻语挥了挥手,“拒了,说咱们家念哥儿已经许了人家了。” “是。” 门房退下之际,林三多嘴问一句,“谁家来提亲?” 门房如实道:“说是叫殷墨,代他弟弟提的。” “殷什么?”假如刚刚林三只是觉得眼前一黑,那现在就是觉得人生都黑了。 “殷、殷墨。”门房被三少爷的表情吓了一跳,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了。 林三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快……快快快!迎进来,迎进来……不不不,我亲自去迎。” 叶轻语抿了口茶,淡然得很,“这又是哪位皇亲国戚?” “是陛下!”林三慌慌张张道,“定是为呈王和念哥儿的婚事来的。” 叶轻语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两下,表情僵僵地问:“陛下?” 林三痛心疾首地点头,对殷氏皇族的迷惑行为表示疑惑。 他们都等着接赐婚的圣旨了,这亲自上门提亲是叫个什么事啊…… “老三,快快快扶我一把,腿麻了。” 花厅兵荒马乱好一阵,一家人才冲到府门。 “参……”林三刚撩开衣袍准备跪迎圣驾,就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正在给呈王殿下理头发。 皇帝摘掉殷呈头发里的苍耳,“怎么不回去梳洗之后再来?” 殷呈说:“我等不及了。” 皇帝咳了咳,扭头对林府众人道:“不必多礼。” 林三撅到一半的腿立马挺直。 皇帝命人将提亲礼抬进来,钦天监的几个官员跟在皇帝身后。 进到正厅,钦天监官员奉上两人的八字…… 林府,六公子闺阁。 花月像炮仗一样冲到林念面前,“公子!” 他年纪小,声音也清脆,突然出声,吓得林念颤了一下,针下错了位置,扎破了手指。 绣花针纤细,一滴血珠很快就凝结了。 “怎么跑得满头都是汗。”林念执起手帕给花月擦了擦额头,“怎么了?” 花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天大的好事,公子你猜一猜。” 昨天殷呈就说会来提亲,能让花月这么激动的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他有些惊喜,低声问:“王爷来了?” “嗯!” 林念弯起眼睛,继续绣起花来。 花月不解,“公子,我们不去看看吗?” 林念摇摇头,“只要知道是他就好了。” 呈王殿下和林家六公子的婚事定下来了,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婚期定在了七月末尾那天,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 等殷墨离开后,叶轻语才偷偷跟手底下的侍子们说,和皇家订婚,跟他想象中的好像略有不同。 侍子想了想,说陛下疼爱幼弟,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亲自上门,全两家人的长辈之礼。 他还说,能得此尊重,小公子嫁过去,将来定然顺遂。 叶轻语心想,正是这个理,觉得殷呈这个儿婿当真是极好的了。 第22章 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端午节将至,往年殷呈在北境时,顶多是在餐饭上加个粽子,这节日便就算是过了。 他这样过,其他的北境军也这样过,没人觉得不对。 所以当林念知道殷呈没有正经过过一个端午节之后,就琢磨着与他过一个节。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与殷呈已经订了婚,就算是相约出门,也名正言顺。 端午的头一天,林念戴着殷呈送的丑簪子在厨房做粽子。 花月和小福打下手。 花月大吃一惊,“什么,粽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馅儿的?那我以前吃的是什么!是——” 小福捂住他的嘴,“你是个小哥儿,不要动不动就说那么污秽的话。” 花月撇撇嘴,“人吃五谷杂粮,都是要拉臭臭的,为什么不让说。” “把嘴闭上,不然不让你吃粽子了。” “好小福,我不说了,我想吃。”花月问,“都有些什么馅儿啊?” “豆沙,蜜枣,八宝,红豆,板栗,咸蛋黄肉粽……” “啊啊不要说了,我要流口水了。”花月馋得不行,看一个食材都像是马上就能吃了。 小福好奇地问:“那你们在北境的时候,吃的都是什么粽子呀?” “就糯米粽子呀。”花月说,“蘸着白糖吃,可好吃了。不过王爷不爱吃糯米,所以他的粽子都是我和洛冉哥哥吃的。” 林念磨豆沙的手一顿,状似不在意地问:“洛冉也是哥儿吗?” “是呀,洛冉哥哥可厉害了。”花月说,“北境有一队千人的百花军,洛冉哥哥就是百花军的千户。” 小福大吃一惊,“北境军里还有哥儿吗?” “百花军里全是哥儿。”花月说。 林念也有些错愕,“哥儿也能参军吗?” “百花军是王爷掌管北境军后设立的,王爷说上阵杀敌不分汉子还是哥儿,凭本事说话。” 林念想起男人一贯不按常理出牌,随即笑道:“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等一下。”小福突然道,“要是王爷不爱吃糯米,那公子包的粽子怎么办?” “我吃呀我吃呀,我特别能吃!”花月骄傲地拍了拍肚皮。 林念思索半刻,“那在糯米里混一些粳米,也不会过分粘稠,怎么样?” 小福道:“我去拿。” 林念垂下眼,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他问道:“花月,你可以讲一讲这个洛冉哥哥吗?” 花月不疑有他,侃侃而谈起来,“洛冉哥哥可厉害了,他带的百花军经常打胜仗。有一回炎汝半夜来袭城,洛冉哥哥只带了三百人,就把炎汝打得落花流水。” “他……长得怎么样?”林念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还没见过会武功的哥儿,有些好奇。” 花月道:“洛冉哥哥长得……嗯,和王爷差不多。” 林念还想问什么,小福已经回来了,他也不好多问了,专注的做起粽子来。 除了做粽子,林念还打了两个鸭蛋络子,给小福和花月一人一个。 饱满的鸭蛋装在彩线结成的络子中,挂在胸前,有祈福的意思。 不过这个络子是小孩子才兴挂的,所以他给殷呈做了一个艾草香包。 林念在给殷呈准备礼物,殷呈也没闲着。 镜衣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王爷您就打算送这些?” 殷呈说:“不好看吗?银楼的老板说好看极了。” 镜衣无语道:“人家做生意,好不容易来个冤大头,当然要把卖不出去的存货都拿出来了。” 殷呈虚心受教,“那什么款式才是哥儿喜欢的?” 镜衣从怀里掏出一叠册子,在殷呈面前展开。 “这是什么?”殷呈看着那本‘京城好物’问,“哪来的?” “不重要。”镜衣道,“您看,这些都是当下京城最时兴的发簪头饰,这后面还有各类裙衫,照着买,准没错。” “行。”殷呈把册子往怀里一揣,“我走了。” “等等等。”镜衣拉住他,“王爷,还有一件事。” “说。” 镜衣道:“之前冒充咱们王府的那个人,最近越来越猖狂了,打起金银头面的主意来了。” “小酒儿。”殷呈唤了一声。 一个小侍子飞快窜出来,“王爷。” 殷呈扔过去一块金令,“拿着我的令牌,去商行把所有遭受损失的人都找来,领着他们去义阳王府找人。” “是。” “镜衣随我去义阳王府。” “是。” 殷呈领着镜衣大摇大摆走进义阳王府。 义阳王听说殷呈来了,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忙到正厅迎人。 他脸上堆着笑,“贤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府上了。” 殷呈坐在主位上,“把你府里年轻的小厮都叫出来。” 义阳王心中不悦,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贤侄这是何意啊?” 殷呈微微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若是贤侄府上无人伺候,皇叔自然是愿意赠你几个小厮使使。只是你这般大张旗鼓,也不说作甚,让皇叔如何帮你呀。” “赶紧的吧皇叔,晚了你可就惹祸上身了。” 柳氏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猜测,呈王今天上门,必然跟殷顺有关系。 他拉过义阳王,低声道:“王爷,他手中有百万北境军,咱们如今断不能与他交恶。” 义阳王胸腔起伏一阵,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贤侄稍等,这便给你叫出来。” “那本王就等着了。”殷呈补充道,“堂弟房里的莫要忘记了。” 柳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子,侍子会意,悄悄退下了。 殷呈将他们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反倒是同情起殷顺来了。 好歹是嫡长子,被父亲厌弃,被后爹算计,早就是大厦将倾之势,却毫无察觉。 蠢而不自知。 有柳氏从旁协助,义阳王府的小厮很快就有序的排成了一行,只不过这队伍极长,一眼望不到头。 义阳王在一旁冷笑道:“贤侄,我府上五百小厮,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啊?” 这时,门房来报,“王爷,有人拿着呈王殿下的金令上门了。” 坐在主位的殷呈道:“来得正好。” 第23章 你好大的胆子 商行的人听说要进义阳王府,纷纷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众人疑惑,呈王府的欠款,为何要来义阳王府讨? 一位绸缎庄老板耐不住好奇,问:“这位小哥儿,你方才说是要给呈王府最近欠下的货款填账?” “正是,正是。”小酒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催促道,“快些进去吧,别让我家王爷等久了。” 众人在不解中踏进义阳王府。 镜衣等商行的人都到齐了之后,高声问:“诸位可带了账本?” “带了带了。”其中一位掌柜扬了扬手里的账本,这几月呈王府的账已经高达百两,再不平账,他这个掌柜也做到头了。 “诸位可记得那位挂账之人的模样?请上前来认一认人吧。”镜衣示意领头的那个小厮,“开始吧。” 众人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义阳王府有人假借呈王府的名义在外挂账,让呈王发现了,这般兴师动众,是在问罪呢。 义阳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这个殷呈! 殷呈顶着义阳王凶狠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品茶。 小厮鱼贯而入,在商行诸位面前露了脸。 半个时辰后,商行的人摇摇头,“殿下,这里面没有那个来挂账的小厮。” 义阳王一听,顿时冷哼一声,“贤侄来我府上闹——” 他话音未落,一个小厮被暗卫抓着扔进正厅。 “王爷,此人乃世子房中小厮,形迹十分可疑,似有逃跑之意。” 其中一个掌柜惊呼:“就是他!” 那小厮捂着自己的脸,不敢抬头。 殷呈贴心地问:“皇叔,你方才说什么?” 义阳王面色铁青,“去把那个逆子给本王压上来。”他顿了顿,又道:“不必,本王亲自去。” 他心里清楚,今天殷呈突然发难,绝不可能是无中生有。 就算殷顺这个儿子再怎么没用,也是他义阳王的嫡子,决不能背上构陷呈王的罪名,当务之急是和殷顺统一口径,这个小厮……不能留! 没曾想殷呈先发制人,“诸位说他上门挂账,可有凭证?” “他这张脸,我们都记得呢。” “口说无凭。”殷呈问,“诸位可有什么法子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众人正面面相觑之际,镜衣道: “王爷,这小厮既然冒充呈王府在外挂账,想必得了不少好东西。且去他房中搜一搜,想必能搜出物证。如此人证物证俱在,也好定这个刁奴的罪。” 殷呈看向义阳王,“皇叔觉得如何?” “哼。”义阳王甩袖而去。 柳氏朝侍子使了个眼色后,也跟了出去。 镜衣望向那侍子,“哥哥可否领路?” 那侍子道:“随我来吧。” 那小厮见状,像是疯了一般想要冲出去,却被暗卫一脚踢翻在地。 小酒儿蹲下身,柔声道:“你要是如实交代的话,咱们王爷还能保你一条生路。” 小厮恐惧万分,听到这话以后,连滚带爬地到殷呈脚边,“呈王殿下,这一切都是世子爷的主意,与小的无关啊。” 殷呈坐在主位上,抬脚勾起他的下巴,“本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呢……” 甜糯斋的掌柜突然瞪大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立马垂下头藏进人群,以此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小厮被迫抬起头和殷呈对视,霎那间,他想起了当初在糕点铺子里抢走的那包桃花酥。 呈王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大颗大颗地落下,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阵,镜衣带着一筐东西摆在了众人眼前。 有眼尖的人说:“这玉髓子是我铺子里的东西!” “这琥珀……琥珀是我家的!” 一时之间,整个正厅闹哄哄的,都在辨认自家的东西。 小酒儿见义阳王和殷顺来了,凑到那小厮耳畔说,“想活命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他说完就退到殷呈身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小厮见状,立马抱着殷呈的腿,“殿下,都是世子指使我这样做的。世子想让您在京城失势,以此来报复当时在宫里您坏他好事的仇。” 殷呈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面色阴沉的义阳王。 显然,小厮的话,义阳王是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 “皇叔,这小厮说的话,可是真的?” 义阳王立刻道:“大胆刁奴,竟然敢当着主家的面挑拨离间!明是你见财起意,竟还将过错推给主子,实在可恶!” 他义愤填膺道:“贤侄放心,本王定不会让此等刁奴颠倒黑白。” “那依照皇叔的意思,这刁奴如何处置?”殷呈问。 义阳王道:“自然是该杀,藐视皇族,何等嚣张,不死难以泄愤。” “可这刁奴却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受世子指使,世子就没有话辩解一番吗?” 殷顺嘴唇动了动,偷偷看了一眼他爹,像是怕极了,强装着镇定道:“本世子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是这刁奴自作主张,呈王殿下莫要被奸人的话蒙骗了。” 殷呈还没说话,那小厮便吼道:“殿下,小的没有说谎!若殿下不信,大可派人去世子房中看一看,他房中还有——” 他话没说完,义阳王就冲上来,一脚踹向小厮,力道之大,踹得那小厮猛吐了一口血。 殷呈递给小酒儿一个眼神。 小酒儿立马扶起那小厮,“你说什么?世子房中有什么?” 他将耳朵凑到小厮唇边,一边听一遍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了。” 霎那间,殷顺脸色惨白。 小酒儿松开小厮,凑到殷呈耳边,伸手挡住了唇,“王爷……” 殷呈听完,脸上的表情未变,眼神却变得凌厉至极,“殷顺,你好大的胆子。” 殷顺双腿一抖,竟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义阳王急忙将人拉起来,整个人又气又赧,一张老脸涨得都红了,“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压抑着怒气,沉闷的声音听在殷顺耳朵里,像是此前每一处落在身上的鞭子,皮肉记住了彻骨的痛意,便再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他不敢站,不敢跪,被义阳王拉着,像一具行尸走肉。 第24章 我去给老婆买点头饰衣裳 殷呈不再盯着殷顺,“此事总得拿出个解决的章程来,不知皇叔有何高见?” 义阳王瞪了殷顺一眼,虽不知道殷顺房中究竟有什么东西惹怒了呈王,不过呈王既然不打算追究,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他道:“既然这小厮是我义阳王府的人,诸位的损失,我义阳王府愿意负责。” “那再好不过了。”殷呈道,“不过这小厮得交给本王处置,皇叔觉得怎么样?” 殷呈虽然句句都在问他的意思,可偏偏把他架在高处,看似是他做的决定,实则全无选择。 义阳王在心中将殷呈骂得狗血淋头,面上仍然堆笑道:“这小厮既然是本王府上的人,自然由本王来惩戒,贤侄此举,略有越俎代庖之意。” 殷呈道:“可皇叔不能让本王吃这个哑巴亏吧,本王若是不好好收拾他,将来难免还有不长眼的人效仿,到时还得本王费心劳神来解决。” 义阳王道:“本王自会约束下人,贤侄放心,这种事将来绝不会再发生。” 殷呈道:“若是皇叔觉得本王处理不好,那本王也可以上报陛下,让陛下出面来解决。” “既然呈王心中已经有了成算,那本王便成全呈王。”义阳王甩袖,离开了正厅。 殷呈暗自翻个白眼,好好说不听,非得请家长。 商行派出了代表核算了具体的数目,柳氏交出那么大一笔钱后,对殷顺恨得更甚,在他看来,现在义阳王府的一切,都将会是他儿子的…… 小厮此时也缓过气来,“殿下……” “差点把你忘了。”殷呈道,“丙三,送他出城。” 小厮问:“您要放我走?” 他没有等到殷呈的回答,丙三已经扛起他远离了义阳王府。 虽说这小厮可恶,却罪不至死。 婚期将近,殷呈也不想赶尽杀绝。 回府的路上,镜衣实在好奇,“小酒儿,最后那小厮究竟说了什么啊?” 小酒儿道:“什么都没说啊。” 镜衣缓缓地发出疑问:“啊?” 小酒儿道:“真的什么都没说话,我就是做做样子,吓一吓殷顺。” “王爷。”镜衣问,“那殷顺房中究竟是什么呀?” 殷呈道:“肯定是跟念念有关的东西,丁四,今晚去义阳王府放把火,都给爷烧干净了。” 黑影一闪而过。 小酒儿突然道:“哎呀王爷,马上就是端午了,咱们要不要做些粽子送去林府啊?” “提醒我了,府里得买些艾草回来好好熏一熏。”镜衣道: “王爷,虽说离婚期还有几个月,不过府里如果要有改动的话,最好就趁着现在王君还没过门之前都动了,成婚后不宜动土木。” 殷呈想了想,“去找几个匠人,把我院子里那个池子重新修一遍,水深的地方都填了,只留三尺。” “是。” 殷呈叫停马车,“你俩先回吧,我去给老婆买点头饰衣裳。” 镜衣撩开布帘,“王爷,记得照着册子买,别买太难看的。” “知道了。” 殷呈对自己的审美迷之自信,踏进银楼的时候,和一个江湖客擦肩而过。 这个江湖客脚步很轻,吐息几乎到虚无缥缈的境界,想必武功一定十分高强。 他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却极其不修边幅,满脸胡茬,一头缭乱的黑发不羁极了,裹身的衣裳也十分破旧。 他手上拿着一支翡翠玉簪,簪头还根据玉石的颜色雕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 银楼里的伙计还在讨论刚才的客人,看起来像是个穷光蛋,出手却阔绰。 江湖上武功这么高强的人不多。 殷呈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留了处心,看来得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银楼的伙计问:“客人,您想看点什么?本店金银玉器,首饰头面,应有尽有。” 殷呈回神,将册子递给他,“这上面的首饰,通通要一份。” …… 花月和小福偷偷摸摸溜进厨房,趁着厨子都不在,一个望风,一个偷饼。 两个哥儿捧着肉饼吃回院子,小福说:“以前我去偷饼老是被发现,还好你来了。” 花月狠狠地啃了两口饼,“咱们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突然,花月耳朵一动。 他咬着饼推开小福,从后腰处拔出两把弯刀,朝一个方向攻过。 花丛里,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林念的房间。 小福愣在原地,随后“啊啊”大叫,“公子,不好啦有刺客!” 小福的声音尖锐,很快就引来的护院。 “小福,刺客在哪儿?” 小福指着院子里缠斗的两个人,“在那里!” 他突然又开始吼,“花月你不要砍到了公子养的花!” 花月咬着饼,口齿不清地回应:“知道了……” 林念本来在看书,被外头的吵闹声扰得不安宁,他起身推开窗,望着楼下院中的人影。 花月一边打架,一边还能把肉饼吃干净,“你是谁!” 那人还没说话,楼上的林念突然惊喜道:“大哥?” 小福吃饼的动作顿时呆住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宛如乞丐的男人。 “你是……大少爷?” 林大哥撩开乱糟糟的刘海儿,“小福?” 小福赶紧大叫:“啊啊啊花月快住手,自己人,是自己人!” 花月收刀入鞘,真诚地鞠躬,“对不起,大少爷。” 林大哥摆摆手,“你这个小哥儿功夫还挺好的。” 这可夸到花月的尾巴上了,他仰起头,“那当然了。” 林念噔噔噔跑下来,一下子就扑到大哥怀里,“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大哥看自家幺弟粉扑扑的小脸,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下来,“刚到。” 他从怀里摸出翡翠玉簪,“给你买的礼物。” 说着,他的眼神不自觉移到林念的发髻上,“呃……这朵……嗯,金灿灿的花……别致。” 花月一看,两眼一黑。 王爷送的丑头饰。 “我记得以前也给你买过类似的,你当时还哭了,说难看。”林大哥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想到我离家几年,念哥儿变化这么大。” 花月觉得自己现在最好别说话,因为一出口肯定就是对王爷的审美表示遗憾。 第25章 还没有成亲就敢闯小哥儿的闺房 端午节当天,殷呈被皇帝叫进宫里过节。 御膳房今天不止做了许多糖醋口味的菜,还做了许多酸辣口味的菜。 尤其是正中间那道剁椒鱼头,辛辣味直窜鼻腔。 殷呈狐疑的目光从剁椒鱼头移到了笑得满面春风的男人脸上。 皇帝敲了敲桌子,“你那是什么眼神,赶紧吃完了回去。” 殷呈盯着白玉尘,“白兄怎么也在?” 皇帝剥开粽子放到殷呈碗里,“白城主救灾有功,还救了赵卿一命,朕请他吃顿饭合情合理。” 殷呈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不再纠结。 他低头看见碗里的糯米白粽,“不爱吃粽子。” “吃了。”皇帝瞪他一眼,在他的粽子上浇上蜂蜜,“过端午如何能不吃粽子。” “我不……” 皇帝眼一斜,“你想抗旨?” 好大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殷呈心一横,闭着眼往嘴里塞,一顿饭吃出了痛苦面具。 离开皇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腮帮子都麻木了。 下午花月带着林念做的粽子回府,镜衣大感意外,“王君竟然还给王爷做了粽子?” “王爷真是好福气。” “这粽子真好看,王君简直是心灵手巧有没有?” 几个小侍子把花月围在中间,几个小哥儿不知聊了什么,一个院子都是欢快的笑声。 花月看到殷呈回府,急忙冲上去,将手里的粽子塞到他怀里。 “这些粽子每种口味各有一个,甜的咸的都有。”花月从袖里摸出香包,“还有这个香包,都是公子亲手做的喔。” 香包被手巧地做成了一个小粽子的样式,里头装了艾草和一些香料,味道很独特。 殷呈将香包系在腰间,转而注意到了花月脖子上的鸭蛋络子。 他问:“你脖子上挂个蛋做什么?” 花月闻言,立马捂住自己的鸭蛋络子,“这是公子给我做的!” “我又不抢。”殷呈说完,顿了顿,“为什么我没有?” 花月说:“这是小孩子才挂的。” 殷呈把粽子递给镜衣,“我去找他。” 镜衣提醒道:“给王君买的礼物别忘记带了。” “知道了。” …… 殷呈现在翻墙熟练得很,他敲了敲窗柩。 很快,房间里的人问:“王爷?” 殷呈翻窗而入。 林念看到他腰间的小香包,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殷呈带了一个小妆匣来,“给你买了些首饰。” 林念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妆匣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咦……”林念有些惊讶,这次的首饰怎的不像之前那般大红大紫,花团锦簇。 这回的首饰竟然说不出的正常,简直不符合男人一贯的作风。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王爷,这些是你自己选的吗?” 殷呈老实道:“他们说我选的不好看,给我一个册子,我照着买的。” “他们?” “我府上的小侍子。” 林念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着妆匣里的首饰,撒娇似的埋怨道:“王爷为何每次都给我买这么多,我都戴不过来了。” “想让你每天都开心。”殷呈说,“我看宫里那些宫侍们每次下了月银,都是要买些首饰的。” 殷呈没养过老婆,也不知道别人养老婆是什么样子。 总之,能让老婆开心就行了。 林念弯起眼睛,给殷呈斟茶,“王爷,我很开心。” 他拿起钗,“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好看。”殷呈说。 林念美滋滋地试着那一个妆匣的首饰,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北境那个叫洛冉的哥儿。 于是他试探着问:“我这样日日只会梳妆打扮的哥儿,王爷会不会觉得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你……” 殷呈道:“你不用帮到我什么,就算日后进了王府,你也不用逼迫自己去学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林念一愣,“可呈王君要是什么都不会,你会被别人笑话的。” “笑他的呗。”殷呈说,“对我来说,你比面子重要多了。” 林念想,难怪大家都爱听甜言蜜语,实在是……很难招架…… “再说了,谁说你什么都不会。”殷呈说: “你字写得就比我好看多了,以后我去北境都得带上你,以后往回递的折子全让你帮我写,这样我哥就不会骂我字丑了。” “你还会作诗,多好。” “筝你也会弹。” “不要妄自菲薄啊宝贝。” 林念终是没忍住,双手撑在矮几上,支起身子,凑到殷呈脸上亲了一口。 他很快就缩了回去,好似刚才偷亲的人不是他。 殷呈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傻子一样的笑容。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念念,再亲一下。” “哼。”林念小声说,“不,不亲了。” 就在殷呈考虑要不要把小美人按在软榻上好好聊一聊时,他突然偏过头,凝神一阵,“有人来了。” “念哥儿,大哥可以进来吗?” 林念顿时睁大了眼睛。 虽然他和殷呈已经订婚了,可到底是还没过门,他哪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闺房里有个男人……这也太难为情了。 尤其是刚才他还做了那么大胆的一件事!! 他立马站起身,拉起殷呈的手,连拖带拽地将人藏在了纱幔后,“嘘,不要出声。” 殷呈慵懒地声线勾得林念面红耳赤,“念念,我现在是你未婚夫了。” “哎呀,你快躲起来,不要被发现了。”林念娇嗔地瞪他一眼,没什么威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殷呈点点头,扯过纱幔把自己遮起来。 “念哥儿?”门外的林家大哥再次敲了敲门。 林念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大哥,我在。” 他上前打开房门,“大哥找我有事?” 林家大哥一眼就看到了软榻矮几上端正摆放了两个茶盏。 他一边环视房间的角落一边问:“我听父君说你许了人家,是殷家人?” 殷呈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林家大哥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纱幔后的男人。 “是九王殷呈。”林念说起男人,脸上的热度不减,嫣红的一团看得殷呈心痒。 林念抬起头时,他随即躲进纱幔里。 林念自然不知道男人一直在看他,心中还窃喜还好将人藏了起来,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林家大哥尽收眼底,他衣袖里的拳头都快捏碎了。 无耻!放荡!觊觎念哥儿的流氓! 还没有成亲就敢闯小哥儿的闺房,等将来成了亲,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思及此,林家大哥严肃地说:“念哥儿,要不然这亲咱们不成了吧,那个呈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26章 是谁之前吃小孩子的醋,我不说 林念哭笑不得。 林家大哥不死心地游说:“念哥儿,当真要嫁给这么个流氓吗?” “大哥!”林念开始赶人,“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回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要是我家念哥儿稍有差池……”林家大哥瞥了一眼纱幔,“呵。” 林念没听懂,殷呈却听懂了。 大舅哥这是在威胁他呢。 “我能有什么差池……大哥快回去休息吧。”林念喊道,“小福,送大少爷回房。” 林家大哥:“……”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等林家大哥走后,林念关上门,有些不放心,又落上插销。 “念念。”殷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纱幔里出来,懒洋洋地半躺在软榻上,“我受伤了。” 林念一听,顿时着急起来,“哪里受伤了,刚刚怎么不跟我讲,疼不疼呀?” 殷呈趁小美人靠近时,将小美人拉进怀里,“大哥说我是流氓,我伤心了。” 林念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还小是不是?” “是啊。”殷呈摩挲着怀中小美人盈盈一握的腰,光明正大耍流氓,“花月都有鸭蛋络子,我都没有。” 林念大着胆子环住男人的脖颈,“小福和花月都没有香包,就你有。” 殷呈立马心满意足。 林念不免觉得好笑,“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去吃小孩子的醋。” “是谁之前吃小孩子的醋,我不说。”殷呈贱兮兮地刺激小美人。 “你烦。”林念哼哼,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知道殷呈现在喜欢他,却不知他能纵容他到哪种地步。 “阿呈?” “嗯?” 林念完全没想过殷呈会应下这个称谓。 皇族中人,将自己的名字看的很重。 可殷呈偏偏就应了,还应得那么自然。 林念又唤了一声,“阿呈。” 殷呈是天下人的九王爷,却是林念一个人的阿呈。 林念藏起自己的小心思,露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模样。 “怎么了?” 林念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殷呈看了一眼天色,“天都还没黑,再抱一会儿。” 林念支起身子,“明天你来接我,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殷呈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念说:“我听说京城往东五十里有个镇子会连着办三天的赛龙舟,我身子不好,此前从未去过。” “行。”殷呈亲了亲小美人的额头,“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用轻功飞过去。” “嗯!”林念依依不舍地放开男人,“阿呈,明天见。” 殷呈捏了捏小美人的脸颊,和小美人道别后,转身跳窗时差点绊倒。 林家大哥阴气森森地站在墙头,也不知道盯着他们看了多久。 “大舅哥,告辞。”殷呈脚底抹油,逃得极快。 徒留林家大哥在原地磨牙。 镜衣听说王爷要带王君出去玩,立马列下清单:“马车总该要吧?茶要不要带一些?王君平常喝什么茶?要不然再叫个厨子一路?万一王君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也不会饿着。” 殷呈:“不必。” 镜衣还想再挣扎一下:“不然再带个侍子吧,路上也好照顾王君。” “去把之前我哥赏给我那件白狐皮毛做的披风找出来,另外去找府医开一些常用的药。” “……是。” 殷呈离开后,镜衣愁容满面。 别人家的主子都是讲究排场,讲究一个体面。 偏偏到了他们家王爷这里,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比清官还节俭。 这以后要是王君嫁了进来,误会他们王府很穷怎么办。 愁死了。 小酒儿捧着脸道:“好可惜啊,明天令哥当值,不然我也能同令哥一起去看赛龙舟了。” “好了,别再想你的令哥了,快些来找披风。” “来了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殷呈出门时,顺手在院子里摘了一朵红色的月季。 自从他跟林念定亲之后,林府的大门就为他敞开了。 门房将人迎进去,内宅侍子负责添茶。 听说呈王是来接未婚夫郎去看赛龙舟,侍子赶紧去内宅请主君。 殊不知此时的内宅,早已经暗潮涌动了。 昨天听了墙脚的林家大哥思索了一整晚,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一些行动来。 免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林二外出经商还没回来,林家大哥跟林三通气,“等下要是呈王来接咱们念哥儿,绝对不能让他接走。” 林三说:“大哥你干嘛?这忙我可帮不了一点啊,我吃皇粮的。” 林家大哥:“……” 朝廷鹰犬! 叶轻语刚听完侍子来禀报,正想差人去唤林念,就看见了大儿子急匆匆跑过来。 “你来的正好,去跟念哥儿说,呈王来接他出去玩了,让他准备准备。” 林家大哥属实没想到他家这位挑挑剔剔的父君竟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于是痛心疾首道: “咱们家念哥儿想嫁什么样的人嫁不到?为何要选这么个流氓!” 叶轻语并不知道殷呈喜欢翻自家小哥儿院墙的事,于是道:“那呈王多好啊,正直又善良。” 林家大哥:“……” 对不起,耳鸣了。 谁正直又善良? 叶轻语看见了大儿子脸上的质疑,于是道:“你先前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咱们家念哥儿可是差点被人欺负死了。” 林家大哥闻言虎躯一震,“谁敢欺负我弟弟!” 叶轻语将殷顺做的事缓缓道来,“之前是想要告诉你,让你给咱们家念哥儿出口气。”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念哥儿订了婚嘛,我太高兴了,就忘了。” “……” 林念今日穿了一条淡粉色的裙衫,肌肤宛如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头上簪着简单的一支檀木素簪,整个人像一朵初开的嫩嫩桃花。 殷呈在府里小侍子们的强烈建议下,一改往日的黑衣,换上了一件用银线绣着暗纹的墨绿色衣袍,腰带上坠着不少细小的宝石串儿。 两人一见面,都被对方的装扮吸引住了。 殷呈在想,这么粉嫩的衣服,小美人穿起来竟然丝毫违和感都没有,粉嘟嘟的唇,水盈盈的眼,简直可爱死了。 林念头一次见男人穿得这么花里胡哨,难免觉得新奇。男人身姿挺拔,穿这一身一改往日肃杀之气,多了几分风流。 第27章 还行,我最厉害 林念坐上马车,有些疑惑地问:“不是飞过去吗?” 殷呈将袖子里藏着的红色月季递给他,“等出城之后再飞。” 林念接过花,乖乖地坐在殷呈身边。 “阿呈,这朵花在哪里摘的?”林念惊讶极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和手掌一般大的月季,“我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大的。” 殷呈道:“好像是番邦进贡的花种,回头我问问镜衣。” “王府里种的吗?”林念问。 殷呈答道:“是啊。” 林念又问:“是很大一株吗?每一朵花都这么大吗?” 殷呈回过味儿了,轻笑道:“呈王君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林念微微撅唇,这个坏蛋,就知道调戏他。 下一刻,小美人的脸颊就被人捏住了。 “念念身上好香。”殷呈觉得小美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香味,指腹摩挲着柔韧的皮肉,得到美人娇娇气气地一记眼刀。 林念费力把自己的脸颊从坏蛋手里解救出来,“用了胭脂香粉,自然很香了……不许再捏了。” 殷呈笑着把人搂进怀里。 出城后,殷呈抖开厚实的披风把小美人裹得严严实实,“中途要是不舒服,别闷在心里,及时告诉我。” “知道啦。” “过来。”殷呈朝小美人摊开手。 小美人熟练地圈上男人的脖颈。 半个时辰后,桃花镇旁边的清水河岸上。 小美人颤抖着腿,抓着男人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阿呈,腿麻了。” 殷呈本来想着直接带人去码头,奈何小美人的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抱着出现。 所以就央着男人在人少的岸边将他放下来,准备徒步走过去。 殷呈忍笑,“我给你揉揉?” “不要。”林念赶紧朝周围看了看,三三两两的行人正往码头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终于缓了气儿来,“我们也快去码头吧!” “累不累?” “不累。”林念兴致勃勃,拉着殷呈朝码头走,“快点。” 桃花镇地处桃花山脚,一条三里阔的水清河横贯在镇子正中,而下到西南方向分叉成两条河。 桃花镇码头是离京城最近的水运码头,因此桃花镇尤其繁荣,规模不比其他地方的府城小多少。 赛龙舟的路线便是从桃花镇码头往下游至岔道处,再划回来就算是一程。 林念早就听说了清水河的赛龙舟,此时一见,果真是热闹非凡。 清水河码头上人挤着人,商贩走卒也数不胜数。 “昨天那场比赛没有看见,也不知道今天比的是哪几家。”林念伸着脖子往河岸边看过去,只见数十条龙舟整齐的排列在一起,蓄势待发。 殷呈小心翼翼地护着小美人,“现在还没开始呢,要不要先逛逛?” “也好。”林念说,“我想吃糖葫芦。” 殷呈在心里想,什么小古板,分明就是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 也不知道初见时怎么会觉得小美人呆板无趣的。 因着过节,码头前一大片空地都租给了商贩做生意。 虽然端午已过,街道上菖蒲艾草雄黄的气味却还很重。 两人走到售卖糖葫芦的商贩那里,林念挑选了一串山楂最为饱满好看的,摇着殷呈的胳膊,“阿呈,付钱。” 林念吃了两口,目光又被糖画吸引,立刻把糖葫芦塞到殷呈手里,“阿呈阿呈,我想吃糖画。” 看得出来,自家老婆肯定是在家里憋坏了,稍微逮着点机会,就暴露了本性。 殷呈乐此不疲地陪老婆逛吃逛喝,没一会儿,手里就全是老婆没吃完的各类小食。 他招来暗卫,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林念还是第一次见到殷呈身边的暗卫,不免觉得好奇,“他们是一直都跟着你吗?” “对。”殷呈点点头。 林念问:“那他们是不是很厉害呀?” “还行,我最厉害。” “不要脸。”林念嗔他一眼,“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呀。” 殷呈问:“难道念念不觉得我很厉害?” “你最厉害了。”林念笑起来脸颊上有小小的梨涡,很淡,却让一张冷清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温柔。 殷呈对这个回答满意极了,眉眼间全是笑意。 突然一阵敲锣声响起,一时之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林念也好奇地很,“我们也过去看看。” 不远处一个草台上搭了个像布告栏一样的架子,上面贴着十二张纸。 如意斋、芳香楼、福来客栈…… 每个商铺名字下还画着正字。 草台上敲锣的人高声道:“诸位,小人乃是京城明月赌坊的伙计,今日在此地开设龙舟赌盘,赔率一赔三,诸位若想下注,请往这边登记。” 草台下,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虎视眈眈地瞪着众人,在他们中间,有两张并在一起的木桌。 一张木桌上摆着两箱白银,约莫有近五百两。 另一张木桌则是一个文弱的账房先生在写注条。 林念从未见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庄开注的赌局,“阿呈,这是在赌龙舟的输赢吗?” “嗯,要不要赌?” 林念想了想,“要。” 殷呈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想买哪一个?” 林念正纠结呢,就听到草台上赌坊的伙计说: “云锦布庄昨天的表现有目共睹,想来今日晋级也不成问题。不过如意斋这几年的成绩一直很稳在前三,一直是龙舟好手。至于宝银楼,成绩亦是不俗。” 林念听了,拉着殷呈上前。 账房先生问:“这位小哥儿,您买哪个注?” 林念道:“花满楼!” 账房先生瞳孔地震,“小哥儿想买花满楼?” “不可以吗?”林念虽然不知花满楼是做什么生意的,可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甚是不错,略有几分雅致。 “当然可以。”账房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殷呈一眼,随后将一张写着‘花满楼五十银注’的纸条递给林念。 林念接过注条,仔细看了看注条上的内容。 赌坊应该是在纸上做了一些特殊的处理,闻起来有一股很淡的草药气息。 除了字样外,还花有复杂的花纹,算是一种简单的防伪手段。 账房先生道:“小哥儿可得留好注条,若是遗失,本金一概不退,利金也自然是得不到的。” “多谢先生。”林念将注条装进自己腰间的小锦囊里,拉着殷呈去到码头。 龙舟比赛,就快开始了。 第28章 这龙舟下官不看也罢 林念找到了花满楼的龙舟,只是他有些疑惑地问:“阿呈,为何花满楼的龙舟擂鼓的是个……哥儿?” 他说不出什么诋毁别人的话来,只是赛龙舟本是老少皆宜的赛事,怎的让一个衣衫暴露的哥儿去擂鼓…… 殷呈心想,青楼的龙舟,当然是青楼的哥儿出来鼓舞人心了。 林念却是愁起来,“他是自愿的吗?他的衣服连腿都盖不住……” 殷呈不知道要怎么跟小美人解释这件事情,“呃……或许一开始不是自愿的吧。” 林念这才反应过来,“花满楼是青楼吗?” 殷呈没有打算瞒着他,于是点点头。 林念不再说话了,靠在殷呈的肩头,看着船头整装的那个哥儿香肩半露,勾得同船的汉子心神荡漾。 “阿呈,我想上去跟他说两句话。”林念央求着身侧的男人,“好不好?” 殷呈搂着他的腰,运气一跃至花满楼的龙舟上。 林念踩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感觉站都站不稳,他下意识抓紧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尽职尽责地给小美人当柱子。 “两位,这是我们花满楼的龙舟。”为首那个汉子道,“比赛要开始了,还请两位赶紧离开。” 殷呈扔过去一个银锭子,“请你喝酒。” 那汉子捡了银子,“你们想做什么?” 林念走到那小哥儿面前,将小哥儿肩头的衣服拉起来,直言:“你是自愿的吗?” 那小哥儿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笑地前俯后仰。 “哈哈。”那小哥儿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是自愿的如何,不是自愿的又如何?莫非小公子也喜欢男人救风尘那一套?” 他语气间满是做作的黏腻,眼尾像是有小勾子一样,一颦一笑都刻意维持着媚气。 他这话引得同船其他汉子也跟着大笑起来。 “我……”林念刚想说话,就被那小哥儿打断了。 “您这样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可莫要与我讲话,免得我这样的烂泥脏污您。”小哥儿掩面一笑,“我呀,就是靠着男人才能生活的。” 林念从自己的小锦囊里拿出那一张注条,“这个送给你,你一定要赢。” 殷呈带着林念飞回岸边,正逢时,号角吹响了。 那小哥儿看清楚注条上写的内容后,神色滞了片刻,随后轻笑,将注条塞进胸前的布料里。 “哥哥们,小言能不能拿到这笔钱,可就靠你们了哦。”他抛了个媚眼,认真地开始擂鼓。 龙舟越驶越远,众人高涨的热情却没有减退分毫。 殷呈搂着小美人的腰还没有松手,“念念,我带你换个地方。” 殷呈昨夜命人提前在酒楼定了一间视野最开阔的雅间,是一个观赏竞渡极佳的位置。 原本这个位置是被某个朝臣定了去,结果他半夜爬到人家房里问能不能把这个雅间让给他,吓得那朝臣当场差点晕厥。 这朝臣原本今天沐休,提前半月就定了这处雅间,就是为了拖家带口来看赛龙舟。 他自是不愿相让,殷呈想花高价买,他却不为所动。 殷呈只好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说:“我做主把北境军兵权送给你玩两天,最多只能两天啊,不能再多了。” 朝臣:“……” “殿下,这是定金文书,您请拿好,这龙舟下官不看也罢。” 殷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能白拿你东西。” 朝臣道:“下官母族与林主君同族,林家幺子也算下官的后辈,既是沾亲带故,下官也不好与王爷为难。” 难怪帝王书里总说姻亲关系尤为可靠。 殷呈道:“张大人,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殷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殷某在所不辞。” “下官姓李……” “……不好意思。” 那朝臣见呈王殿下这态度委实诚恳,一时无言,也止歇了想要面圣弹劾的心思。 就这样,殷呈靠着厚脸皮从人家那里拿到这个雅间的使用权。 与此同时,镜衣备了厚礼上李大人府上赔罪,且花了不少心思,还搭了一根百年老参。 就怕人家面圣弹劾自家王爷。 林念对此一无所知,他趴在露台的栏杆处,“这里看得好清楚呀。” 殷呈翻着菜单册子问:“念念,要不要吃鱼,最近鱼正肥呢。” “好呀。”林念提着裙摆跳到殷呈身边,凑上前也同殷呈一起看。 “阿呈,我想吃这道鳜鱼羹。” 殷呈划上鳜鱼羹。 “还有这个松鼠鳜鱼。” “还有吗?” 林念又点了几道菜,他偷偷看了一眼殷呈的脸色,见殷呈神色如常。 他别别扭扭地问:“阿呈,你会不会觉得我……” 殷呈半天等不到下文,问:“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装模作样……”林念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冷冷清清的小哥儿。 相反,他的本性甚至可以说很活泼。 只是他一贯习惯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淡若秋水的模样,刻意将自己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 就连他最好的两个朋友都不知道他的本性。 他一直觉得,是他身上伪装出来的气质吸引了殷呈。 他曾经也想过,要是殷呈也喜欢那样的,他可以装一辈子的。 可殷呈对他太好了。 好到他简直都要忘记自己上一次这样随心所欲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装模作样?”殷呈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念念,你想说什么?” 林念鼓起勇气问:“我要是一直像今天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殷呈掐了掐小美人的脸,“你不是一直这样?” “我其实是个很俗气的小哥儿,一点都不清雅……”林念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的缺点。 “我其实很爱哭的,胆子也很小,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喜欢背男德男戒……” “我不是什么知礼守节的大家闺秀。” “都是我装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呈堵了回去。 小美人柔软的嘴唇又绵又甜,殷呈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松开。 殷呈说:“忘记告诉你了,其实我第一次去给你送花的时候,看见你撅在床上挠屁股。” 第29章 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林念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是很私密的事情,偏偏被男人这样风轻云淡地讲出来,简直快要羞死他了。 殷呈低低笑了两声。 他把脸埋在男人的肩头,闷声闷气地说:“不,不许笑了。” “好,不笑了。”殷呈亲了亲怀里红扑扑的小美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念念,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小美人泪涟涟抬起头,“真的吗?” “来亲一个感受下?” 小美人捂住嘴,“不亲了,都肿了。”他嗔怨地瞪男人一眼,“都怪你。” 突然,一声极其细微的瓦片移动声吸引了殷呈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盯着屋顶的瓦片。 林念有些疑惑,也跟着抬头看屋顶,“怎么了?” 殷呈相当无语,跟老婆约会,大舅哥来凑热闹。 “念念。” “嗯?” 殷呈说:“你大哥来了。” 林念愣了一下,随即叫出声:“啊!” 他赶紧从殷呈身上起来,捂着羞红的脸颊坐在了殷呈对面。 怀里一空,殷呈叹了口气,“大舅哥,下来一块吃点?” 林家大哥:“……” 林念小声问:“大哥什么时候来的啊?” “不知道。”殷呈道,“他的吐息功法比较厉害,我发现不了他。” 林家大哥得意洋洋,心想这套吐息之法可是武林绝学,就算是大内高手,也极难发现。 林念想起自己刚刚仗着雅间无人,说的那些虎狼之词…… 他捂着脸。 没脸活了,死掉算了。 殷呈拉着圆木凳坐到他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宝贝,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林念一边害羞一边说:“不要姜……” “行。”殷呈仰头,“大舅哥呢?” 林家大哥见行踪暴露,也不躲了,索性现身,“不要蒜。” 殷呈嗤笑一声,“谁管你。” 林家大哥:“……” 那你问什么! 殷呈将菜单册子递出去,嘱咐了几句。 刚坐回林念身边,就听到林家大哥问:“听说当初在宝宁寺,是你救了我家念哥儿。” “大舅哥消息挺灵啊。”殷呈夸赞道。 林家大哥问:“念哥儿失踪后,家父并未宣扬,呈王殿下从何处得知念哥儿失踪的消息?” 殷呈如实道:“我府上有个小侍子当日沐休,也在宝宁寺上香。” “这倒是巧了。”林家大哥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我记得当初呈王殿下与我家念哥儿还不曾定亲吧,竟连府里的下人都认得我家念哥儿。” 殷呈还没表态,林念先坐不住了。 他鼓起脸颊,瞪着自家大哥,“大哥,你干嘛呀!” 殷呈在桌下轻轻地捏了捏林念的手,“呈王府的下人认得呈王君,又不稀奇。” “阿呈跟殷顺不一样!”林念护着男人。 “大哥你怎么能跟踪我们,你太坏了。” “你,你还……咄咄逼人……” 他说着,本来就水盈盈的眼眸努力地睁大,显得又可怜又委屈。 林家大哥顿时心疼了,“哎念哥儿你别哭啊,大哥错了,大哥闭嘴,不说了不说了。” 殷呈在一旁说风凉话,“就是,怎么能跟踪我们,不要脸。” 林家大哥:“……” 林家大哥:“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念念。”殷呈躲在林念身后,“大舅哥想打我。” 林家大哥看着自己弟弟一副护崽子的模样,气得头晕目眩。 这人如此没皮没脸,当真是号称凶神的北境战神? “阿呈!”林念说,“你也不许闹。” “哦。念念,手帕给我。” “要手帕干嘛呀?” 殷呈用林念的手帕擦了擦手,从果盘上取出一粒荔枝剥开喂到他嘴边,“啊——” 林念后知后觉地张开粉嫩的唇瓣,一口将雪白的果肉吃下。 如今正是荔枝成熟的季节,今早才从树上摘下来,新鲜得很。 林家大哥看殷呈伸手接林念吐出来果核时这么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外头突然吵闹起来,林念眼神一亮,“是不是龙舟回来了?” “应该是。” 林念兴致勃勃地重新趴上窗檐,他仔细看了好一阵,突然惊呼出声:“呀,第一名是花满楼!” 殷呈靠在他身侧,虚扶着他的腰肢,“小心点。” 林念侧过脸问:“要是第一名是花满楼的话,那个小哥儿能去领多少钱呀?” “一百五十两。” 林念问:“他可以去领吗?” “念念,你不觉得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有点晚了吗?”殷呈说,“买注又不记名,他当然能去领。” “那就好。”林念想,那个小哥儿若是有了这些银两,以后的日子想必能过的好一些。 他救不了所有的人,只不过是看见了,狠不下心视若无睹。 殷呈当然知道林念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这时,小二送菜进来。 殷呈拉着林念入座。 林念吃东西很矜持,每次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 他虽然装,却是实打实高门大户里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殷呈乐此不疲地给小美人挑鱼刺。 一顿饭净顾着伺候小美人了。 林家大哥也略有触动,在看到这桌饭菜既没有姜也没有蒜的时候,这才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弟婿。 吃过饭后,林念偷偷跟殷呈说想划船玩。 殷呈去租了一条小船,又让暗卫去买了一袋五香葵花籽。 林家大哥寻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他在这里,弟弟十分的不自在。 要是再多留一会儿,估计弟弟能别扭死。 桃花镇也酿桃花酒,林家大哥自己个儿喝酒去了。 林念坐上小船,晒着太阳嗑葵花籽。 他偷偷告诉殷呈,“阿呈,你知道吗?以前为了维持林公子的体面,我从来没有当街用食过。” 他剥了好多葵花籽,倒在殷呈手里。 “小福贪吃,每回出门都要买好些吃食,尤其是一些热卤和炸物,香死了。” “我馋得很,可是顾忌这身份又不能吃,可难受了。” 殷呈体验到了一把葵花籽仁扔嘴里一起吃的快乐,“等回去的时候咱们买一些带回去,你偷偷吃,不给小福和花月。” 林念忍俊不禁道:“嗯!” 第30章 我以为你跟我撒娇呢 “阿呈。”林念又有新的顾虑了,“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吃呀……” “这才哪到哪啊?”殷呈道:“你知道以前花月干过什么事吗?” 林念好奇地看着他。 殷呈说:“有一回我混进炎汝边境一座城池里,花月也偷偷跟去了。” “他当时也才八九岁的样子吧,反正挺小一个。”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跟过来了,刚准备出城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跟守城的炎汝士兵讨饭吃。” “他身上还挂着北境军信物,就为了吃人家的饼,两国交战的事儿全忘了。” “一张比他的脑袋还大三倍不止的干饼子让他生生啃完了。” 林念问:“那后来呢?” “后来不消化,被军医追着灌了半个月的番泻叶。” 林念在心中默默同情起花月来。 “念念。”殷呈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了?” 殷呈说:“我觉得你确实可以吃胖一些,你这腰细得我感觉你家里像是没给你饭吃。” 林念道:“可是哥儿不就是该弱柳扶风吗?纤细瘦弱的哥儿才有人喜欢……” “没用的男人才会喜欢幼小瘦弱的哥儿。”殷呈指着岸上做苦力活儿的壮汉道,“就算你长那副身材,我也会喜欢。” 林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觉得无语凝噎。 “我若是真长那样,你怕是见我的第一眼就会逃走。” 殷呈道:“怎么可能,你别说,那副身材在上辈子可是抢手货。” 林念听得一愣,“上辈子?” 殷呈反应过来,僵硬地说:“你听错了。” 林念瘪瘪嘴,不过也没有追问。 殷呈松了口气,还好老婆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小船在水里摇摇晃晃,林念玩了一天,有些困乏了。 他迷迷糊糊间就栽倒在男人怀里。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回到了林府。 外头月色正朦胧,也不知时辰几何。 他身上还穿着外衣,想必是男人亲手将他放在床上的。 若是小福,这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就该换好了。 他摸到自己腰间的小锦囊,从中取出了那朵有些蔫损的月季花,埋进花盆里。 这盆兰花是之前在雨幕里男人指给他看的绿英,男人上门提亲时,这盆绿英就随着聘礼一道被送进府里。 林念唤人备了热水,洗完澡正绞着头发,就看到了软榻矮几上的小竹篮。 是卤的鸡爪子和油炸的青虾。 他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林念开始给自己绣婚服。 按照传统,小哥儿的婚服都是要自己做的。 他自从学会了缝衣刺绣之后,就开始做自己的婚服,早就做好了。 只是他总想着要更好看一些,便又绣了许多花样在婚服上,尤其是裙摆,近乎满绣。 男人时不时偷偷翻墙来看他,小零嘴就没停过。 林念试婚服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合身了,就不敢再吃了。 就连正餐用饭也像是在数米。 等到能重新穿上婚服的时候,他已经瘦回从前了。 殷呈知道后痛心疾首。 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的老婆突然又瘦成麻杆子了。 这天呈王殿下故技重施,又翻墙而入,给老婆买了一大堆吃食。 谁知林念看也没看,全都分给了小福和花月。 “阿呈,我不能再吃了!”林念严肃地说,“胖。” “哪儿胖了?”殷呈说,“你再瘦点我都要怀疑你大腿有没有我胳膊粗了。” 林念对此非常固执,“胖了穿婚服不好看。” “反正都是给我看的,有什么关系,我就想你胖点。”殷呈说,“现在抱着你我都觉得咯手。” 林念瘪嘴,“你嫌弃我。” 殷呈纠正,“是心疼。” 林念不高兴,“你说我抱着咯手。” “你太瘦了,宝贝,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学人家减肥。” “你嫌弃我身体不好。” 殷呈再次纠正,“你还没我长枪重,能胖到哪儿去?” 殷呈的长枪是天外陨铁打造,足有一百二十斤重。 “你嫌弃我还没你的长枪重。” 殷呈:“……” 林念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决定先发制人,“你嫌弃我无理取闹。” 殷呈掐了掐小美人的脸颊,“你自己倒也知道?” 林念哀怨地坐到了另一边。 花月拽着自家王爷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小声道:“公子今天身体不适,所以脾气有点古怪,王爷你千万不要生公子的气喔。” “知道了。”殷呈问,“他身体怎么了?” 花月脸颊爆红,“哎呀,我们哥儿的事,你少打听。” 殷呈顿时心领神会,“行,我知道了,你退下。” 花月被拎着后领扔出房间,他骂骂咧咧半天。 林念还在哀怨,突然就被男人整个人抱在怀里。 “宝贝肚子疼不疼?” 林念委委屈屈地说:“疼。” 老婆失去理智的时候撒起娇来可可爱爱的。 夹杂着内力的掌心轻柔地揉着小腹,疼痛缓解,林念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 “对不起……” 从殷呈的角度看去,小美人白嫩圆润的耳垂微微泛着粉,柔顺的墨发散发着花香,乖乖巧巧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双白皙的玉手不安地搅动。 “傻。”殷呈问,“会不会烫?” 有力的大掌带着温暖的气揉着又酸又疼的小腹,林念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他摇摇头。 他以前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是男人太宠他了。 现在他都敢仗着身子不舒服冲男人发脾气了。 林念心里东想西想。 他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阿呈……” “嗯?” “我是个坏哥儿。”林念反思自己,“对不起,朝你发脾气。” “你刚刚那是在发脾气?”殷呈说,“我还以为你跟我撒娇呢……” 林念:“……” 林念:“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撒娇呀?” 殷呈道:“就你这软绵绵的小嗓子,说什么不是撒娇?” 林念轻哼,随后朝男人拱了拱,“你占我便宜,你是坏蛋流氓登徒子。” “哦。”殷呈拍了拍小美人的肉乎乎的臀,“本王就是很喜欢强占良家哥儿,占完还不负责,都习惯了。” 第31章 纳一屋子的妾,天天气你 就算殷呈再怎么保证,绝不会因为外表美丑厌弃他,林念都不为所动。 “阿呈,你别再劝我了。”林念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殷呈道:“行吧,你就饿着吧。”他顿了顿,“到时候饿出病来,一步三喘气儿,我就纳一屋子的妾,天天气你。” 林念:“……” 林念:“你才不会。” “我会。”殷呈说,“本王好色,娶一群小美人很正常。” 林念噘嘴,挣扎着要从男人怀里起来,“你走,不要你了。” 殷呈抱紧怀里的人,立马投降,“错了错了。” 林念轻哼,重新趴回男人怀里。 “对了,念念,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要去一趟淮州。”殷呈道,“有点事要处理。” 能让呈王亲自去处理的一定是非常要紧的大事。 林念担心男人的安危,想叮嘱几句,话到嘴边却化作扯不开的浓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林念问,“七夕能回得来吗?” 殷呈道:“不清楚,不过我尽量。” 林念依依不舍地说:“那你要快点回来陪我,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过七夕节。” “亲我一下。”殷呈挑眉,“亲一下就答应你。” 林念脸颊红红,别扭地凑到男人脸侧亲了一下。 “说话不算话的人变小狗。” 殷呈笑笑,捧着小美人的脸,设身处地的告诉他什么叫亲一下。 良久,小美人气喘吁吁地被放开,他捂着嫣红的唇,含羞带怯地缩男人怀里当只小乌龟了。 · 男人走后,林念掰着指头数日子。 眼看着离七夕佳节越来越近,男人却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除了暗卫带回的各地特产,便再也没有一点男人的消息了。 七夕一天天临近,真到了这天,男人还是没有回来,林念心中失落极了。 以往一个人过七夕也就罢了,如今都与那坏蛋定亲了,竟也要一个人过,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些。 可转念又想,是不是男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思念和失落就化作了无尽的担忧。 小福来禀报:“公子,王公子和南宫公子来了。” 正说着,王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想见未来的呈王君一面还真不容易,这还没嫁进王府呢就这般难见,等将来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王照掀开珠帘走进来,身后跟着南宫彩。 林念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南宫彩说:“小念,你都许久不曾与我们出来玩了。” 王照一面扇子挡住了口鼻,露出的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他打趣道:“我看呈王君最近乐不思蜀得很,哪里还记得我们两个。” 南宫彩道:“小照这张嘴呀,分明是听说了呈王在外办事,担心你难过,特地来陪你。” 王照冷哼,却也没有反驳。 林念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随即真诚道:“听说簪花阁上了好些新货,算是我的赔罪,还请两位哥哥原谅我。” 南宫彩忍笑,“好吧,看在簪花阁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 王照道:“可我不像南宫彩这个笨蛋一样好打发。” 林念和南宫彩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挽着王照。 南宫彩道:“走啦走啦,我们三个许久不曾出去逛过了,今日定要好好逛一逛。” 京城的簪花阁出的首饰多为年轻的哥儿们喜爱,款式新颖独特,还有许多孤品。 前往簪花阁的马车上,王照看着一手一串糖葫芦的花月,极其不解: “林念,我早就想问了,你何时添了个小侍?他看起来也太小了,可有十二岁?” 林念正欲解释,花月脸颊塞得鼓鼓的,模模糊糊说出一段话:“……” 王照试着理解,发现完全理解不了,于是扭头问道:“他说什么?” 林念道:“他不是小侍,是王爷的暗卫。” 王照瞪大眼,伸手戳了戳花月的脸颊,“小圆圆脸居然是暗卫?” 花月骄傲地昂起头,“嗯哼。” “他很厉害的。”小福已经完全迷失在花月的武学修为里了,“刷刷刷一下子就能把人打倒。” 王照问:“那有没有去打殷顺?” 南宫彩接话道:“说起殷顺,小念,他最近还有来烦你吗?” 林念摇摇头。 花月咽下糖葫芦,轻飘飘放下一个重磅消息,“殷顺的腿被人打断啦!” 林念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谁做的?” “不知道呀。”花月说,“不是王爷,也不是大少爷,我也正奇怪呢。” 王照道:“肯定是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呗,活该。” 南宫彩道:“没错没错,恶人自有天收。” 抵达簪花阁时,这里已经快被年轻小哥儿们包围了。 南宫彩道:“哇,好多人啊。” 王照道:“看出来了,南宫彩,把嘴闭上。” 南宫彩瘪瘪嘴,“小照最坏了,明明年纪最小,还不肯当三弟,还直呼名讳,还凶巴巴的。” 王照说:“我是看你嘴巴张太大了有损大家闺秀的名声。” 林念道:“簪花阁现在进去也挤的慌,不如我们先在外面逛逛,等人少了再进去逛。” 两人附和道: “也好。” “可行。” 有花月在身边,林念也多少有了些底气在,不至于害怕会突然有坏人窜出来。 三个小哥儿在一起,小话也多,逛街看戏上酒楼吃一顿饭菜,这便算是凑在一起过了七夕佳节了。 天色暗下来,道路两旁挂起了许多彩色的灯笼。 在酒楼的雅间里,恰好可以看到满街的灯火阑珊。 “晚上肯定很漂亮。”南宫彩说,“可惜咱们看不到了。” 王照说:“那你许个男人嫁了呗,以后每年七夕都有人陪了。” 南宫彩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相公呀,头两年有新鲜感时或许还能浓情蜜意。等到他身边有了新人,别说了一起过节了,就算是在一起吃顿饭恐怕都是奢望。” 王照就看不惯他悲观的样子,“那你就不会找个疼你爱你的相公吗?不然这样,你嫁到我家来,我哥人还不错。就算他不疼你,我疼你。” 南宫彩:“……” “这主意不错。”林念笑道,“知根知底不说,王大哥长得也一表人才。” 南宫彩哀怨地说:“小念,你怎么也和小照一样胡闹起来了!” 第32章 王爷看起来有一点点凶 林念轻笑。 南宫彩不甘示弱,“那你说,是王大哥一表人才多一点,还是呈王殿下一表人才多一点。” 林念认真地想了想,“王大哥看起来比较儒雅俊朗,王爷看起来有一点点凶。” 他脸颊有些烫,还是头一次在好友面前聊起男人,“不过他长得很好……好看,就是不笑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害怕。” 王照笑道:“这才几天啊,咱们林公子就从不可妄议皇族变成了长得很‘好好’看了。” 林念被打趣了,耳根有些红。 仗着雅间里没外人,王照又问:“怎么样,跟王爷抱过没有?” 林念还没来得及害羞,南宫彩先害羞上了,“啊呀!小照你干嘛讲这么流氓的话!” “你不好奇吗?”王照道。 南宫彩畏畏缩缩地思考了一下,“嗯……有一点点好奇。” 他用手指比了一点点的手势,强调道:“只有一点点。” 王照用肩膀撞了撞林念,“说说嘛,我们两个都还没男人,就你有。快跟我们讲讲,被男人抱是什么感觉。” 南宫彩虽然脸颊爆红,不过此时的注意力也在他身上。 林念:“……” 林念想起男人温暖的怀抱,含糊地说:“就是感觉可以什么事都能依靠他。” “还真抱过了啊。”王照啧啧半天。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御花园对人爱搭不理……哎,林念,该不会是王爷那回在御花园救过你一次,你就无法自拔爱上他了吧?” 被戳中心事的林念闷声不语。 正埋头干饭的花月顿时把脸从饭碗里拔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王爷当时以为自己吓到你了,回府以后惆怅了好久。” 林念却是不知此事,只听花月又说,“当时镜衣哥哥说追小哥儿得送花,然后王爷就跑到一个荒宅去偷人家的白玉盘。” 王照顿时来了兴趣,“小花月,会说多说,爱听。” 南宫彩的关注点则是在荒宅白玉盘上,“我记得前朝有个皇哥儿的府邸里就有很多白玉盘,荒了一百多年的老宅子,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花月道:“就是那里!那里的白玉盘开得最大最好看了。” 林念却是又想起了男人,一时之间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 王照说:“看不出来啊,王爷居然还有送花这样的小手段,难怪能拿下我们林公子。” 花月最喜欢在未来王君面前掀自家王爷老底儿,“王爷才没有那个脑子呢,他笨死了,还是镜衣哥哥给他出谋划策。” 林念之前误会过男人一次,竟然还吃了花月的醋,他当时就痛定思痛,决心再也不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吃醋了。 只是他下意识去想,为什么阿呈会这么听这个镜衣的话,镜衣是谁? 王照问出了林念心中的疑惑,“镜衣是谁?” “王府的大侍子。”花月道。 林念小小的松了口气,大侍子的年纪从来不会太小,太小镇不住内宅下人。 男人跟他说过,他府上没有通房没有妾室。 林念在心里说,要信他。 王照一听是大侍子,也猜测应该是个中年哥儿,便不再问了。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南宫彩,我刚刚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啊。” 南宫彩扶额,“你还没忘呀。” 王照道:“当然,我可是诚心诚意向你推荐我哥的。” 南宫彩:“……吃菜,都吃菜,再不吃就凉了。” · 三个小哥儿依依分别后,林念一个人冷静下来,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 混蛋阿呈,骗人的小狗,大坏蛋! 说好回来陪他过七夕的,结果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回到府里,天光散去,府邸点燃了灯烛。 林念去跟父君和哥哥们问过晚安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哥儿都爱干净,每天都会泡澡洗漱梳理。 林念从小身子弱,所以他的浴房里修了地龙,以便在冬日时浴房的温度仍能适宜。 隔壁还砌了灶台专用来烧水,墙壁间仅有三根斜置的竹管。 热水通过竹管流进浴桶,在一侧还设了机关,只要浴房有人拉动机关,一墙之隔的水房就会有下人将热水倾倒过来。 而今正是七月流火之际,地龙虽是摆设,可浴房的温度却还是要比外面高上些许。 雾气蒙蒙,有些看不真切。 小福伺候林念入水后就退下了,林念心不在焉地玩着浴桶里的红色花瓣,雪白的肌肤被衬出了如玉之感。 热气蒸腾,林念有些困乏了。 他趴在浴桶上,半梦半醒间,模模糊糊地说:“……坏蛋殷呈……” 一只骨节均匀有力的大手突然入水,一路顺着背脊往下摸去。 林念顿时惊醒,他下意识抬手朝面前的黑影挥去。 清脆的一声耳光响起,而大手的主人却没有停止,反而更加过分。 不仅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甚至还…… “来……”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坏人衔住了粉唇。 “唔……”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林念整个人抖了抖,“你受伤了……” 男人开口:“嗯。” 林念慌忙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哪里伤到了?可看了大夫?” 殷呈点了点自己的脸,“被老婆打的,不好意思去看大夫。” 林念怒道:“谁让你在人家洗澡的时候出现……”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弱了下去。 洗澡,等等,洗澡?! 他后知后觉抱着胸整个人藏进水里。 “混蛋,转过去啊!!” 殷呈道:“早看光了。” 林念:“!!!” 我死! 殷呈勾起嘴角,“我去外头等你。” 等男人一走,林念赶紧穿好衣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镇定自若地回房,吩咐小福不要打扰,然后熟练地将门闩放下。 他真是笨死了,家里有大哥有花月,真要是什么登徒子采花贼,怎可能让他登堂入室。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他赶紧跑过去,拉着男人的手左看右看,“伤到哪里了?” 殷呈还是那副半搭着眼皮的懒散模样,跟纨绔似的懒洋洋道:“你这软绵绵两爪子挠过来,跟猫儿一样,还能伤到人?” 第33章 真好养活 林念拉着男人坐在软榻上,指尖抚上男人的脸,满眼都是心疼,“干嘛不出声,疼不疼呀……” 就小美人这挠痒痒似的力度,能疼才怪了。 殷呈道:“疼。” 他得寸进尺地把脸凑上去,“给我吹吹?” 林念乖乖捧着男人的脸吹了吹,“真的没受伤吗?” 他声音很小,软绵绵没什么攻击性,像一块黏黏的小糖糕,此时却带着哭腔和委屈。 “衣服上都是血……” “别人的。”殷呈安慰道,“别担心。” 林念抽噎两下,“你不要骗我。” “不然我现在表演一下连续后空翻?” 林念看他一脸跃跃欲试,赶紧拦着他,“你别胡闹。” 殷呈说:“本来想回府弄干净了再来找你,就是太想你了,想见你。” “我,我也想你……”林念小声地说。 刚出浴的美人头发还湿着,及腰的青丝凌乱地披在身后,整个人都散着淡淡的花香。 ——是那池花瓣的作用。 烛光正好,美人正好。 殷呈心神荡漾。 “有多想?” 林念红着脸不说话了。 殷呈搂过小美人,用内力烘干他的头发,“困不困?” 小美人摇摇头,本来还很困乏,可是一见到男人,就精神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他。 林念在心里偷偷想。 “今晚有焰火表演,想不想去看?”殷呈道,“花灯也很热闹。” 林念刚想点头,随后又似有顾虑,犹犹豫豫开口:“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说不想去,那就是想去了。 殷呈亲了亲小美人,“换好衣服等我。” 小美人红扑扑着脸,欢欢喜喜去换衣服了。 小福和花月趴在外间的墙上,“花月,你快听听,什么个情况。” 花月说:“王爷来了,王爷走了。” 小福说:“就这样?” 花月说:“他俩还要出去玩,说是去看焰火表演。” “我也想去。”小福说,“但是公子肯定不会带我俩去。” 花月扯过被子把两人盖住,“睡吧,梦里都有。” 殷呈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后,换了一身常穿的黑色劲装,还没翻进林念的院子,林家大哥就抱着重剑等在恭候多时了。 林家大哥冷哼,“北境战神?呵,我看就是个爬墙小人。” 殷呈厚着脸皮道:“大哥谬赞。” “……我没夸你。” “你夸了,你说我北境战神。”殷呈道,“不聊了,等下念念看不见我要哭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大哥能理解吧?” 林家大哥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念哥儿喜欢你,我非宰了你不可。” 殷呈得意洋洋道:“回见啊大哥。” 林家大哥气得原地转了一圈,想打点什么,发现离他最近的是幺弟的院墙。 “……”算了。 林家大哥咬着后槽牙回自己院子了。 殷呈翻进院子,敲了敲门。 “念念。” 林念惊喜地打开门,“你来啦。” 他穿了一条浅绿色素衣云衫,没半点花纹绣样,素得雅致清淡。 一头墨发被同色的青玉簪挽起,简单却有韵味。 ——“砰。” 天边的焰火爆出漂亮的光亮,在月夜中转瞬即逝。 焰火表演开始了。 林念已经被男人的轻功带出了经验来,他乖乖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好了。” 殷呈搂着小美人的腰跳上墙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京城之中最热闹的莫过于四方街,逢年过节,这里少不了戏班子出来搭台唱戏。 殷呈将林念抱到无人的小巷,四下无人时才放开他,改牵起他的手。 他拉着小美人离开小巷,钻进人群。 “时辰正好。”殷呈道,“念念,看,烟花。” 林念仰起头,看天上爆开一个个璀璨烟火,脸上也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他终是和男人在一起过了七夕佳节。 殷呈选的地方地势较高,是前了不知多少朝留下的半座城墙。 京城在这些年扩建了不止一星半点,这半座城墙也从抵御外敌的壁垒,变成了小贩们聚集起来贩卖吃食的小街。 这里离燃放烟花的地方稍有距离,观赏极佳,也不必担心火星子掉在脸上。 林念道:“可惜没有葡萄树,传闻在葡萄树下还能瞧见鹊桥传说。” 殷呈道:“这有何难,咱们以后也种一棵就是。” 林念心思活络起来,“可我不止想种葡萄树。” 殷呈靠在墙头,身后就是万家灯火。 他脸上仍旧是不羁的,眼神常年都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邪气。 “你说种什么,咱们以后就种什么。” 林念想了想,说:“那我想要枇杷树。” “允你。” “石榴树。” “允你。” “还想要一个小池,不需要太大,种一些莲花。莲花也不必太多,零星几点足以。” 殷呈还是道:“允你。” “其他的还没有想好。”林念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殷呈说:“咱们家王君也是奇怪,金银珠宝,商铺庄子,绫罗绸缎,值钱的东西一个都不要。” “偏偏要一些果子树池子水。” “真好养活。” 林念弯起眼睛,在男人面前,他总是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是啊,我可好养了。”林念说,“我吃得也少。” “这不行啊。”殷呈赶紧说,“这不行,你得多吃点,太瘦了容易生病。” 林念才不管这些,“好看才是最重要的。” “宝贝啊,你已经够好看了。”殷呈说。 林念瘪瘪嘴,“我最近都胖了,以前的衣服险些都穿不上了。” 殷呈用手丈量了一下小美人的腰,他面无表情地说:“是,胖了。” 林念看男人突然没了表情,心中慌慌的。 他就是随口一说,这些年,他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来着…… 就算男人经常给他买那些小零嘴儿,他也不敢真的放开了吃,大部分还是进了小福和花月的肚子。 他竟然真的胖了?! 减肥,回去就减肥。 眼看着马上就到婚期了,若是新嫁夫郎是个胖子,这多难看呀…… 林念心里东想西想,一面对自己身材不自信,一面又觉得有点难过。 明明说不管他什么样子都喜欢他,结果现在一看到他胖了,脸上连个笑都没有了…… 殷呈说:“难看死了。” 林念抿着唇,听了这话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坏人坏人坏人!说好不嫌弃他的! 第34章 念念,你别嫌弃我 小美人垂着眼眸独自委屈,什么破焰火,一点都不好看。 “我说谎了,其实我就喜欢那种全身上下一点肉没有的人,最好全是骨头。” 殷呈说,“我娶夫郎做什么,平白耽误人家。” “我该去娶一个骷髅,瘦得不能更瘦了。” 林念愣了下,一颗金豆豆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殷呈叹了口气,粗暴却极尽温柔的把小美人揽入怀,给他擦干眼泪。 “我只是想你能……健康一点。”殷呈抱着小美人掂了掂,“你这体重都不过百,叫什么胖,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营养不良。” 林念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是营养不良?” 殷呈道:“就是……哎,算了,反正你马上就要嫁过来了。” 他嘀咕着说什么养得白白胖胖之类的。 林念听了,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下。 殷呈掐了掐小美人的脸,“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林念反驳,“还不都是你吓我!” “……我的错?” 林念斩钉截铁道:“嗯!” 殷呈反思了一下自己,小哥儿本来胆子就小,他哪里分得清自己是真生气假生气。 他知道小美人对自己外貌的要求很高,也不再劝他了。 反正将来嫁到王府,有的是时间慢慢调养。 总不能为了好看,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殷呈觉得是刚才说的话让小美人难过了,于是真诚地说:“念念一点都不难看,念念漂亮死了。” 林念仰起脸,“真的不难看吗?” “不难看。” 林念指着自己的眉毛,“我眉毛其实很难看的,杂乱得很,所以要时常绞眉,才能保持这样好看的形状。” 殷呈不懂什么绞眉,他摸了摸小美人的眉毛,“好看的。” “还有头发,我要抹好多好多的发油来养护,才能让它这样顺滑。” “还有指甲,并不是天生就这样粉嫩,是我涂了凤仙花汁。” “还有……” “唔……” 林念余下的话,全都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殷呈说:“发油也好,凤仙花也好,我都会准备好的。” “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啊。”林念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殷呈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林念的声音也跟着小下来。 殷呈说:“其实我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林念:“!!!” 他轻抚上男人的脸,“怎么会这样?” 殷呈弯着腰配合他,只说了一句:“旧伤。” 林念眼中顿时满是心疼。 定是在北境时留下的旧伤。 殷呈捂着自己的右眼,“像现在这样,我其实是完全看不见的。” “太医看过了吗?还能不能治好?” “不知道。”殷呈可怜兮兮地说,“念念,你别嫌弃我。” 林念赶紧说:“我不会的!” 殷呈弯起嘴角。 林念狐疑地说:“你没有骗我吧?” “你可以去问花月。”殷呈道,“还有,我不会骗你。” 林念别别扭扭地说:“我相信你。” “刚刚是我不好,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你难看。”殷呈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儿。” “油嘴滑舌。”林念抿着唇,心中的郁结就这样莫名其妙散了。 这场焰火表演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林念惊呼,“啊,这就结束了啊,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咦,念念,都被亲得晕头转向了,还能记得起欣赏焰火呢。” “哼。” 殷呈预判了小美人的动作,和他异口同声道:“流氓登徒子。” 林念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殷呈挑眉,“我当然知道。”他低下头啄了一口小美人的额头,“念念,现在轮到你来猜我想做什么了。” 林念笑嘻嘻地从他怀里跳出来,轻快地跑开,“我才不猜。” 难怪都说哥儿心不好猜,上一秒还哭哭啼啼,这会儿又开心得蹦蹦跳跳。 殷呈追上他,“去不去放河灯?” “要去!” 焰火表演后,年轻的情侣们会相携去护城河边放河灯。 七夕的河灯,也叫情人灯。 相爱的两人一起放河灯,若是有缘,则这盏河灯可以一直漂入大海。 灯身上写着祝福,顺着河水一路漂流,象征着两个人的感情似水绵长。 不过近年来为了清理护城河,这些河灯只让漂一段距离,在下游会被统一打捞。 当然放河灯只是图个好兆头,也没人会真的关心这些河灯会飘去哪里。 在卖河灯的小商贩前,林念捧着一只小兔子河灯和一朵小花河灯难以取舍。 “阿呈,你说是这只小兔子好看一些,还是这朵小花好看一些?” 殷呈看不出两个花花绿绿的河灯有什么区别,“都挺好看的。” “你选一个嘛。” 小美人不自觉的撒娇,殷呈道:“那就这个兔子,跟你一样。” 林念美滋滋地对商贩说:“我要这只兔子。” 商贩道:“诚惠五十文。” 殷呈摸了一块碎银子付了钱,和林念一起到河边放河灯。 河岸边有专程提供笔墨的摊子,许多书生也会在今天出来摆摊,写些字赚点钱。 林念想自己写,殷呈让暗卫找来笔墨。 “你不许偷看。”林念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去那边等我。” “哦。”殷呈抬步走到一旁。 小美人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写祝词。 殷呈看着林念小小的一只,心中顿时柔成一片,眉眼间全是温暖的笑意。 只是他一转身,面色随即冷了下来,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外的一个角落里。 角落里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匆忙离开了。 殷呈冷笑,随后收回目光。 林念时不时扭头看殷呈有没有偷看,跟防贼似的。 他写好了自己的那一面,然后把另一面递给殷呈,“该你写了,不许偷看我写的。” “行,不偷看。”等下光明正大的看。 殷呈算盘打得很响,林念又说:“光明正大的看也不行。” “好好好。”殷呈想了想,提笔写下一行字。 “念念,我写完了。” 林念凑上来,“你写的给我看看。” “那我能看你写的吗?” “不行。” 殷呈惊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念微微一笑,那意思相当明显。 是啊,你能把我怎么办? 第35章 我还是个小哥儿,我什么都不懂 殷呈简直快被他的小表情可爱死了。 看向林念的眼神也越发宠溺,“那你看吧。” 林念背对着殷呈,捧着河灯看起来。 “想和念念。” 林念扭头看他,“为何只有四个字,想和我做什么呀?” 殷呈勾起嘴角,“想和你做的事情太多了,纸小,写不完。” 林念捧着灯,粉唇微微嘟起来,有些不满意,“好敷衍喏……” “我想和你做什么?你不知道?”殷呈凑近他,狭长的眼眸里尽是深意。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林念推开男人,想着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话本,随即扭头哼他一下,“流氓。” 殷呈笑道:“念念,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我才没有想。”林念把河灯塞到男人手里,捂着耳朵朝河边跑,说,“我还是个小哥儿,我什么都不懂。” “小心点,别摔着。” 两人说笑间已经来到河边,河岸两旁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有情人,河灯宛如天上星,散在河面上。 “阿呈,火折子。”林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护着河灯。 殷呈一边将火折子递给他,一边说:“当心别踩到了水。” “我又不是傻子。”林念点燃了灯芯,将河灯放进水里,拨了拨水面,让河灯幽幽飘远。 殷呈把人拉起来,“小傻子,肚子饿不饿?” 林念说:“不饿。” “我饿了。”殷呈卖惨,“我连夜赶回京城,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林念信以为真,“为什么不早说!” 他提着裙摆噔噔噔跑去一旁的摊贩那里买了些桂花米糕,然后噔噔噔地跑回来。 “先垫垫。”林念将桂花米糕放在男人手里,左右看了看,“啊,那边有家面食摊子。” 大殷没有宵禁,这会儿亥时刚过,面食摊子前摆着几张木方桌,三三两两也有食客。 林念瞧见摊子上竖着特色鸡汤馄饨的牌子,便叫了碗鸡汤馄饨。 殷呈听了,道:“两碗。” 林念只以为男人是饿了,也没作多想。 这时,殷呈转了转眼睛,说:“好像饿过头了,现在又不饿了。” 林念横眉,“不吃饭怎么行!” 他将沾着红糖的桂花米糕喂到殷呈嘴边,凶巴巴道:“快吃。” “吃不下,你陪我。” 林念毫不犹豫地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将手里那块米糕再次递到殷呈嘴边。 殷呈挑眉,似乎找到了让小美人多吃点东西的好办法。 他低头叼走小美人手里的米糕。 一包桂花米糕的分量并不大,显然是给过节的小哥儿们准备的。 两人分食完一包桂花米糕,馄饨也煮好了。 皮薄馅儿大的馄饨浸在香醇的鸡汤里,一把青翠的葱花撒在上面,香味儿顺着热气腾腾而上,引得人食欲大开。 谁知殷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不想吃。” 林念哪里还能不懂男人的心思,将其中一碗移到自己面前,取了小勺盛汤轻吹。 他有些摆烂地想,反正林公子面子里子都没有了,谁还在乎林公子有没有失礼。 他都要嫁人了,当街用食算什么。 更何况,面前的男人只会在乎他有没有吃饱…… 林念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更愉悦,吃得脸颊鼓鼓。 只是他饭量小,吃到一小半就饱了,剩下的大半碗被殷呈倒进自己碗里。 男人不嫌弃他,林念耳根红红,唇边的淡笑却没有停过。 这时,一道凄厉的哭声突然从小巷口里传出来,久久未曾停歇。 有食客被这哭声吓得心里发毛,问:“这是……谁在哭啊?” 面食摊子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哥儿,“哎,定是姓周的又在打夫郎了。” 殷呈他们对面木方桌上坐着的也是一对年轻人,那小哥儿有些害怕地说:“官府不管吗?” 老板道:“管啊,还抓他进大牢里关过一段时日,出来了还是照旧打夫郎,一点都没改。” “怎么不和离?”那小哥儿又问。 “和离不了。”老板道,“这夫郎父家一个人都没了,没人给他做主。” “他若是和离了,姓周的保管把他和他的孩子一道赶出门。到时候他们俩连住处都没了,只能去做乞丐。” 老板说着,隐约能从凄厉的哭声里听到一个细弱的孩子的哭声。 小哥儿说:“他好可怜。” 老板叹气,“谁说不是呢。哎,这周家夫郎也是勤快人,靠给人浣衣挣钱。” “只是这姓周的不是人,打人不说,还抢周家夫郎辛苦挣的银钱去逛欢楼,把夫郎孩子留在家里饿肚子。” “咱们街坊四邻的,也看不过眼,谁家有衣服都给周家夫郎去洗,好让他多挣些钱。” “可这姓周的畜生,若是周家夫郎拿不出钱给他挥霍,他便盗人主家的衣服去卖。” “到现在,也没人敢帮忙了,就怕被这姓周的无赖缠上。” 另一个食客骂道:“还真是个畜生。” 林念觉得这哭声可怜,于是睁着水水润润的大眼睛看殷呈,“阿呈……” 殷呈示意暗卫。 不一会儿,暗卫将一个醉酒的男人从小巷子里抓出来。 醉酒的男人还有些不清醒,被带过来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殷呈瞥了一眼,“给他醒酒。” 暗卫领命,找面食摊子的老板接了一根柴火,狠狠地烫在了那男人的身上。 “哎哟哟,谁,谁他爷爷的烫老子。” 暗卫一脚将火星子踩灭,随手一扔,那根柴火准确无误被扔进灶堂。 殷呈道:“去把他夫郎和孩子也带出来。” 暗卫领命。 姓周的无赖肩膀上被烫出了一个洞,被踩熄的地方还有细细白烟。 不过暗卫力道并不重,只伤了表皮,除了疼,并不会危及生命。 姓周的无赖刚缓过来气,抬头就看到了林念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一时想骂的脏话全堵在了嘴里,脱口而出一句:“美人儿。” 林念有些厌恶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提着裙摆移步到殷呈身边,靠着男人坐着,挡住了令人生厌的视线。 殷呈单手支着脑袋,半搭着眼皮,“你叫什么名字?” “你也配知道你爷爷我叫什么名字?不过要是你身后的美人儿肯陪我一晚……” 姓周的无赖话还没说完,就让人一脚踹到膝盖窝上,前仆着跪下去。 暗卫的剑压在他的后颈上。 第36章 此人恐吓王君,罪大恶极 丁四冷冷地说:“我家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姓周的无赖一抬头,就感觉自己的后颈一凉,随后传来皮肤被割破的痛感。 “我,我叫周贵。”周贵赶紧道,“爷爷,你是我爷爷,孙子给您磕头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这时,周贵的夫郎和孩子也带到了。 周夫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丈夫打他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抓走了丈夫。 他正抱着孩子痛哭,这个黑衣人又回来把他和孩子也抓走了。 临到了面食摊子,周夫郎一眼就看到了被黑衣人踩着后背跪在地上周贵。 周贵后颈上那一把明晃晃的利刃还悬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他不知周贵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只是抱着孩子,像行尸走肉一般,满眼都是绝望和木然。 林念从殷呈背后探出来,瞧见那夫郎和孩子实在可怜,便给了银钱,让老板再做两碗馄饨。 “你们俩过来坐。”林念朝他们招手。 周夫郎没动,或者说他不敢。 抱着他的大腿躲在身后的孩子瘦的很,所以显得那一双眼睛尤其的大。 林念温柔地说:“你不想吃,宝宝也要吃的,对不对?” 周夫郎低头看了看孩子,心一横,抱着孩子坐到了林念对面。 这周夫郎被打得遍体鳞伤,一只眼睛乌青红肿,嘴角也破了。 仔细看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一瘸一拐。 林念心想,得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 殷呈却想,天子脚下,这些哥儿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天下的哥儿,想必更加艰难。 老板也是个有善心的人,煮了满满两大碗,送到周夫郎面前。 “小槐,吃吧。” 周夫郎拿起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吹了吹,喂到孩子嘴边,“乖宝,吃吧。” 那小孩乖乖地坐着,不吵不闹。 他吃完一勺,就扯了扯周夫郎的衣服,“小爹爹也吃。” 周夫郎饿很了,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周贵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冲过去把夫郎孩子再揍一顿,当即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老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 殷呈道:“让他闭嘴。” 丁四拽着周贵,将他按在灶堂前,平静地问:“想试试吞碳吗?” 周贵顿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老老实实当鹌鹑。 两碗馄饨,周夫郎和他的孩子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喝完了。 林念问:“宝宝多大了?” 周夫郎答道:“七岁了。” 林念觉得意外,七岁的孩子看起来和三四岁的孩子没什么分别,瘦瘦小小一只。 连额头上的福印都快淡得看不见了。 殷呈道:“花月两岁就有这种体量的块头了。” 林念无语,“以后不要用块头来形容花月。” “……哦。” 周夫郎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杏哥儿没足月就出生了,本来就先天不足。这些年我也没钱给他补身子,这才瘦弱了些。” 林念说:“去看看大夫吧,你的伤……” 周夫郎摇头,拒绝了,“我没有钱。” 林念摸向殷呈的腰带,从男人的腰封里摸出一块透着黑色鎏金的古怪玉牌。 “念念,这是北境虎符。” 将玉牌塞回原处,林念总算是摸到了金叶子。 他将两张金叶子放到周夫郎面前,“借给你,跟他和离后你买间屋子,做些小营生,总能把宝宝身体养好的。” 周夫郎动了动嘴皮,想说些什么,视线落在林念的脸上,最后说出口地却是:“帮了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 林念摇摇头,“我也不是白借给你的。” 周夫郎有些疑惑。 林念道:“你得先去治伤,而且你的宝宝肯定也要喝药调理。” 周夫郎的视线落在金叶子上,随后他看了看孩子,咬咬牙,说:“贵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跟他和离。” “你敢!反了天了你这贱人,看老子不……唔唔……” 丁四提着周贵的后领,将他整个脑袋往灶堂里塞。 灼热的火焰顿时燎焦了周贵的头发。 周贵拼命的挣扎,嘴里一直大喊大叫,也不知是不是被烫的。 林念“啊呀”一下,捂住了眼睛。 殷呈咳了下,丁四立即收手,将甩一滩烂泥似的将周贵甩在地上。 殷呈给丁四使眼色。 别把我老婆吓到了。 丁四默默后退两步,隐进黑暗里。 周贵蜷缩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殷呈将小美人的手从眼睛上拿来,“没事了。” 林念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胸脯,对周夫郎道:“我可以帮你,别担心,他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周夫郎怔了片刻,随后立即拉着孩子,重重地给林念磕头。 “谢谢恩人,杏哥儿,快给恩人磕头。” 杏哥儿虽然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还是听话的跪下磕头。 他奶声奶气地说:“谢谢恩人。” 林念被闹出大红脸,赶紧将人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呀……” 周夫郎眼中含着泪水,一时哽咽。 见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周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老子告诉你,想和离,门都没有!” “除非老子死,不然你杨小槐死都是我周贵的夫郎。” 他的声音吼得极大,引来了巡城卫兵。 “何人在大声喧哗!”领头的卫兵上前询问。 周贵连滚带爬地跑到卫兵身后,“官爷,就是他们,快把他们抓起来,他们要抢我的夫郎。” 卫兵顺着周贵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呈王好整以暇地冲他微笑。 张淮令:“……” 张淮令冲殷呈抱拳行礼,“殿下。” “此人恐吓王君,罪大恶极。”殷呈轻描淡写地说,“抓起来。” “是!” 两个离周贵最近的卫兵立马将周贵扣押。 “送去大理寺,充作徭役。” “卑职遵命。” 周贵还想说什么,就被卫兵捂着嘴带走了。 巡城卫兵走远后,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能被巡城卫兵尊称为殿下的人……只能是皇族! 杨小槐完全没想到,面前的贵人……当真贵极! 林念说:“明天你来林……你去呈王府,让呈王府的人带你去府衙签和离文书。” “呈王府?!”杨小槐大惊失色,当即就要再跪。 林念赶紧制止,“不必,不必。” 第37章 念念始乱终弃 杨小槐也不敢再坐了,抱着孩子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众人一听呈王府,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气氛顿时压抑得厉害,只剩下远处的喧嚣。 林念把金叶子交到杨小槐手里,“好好过日子。” 杨小槐哽咽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四周气氛停滞,只有殷呈支着脑袋,懒洋洋开口:“念念摸我。” 林念闹了个大红脸,“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想不负责任?”殷呈看小美人的眼神充满指责,“渣哥儿。” 面食摊子上其他几个食客闻言,也都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飞快地打量着这个敢摸呈王殿下北境虎符的小哥儿。 林念出门时只在小锦囊里装了一些碎银子,想着这些钱也够他花了。 可要想帮杨小槐立户,光是这些钱不够,他这才大着胆子去摸男人身上的钱。 因为他知道男人会纵着他。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林念才开始害羞起来。 虽说已经订婚了,到底还是个没嫁人的哥儿,脸皮薄得稍微一逗弄就绯红一片。 殷呈捏了捏小美人泛红的脸颊,“念念始乱终弃。” 林念欲哭无泪,今天这脸算是丢在这儿了。 “你不要说了……”林念小声讨饶,“太难为情了……” 殷呈挑眉,放过了小美人,“回去了?” “嗯嗯!”林念赶紧点头,再待下去,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林念走时,还不忘提醒杨小槐,“记得明天来呈王府,会有人带你去官府签和离文书。” “多谢公子。”杨小槐顿了顿,“多谢呈王君。” 林念:“……” 殷呈被这声呈王君取悦了,他道:“再谢一遍。” 林念还没反应过来,杨小槐却是懂了。 “多谢呈王君,王君安康。” 杨小槐身边的杏哥儿也跟着说:“王君安康。” 林念:“……” 他拉起殷呈,逃似的飞快离开了面食摊子。 躲进四下无人的小巷子里,他脸上的热度才减轻了些。 殷呈在后面说:“王君跑慢些,当心摔着。” “才不会呢。”林念气鼓鼓地“哼”他一下,随后又扭扭捏捏地说:“阿呈……” 听着小美人黏黏糊糊的嗓音,殷呈问:“嗯?” 林念说:“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殷呈拖长调子,“这个嘛……” 林念整颗心都吊起来,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绷紧着神经,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得分情况。”殷呈说。 “啊?”林念有些茫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答案。 殷呈笑了笑,“如果呈王君肯主动投怀送抱,给本王吹枕头风,那本王定然会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他伸手点了点小美人的鼻尖儿,“到时候别说责怪了,就算是自己姓甚名谁,恐怕都能忘记。” 林念心头那丁点不自在立马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家男人深深的无奈。 “阿呈,你腻歪死了。” “不喜欢?” “不喜欢。”林念说完,想了想,又犹犹豫豫地说,“你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殷呈说:“现在不就只有两个人。” “还有你的暗卫啊。”林念狡黠一笑,杏眸里闪着俏皮的光亮,“才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学聪明了呀宝贝。”殷呈道,“那我把他们叫走。” 林念赶紧制止,“别,他们还要保护你呢。” 在夜色的保护下,他主动上前搂着男人的脖颈。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困了?” “有一点点。” 殷呈搂着小美人的腰,脚下一动,带着小美人飞上墙头。 他突然起了些坏心思,身体一歪,假装踉跄着摔下去。 吓得怀里的小美人惊呼一声,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林念本以为会摔下去,紧紧地闭着眼,耳畔却听到殷呈那若有似无的笑声。 林念:“!”过分!坏蛋阿呈,不理他了。 “小傻子。”殷呈亲了亲小美人的额头,“可爱死了。” 林念幽幽地说:“原来弱小的时候,连生气都会被认为是可爱。” 殷呈:“……我错了。” 扳回一城,林念心情大好,趴在男人怀里,偷偷勾起嘴角。 男人怀里太温暖了,林念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是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柔软的床榻上了。 阳光照着窗柩,透出一片静好。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吃吃笑出声。 花月像个小炮仗一样飞扑进来,“公子公子,王爷送了一封信过来。” 林念一下子就坐起来,“什么信?” 花月把信递过去。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事已办妥,无需担心。 林念知道,是杨小槐的事情解决了。 他松了口气。 槐哥儿前半生受了太多苦了,往后,总该是会甜一些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呀?”花月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林念摇摇头,起身梳洗。 花月噘着嘴巴,“公子有小秘密了,都不跟花月说了。” “小孩子不能听。”林念轻轻地捏了捏花月圆乎乎的脸颊肉,心想: 难怪男人总喜欢捏他的脸,果然捏起来很舒服。 小福这时端着热水进来,“花月,大少爷说他找了一本什么断肠掌的秘籍,问你要不要看。” “我要看!”花月是个小武痴,总喜欢看一些武学秘籍。 林家大哥常年混迹江湖,过手的秘籍数不胜数,自从花月知道此事后,林家众人在他的心中就有了排行。 大少爷现在的地位在花月心中仅次于厨房做菜的张大厨。 花月风风火火跑进来,又风风火火跑出去。 小福拧干帕子递给林念,“公子,锦绣园的帖子递来了。” 林念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 竹盐混着干燥后的寸节柳枝洁了牙齿,辅以花草茶汁清口。 梳洗干净后,林念取出一支花团锦簇的钗戴在头上,顺手将男人写的信纸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小福现在已经免疫了自家公子戴这些看起来极其富贵,却又很土的丑头饰了,他问:“公子,要去吗?” “去吧。”林念说,“总不能因为一个表哥,就错过了诗会。” 第38章 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戴丑头饰 锦绣园的主人青蘅公子乃是当今世上公认最有才情的哥儿。 五年前他以一首寒梅调惊艳世人,被誉为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公子。 除了满腹经纶外,他昳丽的容貌也为人津津乐道。 就算是年过三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他心情好时便会凑个局,邀请京中的哥儿们来热闹热闹。 如今正是蜀葵盛开的季节,他索性就扯了赏花的大旗,邀了几个相熟的哥儿来玩。 林念与青蘅公子十分熟稔,两人曾是近邻。 青蘅公子又大他十多岁,幼时颇得其照顾。 后来青蘅公子搬了家,两人一度断了联系。 直到后来青蘅公子再度搬回京城,两人这才又聚在了一处。 临出门时,小福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林念想要戴丑头饰赴约的想法。 林念颇惋惜地问:“当真不合适吗?” 小福道:“平日里在家戴戴也无伤大雅,可等会儿得遇到表少爷,咱们万不能输了去。” 林念道:“可这牡丹发钗通体黄金……” 小福痛心疾首,“那便是更俗了。” 林念叹了口气,任由小福给他簪上素雅的白玉簪。 花月听说有聚会,也可怜巴巴地求林念带他一起去。 林念轻笑,刚想答应,小福就抢先开口: “你当然得去了!不对,你是必须去。花月,我跟你说,等下咱们要是遇到有人欺负咱们公子,你要负责揍他。” 花月一听,凶巴巴挽起袖子,“谁敢欺负咱们公子,我一定把他打得哭爹喊爷。” “漂亮!”小福欣慰的拍了拍花月的小肩膀,“不枉费我每天都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念失笑,“你们两个,不准惹祸,听到没有。” 小福大声道:“公子,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惹祸。” “绝对不惹祸。”花月也跟着大声说,随后又压着嗓子跟小福咬耳朵。 “要是出了事就推到王爷身上,以前我在北境闯祸了,都是这么干的。” “对,要是王爷的话,公子肯定就不忍心责怪他。” 林念故作严肃地说:“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两个小哥儿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锦绣园门口。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林府的马车旁。 花月率先跳下马车,正伸着懒腰,就被后下来的小福踢了一脚。 小福低声说:“快看。” 花月拔剑四顾心茫然,“看哪儿?” 小福没说话了,因为他正搀扶着林念下马车。 “呀,这不是念哥儿嘛。”一道娇俏粘腻的声音从精致的马车里传出来。 林念抬头一看,正巧看到精致的马车里缓缓走出一个戴着满翠头面的华贵美人。 华贵美人带着四个小侍,派头做得很足。 尤其是那双白皙的手,连指甲盖上都涂着胭脂金粉。 林念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表哥,好巧。” 吕小怜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地问:“表弟你婚期在即,怎的还有空闲出来赏花?” 林念淡声道:“婚期在月底,表哥若是闲来无事,也可来我的婚宴上吃席。” 吕小怜道:“我听说呈王殿下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北境去了,到时表弟要如何自处?呈王殿下毕竟……凶名在外,定是会让你随军北行……唉,表哥我当真是担心得很呐。” 花月疑惑,“公子跟王爷一起回北境去,你担心什么?” 过了几息,花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这个翠绿脑袋是不是说王爷坏话了?! 吕小怜没想到林念带的小侍竟然会帮他搭腔,当即就笑出声来,“我听说北境常年无雨,风沙能把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儿柔嫩光滑的皮肤吹成枯树皮。” 他打量着林念,“我是担心表弟你这身细白皮肉,经不起北境的风沙。” “就算是如此,也是林念命该如此,实在不敢劳烦表哥替我忧心。”林念道,“堵在人家府邸门口终是不好,表哥,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吕小怜想当猴子哗众取宠,他可没这个爱好。 吕小怜以为是自己戳中了林念的痛处,才让他慌忙想逃,当即就心情大好,捏着手帕轻笑,“表弟说得在理,我们进去吧。” 他强硬地拉着林念的胳膊往里走,身后四个小侍把路堵得死死的。 导致小福和花月只能走在他们的身后。 林念顾忌着好歹是亲戚,撕破脸也着实难看,便耐着性子忍耐着。 小福低声跟花月说:“就是他,最喜欢找咱们公子的麻烦。” “我等下要去揍他一顿。”花月说,“他居然敢说我们王爷坏话,他人没了!我说的!” 小福愣了愣,“他什么时候?” “就刚刚!”花月咬牙切齿,“居然敢说我们王爷凶名在外,气死我了。” 小福大吃一惊,“什么,你觉得凶名在外是坏话?这不是说明王爷很厉害么,光靠名声就能把炎汝吓得屁滚尿流!” “是这样吗?”花月挠挠头,嘿嘿一笑,“那我不打他了,他真是个好人。” 小福闻言,立马道:“不,你错了,这要分人,别人说是敬佩,他说就是坏话,得揍。” 花月茫然,花月不懂,花月小脑袋打满了问号。 小福道:“你想想看,他都讨厌咱们公子了,还会夸咱们王爷吗?” “有道理。”花月扭头就朝旁边的小路走。 小福赶紧拉住他,“你干嘛去?” “找麻袋。”花月说,“到时候等他回府的路上,把他套在麻袋里狠狠揍一顿。” “先别乱跑。”小福抓着他,“咱们要先去拜见青蘅公子,然后才能偷偷行动。没见到主人就乱跑人家宅子,那太失礼了。” “喔。”花月听劝地应了,他好奇地问,“为什么他讨厌咱们公子呀?” “因为咱们公子比他好看呗。”小福说,“你别看他装得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背地里就爱使阴招儿欺负咱们公子。” “啊?”花月张大嘴巴,“他还欺负咱们公子呀?” 小福说:“可不是么,我跟你说,当初要不是他故意把公子推下水,公子也不可能现在每个月还要去找神医针灸。” 花月是知道林念每月要去针灸这事儿的,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当即就说:“我们江湖儿郎有仇当场就报了,我等下也要把他推下水,让他以后每个月也去针灸!” 第39章 你们江湖儿郎的力气太大了 小福冲他竖起大拇指,转而又说,“虽然我很赞同你这个想法,但是不行。” 花月顿时拉下脸,嘴巴噘得老高,“为什么?” “因为表少爷嫁的那位是内阁最年轻的文臣,前途无量。”小福说,“咱们不能动他,否则会给府上惹来麻烦的。” 花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江湖儿郎,大仇却报不了的痛苦表情,望着吕小怜的背影生闷气。 小福安慰道:“虽然不能真的揍他一顿,但是你不是会扔花生米吗?只要别真把他打伤了,这些花生米都给你扔。” 说着,他从褡裢里摸出一把五香花生米递给花月,“我早就想好了,这样做既不会让他受伤又能解气,况且他还没证据,找不到咱们头上。” 花月捻起一颗花生米随手往花盆一扔。 “砰——” 花盆顿时四分五裂。 这一声巨响引得前头的人回过头来。 花月大气也不喘一下,天真无邪地说:“啊呀,怎么那边的花盆碎掉啦?” 小福干巴巴地说:“年久失修了吧。” 吕小怜回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 等前面的人都走远后,小福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把花月手里的五香花生米抢回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花月疑惑问:“不扔了吗?” “不了。”小福说,“你们江湖儿郎的力气太大了,我可不想进大理寺。” 花月努努嘴,“你还有吗,我也想吃。” 临到花厅,远远就看见一个绿衣公子在抚琴。 琴声幽幽,却能听出几分落寞。 青蘅公子本姓沈,早年因家中亲眷犯了事受到连累,以至于偌大一个家宅,只剩了他这一个主人。 “沈哥哥,许久不见了。”吕小怜看看沈青蘅,忙不迭凑过去寒暄。 沈青蘅微微点头,虽说礼节上没什么错处,不过语气里却没多少熟稔,“原来是吕公子,好久不见。” 吕小怜也不在乎他的冷淡,继续道:“沈哥哥这园子里的蜀葵开得真好,也不知是如何养护的。” 他嫁了个文臣夫君,为了能与他有更多话题可讲,这才主动接近沈青蘅。 因为沈青蘅的才情,连当今圣上都曾夸赞过。 况且他嫁那位,早年间也对沈青蘅动过心思。 吕小怜心想,他若是能学到沈青蘅半点风韵,还会担心斗不过那个外室? “说来惭愧,园中蜀葵皆有花农养护,我并不懂如何养花。”沈青蘅道,“吕公子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妨去问问花农。” 吕小怜还想说什么,林念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吕小怜在心中暗骂那几个侍子不成事,只是叫他们在院外纠缠林念一阵子,好叫他单独跟沈青蘅说说话。 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实在没用! 沈青蘅见了林念,心中十分欢喜,与方才见吕小怜时截然不同。 “我还怕你不来,正黯然呢。” 林念浅浅一笑,俯身行礼,“蘅哥哥相邀,我自然是要来的。” “快些来我瞧瞧,这有了婚配的小哥儿与从前有何不同。”沈青蘅拉着林念细细打量。 “嗯……瞧着倒是比从前丰腴了些。” 沈青蘅刚说完,王照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来。 “毕竟是未来的呈王君,丰腴一些才好呢,撑得住场面。”王照道。 林念耳根微红,“别打趣我了。” 他打量了花厅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影,疑惑问:“阿彩怎的不在?” “他啊,最近被家里逼着去相看呢,可没时间出来玩了。”王照道。 吕小怜被冷落在一旁,水袖里的纤纤玉指此时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愤恨。 林念淡淡瞥了一眼吕小怜,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他带来的那四个人,加在一起都抵不过花月一根手指头厉害。 花厅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哥儿,大多都是名门望族,彼此之间也熟悉得很。 锦绣园花草丰沛,一年四季都能赏到不同的景。 小哥儿们聚在一起,除了聊诗词歌赋,自然也少不了夫君子嗣。 这时,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呈王,话题便引到了林念的头上。 最近几月,京中实在是太平至极,没什么新鲜事可讲。 唯一有点说头的,就是被誉为北境战神的呈王殿下亲自求娶来的婚事。 这时,有个哥儿问道:“林公子,坊间传闻你与呈王的婚事,并非你自愿的,此事是真是假呀?” 林念蹙眉看向开口的夫郎,那人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吕小怜的好友,夫家姓孙。 他这话问得随意,看似是好奇之下的无意之举,却处处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 林念轻轻一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传闻?不知孙夫郎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方便告诉我?” “我也只是偶然听说……” 他话还没说完,林念就道:“此等谣言竟然能传到内宅夫郎们的耳朵里,想必市井之中定然是传得更凶了。” “毕竟妄议皇族这事可大,也可小。”林念接着说,“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呈王殿下,他会不会在意了。” 市井之中的确有关于呈王和林家幺子婚配的各种传言,不过大家也都只在私底下传一传。 若真是闹到呈王面前,那此事便就是无法善了了。 孙夫郎嘴皮子动了动,随后说:“……此等小事,也就不必劳烦呈王殿下了吧?” “我觉得也是。”林念道,“毕竟是无稽之谈,止于智者即可,孙夫郎你觉得呢。” “呵呵……”孙夫郎额头冒汗,“是是,林公子说得是。” 他原本也只是想给林念找些不痛快罢了,哪曾想林念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上来。 谁敢得罪皇族? 他虽然有心想帮吕小怜讨回一成,却也没想过拉自己下水。 没过多久,孙夫郎就假借自己身体不适,匆匆离开了锦绣园。 王照冲沈青蘅眨眼睛,瞧见没有?咱们未来的呈王君可厉害着呢。 沈青蘅掩唇轻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锦绣园很快又热闹起来。 吕小怜本来还想煽风点火,让林念坐实谣言,以此来惹怒呈王。 若是林念因此被赶下堂,与王君之位失之交臂,那就再好不过了。 谁料林念三言两语便将孙夫郎唬住了,他此时也不好继续发难,一张姣好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有些扭曲难看。 锦绣园办宴会,来的又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公子,且大多是熟识,于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乐。 吕小怜因为丈夫的缘故,也认得不少官夫郎。 他被几个官夫郎拉着聊天,也无法走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青蘅带着林念和王照离开。 第40章 我一直不敢相信这颗小肉丸子是暗卫 沈青蘅提议去小亭下棋,林念欣然应允。 王照虽然兴致缺缺,却还是陪同着一起去了。 花月和小福都是坐不住的性子,林念索性打发他们自己去玩。 两人老早就想去玩了,得到了应允,便手拉手出去溜达了。 只是花月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小福往他嘴里塞了颗花生米,“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花月说:“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青蘅公子。” 花月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突然惊呼:“我想起来了!” 小福问:“啥啥啥?” 花月扭头回小亭找林念。 “你慢点!”小福在后面腿都跑断了也没有追上,他欲哭无泪地想,从今往后一定好好锻炼身体,不然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跑不过。 突然,花月停下脚步,抬头朝房顶看去。 小福总算是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问:“你跑什么呀?” “咦?”花月歪了歪脑袋。 “呃?”小福茫然,小福不解。 下一刻,花月飞上屋顶。 小福:“……”很抱歉脆弱的身体,刚刚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锻炼就能追得上他。 笑死,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花月跳上屋顶,戳了戳蹲在屋顶上的男人的后背,幽幽开口,问:“大少爷,你在这里干嘛?” 林家大哥吓了一跳,心虚地咳了咳,“原来是花月啊。” 花月蹲在他身边,小小的一只像个胖雀儿。 “我刚刚看到你房里画像上的人了。”花月疑惑地问,“你怎么有沈公子的画像啊?” 林家大哥手忙脚乱地把花月嘴巴捂住,“别胡说。” “唔唔……”花月挣扎了一下,瞪大少爷一眼,“我才没胡说,就是看到了。” 林家大哥敲了敲花月的脑袋,“大人的事你少管。” 花月捂着头,站起来就想往下跳,“那我下去告诉沈公子,你藏他画像。” “你敢!回来!”林家大哥立马讨饶,“小花月,算我求你,这件事情千万别声张。” “喔。”花月乖乖蹲回去,“那你为什么会有沈公子的画像?” “这事过不去了是不是?”林家大哥哭笑不得。 花月嘟嘴,“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咳。”林家大哥清了清嗓子,“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有他的画像,怎么样?” 花月点头,“好啊,什么忙?” 林家大哥在花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随后不放心地问,“记好了吗?” “记得特别好。”花月扬起笑脸,肉乎乎的脸颊上有颗浅浅的酒窝。 林家大哥说:“去吧。” “放心!”花月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大少爷的肩膀,“我办事可是最可靠的。” 花月跳下屋顶,小福赶紧凑上来问:“什么情况?” 花月眨了眨眼睛,开始睁眼说瞎话,“有只猫猫。” “狸奴是吧,哪儿呢?”小福好奇地仰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跑了。” 小福:“……跑得真快。” 花月说:“我要去办一件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小福道,“那你小心点啊。” 他不太放心地嘱咐道:“江湖儿郎,你千万别在锦绣园对吕小怜动手啊,被公子知道了我们要挨罚的。” “知道啦。” …… 花月回到小亭,正巧碰到有侍子来送糕。 他被林念投喂了好几块糕,吃饱喝足后,这才艰难地想起了大少爷交代的任务。 他扭扭捏捏走到沈青蘅身边,“沈公子……” 沈青蘅对这个有圆鼓鼓小脸蛋儿的哥儿十分有好感,“怎么了?” 花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你长得特别像我的哥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沈青蘅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可以呀。” 他伸手搂住了小孩。 花月看着纤细,实际上全身都是软乎乎的肉,抱起来跟个大白馒头似的。 等到沈青蘅松开他的时候,他飞快在沈青蘅脸上亲了一口,脆生生道:“谢谢沈公子。” 他匆匆跑出去,留着屋内的几人哭笑不得。 沈青蘅听说花月是呈王派来保护他的暗卫之后,略有些吃惊。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一直不敢相信这颗小肉丸子是王府的暗卫。”王照说,“他还没我家里那把长刀高。” 林念道:“他很厉害的。” 王照说:“呈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还是我们冷静聪慧的林公子吗?” “他真的很厉害。”林念说,“等你们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好吧。”王照说,“就算打不过敌人,他也能把对方可爱死。” 沈青蘅莞尔,“这孩子确实挺可爱的。” 林念虽说在说笑,心头却有些疑惑。 花月哪儿来的哥哥? 他不是…… 王照道:“林念,你发什么呆,到你落子了。” 林念回过神来,“……哦,好。” …… 屋顶上,林家大哥翘首以盼。 “怎么样了?” 花月道:“我办事,你放心。” “他没有发现吧?”林家大哥问。 花月道:“没呢,我塞到他的腰封里了。” “那就好。” 林家大哥刚松了口气,就看到花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家大哥问,“不去找其他的小哥儿们玩?” 花月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沈公子的画像?” 林家大哥有些无奈,“不是,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花月作势要跳下屋顶。 “我去告诉沈公子。” “别别别。”林家大哥道,“怕了你了。” 花月美滋滋靠过去,准备听一点大人才能听的小秘密。 林家大哥道:“因为我喜欢他,所以留了他的画像。” “嗯嗯!”花月洗耳恭听,结果发现大少爷的小秘密就到此为止了。 “就这样?”花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林家大哥打破他的期待,“就这样。” 花月失望至极。 林家大哥:“……” 林家大哥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表情。” 花月问:“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林家大哥说,“替我保密啊,小花月。” “知道啦。” 时间一晃而过。 小宴结束后,人群散去。 小侍子给沈青蘅更衣时,才注意到了自己腰封里有一枚玉扣。 第41章 你一天不耍流氓就不自在是不是? 沈青蘅望着这枚玉扣出神许久,未语泪先流。 一旁的小侍子担忧道:“公子……” 沈青蘅抹去眼泪,“无事,退下吧。” 他独坐窗前,静默许久,才置气似的将那枚玉扣掷出去,低声道:“谁稀罕你的东西。” “为什么要扔?” 沈青蘅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落下泪来。 他偏过头,隐忍着,不让来人看见他的脆弱。 “你还来做什么。”沈青蘅压抑着难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 林云渊捡起玉扣,想靠近些,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靠近。 十五年不见,窗前的哥儿仿佛被岁月眷顾,皮肤依然吹弹可破,嫩滑白皙。 一颦一笑皆是韵味,丝毫看不出是个三十岁的老哥儿了。 林云渊站在窗外的檐下,离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是像是隔着重重山水。 他轻声问:“青蘅,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青蘅嗤笑,“我过得好与不好,与林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林云渊只觉得喉中苦涩,心如刀绞。 他想说些什么,“青蘅……” “你走吧。”沈青蘅却不愿多言,“免得叫人看见了,只当我是人尽可夫的浪荡子。” 林云渊叹了口气,离开时,到底是留下了那枚玉扣,“既然送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 他说:“青蘅,我走了。” 沈青蘅并不看他。 直到他离开后,沈青蘅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流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窗台上那一枚小小的玉扣,颤抖着唇,“林云渊,我恨死你了。” 可惜林云渊没听到。 · 婚期将至,呈王府里的下人们忙作一团,偏偏正主不知所踪。 殷呈敲了敲窗柩,不等林念回答,就从外部打开了窗。 林念:“……” 叶轻语正指点儿子的刺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呈王殿下不顾礼节的窜进未出阁的小哥儿的院墙。 殷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糟了,是尊敬的岳丈! 他默默合上窗,规规矩矩翻出院墙,老老实实去正门敲门请见。 林念捂脸,叶轻语头晕目眩。 “其实我觉得这婚事……”叶轻语斟酌着措辞,“咱们是不是再好好想想?” 林念说:“王爷……很好呀。” 叶轻语戳了戳傻儿子的脑袋,“还没嫁过去就帮人家说话了,以后指定是被吃得死死的。” 林念红着耳朵不说话。 突然,叶轻语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过林念的手臂撩起衣袖。 “怎么了呀?”林念被自家小爹爹的动作弄得有些懵。 叶轻语见自家小哥儿的守宫砂还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林念顿时哭笑不得,“小爹爹,你把我想到哪里去了!” 叶轻语义正言辞,“我当然知道我自己的哥儿,我是不放心他。” “还没成亲就敢闯小哥儿的闺房,果然姓殷的没一个好东西。” 林念轻哼,“小爹爹先前还说王爷和殷顺不同呢。” “胳膊肘往外拐是吧?”叶轻语假装愠怒。 “哪有呀……”林念赶紧道:“小爹爹,我出去玩啦。” 叶轻语看着自家哥儿快快乐乐跑去会情郎的背影,摇头失笑,“倒是活泼了不少。” 林念跑到殷呈面前,小口地喘着气,眼中是止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来啦。” 殷呈扶着他,“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呀?”林念疑惑。 一刻钟后,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未有过逾矩的小哥儿踩着石砖趴在人家的墙头上。 林念兴致勃勃地问:“阿呈,我们来看什么呀?” 殷呈单手搂着小美人的腰,防止他不小心踩滑了摔下去。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阵,一个小短腿儿抱着一个空木桶放到石磨边上,又蹬蹬跑进厨房拿了水瓢。 “杏哥儿,去把盐卤拿出来化开。” 小短腿儿脆生生应道:“知道啦。” 没一会儿,杨小槐就提着一桶泡好的黄豆出来,开始磨豆子。 杏哥儿放好盐卤,抱着一碟酥糖出来。 那碟子里只有三块酥糖,他喂了一块到杨小槐嘴边。 “小爹爹不吃,杏哥儿吃。”杨小槐说。 杏哥儿不依,“不嘛,小爹爹吃,和杏哥儿一起吃!” 杨小槐低头咬了半块,“剩下的都是杏哥儿的了。” 杏哥儿弯起眼睛,“杏哥儿吃一块,小爹爹是大人,所以小爹爹要吃两块才行。” 杨小槐顿时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前半生囹圄,所幸还好杏哥儿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现在已经没有了欺负他们父子的坏人,他相信,只要他努力,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看到杨小槐如今过得不错,林念也放心下来。 他歪着脑袋靠在殷呈肩上,眼底也全是笑意。 杏哥儿扬起脸,看见了他们两人。 他认出了好看哥哥,咧嘴笑着指着墙头的方向,奶声奶气地说:“小爹爹,嗯嗯……” 杨小槐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院墙外,林念捂着胸脯喘气,“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发现了。” 殷呈替他整理发髻,“有我在呢,怕什么。” 林念撒娇似的说:“嗯嗯!阿呈最好了。” “来亲一下。” 林念轻轻地拧了男人的胳膊肉,拧完还揉了揉,像是生怕把男人拧疼了,“你一天不耍流氓就不自在是不是?” 殷呈道:“这算什么耍流氓。” 他低头飞快在小美人脸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道:“这才算。” 林念飞快地朝附近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也懒得挣扎了,由着他胡闹。 殷呈疑惑:“咦,今天这么乖?” “每天都很乖啊。”林念抿了抿唇,几度欲言又止。 殷呈瞧着他一脸纠结,“想说什么直说,跟我还藏话呢?” 林念小声嘀咕了一句。 殷呈没听清,“什么孩子?” 林念鼓起勇气,用比刚刚稍微大了一丁点的声音说:“万一我们以后也是个小哥儿,怎么办……” 殷呈说:“别说是小哥儿,你就算生个球出来,我也当珍珠养。” “你才生个球!”林念气鼓鼓地想,这什么爹爹呀,居然说自己宝宝是个球。 “咱们家珍珠,肯定随你。”殷呈说,“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哥儿。” 林念又紧张兮兮地问:“万一……万一连小哥儿也没有呢,万一我不能……” “我家虽然有皇位,但是跟我又没多少关系。”殷呈揉了揉小美人的脑袋,“子嗣这个问题咱们顺其自然,能有就养,没有这日子咱们还是一样的过。” 第42章 你要是实在想养个孩子,养他就行 林念微微瘪嘴,“那到时候你就有很多妾室了,呈王殿下没有子嗣,说出去多难听。” “我现在的名声就好听了?”殷呈一向对自我有清晰的认知,“你要实在喜欢小孩,咱们上善堂抱一串儿来养着玩。” “你干嘛不反驳前一句话。”林念不高兴了,“你……我都还没过门,你就想着要纳妾室了。” 殷呈虎躯一震,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我没有啊!”殷呈道,“天地良心,我是坚定不移的一夫一妻制。” 林念歪着脑袋问:“什么是一夫一妻制?” “……忘了,这里没有妻这个说法。”殷呈咳了咳,“反正你就记住,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 “那外室?” “狗屁外室。” 林念心里美滋滋的,也不闹了,乖乖牵着男人。 两人走出小巷,天色尚早。 林念拉着男人去逛首饰铺子。 天黑后,又去了酒楼吃了晚食。 回府时,林念有些累,撒娇似的跟男人说他走不动了。 殷呈蹲下来,“上来。” 林念趴在殷呈背上,弯起眼睛,仗着男人看不到,他偷偷无声地笑了半天。 过了一阵,他突然闷声闷气地说:“我以前小时候掉进过池子里,伤了根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 殷呈脚步一顿,心中顿时了然。 他说:“念念,我跟你说过吧,花月是我捡来的。” “嗯……” “你要是实在想养个孩子,养他就行,大差不差。” 林念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对花月不满意?” “才不是。”林念犹豫着开口,“阿呈,你真的不在乎没有自己的子嗣血脉吗?” 小美人心里不安,殷呈也不舍得说什么重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宽慰小美人。 “真的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 “你要是还不信的话,那就是我的问题,我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念念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殷呈越说越委屈,林念越听越自责。 “不是的不是的,阿呈是最好的。”林念说,“我信阿呈,真的。” 殷呈勾起嘴角,语气却还是那种半死不活的调调,“念念不必安慰我,一定是我平日里撒谎成性……” 背上的小美人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是我钻牛角尖了,不关阿呈的事。” 鼻间一阵属于小美人的香气,像是那盆从桃花山涧移栽回来的绿英。 淡雅馥郁。 “念念涂香粉了?”殷呈说,“好香。” “没有呀。”林念说,“今天出来得匆忙,还不曾涂香粉呢。” “我给你带了。” 林念“啊”了一下,“香粉吗?” “嗯。” 林念心中欢喜,却还是说道:“阿呈,郎君去买胭脂,是要被笑话的。” “谁说我去买的。”殷呈说,“我之前进宫的时候,在贡品里拿的。” 林念担忧地问:“陛下不会怪罪吗?” 殷呈道:“我哥让我拿的。” “喔。”林念放心下来,问,“什么样子的呀?” “不知道。”殷呈说,“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我觉得,它既然是贡品,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带出来了吗?我想看看。” 殷呈道:“带了。”他挑眉一笑,“念念自己摸。” “才不要。”林念扯了下男人的头发,“坏蛋。” 林念现在已经相当适应了每天飞来飞去的生活,本来还有些恐高,这些时日跟男人厮混,竟是硬生生克服了这个毛病。 临到了林念居住的幽芳园,殷呈才将小美人放下来。 林念摊开掌心。 殷呈说:“真不摸?” 他游说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摸到本王的。” “那我不要了哦。”林念威胁道。 殷呈认输,将绘着彩色的珐琅香粉小罐放到林念掌心。 罐子很小,约莫也就只比铜钱大一点,打开盖子却能闻到清冽的香味。 虽浓烈,却不会刺鼻。 “进去吧。” 林念有些依依不舍,“那我进去了。” “嗯。” 林念抿了抿唇,见四下无人,飞快在殷呈脸上亲了一下,一口气逃回房间。 殷呈脸上的笑还没收得回来,扭头就看到抱着重剑的林云渊阴恻恻看着他。 这运气属实是没谁了。 “大哥这是……”殷呈厚着脸皮问,“赏月?” 林云渊高贵冷艳地“哼”了下,扭头回自己院子了。 殷呈:“……” 啊不是,这大舅哥是不是多少有点什么问题? …… 转眼流火将熄。 临到成亲前三天,殷呈被告知不能跟新嫁夫郎见面。 他长吁短叹,“陋习,一定是陋习!” 镜衣道:“好王爷,你可千万得忍住了,要是新婚的两人婚前相见,是不吉利的。” “行行行,知道了。”殷呈实在惆怅,无所事事地躺在假山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 他哥觉得他在北境多年,实在辛苦。临到婚期了,便索性给他放了一个非常长的婚假。 不必早朝,不必理事,什么都不用做。 府里的事也不必他操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等新夫郎过门。 几个小侍子在院子喜气洋洋地剪喜字的窗花贴纸,恨不得把贴满全府所有的门窗。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成亲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呈王府忙忙碌碌,镜衣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力求将整个婚典办漂亮。 虽说大家极其热情好客,然而来呈王府赴宴的宾客却并不多。 这其中除了殷呈在京中没什么人缘之外,还有些关于臣子对皇权的猜测。 殷呈大权在握,北境百万将士,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潜在威胁。 谁知上头那一位是什么意思,毕竟床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睡。 此时与呈王交好,难免不是打那一位的脸。 因此大多臣子都是派人送来贺礼,并未亲临。 小酒儿在门口收贺礼,他脸都笑烂了。 这些官员虽然人没到,可礼确实周到。 这么多值钱的好东西,若是换作真金白银,将来送到北境,王爷就不会面临当年那般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了。 第43章 我会背静夜思 直到迎亲前一刻,殷墨才换了常服匆匆赶来。 几个赴宴的官员甚是惶恐,本来只是想混个席面,不曾想皇帝竟然来了。 殷墨给弟弟理了理衣襟,“待会儿去了林府接亲,就算人家刁难你,也莫摆脸色。” “我什么时候摆过脸色。”殷呈道,“我多和蔼可亲啊。” “低头。”殷墨又替他检查发冠,“我已经提醒过林云序,他不会过分为难你,顶多也就是让你作几句打油诗。” 殷呈配合着低头。 殷墨问:“打油诗你总会吧?” 殷呈老老实实地说:“我会背静夜思。” “……算了。”殷墨避着人,将一个小纸条交给他。 “你去的路上多看看,能记多少记多少。” 殷呈小声嘀咕:“怎么结个婚还有小抄啊……” 殷墨把人推到骏马前,“去吧,别误了时辰。” “知道了。”殷呈翻身上马,一身红衣似火,颇有风姿。 林府,幽芳园。 金丝编织的凤冠上镶嵌着宝石和翠羽,两侧垂下的流苏则是由均匀的红宝石串连而成,和白玉似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念穿的喜服是他亲手所绣,牡丹绣纹精致大气,腰间祥云环绕,一针一线都是他对未来的期许。 叶轻语瞧着妆镜前容貌惊艳的小哥儿,一时感慨万千。 “咱们家念哥儿真好看。”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小爹爹你梳的头好看。” “你这小嘴呀,惯会说好听的话。”叶轻语道,“眨眼间,咱们念哥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他背过身,很快就擦去了眼角的泪。 “主君,大喜的日子,可莫要流泪。”一直侍奉叶轻语的侍子低声道,“让公子瞧见了,他心中也难受。” “说得是。”叶轻语露出笑容,“吉时快到了,去把盖头拿来。” 一方保存极好的红盖头被放在托盘里盛上来,叶轻语说:“这盖头是我与你爹成亲时用的,念哥儿,我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幸福美满。” 林念坚定地点头,“一定会的。” ——“郎君来接新嫁夫郎啦。” 大红盖头一落,鞭炮声里夹杂着欢声笑语。 前厅,殷呈被林家三兄弟轮番刁难。 林云渊道:“想过我这关,简单,赢过我就行。” 殷呈:“……大哥,请。” 他顿了顿,“别打脸,等下拜堂难看。” 林云渊道:“看招。” 艰难过了第一道门,林家二哥早就在第二道门候着了。 林云卿道:“我身无长物,唯有拨算盘还算精妙,弟婿不妨与我比上一比?若是赢过我,这关也算你过了。” 殷呈:“拨算盘有何可比的,不如我们来解一解笼中鸡兔几何?” 林云卿没料到殷呈竟然会跟他比算数,当下就应了,“可。” 殷呈微微一笑,套用二元一次方程式。 “二哥,承让了。” 林云卿说:“你提前背过答案是吧!” “二哥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云卿:“……赶紧走。” 最后一道门。 林云序道:“三哥一介文人,也不懂舞枪弄棒,不如弟婿作首诗如何?” 殷呈立马背出小抄。 林云序:“……真行,真行。” 他无语,这诗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前两天皇帝让他写的吗…… 用自己诗来糊弄自己,很可以,是大殷王朝最尊贵的呈王殿下能干得出来的事。 殷呈对此一无所知,他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幽芳园。 “林念,我来娶你了。” 屋里的人听到这句话,又是害羞又是脸红。 好在头上顶着红盖头,没人瞧见美人羞赧。 按照礼节祖制,新嫁夫郎进门前脚都不能沾地,得由家中男丁背上花轿。 除了在西南镇守边关的老四老五,林家上头三个兄弟争执了许久,都想背幺弟上花轿。 最后还是林云渊以绝对的武力值取胜。 林云渊背着幺弟,嘱咐道:“以后如果他敢欺负你,只管回来告诉大哥,大哥替你教训他。” 林念甜甜地应了一声:“嗯!” 伏在大哥宽阔的背上,林念突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一边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一边是对家中亲人的不舍。 他这才生出些即将要嫁人的恐慌来。 从幽芳园走到正门的路并不远,林云渊走得很慢,很稳。 上花轿时,林念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苹果,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一顶精美绝伦的花轿从林府抬进了呈王府。 迎亲的队伍长到一眼望不到头,吹吹打打热闹至极。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迎亲的队伍。 呈王府的随行府兵见状,立马就将人拉开。 谁知这时,乞丐竟高声大喊:“林府哥儿婚前与人厮混,早已经是不洁之人,如何还能嫁去做了那呈王君!” 府兵立马大声喝止,“大胆狂徒,再敢妖言惑众,我等必不留情。” 乞丐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唱道:“呈王娶了个破烂货,呈王娶了个破烂货!” 府兵拔刀,架在乞丐的脖子上。 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乞丐有恃无恐,“呈王殿下杀人啦,杀人啦。” 府兵按着乞丐跪在地上,将他的嘴堵上,乞丐像个痴儿一般傻傻笑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殷呈命人扣押乞丐,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丁四,去查,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背后的人找出来。” “是!” 暗卫悄无声息离开了。 这乞丐挑了个好地方,正是主道大街,两旁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殷呈耳力极佳,听到人群中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呈王君是否不洁了。 “王君怎么能是个不洁的哥儿呢!”有人说,“如此品行之人做我大殷王君,我们大殷的颜面何存!” 殷呈冷冷地看着说话之人。 那人一袭书生的白袍,长相甚是普通,虽是作书生打扮,却没多少书卷气。 那书生有恃无恐,仗着法不责众,便道:“我等身为大殷子民,自然有义务扞卫大殷的颜面。” 第44章 满上,给王爷满上 “你的颜面,是哥儿给的?”殷呈语气淡淡,却不难听出其中轻蔑之意,“那真是好大的颜面。” “走。”殷呈不愿纠缠,误了钦天监那群老头算了三天才算出来的吉时。 等今日婚典一过,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府兵立马对吹唢呐的乐师道:“继续吹。” 还不等乐师吹奏,那书生高声道:“王爷莫要欺我等白身人微言轻,今日呈王府总要给个说法,否则如何能安天下人的心。” “我等读的是圣贤书,关心的是天下兴亡。殷氏皇族竟娶个破烂货,这实乃国之不幸。王爷此举,岂不是寒了我们天下读书人的心!” 殷呈的名声在文人里从来就没好过,他也不在乎这些。 “大喜之日的确不宜见血。”殷呈冷笑,“可我若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辱我夫郎的话,也不介意让你的嘴这辈子都留在这里。” “我虽蜉蝣,却也有鸿鹄之志,若今日当真只因死谏亡于此地,我也认了!” 林念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掀开花轿珠帘走出来。 殷呈听到身后的动静,翻身下马,扶着他,“乖,进去等着。” 林念摇摇头,“阿呈,我要与你站在一起。” 殷呈怔然一瞬,随后笑了笑,握着小美人柔软的手,“好。” 林念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将小臂上的守宫砂暴露在众人眼前。 殷呈吓了一跳,赶紧把小美人的衣袖放下来,“这是做什么?” 林念高声道:“不必我多言,想必诸位对方才之事已经有了判断。” 有个年纪大些的哥儿说:“造孽啊,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让一个哥儿当众露出守宫砂以证清白。” “我看这书生确实不像个好人,哪有书生对人家小哥儿指指点点的。” 那书生还没反应过来时,林念继续道:“你说你有鸿鹄之志?”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想着如何建功立业,却将所谓的家国颜面强加在哥儿的身上,这便是你的鸿鹄之志?”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我且问你,你能做到几何?” “你枉为读书人。” 林念顿了顿,“若大殷的读书人都像你这般,那才是真的完了。” 他说完,施施然扭头上了花轿,全然没看到男人此时对他的欣赏和佩服。 殷呈翻身上马,不经意间向暗卫使去眼色。 恐怕书生和乞丐是一伙的。 迎亲队伍离开之后,街上突然有人说:“好!这小哥儿……不,呈王君,当真叫人钦佩!” “与呈王殿下甚至般配呢。” “虽然盖着盖头,不过听声音,想也知道是个漂亮佳人。” “什么人嘛,竟然还想毁人家的婚典,他难道不知道咱们小哥儿最看重婚典了吗?也不知是哪个书院的,真是丢人。” 那书生灰溜溜正欲离开,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镜衣伸长脖子往巷口看去,终于看到了一抹红。 “来了来了,快快快,放鞭炮。”镜衣赶紧道,“去把火盆端过来。” 坐在主位上的殷墨听到暗卫来报后,轻轻笑道:“看来小呈挑夫郎的眼光甚是不错嘛。” 媒人将早就备好的红鸾带塞到两人手里,“王爷,可得拿好了,不到婚房且不能放开呢。” “知道了。”殷呈心想,他又不傻,半路扔牵红。 跨火盆,进香烛,三赞礼,三叩首,奉长辈茶…… 繁琐的仪式结束后,林念被侍子引进洞房落座,殷呈却要出去接待宾客。 他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却在武将堆里混得开。 金衣卫几个武将拉着他拼酒。 “这样不好吧,本王酒量甚浅,简直可以说一杯倒。”殷呈还想挣扎一下,“要不然我以茶代酒?” “诶!王爷,哪里的话!”武将吩咐身边友人,“满上,给王爷满上。” 殷呈:“……” 北境的烈酒都灌不醉殷呈,更别说京城柔和的梨花香。 半个时辰后,殷呈摇了摇同桌喝趴下的几个武将,“行不行啊你们,就这点酒量?起来继续,本王今天非得让你看看,什么是实力。” “行了行了,你还来劲了。”殷墨哭笑不得,“不洞房了?” 殷呈立马清醒,“那,那还是要的。” 殷墨踢他一脚,“还不去,当心新嫁夫郎生你的气。” 殷呈笑嘻嘻往婚房跑。 “这傻子……”殷墨失笑,等弟弟走后,他随即变了脸色,“去查,无论是谁,当场诛杀。” 几道黑影越过墙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婚房里,花月端来一碟米糕,“公子,你吃蜂蜜味还是牛乳味?” 林念有些惊讶,“还有牛乳味?” “嗯嗯。”花月说,“府上特地请来的糕点师傅,据说会做天南海北的糕点。” 镜衣敲了下花月的脑袋,“该叫王君了。” 花月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哦,知道啦。” 小福说:“王君,蜂蜜味和牛乳味的都好吃,你都尝尝。” 两个小哥儿一左一右坐在林念脚边,三个哥儿一起啃米糕。 镜衣道:“我去外头瞧瞧。”他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花月,床上撒的那些花生桂圆不许偷吃,听见没有?” 花月努努嘴,“人家才没有那么想吃呢。” 他心虚地偷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红枣,真大一颗的枣呀,一定很甜。 镜衣出去后,林念小声问:“花月,镜衣多大了?” 花月想了想,“镜衣哥哥好像比王爷还小一岁。” “这么年轻便做了府上的大侍子?” “因为镜衣哥哥厉害嘛。”花月说,“以前王爷在北境打仗,陛下给的赏赐全都抬进府里,便是镜衣哥哥从中周旋,将钱财都送去了北境。” 林念蹙眉,“为何要送去北境?” “这些官大人贪墨饷银,在京城是十万两,到了北境就被刮到只剩下一万两,或者更少。” “北境多苦啊,没钱就要饿肚子。”花月说,“最苦的时候,王爷就跟将士们一起挖草根吃,冬天到了,一件棉袄都没有。那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好多将士都冻死了。” 林念还没来得及替男人难过,花月接着又道:“从那之后,王爷每次收到饷银,都要派人写折子进京,把收到的饷银数额报上去。若是少了,便沿途把所有负责运送饷银的官员都抓起来,一个不落。” “然后呢?” “抄家!”花月道,“好多好多银子,北境就再也没有过过那种苦日子啦。” 第45章 念念涂了口红真好看 “聊什么呢?”殷呈推门进来。 花月和小福对视一笑,说了一堆吉祥话后出去了。 花月贴心地关好门,两个小男孩笑嘻嘻跑远了。 坐在床榻上的小美人背脊僵了一下,红袖下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独处时,殷呈露出了头婚的慌张,“这盖头怎么揭啊,是先揭盖头还是先喝合卺酒啊?” 林念听出男人的语气略显紧张,他反倒是淡然不少,轻笑:“先揭盖头。” 他指了指一旁的玉如意,“用这个挑盖头。” “哦。”殷呈坐在小美人身边,一手执着玉如意,兴致勃勃地将红盖头挑起。 盖头下的人一改往日的淡雅,唇瓣上涂抹着嫣红的口脂,鲜艳欲滴。 一双杏眸盈润明亮,粉腮娇羞,似春日的桃花面。 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温婉的模样。 殷呈见惯了美人不施粉黛的样子,如今盛妆,便觉得惊艳无比。 他惊呼:“念念涂了口红真好看。” 林念娇娇嗔他一眼,“笨蛋。” 殷呈问:“头上这堆东西重不重?” 林念不自觉地撒着娇,扶着凤冠柔柔地望着男人。 “重,压得脖子都好痛了。” 殷呈笨手笨脚地给美人拆发饰,感叹道:“还好只需要结一次,这要是多来两回,指定得颈椎病。” “什么是颈椎病?”林念疑惑地问。 “咳咳,没什么。”殷呈说,“我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你别介意。” 林念歪着头,“我觉得很有意思呀。” 殷呈被小美人可爱到了,他捏了捏小美人的脸颊,去到桌案边斟了两盏酒。 “合卺酒。”殷呈道,“赶紧走完流程咱们办正事。” 林念红着脸和男人喝交杯酒。 酒是春日酿的三月春,甜酒入喉,林念眼中有了几分迷离。 “念念?” 小美人迷迷糊糊地扬起脸,“嗯?” 殷呈将指腹按在美人的红唇上,口脂在白玉的肌肤上留下红痕,平添几分媚气。 被男人拥吻时,林念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男人身上偏冷的木质香像是北境里雪中肆意生长的草木,霸道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林念彻底沉醉在北境的冬雪草木里。 龙凤烛燃了一夜,林念醒来的时候,殷呈正在玩他的头发。 “阿呈……困……”林念还不太清醒,黏黏糊糊往男人怀里钻。 殷呈抱着软乎乎跟糯米糍似的小美人,“再睡一会儿。” “嗯……”林念闭上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身旁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也不知他何时起的。 林念裹着被褥,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藏进被褥里,想到了男人,随后又悄悄弯了眼睛。 殷呈端着一碗香甜的红豆粥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床榻上的小鼓包。 “念念?” 小鼓包一动不动,急促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殷呈笑着把害羞到躲起来的小美人从被褥里抱出来,“喝点粥垫垫,中饭快做好了。” 小美人身上就裹了一层软布,内里不着一缕,脸红得快要滴血。 偏偏恶劣的男人就是喜欢欺负他,看他窘迫的模样暗自得意。 坏蛋! 林念细声细气地说:“衣……衣服……” “急什么,先把这半碗粥喝了。” “还没洗漱……脏。”林念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控诉着男人,大有誓死不从的意思。 殷呈叹口气,把小美人抱起来,“念念,带你认认路。” 林念以为男人就要这样衣衫不整的抱着他出去,吓得他险些哭出声来。 “从这道门进去,过了这个偏道,里头就是浴池——念念,你哭什么?”殷呈想起昨夜,“疼了?” 林念眨了眨眼睛,泪花顿时就被憋了回去。 “……你讨厌。”林念吸了吸鼻子,“放我下来。” “哦。”殷呈说,“这池子的水是活泉,那一排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是哥儿用的洗头水香胰子之类的东西。” “我也不懂这些,你以后要是喜欢什么,就让府里的侍子去买。” 乳白色的池子漫着氤氲的雾气,温暖宜人。 林念伸出脚尖,轻轻地探进池子里,试了试水温。 温暖的泉池洗去一身的酸疼,林念这才想起手边没有衣物,刚想唤小福进来,就听到男人问他。 “洗好了?” 林念问:“还没,漱口怎么办呀?” 殷呈把人从池子里抱出来,裹着厚实的棉布擦去水迹。 “这边。”殷呈打开了另一道门,“这一排是竹盐和牙粉。” 林念看得新奇。 以往在府里,都是小福备好这些东西,在卧房清洁。 没想到呈王府竟然将早晚的清洁单独辟了房间,也不需有人伺候,自己便能清洁。 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指着一条绳子问:“那这个绳子是做什么的?” “摇铃。”殷呈道,“添热水的。” 林念好奇地拉了拉绳子,果然从一旁的竹管里流出热水。 “旁边是热水房,从早到晚都有人当差。若是不想泡温泉,就来这里用热水。” 林念点点头,双手揪着自己身上的包裹的棉布,刚想问什么,就叫殷呈打横抱起。 从浴房出来,走到另一个偏厅。 “衣帽间。”殷呈道,“你的。” 林念不懂什么是衣帽间,却并不妨碍他看清房间内的陈设布局。 只一眼,他立马就爱上了这里。 这个房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包含了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是当下京城时兴的款式。 一个角落里摆了妆镜,首饰依次陈列,大到头面小到耳环,应有尽有。 花钿、团扇、手帕、绣花鞋、锦囊…… 林念看得目不暇接。 “这些……都是我的吗?” “是啊,都是你的。”殷呈亲了亲怀里的小美人,“都是照着你的尺寸做的,想穿什么自己去挑。” 林念认认真真挑了一阵,“阿呈,我想穿这一身。” “那我让小福进来伺候?” “嗯。”林念踮起脚亲了下男人的侧脸,“谢谢阿呈。” 殷呈板着脸,“叫我什么?” 林念十分上道,软绵绵地说:“夫君。” 殷呈满意了,掐了掐小美人的脸颊,转身去找小福进来伺候。 第46章 以后呈王府,王君说了算 林念穿着一身广袖素色金线衫裙,到殷呈的跟前转圈。 “好看吗?” “好看。”殷呈道,“来喝红豆粥。” 红豆粥被男人用内力烘得温温热热,刚好适宜入口。 等林念喝完半碗红豆粥,殷呈抱着他熟悉呈王府的环境。 林念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家仆的面前就与男人搂搂抱抱,实在是太超过了! 他小声地指责男人,“我又不是不会走,哪能一直让你抱着……”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哭着说疼——” 林念冷漠地捂着男人的嘴巴,凶巴巴地把他的手臂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腰。 抱就抱!反正……反正都已经拜堂成亲了,谁也说不着他。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地方吸引了。 殷呈居住的主楼旁有一方池塘,书房有一角就搭在池塘的水面上。 因建在水面的位置并不大,所以也不会显得水汽湿重,反而多了几分雅兴。 池塘清澈见底,水深不过两三尺,沿岸一周都种上了莲花。 水中一座小亭,由一条木栈道相连。 而水岸边种满了鲜花,一条小径从花丛里穿过…… “那边是果园。”殷呈说,“葡萄树是从西北运来的,据说这个品种特别甜。” 枇杷树,石榴树,橘子树…… 林念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花了。 “喜不喜欢?” “嗯!”林念抱着男人的脖颈,“夫君最好啦。” 殷呈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美人。 林念偷偷瞥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鼓起勇气献上充满爱恋的吻。 花月和小福趴在长亭前的石栏处,遥遥望着在王府里飞来飞去的两个人。 花月翻着白眼,“王爷这和孔雀开屏有什么区别。” 小福和他各说各的,“花月你会不会飞?也带我飞一下啊!” 他羡慕极了,“瞧公子……王君笑得多开心,见牙不见眼的,飞起来肯定特别有意思。” 花月说:“我会飞。” “那还在等什么!快!我准备好了。” 花月继续说:“但是我只会把人打晕后扛着飞,向王爷那样抱小孩似的飞,我不会。” 小福痛心疾首,“花月,你真没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小酒儿突然出现在两人背后,“快去吃午饭,已经做好了。” 花月立刻打起精神站起来,拉着小福的手说:“走,咱们去吃饭。” “啊,那王君他们呢?”小福想说,他得伺候王君用饭。 小酒儿看穿了小福心中所想,“王爷吃饭不用人伺候,王君他自己也会照顾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 花月道:“咱们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啦,王爷说等他以后老了瘫了,再派人去照顾他吃饭也来得及。” “这话可不能当着镜衣面前说,当心他罚你。”小酒儿道。 花月吐了吐舌头。 “府里下人吃饭有专门的地方。”小酒儿说,“让花月带你去认认路,你以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 “咱们在王府食堂吃,走,我带你去。”花月期待地说,“希望今天有红烧肉。” 小福问:“什么是王府食堂啊?” “就是吃饭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小哥儿走远了。 小酒儿清了清嗓子,“王爷,王君,该用午膳了。” 隔得远,林念没听清。 “那是小酒儿吗?他说什么?” “叫咱们吃饭。”殷呈说,“你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小酒儿,他平时管生活起居。” 林念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可我们南苑还没去看呢。” “你得在这里住一辈子,有的是时间。”殷呈笑道。 林念美滋滋地想,也是。 要和男人过一辈子呢。 呈王和皇帝相依为命,家中没有长辈,也不需要林念敬茶。 族里倒是有几个有些辈分的族亲,不过那些人也不敢来呈王府指手画脚。 没人敢给他立规矩。 以至于林念每天都跟自家男人睡到自然醒,除了吃喝玩乐也不必操心其他事。 男人还在他的书房旁整理了一个隔间出来给他做绣房,窗外就是莲花池。 若是累了,主楼连接着水榭前的露台还有躺椅。 第二天一大早,镜衣就抱着往年账本,带着库房钥匙,将中馈之权交给主君。 本来这样的苦差事,殷呈觉得交给下面的人就行。 小美人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开开心心就好。 还是镜衣提醒他,当家主君若是不能主持中馈,是要遭人耻笑的。 不仅在夫家抬不起头,回到父家亦是如此。 殷呈这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让镜衣将府中所有下人都传唤过来。 “王爷,王君,府中所有的侍子,家仆,府兵都在这里了,共计八百三十人。” 镜衣将府中情况一一同林念说明,还附带着每个人的生平和身契。 林念认真地听着,又仔细地翻开身契。 他第一次管家,虽说没有经验,却也做得有条不紊。 殷呈慵懒地靠在八仙椅上,放心的把自己全部身家交到小美人手里。 等小美人将府中杂事都接手以后,殷呈站起来,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刚劲有力地传遍整个王府。 “以后呈王府,王君说了算。” …… 回门这天,林念看着那一箱箱和他的聘礼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的回门礼,顿时觉出了些许压力。 “夫君,这些礼会不会太重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殷呈揽着他的肩膀,“咱们家念念,值得。” 林念抿着唇,到底是没说什么。 “放心,你男人有钱。”殷呈自信地说,“肯定饿不着你。” 虽说林念还没有来得及看王府这些年的账本,不过从花月口中透露出的零碎消息里也能窥探一角。 这些年王府名下铺面庄子的收益,大多都以匿名富商的名义,送去了北境。 林念转念一想,他陪嫁的那些铺子,都是二哥精挑细选的,每年收益也不低,大不了到时候他拿来偷偷补贴王府。 反正中馈在他手里,也没人知道府上账面多少。 回门的马车上,呈王忙着对老婆动手动脚。 自然也不知道,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就从北境战神,变成了吃软饭的赘婿夫君。 第47章 其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府最受宠的小哥儿回门,这回门宴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 光是流水席就摆了不下二十桌,还有侍子在门口撒糖,热闹得很。 根据传统,凡是出嫁的哥儿,在回门宴这天越是隆重,就代表着这个哥儿在家的地位越高。 同时也是警告夫家,嫁过去的哥儿也是有人护着的。 按照林念在家的受宠程度,叶轻语也只会觉得这些形式还不够配得上念哥儿。 已婚的哥儿不必与夫君分席,午饭过后,老大和老三一左一右架着殷呈到院子里。 美其名曰是切磋武学,实则是为了给自家父君创造机会单独与自家哥儿说说话。 也不知道叶轻语说了什么,林念小脸儿红红的,还时不时瞥向男人的方向。 临到傍晚回王府,林念脸上的热度也没能减下来。 殷呈搂着小美人,“喝酒了?脸这么红。” 林念摇摇头,把脸埋在男人的肩上。 “夫君。” “嗯?” 林念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马车摇摇晃晃,他却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比男人怀里更安稳的地方了。 殷呈正逢新婚的腻歪时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人抱着亲,一入夜则更是放肆。 重重叠叠的朦胧纱幔里,小美人讨饶着哭了好久,到最后哭也哭不出来了,抽抽搭搭地控诉男人。 “你坏。” 殷呈厚着脸皮应下,“对,我坏。” 小美人轻哼,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揉了揉眼睛,想起今天和小爹爹的谈话,于是问:“夫君,你什么时候回北境呀……” “还不确定,主要得看炎汝那边的情况。” 虽然炎汝大败,老皇帝已死,可北境却不会太平多久。 等炎汝那几个皇子争出输赢来,恐怕下一步就是攻打大殷。 “唔……”林念问,“那到时候我可以随军吗?” 自从嫁给男人时林念就知道,男人终究是要回到北境去的。 京城是他的家,北境是他的责任。 林念不想跟男人分开,他急急地想要证明自己,“我能吃苦的,真的。” 他可怜巴巴地说,“夫君,你就带上我吧。” 殷呈说:“不带。” 林念以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一双眸子闪着泪花,要掉不掉的样子,看得殷呈立马失去理智。 “带带带。”殷呈说,“我走哪儿都把你带着,好不好?” 林念这才破涕为笑,“嗯!” 回过神来的殷呈立马后悔了,“宝贝啊……” “北境很苦的。”殷呈尝试劝他,“风沙大,夏季酷暑难耐,冬季大雪封山,环境特别不好,衣食住行跟京城完全没得比。” “你不相信我,我都说了我不怕吃苦。”林念又开始哭。 “你原是做好丢下我的打算的,呜呜,那你来娶我作甚,你还不如休了我。” 越解释小美人哭得越凶。 再加上他方才还哭了那么一阵,本来嗓子就哑,这要是再哭,第二天别想说话了。 殷呈手忙脚乱给小美人擦泪,“我我我没说不带,我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小美人哑着嗓子问:“真的?” “真的。” “带我一起去?” “一起去。” “没有骗我?” “天地良心啊。”殷呈说,“我除了在睡觉的时候骗你说最后一次,其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念一想,觉得有道理,顿时不哭了。 他心满意足地说:“那我们睡觉吧。” 殷呈刚摸到小美人的肩膀,他立马双手交叉护在胸前,道:“不行了今晚真的不行了。” “想哪儿去了,小色鬼。”殷呈替他掖好被褥,“睡吧。” 林念红着脸,决定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单方面不理男人。 …… 殷呈想起带林念进宫面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说是面圣,其实就是进宫混一顿御膳房的饭菜。 御花园内,殷墨似笑非笑,“哟,想起自己在宫里还有个哥哥了?” 殷呈拉着手脚僵硬的老婆,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殷呈道:“这不是来了么,还是个皇帝呢,瞧瞧这小气吧啦的劲儿。” 林念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清楚皇帝的面容。 殷氏两兄弟的容貌有七成相似,只是皇帝的五官更为斯文,举止从容而优雅。 和殷呈那双邪性又桀骜的眼眸不同,皇帝的眼神更为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 尤其是板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皇帝突然一拍桌子,“来请个安还要我三请四请,怎么,你是要造反吗?” 林念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是说皇帝对胞弟诸多爱护么……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殷呈不高兴了,“你小声点,吓到我老婆了。” 殷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真没出息。” 殷呈捂着耳朵,“是坏话,我不听。” 殷墨:“……” 殷墨深吸一口气,不跟傻弟弟计较。 “朕特地从江南找来的厨子,据说做糖醋排骨一绝,想来呈王应该是不喜欢的。” 他稳稳地拿捏了弟弟的爱好,“罢了,你回去吧。” “我才不回,有饭不吃是傻子。”殷呈笑嘻嘻地拉着林念落座。 很快就有太监来传菜,糖醋排骨,糖醋里脊,松鼠桂鱼,鱼香肉丝…… 林念瞧着这满桌子酸甜口味的菜,心中大感意外。 他以为这种酸酸甜甜的菜式恐怕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实在没料到在北境杀伐果决的男人竟然也会喜欢。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男人…… 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平时无趣时会做什么事打发时间…… 他通通不知,好像从一开始,一直都是男人在将就他。 林念觉得自己这个夫郎做得实在失职,心中有些失落。 突然,他的碗里多了一块排骨。 “好吃,你尝尝。”殷呈说。 林念弯起眼睛笑,“好。” 席间两兄弟也不曾聊家国大事,反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殷墨说最近御花园里跑来了一只猫。 殷呈说猫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动物,下次御花园里跑来一只老虎,再拿出来说,那样比较下饭。 殷墨也不生气,说那只猫生了好几只小猫,转头问林念要不要养。 林念很喜欢小动物,当即就点头说好。 毛绒绒的狸奴呀,可爱死了。 第48章 为什么不帮我洗 自从林念将小猫带回王府以后,殷呈就有些失宠了。 以前每天早上醒来,小美人总是会黏黏糊糊跟男人撒娇。 可自从小猫以来,林念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去抱他的小猫。 小美人抱着小小的一只毛绒绒,又是亲手做小衣服,又是梳毛打理,喜欢得很。 自觉受了冷落的男人每天想方设法吸引老婆的注意。 “念念,今天闲的没事,咱们去梨园听曲儿吧?” “不了,今天我要给丸子洗澡。” 丸子就是那只夺去老婆宠爱的罪魁祸首。 殷呈问:“为什么不帮我洗?” “你多大了,自己又不是不会洗。” 殷呈厚着脸皮说:“我还小,需要夫郎帮我洗澡。” 一旁的几个小侍子忍笑忍得辛苦。 林念红着脸把人轰出去,“你快出去,不要吓到了丸子。” 殷呈撇撇嘴,靠在倚栏上独自抑郁。 这时,门房来报,说有位沈公子求见王君。 林念琢磨着,姓沈,那必然是青蘅哥哥了。 “快去请进来。” 沈青蘅来时,神色颇为慌张,脚步也凌乱。 “青蘅哥哥。”林念把小猫放在花月手里,自己起身迎上去。 沈青蘅强撑着一抹笑容,“念哥儿。” 做为霸榜十年的京城第一才子,沈青蘅从未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 林念十分担忧,“青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沈青蘅看了看周围的小侍子,像是有所顾忌。 “你们都退下吧。” “是。” 侍子们退下后,林念贴心关好了门窗,“青蘅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沈青蘅动了动嘴皮,好半晌都没有说一个字。 林念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 “我有了。”沈青蘅满脸死气,在林念还没来得及惊呼时,他又说,“林云渊的。” 林念猛地瞪大眼。 “大哥?” 林念捂着嘴,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叫出声来。 沈青蘅点点头,摸了摸肚子没说话。 林念震惊过后,便只剩下了怒火。 他拉着沈青蘅的手臂,“走,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沈青蘅突然挣扎起来,“不,不要,我不能去。” 见沈青蘅反应过于强烈,林念赶紧道: “好好好,咱们不去。青蘅哥哥,深呼吸,别激动坏了身子。” 等沈青蘅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后,林念小心开口:“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青蘅摇摇头,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林念又问:“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帮我……除了它。” 林念惊讶地抬起头,却看到沈青蘅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是不舍吗? 他叹了口气,“青蘅哥哥,这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大哥?” “你不帮我,那我就去找别人。”沈青蘅说着,抬脚就想往外走。 “我帮,我帮。”林念拉住他,温声安抚道,“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不行,不能找大夫。”沈青蘅反手抓住了林念的手,“一定不能找大夫,沈家的名声绝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黑市里不是有那种药吗?”沈青蘅说,“只要吃了药,一切都能恢复如常。” 黑市里的那种药极为伤身,不止损伤子嗣,还会损伤母体。 林念斟酌着开口,“黑市的那种下胎药毒性太大……” “没关系的。”沈青蘅重复着说,“我没关系的。” 林念道:“王府里有府医,我让府医调制出安全的药。” “我就说是自己要吃。” “我当年掉进水池损伤了身体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沈青蘅终究是没忍住,抱着林念失声痛哭。 林念安抚着脆弱的哥儿,“青蘅哥哥,最近两天你就在呈王府住下,等药配好了,你再自行决定去留,好吗?” 沈青蘅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既然从青蘅哥哥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林念打算回府问一问大哥。 林家绝对不可以有欺负了哥儿还不负责任的坏人出现。 半夜,林念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稳。 他摇醒身旁的男人,央求道:“夫君,带我回趟家,可以吗?” “现在吗?” 林念点点头。 殷呈什么也没问,打着哈欠,梦游似的起来将衣物穿好。 “走吧。”殷呈脑子还不太清晰,抱着小美人,脚下轻功却运转顺畅。 到了林府以后,林念并没有直接去找大哥,而是先去敲了小爹爹的房门。 在自家小爹爹不解的目光中,林念抄着鸡毛掸子就往大哥的院子里冲。 林云渊警惕性很高,林念刚踏进院子他就知道了。 原以为是什么小贼,没想到竟然是幺弟。 “念哥儿,你这是做什么?”林云渊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抄把鸡毛掸子。” 林念一下一下往自己亲哥背上抽。 只不过这力度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了。 他力气不大,林云渊又是习武之人,本来就身强体壮,又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惧这些三两下。 “念哥儿,你这是做什么?”林云渊十分不解,躲了两下发现自家小哥儿今天非要打他,索性就不躲了。 林念敢追着打他,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都对宝贝弟弟下不去手的。 “竟然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忘了,当真是该打。” 林云渊将目光投到了殷呈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殷呈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他也不知道。 “念哥儿,就算是死,也让哥哥死个明白啊。”林云渊喊冤道。 林念打累了,扔开鸡毛掸子,“说,为什么要欺负青蘅哥哥。” 这下林云渊更懵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林念横眉冷对,“他都告诉我了。” 当林云渊知道沈青蘅揣着他的子嗣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殷呈在一旁同情的看着他。 “恭喜啊大哥,喜当爹了。”殷呈刚说完,就看到了林念投来不满的目光。 殷呈闭上嘴,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沈青蘅有了子嗣…… 林云渊被这个消息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他………我……真的?” “是。” 林云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全是坚定。 “我要去见他。” 林念道:“可我不觉得青蘅哥哥愿意见你。” “那怎么办……”林云渊有些挫败,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林念说:“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跟青蘅哥哥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我叫沈青蘅,青山生蘅的意思 林云渊从三岁起,就拜了一位隐世侠客为师,常年深居离京城千里之遥的桂山之巅。 十二岁这年,恰逢林家双生子出生,林云渊特地拜别师父,回京看望家中亲人。 少年打马从巷口经过时,正好看到隔壁常年空置的宅子里搬进了一户人家。 一辆朴素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风吹起帘幔,他和马车里的人匆匆对视一眼。 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小哥儿,约莫也就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模样才将将长开,倒也不是什么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就是气质上佳,宛如山涧里流淌的清澈泉水。 林云渊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小哥儿。 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谁知新邻居搬家后第二日,上门拜访时,林云渊再次见到了那个小哥儿。 彼时的林府还是镇北将军府,叶轻语的丈夫在朝堂上也算是小有建树,庇护着一大家子。 大人们寒暄时,他与小哥儿也互相见礼。 “我叫沈青蘅,青山生蘅的意思。”沈青蘅微微俯身,“见过林少爷。” 蘅,一种香草。 十二岁的沈青蘅就已经有了卓然之姿,才名扬遍京城。 “林云渊,云过长渊之意。”林云渊抱拳,“见过沈公子。” 沈青蘅微微颔首,看着林云渊背上的重剑颇好奇。 只是顾忌着礼节,他压下好奇心,并未多问。 林云渊看到他时不时盯着自己的重剑看,自以为无人发现,殊不知一切小动作都叫林云渊看得彻底。 他主动开口:“这是我的武器惊蛰,是把重剑。” 沈青蘅眨了眨眼睛,“与林少爷很相配。” 他的小眼神很是渴望,从小被当做贵公子养在深闺的小哥儿,对认知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 林云渊主动将重剑取下来,递到他面前。 “你想看一看吗?” 沈青蘅怯怯地后退半步,“不,不了。” “哦。”林云渊将重剑再次背起来。 沈青蘅觉得不解:“你在家里也要佩戴武器吗?” “我师父说,在我还没有完全学会怎么使用它之前,要寸步不离地带着它。” 沈青蘅点点头,以前说书先生也讲过,江湖人士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气秉性,他表示理解并且尊重。 因是近邻的缘故,两人逐渐熟识起来。 桂山之巅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突然多了个玩伴,林云渊自是欣喜。 自那时开始,每年林云渊都会回一趟京城。 从最开始的几天、半个月、到后来一回来便要待上一两个月。 为家中亲人,也为沈青蘅。 后来林念出生,他还把三个月大的幺弟偷出去给沈青蘅看,吓得沈青蘅当场花容失色。 就在他让林云渊赶紧把弟弟送回去的时候,三个月大的念哥儿突然醒了。 小孩子的哭声响彻整条巷子。 林云渊怎么都哄不好,还是沈青蘅将念哥儿抱过来,轻轻抱着哄了半天。 眼见着是不哭了,念哥儿转头看见了自家大哥,小嘴一瘪。 沈青蘅赶紧把人推开,抱着念哥儿送回镇北将军府。 叶轻语感激地将沈青蘅送回家后,随即就抄着鸡毛掸子追着林云渊打。 “还敢偷弟弟,长本事了啊你。” 林云渊一边躲一边想,下次还敢。 这么可爱的弟弟,当然是要抱给沈青蘅看了。 不为别的,炫耀一下。 此时二哥林云卿已经初具奸商的本质了,他开辟了一条以水路为主的商道,倒卖各地特产。 虽说都是小打小闹,却也博得许多金银。 水运一向是漕帮的地盘,被突然出现的毛头小子抢了生意,自然是气不过。 原本是想将林云卿收服麾下为自己所用,岂料此人油盐不进,硬是拒绝了。 漕帮的报复来得很快,端午那日,林家与沈家相携出游,去的是桃花镇看赛龙舟。 漕帮的人绑架了林云卿。 沈青蘅当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漕帮的人便连同着一起绑了他。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哥儿,每天的日常只有舞文弄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晕了过去。 林云渊在柴房找到人的时候,他二弟被打得头破血流,嘴上却一点没饶人,生生将漕帮上下的人全骂了一遍。 沈青蘅昏迷在角落。 林云渊怒道:“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林云卿委屈极了,“哪有当弟弟的照顾嫂嫂,我又不是变态。” 林云渊:“……” 沈青蘅醒来的时候,害怕得要命,抓着林云渊这根救命稻草就不松手。 林云渊便将自己佩戴了多年的玉扣戴到他脖子上,“别害怕,我一直与你在一起,嗯?” 林云卿咳了咳,“那我呢?我就没点小礼物吗?” “别逼我在这里揍你。” 林云卿翻了个白眼,“你打我有什么用,打漕帮那些人啊。” 他顿了顿,“你师父不是江湖第一剑客吗,怎么你一点本事没学到,救个人都救得拖泥带水的。” 林云渊磨了磨牙,“闭嘴,现在带着青蘅从外面那棵歪脖子树后的小道走,有人接应。” 林云卿短暂的想起了兄友弟恭,问:“那你呢?” “你别管了。”林云渊翻上屋顶,只留下一句,“快走。” 后来,林云渊三天连破漕帮十六个码头,让京城地界的漕帮闻风丧胆。 还是总把头亲自登门致歉,又是送金银又是送船只,这才平了林沈两家的怒气。 血饮剑云渊的名号也是这时打出去的。 后来沈青蘅在议亲时,两家有意结亲,虽说还没有过明路,不过所有人都这样想。 只是意外来得过于突然。 镇北战死沙场,将军府牌匾被摘下,换上了孤零零的林宅二字牌匾。 叶轻语一病不起,林云渊被紧急叫回京城处理亲爹的后事。 同年,沈家家主离世,沈主君闭门三个月后,决定搬出京城。 林云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家人已经离开了,宅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年迈的老仆。 老仆说,主君给公子在江南老家定了一门亲事,这次就是回江南成亲的。 林云渊当时如遭雷劈。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对沈青蘅动了心,在从前那些不知事的岁岁年年里。 他想问清楚沈青蘅究竟在哪里,想去找他,告诉他情谊,爱他。 然而老仆却将一个玉扣还给他。 “公子说此物,物归原主。” 这玉扣的成色并不好,是当年林云渊拜师时他的师父随手在街边买来赠给他的。 后来他将玉扣给了沈青蘅。 沈青蘅现在却将玉扣还给了他,似是……一刀两断。 第50章 看来小哥儿,婚前婚后确实不一样 林念听得出神,见大哥迟迟没有说出后面发生的事,于是问:“那后来呢?” 叶轻语也好奇不已,“当初你不是还追去江南了吗?就没把人追回来?” “父君。”林云渊无奈,“若是追回来了,现在我跟他的孩子都能念学堂了。” 叶轻语得意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这么多年不愿意成亲是忘不了青蘅。” 林念问:“难道青蘅哥哥当真是与别人定亲了吗?” “我不知道。”林云渊说,“实际上,我去江南之后,根本就没有找到他。” 林念蹙起眉,“江南这么大,想找一个人的确很难。” 叶轻语叹道:“也是造化弄人。” 林念道:“五年前青蘅哥哥独自一人回到京城,身边并没有郎君相陪,想必是他并没有成婚。” 他拍了拍林云渊的肩膀,“哥哥,你还有机会。” “五年前?!”林云渊敏锐地察觉到了时间,脸色白了几分,“为何不写信告诉我?” 叶轻语幽幽反问道:“告诉你做什么?” 林云渊一时哑然。 殷呈听得云里雾里,“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沈青蘅的肚子吗?” 是哦!林念顿时眼神一冷,“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云渊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那什么了啊?” 他指了指自己,“你确定青蘅说的是我吗?” 林念了解自己大哥,他这个人重情重义,绝不可能做这种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事情。 他严肃地说:“我相信大哥是清白的,可我也觉得青蘅哥哥没有撒谎。” 叶轻语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该不会是有人冒充老大,哄骗了青蘅吧?” 林云渊琢磨着,“不,不能吧,青蘅也挺聪明的……” “你不是哥儿,你不懂。”叶轻语道,“若是有人对他下了什么下三滥的药,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传出去了,青蘅哥哥也就完了。 想到这里,林念倒吸一口凉气,他走到殷呈身边,“夫君,这附近没有偷听的人吧?” “整个院子就咱们五个活人,放心,没事。”殷呈道。 林念数了数,“咱们不是四个人吗?哪来的五个?” 他捂着嘴,难不成真的有人偷听? 这时,老三淡定从柱子后走出来。 “恰好没睡着,恰好路过大哥的院子,又恰好听到大哥说起自己的情史。”林云序厚着脸皮道,“实在是太巧了,我也没办法。” 林云渊:“……” 所有的弟弟都该挨打,除了念哥儿。 “大哥放心,我早就清散了府中奴仆,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殷呈捏了捏小美人的掌心,“你大哥也挺警觉的,放心。” 听到男人这样说,林念才放心下来。 “诸位若是毫无头绪,我倒是有个办法。”林云序道,“大哥要不要听听?” “有屁就放。” “大哥你真粗鲁。”林云序道,“只要找个大夫摸一摸大嫂的脉象,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定能还原真相。” 林念道:“可是青蘅哥哥不愿意看大夫。”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大哥。 若是大哥知道青蘅哥哥其实并不打算留下孩子,心中恐怕更难过吧…… 林云序道:“这有何难,去找个会摸脉的哥儿,知道了具体的日子,咱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去查。” 叶轻语道:“这倒是个办法,倘若真的是有人欺负了青蘅,咱们就把他接到林府来住,到时候养着他们父子就是。” “好,那我找找个医哥儿去看一看。”林念说,“大哥,你也好好回忆回忆,说不定是你做了,忘了。” 殷呈笑:“看来小哥儿婚前婚后,确实不一样。” 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虎狼之词了。 林念茫然地望着自家男人。 什么婚前婚后不一样? 叶轻语倒是听懂了,他清了清嗓子,“这都快三更天了,念哥儿你今夜就去幽芳园歇息吧,明天一早再回王府。” “不了,小爹爹。”林念说,“我还是回去守着青蘅哥哥,免得他做傻事。” 叶轻语点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林念点点头,转身就抱住了殷呈的腰背。 叶轻语:“???” “告辞。”殷呈抱着林念飞上屋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叶轻语:“所以我说这些会武功的人就是烦人,有门不走,偏偏要翻墙。” 老三捣了捣自家大哥,“我也觉得大嫂不会撒谎,那孩子不会真是你的吧?” “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是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叶轻语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要真是你大哥的,我抽死他,顺便再抽死你。” 老三大惊,“这其中有我什么事?” “好啊,你去找个夫郎回来,以后就不用挨打了。” “……” 怎么这也能扯到他成婚这件事上? 林云序皮笑肉不笑道:“奇怪,怎么突然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明日还要上朝,我先睡了。” 叶轻语懒得理他。 他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他顿了顿,“倘若你还想娶青蘅,青蘅又同意嫁你,我肯定同意这门亲事。” 林云渊心头一暖,“好,我知道了。” 回呈王府的路上,林念问:“夫君,咱们府上有医哥儿吗?” 殷呈被小美人‘咱们府上’四个字取悦到了,他轻快地回答道:“虽然没有医哥儿,不过有个小哥儿会把脉。” 银珠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参见王爷,王君万福金安。”他的脑子还没有清醒,于是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大腿肉。 疼痛让他快速清醒。 林念:“……咳咳,下次不必使这么大的劲儿。” 银珠乖乖应道:“是。” 林念问:“你会把脉?” 银珠偷偷看了一眼殷呈,只见殷呈点头,他才点头,“我会。” 林念说,“明天你偷偷去摸一下沈公子的脉象,看看他肚子里的……多大了。” “是。”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被沈公子发现了,一定要暗中进行,知道吗?” “王君放心!”银珠道,“定不辱命!” 第51章 哪儿来的小美人,竟然生得如此好看 呈王府,琼花苑。 银珠端着一碗燕窝粥,轻轻地敲响房门。 “沈公子,奴婢银珠,是王君派来服侍您的。”银珠道,“王君今晨特意亲手为您炖了燕窝粥,吩咐奴婢给您送来。” 沈青蘅慢吞吞打开房门,一张脸毫无血色。 他侧身让银珠进房。 银珠将燕窝粥放在桌案上,正欲退下时,暗中的花月将一粒黄豆弹到了沈青蘅的脚踝处。 同样躲在暗处的林念放轻的声音紧张地问:“没有伤到青蘅哥哥吧?” 花月拍了拍小胸脯,“王君放心,我没使劲儿呢。” 这头银珠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将摔倒的沈青蘅,不动声色地扣住了他的脉门。 “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青蘅只当是自己没站稳,吓了一跳,脸色更白了。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银珠继续问。 沈青蘅摇摇头,“是我失礼了。” 银珠在心里感叹,沈公子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哥儿。 “奴婢就在外间,沈公子有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多谢你。” 银珠退下后,冲暗中的人比划了一个任务完成的手势。 琼花苑后院的回廊处,林念和花月正藏在柱子后面。 看见银珠出来了,林念急忙问:“怎么样了?” 虽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银珠还是左右看了看,宛如细作接头一般谨慎地说道:“一个月了。” 林念说:“此事一定要保密,万不能声张出去。” “王君放心,我嘴巴最严了。”银珠说,“另外沈公子的脉象很虚弱,需要进补才行。” “花月,你去吩咐厨房做一些滋补的吃食送去。” 花月道:“好勒。” 林念赶紧捂着他的嘴巴,“小声一点。” “好勒。”花月用气音说,“我这就去。” 林念继续吩咐:“银珠,你留在琼花苑,无论沈公子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是,王君。” …… 书房里,暗卫正禀报查到的线索。 “主子大婚那日,捣乱的书生一口咬定是为江山社稷,不肯交代幕后主使。” “不过属下查到这书生是襄州人士,家中有个兄弟在义阳王府京郊的庄子上做事。” 殷呈微微垂着眼眸,掩下了眼眸中那点玩世不恭。 “而那乞丐本是京中一个富户,因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财,夫郎和孩子皆离他而去,这才沦为乞丐。” “主子大婚前夕,有个戴着面纱的哥儿给了他一笔钱,特地让他在途中闹事。” “此人与呈王府并无瓜葛,应只是图财。” 殷呈问:“戴面纱的哥儿……查出是谁了吗?” 暗卫道:“是内阁学士许少金家中的侍子。” “我什么时候惹到内阁那群人了?”殷呈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回京过后的种种行为。 很规矩,很老实,一点祸没闯。 暗卫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许少金新娶的继室是王君的表哥,那侍子是继室的陪嫁。” 殷呈将此事记下,这样蔫坏的表哥,得给念念提个醒。 免得自家小美人受了欺负。 暗卫顿了顿,继续道:“主子,我们的人在查线索时,碰到了皇上派出的暗卫也在彻查此事。” “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几乎都被就地诛杀。” “殷顺以品行不端被皇上褫夺了世子之位,许少金连降三级,他的继室因是王君表哥的缘故,暂留了其性命。” “行事的书生和乞丐虽然现在还无虞,不过属下猜测皇上应该是想等风声过去之后再动手。” 殷呈摸了摸下巴,“我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属下不知。” “退下吧。” “是。” …… 呈王君鬼鬼祟祟溜出琼花苑,还没靠近主楼,就叫男人拦腰抱住了。 “抓到一个落单的小美人。”殷呈亲了亲林念的脖颈,“哪儿来的小美人,竟然生得如此好看,抢回去好好玩一玩。” 林念红着脸推开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别胡闹。” 殷呈脸皮一直很厚,“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林念娇娇气气嗔了男人一眼,想起了正事,“对了夫君,带我回去一趟,快点。” 殷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银珠摸到脉象了?” “嗯嗯……”林念没有多说,只是催促道,“快快快。” 殷呈把脸凑上去,“给点报酬。” 林念噘嘴,“使唤自家夫君还要给报酬……” 虽然话是这样说,小美人还是乖乖献上软绵绵的粉唇。 殷呈亲够了,才抱着人飞去安乐巷林府。 林念趴在男人怀里心想,他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到了林府,林念径直跑去大哥的院子,“大哥。” 林云渊已经相当习惯幺弟跟着殷呈胡闹了。 大白天的,有马车不坐,非要用轻功飞过来。 他白了一眼殷呈。 肯定是为了炫技,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林念没看懂自家大哥的眼神,屏退下人后,他赶紧问:“哥哥,一个月前你在哪里?” 林云渊一听这话,顿时明了。 他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青蘅他当真是有了?……已经一个月了?” “我知道你很震惊,但是你先别震惊。”殷呈道,“找出孩子他爹才是关键,你觉得呢大舅哥。” “就是,哥哥你仔细想想呀,急死我了。” “一个月前……”林云渊仔细回忆了一番,有些不太确定地说,“也没去哪儿啊。” 殷呈问:“出过门吗?在外头喝过酒吗?” 他捂住林念的耳朵,“做过什么少儿不宜的梦吗?” 林云渊怒道:“这种事情是拿出来随便说的吗?” 林念拿开男人的手,“你们说什么?” 殷呈和林云渊双双摇头,“没什么。” 林念撇嘴。 “我想去找他说清楚。”林云渊问,“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林念说:“青蘅哥哥的状态很差,我不敢让他受刺激。” “我倒是觉得,他俩见一面也好。”殷呈道,“当面说清楚,划分一下责任归属。如果真是大舅哥的种,就把人娶了啊。” “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只要是青蘅的,那就是我的。” 殷呈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大舅哥,这等觉悟,高。” 林念瞪男人,“我不同意,万一青蘅哥哥受了刺激,病倒了该怎么办!” 第52章 带个大夫一起去 殷呈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别忘了,人家执意不要这个孩子呢。” 林云渊惊诧道:“什么……青蘅不要这个孩子?” 林念瞪男人一眼,像是在说:看你干的好事!真是瞒不了一点秘密! 殷呈无辜道:“这种事大哥也有知情权嘛。” 林云渊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是弟婿最靠谱。 “青蘅他……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他没说。”林念叹气,“不过我猜测,青蘅哥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无媒……” 他实在说不出苟合二字。 殷呈说:“去见一面吧,带个大夫一起去,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能救一救。” 林云渊立刻动身,“念哥儿,你去跟父君说,让他准备一下聘礼,回头我就上沈府提亲。” 看着自家大哥远去的背影,林念担心得不得了,“真的会没事吗?” “放心吧,大哥又不是傻子,他能处理。” “唔……”林念突然怒目而视,“你干嘛把那件事讲出来!” 殷呈摸了摸自家夫郎的脑袋,“那念念想过之后的事吗?” “弄清楚孩子是谁的,然后呢?” 林念说:“如果是大哥的,他就该娶了青蘅哥哥嘛……” “倘若不是呢?”殷呈问。 林念嗫喏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说,这件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处理比较好。”殷呈道,“他们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吧。” “嗯……”林念说,“希望大哥和青蘅哥哥都没事。” 殷呈牵着小美人的手,安慰道,“走吧,去跟父君说让他准备聘礼。” 叶轻语知道自己儿子跑出去见心上人了,还颇为感叹,这大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一直没成家。 老二刚及冠就娶了夫郎,孩子都启蒙了。 这么一对比,老大实在凄惨得很。 他感叹完,让林念自己领着男人去吃饭,不必等他。 他立马就带着侍子出门采买,一刻也等不了,非常急切。 先把聘礼备好,日子可以慢慢相看,好好寻个黄道吉日。 花月听到门房来报,噔噔噔跑去给大少爷带路。 见只有林云渊一个人,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咦,王爷和王君没回来吗?” “我不知道,可能晚点就回来了。” “喔。”花月热情地问,“大少爷,你吃午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林云渊摇摇头,“不用了。” 花月很喜欢大少爷,之前在林府的时候,不仅给他看各种武林绝学,还时常跟他切磋武学! 是个非常好的练武搭子! 两人很快就到了琼花苑。 “大少爷,青蘅公子现在在午睡,你不可以吵到他。”花月严肃地说,“他刚喝了补药,这会儿药性上来了,要好好休息呢。” “我知道了。”林云渊站在院子里,“我不打扰他,就在这里等他。” “站着多累呀。”花月搬来小板凳,“大少爷,你来这里坐着等。” “谢谢。” 花月红着脸摆手,“哎呀,都是一家人了啦,不用客气。” 花月蹲在地上玩落叶,等到日暮西山,大少爷仍然挺直着背脊,宛如一棵不折的松。 而他早就困了,栽倒在落叶堆里呼呼大睡。 木门吱嘎声惊醒了花月,他揉着脸爬起来,“晚饭了吗?” 沈青蘅一打开门,就看到曾经朝思暮想,却又在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的睫毛颤了颤,后退半步。 猛地关上门。 “青蘅……”林云渊只觉得心痛。 当年在江南没有找到沈青蘅,林云渊一度认为,他应该是过上了非常好的人生,有一个疼爱他的丈夫,乖巧懂事的孩子…… 林云渊从来没有想过,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如此孤独的过了前半生。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京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他的丈夫不爱他…… 林云渊不敢细想。 而躲进屋子里的人此刻正捂着嘴无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花月眨了眨眼睛,看着怔然的大少爷。 “你别发呆呀,快去。”花月把人推到门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林云渊不知道花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木门后的那人身上。 “青蘅……”林云渊低声轻唤。 “你出来跟我见一面好不好?”林云渊抚摸着木门上的雕花,“我想见见你。” 良久,他才听到门内传出来沈青蘅低低哑哑的声音。 “云渊……你走吧。” “……不走。”林云渊低声说,“青蘅,我想娶你。” 门内传来隐隐的笑声,像是自嘲。 “林少爷好大的脸面,你说娶就娶,说不娶就不娶,你以为你是谁?” 林云渊深吸一口气,内力汇聚在拳头上,“你应该知道,这门挡不住我。” “你进来,便就只有我一具尸体。”沈青蘅冷冷地说。 林云渊顿时收了力道,妥协道:“好,我不进去。” “你走吧,不要再闯入我的生活了。”沈青蘅说,“我不想看到你。” “我走了。” 沈青蘅侧耳听到了离去的脚步声,终究是再也忍不了,当即痛哭起来。 明明已经被抛弃了,心也死了,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痛? 沈青蘅靠在门上,无知无觉地滑落下来。 京城最负盛名的青蘅公子,此刻竟也与市井撒泼哭泣的夫郎没什么区别。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影。 那人轻叹一口气,将他抱起来。 “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吗?为什么要哭?” 沈青蘅仰起脸,满脸的泪痕,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林云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指了指一旁的窗,“翻窗进来的。” 沈青蘅抽噎着,想要逃出男人的怀抱,却被男人抱得更紧了。 “青蘅,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林云渊把脸埋在沈青蘅的肩头,“让我抱一下。” 是啊……十五年了。 沈青蘅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刻的美好了。 足够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53章 我帮你按着你大哥 “你放过我吧。”沈青蘅哽咽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林云渊将人放在交椅上,“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沈青蘅没说话,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了手背上。 也砸在了林云渊的心里。 他心中一痛,继续说: “一个月前,我在泗水楼见过一个江湖朋友,中了他的摄魂之术,短暂的失去了一夜的记忆。” 林云渊顿了顿,笃定地说:“我当时一定去找你了。青蘅,我们的孩子,就是那时才有的,对吗?” 沈青蘅故作坚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少爷说笑了,这孩子不是你的。” “那晚的事,我不记得了,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林云渊握着他的手,“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想照顾你。” 沈青蘅猛地推开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你到底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当初说不娶的人是你,现在又来装什么深情。” 他发泄完,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靠在交椅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头顶的房梁上的橼。 他呢喃着说:“晚了……一切都晚了。” 林云渊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握着沈青蘅的肩膀,“什么不娶,我从未说过不娶……我去江南寻你,一直存着都是抢走你的心思。” “我怎么会不娶……”林云渊红着眼眶,“青蘅,你回头看看我啊……” 沈青蘅冷笑,“什么江南,我从未去过江南。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林云渊说:“可你们宅子里留下的那个老仆亲口告诉我,沈主君在江南为你定了门亲事……” 沈青蘅撇过眼不看他,“那宅子我们离京时便卖了,林少爷下次撒谎时,需得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才行。” 林云渊怔然了下,若是青蘅未曾去过江南,那老仆的话自是不可信。 可那老仆分明就是沈家的家仆…… “好,这事我们先不提。你说我不娶你,有何凭证?是我亲口对你讲的吗?” “你要凭证?”沈青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林云渊,你到底还要辱我到什么时候?” “青蘅,你别生气,是我口不择言。”林云渊深吸一口气,“我当真是从未说过不娶你这样的话,一直未曾上门提亲是当时沈伯父刚离世……” 沈青蘅闭上了眼,“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误以为念哥儿会帮我。” 林云渊轻叹一口气,“青蘅,且信一信我吧……十五年前,湖州外祖离世,我们全家都回湖州吊唁,此行两个月零十天。” “我从湖州回来时,你家中就只剩下了一个老仆。” “那老仆我以前也见过,是沈主君父家的人,平常你唤他齐叔叔。” “他告诉我,你的父君在江南给你定了一门亲事,还把我的送你的玉扣也还给了我。” “我追去江南,翻遍十二城,也没找到你。” “我若撒谎,不得好死。” 林云渊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念哥儿只是太担心你了……你别怨他,都是我不好。” 沈青蘅抹去眼泪,“十五年前,你给我写了一封信,你可还记得你写了什么?” 林云渊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当时给你写信,是跟你交代我要去湖州,这信怎么了?” “信上说,我与你已经是门不当户不对,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沈青蘅说,“我认得你的字迹,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不可能。”林云渊斩钉截铁地说,“你我相识多年,我自然信你认得我的字迹。可是青蘅,你也该相信我的为人才是。” “我信啊。”沈青蘅自嘲的笑笑,“所以我去找你,想要一个真相,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甚至不肯见我一面,只派一个表弟打发我。” “我……” “叩、叩。”有人敲了敲房门。 门外的人懒洋洋地说:“两位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去找找当年的人证物证,也好过在这里拉扯。” 他嘀咕着走开了,“你俩闹别扭,最后伤心难过的却是我老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殷呈抱着哭成泪人的老婆回房,顺便瞪了一眼花月。 花月噘嘴,这也不能怪他嘛。 半炷香之前。 林念回到王府的时候,恰好看到花月从琼花苑出来。 林念问:“怎么样了?” 花月说:“沈公子在哭。” 林念顿时担心起来,“怎么哭了,是不是哥哥欺负他了?” 花月就将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好巧不巧,就是沈青蘅说误以为念哥儿会帮他的话。 林念听完就怔住了,随后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殷呈最看得不得老婆哭,虽然老婆确实有点爱哭就是了。 他拉着小美人回房,哄了半天才勉强将人哄好。 小美人眼睛也红,鼻尖儿也红。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他又开始自责。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只会哭……”他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以前委屈的时候,他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怕被人看到,怕家里人担心。 现在躲在男人怀里,他的眼泪似乎就更不值钱了,时不时就哭一下。 他知道自己有人宠着,所以就再无顾忌。 “等他生完孩子,你去打他一顿,我帮你按着你大哥。”殷呈说。 林念说:“才不要。” 过了一阵,他又担心地说:“大哥跟青蘅哥哥的事怎么办才好啊……” “多清晰明了的事儿,半天扯不清楚。”殷呈说,“那些人又不是死了,还能查不出当年的真相?” 殷呈耳力好,稍微凝神就能听清楚房间里的谈话。 本来他是不乐意听人家的事,还是看自家小美人哭得稀里哗啦,这才听了两耳朵。 林念眼前一亮,“夫君你有办法吗?” “沈青蘅不是说有个什么表弟吗?找他问问。”殷呈问,“你家的表亲多吗?” 林念说,“多。不过他们都在湖州。” “啊,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虽说是表亲,不过已经出了五服,一个远房的表哥。” “谁?” “吕小怜。” 第54章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许府正厅。 许少金额前冷汗涔涔,“下官参见殿下。” 他最近实在倒霉透顶,官位连降三级不说,家中还有仆从离奇死亡,也不知是得罪了谁。 “让……那什么怜出来回话。”殷呈想了半天没想起人家名字。 还是林念说:“劳烦许大人派人通传,贵府主君是我的表哥,我想见他一面。” 许少金赶紧派人去后宅,“去把主君叫过来。” 小厮离开后,他又亲自泡茶招待。 “不知殿下找贱内问话是为何事?”许少金小心翼翼地问。 殷呈一句话就将他余下的话全部堵死了。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是是是。”许少金好不容易熬进内阁,却突然降职,他便是怀疑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 如今看来,更像是家中夫郎得罪了人…… 一想到这里,许少金顿时茅塞顿开。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为官多年,端的就是老好人形象,得罪过的人屈指可数。 而他这个继室,最喜奢靡炫耀,既然有呈王君这样一个身份显贵的表亲,没道理从来没听他讲起过。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不和。 他又想起同僚暗示他或许是得罪了什么大身份的人…… 许少金越细想,越觉得胆战心惊。 吕小怜来时,一看到林念,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嫉妒来。 他自以为藏的很好,却不知林念早就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 林念对男人使了个眼色。 殷呈了然。 他站起来,“许大人,随本王走走。” “是……” 许少金两眼一黑,似乎看不到自己在官场的前途了。 殷呈突然顿住脚步,“哎,许大人。” “殿下,您说。” “你说你这府上的奴仆会不会趁本王不在,冲撞王君啊?”殷呈漫不经心地问。 许少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挥退了一众仆从。 殷呈弯起唇,大步离开正厅。 许少金一边擦汗,一边跟在呈王身后。 偌大的正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哥儿。 “念哥儿,今日怎么想起来找表哥?”吕小怜露出亲热的笑容,拉起林念的手寒暄。 林念蹙起眉,刚想挣脱,转念又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他露出一个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表哥,今天来找你,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不解之处,想来问问你。” “坐下说,坐下说。”吕小怜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念哥儿想问什么?” “当初外祖去世,我们举家回湖州时,我记得表哥是走在我们后头?” 吕小怜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想明白林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道:“念哥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了?” “些许好奇。”林念看着他,“我听说当时你来了我家。” “有这回事吗?”吕小怜努力的想了想,懊恼道,“哎呀,念哥儿,你看表哥这个记性。” 他无辜地说:“我当真是不记得那时去过你家。” 林念面无表情地说:“是吗?可我听府里下人说,你当时不止去了,还去了我大哥的院子。” 吕小怜表情有一丝裂缝,他慌了一瞬,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念哥儿,你肯定是记错了……” 林念说:“我大哥房里有样很宝贵的东西失踪了,所以我这才来问问表哥,你可有见过?” 他淡定地喝茶,琢磨着怎么样将吕小怜的嘴撬开。 吕小怜抓着交椅上的扶手,“念哥儿说笑了,十五年前失踪的东西,如今才来找,未免有些……荒唐。”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书信罢了。”林念歪着头,“表哥当真没见到过吗?” “我没见过……” “那表哥去大哥房里做甚?” 吕小怜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林念,你到底什么意思?” “表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林念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笑话,我做了什么事?” “很多啊。”林念说,“比如冒充我大哥的字迹,写了一封信……之类的。” 吕小怜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信?我从来都不知道!” “表哥别急着否认啊,我若是没有证据,我怎么敢与你对峙。” 林念轻笑,“你冒充我大哥给青蘅哥哥写断绝书的事,你当真不记得了?” “哈哈,不愧是高嫁了呈王,如今与我说话,底气大了不少啊。” 吕小怜笑道,“我没做过,什么断绝书,我不知道。” 他的眼神里明晃晃都是挑衅,似乎在说:我就是不认,你能奈我何。 “府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那又怎么样?”吕小怜彻底撕破了伪装出来的和善,“林念,不,呈王君,你不会是想用身份来压我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表哥,如今你见了我是得要行礼的。”林念温声道,“跪拜便不必了,浅行个万福礼吧。” “我若是不呢?” “那你家夫君恐怕是要受些罪了,毕竟我家夫君心眼儿小,若是我在外面受了欺负,他定是不会坐视不理。” “你!”吕小怜讥笑,“这还是我们家那位出淤泥而不染的林公子吗?你不是从来都看不上依靠男人的手段吗?我觉瞧着你用得很是得心应手嘛。” “谬赞。”林念道:“我以为表哥你喜欢这样。” 吕小怜道:“你就不怕我出去说呈王君仗势欺人?” “表哥,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你推进冰湖差点溺毙的孩子了。” 林念垂眸,“你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吕小怜听到冰湖,反应更大了,“你闭嘴!” 林念眼珠微微转动,眸中闪着微光。 “是哦,表哥,你害我们家不浅呢。”林念说,“我倒是能理解你针对我,可我不明白,大哥对你也算不错,你为何恩将仇报?” “是啊,他对我是不错。”吕小怜咬牙切齿,“可他居然想娶别人,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娶沈青蘅!” “哈哈,他娶不了。”吕小怜笑道,“我嫁不了的男人,别人也休想。” 林念微微叹了口气,仰头说:“大哥,下来吧。” 第55章 阿呈最好啦 “什么?”吕小怜大惊失色,瞧见突然出现的二人,竟是林云渊和沈青蘅。 沈青蘅冷冷淡淡地望着吕小怜。 他一句指责也没有,谁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沈青蘅一直都是很坚韧的一个人,却在遇到了林云渊后流了数不清的泪。 林云渊心疼不已,将人揽入怀中。 “青蘅……” 沈青蘅没有推开他,“走吧,回老宅看看。” 林念微微一笑,“表哥,再见。” 他顿了顿,“希望你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这么顺利。” “表哥,你的报应来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吕小怜的脸一半在阴影里,眉眼竟然说不出的凶恶。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吸引,停下了脚步。 吕小怜放声大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你们自己有了间隙,为什么都来指责我?就算没有我,你们就能幸福美满了吗?” 沈青蘅没有回头,只是落了一句话,“你说得对。”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已经不能单单只说是谁的错。 他当初要是更坚定一些…… 罢了,沈青蘅想。 与其为过去之事伤怀,不如好好想一想将来要怎么办。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底露出一丝柔情。 吕小怜又说:“林念,别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将来呈王厌弃你,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林念压根不愿同吕小怜纠缠。 吕小怜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恨不得身边的人都不如他。 可他现在不得不对着自己曾经看不上的人屈躬卑膝,永远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这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林念这样想,殷呈却不这样想。 一声嗤笑。 殷呈不知何时回来了,抱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许大人,你夫郎推王君入水,还诅咒我们夫夫不睦。”殷呈似笑非笑,“怎么办,本王一贯喜欢睚眦必报。” 许少金额前汗水直流,他扑通一声跪下去,“下官愿自请离京,带着贱内永不回京,还请殿下成全。” 吕小怜愣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不行,我不同意。”吕小怜有些歇斯底里地说,“你将来是要做首辅的,怎么可以自请离京!” “你别说了。”许少金呵斥一句,随后叩拜,“还请殿下成全。” 殷呈意味深长地看了吕小怜一眼,“许大人这是想保下他?” 许少金只是说:“一日夫夫百日恩。” 吕小怜却像发疯了一样,整个人宛若疯魔,“我不同意!我不走,绝不!我要做首辅夫郎,谁都不可以阻止我!” “此事……我意已决!” 然而许府的吵闹与众人已经无关了。 离开许府后,林念嘟嘟囔囔地说:“他竟嫁到这么好的夫君,真是上天不公。” 殷呈问:“我不好?” 林念拉着男人的手,“阿呈最好啦。” 殷呈说:“我还以为念念会报复回来,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放过他了。” “我也觉得好奇怪喔,以前确实想过也要把他推进冰湖里,可是我现在过得好幸福呀,以前那些糟心事好像就变得不重要了。” 殷呈捏了捏小美人的脸颊,“咱们家念念就是心地善良。” 然而林念不知道的是,吕小怜离京后,就莫名其妙患上了寒症,病发时浑身阴寒刺骨,求医多年无解。 沈府老宅。 那老仆已是迟暮之年,连眼睛都瞎了。 可他却在听到沈青蘅的声音那一刻,浑浊的眸子淌下热泪。 “公子……是你回来了吗?” “是。”沈青蘅觉得自己实在是蠢笨,回京这么多年,若是能有一次回老宅看一看,或许今日便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从老仆口中,众人得知了当年之事的全貌。 当初假的断绝书送来沈府时,沈主君就已经派人去林府问了情况。 可当时林府全家前往湖州,自是寻不到人。 沈主君不愿看自家孩子日日以泪洗面,这才动了搬家的心思。 而定情的玉扣也在沈青蘅离京前交给沈主君归还。 沈主君将玉扣交给老仆处理,后来老仆见林云渊寻来,为给自家公子争口气,这才假意哄骗林云渊去了江南。 事情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揭开。 老仆问:“公子,主君这些年可还安康?” 沈青蘅只觉得喉咙发酸,“父亲死后没两年,小爹爹也跟着去了。” “公子,你受苦了。”老仆摸索着去内房拿出了地契。 沈青蘅接过地契的时候,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他年少多年的执念,竟然如此可笑。 林云渊将人搂在怀里,低声说:“青蘅,还来得及。” 沈青蘅仰着那张明艳的脸颊,“来得及吗?” 回应他的,是男人坚实又温暖的怀抱。 沈青蘅把脸埋在林云渊的肩头,放肆地哭出声来。 来得及就好。 殷呈问:“这下可放心了?” “嗯嗯。”林念露出一抹浅笑,恰似暖阳照庭前。 沈青蘅这才反应过来此地不止有他,还有被他迁怒埋怨的弟弟。 霎时间,内疚和自责快将他淹没了。 他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林云渊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又看他时不时看了眼远处的林念,顿时明白过来。 “念哥儿不会生你的气,别担心。” “我实在不是一个好嫂嫂……” 林云渊听到这话,勾起唇来,“你是,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嫂嫂了。” 沈青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凝白的面皮顿时涨得通红。 林云渊抓紧他的手,“青蘅,现在可否与我谈论婚期了?” 沈青蘅抿了抿唇,“不谈又能怎样,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是外室子。” 这头两人正浓情蜜意,另一边的两个人却是在人家府上胡作非为。 “旁边那个!”林念指挥着树上的男人,“那个红一些。” 殷呈指了指红彤彤的石榴,“这个?” “嗯嗯!”林念点头。 殷呈摘了石榴跳下树,将石榴掰开放在林念手里。 林念一边吃着石榴,一边偷偷摸摸的想。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像现在这样调皮捣蛋了……明明他可是京中人人称赞的贵公子…… 肯定是男人的问题,都怪这个坏蛋,将他也带坏啦。 他取下晶莹剔透的半红石榴籽,喂到男人嘴边,“阿呈你也尝尝,可甜了。” 殷呈笑嘻嘻地说:“没我家念念甜。” 林念红着脸打他,“油腔滑调,打你!” “夫郎饶命。”殷呈一边躲,一边还得顾着小美人,“当心点跑,别摔了。” 林念心想,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能平地摔! 第56章 怎么全家都在长肉,偏偏我的念念还这么瘦 沈青蘅十二岁那年,举家搬迁到永宁巷,与隔壁的镇北将军府成了近邻。 这一年,他在阳光深深的小巷里见到了打马而过的肆意少年,像是一缕清朗的风,吹进了小哥儿年少热烈的心事里。 而现在,他抓住了这缕清朗的风。 此后就再也不会放开了。 叶轻语又开始忙碌起来,老大这婚延迟了十五年,总该大办特办庆祝一下。 婚期定得急,就在十天后,过完中秋的第二天。 叶轻语觉得如此匆匆就办了婚礼,对沈青蘅实在有愧。 沈青蘅摸着肚子,倒是不觉得委屈。 他唯一对念哥儿心存愧疚。 是他死钻牛角尖,一直在伤害身边的人。 林云渊搂着人安慰,念哥儿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定然不会责怪怨怼。 沈青蘅心想,总是要跟弟弟赔礼道歉的,派人寻了些古籍孤本送去呈王府。 林念收到大嫂送来的小礼物,开心了好久,又马不停蹄地准备回礼。 中秋将至,呈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作为当家主君,林念还是第一次安排府里过节的各项事宜,难免有所纰漏。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中秋节那天,殷呈恰好要离府办事。 中秋前一天,殷呈搂着小美人,“念念,中秋我得出门一趟,不能陪你了。” “要去多久啊……”林念闷闷不乐地问。 殷呈想了想,“也就两三天。” 林念舍不得男人,可他也不是什么不识大体的昏夫郎,“可有危险?” “应该……没有吧。” “那你要小心喔。”林念窝在男人怀里,他自己则是抱着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的毛绒绒。 殷呈亲亲自家乖夫郎,“会的,别担心。” “大哥的成亲时能赶得回来吗?” 殷呈略带歉意地说:“恐怕不行,贺礼我已经吩咐镜衣备好了,这是礼单,你且看看可有缺漏。” 林念接过礼单看了看,“甚好……只是这么多,会不会太过铺张浪费了?” “不会。”殷呈说。 丸子适时“喵呜”一下,露出粉色的爪垫,在小美人怀里打滚。 “这猫怎么肉这么多,吃得真胖。”殷呈戳了戳小猫咪的脑袋。 林念反驳道:“才没有。” 突然,他的腰上覆了一双手,“怎么全家都在长肉,偏偏我的念念还这么瘦。” “那我多吃一点。”林念说,“夫君,你走的时候带些月饼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我亲手做的呢……” “好。”殷呈趁他不注意,提着小猫咪放到地上。 怀里一空,林念想伸手去抱回来,却在半空叫男人抓住了手。 “念念。”男人声音低哑,“天都黑了呢。” 林念耳根通红,明明知道男人想做什么,却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天黑了又怎么样……唔。” 丸子围着床榻“喵呜”了好几圈,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四条短腿儿齐齐发力,也没能跳上去解救带着哭腔低声啜泣的主人。 中秋这天一大早,林念给全府上下都发了赏钱。 小福领到二两银子,脑子里都安排好如何出去快乐消费了。 他扭头去找小伙伴花月,却没想到花月坐在檐下,捧着比脸还大的月饼,认认真真地啃着。 林念特地给他做的,里头有好几种馅儿,都是他喜欢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福说,“你的赏钱我也帮你领了,给。” 将锦囊递给花月后,小福坐在他身边,“咱们等沐休的时候出去逛逛怎么样?听说软糯斋出了新品,叫什么冰皮月饼,还是果子馅儿,每天排队都得好几个时辰,咱们也去尝尝。” “嗯。” 小福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心事啊?” 花月摇摇头。 小福瞬间笃定,“肯定有心事,来跟我说说,小福哥哥为你排忧解难。” 花月啃着月饼不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呀?”小福揉着花月头上的小揪揪,“是不是王爷不在府上过中秋,你不开心了。” 花月听到这话,缓缓地抬起头,然后迅速摇头。 小福挠头,更加茫然了,他还从来没看过花月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晚上小福伺候林念沐浴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 林念担心得很,晚上拉着花月谈心。 在林念温柔地声音里,花月终于忍不住扑到林念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王君,我不知道,呜呜。”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林念虽然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不过还是摸着他的脑袋,温声说:“没关系的,我不生花月的气。” 花月泪汪汪地抬起头看他,“我一直把王爷当成我爹来看待的,真的没想过做他的小妾。” 饶是觉得自己还算稳重的林念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没忍住“啊?”了下,随后他哭笑不得地说: “傻花月,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花月抽抽搭搭地伏在林念怀里,“王君就像花月的小爹爹一样,特别好特别好。” 难怪之前男人说实在要养孩子,可以养个花月。 这样看来,他跟花月的脑回路似乎还真是在同一处的。 “王君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赶我走……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林念抱着软乎乎的小孩儿,“王君不会讨厌你,也不会赶你走。” 花月泪眼朦胧地问:“真的吗?” “嗯嗯。”林念伸出手,“我们拉钩。” 花月这才止住了哭声,黏黏糊糊地在林念怀里撒娇。 “我对王爷没有非分之想的。” “我在北境军营里长大,以前没人教过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林念怀里睡了过去。 林念把人抱去床榻上,招来小福去打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在花月面前嚼舌根了。 小福在打听消息这方面不擅长,但是他会摇人。 镜衣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当下就锁定了人选。 “花月是王爷从北境带回来的人,理应不是王府的人在嚼舌根。”镜衣说,“恐怕问题出在王君的陪嫁侍子上。” 怕幺子在夫家受委屈,林主君便拨了十多个侍子做陪嫁,一道来了王府。 小福挠头,“要真是他们,王君心里肯定不舒服。” 镜衣叹了口气,“还是先按照王君的吩咐,将人找出来再说。” 经过镜衣一番查找,很快就锁定了两个侍子。 原来是这两个侍子见花月时常粘着王爷,便觉得花月心思不正,或许是想跟自家公子争宠,这才在无人时乱嚼舌根。 没曾想花月耳力惊人,竟叫他听见了。 林念知道后,罚了两人一个月的月银,也算是轻拿轻放了。 “但凡有下次,我便将你们送回去,可听清楚了?” 那两侍子忙不迭点头,表示之后不会再犯了。 第57章 念念,玩刀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因得殷呈还不曾回府,林念心中觉得可惜,不能与男人一起去参加大哥的婚礼。 沈青蘅出嫁之地并不是在锦绣园,而是沈府老宅。 花轿起落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这也是沈青蘅自己的意思,本来林云渊是打算绕城一圈,图个热闹。 沈青蘅却拒绝了。 他年龄也大了,早过了喧嚣的年纪,只求平安顺遂。 林云渊自是同意自家夫郎的要求。 林府门口,家仆喜气洋洋地宣报贺礼。 “紫枫阁赠逐月宝刀一把。” “妖月谷赠百毒草一株。” “星云客栈赠九转还魂丹一枚。” 老三在门口脸都笑烂了,心里却暗自吐槽这帮江湖野人。 成亲是该送这些刀啊、剑啊、毒啊这些东西的吗? 他们到底有没有参加过婚礼啊? 很为大哥的交友范围感到担忧。 “呈王府,赠百子送福屏风一对,五彩山水人物瓶一对,漆雕云纹盘一对,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一对……” 家仆洋洋洒洒念了一大篇,中途还停顿了一下,因为说得口渴,喝了一壶水。 老三满意地点头,希望这群江湖野人能学着点,这才叫送贺礼。 看到自家幺弟从轿子里下来,老三赶紧上前,他左右看了看,“怎不见那小子。” 林念说:“阿呈他有公务要处理,今天来不了。” 老三狐疑,“他现在连早朝都免了,还有公务?” “嗯嗯,三哥你好好守门,我要去找小爹爹说会儿话。”林念飞快地溜走,留下三哥一个人在门口受江湖野人的摧残。 叶轻语在房里焦灼得很,一会儿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一会儿又担心酒席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他瞧见林念,心头一喜。 “念哥儿回来了?”叶轻语朝他身后瞧了瞧,“怎么一个人回来的,他呢?” “阿呈在外头有事要处理呢。”林念装作不开心地问,“难道我一个人回来,就不是小爹爹的乖宝了吗?” 叶轻语自己嫁的也是武将,自然知道武将这来去匆匆的,他点了点自家小哥儿的额头。 “小混球,多大了还撒娇。” 外头噼里啪啦点起了鞭炮,叶轻语一喜,“想是迎亲队伍回来了。” 他问:“念哥儿,我今日的妆容可周正?” “再好看不过了。”林念推着小爹爹,“我们快些去喜堂。” 林念自己成亲那天,满心娇羞,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 比如以后万一再挠屁股墩儿的肉,该怎么躲着男人。 或者是饮食习惯上万一有差异该怎么办。 到王府以后不习惯,想家了怎么办。 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里过去。 庆幸的是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夫君,什么都愿意纵容他。 以至于现在他每当想起男人的时候,嘴角都会不自觉噙上笑意。 新人拜堂时,黄昏和月夜交叠,最后一缕光退去,随着新夫郎送入洞房,席面也开了。 林念心想,他如今已经是个已婚夫郎了,自然要大吃特吃,好好满足下口腹之欲。 谁知道王照和南宫彩与他同桌,他也不好放飞自我了,优雅矜持地用饭。 王照却是不拘小节,扯着一个大鸡腿儿就开始啃,颇有侠士风范。 南宫彩小声地提醒,“小照,你这样太粗鲁了啦!会被人不喜的。” 王照翻了个白眼,“谁管别人喜不喜,我喜最重要。” 林念弯起眼睛,给王照夹了块炸鱼,“小照说得对。” 王照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样,“这还是咱们的林公子吗?怎么成亲过后连性子都变了。” “哪有。”林念不承认,他只在男人面前放飞自我。 王照哼哼,“你难道不该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林念忍笑,“嗯,食不言寝不语,别说话了,快吃饭吧。” 南宫彩也闷笑。 用过饭,林念和好朋友们告别,打算就在林府住一晚。 幽芳园在林念出嫁之后,也被叶轻语精心维护着,就想着自家小哥儿哪天能回来住一晚。 虽然他知道,小哥儿出嫁,时常回父家遭人嗤笑。 他才不管这些,他的小哥儿若是受了委屈,想回家便回家,谁也阻拦不了。 不过林念回来却不是受了委屈,单单只是想念家人了。 一开始叶轻语还很担忧,“若是呈王怪罪……” “不会的。”林念安慰道,“他说过的,我要是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原本只是皇命难为……没想到我家念哥儿当真是寻了门好夫君。” 林念含羞带怯地不说话了。 夜里,林念回到自己的闺房,怎么都睡不着。 索性坐起来,点了烛火开始刺绣。 没一会儿,风吹开了窗,一个黑影钻进来。 闻到熟悉的味道,林念紧绷的神经马上就放松下来。 殷呈将他手上的绣帕扔回篮子里,“这么晚了还做手工,眼睛不要了?” “坏蛋,又翻我的院墙。” 殷呈笑道:“现在我可是光明正大翻进来了,宝贝。” 没办法,有了身份,就是不一样。 林念笑着抱住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看家里没人,就猜你可能会在父家住一晚。” 林念弯起眼睛,“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有点。”殷呈老实说,“今天还没吃呢,不过路上啃了俩干饼子。” 林念瞪男人一眼,“出门在外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殷呈老实交代,“着急回来见你。” 林念亲了亲男人的脸侧,放开他,“我去给你拿些吃食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殷呈道。 两个人鬼鬼祟祟来到厨房,林念说:“今天厨子做了一道菜特别好吃,是用梅子做的糖醋排骨,你肯定喜欢。” 他在厨房找来食材,系上围裙就准备动手。 殷呈惊讶道:“自己做啊?” “是呀。”林念说,“我都跟厨子学会了,本来就是打算等你回来之后做给你吃的。” “谢谢宝贝。” 林念嗔他一眼,“去烧火。” 殷呈喜滋滋地坐在灶堂前生火。 林念举着菜刀“啪啪”地剁排骨,切配菜。 殷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念念,玩刀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林念拒绝道:“我可以做好,你别说话。” 第58章 不会穿,念念帮我穿 热油爆出香味,林念熟练地翻炒锅里的食物。 一股浓郁的酸甜的味道蔓延在厨房。 “什么味啊。”老三一脸憔悴地扒在门框上,“念哥儿?” “三哥。”林念问,“你也饿了?” 老三点点头,“那群江湖野人,跟酒蒙子似的。” 他摆摆手,“算了,不提了。” “那我给你煮点粥。”林念又搬来砂锅,开始洗米做粥。 “阿呈,另一个灶堂也要生火。” “知道了。”殷呈心中对三哥的成见顿时多了不少。 真不懂事,饿了不知道找自己的小厮? 非要亲自来厨房破坏人家小两口的甜蜜时光。 老三打着哈欠,“念哥儿,要肉粥。” “知道了。” 作为大家闺秀,厨艺也在必学的技艺里,不过大多都是为了将来能嫁个好夫君。 林念也不例外,只是以前都是装模作样的应付几下完事。 而现在心中多了挂念,自然会上心认真学习。 林念夹起一块排骨吹凉后递到男人嘴边,“阿呈,你尝尝,咸淡合适吗?” “行。”殷呈竖起大拇指,“念念好厉害啊。” 林念被夸得不好意思。 糖醋排骨装盘,林念又做了一份炒饭。 酸甜的糖醋排骨盖在米饭上,晶莹的糖醋汁挂在米饭上,看起来就极其美味。 林念坐在男人身边,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好吃吗?” 殷呈对老婆的厨艺表示肯定,“御厨也不过如此,没有念念做得好吃。” 他夹起一块排骨喂到老婆嘴里,“念念也尝尝。” 林念吃过御厨做的饭菜,自然知道自己的水平肯定是比不上御厨的,不过听到男人这么说,他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小两口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让老三如坐针毡。 等肉粥做好以后,他飞快的盛了一碗,逃回自己院子里。 吃完饭,两个在院子里转了转,消了食后才回房间。 殷呈身上都是灰,林念拉着人去自己的浴房。 殷呈为难地看着浴桶里的花瓣,“我也要这个吗?” “这个怎么了?”林念嗅了嗅花瓣,“是我今天没用完的呢,反正明天也要扔掉。” 他义正言辞地说:“不能浪费。” 殷呈倒是没拒绝老婆的安排,只是说:“我还是第一次洗这么香的澡。” “你脱衣服。” “这么直白?念念出息了呀。”殷呈对此表示满意,“以后继续保持。” 林念红着脸说:“你胡思乱想什么!赶紧脱了。” “哦。”殷呈乖乖脱了衣服,跨进花瓣水里,评价道,“还挺香。” 林念粗暴地将香胰子塞到男人手里,恶狠狠地说:“自己搓。” “念念好凶。”殷呈靠在浴桶里,“我还想念念帮我洗呢。” 小美人不理他了,捡起他的脏衣服撅着屁股开始搓。 殷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没有断手断脚,哪能让老婆这么伺候。 他飞快洗了个澡,准备自己动手。 林念力气小,绞不动衣服,刚想抬头求助,就看到男人已经向他走过来了。 虽说现在大家已经是非常熟悉的两口子了,林念看到男人的身体时还是会羞得要命,整个人都红扑扑的。 男人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了衣服,绞干后用内力烘干。 看到小美人偏着头不敢看他,殷呈心底那点恶劣的想法顿时就冒出来。 “念念怎么不看我?” “……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肯定是我长得凶神恶煞,吓到念念了。” 林念扭头瞪他一眼,飞快地又转了回去,“流氓……” “不会穿,念念帮我穿。” 明知道男人是在撒谎,林念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扭扭捏捏帮男人穿衣服。 只是最后一条带子刚系上,林念就被男人整个抱起来。 “现在轮到为夫伺候念念了。”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沈青蘅要起来敬茶,听长辈立规矩。 家里这好大儿这么晚才成家,叶轻语哪里舍得让儿夫郎受罪,他又不是什么恶毒长辈。 只是在一家人用早膳的时候,看到殷呈,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昨夜定然又是翻了念哥儿的院墙没跑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早饭,林念才跟着男人打道回府。 花月看到殷呈,先是欢喜地跑了两步,随后眸子黯淡下来,默默停下了脚步。 他捏着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地行礼。 殷呈却是吓了一跳,这屁孩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咱们家小茄子这是怎么了?”殷呈招招手,“过来。” 花月坚定地摇头,“我就站在这里。” 林念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他叹了口气,“花月,过来。” 花月这才小步小步挪过来,他扬起肉乎乎的脸,“王爷,这次还顺利吗?” 殷呈说:“还行。” “那就好。”花月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玩了。” “去吧。”等花月走后,殷呈问,“他这是怎么了?是你们哥儿的心事期到了?” 林念摇摇头,说:“不如咱们收养花月,将他入族谱吧?” 他说完就后悔了,男人身份特殊,皇家血脉,岂能同意在族谱上加入外姓子。 “行。”殷呈说,“本来就是照儿子养的。” 林念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很麻烦啊?” “不会,跟我哥说一声就行。” 林念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索性都问了,“花月在北境的时候,你没有给他请个奶嬷嬷吗?” “那时候和炎汝打得正厉害呢,彩霞城空了大半,想找也找不到。”殷呈说,“羊奶喂大的。” “哥儿的礼节都没人教给他吗?” 殷呈不解:“哥儿还有礼节?什么礼节?” “算了,日后我慢慢教便是。” 殷呈虽然不懂,却非常支持老婆的决定。 “行,劳夫郎费心了。” 林念抿着唇,纠结了好一阵才道:“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带来的侍子里有人多嘴说了花月两句。” “说什么?” 林念实在说不出口,“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殷呈道:“花月心大,不怕,他不会生气打人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林念说,“总之,就是,我已经处置过嚼舌根的侍子了。” “哦。”殷呈说,“你是当家主君,连我都听你的,处置谁不必告诉我,我相信念念。” 林念小声说:“那我趁你不在把王府搬空,下人发卖,让你回来守着个空宅子哭。” “有念念在就不哭。”殷呈笑着揽着小美人,“收拾一下,咱们进宫给花月要个郡主当当。” 第59章 谁让我疼爱自家夫郎 殷墨正被奏折里一堆闲出屁来的问安折闹得心烦,瞧见自家傻乎乎的弟弟手牵手拉着他的夫郎进宫,就知道这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果真,殷呈见到他,第一句就是要给个封赏。 殷墨扶额,“你这气势汹汹,我还当是要造反。” 殷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等你奏折批完了再造。” 开玩笑,这案上奏折成山,傻子才会选这会儿造反。 “算得还挺精明,一天到晚净想着好事。”殷墨唤来小安子准备蚕丝绫锦,提笔就开始写圣旨。 “要封谁?” “花月,封个郡主给他当当。” 殷呈听说过这号人,他提笔的手一顿,问:“你从边境带回来的那个小哥儿?” “是他。” 殷墨眉头微蹙,“确定是我大殷百姓的血脉吗?” 北境之地,曾混乱数年,多有的是一些养不起孩子的人将骨肉抛弃,这些放逐在大殷境内的弃婴,也实难分辨究竟是大殷人还是炎汝人。 “管他是不是,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了。” 殷墨一想,也是这个理。 随后写好圣旨递给小安子,“派人去呈王府宣旨。” 太监领旨,先行一步,去宣旨了。 过了一阵,殷墨抬起头,看到自家弟弟在给他夫郎剥核桃,两枚核桃放在掌心一捏,香酥的核桃仁就顺利的剥出来了。 “说是贡品呢。”殷呈跟林念咬耳朵,“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偷点回去咱们回家吃。” 林念也小声嘀咕:“陛下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咱们干嘛要偷啊?” 殷呈压低声音,“万一找他要,他肯定骂我,说我游手好闲。”他顿了顿,又说,“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没骂,过后也是要补上的。” 就是说一国之君,记仇,非常记仇。 林念哭笑不得,男人幼稚起来真是没边儿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能忍这么久的。 “你怎么还没走?”殷墨狐疑,这新婚的小两口,不该是甜甜蜜蜜去,待在他的御书房作甚。 殷呈大感意外,“你怎么不留我吃饭?” 他震惊地望着薄情寡义的哥哥,“你在外面有别的弟弟了?” 殷墨突然闻到浅淡的药香。 “……”他瞥了一眼梁上的白衣,那人也不知何时到的,竟是没个声响。 “咳咳。”殷墨说,“你已经成家了,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在哥哥这里蹭饭。” 殷呈回忆起老婆做的饭,顿时从容,“你说得有道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有夫郎了呢。” 殷墨被他欠嗖嗖的表情气笑了,“赶紧滚,别在这里耽误我批阅奏折。” 殷呈撇撇嘴,“那我回去了。” 林念觉得,自家夫君没有被陛下痛打一顿,已经是相当格外开恩了。 殷呈走后,白衣翻身而下。 “小墨。” 殷墨挥退身边伺候的太监,问:“你怎么又来了。” 白玉尘笑了笑:“不欢迎我?” 殷墨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不是说要回去祭天?” “祭完了。”白玉尘道,“想你,所以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腻歪。”殷墨搁下笔墨,迎上去,“看来当真是想我了。” 白玉尘搂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皇帝,在他的唇上轻轻地点了一吻,“小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温情顿散,殷墨撇下眼,不叫男人看见他眼底的内疚,“你明明知道我……” “你嫁不来我白水城,我倒是能嫁来你大殷。”白玉尘说,“我们白家的男人,一向能屈能伸。” 殷墨顿时心疼起来,“净说胡话,大小也是个城主,怎能外……嫁。” 他嘀嘀咕咕地说:“况且你也不是哥儿。” “想一直陪在小墨身边……”白玉尘亲了亲皇帝的头顶,“想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心上人,想每天早上醒来,心上人就在怀里。” 殷墨闭上眼,“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让大殷接受……一个哥儿做皇帝!” “我想……光明正大地……嫁给你。” 白玉尘轻笑,“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宝贝一定是大殷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个皇帝。” 宫门外,回呈王府的马车上,殷呈熟练地从袖口掏出一大把核桃递给林念。 林念:“……”这人还真是忘不了一点事儿。 “他那里可多了,咱们拿两个他不会发现的。”殷呈脸皮厚,在哥哥那里打秋风已经是惯犯了。 “等以后咱们府上的果子熟了,也给陛下送些去吧,也算是咱们的心意。” “行。” 林念把核桃放到男人掌心,“要捏。” “要捏?那还不简单。”殷呈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小美人的脸颊,“多无礼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你,谁让我疼爱自家夫郎。” 不要脸! 林念想翻白眼,又觉得实在不雅。 他艰难地说:“核桃,想吃。” 殷呈捏碎核桃,让小美人捧着自己的手,跟小鸡啄米似的,挑着核桃仁吃。 …… 眼瞅着九月到了中旬,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今年除去江州水患痛了一遭,其他多地都是丰收的盛况。 皇帝心头畅快不少,也没有别的琐事,索性围了皇家猎苑,带着一众文臣武将去秋猎。 秋猎办得热闹,光有一众打猎的男人还不行。 照皇帝的意思,就是还不够热闹。 府中亲眷皆可同行,横竖是离京城最近的山脉,又有专人打理,驱逐过猛兽,剩下些小鹿狍子一类的猎物,也算是安全。 往年秋猎也不禁止亲眷同行,一些武将也会带着自己的夫郎孩子出来游玩。 山上多是野果成熟,夫郎们采摘也算得趣。 新科状元林云序因为没有夫郎,被全家人狠狠唾弃了一番。 尤其是刚成婚的大哥,他十分痛心疾首。 “你这骑射太难看了,别说动起来的靶子,就算靶子离你三丈远,你都中不了。” 老三面红耳赤:“我是文臣!文臣你明白吗!我这金尊玉贵的手是用来拿笔的明白吗!” 真不想承认这样一个江湖土帽儿是自己大哥。 大哥敷衍地说:“好好好,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老三:“……”这个家没法待了! 第60章 我们文化人跟江湖野人能一样吗 林念此前从未去过秋猎,觉得有意思得很,缠着男人问东问西。 “那会有小兔子吗?” 殷呈想了想,“我也没去过,不知道。” 他不是很确定地说:“应该……是有的吧?” “小鹿?” “野鸡?” “小鱼?” 听到小鱼,林念怀里的丸子“喵呜”一声,弱弱地举起小爪子搭在林念手腕上。 林念抱着丸子一顿亲,“我们家小丸子也想吃鱼了对不对?” 殷呈实在不敢想,要是将来小美人真的有了子嗣,该得是多溺爱啊。 临到出门,林念看到镜衣牵过来的那匹骏马,才知道这马也是男人从北境带回来的。 据说是战马,品种还是麟驹那一挂的,能日行千里,相当值钱。 他胆子小,不敢上手摸。 殷呈瞧着小美人殷殷怯怯又满眼好奇地样子,塞给他一个胡萝卜。 “要喂马吗?” 林念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说:“有点害怕。” “我在这儿呢,怕什么。”殷呈把胡萝卜递给他,“试试?” 林念鼓起勇气,拿着胡萝卜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夫君,它它它有名字吗?” 殷呈说:“四点白。” 马驹通体墨黑,偏偏四蹄长着白毛,可不是四点白吗。 “小白,要不要吃胡萝卜呀?”林念把胡萝卜递到四点白跟前。 四点白低头叼着胡萝卜嚼吧嚼吧,连个眼神都没递给他。 林念鼓起勇气摸了摸四点白的鬃毛,它却没有闹脾气,乖乖任摸,似乎是知道面前的小哥儿不禁吓。 林念摸到了马驹,欢欢喜喜地撞进殷呈怀里,“摸到啦。” 殷呈从镜衣手上接过披风系在小美人身上,掐着他的腰把他抱上马,“抓紧马鞍。” “不好当街纵马的!”林念提醒男人。 “驮着你走一段,适应适应。”殷呈牵着缰绳,“放心,没事。” 花月没敢吵着要一起去,乖乖留在府里当门童。 林念说:“小福也去的,花月你不想去吗?” 花月扒拉着柱子,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就是可怜巴巴盯着林念。 “一起去吧?”林念说,“宁乐郡主。” 宁乐是花月的封号,圣旨一颁,全京城都知道呈王府收养了个小哥儿,圆乎乎一张脸可讨喜。 花月这才扭扭捏捏地走过来。 镜衣又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花月,你的马。” “啊,我的狂将军!”花月扑过去抱着马头狂亲。 小福原本以为单自己一个人坐轿子去,心头还惶恐着呢,看到花月有自己的小马驹,于是跑过去问他。 “花月,你这小马驹驮得起咱们两个人吗?” “当然啦,我的狂将军是最厉害的!”花月帅气地翻身上马,“上来。” 小福噘嘴,“我上不来,你扶我一下啊!” 镜衣笑着把小福抱上马。 两个小哥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四岁,都是小小的一团,骑着小马驹,倒也和谐。 小福还是生平第一次骑马,有些胆战心惊,“我说,花月,你骑术还行吧?” 花月怒道:“我八岁就会骑马了。” 小福放心了。 江湖儿郎,一看就十分靠谱。 林念骑着四点白,虽然知道男人在一旁护着他,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他紧紧地抓着马鞍,生怕四点白尥蹶子。 在城门口,他遇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三哥。 林念欢欢喜喜朝三哥挥手,“三哥!” “念哥儿?”老三看到自家幺弟,十分惊讶,“也去秋猎?” “嗯嗯!”林念弯起眼睛,“感觉很有意思。” 老三兴致缺缺,“野蛮活动,哪里有趣?” 老三的君子六艺学得参差不齐,骑术尚可,偏偏射箭之术烂得要死。 别说打猎了,能打到靶子就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三哥你也适当活动活动,天天窝在书堆儿里,身子骨都差了不少!”末了,林念补充道,“大哥说你现在都在他手底下过不了半招。” 老三无语,老三翻白眼,“我们文化人跟江湖野人能一样吗?” 林念捂着唇偷笑,“叫大哥听见了非追着你打不可。” “他现在可没空搭理我。”老三撇嘴,对大哥英年早婚这事儿十分不看好。 男人就该建功立业! 为江山社稷奋斗到死! 御驾在前,再不追就掉队了。 “三哥,走了。”殷呈翻身上马,从小美人身后搂着他的腰,低声对他说,“风大的话就把脸藏进披风里,嗯?”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弄得林念耳朵红红的,他飞快的把脸埋进披风里,只露出个发旋儿。 皇家猎苑已经扎起了帐篷,以皇帝的营帐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最外围的是护卫和武将。 殷呈的营帐就在皇帝的营帐旁,收拾得竟然比皇帝的营帐还要奢华。 花月和小福则是去领了旁边的一顶小帐篷,本来也是给伺候的侍子准备的。 林念掀开布帘的一瞬间就惊诧住了,他不解地指着那一屋子金玉问:“我们不是来打猎的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多的金樽玉器呀?” “不明白。”殷呈道,“可能是我哥有什么安排吧。” 林念“唔”了下,很快就不纠结这件事了,欢欢喜喜地收拾起包裹来。 东西都是镜衣准备的,除了基本的用品外,还备了许多调料。 他好奇地问:“我们要吃烤肉吗?” 殷呈似是而非地回答道:“打猎嘛。” 现在的小哥儿不止胆子小,心地还善良,最看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 林念道:“那吃烤野鸡!我想吃很久了。” 殷呈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自家夫郎不是那种慷他人之慨的假圣母。 “行,下午带你去猎野鸡。” 林念美滋滋地试了试床榻,“夫君,秋猎一般要持续几天啊?” “我也没参加过京城的秋猎,不过估摸着应该也就两三天吧。” 林念招招手,“你过来坐。” 殷呈耳朵一动,“做?” 跟男人成亲几个月了,再不懂他就是傻子了。 林念怒道:“把你脑子放干净一点!” “哦。”殷呈失落,殷呈不说。 他乖乖坐到夫郎身边,林念搂着他的胳膊,“那你在北境会有秋猎吗?” “北境哪有这个闲工夫,不过大家馋了就爱去荒野打野狼,有时候能猎到一些野山羊,滋味儿也不错。” “你多跟我讲讲嘛!”林念好奇地问,“那北境有树吗?” “那肯定有啊。” “水?” “也不缺。” “那怎么就穷了呢!” “土地不好吧,养不活水稻。” “……” 第61章 我家宝贝还有这本事呢? 晌午过后,所有人整装待发,只等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即刻开启猎场。 这次秋猎,就连六十岁的首辅都来凑热闹了。 老头颤颤巍巍骑上马,周围人还忍不住夸赞:“大人老当益壮!” “这也能硬夸?”殷呈跟小美人嘀咕:“这老头骑马能稳健吗?可别到时候磕了摔了,全家都来御前哭。” 林念赶紧捂着男人的嘴巴,“你不要乱讲!” 他都看到首辅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了。 自家男人在京城这几个月已经相当低调了,也耐不住有弹劾的折子递上去。 林念愁得很,寻思自家男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怎么老是遭人弹劾。 殷呈接过侍卫送来的弓箭,开弓试了下力气,觉得轻飘飘地没什么手感,正想让人换一把,就察觉到衣袖被人拉了下。 林念眼中闪着蠢蠢欲动的光泽,似在无声地说: 我也想玩我也想玩我也想玩…… 殷呈把弓箭递给林念。 小美人今天穿着大袖衫,美则美矣,就是不适合拉弓。 林念抽出带子将大袖绑在身后,露出细细的胳膊。 他费力地抬起弓箭,手臂直抖。 殷呈扶着他的手,让弓箭的大部分重量落在自己手上,“试着把弓箭拉开。” 林念闭上一只眼,认认真真瞄了半天,也没瞧见天上飞过一只鸟。 他放下弓箭,“等下去林子里再试一次!” 殷呈闭上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随即拉开弓,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林子里飞去。 箭矢破空发出镝鸣,顿时惊起一阵飞鸟。 花月眼疾手快,飞快过去捡起猎物窜回来,举到林念面前,献宝似的说:“王君你看,是只肉鸽子呢!” 殷墨:“……” 殷墨咳了咳,示意小安子开始说祝词。 小安子尖细的声音似催眠曲,他的祝词结束,殷呈也困了。 林念不动声色掐了一把男人的手臂,只是掐完又心疼地揉了揉。 殷呈猛地回神,“讲完了?” “对,已经开猎场了。” 殷呈环顾四周,已经有急性子打马出发了。 就连年过六十的首辅大人也颤颤巍巍往林子去了。 花月唤来枣红小马,把捡到的肉鸽子塞小福手里,“拿去做了晚上我们回来吃。” 小福提着被一箭穿心的可怜小鸟,脸上露出了惊悚的痛苦面具。 “啊!啊!”小福简直不能直视手里的鸽子,“好残忍,好血腥,好暴力。” “炖汤可香了。”花月说,“上回咱们在聚福楼,你含泪吃了两大碗。” 小福回忆起炖肉鸽的滋味,他咂咂唇,立马撤下了脸上的痛苦面具,“那这一只我也把它炖了?” “我要去猎兔子,你有没有想吃的?”花月说:“没有的话我走了啊。” “有有有!”小福赶紧说,“想吃……哎呀我什么都想吃,你打到什么我吃什么。” 花月把弓箭挂在身上,翻身上枣红小马,“知道啦。” 小福提着肉鸽子,美滋滋去了伙食营帐,找灶台炖鸽子去。 这边两个小哥儿刚分开,另一边的殷呈命人换了一把哥儿用的轻弓来。 他吹了声口哨,四点白就朝着两人跑过来。 林念被男人抱上马,须臾后,四点白铁蹄一扬,宛如脱缰野马。 要不是男人的手臂就环在他的腰上,林念肯定要惊叫出声来。 风在耳畔炸开,林念感觉自己像是被风拥着,他慢慢睁开眼,眼前全是倒退的景物。 从最开始的慌乱紧张过后,就只剩下恣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今日没有盘发,一头柔顺的墨发时不时就会扫到男人的脖颈。 殷呈觉得脖子很痒,心中暗自想,下次带小美人骑马,先给他扎个头发。 时岁已秋,到处都是一片金黄。 四点白最后停在了山涧处,一碗瀑布细细地流下来,汇聚成小小的一条溪流。 马儿低头吃草之际,林念被抱下马。 他在厚实柔软的草地上踩了好一阵,才找回了些落在实处的感觉。 “夫君,这里好漂亮呀,你说这水里会有鱼吗?”林念蹲在小溪旁拨弄着冰冰凉凉的溪水。 殷呈说:“这地方水小,有鱼估计也是小鱼。” 林念袖子一绑,“我要抓!” 殷呈坐在石头旁,负责给老婆拿披帛发钗花鞋这样的行头,“行,去捞吧。” 水这么浅,小美人怎么扑腾都行,殷呈还算放心。 林念挽着裤脚,踩在水里,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水面。 “只能捞半小时啊。”殷呈把自家宝贝的行头挨个摆在石头上,“我去捡些柴火过来,你有事就喊我,我听得到。” 林念没回答,只是摆摆手,生怕出声吓跑了小鱼。 虽然是在深山老林里,可这里视野开阔,岸边的草地上四点白还在低头吃草。 又是跟自家夫君一块出行,林念这会儿胆子大得很。 殷呈没走远,随便在近处捡了些干柴,在小溪边的石头堆里生起一团篝火。 他晒着太阳,眼睛半眯着,注意力却始终在水里扑腾的小美人身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殷呈上前一把将还泡在水里的小美人抱起来。 将人放置在石面上,扯过自己的衣摆给他擦脚。 “时间到了,捞鱼小游戏结束。” 殷呈刚给小美人穿好鞋袜,就看到他双眼亮晶晶地把一根小木棍儿拿到跟前。 “看,我抓到了两条小鱼。” 小木棍儿上穿着两条巴掌大的小鱼,青白双色的细鳞在阳光还闪着光。 这倒是让殷呈刮目相看了,“我家宝贝还有这本事呢?” 林念噘嘴,“什么意思嘛!” “夸宝贝厉害。”殷呈问,“你的小鱼要烤吗?” 林念笑眯眯地说:“要!” 殷呈接过老婆的劳动成果,简单处理干净后,两条小鱼被架在火星子上慢烤。 他提前打了两个木桩,正好可以放上串鱼的木棍儿。 林念收拾好自己,撑着脸好奇地看着男人从四点白背上挂着的褡裢里摸出一包调料。 是五香粉混合着盐特制的调料。 闻起来很香,撒在小鱼上就更香了。 “什么时候可以吃呀?”林念蹲在篝火旁,鼻尖时不时就凑上去嗅一嗅。 “当心火星子。”殷呈把老婆拉远了些,虽然只剩下一堆还冒着红光的碳,却还是会时不时爆开火星子。 “噢。”林念乖乖挪远了一步,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小鱼。 第62章 林家贵公子已经完完全全沦落成市井小夫郎啦! 殷呈被老婆可爱到了,凑上去亲了亲。 林念粉扑扑一张小脸硬是让男人亲得连耳根都红了才肯罢休。 突然小溪对面的草丛里传出一声清晰地“咯咯”声。 殷呈和怀里的小美人对视一眼。 小美人无声问:是野鸡吗! 殷呈点点头:恐怕是! 小美人水汪汪的眼睛一斜: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上? 殷呈勾起唇,挑眉。 林念无语,凑上去啾啾一下。 殷呈从腰间取出梅花镖,内力灌注下,梅花镖飞快旋转,朝草丛而去。 林念只觉得眼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就听到“咯咯”声停了。 殷呈扶起他,“走吧,过去看看。” “嗯嗯!”林念熟练地挂在男人身上。 殷呈:“……”本来这么浅的小溪,没想着用轻功。 但是现在老婆都在怀里了,再不飞一下就显得不礼貌了。 刚一落地,林念就抛弃工具人,提着裙摆想钻进草丛。 “等等。”殷呈拦住他,“当心有蛇。” 小美人闻言顿时收了脚,乖乖退到男人身后。 殷呈解开护腕,墨金的护腕似乎与那道北境虎符的颜色类似,只是黑得更加纯粹一些,镶金边的地方也不甚明显。 本来看着只是普通的布条,没想到抖开竟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刃。 这刀刃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殷呈的内力,也无柄,似乎只有刃。 偏偏拿在男人手里的时候,像是一把刀。 林念觉得自己真是见识短浅的哥儿,什么都没见过。 殷呈三两下砍碎的草丛,从中翻出那只倒霉的野鸡。 抖干净刀刃上的草屑,内力一撤,刀刃重新变成了布料,被殷呈缠在了手腕上。 他捡起被梅花镖击中的野鸡,将梅花镖随手扔进小溪。 林念问:“干嘛随便乱丢,万一不见了怎么办?” “别担心。”殷呈揉了揉老婆的脑袋,“抱好,带你过去。” 林念抱着男人,注意力却停留在男人右手护腕上。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男人的护腕颜色不同,还以为这是什么北境潮流,没想到竟然还是男人的武器。 殷呈处理野鸡,林念闲着也没事做,就去找他刚才丢下的梅花镖。 “小心点,别割到手。”殷呈没抬头就知道老婆在做什么,他也没阻止。 没有内力催动,梅花镖只是锋利了一些,并不会旋转伤人。 “知道啦。” 殷呈从十岁开始就一直练习操纵这只梅花镖,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熟练了。 武林中绝学甚多,隔空取物并不算什么很难的事。 想要在丈余远的地方取梅花镖,对殷呈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 不过老婆这么热情的帮忙,殷呈也不想打击老婆的热情。 林念找到梅花镖,用披帛小心翼翼地抱起来,送到殷呈身边,“夫君,我找到啦。” “我家念念就是厉害。”殷呈夸了夸老婆,“好了,去那边坐着玩,野鸡腥气大,等会儿别粘身上了。” “喔。”林念捧着梅花镖,“那这个要怎么办呀?” “随便放。” 虽然男人话是这样说,林念还是将男人的梅花镖和自己的发钗放在一处。 本来这次他是想着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来秋游,却忽略了秋猎主要还是以‘打猎’为主。 戴发钗就很碍事了,不够简练。 出门时男人没有提醒他,他自己也忘记了。 不过仔细一想,男人以前也没带别的小哥儿出门打猎过,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自己胡思乱想着,反而偷偷笑出声来。 殷呈茫然地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些许不解。 念念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殷呈处理好野鸡,抹上调料,穿在树枝上和小鱼一起烤。 这只野鸡还算肥美,没多久油脂就顺着皮肉滴下来。 “小鱼应该好了。”殷呈取下小鱼,递给林念,“小心烫。” 林念嗔男人一眼,“你今天都跟我说了很多句小心点啦,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这么娇弱。” “你怎么不是?”殷呈说,“你就是我的瓷娃娃大宝贝,磕着碰着都不行。” 林念现在已经能完全适应男人的甜言蜜语了,他感觉自己是个成熟的硬心肠夫郎了。 所以就轻轻地“哼”了一下,背过身,鼓起脸颊吹凉小鱼。 殷呈从身后抱着他,“念念,我也要。” “啊——” 林念分出焦脆的鱼皮,上头带着软白的鱼肉,他仔细看过没刺之后,才喂给身后的男人。 “怎么样,好不好吃?” 殷呈煞有介事地评价:“嗯……不错。” 林念自己也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亲手捞的鱼,总觉得滋味比府上的厨子好太多了。 两条小鱼没多少肉,很快就吃完了。 林念下意识舔了下指尖,却猛地羞红了脸。 完了,对不起小爹爹,您教我那套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是彻彻底底全忘了。 林家贵公子已经完完全全沦落成市井小夫郎啦! 林念红着脸去洗干净手,等着烤鸡熟透。 殷呈加了一把火,又从褡裢里摸出一壶水,“念念,来喝点水。” 林念小跑过去,喝水的时候发现了许多秋天才开的小野花。 他摘了一把编成花环,非要戴在男人头上。 男人配合着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花冠,像极了簪花郎。 与这边的浓情蜜意不同,山脉的另一头,王照无语地望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林三哥。 “三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林云序道:“你别吵。” 王照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今天虽然是随大哥一起来的,可皇家猎场并不算危险,他也学过些拳脚,就自己一个人骑马出来打猎。 谁料半路马匹闹了脾气,将他甩下马。 这一甩不要紧,正好把他甩落在厚叶堆里,人是没受伤,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踩到了捕兽夹。 这就相当倒霉了。 且不说皇家猎场怎么会有捕兽夹这样的东西,单说这运气,偌大一片草堆,偏偏就踩到了捕兽夹的那一点上。 王照伤了脚踝,自己又掰不开捕兽夹,只好坐在原地等着谁路过,好救他一救。 结果等了半个时辰,来的却是林家那个只会读书的林三哥。 王照无语,王照失望。 要是来个武将多好,说不定一下就把捕兽夹掰开了。 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林三哥,折腾半天,捕兽夹依然死死地夹着他的脚踝。 第63章 亲亲都被看见啦! 林云序找来合适的木头慢慢地把王照的脚踝从捕兽夹里换出来,虽说动作慢了些,却也没有让人伤上加伤。 他想撕开自己的衣服给面前的小哥儿包扎,可这布料质量好得惊人,他撕了半天也没撕下来。 王照见状,默默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林云序立马放弃了撕衣服的想法,用小哥儿的手帕将伤口包起来,勉强止了血。 王照被痛得脸色发白,他哆嗦着咬着唇,却一声不吭。 林云序难免把他和自家幺弟放在一处想,都是小哥儿,若是换作念哥儿,早哭八百回了。 “疼吗?” 王照还有力气说话,“还行,死不了。” “得回去找太医治疗。”林云序背对着他,“上来,我带你回去。” 王照委婉了一下,“三哥,我挺沉的。” “我还不至于一个小哥儿也背不动。”林云序顿了顿,“或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你哥。” 王照一听,顿时点头,“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三哥快去快回。” 林云序隐约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他瞧着自己一双清俊分明的手。 就算确实没有那些武夫极具力量,却也没到连个小哥儿都背不动的地步吧? “三哥?” 林云序回过神来,咳了两下,“那你自己小心点。” 王照摆摆手,“放心吧。” 他朝林云序身后望了半天,疑惑地问:“三哥,你的马呢?” 林云序耳根红了一下,“嗯……丢了。” 不然也不会在这荒山野岭遇到你。 林云序在心里说。 王照竖起大拇指,“来打猎,居然把马弄丢了,不愧是你,三哥。” “……”林云序无言以对。 王照瞧着他窘迫,也不好意思继续打趣了,“三哥,你识得路吗?沿着这条山道走半个时辰,就能下山。” 林云序默默开口,“路我还是会认的。” “哦……那我就等着三哥你回去报信了。” 林云序离开之后,王照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将弓箭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弓,全当是拉着玩了。 同样玩着小弓箭的另一个哥儿就没那么悠闲了。 林念举着弓箭,瞄了半天,最好的成绩是一箭穿了远处树上的一颗果子。 殷呈把被箭矢刺了对穿的果子捡回来,是一颗野苹果,个头很小,还泛着青皮。 林念把弓箭丧气地往地上一扔,赌气地说:“不要玩了。” “累了?”殷呈狗腿儿地给小美人捏肩膀。 “我笨死了。”林念微微噘唇,委屈巴巴地说,“一个都打不到。” “谁说的,我家念念最聪明了。” 一听就是男人在哄他,林念哼哼,不过心里却好受多了。 殷呈从地上捡起弓箭,这弓箭是专程给夫郎小哥儿打造的,轻盈精巧,能猎一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我第一次跟老兵出去打猎的时候,栽进狐狸窝了。”殷呈举起弓箭,开弓搭箭,瞄准林子上盘旋的飞鸟。 镝鸣刺破空气,天上的飞鸟应声而落。 殷呈继续说:“那个狐狸洞很大,里面也复杂,我走了两天都没走出去。” 林念拉着男人去捡掉落的猎物,“那后来呢?” “后来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仙子问我,勇敢的人类,你掉的是这把金弓箭还是这把银弓箭。” 林念听出味道来了,绣眉微蹙,“睡前故事不要拿到白天的时候讲。” 殷呈轻笑,“后来我师爹把我找出来的时候,说我瘦脱相了,非得给我炖补汤喝。” “我一连喝了半个月的参鸡汤,差点喝吐了。” 林念问:“师爹?” 他还从来没听男人说起过这个人,难免有些好奇。 “对。”殷呈说起师爹的时候,难得脸上出现几分怅然,“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善良,厨艺很好,也会做很多的东西。” 林念说:“真想见一见他呀。” 殷呈顿了顿,好一阵才说:“他死了。” 林念刚想安慰他,就瞧见男人脸上并没有多少伤感,他缓缓松了口气。 紧接着用轻快明亮的音色问:“咦,打到什么啦?” 殷呈说:“好像是斑鸠。” “能吃吗?”林念歪着脑袋问。 “能。”殷呈说,“但是不好吃。” 林念说,“带回去煮碎了给丸子吃。” 小猫已经断奶了,可以吃些肉糜。 殷呈将斑鸠扔给暗卫,“带回去。” 林中黑影一闪而过。 暗卫隐藏在不易察觉的阴影处,林念每次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男人总会提醒他,他们身边可不是空无一人的! 他又想捂脸了,坏蛋,也不知道提醒他,亲亲都被看见了! 林念低着头,也没注意看脚下的路,险些被绊倒。 还是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美人的腰扶稳。 林念惊呼一声,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没事吧?” 林念摇摇头,扬起笑容,“有你在能出什么事。” 殷呈也笑:“这话我爱听。” “啊呀!”林念扭头看向小溪边的烤鸡,“咱们的烤鸡是不是熟了?我闻到香味啦!” 他拉着男人跑过去,“快点快点。” …… 夕阳西下,林子里一片灿金。 扎营的区域有重兵把守,出入口也有专人记录名册,以防有人失踪或者混入。 宽阔的中间平地上,众人无不是满载而归。 就连六十岁的首辅大人都猎到了两只兔子。 随着四点白一声嘶叫,众人在谈笑间却默契地将目光挪到九王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大名鼎鼎的北境战神,竟然空手而归! 他们的眼中纷纷流露出狐疑的神色,还有人开始猜测,会不会是皇家猎场的猎物入不了呈王殿下的眼? 最不可能空手而归的人却竟然一个猎物都没打到。 首辅大人看到这一幕,捻胡须的动作都自信了不少。 虽说是两只兔子,却也算是有所收获! 林念低声问:“夫君,他们都看我们做什么?我脸上还有脏东西吗?” 他说着就拿起手帕擦脸。 “没有啊。”殷呈相当自信地说,“肯定是你好看,他们嫉妒。” “乱讲。”林念耳根有些红,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盯着。 他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我们回营帐吧。” 殷呈把四点白交给手底下的人,“走吧。” 这时,枣红小马艰难地跑进来。 花月一脸喜气洋洋,“王爷!” 听到熟悉的声音,殷呈暗道不好,拉着老婆的手就准备开溜。 谁知道花月抢先一步窜到两人面前。 第64章 他不走是想留下来吃饭吗 花月肩膀上扛着一只狍子,左边的腰带上挂着三只野鸡,右边挂着四只野兔。 枣红小马上还搭着一条死去多时的肥蛇。 “王爷!”花月脆生生地问道,“你的猎物呢?” 林念听到这话,默默摸了摸肚子,心想:全在这里面啦。 殷呈说:“没有。” 花月狐疑,朝两人身上左看右看,发现确实没有。 他撇撇嘴,“王爷,你好没用哦。” 殷呈:“……”这屁孩子! 花月凑到林念面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猎物,“王君你看,今晚咱们大吃一顿!” “好呀。”林念对比捧场得很,“花月你真厉害。” 花月被夸得脸红,“我去找小福把这些都做了。” 说完他就噔噔噔跑开了。 偌大一个狍子,压在小哥儿身上像是一座小山,偏偏这小哥儿还能健步如飞,着实损伤了在座许多大人的颜面。 尤其是首辅大人,有了对比,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两只兔子实在不够看。 后来他又想起呈王还空手而归呢,这才勉强找回了一点从容。 殷呈和林念回到自己营帐后没多久,在金衣卫的簇拥下,皇帝陛下也回来了。 见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他当即便下令,晚上做个炙肉宴,也算是这一下午没白跑。 林念回到营帐,躺在床榻上享受着男人的捶腿揉按。 他玩了一下午,有些困了,又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很快就舒服得睡了过去。 天色黑透以后,太监就来传旨请呈王赴宴。 殷呈打断太监的话,让人退下了。 太监没有抬头床榻上的光景,十分懂事的离开了。 床榻上,小美人安安静静地睡着,也不知道被男人吃了多少豆腐。 …… 王照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什么,三哥,今天谢谢你了。” 林云序说:“小事。” “呃……”王照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跟这个全大殷目前最有文化的状元郎自然的聊天。 他其实最想说的是,人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面前的人怎么一点想走的征兆都没有啊? 他怎么还不走啊! 是想留下来吃饭吗?! 王照内心暴躁。 好在这时,王大哥及时找来了太医,他朝林云序拱手,“今日之事,多谢林大人出手相助,王家感激不尽。” 林云序拱手,“王大人客气。” “林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请。” 王照撇撇嘴,本来家里有一个读书人大哥就已经很无聊了。 现在是两个读书人,无聊加倍。 营帐外,王大哥道:“此事事关照哥儿名声,还请林大人切勿声张此事,王某感激不尽。” 林云序道:“林某自当守口如瓶。” “失礼之处还请林大人海涵。” “王大人客气。” 王照听了一耳朵,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想撇嘴,但是太医已经开始上药了。 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 “王公子,这伤处切不可沾水,每两天换一次药,饮食上切不可食油腻辛辣之物……” 王照疼得面部扭曲,哪里还听得清医嘱,只一个劲地点头。 “嗯嗯,嘶……好,我知道了。” 太医收拾好药箱,“我回去煎药,一个时辰后,王公子记得派人来太医帐取药。” “有劳太医。”王大哥走进来,将太医送出去才再次折返。 瞧见自家大哥脸上冷淡淡的神色,王照拉过被子盖住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王大哥气笑了,“照哥儿。” 王照说:“照哥儿睡着了。” “别犯浑。”王大哥问,“今日是怎么回事?” 被子里,王照的声音闷声闷气传出来,“还能怎么回事,倒霉呗。” “我记得出门之前我就告诫过你……” 来了! 是熟悉的训话! 王照生无可恋地掀开被子,绝望地盯着自己的大哥,“哥,我的脚踝都破了,你今天能不能别骂我了。” 王大哥道:“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知道知道。” 王大哥冷笑,“知道危险还去?” 王照立马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算了,等你好了再收拾你。”王大哥帮他把乱踢的鞋子摆正后,又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王照瘫在床榻上,不一会儿,贴身小侍端着热水进来,“公子,我给您擦擦身。” “擦吧。”王照大喇喇躺着,丝毫哥儿的规矩都不讲。 贴身小侍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叫外人发现了自家公子的真面目。 王照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痛了一阵过后,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太医的药有了作用,这会觉得没那么痛了,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问:“我哥走了吗?” 贴身小侍道:“大少爷就在隔壁的帐篷。” 听到这话,王照顿时歇了心思,“我还想溜出去吃炙肉宴呢。” “公子想吃,等下我去拿一些回来。”贴身小侍道,“只是您可千万别乱跑了,今天大少爷都发火了呢。” 王照像听了个稀奇,“我哥那死鱼眼还会发火?” 贴身小侍道:“是啊,把家里的下人通通责罚了。”他看了看自家公子的脸色,小声道: “尤其是他派去保护您的那几个护院,罚得最惨。” “为什么?”王照从床上坐起来,“他们没跟我哥说吗?是我自己不要他们跟着的。” 贴身小侍不说话了。 王照气得想从床榻上蹦起来去找他哥理论。 还是读书人呢,这么不讲道理。 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处,他又呲牙咧嘴地栽回床榻上。 “公子!”贴身小侍都快被吓死了,“你没事吧公子?哪里疼?我去找太医。” 他说着就想跑出去。 “回来!” 贴身小侍立马停下脚步,“公子?” 王照想了想,“你去把我的荷包拿来。” “哦。”小侍子从箱子里找到荷包送到王照手里,“公子,给您。” 王照肉痛地取出自己的私房钱,“你把这些钱拿给那几个护院大哥,就说今天的事全是本公子的错。” 他顿了顿,“回来的时候,去伙食营帐拿点炙肉回来吃。” “是。” 第65章 我相信自己的夫君 花月在一众侍子面前狠狠涨了一回脸。 尤其是宫里来的侍子,像看稀奇一样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哇,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猎到的吗?” “你也太厉害了吧?” “居然还有蛇……你胆子真大!” 花月被众星捧月,飘飘然道:“一般般啦,也没有特别厉害。” 小福挤开众人,看清楚了花月身上的猎物,仿佛已经闻到烤肉的香气了。 他赶紧说:“我们去把这些肉做了吧!” 花月说:“好啊,这只野鸡肥,给王君炖汤喝。” “好好好。”小福又指着那条肥蛇,“你打蛇作甚,蛇又不能吃。” “蛇胆能卖钱呢。”花月说得理所应当,“而且它自己掉我脸上了,我不捡岂不是舔舔舔了。” “是暴殄天物。”小福说,“还好王君不在,不然一定抓你去学习。” 花月吐了吐舌头,“好小福,咱们去烤肉吧,我特地带了北境的香料来呢。” 小福有些害怕地说:“那你把你的舔舔舔拿远一点。” “都死掉了,不会咬人的。” “那也拿远点!” …… 前面篝火盈天,炙肉宴只能算是小酌,真正的大头还得看明天。 皇帝瞧见手下的位置一直空着,便知呈王今晚是不会来了。 他吩咐小安子给呈王送去了一些吃食,也就不管他了。 夜半林念醒过来的时候,炉子里温着鸡汤,食盒里的炙肉已经凉了,不过那股孜然香料的味道却还是很明显。 男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林念穿好衣服,揉着眼睛走出帐篷。 头顶一轮明月,有些凄凄。 “阿呈?” 奇怪,人去哪儿了? 阴影处,一个低哑的男声说:“王君,外面风大,当心风寒。” 饶是他声音很低,还是吓了林念一跳。 反应过来是男人的暗卫,林念试探着问:“王爷去哪儿了?” 暗卫言简意赅地说:“办事。” 林念:“……” 林念回到帐篷,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围坐在小炉旁小口啜饮。 另一边,殷呈脸抽了一下。 “让我干啥?” “这都没明白?”皇帝说:“让你行刺我,这总明白了吧?” 殷呈目瞪口呆,总算是反应过来,“让我造反啊?” 皇帝觑他一眼,“我以为你一直很期待。” 殷呈:“……真刺假刺啊?” “废话。”皇帝道,“当然是假刺。” 皇帝继续说:“不过看起来要像真刺,最好是能让我受伤。哦对了,记得避开我的右手,我还要批折子。” “……” 看到自家弟弟纠结的神色,皇帝道:“实在不行你就做做样子,不过这个事情你得亲自动手,其他人我不放心。” “哦。”殷呈放了心,又问,“那啥时候刺?” 皇帝说:“你自己找时间。” 所以说有个当皇帝的哥哥真的很无助,随时随地都要听从一些无理的要求。 “行吧。”殷呈说,“那我明晚饭点的时候来刺杀你。” 皇帝头疼,“要的是出其不意,你告诉我做什么?” “真麻烦啊。”殷呈想撂挑子。 皇帝说:“事成之后,南海进贡的鲛纱全给你。” 殷呈心里嫌弃地想:我要鲛纱做什么,擦地都嫌擦不干净。 皇帝说:“小哥儿最喜欢南海的鲛纱做成的衣服。” 殷呈立马诚恳且认真地说:“哥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绝不会有任何纰漏!” 皇帝无语,“滚滚滚。”他顿了顿,“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叫人看见了。” “知道。” 殷呈回到营帐的时候,就看到老婆抱着碗吨吨吨。 “夫君!”林念放下碗,“你快来尝尝,这个鸡汤好香浓哦。” 他说着,拿着旁边的空碗给殷呈也盛了一碗,“我刚刚让小福去把炙肉也热了一下,你回来得好及时呀,正好所有的食物都是热的。” 小美人碎碎念着,明明是一副不染纤尘的高贵长相,做起事来却跟普通的小夫郎没有区别,瞧着只剩下温暖。 殷呈接过鸡汤,又被小美人投喂了好几口炙肉。 “我刚刚都尝过啦,每一种都好好吃。”林念也没问男人去哪儿了,懂事得叫殷呈都看不下去了。 “念念。”殷呈放下碗,把人搂怀里。 林念疑惑地问:“怎么了呀?” “不问问我去哪儿了?” 林念说:“暗卫说啦,你办事去了。” “那要是万一我出去找别的小哥儿了怎么办?” 小美人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这怎么行! 林念说:“你才不会呢。”他也学着掐起男人的脸来,“我相信自己的夫君。” 殷呈嘀咕了一句,林念也没听清楚。 林念想问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堵住了唇。 第二天,林念没起得来。 他有些怨念,“人家今天还想去打猎的!” “以后多的是机会带你出来。”殷呈给人顺毛捏腰,“或者你想吃什么,让花月去猎。” 昨天只是小试牛刀,今天才是秋猎的重头戏。 出了围猎场管辖的区域,更深的山林里才会有熊、野猪、甚至是山君这样的大猎物。 每年秋猎,猎物最多、或者是价值最高的人会受到陛下嘉奖。 一些武将早早就出发了。 武将不似文官,这宴那宴,诗词歌赋曲,各类比赛名目数不胜数,轻易就能将名头挣得齐全。 京城武将则更是没有什么崭露头角的机会了,因此都铆足劲秋猎,恨不得拔得头筹。 林念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这还是在外头,你,你就这样荒唐!” “这不是在帐篷里吗?”殷呈故意曲解小美人的意思,“难道是念念觉得在帐篷里不刺激,想去深山老林里玩——” 他话没说完,一双滑嫩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许说话了。”林念决定等一下再生气,他裹紧小被子,指挥着男人干活,“你去帮我拿一下衣服,我要起来了。” 殷呈乖乖去给老婆找衣服,他想起他哥承诺的鲛纱,觉得小美人穿着一定很好看。 回头给他做个百八十身,每天都穿不一样的。 林念艰难地起了床,小步小步地挪到帐篷外,晒着温暖的阳光洗漱。 跟小螃蟹似的。 殷呈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一张脸表情复杂极了。 林念才懒得理他,洗漱之后,又使唤着男人去做些早食。 虽说皇帝带了御膳房的人出来,不过大家也都自发带着自家的厨子,在营帐旁搭个小帐子,就算是厨房了。 殷呈不必,因为他的营帐靠近皇帐,进人家御膳房的伙食营帐跟回自己家似的。 看到男人亲手给他煮了肉粥,林念这才勉强消了气。 第66章 还有银子赚 皇帐附近清肃森严,文武百官的营帐则是在相当后头的地方去了。 秋猎的话,王照定是会跟着一起来,南宫彩虽然不喜欢这些活动,不过大概率也是会来的。 林念就想着去后头的百官营找好朋友们玩。 就算王照溜出去打猎了,还有个喜静不喜动的南宫彩可以聊天。 因的是去见小哥儿,殷呈不方便跟着,便抓来花月随行。 本来花月都准备好再去林子里大显身手了,猛地被抓了壮丁,他刚想瘪嘴开始哭,就听到是保护王君。 他也不哭了,欢欢喜喜跟着林念去玩。 殷呈则是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刺杀他哥,才能显得自然而不突兀。 虽然他常年把造反挂在嘴上,可刺杀他哥还算是头一回。 这一回生,万一真把他那个细皮嫩肉的哥哥伤到了怎么办? 愁得呈王一连叹了好几声。 中午有下人来回禀,说王君不回来吃饭了,让殿下自己吃,别管他。 呈王殿下的精神状态顿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过不了一点。 …… 王照的营帐内。 林念叹了口气,“怎么不叫护院跟着,瞧着伤得这么重,恐怕得养上许久了。” 南宫彩也道:“是啊,眼瞧着快过年了,出了这档子事,少不得进些补药,到时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王照说:“护院跟着多没意思啊,打猎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 “结果呢,什么都没打到,还受了伤。”南宫彩轻轻地点了点王照的伤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都怪那个捕兽夹。”王照说,“不然我肯定是哥儿里打猎最好的一个人。” “是是是。”南宫彩开始哄人,“咱们照哥儿最是厉害了。” 王照撇嘴,看向林念,“我听说昨天你们呈王殿下空手而归诶,该不会是想等今天一鸣惊人吧?” 林念道:“他说他今天不去打猎。” 王照失望极了,“原本还以为能瞧着个热闹呢,他一个武将,怎的不去?” 林念还没说话,南宫彩却先开口了。 “你啊,这话同我们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出去胡说,省得旁人说你的闲话。”南宫彩道。 王照不解,“这话又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南宫彩为他简直操碎了心,“人家的夫君,有你什么事儿?要你多嘴问一句,名声不想要了?” “我说南宫彩,你也太小心谨慎了,难道博个好名声就这么重要吗?” “有个好名声,嫁个好夫君,相夫教子,咱们哥儿这辈子不就图这些东西吗?” “嫁人有什么好的,与其一辈子依靠一个陌生男人生活,我还不如自己独过呢。” 南宫彩快被他的歪理气死了,“你就嘴贫吧,等以后嫁不出去,看你怎么办。” 王照满不在乎地道:“我又不是非得要个男人,不嫁人我也能过得很好啊,还省得有夫君家的人来管着我。” 南宫彩说:“没有男人依靠,你一个小哥儿,肯定要被人欺负死的。” “我才不怕呢,反正我是一定要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的。”王照下巴一点,“林念,你说。” 林念“啊”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能嫁个好男人当然很好啊,不过不嫁人似乎也没什么错。” “就是嘛。”王照说,“要不是哥儿不让习武,我还想去武馆学两手呢,到时候就去走镖,也能养活自己。” 南宫彩眼前一黑,“你一个小哥儿,竟然还想着去走镖,太荒唐了,这简直太荒唐了。” 王照说:“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出去看看名山大川,走镖多好啊,又能长见识,还有银子赚。” 林念却是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动起了小心思。 他也是按规矩长大的小哥儿,为了个好名声,从小装到大。 所有人都夸林家小公子皎若云间月,才情横溢,品性高洁。 现在他嫁了人,夫君也对他极好。 他好像……从未考虑过自己应该做什么。 管家? 呈王府算是最好管的了,府中大小事宜,镜衣都会来请示他,一切以他的决定为准,在这方面他从未受过委屈。 府里中馈也在他手里,银钱上也无须担心。 等将来男人回了北境,他随行去了彩霞城,依旧是当家做主的主君。 可抛开了夫郎这层身份,他还能做什么呢? 林念想了许久也无果。 “林念?林念!”王照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念轻笑着说:“我觉得你说得对,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那简直太好不过了。” 王照笑道:“是吧?”他看向南宫彩,“你就没点想做的事吗?除了嫁人。” 南宫彩认真想了想,“我想不出来。” “你刺绣那么好看,就没想过做个刺绣夫郎?”王照问。 南宫彩“噗嗤”一笑,“我要是去做了刺绣夫郎,我小爹爹肯定会打死我的。” “嘁。”王照说,“那你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他诚恳地推荐,“我大哥人真的不错,而且他还是个书生,肯定能跟你聊那些无聊透顶的诗词歌赋士子集。” “这不是书生不书生的问题!” 王照说:“难道是他年纪大?也没有比你大多少嘛,而且老话不是说,年纪大会疼人么。” 南宫彩快被气死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知道操心,乱点我的鸳鸯谱你就来劲了是不是?” “我大哥模样长得也还算是不错吧?你就一点不心动?” 南宫彩被闹得脸红,“你再胡说,我便走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王照叹气,大哥啊大哥,为了你的婚事,我实在付出得太多了。 林念莞尔。 南宫彩捕捉到了正在看热闹的林念,于是问:“小念,那你有想做的事吗?” 林念摇摇头,如实道:“我不知道。” “你们两个的人生实在是太无趣了。”王照感叹一声,“也罢,等我将来做了大镖师,肯定带你们两个深宅大院的哥儿出去见见世面。” 南宫彩和林念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点头,“嗯嗯,我们两个深宅大院的哥儿,以后就全仰仗王大镖师了。” 王照顿时骄傲地仰起头,“好说。” 第67章 你还记得自己姓殷吧? 秋猎宴正式开席,今年拔得头筹的是金衣卫巡城将领张淮令。 他猎到了一头白额吊睛的大虎,很是勇猛。 花月和小福两个人在底下说悄悄话,可惜小酒儿没来,没能瞧见他家令哥的风采。 林念端坐在高位上,更高位只有一个皇帝。 男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自从开宴送他过来了之后就一直没瞧见人。 身边也没人说说话,他觉得孤独得很。 饶是面前摆着再多的珍馐也索然无味了。 殷呈蒙着脸,穿着一身黑衣,挂在远处的树林子里等他哥致辞结束。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之际,殷呈出手了。 “保护陛下!” “来人啊,抓刺客!” 欢快喜悦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殆尽,内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殷墨捂着‘受伤’的左手,在金衣卫的保护下撤离。 就在喧哗起的那一刻,花月就拔出双刃,挡在林念面前。 等等……这个黑衣人,似乎……有点……眼熟啊…… 花月小脑袋瓜子转不动了,眼神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王爷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给人整不会了都! 黑衣人见行刺皇帝失败,转头执剑刺向林念。 小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刺刺刺刺客。” 花月挡下这一看似有千钧之力的一击,“王君,快走。” 小福反应过来,拉着林念就往金衣卫的方向跑。 这时,张淮令一跃过来,保护着呈王君撤离。 林念心中担忧男人的安危,他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影响到男人,狠下心没有回头,跟着金衣卫离开了。 刀剑争鸣之间,黑衣人的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 “不错,有长进。” 花月撇嘴,人家超厉害的好吧。 两度行刺失败,黑衣人也不恋战,扭头就往山林里逃了。 金衣卫刚想追过去,就听到皇帝说罢了。 罢了?文武百官连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皇帝陛下竟然说罢了?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追捕刺客的金衣卫已经全然听令撤回。 在金衣卫的保护下,本次刺杀事件零死一伤。 太医院的人听说伤的人是皇帝陛下,几个老头吓得胡子差点掉了,赶紧背着药箱跑来救驾。 结果皇帝陛下指着自己手臂上细得像一条血线的伤口说,“包扎吧。” 就算只有一条血线,那也不容大意! 陛下万金之躯,容不得任何闪失! 几个老太医兢兢业业地给皇帝陛下的手臂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好几圈。 随后不久,朝野上下都传遍了。 陛下遇刺,伤了手臂。 陛下遇刺,听说手都断了。 陛下遇刺,几个老太医轮番上阵,这才将陛下从鬼门关拉回来。 遇到刺客,这秋猎宴是无论如何也都开不下去了。 皇帝的轿辇当夜便匆匆回了皇宫。 等围猎场最后一点火光散去,殷呈才撤去了乔装,偷偷回府了。 谁知还没到家门口呢,就叫他哥的暗卫逮去了皇宫。 殷呈无语,“啥话啊,非得现在说。” 皇帝翻了个白眼,“跟你交代两句。” “有什么好交代的……”殷呈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他哥身边。 皇帝清了清嗓子,说:“这两天,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定会非常多。” 殷呈从他的桌案果盘里拿了一个果子“咔咔”咬起来,“嗯嗯。” “同样的,也有人会在这盘棋里,选择你。” 殷呈茫然,“选我?选我干嘛?” 皇帝被蠢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是选你做皇帝啊。” 殷呈脸上顿时变了,一眼看过去全是嫌弃,“有病吧,选我做皇帝?那我登基第一天就抄他家。” 皇帝头痛,“我有时候真的很希望你能聪明点。” “你要是这样子讲,那我可就要有小情绪了。”殷呈嚼果子的动作更用力了。 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气,“一些野心大的人,他们并不满足于现状。” 哥哥开始讲道理。 “他们想要一个好操控的皇帝,以此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而你,在他们心中就是那个最好操控的皇帝,他们一旦扶持你上位,就能借着你的手,翻覆大殷。” “听懂了吗?” 殷呈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不是很懂。” 皇帝说:“现在,你就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有人想要巴结你,你就让他巴结。” “哦,这个知道。” “人给你送礼,你就收着,请你出去玩,你就去玩。” “完全明白了。” 皇帝说:“你最好是完全明白了。” “瞧不起谁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皇帝说,“如果不出意外,林家人会下狱。” 殷呈不解,“为啥?” “因为帮你。”皇帝说,“到时候你是反贼,林家人也会是反贼。” 瞧着自家弟弟露出了标志性的白眼,皇帝难得心虚了一下。 “此事过后,我会给他们补偿。” 殷呈的眼皮懒洋洋地抬了一下。 “也好借此由头把林三调进内阁。” 呈王的眼皮再抬了一下,还是用眼白看他哥。 “追封林将军,册封林主君一品诰命,让京城林家在世家里彻底立足。” 殷呈为难地说:“那天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这些我会安排,不用你操心。”皇帝怒了,“我难道还会苛待他们吗!” 殷呈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皇帝面色复杂,“你还记得自己姓殷吧?” 殷呈美滋滋地说:“我觉得跟我老婆姓也行。” “……”皇帝捂着胸口,“滚滚滚。” 走出殿外,殷呈想扔果核,半天找不到地方。 小安子赶紧伸手去接,“九王爷,您扔我手里就行。” “辛苦了。” 不愧是高级秘书,这为人处世! 小安子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 殷呈回府的时候,天边都闪着一缕白了。 眼瞧着是要天亮了,林念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心里都快慌死了。 男人平时嘴上没个把门儿,总是说造反造反,可他知道,男人心里对皇位那可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怎么会突然想着去行刺陛下呢? 难不成是这两兄弟有什么隐秘的计划? 林念不通朝野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本能地担心男人的安危。 “念念。”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念霎时红了眼眶。 第68章 我们家念念就是冰雪聪明 林念扑到男人怀里,差点儿就要哭出声来了。 殷呈搂着人轻哄,“吓着了吧,乖了,没事的。” 林念扬起脸,眼尾一抹红,看得人心疼。 “夫君,你有没有受伤……” “没。” “骗人!”林念嘟囔,“那么大一把刀朝你砍过来,我都看见了。” “真的没事,一点伤没有,你夫君多厉害啊。”殷呈觉得意外,“认出我来了?” 林念嗓音粘粘的,“嗯……” “怎么认出来的?”殷呈心想,他的伪装做得也算过得去吧,怎么就叫念念发现了。 林念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我家念念就是冰雪聪明。”殷呈感叹,“那么多刺客,偏偏就把为夫认出来了。” 林念噘着粉唇,有些不满地望着他。 殷呈掐老婆的脸颊肉都掐出习惯来了,“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林念委屈巴巴地说:“你怎么都不跟我讲呀,害得我一直为你担心。” “我讲了啊,你仔细回忆回忆。” 林念蹙起眉,认认真真地回忆。 男人将他送去秋猎宴前,好像是说了什么…… “我跟你说我去造反了,你让我不要闹。”殷呈小声提醒。 林念:“……”我以为你闹着玩的! 行叭。 殷呈打了个哈欠,“念念,我一晚上没睡了。” 林念一听,也顾不得数落了,赶紧拉着人去休息。 没两天,各路拜帖就轮番递到了呈王府。 殷呈来者不拒,天天带着林念出去吃喝玩乐。 直到一个月后,林念发现自己的腰竟然粗了! 原先穿起来仙气儿飘飘的衣服,现在竟然看起来略显臃肿了。 林念痛定思痛,决定不管男人说什么花言巧语,他都不要再信了。 结果当天就让男人拐去画舫,吃了一整个盐水鸭腿。 晚上还被恶趣味的男人抓着捏了半天腰上的软肉,林念心累得很。 终于,在冬至这天,户部侍郎吴大人坐不住了。 按理来说,呈王肯定是有登大位的心思的,否则也不会数次刺杀皇帝。 可这多番宴请下来,呈王竟然没有半分想要拉拢他的意思,这便叫吴大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按照探子从北境传回来的情报,九王殷呈在战场上颇有能耐,却并不通社稷政通,若是扶他上位,于京官百利。 呈王一直没有动作,难不成是瞧不起他一个户部侍郎? 吴大人脑子里的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觉得兵行险招。 山不过来,他就去找山! 他可没忘记,当初先皇还在世时,他可是站错队的…… 虽然殷墨表现得大度,说是既往不咎,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等着站稳脚跟秋后算账。 现在殷墨的人已经逐渐接手六部,他这个侍郎的位置能不能接着做下去都成了问题……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吴大人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呈王府。 呈王府里。 镜衣将请帖内容读了一遍。 殷呈嘴角抽了抽,“这个吴庆文说什么?他外甥满月,请我去吃席?” 林念觉得有些古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吴大人本月已经是第三次递请帖了吧?” “念念记性真好。”殷呈夸人越来越熟练。 林念现在脸皮也厚了,不会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脸红。 他自动忽略了男人的废话,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殷呈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感觉像是鸿门宴。”林念说,“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吴大人看起来不像好人!” 镜衣问:“王爷,要不要回绝了?” 殷呈道:“不用。” 本来林念想跟着一起去,殷呈怕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打算独自赴宴。 林念也不愿意成为男人的拖累,只是叮嘱男人务必小心谨慎。 殷呈离开时,没有看到小美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吴庆文早早地候在了府门口。 见到殷呈,他匆匆迎上来,“呈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随着信步入庭,殷呈轻嗤,“吴大人,你这外甥的满月宴,人来得不少嘛。” 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八仙桌。 珍馐美酒,哪哪儿都不像满月宴。 殷呈坐在主位上,用看不起所有人的眼神,平等的蔑视众生。 “王爷说笑了。”吴庆文挥退下人,给殷呈斟酒。 “吴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殷呈想兜一下圈子,然后发现以自己的文化素养,还是算了。 “下官想做什么,王爷还能想不到?” 殷呈干脆利落地道:“想不到。” 吴庆文被哽了一下,随后泰然自若道:“下官自然是想和王爷联络联络感情了。” “哦,那联吧。” 三杯两盏下肚,吴庆文看了一眼殷呈的脸色。 他斟酌着开口,“不知王爷对当今天下格局有什么看法。” 殷呈眯起眼睛,似有醉意,“不是我的东西,如何看?” 吴庆文顿时觉得自己押对了宝,喜色浮于脸上。 “若是……下官愿意追随殿下呢?” 殷呈总算肯施舍点目光给他了,“你若有这个本事,送你个宰相当当又如何!” 吴庆文立马表了衷心,“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与殿下共襄盛举!” 喝完酒,殷呈从吴府出来,绕了两圈,确定没有尾巴后,才去了皇宫。 他将吴庆文所做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哥,问:“我的活儿总该是做完了吧?能休息了吗?” 殷墨听完,却说:“恐怕还不行。” “这个吴庆文,只不过是颗没用的棋子罢了,真正觊觎大殷王朝的人,还在背后。” “怎么还要加班啊……”殷呈叹了口气,“就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吗,搞这么复杂。” 皇帝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以为砍大白菜呢,说砍就砍了。” 殷呈撇撇嘴,“那背后之人万一一直按兵不动怎么办?” 总不能加一辈子的班吧,天天吃喝玩乐也很辛苦的。 胖了都该算工伤! “放心,那人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殷呈歪着头,“他来找我,然后呢?我要怎么做?” 皇帝轻笑,“做你擅长的就行。” “我只擅长打马吊和斗蛐蛐。” “……我是说逼宫!”皇帝默默含了一颗平心静气丸,“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把大殷的蛀虫一口气全掏个干净!” 第69章 刚新婚不久就要陪夫君下狱 逼宫这事儿,殷呈琢磨着,还是得跟小美人通个气儿,免得人担心。 林念迷迷瞪瞪地听完,问:“我也能帮忙吗?” “当然。”殷呈挑眉:“只不过,宝贝啊,你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嗯?” “你该跟我讨价还价,多要些好处。”殷呈说,“不然多吃亏啊。” 林念忍笑,“好好好,那我要黄金万两!” 殷呈满意了,说:“这才对嘛。” 虽是玩闹,林念细思之下,难免觉得此事实在危险。 逼宫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算是假的,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虽说男人跟陛下是亲兄弟,可皇家连父子都能相争,他最担心就是皇帝过河拆桥…… 殷呈瞧着小美人苦大仇深,大概也能猜到些小美人的心思。 “放心,我肯定不会有事。”殷呈说,“就是委屈咱们家念念,刚新婚不久就要陪夫君下狱。” “那有什么办法。”小美人开起玩笑,娇娇气气嗔他一眼,说,“嫁都嫁了。” 殷呈把人往榻上抱,“就是,嫁都嫁了,想反悔也没用了。” 林念偷偷捂着唇笑,“才不会反悔呢。” 殷呈在北境这些年,甚少过节,林念总想着给男人通通补上。 原本他还打算亲自包饺子,好好跟男人过一过冬至呢。 因吴庆文这一打岔,饺子是吃不成了,睡前喝了一碗羊肉汤,便算是过节了。 冬至一过,京城就开始下雪。 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更大一些,寒气裹挟着风,吹得人骨头缝儿都冷了。 林念穿上了厚厚的狐裘小袄,雪白的皮毛遮了小美人白嫩嫩的大半张脸。 小福从外头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 “这天儿可真够冷的。”小福将围炉摆好,上头烹着热茶和干桂圆,“王君,今年本地的冬橘酸涩得厉害,二少爷托人从甘南那边运来了一箱,过两天便到了。” 林念坐在软榻上缝帕子,如今天气太冷了,吐一口气都是白雾。 “劳二哥费心了。”林念问,“可送去了回礼?” 小福道:“我正想来请示呢。” 林念想了想,“库房里还有两条银狐皮毛,一条送去给小爹爹,一条送给二哥夫。” “好……”小福纠结片刻,“王君,这件事要不要跟王爷说啊?” 这狐裘品质极佳,又是番邦贡品,顶顶贵重了。 小福不想看到自家王君因为这些小事和夫家闹了隔阂。 林念说:“不用。”他知道小福是担心他,于是轻轻笑道,“这种事情,你家王君可以做主。” 小福说:“我这就去。” 殷呈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有了吴庆文这样一块砖,引出了先皇后一众外戚的玉。 其中官职最大的莫过于六十岁的首辅徐仲敏徐大人。 说起来这位徐大人跟殷呈还有点沾亲带故。 先皇后的舅父,就是徐仲敏。 而先皇后育有殷墨殷呈二子,算起来,殷呈得管他叫一声舅爷。 只是先皇后一死,徐家这一门凋零得厉害,唯一有点本事的,也只有徐仲敏了。 殷呈半夜去找他哥商量计划的时候,就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咱俩都是咱……爹的孩子,干嘛他就那么想扶持我啊?” 皇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弟弟,“因为你傻。” 殷呈无语了一下,“当我没问。” “他们现在的计划如何了?” 殷呈回道:“等着过年宫宴那天来揍你呢。” “行吧。”皇帝有些担心地问,“你确定没人发现你不对劲吧?人都让你骗住了吧?” 殷呈道:“我长得就是一副造反谋逆的反派脸,放心,没人怀疑。” “我看你最近还是别来了,免得叫人发现端倪。”皇帝想了想,说,“越是到这种时候,你越要沉住气,不要功亏一篑。” “我调了三万北境军过来。”殷呈说,“给你先说一下,免得你担心我假戏真做。” 皇帝:“……” 皇帝难得动怒,“我说了,我信你。” 殷呈说:“我不信我自己,万一我真的做了皇帝,嘿嘿……我要在后宫挖个泳池,天天看念念在水里扑腾。” 他在心里想,美人戏水,肯定好看死了。 皇帝无语,“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事?” “……这还不是正事?”殷呈狐疑地看着他哥,“哥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皇帝心虚地咳了咳。 殷呈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条线,“说起来你后宫这都空多少年了,不会是……哥,不是我说你,病不忌医啊,事关尊严不容小觑。” “事儿说完了就滚,别老是在我这里碍眼。” 殷呈表情凝重,“哥,早发现,早治疗。” “……我很好。”皇帝有些咬牙切齿了,“你要是还不走,就留下来帮我批奏折。” 那肯定是要马上走的,殷呈抬腿就跑,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抓去学习。 只是在殷呈回去之后,让暗卫送了许多壮阳药来。 皇帝臊得开始反思,自己的性别是不是不该瞒着弟弟。 不管朝堂如何风起云涌,后宅还是安宁祥和的。 临近年关,走亲访友也多了起来。 林念有些想小爹爹了,就扯着男人一起回林府蹭饭。 沈青蘅现在已经显怀了,林念摸着哥夫的肚子,眼底全是羡慕。 叶轻语见了,也觉得心痛不已。 饭桌上,他拐弯抹角地打探呈王的口风。 叶轻语想,实在不行,也只能委屈自家乖宝,从父家这边挑两个家世清白好拿捏的小哥儿送去…… 殷呈没听出老丈人的意思,林念却是听出来了。 他有些黯然地想,也好,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殷呈忙着给老婆剥虾,一抬头就看见小美人露出倔强的笑容。 一联想到老丈人问了许多关于孩子的事,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晚上夜深人静时,搂着小美人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 “只要念念……” “只有念念。” 林念有些迷恋地回抱着男人,只一刻就好。 这些美好若是一场梦,就让这场梦持续得久一些吧。 第70章 不让他进屋了,赶他去院子里睡! 临近除夕,番邦各国也会在此时来进贡朝圣。 殷呈被抓去鸿胪寺做壮丁,专程接待炎汝来的皇子。 殷呈觉得无语,都是手下败将,还得接待,真是给他脸了。 皇帝说这是彰显大国风范,让殷呈收敛着些,且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这炎汝皇子来者不善,除了进献金银珠宝,还带来了两个炎汝的美人。 说是炎汝百年难遇的顶级乐师,最善歌舞。 美人细软腰裹着红纱,在大殿上宛如两朵娇嫩的花。 这两个小哥儿生得极其美艳,就差没把我是细作写在脸上了。 皇帝大手一挥,把两个美人赐给了呈王。 本来上朝还在摸鱼的呈王突然被点名,他震惊地望着他哥。 “给,给我吗?” 皇帝道:“还不谢恩。” 殷呈瞧着那一双红衣美人,嘴上在谢恩,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这乐师带回去,是不是还得搭个台子? 念念能喜欢炎汝的歌舞吗? 不过请上门的戏班子看多了,偶尔换换口味也行,免得小美人在家里闷着了。 这样想着,殷呈心里就顺气多了。 呈王带回两个炎汝美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人还在宫门口,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这其中,也少不了好舅爷的手笔。 殷呈听完暗卫的禀报,心里对这个舅爷就更觉得烦了。 六十了,放以后那都是退休的年纪了,还整天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 两个炎汝美人坐在小轿子里,被抬进了呈王府。 镜衣在水榭前纠结了好半天,才走进去。 这两个美人,需要呈王君做主去留。 林念没闹,反而拿出了当家主君的气势来,“既然是王爷带回来的人,我也不好怠慢了他们,去把含香院收拾出来,让两位弟弟搬进去吧。” 镜衣想替自家王爷辩解几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王爷自己解释。 他退下后,花月和小福同仇敌忾。 “王爷也太过分了!” “就是!咱们王君给他绣荷包!他倒好,去外头沾花惹草!” “王君,不让他进屋了,赶他去院子里睡!” “就是!饭也不给他吃!饿死他!” 殷呈刚踏进水榭,就听到两个小哥儿义愤填膺的话。 林念淡淡看了他一眼。 虽然没说话,但是那小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气。 “谁惹我们呈王君生气了?”殷呈蹲在小美人身前,跟摇尾巴的大灰狼似的。 林念轻哼,偏过头不理他。 能让自家宝贝生气的,也只有那两个炎汝美人入府这一件事了。 “那两个人是炎汝来的。”殷呈言简意赅道,“细作。” 林念听完,顿时揪起心来,“啊,那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呀……” 自家这小傻子还真是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小笨蛋,我是怕他们对你不利。” 林念抿着唇,好半晌才说,“还有花月在嘛……” “念念。”殷呈不舍得吓他了,说,“不用担心,会有人盯着他们。” 林念“喔”了下,问:“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殷呈认真想了想,犹犹豫豫开口:“吃胖点?” 林念也不跟男人生气了,笑眯眯地挽着男人的手臂撒娇,好哄得不行。 殷呈想,家里这宝贝软绵绵的,就算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实在是叫人担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林念自从知道这两个美人是炎汝细作之后,后宅那些一直没处使的手段通通都用了出来。 呈王府实在是太平和了,没有作乱的下人,也没有头顶长辈的磋磨。 男人房里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他这当家主君的日子过得是再舒服不过了。 现在突然出现了两个坏蛋,林念只觉得毕生所学都有了用处。 那两人原本还想着勾引呈王,只是呈王根块木头似的,饶是他们媚术逆天,也难行事。 林念闲得没事就给他们立规矩。 “你们叫什么名字?”林念问。 还不等这两人回答,林念自言自语道:“如今你们来了大殷,理应取个大殷名字。” 那二人对视一眼,“请主君赐名。” 在大殷,只有主家给仆从赐名,端这一手,便将他二人的身份压到底了。 林念心想,这两人既然是细作,也不必留什么情面。 他的目光落在水榭外的一棵柳树上,于是随口道:“那就叫水儿、柳儿吧。” 这般轻贱的名字,饶是给青楼里的哥儿用,都嫌寡淡。 他二人是炎汝精挑细选送来的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能勾住男人的心魂。 叫这样的名字,便就是断了他们成为呈王侧君的念想。 “怎么?不谢主君赐名?”林念瞧着这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两人柔柔弱弱地行礼,“谢主君赐名。” 林念说:“你们炎汝究竟有没有教过哥儿礼节,连行礼问安这样简单的事都不会,实在是蠢笨。” 水儿开始啜泣,余光也不自觉乱瞟。 林念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淡淡开口,“王爷今日在外有公务,天黑才回来呢。” 小福学着恶毒侍子的模样,凶巴巴地道:“哪里来的狐媚子,竟还想着告状!” 水儿一听,顿时歇了想要告状的心思,默默忍受着刁难。 相比于水儿的活络,柳儿更加能隐忍。 不管林念如何刁难,他都听之任之,逆来顺受。 林念心想,若非是两国交战,这样的美人,定然是受万人追捧。 只可惜,他们的命运由不得自己。 而身为大殷王君,林念也决不会因为一时心软,放任他们做出任何伤害大殷的事。 炎汝的皇子离开后,确定人是真走了,林念才松了口气。 殷呈当然知道自家小美人最近的威风,他简直要爱死了。 林念觉得心累,一边要防着府里的细作,一边还得哄自家夫君。 宫宴的时间定在年二十九,能赴宴的不是身居要职的官员,就是皇亲国戚。 为了防止府里那两个细作坏事儿,殷呈特地吩咐将人迷晕了捆起来。 等今天的事一过,皇帝会以肃清呈王府的名义解决掉这两个细作。 殷呈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小美人,不出意外,今年春节,他得和老婆在天牢里过了。 第71章 区区造反,不在话下! 宫宴办得甚是热闹,大红灯笼从宫门口一直挂到了登龙殿。 祥和的祝福声掩盖了那些细小的闲言碎语。 与此同时,三万精装士兵悄无声息靠近京城。 殷呈顶着文武百官们复杂的目光,坦然自若地坐在王位上。 这其中的打量,多是近些时日的揣测。 比如前段时间秋猎时陛下遇刺,京中都暗传是呈王所为。 远处的徐仲敏举起酒杯,和他遥遥相望。 殷呈和他会心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旁的林念面上不显,内心慌得要死。 这可是造反! 这对于一个小哥儿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 林念怕自己露出马脚,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给自己壮胆。 他速度快得殷呈根本来不及阻止。 小美人豪迈地一饮而尽,醉蒙蒙地冲自家男人眨眼睛。 殷呈:“……” 可爱! 林念也没醉,就是有些微醺,状态放松了不少。 他心想:呵,不就是造反吗! 区区造反,不在话下! 这一顿宫宴,文武百官各怀鬼胎,偏偏面上都是一派谦逊友善。 披着人皮的究竟是人是鬼,皇帝在高位上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一声脆响,破裂的酒盏撕开了大殿上的祥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好些官员都还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刚从江州回来的赵素赵大人。 他这厢还在跟同僚夸呈王大义呢,那头呈王就拔剑直指他哥面门。 赵素:“……” 同僚额头冒汗,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霎时间,乐声停了,闲谈停了。 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大殿的护卫也在第一时间被殷呈的人控制住了,此时皇帝身边,可谓是孤立无援。 小安子吓得险些晕厥,却还是护在皇帝身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皇兄,你做这个皇帝太久了。”殷呈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也是时候轮到我了。” 殷墨冷笑,却没有说话。 殷呈在心里焦灼,用眼神询问:哥你咋不说词啊! 殷墨:“……” 殷墨道:“呈王,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看来陛下还没搞清楚状况。”殷呈扭头,“舅爷,你来跟他说。” 徐仲敏哽了一下,原本还打算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竟然被殷呈这个小子阴了一把。 这个举动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跟呈王是一伙儿的。 如此一来,他就不能独善其身了。 是生是死,端看这一遭了。 他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呈王殿下乃天命所归,我等应顺应天命。” 他话一说完,陆续又有几个官员站出来。 “呈王殿下才是真龙天子!” “我等愿誓死追随呈王殿下。” 皇帝脸色阴沉得厉害,他盯着殷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殷呈一剑挥过去,斩断了皇帝的冠冕。 “皇兄,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殷呈道,“你的金衣卫,现在可没空来救你。” 大殿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殷呈瞧着他哥披头散发的样子,乍眼一看跟个哥儿似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哥五官这么柔和? 皇帝一双冷漠的眼盯向徐仲敏。 “徐大人,呈王造反,你也要跟着造反吗?”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皇兄,你也不能这样说。”殷呈道,“要不是舅爷,我这辈子还想不到造反呢。” 徐仲敏:“……” 此话一出,百官窃窃私语。 徐仲敏额头上青筋暴起,这傻子太蠢了,简直像是没长脑子一样。 不过蠢点好,蠢点才好掌控。 “舅爷。”殷呈道,“你放心,等我登上大位,一定封你做异姓王!” 殷呈开始画饼,“不,我觉得异姓王都配不上你,你跟我一起做皇帝,咱们日月同辉!” 殷墨:“……” 徐仲敏:“……” 角落里,林三一言不发,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知时局,因此决定按兵不动。 “陛下,退位吧。”徐仲敏自知今日这局面已经没有退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有人跟着喊:“陛下,请您退位!” 一呼百应。 霎时间,整个大殿只剩下了反贼的声音。 也有些正直的声音:“我等今日就算是血溅当场,也绝不与尔等同流合污。” 大殿乱起来了。 不过也只是乱了这一会儿。 随即,殷呈手上的剑被一支穿云箭击落。 金衣卫率兵反绞叛兵,时局顿时转变。 殷呈愣了愣,随后表情夸张地道:“怎……怎会如此!” “这天底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道,“徐大人,你觉得呢?” 徐仲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下意识回头,却看到殷呈对着他笑。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自以为是下棋之人,到头来竟是颗棋子。 是他低估了皇族里的亲情。 他仰天长笑,猛地吐出一口血。 “是老夫……输了。” 皇帝用痛心疾首地目光看着呈王,随后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摆摆手,“将呈王关押,徐仲敏等一干羽党就地诛杀。” 殷呈被带下去的时候,还不忘演戏。 “不,这不是真的……本王三……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连五万金衣卫都拖不住,这不可能!” 此番谋逆,来得快去得也快。 文武百官尚还在懵懂之中,呈王就已经被打入宗人府听候发落了。 林家作为呈王姻亲,举家投入大牢。 只不过这个‘举家’略有水分。 林家老大早就带夫郎外出游玩了。 林家老二全家都在外地商贸。 林家老三就没那么幸运了,呈王谋反时,他正正好好就在当场。 于是,新科状元林云序因为连坐下了狱。 叶轻语本来可以不必也跟着下狱的,只是他说他这辈子还没坐过牢,寻思着进去玩一玩,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林念一开始没有同意,毕竟牢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总免不得不干净,到时候万一生了病,免不了受罪。 后来叶轻语当场给自家幺子表演后空翻,得意地说当年他也是随夫君从过军的,身体素质那是没得说。 林念目瞪口呆,总觉得小爹爹真厉害,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还会些拳脚。 他一直以为自家小爹爹是大家闺秀来的,没想到竟然能装这么多年。 姜果然是老的辣! 第72章 要吃自己去买啊 大年三十,本还是热闹的除夕夜,呈王府却被贴上了封条,愁云惨淡。 天牢最深处,重兵把守,严密得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殷呈摇了摇骰盅,干脆地落下来,“买定离手。” 林念蹙着眉,他面前的小饼子都快全输光了,就剩了孤零零的一个,还是他最爱的蜜豆口味。 这小饼子是软糯斋的新品,软糯的外皮里包着不同的馅儿,每一个都是单独的油纸包装,很是精美。 殷呈仗着自己是庄家,偷偷把自己的小饼子匀两个给小美人。 狱卒见状,纷纷大喊庄家不公平。 殷呈翻了个白眼,“他们嫉妒,咱们不理他们。” 林念忍笑,“嗯!” 叶轻语面前的碟子里,小饼子堆了十来个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看来今天我注定是赢家了。” 林三早就输光了,他彻底摆烂,“父君,再借我一个,我肯定能回本。” 皇帝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咳了咳。 殷呈扭头,幽幽望着他哥。 几个狱卒默默起身,抱着自己赢来的小饼子站岗去了。 这赌饼子局算是散了。 殷呈拆开蜜豆口味的小饼子的油纸,递到小美人嘴边。 林念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嗷呜”一口叼走小饼子。 皇帝伸手。 殷呈不解,殷呈顿悟,殷呈大惊。 “要吃自己去买啊,干嘛来跟我抢。” 林念默默把自己面前的小饼子递过去。 皇帝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纸,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殷呈翻了个白眼,总算想起了正事。 “抓完了吗?” 皇帝说:“差不多了。” 叶轻语听到他们开始说正事,拉着林念钻进牢房隔间了。 本该是刑罚之地,却布置得十分妥帖,甚至连床幔用的都是鎏金纱。 林三本来也想溜,突然就被皇帝叫住了。 “爱卿。”皇帝问,“可觉委屈?” 林三挺直背脊,“臣不觉委屈。” “待此事了结,朕欲将你调任内阁,爱卿意下如何?” 林三却道:“但凭陛下差遣。” 皇帝敲了敲桌子,“若朕要你选呢?” 林三道:“臣……”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决心,“臣想自请离京,去亲眼看一看这天下山河。” 皇帝沉默半刻,随后道:“朕准了。” 一滴冷汗从背脊滑落,林三松了口气,“谢主隆恩。” 三人诡异的沉默下来,空气里飘着尴尬的气息。 殷呈咳了两嗓子,“你空着手来的?” 皇帝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他吩咐小安子把东西抬进来。 “我听说彩霞城过年都是吃羊肉锅子,给你带了些过来。” 小安子将锅炉摆好,切成薄片的羊肉闻不到一点儿膻气,只剩下了一股奶香味。 皇帝又亲手给弟弟调蘸碟,“我听说北境有种什么韭菜花,京城实在寻不到,等来年我派人早些去弄些来。” 殷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叫念念。”殷呈心想,他多半有病,他哥没骂他反而不自在了。 除了羊肉锅子,还有鲜嫩多汁的蒸鸡、开屏鲈鱼、黄金凤尾虾、红烧狮子头…… 林林总总三十多道菜,光是桌案就摆了三张。 叶轻语本来还有些拘谨,酌了两杯酒后胆子就大起来,也不顾什么君臣礼节了,拉着皇帝就开始聊天。 林三吓得半死,想上去拉人,没想到皇帝陛下正静静地听他说话呢。 倒是……算得上一派祥和。 殷呈总算是知道自家小美人这酒量随谁了。 不过小美人喝醉了也是乖宝宝一个,不哭不闹的,问什么答什么。 小脸儿红扑扑的,可爱死了。 年夜饭吃到最后,就剩下林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殷呈没醉,但是他沉迷温柔乡,这会儿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顾忌着地点不对,殷呈有些可惜的想,等回去的! 皇帝也浅饮了几杯酒,有些微醺。 他步伐还算稳健,只是回宫的路太长了。 他没有乘御辇,只是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小安子提着灯笼开道,那么长、那么深的宫道,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殷墨突然觉得冷。 孤独又寂寥。 也是该冷了,这漫天的飞雪铺了厚厚的一层,万家灯火离他那么远,暖不到他跟前。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寝宫外,早有人一身白衣玉立,等他多时。 半夜林念醒过来,想起今天还得守岁,眼皮又实在睁不开,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新年吉祥,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枕头底下藏着红封。 他打开一看,竟然是十个铜板。 从小到大,这还是他收过最少的压岁钱,却开心的不得了。 殷呈端来热水伺候老婆洗漱,“傻笑什么呢?” 林念说:“在想十个铜板可以买什么。” 殷呈说:“给你掂着玩的,装多了沉。你想买什么还用考虑多少钱?开什么玩笑,呈王君。” 林念嘟了下嘴巴,“人家就想花这十文钱嘛。” 殷呈也不打击老婆的乐趣,“行,等出去了买俩糖葫芦?” “好哦!”林念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男人给他穿鞋子。 男人也不觉得给自己夫郎穿鞋会有损颜面,反而做得乐此不疲。 林念现在脸皮也变厚了,享受着男人的伺候,心里甜滋滋的。 昨夜京城的烟花爆竹燃得精彩,今晨也有许多人家在放鞭炮除秽,空气里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火药味。 林念跑去给小爹爹和三哥拜年,回来的时候腰间的小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收获颇丰。 乱党余孽很快就被剪除干净,正月十五早朝这天,皇帝下旨将呈王无罪释放。 就在所有人摸不清情况的时候,一道圣旨下到呈王府。 呈王卧底有功,特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正得不能再正的一品官。 又是亲王爵位,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为官者就算是走到头了,再想往上升,那就真的只能造反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两兄弟搁这儿合伙下套呢。 徐氏一脉彻底落寞,以此一蹶不振。 徐仲敏倒台后,皇帝在内阁收回了诸多权力,可谓是一石二鸟。 第73章 亲爱的哥哥,又要打扰你睡觉了 呈王回府这日,镜衣和小酒儿拿着顶厚一沓柚子叶,从府门一直扫到了主楼。 花月拖着一个大火盆过来,殷呈见状,“你这是想直接烧死我?” 花月一本正经道:“跨火盆,除晦气呢!” “是啊王爷,得去一去晦气。”镜衣说,“不过这火盆怎么跟个炉子似的。” 花月理所应当地说:“大火盆效果好!” 殷呈觉得有道理。 他抱着林念,轻轻松松越过火盆。 林念双脚刚落地,小福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就开始哭。 “呜呜呜王君我可怜的王君……” 林念哭笑不得,一边安抚哭哭啼啼的小福,一边询问这半个月呈王府的家务琐事。 此番谋逆之举,呈王府的下人一概不知内情,不少小侍子害怕得眼睛都哭肿了。 镜衣主持着大局,王府还算是安宁。 王照和南宫彩前后脚跑来呈王府,看到林念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三个小哥儿围在一起说小话,直到夕阳落下才散场。 时隔半个月,丸子总算见到了香香软软的主人,围着林念喵喵叫,晚上睡觉非得挤上床榻。 区区一个小猫咪也敢争宠! 殷呈黑着脸把丸子扔给花月。 后来呈王君扶着腰,想踹男人,已经没力气了。 很快就到了林念每月针灸的日子。 神医住在安乐巷尾,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额头上的花瓣福印饱满红润,一看便知极会养生。 一般神医都有小脾气,谷溪也不例外。 他仇郎君,尤其是穿黑衣的郎君。 一年四季都穿黑衣的呈王殿下,为了自家王君的身体,规规矩矩等在外间,丝毫不敢逾越。 老实极了。 在林念不解的目光中,谷溪傲娇地解释:“长那么高大,吓到我的药材了。” 林念:“……” 谷溪问:\"除了老毛病,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难受?\" 林念摇摇头,“近些日子,连骨痛都很少发作了。” “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便不必来针灸了。”谷溪道。 纠结了一会儿,林念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谷爷爷,我还能有自己的子嗣吗?” 谷溪横眉,“怎么,那臭小子想要个儿子?” “不是!”林念赶紧解释,“是我自己想要……” “小念儿,子嗣得随缘。”谷溪道,“你身体好了,自然会有的。” 林念听完,浅浅松了一口气。 “不过嘛……”谷溪拖长音调。 林念的心顿时又被抓紧,“怎……怎么了吗?” 谷溪说道:“若是实在想要子嗣,可以去让那个谁去寻一味药。有了这味药制作汤饮子灌下去,保管能怀上。” 林念喜出望外,“是什么药?” “玉灵株。”谷溪说,“不过这种药难寻得很,我这一辈子,也只有二十年前在白水城见过。” 林念暗自记下。 回府的路上,林念跟男人说起这个事情。 殷呈说:“要是白水城的话,也许我有办法?” 在自家小美人的星星眼攻势下,半夜,殷呈默默去翻宫墙。 他在心里默默给他哥道歉。 亲爱的哥哥,又要打扰你睡觉了。 “哥,你能不能联系一下白……”殷呈推开门,看着寝宫里的白玉尘,想说的话顿时止住了,“白兄?” 小安子看到一道黑影窜到陛下寝宫,看清是呈王殿下后,哼哧哼哧跑过来拦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喘一下。 皇帝挥退小安子,他耳根通红,微微蹙着眉,“你怎么来了?” 白玉尘衣衫微乱,冷白的皮肤上有些淡淡的红意。 殷呈脑子瞬间宕机,“白兄怎么在这里?” 以前,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在哥哥的寝宫里来去自如! 现在,哥哥的好友访客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好陌生的感觉,好沉重的心情。 皇帝咳了两嗓子,决定岔开话题,“你说让我联系谁?” 殷呈想起正事儿,见正主就在眼前,“我想要玉灵株。” 殷墨侧眸望向白玉尘。 白玉尘不负众望地点头道:“我有。” 殷呈眸光亮了亮。 白玉尘问:“你作何用?” “哦,我老婆……嗯,我夫郎小时候掉水里伤了身体,有个老中医说这个药他能用。” 殷呈厚着脸皮挤到两人中间,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像个led大灯泡。 白玉尘问:“可是求嗣?” “对对对。”殷呈道,“我夫郎就是一直想要个崽儿。” 白玉尘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玉灵株这味药不能乱用,明天我去给他看看。” “那怎么好意思。”殷呈假模假样的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白玉尘心想,以后别在晚上过来就行。 皇帝想撵人,问:“还有别的事吗?” 殷呈摇摇头,“没了。” “还不走?”皇帝斜眼看他。 “哦,这就走。” 殷呈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他茫茫然然从寝宫里出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寝宫里,殷墨抓着白玉尘的衣襟,凑上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薄唇。 白玉尘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客为主。 烛光跳动,在墙壁上映出纠缠的人影。 良久,白玉尘松开怀中的人,“小墨,何时同他坦白?” 殷墨喘息着,心中却涌现出无数的顾虑。 “等等吧……” “别害怕。”白玉尘握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他会接受你的。” 殷墨沉下眼,敛了所有的思绪。 随即,他抬起脸,挑衅地看着男人。 “白城主,还有精力一战否?” …… 回府之后,搂着小美人准备美滋滋睡一觉的殷呈猛地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双眼不由得瞪大。 他哥和白玉尘,他俩,不对劲! 殷呈自言自语地说:“不应该啊,他俩是一个性别啊……” “嘶……” “啧……” 难怪他哥这么多年后宫一直无人,原来竟然是这样! 林念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殷呈表情复杂极了,“念念,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一个杀头的大秘密!” 林念歪着脑袋,“啊?” 殷呈纠结半天,“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那就等想好了再跟我说。”林念不太好奇这些,他掖了掖被褥,把自己和男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睡吧,你明天还得去上早朝呢。” 第74章 不如生两个? 天还没亮,镜衣就已经备好了朝服。 升了官,他又得去上早朝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到宫门口。 殷呈纠结了一晚上,以至于上朝的时候,像被妖精吸走了精气,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萎靡地站在百官之首,脑子里不断闪过白玉尘和他哥之间的猫腻。 等了好一阵也不见皇帝出来,文武百官正窃窃私语呢,就听到小安子过来传旨。 今天陛下龙体欠安,休朝一日。 殷呈心里狐疑得很,昨夜还好好的,今晨突然就病了? 他溜去寝宫准备探望一下哥哥,谁料刚到门口就碰到了端着药碗的白玉尘。 白玉尘:“……好巧。” 殷呈问:“我哥真病了?” 白玉尘艰难地说:“……嗯。” 殷呈说:“那我去看他一眼。” 白玉尘赶紧将人拉住,“咳,病不见风。” 殷呈推门的手一顿,“哦。” 大夫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殷呈深信不疑。 “你先回去吧。”白玉尘道,“我会照顾他。” 他顿了顿,“等小墨身体好了,到时我上门为弟夫郎诊脉。” “行。” 殷呈现在看白玉尘,眼中多了几分考量。 样貌……还算过得去,就是皮肤太白了,没什么血色,看起来不像活人,仙气飘飘的。 身家……白水城主,也算过得去。 还会医术,脾气也好,正好能容忍他哥那个暴脾气。 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哥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了。” 白玉尘微微颔首。 寝宫里,殷墨老早就听到了自家弟弟的动静,他觉得有些意外,他竟然没闯进来? 白玉尘道:“小墨,你的药。” 殷墨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感叹,“总有一天,我不需要再喝避子药了。” 白玉尘微微叹气,“不要太逼自己了。” “喂,白玉尘。”殷墨有些别扭地唤道。 “嗯?” 殷墨问:“你说,以后要是咱们有了孩子,他是继承皇位好,还是继承白水城好?” 白玉尘笑了笑,“都好,不如生两个?” 他这话玩笑多一些,决定和殷墨在一起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准备。 殷墨点点头,“两个不错。” …… 呈王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扎着小辫儿的紫衣哥儿趾高气昂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我是谁?让殷呈出来。” 半炷香之前,这个紫衣哥儿带着呈王府的令牌上门。 他指名道姓要叫殷呈。 林念以为他是男人的朋友,便将人带到了花厅。 紫衣哥儿一会儿说花厅的地龙太热了,一会儿又说院子里的雪不扫是想冷死他吗? 甚至比他这个当家主君的派头还大。 林念皱着眉,刚想吩咐人将他扔出去,就看到花月在角落里一脸惊恐地冲他摆手。 林念让镜衣留下,客套几句之后,他正打算抬脚离开。 紫衣哥儿又说:“我让你走了吗?王君又怎么了,你信不信我让殷呈休了你!” 林念脾气也算好的了,遇到这么无理之人三番四次的找茬,他也难有什么笑脸了。 “你自便。” 林念说完,也不顾紫衣哥儿的吵闹,扭头就走。 紫衣哥儿见呈王府竟然没人重视他,气得抽出腰间的软鞭,将整个花厅打得破碎不堪。 镜衣在一旁并未阻止,由着他发疯。 呈王府的令牌只有十二块,镜衣不知他这一块令牌从何而来,也不好将人懈怠了。 林念被花月拉到一旁,确定花厅里的人看不到也听不到之后,花月才敢哭出声来。 “王君,呜呜呜,他是……他是……呜呜呜。” 林念见花月认得那紫衣哥儿,便问:“他可是王爷的旧识?” 花月抽泣半天,“他是坏人!他欺负王爷,他好坏的!” “乖乖,先别哭了。”林念替他擦干眼泪,“先跟我说说,他到底是谁?” “他叫禾绾。”花月说,“师爹死了,师尊和禾绾都觉得是王爷的错。” 花月还不能完整的将爱恨都表达清楚,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大差不差的意思。 林念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师爹的死是阿呈的错?师爹是怎么死的?” 花月抽泣着说:“在魔鬼城,师爹为了救王爷,死掉了。” “魔鬼城是什么地方?” “我来说吧。”这时,一个暗卫突然出现。 他额头上系着一条抹额,身量比一般的男人小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灵巧迅捷。 “属下癸十,天干暗卫,参见王君。” 花月抬起头,“癸十哥哥。” 癸十摸了摸花月的脑袋,“花月,你去看着他,别让他继续砸下去了。” “我知道了。”花月擦干眼泪,拔出双刀冲进花厅。 林念:“……” 虽然林念知道男人的暗卫一直跟着他,可暗卫到底是郎君,私底下接触甚多也不好。 他默默后退两步,和癸十拉开距离。 癸十将抹额拉到一半,露出额头上的福印。 “王君莫怕,我也是哥儿。”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回来。 “当年主子去北境时,正是大殷和炎汝打得最厉害那几年。” 癸十的声音平缓,不带任何的感情。 “主子为了习武,在天极山庄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诚心感动了师爹,在师爹的周旋下,这才顺利拜师。” 林念问:“那这禾绾……?” “禾绾是师爹唯一的孩子。”癸十道,“他父亲便是天极山庄的庄主,禾木,也就是主子的师尊。” “从小,禾绾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想收主子这个徒弟,所以对主子一直很不好。” “六年前,主子在沙漠魔鬼城失踪,是师爹将人带回来。” “主子活了,师爹却是身中奇毒,没多久就灯尽油枯去了。” “从那以后,他们父子俩就更不拿主子当人看了,呼来喝去事小,时常因为一点不顺气的小事就拿主子撒气。” “主子心中对师爹有愧,从不敢还手。” “此番禾绾来到京城,绝非偶然,还请王君早做绸缪。” “癸十今日逾矩,自会领罚,还请王君千万……护住主子。” 林念听完以后,总算明白了花月为何哭得那么凶。 第75章 这弟弟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林念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男人恐怕要下早朝了。 “领罚的事容后再说,我且问你,王爷的师尊来了吗?” 癸十道:“虽说现下还不见人影,不过他一向疼惜禾绾,绝不会让他独行,必然也跟来了。” 林念又问:“那禾家父子的武功如何?” 癸十想了想,如实道:“很是普通,不敌花月。” “那就好。”林念道:“你去拦着王爷叫他最近半个月住皇宫里别回来了。” 他想了想,“让他别露面,藏起来,等我去接他。” 癸十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领命行事。 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殷呈,他刚出宫门口,就让癸十拦下了。 听完癸十的禀报,殷呈好奇地问:“王君这是想做什么?” 癸十正直道:“属下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禾绾来了。” 殷呈的脸色瞬间凝重。 “主子。”癸十说,“王君大概是想……替您做些事。” 殷呈一双狭长的眼顿时充满了危险,冷冷看向他。 癸十随即跪下,“属下知错。” 殷呈焦虑得来回踱步,禾绾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 他和天极山庄的事,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念念。 的确,避开禾绾是最好的一个办法。 可逃避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况且他皮糙肉厚,挨点打也无所谓。 自家小美人就是个娇弱甜软的大家公子,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癸十抬高音量道:“主子!这是王君给属下指派的第一个任务。” 殷呈脚步一顿,内心十分煎熬。 他当然知道自家小美人的意思,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男人都不可能让老婆一个人面对危险。 癸十又道:“如果主子拒绝了王君,王君肯定会非常难过的。” 殷呈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尊重老婆的意思。 “你们守好王君,随时跟我汇报禾绾的动向。” “属下誓死保护王君。” “若是禾绾对念念动手。”殷呈狠下心,“不必留情。” 他扭头回了皇宫,主打就是听老婆的话。 皇帝正躺在白玉尘怀里打盹儿呢,就听到小安子来禀报,呈王殿下他去而复返。 白玉尘:“……” 这弟弟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小安子再报:“呈王殿下自己去偏殿了,说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皇帝微惊,“和夫郎吵架了?” 白玉尘斟酌着道:“恐怕不是,之前还让我去给他夫郎诊脉,看起来不像吵架了。” 那皇帝便万般不解了,“既然没吵架,来宫里住什么?” 皇帝沉思半刻,唤来暗卫,“去查查呈王府出了什么事。” “是。” 暗卫离开后,皇帝从龙床上爬起来,“不睡了,今日还得与工部的人聊聊造桥的事。” 白玉尘道:“就不能歇一天?反正呈王也在,让他去不行吗?” “……他懂什么造桥利民。”皇帝非常嫌弃弟弟,“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不长脑子的呈王殿下满心都是家里的老婆。 要不然偷偷溜回去看看? 呈王府里,林念亲自将禾绾带去南苑,“禾公子,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你,还请不要怪罪。” 禾绾冷哼一声,“殷呈呢,叫他出来见我。” “王爷他离京办事了。” 禾绾皱起眉,“这么巧?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怎会骗你呢。”林念上前亲热地拉着他的手,“禾公子,你既然是王爷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他浅浅笑道:“我是不会骗你的。” 禾绾挣脱开他的手,万般嫌弃,“也不知道殷呈是不是瞎了眼了,竟娶了你。” 林念也不生气,“嫁给王爷,是我的福气。” 禾绾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使。 他没好气道:“去给我拿些吃的来。” “好的,禾公子。” 林念出了南苑后,收起脸上的笑容,吩咐镜衣:“从今天开始,全府斋戒,不沾一点荤腥。” 镜衣顿时了然,“是。” 下人房里,花月比手画脚地跟众人说起禾绾曾经做过的事。 “有一回炎汝派出一支骑兵突袭,恰好是王爷轮值,结果禾绾说自己肚子痛,非要让王爷伺候。” 花月气鼓鼓地说:“延误了时机,彩霞城差点就被突破了。王爷那次挨罚可严重了,一百军棍呢,昏迷了整整三天。” 小酒儿问:“王爷干嘛非得去照顾他啊,就算他是师尊的孩子,也不能耽误战事啊!” 花月说:“你们不知道,他每次都说‘我小爹爹是因为救你才死的’,王爷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银珠问:“所以,师爹真的是为了救王爷才……?” 花月痛苦地点头。 银珠道:“难怪那个禾绾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几个小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叹气。 良久,小酒儿道:“王爷肯定很痛苦。” 银珠道:“可这禾绾也太过分了,王爷就不能狠下心不管他了吗!” “王爷对他们才没什么感情呢。”花月说,“要不是因为师爹……师爹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在北境,没有人比他对王爷更好的了。” 小酒儿道:“反正我已经决定阳奉阴违了,王爷对禾绾有愧,我又没有,我要去库房把最烂的陈货全拿出来给他用。” 银珠竖起大拇指。 除了全府斋戒,林念还命人将库房里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贴了封条,上面落了一个大大的林字印记。 当晚,禾绾就冲到主楼质问林念。 “姓林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禾绾将一碟白水煮豆腐扔到林念脚边。 瓷盘摔出脆响,白嫩的豆腐拌着瓷片碎了一地。 小福闻声大哭。 禾绾咬牙切齿地问:“你这贱奴哭什么哭!” 小福不理他,自顾自哭得更大声了。 林念一脸受伤的表情,“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禾绾踢开溅到脚边的豆腐,怒道:“你给我吃的都是什么,殷呈都不敢这么怠慢我,你怎敢?!” 林念泫然若泣,“我听闻禾公子来自常年厮杀的北境之地,便想着为公子积福,早早开了佛堂……这怠慢之意从何说起!” 第76章 殷呈突然就明白了吃软饭的意义 “是啊禾公子,我家王君吃的也是这些,若是你不信,大可去厨房看看。” 小福哽咽着说:“王君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小福一哭,旁边的花月也跟着哭。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此起彼伏。 林念在心里默默想,难怪男人总说听小哥儿哭会头疼。 小福哭着继续说:“不止如此,我家王君还特地手抄佛经,公子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折辱我们王君,呜呜!” 禾绾一看,桌案上果真摆着一沓厚厚的手抄佛经,他随即不屑一顾道:“谁要你假好心。” “呜呜……”小福扶着林念,“王君你别难过,咱们只当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念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是我逾矩了,还请公子不要怪罪。这佛经本就是为公子祈福,既然公子不要,那我将它们都烧了去,也好过碍了公子的眼。” “你……你哭什么!烦死了,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哥儿,遇到点儿事就知道哭哭哭。”禾绾觉得心烦不已。 他想起自己来兴师问罪的目的,随即道:“给我钱,我要出去吃饭。” 林念也没多说,摇摇欲坠站起身,从小匣子里拿出几个银锭子,“公子,这是我的嫁妆,你拿去用吧。” 蹲在房顶上的殷呈有些诧异,老婆这是玩的哪一出? 确定禾绾走后,林念随手扔了手帕,脸上哪里有半点泪意。 “小酒儿。” 门外的小酒儿走进房里,“王君。” “多注意着他点,要是他再做什么伤害王爷的事,就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的传出去。” 小酒儿立马道:“是!” 别的不说,单是抢夺别的哥儿的嫁妆,就够他遭人耻笑的了。 以后看天极山庄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林念想,或许江湖儿郎对名声并不看重,不过能让他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算是赔本买卖。 小福和花月也收了哭声。 小福说:“花月,你弄的这个葱姜汁呛死我了。” 花月说:“你自己说你哭不出来的。” 小福瘪瘪嘴,“我看着他都快气死了,哪里还哭的出来?” “他既然不爱吃豆腐,那以后就天天做豆腐。”林念说,“跟厨房的人说,不管他是砸了还是扔了,每天都送一碗过去。” 花月咯咯直笑,他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 “好什么好。”殷呈翻窗进房。 林念看清楚来人,扑过去抱着男人,脸上的笑容刚展露,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就收了回去。 “你怎么回来了?”林念不满道,“不是让你在皇宫住一段时间,暂时别回来嘛。” 殷呈如实交代,“不放心你。” 林念噘嘴,“干嘛,觉得我欺负你的好师弟了?” 小福拉着花月胖乎乎的手往外走,还贴心带上了门。 “我是怕他欺负你。” “我才没那么笨呢,站着不动让人欺负。”林念意有所指,轻轻的暼了男人一眼。 殷呈叹气,拉着他的手坐到软榻上,“知道多少了?” 林念想了想,伸手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殷呈说:“等以后去了北境,我慢慢同你说。” 林念乖乖点头,“那你快走吧。” 殷呈瞪大双眼,“我是在自己家里被赶出去了吗?” 林念说:“万一被他看见了,免不得又要闹起来。” 殷呈搂着小美人,“要不咱们再商量一下?” “有什么可商量的。”林念幽怨地问,“难道夫君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殷呈说,“不过宝贝,你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啊?” 林念说:“你别管了。” 林念快被男人气死了,这傻子,把师爹的死都归咎到自己头上,忍了那对父子这么多年。 “快走。”林念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等禾绾离开京城之后再回来。” “念念,天极山庄就在北境,我躲不了一辈子。” 林念叉腰,“有我在,你能躲一辈子。” 殷呈突然就明白了吃软饭的意义。 “念念。”殷呈说,“可以先睡一觉我再走吗?” 林念面红耳赤! 他推拒着,“不行不行,我明天还有事要做,不能在床上躺一天。” 殷呈失望,殷呈黯淡,殷呈似游魂般飘去皇宫。 殷呈以为自家小美人就是单纯想为自己出气。 想着以他那样善良的心性,就算是出气,也不会做得太过火,就由着他去了。 他却不知林念想得极深远。 师爹的死横在殷呈的心头,他这辈子都会对禾家父子心怀愧疚。 世人只会觉得禾绾就算做得过分,也情有可原。 林念不想让男人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下。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世人都看清禾家父子的所作所为。 就算有一天男人自离师门,也让人觉得事出有因,不至于让世人口诛笔伐…… 一连好几天,禾绾都没有见到殷呈。 他每次看到林念,将对付殷呈的那套用来对付林念,却是一点也行不通的。 林念这样的哥儿只会哭哭啼啼,要不就是吃斋念佛,就跟个俗家弟子似的。 真是跟他吵也吵不起来,打也打不起来。 禾绾憋屈得很。 禾木其实也来了京城,只是他端着师尊的架子,非要等着殷呈去请他。 一请还没用,得二请三请,他才肯屈尊降贵下榻呈王府。 可他一连等了三天,也没等到殷呈回来。 他更拉不下脸和禾绾一样主动上门。 禾绾是殷呈的师弟,算是后辈,他上门合情合理。 可他禾木是天极山庄的庄主,九王殷呈的师尊! 他自己上门,岂不是比徒弟矮了一头? 禾绾拉着林念出门的时候,林念就心有所感。 他默默给小福使了个眼色。 小福立马跑去把偷偷啃肘子的花月抓过来。 禾绾是知道花月的,殷呈的头号狗腿子。 他皱起眉,“为何要带着花月?” 林念虚弱地咳了咳,“我身子弱,若是去外头昏迷了,花月有力气背我回来。” 禾绾心想这些京城的哥儿事真多,“随便找个家仆不是一样能背你回来?” 林念再次泫然欲泣,“禾公子,你若是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苦一直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禾绾嘴角抽了抽,想起这些大家闺秀把名誉看得极重,于是摆摆手,“行吧,那就让花月跟着吧。” 第77章 你们天极山庄想打,桂山奉陪到底 京中最大的客栈莫过于映卿客栈,光是客房就有数百间之多。 林念心中了然,二哥的产业。 禾绾一到地方就扯着林念去付账,林念难免有些狐疑,天极山庄这么穷吗? 连住客栈的钱都付不起了? 他乖乖付了账,等着禾绾下一步指示。 禾绾用鼻子看人,趾高气昂地使唤道:“你去请我父亲。” 林念装作无辜可怜的模样,“原来师尊也来京城了吗?可他为何不来呈王府住呀?” 禾绾道:“不该问的别问。” 肯定是死要面子,撑着长辈的脸面不肯上门呢。 林念心里哼哼,恐怕是在客栈住不下去了,这才忽悠他出来‘请人回府’呢。 阿呈这拜师的眼光真差! “师尊在哪儿呀?”林念左右瞧了瞧,“也没瞧见他呀。” 禾绾道:“天字壹号房。” 林念冲花月使眼色,花月飞快跑上去,找到正确的房门后,“嘭嘭”将门敲得震天响。 “师尊你在吗?师尊?师尊!”花月脆生生的声音响得连大堂都听见了。 “师尊!我是花月,我来接你啦。” 花月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禾绾怒道:“我是让你去,不是让花月去。” 林念无辜地说:“花月也真是的,那么急做什么,等下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花月不顾路人探究的目光,敲开房门扯着里面的人就往大堂拉。 “师尊你也真是的,来京城怎么还住客栈啊。”花月絮絮叨叨地说,“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是我家王爷怠慢了你呢。” 花月拖着禾木到大堂,“师尊来啦,师尊来啦。” “成何体统!”禾木怒道,“还不快放开我。” 花月看着小小一只,力气却不小,钳着他手腕的那只小鸡爪子似的手宛若千钧之力,叫他挣脱不得。 林念这才看清师尊的模样,瞧着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身上的书卷气很重,只是眼神不够清明,因此看起来颇伪善。 他有些疑惑,男人学的是刀,这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用刀的样子。 禾木和禾绾不愧是父子,连说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 他上下打量着林念,像是在看待价而沽的货物。 “你就是我那劣徒的夫郎?” 听到这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夫君,林念心里顿时不高兴了。 他面上不显,柔柔弱弱地福身,“见过师尊。” 禾木冷哼,“那劣徒如今是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指派个哥儿来怠慢为师。” “师尊勿怪,实在是王爷有公务脱不开身。”林念道,“王爷一心为百姓谋福祉,自然是忙碌了些。” 他捏着帕子挡住唇,咳了两嗓子,才轻飘飘地说: “我家王爷最是尊师重道了,怎会怠慢师尊?师尊万不可这样说,免得伤了王爷的心。” 禾木斜看他一眼,道:“你这哥儿还真是伶牙俐齿。” 林念委屈至极,“若实事求是也能称作伶牙俐齿,那林念便真就无话可说了。” 禾木头一次吃瘪,难免怒气上涌,“你!” 禾绾见状,上前抬手就打了林念一巴掌。 “殷呈都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你怎么敢的!” 他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身边的花月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林念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花月目眦欲裂,一掌推开禾木,拔出后腰的双刀就想打回去。 “你们……欺人太甚!”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王君居然在他眼前被禾绾欺负了! 有个人先他一步闪到林念身边,他单手抱起林念交给身边的夫郎,随后上前,一脚将禾木踢翻在地。 禾木一连撞断了好几张桌椅,爬起来时吐了一口血。 禾绾赶紧过去扶起他,“父亲!你没事吧?” 他恶狠狠地盯着来人,“我师兄是九王殷呈,你岂敢动我们?!” 林云渊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天极山庄的废物。” 他走到禾木面前,扯着他的头发,使他被迫仰起头。 “你们天极山庄想打,桂山奉陪到底。” “桂山……”禾木疼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在北境这些年被人捧着,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了。 禾木瞪大双眼,“你……你是血饮……” 沈青蘅无心那边的局面,挺着肚子,焦虑地抱着林念,“花月,快去请大夫。” 花月回过神来,“我,我这就去。” 林念突然睁开眼睛,俏皮地冲自家哥夫眨了眨眼睛。 他、没、打、到、我。 林念弯起眼睛笑,随后很快闭上眼,虚弱地靠在自家哥夫身上。 沈青蘅:“……” 花月愣了一下,随后给自家王君竖起大拇指。 这时禾绾也反应过来,“我,我刚刚根本就没有打到他!” 他惊恐至极,在北境有殷呈的庇护,以至于他就算骄纵蛮横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这里不是彩霞城。 林云渊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扔下禾木,“你最好祈祷我弟弟没事,否则我定血洗你天极山庄。” “夫君。”沈青蘅把自家男人叫回来,“先送念哥儿去医馆。” 林云渊从暴怒中回过神来,“对对对,我糊涂了。”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外头,几人匆匆将林念带上马车,丝毫没理会那对父子。 说来也巧,两人今天刚从郊外回来。 沈青蘅想吃些酸的,林云渊想起二弟客栈里有个厨子会做一手极妙的酸梅汤,夫郎小哥儿们都很喜欢。 他这刚带着夫郎去找了厨子,就听到了花月那脆生生的声音。 结果刚到大堂,就瞧见了这一幕。 林府的马车上,林云渊骂骂咧咧,什么区区天极山庄,也敢班门弄斧之类的。 沈青蘅拍了男人一掌,“把嘴闭上。” 林云渊不情不愿闭上嘴。 林念从哥夫身上起来,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肚子,“哥夫,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沈青蘅问,“刚刚那是闹的哪一出呀?” 林念撇撇嘴,“陪坏长辈闹着玩呢。” “念哥儿,你没事?”林云渊瞧着自家幺弟面色红润,不像是受到欺负的样子。 林念说:“我装的呢。” “还好你没事,我都想好怎么揍殷呈那小子了。” 林念气鼓鼓地说:“不许!” 林云渊:“……” 林云渊怒道:“死小孩,胳膊往外拐是吧?” 林念委屈巴巴地抱着沈青蘅,“哥夫你看他!” 第78章 朕要天极山庄的人都死! 沈青蘅打圆场,“好了好了,先让念哥儿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念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了想,“就是,嗯……那个人是阿呈的师尊。” 他补充道:“是坏人,总是欺负阿呈。” 林云渊听后却狐疑得很,“殷呈那身本事是在天极山庄学的?” 听出大哥话里的疑惑,林念歪着脑袋,“怎么了吗?” 林云渊表情顿时复杂极了,“要是二十年前的天极山庄,能学到本事倒也合情合理。” 沈青蘅喜欢听这些江湖秘闻,眨巴着眼睛,无声地催促自家夫君快多说一些。 林云渊被夫郎可爱到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二十年前,老庄主离世。” 一听这个,林念也来了兴趣,认认真真听着。 花月不好奇,他随手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糕开始吃起来。 刚刚受到的惊吓太大了,需要好好进补一下才行呢。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老庄主会把天极山庄交给当时文武双全的大弟子,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他临死前却偏偏选择了平平无奇的二弟子,也就是禾木。” “据说这个禾木天资极其一般,不过他运气好,老庄主死前不止把山庄交给他,还把自己唯一的哥儿嫁给他。” 沈青蘅问:“这个禾木的武功很差吗?” 林云渊道:“很差,别说在我手底下过招,就算是咱们家护院,都能跟他打个平手。” 林念想起自家男人的身手,那还是很厉害的…… “所以我觉得奇怪,殷呈那身手,闭着眼睛打十个禾木都绰绰有余,你说他的武功是禾木教的,我是一点不信。” 林念也觉得奇怪得很,“我听说当初阿呈拜师还遭了好些罪呢,他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拜一个武功这么差的师父呀?” 三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放到花月身上。 花月还在专注地啃糕呢,一抬头就看见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花月想了想,心痛地打开褡裢,“只剩最后几块了,你们拿吧。” 林云渊道:“不要你的糕,自己吃吧。” 花月闻言,立马收起褡裢,那小眼神仿佛在说:是你们自己不要的哦。 林念哭笑不得,“你知道阿呈为什么会拜禾木为师吗?” 花月摇摇头,“不知道。” 林念有些失望的叹气。 花月说:“甲一哥哥跟王爷的时间最久,他肯定知道。不过他在外面给王爷办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林云渊对自家幺弟说道:“你回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他还能瞒着你?” 林念说:“阿呈说以后去了北境再跟我说。” 林云渊勃然大怒,“什么!他还要把你带去北境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 沈青蘅踢了他一脚,“说话文雅点,别把宝宝教坏了。” “……哦。” 林念强调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眼看着自家男人又要怒了,沈青蘅赶紧道:“夫君,你再多说一些关于天极山庄的事吧。” 于是林云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幺弟一眼,开始讲述起来。 “北境的门派,排的上号的也只有天极山庄了。”林云渊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二十年前的天极山庄。” “这个门派极其诡异,惯用一种用内力操控的妖刀。平时不用武器时,这妖刀便似布条一般可以缠绕在小臂上充作护腕。” “使用时倒灌内力,这妖刀便似铜铁一般坚硬,能削铁如泥。” 林念曾经看男人用过一次,很是神奇。 林云渊道:“可这妖刀极难操纵,一般只有庄主才能运用自如。据我所知,除了老庄主之外,就只有那个生死不明的大弟子才会使用。” 沈青蘅道:“那个禾木也不会吗?” 林云渊道:“别人不好说,他绝对不会。这些年他倒是也吹嘘过自己的武功深得老庄主真传,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水平,不屑得与他争辩罢了。” “那阿呈的刀法是谁教的?”林念问。 沈青蘅道:“会不会是山庄里有什么隐世高人?” “应该不会。”林云渊道,“一个落寞了的门派,顶多留下点武学秘籍……” 林云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小子该不会是进了天极山庄后,照着秘籍自学的吧?” “回头我问问他。”林念心想,要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禾木这样的伪君子,实在不配做男人的师尊。 若真是憎恨徒弟害死了自己的夫郎,大可选择一刀捅死他,或者是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父子俩却只是通过不断地指责和欺辱来谋得好处,将师爹的死换成了日后长久的利益。 林念回到王府之后,打算好好的装一次病。 没个十天半夜好不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哥儿,被人打晕了很正常! 这段时间他就算是‘照顾不周’,也不会有人指责他,毕竟他已经被打晕了。 禾绾在客栈闹的这一通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听完暗卫回禀的消息,皇帝声音冰冷,却满是怒气,“区区一个江湖门派,竟然也敢如此折辱朕的亲弟弟。——杀了他们!” “等等。”白玉尘道,“杀了他们,呈王那里不好交代。” “死!”皇帝理智全无,胸膛不断起伏,“朕要天极山庄的人都死!” “小墨,消消气。”白玉尘把人拉在怀里哄,“用毒就好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暗卫,“此药连续服用三天,记忆就会产生错乱;连续服用半个月以上,就会丧失神志,变成一个疯子。” 皇帝深吸一口气,将理智从暴怒边缘扯回来,“要我说直接杀了了事,省得横生枝节。” “倘若他们死在京城,呈王势必会追查凶手。”白玉尘问,“小墨,你也不想和弟弟之间出现什么隔阂吧?” 皇帝冷静下来,“你说的不无道理。”他问,“这药可能保万无一失?”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疯子。” 皇帝放下心来,“也好,也好。” 偏殿床榻上,殷呈翻了个身,全然不知此刻自己的形象在夫郎和亲哥的心里,有多么的无助弱小可怜。 第79章 若我是哥儿呢 林念还等着看禾家父子接下来会作些什么妖呢,没想到就听到癸十回来禀报,说陛下给那对父子俩下药了。 “此事竟然连陛下都惊动了,肯定是禾家父子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林念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好奇地问道:“下的是什么药?” “不知,陛下的暗卫并未细讲。” 林念说:“此事一定要瞒着王爷。” 癸十:“……王君,暗卫绝不会背主。” “可是王爷知道后,万一对陛下心生不满怎么办?”林念愁得很,“虽然禾家父子确实很过分,可王爷心里肯定念着旧情。他本来就心有愧疚,要是禾家父子再出什么事,他肯定更难过的。” 癸十:“……” 癸十的内心无比煎熬。 林念叹了口气,也不愿为难癸十,愁容满面道:“好吧,我亲自跟他说。” 癸十内心更煎熬了。 “癸十,你去叫王爷回来吧。”林念道,“既然陛下插手了,想必以后禾家父子不会再来了。” “……是。” …… 皇宫里,殷呈咬牙切齿地盯着白玉尘。 也不知道白城主究竟怎么回事,天天在他哥跟前转悠。 以前是医术精湛的白兄,现在是抢了亲哥宠爱的奸臣邪佞! 好几次殷呈都想拔刀了。 难怪以前林大哥看他的眼神那么凶恶,现在他看白玉尘的眼神也差不多也是如此了。 “白兄怎么还在这里,你们白水城不用过春节吗?” 白玉尘道:“过的,不过我孤家寡人一个,只好来投奔小墨了。” 殷呈强行坐在两人中间,宛如棒打鸳鸯的大恶人,“什么小墨,小墨也是你叫的?” 这两人每次用早膳都要闹一番,皇帝都习惯了,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嘴上却哄道:“吃不吃小笼包。” 殷呈说:“那还是吃的。” 皇帝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弟弟面前的碟子里。 白城主适时咳了咳。 皇帝又夹起一个放进白城主面前的碟子里。 正得意到一半的弟弟怒道:“你自己没手吗?” 白城主变本加厉,“小墨喂我。” “你小子!”殷呈袖子一撸,今天这架非打不可了。 皇帝轻飘飘地道:“等下用过早膳,让白城主随你回去,给念哥儿诊脉。” 殷呈一听,顿时乖乖吃饭,也不闹了。 “对了。”皇帝道,“昨天在映卿楼,你那个师弟把念哥儿打晕了。” 殷呈顿时沉了脸色,周身温度似乎都冷了几分,站起来就往外走。 “回来。”皇帝说,“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话也不听完。” “念哥儿没事,装的,你那个师弟没打到他。” 殷呈松了口气,坐下来,埋怨道:“哥你说话别大喘气。” 皇帝瞧着弟弟没心没肺的样子,试探着问:“我听说那个叫禾木的人武功很一般啊,他会是你的师父?” 殷呈说:“名义上是。” “那实际上呢?” “……” 皇帝狐疑,“连对我都不能说实话?” 殷呈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就说,你的武功是谁教的。”皇帝简直要为弟弟操碎了心,“还有你那个师爹,以前看你信上说是个很不错的人,怎的选男人的眼光这么不行。” “自学的。”殷呈说,“有部分是师爹教的。” “那为何要拜这样的人。”皇帝说到这里,气得戳弟弟脑门,“傻不傻,为这么个人跪三天,你膝盖不值钱是不是!” 殷呈说:“我本来就不是跪他,跪的是师爹呢。” 皇帝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拜师爹为师?” “师爹说他是个哥儿,不能做我师父。”殷呈如实交代,“他让我拜天极山庄的庄主,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学天极山庄的功夫。” 白玉尘道:“自学能到这个地步,若是有良师相助,恐怕武学还会更精进一些。” “哥儿如何不能做师父了!”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豪情道,“总有一天,我不止要哥儿也能像男人一样成家立业,还要他们也能科举入仕,与男人一样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皇帝平复了下情绪,随后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弟弟。 此番言论实在过于立异,打破了几千年来以男人为尊的不可动摇的社会地位。 白玉尘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墨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听到这话也不觉奇怪。 皇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小呈……” “啊?”殷呈端着碗正准备大炫特炫,突然被点到名,“怎么了?” “你觉得哥儿能入仕吗?”皇帝试探着问,“若我单为哥儿开设一个科举,你会支持我吗?” 殷呈不理解,“为什么要单开一个科举?” 皇帝有些黯然,果然……就算是亲弟弟……是没办法理解哥儿在这世道所受到的不平的。 他们男人活在阳光下,怎么可能理解哥儿的处境。 殷呈说:“都是人,一块考得了呗,谁家高考还分性别啊。” 虽然皇帝没听懂后面句话,却并不妨碍他理解弟弟的意思。 “你是说……你支持哥儿科举?” 殷呈一口塞下包子,含糊地点头,“嗯嗯。” 皇帝呼吸一窒,几乎下意识就想要问他。 那你支持哥儿做皇帝吗?……你愿意认下自己假扮郎君的哥哥吗? 殷呈咽下食物,“我们北境还有哥儿参军呢。” 皇帝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没能坦白自己的秘密,只是道,“哥儿科举并非易事,容后再说吧。” 殷呈不明白他哥在顾虑什么,“下道圣旨不就好了。” 皇帝说:“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文武百官,单是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单凭我一人,是堵不住的。” 殷呈放下碗,“为什么要管别人说什么?” “可他们要是不服我,便会反我,大殷不能断送在我手上。” “怕什么。”殷呈无所谓地道,“打仗嘛,我最在行了,谁反你,我揍谁。” 皇帝看着弟弟,突然就有了坦白的底气,“若我是哥儿呢?” 见殷呈没反应,皇帝又问了一遍。 “若我是哥儿呢?” 第80章 再装弱智我揍你 殷呈脑回路停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严肃地说:“你不能是哥儿。” 皇帝问:“为何?” “这不废话吗,你要是哥儿,皇位不就落我头上了?”殷呈说,“我可不想每天跟老头打交道。” 皇帝着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可万一我就一定是个哥儿呢,你怎么办?” 殷呈诚恳地握了一下他哥的手,“那你一定要早点推出哥儿入仕的新政,这皇位你务必要坐稳啊,我的好哥哥。” “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你不想做皇帝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家念念肯定也不想。”殷呈臭屁道,“他肯定只想跟我双宿双飞。” 皇帝:“……”有点无语。 白玉尘放下筷子,“走吧,去给你夫郎诊脉。” “哦对对对。”殷呈说,“哥我走了啊。” “赶紧走。” 皇帝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傻子估计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 罢了。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回府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临到呈王府门口,殷呈才道:“白兄,能不能生不重要,主要是看他以前落水的后遗症好了没。” 白玉尘点头,“好。” 他这么好说话,殷呈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人名义上还算是他哥夫来着……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对我哥好点。” 白玉尘有些不解,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这是自然。” “要是我哥喜欢你的话,我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你这个哥夫。” 殷呈飞快地说完,跑进府里。 这么矫情的话,说得殷呈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玉尘愣了一下,随后浅浅笑了。 他低声说:“难怪小墨总是这么纵容你,的确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殷呈直奔主楼,回到卧房的时候,林念还没醒。 外间的花月本来还抱着小被子睡得稀里糊涂,突然发现有人靠近,他警觉地坐起来,圆乎乎的脸颊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态。 看清楚来人是自家王爷,花月放下戒备,抱着小被子滚到另一边继续睡了。 “念念。”殷呈把人闹醒,又是亲又是掐,扰得小美人不厌其烦地推他。 等到林念彻底清醒了,他才含含糊糊地喊:“夫君,你回来了。” “要不你再睡会儿?”殷呈想,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婆还挺可爱,手劲儿也软,推他跟欲拒还迎似的。 林念当然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揉着眼睛,“不睡了。” 被闹醒的小美人一点起床气都没有,收拾好自己之后还甜甜地喊夫君。 饶是殷呈这颗坚硬的石头心也被他喊化了,“乖宝亲一下。” 林念噘着唇在男人脸上亲一口,“吃朝食了吗?” “在皇宫吃过了。”殷呈说,“你早上想吃什么?” 林念想了想,“虾饺!” “行,我等下去跟小酒儿说。”殷呈说,“等下有人来给你看诊,你别害怕,他……嗯,算半个自己人。” 只能是半个,不能更多了。 林念乖乖点头,“好。” 堂厅里,镜衣知道白玉尘是来给王君诊脉的大夫之后,赶紧命人去泡好茶,生怕把人怠慢了。 等林念吃过朝食,白玉尘开始为他诊脉。 林念心中还挂记着如何跟男人提及禾家父子中毒的消息,因此看起来心思有些重。 白玉尘只当他求子心切,把了脉象后,问道:“你当初落水后,是否用了一味极烈的猛药,名为炎帝木?” 林念对此却有些茫然,他的用药一直是小爹爹在操持,他自己只一知半解。 小福赶紧道:“有的有的,我以前听主君提过。神医说王君三九寒天落冰水,需要用炎帝木做药引才能把人救回来。” “那就对了。”白玉尘道,“你骨痛不是因为落水,是服用了炎帝木。” 他有些怀疑地问:“只要在炎帝木中混入冰蝉茧,你便不会骨痛至今了。……那人当真是神医?” “我就说那老头看起来业务水平不高嘛……”殷呈的声音弱了下去,因为老婆瞪他了。 白玉尘继续道:“这么多年了,炎帝木的药效差不多都解了,也不用继续吃药,若是不放心,可多泡些温泉。” 林念摸了摸肚子,问:“那子嗣……” “没有什么影响。”白玉尘顿了顿,道,“有时候夫郎不能生,也可能是郎君的问题。” 殷呈翻了个白眼,哦,搁这儿点他呢。 他伸出手放在脉枕上,“那你给我看看。” 白玉尘冰凉的指尖搭在殷呈的脉搏上。 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正常。 “你也能生。” “废话,我又不阳……” 林念冷漠无情地捂住了男人的嘴,这里还有孩子呢,男人嘴上也没个把门。 花月伸出肉乎乎的胳膊,“白哥哥,看看。” 殷呈把老婆的手拿开,“十二岁了,还以为自己两三岁吗?再装弱智我揍你。” 花月咬牙切齿,扭头看殷呈的表情十分扭曲,似乎下一瞬就要扑过来咬人了。 “脉象有些沉。”白玉尘道。 花月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呀?” 白玉尘看了花月一眼,决定如实相告:“有些胖了。” 花月登时觉得晴天霹雳,什么胖了?谁胖了?谁胖了!! 殷呈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小圆茄子吧。” 花月扑进林念怀里,委屈地哭,“王君呜呜呜。” 林念摸了摸花月的脑袋,“不哭不哭,我们慢慢减下来就好了。” “不过这个年纪,胖点也没关系。”白玉尘道,“饮食上稍加注意即可,无需刻意减重。” 花月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泪全蹭在了林念身上。 “有劳……”林念求助的望向自家男人。 殷呈秒懂,“姓白,白玉尘。” “有劳白大夫。” 白玉尘微微颔首,起身拱手道:“那我先告辞了。” “白兄慢走啊。”殷呈想了下,觉得礼数不能被比下去,于是也跟着拱手。 白玉尘走后,心事重重地回到皇宫。 皇帝见状,问:“可是念哥儿身体有异?” 白玉尘摇摇头,“不是念哥儿,是咱们那个不靠谱的弟弟。” 殷墨一听,顿时连公务也看不下去了,紧张道:“小呈怎么了?” 第81章 念念,咱俩不是天下第一好了吗 殷墨抬高音量,“你说什么,中毒?” “只是猜测。”白玉尘道。 殷墨沉默良久,“能确定是什么毒吗?” 白玉尘摇摇头,“是我没见过的一种诡毒,若有似无的隐藏在脉象里,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殷墨急切地问:“那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白玉尘道,“我怕是自己误诊。” 虽然白玉尘说只是猜测,但是殷墨了解他,不是有十成把握,他绝不会轻易讲出来。 “玉尘,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殷墨抓着男人的手腕,说,“你一定要救他。” “别担心。”白玉尘拥住他,“下次他来皇宫的时候,再寻时机摸一次脉。” 呈王府花园。 白雪厚厚地铺了一层,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林念穿着兔毛小袄,戴了一顶厚实的毛绒小帽儿,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粉白的脸来。 他的鼻尖儿冻得绯红,一双水润的眸子却亮晶晶的。 花月捏起一个雪团儿递给林念,“王君,给!” 林念接过雪团儿,往殷呈的方向砸过去。 殷呈赶紧跳开,雪团儿在他身侧的梅树上碎开,引得檐下几个小哥儿此起彼伏的唏嘘。 殷呈随手抓了一团雪往花月身上砸,“小胖墩儿,胆儿肥了啊。” 花月慌慌张张躲开,直往林念身后缩,“王君救命啊!” 小福趁众人不注意时,默默捏好一排雪团儿递给林念。 林念一边笑,一边捡起地上现成的雪团儿就往自家男人身上扔。 “念念,咱俩不是天下第一好了吗?” 林念说:“一码归一码。” “就是,砸王爷,他皮厚。”花月一手一个雪团儿砸向殷呈。 殷呈一边躲一边还击,结果把檐下每个哥儿都砸了一遍。 只不过砸林念的是毛毛雪,砸花月他们的是拳头大小的雪团儿。 这下呈王殿下算是犯了众怒了。 小酒儿抖落身上的雪,问:“打不打?” 镜衣说:“打!” 银珠早就搓了雪团儿冲上去了,“冲啊,难得有光明正大痛打主子的时候!” 于是花园里从最初的三对一,变成了多对一。 雪团从殷呈的四面八方来。 殷呈开始装可怜,“念念……” 林念的心冰冷得像池子里的石头,他开始布置战场,“你们去那边包围王爷,花月你上屋顶,别让他跑了。” 殷呈:“……” 林念捂着唇咯咯直笑,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 殷呈跑过去,手贱的塞了一把雪花在小美人的脖子里。 林念被冰得抖了下,“啊!好冰好冰。” 等这阵冷意过去之后,林念抓起一把雪就想塞回去,“你站住!” 殷呈朝后躲,“诶,抓不到我。” 林念气鼓鼓地指挥屋顶上的花月,“砸他!” “看我的!”花月在屋顶上刨了一大团雪,举起来一个灯笼大小的雪团。 小福拉着林念赶紧闪开。 殷呈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一个,你想弑父啊?” “王爷,受死吧!”花月翻个白眼,朝院子里狠狠一砸。 殷呈只顾着躲开花月砸过来的雪团儿,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老婆早就等待多时了。 他伺机而动,一颗雪团儿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殷呈的后颈上。 殷呈仰躺在雪地里,“我死了,投降了。” “快呸了。”镜衣说,“还没出元宵,说死不吉利。” 殷呈没力气呸了。 老婆带着他的小弟欺负他。 “阿呈。”林念朝他跑过去,他今日的小袄是嫩黄色,宛如一只黄莺,毛绒绒的衣服更是衬得他像个年画里送福的小仙子。 他没注意脚下,突然就踩滑了,整个人往雪地倒去。 林念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是额头上落下一个温凉的吻。 “傻不傻,平地摔。” 关键时刻,殷呈扑过来,给老婆做了垫背。 林念被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两人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倒在雪地里。 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往下掉。 有雪花落在林念的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反应过来,从男人身上爬起来,跪坐在雪地里,“阿呈,你没事吧?” “没事。”殷呈坐起来,突然捂着胸口,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林念吓坏了,抓着男人的手六神无主道:“是不是我太重了,砸到哪里了?” 殷呈说:“好像是胸口疼,你给我揉揉。” 林念信以为真,他摘下手套,轻轻地揉着男人的胸口。 他却没注意到殷呈挑了下眉,随后握着他的腰把他往身前一带。 冰凉的粉唇被衔住了。 雪花落在了他们的发间,这一瞬,竟也似共白头。 林念放在男人胸口上的手不自觉地上移,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他们在雪下拥吻。 镜衣一手抓着小酒儿,一手抓着银珠,悄然退出院子。 屋顶上的花月来回转了两圈,全然没看到檐下的小福冲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花月直接从屋顶飞去了厨房。 虽然不能啃肘子了,但是可以闻闻味道。 闻闻味道也很幸福! 小福在心里抓狂,啊啊啊臭花月你又把我落下了! 他赶紧从后门溜了。 林念气喘吁吁地推开男人,娇娇气气嗔男人一眼,“坏蛋,你又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行,让你休息一会儿。”殷呈亲了亲老婆的耳朵,“咱们等下继续?” 林念赶紧打住,“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要这么下流。” “念念不喜欢?” “……” 面对男人打趣的目光,林念绯红着脸,“你闭嘴!” 他突然想起来周围还有人,捂着脸倒在男人怀里,羞得指甲盖儿都红了。 “怎么了?”殷呈吹落小美人头发上的雪花,单手将人托抱起来。 林念支支吾吾地说:“……” 他声音太小了,殷呈只听了个大概。 小美人说的是:我不要活了…… 殷呈轻笑,“别担心,他们都走了,没人看见。” 林念闭着眼睛装死。 “真没人看见。”殷呈把人抱回房,“衣服里抖一下雪,别化里面了。” 林念瘪嘴,不满地瞪男人。 那小眼神委屈地任谁看了都心疼。 第82章 下次一定不要再纵容这个坏蛋了 殷呈主打认错速度飞快但是下次还敢,“错了。” 林念还能不知道男人的秉性吗,记吃不记打的。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虽然在自己的府里,可大白天就亲亲,实在是太超过了! 林念一边想着,一边暗自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要再纵容这个坏蛋了。 “发什么呆,冷不冷啊宝贝?”殷呈帮着小美人清理身上的雪。 “早化了。”林念哼了一下,推开男人跑去窗檐捧了一把雪。 殷呈笑着,微微俯下身配合他,任由老婆扯着他的衣领强行加冰。 这小美人,还挺记仇。 他刮了下小美人的鼻尖儿,“不气了?” “嗯……”林念勉为其难地原谅了男人。 两人清理了下身上的雪,坐在围炉前烤火。 一到冬天,万物都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 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大多都清闲。 前几天为了躲禾家父子,林念狠着心跟男人分开。 现在禾家的父子的事他也没想好怎么跟男人说。 可这事又不能一直瞒着他。 他不说,癸十也会说的。 林念微微叹口气。 殷呈给老婆剥干桂圆,“怎么了这是?” 林念捧着脸,张嘴含住了干桂圆的甜软的果肉,他有些愁闷地问:“阿呈,要是禾家父子……” “怎么了?”殷呈温了果子酒,这酒不醉人,小美人也能浅酌两杯。 林念心一横,“他们要是中毒了,你……你别生气,都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毒?什么毒?”殷呈了解自家小美人,心地善良得跟小仙子似的,就算心有怨,也很难生出下毒这样的念头。 林念抿着唇,沉默良久才细声细气地说:“陛下派人给禾家父子下毒了。” 殷呈沉下眼,随后起身,“我去看看。” “我,我跟你一起去。”林念抓着男人的手不松开。 殷呈牵起他的手,“走吧。” 禾木当日被林云渊打伤后,禾绾将人送去了医馆。 他身上的钱早就大手大脚花完了,身边也个亲近的人,只能拿出金簪子抵医药费。 本来他打算去呈王府找帮手,谁料在路上就让皇帝的暗卫灌了毒药。 这会儿父子俩被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偏远宅子里,仅有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哥儿伺候。 殷呈找到着父子俩的时候,禾木躺在床上,嘴里不停骂着什么,而禾绾痴痴地坐在院子里。 自从皇帝派人把他们安置在这里之后,癸十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禾家父子,好将他们的状况随时禀报给殷呈。 殷呈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这两个人是师爹最亲近的人。 天极山庄落在了禾木手里,一年不如一年。 弟子从几千人慢慢变成几百人,几十人,几人,最后那个弟子临走时,还劝过殷呈。 昔日的天极山庄与现在的天极山庄,已经不是同一个了。 现在的天极山庄更像是个员外府邸,禾木的做派哪里有半点江湖掌门的影子,分明就是个骄奢淫逸的富户乡绅。 此次进京,两人原本带着一两百个家仆随行,声势浩大得很。 结果出了北境,就无人买他们的账了。 离北境近些的官员还认呈王府令,稍远一些的州郡只认呈王令,府令不过是王府下人的身份凭证,做不得什么效用。 当初殷呈做府令,也只是为了方便镜衣管家,与北境这边的自己人接上头。 因此这府令仅做了十二块,不知怎的竟叫禾绾发现了。 他说什么也要去了一块,以为是可以代表殷呈身份的王令。 这些年禾木仗着殷呈的身份,在北境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虽然天极山庄落寞,有呈王的威名,也无人敢惹。 久而久之,就给了禾木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错觉。 他这次带来的家仆除了一些武夫,就剩下一堆漂亮的小哥儿侍子。 这些武夫的功夫也不甚高强,既不是有卖身契的奴仆,也不是忠心耿耿的家仆,全靠金钱驱使。 以至于遇到山匪劫道,能跑的都跑了。 禾家父子谁也没管那些被山匪占去的侍子们,狼狈地逃了。 后来有幸遇到有人走镖,跟着镖队才顺利来到了京城。 禾木定然是不会让殷呈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这才与禾绾商量好了,由禾绾上门敲打殷呈,让他高调的来客栈接人。 此举意在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禾木是九王殷呈的师尊,好借殷呈的势头好好震一震那些看不起他的官员。 没曾想殷呈竟然成婚了,他本人不知所踪,府上全听他那个新婚夫郎的。 禾木一直被晾在客栈,实在坐不住了,才让禾绾把林念叫出来接他。 他当时心想,呈王君也一样,只要让人知道他是九王师尊就够了。 可惜他的算盘落空了。 殷呈不是北境那个孤身一人的凶神,他有哥哥,有夫郎。 总有人帮他平事。 “他们中了什么毒?”殷呈站在禾绾面前,然而禾绾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短短几天,这药的作用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癸十道:“属下不知,主子恕罪。” “神魂散,中毒之人会逐渐丧失神志,最后变成一个疯子。”那中年哥儿突然出现,“宫侍彩屏,见过呈王殿下。” 宫侍?殷呈歪头看他,“毒是我哥下的?” 彩屏道:“白城主的药。” 殷呈垂眸。 彩屏道:“殿下,还请您移步,有些事,奴认为您应该亲眼看一看。” 他打开房门,毕恭毕敬等在一旁。 殷呈率先踏进房间,林念见状,快步跟上男人。 禾木就躺在一张残破的床榻上,胡言乱语,也听不明白究竟在说什么。 “殿下见谅。”彩屏道,“陛下说不必给他太好的东西。” “你要给我看什么?” 彩屏上前一步,站在禾木的床头,“禾木,我是楚凝筠,我来找你索命了。” 殷呈一愣。 楚凝筠,是师爹的名字。 禾木一听到这个名字,像是发了疯一样,“凝筠?你是凝筠?你来找我做什么!害死你的人是殷呈,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啊!” 他不断地往后躲,眼神中带着惊恐,嘴里也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凝筠,我错了,我就是……我就是太喜欢你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 他口齿不清地说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七窍流血的人,似乎真的有厉鬼向他索命。 “我有什么错!”他突然暴怒,“是你该死,楚凝筠,是你该死!” 第83章 得亏是有夫郎在身边 殷呈怔然了许久。 师爹死时,他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以至于错过了见师爹的最后一眼。 等他醒来时,只见到了师爹的坟茔,就那么孤零零地落在天极山庄的后山上。 要是师爹不来救他就好了。 可这世事,无法回头重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对师爹的愧疚里。 所以不管禾家父子如何对待他,他都可以忍受。 可从禾木的疯言疯语中,殷呈逐渐意识到师爹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床榻上胡言乱语的疯子,谁也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林念有些担心,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男人的手臂。 殷呈冲他笑了笑,轻轻点了下他的手背“我没事,别担心。” 彩屏退到两人身后。 林念有些不太放心地松开手。 殷呈走到禾木床头,这个男人身上那点儒雅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灵魂的癫狂。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不是我,不是我……” “楚凝筠!为什么不是我!” “你心里有谁?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是他吧?一定是他!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哈哈哈,楚凝筠,你惦记了一个死人一辈子!” 突然他又安静下来,低声呢喃。 “凝筠,我是爱你的,你是知道的。” “你死了,我也很难过啊,凝筠……到死我都没能得到你的心,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 殷呈突然发难,掐住了禾木的脖子。 手掌下的经脉脆弱的跳动着,这一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这个人。 殷呈问:“他是怎么死的?” 禾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涨红着脸,大笑着,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哈哈哈,我杀了楚凝筠,我杀了楚凝筠!” 师爹是中毒而死,给师爹诊治过的大夫都说,他中的是沙漠奇毒。 师爹从沙漠深处的魔鬼城里把他带回来,殷呈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是害死师爹的凶手,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怀疑过。 彩屏适时开口,“殿下,白城主说此药您或许能用得上。”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 殷呈松开禾木,让出位置,偏了下脑袋,示意彩屏喂药。 彩屏干脆利落地抖出一颗药丸塞进禾木嘴里。 禾木此时已经失了心智,恍恍惚惚地吞下药。 彩屏退下时,带上了房门。 “凝筠……别走,凝筠。”禾木伸手想要抓住离去的那道影子,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殷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师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回答我。” 禾木诡异地扯出一个笑容,却没有回答。 殷呈狐疑,哥夫这药难道不是真言药? 林念扯了扯男人的衣服,他咳了咳,躲在男人背后大声道:“我是楚凝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禾木立马有了反应,“凝筠,凝筠你在哪儿,快到我身边来,我才是你的夫君。” 殷呈心想,得亏是有夫郎在身边,这小脑袋就是好使。 林念继续问:“我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禾木咬着牙,内心似乎饱受煎熬。 林念道:“你说啊,我是怎么死的,是你害死我的对不对?” 不知白玉尘的药究竟是什么,这会儿禾木的眼睛已经相当浑浊了。 “凝筠,你看你,宁愿去死也不愿跟我交合。”禾木扯了扯嘴角,极力地想要保持着笑容。 “你知道我为了弄到百日香,耗费了多少心血吗?”禾木像是陷入了回忆里,“你明明知道,只要跟我交合百日,这毒便会自解……” 百日香,北境沙漠深处里一个隐秘的部族所制的情药。 所以师爹从来都不是在魔鬼城里中了毒。 他死在了自己的夫君亲手下的毒里。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殷呈捏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念在他的身后,以至于没看到男人那只早就看不见的左眼此刻被血雾遮盖,一只诡异的红眼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而林念听到禾木的话,疑惑地想:这话听着,禾木似乎从未得到过师爹。 那外头的禾绾哪儿来的? ……捡来的? 林念从男人背后探出脑袋,“阿呈,你说禾绾……”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一种很让人难受的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念下意识地觉得危险,朝男人身上贴近,却不知男人才是危险的源头。 “禾木,你真该死啊。”殷呈轻声说。 林念赞同地点头,“太坏了!” “你得死啊,去地下给师爹赔罪吧。”殷呈的刀从手腕上卸开,霎时,一把无柄的刃高高举起。 “阿呈,我觉得要不要问一问禾绾的身世啊。”林念抬起头看男人,这才注意到他左眼的异常。 “阿呈?” “阿呈!” 林念摸上男人的脸,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哭腔,“眼睛怎么了啊?” 癸十一直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他一听到王君说起主子的眼睛,便知大事不妙。 他朝天上放了一个信号,飞快闪到殷呈身边,“王君,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我不……”他话还没说完,就叫癸十强行带离。 癸十让彩屏赶紧离开,又看了一眼禾绾。 林念叹气,“将他也带走吧。” 禾绾痴痴傻傻地发着呆,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当日那般嚣张跋扈了。 几人刚离开宅子,就听到一声惨叫。 是禾木。 殷呈砍下了他的头颅。 禾木死时,脸上还带着那副诡异的笑容。 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抹亮色,那或许是他记忆里的楚凝筠。 无人在乎。 丙三和丁四离得最近,与癸十汇合时只是匆匆打了暗号示意。 回到王府后,林念一直担心男人,“他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癸十抿着唇,扑通一声跪下。 “请王君恕罪。” 林念问:“连我都不能说吗?” 癸十结结实实地磕了头。 林念深吸一口气,猜到这应该是男人的意思,也就不为难他。 “你去王爷那边帮忙。”林念说,“家里有花月,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癸十道:“是,王君。” 林念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唤来花月过来,旁敲侧击问问情况。 第84章 从明天开始,每天读半个时辰的书 花月嘴里被塞了一块糖糕。 他坐在木椅上,忧愁地捏了捏自己小肚子的软肉,“王君,我已经很胖了,全是肉肉。” 林念:“……” 忘了这茬!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花月的脑袋,“就吃这一块,应该……不会胖吧。” 花月嚼嚼嚼,“真的吗?” “嗯……”林念有些心虚,忘记家里这个胖宝宝需要减重了。 花月从担惊受怕地嚼嚼嚼变成理直气壮地嚼嚼嚼。 王君肯定不会骗他的。 林念说:“今天我与阿呈去见了禾家父子了。” 一听是禾家父子,花月撅起嘴巴,“都不带我去,我还想揍那个禾绾呢!” 林念没说禾绾现在就在府上,他观察着花月的神色,小心试探:“今天我们还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秘密。” 大秘密?花月竖起耳朵,好奇地指着自己,“那我可以知道嘛?” 林念说:“其实师爹不是因为去魔鬼城救阿呈才中毒的。” 花月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捏紧拳头,“那师爹是怎么死的?” “其实是被禾木害死的。” 花月一拳落在新打的黄花梨圆桌上。 “我要去找他给师爹报仇!” 林念瞧着四分五裂的桌子,不免心惊胆战,“手疼不疼?” 正呲牙呢,花月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王君,我太生气了,没控制好力气。” “阿呈是大笨蛋,你是小笨蛋。”林念拉着他的手,“阿呈会给师爹报仇的,我们在家等他回来好不好?” “嗯……”花月委屈巴巴地扑进林念怀里,哼哼唧唧求安慰。 林念摸着他的脑袋,状似无意地说:“阿呈的病能治好吗?” “治不好了。”花月说,“军医都手手无策。” “是束手无策。”林念说,“从明天开始,每天读半个时辰的书。” 花月:“……” 他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林念,试图唤醒王君的疼爱。 林念铁石心肠道:“就这么定了。” 花月瘪着嘴巴,“呜呜。” “不许撒娇。”林念掐了掐小肉脸,“京城也有不少医术精湛的大夫,还有御医……之前替我把脉的那位白先生看起来医术也了得,总有人能治好阿呈的眼睛吧。” 花月气愤地说:“北境的大夫治不好,王爷他现在都不管这个毒了,说死不了。” 他一想起王爷摆烂的态度就生气,“王君,你好好说说他,我们都不敢劝他。” 原来是毒,竟然是毒! 林念心头一颤,随后压下情绪,温声道:“这个毒是打仗的时候染上的吗?” “魔鬼城。”花月说,“王爷从魔鬼城回来之后,就中了毒,但是没人知道是什么毒。” 难怪男人能被禾木骗这么多年,他自己就在魔鬼城中了毒,所以毫不怀疑师爹也在魔鬼城中毒。 林念一瞬间就想通了,他道:“既然是毒,早些祛除也好安心。” “正是正是。”花月不知自己的底儿被王君掀得干干净净,“不然我总是担心他随时死掉。” 难怪当时男人赈灾回来,花月会第一时间上前抱住男人,以前只当他是想念家人。 如今想来,更像是在确定他是否安好…… “他不会死掉的。”林念弯起眼睛笑,“他说会一辈子都陪着我的,我相信他。” 花月对夫夫之间的情爱还没开窍,他懵懵懂懂地点头,“王君,我也会一辈子都陪着你的,我一辈子都保护你。” “小傻子,呆不呆。”林念没忍住,再次捏了捏小肉脸。 男人身上的肉硬邦邦的,林念不爱捏他,反倒是在某些时候咬他的次数多一些。 以至于现在男人肩头都还有他的牙印呢。 林念微微红了脸,一想到男人的眼睛,顿时又难过得不行。 “花月,阿呈的那只眼睛真的一点都看不见了吗?” 花月说:“看不见了,以前在北境的时候,军医试过好多办法,都没用。” 当初男人玩笑似的说他的左眼看不见了,林念只当这混球胡说。 更何况成婚这些日子以来,男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左眼失明的症状…… “明明看起来好好的,怎么就看不见了……” 花月说:“军医猜,可能是王爷中的那个毒的关系。” 林念大惊,“那毒都引起失明了,他竟然还不当一回事?!” 林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京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求医问药,他到底在想什么?是想让我守寡不成?” 花月附和:“可不是嘛,气死人了!” 林念想着,等男人回来了,他一定,一定要好好冲他发一下脾气。 没一会儿,他又想:……嗯,要不还是等男人的毒解了以后再发? “那他眼睛红了是怎么回事?”林念想到这个,顿时慌了,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惊恐地问:“是不是毒发作了?” 花月道:“什么?!王爷眼睛红了?” 花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捂着嘴巴,从林念怀里退出去,满眼都是惊惧。 “我……我没说。”花月闷声闷气地说完,也顾不上告退,匆匆忙忙想跑出去。 林念心中的怀疑就更重了。 为什么每个人在看到男人眼睛红了以后的反应都这么大? 他不等花月跑出去,突然惊呼一声,随后晕倒在地。 花月见状,也不敢跑了,急忙冲过来扶起林念。 “王君你怎么了?”花月高喊,“来人,王君昏迷了!快来人!” 林念抓着他的手腕,“你告诉我,他眼睛红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月被王君骗到了,他瘪嘴刚想哭,看到王君神色严肃,也不敢哭了。 他弱弱开口:“可是王爷不让我们告诉你。” “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林念在心中说抱歉,虽然用威胁的手段十分不光明磊落,可现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你敢走,我今天就吊死。” 花月赶紧去捂林念的嘴巴,“王君不要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心一横,大不了等王爷回来了,打他一顿好了! 第85章 我哪里敢生殿下的气呢 花月一五一十开始交代。 “王爷身上的毒,每年都会发作一次。” 林念问:“什么时候?” 花月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中秋节那天。” 林念呼吸一窒,随即想到了去年中秋时,男人恰好外出办事。 如今看来,什么办事,分明就是因为毒发在躲着他。 “毒发的时候,除了眼睛会红,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会变得比平常厉害十倍,就是谁也认不出来,会伤害到身边的人。”花月小心翼翼瞧了一眼王君的脸色,“没力气了才会停下来……” 怪不得当时癸十那么紧张…… 林念气男人什么都不告诉他,又担心他得很,可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急得来回踱步。 花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违背殷呈的命令。 他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不自觉绞着手指,嘴上还安慰起林念,“王君,你不用担心王爷,他发完疯就回来了。” 林念扯出一个笑容,“我等他平安回来。” 殷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整个宅子被破坏得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丙三和丁四来得最早,伤得也最重。 虽不是致命伤,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也实在恐怖,只做了简单包扎,这会儿白纱布上浸出了血。 “回去找大夫处理一下,伤好之前不用轮值。” “是。” 殷呈摸到手腕上沾染了血迹的刀刃,下意识问:“我没伤到念念吧?” 癸十道:“属下将王君送回王府了,主子不用担心。” 殷呈松了口气,“那就好。” “主子,只是这事恐怕瞒不住王君了。”癸十道,“王君他……看到了。” “……念念看到了?”殷呈以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完了完了,这次回去,念念还能让他上床睡觉吗? 殷呈怀着忐忑的心回到府里。 子时已过,天幕黑蒙蒙的一片,无月,只有雪花洋洋洒洒地飘着。 烛光跳动,林念披着大氅坐在软榻上,看脸色憔悴得很。 殷呈有些心疼,大步上前,拢紧小美人的衣领,“怎么还不睡,冷不冷?” “难为你还记得我。”林念眼皮子动了下,酸溜溜地说,“何必管我的死活,我是什么人,哪能让呈王这般挂在心上。” 殷呈想,可能姓林的美人都多愁善感,以后自家小美人跑出去葬花都是合理的。 他自知理亏,“念念……” 林念简直要担心死了,一直提心吊胆,就怕癸十带回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会儿看到男人安然无恙,林念松了口气,性子也上来了。 他偏过头不去看男人,却被男人掐着腰带进怀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林念稍稍抬头,就能亲吻到男人的喉结。 他撇下眼,盯着男人的衣襟。 “乖宝,别气了。”殷呈说,“就瞒了你这一件事,没别的了。” 林念气鼓鼓地想:这么大的事,竟然还敢瞒着他! “呵,我哪里敢生殿下的气呢。我算什么,不过是殿下的小宠罢了。”林念阴阳怪气的说。 瞧瞧老婆这说的什么话,都自贬成什么样子了。 殷呈可怜巴巴地说:“乖宝,原谅我这一次了,好不好?” 乖宝不说话。 “我这不是也怕你害怕嘛,你说这人哪有血眼的,多不吉利。” 林念听到这话更气了,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觉得我会害怕你?” “……你不害怕?”殷呈捧着他的脸和自己对视,他捂着自己的右眼,左眼还没有完全恢复,像是浸了一层薄薄的红雾,“真的不害怕吗?” 这个笨蛋!自己都嫁给他了,怎么可能会害怕! 林念气得推开男人,刚想继续刺他两句,就看到收回来的手掌里染上了血迹。 “血……”他也顾不上生气了,慌忙扯着男人到处看,“伤到哪里了?” 他抬高音量,“小福,去找府医。” 殷呈说:“小伤,没……”他看见老婆不善的目光,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看看吧。”殷呈立马改口,“可能是刀伤。” 小福应了一声,赶紧跑去找府医。 “我去洗个澡。”殷呈现在身上全是灰尘和血迹,刚刚抱了下老婆,把老婆雪白的大氅都染脏了。 “先让府医看看。”林念拉着他,“伤口不能沾水,等下我给你擦身。” 殷呈问:“全,全身吗?”好刺激! 林念瞪他一眼。 殷呈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府医背着药箱很快过来,有条不紊地给呈王包扎伤口。 都是些皮肉伤,血已经止住了,按照呈王的体质,几天就能结痂。 不过这话府医没敢说,主君的脸色实在难看。 府医处理好伤口告退,殷呈抬起手,“念念,帮我脱一下衣服。” 林念虽然生气,却也没在这时候使性子。 他帮男人脱掉外衣,拉着他去后头的温泉池子边给男人擦身。 这池子的水是活泉,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地温泉从地底涌出来。 当初殷呈一眼就看中了这处地泉,也不嫌这宅子小,不符王府的规格,死乞白赖跟他哥讨来的。 虽然已经与男人成婚了,林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把男人脱干净,取来将棉布打湿,拧干后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男人身上的脏污。 殷呈脸皮厚,还能在这种时候打趣他。 “念念,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到什么了吗?” 林念红着脸,“闭嘴,不准说。” “让我说一下吧,我还从来没说过这句话。”殷呈满眼都是渴望,“这可是当初火遍全网的潮流语录。” 林念手上的力气重了些,似乎想把男人的皮一块搓下来才好。 “那……那你说吧。”林念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殷呈清了清嗓子,“老婆,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林念有些茫然,歪着头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殷呈的视线往下。 林念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 林念:“!” 殷呈我要杀了你! 你死! 他一块棉布扔男人头上,“你自己擦!” 说罢就施施然回房了。 “这反应不对啊。”殷呈挠挠头,胡乱擦了两下,套上里衣就去追老婆。 “念念,你等我一块走啊。” 第86章 现在轮到我生气了,要哄 殷呈钻进粉嘟嘟的被窝,搂着香香软软的老婆,“念念。” “……”林念翻个身,不理这个大坏蛋。 娶了小美人后,殷呈就彻底失去了房间的控制权。 小美人嫌他原先的床榻太过寡淡,将纱幔和被褥都换成了粉嘟嘟的桃花色,漂亮极了。 猛男就该盖老婆选的小粉被褥! “你别生气了。”殷呈亲了亲小美人的耳垂,“真的就这一件事瞒着你,没别的了。” 林念哼哼半天,“你中的那个毒是怎么回事?” 殷呈立马就反应过来,“花月都告诉你了?” “嗯……”林念双手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掌上,“你不许罚花月。” “乖宝,你这才做小爹爹几天啊,这就护上了?” 林念捏了一把他的手背,“快说那个毒的事。” “就是以前在北境打仗,追击的时候不小心进了魔鬼城。”殷呈说得风轻云淡,“魔鬼城就是沙漠里一个古国的遗址,鬼得很。” 他压低声音,像给老婆讲鬼故事似的,“它像是活物一样,神出鬼没,没个定处。风沙遮天的时候,这个古国遗迹就会在沙漠里随机出现。” 林念惊呼,也跟着压低声音,“为什么会这样啊?” “根据北境一些游牧传说记载,说这个古国遗迹里有一个鬼王,他养了许多小鬼,当风沙遮天时,这些小鬼就从沙子里钻出来,抬着古国遗迹到处跑。” 林念默默把脚缩回来,和男人贴得更紧密了。 他小声问:“那你进魔鬼城的时候看到小鬼了吗?” “没看到。”殷呈说,“但是我看到了好多骷髅头。” 遗址嘛,有点死人也正常。 林念害怕得不得了,他抓着男人的手紧了几分,“那你在里面有看到鬼王吗?” “应该没有吧?”殷呈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毒的关系,关于魔鬼城的记忆我相当模糊了,就记得那里头似乎住着一个人?” “人?什么人啊?是他给你下毒的吗?” “应该不是吧,感觉应该是个好人?我不确定。” 林念问:“你都不确定,就能断定他是个好人?” “感觉嘛。”殷呈仔细的回忆,“当时一个百人小队,其他人都死了,就剩我了。我在等死的时候,这个人就出现了。” “该不会是师爹吧?”林念说,“你还记得师爹是什么时候来救你的吗?” 殷呈摇摇头。 那段记忆相当错乱,很多事都模糊了。 “那一定是师爹!”林念笃定,“师爹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殷呈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他艰难道,“我只是记不清魔鬼城那段记忆,不是失忆了。” 林念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师爹一定长得很好看。” “嗯。”殷呈说,“等之后去了北境,我带你去天极山庄玩,那里有师爹的画像。” 殷呈的师尊,尊的从来都不是禾木。 “嗯嗯!”林念突然想起带回来的禾绾。 “夫君,你还记不记得禾木说师爹到死都没让他碰。” 殷呈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如果师爹没让他碰,那禾绾哪儿来的?” 殷呈反应过来了,“是啊,那禾绾哪儿来的?” 两口子面面相觑。 好半晌,殷呈试探着道:“难道是捡来的?” “你都不知道?”林念瞪大眼睛,“师爹没跟你说过吗?” 殷呈说:“没有啊。”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拜师的时候,就已经有禾绾了。” 林念问:“那他要怎么办?差人把他送回北境吗?” 殷呈想了想,“反正都被药傻了,先留在府里一段时间吧,等咱们去北境的时候,再把他捎上。” 林念点点头,他突然想起来,“阿呈,我们找大夫看一看你身上的毒嘛,万一能治呢?” “好。”殷呈说,“不过念念,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我这个毒早些年也算是遍访名医了,没人能治得了。” “总得试试嘛。”林念张嘴咬了一口男人的下颚,“我想和你过中秋的。” “我会做好多种口味的月饼。” “还想你陪着我赏月。” “听说在葡萄树下还能看到鹊桥,我从来都没看到过。” 林念说着,自己的眼睛里却先蒙上一层水雾。 听出小美人的声音都有些变了,殷呈撑起身体把人压着亲了下,“好。” “你要活得久一点……”林念说,“不然我就带着花月改嫁了。” “死心吧,不可能,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殷呈亲了下老婆的额头。 “是我的。” 吻落在鼻间。 “也是我的。” 最后落在唇瓣上。 “整个人都是我的。” 林念轻哼,伸手搂着男人的脖颈,好半晌才挣脱开男人的桎梏,“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不能的!” 殷呈叹了口气,缓了好一阵才从小美人身上下来。 “念念……”殷呈喜欢用懒洋洋的调子,拖长尾音,甜腻得像是在唤一块小糖糕。 “听话。”林念摸了摸殷呈的脑袋,心想:好像在摸大狗狗哦! 殷呈说:“现在轮到我生气了,要哄。” 林念忍笑。 殷呈:“难为你费心了,哪里就能气得死我呢。” 林念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觉得这样实在太不雅了,缩进被子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 殷呈把人拔出来,“别闷坏了。” 林念戳着男人的手臂,“上哪儿学的这些话,还挺有意思的。” “网上。” “啊?”林念想不明白,索性略过这个话题。 “阿呈,你饿不饿?”林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有一点点饿。” 他缩在被褥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现在太晚了,厨子都睡了,不好大半夜把人家叫起来的。” 殷呈翻身而起,“吃什么,我去厨房弄。” “想吃面,你会煮吗?” “瞧不起谁呢,等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关系,男人也没穿棉袄,就他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衣,也不嫌冷。 之前林念和小福给男人收拾衣柜时发现,这人柜子里全是黑衣,也就是暗纹不同,瞧着连款式都差不多。 他实在为夫君的审美担忧,便请了裁缝上门制衣,准备过完年好好给他好好打扮一下。 第87章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殷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回来的时候,林念觉得意外得很。 没想到男人还真会煮面。 殷呈将面碗置在桌案上,取来厚实的大氅把老婆包起来。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林念被抱到软榻上的时候,很是不满,“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废物了。” “哪能啊,这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咱们念念最厉害了。”殷呈把面碗推到他面前,“尝尝。” 林念哼哼两声,随后兴致勃勃地挑开面条,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就是寻常阳春面的滋味,林念却觉得特别香。 他咬了一口荷包蛋,煎得有些脆的边儿搭配着内里软绵绵的流心,还伴着葱花的香气。 再吃一口爽滑劲道的面条,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他夸赞道:“好吃。” 殷呈嘴角恨不得咧上天,就这么美滋滋盯着老婆看。 林念吃了一半,有些为难地说:“夫君,吃不完了。” “吃饱了?” 林念不好意思地点头。 殷呈也不嫌弃吃老婆剩下的,三两口解决了之后,想抱老婆回床榻上,结果小美人他自己裹着大氅就跑回去了。 他钻进被窝,“你快点,好冷呀。” 殷呈没抱到老婆,长叹一声,老老实实回去给老婆当暖炉。 林念好奇极了,“夫君,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呀?” 殷呈说:“这不有手就行?” 林念对男人的崇拜再次刷新了高度,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那你还会做别的吗?” “……乖宝,做面是我的极限了。”他不想看到老婆失望,于是说,“但是你要是想吃别的,我也能去学。” 林念笑着往男人怀里钻,没多久就开始揉眼睛,有些困意地说:“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乖宝,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小美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殷呈隔空挥灭烛火,搂着老婆闭上了眼。 ……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也总算是停了,家家户户开始扫雪。 花月和小福穿着红色的小袄子在清扫西苑的一处小院子。 这里只住着禾绾一个人。 表面上看是在扫雪,实则是在观察禾绾。 禾绾痴痴傻傻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时不时傻笑一下,笑声听得两个小哥儿毛骨悚然。 “花月,你说他是真傻了还是在装傻?” “试一下。”花月捏了一个雪团子砸过去。 禾绾被砸到了头,他捂着脑袋,嘴一瘪,“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他这一哭,哭得两个小哥儿手足无措,小福说:“你你你是不是把他脑袋砸坏了!” 花月委屈巴巴地说:“我没用力呀。” “那他咋哭得惨兮兮的……”小福说,“该不会是在装可怜吧?” “看着好像是真傻了,都不知道躲。” 本来林念打算来看看禾绾,结果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他的哭声。 而那两个小红袄子揣着手蹲在一旁,一看这事儿就跟他们有关系! 林念抱臂站在两个哥儿身后。 花月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扭过头,他立马指着小福,“都是小福哥哥指使的。” 小福被这不讲义气行为惊到了,他咬牙切齿,决定要把今天的肘子据为己有。 花月扭头,在林念看不见的地方,冲小福眨巴着大眼睛。 那小眼神似乎在说:小福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叭…… 小福心一软,立马顶罪,“王君,是我不小心把雪砸到他身上了。” 林念还能不知道这两个小哥儿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公平地在两个小哥儿脑袋上各敲了一下,“以后不准来欺负他。” 两个小哥儿抱着脑袋应下。 林念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先单独和禾绾说说话。” “不行!”花月说,“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 小福也帮腔,“就是啊王君,他那么坏。” “没关系的,他都傻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林念赶人,“快点出去。” 两个小哥儿这才撅着嘴巴手拉手出去了。 林念坐到禾绾对面,“你还记得我吗?” 禾绾捂着脑袋,止住了哭声。 这还是林念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他面前观察他,其实禾绾长得很漂亮,只是平常太刁蛮,表情极具攻击性。 如今痴傻了,脸上没有了那副张牙舞爪的表情,便就柔和了不少。 禾绾眼眶里包着泪,突然就脆生生地喊:“哥哥!” 林念愣了下,随后问:“你叫我什么?” 禾绾重复地喊道:“哥哥!” 他喊完,竟然还冲林念笑了。 林念:“……”这药真霸道,竟然能让一个人傻了以后性情大变。 “好吧,我是哥哥。”林念也不知道禾绾究竟多大了,他拿出手帕给禾绾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禾绾乖乖地没动。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林念问。 “名字?”禾绾歪着脑袋,像是很努力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最后却只能捂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林念叹了口气,“你叫禾……不,你叫楚绾。” “楚……绾……” “对,楚绾,你的名字。” 被改名叫楚绾的哥儿指了指自己,“我叫……楚绾。” “楚绾。”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记住了?” 楚绾脆生生地答:“记住了!” 另一边,主楼的书房里。 殷呈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地的人。 “告诉我这些,于你有什么好处?” 堂下所跪之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死,我要他死!” 这人殷呈认得,是殷顺的某个小厮。 当初在巷子里挖陷阱困住林府马车的时候,这人也在其中。 “想要他死还不容易?他现在世子之位已经被褫夺,一颗废子,也值得你千辛万苦跑来投诚?” 小厮脑门实诚地磕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殷呈道,“本王这把刀,可不好借啊。” 那小厮闻言,伏地良久,却迟迟不肯说出缘由。 殷呈对其他人一向没什么耐心,“送客。” 一旁的府兵随即抓着小厮就想扔出府去,那小厮赶紧道:“王爷,殷顺要报复王君,小的绝无虚言。” 第88章 他嫉妒我有漂亮老婆 “那又如何?”殷呈摆摆手,“扔他出去。” “小人名叫胡有秋,是秀水河村人。五年前,殷顺在庙会时看中了我哥哥,便带着人去到我家里,想要强占我哥哥。” 府兵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殷呈。 “松开他。” 胡有秋一得自由,连滚带爬地跪到殷呈脚边。 “我哥哥抵死不从,家中双亲也拼命抵抗。” “结果殷顺这个畜生就杀了我的父亲和爹爹,强占了我哥哥。” “小人当时在临县碧波书院求学,回家时就看见哥哥吊死在了房梁上。” “小人隐姓埋名跟在殷顺身边,本来想一刀杀了他,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可后来小人发现,被殷顺害死的哥儿太多了,我哥哥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止不住的恨意,“这些年我也私下寻过其他苦主,我们一致认为,就这么一刀捅死殷顺,太便宜他了。” “我们的家人曾经受到的伤害,殷顺也要受一遍!” 殷呈心想,这一帮人怕不是复仇者联盟吧。 “你方才说,殷顺打算在花朝节对本王的王君动手?” “是!他把断腿和失去世子之位的事都推到了王君身上,他想要杀了王君。”胡有秋道,“王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殷呈道:“本王答应你,殷顺自会交给你处置。” 胡有秋又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小人谢王爷大恩。” “你回去吧。”殷呈说,“之后会有人跟你联络。” “小人记住了。” 等胡有秋走后,殷呈问一旁的府兵,“花朝节……是什么时候?” “回殿下,是二月初二。” “去查一下秀水河村。另外,这事儿别走漏了风声。” “遵命。” 殷呈仰躺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 没一会儿,林念跑进来,“阿呈阿呈,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殷呈还在想怎么跟老婆说这件事,老婆一整个人就扑进他怀里了。 香香软软的老婆让殷呈脑子宕机了一会儿,他抱着老婆,有些心猿意马。 “怎么了宝贝?” 林念说:“我方才去找禾绾了。” “哦。”殷呈问,“然后呢?”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他改了个名字。”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改了就改了,反正我也算他长辈。”殷呈好奇地问,“改成什么了?” “楚绾。”林念说,“气死禾木,他的小孩不跟他姓!” 殷呈忍笑,“这么聪明的法子,只有我家乖宝想得出来。” “你就硬夸吧!”林念哼哼,“你在干嘛呀?是不是早上没睡饱?要不要回房再睡一会儿?” 男人自从被提上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后,那就更是恃宠而骄了。 这早朝说不去就不去,任性极了。 林念都怕将来哪一天男人因为挑衅皇权被查办。 “不困,在想事儿。” “想什么呀?” 殷呈说:“老婆,这个事情我告诉你是不想瞒着你,但是你听完别害怕啊。你要知道,有我在,你非常安全。” 林念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叫这个奇怪的称呼,他问:“什么事儿呀?” “殷顺想要在花朝节那天对你动手。” 林念听后,蹙眉道:“他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因为我家乖宝可爱,他嫉妒我有漂亮老婆。” 林念轻哼,“别油嘴滑舌的。”他道,“花朝节那天我不出门,看他拿我怎么办。” “我也是这样想的。”殷呈说,“我打算让癸十假扮成你的样子,钓殷顺出来,然后弄死他。” 林念想了想,问:“那癸十会不会有危险啊?” 殷呈说:“别担心,天干暗卫没那么没用。” “那是不是还有地支暗卫?” “乖宝你真聪明。”殷呈道,“但是我以为你会说让我不要杀人……之类的。” 林念把脸埋进男人的肩窝里,“可是他是坏人啊,他欺负过很多小哥儿的。” 殷呈瞳孔震了震,“连你都知道了?” “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小哥儿间几乎都知道,就好像有人故意把他的这些消息放出来似的。” 殷呈道:“看来殷顺得罪的人不少。” “不提他了。”林念说,“我现在更好奇地支暗卫,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他想起男人的起名水平,于是狐疑地问:“地支暗卫的名字该不会是子一丑二吧?” 殷呈:“……”不敢反驳。 林念顿时了然,他有些同情地说:“那叫丑二的人好倒霉。” “他是镜衣的夫君,本名叫卫良期。”殷呈道,“地支暗卫都有自己的名字。” 林念睁大眼睛,“镜衣的夫君……镜衣他何时成婚的?” “好像挺久了吧,四五年?记不清了。” “你这个主子做得可真不合格。”林念戳了戳男人的胸膛,“我现在就见过丙三丁四戊五和癸十,其他的人呢?” 殷呈老老实实回答老婆的疑问,“有些在彩霞城,有些在其他地方给我办事,己六和辛八死了。” “喔。”林念不问了。 过了一阵,林念又说:“其实我还蛮想去花朝节玩的,每年花朝节的时候,花朝园可热闹了。” “花朝园是什么地方?” 林念说:“就是上次咱们放河灯的更前面一点,是一座特别漂亮的大园子,里面还有一面湖呢。是前朝的时候,一个特别受宠皇侍妾修建的。” 这前朝难怪灭亡了,一天天的老是在大兴土木,最后便宜了大殷。 “你想去也行。”殷呈摸着老婆的头发,“我肯定能保护好你。” 林念摇摇头,“明年也可以去。”他严肃地批评男人,“我们不能做冒险的事。” “这样吧,癸十易容成你的样子,然后你易容成别人的样子进去玩,怎么样?” 林念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好,“那到时候你也易容,这样就没人注意到我们两个了。” 殷呈恍然大悟,“原来念念是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啊。” 林念凶巴巴捶他一拳,“我想跟自己夫君出去玩怎么了!要你管!” 他害羞地捂着脸跑了,留下殷呈在原地默默揉胸口。 老婆这手劲儿也是见天的涨。 第89章 就是你自己撅在床上挠…… 二月初二这天,林念天还没亮就醒了。 他此前从未接触过易容,觉得新奇不已,心里一直挂记着这件事, 殷呈打着哈欠,被老婆摇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瞪瞪,“念念,这是不是太早了点?” 林念说:“不早了,天都亮了。” 殷呈看向外头还黑蒙蒙的天,艰难地:“嗯……” “快点。”林念拉着男人去洗漱,“今天还要出去玩儿呢。” 吃过朝食,一个从未见过的暗卫出现在林念眼前。 “属下壬九,参见王君。” “你就是那个会易容的暗卫?”林念上下打量着他,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壬九道:“是,不知王君想易容成谁的样子?” “越普通越好。”林念说,“最好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我来。” “属下明白了。” 壬九在林念脸上捣鼓一阵,“王君,您看这样可行?” 镜中映照出一个容貌普通的哥儿,除了一双含情的漂亮眼睛遮不住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林念满意道:“就这样。” 他去换了身素色麻衣,一头青丝被布带绑在脑后,看起来与一个农家哥儿无异。 殷呈那张帅脸经过壬九的手,也变成了极其普通的容貌。 在林念的强烈要求下,男人换上粗布短打,看着就很精壮,像是马上要去码头扛货了。 他偷偷笑了好久,被男人抓包后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才没有笑,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把你现在的样子记住。” 老婆学坏了。 脸上有易容,殷呈现在还不能随意捏他的脸,只好退而求其次,捏一下老婆的耳垂。 另一边,癸十也易容成了林念的样子,丁四则是易容成殷呈的模样,两人坐着呈王府的马车高调出行。 花朝园的占地极大,除了一汪湖,还有数多亭阁楼宇。 前朝倒了以后,这里的院墙就被拆了,供全城的百姓游玩。 因这园子有名,景色也不错,且也叫花朝,京城里的小哥儿们花朝节这天便爱结伴来这里玩。 久而久之,这园子就成了小哥儿们过花朝节的最好去处。 先皇在位时,还下令在花朝园里修建了一座花神庙。 趁着人还不多,林念准备带着男人先去祭花神。 早春时节,正是百花争艳之际。 去年早春,林念来花朝园时,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和好友一起剪了彩色纸笺挂在树上赏红。 那时他也不曾想过,他会嫁给全大殷名声最凶的王爷。 一想到这里,林念情不自禁笑起来。 殷呈有些莫名其妙,“傻了吧,突然笑什么?” 林念已经习惯男人没什么情趣了,他说:“我想起你送给我的那朵白玉盘了。” “我也记得。”殷呈说,“你好像不喜欢这种花?” 林念精心修饰过的漂亮眉毛轻轻拧起来,“谁说我不喜欢。” 殷呈挠挠头,“你之前不是还让小福扔了吗?” “我……”林念总不能说,以为是殷顺送的吧…… 殷呈以为老婆没想起来,于是贴心提醒,“就是你自己撅在床上挠……” 林念:“!” 林念冷漠地捂住了男人的嘴,“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殷呈亲了亲老婆的掌心,配合着老婆,惊恐道:“不说了不说了。” 林念轻哼一声,过了一阵,扭扭捏捏地说:“喜欢的……” “喜欢什么?白玉盘吗?那我晚上去给你偷一朵回来。” “……好歹是个王爷,天天去人家荒宅偷花,说出去也不嫌丢人。”林念说,“回头去花草市场瞧瞧,买些回家种在院子里,一定很好看。” “念念。” “嗯?” “那荒宅的地契在官府,严格来讲算是我哥的东西。”殷呈脸皮很厚,“我一直以偷我哥的东西为荣。” “……”林念憋了半天,“不要脸。” 殷呈单手揽过老婆的肩膀,在他脖颈处落下一个吻,“这才叫不要脸。” 林念整个人都红扑扑的,他一拳打向男人,“这还是在外面!” “我知道啊。”殷呈倒打一耙,“谁让念念总是勾引我,都是念念的错。” 他在心里想:老婆这拳头打在身上跟没吃饭似的,软绵绵的。 林念气得不想跟男人说话了,他把头扭到一边,余光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男人。 殷呈被他的小动作可爱到了,“乖宝,别气了,都是我的错,我放浪形骸,我不要脸。” “哼。”林念假装自己还在生气,实则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晚上带你去看白玉盘,成片的才好看呢。”殷呈牵起他的手,“念念,原谅我吧。” 林念软绵绵地提要求,“那你以后不许在外面动手动脚的。” 殷呈抬头望天。 林念踢了他一脚,“听见没有?” 殷呈转移话题,“乖宝你看,才二月份竟然有桃花了,好稀奇啊。” “本来就有桃花会在二月早开,不要转移话题。”林念说,“还有,那是梅花。” “是吗?哈哈,我就说这桃花怎么是白色的呢。”殷呈瞥见老婆瞪他,默默收起尬笑,试图蒙混过关。 林念甩开他的手。 殷呈赶紧牵回来,委屈巴巴地问:“没人的时候也不可以吗?” “……”林念心软了一下,“那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喔。” 殷呈扬起灿烂的笑容。 “傻子。”林念突然想起来,“啊对了,今天就不能叫我念念了。” 他谨慎地朝周围看了看,这里曲径通幽,除了他们还暂时没人过来。 他松了口气,“万一被殷顺发现了怎么办。” “有道理。”殷呈问,“那叫什么?” 林念思索了一阵,“唔……” “乖宝?” “不行,太腻歪了。”林念细细软软的嗓音羞怯地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老婆。” “这个称呼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林念不解,却并不妨碍他噘嘴,“我……我才不老。” 殷呈说:“和夫郎是一个意思。” “这是北境的称呼吗?” “不是。” 林念又问:“那……这是你上辈子用的称呼吗?” 殷呈挑眉,也没瞒着他,“是啊。”他笑了笑,“不过我上辈子可没老婆。” 第90章 我自己的夫君我心里清楚 林念甜丝丝地问:“只有我一个吗?” “只有你一个。” 林念说:“那你……就,就这样叫吧。” “只能私底下叫。”殷呈说,“乖宝,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呀?” 殷呈说:“我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自己,如果我遇到了和我一样的人,我得藏起来。” “乖宝,可能我这样说你想不明白。” “因为我不能确定他是好是坏,是敌是友,所以我不能暴露自己。” 林念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他懵懵懂懂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突然灵机一动,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那,那叫我玉枝吧。” 他耳根通红,“是我的乳名,取自……取自金枝玉叶的意思,小爹爹说金枝太俗,所以叫玉枝。” 这乳名实在羞耻,所以林念懂事之后,便不许家里人这样叫了。 “玉枝。” 殷呈突然抱紧林念,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似耳语般,“我叫乐浩川,念念,我上辈子叫乐浩川。” 林念倏然睁大了眼睛,他听清楚了。 殷呈松开他,“现在,我所有的秘密,你全都知道了。” 林念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什么也没问,牵起男人的手,“夫君,走吧,我们去祭拜花神。” 走出小道,周围也开始慢慢有了行人。 等到了花神庙时,附近已经相当热闹了。 祭拜花神的人群里,最高调的莫过于呈王两口子。 花月和小福今天穿得喜庆,头上各簪了一朵红艳艳的绢花。 这会儿规规矩矩站在呈王夫夫身后,乖巧得不行。 这会儿花神庙由府兵把守,百姓们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看。 殷呈牵着老婆站在人群之外,他一眼就看到了花神庙里的两个彩衣小孩。 “这小胖墩儿今天还怪好看的。” 林念也看见了,他内心复杂地想,也不知道这俩小孩是不是跟在自家男人身边太久了,审美也一块儿学去了。 嫣红的上衫,靛蓝的下摆,披帛还是草绿色。 关键头上还都戴了老大一朵红色的绢花。 “……嗯,是挺喜庆的。” 林念算是知道男人为什么能面不改色送那么多丑头饰给他了,因为他是发自内心觉得那些丑头饰好看。 很快,呈王夫夫祭拜完花神,携手离开。 一众百姓窃窃私语。 站在殷呈旁边的一个夫郎道:“不是说林公子是被迫嫁给呈王的吗?怎么我瞧着不太像啊。” 与他同行的另一个夫郎道:“嗨,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说得清楚的。就算林公子是被迫的,他敢说出来吗?那可是呈王殿下啊。” “这不是挺恩爱的……” “你傻啊,肯定是装的呗。” 林念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自己的八卦,他笑眯眯上前,“两位哥哥好。” 他容貌普通,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明眸善睐,看着也和善。 挎篮子的夫郎问:“这位小哥儿,有事吗?” 林念问:“我方才听两位哥哥说呈王殿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从乡下来的,还不曾听过呈王殿下的事呢。” “原来是听秘辛来了。”头上包着蓝布巾的夫郎道,“小哥儿,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些高门大户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林念问:“为什么说林公子是被迫嫁给呈王殿下的呀。” 殷呈:“……” 挎篮子的夫郎问道:“小哥儿,你听说过呈王吧?” 林念摇摇头,“我就只知道他是皇上的弟弟。” 头上包着蓝布巾的夫郎说:“这呈王啊,那可是北境赫赫有名的凶神。” 林念不解,“为什么要叫他凶神啊?我刚刚看着,他也不凶啊。” 两个夫郎倒也热情,一唱一和就开始说起来。 “据说这呈王曾经打过一场仗,足足杀了一万个人呢。” “听说是屠城。” “对对对,是屠城,听说连城里的老弱夫孺都没放过,全杀了。” “你想想,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凶神是什么。” 林念有些不开心地想,听说听说,道听途说的消息也乱传,怪不得男人的名声那么差。 他面上却不显,问:“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要说林公子是被迫嫁给他的呀?我刚刚还特意看了一眼呈王君,他看起来好像很幸福呢……” 说到这里,林念有些脸红。 还好他现在是玉枝,可不是呈王君。 头上包着蓝布巾的夫郎说:“这你就不懂了,林公子这样柔弱的大家闺秀,平日里也就读读诗书子集,哪里见过这样凶的人,整天舞刀弄棒的。” “不说林公子,就说寻常人家的哥儿,哪个敢嫁给一个杀了这么多人的男人。” “可呈王那身份多尊贵啊,林公子就算不愿意嫁,这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谁敢违抗皇家的命令,你说是不是。” 林念恍然大悟,“哥哥说得有道理。” 挎着篮子的夫郎捅了捅身边的人,“呈王走了,咱们快进去,晚了就赶不上头轮香火了。” “哦对对对。”头上包着蓝布巾的夫郎说,“小哥儿啊,你要是还乐意听,可以去城东一个叫芳草的茶楼,那里的说书先生经常说呈王的事。” “嗯嗯,谢谢两位哥哥。” 两个夫郎一走,林念气得叉腰,“夫君,我们走。” 殷呈问:“去哪儿啊?” “芳草茶楼!”林念牙齿咬地咔咔作响,“我要看看什么说书先生,这么败坏我男人的名声。” 殷呈挑眉,“宝贝啊……” “干什么!”林念粗声粗气地问。 “不蹲殷顺了?” 林念说:“癸十他们会解决的!”他拉起男人就往城东去,“我们先去茶楼!” “玉枝宝贝。” “又怎么了!” 殷呈问:“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我真就屠城了,杀了满城的老弱妇孺,咳,夫孺。” “我才不信。”林念说,“我自己的夫君我心里清楚。” 殷呈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玉枝宝贝。” “你不许说话了,我现在在生气!”林念拉着他去到没人的地方,“快点,咱们飞过去。” 第91章 区区衙门,不在话下! 芳草茶楼。 角落里,殷呈戳了戳老婆气鼓鼓的脸颊,“乖宝,别气了。” 林念恶狠狠地盯着台上的说书人,“我倒要看看他要胡编乱造些什么出来!” 殷呈点了一盘瓜子,一边剥一边喂老婆。 “书接上回。”说书人折扇一合,“陈王攻打金鹤城,活捉了敌军将领。” “这敌军将领为保自己的命,竟然将金鹤城拱手相送,以至于全城百姓皆死于陈王之手!” 说书人在讲这些大人物的风流韵事时,为了避讳,通常都会改其姓名。 只是这字改了,音却要模糊相近,这样既不会在明面上冲撞了大人物,也能让听书的百姓们知道讲的是谁的故事。 看台上,说书人继续道:“诸君可能就有疑了,这陈王既然已经攻占了金鹤城,为何还要屠杀满城百姓呢?这里就不得不提到陈王的一件陈年旧事了。” “据说这陈王刚到北境时,结识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哥儿,几度欲与这个小哥儿结为夫夫。” 殷呈:“……” 林念斜眼看过来。 殷呈惊恐地摆手,老婆,这是诽谤啊!诽谤! “可这小哥儿却是金鹤城守城将军家的独子,如何能嫁给敌军将领。”说书人用扇柄轻轻地敲着桌面,“这二人两情相悦,虽说两国交战,他却是为了情郎,弃全城百姓于不顾。” “他竟然亲手打开了城门,放陈王的军队屠杀了满城百姓!” “这小哥儿满心欢喜的以为情郎会娶他,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一个杀他全家的负心人。” 有个夫郎道:“这不对啊,陈王如何能哄他打开城门,他难道不知道放敌国的军队进城会发生什么事吗?” 说书人道:“想必肯定是陈王哄骗了这个哥儿,说只要让他打开城门,便放全城百姓一条生路。” 他说罢,还叹口气,“只可惜他遇到的,是一个心中只有权势的负心人。” 林念咬牙切齿,他家阿呈才不会这样呢! 这个说书人乱讲! 瞧他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去与说书人打一架了。 殷呈轻轻揉了一下老婆的手背似作安抚。 “乖宝,别气坏了身子。” 他站起来,径直朝说书人走去。 “先生这故事,我在北境也听过。不过我听到的故事,与先生讲的略有不同。” 说书人皱眉,“哪里来的穷酸泥腿子,此等高雅之地,也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殷呈走到他身边,一条胳膊懒洋洋搭在说书人的肩膀上。 “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殷呈脸上笑吟吟的,也不动怒,“茶楼开门做生意,茶客进门听故事,管是谁讲的呢,讲得好不就行了?” 这时,有个茶客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大家来这里也就是得闲听个乐子。讲得有趣便行,管他是农户还是读书人,讲得好才是硬道理。” 茶楼老板道:“小兄弟,你在我这里讲故事,我可不会付你银子。” “钱财乃身外之物。”殷呈道,“劳驾,给我挪个地儿。” 说书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他面上挂不住,甩袖离去。 只是他刚走出门口,心念一转,躲在外头,听着茶楼内的动静。 茶楼老板笑道:“小兄弟,你气跑了我的说书先生。你这故事要是讲得不好,我可不依啊。” 殷呈冲茶楼老板抱拳,“多谢。” 殷呈清了清嗓子,“关于呈王在金鹤城屠城之事,不假。” 他刚说完,其中一个嗑瓜子的夫郎道:“这不是与刚刚柳先生讲得一样嘛。” “只不过金鹤城的守城将领家里并非独子。”殷呈道,“他有三个孩子,均是自戕而死。” 有个汉子问:“啥是自戕啊?” 另一桌的书生道:“便是自尽。” 那汉子道:“原来如此。”他憨笑道,“小兄弟,你继续说。” 殷呈道:“这守城将领家中确实有个哥儿,只是他从未与呈王见过,何来什么情谊。更何况,他也不是死在呈王手里,他是为殉城而死。” “他死前说,宁死,不做亡国奴。” “他死得光明磊落,不该让人这般编排。” 有人问:“你怎知道得这样清楚?” 殷呈笑了下,“我说了,我是从北境来的。” 那人狐疑:“你该不会是炎汝来的细作吧?” 殷呈懒洋洋道:“我若是细作,你只管领人来抓我便是。倘若我不是,自有官府证我清白。倘若我真是细作,你这般问了,我自是不能留你了。” 那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巧了,我便是衙门中人,你这人身份不明,得是要随我去衙门走一趟的。” 林念赶紧道:“这位官差大哥,我们不跑,你且将故事听完再抓我们,可行?” 林念心想,他如今是个连天牢都待过的哥儿了,区区衙门,不在话下! 那人摸了摸下巴,“也行,你接着讲吧。我倒要听听你们炎汝细作讲的故事。” 林念撇嘴,这人也不知道是精明还是不精明。 同样是讲呈王的故事,他怎么不说刚刚那个说书人是细作。 既然觉得他们是细作,又不当场抓捕。 林念想了想,断定,这人定然不聪明! “那我就继续讲了。”殷呈道,“两国交战,金鹤城又在炎汝边境,自是成为了最先受到战乱的地方。” “金鹤城虽是称之为城,其实比咱们的桃花镇大不了多少。” “金鹤城的百姓也的确是死绝了,却不是死在呈王手中。” 殷呈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凳子上剥瓜子壳的老婆,见他聚精会神听着,便不自觉抬高音量,让他听得更清晰一些。 “大殷的军队围城三十八天,当时金鹤城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就连炎汝都放弃了这座城。” “然而金鹤城的守城将军,却死战到最后一刻,从未投降。” “全城百姓,无论老幼,在呈王大军破城时,均自戕殉城……无一例外。” 殷呈说到这里时,也十分感慨。 当初满城百姓自戕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般震撼之景,此生恐难见第二次。 有个书生拧紧眉头,“这位兄台,你所说之事在下闻所未闻……并非是在下不相信你,只是这全城守节,实在是……” 他吐出一口气,“难以想象。” 殷呈道:“是啊,所以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至少,这世上得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书生一听,顿时肃然起敬,“虽是敌国百姓,却也实在令人敬佩。” 茶楼外,一直偷听的说书人却在这时悄悄离开了。 第92章 老婆,你真的好爱我 殷呈又洋洋洒洒讲了许多近几年北境着名的战役,大多与传言相差甚远。 他讲话不疾不徐,所述战役有理有据,比之前那位说书人讲的故事听起来要真实不少。 诸君正兴头上,这时,一伙官差闯了进来。 之前那位说书人便躲在官差身后,他指着殷呈道:“官差大哥,就是他,一直夸赞炎汝有多好,定是炎汝来的细作!” 原来是跑去告黑状了。 殷呈嘴角抽了抽,这大老爷们,心眼实在小得可怜。 领头的官差道:“抓起来。” 殷呈也没反抗,这会儿脸上有易容,自爆身份就功亏一篑了。 癸十那头还等着抓殷顺呢。 这时,林念默默举起手,“那个……我是他的夫郎,把我一块抓走吧。” 殷呈:“……”老婆,你真的好爱我。 官差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傻的哥儿,竟然自投罗网。 他朝手下挥挥手,“将他也抓起来。” 两人被押去了大理寺。 年初大理寺并不算忙碌,寺正大人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正准备去院里晒晒太阳,就看到手下押送着一对年轻夫夫过来。 “这是?” 领头的官差道:“大人,这是刚抓回来的炎汝细作。” 一听是炎汝细作,寺正连茶也不喝了,“快,例行审问!” 两人被带去了牢狱审问。 事关细作,可马虎不得。 殷呈被单独上了枷锁,他有些好奇,这木头能结实吗?这不随随便便一碰就掉了? 这时,林念又举起手,“寺正大人,既然我夫君上了枷锁,那我也要。” 殷呈瞪他,“这是什么好事情吗?要个屁,不准。” “略。”林念冲他吐舌头,然后主动把枷锁往脑袋上扣。 寺正:“……” 寺正问一旁手下:“可检查过这二人的随行物品?” 手下道:“回大人,还未曾。” “去查,看看可有什么身份凭证。”事关细作之事不容大意,寺正打起十二分精神。 “敢碰我夫郎,手给你砍了。” “你不要凶。”林念踢他一脚,“官差大哥,可以派个哥儿来检查我吗?” 那官差本来正想发怒,看到这么乖巧的哥儿,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他铁面无私道:“若是细作,杀无赦,还管什么清白。” “可我不是细作怎么办?这般搜身,我将来还怎么活。 林念戴的枷锁是郎君专用,他一个小哥儿,手腕处空落落的,根本锁不住他的手腕。 还得靠他自己抓着木板,手才不至于掉出来。 “别废话。”官差冷着脸,或许是顾忌他是个小哥儿,也没动手,说:“怀里有什么东西,全拿出来。” 林念把手从枷锁里拿出来,怀里的小荷包、腰间的锦囊和背着的布包都交了出来。 交完后,他又默默把手伸进枷锁里,乖巧得不行。 殷呈:“……虽然但是,你们大理寺就不能多做几个型号的枷锁吗?” “不想死就闭嘴。”另一个官差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摸出来,交给寺正。 “大人,这些就是那二人身上的东西了。” 寺正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古怪的墨色鎏金玉牌。 “这是……” 殷呈善意提醒:“北境虎符。” 寺正手一哆嗦,随后将虎符重重地磕在桌案上。 殷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林念都快吓死了。 玉有多脆弱他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他摔碎的玉簪没有十支也有五支。 他生怕虎符被摔坏了。 反观男人轻描淡写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这玉牌会碎似的。 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寺正怒道:“你以为自己是呈王殿下吗?竟还敢拿玉髓冒充虎符!来人,先将这个狂妄之人大打三十大板!” “是,大人。” “大人,其实我家夫君脑子有问题。”林念严肃地说,“这次我们来京城,就是为了给他治脑子。” 殷呈:“……” 林念赶紧给男人使眼色。 要不就暴露身份,要不就蒙混过去,总之,先出去再说!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挨打吧。 虽然说……这些人打不过他。 寺正道:“国有国法,你这个小哥儿莫要胡搅蛮缠!虎符岂是尔等可以随意伪造的,给我打。” 本来殷呈想看看他哥手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审问犯人的,因此也还算配合。 听到他这样说,殷呈不但没生气,反倒觉得这个寺正还算拎得清。 倘若他真是细作,大殷官员不作为才更可怕。 林念生怕那板子落在殷呈的身上,他把枷锁摘下来,跑到殷呈身边,“夫君,咱们逃吧。” 殷呈瞳孔地震,啊,老婆,咱们真要这样大声的密谋越狱吗? 本来几个官差的注意力在殷呈身上,没人注意林念这个小哥儿。 等到他自己摘了枷锁跑过去了的时候,寺正才开始严肃的思考。 枷锁的确该多做几个尺寸的了。 听到林念的话,几个官差立马拔刀架在他二人的脖子上。 殷呈挑眉,回应老婆胆大妄为的要求,“行。” 霎时间,只听一声铁链碎裂的脆响,随着刀光闪烁了几下,殷呈已经挣脱了枷锁,抱着林念迅速闪到了寺正面前。 寺正虽然是个文官,却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场面,这样的阵仗还吓不到他。 他看着倒了一地的手下,大喊:“来人!” 殷呈已经摸走虎符,还将老婆的东西一并带着,才不慌不忙逃出了牢房。 这些官差武功有点差,殷呈想,回头得跟他哥说道说道,加强一下官员的身体素质。 离开大理寺后,两人再次回到花朝园。 熟悉的无人小道上,林念惊呼出声,“夫君,咱们是不是越狱啦!” 身边的小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殷呈道:“是啊,咱们细作的身份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都怪那个说书人。”林念噘嘴,“之后你找时间去揍他一顿。” 殷呈忍笑,“好。” 小甜糕现在越来越活泼了,殷呈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老婆的耳朵。 林念缩了一下,“你看路,等下别摔着了。” “放心,摔不了。”殷呈道,“咱们去换身衣服。” 林念不解,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没有脏呀。” “不出半个时辰,咱们的通缉令就该贴满大街小巷了。” 林念后知后觉道:“是哦,咱们刚刚越狱了……”那股子离经叛道的激动劲儿过去之后,他又有些担心地问,“咱们是不是闯祸了?” “别怕,小问题。”殷呈招来暗卫。 在通缉令下发前的最后一刻,镜衣带着呈王令赶到大理寺。 除了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还给可怜的寺正大人带去了赔礼。 第93章 大少爷没有花月聪明 此时的‘呈王’和‘呈王君’正大张旗鼓地在酒楼用饭,为了确保殷顺的人能看到他们,还特意开着雅间的门。 结果还没等到殷顺的人开始动手,反倒意外撞见了熟人。 订下隔壁雅间的夫夫路过时,恰好和房间里的人对视了一眼。 癸十赶紧低下头,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沈青蘅惊喜道:“念哥儿,你们也来赏红吗?” 癸十:“……”有点慌张。 他默默点头。 林云渊不满道:“连哥哥也不叫了?” 癸十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林云渊问:“你嗓子怎么了?” 丁四压低声音,模仿着殷呈的声音,言简意赅道:“风寒。” 一听到宝贝幺弟病了,林云渊当即怒道:“你是怎么照顾我弟弟的?” 丁四:“……”我也慌了。 癸十回忆着王君平时的神态动作,努力想挤出几滴泪,只是这泪意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林云渊发现了。 “少装可怜。” 癸十:“……” 林云渊狐疑地问:“怎么,难不成你们两个嗓子都坏了?” 丁四和癸十对视一眼,然后重重点头。 林云渊看向两个正在啃鸡腿儿的小哥儿。 花月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满脸都是油花。 “大少爷。”花月肉痛地把碗里最后一个鸡腿儿递过去,“你要吗?” 林云渊:“……” 确认了,幺弟有问题,花月还是那个胖山雀。 林云渊:“我不要,你继续吃吧。” “喔。”花月再次埋头干饭。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自家幺弟什么时候吐息也变得那么轻了? 林云渊眯起眼睛,随即手腕一抖,一枚暗器朝丁四和癸十扔去。 花月抓起筷子挡住了大少爷的暗器,才发现竟然是一粒银豆子。 他歪着脑袋,“大少爷,你干嘛呀?” “给你点小钱花花。”林云渊淡定地说道。 花月立马把银豆子装进小荷包里,夹着嗓子甜甜地道:“谢谢大少爷。” 小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随后他也跟着夹起嗓子,“大少爷,小福也可以有点银豆子花花吗?” 林云渊:“……”合着还赖上我了? 他又给小福扔去一颗银豆子。 沈青蘅拉了男人一把,用眼神询问:这是做什么! 林云渊握着夫郎的手,在他掌心点了点。 癸十也知道林云渊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了,可现下也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得让殷顺快些动手了。 之前他们已经和胡有秋通过气,商讨好了计划。 胡有秋想要报仇,京城里耳目实在太多了,他现在虽然不是世子了,义阳王之子的身份还摆在那里,轻易动不得。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殷顺弄出城。 没有什么办法比让他自己主动出城更妙的了。 再加上殷顺对林念贼心不死,胡有秋才向他提出了迷晕林念的计划。 到时候将林念带出京城,就算是呈王,也休想找到他。 因此,众人才选择在酒楼下套。 既方便殷顺动手脚,又方便他们装昏迷。 眼看着殷顺的人一直在外面徘徊,门口却被林大哥堵着…… 癸十在桌子下踢了花月一脚。 花月愣了一下,艰难地想起了正事。 他撇撇嘴,伸手扯了扯小福的衣服。 小福眨了眨眼睛,干嘛! 花月挤眉弄眼。 小福顿悟。 小福在花月身上擦了擦油渍,冲到林云渊跟前。 “大少爷,你们这么快就回去啦?好好好,大少爷慢走。” 林云渊:“……”谢谢,菜都还没来得及点。 小福冲大少爷挤眉弄眼。 但是大少爷没有花月聪明,他看不懂小福的意思。 还是沈青蘅若有所思地拉着男人,“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好。”林云渊狐疑地看了小福一眼,见他确实不像受到强迫或者是威胁的样子,这才带着夫郎离开。 小福挥手,“大少爷慢走。” 林云渊走后,小福大喊:“小二,来四碗糖水。” 糖水很快就端上来。 那小二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潭死水。 他无声开口:迷药。 花月下意识嗅了嗅糖水,闻到了一股桂花糖的气味。 “……”不是说是迷药吗?! 迷药呢? 他吨吨吨喝完一整碗糖水,咂吧咂吧嘴,好甜喏! 没一会儿,像是药效发作一般,花月一脑门磕在桌面上,假装昏迷。 喝了糖水的四个人很快就昏迷过去。 小二见状,随即吹响竹哨。 然而,真正的呈王殿下正带着他的王君吃小摊子。 林念朝周围的人群看了看,“那个人还没来吗?” “来了。”殷呈给老婆碗里的姜丝挑出来,“先吃饭。” “在哪里啊?我都没有看到。”林念伸着脖子,“诶,是大哥和哥夫!” 他站起来朝林云渊挥手,大哥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林大侠,这边这边。” 沈青蘅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对方是个他没见过的小哥儿。 “你认识?” 林云渊皱起眉,“声音挺耳熟。”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蘅道:“过去看看。” 林云渊担心得很,“你小心肚子。” 沈青蘅轻笑,“堂堂血饮,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小了?” “你走慢点。”林云渊扶着他,“血饮也是人,担心自己的夫郎天经地义。” 沈青蘅笑得幸福。 待林云渊二人走近,林念自己迫不及待地打招呼,“你们也来踏青吗?” 沈青蘅微微点头,扶着肚子坐在他对面。 “这家做的拌面味道可好了。”林念对灶台后的老板说,“再加两碗拌面,其中一碗不放蒜。” 林云渊瞬间明了,他挑眉,“你俩这是做什么呢?” 殷呈道:“陪夫郎玩儿呢。” 林念捧着碗,把不爱吃的青椒全都夹给男人。 林云渊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呈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顺字。 林云渊顿悟,问:“他腿都瘸了,还能出来作妖?” “谁知道呢。”殷呈说,“我给他太多次机会了,所以这次不打算放过他了。” 林云渊点头,“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话说,林大侠,你怎知他腿瘸了?” 林云渊撇撇嘴,“我打的能不知道?” “我就说谁先我一步。”殷呈道,“果然是你,回头打一架。” 林云渊说:“好啊,输了别在念……咳咳,别在你夫郎背后说我坏话。” 殷呈大惊,“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说了讲你的坏话我都是当面讲的。” 林念拧男人胳膊,“你别闹。” 正好这时拌面也好了,沈青蘅卷了一筷子面条塞到林云渊嘴里。 “你也别说话了。” 殷呈顿时同情起大舅哥来。 他只是被老婆拧了下,大舅哥却是被禁言了。 随便怎么想,也是禁言严重得多吧。 殷呈美滋滋地把老婆挑食夹过来的青椒全吃了。 第94章 他只会……生不如死! “快,咱们立刻出城!”殷顺确定了箱子里的人是林念后,立马带着亲信离开。 自从他的世子之位被褫夺后,义阳王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太医也断言他的腿再也好不了了,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瘸子。 他父亲的继室柳氏也在这时显露了真面目。 什么后父君胜似亲父君,一切都是假的。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给他自己的儿子铺路。 成了残废后,殷顺更是成为了家里最边缘的那个人。 就连继室那个十岁的贱种都踩在了他的头上。 殷顺忍不了了。 他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林念! 要不是他那么不懂事,事情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好在现在林念已经在他手里了。 马车里除了那个装着林念的箱子,还装着义阳王府大半家财。 殷顺掀开布帘,“有冬,爷身边只有你不离不弃。你放心,只要咱们出了京城,今后有爷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世子爷,小的能追随您,是小的有福气。” 殷顺躲进马车,却没看到驾车的有冬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再看此人的脸,正是秀水河村的胡有秋! 吃饱喝足后,林念拉着沈青蘅问宝宝的事。 他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可是说话的音色和腔调不是念哥儿又能是谁? 就算林云渊不说,沈青蘅再迟钝也认出来了。 两个哥儿聊天,殷呈和大舅哥大眼瞪小眼。 要不是夫郎在身边,他俩就上手了。 这时,暗卫给殷呈打了个信号。 殷呈说:“念念,他们出城了。” 林念一听,依依不舍地跟沈青蘅道别。 沈青蘅揉了揉林念的脑袋,“去吧。” 自从婚后,林云渊有了夫郎,也开始注重起了外貌。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每天都刮胡子,生怕扎到了软绵绵的夫郎。 这会儿没胡子可以吹,他只能瞪着眼,“念哥儿,我呢。” 林念忍笑,“大哥我走啦。” 林云渊这才哼了一下,“小心一点。” “知道啦。” 殷呈从手下的手里接过四点白的缰绳。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林念不需要男人抱,也可以自己上马了。 他今日穿得利落,瞧着很是英姿飒爽。 殷呈牵着四点白,出了闹市才翻身上马,抱着林念骑马出城。 在马车里的殷顺自然不知道,这辆马车出城后直奔一个京郊的宅子。 这宅子距离京城也不过三十里,藏在深山老林里,附近人烟稀少得很。 察觉到马车停下了,殷顺探出头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见胡有秋正幽幽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阴冷,以至于殷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有冬啊,你看着我做甚,继续赶路啊。” 胡有秋轻声道:“已经到了。” “什么?”殷顺这才发现四周围过来不少汉子。 “有冬,这是做什么?” 胡有秋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以前,你是世子,哪怕你死在荒郊野岭,也有人为你奔走查明真相。” “可现在,你只不过是个残废,义阳王府彻底弃了你。” “你死在京城还是死在别的地方,没有人会在乎。” “有冬,你——”殷顺话还没说完,就让一个汉子抓着领子扯下马车。 这汉子生得虎背熊腰,就是只有一条手臂,另一只衣袖空空落落的晃荡着,显示着主人的残疾。 “殷顺狗贼,你还记得我吗?”那汉子一把将殷顺推倒在地,“你仔细看我这张脸,你还记得吗?” 殷顺看清了这汉子的脸,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他记得这个人!当初他看上了一个嫁了人的小夫郎,这小夫郎的夫君竟然还敢反抗,他就命人砍了他的一只手…… 殷顺顿时明了,他恶狠狠地道:“有冬,你竟敢背叛我,你不得好死!” 胡有秋轻笑,“有冬死了啊。”他歪着头,“世子爷,我是有秋啊?你还记得有个叫有夏的哥儿吗?” 殷顺猛地想起了那个被他玷污的哥儿,他再看这群人时,眼中浮现了莫大的恐惧。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断臂汉子眼中只剩下恨了,近乎咬牙切齿道:“我夫郎死时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好肉。殷顺,你说我想做什么?” “还有我哥哥,那个肩头有红印的哥儿,你用红烛的热油滴了他满身,活生生将人凌虐而死,你可还记得!”说话这人,赫然是先前负责下药的店小二。 “我那孩子不过十岁,你这畜牲竟也下得了手!” 有汉子撕烂了殷顺的衣服,“殷顺,从今往后,你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了。” 断臂汉子平静地、粗暴的打开他的身体。 他说:“殷顺,下地狱吧。” “不……不要……我是个郎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 有个汉子嗤笑,“当初我们的家人也是这样求饶的,可你放过他们了吗?” 一双臭袜子塞进了殷顺的嘴里,堵住了他余下的话,只有一双恐惧的眼睛流着泪。 十几个汉子朝殷顺围上来,将一丝不挂的他按在地上…… 当初他对那些哥儿们做的孽,如今全都还到了他的身上。 癸十面无表情地听着外头的靡靡之音,他打开箱子,撕下易容的人皮面具,跳出马车。 胡有秋立在马车旁,朝癸十拱手,“多谢相助。” 他的背脊挺的很直,像是一根不屈的脊梁。 褪去了那副谄媚之意,他仍是当初碧波书院里端庄的谦谦君子。 癸十道:“不必,就算没有我家主子,你也能得偿所愿。” 远处了一棵百年大树上,殷呈捂着老婆的眼睛,“看了长针眼。” “他们好可怜啊,将来要怎么办?” 林念捂着耳朵的手松开。 “那一马车的金银珠宝,只要他们不内讧,足够所有人安享晚年。” 听完男人的话,他又默默捂上。 “可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做这样一个看似没什么用的计划?”林念不解道,“明明只要把殷顺打晕了带出城不就好了。” 林念再次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动作十分严谨。 殷呈亲了亲老婆,“当然是让他们有点参与感啊。” 林念不明白。 殷呈笑了下,“让这群复仇者联盟亲自参与到抓殷顺的计划里,稍微慰藉一下他们的心灵。” “那殷顺会死吗?” 林念捂着耳朵的手又松开。 “不会,他只会……生不如死。” 第95章 我老婆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皇帝一直忧心弟弟中的毒。 白玉尘回了一趟白水城,带来了诸多草药。 因不知病理,还特地把祖传的医书一块带来了。 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把弟弟逮进宫了。 以往弟弟闲得没事就爱来皇宫混吃混喝,如今成了亲,也不来半夜翻墙了。 皇帝破天荒下了手谕召见弟弟。 如此正式的会面,殷呈还以为是炎汝打过来了。 结果人到了御书房,却被告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给他看病。 “你知不知道自己中毒了?”皇帝扯着他的手腕递到白玉尘面前。 殷呈:“知道啊。” “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皇帝气得踹他一脚,“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告诉我,至少也该寻名医治一治,放任不管叫什么事。” 殷呈理直气壮道:“又死不了。” 皇帝被气笑了,“所以你就不管了呗?” 殷呈想点头,考虑到他哥确实很凶,忍了一下,没敢点。 白玉尘仔细探查了他的脉象,问:“你是何时中毒的?” 殷呈老实交代,“得六年多了吧。” 一旁的皇帝又怒了,“六年了,你就这样熬了六年?!” 他哥发起火来路过的狗都得挨两下,殷呈不敢说话了。 白玉尘问:“毒发时可有什么症状?” 殷呈偷偷觑了他哥一眼。 “看我做什么,说啊。” 殷呈弱弱道:“发狂,见人就砍。” 皇帝压抑住想要揍弟弟的冲动,吐出一口气,“还有呢。” “……看不到……”殷呈小声说。 皇帝说:“大点声,什么看不到。” 殷呈用比刚刚稍微大点的声音说:“左眼看不到了。” “好好好,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挺能藏。”皇帝怒极反笑,“小安子,去外头折一根树枝进来。” 殷呈大惊,直往哥夫身后躲,“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打我手心啊。” 小安子已经跑出去折树枝了。 殷呈:“……”这个时候就不用那么听话了吧…… 白玉尘默默拦下殷墨,“小墨,算了算了。” “你起开。”皇帝瞪着弟弟,“我看他是不打不长记性,这么大个人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现在还不知他这毒如何诱发,先缓一缓,等拔除了体内的毒之后再打。”白玉尘语调清雅,声音也轻缓,提出的办法也很合理。 殷墨顿时同意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中的这毒叫什么名字。” “……”殷呈小心翼翼地摇头。 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弟弟傻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君后怀他的时候吃错药了。 “此毒甚诡。”白玉尘点了点脉枕,示意殷呈再把手放上来,“你动一下内力。” 殷呈撩起袖子,乖乖地放在脉枕上,催动着内力。 白玉尘皱起眉。 皇帝担心道:“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我猜错没错,此毒附着于丹田,平日并不显现,因此单从脉象上很难查出来。”白玉尘道,“可一旦催动内力,这毒便会活跃起来,借势游走于奇经八脉。” 殷呈挠挠头,“可平时用内力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啊。” “此毒何时发作?”白玉尘问。 “中秋。” 白玉尘问:“恰好是中秋那天?” “对。”殷呈说,“我都怀疑是不是潮汐引力了。” “不要说他听不懂的话。”皇帝顿了顿,“我听不懂的你也别说。” 殷呈:“……好的哥哥,没问题哥哥。” “我可否取你一些血。”白玉尘问。 殷呈道:“取吧。” 白玉尘取出小刀,正想划破他的指尖。 刚刚还想抽弟弟手心的皇帝听说要取血后,立马就心疼了,他不放心地嘱咐大夫,“你轻点。” “放心,我有数。”白玉尘取了殷呈一小瓶血,“近期能不动内力最好不动,此毒我从未见过,需要些时日辨别。” “辛苦了,哥夫。” 白玉尘被这句哥夫哄得心花怒放,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欢喜,也轻易叫人看不出来。 反而是皇帝红了耳根。 他却没有反驳。 白玉尘含笑,看殷呈的目光更加慈爱,“待我验明此毒之后,再去寻你。” “好。”殷呈点头,“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老婆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皇帝就差没揪着他的耳朵嘱咐了,“最近不要动内力,听到没有?” 呈王在背后骂骂咧咧,当着他哥的面并不敢造次,唯唯诺诺道:“知道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马车回去。”皇帝吩咐道,“小安子,你跟着他,别让他用轻功。” “奴才遵旨。” 小安子狗腿儿极了,谄媚的样子令呈王不齿! 出了皇宫,殷呈道:“你回去吧。” 小安子拂尘一甩,“陛下命奴才将殿下送到府门口,奴才就一定会把殿下送到府门口。” 殷呈:“……” 你小子别太忠心耿耿了。 小安子道:“要是殿下想用轻功甩了奴才,奴才立马回宫告状。” “……行,算你狠。” 殷呈老老实实坐马车回府,总算送走了皇宫第一狗腿子。 林念正在院子里剪花枝。 瞧见男人回府,他放下剪刀,小跑过去,“夫君,你回来啦。” 殷呈接住老婆,“乖宝在干嘛呢?” “我瞧着咱们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准备剪一些回去做瓶插呢。”林念拉着男人走到亭子里,案几上已经摆了一把鲜艳的花了。 “夫君。”林念兴致勃勃地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对花瓶有要求吗?” 插花就涉及到呈王殿下的知识盲区了。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殷呈说,“你看着弄吧,别扎着自己。” 林念浅笑,把男人按在凳子上,“那你和我一起弄。” “行。” 林念一边清理着花枝的残叶一边问:“陛下找你去作甚?” “看病。” 林念把花枝一扔,坐到男人身边,“如何了?” “难说,大夫也没见过这种毒。” 林念皱起细眉,肉眼可见的低迷下去。 他微微噘着唇,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乖宝。”殷呈掐着老婆的脸亲了亲,“放心吧,这都六年了都没死,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林念挣脱开男人,“以后不许说死。” “哦。”殷呈厚着脸皮把老婆搂怀里,哄人的话信手拈来,“以后不说了。” 林念也不舍得真的跟他置气,哼了两下,就算是原谅他了。 殷呈想,自家夫郎真是甜到没边儿了。 第96章 塑料兄弟情 二月十五,边境传回消息,炎汝二皇子继位,结束了炎汝长达一年的内乱。 这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帝愁得好几宿都没睡着。 弟弟这身体最合适在京城静养,可北境不能没有主帅。 一边是私心,一边是边境百姓。 殷墨做不到取舍。 他还不到三十,竟然在短短几天内长出了一缕白发。 世人不知凶神身中奇毒。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认为,呈王该回北境了。 这日早朝,又有官员提及此事。 皇帝本想驳回,却听到站在百官之首的弟弟字字铿锵,“臣定保北境无虞。” 皇帝气他自作主张,却也知道此事没有第二个办法。 没有人比殷呈更适合镇守北境。 为确保边境太平,皇帝下令,命呈王即刻返回北境。 圣旨传到了呈王府,一帮小哥儿又开始哭了。 “行了,镜衣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哭起来了。”殷呈头疼不已。 镜衣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情绪都到这儿了。” 殷呈:“……” 花月抱着小福痛哭,“哇,小福,我不要跟你分开。” 小福也哭,“呜呜,花月……” 花月哭累了也不忘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糕,啃完接着哭。 殷呈叹气,吩咐厨子晚上多做些餐饭,好给这堆小哥儿都补补。 夜里,林念死死地抓着殷呈的手,眼眶红红地看着男人,“你说过要带我一起走的。” 殷呈捏了捏老婆的脸颊,“放心,肯定带你一起走。” “你不许骗我。” “老婆,我再说一遍,我只在睡觉的时候骗你。” 林念生怕男人抛下他独自去北境,睡觉的时候跟八爪鱼似的死死缠着男人。 虽说现在边境并无战事,可行程却安排得很急,出发的日期定在了三日后。 主要还是先前假意逼宫时调来的三万北境军,一直在京郊逗留也不是好事。 这次殷呈离京,有一部分原因是需要尽快带北境军回去。 有这么一支军队在京城虎视眈眈,清流一派弹劾上奏的折子堆起来比殷呈本人都高。 皇帝担心弟弟的身体,本来还不知如何跟白玉尘说,想让他随军一事。 没想到白玉尘竟主动提及。 弟弟的离京圣旨派下去的那晚,殷墨躲在白玉尘怀里哭了一夜。 第二天还照常处理公务,面见大臣。 他把所有的脆弱和不堪都摆在了白玉尘面前。 白玉尘静静地陪着他。 他知道,他的小墨是这天底下最坚强的哥儿。 要与情郎分别,殷墨心头自是难过,可这么多年,他们总是聚少离多。 他暗自下定决心,尽快推动新政。 …… 林念头一回随军,什么经验都没有,趁着大军还没出发,特地跑回父家找些经验。 没想到林三的调令此时也跟着下来了。 得知林三的调令在越州,林家上下均是松了口气。 林云渊道:“越州好,彩霞城也在越州,以后念哥儿要是受了委屈,咱们家还能有个人给你做主。” “回头让老二在那边开辟一条商路,到时候逢年过节咱们还能举家串个门。”叶轻语道。 沈青蘅捣了捣身边的男人,“你在北境就没点可以托付的朋友吗?” 林云渊道:“有是有,就是长得太丑了,怕吓着咱们念哥儿。” 林念:“……” 林念无奈地说:“阿呈他不会欺负我的。” “那谁说得准啊。”林云渊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狠得下心让你一个人回父家,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你呢。” “他去点兵了。”林念说,“大哥你再胡说我以后不给你写信了。” 林云渊被狠狠拿捏住了,他哽了一下,偏过头靠在沈青蘅肩头,“蘅儿……” 沈青蘅轻笑,安抚似的摸了摸男人的脑袋。 “我听说彩霞城那边风俗与咱们京城很是不同,念哥儿,你此去可得当心些,切莫与当地人冲撞上了。”沈青蘅道。 林念点头,“好。” “那边是不是挺穷啊?”夏映突然开口,他说,“夫君,要不然咱们给念哥儿多备些金银吧,既是跟着北境军,应是不会出现被劫财的情况。” 林二道:“也好,另外再备一些念哥儿常用的东西,免得去了北境不习惯。” “二哥,二哥夫。”林念说,“我哪有那么娇气啊。” 夏映道:“这与娇气不娇气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何必吃那些没必要的苦。” 叶轻语道:“你二哥夫说得有道理,平日里你惯用的什么胭脂水粉桂花头油,多买一些,免得到了北境后有钱也买不到。” 林三弱弱开口,“二哥,那我呢?” 林二不解:“你什么?” 林三问:“我就没点什么盘缠?” “把你给忘了。”林二道,“映映,咱们家杂货铺那些卖不出去的陈念旧货给老三带上,免得去了越州还得花钱买。” “……”林三暴躁,塑料兄弟情。 林念弯起眼睛,觉得自己超级幸运。 家人和睦,夫君疼爱。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临行那天,林三带着一个仆人,死皮赖脸跟着呈王的大军一道出发。 殷呈虽然已经打算好了带着林三,不过嘴上还得刺他两句,“三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能独立出远门啊。” 林念踢他一脚,随后乖乖地问林三:“三哥,你要不要一起来坐马车?” 林三刚被鄙视,决定给文官争口气,“三哥骑马就行。” 这时,一个士兵过来说:“王君,后头有个小哥儿说要找您。” 林念歪着头,他已经同王照和南宫彩道别了,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小哥儿会找他。 “我去看看。”林念问,“在哪儿?” 士兵指了身后的方向,林念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被士兵拦截在外。 “林念!”王照也看到了他,朝他挥手。 林念小跑过去,只见王照背着一个小包裹,脸颊热得有些泛红,整个人都微微喘着气。 “累死我了。”王照说,“总算是赶上了。” 林念疑惑地问:“小照,你是来……给我送别的吗?” 王照豪情万丈道:“我要去浪迹江湖!”他扯着林念的袖子,“呈王君,你捎上我一起呗。” 第97章 王君陪着王爷吃糠咽菜去了! “啊?”林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照已经自顾自往队伍里走了。 林念抓着他的小包裹就把人往回拉,“你离家出走?” 王照撇撇嘴,“我跟我大哥说了。” “他同意了吗?” “……” 林念看他心虚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叹了口气,“别胡闹,快回去。” 王照道:“你还讲不讲义气了,就带我一段路能怎么样!” “这不是义气不义气的问题。”林念板着脸,“快回去。” “我不。”王照说,“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癸十。” 一道黑影出现。 林念说:“把小照送回王家。” 癸十一看就很能打的样子,王照又怂又怒:“林念你——!” 他忽然眼珠一转,“好吧,我回去就是了。” 他强调,“我自己回,用不着你送。” 林念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走进城门。 静静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他出来,林念这才放心的回到马车里。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音,三万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北境出发。 林念和小福坐在马车里,外头跟着骑枣红小马的花月。 殷呈骑着四点白走在最前面,两侧各有一千精锐,中间跟着十来辆马车,上面驮的全是林家准备的东西。 本来镜衣备了不少平日里能用到的东西,零零碎碎也塞了十几辆马车。 殷呈死活不要,嫌麻烦没带。 镜衣扭头就去找王君做主,结果发现王君的父家备的东西只多不少,于是才放了心。 林念掀开小窗的布帘,盯着殷呈的背影。 他捧着脸,以前在家的时候殷呈总是没皮没脸的,这会儿领兵时,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好像更帅了。 这时犯花痴的他完全没想到,仅仅只是过去了两天,大军尚还没有走出明州,他就坐得腰酸屁股僵痛。 虽然马车里准备了厚实的棉花软垫,可每日坐马车的时间太长了,钢筋铁骨也扛不住。 第三天傍晚大军休营时,他揉着屁股墩儿,僵僵硬硬地跑去找夫君。 “明天想跟我一起骑马?”殷呈问:“确定?” “嗯嗯!”林念赶紧点头,这马车再多坐两天,还没到北境他就要瘫了。 殷呈看到他走路的姿势都不太对劲了,把人搂怀里,说:“行,先过来我给你按按。” 林念乖乖窝在男人怀里,给自己捶腿。 早春的夜还很寒凉,花月跑去林子了捡了柴火,三下五除二就点燃一堆篝火。 他潇洒的动作把小福迷得不要不要的。 “花月,你真厉害。” 花月“嘿嘿”一笑,“我去猎点野鸡兔子来烤,你去不去?” “好啊!”小福说,“那你要保护好我啊。” “放心,我们江湖儿郎,可厉害了呢!” 两个小哥儿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回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去哪个草丛里滚了一圈。 殷呈厚着脸皮问花月要了一只野鸡。 林念裹着毛毯,在篝火前迷迷糊糊地打瞌睡,结果被殷呈叫起来吃烤鸡腿儿。 他迷迷瞪瞪地吃完一只烤鸡腿儿,肚子是饱了,人也清醒了。 小福烧了一锅热水,拧了帕子给林念擦脸。 以往在家时,他日日沐浴,哪里有过这么脏兮兮的时候。 他想沐浴,可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要两天后才能到达。 而且现在算是行军路上,让三万人等他一个,他也不好意思。 勉强用热帕子擦了脸,林念想,要不今晚自己一个人睡。 免得身上臭臭的,让夫君闻到了,以后就不跟他亲密了那可怎么办呀! 殷呈哪里懂小哥儿心里的弯弯绕绕,长臂一捞,准确无误地将老婆搂在怀里。 林念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今天我们分开睡吧……” 殷呈不解:“为什么?” 林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哎呀,反正就是你今天自己一个人睡!”他努力从男人怀里钻出来,裹着毛毯钻进马车里。 殷呈:“……” 半夜林念睡着了,丝毫没注意到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一个黑影钻进他的被窝。 殷呈心满意足地抱着老婆,等到第二天天将明时又偷偷溜出去。 林念丝毫没有发现昨夜被男人吃了不少豆腐,他洗漱过后,拒绝了小福拿过来的精致朝食,跑出去和男人一块儿喝白粥就馒头。 小福只好把朝食给三少爷送去。 林三正在心里吐槽北境军的伙食呢,突然就被小福塞了一手精致的朝食。 他疑惑道:“送来给我做甚?” 小福痛心疾首,“王君陪着王爷吃糠咽菜去了!” 林三闻言也跟着心痛,“我们家念哥儿何曾受过这么委屈!” “可不是嘛!”小福说,“三少爷您吃完之后我再过来收拾。” 林三问:“你去哪儿?” 小福回道:“去吃大白馒头,花月说大白馒头里夹北境特有的辣酱特别好吃,我要去试试。” 林三有些无语,“那你快去吧。” 他望着小福的背影直摇头,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侍子。 竟然被大白馒头鬼迷心窍了! 被三哥念叨的林念此时正被辣酱辣得直嘶嘶。 “都说很辣了。”殷呈把水囊递过去,“乖宝,喝点水。” 林念一连喝了好几口,说:“好辣,好吃!” 殷呈把夹了辣了馒头从他手里拿过来,替换成了宣软带甜的新馒头。 林念的唇被辣得有些红润,“还想吃那个辣酱。” “不准吃了。”殷呈又把白粥递给他,“喝点粥。” 林念瘪瘪嘴,接过白粥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过得太辛苦了,林念竟然觉得白粥也好喝起来了。 临出发前,林念骑上四点白。 四点白是战马,比家养的马驹大了不少,马鞍也比普通的大一些。 林念看男人每天似乎很轻松,以为骑马至少没那么痛苦,结果一天下来,大腿被马鞍磨得生疼。 难怪以前男人那么不想他随军,这还没到北境就这般苦了,将来到了北境,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林念却没有退缩分毫,只是在夜里两个人在马车上时,看着男人轻手轻脚给他破皮的伤口处抹药,他才委委屈屈地抱着男人求安慰。 第98章 高低能整个全球奖杯回来 出了明州,一路向北。 如今到了雍州地界,山路显然崎岖多了, 出来已经半个月了,林念虽然在马车里擦过身子,可到底是没有沐浴,他感觉身上哪里都痒。 这日晌午途中休憩时,他央求着男人带他去河边洗洗澡。 殷呈当即反对,“不行,现在河水那么凉。” 林念都快哭了,“可我都臭了。” 殷呈知道自家小哥儿爱干净,可为了洗个澡生病的话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家乖宝哪儿臭了,分明香死了。”说罢他就想凑上去亲一下老婆。 林念赶紧躲开,“不行,我太臭了,不能亲。” 殷呈叹了口气,“前面三十里有个郡城,到时候我带你去客栈里洗,好不好?” 林念虽然想沐浴想疯了,可他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 军队一直走的官道,并不会直接路过郡县门口。 男人如果带他去郡城,势必会耽误大军的进程。 他摇摇头,“我就去河边随便洗洗就好了……” “乖宝,你真的……”不臭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呢,老婆就开始掉金豆豆了。 “呜呜……我,我都那么懂事了,只是想洗个澡,呜呜……” 殷呈顿时慌了,“乖宝别哭。” 他赶紧给老婆擦眼泪,“带你去带你去,不哭了啊。” 林念红着眼睛问:“真的吗?” 他心里想着:晌午北境军会有一个时辰休憩吃午饭的时间,到时候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沐浴一下,也不会耽误事。 “嗯。”殷呈说,“傻不傻,只是半个月没洗澡就哭了。我之前有一回在沙漠打仗,整整两个月没洗澡。” 这也不能怪他,沙漠本来就缺水,真有水也是留个喝,哪能管得了干不干净。 活着,赢。 每个人脑子里只有这两件事。 林念似乎不敢想象两个月不洗澡会脏成什么样子。 虽然他没问,殷呈还是看出来了,他道:“就是我回彩霞城的时候,以前打完仗回来花月都要扑过来黏着我,偏偏那一回他恨不得我离他十米远。”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时他才八岁,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林念听不懂什么是十米,但是他听懂了花月的嫌弃。 他破涕为笑,“活该。” “老婆,你哪边的啊?” 林念扯着男人的衣服擦眼泪,“我去把胰子和洗头发的皂柏拿上,我们现在就去。” 殷呈小心翼翼地去看了一眼白玉尘,他正专心的看着医书。 很好,哥夫现在很忙,估计没时间盯他的梢。 自从知道了体内这毒会随着内力活跃之后,哥夫就耳提面命,让他没解毒之前少用内力。 这事儿他没敢跟老婆说,要是林念知道了,在毒没拔除之前,估计他这辈子都别想用内力了。 殷呈悄悄离开,找到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一跃而起,上到最高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总算是在远处看到一汪溪涧。 林念也带着一个小木盆过来了。 殷呈将林念打横抱起,很快就用轻功飞到了那汪溪涧旁。 林念想下水,却见殷呈谨慎的测了水位,检查了水源一圈,没发现什么蛇虫鼠蚁,才放心让老婆去沐浴。 虽然是荒郊野岭,可再怎么说也是在露天的地方,林念多少有些拘束。 “周围只有一群鸟和一窝野兔,放心吧。”殷呈说,“有人来了,我会知道的。” 林念知道他们习武之人耳力很好,就算是知道周围空无一人,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夫君,你转过去,不许看。” 殷呈说:“哦。” 他转过身,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听到老婆入水的声音。 “老婆,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我之前说的话有点不严谨。” 林念用脚尖试了下水温,在阳光的照耀下,溪涧的水并不算太冷。 他缓缓地入水,坐在青石上开始清洁沐浴。 “什么呀?”林念捧起水浇在自己身上,终于可以沐浴了,他将胰子涂在身上,慢慢地搓洗。 “我之前说只在睡觉的时候骗你,这话有点不严谨。”殷呈转过身,边走边褪去外袍。 “你沐浴的时候,我说的话也不可信。” 林念:“……” 他叹了口气,想让男人老实一点真是比登天还难。 殷呈走到他身边,厚着脸皮道:“老婆,一起啊。” 林念拿着胰子给殷呈抹泡泡,“也是,来都来了,你也洗洗,省得花月回头又嫌弃你这个脏脏的爹。” “念念,以后炎汝要是打过来,我带兵的话,多半会追着打。” 林念问:“如果是这样,那会去很久吗?” “短则三五天,长的时候三五个月也有可能。” 听到男人这么说,林念突然就明白了之前京城里那些小哥儿为什么都不愿意嫁给呈王。 聚少离多,整日担惊受怕。 一想到以后可能时时刻刻过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林念就觉得有点难过。 他不想让男人看出来,于是扬起笑脸,“我天天抄佛经给你祈福,就算是你领兵出征,也一定要记得回来哦。” 殷呈笑了笑,“放心吧宝贝,就炎汝那群青铜,打仗可赢不了我。” 林念问:“炎汝那群青铜是什么意思?” “菜比。” “?” “呃,就是他们不行,没我厉害。”殷呈臭屁地说,“老婆,不是我吹牛啊,本人纵横各种国战策略游戏就没输过,要不是我大学忙着双学位毕业,高低能整个全球奖杯回来。” 林念心想,以前只是听不懂一部分,现在好了,全部都听不懂了。 不过男人语气里这满满的自豪他还是听出来了。 他浅浅笑了,软着嗓子道:“夫君最厉害了。” 殷呈顿时被老婆夸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林念的头发很长,几乎及腰。 半个月没洗的头发还有些打结,他涂了很多皂柏水才搓开。 他本来想让男人帮他搓一下头发,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的头发上。 看到男人头发顺得不行,看起来比他干净多了,他问出疑惑:“不过阿呈,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沐浴过?” “遇到有河就去洗了下,那些士兵也去了,臭男人太多,所以就没叫你。” 林念生闷气,可恶!这个男人竟然背着他搞小动作,让他一个人臭。 冷战半炷香! 第99章 元帅你好福气啊! 有士兵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哥,一直跟在军队后头。 林念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 当士兵把人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 王照虽然浑身脏得像个小乞丐,眼神里却透着明亮的色彩。 他被带到林念面前问的第一句话是:“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一个小哥儿,竟然从明州一路来到了雍州。 林念简直不敢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赶紧让小福去拿些吃食过来。 他轻轻擦拭着王照脸上的脏污,一时也不知是该骂他胆大妄为,还是该心疼他一路颠沛。 王照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条,豪迈地一抹嘴,“饿久了原来连阳春面都好吃。” 林念叹气。 王照说:“嫌我吃得多啊?” “小照。”林念严肃地看着他。 王照撇嘴,明知故问:“干嘛?” “我派人……” 林念话还没说完,王照就接话道:“你要是送我回去,除非绑着我,不然我还是会偷偷跑出来的。” “而且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上路,肯定更危险。” “说不准还会遇到土匪强盗……”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和林念对视半晌,气势足得很。 最后林念败下阵来,以他对王照的了解,的确是会做出这样的事。 “好吧,那你留下。” 王照立马欢天喜地地抱着林念的胳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念叹气,“我去找一下三哥,你就在马车里乖乖待着,别乱跑。” 王照现在能光明正大跟着北境军,听话得不行,“你放心,我肯定不乱跑。” 林三得知王照跟在北境军屁股后头一路来了雍州,也是惊讶无比,“他还挺厉害。” “三哥,我不是让你夸他。”林念有些无奈地望着林三。 林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礼貌的客套一下嘛。” 林念说:“你记得抽空给王大哥写一封信去,告诉他小照的去向,免得王家担心。” 林三随即命仆人铺纸研墨,“行,写一封也不费事。不过念哥儿,你难道打算带着他去彩霞城?” 林念正愁这件事呢。 “如今看来,也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林念说,“总不能真的放任他一个小哥儿去浪迹江湖吧。” 林三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让王蕤自己来接人。” …… 雍州一过,就到了越州境内。 越州风俗与中原地区大有不同。 尤其是越往北走,这种差异之感就越明显。 林三在越州与大军分别,带着仆人前往松县上任。 林念和三哥依依不舍地道别,金豆豆掉了一地。 听殷呈说松县离彩霞城很近,随时都能去玩,他这才没那么伤感了。 武将行军惯了,也没人觉得苦。 只有林念被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折磨得瘦了好几斤,给殷呈心疼的不行。 好不容易养出点软肉的老婆这下又瘦回麻杆子身材了。 林念没什么精神,小福也蔫蔫的。 花月和王照反而是每天精力充沛,时不时还会钻进林子里打猎。 本来王照是非常不相信小肉丸子会武功的,后来亲眼看到他跟士兵单挑连赢了十来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这才不得不信。 对比之下,王照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花月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所以这会儿花月摇身一变,成了王照的小师父。 又过了两日,总算是看到彩霞城的影子了。 一座巍峨的高山上,彩霞城依山而建。 错综复杂的道路,延绵不绝的城墙,高低错落的屋舍混合在一起,宛如一道铜墙铁壁,将炎汝和大殷彻底断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 到了半山腰,车马就上不去了。 道路也变得崎岖而危险。 所有车马都只能停放在半山腰,这里有个北境军的驻守营。 驻守营修建得甚是宽阔,单是校场就能容纳上万人。 每个驻守营约有大约五万人左右。 以彩霞城为正中心,东南西北各设有一个驻守营。 这三万人,就是从四个驻守营里抽调的。 各军将领点完兵,等待着殷呈的下一步指令。 林念被小福扶下马车的时候,双腿都僵硬了,他缓慢地抬着步子活动了好一阵,总算是将那股酸痛劲儿捱过去了。 本来殷呈想来扶老婆,却被老婆无情拒绝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林念哪里好意思跟男人卿卿我我。 殷呈微微失落地叹口气,老婆这脸皮这么薄,他失去了好多快乐。 林念缓过气儿来,刚走到殷呈身边,就听到号角被吹响了。 他惊了一下,这好端端的怎么吹起了号角? “兄弟们快来,王爷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人打了一拳,“蠢货,现在该叫元帅了。” 林念:“……”合着是吹来迎接男人的。 随后,校场周围顿时钻出来许多士兵。 这些士兵簇拥过来,很快,校场就围满了人。 一众将士齐刷刷跪下,“参见元帅。” “免礼。” 不打仗的时候,殷呈没什么架子,跟士兵们关系很好。 有人问:“元帅,这次回京怎么这么久啊?这都一年了。” “是啊元帅,咱们可想您了。” 如今已是夏季,天气逐渐燥热起来。 军营里都是汉子,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打赤膊是常有的状态。 林念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不穿上衣的男人,吓得惊呼一声,随即捂了眼。 他这一声软绵绵的小嗓音,宛如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噼里啪啦就炸开了。 怎么有个小哥儿?——这是所有不明所以的北境军心中共同的疑惑。 “这小哥儿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该不会是元帅的夫郎吧?” “……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元帅夫郎啊!” “元帅你好福气啊!” 林念何曾被当众调侃过,不禁更羞怯了。 殷呈立马黑了脸,“都给老子滚回去把衣服穿好。” 众人一哄而散。 林念躲在殷呈身后,随后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这样做太小家子气了,实在是有伤呈王君的体面。 可他实在没勇气面对一帮不修边幅的粗犷汉子。 第100章 什么厨房啊,连盐都没有 这时,一个穿着甲胄的人‘从天而降’。 他虽然穿着厚重的甲胄,身姿却十分矫健。身量和殷呈差不多高,只是要更瘦一些。 他弯腰行礼,“参见元帅。” 花月看见来人,立马扑过去抱住他,“洛冉哥哥,我想死你啦。” 花月像肥啾一样砸过来,洛冉的脚步却没有移动分毫,看得出下盘极稳,武功必然不错。 林念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精神了。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甲胄,他以为这人是个汉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哥儿! 不过仔细看来,的确能发现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比如说他虽然穿着甲胄,却在额间带了抹额遮住了福印。 洛冉把花月从身上撕下来,“站好。” 花月噘嘴巴,“你都不关心人家,都不问问人家在京城过的好不好,洛冉哥哥你变了……” 下一瞬,洛冉捏住了他的嘴巴。 花月:“!” 殷呈扭头问一旁打量着驻守营的白玉尘,“白哥,你对住宿条件有没有什么要求?” 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殷呈是真的佩服他。 他白哥这人寡淡得很,没有平日里透明得让人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甚至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世俗的欲望,超脱至极。 白玉尘道:“我不挑,都行。” “行。”殷呈说,“洛冉,给白哥找个宅子,再配俩药童。然后领王君去认认府门。” “洛冉得令。” 殷呈对林念说:“念念,你先回家,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就回去。” 林念点点头。 洛冉道:“请随我来。” 知道他是哥儿了之后,林念放松了不少。 “我这些箱子……”林念有些为难。 殷呈道:“不用担心,等下我会让人抬回去。” 林念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去吧。”殷呈揉了揉老婆的头发,随后开始安排从京城回来的三万北境军各自回营。 洛冉刚准备使出轻功,花月赶紧说:“王君不会武功。” 洛冉脚下一顿,随后有些脸红地道歉,“不好意思。” 林念赶紧摆手,“是我太没用了。” 洛冉抿着唇,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他不懂如何与大家闺秀交谈,只好闭嘴缄默。 几人往守营深处去。 王照一路的嘴巴都没合上过,跟花月叽叽喳喳说不停。 在一处崖壁上,林念看到一个极其壮观的怪异铁器。 数根成年人手臂粗的铁柱直通山顶,每一节都有横柱固定。铁索倒挂,无数精密的齿轮带动着好几个四四方方的箱体上下滑动,形成了高低错落之势。 这场景十分壮观,林念此前从未见过。 花月贴心的解释道:“王君,这叫云梯。” 林念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花月咧开嘴笑道:“你很快就知道啦。” 洛冉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箱体的拦门。 花月拉着林念走进去,这箱体四面镂空,仅有半人高的围栏防止坠落。 花月说:“王君,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很快就到了。” 林念点点头。 人上来齐了,洛冉按下机关。 箱体突然动了起来。 林念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惊奇。 箱体慢慢地上升,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小福两股颤颤,赶紧捂上眼睛。 王照震惊,只觉得这机关精妙绝伦。 白玉尘淡定,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念感叹道:“从这里看风景真好。” 跟男人成婚这些时日以来,动不动就被轻功带着飞来飞去,他已经不恐高了。 花月说:“西边的云梯更好看,天气晴朗时可以看到草原,开花的时候可好看了。” 林念问:“这样的机关,彩霞城有很多吗?” 花月说:“就这两个,王爷说什么动能不够,我听不懂。” “什么动能?”林念问。 洛冉这时解释道:“水。就是那条河,王爷说那条河只能推动两个云梯机关。” 他伸手指向山下的一条宽阔的大河。 林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晚上男人回来之后,他可以慢慢的问。 白玉尘一直没有说话,却轻轻的勾起的唇角。 小墨这个弟弟,绝非池中之物啊。 小福抱着花月的大腿,他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于是一个劲地问:“到了吗?到了吗?我们到了吗?” 花月说:“快了,快了,你别害怕,快起来看看。” 小福说:“啊啊啊我不敢睁开眼睛。” 林念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黑点。 他聚精会神的朝黑点看过去。 等那黑点清晰之后,林念就看到一个老人在崎岖的山道上健步如飞。 林念:“……” 所以彩霞城是全民练武吗? 不过片刻,云梯就到了山顶。 几人走出云梯,林念顿时再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这彩霞城的路实在复杂,虽然开阔,却并不平顺,石阶众多且凌乱,且屋舍似山峰一般重峦叠嶂…… 洛冉先将白玉尘领去了空宅,“郎君且先在此处安心住下,晚些时候我寻到了药童,定尽快送来。” “有劳。” “郎君客气。”洛冉留下钥匙,随后将林念等人带至呈王府。 空宅和呈王府就在同一条巷子里,只是呈王府牌匾上的字都已经开始掉漆了。 “新的牌匾还没送来吗。”林念问。 洛冉答道:“还需要一些时日。” 林念点点头,这种官职牌匾,总得严谨对待。 殷呈的这个宅子像是刻意模仿过中原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 看起来与在京城的呈王府时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日日都有人维护,因此屋内摆设家具还很干净。 这宅子比京城那一座还要小上一些,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还没有在京城时殷呈给他种的果园大。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一个都没有落下。 只可惜这宅子没地泉,不能泡温泉了。 过了一阵,几个士兵把林念的箱子都带上来,洛冉才带着士兵告退离开。 等到男人回来,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主君就带着小福将从京城带来的器皿用品一一摆放整齐了。 本来他打算晚上给男人做一顿糖醋宴,奈何厨房干干净净,连盐都没有。 他也不识路,没敢轻易出去,便等着男人回来一块上酒楼吃去。 大殷无宵禁,彩霞城在晚上就更是热闹了。 第101章 殷勤都让你献了,我献什么? 彩霞城多食牛羊,林念以前吃烤羊肉时,由下人分切装盘后才送上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只完整的烤羊肉。 花月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拿着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炭火上的羊肉,一整个蓄势待发的大动作。 小福和王照也虎视眈眈。 林念在外人面前习惯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尽管他也非常想加入到夺肉之争里。 碍于颜面,他矜持极了,只浅尝了一口彩霞城特色的葡萄酒。 甜滋滋的,像是果子水。 花月:“好了吗?” 殷呈:“没有。” 过了一阵。 花月:“好了吗?” 殷呈:“没有。” 又过了一阵。 花月:“好……”了吗? 殷呈抢答:“没有。” 就在三个小哥儿望眼欲穿之际,总算听到了如仙乐一般的四个字。 “可以吃了。” 花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夺了最嫩的羊排。 王照次之,抢夺了一个大羊腿。 小福割下烤得脆脆的皮肉,咬一口满嘴油脂的焦香。 花月将羊排夹给林念。 “王君,你尝尝,可好吃了!” 林念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花月啊,哭泣的时候都不忘记啃糖糕的花月啊! 殷呈踹了花月的凳子一脚,“殷勤都让你献了,我献什么?” 花月捧着羊棒骨正准备大啃特啃呢,就突然连人带凳子转了半圈。 坐在他身边的白玉尘默默伸脚勾住凳子腿儿,把人转回来。 花月反应过来,他怒道:“你不吃就出去扫地,你踹我做什么!” 殷呈睁眼说瞎话,“谁踹你了,笑死,你不是自己转过去的吗?” 花月:“……你不要脸!” “哦,所以呢?”殷呈说,“你又打不过我。” 花月:“……”可恶!气哭! 殷呈知道老婆有些放不开,他自然而然地将林念面前的羊排端过来,剔了肉又递回去。 林念小口小口地吃着,总觉得不够畅快,等日后有机会,得单独和夫君重新来吃一次。 除了烤羊肉,还有一些当地才能吃到的特色菜。 几人吃饱喝足了之后,才慢悠悠打道回府。 也就众人吃个饭的功夫,洛冉就找好了药童。 听说白先生是来为王爷诊治的大夫,他还带去的还有几个照顾白先生起居的侍子。 本来洛冉想着派人过来伺候王君起居,让殷呈给拒了。 以前殷呈孤家寡人一个,吃饭去的是军营食堂,睡觉睡的是士兵宿舍,很少回府邸,自然不在乎府邸好坏。 现在有了老婆,自然是要提升一下生活品质的。 他没要起居侍子,要了两个洒扫夫郎和厨子。 家里已经有不少电灯泡了,不能再多了。 大概是新来了一个地方,对处处都充满了好奇。 小福和王照缠着花月到处去玩,而白玉尘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几人分别后,林念拉着殷呈去逛杂食铺子,想买些粮油米面回去。 本来这些活儿完全可以交给小福或者是手底下的人来采买。 只是林念很喜欢和夫君一起布置他们的家,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夫。 “夫君,赤豆吃吗?可以熬粥。” “吃。” “八角炖肉不错,买一些。” “好。” “这芝麻品质看起来极好。” “买。” 光是一个杂食铺子,林念就买了一大箱。 杂食店掌柜一见是呈王殿下,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殷呈把银子扔给掌柜,“还得麻烦你送去呈王府。” 掌柜道:“应该的,应该的。王爷放心,小半个时辰就能送过去。” 殷呈牵着林念,“走吧,下一家。” 听说彩霞城所有的商铺都可以送货上门之后,林念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把该添置的东西全都添置了。 他们回府之后,那三个小哥儿还不见踪迹。 林念有担心,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小哥儿,万一遇到了危险…… 殷呈安慰他,有花月在,他们之间能出现最大的危险,就只能是因为买了串糖葫芦分赃不均所以打起来的情况了。 话虽如此,林念还是很担心。 直到深夜三个小哥儿说说笑笑地回来,林念这才放下心来。 他也不舍得责备他们,只是让他们早些休息。 心软得很。 让林念感到开心的事是,他总算是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了。 浴桶里没有撒花瓣,因为这个季节的彩霞城也没有什么带香味的鲜花。 所以殷呈默默在老婆的浴桶里放了一把干茉莉花。 他心想:这个肯定比鲜花更香,这下老婆该夸我了。 干茉莉花泡开后就沉底了,林念并不知情,只是下水后感觉到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朵茉莉花。 他随即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笑得栽倒在男人怀里。 一路疲惫,这会儿放松下来,林念有了些困意。 临到最后,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连是什么时候被男人抱回床榻上的都记不清了。 第二天一早,林念亲手给男人做朝食,煮了一锅赤豆粥,还蒸了两笼屉皮薄馅儿大的牛肉包子。 结果两口子刚吃完朝食,殷呈就被叫走了。 回到彩霞城,男人就没多少空闲时间陪他玩了。 林念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思考。 他总不能这样一直无所事事,彩霞城不比京城,这里没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大家闺秀,整天吟诗作赋充实时间。 他本来就不爱看那些,如今远离了京城,就更是连书都不想再翻看了。 花月和小福在旁边给他出主意,“要不王君你随我一起练武吧,至少还能强身健体。” 林念想到花月和洛冉都会轻功,羡慕得很,“我能学武?” 花月道:“可以啊,洛冉哥哥二十岁才开始学武的呢。” “二十岁?!”林念惊讶道,“他看起来很厉害啊,不是说练武要从小练吗?” 花月说:“王爷说了,想学多晚都不算晚。” 林念顿时被鼓舞,“好,那你教教我。” 结果林念坚持了三天,就放弃了学武。 太辛苦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分离了。 殷呈听说了这件事后,有些哭笑不得,“念念,你这是想参军呢?”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想自己找个事做……” 第102章 北境可是我的地盘 殷呈问:“觉得无聊?” 林念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他纠结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声地说:“我想……做些小营生……” “什么营生?” “糖水铺子!”林念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暗淡下来,像是在劝自己,“可是夫郎抛头露面始终是不好。”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念念,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殷呈把老婆抱在怀里,“带上花月,别让人欺负了。” 得到了夫君的支持,林念底气顿时就足了不少。 根据二哥经商的经验,想要做营生,必定要先了解和这个营生相关的事。 他特地去集市上转了一圈,彩霞城里最多的饮子是各种烈酒和牛羊奶。 因此地与草原相邻,最多的就是牛羊,牛奶羊奶制品层出不穷。 还有很多咸口的糕点,多以咸蛋黄和肉泥为馅儿。 正经的糖水饮子铺子几乎没有。 王照觉得做糖水也挺有意思的,就暂时先放下了浪迹天涯,准备先帮林念把糖水铺子支起来再说。 几个小哥儿连夜敲定了糖水的种类: 牛乳豆沙羹、蜂蜜果子水、银耳甜汤。 不知当地人口味,最开始就只选了三种糖水,等生意有起色了再慢慢增加。 林念在闹市租了一个小铺子,租金不算太贵,离家也近。 殷呈回忆着以前的奶茶店给林念提出了装潢上的意见。 林念一直都无脑信任自家夫君。 等到后来铺子装潢结束,林念看着平整的大理石台面,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装潢实在太过标新立异,因此只有一种可能…… 他偷偷问过殷呈,这是不是上辈子的东西。 殷呈没有反驳。 林念有些担心:“那会不会有人认出来啊……” “在这里被认出来了不怕,北境可是我的地盘。” 殷呈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狂傲。 林念戳了戳男人的肩膀,“那也谨慎一点,到时候我就瞎编一个人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殷呈被老婆聪明的脑袋瓜惊到了,“老婆。”他竖起大拇指。 “你是这个。” 铺子开张的那天,林念特地把第一碗留给殷呈。 殷呈本来不爱喝甜滋滋的水,不过他也不想在今天这样开业的大日子里泼老婆凉水,硬着头皮灌下去。 林念问:“味道怎么样?” “和念念一样甜。” 林念弯起眼睛。 殷呈说:“乖宝,别累着自己。” “不会的。”林念说,“做糖水可简单啦。” 他颇豪迈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以后我来养你!” 殷呈一听这话,赶紧同意下来,“还有这好事?” 吃软饭,成功男人的标配! “嗯嗯!”林念说,“本公子养一个小白脸,绰绰有余!” 殷呈被逗笑了。 正巧这时铺子里来了客人,林念说,“夫君,你去军营吧,不用陪着我了。” 殷呈凑过去。 林念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在殷呈脸上亲了一下。 …… 小甜糕的糖水铺自从开业以来,就颇受彩霞城男女老少的喜爱。 这里是呈王管辖的军事要塞,就算有同行嫉妒,也没人敢出来使绊子。 除了累一些,其他的事都还算是圆满。 尤其是每天夜里窝在床榻上拨算盘珠子的时候,最是快乐。 殷呈却不那么认为。 “老婆,咱们来彩霞城整整一个月。”殷呈说,“你起码有半个月都是在数钱。”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就差没直接说:你冷落我了。 林念没理他,一边拨算盘一边数钱。 他自言自语道:“今日总收入二十三两银子又三钱四十二铜板,除去采买和工钱,就还剩下……” 他翻开账本,一条一条的对着名目。 被老婆忽略的殷呈叹了口气,他抢走林念手里的算盘和账本。 “乖宝,看着我。” “哎呀,你别闹了。”林念想把账本和算盘给抢回来,却不曾想男人竟然把这两样东西高高举起,害得他怎么都够不到。 他气鼓鼓瞪男人,“我都快算完了。” “明天再算。”殷呈把账本和算盘顺手扔下床,“现在为夫需要你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坏人!……唔。” 天气炎热起来,小哥儿们的裙衫大多换成了纱衣。 林念身上的鲛纱在烛光的映照之下,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光质的流彩。 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勾勒出的线条非常漂亮。 只可惜他的夫君对这条漂亮的裙衫并不感兴趣,只对裙衫里包裹的小美人感兴趣。 第二天,呈王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再次被老婆踹下床了。 殷呈揉了揉被踹的地方,长叹一声,老婆现在踹人都开始使劲了。 下午的时候,不知怎的,城墙上浓烟滚滚,号角声传遍了整个彩霞城。 家家户户立马关门闭窗,不多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变得空无一人。 殷呈听到号角声,让林念关了糖水铺,将人送回府。 他亲了亲老婆的耳垂,“等我回来。” 号角的悲鸣一直没有停止。 小福和王照还在后院扎马步,听到声音并没有当回事。 花月立马跑去后院将两人扯回屋子里。 他紧闭了门窗,手一直搭在后腰的弯刀上。 林念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颤着声音问:“是不是炎汝打过来了?” 花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王照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这是有人攻城的信号。”花月如实道,“因为不确定这一场战役我们会不会赢,所以要躲起来。” 王照和小福顿时吓得抱住了对方。 黄昏的灿光落在彩霞城里,整个城镇在霞光中美不胜收。 却是无人欣赏,整座城宛如空城。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从战场上飘过来的厮杀声,林念咬紧了唇,绝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出一分一毫的软弱。 他担心男人,又怕他自己慌了,其他几个小哥儿也跟着一块儿慌,便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暮色四合,远处的嘈杂声减弱,却仍然不见有人归来。 第二天,天方明的时候,殷呈回来了。 他浑身都是血,原本银白的甲胄这会儿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有一道晨曦的光照在他身上。 “阿呈!” 他哭着朝男人扑过去。 他不想哭的,可看到男人刚从战场上出来的样子,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第103章 自己夫君的生日都不记得啦? 花月熟练地拉着屋子里的电灯泡们撤了出去。 殷呈解开甲胄,接住了扑过来的老婆。 他的神色里带着一丝疲惫,“念念,我身上脏。” 林念才不管什么脏不脏,搂着男人的脖颈,泪流得更凶了。 殷呈只当老婆是被吓到了,抱着老婆的细腰轻声哄着:“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林念知道,像昨夜这样的突袭,将会成为他以后的日常。 他心头却没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他家阿呈原来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有没有受伤?” 林念的嗓音还带着哭腔,有些细碎。 殷呈摇头,刚想说没有,看到老婆有些克制着难过的表情,突然就没办法骗他了。 “都是皮肉伤,已经包扎过了。” 林念想起了当初在山洞里第一次见到殷呈满身伤疤时,还觉得有些害怕。 而今就全剩下心疼了。 他又仔细地问:“上药了吗?我从京城带了许多伤药来。” “都弄好了,别担心。”殷呈说,“乖宝,我手脏,自己擦一下眼泪。” 这个笨蛋!林念扯着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问:“饿不饿?” 殷呈点点头,“有点。” 林念说:“那我去做点吃食过来。” “让厨子做就行了。”殷呈拉住老婆的手腕,轻轻地点了点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昨晚吓坏了吧,去睡会。” “我想亲手给自己夫君做饭。”林念推着殷呈,“你别管我了,先去换身衣服,上面全是血。” 殷呈惊道:“我都穿黑衣了,你怎么还能看出来?” 林念说:“血腥味那么重,哪里还用得着看?你先回卧房等我,我给你擦身。” 殷呈“哦”了下,乖乖听话。 林念很快就端了盆热水回到卧房,把殷呈擦干净了,盆里的水也红了。 林念没敢去想纱布下是怎样狰狞的伤口,只是看着觉得眼眶酸得很。 凶神的名头,是用血泪堆筑的。 林念找了一套柔软透气的棉衣给殷呈换上。 本来殷呈想自己穿衣服,却被老婆拍了下手背,警告他不要乱动。 “老婆,我手没……”伤到。 殷呈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识时务的闭嘴了。 “锅里焖着米饭,我去盛过来。”林念说,“你不许出卧房的门,最好是躺在床上别动。” “好的!” 也不知道这话落到殷呈的耳朵里,会变得怎样面目全非。 不过单看他回答的如此迅速,就知道这其中必定不对劲! 林念盛了一大碗羊肉闷饭,上面铺着一把焯过水的菜叶子,还撒了香葱和白芝麻,主打营养均衡。 “夫君,你尝尝。”林念把筷子递过去。 殷呈对老婆的厨艺赞不绝口,“好吃!” 林念打着哈欠,坐在殷呈对面,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殷呈吃完饭,抱着老婆回榻上,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 王府里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得到哪里去,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清晨听到胜利的号角,才松懈下来,缓缓睡去。 林念和小福都还没起得来,没人给花月梳头,他只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厨房觅食。 没想到竟然意外撞见了煮米粥的殷呈。 花月问:“怎么是你?厨子大叔人呢?” 殷呈指了指前面的那一桌菜,“自己吃去,别烦我。” 花月撇撇嘴,跑到桌子前,将厨子大叔做的饭菜分成了好几份。 “我去给白叔叔送饭了。”花月说,“你不要偷吃我的饭。” “等等,回来。”殷呈问,“白兄那边没派个厨子过去?” 花月答道:“他不要,连侍子都拒了,只留了两个药童。”他顿了顿,“所以王君让我每天给白叔叔送饭。” “行,去吧。” 花月走了两步,狐疑道:“厨子大叔都做好饭了,你不吃吗?” 殷呈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遵医嘱。” 昨夜的伤,其实是白玉尘替殷呈包扎的。 他哥夫还熬了一锅药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 这药忌口颇多,殷呈都懒得记。本来都忘了这回事,中午那会儿他哥夫又派了药童过来给他灌药汁。 然后重复了医嘱。 殷呈叹气,索性这两天就喝米粥。 花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走了。” 殷呈煮好了米粥,刚打算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林念走了进来。 他嘟嘟囔囔地坐到殷呈身边,“身上有伤就好好养着啊,乱跑什么?” 殷呈亲了亲老婆的脸颊,“小伤。” “你想喝米粥跟我说就好了,你又不是没有夫郎,干嘛自己做。” 殷呈严肃地说:“念念,你这个观念不对。” 林念歪着脑袋看他。 “没有什么事是夫郎该做或者不该做的。”殷呈捧着老婆的脸,“你昨晚一夜没睡,我想让你多睡会。我想吃会自己做,而不是等着你做给我吃,我又不是残废了要你一直伺候我。明白吗?” 林念说:“可是所有人家的夫郎都是要伺候夫君的。” “乖宝,家务活不分你我。” 林念抿着唇,软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可我就是想每天都做饭给你吃嘛……” “咱们还有一辈子呢,有的是机会让你做饭,也不差这一顿两顿的。” 林念把头靠在殷呈肩膀上,“夫君真好。” 殷呈道:“念念,看到那个枣木食盒了吗?” 林念点头,“怎么了?” “花月肯定给自己分了最大块的肉,去给他吃掉。” 林念顿时哭笑不得,“你几岁?” “二十三!” “我看明明才三岁……等等,阿呈,你生辰是几时?” 殷呈说:“四月初五。” 林念大惊,“那不是早过了?!” “嗯,过了啊。”此时的殷呈还不知道大事不妙。 林念拧了他的胳膊一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四月初五,应该是在来北境的路上。 就算是条件艰苦,无法庆生,至少也该告诉他才对! 殷呈说:“我以为你知道呢,咱俩的龙凤贴上不都写了吗?” 未婚夫夫双方合了八字之后的红纸就是龙凤贴,一般由爹爹保管,等到成婚时压在嫁妆的最底下。 林念的嫁妆那么多,他早就忘了收龙凤贴了…… 殷呈挑眉,起了逗弄夫郎的心思,“哎呀,夫郎,这怎么个事呢,自己夫君生日都不记得啦?” 第104章 夫君,你就原谅我嘛 林念难得心虚。 他梗着脖子,“那你知道我的生辰吗?” 他就不信,男人这样没什么心眼的人,能去看龙凤贴。 “知道啊,六月十四嘛,没几天了。”殷呈问,“对了念念,生辰那天打算怎么过?” 林念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殷呈道:“因为我看了龙凤贴。” 他长吁短叹,“这都成婚大半年了,念念竟然还不知我生辰。” 本来殷呈很想做一个受伤的表情,奈何他现在心眼儿都写脸上了,全是得意,没空受伤。 林念自知理亏,他软软的撒娇,“我现在知道了,夫君,你就原谅我嘛。” 殷呈伸出手,五根指头在林念面前晃。 林念还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五次。” 林念茫然,“什么五次啊。” 他突然福至心灵,瞬间想明白了所指。 他想怒又实在找不到借口,只好用惯用的软音撒娇,“不行的,少两次好不好?三次,三次就很多了,你每次都那么……” 他脸红得不像话。 太孟浪了! 他被男人带坏了,他才不是这样的呢! “我每次都怎么?”殷呈凑近他,仔细地观察老婆脸颊上的绒毛。 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掐起来却舒服极了。 “哎呀,你太坏了!不理你了!”林念哼哼,默默朝外挪了挪屁股,企图远离男人。 殷呈轻笑道:“我说的是按摩,念念想到哪里去了。” 他评价,“念念真色。” 林念简直想打人! 眼看着老婆真怒了,殷呈赶紧哄,“错了错了。” 林念被男人搂进怀里的时候,还假意挣扎了两下,才肯乖乖被搂着。 “念念,你还没说呢,生辰想怎么过?” 林念想了想,“我们出去玩?” 他压低声音,“就我们两个,不带别人。” 殷呈笑:“好,就咱们两个,不要别人。” …… 以前是林念每月针灸。 现在殷呈天天都得被哥夫扎穴位。 白玉尘说:“这些天我翻遍了北境所有的古籍,也没找到这种毒的半点线索。” “所以我猜测,这毒流传并不广泛,甚至很有可能是来自某些大家族。” “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殷呈清澈而愚蠢地望着白玉尘,摇头。 “我心中倒是有点想法。”白玉尘道:“说不定天极山庄会有线索。” “行,那我抽空回天极山庄一趟。” 殷呈这才想起楚绾来。 当时一伙人走的很急,没人想起楚绾。 他现在应该还在京城呈王府。 本来说把他带回北境,结果临走时忘得干干净净…… 殷呈回府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念。 林念说:“我是特地把他留在京城的。” 他解释道:“之前确实想把他带回北境,只是一想到他现在人也痴傻了,与其找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照顾他,不如把他放在王府,至少还能衣食无忧。” 殷呈点点头,“原来如此。” 林念问:“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殷呈将白玉尘的话转述了一遍。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天极山庄找线索啊。”林念说,“不过天极山庄在哪儿呀?” 殷呈把老婆拉到院子里,指着城外的一座山道:“那座山的山顶就是天极山庄。” “咱们用轻功的话一个来回得多久?” 殷呈道:“半天。” 下一刻,林念熟练地召唤载具。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快回。” 殷呈失笑,抱着老婆朝天极山庄而去。 另一边的宅子里,白玉尘看着远去的人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就这小子使用内力的频率,真怕哪天他体内的毒突然就爆发了。 天极山庄也曾名动一时,因此建筑也极为大气磅礴。 只是禾木接手后,天极山庄就越发像一个暴发户土大款了。 禾木的死并没有传回天极山庄。 门房一见来人是殷呈,立马开始摆起谱来。 他站在大门正中间一动不动,“九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殷呈没理他,拉着老婆从他旁边经过。 那门房见状,随即怒道:“姓殷的,别给脸不要脸,你想进咱们天极山庄,没庄主的手令,你怎敢!” 林念顿时气鼓鼓,“你来这里还要经过他同意?!” “是啊,每年给师爹烧纸,他都敲诈我一大笔钱。” 林念道:“那等下去把他的库房搬空!” 殷呈忍笑,“就咱俩啊?那么多东西,咱俩能拿得回去吗?” “照值钱的拿啊,笨死了。” 两口子旁若无人地聊天,彻底激怒了门房。 “好哇!现在庄主不在,你这个白眼狼就暴露出本性了吧。”门房道,“来人!有人擅闯我天极山庄!”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围拢了不少弟子。 “给我把他赶出去。”门房似乎笃定他不会出手,语气里净是一股子小人得志的意味。 “阿呈,上。”林念在一旁指挥,“打他,打!还有那个门房,别让他跑了。” 殷呈不由得想起过年那会打雪仗的时候,老婆也是这样指挥的。 这该死的熟悉感。 这帮小喽啰实在不经打,三两下就起不来了。 “你,你……”门房恐惧不已,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一直忍气吞声的殷呈今天为什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殷呈一脚将门房踹到墙脚,舒了一口气,“早想这么干了。” 现在的天极山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任何武功高点的人都能来去自如。 当初禾木贱卖了天极山庄所有的武器,留下的全是些破铜烂铁。 好端端一个江湖门派,让他祸祸成了废物集中营。 殷呈想,也不知道师爹看到这一幕,会有多难过。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库房。 “阿呈,白先生有没有说线索是什么啊?”林念用手扇开灰尘,“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医书,毒药,各种游记杂文。” 林念点点头,仔细地翻看着格物里的东西。 他突然摸到一幅画卷,以为是师爹的画像,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郎君的画像。 这郎君生得五官端正,俊逸非凡,看起来也很正直可靠。 他摊开画卷问殷呈,“这是谁啊?” 第105章 念念好凶 殷呈接过画卷看了一眼,“不认识。” 林念说:“这里有字,在水……”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这幅画卷上,只有孤零零的“在水”二字。 “估计是以前某个同门前辈。”殷呈说,“咱祖上也是富过的,出过好几任武林盟主呢。” “瞧这折旧的痕迹,怎么也得二三十年了。”林念将画卷上的灰尘拂干净,放回原处,“应该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辈吧。” “可能是前辈,但是德高望重就不一定了。”殷呈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本书,翻开看了两页,长眉一掀。 “念念,你快来看。” 林念不明所以地过去,“找到什么啦?” 殷呈将书页的内容展开,举到老婆眼前,“这画得还挺细致,咱们学习一下?” 林念看清书页的内容后,无语地看着男人,“把避火图放下。” “哦。”殷呈有些依依不舍,“真的不学习一下吗?” 林念随手抓了一本书砸过去,“烦不烦!” 殷呈接过老婆砸过来的书,“念念好凶。” 林念不想理他。 殷呈笑着,刚想将手里的书放下,却意外看到了书脊上的字迹。 “念念。” 林念凶巴巴地问:“干什么!” “过来看。”殷呈扬了扬手里的书,“天极心经。” 林念问:“什么是天极心经呀?”他狐疑地说,“要还是避火图我要打你哦!” 说完他还扬了扬软绵绵的拳头,凶得很。 “是我学的这套功法。” 听到男人这样说,林念才踩着小步子走过来。 他好奇极了,“是学会以后就可以飞来飞去了吗?” “老婆,心经跟轻功不一样,心经是被动技能,学会之后可以无条件触发。”殷呈说,“带回去给哥夫看看。” “噢。”虽然大部分都没听懂,不过林念已经知道自己夫君的底细了,他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打开自己的布包,把天极心经装好后,突然反应过来,“哥夫,什么哥夫?” 殷呈说:“白玉尘。” 林念懵懵地“啊?”了下,“他是个哥儿?” “不是啊。”殷呈想了想,这世界的很多称谓并没有细分,有时候除了家人之外,很难能从称谓上分辨性别。 “呃,他是郎君。”殷呈说,“但是他跟我哥在一起了,就……你懂吧?” 林念似懂非懂,“噢……那我们以后是亲戚了吗?” “嗯,差不多吧。”殷呈想, 突然,一丝银光晃到了殷呈的眼。 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瞬间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搂着林念侧身一躲。 只见一把飞刀直刺过来,深深地扎进了两人身后的墙壁上。 林念知是出了变故,乖乖窝在男人怀里,争取不添乱。 殷呈瞥了一眼飞刀上的花纹,顿时认出了飞刀的主人,他有些想要翻白眼。 林念有些茫然,他扬起脸问:“有人来了吗?” 殷呈掐了下老婆的脸颊,“别怕,自己人。” 听到男人这样说,便是没有危险了。 林念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飞刀。 这飞刀入墙三分,若是中刀,不死也大伤。 怎么看都像是奔着杀他们来的,林念心想,哪有要人性命的自己人嘛…… “老登,你别搞事。”殷呈道,“万一伤到我夫郎了,信不信我把你脑袋上最后几根毛全拔了。” 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博古架后出来,“哎哟,真是没天理啊,一个精壮小伙子,欺负我这个老头子。” 林念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老者。 他身形不高,双颊颧骨凸起,脸上皮肉有些泛红。 头发也稀疏,几根花白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看起来颇有点可怜兮兮。 殷呈道:“哟,这不广鉴真人吗?几天不见怎么瘦得皮包骨了?” 广鉴低头看了一眼发福的肚皮,觉得这一定是一句嘲讽。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老人了,不该跟个小混蛋计较,于是假装没听见,问:“你这次来干啥,这老库房里可是啥宝贝都没了,全是些连禾木都瞧不上的东西。” “他死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广鉴没有反应过来,“死了就死了,这世上谁不死。” 突然,他双眼瞪得溜圆,“你说谁死了?” “禾木死了。” 广鉴倒吸一口凉气,“死了……死了好啊!”他大笑,整个人都跟着颤动,“他早该死了。” 过了一阵,他不笑了,又像是随口一句,轻描淡写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殷呈说:“我杀的。” 广鉴眉头一跳,“你小子弑师!” 殷呈说:“他又算不上,别在这里装傻充愣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广鉴撇嘴,问:“你在找什么?” 殷呈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广鉴:“……” 他怒道:“你连自己找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找什么!你小子的脑袋被炎汝打坏了吧?” 林念闻言,心头对这老者就更是不喜了。 他默默想:你脑袋才让炎汝打坏了! “上了年纪,不要总是大吵大闹,对心脑血管不好。”殷呈说,“我找找天极山庄有没有什么宝贝,反正现在禾木都死了,正好把这些宝贝据为己有。” “有啊,他屁股下面金银多着呢。”广鉴道,“你在这老库房可找不到什么,所有的金银都在现在听荷园地下那个库房呢。” 殷呈狐疑地望着广鉴,“你连禾木的金银藏哪儿都知道,你该不会暗恋他吧?” 广鉴嘴角抽了抽,“别逼我在这里揍你。” 林念:“……”难怪……现在他有点不讨厌这老头了,毕竟自家男人……嗯……有些时候真不能怪人家下死手了。 殷呈说:“我又不找金银。”他突然想起来,广鉴在天极山庄住了那么多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对了,老登,天极山庄历任庄主有没有留过什么书信之类的……?” “我又不是庄主,我怎么知道。”广鉴说,“当初你师爹倒是留下过一些手札,不过都被禾木烧了,留了几册也带进棺材里了。” 第106章 你小子能不能稳重点 这事儿殷呈也知道,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去看师爹留下的手札。 毕竟人家哥儿写点日记再正常不过了,谁会特地去关注这个? 这会儿听到广鉴提起,殷呈品出不一样的味儿来了。 以前他真的以为师爹是被他害死的,所以从来没想过去看师爹留下的信笺手札,一是怕睹物伤情,二来偷看人家的日记也不太礼貌。 可从禾木嘴里得知了师爹的死另有隐情,殷呈想,或许可以从师爹留下来的信笺中窥探到当年的真相。 他随即拉着林念,“念念,跟我走。” 广鉴在后面吹胡子,“你小子一天到晚说风就是雨的,能不能稳重点?” 刚刚门口闹出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山庄。 殷呈也没有刻意掩藏踪迹,很快就有人拦下了他们。 为首那人一身墨蓝衣袍,手腕上同样缠着一把妖刀。 林念抱着男人的胳膊,小声问:“这个人是谁啊?” “禾木的亲传弟子。”殷呈说,“别怕,他菜比一个,打不过我的。” 林念点点头,开始看热闹。 程兴亮听到殷呈的话,虽然不知道菜比是什么意思,却仍然能从他懒洋洋地腔调里听出些许嘲讽。 他冷着声,“殷呈。” 殷呈微微一笑,“叫你爹干嘛?” “擅闯天极山庄,死罪。”程兴亮不理会他占便宜的说法,道,“没有掌门的手谕,你岂敢踏进山庄的大门?” 广鉴在殷呈身后“啧啧啧”了半天。 殷呈扭头,无语:“你跟着我做什么?” 广鉴说:“这路你开的啊?我走哪条道你都要管,你怎么不去做皇帝?” “放心,我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头上剩下的那几根可怜的头发全拔了。” 林念心想:这老顽童跟自家男人的脾气秉性似乎很合得来啊…… 这两人对围过来的诸多天极山庄弟子视若无睹,却不想这一幕正好踩在了程兴亮的痛脚上。 身为禾木的亲传弟子,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哪曾受过这样的冷待? 程兴亮当即道:“广鉴真人这是打算帮着外人对付我们天极山庄了?” 广鉴道:“泥娃子,你可别乱说啊,我跟他可不是一伙的。你没瞧见吗?我为了拦住他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程兴亮的人听到自己这个小名,气得脸色更加阴沉几分。 看得出来,他极其不喜别人这样叫他。 偏偏广鉴就像是看不出来似的,或者说他看出来了,但是却不在乎。 广鉴道:“泥娃子,快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赶出山庄,免得别人以为咱们天极山庄好欺负。” 程兴亮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弟子道: “广鉴真人似乎也不是我们天极山庄的人,我们现在要清理混进山庄的老鼠,还请广鉴真人明白为客之道,速速回去,莫要阻我们。” “哟你这小娃娃说话我就不爱听了。”广鉴说,“我可是你们老庄主的座上宾,连禾木都不敢赶我,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弟子,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程兴亮脸色相当难看,却还是维持着体面,道:“还请广鉴真人给程某一个面子,莫要阻拦。” “好勒!”广鉴三两步窜出去老远,“泥娃子,加油啊,一定要给擅闯咱们山庄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程兴亮已经抖开了妖刀。 内力灌注,妖刀顿时坚硬无比。 殷呈最喜欢虎口拔牙,“泥娃子,你这把流影刀看起来很一般啊。” 程兴亮咬牙,“殷呈,受死!” “哇,好厉害啊。”殷呈搂着老婆,轻松躲开了程兴亮的攻击。 “啊呀,好快的刀。” “少侠好身手啊。” 殷呈嘴上阴阳怪气地刺激程兴亮,偏偏身法迅捷,且时机卡得正正好好,每次都能在最后一刻躲开朝他劈过来的流影刀。 周围的树接连被削掉了枝叶,却连殷呈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更可气的是,他怀里还带着一个人。 广鉴在一旁直摇头,“可惜咯,本来也该是个好苗子的,让人养歪咯。” 打到最后,程兴亮累得气喘吁吁,反观殷呈气定神闲。 他的内力已经不足以维持流影刀了,然而殷呈的流影刀甚至没有使出来。 身为天极山庄的大弟子,像是一条狗似的被人遛着逗弄,程兴亮气得浑身颤抖,他似乎已经听到人群里的质疑声了。 大师兄怎么会这么弱…… 好丢脸…… 真不想承认这么弱的人是我们的大师兄…… 他怎么会是亲传弟子…… 他不配…… 程兴亮双目赤红,他似乎感觉这天地都在旋转,那些嘲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的。 不是的! 我不是废物! 程兴亮天人交战。 他双手握着刀,想要奋力一击,摇摇欲坠的流影刀似乎也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朝殷呈冲过来的时候,几度目眦欲裂。 而这一次,殷呈却站在原地没有躲开。 只见他缓缓抬手,手腕上的流影刀顺手展开。 ——“铛!” 程兴亮双手被震得发麻,他的流影刀泄了力,柔柔地落在了地上。 殷呈只用单手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他的攻击。 “你很弱。”殷呈收了力,将流影刀重新缠回手腕上,“比以前更弱了。” 林念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呈,夫君好帅!夫君太帅啦! 程兴亮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不可能……这不可能……师尊说过,我练的流影刀才是完整的,你只不过是自学了上半阙……我怎么会打不过你,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他再次抬起头来时,表情显得十分狰狞。 林念有些害怕地朝男人身旁拱了拱。 殷呈似乎知道他害怕似的,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不可能。” “不可能。” 程兴亮爆喝,“这不可能!” 他的瞳孔已经隐隐开始失焦,整个人身上外泄的杀气极重。 殷呈完全没想到,自己就是随便一逗,差点把人家心魔给逗出来。 “不是吧你,这么玩不起啊?” 广鉴叹了口气,跃到程兴亮面前,一掌拍向程兴亮的后背,“后生啊,练武这事儿可不兴抄近路啊。” 第107章 你看起来就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程兴亮愣愣地坐在原地,“明明他只有半阙……为什么……” 广鉴拍了拍他的肩膀,“泥娃子,我老早就告诉你了,禾木的弟子当不得,你就是不听我这老头子的。” 他“嗐”了一声,“禾木他懂什么天极心经,他那把流影刀杀猪都嫌钝。” 林念好奇地问道:“夫君,半阙是什么意思?” 殷呈道:“就是我练的天极心法只有一半。”他指了指程兴亮,“他练的倒是一整阙,只不过……” 林念顿悟,只不过他天赋不高,一阙完整的心法练得还不如人家半阙,于是看程兴亮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这不可能!”程兴亮说,“完整的心法怎么可能敌不过半阙,一定是师尊单给你开小灶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殷呈说,“让一让,你挡我道了。” 程兴亮站起来,内力重新灌注进流影刀里,“我们再打一次。” 殷呈嘴角抽了下,“那我认输,算你赢行了吧。” “闲话少说,出招吧。” 殷呈说:“我都认输了你还来?你讲不讲武德?” 半晌后。 程兴亮的流影刀再次泄力,无精打采地垂在手腕上。 他喘着粗气,缓过劲来后,继续道:“再来!” …… “再来。” …… “再来。” 殷呈都怕了他了,“这人怎么比狗皮膏药还黏人。” “咱们泥娃子要是没有被禾木养歪,少说也算是小侠了。”广鉴笑眯眯地说,“泥娃子虽然德行是差了点,不过这股不服输的劲儿,跟老头我还挺像的。” 殷呈说:“喜欢他就把他带走。” 广鉴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我说你,天极心法有啥秘诀你就讲出来嘛,省得泥娃子老是找你麻烦。” “能有什么秘诀……”殷呈挑眉,“你还别说,真有秘诀。” 听到这话,程兴亮进攻的脚步顿住。 殷呈说:“这心法属阳,得阴阳调和,练的时候找个冰潭里泡着练,事半功倍不说,还不易走火入魔。” 他打量着周围一圈连流影刀都操纵不了的弟子。 “我当初三天就练到了第一重,二十天就能操纵流影刀了……算了,可能是我天资太高了,跟冰潭没关系。” 程兴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迟疑。 有弟子问:“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殷呈说,“快去练吧。” 程兴亮狐疑地问:“你会这么好心?” “那不然怎么解释我半阙比你一阙强的事?”殷呈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肯定是禾木不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你。” 程兴亮道:“若是你敢骗我,我追到彩霞城也要杀了你。” “我怎么可能会骗人呢。”殷呈一脸正直地说,“你在北境随便打听,谁不知道我殷呈是个实在人?” 林念偏过头,肩膀一抖一抖地忍着笑。 此话一出,就连广鉴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人?呵呵。 其他围观的弟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都在猜测这话的真假。 这时,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山下就有冷泉,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有个心思活络的弟子率先往外跑。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殷呈好心提醒道:“泥娃子,快去吧,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听到这话,剩下的人也纷纷往山下冷泉跑。 程兴亮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殷呈回以一个老实人的笑容。 程兴亮觉得试试也无妨,再说了殷呈就在彩霞城,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于是只浅思了一番就跟着下山去找冷泉了。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广鉴问道:“什么冰潭里泡着练,我为何没听说过?” 殷呈理直气壮道:“我也没听说过,刚刚顺口瞎编的。” 广鉴:“……还得是你小子。”他问,“所以你打算上哪儿去?这个方向是去后山的吧,你去看你师爹?” “彩霞城卖羊肉煲的那个老卫今年九十八了,你知道他的长寿秘诀吗?”殷呈说。 广鉴好奇,“啥秘诀?” 殷呈嗓音懒散,道:“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广鉴:“……” 可恶! 广鉴在心里想,总有一天要杀了这小子泄愤。 林念也觉得自家夫君实在太不礼貌了,于是默默扯了扯男人的衣服,“夫君,我们去哪儿呀?” “后山。”殷呈对老婆完全没脾气,“去看师爹。” 广鉴撇撇嘴,他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也要去。” 殷呈想翻白眼,“怎么盐里醋里都有你。” 广鉴背着手,窜到前头去了。 楚凝筠的墓没有葬在天极山庄的碑林里,而是单独的一个地方,坟前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枫树。 师爹的墓碑上落满了枯叶。 殷呈拂开枯叶,跪下结结实实给师爹磕了头。 林念见状,默默跪在殷呈身边。 他在心里默默说:师爹,我叫林念,是阿呈的夫郎。 “也不早说要来看师爹,都没有备些香烛纸钱。”林念说。 “忘了。”殷呈说,“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没带过香烛纸钱,都是带酒来着,师爹爱喝酒。” 林念点点头,“那我们下次来看师爹的时候,给师爹带酒过来。” 磕完头,殷呈拉着老婆站起来。 广鉴抱着手臂靠在枫树上,“凝筠的手札都在他的棺椁里,你不会想掘坟吧?” 殷呈无语,“所以你一直跟着我,就是我怕掘师爹的坟?” “那不然呢?”广鉴说,“你看起来就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殷呈:“……” 殷呈摸着手腕上的流影刀,“老登,想打架是不是?” 林念扯了男人一把,“当着师爹的面不许胡闹。” “哎,你这夫郎娶得好!”广鉴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林念话没说完,就叫男人捂住了嘴巴。 殷呈冷漠地说:“关你屁事。” 林念娇娇气气瞪男人一眼,拿开他的手,“你刚刚捡了叶子没净手,脸被你弄脏了!” 殷呈说:“乖宝,那是叶子,又不是……” 这下轮到林念捂他的嘴了,他冷漠地说:“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字你就死定了。” 第108章 怎么有人撒娇这么可爱 殷呈消停了没一会儿,他拿开老婆的手,“老婆,人吃五谷杂粮,都是要拉……” 林念一掌拍到男人身上,瞪他,“闭嘴!” 男人带孩子就是靠不住,什么粗鄙的话都教了去,把花月都教坏了! 林念凶巴巴地瞪了男人好几眼,他扬起白白嫩嫩的拳头,像是在威胁男人。 殷呈被老婆举拳头的动作可爱到了,怎么有人撒娇这么可爱啊! “不说了不说了。”殷呈闭上嘴,这会儿老实极了。 林念朝广鉴微微福身,温温柔柔地说:“老先生,我叫林念。” “你这小娃娃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咋就看上殷呈这小混蛋了。”广鉴想不通,“该不会是他逼迫你了吧?” “因为我长得帅,你这样的丑老头理解不了我们帅哥的魅力。” 林念:“……” 林念说:“对,就是他逼迫我的。” 殷呈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婆。 林念本来还想装一下冷漠无情的小夫郎,没曾想这么快就破功了。 他“噗呲”一笑,主动牵起男人的手,“我刚刚是胡说的,阿呈没有逼迫我。” 殷呈顿时又开始得意起来。 广鉴简直没眼看。 “得了得了,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做出这副恩爱模样,好来刺激我老头子。我回去了,免得遭人嫌碍眼。” 殷呈大惊,“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我还以为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呢。” 广鉴假装没听见,他说:“不准掘你师爹的坟,听到没有?” “我……”殷呈说,“我不,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今天非要把师爹挖出来晒晒太阳,然后再埋回去。” 广鉴怒道:“你这是不孝!” “啊对对对。” “你!” 眼看着广鉴被气得都开始捂胸口了,林念赶紧说:“老先生您放心,阿呈他就是闹着玩的,肯定不会掘坟的。” 广鉴叉腰,“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殷呈突然说:“老登,你知道师爹是怎么死的吗?” 广鉴听到这话,莫名有些心虚。 “就,就中毒死的呗。” 殷呈上前,抓着广鉴的衣服,试探着问:“百日香?” 广鉴瞳孔地震。 他心虚地说:“什么百日香啊,没听说过啊。” 殷呈松开他,“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师爹是死于百日香,对吧?” 广鉴扭头去摸枫树的枝干,“这枫树越长越壮硕了,哎呀今年秋天肯定很好看。” “为什么不告诉我?”殷呈少见的正经,面色冷硬,一双眼眸更是寒凉。 广鉴跟他对视一眼,随后泄气般地说道:“告诉你有什么用?这毒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凝筠活着的时候就苦,死了若是还让人编排,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 “至少,我会亲手杀死害死他的人。”殷呈说,“算了,现在这样也没差。” “你说什么?”广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呈说:“你知道百日香,却不知道百日香是谁下的?” 广鉴道:“凝筠中这毒难道不是在魔鬼城的时候……” “是禾木。”殷呈说,“人家魔鬼城是正经魔鬼城,哪能给哥儿下这样的毒。” 看到广鉴不可置信的模样,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开棺吧,我得知道师爹到底留下来了什么东西。” 殷呈平静地说:“我说要掘坟是认真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先打晕你再开,也是一样的。” “老头子我好歹是你的师祖,你小子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 广鉴纠结了好一阵,才道:“罢了,开吧。” 他背过身去,“你当心一点,别吵到了咱们筠哥儿。” 殷呈说:“师爹会理解的。” “也不是我说你,就算你看了凝筠的手札又能怎么样,人死又不能复生,顶多算是个念想。” 殷呈说:“哦,我其实是想看师爹有没有写关于魔鬼城的事,我中的那种毒是实实在在在魔鬼城中的正经毒。” 广鉴又怒了,“我还当你是为了查明当年真相,还凝筠一个公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只是为了解毒。” “那不然呢?”殷呈用流影刀开始掘土。 “凝筠白疼你了!”广鉴气得围着枫树转了好几圈,“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殷呈说:“得了别瞎转了,来帮忙。” 广鉴骂骂咧咧,“小白眼狼。” 他一边骂,一边帮着掘土,很快就看见了土壤里的棺材板。 “当初师爹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殷呈的指尖轻轻划过棺木,“师爹……” 就在广鉴以为他要说什么抒情的话时,只听他说:“你要是诈尸的话,先咬老登,再咬我啊。我夫郎就别咬了,给咱们家留个活人,以后逢年过节来给咱们上上香啥的。” 林念:“……” 殷呈低声说:“你别生我的气。” 广鉴别过眼,“赶紧拿,拿完让凝筠安息。” 等了一阵,广鉴没忍住,问:“好了没有啊,你小子拿个手札都磨磨唧唧的,别碰到凝筠啊,否则手给你打断。” 殷呈“呃……”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老登,你确定师爹是埋在这里的,对吧?” “废话。”广鉴转过身来,他低头一看,只见棺椁里空空荡荡,别说什么手札,就连尸身也没有。 他当即怒吼,“是哪个天杀的盗墓贼把我家筠哥儿的坟盗了!” 林念跪在地上,他趴在棺椁上,靠近闻了闻。 “阿呈,这里面有香味。” 殷呈嗅了嗅,“是有点,这什么香啊?老登,你来闻一下。” 广鉴仔细辨别了一番,“太淡了,闻不出来。” 殷呈扶起林念,当机立断盖上棺椁。 他朝天扔了一个鸣镝。 很快,一个暗卫出现。 “去把白哥叫过来。” 广鉴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盗走了凝筠的尸身,我非打得他全家死光不可。” “行了,多大年纪了还那么热血沸腾。”殷呈说,“盗墓贼盗走尸体做什么,又不是有病。” 广鉴噎了一下,“那不然你说,怎么咱们筠哥儿的尸身不见了?” 第109章 怎么可以当着长辈的面亲亲! “要么是师爹没死,要么是禾木把师爹的坟迁到别处去了。”殷呈说,“老登,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 广鉴细细思索片刻,“我亲眼看着凝筠下葬,这不会错,难道是禾木?” “禾木连清明都不肯来给师爹烧香,你指望着他还给师爹迁坟?” “这倒是……”广鉴说,“我就说是有盗墓贼吧!” “虽然天极山庄落魄了,也不至于让人掘了坟吧?”殷呈问,“老登,你在天极山庄住了这么久,就没发现点异常?” 广鉴噎了一下,“我要是发现了什么异常,还能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还渡水妖道呢,真没用。” “咳咳。”广鉴空呛了一下,“小子,我再说一遍。二十年前我就还俗了,什么渡水妖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你再提我翻脸了啊!” 殷呈说:“渡水妖道,渡水妖道渡水妖道……” 广鉴:“……” 广鉴慈爱地轻抚着楚凝筠的墓碑,“筠哥儿,我知道你喜欢这小子。” 他突然面目一狠,捏紧拳头就朝殷呈冲过来,“但是今天这顿揍他挨定了!” 殷呈熟练地侧身躲开广鉴的拳头,“师爹救命啊,老登打我。” “……”广鉴破口大骂,“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殷呈能屈能伸,“脸是什么?可笑,根本没有。” 广鉴累得气喘吁吁,“当初就不该教你轻功!” 殷呈看他气都喘不匀了,给他拍背的时候还不忘倒打一耙,“行了行了,多大年纪了还这么闹腾,也不怕一口气撅过去。” 枫树底下有一排延绵的树根,林念坐在上面,他捧着脸,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 所以说,有时候真的不能怪别人先动手…… “累死了。”广鉴席地而坐,“你上一边儿去,看见你就烦。” 殷呈撇撇嘴,坐到老婆身边。 “老登,我倒是觉得师爹没死。”殷呈说,“师爹多聪明一个人啊,还能让禾木给害了?” 广鉴道:“你是说筠哥儿假死?不可能,当初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筠哥儿气绝身亡,这作不了假。” 殷呈也知道这概率太小了,只是他心底不可避免地有那么一丝期望罢了。 “你说老庄主是不是有病,非得把自己哥儿嫁给禾木。就禾木这人,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也没本事。”殷呈费解得很,“你说老庄主他图什么?” “你小子能不能对我大哥尊敬点!”广鉴说,“再说了那哪是嫁禾木,是嫁给下一任庄主。” “所以……?有什么区别吗?” 广鉴叹气,“大哥姓楚,天极山庄却不姓楚。当初的几个长老一直对庄主之位虎视眈眈,若他们是好的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不择手段之人。大哥是怕自己死后,无人护住凝筠,让那几个长老赶尽杀绝……这才出此下策。”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接连叹息。 殷呈:“讲明白点啊,我听不懂。” 广鉴翻了个白眼,“蠢死你得了。” 林念倒是听懂了,他问:“那为何不选择品性高洁之人,偌大一个门派,怎么就偏偏选中了禾木?” “你这小娃娃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广鉴说,“此事我也费解得很,当初明明所有人都看出来凝筠早就心有所属……大哥怎会突然将凝筠许配给禾木呢。” 殷呈凉凉开口:“他眼瞎呗。” 眼看着广鉴又开始捏拳头了,殷呈赶紧说,“不瞎不瞎,他一目千里!” 林念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老先生,禾木死前说楚绾不是师爹的孩子,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楚绾?” “就是禾绾。”林念说,“我觉得既然是师爹的孩子,那便随师爹的姓。” “哈哈。”广鉴突然开怀大笑,“你这小娃娃颇得我心啊,我也一直认为凝筠的孩子不该跟禾木一个姓。” 殷呈默默把老婆搂在怀里,“死老头,你跟谁套近乎呢?” 他亲了亲老婆的额头,“念念,咱们不跟他说话。” 怎么可以当着长辈的面亲亲……林念脸颊爆红,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袖。 广鉴再次翻了个白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绾哥儿不是凝筠的孩子?” “你也不知道?”殷呈说,“禾木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你仔细想想,漏没漏什么关键信息。” “这我还真不清楚,当初我闭关两年,出来的时候绾哥儿都八个月了。”广鉴说,“虽然绾哥儿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糊涂事,可我一直没怀疑过他不是凝筠的孩子。” 殷呈说:“看来楚绾的身世,只有师爹才知道了。” 广鉴说:“绾哥儿这孩子,要不是遇到了个拎不清的爹,也不至于养得这般刁蛮任性。” 他回味了一番从前,“凝筠活着的时候,他还是很乖巧的。” 楚绾乖巧?殷呈对此不予置评。 白玉尘来时,天色已经相当晚了。 坟前一堆篝火,在孤寂的荒野里显得更加诡谲。 林念本来胆子就小,这会儿更是整个人都粘着夫君。 偏偏殷呈这个坏家伙还爱吓自己老婆取乐。 “念念,你听说过起尸吗?” 林念害怕地缩在男人怀里,他摇摇头,“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呀?” 殷呈说:“就是那些带着怨气死去的人,如果在临死的时候穿上白衣服,那么他的尸体就不会腐烂,一闻到活人的气息,就爬出来……” 他声音低低的,和夜里的风声伴在一起,更显得阴森恐怖。 恰好在棺椁旁检查香气的白玉尘正是一袭白衣。 白玉尘举着蜡烛,本来就过分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林念吓得一哆嗦,把殷呈抱得更紧了。 殷呈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抱着老婆。 白玉尘专心致志地辨别一番后,道:“这是焚花骨的味道。” 殷呈问:“什么是焚花骨?” “一般用来做情药,不过许多致幻药里也有。”白玉尘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棺椁,递过来一张沾着白色粉末的手帕,“这就是焚花骨。” 殷呈将手帕交给暗卫,叮嘱妥善保管。 第110章 乖宝,晚安 回彩霞城时,殷呈问广鉴要不要一块走。 广鉴拒绝了,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天极山庄的生活。 殷呈也没强求。 广鉴说:“如果有凝筠的消息,记得带个口信给我。” “行。” 广鉴住在天极山庄最偏僻的小院里,他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背影看起来孤独极了。 林念许多不解,一直等到两人回了府,吃了宵夜,双双沐浴完躺床榻上了,才将心中疑惑的事一股脑儿问出来。 “那位老先生是谁呀?” 殷呈说:“广鉴?他是老庄主的结义兄弟,咱们师爹的叔伯。” “那渡水妖道呢?” “那老头年轻的时候坏着呢,早年进了道门,奈何心术不正,在渡水为恶一方,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管他叫渡水妖道。” 林念再问:“那他为何一直住在天极山庄呀?” “我听师爹说过,当初他被老庄主打败以后,就缠上老庄主了,非要赢过才肯罢休。结果等到老庄主死了,他都没赢过。” 因有心结,便作茧自缚。 林念说:“原来如此。” “不说他了,念念,过来。”殷呈搂过老婆的腰,把人搂在怀里欺负。 林念被男人捏来捏去,他娇娇气气地打哈欠,“夫君,困。” “没事儿,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林念:“!”大坏蛋! “夫君……”林念软着嗓子,“念念想睡觉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婆撒娇这么甜,殷呈叹了口气,规矩了,“行,睡吧。” 林念亲了亲男人的喉结,“夫君最好了。” “再撩拨我,咱们上外面野地里玩去。” “流氓。”林念噘嘴,“外面冷,才不要。”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等明天再陪你玩……” 殷呈掐了掐老婆的脸,动作很轻,“乖宝,晚安。” …… 白玉尘搬进空宅后,花月每天都来送饭。 他觉得宅子没个门楣牌匾实在差点意思,跑去跟洛冉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立姓氏牌匾。 于是白玉尘某天采药回来,赫然发现宅子门上挂着白府的牌匾,还很是惊讶了一番。 跟皇帝互通信件时,他就跟小墨提了这件事,没想到小墨回信时,特地赏赐了小郡主一块玉佩。 花月拿到玉佩之后,兴高采烈地跑到小福面前炫耀。 “快看,这可是御赐的玉佩,可不是谁都有的。” 小福十分捧场,“哇!” 花月大方地把玉佩解下来挂在小福的腰间,“给你戴。” “这可是御赐之物,不能随便转送给别人的。”小福虽然很喜欢这块玉佩,但是他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 将玉佩重新挂到花月身上,“你呀,就好好戴着吧。” 花月噘嘴,“那咱们一个人戴一天,这么好的玉佩,我不能独享,我们可是好朋友。” “好!”小福说,“那单日你戴,双日我戴。” 他俩说这话的时候,殷呈和林念正巧也在附近。 这次来北境,因路途遥遥,林念便狠下心没带丸子。 他又实在想念家里的小猫咪,便偷偷做了一个布猫咪玩。 北境少有狸奴,殷呈上集市里买了一只圆圆胖胖的小兔子,以兔充猫,好慰藉老婆的心灵。 林念喜欢极了,拉着男人来给兔子做窝,这才听到两个小哥儿的话。 林念有些羡慕,他来北境之后,还一个哥儿朋友都没有交到呢。 殷呈当天就给他哥写信,让他再送一块玉佩来,家里俩小孩,只送一块这不是逼着人俩小孩打架吗? 他哥收到北境的信件,还以为是边境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打开以后竟然是一封讨要玉佩的信,顿时哭笑不得。 再说白玉尘,自从拿到天极心经后,钻研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发现什么了,突然就说要去沙漠一趟。 这可把殷呈吓得不轻,“要不然别去了吧,我这毒也不是非解不可。哥夫,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哥他铁定守活寡。” 白玉尘道:“只是去沙漠看看,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殷呈道,“这周围我都挺熟的。” 白玉尘摇头,“你得留下来,最近炎汝异动频繁,恐怕在酝酿大战。” 殷呈说:“不然你把花月带上,他在沙漠比gps还好用,指南针都没他准。” 白玉尘:“……”听不懂,礼貌的微笑一下算了。 花月被指派去保护白玉尘,林念这边,殷呈派了癸十暗中保护。 盛夏一到,彩霞城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太阳炙烤着石板,无需到晌午,仅仅半个时辰就能在上面煎鸡蛋。 这个时节,彩霞城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开市,白天的时候宛若空城。 百姓们习惯在三伏天昼伏夜出,高温下几乎看不到人影。 这个时候守备也是最薄弱的,炎汝却从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 且不说彩霞城依山而建,本就地势严峻,单说城门前那一片无所遮拦的戈壁,寻常人就算勉强过来了,也几乎没了战斗力。 若是骑骆驼来,那便更好了。 骆驼是过来了,人却在半路就晒晕了大半,到最后还是便宜了大殷。 此时攻城,未免得不偿失。 因此这个时节,殷呈也最清闲。 这段时间他调查了全城所有卖焚花骨的药铺,一点关于师爹的线索都没有。 六年前的事查起来说困难也困难,几乎没人会记得六年前的买药客人。 线索断了,殷呈心中自然抑闷烦苦,只是他不想让老婆担心,因此并没有表现出来。 可林念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也没有点明,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哄夫君开心一些。 半个月后,皇帝送的第二块玉佩送到了,白玉尘和花月也从沙漠回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花月的血脉问题,他可以在沙漠里自由穿行,且不会迷路,哪怕是像魔鬼城那样诡谲之地,他也能来去自如。 白玉尘单独见了殷呈一面。 来北境的这些天,白玉尘查阅无数古籍,结合了天极心经,又亲自去了一趟沙漠,这才敢确定殷呈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 “你中的这个毒,名为千丝毒,乃是沙漠腹地一个隐世的部族世代相传的奇毒。” 第111章 老婆,首先,我是个人 “能治吗?”殷呈问。 白玉尘没说不能治,只是说:“不好治。” 那就是能治了,殷呈心态还不错,“能治就行。” “少用内力,这个毒会随着内力的运转侵蚀经脉,到最后彻底丧失神志,发狂后力竭而死。”白玉尘说。 “行。”殷呈说,“哥夫,这事儿别跟念念说啊。” 白玉尘:“……我尽量。” “他知道了会哭。”殷呈说,“你也知道小哥儿哭起来很难哄的。” 白玉尘顿了顿,说:“小墨就不会哭。” “他又不是哥儿。”殷呈说。 “……”白玉尘看殷呈的眼神从慈爱变得怜悯。 这倒霉孩子,被瞒了这么久,要是哪天突然知道真相了,估计得大闹一场了。 偏偏当事人一无所知,眼神清澈而愚蠢。 白玉尘只好道:“我试着搭了几副药,你轮着喝几天,先看看有没有用。” “行。” 哥夫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殷呈也就没当一回事。 直到他看到那碗散发着诡异的气味,颜色也乌漆嘛黑的药汁,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草率。 殷呈硬着头皮灌下去,喝出了痛苦面具。 每年六月到九月都是彩霞城开晚市的季节。 这三个月也是最炎热的时节。 如今,正是六月末。 正逢彩霞城在月底有一个大的集会,几个文官正商议异族通商之事。 负责当地民生的官员姓顾,祖籍是湖州人,也是第一个提议异族通商之人。 原本北境的异族就多,各族之间虽然明争暗斗不断,商贸也是利弊参半。 这回的大集,若是办好了,对两地百姓都有好处。 可这事同样伴着风险,其中最无法避免的就是细作混入城中,因此从进城核查身份开始就需谨慎对待。 殷呈被拉去开会,本来就喝了一大碗苦药,这会儿听各路文官滔滔不绝,犹如在听催眠曲,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顾清晏问:“元帅觉得如何?” 突然被点到了,殷呈虽然恍神,但是作为彩霞城最高决策人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按你说的办。” 顾清晏已经相当了解元帅的为人了,他道:“如此,那下官斗胆,便开始着手革新了。” 例会结束,殷呈回府时已经黄昏了。 原本呈王府的牌匾已经更换成了元帅府。 林念穿着轻薄的纱衣,摇着团扇,整个人都恹恹的。 “念念。”殷呈踏进卧房,那盘子冰块儿早就消融了,这会儿房间里正闷热呢。 彩霞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冰窖,冬日存冰,夏日消暑。 以往殷呈没有成家,府里下人存冰自然是计算着人口来的,今年家中多了主君和许多侍子,这冰就有些不够用了。 林念一个主君,自然是不缺冰的。 只是他不愿苛刻下人,将冰都均分了下去,到自己手里的便就少了。 他想着,能挨过晌午那一阵,大家也能好过一些。 殷呈有些心疼,接过团扇给老婆扇风,问:“怎么不取冰消暑?” 林念便将自己的成算告诉了男人。 殷呈听后哭笑不得,“傻不傻,没冰去外头买就是了,城里有许多卖冰的铺子。” 林念说:“花月去问过了,说是今年的冰都让人给定了。” 殷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铺子的冰都没了?” 林念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殷呈琢磨着,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有冰窖,会买冰的只有一些酒楼食肆。 谁会把全城的冰铺子都买空了呢? 林念叹了口气,“家里的冰省着点用,才好熬过这个夏天呢。” “有老婆在就是不一样,要换作是我自己,哪能想这么长久。” 殷呈嘴上感叹,手却没那么老实,一手执扇招风,一手摸着老婆细软白嫩的皮肉。 老婆身段本来就标致,这会儿穿得又清凉,薄纱也透,甚至能瞧见白得发光的皮肤。 林念虽然热,也没想着拒绝他,就由着他胡闹。 他戳了戳男人的衣领,“这么热的天还穿黑衣,热不热?” “练武到我这种境界,控制体温挺容易的。” 内力练好了,可提升自身的温度,给衣物烘干这样的事做起来轻而易举。 再往上,练到极致,便可将自身的温度降低,虽然做不到凝水成冰,不过能使周身寒凉还是很简单的。 殷呈想到哥夫耳提面命说让他少用内力,就没给老婆表演五分钟降低体温这样的神奇魔法。 林念说:“难怪人人都想习武,好处的确很多。” 他把手伸进男人的衣领里,很快就拿出来,皱着脸说:“热的。” 殷呈:“……老婆,首先,我是个人,要凉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林念噘嘴,忽略掉某人乱摸的手,“扇快点。” “老婆,晚上去集会玩吗?” 林念点头,“要去呢,咱们家糖水铺子这两个月生意可红火了,挣了不少银子呢!” “真厉害。”殷呈扔了扇子,掐着老婆的腰把人拖过来就开始亲,凶狠得很。 林念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香膏腌入味了。 殷呈心想,得亏是临走时去找他哥要了一大堆贡品,不愧是皇家严选的化妆品,老婆香香的好闻死了。 晚上小福过来叫他们吃晚饭,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红着脸跑开了。 花月刚去白府送了饭,刚回来就看到小福一颗脑袋都红透了。 他挠挠头,朝外望了一眼,这太阳都下山了,小福的脸怎么跟晒了太阳似的。 王照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现在他在糖水铺子里做掌柜,几乎是昼伏夜出,只有在饭点才能看到他的人影。 糖水铺子的经营已经进入了正轨,由王照负责制作和售卖,林念则负责算账和采买。 “王照哥哥。”花月脆生生地唤他,“今晚咱们还搓藕粉丸子吗?” 王照说:“要,现在天气大,隔天到丸子几乎都坏了,所有的东西都得现做了。” 花月点头,“好,那我等下和你一起去。” 王照问:“怎么没看见林念?” 小福脸上的温度本来降下来了,这会立马又涨上去了。 王照摸了摸他的脸,“小福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可别是中暑了吧?” 第112章 有门不走总爱翻墙 “要不去找白叔叔看看?”花月有些担心。 小福赶紧摆手,“没没中暑!”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花月不解地问。 小福支支吾吾。 “算了,没生病就好。”花月也不纠结,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美滋滋吃起来。 王照说:“小师父,你不减肥啦?” 本来还开开心心干饭的花月闻言筷子一顿,看碗里的饭顿时不香了。 小福赶紧在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咱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快吃吧。” 没想到花月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王照颇心虚地咳了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林念呢,吃饭都看不见他人。” 小福:“……” 花月幽幽开口:“小福哥哥,你脸又红了。” …… 林念换了一身淡色的立领裙衫,好在彩霞城昼夜温差大,这会儿穿秋衣并不显得怪异。 殷呈还在他身后笑话他,“念念怎么都穿上秋衣了,把脖子遮这么严实做甚?” 林念愤怒地瞪他一眼。 谁家小哥儿脖子上全是小红印啊! 殷呈笑得开怀,林念都快羞死了,恨不得踹他几脚。 两人收拾妥帖之后,殷呈抱着老婆飞去集市。 林念是来到彩霞城之后才知道为什么男人有门不走总爱翻墙,有马车不坐偏偏用轻功了。 彩霞城地势本来就在山顶,屋舍之间有高有低,台阶也多,为了方便百姓们出行,各种乱七八糟的搭建更是层出不穷。 明明近在眼前的地方,若是走过去,少不得半个时辰。 轻功过去也就几十息,省时又省力。 说到底,还是习惯使然。 林念现在就相当习惯不走寻常路了。 等到了集市,两人先去吃了一顿羊肉汤饭,才手拉手去了糖水铺子。 糖水铺子有三个夫郎在后头做糖水,一个小哥儿跑堂收拾桌面。 这些帮工是洛冉找来的,都是一些老实本分的人,十分可靠。 王照和花月搓完藕粉丸子,见客人不多,索性跑出去玩。 花月爱逛吃逛喝,王照则是喜欢跑去隔壁街的镖局看人家练武。 虽然有花月这个小师父,王照对镖局的向往还是没少半点,他想着等天气没那么热了,就来镖局做工,让他们带着他一起去走镖。 林念和殷呈到糖水铺子的时候,王照和花月已经出去好一阵了,铺子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客人。 林念觉得十分意外,客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少了这么多? “东家。”小哥儿忙迎上来。 “今天人为什么这么少?”林念问,“可是我们的糖水有什么问题?” 小哥儿说:“糖水没有问题,我们也正纳闷呢,最近客人越来越少了。” 林念说:“许是久未上新,大家都喝腻了吧。” 殷呈说:“不然加个奶茶?” 林念好奇地问:“什么是奶茶呀?” “就是一种小糖水,用奶和茶煮出来的。” “夫君你会做吗?” 这个就难倒呈王殿下了,他从来不喝奶茶,哪能说清楚奶茶是怎么做的。 殷呈理直气壮地说:“不会,但是我猜,应该就是煮奶的时候放点茶叶进去吧。” 林念说:“那明天我在家里试试。” 糖水铺子客人少,也没什么事,殷呈索性带着老婆去逛街。 另一边,花月刚买了一串糖葫芦,正美滋滋地准备大炫特炫呢,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他的糖葫芦。 手的主人是个比花月大两三岁的少年郎,五官眉眼极其精致,生得是一张标准的异族美人脸,穿着也稀奇古怪,浑身上下都是金银链子宝石朱翠。 细看他的眼珠竟然是绿色的。 少年在花月震惊的目光中,咬了一口糖葫芦,“不错,还挺好吃。” 花月看着自己的宝贝糖葫芦被人抢走了,还被咬了一口,都快气死了。 “把我的糖葫芦还给我!” 花月想去抢,奈何少年比他高整整一个头。 少年将糖葫芦高高举起,“来拿啊,拿到就还给你。” “臭迟煦,烂迟煦,把糖葫芦还给我!” 迟煦跟逗小猫似的,每次都刻意放下手让花月快要够到的时候猛地抬高。 花月抓着他的手臂,踮着脚尖去扞卫自己的宝贝糖葫芦。 “小茄子。”迟煦拍了拍花月的脑袋,“哎呀,拿不到拿不到。” 花月快被气死了。 他甩开迟煦的手臂,“我不要了!” 他在心里流泪,呜呜呜我美味的糖葫芦,就当是把你拿去喂狗了。 迟煦见小茄子头也不回的走掉,“喂,小茄子,糖葫芦你不要了?真不要了?” 花月捂着耳朵跑开。 迟煦追上去,“得得得,还给你。去一趟京城回来,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花月一把夺过糖葫芦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掉。 他正埋头快步向前走呢,突然撞到了个人。 他捂着脑袋,看清楚了人后骂道:“死迟煦你走开!” 迟煦揉了揉被小茄子撞痛的胸口,“真生气了?” 花月不理他。 “别生气了,咱俩都一年多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花月诚实地说:“不想。” 迟煦笑眯眯地说,“可是我想你了。” 花月撇嘴,语气却是软了不少,“谁让你想我了?” 迟煦轻笑,“小花月,糯米鸡吃不吃?” 花月舔了舔唇,刚想说要吃,突然就想起自己这一身的软肉。 他艰难地摇头,“不想吃。肯定不好吃,是臭的。” “红油抄手?” 花月摇头。 “烤奶皮?” 花月继续摇头。 迟煦不解,以往说起吃的时候小茄子积极得很,现在怎么突然冷淡了。 “今天怎么什么都不吃,是有什么心事吗?” 花月减肥想一出是一出,他摇摇头,拨开迟煦往回走。 “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着我。” 迟煦三两步追上他,“小茄子,再玩一会儿呗,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不玩了。”花月忧愁极了,都怪迟煦,本来他都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的肉肉了。 一看到这人他马上就想起来自己胖了。 他忧郁极了,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苗条匀称的一天。 迟煦叹气,“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送!” “我听不见。” “你烦死了!” “听不见听不见!” 第113章 老婆,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殷呈正和老婆逛街,意外瞧见前面的铺子前排了长队,问了一旁的路人才知道,是前头新开了家糖水铺子。 林念的糖水铺子生意红火,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迅速打开了彩霞城的市场。 大概是城里的商户嗅到了商机,也跟着开起糖水铺子来。 单是这一条街,就有三家糖水铺子。 林念有些好奇,不知当地人的糖水都有些什么种类,就拉着男人排起队来。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林念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牛乳豆沙羹、蜂蜜果子水、银耳甜汤。 这家铺子的糖水竟然与他铺子里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家饮子里加了冰块。 百姓苦夏,自是选择冰饮。 难怪这家铺子的生意最好。 殷呈摸着下巴,“看来全城的冰块都在这儿了。” 林念懊恼道:“也怪我没早些想到这一茬,白白错失了机遇,现在想买冰也买不到了。” 殷呈揉了揉老婆的脑袋,“不就是冰吗,我给你想办法。” “不许以权谋私。”林念捏了捏男人的掌心,“你不许管铺子的事。” 他想了想,说:“你就好好吃你的软饭,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殷呈忍笑,“好好,那就全仰仗夫郎了。” 林念小脸红红,哎呀,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炷香后,总算排到了门口。 林念买了一碗冰镇银耳甜汤,因铺子里没了位置,便多花了十文钱买了竹筒带走。 彩霞城没有竹子,这些竹筒全是从其他郡县买来的,价格也格外贵一些。 林念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用竹筒,只是一碗糖水不过十来文钱,竹筒都快赶上糖水的价格了。 等回了府邸,林念才打开竹筒尝了一口,冰块融化成了冰渣子,到嘴里就化开,十分去暑。 “难怪大家都去他家买糖水了,加了冰块之后,的确好喝不少。”林念把竹筒递到男人唇边,“夫君,你也尝尝,口感很是清爽呢。” 殷呈不爱喝小甜水儿,看在老婆的面子上尝了一口。 殷呈夸老婆的话顺口就来,“没老婆你做的好喝。” “要是咱们也有冰就好了。”林念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夫君,你之前说的那个奶茶要怎么做呀?” 对于有人抢生意这事儿,林念也没多太在意,对方虽然有冰,品类却是模仿的他铺子里的糖水。 只要研究出新的品类,不怕没有客人。 晚上两口子分开找材料,花月跟着王照去了铺子,就剩下小福负责给红泥小炉烧火。 殷呈找到了以前他哥赏赐的雪山银针,这茶寸两寸金,便是要千亩茶田才能出一两,如今全让他拿出来陪老婆做奶茶了。 林念捧着小罐子,“现在只有羊乳了,可以吗?” 殷呈也不确定,“应该……可以吧?” “试试就知道了。”林念说。 三人围在红泥小炉边,林念抬起头看向男人,“夫君,要怎么做呀?” 好在入夜后气温骤降,围着小炉正适宜。 殷呈回忆了以前看过的教程,“好像要先用糖炒茶叶。” 小福说:“那我去拿糖。” 他抱着糖罐很快回来,“王爷,加几勺啊?” “不知道。”殷呈说,“念念你觉得加多少合适?” 林念想了想,“那先加一勺试试。” 小福舀了一勺糖倒进小锅子里,白色的糖粒很快融化,逐渐变成了褐色。 殷呈抓了一把茶叶放进去,用筷子搅了搅。 茶叶的香气出来以后,再将羊奶倒进去。 “现在就等着奶煮开了。”殷呈底气不太足,“应该难喝不到哪里去吧?” 林念笑眯眯地说:“我相信夫君。” 奶茶煮开断火冷却后,小福将奶茶倒进小盏里,“王君,你尝尝。” 林念接过小盏,细细吹凉后尝了一口,香甜柔滑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眼前一亮。 “夫君,这奶茶好喝的!” 小福闻言,也有些馋了,只是他一个小侍子,就算是馋了也很克制。 林念哪里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贴身侍子的,他说:“小福你也尝尝。” 小福得了准许,给自己倒了一小盏,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王君,超级好喝!”小福说,“咱们铺子要是上了奶茶,门槛肯定都要被客人踏破。” 林念轻笑,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奶茶好仿,咱们没有冰,今年这个长夏始终是不好卖的。” “念念。” “啊?” “你想要冰吗?” 林念说:“当然想啊,只是现在全城的冰铺都空了,咱们总不能去百姓家中买吧。” “那倒不至于。”殷呈说:“念念,我能变出冰来,你信不信?” “……信。”林念心想,自家夫君,总还是要无脑宠爱一些,哪怕夫君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会坚定不移地说夫君说得对! 殷呈打横抱起老婆。 林念惊呼一声,手里的小盏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小福赶紧捡起来,抱着糖罐跑出去了。 林念软绵绵地嗔他一眼,说:“干嘛呀?” “带你去弄点冰块。” 林念茫茫然然环住男人的脖颈,他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着飞来飞去,以前都是趴在男人肩头,这会儿埋在他怀里,什么都瞧不见,却不觉得害怕。 林念想到男人跟土匪似的作风,他大惊失色,“你不会要带我去偷冰吧?” 什么劫富济贫,去为富不仁的富户家里偷冰什么的,真的很像男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殷呈脚下一个趔趄,“老婆,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林念哄着男人,“当然是特别好的形象啊。”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底却想着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带着他去皇宫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还偷核桃! 害得他大家闺秀的好名声真是一点都没剩下了。 林念想着想着就偷偷笑起来。 殷呈没注意到老婆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黑暗中,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墙壁。 之前他还想着去越州的府城买些冰回来,也是突然想起了古法硝石制冰。 若是能找到硝石,白天的时候有冰块祛暑,老婆也不至于那么难捱了。 第114章 你瞧瞧你嫁给了一个什么绝世好男人啊! 林念惊讶地看着男人,“你何时将小盏也带出来了。” 殷呈说:“刚刚顺手拿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刮下墙上的白霜,很快,小盏里就装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夫君,这个是什么呀?” 殷呈说:“硝石。” 林念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呀?” “制冰。”殷呈刮完白霜,“念念,手帕给我。” 林念把手帕递过去。 殷呈包好小盏,确保硝石不会散出来,这才单手搂着林念的腰飞回府。 林念心想:这感觉对了,以前都是这样飞的! 由于实在好奇这个白霜要如何制冰,林念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要他演示。 殷呈将制冰流程在老婆面前做了一遍,迷得林念眼睛都不转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吗?” 殷呈点点头,“等明天再来看。” 林念点头,“嗯!” 殷呈完全迷失在老婆崇拜的目光中,第二天出门去练兵的时候脚下都带风。 林念第二天醒来后,迫不及待去看,果真看见了小盆里的水都凝结成冰块了。 根据男人临走时的交代,只有小盆里的冰才能食用。 林念谨慎对待,又吩咐了下人,以免误食了不能吃的冰。 当夜,林念拉着男人去找硝石,所制作的可食用的冰也送去了铺子。 糖水铺子的生意再次红火起来,林念一高兴,就给男人安排了一顿糖醋全宴。 整个北境,几乎没人知道呈王殿下喜欢吃糖醋口味的菜。 就连花月都不知道,更别说府里的厨子。 林念以为男人是抹不开面子,毕竟一个大男人爱吃糖醋口味的菜,说出去遭人耻笑。 作为男人的夫郎,林念觉得自己一定要守护住夫君的名声。 于是特意放出风声,呈王君嗜酸酸甜甜的菜式,无奈呈王只得陪着夫郎。 后来晚上某一天睡觉的时候,林念突然想到这件事,就顺口问了一下男人。 没想到殷呈说是因为这里的厨子做的糖醋味不好吃。 林念千想万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为了能让男人吃上自己爱吃的菜,林念隔三差五就下厨,吓得府里的厨子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晚上睡觉前把做菜流程翻来覆去回忆好几遍。 天气炎热,府里有了充足的冰块祛暑,林念想着给三哥写封信。 也不知此地信使多久能将信送至,林念将硝石制冰的法子写在书信里,希望能赶在暑热结束之前让三哥也能实现用冰自由。 既然给三哥写了,那家里的小爹爹,大哥二哥也不能落下,顺便给西南的四哥五哥也写一封。 殷呈看到老婆写的家书,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厚厚地一沓家书,知道是信,不知道的还当是出了本传记。 朝廷的信使通常是每月中旬开始传递信件,以往朝廷信使只为各地官员护送奏折一类的官文信件。 后来殷墨登基后,特地将信使分成两类,其中官文信使负责各地官员上书,而普通信使则是接收百姓们的信件。 根据路途的长短收取费用,此举一年为朝廷增收了数十万两白银,极大的减轻了国库的压力。 而提出在各地郡县设立书信邮寄中转枢纽的殷呈,则是完美的隐在了他哥背后。 林念特地去问王照是否要给家中寄去书信。 王照嘴上说有什么可说的,结果当晚回房后挑灯奋笔疾书,写了满满三页纸。 第二天朝食时,王照将自己的家书递给林念,让林念帮他投去驿站。 林念接过书信,应了一声:“好。” “我要去一趟松县。”王照突然说,“我可以帮你给三哥送信,肯定比信使快。” 林三的调令就在松县。 “你去松县作甚?” 王照说他要跟着镖局走镖,就当是提前熟悉一下走镖流程。 林念这才知道,原来糖水铺子隔壁那家镖局要去一趟短程,就在越州下属的松县,也不过几十里路,近得很。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王照怎么跟这帮人打好了关系,竟然真的愿意带他走镖。 林念百思不得其解,想问王照,却被他打哈哈糊弄过去。 林念难得严肃地说:“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同意你去的。” 王照撇嘴,“我跟他们说我要去找我失散的哥哥。” 林念:“……” “我不同意。”林念简直要为这个小哥儿操碎心,“你才认识他们多久,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将你卖去别处,到时我去哪里寻你?!” “哎呀!”王照说,“人家镖局都是做的正经生意,哪来的坏人。” “孩子想去就让人家去嘛。”殷呈给老婆夹小笼包,“就几十里路,早上去,晚上就能到。” 林念惊道:“这般近?”那逢年过节岂不是可以叫三哥过来一起过? “走水路更近。”殷呈说,“就山下那条无定河,丰水期驾船去,小半天就到了。” 王照也说:“是啊是啊,这么近,能出什么事?” “可之前三哥那么早就与我们分道,我以为少说也得好几天路程。” “他那是要先去府城找知府述职。”殷呈说,“咱哥亲自下的调令,肯定带着私心的。” 林念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王照,“总之,我不同意小照自己一个人跑去跟镖局。” “谁说他一个人。”殷呈贴着老婆说悄悄话,“放心,我会派暗卫跟着他,出不了事。” 林念还想说什么,殷呈又说:“人家王照天天搓糖粉也累啊,出去玩玩怎么了。” 王照没想到殷呈居然站在他这边,当即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呈王君,你瞧瞧你嫁给了一个什么绝世好男人啊!” 殷呈:“……”倒也不用这样夸。 “这样吧,投票表决。”殷呈说,“我支持。” 花月举起小胖手,“我也支持,王照哥哥每天晚上在糖水铺子里做活儿,很辛苦的。” 小福弱弱地说:“我……我支持王君。” 花月这时看了看林念的脸色,想反悔的时候,又看了看王照。 他纠结地脸都皱了。 林念叹了口气,“好吧,我同意了,不过你必须带上府兵一起去。” 王照刚想笑,听到府兵随行,还没完全呲开的大牙顿时又收了回去,“啊,不要吧,谁走镖还带府兵啊!” 第115章 他要是不喜欢银子,我也略懂一点拳脚 殷呈叹了口气,吃过朝食,他拉着老婆去到外头院子的凉亭里。 临走时,他对花月使了个眼色。 花月顿时了然,拉着王照悄悄跟过去。 “他也老大不小了,哪能事事都要别人为他谋算。” 林念垂眸,“若是那镖局的人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我实在不敢拿他的安全去赌。” “念念,他有自己的人生,你得尊重他自己的意思。”殷呈说:“他不想要府兵就随他吧,有暗卫在,出不了事。” 林念嗔了男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暗卫也能保护他,带着府兵却能多一重保障,纵然他们是坏的,也会有所顾忌。” “可暗卫只在暗处,虽然小照也不会出事,可坏人却会以为他独行,就对他下手。”林念说,“他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江湖并不如想象那么恣意潇洒,那他该有多难过啊。” 原来是顾忌着王照的心理健康,殷呈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林念歪头。 “你男人在北境比皇帝还好用,信不信?” 林念捂他的嘴,“以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再讲了。” 殷呈亲了亲老婆的掌心,“今天涂的什么味儿的香膏啊,怪好闻的。” “是竹香,哎呀你别打岔。”林念问,“你刚刚说的办法是什么?” “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接你。” 林念乖乖点头,“好。” 藏在草木里的王照却是一怔。 花月压低嗓子,“王君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有听懂。” 王照轻轻笑了,他掐了掐花月的肉脸,“走了。” 花月捂着脸,有些哀怨,本来脸上的肉肉就多,老是被人掐来掐去,感觉脸更大了! “哎呀。”花月脑袋被砸了一下。 他抬起头,只见迟煦趴在院墙上,“小茄子,出来玩。” 花月噘嘴,“不去。” 他冷艳地扭头就走。 迟煦说:“我给你带了烤鸡。” 花月脚步一顿,幽幽扭头看迟煦。 迟煦跳下院墙,花月这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枣红色的小食盒。 “还有麻糖和孜然牛肉干。”迟煦说。 花月像小炮仗一样冲过去,拉着迟煦的手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殷呈带了一队千人的兵马回府接林念的时候,林念疑惑:“你要去把人家镖局掀了?” 殷呈:“……去送礼。” 林念懵懵地被男人抱上四点白,等到了镖局,一碗茶下肚,大当家才急匆匆跑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穿衣,想来是刚才正在训练,这会儿满头大汗。 林念打量着这家镖局,约莫也就是二三十来个人手,也有几个夫郎在做些杂事。 再看这大当家,瞧着倒是敦厚的长相,只是长得尤其高大威猛,所以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大当家还没喘匀气儿呢,殷呈就先让人抬了一箱子的白银上来。 大当家当场茫然,“王爷您这是?” “听说你们最近要走一趟镖,在松县?” “回王爷,正是。”大当家道。 殷呈说:“家中有个小辈想与你们一道去走镖,少不得麻烦你们,这些钱权当是给你们的精神损失费,还请你们看在钱的面子上忍一忍他。” 大当家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王照小兄弟原来是王爷的人……” 殷呈闻言,立马跳脚,“实在不会说话就换二当家过来说,我的人在这里。” 说罢,他拉着林念搂进怀里。 大当家自知失言,赶紧道:“王爷恕罪。” 殷呈摆摆手,“到时候你们去了松县,就把他扔去县衙,交给松县的县令,之后的事就不用管了。” “草民明白了。” 殷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只留下了一箱白银孤零零地放在镖局的大厅里。 周围街坊邻居见这队人马离开后,一窝蜂冲进镖局,“老吴,这啥情况啊?王爷找你啥事啊?” “给我们说说呗,刚刚那个和王爷同骑的小哥儿是不是王君啊?” “你愣着干啥,说啊,我好奇死了。” 吴大当家清了清嗓子,在一众街坊期待的目光中干巴巴地说:“没什么。” “嘁。” …… 马背上,林念靠在男人怀里,轻笑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殷呈说:“先礼后兵,他要是不喜欢银子,我也略懂一点拳脚。” 林念闻言,笑得更大声了,带动着整个胸腔都颤动起来。 “笑什么。”殷呈不满地捏了捏怀中人腰间的软肉。 林念直摇头,“没什么。” 老婆开始藏小心事了啊! 殷呈眯起眼睛,吩咐一旁的将领带人回营训练,突然抓紧缰绳,拍了拍四点白。 四点白接收到主人的意思,撒开蹄子跑起来,直往城外跑去。 “我们去哪里?不回府了吗?”林念问。 殷呈说:“不回,带你去无定河玩水。” 林念眼前一亮,来北境这么久,男人还是头一次说带他出城玩。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境马,陡峭的山路对于四点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扬起的风把林念的头发吹乱,他只得不断地捋着头发。 殷呈趁机低头一口咬住了老婆的耳垂。 “我今天戴耳饰了!”林念凶巴巴地说,反手打了男人一下,没用力,软绵绵的跟打情骂俏似的。 “嗯,挺好看的,回头咱们整黄金的来戴,这小玉串子一看就不富贵。” 林念:“……笨蛋,这是翡翠,比黄金价高。” 殷呈说:“老婆,我不得不跟你提出一个非常超前的事实了。” “什么呀?” “黄金作为不可再生资源,哪怕在整个宇宙里都是非常稀少的。”殷呈说,“黄金才是硬通货,我大学四年的学费全是期货和黄金贡献的。” “什么是宇宙呀?”林念问, 殷呈抬起老婆的下巴,“看天。” 林念仰起头,“天上有什么呀?” “有星星,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宇宙里。” “夫君,现在是白天,没有星星。” “谁说没有,只是看不见而已,不代表不存在。”殷呈说。 林念又问:“大学四年又是什么?期货呢?” “在我们那里,读书的某一个阶段就是上大学,一般这个阶段会持续四年。”殷呈说,“至于期货嘛,那是金融项目……以后有机会的时候给你讲。” 林念点点头,双眼亮晶晶地夸他,“夫君,你懂得好多呀。” 第116章 念念,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殷呈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内心爽爆了。 “还行吧。” 林念突然“哎呀”一声,说,“咱们就这样出来玩,都没跟家里说一下,他们会不会担心我们呀。” “不会。”殷呈翻身下马,刚想伸手把老婆抱下来,老婆就自己踩着马镫下来了。 殷呈呼吸一凝,“什么时候学会的?” 林念说:“就只是下马而已,又不难。”他不禁有些想要叹气,他在男人心里究竟是多弱不禁风啊! 在家里就总是被男人抱来抱去,他都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病症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殷呈不解,“你看什么呢?” 林念指着自己的腿,“夫君,你看。” 殷呈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嗯,很白,很直。”他顿了顿,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还挺有劲。” 林念脸一热,“当然有劲啊,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腿很好,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不要总是抱我。” “哦。”殷呈为难极了,我那么大一个香香老婆,真的不能抱了吗? 林念看到男人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心就软了,“也不是说不让你抱……” 殷呈仰头,凹了一个十分悲伤的动作。 本来是个俊朗的郎君,偏偏做得像受了情伤一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念哪里见得了这个,当即就没有底线的纵容男人,“你想抱就抱吧。” 殷呈美滋滋把老婆抱怀里,突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念念,你有事儿瞒着我。” 林念说:“哪有。” 殷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得出结论,“你变心了?” 林念大惊,“我哪有!” “怎么就突然不让抱了。”殷呈说,“老婆,你不对劲。” 林念主动去牵男人的手,“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嘛,什么都得依靠你。” “念念。” “嗯?” “你就没想过,其实是我离不开你吗?”殷呈说,“表面上是我在照顾你,实际上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努力扮演一个被我照顾的小夫郎,以此来满足我的情感需求。” 林念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是这样吗?” “是啊。”殷呈亲了亲老婆,“念念,我一点都离不开你的。” 林念抿唇,浅浅地笑了。 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太粘人了,怕男人嫌烦。 没想到都是庸人自扰。 他环住男人的腰,横竖是在野外,也没人瞧见他孟浪。 “念念,抱紧,带你飞下去。” 林念这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断崖边,四点白已经跑去吃草了。 “我们要从断崖上跳下去吗?”林念问。 殷呈点点头,“这条路近,害怕的话闭上眼睛。” 没想到林念却说:“夫君,那要是我先跳下去,你再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殷呈大惊,“老婆,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林念说:“嘿嘿,以前晚上睡前总是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比如突然被人追杀,然后坏人把我逼到山崖边,我抵死不从,然后跳下去。” 殷呈:“……” 殷呈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看过的狗血剧情,“然后山下一个绝世高手,教你武功,你学会之后去找仇人报仇?” 林念震惊极了,“你怎么知道!” “……” 林念笃定,“所以夫君你晚上睡前也会这样的对吧?” 殷呈动了动嘴皮,艰难地说:“老婆,我现在已经是绝世高手了,所以我一般不做这种梦。” “那你做什么梦?” 殷呈顺口说:“全世界漂亮的小夫郎都爱我。” 林念气呼呼地踩他一脚。 殷呈勾起嘴角,“骗你的。” 他认真想了想,“以前会想怎么回去,后来发现实在回不去了,就不去想了。” “回去?”林念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回哪里去呀,京城吗?” “回属于我自己的世界,我曾经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四年。”殷呈说。 林念问:“是你说的上辈子吗?” “嗯。” 林念纠结了好一阵,才将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疑惑问出口:“夫君,那殷呈……是你吗?” 虽然老婆问得没头没尾,殷呈还是听明白了。 他故意逗老婆,“其实我是孤魂野鬼,霸占了殷呈的身体。” 林念微微张嘴,“啊……” 殷呈刚想实话实说,就看到老婆一脸坚定地说:“夫君,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不让道士靠近你。” 殷呈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傻子。” 林念嗔他,“干嘛呀!”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刚好是我妈……”殷呈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在做心理建设,过了一阵才说,“嗯……我小爹爹生我的时候。” 他揉了揉怀里的老婆,“我是乐浩川,也是殷呈。” “噢。”林念说,“那我就放心啦。” “嗯?放什么心?” 林念弯起眼睛,“这样你就不会哪天突然离开了呀。” 殷呈笑了下,“老婆,准备好。” 林念“啊?——啊啊啊!” 殷呈抱着老婆突然跳下断崖,四下挤压的风不断略过皮肉,刹那间的失重感过后,便只剩下耳畔扑通的心跳声。 林念虽然说着不害怕,真到遇见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忐忑。 总算是捱到了山下,林念腿都抖了,他抱着男人缓了好一阵才顺过气了。 太阳逐渐高悬,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跟着灼热起来。 尤其是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烫了。 林念用手扇风,“忘记把团扇带出来了。” “玩水呢,要什么扇子。”殷呈带着人去到一处乱石成堆的山岩下,这里是无定河的一条小小的分支,水流极浅,最深处也约莫到人的膝盖处。 无定河的水来自更北方的雪山,丰水期正是夏季。 正因此,虽说彩霞城酷暑,却并不缺水。 雪水融化是浅淡的冰蓝色,虽说被气温炙烤得有些温热,却仍是十分适宜的温度。 “念念,在这里等我,我去山里摸点野鸡回来。” 林念已经迫不及待拖鞋下去踩水了,“那你小心一点哦。” “有事就喊,我听得见。” “知道啦。”林念瞧着这天气这般炎热,便整个人都坐进水里。 雪水正好没过他的胸口,他发出舒服地一声喟叹。 第117章 看起来像一块小甜糕 这处溪涧乱石林立,恰好交错出一片阴影。 此时日头正盛,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一旦走出阴凉地,不出一炷香就会热到中暑。 溪涧边的阴暗处还算凉爽,林念从水中起身,粗粗拧干裙衫的水,坐在阴暗处纳凉。 雪水清澈,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 一阵风拂过脸颊,林念打了个哈欠,靠在溪石上睡着了。 林念是被一阵烤鸡的香气叫醒的。 林念揉着眼睛醒过来,一眼就看到殷呈坐在他前面,正在擦拭他那把妖刀。 林念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趁男人不注意,一个飞扑跳过去,整个人都趴在男人的背上。 殷呈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收了刀,“小心点,别摔了。” 林念抱着男人脖颈,语调黏糊糊地喊:“夫君。” “嗯?” 林念只笑,也不说话。 殷呈掐了掐老婆的脸,“饿了没?” 林念从男人身上起来,他摸了摸肚子,目光直勾勾盯着一旁架在火上的烤鸡,“有一点点。” “忍着。”殷呈说,“还没好。” 林念哀怨地盯着男人。 殷呈忍笑,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颗黑红的野果。 “尝尝?” 林念接过果子,随便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就咬下去,粗狂得很。 殷呈:“……”这谁看得出来我老婆是来自京城的大家闺秀。 算了,殷呈想,反正他刚才已经洗过了。 果子酸酸甜甜,滋味儿很是不错。 林念眯起眼睛,“好吃!” “就瞧见这么一个,回头看见了再给你摘。” 这果子稀罕,殷呈在林子里转了许久,也只是在悬崖边看见了一棵独苗苗。 上面就结了七八个果子,单只有这颗果子变了颜色,其他的颜色都很淡,所以殷呈没多摘。 “嗯嗯。”林念凑近男人,把没咬过的另一边递到他嘴边,“夫君你也吃。” 殷呈低头咬了一口,“看着挺甜,没想到这么酸。” 林念就着男人咬过的地方再咬一口,他嚼嚼嚼,“不酸的呀,我觉得很好吃呢。” 殷呈对老婆的口味表示尊重。 “夫君,这是什么果子呀?” “当地人管它叫野琥珀果,不过我看着有点像黑布林。” 林念懂了,这个黑布林肯定又是他不懂的东西,他也不多问,美滋滋地吃完野果。 野鸡很快就烤好了,林念踢掉鞋子,坐在溪涧边一边用双脚划拉着玩水一边撕鸡腿吃。 每次跟男人来郊外玩,男人都会给他做烤鸡吃,金黄酥脆的大鸡腿每次都是他的。 林念有时候还会暗自庆幸,还好那天的宫宴他去了,否则就与男人错过了。 林念默默挪了下屁股,离男人近了一些,他靠在男人肩头,“夫君。” “怎么了?” 林念扭扭捏捏地说:“我有件事一直很想知道……就是特别好奇……” “什么?”殷呈注意力全在老婆白白嫩嫩的皮肤上,要不怎么说老婆精致呢,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缺点! 林念不好意思地问:“你当初怎么从那么多小哥儿里,看中我的呀?” 殷呈默默说:“你最好看。” “才怪,我不信,你说实话。” 若单单只是论容貌,他甚至不及南宫彩。 哪怕这些年来他刻意营造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矜贵,也只是气质夺目,极少会有人对他的容貌念念不忘。 “身段软,皮肤白,看起来像一块小甜糕。”殷呈说,“我哥老是逼婚,我当时想着反正要找个小哥儿结婚,不如找个顺眼的。” 林念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哀怨地说:“原来我只是顺眼而已。” 殷呈弱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骗人。”林念语气更哀怨了,“那若是当时有个比我更顺眼的呢,你就不会选我了吗?” 来了!殷呈心道不好,每个男人的一生之敌——那就是老婆的灵魂质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老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殷呈决定先下手为强,“那如果当初我没回京城,恰好当时又有别的男人来求娶你,你会同意吗?” “我……”林念哼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现在是我在质问你,你不许反问我。” 殷呈说:“那我就娶那个更顺眼的。” 林念难过地撇过头。 糟了,玩脱了。 “傻不傻,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殷呈说,“我最喜欢念念了,全天下漂亮的小哥儿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念念的头发丝。” 林念抬眼,眼眶却有些红了。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殷呈立马慌了神,“不是老婆,这怎么还哭上了。”他赶紧说,“我当然喜欢你啊,爱死你了都。” 林念吸了吸鼻子,觉得手里的大鸡腿都不香了,一滴泪突然落下来,“可是你刚刚说你会娶比我更顺眼的人……呜呜,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一点都不重要。” “谁说你不重要了,哪怕你跟我哥同时掉进水里,我都先救你。” 林念伤心难过的时候还不忘以大局为重,“不行的,那还是要先救陛下。” “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懂事了,老婆,不哭了啊。”老婆掉起了金豆豆,殷呈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反思,以后可不能这样逗老婆了。 雪水不能完全洗去手上的油脂,怕弄脏老婆的衣服,殷呈只得虚虚搂着老婆,“念念……” 他话还没说完,林念突然推开他,干呕一声。 “呕——” 殷呈第一反应,坏了,烤鸡没熟。 “念念,没事吧?” 林念揉了揉心口,“没事,就是刚刚突然恶心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难不成是伤了肠胃?否则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干呕。 殷呈想着,等回去之后还是得找哥夫给看一看,图个心安。 林念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想无数次地从男人嘴里确认他到底爱不爱自己,有多爱自己。 明明他自己知道有时候自己是无理取闹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有些歉意地去拉殷呈的手,“夫君,对不起,我不该使小性子的。” 第118章 还以为香囊只是老婆的时尚单品 “呃,要论对错也是我的错,我欠得慌,总是逗你。”殷呈突然话锋一转,“但是老婆,这个时候就别拉手了吧,我手上有油,忘记带皂荚出来了。” 本来殷呈想着等下去熄灭的火堆里弄点草木灰,没想到就看见林念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两粒晒干的无患子。 他碾碎无患子后搓出泡沫,捧着男人的手,蹲在溪涧边搓洗得干干净净。 殷呈目瞪口呆,还以为香囊只是老婆的时尚单品,是他的穿搭,没想到竟然还挺实用。 当然他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老婆这难以预料的起起落落的情绪。 他猜测,难不成是老婆潮期到了,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多变? “有没有哪里难受?”殷呈问,他搂着老婆的腰,“腰酸不酸?疼不疼?小肚子疼不疼?” 林念摇头,虽然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如实答道:“不疼。” 他这会儿都快自责死了,刚刚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抽什么风,突然就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闹起来。 殷呈想:难道不是潮期?不过算算日子也就这段时间了。 今晚回去给老婆煮点红糖枣茶,免得他到时候受罪。 “念念,坐那边石头上去。” 林念坐好后,殷呈又说,“脚抬起来。” 原来是男人打算给他穿鞋子,他生怕自己的脚不好看,刚想缩回来,脚掌就被男人握住了。 殷呈觉得老婆皮肤白得发光,跟块儿玉似的,从头到脚都精致得很,好看极了。 林念问:“我们要回去了吗?” “现在太热了,等太阳落山再回去。”殷呈说,“下午还想玩水吗?不想玩水我带你去看花。” 林念心里更难受了。 他刚刚都在干什么呀! 这么好的夫君,他还使小性子! 殷呈没听到老婆回答,“念念?” 林念回过神来,“那去看花吧。” 他乖乖伸出手,被男人公主抱起来。 “念念,你不对劲。”殷呈说,“你怎么不问问是去看什么花?” 林念抿嘴,过了好一阵才说:“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老婆突然就有心事了?殷呈说:“老婆,嘴巴嘟一下我看看。” 林念虽然不明所以但照做。 殷呈低头亲了亲老婆,“真乖。” 林念:“……”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半晌后,一大片靛蓝的花海在山谷里绽放,因是背光处,这片花海开得很是灿烂。 “我刚刚抓野鸡的时候过来看到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殷呈把老婆放下来,“去玩吧。” 林念上前走了两步,被满山谷的花朵迷了眼睛。 他这会儿心里也没那么别扭了,“好漂亮呀。” 这个季节,山谷里蝴蝶飞舞,自是一番美景。 林念很快就沉浸在美景里,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扑蝶,完全忘记了心事,玩得不亦乐乎。 殷呈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席地而坐,似是在发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花海里的人影身上。 林念玩累了,捧着一大把花过来,坐到殷呈身边,自然而然地靠在男人身上。 微风拂面,林念很快就睡了过去。 殷呈抱着老婆,在老婆的健康栏里多添了一项:嗜睡! 林念是被饿醒的。 瞧见了熟悉的床幔,肯定又是男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抱回来的。 林念从榻上爬起来,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路过妆台时,他下午摘的那捧花正规规矩矩地插在花瓶里。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花月坐在檐下,十分愁闷。 他听到动静,扭头道:“王君,你醒了,饿不饿?” 林念点点头,“有吃的吗?” 花月说:“有,我去拿。”他噔噔跑了两步,又倒回来。 “王君,王爷他去夜郎谷里,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林念一听,登时急了,“可是炎汝又打过来了?” 花月说:“不是炎汝,是一个小部落,抓了我们好多通商的百姓呢,王爷去要人了。” 花月说完,就跑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末了还端来一碗红枣糖水,叮嘱林念一定要喝完,说是王爷吩咐的。 桌上摆的都是林念爱吃的菜,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拿着白瓷小勺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红枣糖水。 这北境军里又不是只有男人一个将领,怎么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有他。 林念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叫小福来收了碗碟,他去到小亭子里坐着看月亮。 也不知道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马上就是中秋节了,离毒发越来越近,林念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叫来花月,“王爷有没有说他多久回来?” 花月摇头。 林念又问:“这个部落凶残吗?武功很厉害吗?” “凶残,他们的武功倒是不厉害,不过他们会控制蛇。”花月模仿起部落里那些人吹笛子的动作。 “就像这样,那些蛇就会听他们指挥。” “那王爷岂不是很危险。”林念担忧极了,“可带了大夫?万一不小心中了蛇毒怎么办?他带了解毒药吗?” 花月说:“王君,你别担心,王爷他以前就打过那个部落,很是得心应手呢。” 林念眼前一黑,“竟然……竟然还是宿敌……” 更担忧了。 花月挠挠头,总感觉自己像是说错话了,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闭上嘴。 “他带了多少人去?” 花月说:“这是军机要事,都要保密的,只有将领们才会知道。” “好吧。”林念不问了,愁容满面地继续看天上的月亮。 无论男人在哪儿,他们至少能看到同一个月亮。 林念提心吊胆了半个月,才等到男人回来。 他扑进男人怀里,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把前半个月强忍着没掉的泪通通掉出来。 殷呈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事情结束后他骑马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老婆,你别哭啊……”殷呈的嗓音很低,话还没说完就抱着老婆睡着了。 林念吓了一跳,听到男人平缓的呼吸声才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男人比他大一圈,猛地压过来,林念差点就没抱住他,两人险些一块儿摔了。 最后林念还是叫来花月帮忙才把男人扶上床榻。 他默默替男人擦身,刮胡子…… 被老婆折腾了半天的殷呈也没见醒来,他太熟悉林念的气息了,以至于所有的防备在老婆面前也都无意识地放下了。 第119章 咱们家珍珠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宝宝 殷呈这一觉从上午一直睡到了月上柳梢头。 他醒来时,床头放着一个海碗,还冒着热气儿。 这碗比汉子们豪饮时的酒碗还大,里头盛着黑不溜秋的药汁。 整个卧房都充斥着一股子药味。 林念坐在一旁绣手帕,案上的玉灯上镶嵌了颗夜明珠,照得案前亮堂堂的。 小哥儿们无事时总爱做些绣活儿,林念也不例外。 之前见男人擦刀总是随手扯自己的衣服擦,他特地找来了棉布,想着多绣一些,攒着让男人每次擦刀都有新的手帕用。 见殷呈醒了,林念说:“夫君,你醒得还恰是时候,刚熬好的药,趁热喝。” 仅仅只是闻个味儿,殷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跟着苦了,并且发自内心地觉得喝中药比毒发难受多了。 许是察觉到他有些抗拒喝药,林念直勾勾盯着他,柔得像水一样的目光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殷呈惧内,什么都不敢说,端起海碗,豪迈的一饮而尽,随即露出了痛苦面具。 林念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绣起了手帕。 殷呈喝完药,突然想起来,“对了念念,你去找过哥夫了吗?” 林念不解:“找哥夫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难受,怎么不去让哥夫瞧瞧?” “就那一下而已,早就好了。” 殷呈问:“那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念摇摇头,他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就是吃得比平时多……” 他生怕男人觉得他是个馋嘴夫郎,说完还找补道:“就只是比平时多一点点而已,就一点点。” “能吃是好事。”殷呈起身披上外袍,“不过还是得去看看,现在还不算晚。老婆,走,咱们去哥夫那里串门。” 殷呈此去半个月,提心吊胆的除了林念,还有白玉尘。 离京时,他家小墨亲手把愚蠢的弟弟交给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实在愧对夫郎的信任。 眼看着马上就到中秋毒发了,解药尚还不能完全将殷呈体内的毒祛除。 白玉尘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总还是担忧的。 他正想着如何完善药方,药童就来禀报,说王爷来了。 白玉尘还有些不解,还以为是他熬的药出了什么问题。 没想到殷呈开门见山地说:“哥夫,你给念念瞧瞧。” 白玉尘淡声问:“有哪里不舒服?” 林念还没说话,殷呈就说:“他之前嗜睡,犯恶心,还总是……”多愁善感…… 说着说着,殷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症状,这怎么这么像…… 白玉尘了然,轻轻搭在林念的手腕上。 他平淡的嗓音带着几分清风朗月般的矜雅,“恭喜,你要当爹了。” 殷呈只是有这个预感,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我我……” 白玉尘微微颔首,“现在还不必喝汤药,不要劳神,保持愉悦的身心,吃食上与平时一致即可,无需食用补汤。” 林念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 他有些不敢置信,“我真的?” 白玉尘点点头。 林念这才摸着肚子,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他弯起眼睛,刚想扭头跟男人说两句话,就看到男人正傻笑呢。 他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服。 殷呈视若无睹,“嘿嘿嘿……” 林念叹了口气,不管他了,又问了许多细节,才扯着已经傻了的夫君回府。 花月鬼鬼祟祟的溜进府门,结果刚走到中庭,就遇到了殷呈。 府里小哥儿多,殷呈特地加了门禁,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尤其是花月。 因此花月每天偷偷溜出去玩跟做贼似的,这厢突然被逮个正着,他慌死了。 要是他的月银再被扣掉,这个月就不能出去吃小零嘴了。 花月赶紧说:“我才没有偷偷溜出去玩。” 殷呈:“……嘿嘿。” 花月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老实交代:“我就跟迟煦出去吃了一碗骨汤面,又没有闯祸。” 殷呈拍了拍花月的肩膀,笑着走了。 花月:??? 花月挠头,“王爷怎么了?” 林念叹气,“别管他,发疯呢。” 林念拖着人去沐浴,殷呈时不时傻笑出声。 等到上了床榻盖好被褥,殷呈还在时不时傻笑。 林念都有些头疼了,“夫君,你冷静一下。” 殷呈摸着林念的肚子,“念念,我们要当爹了。” 林念轻笑,“嗯!” “小珍珠。”殷呈摸了摸老婆的肚子,“等你长大了,爸爸教你打架。” 林念:“……” 他拱进男人怀里,问:“那你觉得小珍珠会是郎君还是小哥儿?” “都行,我都喜欢。”殷呈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不过小哥儿更好,跟你一样乖。要是生个郎君随我,可够你头疼的。” 林念忍笑,“说得好像你小时候多调皮似的。” 殷呈说:“君后以前特别喜欢番邦进贡的一种白色的涂脸的粉,涂在脸上特地白净自然,每年仅只有一盒,珍贵得很,我给他偷走了。” 林念问:“你拿胭脂水粉去作甚?” 殷呈说:“拿去给小红涂脸。” “小红是谁!”林念挣脱开男人的手,大有你不说清楚就不让你碰的架势。 “小红是一只花斑猪,我觉得不好看,所以把它的猪脸涂白了。” 原来是一只猪呀……林念把手重新放回男人的大掌里,很是能屈能伸。 “……也不算是太过分吧。”林念从小到大都乖,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就在他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殷呈又说:“猪是太傅养的小宠物。” “我还给小红穿了一件衣服,剪的是我爹的龙袍。” 主要是绣着金线,一看就顶富贵,和小红气质不谋而合。 林念:“……” 能同时触犯这么多条死罪,林念深深地觉得,自家男人长到这么大不容易。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乖珍珠,以后小爹爹一定好好教导你,绝不会让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说,还是小哥儿好,跟你一样乖。”殷呈说,“咱们家珍珠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宝宝。” 第120章 成亲会变傻 林念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 第二天小福照常来叫主子起床,让殷呈给制止了。 “让他睡。” 小福退下后,林念被惊醒,他迷迷糊糊地说:“夫君,早。” “再睡一会儿吧。”殷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早呢。” 林念本来就嗜睡,听到男人这样说,又重新闭上眼睛。 殷呈说:“等下早餐自己吃,不用等我,我得去一趟军营。” “嗯……” 林念缩进被褥里,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睡饱醒过来,林念被蹲在床头的小福和花月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念疑惑地问。 两个好奇宝宝眨巴眨巴眼睛,“我们想看宝宝。” 林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宝宝现在还太小了,看不出来呢。” 花月噘起嘴巴,“那他以后会管我叫哥哥吗?” “当然会呀,花月不高兴吗?” 花月愁得很,说:“可是我都不会做哥哥,万一做不好怎么办呀?” 林念捏了捏花月的脸颊,“我相信花月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的。” 花月听到他这样说,这才扬起笑脸,“那我以后教宝宝武功,这样他在外面打架就不会输了。” 林念:“……”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让男人带宝宝!瞧瞧花月,让男人带成什么样子了! 小福懊恼道:“最近王君这么反常,我都该猜到的,哎呀,我真是太笨了。” 林念揉了揉小福的脑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林念想:还好昨天晚上男人拉着他去看了大夫。否则按照他跟男人的习惯,小别胜新婚,昨夜肯定会互诉衷肠,万一伤到了宝宝…… 后果不堪设想! 林念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后怕,还好男人是真正将他放在了心上的。 或许这也是珍珠的缘分。 小福突然“啊呀”一声,“那前天喝的山楂茶会不会伤害到宝宝啊?” 林念也跟着害怕起来,那天他特别想吃一些酸的东西,小福就去煮了一些山楂茶。 他喝了整整两大碗! “大夫大夫,我去找大夫。”小福慌忙跑出去。 没想到唯一带着脑子的人竟然是花月。 “王君,昨晚不是去见过白叔叔了吗?他怎么说?” 林念这才想起来,他松了口气,“白大夫说没事,想必应该是不打紧的。” 花月以前听说这个阶段的小哥儿都会变得傻乎乎的,以前他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于是在花月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一颗种子。 成亲会变傻。 以至于很多年后,迟煦为了能娶到夫郎,简直历经千难万险。 …… 之前林念写的家书已经寄出去了,王照也去到了松县,还收到了三哥寄来的信件。 三哥在信里说,王照跟随镖局到了松县以后,意外撞进了一场凶杀案中,因情况特殊,他被收押了。 信中还写到,让林念不必担心,现已经查明了真相,还了王照清白。 只是王照突然又迷上了查案,怎么都撵不走,非要留在县衙,说是要从普通的衙役做起。 林三只得给王蕤写信,叫他赶紧来把弟弟带走。 只是王蕤如今有公务在身,实在是走不开,来松县最快也得年后去了。 无法,这段时间林三就只得临时代为照看王照了。 林念刚开始看到凶杀案时还心头一紧。听说破案之后才松了口气。 按王照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必三哥将来有得头疼了。 王照走后,糖水铺子的经营就落在了林念身上。他也不善与客人交际,索性提拔了个夫郎上来做掌柜,他这个东家便轻松多了。 王照的分红林念也托人给他送去,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金银在身上才稳妥。 眨眼就到了中秋,那一夜林念也不敢睡,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白玉尘的药虽然压制住了一部分毒性,可发狂还是无法避免。 毕竟是奇毒,想要解开并没有那么容易。 男人回来的时候,看的出来是沐浴过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肯定是怕他看到后会担心,林念自己也懂。 所以他没有哭,在看到男人踏进卧房的那一刻,朝他伸出手臂。 “夫君。” 殷呈快步向前,一把抱住了软绵绵的老婆。 林念什么都没问,殷呈也什么都没说。 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林念却安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因为男人身上这毒,林念也没有在节日当天过节,而是选在了第三天。 他拉着男人陪他做月饼。 殷呈学着老婆的动作,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偏偏老婆做的月饼又好看又精巧,而他做的月饼丑得千奇百怪,丑得造型各异。 花月也跟着学做月饼,却在烤好以后偷偷藏了一个,准备带出去给迟煦开开眼。 他们那种小地方肯定没有这么好看的月饼。 以后这样清闲的日子不多了,林念尤其珍惜这段时光。 天气转凉,林念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殷呈更忙了。 隔三差五就得出远门,少则几天,最多的时候整整一个月。 林念的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双腿开始水肿,后腰也疼。 殷呈心疼老婆,只要他在家,就一定会给老婆按摩。 半夜林念想喝水他都亲自去倒。 这天他早早的就睡了,却在半夜被男人叫醒。 “念念。” 林念打着哈欠,“怎么了呀?”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萤火虫吗?今晚就有一大片,去不去看?” 林念立马就不困了,“嗯嗯!” 听府上的北境侍子们说,东边的山谷里萤火虫特别漂亮,林念听了一耳朵,立马就被勾起的好奇心。 之前男人公务繁忙,如今少有些许得空了,就想着带老婆出去玩。 自从有了珍珠以后,林念就很少出府了,一是担心自身的安危,二来自己一个人逛街也无趣。 现在能去看一整个山谷的萤火虫,林念高兴极了。 京城可没有北境这么广阔的天地,也没有这样如繁星一般的流萤。 殷呈也在这一刻忘记了连日以来炎汝的各种小动作,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拿着团扇扑蝶的小夫郎。 “念念,当心些,多看脚下。” “知道啦。”林念扑了半天,一只流萤也没有也没有扑到。 他有些失落,却看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了一个缠着蜘蛛丝的网。 他还用浆布做成小球,在里面装着萤火虫,还能抛在手里玩,十分有意思。 “念念,快来,给你做的流萤灯。” 第121章 珍珠说他也想再玩一会儿 林念对流萤灯爱不释手。 北境的人大多儿时都玩过流萤灯,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偏偏在京城的林念还是第一次见过。 林念说:“湖州也有一种流萤灯,将萤火虫捕来放进素色的灯笼罩子里,也很是好看呢。” 殷呈说:“那我明天给你弄一个。” “我就要这个球球。”林念玩着流萤灯,“以前大哥也给我捉过萤火虫,不过只有两只,其他的全被他拿去送给青蘅哥哥了。” 林念当时还很羡慕沈青蘅,也想着日后若是也有人能为他捕萤火虫就好了。 他默默期待,如今愿望成真了。 他也能拥有所有的萤火虫了。 殷呈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 一想到这里,林念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八月的夜风已经有些薄凉了,殷呈从四点白马背上的褡裢里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把老婆结结实实包起来。 “走吧,回去睡了。” 林念轻轻噘嘴,扯着男人的衣袖,“再玩一会儿嘛。” 他顿了顿,“珍珠说他也想再玩一会儿。” 得,这都开始带着珍珠一块撒娇了。 殷呈掐了掐老婆的脸,没什么立场地说:“行。” 林念问:“这些五颜六色的小花儿也好看,香气也足,咱们在府里也种上一些吧。” 京城的府邸被布置得那么好,结果只住了不到一年就搬来了北境,林念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彩霞城的府邸只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后花园也不大,零星种了些绿植,唯一称得上景的只有中庭种的那一棵蓝花楹。 林念想着,将后院的空地上种上些野花儿,也算是别致。 “这花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以前乙二养过,秋天开花时好看,冬春两季就只是光秃秃的一片,不是时时都能看见开花的。” 林念虽然听不懂什么是一年生草本植物,不过后半句话他听明白了。 他觉得有些可惜,“这样啊,那的确不适合盆栽了。” “老婆。”殷呈突然叫了他一声。 林念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呀?” 殷呈指着自己的脸,“过来亲我一下,以后每年我都带你来看花海,抓萤火虫。” 他挑眉,“怎么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宝贝。” “坏死了你。”林念凑过去,本来只想啾一口就算了,敷衍男人一下,没想到却被他掐着脸亲到喘不过气来了。 好不容易等男人放开他,水润的粉唇都有些嫣红了,“也要带珍珠一块来。” 殷呈笑:“我难道还能将珍珠撇下吗?” 林念哼哼,“那可不一定。” 老婆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殷呈说:“彩霞城的花市上没什么好看的花,过段时间得了空闲,咱们去越州府城买些花草回来。” 林念补充道:“再买些瓷器画卷,你那书房太空了。” “我又不用。” “以后还要教珍珠识字呢。”林念想,到时候书房空空荡荡的,不利于熏陶珍珠的审美。 如果珍珠真是个小哥儿,可不能再养成第二个花月了。 殷呈道:“行,到时候咱们坐马车去,看中什么就买什么。至于那什么画卷,到时候抓个画师来现画都行。” 这时,林念看到山下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不过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熄灭了。 他疑惑地问:“山下还住着百姓吗?” “住着几个猎户,不过都在北面,不在这个方向。” 林念指着山脚的方向,“那里有火光。” 殷呈看过去的时候,山脚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林念说:“我刚刚看见了,可是现在又没有了。” 殷呈十分信任老婆,既然老婆说看见了,那就一定有。 可那个方向,一直是无人居住的野山林,除开巡逻的士兵,很少有人会去。 且不说巡逻的士兵都是十五人一组,就算是百姓,这么漆黑的夜色,自然是会点燃火把照明,绝不会摸黑走山路。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趁着夜色潜上山了。 殷呈叫来暗卫,“念念,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林念点头,有些担忧地说:“那你小心点。” “放心。”殷呈亲了亲老婆的脸颊,“早点睡,不用等我。” …… 山脚的林子里,一个五人的小队正往军营的方向潜行。 有一人说:“刚刚老四那把火不会叫人看见了吧?” “应该没那么凑巧,都给老子小心点,事情办砸了咱们都活不了。” “是!” 殷呈很快就听到了人声,隐藏了气息跟上去。 这个方向去通往朱雀营的,这几人……绝非善类! 这五人一到了朱雀营后,立马分散开来。 这五人从不同的方向射出燃烧的箭矢。 营帐,粮草,马厩,兵器房…… 五支带火的箭矢一经放出,这五人随即撤退,动作极其干脆利落,毫不恋战。 巡逻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火光,当即就扑灭了。 敌袭的喊声瞬间传遍整个大营。 就在众人提着兵器出来迎战时,只看到殷呈坐在草垛子上编蚂蚱。 将领指挥着士兵追击纵火之人,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了,才回身道:“参见元帅。” 殷呈把蚂蚱放进怀里,跳下草垛子,“通知其他三个营,最近加强戒备,此番骚扰绝不止一回,如遇敌袭,不必问缘由,就地斩杀。” “是。” 看来炎汝的新帝坐不住了,这才安分了多久,又开始琢磨着来大殷抢资源了。 老皇帝死了,本来还当炎汝会安分几年。 这个新帝的野心着实不小,内乱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发起战争了。 殷呈回府的时候,林念裹着被子在看书。 “哟,老婆,陶冶情操呢?”殷呈从他手上把书拿走,在他掌心放了一个草编蚂蚱。 “担心你,睡不着。”林念挪进床榻内侧,给男人让出位置,“所以给珍珠读一读诗集。” “他这会儿耳朵都还没发育呢。”殷呈说,“等他大点再说。” 林念问:“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不懂了吧,这是科学。”殷呈说,“以前看过科普。” 林念目光深深。 殷呈咳了咳,“科普就是科学普及,相当于教书先生给每个人都传授了知识。” 第122章 青天大老爷,本王冤枉! 林念感叹,“你们那个世界真厉害,连宝宝什么时候长耳朵都知道。” “这算什么,彩超一做,连性别都能知道。” “哇。”林念惊叹一声,又问,“那彩超又是什么?” “这样解释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老婆,别想了,咱们来干点快乐的事。” 林念顿时如临大敌,他抱着被褥赶紧说:“不可以!” 殷呈茫然,“什么就不可以了?” “绝对不行!”林念说,“你去睡书房。” “书房就一套桌椅板凳我睡哪儿?”殷呈说,“我也不介意睡地上,这个天也没多凉,顶多就是风寒感冒而已。” 末了,他还说:“没事,我身体好,扛得住。” 林念瞪他,“那你还不赶紧去?” 殷呈心里一惊,他都这么卖惨了,老婆竟然还能不为所动? “不是,老婆,我怎么又要一个人睡啊?”他装可怜,“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睡嘛。” “那你睡觉就老老实实睡觉啊,你……你还胡闹……乱来……哎呀!” “我哪乱来了?!” 冤枉!青天大老爷,本王冤枉! 林念控诉,“你刚刚还说……还说什么快乐的事!” 殷呈这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禽兽,哪能在特殊时期欺负你。我是说给你讲睡前故事,念念你想到哪里去了。” 林念狐疑:“真的只是讲故事吗?” “那我对天发誓?” 林念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发吧,骗人变小狗。” 殷呈现在深深的觉得,他如今在老婆心里是彻底失宠了。 “我绝对不会骗念念的,骗人是小狗。” 林念满意了,“快来,被窝我都暖好了。” …… 天气逐渐转凉,北风萧瑟,塞外这时才有了几分悲壮的荒凉。 林念坐在城墙上,遥遥地望着远方。 殷呈带兵出征,此去已经是第二十天了。 珍珠已经会动了,可殷呈却还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殷呈出征,林念总觉得心神不宁,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这次炎汝新帝御驾亲征,五十万大军直抵凌霄关。 一众大殷将领极其不解,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炎汝这次会绕开彩霞城,转而攻凌霄关。 凌霄关在彩霞城以北的山谷腹地,早已荒废多年。 因关外有一片沼泽地,常年瘴气弥漫,是天然的屏障,因此炎汝此前从未踏足过凌霄关。 而今炎汝专门挑凌霄关下手,想必定然是有了对付沼泽地和瘴气的办法。 炎汝的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若这五十万大军顺利渡过了沼泽地,凌霄关的防设就形如虚设。 到时整个越州都危矣。 殷呈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也不敢将大军全都调去凌霄关,此时若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不得不承认,这位曾经的二皇子,现在的新帝,他的手段比老皇帝阴狠太多,聪明,野心也更大。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试探中,变故发生了。 炎汝绑走了花月,准确的来说,是新帝绑走了花月。 就在殷呈准备去要人的时候,花月自己回来了。 他是哭着跑回来的,眼泪鼻涕横流,在无数的将士面前,哭得上下不接下气。 问他什么,他又不说。 洛冉急忙拉着花月进入帐篷,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半点伤处。 没有人知道花月是怎么从彩霞城被抓去炎汝的。 如果说是炎汝想要威胁殷呈,大可以抓对殷呈来说更为重要的人,比如说林念。 而不是一个看起来不太重要的小哥儿。 花月回到大殷营地后,除了哭,也不多说一个字。 谁知当夜殷呈就突然接到线报,说炎汝打过来了。 本来按照预计,炎汝只会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再动手,如此匆匆就发兵,实在不像炎汝新帝一贯谨慎的作风。 既然打过来了,总要迎战才是。 殷呈摸了摸花月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他走后,花月又开始哭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花月似乎说了一句话。 “王爷,你把我处死吧。” “少说屁话,等我回来。” 花月想,等殷呈回来,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可他没能等到殷呈回来。 殷呈和炎汝新帝同时掉进了无定河,生死未卜。 殷呈的消息传回彩霞城时,林念眼前一黑。 “王君!” 众人的叫喊声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棉花,雾蒙蒙的有些听不真切。 林念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倒下,他得站起来,撑起这个家。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哭,整个人冷静的不像话。 “王爷是在哪里落水的?可派人沿途搜救了?” 来禀告的士兵是个百花军哥儿,他一五一十地交代,“崔将军派了一个营的士兵,沿着无定河搜救元帅。” “北境军中现如今官职最高的将军是谁?” “崔将军,他是现在的镇北大将军。” 林念取出御赐的金牌,这是当初离开京城时,皇帝亲手交到他手里的。 “这块金牌如陛下亲临,让崔将军来见我。” “是!” 林念捂着肚子,珍珠,你爹爹不会抛弃我们的,你乖乖的。 一场长达半年的战争,在双方将领同时落水后止歇了。 林念迅速掌握了彩霞城和北境军所有的情况,他开始学着男人的样子,接触彩霞城的政务。 有皇帝的金牌在,无人敢与他为难。 王君没有哭,可他同时也不笑了。 现在的他,夜深人静时看的不是糖水铺子里那几十两的营收。 是军事,是政务,是黎民百姓。 他将属于男人的决策权压在自己身上,扛起了殷呈的责任。 他会替男人守住彩霞城。 而远在京城的皇帝听说弟弟失踪,且生死不定的时候,爆发了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怒火。 金銮殿上,从彩霞城八百里加急的密函,此刻正皱成了一团,被愤怒的掷在地上。 “给朕找,哪怕掘地三尺,哪怕杀光炎汝每一个人,也要给朕把呈王找回来!” 一场大雨冲刷了所有的痕迹,无定河水位上涨,数千人沿河搜寻皆一无所获。 殷呈和炎汝新帝同时落水的七天之后,在湖州境内的小村庄里,一个河边浣衣的夫郎突然瞧见水里漂浮的黑影。 第123章 可别救了一个逃兵 三年后。 湖州下属红枫郡的一个小村子里,黄昏的澄金光辉洒落人间,袅袅炊烟升起,忽有几声鸡鸣狗吠,却是一派安宁之景。 村头大槐树底下,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粘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即使穿着破麻衣,也掩盖不了男人俊美的面容。 “水生哥哥,求求你了,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山里摘杨梅嘛。”其中一个五岁的小哥儿说,“卖去县城能有十文钱一斤呢。” 乐浩川掐了掐小孩的肉脸,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不行。” 小哥儿睁着一双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嘤……” “撒娇没用。” 另一个稍微大些的小汉子说:“水生哥哥,五月想攒钱给他小爹爹买一件冬衣,你就帮帮我们吧。” 宋五月点头,“我保证,一定不乱跑。” “五月,守言,你们别粘着水生。”这时远处一个夫郎大声说道,“水生,别管他俩,这年纪猫嫌狗嫌的。” 宋五月大惊,“小爹爹过来了。”他扯着乐浩川的衣角,小声央求,“求求你了水生哥哥。” 乐浩川面无表情地想,这个世界的小哥儿未免也太会撒娇了。 差一点他就同意了。 周守言今年刚八岁,已经开蒙了,在隔壁村的私塾里上学。 “水生哥哥,我们保证进山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就带我们去吧。” “是呀是呀,水生哥哥,小爹爹那一件冬衣都不暖和了,今年冬天可怎么办呀……”宋五月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男人。 在两个小孩情真意切的恳求下,乐浩川只得叹口气,“明天吃了早饭过来到大槐树这里集合。” 宋五月欢呼:“好耶!” 这时宋五月的小爹爹也过来了,“水生,你又答应这两个小皮猴什么事了,” “带他们去摘杨梅。”乐浩川如实道。 “那野杨梅可不好摘,这小馋哥儿。”宋夫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乐浩川说:“……不会。” 宋五月跑过去帮宋夫郎拿东西,小小的一个孩子勤快得很。 宋夫郎正是之前将他从河里救起来的人,他本身也是个苦命人,丈夫出征多年杳无音讯,一个人拉扯着宋五月长大。 “水生哥哥,明天见。”宋五月朝他挥手。 周守言规规矩矩地鞠躬,“水生哥哥,告辞。” 宋五月和周守言被宋夫郎接走了,乐浩川才慢吞吞往草庐走去。 当初乐浩川伤势过重,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了,村中其他人嫌晦气,无人敢上前救治。 还是宋夫郎看他一身甲胄,猜测应与他的丈夫一样也是北境军,不忍不救。 村中有人笑话他,‘可别救了一个逃兵’或是‘说不准是宋夫郎不检点,瞧这人相貌好,看上他了’之类的话。 宋夫郎大义,只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对这些话从不过耳。 只是一个寡夫郎收留了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说出去实在难听,村长便做主将人送去了草庐。 草庐只独居了一个老头,姓薛,脾气古怪得很。 他本来说什么都不肯救治乐浩川,后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改了主意。 此后他就一直跟着薛老头住在一起。 “让你打的酒呢?”薛老头不待见乐浩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哪儿都能挑的出错来。 薛老头其实并不老,估摸着也就四十来岁,只是满头白发,以至于所有人见他的第一眼都会忽略他的容貌。 乐浩川把腰间的酒葫芦扔过去。 薛老头稳稳地接住了酒壶,灌了两口酒后,道:“屋里熬好的药,去喝了。” 乐浩川抬脚就往屋里去。 他中了毒。 准确的来说,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中了毒。 不解毒,他会暴毙而死。 薛老头还教给他一套功法,每次指点他时都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却句句都能提到有问题的点上。 两人平时交流不多。 三年来,乐浩川越来越沉默寡言。 从他睁开眼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回不去了。 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第二天一早,宋夫郎就带着两个小孩在大槐树底下等他。 “水生,我做了些饼,你们仨在路上吃。”宋夫郎手臂上挎的篮子里装着一个布包,布包里包着白面做的烙饼。 宋夫郎家里的条件很是艰苦,他自己是个孤儿,嫁的丈夫家中人口多,长辈也不和善,恨不得拿他们两口子当牲口使。 家里最脏最累的活儿是他们两口子干,好吃好喝却从来都轮不到他们。 后来宋夫郎有了骨肉,还被苛待,有次险些失去了孩子。 他的丈夫实在不忍见他这么被磋磨下去,狠心跟家中分了家。 眼看着两口子的日子快过好了,一旨征兵令下来,他的丈夫甚至等不到宋五月出生就匆匆去了北境。 两人分别到如今,已有五年了。 宋夫郎就靠着那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清苦。 平时他们自己都不舍得吃的白面烙饼,今天却一口气烙了四张。 宋夫郎把装着烙饼的篮子塞到乐浩川手里,“别饿着,两个孩子吃一张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吃。” 宋夫郎是乐浩川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善意,他有些不知所措。 宋五月拉着乐浩川,“水生哥哥,快走快走,刚刚我们来的路上看见许多去摘杨梅的人呢。” 山里的野杨梅虽然价高,却很稀少,你多摘几个,我就少摘几个,因此每到杨梅成熟的季节,上山的人只多不少。 乐浩川把篮子递给周守言,“拿好。” 周守言乖乖照做。 他一手提一个小孩的后领,施展轻功朝山林之中飞去。 等到了地方,宋五月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吹僵了。 他揉了揉脸,开始四处找山货。 不止是杨梅,木耳,树菇,野山药……这些都能卖钱。 深山之中很少有人来,因此草木极高,山货也多。 这才是宋五月央求男人带他进山的主要目的。 村子里其他人都不会飞,他不仅会飞,还能打。 要是捡到什么名贵草药,那就更好了。 第124章 你一看就没夫郎,真可怜 乐浩川守着俩小孩也没闲着,随手打了几只鸽子下来。 等下了山,在村头,他给俩小孩一人分了两只。 宋五月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背在身后,“水生哥哥,这是肉,你自己吃,我……我不馋的。” 小孩虽然话是这样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几只肥壮的肉鸽。 周守言家里富裕一些,却也不是天天能吃上肉的,他咽了咽口水,“是啊水生哥哥,拿去县城卖,能卖不少钱呢。” 乐浩川说,“几只鸽子不值钱,拿着。” 鸽子提前被他绑了翅膀和腿,也不用担心俩小孩抓不住。 周守言想了想,说:“水生哥哥,那你能送五月回家吗,我怕隔壁村的人来抢。” 宋家的茅草屋在村子的边缘,和隔壁村就隔着两块水田。 以前就有不少流氓见宋夫郎带着哥儿独居,打过他的主意。 后来宋夫郎家中养了两条恶犬,这才安生了。 可也只是表面安生,私底下谁也说不好那几个流氓到底有没有歇了心思。 在这个都不富裕的时候,一个小孩拿着两只鸽子招摇过市,确实不太妥当。 乐浩川点头,“走吧。” 周守言家离大槐树近,他提着鸽子回去的时候,全家震惊不已,完全不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居然会给自家小孩送肉吃。 等家中大人追出来想问清楚的时候,乐浩川已经走远了。 宋夫郎在院子里摘菜,听到狗吠,他抬起头一看,就看见自家小哥儿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篮子里装着两三斤杨梅,还有一些山核桃和蘑菇,乐浩川没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自己拿,他把篮子交给宋夫郎,顺便递过去两只肉鸽。 望着宋夫郎有些不解的眼神,他干巴巴地说:“饼不错,谢谢。” 宋夫郎连连推拒,“不,不,这太贵重了。” 乐浩川完全不听,“我回去了。” 宋夫郎望着手里的肉鸽,叹了一声,等下炖好了,再给草庐送一碗去吧。 草庐里,薛老头横眉冷对,“人家的夫郎孩子,要你操心。” 乐浩川没说话。 薛老头习以为常,这小子自从醒过来以后,整个人都比较呆,也不爱说话,时常望着某一处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针灸,再扎几天,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了。”薛老头说,“得亏你以前吃过不少药压制了毒性,否则你早该癫狂而死了。” “哦。”乐浩川应了一声。 薛老头问:“不过你的左眼能不能复明,还不好说。” “无所谓。” 薛老头说:“去把院子里的草药收了。” 乐浩川转身就去了院子。 薛老头心想,这小子虽然脾气怪,不过好在还算听话。 过了几天,宋五月和周守言来草庐找乐浩川。 乐浩川听到狗吠,抬眼一看,就看见两个小孩手牵手过来了。 周守言规规矩矩地在栅栏外敲门,“水生哥哥,我是周守言,我和五月来找你了。” 宋五月牵着的狗也跟着叫了两声。 乐浩川有些无语,这大门都敞着,净整这出没用的。 “水生哥哥,我们去县城把山货都卖掉了,挣了三百文呢!”宋五月开开心心地说,“我给你买了县城的酒。” 他经常看到乐浩川去酒窖买酒,以为他爱喝酒,特地买了一小瓶,约莫也就只有二两,却是他的心意。 薛老头先一步把小酒瓶拿过来,他打开盖子闻了闻,“哟,还是新酿的米酒,小五月,多谢了。” 宋五月噘嘴巴,“是买给水生哥哥的!” 薛老头说:“你水生哥哥不喝酒,这酒只能是我老头子喝咯。” 宋五月“啊”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 乐浩川揉了揉他的脑袋,总觉得,他身边也该有个小哥儿才对。 宋五月牵着狗,蹦蹦跳跳地走后,薛老头凉凉地说:“看什么看,这么喜欢小哥儿,自己找夫郎生去啊,别老是盯着人家的小哥儿。” 乐浩川懒得理他。 薛老头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趣,“喂,你该不会真有夫郎吧?也是,你都失忆了,指不定你夫郎以为你死了呢,改嫁了也说不定。” 乐浩川幽幽开口,“你就不一样了,你一看就没夫郎,真可怜。” 薛老头:“……” 这具身体到底有没有成家,乐浩川也说不清,这人之前是什么身份也难说,万一是什么通缉要犯,他将来还得四处逃窜。 算了,乐浩川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午的时候村子里看了货郎,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夫郎小哥儿们都去凑热闹。 结果晚上宋夫郎抱着宋五月,惊慌失措地找来草庐,说宋五月中了毒。 薛老头赶紧披上外衣,上午的时候这小哥儿还好好的,怎么半天不到,就中了毒。 “五月吃什么东西?”薛老头摸着宋五月的脉象,“这毒霸道啊,老头子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宋夫郎眼中带着泪水,“就和寻常吃得一样……啊!下午来了货郎,我给他买了两块绿豆糕。” 薛老头赶紧问:“那绿豆糕还在吗?” “在!”宋夫郎急忙说,“还剩一块,我回去拿。” “等等,除了绿豆糕,其他吃过的东西也全都带过来。” “好。” “快去。”薛老头说,“水生,去把火炉点上,然后切点茯苓来。” 乐浩川应了一声,跑去点燃炉火。 宋夫郎很快就过来了,除了绿豆糕,还有咬了一口的酸野果和半碗药汁。 这药还是薛老头亲自开的,宋五月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喝药调理。 薛老头先是用银针一一探过,然后仔细验了那半碗药汁。 “五月就是喝了药突然倒下的。”宋夫郎并没有怀疑是薛老头药的问题,这药宋五月从两岁喝到现在,一直没出过问题。 薛老头斟酌半颗,忽而大惊,“这半碗药汁让人加了乌头!” 他额上冷汗淋淋,“难怪……不止是乌头,这酸果是天香树的果实,单吃无毒,加上绿豆和乌头,以及草药里原本的一味龙角草,这……这是散骨之毒啊!” 第125章 谁让他自己脸着地了,这也怪得着我? 薛老头问道:“谁会在五月的药里下乌头?” 宋夫郎一怔,随后怒道:“是马二瘸子,我给五月熬药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在院子外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什么!” “先别管是谁下的毒。”乐浩川问,“怎么解毒?” 薛老头说:“这毒好解,可苦于无药啊!得三年以上的雪草的根做引,这雪草只生于云州边境雪山的山脚,县城里最大的药铺都不见得有……”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乐浩川说,“除了雪草,还要什么?” “其他的药我都有。”薛老头从抽屉里取出钱袋子扔给他,“雪草价高,若是买不了,你便抢回来吧。” 乐浩川:“……” 如今夜深,县城的城门已经关了,想进城,只能溜进去。 乐浩川觉得自己在翻墙上应该颇有心得,似乎以前也不爱走大门似的。 他却是先去了一家铺子,敲了敲高案,推进去一块玉牌。 这玉牌通体墨黑,却从中夹杂着浓烈的鎏金,显得整块玉牌流光溢彩,带着诡谲的美感。 原本守夜的朝奉昏昏欲睡,听到有人敲响案面,他抬眼一看,就瞧见了这么一块极品玉牌。 墨玉生金,虽说只有二指宽,却也相当罕见了,至少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墨玉。 当铺不问来路,“活当三百两银,死当一千两。” 乐浩川顿了顿,道:“死当。” 从当铺出来后,他揣着一千两银票直奔县城里最大的医馆。 乐浩川走后没多久,朝奉就将这玉牌装进紫檀盒子里,连夜派人送去京城了。 既是死当,这玉便全权由他们当铺做主了。 东家正愁今年商会没什么压轴之物吸引客人,这玉便是极好的,若能拔得头筹,他这位置还能往上拨一拨。 医馆里的雪草甚至比百年人参还贵,单这一株,便是千两。 乐浩川干脆利落的付完钱,带着雪草回到草庐。 宋五月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薛老头说没事了,宋夫郎才放下心来。 乐浩川扭头就走。 “你去哪儿?”薛老头问。 乐浩川说:“随便走走。” 薛老头说:“别把人打死了。” 乐浩川的背影一顿,说:“我尽量。” 宋夫郎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家小哥儿身上,因此完全不知道这二人话里的意思。 乐浩川找到马二瘸子的时候,他正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在院里喝酒。 厨房里坐着一个闷头做事的夫郎,他生得貌丑,脸上有一块极大的红胎。 外头的那几人吃着肉喝着酒,这丑夫郎在厨房里吃野菜糊糊。 乐浩川问:“马二瘸子给宋五月下药,你知不知道?” 丑夫郎被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他眼神飘忽,惶恐地说:“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乐浩川也不跟他废话,抬脚去了院子。 有一人正面对他,他喝了不少酒,双眼迷蒙,口齿也有些不清,打着酒嗝说:“这……这不是柴小鱼捡回来的那个奸夫吗?” 几人回头一看,马二瘸子笑道:“还真是。” 柴小鱼就是宋夫郎的闺名。 乐浩川踢开其中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你给宋五月下毒了?” 马二瘸子虽说喝了酒,脑子却还清晰,“什么毒,我根本不——” 乐浩川按住马二瘸子的头,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木桌上。 碗碟发出一声破碎的脆响,鲜血顺着碎裂的陶瓷顺着桌沿滴落。 其他几人被这一幕吓得都清醒了,待他们回过神来时,乐浩川已经大摇大摆离开了。 马二瘸子发出一声暴怒,他抬起头,一张脸被划得有些破碎,显得表情十分狰狞。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死他!”马二瘸子抄起长凳就朝乐浩川的后背砸过去。 他这动作看似又疾又狠,落在乐浩川眼里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他轻松地侧身一个反踢,马二瘸子被踹出去丈余远。 其他几人见状,已然是看清了局势,顿时作鸟兽散。 酒肉朋友,无一人真心。 乐浩川走后,那丑夫郎本不想管快痛死过去的马二瘸子。 可他一个哥儿,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男人。 草庐里,薛老头见乐浩川回来了,问:“人没死吧?” “没死。” 薛老头点点头,“没死就行,都是乡邻,他要是死了那还挺麻烦的。” 乐浩川狐疑,“你这么有道德?” 薛老头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乐浩川懒洋洋地说:“人话。” 薛老头:气死! 很快,马二瘸子被人打得都毁容了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村。 薛老头听说以后还很无语,说打人不打脸。 乐浩川回道,没打脸,打的后脑勺。 他理直气壮,谁让他自己脸着地了,这也怪得着我? 薛老头:无语,不想说话。 宋夫郎猜到是乐浩川动的手,默默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炖了给草庐送去。 宋五月出事,最难受的除了宋夫郎,还有周守言。 八岁的小郎君眼睛都哭肿了,还得五岁的宋五月安慰他。 这厢两小无猜,另一边乐浩川让薛老头逮着练流影刀法和天极心经。 也不知道薛老头是不是好为人师表,教起来还颇为认真。 …… 京城林府。 林念回京已有两个月了,他一直住在父家,不敢回呈王府。 三年时间,殷呈音信全无。 无定河太深,以至于所有人都说,呈王死了。 可他心中一直坚信着殷呈没死,却不敢再看到任何关于殷呈的东西。 怕触景伤情。 林家心疼自家小哥儿,自是不敢再提半句与殷呈相关的事。 林念坐在窗前,怔怔地流泪。 林二在门口来回踱步,几度欲言又止。 夏映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林二手里的的锦盒。 他敲了敲房门,“念哥儿,我能进来吗?” 林念擦干眼泪,温声道:“二哥夫,请进。” 夏映进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软榻上的人微红的眼,他却是什么都没问。 “我与你二哥在商会上瞧见个稀罕东西,想着你该是会喜欢的。”夏映将锦盒推到林念面前,“听你二哥说你喜爱玉器,这玉牌赠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林念知道家人都在担心自己,他们嘴上不说,也只是怕他难过。 想到这里,林念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他强扯出一个笑容,“二哥夫有心了。” 第126章 出门在外,不要乱认爹 夏映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家小哥儿这是心结,岂是三言两语就开解得了的。 “那我不打搅你了,你好生休息,别太过劳神。” 林念点点头,“二哥夫慢走。” 出了房门,林二就拉着自家夫郎走到一旁,“如何?念哥儿心情可好些了?” 夏映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林念慌不择路地跑出来。 他拿着那块玉牌,手止不住的颤抖,说出口的声音也跟着颤起来,“二哥,二哥夫,这玉牌你们从哪里来的?” 林二和夏映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解。 林二说:“这是如意当铺今年商会的展品,我瞧着好看,便买下来了。念哥儿,这玉牌有什么问题吗?” 林念泪流满面,几度失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阿呈的北境虎符。” 林二和夏映顿时震惊不已。 这是三年来,林念第一次收到殷呈的消息,他铁了心要去红枫郡。 林家众人知道殷呈是他的心结,并未阻止。 本来林二打算给大哥写信,让大哥护送幺弟去红枫郡。 林念拒绝了,他带着几个亲信连夜启程,就怕错过男人的消息。 此事自然瞒不住一国之君,皇帝听说后,很快就做了部署,派了一队五千人的精兵去往红枫郡。 这天乐浩川照常去县城给魏老头打酒,前段时间村子里酿酒的那家人搬去县城了。 魏老头嗜酒如命,以至于他不得不隔三差五的上一趟县城。 路过一条小巷时,乐浩川和马二瘸子狭路相逢。 他背着扛着一个麻袋,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动来动去还甚是活泼。 马二瘸子那张脸还没好全,麻麻赖赖的伤疤看起来恐怖得很。 他一见乐浩川,眼中迸发出来的恨意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顾虑,他后退两步就想跑。 乐浩川懒洋洋的跟他打招呼,“真巧啊,二瘸子。” 马二瘸子听到声音,脚上的步子跨的更大了。 殷呈随手掐了一片叶子飞过去,细薄的叶片插进马二瘸子眼前的墙壁上,竟然生生入木三分。 根据魏老头所说,他现在练的天极心经已经到了第八重,世间已是少有对手。 他本人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 马二瘸子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叶子要是朝他身上飞,他命休矣! 这时,麻袋动得更厉害了,还传出两声奶声奶气的呜咽。 麻袋里装的是个孩子! 这马二瘸子就是个地痞无赖,平日里作奸犯科都成习惯了,这回恐怕是想拐卖别人家的孩子。 难道是宋五月? 心念及此,乐浩川闪身到马二瘸子跟前,抢过麻袋的同时,又踹了他一脚。 马二瘸子甚至来不及呼痛,当即晕了过去。 乐浩川打开麻袋,看到的却不是宋五月,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这小娃娃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小脸极其可爱,额头上的福印也鲜艳亮丽。 五官生得也恰到好处,精致中透着一股子甜美,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衣着打扮也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脖子上还戴着一只黄金打造的长命锁,手腕上还戴着玉镯。 难怪马二瘸子要拐这小娃娃,乐浩川来这里三年多了,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他解开小娃娃身上的绳子,取出塞嘴巴的布团。 小娃娃一得自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乐浩川顿时慌了神,“你别哭啊。” 他笨手笨脚的给小娃娃擦泪,“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抽抽搭搭地说:“我,我叫珍珠。” 长得白白嫩嫩,确实很像一颗莹润的珍珠。 “好吧,珍珠,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珍珠奶声奶气地说:“住在大大的房子里。” 乐浩川:“……”行了知道你是富二代。 他抱起珍珠一跃飞上屋顶,“自己找,你家在哪儿?” 珍珠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抱着他的脖颈,脆生生喊道:“爹爹!” 乐浩川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 他严肃道:“出门在外,不要乱认爹,知不知道?” 珍珠噘嘴巴,“小爹爹说了,爹爹会飞。你会飞,你是爹爹!” “不要总逮着会轻功的人就叫爹。”乐浩川掐了掐小孩儿软乎乎的脸颊,“赶紧看,你家在哪儿。” 珍珠已经听不进去别的了,一个劲儿的想蹭乐浩川。 “爹爹,爹爹,珍珠想你啦。” 乐浩川面无表情地说:“赶紧找你家,不然等下扔你下去。” 珍珠哼哼唧唧地撒娇,“爹爹不要扔下珍珠,珍珠听话。” 乐浩川半天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他耐心却出奇的好,抱着奶娃娃也不觉得累。 “你家人在哪儿?”乐浩川问,“你小爹爹呢?” 珍珠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比划着说:“小爹爹也在大房子里。” 得,看来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说:“好大的圆圆,响!” 乐浩川问:“圆圆在哪儿?” “门口!圆圆!响!”珍珠说完,一脸傲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表扬。 门口有圆的东西会响,乐浩川很快就得出答案,县衙! 看不出来这小傻子还是官家哥儿。 “行,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了。” 乐浩川抱着珍珠去了县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夫郎急匆匆出来。 他一看到珍珠,赶紧跑过来,想要强行将珍珠抱过去。 乐浩川后退几步,“珍珠,你认识他吗?” 珍珠点点头,“他是奶爹爹。” 那夫郎恶狠狠地说:“你是哪里来的小贼,竟然还敢拐孩子!还不快将孩子还给我,否则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相识,他再来夺孩子的时候,乐浩川就没再阻止。 不知为何,乐浩川看他总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这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孩子的安危,而是推卸责任。 他若是看管好孩子,马二瘸子又岂会有可乘之机? 珍珠不想离开乐浩川的怀抱,他努力地伸手想要去抓住爹爹,却被那夫郎按了下来。 “瞧他这副穷酸样,小公子,你可得离他远些,免得染上晦气,叫主君不喜。” 乐浩川懒得与他计较,扭头就走。 珍珠开始哭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哭什么?” 这时,恰好林念骑着四点白回到县衙。 珍珠顿时哭得更大声了,他挣扎着从那夫郎怀里下来,跑去林念身边,“小爹爹,呜呜呜,珍珠看见爹爹了!” 第127章 完咯完咯,你要被人家夫君打死咯 林念抱起珍珠,轻轻地将珍珠脸上的眼泪擦干。 他方才去了一趟如意当铺在当地的分号,与那朝奉核对过,来当玉牌之人必定是殷呈无疑。 既然知道人在这里,那珍珠见到的难道真的是…… 他不认为珍珠会随便逮着一个男人就叫爹,于是耐心地问:“珍珠见到爹爹了?” “嗯嗯!”珍珠重重地点头,鼻尖儿红红的,“爹爹还抱珍珠飞。” 他委屈巴巴地说,“爹爹走了。” 林念赶紧问:“那珍珠还记不记得爹爹往什么方向走了?” 珍珠肉乎乎的手往出城的方向一指,林念当即抱着珍珠翻身上马,骑着四点白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然而城外这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一个是殷呈。 林念觉得眼热,却又不能在珍珠面前掉泪,他强忍喉中酸涩,“珍珠,你仔细想想,爹爹抱你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现在住在哪里?” 珍珠摇摇头。 林念叹了口气,明明知道男人的行踪,明明已经是近在咫尺,却好像相隔了千山万水。 珍珠说:“爹爹身上有个大大的葫芦。”他抡起胳膊划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圈,“酒!” 小孩子说话还很模糊不明,偏偏这个酒字脆生生的,叫林念听得一清二楚。 …… 草庐。 薛老头咂巴两下,“还是老吴家酿的酒最好喝。” 乐浩川却是在想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奶娃。 难不成珍珠还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孩子? 乐浩川想起珍珠,只觉得这小孩跟块糯米糍似的,又黏又软。 “你想什么呢?笑得跟傻子似的。”薛老头说,“快去烧火做饭,饿死我了。” 乐浩川收起脸上的笑意,翻着白眼走进厨房。 他跟薛老头都不会做饭,以前薛老头全靠那点医术跟村里人换粮食,一个人能把饭做熟就行。 后来乐浩川来了,做饭这项光荣的责任就落在了他头上。 然而他也不会做饭,顶多是煮点粥面。 薛老头只能一边吸溜面条一边数落他,“你说你,娶个夫郎回来多好!” 乐浩川充耳不闻。 此时,一匹骏马踏入村子。 灰头土脸的男人一下马,就叫周围的人围住了。 “这不是宋三水吗?”有眼尖的人认出男人,“呀,宋三水,你这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啦?” “这手脚都还在,可别是当了逃兵吧?” “哈哈,说到逃兵,宋家的不是就救了一个回来吗?这哥儿啊就是得打,不打他就不知天高地厚,敢给汉子戴绿帽。” 宋三水朝皱起眉,不再听这些人说话,“让让。”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周身都带着肃穆的杀气,本来长得就人高马大,这几年不见,压迫感更甚了。 这时,一个好心的夫郎说:“三水啊,你去前头石磨子那儿看,你儿子就在那边,是个哥儿,叫五月。” 宋三水一听,忙道谢,“多谢李夫郎。” 李夫郎摆摆手,“快去吧,不过他出生后就没见到你,你可莫吓着孩子了。” 宋三水点点头,牵着马往村中那个大石磨去了。 五月正趴在一旁的石头上学字呢,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抬起头,茫然道:“这位叔叔,你找谁呀?” 周守言把五月护在身后,“叔叔,找人得去问村长伯伯。” 宋三水嘴皮动了动,仔细地看着五月,他简直和小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五月。”宋三水蹲下来,摸了摸宋五月的脑袋,“我是爹爹。” 宋五月抿了抿唇,“我有自己的爹爹,我爹爹叫宋三水。” 宋三水轻轻地笑了,他从腰间取出腰牌,“五月识字吗?” 五月小声说:“识一点点……” 宋三水将腰牌递过去。 腰牌上的字太难了,五月还不认识,他扭头问周守言,“守言哥哥,你看几个字是什么?” 周守言一看,说:“北境军青龙营第一百三十六队百夫长,宋三水。” 他有些激动,“五月,他真是你爹爹。” 五月眼神一亮,忍不住朝男人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去摸他的衣角,“你真的是爹爹吗?” 宋三水将五月抱起来,接过周守言递过来的腰牌,“五月,我们回家去找小爹爹,好不好?” “嗯!”五月说,“守言哥哥,我先走啦,明天再来识字。” 周守言挥手,“五月,明天见。” 五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爹爹抱高高,他甜甜地笑起来,一路上小嘴巴就没停过。 宋三水静静地听着。 柴小鱼正在做饭,刚一盆洗菜水泼出来,就看见院墙外一匹骏马。 他心头正疑惑呢,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看清楚来人之后,柴小鱼手中的木盆猛地落在了地上。 “三水……三水!” 宋三水接住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人,“夫郎,这些年你辛苦了。” 村里头的风言风语,薛老头也听说了。 晚上他躺在摇椅上悠闲自得,指挥乐浩川收药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咯完咯,你要被人家夫君打死咯。” 乐浩川翻了个白眼,“少发神经。” “喂,说真的,你就不担心你自己真是逃兵?”薛老头说,“人宋三水可是北境军来着,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当初身上的甲胄也是北境军的制式。” “哦。”乐浩川收完药材,“睡了。” 薛老头撇嘴,望着深深夜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柴小鱼蒸了一大锅白米饭,又去村里屠夫家中买了两斤猪下水,用大葱炒了满满一盘。 这样的饭菜以往他跟五月两个人过年才吃的着,而今家里的顶梁柱回来了,自然是要吃些好的。 宋三水什么都没问,反倒是柴小鱼有些不自在。 “夫君,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我在河里捡到一个人?” 宋三水点头,“听说了。” 柴小鱼问:“你就不问问我吗?” 宋三水说:“不用问,我相信你。” 柴小鱼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好半响,他才开口:“村长说水生那身衣服是北境军的装束,我想着你也在北境军,若是你有危险,我也希望旁人能救你。” 宋三水闻言动作一顿。 第128章 我是他的家人,我来寻他 五月迟迟等不到爹爹喂饭,他张着嘴巴,“爹爹,啊!” 宋三水急切的问:“小鱼,你救的那人在哪儿?” 柴小鱼有些惊诧,不明白自己男人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总不能水生真的是逃兵吧…… “在薛老头的草庐里……三水,你要去哪里啊?” 宋三水揉了揉五月的脑袋,随后在柴小鱼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去确认一件事,等我回来。” 宋三水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五月自己抱着碗,也不明白爹爹怎么突然不喂他了。 “五月乖,爹爹有事要做,你自己吃。”柴小鱼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他得跟过去看看。 万一他真救了个逃兵…… “小爹爹也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不要乱跑。” 五月乖乖点头。 草庐前院。 薛老头刚准备回屋睡觉,就瞧见一个后生骑着马急匆匆地赶过来。 待这一人一马走近了,薛老头才认出这人可不就是宋三水么。 “薛老先生。”宋三水说,“先前小鱼救下的那人可在?” 薛老头挑眉,随后立马道:“他在右边那间屋子,快去。” 他又说,“你要不要拿什么武器?我这里刀剑都有。” 宋三水:“……不必。” 院子里的动静,乐浩川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无奈地起身,披上外袍就往外走。 谁知刚开门,就瞧见宋三水还没放下准备敲门的手。 乐浩川:“……” 就着清透的月光,宋三水几乎一眼就确定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他当即行礼,“属下青龙营百夫长宋三水,参见元帅。” 薛老头看戏的脸一僵,“后生,你没认错吧?就这人能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就他?” 乐浩川则是想,还好,这具身体不是逃犯。 他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不必多礼。” 宋三水心中疑惑,为何元帅会居于乡野,迟迟不肯回京? “他伤了脑子。”薛老头似乎看穿了宋三水心中所想,“连他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 他“啧啧”两声,“可怜喏。” 乐浩川懒得理他。 宋三水问:“属下自请护送元帅回京。” 乐浩川心想,京城那种龙潭虎穴,他这种冒牌货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他含糊地说:“再说吧。” 他开始撵人,“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 宋三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薛老头又开始“啧啧”,“想不到你小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呈王,看不出来啊。” “你要实在没事做,就去纳鞋底。”乐浩川关上门,“睡了。” 宋三水牵着马,一路纠结。 “三水。”柴小鱼叫了一声,“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去看了水生吗?他是不是逃兵?” 宋三水赶紧捂了夫郎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柴小鱼猛地瞪大眼睛。 呈……呈呈呈王? 在这样偏远的小村子里,村长就已经是很有威信的存在了,许多人一辈子可能连县令都没见过。 突然山堆堆里出现一个皇亲国戚,那可是陛下的亲弟弟…… 柴小鱼倒吸一口凉气,越想越觉得后怕。 宋三水抱着柴小鱼上马,“夫郎,我想了想,准备明天去一趟县城,到时候跟县太爷禀明元帅的行踪,将消息递到京城去。” 柴小鱼还是第一次骑马。 他抓着马鞍,“那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宋三水点点头,几年不见夫郎,他也思念家中亲眷。 当初从军时,五月才出生几天,甚至连名字都来不及起,匆匆就走了。 如今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自然是不愿分开的。 另一边,林念找遍了县城里大大小小所有卖酒的地方吗,连欢楼都派人去了,总算在后半夜收到了消息。 有户人家刚从豆子村搬来县城,这家正巧也做酒水买卖。 再细问,豆子村三年前的确来了一个生人,还是被人从水里救起来的。 如此一来,林念几乎可以确定,殷呈就在豆子村。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找了引路人,连夜骑马去了豆子村。 珍珠窝在小爹爹怀里,也不哭闹,乖得很。 第二天天方明,林念总算找到了豆子村。 清早的雾气重,也有些阴冷。 珍珠还没醒,本能的察觉到冷意,小身子抖了抖,直往林念怀里拱。 林念有些心疼,也埋怨自己思虑不周,竟然叫珍珠吹了一夜冷风。 他这次带出来了亲信二十余人,到翠屏县后陆陆续续都叫他派去寻殷呈的踪迹了。 身边唯有一个地支暗卫亥十二跟着。 本来珍珠的奶爹爹也想跟着来,却叫林念冷眼拒绝了。 珍珠虽然小,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却也知道奶爹爹骂了爹爹,当时就跟林念告状了。 林念顾及他是小爹爹带来的人,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派人将他送回京城了。 珍珠揉着眼睛醒过来,“小爹爹……” “乖,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爹爹了。” 珍珠扬起小脸,“嗯!” 亥十二抓住一个村民,“那个落水的人在哪儿?” 那村民扛着锄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念看呢,突然听到问话,下意识反问:“什么落水的人,没听说过。” 亥十二拔刀。 那村民见这小汉子年纪不大,也没当回事。 “你当你爹是吓唬长大的呢,就这么一把小破刀你想吓唬谁?” 这时,一个拿着书本的小郎君问:“你们找谁?” 这小郎君正是早起去隔壁私塾上学的周守言。 林念问:“你们村三年前是不是救过一个落水之人,我是他的家人,我来寻他。” 他本身就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温柔,再加上还抱着孩子,就更叫人生不起防备之心了。 “原来哥哥你是水生哥哥的家人吗?”周守言说,“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桃树后左转,往前走有一个草庐,院子里晒着草药,水生哥哥就在那里。” 林念微微颔首,“多谢。” 周守言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匆匆行了个书生礼,忙不迭告辞。 亥十二收回刀,跟在林念身后。 一看就是绣花枕头,还学人家玩刀……那村民撇撇嘴,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林念身上挪开,下地去了。 第129章 老婆又乖又甜还会做饭 乐浩川正跟薛老头拌嘴呢,突然就看见一个大美人抱着个小奶娃来了草庐。 这大美人面容精致,肤白盛雪,恍若月华倾玉璧;一头青丝如瀑,仅以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似玉兰般清雅矜贵;举手投足间更是风情摇曳,宛如一朵成熟后散发着幽香的花。 跟个小仙男似的。 只是他眸光潋滟,一双剪水秋瞳似有千言万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诉的伤痛。 这眼神看得乐浩川心头没来由的一疼。 珍珠觉得自己突然被转移了一下,随后和亥十二大眼瞪小眼。 林念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猛地扑进男人怀里,“阿呈……阿呈……” 哭腔从压抑的喉间溢出,听得人心碎。 乐浩川突然被大美人抱住,他整个人都僵了,一双手硬是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虽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一秒跑过八百句话。 啊,这大美人长得真好看。 这该不会是原主的老婆吧? 草,他真好看,我能不能把他抢走。 我跟他以后生几个孩子好?生俩吧,图个吉利,主打儿女双全。 不是,他为什么不能是我老婆? 我干脆冒充原主算了,这样老婆就是我的了。 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啊? 但是我感觉我恋爱了。 …… 良久,乐浩川喉结滑动,艰难地说:“你别哭了。” 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林念的肩膀。 林念抱着男人,一刻都不想松开。 “坏蛋……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没死你不知道回家吗?” “我……”乐浩川决定用现成的借口,他清了清嗓子,“我失忆了。” 林念一僵,随后松口气,他摸了摸男人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 乐浩川心想,这傻子,自己看起来一副快要碎了的样子,还来安慰他。 林念一直强装着镇定,却不难听出语气里的哽咽,“殷呈,你是殷呈,你是我的夫君。” “所以你是我的夫郎吗?”乐浩川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艰难,以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你将来会接盘。 他指定是不信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盘能接! 林念点头,拉着他的手,“夫君,跟我回去吧。” “不行!”本来还在一脸吃瓜的薛老头突然出声。 见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薛老头咳了咳,“那什么,他中毒了,要想完全解毒,至少还得半个月。” 林念当然知道自己男人中毒的事,他震惊道:“此毒前辈能解?” “当然。”薛老头道,“看你的样子并不惊讶,难道你知道他中毒了?” 林念点头,“如今已是第九年了。” “嗬!”薛老头朝乐浩川竖起大拇指,“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要不是怀里抱着大美人,乐浩川指定是要翻白眼的。 等等,他他他怎么还不松手? 乐浩川心里笃定,嗯,他肯定也爱上我了。 林念红着耳根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前辈,那这段时间,就叨扰您了。” 薛老头说:“哎,还是老头子我命苦,摊上这么个病患。” 乐浩川心里惋惜,怎么不多抱一会儿? 亥十二一个来回,就将林念的随行用品通通搬来了草庐。 原本林念带着御赐金牌,本着安全着想,住的不是驿馆,就是官府衙门。 此番突然搬家,翠屏县令还很是惶恐了一番,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叫呈王君不满意了。 亥十二沉默寡言,也不解释,只让县令留意他们的人,若见到他们回来,便将豆子村的消息递过去。 县令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一个上午,林念就将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了。 乐浩川在陪珍珠玩。 “爹爹,飞那边,那边!”珍珠被男人抱在怀里,也不怕高,指挥着他爹上蹿下跳。 “果果!爹爹,珍珠要果果!” 乐浩川简直不敢相信,这小豆丁的精力这么好,玩了一上午还不累。 “阿呈,珍珠,回来吃饭。”林念换下了他那身精致的裙衫,穿上了寻常夫郎穿的棉衣,头上的玉簪也换成了一支竹筷。 乐浩川见状,有些不解,“你这是在?”cosy? 这话他没说出口,怕让人当成异类驱逐。 林念弯起眼睛,虽然眼尾还有些红,却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我看村子里的夫郎都是这样穿的,好看吗?” 别的不说,这宝贝穿麻袋都好看。 乐浩川毫不吝啬地夸奖,“好看。” 林念甜甜一笑,立马从大美人变成了小甜糕,说,“快来吃饭。” 乐浩川顿时羡慕起原主来,老婆又乖又甜还会做饭。 妈的,原主吃这么好! 嫉妒了。 一桌糖醋口味的菜,乐浩川心里更不平衡了。 可恶,原主竟然跟他的口味一样! 薛老头跟着沾了光,这一桌的饭菜,堪比满汉全席。 他迫不及待盛了一碗饭,抄起筷子就开始大炫特炫,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亥十二虽然是地支暗卫,也守着暗卫与主子不同食的规矩,端着碗坐到院子外头去吃了。 珍珠自己捧着小碗,艰难地用筷子挑米饭吃。 乐浩川看着小豆丁的动作,生怕他戳着自己,“珍珠,过来我喂。” 珍珠高兴极了,小身子拱到他爹怀里,“爹爹喂!” 林念轻笑,给乐浩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乐浩川又气又喜。 喜的是他一见钟情的老婆给他夹菜。 气的是这待遇本来是原主的。 另一边,宋三水带着一家人进城,恰好遇见了奉皇命而来的金衣卫。 此行五千精兵,由张淮令统领。 小酒儿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这会儿他拿着画像,跟金衣卫一起满县城的找人。 呈王失踪一事闹得太大了,以至于现在人尽皆知,没有隐瞒行踪的必要了。 宋三水认得金衣卫的标志,又见张淮令腰间挂着御赐金牌,便将呈王的行踪告诉了对方。 豆子村里,一天一夜没合眼的林念窝在男人怀里,总算是睡了三年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珍珠踢掉鞋子,爬上床榻,挤在两人的中间,心满意足地和小爹爹一起睡午觉。 只有乐浩川睁着眼睛,在心里辱骂原主。 妈的,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第130章 你爹爹是笨蛋,咱们不理他 林念这一觉睡得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 一轮清月挂在窗前,乡野寂静,能闻虫鸣。 床榻上只有他自己,男人跟珍珠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披上外衣走出屋子,整个草庐只有厨房里亮着一盏烛火。 他朝烛光里走去。 乐浩川在做饭。 之前有乡邻送了一些自家做咸鸭蛋,煮熟后捣碎拌进白米粥里,再配上萝卜干小咸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珍珠不挑食,捧着咸蛋米粥也能塞两勺子。 他吃完以后还捧着碗跑到他爹跟前,一脸求表扬,“爹爹,珍珠吃完辣!” 乐浩川刚分出一份单独温在笼屉里,小腿就让珍珠给抱住了。 他低头一看,珍珠脸上还糊着白粥,眼睛却跟他小爹爹似的,又大又亮。 “吃饱没?” 珍珠露出小牙齿笑,“吃饱辣!” 乐浩川抱起珍珠去后头的井边打水擦脸,恰好这时林念也来了厨房。 他打开笼屉一看,里头温着一碗白米粥,一颗咸鸭蛋。 这一看就是男人给他留的,林念心中觉得温馨的同时,又难免产生的疑惑。 男人会煮粥面他是知道的,可他失忆了,还会记得怎么煮粥吗? 很快,林念就自己安慰自己,或许是这三年学会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煮粥也不难。 后院井口边,乐浩川严肃地对珍珠说:“不许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玩,听见没?” 珍珠虽然有点听不懂,还是用力点头:“嗯!” 乐浩川想了想,觉得还是很危险,抱着珍珠在井口丈量了一下。 很好,这么大一口井,同时掉两个珍珠都绰绰有余。 要不然把这井填了算了。 珍珠还以为爹爹在跟他玩游戏,咯咯直笑。 小孩的容貌跟林念有六分像,这一笑,活脱脱是翻版小林念。 原主这究竟是什么福气,能拥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可爱。 他下意识想揉一下珍珠的脑袋,在看到小孩乱七八糟的头发后,有些心虚地移开手。 本来乖乖的一个小哥儿,却顶着一头潦草乱发,要不是那张小脸粉白细嫩又生得好看,便似小乞丐了。 这个世界人人都留长发,头发长也就算了,什么冠什么髻又复杂又难梳。 乐浩川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这么长的头发,心里别扭得很,找了把剪刀剪成了短发。 当时还把薛老头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出家呢。 为了入乡随俗,乐浩川不得不留起长发,低低绑一个马尾,便算是很对得起这个时代了。 乐浩川抱着珍珠回到厨房,他面不改色地坐到林念身边,表面云淡风轻地玩小孩的头发,实则紧张得要命。 他好香!他好白! 怎么办,想亲! 林念没注意到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瞧见了自家小哥儿凌乱的头发。 他放下筷子,戳了戳儿子的脸蛋,“怎么不梳头?” 珍珠委屈,“爹爹手笨,不会梳。” 乐浩川:“……” 林念嗔了男人一眼,有些忧虑,“咱们珍珠这模样要是被人看见了,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 “现在担心这个问题还太早了吧?”乐浩川说,“珍珠这才多大啊,牙都没长齐呢吧?” 他这话刚说完,就看到林念哀怨的目光,跟看负心汉似的。 林念说:“珍珠,张嘴,给你爹看看,你长多少颗牙了。” 珍珠听话地张开嘴,含含糊糊地说:“爹爹看。” 乐浩川一看,震惊道:“原来人类三岁牙齿就长好了吗?” 林念从男人怀里把珍珠接过去,说:“你爹爹是笨蛋,咱们不理他。” 现在刚过子时,离天亮还早,等下回去睡个回笼觉刚好。 这会儿林念也不给珍珠绑小童髻了,就用手轻轻地将打结的地方梳理顺畅。 乐浩川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随后从小碟子里捡了一小块萝卜干塞到珍珠嘴里。 “你嚼一下我看看。” 珍珠听话地嚼嚼嚼。 乐浩川瞪大眼睛,“小珍珠,厉害啊,嚼碎了没?” 珍珠听到自己被夸了,觉得自己可了不起,“碎辣!” 林念一巴掌拍在男人的手臂上,“晚上不要喂咸的,珍珠半夜会渴醒。” 乐浩川有些心虚,不敢继续逗小孩了。 林念踢了踢他,“去倒一壶水回房,等下珍珠肯定要喝。” 乐浩川老老实实去倒水。 草庐另一边,薛老头看了他们一家三口一眼,也不知想起了谁,摸到腰间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 他低低地呢喃,也听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 夜色深重,开始起雾了。 林念还是头一次在乡下住,觉得新奇得很。 他刚睡饱,精神正好呢,一手抱着珍珠,一手拉着乐浩川在草庐附近闲逛。 薛老头不太讲究衣食住行,得过且过。 草庐周围的石板路还是乡亲们看不过眼了,等农闲的时候来铺的。 乐浩川没敢带人走远,雾气逐渐浓重,他领着人回到房间。 原先他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榻,一个储物木箱,而今甚至连梳妆台都搬来了。 案几,衣柜,桌椅,一应俱全。 这套家具都是去村里的木匠那里现买的,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桐油味儿。 古代木工精妙,也用不到什么胶粘剂,没有甲醛困扰,乐浩川也就听之任之了。 林念替珍珠换上了寝衣,捏了捏他软乎乎的手脚,跟他玩了好半天,珍珠才有了困意。 珍珠睡着后,林念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被褥里,亲了亲宝宝的额头。 乐浩川照例当木头人。 虽然他自诩不是个好人,却实实在在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把原主的老婆孩子据为己有。 他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户。 林念现在对他的所有情感,全都是建立在原主的基础上。 如果林念知道他不是原主,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烟鬼。 他一定会离开吧。 乐浩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林念拉着乐浩川的手,“阿呈,你在想什么?” 乐浩川没有反应,林念又叫了一声。 “阿呈?” 乐浩川这才反应过来,‘阿呈’是在叫他,“嗯?” 林念说:“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他摸了摸男人的脸,“你在想什么呀?” 第131章 乐浩川,我是你的老婆 乐浩川决定实话实说:“我在想你。” 林念一瞬间变得羞怯,“现在……现在不行,珍珠还在呢。” 他脸颊红红,欲拒还迎地瞄了一眼男人。 乐浩川瞬间明白了林念的意思,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愁闷。 他是乐浩川,不是任何人。 他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毫无自我的活着。 他压下心中的酸涩,“我以前怎么叫你?” 林念本来就想帮男人找回记忆,这会儿听男人主动提起,他配合极了。 他拉着男人躺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男人怀里。 “很多呀。”林念掰着指头数,“念念,乖宝……嗯,还有老婆。” 乐浩川瞳孔一缩,“什么?” 这个世界,哪来的老婆这个称呼! 林念“唔”了下,有些神神秘秘地说,“你说这是个秘密,不可以说出来。” 乐浩川忍不住猜测,难道……原主也是穿越来的? 他怕穿帮,没敢多问。 “念念?” “嗯?”林念问,“想起什么来了吗?” 乐浩川摇摇头,僵硬地抱着他。 林念觉得男人失忆过后变得规矩不少,也不对他动手动脚了,老实得像个和尚。 可他看得出来,男人眼中对他的爱不减分毫。 可为什么连亲亲都没有了,以前明明每晚男人都会讨一个晚安吻的! 难道是他没有吸引力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肯定是因为男人失忆了,所以不记得这回事了。 林念心想,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晚安吻,就由他来讨! 以前总是被男人亲得晕晕乎乎的,现在,他要把场子找回来! 林念心一横,眼一闭,粉唇刚送上去,就被乐浩川制止了。 他亲到了男人冰凉的手掌。 林念睁开眼,小扇子一样的睫羽颤了颤,随后有些恼怒,更多的是羞赧。 他都这么主动了!这么放浪形骸了! 他居然……他居然! 他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卷了所有的被褥背对着男人。 气死了!混蛋阿呈,冷战一炷香! 乐浩川当然看出来他生气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难不成要他告诉他:其实我不是你夫君,你夫君可能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占着他身体的孤魂野鬼? 算了,告诉他吧。 总不能瞒着他一辈子。 “念念。”乐浩川低低地唤了一声。 林念不理他。 “我……我其实不是你夫君。” 林念本来还正难过着,听到这话,倏然睁大眼。 “我也没有失忆,因为我是……冒牌货。” “哦,你可能听不懂,就是说我……” 林念转过身,眼尾一抹红,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乐浩川知道,想要眼前这人在一起的方式很简单,只要他承认自己是殷呈,那么原主的一切都是他的。 可他不愿意。 他很喜欢林念,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明明上辈子见过那么多娱乐圈的俊男美女,他也从未心动过。 偏偏就是林念。 偏偏只有林念。 可是爱意里怎么能夹杂谎言和欺骗? 就算不能在一起,乐浩川也不想骗他。 “我不是殷呈。”乐浩川说,“对不起。” 林念一瞬间面色惨白。 阿呈喜欢逗他,却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而且仔细想想,阿呈绝对不会推开他。 他下意识想叫亥十二进来,可是眼前这人的确是他的阿呈。 至少这副皮囊……一定是! 难道是……借尸还魂。 林念刚这样想着,突然就听到乐浩川说:“我只是借了殷呈身体复活的孤魂野鬼。” 林念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可这时月光却被云层遮住了,他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 “那我的阿呈呢?”林念轻声问,“我的阿呈再也回不来了吗?” 乐浩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林念死死地咬着唇,不能流泪。 绝对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流泪。 “你别哭……”乐浩川有些无从下手,从某种意义来讲,他们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 林念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珍珠离开。” 不是他的阿呈,他不想要。 乐浩川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他心中觉得苦闷,不愿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失恋了。 “……”林念没忍住,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你会占据我夫君的身体?” 乐浩川说:“我不知道。” “你借我夫君的身体还魂,我夫君是不是会借你的身体还魂?”林念突然想到这点,赶紧问,“你家在哪儿?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的身体?” 乐浩川苦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我的身体,不在这个世界。” 不在这个世界?那在哪个世界? 死了? 还是说……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林念试探着叫了一声:“乐浩川?” 乐浩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林念顿时又想哭了。 他哽咽着扑进男人怀里,“乐浩川,我是你的老婆……你是笨蛋,呜呜。” 林念怕吵醒珍珠,压抑着哭声,粉拳一下一下地砸在男人的胸膛上。 没多大劲儿,软绵绵的跟撒娇似的。 至少在乐浩川看来是这样。 他有些笨手笨脚地给林念擦眼泪,“别哭了,明天眼睛会疼。” “你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哭死我得了,省得惹你心烦。” 乐浩川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 林念算是想明白了,这狗男人一直把他当做别人的老婆呢,难怪连亲一下都不肯。 “念念,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乐浩川记忆力不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从未在任何地方提过自己的名字。 林念抽噎了好一阵,“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 看来这是不准备信任他,林念又准备哭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泪,明明男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有哭过。 “难道我真的失忆了?”乐浩川抢先在林念哭出声来之前先岔开话题。 林念冷哼,喉中那股酸涩劲儿立马变成了阴阳怪气,“是啊,只是忘了我而已,一个内宅夫郎,忘了便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32章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老婆 乐浩川自知理亏,呐呐半天,“你……我……不是……这……” 林念瞪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乐浩川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应该啊……我怎么可能……” “你觉得我在骗你?”林念的声音冷下来,看男人的眼神宛如在看渣男。 “不是!”乐浩川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有点惊讶,我本来只是装失忆,但是现在感觉好像真失忆了。” 他没有那段记忆,所以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殷呈。 “除了我的名字,我还告诉过你哪些事?” 林念把脸埋进被褥里不说话了。 “念念。”乐浩川说,“可怜可怜我,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双学位。”林念压低声音,含糊地说。 他的声音太粘稠,乐浩川没听清,“什么?” 林念稍稍抬高了声音,“双学位。” “对,我是双学位,还有呢。” “你喜欢玩游戏。”林念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什么策略,国战……” “也对。” 林念说:“你还说你大学的学费是黄金和期货贡献的。” 乐浩川心底顿时什么疑惑都没了,他撑起身体,俯过去亲了下林念的额头,“信了,你一定是我老婆。” 这么快就信了?林念哼哼,“还没说完呢。” “你还说什么全球奖杯……” “真信了,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乐浩川心里松了口气,搞半天老婆竟然是自己的。 他暗爽道:“那咱们结婚多久了?” “四年了。”林念说,“你失踪是因为和炎汝打仗,掉进无定河。” 乐浩川大惊,“我这么没用?还能掉河里?!” 林念默默把被褥展开,盖在男人身上,“那谁知道你。” 本来该盖着被褥睡觉的两口子开始追忆往昔。 “我就从北境一路飘到了湖州?”乐浩川感叹,“那我命真大。” “你还好意思说!差一点我跟珍珠就成了孤儿寡爹了!” 乐浩川心顿时觉得虚极了,试探着拉着林念,见他没有挣脱,大着胆子把雪白的柔夷握在手里摩挲。 “念念,万一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 林念冷哼,“还能怎么办,日子不是一样要过。” 过了一会儿,乐浩川低声问:“念念,你爱的人是我吧?” 他像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一旦有人对他表露了爱意,他会不断地试探,反复地确认。 林念听出男人声音里的那一丝紧张,完全就不舍得跟男人置气了。 “笨蛋。”林念突然坐起来,捧着乐浩川的脸,凶巴巴地亲了一口。 “乐浩川是你,殷呈也是你。”林念说,“就算你想不起殷呈的记忆,你就是你。” “救我的人是你,跟我成亲的人也是你。” “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乐浩川错愕一阵,随后慢慢的笑起来。 “念念。”乐浩川反客为主,抱着老婆刚想亲,余光瞥见了睡得正香的儿子。 儿子似有所感,撅着屁股挠了挠。 乐浩川:“……” 他把脸埋进老婆的肩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念福至心灵,从男人怀里起来,看得出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眉眼弯弯地说:“赶紧睡吧,就要天亮了。” 乐浩川不情不愿地躺回去,“那牵一下手睡行不行?” “不要。”林念说,“这样睡着不舒服。” 乐浩川更忧郁了,老婆已经过渡到了老夫老夫的状态,他还是热恋啊!还是刚刚开始恋! “我……” 林念说,“闭嘴,赶紧睡。” 男人不说话了,林念以为他睡了,便也闭着眼睛睡一个回笼觉。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男人在说话。 “其实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应该是我老婆。” …… 和乐浩川这个只会煮粥面的手残不一样,林念早起揉面,蒸了几笼屉小笼包。 他记得男人还挺喜欢吃酱肉馅的,一早就让亥十二去村里的屠夫那里买回了猪肉。 豆子村总体来说还算富裕,除了几户家中人口稀薄又没什么田地的人家,大多日子都过得去。 因此豆子村还有一个小型的集市,衣食住行基本也能自给自足。 林念蒸好了包子,又带着珍珠洗漱,给珍珠扎好看的发髻。 珍珠如今也作村中小童的打扮了,那身锦衣华服换成了舒适柔软的棉衣,黄金的长命锁也收了起来,只留下了胖乎乎的手腕上戴的小玉镯子。 “咱们家珍珠,穿麻袋都好看。”乐浩川在一旁迫不及待地等老婆给儿子梳完头,抄起珍珠就往外跑。 “我们出去遛个弯再回来。” 林念还能不知道他,肯定炫耀孩子去了。 乐浩川抱着珍珠在村子里溜了一圈。 “李夫郎,摘菜去啊?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儿子,对对对三岁了,怎么样可爱吧?” 挎着菜篮的李夫郎嘴角抽了抽,他还一个字都还没说呢…… “王叔,真巧啊,你也带儿子出来遛弯?”乐浩川笑眯眯地说,“但是我说实话,你儿子没我儿子可爱。” 年过六十的王木匠,身边跟着刚过了四十岁生辰的儿子,父子俩正准备去隔壁村做木工活。 王家父子听到这话,一时也有些无言。 珍珠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他爹在发什么疯,跟着笑就对了。 乐浩川带着珍珠转了一圈,心满意足地回到草庐。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可爱宝宝了,肯定羡慕死他们。 乡亲们的确羡慕他家小哥儿养的白白嫩嫩,一看就极有福气,不过说起他的时候就直摇头。 水生那人啊,本来我还以为是个成熟稳重的,没想啊属实是没想到。 跟开屏孔雀似的。 草庐里,林念布置好碗筷,见父子俩回来了,“回来得正好,刚想去叫你们回来吃饭呢。” 薛老头道:“一顿不吃又死不了。” “念念,老头说他不吃,别给他拿碗。” 薛老头:“……” “别闹了。”林念说,“你们先吃,我带珍珠去洗洗手,小孩子的手最容易脏了。” 珍珠遗传了他爹的反骨,“珍珠不脏,珍珠香香!” 乐浩川很赞同,“没错。” “吃你的。”林念瞪他一眼,带着小反骨仔去洗手了。 第133章 晚上我让我夫郎做饭不做你那份 如今正是初夏,天气正温和适宜。 草庐建在山脚,放眼望去一片苍翠。 乐浩川被薛老头熬的药汁灌得苦不堪言。 他总觉得,薛老头肯定是在他的药里放了黄连,否则不该这样苦得让他怀疑人生。 林念在院子里帮着薛老头整理药材,他一开始还很担心草庐缺药材,怕给男人解毒的时候药材不够,还准备让亥十二去县城购置。 薛老头说后山就是座药山,让他不用担心,他这毒得用新药。 林念这才算放了心。 他见男人皱着脸,默默塞了一颗糖到男人嘴里,小声说:“这是珍珠的糖,你偷偷吃,不要声张。” 一股芝麻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开来,乐浩川问:“芝麻酥糖?” 林念点头,说:“珍珠爱吃。” “万一珍珠发现他的糖少了怎么办?”乐浩川开始愁了,“他会不会哭啊。” “会。”林念说,“所以才让你偷偷吃嘛。” 乐浩川说:“那回头咱们去镇上给珍珠多买点,让他攒着吃。” “不行,会坏牙的。” 两口子正聊天呢,突然有人敲门。 篱笆上爬满了粉花,因此看不见来人是谁。 乐浩川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郎君一个哥儿。 那郎君身穿白衣,整个人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 他身边的哥儿身裹绫罗,看气质贵极,不笑时颇有威严。 只是他额头上的福印淡得很,几乎只有一个浅浅的影子。 乐浩川问:“你们找——” 这哥儿见他的第一眼,不由分说地照着他的手臂打了一下。 乐浩川心想,这哥儿打人还挺用力,还好没打脸。 他明明可以躲开,却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躲。 下一秒,他就被这哥儿抱住了,跟抱儿子似的。 乐浩川:“……” 只一下,很快他就被松开了。 见男人迟迟没有动静,林念走过来,问:“夫君,谁来了。” 紧接着,林念也惊住了。 陛陛陛下?! 不对,虽然脸是陛下的脸,可他额头上怎么会有福印?! 林念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他瞪大眼睛,虽然极力想要压制内心的震惊,仍然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慌张。 乐浩川不动声色地牵住了老婆的手。 殷墨怒道:“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乐浩川茫然的问道:“你是?” …… 在林念解释了来龙去脉后,哥哥和哥夫勉强接受了弟弟失忆这套说辞。 乐浩川也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一拳的哥哥。 几个人坐在堂厅。 殷墨一向端着上位者姿态,叫人看不出喜怒。 白玉尘一脸事不关己的清冷样子,只是眼神一直落在殷墨身上。 乐浩川一向心大,这会儿正在看院子里追蝴蝶的宝贝珍珠。 只有林念胆战心惊。 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陛下这这这是欺瞒了天下人啊! 朝廷里那些文武百官怎么可能服一个哥儿当皇帝…… 林念似乎已经想到日后若是皇帝的身份被拆穿,他们一家人少不得被文官口诛笔伐。 夫君也没有恢复记忆,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他心里万般思绪,愁得很。 珍珠追蝴蝶追累了,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殷墨脚边举手要抱抱。 甜糯的小嗓音还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奶声奶气,“皇伯伯,抱抱。” 殷墨宠珍珠无度,当即抱起珍珠,亲昵地逗着小孩。 堂厅的低迷气息因为珍珠的到来才算是回温了。 乐浩川安安静静地当背景板。 突然他哥横眉瞪他,“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老先生过来。” 乐浩川撇撇嘴,感觉这哥搞不好还真是亲哥。 不然他这具身体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挨揍。 薛老头一到堂厅,那表情可得意,“你小子算是落我手里了。” 乐浩川翻了个白眼,“晚上我让我夫郎做饭不做你那份。” 薛老头:“……”老子要砍人了。 殷墨先是问了乐浩川的身体状况,听说千丝毒能解,当即便站起身,将珍珠塞到白玉尘手中,朝薛老头拱手作揖。 珍珠胆子大,又爱笑,讨喜得很。 就算是白玉尘这样冷情的人,面对珍珠时也带着笑意。 薛老头不在乎这些虚礼,当即摆手,“也算这小子运气好,有人用药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性,否则他早该中毒死了。” 殷墨正疑惑是谁给自家蠢弟弟续命时,林念说:“那应是哥夫配的那些药起了作用。” 薛老头赞许道:“千丝毒乃是沙漠奇毒,小友年纪轻轻就摸索出了门道,实在是后生可畏。” “前辈谬赞。”白玉尘微微颔首。 珍珠在他怀里听了一耳朵,跟着学舌,“前辈喵……喵喵?” 复杂的字音珍珠还说不清楚,他拱手就跟拜年似的,白嫩嫩的小胖手团得像一颗糯糯的汤圆。 他可爱的小动作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 乐浩川跟老婆咬耳朵,“咱珍珠要是说相声,肯定是捧哏。” 林念捣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确定弟弟身上这毒可解后,殷墨又问起弟弟的记忆能否恢复。 薛老头道:“他这记忆还真不好说,也许能,也许不能。” 乐浩川:“你这不废话吗?” 薛老头还没来得及瞪他,哥哥和老婆的眼刀就递过来了。 乐浩川识相的把嘴闭上。 考虑到弟弟解毒还需一段时间,殷墨索性就带着白玉尘住下来。 草庐顿时热闹起来,晚上林念做饭,乐浩川自觉揽下择菜和烧火的活儿。 珍珠卷着衣袖乖乖坐在他爹身边,一片一片掐小菜叶。 殷墨和白玉尘不是没想过帮忙,只是一个皇帝,一个城主,长这么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帮忙了。 乐浩川顿时得意得不行,看他哥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怎么个事啊我的好哥哥,怎么连烧火都不会呀。 殷墨假装没看到弟弟的眼神,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把珍珠给抱走了。 乐浩川:“……” 乐浩川唤了老婆一声:“念念。” “嗯?” “我怀疑我哥是觉得比不上我,所以才把我的宝贝珍珠抱走了,以此来打破我的心理防线。” “……”林念无语了一下,“阿呈,火要大一些,我准备炒菜了。” “哦。” 第134章 咱们珍珠,也是珠 因解毒所需的草药需是新药,要在三天之内集齐所有药材。 众人打算分头行事,薛老头和白玉尘各自上山。 殷墨不懂药材,也不会轻功,便没有与白玉尘同行。 当然他也没闲着,他这几天顺利地融入了村子里的大槐树八卦小团体。 什么谁家的鸡又跑到谁家的田里吃粮食了,谁家小夫郎又趁男人不在家跑去跟人私会了…… 诸如此类,殷墨感兴趣极了。 薛老头临走时,扔给乐浩川一本医书,让他照着上面的草药摘回来。 照他的话说,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一起干点活。 林念一听说要上山采药,立马给珍珠收拾东西,准备跟男人一块上山。 就当是一家三口出门游玩了。 珍珠背上小爹爹亲手做的花朵形状的小背包,里头装了两块芝麻酥糖和一件小衫,一个小水囊,还有他的布老虎。 林念则是准备了一些香料食盐,万一碰上野鸡兔子什么的,还能猎来给珍珠尝尝。 他还没吃过他爹烤的肉呢。 林念从怀里摸出一个玉质的口哨,吹响后没一会儿,四点白就嘚嘚地跑过来。 乐浩川瞧着这匹马挺眼熟,正恍神呢,林念就已经把珍珠抱上马了。 珍珠乖乖地抓着马鞍,小嘴巴里也不知在嘟嘟什么,看起来开心得很。 林念翻身上马,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阿呈,你还记得怎么骑马吗?” 乐浩川如实道:“……忘了。” 林念朝他伸手,“我拉你上来。” 四点白有外族血统,生得比普通的马驹更大一些,载两个成年人完全不是问题。 乐浩川借老婆的力上马,抱着老婆的腰,脑袋也顺势搁在老婆的肩头。 “念念,我恐高。” 林念:“……” 以前上蹿下跳那会儿不恐高? 林念都懒得理他,抓紧缰绳,“驾!” “念念好厉害呀。”乐浩川无脑夸,“谁老婆这么厉害呀。” 珍珠捧场道:“念念厉害!” 林念道:“闭嘴。” 一大一小顿时做出了同样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惜林念此刻正专心骑马呢,瞧不着这对父子装可怜。 上了山,山道便开始崎岖起来。 四点白的速度也慢下来。 林念将缰绳递给乐浩川,他则是从马背旁挂着的褡裢里摸出那本医书仔细看起来。 需要的药材薛老头已经提前标注过了,林念仔细地观察着路边的草木。 “啊?”乐浩川震惊,“这就交给我了?” “没事的,四点白很有灵性,不会摔人下马的。”林念说,“说来也怪,你连武功都记得,怎么连骑马都忘了。” “其实也忘了,结果被薛老头揍了几回,气不过,想等半夜他睡着了之后打回来,结果在他房间里看到一本秘籍。” 乐浩川顿了顿,说,“有点好奇,就翻开看了一下。结果一学就会,我还以为我是天才呢。” 林念觉得心疼,“那他干嘛打你,你惹他了?” “怎么可能。”乐浩川说,“他看到我手腕上的流影刀,问我是不是天极山庄的人。” “我那时候还以为我刚穿越过来呢,哪知道是不是,就说不是。” 林念问:“然后呢?” 乐浩川道:“然后他说我既然不是天极山庄的人,那流影刀肯定是偷的,然后他就把我揍了一顿。” 林念生气了,“那也太不讲理了吧!” “然后我就说‘刚刚其实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是天极山庄的人’,我寻思这样说应该不会再挨打了吧。”乐浩川说,“结果他又把我揍了一顿。” 林念怒道:“那这又是为什么?” 乐浩川说:“因为我既然是天极山庄的人,还能让人打得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了,真没用。” 林念医书一合,正愤怒呢,突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你是不是天极山庄的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林念思索:难道薛老头也是天极山庄的人? 山道越来越窄,再往前四点白就过不去了。 一家三口下马之后,四点白原地跳了几下。 林念取出褡裢里的东西装进随身的小包里,摸了摸四点白的鬃毛,“去玩吧,晚上记得自己回去哦。” 四点白嘶叫一声,撒丫子朝林子里去了。 “这玩意儿还听得懂人话?”乐浩川惊讶,“这么智能?” “四点白是你的马。”林念瞪他一眼,“它还能听懂你的哨音,但是你现在肯定忘记怎么吹口哨了。” 珍珠抱着乐浩川的腿,“爹爹,抱。” 林念说:“自己走。” 珍珠瘪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抱抱抱。”乐浩川哪里看得下去珍珠受委屈,“乖儿子,过来爸爸抱。” 还在假装哭泣的珍珠立马笑眯眯地拱进他爹怀里,撅着嘴巴亲了他爹一口,“爹爹最好辣!” 林念头疼,“你就惯着他吧。” “咱宝贝才三岁,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能爬这么陡峭的山路。” 林念戳了戳儿子身上的软肉,“你不觉得咱们珍珠有点胖吗?” 乐浩川震惊,“这算胖?这不是……”他上下扫了一眼珍珠的小身板,“咱们珍珠只是脸圆,而且小孩就该胖乎乎才好看。” 林念有些无语,说:“你养猪吗?” “是啊。”乐浩川理直气壮地说,“咱们珍珠,也是珠。” 林念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花月从小到大都肉乎乎的了。 珍珠绝对不能被他爹养成个小胖哥儿。 “珍珠。”林念严肃地说,“自己下来走,否则这一个月都别想吃肉了。” “那会营养不良的吧。”乐浩川担心得很,他完全不理解古代这些大家闺秀们对弱柳扶风的身材追求。 林念说:“不会,每天都喝了牛乳。”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只是威胁他,没有真的想饿他一个月。” 听到说未来一个月不能吃肉了,珍珠赶紧从他爹的怀抱里出来,“珍珠寄几走。” “哥夫也说适当的活络筋骨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林念说,“他要是累了,你看得出来,到时候再抱也来得及。” 听到老婆这样说,乐浩川也只能同意了。 林念瞧他一脸心疼,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习惯就好了。” 两个大人聊上了,珍珠有些无聊,拽着小爹爹的裙衫,撅着屁股蹲在草地上揪花花。 第135章 对对对,大家都是亲戚 林念说:“珍珠有些早产,刚出生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大好,从半岁起就开始喝药。” 乐浩川听了,却是问:“那你呢?” 林念不解:“我什么?” “你有好好养身体吗?”乐浩川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老婆的脸颊,“对不起,没能陪着你。” 林念笑着捧住了脸颊边男人的手,“我没事。” 乐浩川的眼神变得很黯淡,“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天底下没人比你更好了,笨蛋。”林念凑上去亲了一口男人的唇角,“咱们继续说珍珠。” 林念心疼珍珠,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甚至都不舍得儿子多走两步路,走哪儿都抱着。 还是在珍珠两岁时,林念猛然惊觉,珍珠已经比同龄小哥儿们圆润多了。 乐浩川想象不出来,“咱珍珠这骨架随你,这么小的骨架能有多少肉。” 林念嗔他一眼,“总之,不克扣咱们珍珠的吃食,但是他每天必须多活动。” 珍珠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抬起头,“珍珠在,珍珠在。” 林念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乐浩川想了想,“儿啊,爹教你玩刀怎么样?” 珍珠歪着脑袋,“小爹爹说,不玩刀刀。” 林念哭笑不得,“这傻子有一回爬上软榻,摸到了案上削水果的小刃,险些划伤自己。” 乐浩川快速捂着珍珠的耳朵,“是坏话,我们不听。” 什么傻子夫君,林念:“……走吧,该去找药材了。” …… 村口,小酒儿背着一个大背篓,从背后看去,就像是大背篓成精,一点都看不到前面有个人。 他脚下生风,风风火火跑进村子里,张淮令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都换上普通的布衣,张淮令挑着担,两个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表面上还放着两捆腊肉香肠。 家里的男人们都下地去了,夫郎们做完家务活,就爱带着缝补篮子跑到大槐树底下,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活儿。 有个眼尖的夫郎见到生人,又看这二人带了不少东西,瞧着像货郎似的。 他高声问道:“是货郎吗?” 小酒儿答道:“不是,我们来找亲戚的。” 张淮令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皇帝陛下。 张淮令:“……” 等等,这好像不是皇上,这是个哥儿啊。 这也太像了,该不会是老皇帝是私生子吧。 张淮令一时之间凌乱了。 殷墨看见张淮令,倒是不觉得意外,他问:“你们亲戚住哪儿?” 小酒儿没见过皇帝,还当他是村里人,便说:“三年前这里是不是来了一个人,长得高高的,凶巴巴的,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这说的是水生吧?”其中一个夫郎说,“你们也是水生的亲戚?” 水生?小酒儿立刻笃定,这人一定是王爷。 他赶紧点头,“对对,我们就是来找他的,这位哥哥,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这还真是巧了,最近啊水生的亲戚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可不是,我瞧水生那夫郎,好看的哟,感觉宫里的君后恐怕都没这么好看。” “哎,墨哥儿,你也是水生的亲戚,你认识他们吗?” 小酒儿歪着脑袋,心想从未见过这个人,难道是北境那边的自己人? 他当即笑眯眯地说:“对对对,大家都是亲戚,都是亲戚。” 殷墨从夫郎堆儿里站起来,“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张淮令本来心里还七上八下,揣测着这人的身份。 听到‘墨’这个字,他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了。 遮住了他额头上的福印,简直就跟皇上一模一样。 这人……该不会就是皇上吧? 随后他想到,皇上出宫自然是最机密的事,有所乔装也算正常。 容貌可以易容,但是一个人的气韵和压迫感是骗不了人的。 小酒儿跟在殷墨身后,远离了大槐树后,小酒儿问:“你是北境那边的人吗?” 殷墨不点头,也不摇头,“怎么了?” 小酒儿“嘿嘿”一笑,“我是京城这边的,你什么时候来的,王爷他还好吗?” “挺好的。” 小酒儿心想:不愧是北境来的自己人,连说话都带着高手的腔调。 殷墨瞥了一眼身后挑担的张淮令,轻声笑了一下。 张淮令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皇上!这一定是皇上! 殷墨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酒儿指着自己,“我吗?我叫小酒儿,是负责王爷起居的侍子。”他指了指张淮令,“这是张淮令,是金衣卫。” “金衣卫怎会来这里?”殷墨明知故问。 张淮令在心里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您心里不清楚? 小酒儿挠挠头,“是陛下的旨意,来保护王爷的。” 殷墨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酒儿说:“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淮令眼前一黑,感觉有点看不清未来了。 他想给前面的小酒儿提醒,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又搞不了小动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殷墨道:“姓白,单名一个墨。” “白墨哥哥,你吃云片糕不,我在城里刚买的。”小酒儿热情地分享小零嘴儿。 殷墨摇摇头,“多谢,不必。” 他朝小酒儿背后的背篓里看了一眼,问:“你这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酒儿说:“一些布匹器皿、米面粮油之类的东西。” 殷墨不解:“你买这些东西来作甚?” “感谢那个救了王爷的人。” “既然是感谢,直接送黄白之物不是更好?” 小酒儿说:“镜衣哥哥说了,送金银财宝固然很好,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乡民究竟是是善是恶,会不会趁我们离开之后抢夺财物。” “若是我们的好心给他们带去了灾厄,那就得不偿失了。与其送去金银财宝惹人嫉妒,不如送些百姓能用得上的,既改善了生活,也不至于遭人记恨。” 殷墨问:“这位镜衣是?” “诶,你真的是北境的自己人吗?镜衣哥哥是王府的大侍子啊,以前都是他跟你们联系的。” 殷墨表情未变,淡然地说:“我是军师,不与王爷家眷联系。” “原来是这样。”小酒儿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一个哥儿能做上军师之职,你一定很厉害!” 殷墨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你真的觉得一个哥儿,做……军师,很厉害?” 第136章 咱们家宝宝聪明着呢 “那当然啦。”小酒儿说。 “到了。”殷墨打开草庐前院的木门,“进来吧。” 小酒儿卸下背篓,“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上山采药去了。” “原来是这样。”小酒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帕子,开始擦起桌子。 殷墨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小酒儿擦完桌子开始擦板凳。 “我帮恩公家里干活。” 殷墨觉得这小侍子有趣,“那你别累着了,歇会儿在做。” “我不累。”小酒儿干劲满满,擦完灰又开始扫地,扫了地又开始做饭。 殷墨瞥了一眼立在他身后当柱子的张淮令。 “跟我过来。” 张淮令下意识想行礼,殷墨摆摆手。 张淮令跟在殷墨身后。 两人远离的小酒儿后,殷墨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淮令道:“陛下恕罪。” 殷墨笑了,“你看到我额头上的福印了吗?” 张淮令在心里推测起皇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问他这伪装做得好不好? 殷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这福印,货真价实。” 张淮令心说:对对对,你是皇帝,你说什么都对。 “……是,臣看见了。” 殷墨说:“张淮令,朕说,朕这个福印,货真价实。” 张淮令倏然抬起头来。 君无戏言,一个皇帝绝不可能会模糊自己的性别。 只有一种可能,大殷的皇帝……是个哥儿! 一想到这里,张淮令心中震颤,一滴冷汗从鬓角滑落。 知道了这样足以株连九族的秘密,张淮令一时做不出什么反应,愣在了原地。 殷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殷墨离开后,张淮令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令哥,去帮我打一桶水来。”小酒儿在厨房大喊,“令哥,令哥!” 张淮令猛地回过神,“知道了。” 殷墨半靠在柱子上,隔着院中的草药架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忙碌的两人。 张淮令,朕的金衣卫统领,你会怎么选择呢? …… 豆子村两面环山,草木在背阴处生长得不算丰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甚至还有些阴森。 乐浩川抱着珍珠,一手牵着林念。 林念斜挎着一个竹篓,是特地带来装药材的。 “阿呈,你觉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觉得,有点像鬼片。” 林念不知道什么是鬼片,但是他听得懂‘鬼’这个字。 他不自觉朝男人靠近了一些,“你不要吓我。” “没事的老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要是他能打到我,那我也能打到他。” 林念赶紧制止住男人的话,跟念经似的说:“请勿怪罪,请勿怪罪。” “我……” “闭嘴。” 乐浩川突然揽过林念的腰,后撤数丈。 就在他们刚才位置,窜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阴森森地吐着信子。 林念吓坏了,反倒是珍珠一脸兴奋,“爹爹,揍它!” 乐浩川说:“行,咱们今晚炖蛇羹。” “我们可能是打扰到它了,我们先走吧。”林念央求着男人,一张漂亮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声音都带着哭腔,“阿呈,我害怕。” 林念不知道,此刻他的眼里全是破碎的恐惧。 乐浩川亲了下老婆的额头,毫不留恋地转身,借着错综复杂的枝垭飞出了密林。 远离了那条大蛇,直到一片草地,阳光照在身上时,林念才缓过气来。 乐浩川亲了亲老婆,“没事了乖宝。” 林念像是一下子委屈得到了宣泄的出口,“珍珠出生那天,有人在我房里放了一条蛇。” 他有些崩溃地说,“那蛇它往我身上咬,我动不了。……呜呜,阿呈,我动不了。” 他本来没那么怕蛇的……林念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只是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男人拥在怀里了。 “对不起,念念。” “对不起。” “别怕。” “以后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林念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直到听见珍珠奶声奶气地说:“小爹爹,不哭,珍珠听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袖擦了擦眼泪。 乐浩川只觉得心里很疼。 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 “不过还好洛冉回来得及时,我跟珍珠都没事。”林念没有告诉男人,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彻底摒弃了柔弱娇贵的那一面,变成了令北境百姓人人谈之色变的毒夫。 林念亲了一下男人,“也怪我不仔细,明明知道有奸细,只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叫他钻了空子……唔。” 乐浩川单手捂住了珍珠的眼睛,轻轻地勾过老婆,衔住了那张有些薄红的唇。 珍视的、不带欲念的亲吻。 良久,男人松开他,额头相抵。 “念念。” “我在。” “念念。” “我在。” 珍珠噘嘴巴,“珍珠也在!” 乐浩川轻笑,“差点把儿子忘了。” 林念也跟着笑,他退开几寸,拿开捂在珍珠眼睛上的手,“再捂下去,咱们家珍珠该以为天黑了。” “咱儿子不会这么蠢吧。” 林念说:“随你,笨死了。” 乐浩川跟珍珠对视一眼,他看到了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神。 “咱们家宝宝聪明着呢。” 珍珠学舌:“聪明着呢!” 林念看了看天色,“阿呈,快晌午了,去抓只野鸡……嗯,两只。” “行。”乐浩川把儿子放老婆怀里,“有事就喊……” “你听得见。”林念抢答,“我知道,你赶紧去。” 乐浩川挑眉,“念念这么了解我?” “乐浩川,赶紧去!” 顾忌着老婆现在特别怕蛇,乐浩川先在周围排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附近没有蛇后,才钻进林子。 视线内看不见男人的身影了,林念低头问怀里的珍珠:“宝宝,你喜欢爹爹吗?” “嗯嗯!”珍珠疯狂点头。 林念浅笑,“小爹爹没有骗你吧,你爹爹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珍珠继续疯狂点头,都快砸到林念的胸膛了。 林念哭笑不得地把珍珠的小脑袋按住,“宝宝,等咱们回家以后,让爹爹给你起名字,好不好?” “好!”珍珠相当捧他爹的场。 珍珠还没有上皇家宗谱,林念一直拖着,就是想等着男人回来之后,亲自给珍珠起名字。 第137章 又不是做手术,熬一锅药灌完了事 林念的竹篓装满之后,天也暗下来了。 突然,乐浩川耳朵一动。 密林之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在靠近。 听这动静,还不止一只。 他下意识抱着老婆孩子撤到一棵生在悬崖旁的参天古木上,珍珠举着小胖手刚想阿巴阿巴,就让林念捂住了嘴。 不一会儿,三只野猪从树下晃悠悠走过。 “念念,吃吗?”乐浩川说,“听说野猪挺好吃的。” 林念虽然也心动,但理智还在,“算了,这三只加在一起也该有千斤了,打了也带不回去。” 乐浩川望着唯一的那条崎岖山道,有点忧郁,“但是它们抢道儿,不打咱们只能绕路。” “既然不吃,就不要杀生了吧。”林念说,“你反正会飞檐走壁,你从悬崖上飞下去。” 乐浩川:“……” 乐浩川问:“老婆,你认真的吗?” 林念理直气壮:“反正你以前又不是没飞过。” “这么信任我?”乐浩川还是有些顾虑,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怀里两个宝贝谁磕着碰着他都心疼。 林念轻哼,“谁让你是我男人,不信你信谁。” 听到老婆这样说,乐浩川跟打了鸡血似的,“抱好。” 林念一手环着男人的脖颈,一手搂着珍珠,“嗯!” 珍珠刚发出一声可可爱爱地:“啊?” 那声“啊”随着他爹一跃跳下悬崖,瞬间就变了调。 细软的小嗓音顿时被灌进风声,变得破碎不已。 等乐浩川在山脚站定,珍珠的两个小揪揪被风吹得凌乱不已,发带都绞了好几圈。 他伸手揉了揉被吹僵的小脸袋,拱到他爹怀里咯咯笑。 林念轻笑,“宝宝胆子真大,这都不害怕。” “我突然发现,念念,咱们是不是给儿子开了不好的头,万一他觉得跳崖没有危险,以后模仿怎么办?” 林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说:“那你以后老老实实走门,不要总是飞来飞去。” 还好现在珍珠还小,过两天应该就能忘记这件事了…… 他们一家三口最后回到草庐,刚进院子,小酒儿就冲了出来。 “主君,王……老爷!”小酒儿喉咙闪了一下,赶紧改口。 王老爷? 这名字怎么听着像活不过一章的炮灰? 乐浩川愣了一下,随后问老婆:“他这是在叫咱们?” 林念点头,笑眯眯地问:“小酒儿,你何时来的?” 小酒儿说:“今天刚到。”他的目光落在珍珠身上,“这是公子吗?好可爱啊!” 林念微微颔首,“他叫珍珠。” 两个哥儿有说有笑地走进堂厅,四四方方的杨木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乡下地方,堂厅既是会客,也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随着小酒儿高喊一声开饭了,几间屋子陆陆续续打开门。 殷墨见到弟弟,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小酒儿这饭菜就要热第三回了。” 乐浩川疑惑地望了一眼堂厅里和老婆说说笑笑的小哥儿。 “他是谁啊?” “你府上的侍子。”殷墨说,“先不说他,你哥夫他们已经把药材都准备好了,明天就给你解毒。” 乐浩川说:“这还要挑日子?又不是做手术,熬一锅药灌完了事。” 哥哥没好气地说:“要是喝药就能解毒就好了,还得针灸药浴之类的,颇有些复杂。” “哦。”乐浩川说,“可薛老头不是说还得过几天才能解毒吗?” “那是你哥夫没来,他自己一个人准备药材所以慢了些。如今有人帮忙,自然是可以尽快解毒了。” “知道了。” 兄弟俩最后落座,珍珠已经捧着自己的专属小碗迫不及待想要干饭了。 本来小酒儿和张淮令是不打算上桌的,准备和亥十二一起蹲外边吃。 结果殷墨把三个人都叫进来,“这里是豆子村,不是京城,没那么多规矩,都坐着吃。” 呈王殿下带头不守规矩,因此小酒儿也没多守规矩,听到殷墨这样说,他欢欢喜喜地扯着张淮令落座。 “谢谢白墨哥哥。” 白玉尘眯起眼睛,眸光轻轻地扫过身边的人。 殷墨似有所感,挑衅地看了一眼对方。 亥十二一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只有张淮令一个人战战兢兢,他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回京之后,因为左脚先迈进皇宫而被株连九族了。 小酒儿给张淮令夹菜,“令哥你吃菜,别老是扒白米饭。” 吃过晚饭,小酒儿飞快地收拾残局。 洗碗这活儿之前一直是乐浩川干,这会儿来了个帮手,不仅不要他帮忙,还把他赶出了厨房。 “老爷,你去陪主君吧,这些活儿我来做就行了。” 乐浩川心想,自己也就二十来岁,突然当老爷,还怪不习惯的。 林念站在前院朝男人招手,“阿呈快来,咱们出去转转,消消食。” “来了。” 好在薛老头的草庐房间够多,小酒儿麻溜的收拾好杂物房,到处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铺好床,整个人躺在柔软的被褥里,“令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张淮令可不敢将皇帝是哥儿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小酒儿,只是摇摇头,“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小酒儿撇撇嘴,“都来这么几天了,现在才起水土不服来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能让令哥隐瞒的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另一边的一家三口路过人家院子,瞧见人家院子前有棵李子树。 颗颗橙黄透亮的果子挂在树梢,珍珠想伸手去抓,被林念按住了手。 “珍珠,不问自取是为偷,不可以这样哦。”林念说。 珍珠乖乖点头,“珍珠知道辣。” 乐浩川清了清嗓子,“老李叔,你在家吗?” 房子里很快传出来一道中年男声,“谁啊?” “水生。” 老李叔一边从房里出来,一边问道:“是水生啊,啥事啊?” “摘你俩李子。” 老李叔说:“摘呗,又不值几个钱。” 说罢,他一把扯过树枝,从上头摘了几颗爆满个儿大的李子递给乐浩川。 乐浩川接过来,“谢了。” “客气啥。”老李叔说,“想吃了尽管来摘。” 第138章 他哥夫这止痛药做得真差! 林念俯身在珍珠耳边耳语几句,珍珠趴在篱笆上,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爷爷。” “唉!不谢不谢,好乖的小娃娃。”老李叔越看越觉得可爱,笑得合不拢嘴,“我家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也能给我生这么个漂亮的乖孙孙就好了。” 说到珍珠那乐浩川可就骄傲了,“我家珍珠就是可爱……” 又开始得意起来了,林念赶紧捂着他的嘴巴,冲老李叔道:“老李叔,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告辞。” 老李叔见状,又摘了不少李子,全装进珍珠的小花朵包里。 珍珠的小花朵包被塞得满满当当。 乐浩川把其中一颗李子塞到珍珠手里,珍珠手小,一个李子就差点抓不住。 他捧着李子刚想啃,林念赶紧制止,用手帕擦了擦才递给他,“吃吧。” 珍珠美滋滋地捧着李子一路啃回草庐。 草庐里,众人都回房休息了,四野俱静,虫鸣清脆。 白玉尘把人逼到墙角,嗓音很淡,偏偏又带着千丝万缕的情谊,“白墨?” 殷墨浅笑,“偶尔也随夫姓一回,白城主有意见?” 回应皇帝陛下的是冷清的男人一朝失控,如狂风暴雨般的吻。 殷墨抬手抱住了男人,热情地回应白城主的满腔爱意。 乐浩川刚要转过回廊,突然面无表情地扯着老婆转身离开。 林念被男人差点扯个趔趄,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抱在了怀里。 尤其是珍珠,他跑在前面,刚看到皇伯伯的身影,就叫他爹提着后领拎走了。 “怎么了?”林念有些不明所以。 乐浩川说:“我去烧些水,咱们洗漱完再回房吧。” 林念还当是什么大事,这般神秘兮兮的。 “好。” 乐浩川在心里唾弃他哥,就不能回房吗! 听到那一家三口的脚步声走远,皇帝和白城主对视一眼,一个得意,一个无奈却又宠溺。 草庐的浴房简单,也没有什么保暖措施,好在现在已经入了夏,夜晚洗浴也不会冷。 有珍珠宝宝在,乐浩川没能跟老婆一起洗澡,他表示深深的遗憾。 趁老婆孩子洗澡的时候,乐浩川从屋子后头的窗户翻进房间,找来老婆的寝衣给他送去。 也不知道他哥完事没有,这草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他们又在他回房间的必经之路上卿卿我我。 唉。 生活不易,弟弟叹气。 …… 第二天一大早,林念就把男人从床铺上扯下来,“阿呈,今天要给你解毒,你快点做准备。” 乐浩川打了个哈欠,“这要做什么准备……”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一闭又倒下去。 林念再次把人拉起来,“夫君!” 珍珠也爬上床一屁股坐在他爹小腿上,“爹爹,起床。” 乐浩川迷迷糊糊被老婆拉起来洗漱换衣束冠。 药屋里,白玉尘递过去一个小瓷瓶。 他言简意赅,“止疼药。” 乐浩川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林念抱着珍珠坐在外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酒儿奉上一碗水,“主君,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林念心中挂记着男人,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不安,从小酒儿手上接过碗,先喂给珍珠喝了一半,才将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 殷墨没有守在门口,他一个人坐在堂厅的木椅上,眸色深深,谁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林念这一等,从日出到日落,直到玉兔高悬。 薛老头执针扎进乐浩川的几处大穴时,他觉得不止身体疼,脑子更疼。 疼到最后他意识模糊,隐约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哥夫这止痛药做得真差!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浩川听到似乎有人在敲桌子。 那声音离他很近,模糊的双眼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浩川,下周国外的交流会,我听老师说你拒绝了邀请。” 面前的人影再次敲了敲他面前的讲台,一头棕色的浓密羊毛卷让她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西方女巫。 西方女巫还在喋喋不休,“虽然我不否认你的个人能力的确很强,但是这次交流会来的都是商业巨鳄,甚至还有当之无愧的华尔街之狼詹姆斯先生,这是一个好机会。” “任何一个商学生都不可能放弃这个结交大佬的机会。浩川,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乐浩川的脑子还不太清醒,但是这具身体已经潜意识地答道:“我不否认这是个好机会,不过我已经决定转行了。”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西方女巫一下子哑火,好半晌,她才道:“你这是在浪费天赋。” 乐浩川微微一笑,“我已经提交了申请,这次交流会,换你去。” 西方女巫顿时暴怒,“你看不起我?施舍我怜悯我?” 乐浩川哭笑不得,“我没这意思,你也说了这是个好机会,总不能让咱们老师一个人横跨半个地球吧?” 西方女巫拨了拨她那头浓密的羊毛卷,不屑地说:“姐想要什么自己知道去争取,你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师母让咱们这周六去吃饭,中饭,你别又忘了。” “知道了。” 西方女巫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抱着一堆厚厚的资料离开了。 乐浩川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现在大四,提前完成了学业后申请了助教。 按照所有人的预计,像乐浩川这样大学就能玩转股票基金期货的高级玩家,就算不往学术方向发展,至少也该是各大公司争抢的高级人才。 只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乐浩川竟然放弃了外企抛来的橄榄枝,甚至还有传闻说他打算转行。 乐浩川跟他的老师缘分不浅,以前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上了大学更是巧合的成为了他的学生。 周六这天,蒋宁宁带来了她的男朋友,师母笑得合不拢嘴,随后满眼期待地望着乐浩川,似乎是在想他什么时候也能带个女朋友一块来。 乐浩川假装看不懂师母的眼神,一言不发。 蒋宁宁就是那个‘西方女巫’,她是个孤儿,有幸得到了老师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后一直留在学校任职。 乐浩川和蒋宁宁一样,都得到过老师的帮助,只不过他没有蒋宁宁那么凄苦的身世。 他的身世更狗血一些,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第139章 乖宝身上换香味了 临走的时候,师母塞给他一块儿巧克力。 透明的包装纸也挡不住巧克力混合着坚果和莓果的香气。 他和蒋宁宁都有,师母指着分食巧克力的情侣,跟他说:“你也早点定下来,以后带着人一起来,也有人能跟你一起分享。” 乐浩川把巧克力塞进口袋,轻轻地点头。 师母是非常厉害的糕点师,做的手工巧克力常年都是供不应求,一般人还吃不着。 每次他们来老师家里吃饭,师母都会给每个人都准备一块巧克力,是她对孩子们的心意。 从老师家离开,乐浩川漫无目的地走着。 街道霓虹灯闪烁,每一处光影的阴暗处,似乎都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他有些怔然,站在门口好半晌,直到保安注意到他,上前询问:“你找谁?” 乐浩川摇摇头。 他正准备离开,就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从小区里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儒雅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可爱的儿子。 他们是完美的一家人。 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不再留恋着不属于自己的亲情。 他没有父亲,母亲年轻的时候叛逆,也不知是和谁生下了他。 别说是他,就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所以这个女人视他为污点,是一生绝不愿意再提起的耻辱。 其实乐浩川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这个女人见过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她挺着肚子,疾言厉色地让他别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 到底是七年还是八年,或者是更久,其实乐浩川是记不清的。 女人看见他,脸上的笑意顿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她快步走上前,站在乐浩川的面前,试图挡住两边的视线,“你还来做什么?我说了,让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了,你听不懂吗?!” 乐浩川没说话,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恶劣地笑了,偏过头去看她身后那对茫然的父子。 “滚。”她压低声音,语气里除了恨意,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我让你滚啊!” 乐浩川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对他名义上同母异父的弟弟招了招手,像是在打招呼。 “滚啊!滚出我的生活。” 女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不留丝毫情面。 乐浩川没躲,只是突然在这一刻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看着这位给予他生命的、陌生的女士。 只是轻轻笑了,随后坦然地淹没进嘈杂的车流之中。 巨大的白光闪过,面前的高楼在顷刻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亭台楼阁,宫墙高筑。 君后诞下九皇子这日,皇帝龙颜大悦,减赋税大赦天下,与民同庆。 椒房里,君后疲惫地靠在床头,眉眼却极尽温柔。 “墨儿,你来瞧,这是弟弟。” 殷墨趴在床头,轻轻地捏了捏弟弟的小手,“小呈,我是哥哥。” 场景倏然一转,冬去春来,如此过去了八年。 殷呈八岁这年,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君后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得过冬至就去了。 同样也是这个冬天,炎汝破了彩霞城,直抵越州府城。 君后的父兄皆是武将,离京这天,皇帝欲派遣一位皇子随行。 北境需要殷家人亲自镇守,这是祖制。 自从上代镇北王死后,这代的小辈之中,已经接连折了三位皇子在北境了。 剩下的皇子自是恐惧不已,这时候也不想着争军功了,只求远离北境这样的送死之地。 本来刚成年的四皇子是最佳人选,只是这三皇子父君家中的势力极广,父君也受宠,自是不愿让儿子赴险。 到最后,行军之人从四皇子换成了六皇子殷墨。 失去父君庇护,殷呈看这后宫似群狼环伺。 所以年仅八岁的殷呈为了保护哥哥,他自请离京,远赴北境。 画面倏然崩塌,最后定格在漫天的飞雪里。 场景忽的又一转,变得温馨起来。 “阿呈,我想吃糖画。” “阿呈,你说是这只小兔子好看一些,还是这朵小花好看一些?” “阿呈最好啦。” “使唤自家夫君还要给报酬?” “夫君……” 乐浩川抬起手,想去触碰面前的人,却似一场镜花水月,轻轻一碰,什么都碎了。 “浩川。” “阿呈。” “乐浩川。” “殷呈。”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眼前的景象也不断变换着。 他红了眼眶,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 “我是乐浩川……还是殷呈……”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带着不甘和迷茫。 像是陷入了重重的迷雾。 “我是乐浩川……还是殷呈……我是谁?” ——“你是乐浩川,你也是殷呈。夫君,醒过来,求你了,醒过来吧。” 谁在哭呢? 意识散去的那一刻,似乎有光透过迷雾。 有人朝他伸过来一只手。 是深渊,还是救赎? 他来不及细想,已经下意识握住了这只手。 细腻的肌肤有些温凉,细白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却仍然紧紧地将他回握。 …… 殷呈猛地睁开眼。 他紧紧地握着一只手,白皙似柔夷,将他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手的主人微微颤动,殷呈下意识松开手,却只见一道惊鸿影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 殷呈嗅着怀中人身上散发着甜蜜的花香,突然察觉到滚烫的热泪落在他的肩头。 林念柔柔地伏在他的肩头低声啜泣。 殷呈抱着人,轻轻地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乖宝身上换香味了。” 这混不吝的坏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总想些有的没的。 林念泪意绵绵,连声音都带着哭腔,语气里全是担忧,“你都昏迷两天了。” 殷呈有自己的办法劝老婆不哭了,“念念,我有点头痛。” 林念慌慌张张地从男人怀里退出来,他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我去找前辈。” “突然又没那么疼了。”殷呈一脸正直,“可能是起猛了,缓缓就行。” 林念坐到床边,果真是不落泪了,他这才扯着衣袖擦掉脸上的泪痕,“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不饿。”殷呈拉住老婆,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咱们珍珠呢?” “在哥哥那里玩呢。” 殷呈听后,想要从床上起来,“念念,扶我一把。” 躺久了骨头都是酸痛的,他站起来缓了好一阵,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林念把男人的衣服找出来,不知何时他那几件破碎的麻衣都换成了剪裁舒适的棉衣。 殷呈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你给我做的?” 第140章 但是你叫我老婆,我听得懂 “是呀。”林念点头,一边帮男人穿衣,顺道同他说起了皇帝的安排,“对了,哥哥说咱们七月初回京。” “那没几天了。”殷呈不爱有人近身伺候,偏偏喜欢跟老婆亲近。 老婆的动作很轻,神情也很专注,就是刚哭过的那双眼睛还有些红。 林念说:“村子里有一对新人月底成婚,哥哥说参加完婚宴后再回京。” 殷呈嘴角抽了抽,“行吧。” 他哥这爱好还真是别致。 “真不饿?”林念说,“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不饿。”殷呈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老婆微微红肿的眼皮,有些心疼。 “那也吃点,当地特色的酸豆角炒肉末拌饭,你肯定喜欢。”林念板着脸,“听话。” 殷呈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找珍珠玩吧。”林念凑过去,在男人脸侧亲了一口。 殷呈煞风景地说:“念念,我两天没洗脸了。” 林念瞪他,“我每天给你擦好几回,亲亲怎么了!” 殷呈顿时把脸凑过去,“那再多亲几下。” 林念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嗔骂:“去去去,你烦死了。” 见老婆头也不回去了厨房,殷呈叹了口气,慢悠悠转去后院。 外头月明星稀,又是一个月夜。 他打了桶井水洗漱一番,才觉得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偏房之中,珍珠坐在床榻上玩和他拳头差不多大小的莹白珍珠,十几颗珍珠在他身边滚来滚去,他一边咯咯笑,一边往自己的小香囊里装。 只是他年纪太小了,没什么大小之分,总感觉自己的小香囊能将珍珠全部装满。 于是装完一颗,再装第二颗的时候就会把第一颗挤出来。 于是装一颗,掉一颗。 装一颗,掉一颗…… 珍珠乐此不疲。 “咚咚。” 殷呈规规矩矩叩门,“哥。” 殷墨猛然一颤,三两步上前打开门。 “醒了就好。”殷墨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侧身让开一条道,“来接珍珠吗?” 殷呈幽幽地望向他哥。 福印是怎么回事?! 哈哈,我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我今天才知道我哥其实是哥儿? 好好好,瞒着我是吧。 殷墨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殷呈嘴皮动了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进去抱走了珍珠。 路过殷墨,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等着吧,我回去马上就造反,你九五之尊到头了! 这下殷墨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他扭头对房间里的人说:“我怎么感觉这小子解毒之后更不聪明了。” 白玉尘翻了一页书,连头也没抬,道:“孩子大了,有点心事很正常。” 薛老头这里收集了不少北境的医书,白玉尘颇感兴趣,闲来无事时便看起了医书。 殷墨上前,将男人手中的医书抽离,“好夫君,现在小珍珠也回去了,别看医书,看我。” 白玉尘轻笑,长臂一勾,将人带进怀中。 …… 珍珠懵了一下,久久才反应过来,他咧开嘴,开开心心地喊:“爹爹!” “诶,我的宝贝珍珠。”殷呈捏了捏宝贝儿子的肉嘟嘟的脸,“想爹爹没?” “想!”珍珠脆生生地答道。 殷呈瞬间心里美滋滋了,抱着儿子去厨房找老婆。 林念刚好将酸豆角倒进锅里正煸炒着的肉末里,霎时之间,一股浓烈的香味就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珍珠吸了吸鼻子,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爹爹,饿!” 殷呈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念就说:“不行,你晚上才吃了一碗蛋羹,不能再吃了。” 珍珠噘嘴,刚想假装哭一下呢,就叫他爹捏住了噘起来的小嘴巴。 珍珠:“???” 林念:“???” 殷呈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念扶额,“你别玩儿子。” 珍珠从假哭变成了真哭。 他从他爹怀里挣脱出来,跑去小爹爹身边,一把抱住林念的腿开始哭,“爹爹欺负人!” 殷呈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 珍珠更委屈了,“呜呜呜,小爹爹。” 林念将珍珠抱起来,本来力气小的哥儿竟然能单手抱起珍珠,另一只手还熟练地炒菜。 殷呈的良心小小的痛了一下,“老婆,不然我……” “闭嘴,宝宝都被你气哭了。” “错了错了。”殷呈主打认错态度良好,“珍珠,过来爹爹抱。” 珍珠“哼”了一下,把头扭到另一边。 那小模样,就跟他小爹爹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殷呈上前将一大一小都圈进怀里,“宝宝。” 珍珠索性把脑袋埋进小爹爹的肩头,死活不看他爹。 林念觑了男人一眼,那意思相当明显,这下看你怎么哄。 “真生气了?”殷呈戳了戳珍珠的腰,“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林念虽然知道这个称呼应该是属于乐浩川的世界的,可他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开口:“夫君,珍珠应该听不懂。” “我就是有时候有点改不过来,我会慢慢改过来的,别担心。” 林念点点头,随后又说:“但是你叫我老婆,我听得懂。” 殷呈亲了亲老婆的耳垂。 “宝宝还在呢!”耍什么流氓!林念嗔他一眼,“起开,去拿碗碟过来。” “哦……” 珍珠虽然特别想吃,不过他不敢违背小爹爹的话,只得可怜巴巴地咬着香囊。 殷呈看得心疼,趁老婆不注意,一勺子炒饭就塞到儿子嘴里了。 他冲儿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珍珠心领神会。 他捂着嘴巴嚼嚼嚼,丝毫没让林念看见。 等一家人回房准备歇息的时候,珍珠已经黏糊糊抱着他爹撒娇了。 林念心想亲父子之间定然不记仇,丝毫没想过这两父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珍珠被洗得香喷喷的放在床榻上,他精神得很,在床榻上滚来滚去。 林念收拾好自己之后,看到殷呈没换寝衣,有些疑惑:“夫君,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殷呈说,“连续睡了两天,我这会儿感觉能上山打虎。” 林念抓住乱滚的珍珠放进被窝,“睡不着也别乱跑,更不许去山里,危险着呢。” “我就打个比方。”殷呈说,“薛老头年纪大了肯定觉少,我去找他打一架。” “噗嗤”林念一笑,刚想打趣男人几句,手上却摸到一块有些硬的东西,他疑惑,“——咦,这是什么?” “什么?” 林念将在床榻上发现的东西拿出来,就着暗淡的烛光,殷呈几乎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怔住了。 “怎么会……” 第141章 赚他几个小目标 殷呈坐到床头,林念将那一块奇奇怪怪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呀?”林念问,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里面加了不少杏仁榛子,瞧着应该是能入口的吃食。 珍珠也好奇地凑过来,挤进小爹爹怀里,双手捏着被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没想到竟然真的回去了一趟……”殷呈轻轻笑了,师母大概没想到,她做的巧克力,能跨越时空,真的让他找到了能分享的人。 老婆挺爱吃核桃杏仁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对坚果不过敏的。 殷呈撕开包装纸,毕竟是平行时空来的,他也没敢给老婆吃太多,怕他不适应,只掰了一小块塞进他嘴里。 “尝尝。” 甜润的口感中带着浓烈的苦涩,却又混合着坚果的油香,林念眼睛一亮,“虽然吃起来有些苦涩,不过格外好吃呢!” 珍珠也得到一小块,随后露出了和他小爹爹一样的神情。 林念突然福至心灵,“夫君,这是不是另一个世界……” 殷呈捂住了老婆的嘴,他点点头。 林念倏然睁大眼睛,随后弯起眼睛笑起来。 好像更了解男人了一点。 殷呈把剩下的巧克力交给老婆手里,“念念,这个糖份很高,一次性别吃太多。不过他它保质期时间长,可以放很久。” 林念听不懂什么热量,不过听懂了后面一句话,“那我明天把这个……” 殷呈提醒:“巧克力。” “巧克力切分一下,省着点吃,还能吃一段时间呢。” 林念起身走到柜子前,找出个木盒子,把巧克力妥善存放起来。 他有些惋惜地说:“可惜就这一块,吃完就没有了。” 殷呈哭笑不得,“念念,咱们也没到这么穷的时候,等回京之后派人去西洋那边找找可可树。到时候咱们开个巧克力工坊,整一个贵族巧克力品牌,赚他几个小目标。” “难怪哥哥总说你一天到晚老是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林念自从知道殷墨是哥儿之后,除了一开始的惶恐紧张之外,还多了几分钦佩。 在乡下也没那么拘束,他与殷墨的关系近了不少。 “本来我都快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结果回去一趟,又想起来了。” 林念问:“你回去过?什么时候……”明明男人一直在昏迷啊,难道是……灵魂? “大概是意识吧。”殷呈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世界的乐浩川死了。” “那我的阿呈这辈子再也不会走了吧?”林念小心翼翼地问。 殷呈对上老婆水盈盈的那双眼睛,短暂的思索两秒,他果断抱起珍珠往外走。 珍珠歪着脑袋,“爹爹?” 殷呈敲响他哥的房门。 屋子里悉悉索索了一阵,殷墨打开门,神情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你最好有事。”殷墨有些站不稳,整个人都靠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殷呈把珍珠塞到他哥手里,三步并两步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急得很,跟后头有狗撵似的。 林念还有些不明所以呢,就看见男人空着手回来了。 “珍珠呢?” 殷呈关上门。 “念念。” 林念问:“怎么了呀。” 下一刻,他就被男人打横抱起,很快就陷入了柔软的被褥里。 “我不会走,念念,你的阿呈永远都陪着你。” 低沉又亲昵的呢喃清晰入耳,甜蜜的亲吻落下时,林念害羞地闭上眼,唇却微微勾起。 另一边,珍珠跟殷墨大眼瞪小眼。 只有白玉尘听到隔壁的动静,一向清冷出尘的男人此刻非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殷墨都惊了一下,“玉尘,你刚刚翻白眼了吧?” 白玉尘道:“没有。” 殷墨“噗呲”笑出声,抱着珍珠刚想就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僵了僵,随后声音温柔地问珍珠:“宝宝,今晚要不要去和小酒儿哥哥睡,他会讲话本故事哦。” 珍珠也不认生,听说讲故事,他立马来了兴趣,“好!和小酒儿哥哥睡!” 殷墨把珍珠塞进白玉尘手里,“你带珍珠过去。” 因前几年主子失踪生死不明,小酒儿和张淮令的婚事也就搁置了。 虽说婚典还未曾举行,可二人是写了官府婚书的,也算是过了明路的夫夫。 当白玉尘把珍珠塞到小酒儿怀里的时候,张淮令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因为这个人是大殷的君后…… 不对,他不是哥儿,正经君后哪能是个郎君…… 张淮令冥思苦想。 最后半天憋出一句,“皇夫,这是做甚?” 白玉尘愣了愣,随后相当快的接受了这个称谓。 “珍珠想听故事,今晚他和你睡。” “行呀。”小酒儿可喜欢珍珠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亲。 白玉尘交代完事情,捏了捏珍珠的小手才离开。 小酒儿跟张淮令对视一眼。 小酒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令哥,今夜你去找恩公凑合一晚吧。” 张淮令:“……” 被亲爱的父亲和皇伯伯踢了一次皮球,珍珠还美滋滋睡在小酒儿身边听故事。 完全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小可怜。 第二天一早,愧疚的父亲为了表达拳拳父爱,亲手给自家宝宝梳头。 奈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好的一个乖宝宝硬生生被他梳成了江湖浪子。 小酒儿老早就看不下去了,又看到王爷自信满满,兴致勃勃,他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最后还是林念艰难地起床给珍珠梳头。 …… 村子里要成亲的是村长家的二儿子。 村长的夫郎专程来草庐请林念去撒果。 湖州这边的风俗,撒果的人长的好看,这对新人将来生下的孩子也好看。 原本村长夫郎早早就定好了由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小哥儿来撒果。 结果那小哥儿前两天上山采山货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腿脚,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 这可把村长夫郎急坏了,眼瞅着马上就到婚期了,撒果的人还没请到。 若是让新婚儿夫郎见了,恐怕还以为是他们家诚心怠慢他。 若是由此产生了嫌隙,到时候他都没地方哭去。 这时村长夫郎想起了水生的夫郎,他们豆子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这才厚着脸皮上门请人撒果。 林念听后,觉得很有意思,立马就同意了。 第142章 无条件同意老婆的任何要求 因为要撒果,喜宴这天,林念早早便去了。 老婆出门,殷呈肯定是要随行的。 珍珠自然不必说,小酒儿和亥十二也一并跟着。 殷墨本来就好奇民间喜事,他一走,白玉尘和张淮令自然也跟去了。 薛老头自己一个人属实无聊,索性就大家一块走。 以至于草庐众人来得齐齐整整。 村长家小有薄产,房子也是青砖瓦房。 他家还算富裕,因此这喜宴也办得漂亮。 林念抱着珍珠去新房学撒果。 殷墨很快跟干活的夫郎们打成一片,这会儿在厨房帮忙摘菜。 殷呈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心想还好那群文官没跟来,否则一定会被当场气死的。 一群人喜气洋洋,谈论着关于这场婚事的两个新人。 小酒儿张淮令也被拉去帮忙了,就连薛老头都被安排了活计,只有白玉尘和殷呈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吹风。 那群夫郎见白玉尘气质清冷,应了他的名字一般出尘脱俗,寻常人见了只会相形见绌,哪里好意思上前搭话。 至于殷呈,那就更简单了。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五官俊美却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周身肃杀的气息也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当然也没人跟亥十二说话,因为他抱着他的刀,表情冷得像寒冬腊月。 单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也没人想上来同他说话。 白玉尘一贯话少,殷呈觉得无聊,想找老婆玩吧,他一个外男又不好进新人的婚房。 他长吁短叹。 这时,珍珠迈着小短腿从新房里跑出来。 “爹爹!”珍珠自己努力爬上长凳坐在他爹身边。 他气鼓鼓地说:“小爹爹不让我吃枣枣!” 殷呈顿时反应过来,他捏了捏珍珠的小肉脸儿,“被赶出来了?” 珍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爹。 殷呈忍笑。 珍珠更生气了,本来不能吃枣枣就很可怜了,还要被亲爹嘲笑。 殷呈从桌子上的小碟子里拿了一颗五香花生,剥开后喂给珍珠。 珍珠吃了几粒香香脆脆的花生,立马就不生气了。 村子里的孩子们在玩闹,欢快的笑声吸引了珍珠的注意力。 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那群孩子。 殷呈发现了,他问:“珍珠想去玩吗?” “嗯嗯!”珍珠赶紧点头。 殷呈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高声喊道:“五月。” 小孩儿堆里的宋五月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一看,是水生哥哥! 他跑过来,“水生哥哥,你叫我吗?” “你们在玩什么?” 宋五月答道:“抓小鸡。” “能带珍珠一块儿玩吗?” 宋五月说:“好呀,水生哥哥,这个弟弟是你的儿子吗?” 殷呈:“……”好像有点差辈儿了,算了,小问题。 “对。”殷呈点头,“他叫珍珠。” 宋五月上来拉珍珠的手,“珍珠弟弟,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玩。” 珍珠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玩伴呢,他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有意思。 几个孩子正玩闹着,突然远处有人大喊:“村长!村长!大事不好了!” 大喜的日子,听到这话,村长还以为是儿夫郎那边出了什么事,赶紧询问:“怎么了?” 那人喘均了气儿,说:“野猪,野猪下山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野猪那可是凶狠的畜牲,以前咱们村就有人被野猪活生生给撞死了。” “还会糟蹋庄稼,被野猪闹过的田地,收成也不好。” “这可怎么办啊,要是野猪跑到这里来了,怎么办?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是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被野猪撞到了,不死也残废了。”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野猪来了,快跑啊!” “跑?往哪儿跑?至少村长家的院子还是用青砖堆的,你家那个破房子经得住野猪撞几下?” 有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躲在院子里不敢出去。 也有人不信邪,觉得回家才是最安全的。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顷刻间变得更嘈杂了。 已经有胆小的夫郎,开始哭起来了。 殷呈站起身,一跃飞到孩子们身边,“先进院子。” 几个孩子也知道野猪的危险,纷纷躲进了院子。 过了一阵,无事发生。 众人紧绷的情绪刚得到缓解,突然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个黑影疾驰而来。 “是野猪!” “野猪来了,快跑啊。” 殷呈淡淡道:“十二。” “是。”亥十二拔出刀,只见白光忽的闪过,一头约三百斤的巨兽就这样被亥十二斩于刀下。 不到三十息,几头野猪就应声倒地。 亥十二淡定的擦干净刀上的血迹。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其中有个人道:“这小哥儿……怎么还真会玩刀啊,我以为他就是拿来哄骗人的,没想到……” 说话这人正是当初林念初到豆子村时,寻人问路时遇到的那个农夫。 这会儿他一阵后怕。 亥十二这刀太快了,切野猪就跟切萝卜似的。 他不禁感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念在听说有野猪时稍微担心了一下,不过有男人在,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尤其是几个在厨房帮忙的夫郎,众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柴小鱼被推了出来。 柴小鱼扭头无声痛骂这群人不讲义气。 他扭过头,清了清嗓子。 “那个……” 殷呈对救命恩人十分尊重,“怎么了?” 柴小鱼深吸一口气,“那几头野猪……水生你打算怎么处理?” 殷呈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试探道:“吃了?” 柴小鱼说:“猪蹄能不能卖给我,我想给五月补补身子。” “十二,把那几头野猪送去宋家。” 亥十二领命。 柴小鱼听后赶紧摆手,这可是上千斤猪肉,“不不不,我就要两只猪蹄就可以了。” “跟我客气什么,多大回事。”殷呈说,“十二,快去。” “等等。” 听到主君的声音,亥十二迟疑地脚步一顿。 林念在新房里听到外面有人说野猪死了,他出来一看,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赶紧说,“夫君,我看不如这样,去请个屠夫过来,将这几头野猪细分,家家户户都匀一些,好让大家都尝尝鲜。” “行,按主君说的办。”殷呈自然无条件同意老婆的任何要求。 第143章 那还真是委屈你娶我这么个丑八怪了 总共四头野猪,十几个汉子齐上阵,总算是赶在新夫郎进门前将野猪都庖解了。 村长将野猪肉均分给每一户村民之后,吉时也快到了。 村民们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说说笑笑甚是热闹。 等新人迎进门,仪式结束方才开席。 原本定的八大碗被临时凑成了九碗,正中摆了一大盆红烧野猪肉。 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裹着红润晶莹的酱汁,肥而不腻,香糯油润。 众人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也开始好奇亥十二的身份来。 席间有人问:“水生,你这个亲戚是做什么的?身手这般厉害,我瞧着镇上武馆那些人都打不过他。” 殷呈随口一诌:“城里请的打手。” 那人闻言更好奇了,“你家是做什么的,竟然还能请到这么厉害的打手。” 林念也跟着胡诌,“祖上蒙荫,家中略种了几亩果树,还算富足。” 要不是记起来了,还真被老婆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骗过去了。 天色渐晚,一些熬不住的老人和孩子都陆陆续续回家了,院子里顿时空了不少。 就在豆子村喜气洋洋的时候,村口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进来。 为首那人生得凶恶,满脸横肉,就是身材矮小,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大当家,就在前面。”说话之人一脸谄媚,脸上却还有诸多淤青未散,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也看不出究竟是新伤还是旧疾。 此人正是马二瘸子。 “你说那小哥儿比县令的小妾都好看?”大当家说,“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把你屁股拧下来当球踢。” 马二瘸子的丑夫郎一声不吭,心里却想:人家都是拧头,他偏偏拧屁股,想必是身高不够,只够得着人家屁股。 马二瘸子欠了龙虎寨二十两白银,没钱还,就动了卖夫郎的心思。 只是丑夫郎脸上的红胎实在是难看,龙虎寨大当家虽说自己生得丑,却极爱美人,自然是瞧不上马二瘸子的丑夫郎。 就在大当家想要剁了马二瘸子的一只手时,马二瘸子灵机一动,说村子里来了一个绝色美人,绝对能入大当家的眼。 大当家正犹豫,马二瘸子又说,他可以领路,他知道村子里哪些人家有钱,保管让龙虎寨这一趟不虚此行。 大当家顿时被他说服,一行人沿着山道从临县过来。 远远就瞧见了村长家亮起的灯火,马二瘸子道:“大当家,那一户是村长家,他家有钱,瞧,还在办喜事呢,听说新嫁夫郎玩起来……” 一伙山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只有丑夫郎在心中冷笑,那天晚上,他可是亲眼看到水生是怎么打马二瘸子的。 只求别把男人打死,最好是打残,这样他也不必被父家再卖一次,还能脱离苦海。 丑夫郎正出神,突然被马二瘸子推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大当家开路。” 所谓的开路,就是进去看一眼院子里有多少人,有哪些是青壮年。 简单的说,就是看一下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丑夫郎唯唯诺诺地去了,极大的满足了马二瘸子的虚荣心。 没一会儿,丑夫郎回来了。 他说:“院子里有青壮年十九个,还有一些老人和年轻夫郎。” 大当家急忙问:“那美人在吗?” 丑夫郎道:“在。”他顿了顿,“他不是咱们村子的人,据说今晚吃了席面就要走了。” “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弟兄们,抄家伙,粮食钱财和夫郎,都归咱们了。” 一众小弟士气大涨,“杀!” 村长家的院子里,林念一脸期待地望着男人,“然后呢?” 殷呈面无表情地重复大当家的话,“弟兄们,抄家伙,粮食钱财和夫郎,都归咱们了。” 村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好你个马二瘸子,平日里算计乡邻还不够,竟然还带着山贼来掠夺村子,真是可恶至极。” 有人坐不住了,“我夫郎刚刚带着儿子回去了,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好几个人都想往家赶。 村长喝道:“都给我站住!” 那几个人踌躇着,“可是……” “这群山贼穷凶极恶,我们若是分散了,如何与他们对抗?到时候人家一堆人打你一个,你要怎么保护夫郎孩子?听我的,现在抄起家伙事儿,咱们先下手为强。” 殷呈心想,这村长还挺热血。 “村长说的对,与其让这帮畜牲来抢咱们,不如咱们先把他们揍一顿。” “没错,咱们汉子也不少,论力气也不比他们差。只要把他们打怕了,以后肯定就不敢再来了。” 民情激愤,殷墨却是在想一个问题。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报官?只要官府派人来剿匪,自是一劳永逸。” “这小夫郎不是咱们红枫郡的人吧?”有个老者说。 殷墨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老者说:“咱们红枫郡的官兵,可不好请。” 殷墨蹙起眉,“老先生何出此言?” “你有所不知……”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叫旁边年轻的后生打断,“五叔伯,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去把那帮山贼揍一顿。”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人家天天耍的是刀剑棍棒,你就是一个拿锄头的农夫,有一身蛮力又怎么样?光靠蛮力就能打赢吗?” “秀才说的也在理。”另一个老者说,“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还合计什么啊,再晚点人家都打进门了。” “既然他们是来找我的,不妨以我做饵,来瓮中捉鳖?”林念突然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偏偏殷呈却说:“人家是来找美人的,有你什么事。” 林念不服气,“我不好看吗?” 殷呈昧着良心说:“不好看。” 林念:“……” 林念怒道:“我不好看?” 殷呈头铁,继续昧着良心说:“不好看。” “哦,是吗?那还真是委屈你娶我这样的丑八怪了。”林念凉凉地说。 第144章 我怎么可能让你做妾! 殷墨觉得头疼不已,这蠢弟弟就算不想夫郎做饵,直说便是。 这般说辞,也不怕把夫郎给气跑了。 殷呈还没说话,林念接着说:“也是,我不过是你的小妾罢了,自然是上不得台面。” 那小语气,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要不是恢复记忆了,殷呈还真能被老婆的演技骗过去。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让你做妾!” 林念轻哼,眼中却有了些许笑意,“我难看呗。” “行了啊,再说下去我都要内疚了。”殷呈说,“我去就行了,多大回事,给他们全刀了。” “留活口。”殷墨淡淡地说。 “我尽量?” “必须。” 殷呈撇撇嘴,他哥还是一如既往不讲道理。 村长“呃……”了下,“水生,刚才竹哥儿可说了,对方约莫有四五十人呢。” 竹哥儿就是丑夫郎。 一刻钟之前,他走进院子,将马二瘸子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包括现在龙虎寨众人就蹲守在不远处。 村长道:“还是咱们一块去,人多总不容易吃亏。” 他本来想请亥十二加入他们,可转念又想起他这样城里来的打手,应该不便宜…… 他们村子虽然不算太穷,可也说不上有多富裕。 这种事情能不花钱最好……实在不行,村里几十户人家凑一凑,想必也能凑出一笔请打手的钱。 殷呈还不知道村长脑子里已经思考的非常长远了。 他摆摆手,“不用,就这几条臭鱼烂虾,用不着这么多人。” 村长还想劝两句,院门就让人踢开了。 殷呈侧身挡住了老婆孩子。 龙虎寨众人扛着刀剑,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村长明知故问,“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一个山贼道:“你爷爷我是龙虎山丧彪,你记好了。” 一声嗤笑传入山贼的耳朵。 殷呈见山贼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赶紧收敛了笑容,道:“不好意思,你继续你继续。” 为首那个男人顶多只有一米五,虽然长地一脸横肉,却因为个子实在太矮了,所以看起来很是滑稽。 殷呈又想笑了。 “识相的,金银财宝都交出来,爷爷饶你不死。”山贼话锋一转,“若是敢反抗,别怪爷爷我的刀不长眼睛!” 殷呈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转过身抱着老婆笑,“念念,你可能不明白我在笑什么,味儿太正了,哈哈哈哈,符合我对山贼的刻板印象。” 林念无语地拍了拍男人的背,“你压到宝宝了。” 珍珠被挤得都开始捏紧小拳头生气了。 殷呈赶紧揉了揉儿子的小身子,跟他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事吧宝宝?” 珍珠噘嘴,抱着小爹爹的脖颈,哼了他爹一下。 自觉被无视的大当家一怒,随后看清了林念的脸。 他当即也不怒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念,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美人儿……” 林念轻轻一笑,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大当家咽了咽口水,“美人儿,你来给我做压寨夫郎,保管让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林念觑了自家男人一眼,那意思相当明显,像是在反问:我不好看? 殷呈捏了捏老婆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老婆当然是最好看的。” 林念这才满意,他推了推男人,“你去把他们收拾了。” 殷呈下意识去摸手腕,才想起今天没有将流影刀带出来,他叹了口气。 “十二。” 亥十二立马拔出刀冲过去。 不消片刻,四五十个山贼通通都倒在了地上。 一般有正经武学传承的人,很少有人会落草为寇。 就算是做山贼,也讲究一个义薄云天,绝不可能下山烧杀抢掠。 像这样不入流的山贼团伙,大多都是当地的一些被驱逐的地痞流氓聚集而来。 除了能人多势众一点,稍微遇到一个练家子就拿人家没办法。 亥十二将人打趴下后,还顺道关上了院门。 他守在门口,等待着殷呈的下一步指令。 殷呈:“……”我只是想说,让你把你的刀借我使一使…… 本来想在老婆面前表现一番,结果让手下抢了风头,殷呈惆怅不已。 有时候手下执行力太强了,也很困扰。 殷墨上前,看着满地疼的这打滚的山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问为首之人:“你们做山贼多久了?” 本来那大当家还不想回答,殷墨正准备一脚踩到他的头上,就看到白玉尘走过来,找他摊开手。 殷墨点点头。 白玉尘将药丸塞进大当家的嘴里,也不知道是按了哪一个穴位,原本还想吐出来的药丸顿时被大当家咽了下去。 他止不住的干呕,发现实在不能将药丸吐出来之后,整个人都面如死灰。 本来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小哥儿就已经很丢脸了,现在又被迫吞了药丸。 大当家自从建立了龙虎寨之后,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药丸的作用。 殷墨就差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了。 “张淮令。”殷墨说,“将他们带去红枫郡,我倒要看看,这红枫郡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是。” 本来都打算扛着锄头去跟山贼拼命的豆子村村民们,此刻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村长,他将殷呈拉到一旁,“水生啊。” 殷呈疑惑。 村长说:“这位十二小兄弟是你花多少钱聘请来的?” 殷呈道:“……不记得了,怎么了?” 村长说:“他今天帮了咱们村子的大忙,又是替我们解决了野猪,还将我们从山贼的手上救下来,我们总得感谢他才是。” “不用,他做好事不留名。” 村长说:“那怎么好意思……” 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行了,我们回去了。” 村长点点头,“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殷呈摆摆手,回到老婆身边,低声说:“念念,跟我走。” 林念不明所以,抱着珍珠跟男人离开了院子。 另一边,张淮令找来麻绳,将所有人都绑成一串。 本来村长家的麻绳不够,乡亲们还自觉跑回家,将家里的麻绳都带了过来。 这群人最后被暂时关押在祠堂旁边的空房子里。 殷墨和几位老者聊了聊,心中对红枫郡的真实情况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第145章 他抓我,还掐我的肉肉 马二瘸子早就趁乱跑回了家,去之前他就长了一个心眼,没在豆子村人面前露过脸。 就算那群山贼离开后,也不会有人追究到他头上来,毕竟没人知道山贼是他带来的。 他回到家,本性就彻底暴露无遗,一改之前的窝囊劲儿,看丑夫郎哪哪儿都不顺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你是想饿死爷吗?” “贱货,我看你就是讨打。” 他一通窝里横之后,舒舒服服躺在檐下的躺椅上,一边骂着丑夫郎晦气,一边暗想之后该从哪里弄些银钱喝酒吃肉。 他的目光滴溜溜转到丑夫郎身上,这哥儿虽说貌丑,身段也还算标致,若是晚上蒙上脸,也不是不能干那事…… 他在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寻个机会,把人卖去下等窑子赚三两个大钱,也不算亏。 丑夫郎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马二瘸子在龙虎寨受的气,必定是要从他身上讨回来的。 无非就是挨打,忍忍就过去了。 丑夫郎额前碎发很长,平日里大多时候都靠头发遮挡脸上的红胎,此时灶堂前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叩叩。”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马二瘸子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院门,谨慎地问:“谁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 殷呈一脚踹开院门,力气用得足,本来就不太牢固的木门一整块都倒在地上,震起一地灰尘。 林念抱着珍珠后退两步,等尘埃落地后才踏进院子。 “是……是你!”马二瘸子看清楚来人后,拖着瘸腿就想跑。 殷呈从珍珠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花生扔过去,准确的击中了马二瘸子的膝盖,他一个踉跄就跪了下去。 林念问:“这就是那个马二瘸子?” 殷呈点头,上前一脚踩住马二瘸子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咱们跟他还有笔账要算呢,珍珠,过来。” 珍珠从小爹爹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儿朝他爹跑过去,“珍珠来啦。” “之前他是怎么把你偷出去的?” 林念睁大眼睛,这件事他都不知道! 珍珠告状,“买糖葫芦,他抓我,还掐我的肉肉。” 殷呈心疼坏了,“掐哪儿了?” 珍珠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肉肉都痛了。” 殷呈轻轻揉了揉珍珠藕节似的手臂,软乎乎的,又白又嫩。 “然后呢?” 珍珠绞尽脑汁想形容词,“用大的。”胖乎乎的小胳膊抡圆了比划一圈,“装我。” 殷呈点头,“明白了,你俩买糖葫芦的时候,他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用麻袋把你套走了,是吧?” 珍珠愣了一会儿,像是脑子还没转弯,但是不妨碍他点头,“嗯嗯!” “珍珠,把眼睛捂上。” 珍珠听话地捂住了眼睛。 殷呈刚想动手,又想到了什么,“耳朵也捂上。” 这可把珍珠忙死了,一会儿捂眼睛,一会儿捂耳朵。 林念看不过去了,抱着珍珠后退几步,他突然瞧见厨房里的丑夫郎,索性走了进去。 这厨房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牛棚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锅里的食物就更寒酸了,蒸屉上只有两个干瘪的窝窝头和一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黑饼子。 丑夫郎本就自卑自己的容貌,这会儿瞧见了林念,心中更是相形见绌,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起来。 他与林念,犹如云泥之别。 林念却是温声说:“你别害怕,我知道你是好人。” 院子里,殷呈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把马二瘸子拖到外头的菜地里。 说是菜地,却有些荒凉,零星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大白菜。 马二瘸子一见珍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个劲的求饶。 殷呈充耳不闻。 他捏紧拳头,一拳砸向马二瘸子的后脑。 马二瘸子整颗头颅有一大半都陷入了泥土里,求饶声戛然而止。 “人贩子是吧?” 又是一拳。 “偷我儿子?” 马二瘸子这下彻底不动了。 殷呈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亥十二悄然出现。 “主子。” “挖个坑,把他埋了。” “是。” 这时,林念突然出来,一脸急切地问:“他没死吧?” 殷呈无所谓地说:“人贩子,死就死了。” “哎呀!”林念跺脚,“他不能死啊!” 殷呈不解:“为什么?” “照湖州这边的风俗,死了男人的哥儿要回父家,竹哥儿的父家不是好人,会将他再次卖掉的。” “他自己去衙门单立一户不就行了。”殷呈说,“当地府衙不给立?” 虽说哥儿可立户的新政已经推行了好几年了,可真正落到实处的却没几个地方。 尤其是乡下这样的地方,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的新政。 “要真是那么容易,竹哥儿怎么可能被马二瘸子磋磨到现在。”林念焦急得很,“你想想办法呀,竹哥儿今后怎么办?” “呃……”殷呈道,“他自己一个人去衙门不给立户,咱们带他去立户不就得了。” “就算立了户,他一个哥儿,将来要怎么生活……” “一个哥儿怎么就不能活了,他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林念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有些心疼竹哥儿,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殷呈当然知道老婆心思细腻且心地善良,“老婆,他自己一个人再怎么艰难,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天天被马二瘸子家暴。” “家暴是什么?”林念问。 “家庭暴力,就是婚姻关系里一方殴打另一方。” 林念说:“我明白了,可马二瘸子虽然家暴竹哥儿,却也给了他一个……家……” 可这算什么家……这是竹哥儿的地狱! 他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 从小他从夫子那里接收到的观念就是以夫君为尊,三从四德,无怨无悔。 可他遇到了殷呈。 他的观念受到了男人的影响,他开始有了……自我。 这一刻,他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好像底气又回来了。 林念说:“好,咱们带竹哥儿去衙门立户,正好张淮令带了金衣卫来,衙门不给立,就揍到主簿落印为止!” 殷呈笑起来,随后突然问:“咱们珍珠呢?” 林念一想到珍珠,顿时扶额叹气。 “他瞧见人家锅里蒸着窝窝头,正馋着呢。” 厨房里,珍珠眼巴巴地望着竹哥儿。 那小眼神仿佛在说:真的不可以吃一个吗? 竹哥儿心软了一下,看到珍珠带着祈求的眼神,他狠下心地说:“你小爹爹刚刚交代了,不让你吃。” 珍珠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缩着小身子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 竹哥儿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第146章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竹哥儿心中天人交战。 他本来就不是硬心肠的人,尤其还是面对珍珠这样的漂亮宝宝。 最后对珍珠的怜爱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擦干净手,偷偷掰了一小块窝窝头递给珍珠。 珍珠捧着窝窝头,正坐在牛棚前的墩子上啃得开心呢,就看到属于他小爹爹的那双银丝绣鞋站在他面前。 珍珠一慌,将剩下的窝窝头全都塞进嘴里,然后欲盖弥彰地捂住了嘴巴。 林念:“……”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慢点吃,别噎着。”殷呈把珍珠抱起来的时候,感觉背后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了。 父子俩一同讪笑。 殷呈想去牵老婆的手,“念念……” 珍珠也跟着学舌,“念念!” 林念伸手轻轻地敲了珍珠的脑门,“叫我什么?” 珍珠捂着头,老老实实喊人:“……小爹爹。” 林念压低声音,“你带珍珠先去外面等我,我跟竹哥儿说几句话,你不许偷听。” “哦。”殷呈回头瞥了一眼牛棚里的人,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危险,这才抱着珍珠出了院子。 农家小院,家家户户都围了篱笆,有点家底的人家还会垒土墙,更好一些的便是用青砖,牢固结实还美观。 马二瘸子家是土墙,看得出来以前家中也算富足,只不过现在破败得厉害。 殷呈走后,竹哥儿还有些紧张。 他不安地捏着衣角,垂着头,任头发遮住脸上的红胎。 林念率先打破沉默,“马二瘸子死了。” 竹哥儿怔然一瞬,随后头垂得更低了,“是……是吗?” 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像牲口一样被不断地卖来卖去吗? 刹那间,他只觉得心如死灰。 他的语气很轻,却无端让林念生出几分沉重来。 “抱歉,没能阻止他……”林念说,“不过我觉得马二瘸子死了也好,以后就再也没人会打你了。” 竹哥儿一听说马二瘸子死了,顿时僵在原地。 他的确恨不得马二瘸子去死,可他又不希望他死。 马二瘸子死了以后,他的父家肯定会再次将他卖出去,下一个或许比马二瘸子还不如。 一瞬间,竹哥儿脸白如纸。 林念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的鞋。 他的鞋已经很破了,大脚趾和脚后跟都窘迫地露在外面。 鞋面缝缝补补了数不清的次数,以至于现在完全看不清这双鞋本来的样子了。 反观林念的鞋,干净漂亮,银丝绣上去的花纹精致巧妙,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鞋。 人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同,有的人生来无忧,还有宠溺疼爱他的丈夫和乖巧听话的儿子。 而有的人生来丑陋,亲生父亲觉得他是诅咒,是累赘,于是在他十六岁这年就被卖给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开启了长达数年的虐待。 而他,只值三百个钱。 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也确实是笑出声来了。 林念以为他是在高兴终于脱离了苦海,也为他高兴起来。 竹哥儿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犹如菩萨降世?” 林念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 竹哥儿轻嗤一声,“我看的出来,你们的身份不一般。说实话,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是的拯救,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林念不解地看着他。 “你有一个好的家世,有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孩子。和你一比,我肮脏丑陋,我是一个被随意发卖的牲口。” “你大概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我这样的人吧?我的贫贱正好可以用来衬托你现在有多幸福美满……” 竹哥儿说不下去了。 他本来也不是刻薄的人。 “不是这样的。”林念说,“你很勇敢,也很善良,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林念继续说:“你不用害怕,我说了可以带你去立户,就一定可以。” 他的眼神太坚定了,以至于竹哥儿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目光。 什么……立户? 他说,他要帮他立户? 过了好一阵,竹哥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有些哽咽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林念点点头。 “你是谁?” 林念说:“我叫林念。” “你真的能帮我立户。” 林念想了想,说:“我哥哥是越州松县县令。” 竹哥儿抖着唇,好半晌才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太卑劣了,于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林念冲他摆手,“是我该谢谢你才是,珍珠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竹哥儿摇摇头,“他是我见过最乖的宝宝。” 林念轻笑,“你说得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给传染了,他的脸皮竟然也厚起来了。 跟竹哥儿约定好去衙门的时间,林念才同他告别,走出院子。 珍珠已经趴在自家爹爹身上睡着了。 林念打了个哈欠,“夫君。” “嗯?” 林念整个人都挂在男人身上了,“困了。” 殷呈单手将老婆抱起,跟抱珍珠同样的动作,一大一小都窝在他怀里揉眼睛。 “睡吧。” 晚上殷呈给林念擦身的时候,林念还嘟嘟囔囔地说着呓语。 殷呈仔细一听,竟然做梦都在教导珍珠要优雅矜持。 他忍着笑,在老婆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二天,薛老头听说他们要走之后,先是露出错愕的神情,随后假装如释重负般地说:“赶紧滚,免得扰我清静。” 殷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京城,薛老头拒绝了。 殷呈也没强求,只是说了呈王府的位置之后,让他以后可以来串串门,免得孤寡老人一个人在家,显得孤单寂寞。 薛老头嘴角抽了抽,想到他这是在草庐待的最后一天了,就没跟他拌嘴。 张淮令已经换上了金衣卫的统一制饰,押解着那些山贼,浩浩荡荡去了当地官府…… 一行人到了官府之后,林念带着竹哥儿去找主簿立了户。 林念此行不是秘密,许多官员都认得他,因此主簿办事效率极快。 临走分别时,还塞给竹哥儿一片金叶子。 担心竹哥儿回村之后会遭到父家刁难,他特定请了官差和竹哥儿一道回去,为他撑腰。 竹哥儿感谢的话困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林念就上了马车。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竹哥儿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经官差提醒,他才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此时天已经大亮,竹哥儿死死地捏着自己的立户文书,突然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到的痛苦都哭一遍。 哭着哭着他又笑起来。 他仰头望着清澈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今天,应该能有一个好天气了吧。 第147章 我得了一离开夫郎孩子就会死的病 殷呈走时并未大张旗鼓,只是告诉了宋三水一家。 宋五月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漂亮的珍珠弟弟,扯着殷呈的衣摆哭得泪眼汪汪,都快把柴小鱼吓死了。 这可是北境那位号称凶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啊! 虽然这个秘密整个豆子村只有他和丈夫知晓就是了…… 宋五月跑回自己房间,很快就跑出来,手里多了个篮子。 篮子里面是他摘的蕨菜,已经晒干了,是宋五月最宝贝的东西。 现在这蓝蕨菜干被妥善地放在了回京的马车箱子里。 殷墨有意去红枫郡暗访一下当地的民生情况,便让张淮令将一众将士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行人作商队进城。 弟弟对此有别的看法,“不是,谁好人家的商队一次走五千人啊?” 殷墨顿了顿,头一回觉得弟弟说的话有道理。 “那民间商队一般多少人?”哥哥虚心请教。 殷呈想了想,“看规模,一般一百多人的商队都算是大商队了。” 殷墨蹙眉,“那便只好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弟弟自信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所有人都进城。” 殷墨抬了抬眼皮,看向弟弟,“你说说看。” “伪造调令。” 弟弟刚说完,哥哥就投来一个属于皇帝的死亡凝视。 “看来呈王殿下假传圣旨做得很熟练啊。” 殷呈得意道:“没办法,上头有人,哎,就是这么嚣张。” 殷墨顿时哭笑不得地捶他一拳,“若是过明路,便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人是鬼了。” “过明路的是张淮令,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哥哥很快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他斟酌半刻,“也好,到时若真有什么问题,手里有人可用,也不至于太被动。” 商议之后,由张淮令假借调兵之名暂留于红枫郡,哥哥假装来做生意的富户,弟弟则是扮演一个从乡下进城打工的穷小子。 弟弟不服,“为什么!” “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殷呈:“……” 可恶!这该死的阶级压制! “念念和珍珠我要带走。”哥哥继续说。 “不行!”殷呈抱紧老婆儿子,“我得了一离开夫郎孩子就会死的病。” 殷墨翻了个白眼,“你舍得让他们父子俩吃苦,我舍不得。” “我就不能通过勤劳的码头干苦力养活夫郎孩子吗?”殷呈有点底气不足的说。 “而且我要你做的事情有点危险,我怕念念他们父子俩有危险。” 殷呈顿时被说服,“那好吧。” 他跟老婆说悄悄话,“晚上我偷偷来看你们父子俩。” 林念耳朵红红,却没有推开男人,细声细气地:“嗯……” 殷墨没眼看蠢弟弟了,头一偏,整个人歪进白玉尘怀里。 呵,跟谁没人疼似的。 临到红枫郡时,殷呈就要单独行动了。 根据豆子村的几个老者给出的线索,这红枫郡的太守有一个宠爱的小妾,妾有个双生弟弟,据说坏极恶极,无恶不作,称霸一方。 哥哥让殷呈想办法混进对方的势力里,也好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殷呈换下老婆亲手做的衣服,随便穿了一身破麻衣,大摇大摆进城。 红枫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前朝有个疯子在这一片种满了红枫,每年秋天,红枫郡便似一片云霞。 郡城里倒是一片祥和,殷呈直奔下九流聚集得最多的地方——赌坊。 赌坊里多的是锦衣华服的富家少爷,也不缺殷呈这样的粗布麻衣。 他走进赌坊,瞧了半天,最后停在了花色牌的桌面前。 赌坊的人见他是新面孔,便出声询问:“这位爷,玩儿两把?” 殷呈说:“玩两把。” 他顿了顿,“你们赌坊借钱的利息几何?” 赌坊的人见他没钱,却没有露出轻蔑之色,反而着重介绍起赌坊的借款来。 殷呈摆摆手,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先借一百两。” 赌坊的人说:“可,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还不起,你的命,就归我们赌坊了。” “没问题。” 殷呈捧着借来的银子,也不看数额多少,一张银票“啪”地拍在画着“天牌”花色的桌面上。 庄家也没见过刚借了钱就一把全押的情况,他微微错愕一瞬,随后道:“买定离手。” 殷呈这一举动,着实吸引了赌坊众人的目光。 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敬佩起殷呈的胆气。 庄家很快洗牌,发牌,在四堆牌中各抽一张,打乱顺序后再一分为四各抽四张。 如此反复三次,手中牌十二张,最后再从这十二张里取四张,便是看的这四张牌的花色。 花色一致为天牌。 花色完全不同则为地牌。 殷呈在心里想,他总不能第一把就这么倒霉吧,这要是第一把就天牌,他把桌子吃了。 下一刻,庄家翻开牌面。 花色一致,天牌。 殷呈:“……” 这他妈什么运气!这都能赢? 他暗想:该不会是这个赌坊在做局,想让他赢爽了以后再一把输出去,最后倒欠赌坊几万两。 殷呈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本来他也是准备混进赌坊,索性放开了玩。 “恭喜这位爷,天牌。” 庄家将台面上所有的金银都拨到殷呈面前。 殷呈毫不在意,继续把所有的金银都推到了天牌上。 “这位爷,你确定要全押在一处?” “别废话,继续。”殷呈突然感觉到二楼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虽然说不是恶,却也绝不是善。 半个时辰后,殷呈如愿输光了所有的钱,倒欠赌坊三千两。 这时,有几个打手走过来,说主家有请,邀请他进里间详谈。 殷呈面无表情地跟着打手走进赌坊二楼。 打手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一间房门前,“进去吧,东家在里面等你。” 殷呈推门而入。 房间里坐着一个裹着绸缎华衣的胖子,大量的肥肉堆积在他的身上,好似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 殷呈看了他一眼,随后淡定地坐在他对面,“找我有什么事?” 胖子身后的打手袖子一撸,似乎就想上来教训他不懂规矩。 胖子挥挥手,示意打手不要轻举妄动。 浑身肌肉的打手这才收敛,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抱臂守在胖子的身后。 第148章 最好姓林,排行第六就更好了,那简直能把我迷死 胖子笑眯眯地问:“这位小兄弟,家中是作何营生的,你可知三千两的数额,寻常人家或许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殷呈嗤笑一声,“关你屁事。” 打手又想上前,叫胖子再次呵斥了一顿。 殷呈不屑地想,搁这儿跟他做戏呢,这胖子的花花肠子还不少。 “小兄弟,你可知还不起我们赌坊的账目,会有什么后果?” “再借我一百两,我定能翻本。”殷呈觉得自己大学学的不是金融,是表演。 以前在朝堂上跟哥哥一块演,这会儿出差还得演。 胖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笑:“小兄弟,我看你还是先把欠我们赌坊的三千两银子还了再说吧。” 殷呈坦诚道:“我没钱。” “没钱还来赌坊?”胖子道,“你可知我们赌坊的规矩,若是还不了账,你这手脚都得留在咱们赌场。” 他说着,身后站着的两个打手也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殷呈轻嗤,很是不屑,“无非就是一条命,你要是有本事,就过来拿。” “小兄弟可不要意气用事。”胖子扭头给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两个打手冷笑着朝他走过来。 胖子道:“咱们赌坊能在红枫郡开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小兄弟,我看你也不像是有钱的人,与其被砍断手脚,不如……” 胖子话还没说完,殷呈一拳一个肌肉壮汉,将两个打手扔到了胖子脚边。 “不如什么?”殷呈歪了下脑袋,天真地问。 胖子看了一眼被一招制服的手下,这二人正捂着伤处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不免惊讶的同时,也生出一丝事情难以预料的惊恐来。 “来人!”胖子大喊一声,顿时从另一边的门外涌进来数十个打手。 胖子手一指,吩咐打手:“给爷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片刻后,数十人被殷呈叠成了一个挺壮观的人肉堆。 一滴冷汗顺着胖子的额头滴下来。 此人……绝非善类! “你说啊,不如什么?”殷呈踩着其中一个打手,很是不解地望着胖子。 周围没有帮手,胖子也一改之前气定神闲的模样,赶紧道:“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一切好商量。” 殷呈拉开圆凳坐下,“行,你说,怎么个商量法?” 胖子道:“我看小兄弟你身手不错,不如留在咱们赌坊,替我做事。你欠赌坊的债一笔勾销,我每月还额外给你这个数,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着,五根手指张开,冲殷呈比了个五。 殷呈瞧不上那三瓜俩枣,“五两?老子杀个人少说也能挣百两,你就拿五两打发老子?” “不不不。”胖子一早就猜测这人身上肃杀气重,说不定背着命案,如今听他这么说,反倒是安心了不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个杀人恶徒,虽说凶狠,却也好拿捏。 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 若是他有异心,到时候只需告诉衙门来捉拿凶犯,一招借刀杀人足矣,还无须他们动手。 胖子这样想着,心里也不慌了,“不不不,小兄弟,五十两,我每个月给你五十两。” 殷呈觉得就这么同意了,显得他身价很低,于是开始还价,“一百两。” 胖子看了一眼屋子里被三两下都打败的手下,咬咬牙,“行,一百两。” 殷呈暗道:糟了,要低了! 早知道就说两百了,失策! “……行。”殷呈问,“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保护我。”胖子说,“只要你能打,将来不止是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和美人我都能给你。” 殷呈抬起眼看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胖子,似乎在斟酌什么大事。 胖子咽了咽口水,“你还有什么要求?” 殷呈说:“美人我要那种嫁过人的,最好生过孩子的,孩子最好还是个哥儿。” “没问题。”胖子用‘是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殷呈,“没想到兄弟你好这口。” 殷呈道:“没错。”最好姓林,排行第六就更好了,那简直能把我迷死。 胖子问:“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殷呈道:“在下王大虎。” “……好吧,大虎兄弟。”胖子冲地上躺成一片的打手道,“你们几个还不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打手们也顾不得疼痛了,连滚带爬退出房间。 胖子脸上堆着笑,“还不知道大虎兄弟家中几口人,可是都来了红枫郡?” 殷呈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胖子尬笑:“这不是……考虑到大虎兄弟初来乍到,在红枫郡尚还没有找到住处吧?” 殷呈如实道:“的确没有。” “这样,哥哥我有座宅子,大虎兄弟要是不嫌弃,尽管住去,也算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殷呈的面色,继续道:“只是那座宅子有些小,若是大虎兄弟家中人多,哥哥我便重新给你寻个住处。” “不用,我就一个人。”殷呈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初来红枫郡?” 胖子哈哈大笑,“像大虎兄弟这样的人物,在我红枫郡的地界,早就是我田海的弟兄了,哪里还有白玉蒙尘的道理。” 殷呈说:“实不相瞒,我是越州人,在当地犯了点事儿,这才逃来了湖州。” 田海听到了想听到的内容,顿时对殷呈更满意了。 他道:“大虎兄弟,你放心,这红枫郡我田海还算说得上话,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保证官府的人不会来抓你。” 殷呈道:“那以后我就跟你混了,田海大哥。” “好说,好说。”田海心想,还好脑子转得快,差点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田海说:“大虎兄弟,你还没吃饭呢吧?走,上飘香楼,咱哥俩好好吃一顿酒。” 殷呈道:“行。” 此时的殷呈还单纯的以为飘香楼只是一个正经吃饭喝酒的地方,直到一个娇俏的哥儿钻殷呈怀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妈的。 飘香楼是青楼! 工伤,这一定是工伤! 第149章 不问他哥要点精神损失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殷呈面无表情地推开往他身上贴的哥儿,对田海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田海一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忘记兄弟你只爱熟透的夫郎……不就是人夫吗,等着,哥哥我去给你弄来。” 殷呈:“……” “不必!”殷呈道,“吃菜,吃菜。” 这何止是工伤,这不问他哥要点精神损失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田海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专心干饭的殷呈。 “大虎兄弟。” 殷呈抬起头,“大哥,啥事?” 田海说:“先前听你说在老家犯了点事儿,不知大虎兄弟所犯的是何事?” 殷呈筷子一放,一双眼不带着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田海。 “怎么?”殷呈语气淡淡的,眉头微微皱起,把不爽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察觉到对面散发着低气压,田海赶紧道:“这不是随便聊聊么……” “松县。”殷呈说,“杀了几个人,让那狗县令通缉了。” 田海眼珠一转,随后道:“以前那些糟心事咱们就不说了。大虎兄弟,来,喝酒,咱们哥俩今天不醉不归。” “大哥,啥也不说了,干了这碗酒。”殷呈端起酒碗,豪迈一饮而尽。 酒至酣处,殷呈没看到田海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等到两人称兄道弟的从飘香楼出来,田海已经快走不动道了,像一头死猪一样被下人搀扶着。 “大虎兄弟,嗝,你,领着大虎兄弟去我在西街的那处宅子。”他被人搀扶着,努力地站稳身体,拍了拍殷呈的肩膀。 “从今往后,那处宅子就是大虎兄弟你的了,有什么需要你就来跟大哥说,不用客气。” 殷呈醉蒙蒙地说:“那怎么好麻烦大哥。” “你要是还认我当大哥,嗝,你就……嗯……你就收下,一座宅子罢了,大哥我还是……嗝,送得起的。” 殷呈脚步虚浮,语气坚定:“好,冲你这句话,从今往后,谁惹你,我杀谁!” 田海摆摆手,“你回吧,明天来赌坊找我。” “都听大哥安排。” 一个小厮上前扶住殷呈,“大虎兄弟,我带你回去。” “走!”殷呈挣脱开小厮的搀扶,“我自己能走。” 说完他就险些撞在柱子上。 小厮赶紧将人扶好,趁殷呈不注意,扭头对还站在原地的田海轻轻点了点头。 殷呈和小厮走后,田海被搀扶上软轿,布帘遮下来的瞬间,他一改醉态,眼神冷冷地说:“派人去松县查清楚。” 手下领命,“是。” 田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王大虎绝非善类,可也坏得不彻底。 武功虽然看不出是哪家的路子,不过他身上那股血腥气太重,像是上过战场的兵。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用得好,别说红枫郡,附近几个郡城都能姓田。 可若是用得不好,也容易遭到反噬。 现下还是查明此人身份要紧。 “回府。” 另一边,殷呈被小厮带去了一座院子里。 田海说是小院,却并不小,还是座三进的宅子。 不夸张的说比殷呈在彩霞城的府邸还要大一些。 “你们几个过来。”小厮叫过来几个洒扫的下人,“这位大虎兄弟是咱们爷的贵客,今后就住在这里,你们几个可要服侍好了,否则小心你们的小命。” 几个下人连连称是。 将人送去卧房后,小厮却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躲在了暗处。 黑暗中,殷呈睁开眼,屋外的呼吸声虽然刻意放缓了,却仍然逃不过练武之人的耳朵。 他撇撇嘴,翻了个身,扯过被褥开始睡觉。 临到清晨,那小厮才偷偷离开。 待小厮走远后,一丝极轻的声音从房梁上传下来,像是刻意发出的动静,只那一下便安静了。 “下来。”殷呈从床上坐起来,只见一道黑影落入房中。 来人是丁四,自从收到亥十二的书信后,就马不停蹄赶来和殷呈会合。 “去一趟松县,告诉三哥。”殷呈想起自己随便起的花名,颇为艰难地说:“让他通缉一个叫王大虎的北境军逃兵,此人在松县犯了几桩命案,畏罪潜逃。” “另外,让他伪造出卷宗和通缉令,通缉令上的画像,照我的脸画。” 丁四领命:“是。” …… 殷呈早早就去了赌坊,昨天被他打了一顿的打手们此刻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他极其的不顺眼。 自然也没人同他说话。 总之,没人待见他。 殷呈也懒得同这些人计较,跟大爷似的坐在八仙椅上。 不一会儿,田海来了。 “大虎兄弟。”田海笑眯眯地走进来,“昨晚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殷呈说,“大哥,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田海笑得更和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不知大虎兄弟听没听说过血刀帮?” 殷呈老实说:“没有。” “这血刀帮是个江湖门派,也算是红枫郡地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田海说,“前年,血刀帮的帮主找咱们赌坊借了五千两银子,利息百之二十,承诺一年为期,期满如数归还。” “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这血刀帮丝毫不提还钱之事。莫说利息,就连本金都要不回来。” “我派去收账的人来来回回也有好几拨了,都被血刀帮的人打了出来。” “你也知道,这些江湖门派最讲信义,大哥我也属实没想到血刀帮如此厚颜无耻。” “这账目要是大虎兄弟你能要回来,我做主,与兄弟你五五分账,你意下如何?” 殷呈想,这估计是胖子对他的考验,那五千两是他加入田海势力的投名状。 “行啊。”殷呈说,“敢问大哥,这血刀帮在哪儿?” 田海一听这话,道:“大虎兄弟,你来看。” 他说着,将殷呈引到桌案前。 桌案上摆着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着红枫郡地界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 殷呈心想,恐怕武林盟主都没这么详细的地图吧。 这事儿就该给念念的大哥写信,听说他接任武林盟了,也不知道欠钱不还这种事,武林盟管不管…… 第150章 竟然沦落到替人收账的地步了 血刀帮在红枫郡以南的一座山谷里,田海指着那处山谷,“大虎兄弟,血刀帮就在此地。” 殷呈点点头,“大哥放心,我定把欠款拿回来。” 田海满意极了,“不知大虎兄弟是否需要做什么准备?可要带些人手?” “不用,我只需要一把刀。” “好说,好说。”田海拍了拍手,就有人抬出一个武器匣。 这武器匣一打开,里面有十来把刀剑,虽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兵刃,不过做工十分精细,也算是好刃。 殷呈挑了一把苗刀,细长的刀刃泛着银光,刃也锋利,吹发可断。 “大虎兄弟,这是欠条。”田海将血刀帮的欠条递上,“大哥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殷呈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从赌坊后院的马厩里挑了一匹快马,朝血刀帮的山谷而去。 殷呈走后,田海身边的手下问:“主子,此人可信?” 田海道:“无所谓可不可信,能为我所用即可。” 两个时辰后,殷呈站在血刀帮的大门口喊道:“有人吗?” 山谷回声阵阵。 “——人吗?” “——吗?”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从了望台上伸出头来,“你找谁啊?” “找你们帮主。”殷呈扬了扬手上的欠条,“我是田家赌坊的人,来要账。” 少年一听,立马扯开嗓子喊:“快来人啊,田胖子又派人来啦,快来人啊!” 一个年轻一些的声音说:“什么?田海那孙子又派人来了?干脆杀了了事!”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老者回道:“切勿伤人性命,逐出即可。” 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这山谷到处都有回声,完全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殷呈想,这玩意儿竟然还是天然的3d杜比环绕音,这要是开个演唱会,不知道多得劲儿。 少年见殷呈还有心思发呆,随后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殷呈眉头跳了跳,随后顺着少年的话说,“对。” 少年:“!”气死。 少年跳下了望台,做出攻击的姿势。 殷呈说:“我不跟小孩打。” 少年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小孩两个字,他怒道:“老子今年十八岁了!” “哦。”殷呈阴阳怪气地说,“刚满十八岁。” 少年:“……看招!” 这少年用的是掌法,殷呈没还手,看他出了两招后,好奇问:“你师父是谁?” 少年冷哼,“你还不配知道我师父的名讳!” “说实话,这掌法真烂。”殷呈逗小孩,“哎呀,打不着,打不着,诶,气死你。” 少年暴怒之际,拳法也越来越凌乱。 反观殷呈,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火大! “够了!”之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一根原木拐杖横在少年和殷呈中间。 少年被迫停手,他都快气哭了,“爷爷,你看他!” 老者道:“你先回去。” 少年气得原地跺脚,又碍于老者的威严,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山谷里。 老者道:“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殷呈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王大虎。” 老者:“……” “还请这位小友莫要开玩笑。”老者说,“小友既然不愿告知姓名,裴某亦不强求……” 殷呈打断了这老头的发言,“少说那些没用的,赶紧还钱,连本带利六千两。” “田海为虎作伥,为祸一方百姓,我看这位小友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 殷呈越过老者,一脚踹开了血刀帮的大门。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山谷之中却突然生出雾瘴来,不过须臾,就遮蔽了他的视线。 再往前走,便看见两排威武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且个个都生得高大威武,少说也有十尺! 如此看去,极具压迫感。 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擅入我血刀谷者,死。” 尤其是那个死字,宛如恶鬼低语,细细密密地传入耳朵里。 就在殷呈惊叹,在这种地方也能看见这样的场景时,背后有人已经悄然逼近了。 就在身后那人一掌朝他打过来时,他侧身一躲,赞叹道:“好一招瞒天过海。” 耳畔的讨伐声音更甚,简直深入耳膜。 殷呈抽出长刀,反手朝其中一个地方挥去,只见原本浓稠的迷雾突然稀薄了一些。 “赶紧还钱,否则我破了你这迷阵。” 就在暗处的人犹豫要不要继续时,一道幽幽的魅语入耳。 “撤下吧,这迷阵挡不住他。” 殷呈挑眉,这声音很耳熟啊。 迷雾之中,走出来一个身着红衣的绝世美人,曼妙的身段似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勾人的蛊惑,绝美的容貌只需看一眼,足以夺人心魄。 “呈王殿下,好久不见。”美人微微福身。 殷呈:“兰书?” 兰书道:“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我。” “还钱。”殷呈把欠条抖开,差点杵到美人脸上,“六千两。” 兰书娇声笑道:“也不过是几年未见,殿下怎么过得这般落魄了,竟然沦落到替人收账的地步了。” “什么殿下,老子王大虎!”殷呈说,“赶紧还钱。” 美人哀怨地嗔他,“殿下怎么三句话不离还钱,这田海是什么人,殿下或许不清楚,我……” 殷呈打断道:“别管他什么人吧,还钱。” 美人收起了风情,冷声道:“我只是要他的钱,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行。”殷呈卷起欠条,“那就当我来过,你还了。” 兰书一愣,“殿下这是……”他忽然福至心灵,转而轻笑,“若是用得着兰书的地方,殿下只管开口,兰书虽然弱小,却也是能帮到殿下些许的。” “用不着——”着字生生让殷呈变了个调,他上下打量着兰书,“行啊,正好我这边缺个人。” 兰书微微颔首,“但凭殿下吩咐。” 殷呈说:“你跟我走。” 兰书刚点头,之前的少年就窜出来,拦在兰书面前,“兰书哥哥,不许跟他走,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殷呈说,“手下败将,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败我了,再来管这事。” 他说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顺势将人推开。 少年:“!”可恶! 第151章 我叫王大虎,你别叫错了 纵然少年心中一百个不乐意,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兰书和殷呈去了正厅议事。 等迷雾散去,殷呈这才看清楚血刀帮的全貌。 从山谷外看,整个门派重楼飞阁,甚是宏伟。 待进入山谷,才知是用了障眼之法,实则建筑不过三五小楼。 谷内常住也就只有四人:老者,少年,兰书,以及一个戴着银边面具的男人。 仅四人便造出万人之势,就是不知这布阵之人,是老者还是戴银边面具的男人。 正厅。 兰书奉了茶,这才缓缓问道:“不知殿下想让我怎么帮你。” 殷呈直言道:“装我相好。” 兰书喝茶的手一顿,险些失礼。 “殿下这是?” 殷呈只是含糊地道:“准备对付田海。” 他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也没多交代点背景故事,他所知甚少。 这会儿碰巧遇到了熟人,想拉个帮手,都不知该怎么跟人家说。 好在兰书并未多问,“既然如此,兰书自是鼎力相助。” “田海在派人跟踪我,你明天去这个地方等我。”殷呈留下一行地址,想起跟田海吹牛说自己喜欢人夫,又道,“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个暗卫扮作你的夫君。” 兰书眼波流转,一抹会心的笑容展露,“我明白了。” 殷呈有种被完全看穿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另外,这活儿挺危险的,保不齐田海之后用你威胁我。” 兰书浅笑,“这就是你寻我帮忙的原因,不是吗?” 殷呈难得尴尬,他挠挠头,“事情结束之后,条件任你开。” 兰书轻笑,微微颔首,一阵淡淡的香风拂过,“能帮到殿下,兰书便知足了。” 殷呈盯着他看了半天,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少来恶心我。” 兰书闻言,眼眸微微颤动,瞬间蒙上一抹薄雾,语气哀怨,“殿下……” 殷呈将北境虎符递给他,“我夫郎也在,到时候你可以去找他玩,他很好认,你见到就知道了。” 兰书撇撇嘴,也不逗他了,接过虎符后转而换了话题,“那六千两,殿下当真打算给田海?” “这哪是六千两,这是我的投名状。” 兰书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些积蓄,殿下若不嫌弃,不妨拿去应急。” “不用。”殷呈严肃地说,“另外,我叫王大虎,你别叫错了。” 兰书忍笑:“嗯……”他娇滴滴地轻唤,“大虎……” 殷呈脸色僵了僵,“我走了。” 兰书用黏糊糊的眼神看着殷呈,腻腻地开口道:“大虎,明天见。” 殷呈顶着一张痛苦面具从山谷里逃出来。 这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妖里妖气! …… 殷墨在郡城买了一座宅子,殷呈甩开田海的耳目,翻进院子。 他刚想冲进他哥房间,突然想起来他哥的性别,于是推门的手一顿,规规矩矩地敲门。 “哥。”殷呈敲门,“你在不在啊?” 殷墨对弟弟反常的行为表示惊诧,他对一旁看书的白玉尘说,“这小子今天居然老老实实敲门了?” 白玉尘轻笑,“你早些告诉他,他也不会回回半夜跑来找你了。” 殷墨蹙眉,“白城主,你这意思还是我做错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尘不自然地咳了咳,“小墨,你再不去开门,他得翻窗进来了。” 殷墨打开门,就看见弟弟一脸无语的脸色。 聊呗,谁聊得过你啊,皇帝陛下。 我在外面一点都不急,我先吃顿饭再来也可以。 殷墨哭笑不得地拍了弟弟一掌,“有事说事。” “我找了个帮手,让他暂且扮我相好。”殷呈说,“他明天就会过来。” 殷墨对弟弟一向是放心的,问:“如何接应?” 殷呈偷偷看了一眼他哥的脸色,见他哥今天心情可能还不错,就弱弱地说:“我把北境虎符给他了。” 殷墨:“……” 殷墨扭头,“玉尘,去把那根鸡毛掸子拿过来。” 殷呈:“……哎,人明天就送回来了,又丢不了。” 殷墨气得拧他胳膊,“虎符是能随便给人做信物的吗?” “不是,我错了。”殷呈主打一个认错飞快,但是下次还犯。 殷墨深吸一口气,“进来说。” 殷呈老老实实跟在哥哥身后,见到白玉尘坐在窗下看书,道:“哟,哥夫,兴致很高啊,看的什么书?我那儿有避火图你看不看——” 哥哥一记刀眼过来,殷呈顿时变成了鹌鹑,“不说了不说了。” 白玉尘合上书,“田海那边什么动静?” 殷呈给白玉尘投去一个男人懂的都懂的眼神。 白玉尘回以一个淡笑。 “说。”哥哥又想打人,殷呈赶紧躲开。 “挺有钱,势力挺广,目前只接触到赌坊和高利贷。”殷呈说,“显然,这个田海是个恶势力头子。” 哥哥沉思片刻,“根据豆子村的老者所说,这红枫郡官府内部腐败,官商勾结。有钱可以无视律法,百姓无处伸冤,长期受田家人的迫害,过得苦不堪言。” 殷呈眨了眨眼睛,“都抓起来杀了得了,整那么复杂。” “你以为是江湖客呢,说杀谁就杀谁。”殷墨叹气,“凡事得讲究个证据确凿,红枫郡太守是否参与其中,参与了多少,下属官员受贿几何,牵连多少,这些都是需要查清楚的。” “况且这几年红枫郡上奏的折子没有一点问题,我不认为是村中老人撒谎,便就只有一种可能,朝中有田海势力的同党。” 殷呈听得昏昏欲睡,只听到了重点,“要找什么证据?” “还需观望。”殷墨问,“你吃过饭没?” 殷呈老老实实摇头。 “念念他们在隔壁院子,你去吧,等下我让人把饭菜送过去。” 殷呈闻言,立马窜去隔壁院子。 林念正抱着珍珠荡秋千呢,突然见男人从墙头跳下来。 林念惊喜道:“阿呈!” “老婆。”殷呈走过去坐到老婆旁边,熟练地捂着珍珠的眼睛,亲了老婆一下。 珍珠抱着小胳膊,不太明白,怎么他爹总爱捂他眼睛! 第152章 咱们珍珠这么乖,肯定不会长歪的 殷呈跟林念说了兰书的事,林念有些不服气,“若是假扮夫夫,我也可以啊,为什么要找别人。” 殷呈搂着老婆的腰,“这不是怕田海那孙子抓你威胁我么,到时候他出任何要求,我肯定都同意了。” 林念抿唇,“这个兰书是谁呀?” “以前北境军的军师。” 林念一愣,随后问道:“那他为何会在红枫郡?” “说来话长。”殷呈说,“他以前跟另一人合称北境双绝,结果那个人是炎汝细作。” 并肩作战的战友竟然是敌国细作,换了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细作处死后,他也离开了北境军。” 林念点点头,“我明白了。” 珍珠软绵绵地开口:“爹爹。” 殷呈这才注意到还一直捂着儿子的眼睛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珍珠不满地噘嘴,他指着自己的脑门,“珍珠也要亲亲。” 林念笑得要死,抱着珍珠,在他额头上亲了好几口,留下一串儿口脂的红印。 珍珠咯咯笑,拱进他爹怀里,又指着自己的大脑门,“爹爹也亲。” 殷呈结结实实在儿子脑门上亲了一下。 珍珠心满意足,转而又委屈地跟他爹撒娇,“爹爹,球球没有了。” 殷呈朝老婆投去求助的目光,“什么球球?” “他的布球,昨天搬家的时候不知丢去哪儿了,昨晚还哭了呢。” “爹爹带你去买新的?”殷呈扯过衣袖给儿子擦脑门儿上的红印。 珍珠摇头。 林念替儿子翻译,“珍珠他就想要之前那个。” “行,我等下去找找。” 林念说:“别惯着他,回头惯坏了,养成个嚣张跋扈的哥儿,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就一个球球,不至于吧……”殷呈还想挣扎一下,“再说了咱们珍珠这么乖,肯定不会长歪的。” 一大一小委屈巴巴地看着林念。 林念叹口气,根本受不了这对父子的眼神,“好,等下我们一起找。” “小爹爹最好啦!”珍珠抱着林念的胳膊,亲昵地跟小爹爹贴贴。 有侍子送来饭菜,林念这才知道男人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可给他心疼坏了。 “事情要忙,身体也不能不顾呀。”林念细心给男人倒茶,“慢点吃,别噎着。” 珍珠乖乖挨着他爹坐着,趁林念不注意时,殷呈飞快夹起一块肉塞进儿子嘴里。 珍珠现在跟他爹已经非常有默契了,他偷偷嚼嚼嚼,吃完还扯过他爹的衣服擦嘴巴,完全不留痕迹。 吃过饭,一家三口沿着花园找珍珠的布球球。 殷呈偷偷跟老婆说悄悄话,“要是找不到,咱们找个裁缝来,照着原来的给他重新做一个吧?” 林念说:“他那个球球已经玩得很破了,恐怕不好作假。” 殷呈想了想,“跟他说有神仙飞过来给他的球球翻新了。” 这种鬼话都想得出来,林念无语道,“咱们珍珠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殷呈尴尬望天。 “阿呈。”林念突然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你看那个洞里那个红色的东西像不像布球?” 殷呈一贯分不清儿子的各种玩具,“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院墙下,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洞口里,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红色。 “掏出来看看。”殷呈刚想用妖刀,想起自己的流影刀已经被老婆收起来了,他那把苗刀还落在了血刀帮的山谷里。 林念递过来一节树枝。 殷呈赞许道:“老婆,你跟我属实有点心有灵犀了。” 林念冷着脸说:“我是怕你抓出来一只老鼠。” 毕竟男人真的是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珍珠已经蹲好了,小小的一只,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小心点。”殷呈端起糯米团子,给他挪了个位置。 这样的洞,蛇鼠都有可能,就算是有虫子爬出来,也足够把自家这颗白白嫩嫩的小珍珠吓到。 谁知道他刚松手,珍珠就又挪过去,期待地望着那一缕红布。 殷呈再次端起儿子放远,“不准。” 珍珠这才噘着嘴巴待在原地。 林念在一旁都快笑死了,他笑起来也优雅矜持,双眼弯弯,似盈盈一朵淡开的花儿。 红布被掏出来,珍珠凑过去,“球球……”他呲牙刚准备笑,却看清楚了那红布不是他的球球,随即噘下嘴巴,“爹爹,不是珍珠的球球。” “好像包着什么东西。”殷呈挑开红布,露出里面的一个被压坏的方盒子来。 “有些像是哥儿们用的口脂盒子。”林念眼尖,立马看见了盒子里的一抹白色,“阿呈,盒子里好像有张纸。” 殷呈一边挑开盒子,一边道:“可别是什么诅咒吧,我听说那些搞歪门邪道的术士就爱整这出死动静。” 林念有些被男人的话吓到,“那我们别看了。” 殷呈手一僵,“老婆,你这话说晚了。” 林念扶额,随后赶紧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老婆,封建迷信要不得。”殷呈说,“是张信纸,说不定是什么小夫郎写给情郎的。” “你别胡说。” 殷呈捡起信纸,展开读起来。 “我父乃红枫郡太守袁宣,所受之罪名有三……” 殷呈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父乃红枫郡太守袁宣,所受之罪名有三: 勾结权贵、草菅人命、私吞官银。 以上罪名皆为庞洪等人构陷,我父一生清正严明,为官上正其品,下正其行。 庞洪毒杀我父,竟做畏罪自尽之假象! 怒极!恨极! 而后,庞洪等人在红枫郡只手遮天,压迫良善,百姓们苦不堪言。 袁昌见之,心痛难忍,欲上京奏明圣上,不想却受庞洪迫害。 自此不良于行,眼盲心瞎。 我欲再度上京,却不想府中内应诸多,一言一行皆在密切监视之下。 袁昌自知无法将红枫郡现状上达天听,留书信一封,待他日有缘之人能有所见,将此冤情大白于天下。 愿来世海晏河清。 袁宣之子,袁昌之绝笔。 林念想惊呼,顿时捂住了嘴。 殷呈叠好信纸,又在盒中翻找,只剩一个奇怪的木牌。 “阿呈,这是什么?” “不知道。”殷呈说,“老婆,带珍珠先回屋。” 林念点点头,抱起珍珠回房。 第153章 朕是皇帝,朕说可以就可以! 殷墨看完信,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当初红枫郡太守袁宣死于牢狱之中,我也派了官员来查明原委,没曾想竟然让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蒙蔽了这么久!” 他咬牙切齿道:“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殷呈弱弱道:“哥,你不怀疑这封信的真伪吗?” “你给我的东西,我从不怀疑。”殷墨问,“这信你从哪里找到的?” 殷呈突然被哥哥这么信任,有些受宠若惊,他老实交代,“我本来在给珍珠找球球,谁知道在墙缝儿里找到了这个。” 殷墨道:“看来珍珠还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一夸起儿子,殷呈那就有话说了,“可不是么,咱珍珠又乖又可爱,全天下第一可爱。” “去玩吧。”殷墨叮嘱,“记住,此事不要声张。” 殷呈伸手。 哥哥不解:“做什么?” 殷呈理直气壮:“给钱,六千两。” 哥哥点头,也不问缘由,“行,要现银还是银票?” “当然是银票啊。”殷呈说,“六千两现银,我上哪儿找人抬去。” 殷墨随手打开桌案上的锦盒,递过去一沓银票,“你自己点点。” 殷呈也没跟他哥客气,“过段时间就拿回来了,左右也是咱们家的钱,跑不了。” 哥哥摆手,“不必还我。”他大方极了,“就当给你的零花钱。” “诶!”殷呈往怀里揣银票的动作更自然了,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就怕他哥反悔。 直到听不见殷呈的脚步声之后,白玉尘才轻笑着问:“小墨觉得这绝笔不假,当真是因为是弟弟找出来所以才可信,还是因为这座府邸曾是袁宣旧宅?” “白城主,有时候不必那么聪明。”殷墨把玩着那块木牌,“你说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呢?” 白玉尘摇头,道:“看不出来,不过能写血书之人,应该不会留下一个无用的东西。” 殷墨道:“看起来像是袁宣之子留下的线索。” “总会知道的。”白玉尘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待此事了结,回京之后,便就是孤注一掷了。” 殷墨亲昵地同男人耳鬓厮磨,“你在,就不惧。” …… 殷呈沿途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珍珠的布球,他正摸着下巴考虑要不要找人拔光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他闪身躲进阴影里,却见有人跳上墙头,鬼鬼祟祟地钻进院子。 殷呈跟在此人身后,只觉得这人奇怪得很,看起来不似盗贼,也不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倒像是在观察这座宅子的情况。 就在这人准备摸进林念的院子时,殷呈咳了咳。 那人一听到动静,立马离开了。 殷呈从暗处走出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 难不成是他让田海发现了?不对,田海派来跟踪他的人武功都一般,就算知道他身份有问题,也绝不可能会跟踪他到这里来。 这人究竟是谁? 殷呈还在思索这人有什么目的,恰好这时林念打开门,他惊讶道:“阿呈,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殷呈搂过老婆亲了一口,“有人来打探咱们的消息了,我跟上去看看。” “你小心些。” “知道,别担心。” 男人走后,林念摸着有些红肿的粉唇,踩着欢快的步子跑去厨房给珍珠拿小点心。 府上除了皇帝的暗卫,就剩几个洒扫煮饭的夫郎,还是定的长工,晚上并不在府邸过夜。 府上琐事由小酒儿操持。 小酒儿本想去牙行买些人回来伺候,只是林念想着晚上万一男人偷偷回来看他,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让小侍看见也不好。 林念没要小侍子伺候,皇帝那边同样也没要。 根据皇帝的话说就是:他在宫里被伺候的大半辈子,现在出宫了,且试试亲力亲为,也算是历练了。 小酒儿哪里知道这两对夫夫心里的弯弯绕绕,还只当他们体验生活呢。 另一边,皇帝听完暗卫的禀报,轻笑:“看来这庞洪坐不住了,想必做过的亏心事不少,突然出现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能吓得他草木皆兵。” 这红枫郡那么多空宅子,偏偏选中了前太守的旧宅,庞洪再怎么没脑子,也是会派人来查查底细的。 白玉尘递给夫郎一杯茶,没有与他提公务,反而问道:“晚上去逛逛?” 殷墨道:“好啊,叫上念念和珍珠一起。” 白玉尘难得抿唇沉默。 殷墨揶揄道:“不是吧,白城主,你莫不是想跟我在外头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 白玉尘有些恼,耳廓都红了,“小墨,你是皇帝,不可这般。” “偏要。”殷墨撇嘴,“朕是皇帝,朕说可以就可以!” 白玉尘失笑,指尖点了点夫郎的脸颊,刚想同夫郎亲近,一颗绑着小揪揪的脑袋突然出现。 珍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努力伸着小脑袋,清清脆脆喊了一声:“皇伯伯,鱼鱼!” 珍珠手上抱着一个琉璃盏,他努力地把琉璃盏放到桌案上,“糕糕。” 殷墨赶紧去接,放好琉璃盏,他捏了捏珍珠软乎乎的肉脸,“珍珠怎么来啦?” 珍珠的声音奶声奶气,咬字也不清晰,“糕糕,小爹爹做的,给皇伯伯和鱼鱼吃。” “谢谢宝贝。”殷墨亲了亲珍珠的脸颊,喜欢得要命,他扭头就对白玉尘说:“咱们也生个吧。” 白玉尘说:“小墨,这种事得顺其自然。” 殷墨撇嘴,对自家男人的职业充满了质疑,“还神医呢。” 白玉尘:“……” 另一边,殷呈跟踪那人一路行至太守府后门。 他顿时了然,刚打算回去跟他哥通气儿,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哥的暗卫。 殷呈:“……” 就他哥这脑子,根本用不着他多此一举。 他脚步一顿,默默换了个方向,带着六千两回到田家赌坊。 田海看着这十几张银票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菊花,“我就知道大虎兄弟你定能做到。” “幸不负大哥所望。”殷呈抱拳。 田海笑眯眯地将银票收进锦盒之中,“这血刀帮不仅人多势众,还个个都会武功,不知大虎兄弟你是如何要到账的?” 第154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不给大哥面子呢 “很容易就要到了。”殷呈淡定道:“论起武功,也就那样吧。”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个颇为嚣张的词语,“简直不堪一击。” 田海当即哈哈大笑,“能得大虎兄弟这一员猛将,是我田海三生有幸!” 殷呈道:“大哥,不整虚的,这个月的月银能不能提前支给我,我要给我相好买簪子。” 田海觉得不可思议:“大虎兄弟才来红枫郡几日,便有相好了?” 殷呈骄傲道:“那是自然。” 田海说:“不妨将相好带出来大哥瞧瞧,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入大虎兄弟的眼。” “这恐怕不行。”殷呈为难道。 田海问:“为何?” 殷呈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怕他夫君不允许。” 田海:“……”我竟忘了你只爱别人家的花。 田海从银票里拿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递给殷呈,“大虎兄弟,这钱算是你的辛苦费,月银照旧。你放心,跟着大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殷呈把银票往怀里一揣,也没跟田海假客套,“多谢大哥!” “横竖今夜无事,走,咱哥俩听小曲儿去。” “大哥,请。” 田海派去松县的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就算此人有问题,这段时日多利用他做些事,也够本了…… 他心里琢磨着,看殷呈的眼色越发的有深意起来。 殷呈盯着田海算计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嗑着瓜子。 回头带念念也来听曲儿,这湖州多书生学子,据说出过不少大儒,因此戏文里也多是以书生为主题。 就比如今日这出书生与狐妖的,想必念念很感兴趣。 田海排场大得很,听个曲儿还得清场,偌大的戏班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上头戏台上还咿咿呀呀诉说着书生和狐妖的情谊,下头殷呈瓜子皮都嗑了一地了。 戏刚唱到一半,就走进来一串儿环肥燕瘦的小哥儿。 田海一个眼神,这串儿哥儿们就围在殷呈身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爷~” “奴家喂您喝酒。” 乱七八糟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殷呈打了个喷嚏,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伸出两指,抓起其中一个哥儿纤细的手腕,“你用的是什么香?” 那小哥儿一愣,随后娇娇道:“爷,奴家用的是竹香。” “真难闻,我最讨厌的就是竹香了。”他推开那个哥儿,转而又对另一人说:“我不喜欢脸大的。” “长得太白的也不喜欢。” “你身上穿的这个紫色的衣服我也不喜欢。” “你居然留长指甲,你也一边儿玩去。” 片刻后,殷呈苦着脸对田海说,“大哥,下回有这样的场合你提前跟我说,我自己带人过来。你这……知道的是晓得我瞧不上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不给大哥面子呢。” 田海只当他有什么怪癖,便道:“是大哥考虑不周,叫大虎兄弟为难了。” 殷呈顺杆往上爬,“确实为难。” 田海被噎了一下,他挥挥手,让这群小哥儿下去了。 殷呈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转而继续嗑起瓜子。 后半程田海倒是没作妖了,等到他们从戏园子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也不知道田海又在打什么主意,让殷呈随他一道去逛晚市。 殷呈当即就说:“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田海不解,“大虎兄弟何出此言?” “你不跟你夫郎逛街,你跟我逛街作甚?”殷呈默默后退两步。 田海咬牙切齿的想,要不是此人功夫过得去,留他还有用,早就把他弄死了。 田海面上堆起笑容,“你不是说你有个相好么,大哥在城里有几家首饰铺子,你且去看看,看中什么,只管同大哥说,大哥送你便是。” 殷呈立马道:“多谢大哥,大哥请,能追随大哥,是我王大虎三生有幸。” 田海给殷呈介绍起红枫郡的生意来,“大虎兄弟,这城里除了赌坊的生意,酒肆茶楼布庄银铺,只要是挣钱的铺子,它都姓田。” 此举也为向殷呈展示他的财力,若是殷呈图财,那他便是一个绝佳的东家。 他倒是没考虑过殷呈是官府的人,毕竟就算京城派来钦差,也只会先从他那个哥夫庞洪开始查起。 况且殷呈这周身肃杀之气,不太像是官府中人。 殷呈闻言,立马佩服地说:“不愧是大哥,这财力让人望尘莫及。” 论起吹彩虹屁,殷呈可谓是相当娴熟,毕竟家里有个皇帝,谄媚的话信手拈来。 田海摆摆手,谦虚道:“糊口罢了。” 殷呈注意到,这田海所过之处,人群无不是自动退让,唯恐冲撞了他。 他心想,就算是他哥也没那么大的谱,看来这个田海还真是个土皇帝。 田海像是极其享受百姓们恐惧的样子,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 却在这时,一个小童的蹴鞠滚到路中间,碰巧撞在了田海的脚边。 小童跑到田海面前,刚想捡起蹴鞠,抬头看见锦鞋的主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叫田海身边的手下踹了一脚。 小童当即飞出两三丈的距离,他家大人赶紧跑去抱起孩子退到一边,只默默流泪,甚至不敢看田海一眼。 周围的人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无人敢指责,无人敢同情。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了,那小童汩汩吐出两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白玉尘拨开人群,取针在小童身上扎了几针,“伤了心肺,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抱着小童的夫郎流着泪点头,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着白玉尘,哆哆嗦嗦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田海的手下本就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他的眼中,他当即开口怒斥: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没听说过我们海爷的威名吗?竟还敢多管闲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玉尘收了针,并未理会这手下,温声道:“我给你写个药方,按时服药,孩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夫郎恨不得给白玉尘跪下,他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完,却只敢用气音道谢:“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田海的手下一向耀武扬威惯了,谁知今日竟然遇到这么一颗软钉子,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拂了面子,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第155章 珍珠亲亲 “喂,那个穿白衣服的。”那手下拔出刀,“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玉尘充耳不闻。 人群不远处,殷墨抱着珍珠,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珍珠大概是察觉到了皇伯伯身上的寒意,他抱着皇伯伯,啵啵亲了两下殷墨的脸颊。 “皇伯伯不气不气,珍珠亲亲。” 殷墨心都快被珍珠给暖化了,他捏着珍珠滑嫩的脸颊,“宝贝乖。” 那手下举起刀朝白玉尘扑过去,白玉尘淡然起身,与这手下错身之际,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这手下的皮肤之中。 这手下只觉得脖颈处微微刺痛,随后像是被惹怒了一般,“老子杀了你!” 只是他动作变得沉重不已,刚举起刀,就让白玉尘一脚踹在地上,而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这一脚力气甚大,宛如之前他踢小童那样。 现在汩汩吐血的人轮到了他。 只是这手下身强力壮,不似小童一脚就去了半条命。 他捂着胸口吐了几口血,还能站起来继续朝白玉尘攻击。 接连好几招都没有碰到白玉尘的衣角,那手下怒喝一声,扭头对其他人道:“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一群手下朝白玉尘围拢,田海正看戏呢,突然听到殷呈义愤填膺道:“大哥,他竟然不将你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田海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试探机会。 “大虎兄弟何出此言?” 殷呈道:“大哥都没开口,他这个做小弟的倒还积极使唤起人来了。” 他说着,顺手拔出另一人的刀,当即朝那个手下劈过去。 那手下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狼狈的躲开,大惊道:“大虎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啊?你砍他啊!” 殷呈道:“我大哥都还没说话,你多什么嘴?这人是生是死,当然是我大哥才有资格决定,你什么档次敢替我大哥做决定?” 田海突然觉得,这小子说得好像也在理…… “谁是大哥你心里没数?”殷呈火上浇油,“还有你们,会不会当小弟?懂不懂什么叫唯大哥马首是瞻?” 田海先前看戏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听了殷呈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理。 他这个大哥都还没说话,手底下的人就敢擅作主张了? 殷呈精准的拿捏着上位者心态,“大哥你放心,我王大虎就听你的话,你说砍谁我就砍谁,天王老子都大不过你。” 田海瞥了一眼最先动手的手下,满是肥肉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他心中虽然不悦,又被殷呈忽悠了一顿,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这种时候当先在百姓中立威,否则将来谁还畏惧他田家人? 田海道:“大虎,去把那个贱奴处理了。” 这会儿连兄弟都不叫了?殷呈背对着田海翻白眼,嘴上还不忘记表忠心,“大哥放心。” 他扛着刀,吊儿郎当走到他哥夫面前,“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连我大哥也敢惹,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 白玉尘配合地问:“是谁?” 殷呈骄傲道:“我大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红枫郡田海,海爷是也!” 白玉尘眼皮微微抬了抬,尽量让自己不用眼白看人,“没……”听说过。 殷呈立马打断他哥夫的话,“没错,在红枫郡,我大哥就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满脸得意。 白玉尘:“……” 你居然敢得罪我大哥,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殷呈说着,就举着刀朝哥夫砍过去,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莽。 白玉尘:“……” 这小子怎么跟个活宝似的。 白玉尘虽修医毒,却也略通拳脚,再加上殷呈有意乱砍,在外人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分出胜负来。 田海皱起眉,看着缠斗的二人,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王大虎身手绝对是他手下之中最好的,而今突然又出现一个人和王大虎不分上下。 这小小一个红枫郡,没道理突然扎堆儿出现这么多高手。 难不成…… 他心中咯噔,看殷呈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能成为一个郡城的土皇帝,田海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远处的殷墨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小鱼,回来。” 白玉尘迅速抽身,站回殷墨身边。 殷呈不知道他哥想干嘛,刚清了清嗓子准备来一段对大哥忠心耿耿的小作文,就看到他哥抱着珍珠已经走了过来。 珍珠看见爹爹,两只大眼睛转呀转,也没叫人,乖乖缩在皇伯伯的怀里。 殷墨虽是个哥儿,气场却不比郎君差,“在下白墨,云州来的生意人,并非有意冲撞阁下,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田海拨开人群走到殷墨面前,“你是云州来的?” 这时,一个手下在田海耳边道:“爷,就是他买下了袁宣旧宅。” 田海的目光在殷墨和白玉尘身上来回打量,一个哥儿,竟然随手拿出千两白银购置家宅,想必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再看这哥儿虽然没有佩戴什么头饰,可他腰间那块玉佩却不凡得很,就算在红枫郡这样的地方,千两也值。 是头肥羊! 他挥退手下,露出一张笑容,“原来是白小哥,巧了,田某也是个生意人,咱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殷墨微微颔首,“此事也是我这随从先冲撞了海爷,理应赔礼道歉。” 他环顾四周,瞧见不远处的酒楼,道:“这样吧,前面就有一家酒楼。由我做东,请海爷赏脸吃顿饭,咱们一笑泯恩仇,您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 殷呈抱着刀走在田海身后,看似在保护田海,实则跟儿子玩了好一会儿了。 珍珠抱着皇伯伯的脖颈,小脸儿落在肩头,恰好能跟他爹对视。 殷呈没看见老婆,猜测他应该是没出门,却不知此时林念和小酒儿正在布庄挑锦缎呢。 林念打算给珍珠重新做一个布球,省得晚上珍珠总是碎碎念,说他的球球不见了。 一行人进了酒楼,小二见是田海,忙不迭将人迎至雅间。 几人落了座,田海的一干手下也在雅间外候着。 本来殷呈已经做好了在外面当背景板的准备,田海却说:“大虎兄弟也进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第156章 我当街强抢夫郎,你能摆平不? 殷呈的字典里就没有客气两个字,他大大咧咧走进雅间,招来小二一口气把本店特色全点了一遍。 殷呈虽然不知道田海为什么会单独留下他,殷墨却是知道。 将殷呈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算殷呈现在身份成疑,若是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得保护他。 横竖都不会亏。 殷墨在心里评价:田海此人,谨慎且多疑,不好对付。 田海笑了笑,递过去一盏茶,“瞧着白小哥年轻,我托大,你唤我一声田哥可好?” “田哥。”殷墨接过茶,却没有看一眼。 田海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并不在乎这些小细节,他只关心这只肥羊口袋里的钱怎么装进他自己口袋里。 “白小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殷墨淡淡道:“云州鲛纱。” “白小哥还是莫要开玩笑了。”田海道,“这鲛纱千金难求,大多也都供给了皇室,哪还有多余的饶给商人。” 殷墨道:“布有优劣,鲛纱也一样。上品自然是供给皇室,而这些下品,虽有瑕疵,却也不是完全无用。” 田海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单买一匹鲛纱,自是追求完美无瑕,可若是制成一套成衣,只消衣服上没有瑕疵即可。” 田海自是知道鲛纱的价值,他问:“不知白小哥现在有没有这鲛纱成衣,可否拿出来让我瞧一瞧?” 殷墨抬起眼,“不知田哥是想……?” “实不相瞒,我名下也有成衣铺子,若是这东西当真能卖出去,咱们不妨合作售衣。”田海自信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提供货源,我就能全部卖出去。” 殷墨沉默半晌,似在思索。 田海见状,“白小哥大可考虑考虑,在这红枫郡,田哥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这俩人聊天跟催眠似的,殷呈无聊的很,半搭着眼皮等着上菜。 他完全没注意到殷墨怀里的小珍珠和他保持着同样的神情,任谁看了都像是亲父子。 小半个时辰后,总算是上菜了。 白玉尘默默将珍珠接过来,不动声色地检查了饭菜,确认饭菜没问题之后,才取来小勺子喂珍珠。 夹菜的中途,他还顺手给田海的杯子里下了点东西。 他动作自然,丝毫不似在下药,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清淡高冷,似乎人世间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药粉遇水即溶,无色无味,就算是武林高手也很难察觉。 余光瞥见田海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白玉尘收回视线,垂下眼眸,仔细地给珍珠擦嘴。 没有小爹爹在身边,珍珠还以为能大吃特吃,结果白玉尘作为大夫,比林念还懂怎么控制他的饮食。 珍珠可怜巴巴地扯着白玉尘的衣服,“鱼鱼,宝宝还想吃肉肉。” 白玉尘点了点珍珠的脸颊,“不能再吃了,吃多了晚上会难受。” 珍珠又把渴望的目光投到他爹身上,试图唤醒父爱。 殷呈有心无力,这会儿可不能让田海发现他跟珍珠有关系。 他只能狠下心不去看宝贝儿子。 珍珠嘴一瘪,刚想掉金豆豆呢,就被白玉尘按了几处穴道后,没一会儿就揉着眼睛说困了。 殷墨见状,敷衍地和田海说了不日就送上成衣供他一观,这才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后,殷呈才愤愤不平道:“什么东西啊,也配跟我哥一起吃饭。” 人都爱彩虹屁,田海也不例外。他自然而然地对号入座,丝毫不觉得殷呈这话有什么问题。 “这可是头肥羊。”田海道,“先哄着他,等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后,他的钱就都是咱们的了。” 殷呈鼓掌,“不愧是大哥,想得就是周到。” 田海拍了拍殷呈的肩膀,“大虎啊,跟我混,好处少不了你的。” 殷呈抱拳道:“那以后就仰仗大哥了。” 两人从酒楼出来,田海似乎在有意炫耀财力,接连带着他去了好几家铺子。 殷呈也没客气,该拿就拿,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将来都要充公。 田海作为一个二百来斤的胖子,平日出行都是坐轿子,这会儿走了不过一刻钟,他就坚持不了。 “大虎,你明日便不去赌场了。”田海开始交代,“明日会有人来找你,你跟着他去看看咱们田家在城外的庄子。” 殷呈点点头。 田海刚打算进轿子,突然瞥见一抹惊鸿影。 殷呈见他动作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林念挎着竹篮,和小酒儿正逛街呢,一旁的丁四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一脸僵硬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暗卫,显然不适应暴露在阳光之下。 林念看到自家男人,目光很快转开,假装看起了一旁小摊上的簪子。 还不等田海有什么反应,殷呈快步上前,一把扛起林念。 他窜到田海面前,“大哥,我当街强抢夫郎,你能摆平不?” 田海刚想将美人据为己有呢,见殷呈先一步下手,他自然不会自降身价跟一个手下抢人。 他摆摆手,“放心去玩,在红枫郡地界,没有大哥我摆不平的事。” “多谢大哥!”殷呈说,“我王大虎今后必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田海见他火急火燎的,一时也有些无语了,道:“去吧去吧。” 没见过这么猴急的。 林念后知后觉,开始哭着拍打男人的背,“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是已经嫁过人的夫郎了。” 小酒儿见状,扯着丁四,低声说:“咱们当没看见。”可别误了主子的事儿! 殷呈跟恶霸似的拍了拍老婆的腰,“小美人,爷玩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夫郎。” 林念呜呜哭着,怕动作太假让田海察觉到端倪,又怕自己力气太大真的把男人踢疼了,可为难死他了。 殷呈扛着林念回到田海为他准备的宅子,一脚踢开卧房大门,将美人扔在床上。 林念的竹篮还在他手里,他在心里懊恼,哎呀,早知道该把篮子扔地上,显得更真实一些。 殷呈关上门,坐到老婆身边,刚准备跟老婆聊天呢,就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趴在门上听墙角。 殷呈无声开口:老婆,叫两声。 林念试探着叫出声:“啊?” 殷呈点头,继续。 林念咿咿呀呀叫得好听极了,跟百灵鸟似的,给殷呈逗笑了。 林念瞪他一眼。 殷呈收敛了,掐着老婆的腰,手上稍微用劲儿,就将人一整个抱在怀里。 林念好久都没有被男人这样抱过了,小脸红扑扑的,埋在男人肩头浅浅地低喃。 第157章 到时候给珍珠建个城堡,主打一个大兴土木 外头偷听的人还没走,殷呈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算作是耳语了,“老婆,闹我。” 林念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依依不舍地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哭叫起来:“你放开我!啊!不要……我……我是良家哥儿。” 林念一边扔着屋内的摆设,一边惊恐地哭叫,活脱脱一个被强抢来的可怜小夫郎。 殷呈快笑死了,他压下笑意,努力将声音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凶巴巴地说:“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 屋子里噼里啪啦震天响,林念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无处可逃的小夫郎被坏人抓住,抱起来‘扔’回床榻上。 林念小声问:“他走了吗?” 殷呈说:“走了。” 林念松了口气,他避开满地狼藉走到桌案前,指挥男人,“去把我的篮子捡过来。” 殷呈一边捡篮子一边问:“买的什么?” “绸缎,给珍珠做球球。”林念说,“不然他每晚都念叨。” 殷呈将篮子放在桌上,挑亮烛火,“我跟你一块儿做。” “好。” 殷呈不会做布球,他剪出一块布给儿子整了一个粉色蝴蝶结。 林念将粉色蝴蝶结缝在布上,“还挺好看的,这是你……嗯……这是那个地方的样式吗?” “对,不过我记得一般都是用来做头花的吧。”殷呈说。 林念好奇地问:“那边的小孩都会玩什么玩具呀?” “那就多了。”殷呈开始给老婆讲积木橡胶金箍棒玩具枪。 “那还真不错。” 殷呈道:“等回家之后,给珍珠做积木玩,益智呢。” “好呀。”林念听到男人说积木可以搭小房子,他都有些心动了。 “以前在我们那里,还有种毛绒公仔,就跟布老虎差不多,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都能做。”殷呈说,“虽然我不会做,但是我能拆他设计图。” “回头找个裁缝,给咱们珍珠做个动物园。” 林念嗔男人一眼,“那该把宝宝宠坏了。” “这才到哪儿啊。”殷呈心想,到时候给珍珠建个城堡,主打一个大兴土木。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小猫的叫声,林念一哆嗦,“是不是那个人回来了?” 殷呈凝神一听,“不是,就是只猫,别担心。” “那就好,阿……”林念紧急闭嘴,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叫男人名字,好看的眉拧起来。 “夫……”叫夫君也不对,万一被人听见了就坏事了。 “乐……”乐浩川?好像也不对,总不能直接叫男人王大虎吧。 这名字光是想一下就全身鸡皮疙瘩。 殷呈猜到了老婆心中所想,“乖宝,你可以叫我老公。” 林念稍微一想就懂了,他弯起眼睛,“老公。” 软甜的调子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魅气,勾得殷呈脑子都不清明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似乎有根弦断开了,恶劣的因子在血液里涌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理智,落地生花。 奇怪,明明就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偏偏从林念的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勾人。 察觉到男人一直盯着他看,林念疑惑地问:“怎么了呀?” 殷呈盯着老婆的唇看了半天,幽幽开口,“想亲。” 林念哭笑不得,“以后再亲。” 还得给珍珠做球球呢。 殷呈轻轻拨了下老婆今天戴的红珊瑚珠耳坠子。 老婆今天的首饰极简,耳坠和项链都是红珊瑚珠子,衬得本来就雪白细腻的肌肤更似凝脂。 手里的针线忽的被男人拿走,林念轻启唇瓣,刚想说什么,就被衔住了唇。 什么以后再亲,不可能,真男人一般当场就把老婆亲一顿。 林念没有推拒,由着男人胡闹。 林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依赖男人,明明他们几个时辰前才见过。 殷呈亲够了,还贴心地帮老婆拉起滑落的衣服遮住肩头。 林念疑惑地睁开眼,无声地询问。 就……只有亲亲吗? 殷呈深吸一口气,语气里不爽都快化作实质了,“这里脏。” 林念瞧着这满地狼藉,点点头,“是有些脏。” 殷呈说:“这里是田海的地盘,脏。” 林念浅笑,“笨蛋。” 殷呈站起来,“我出去转转。” 望着男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念笑得更开怀了。 他还不忘记嘱咐:“别泡凉水,当心风寒。” 男人刚出去一会儿,突然就冲进来,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两个人影正缓缓靠近。 殷呈当机立断,将所有的东西收进篮子里,随手扔在一旁,和满地狼藉融为一体。 “来人了。” 殷呈抱起老婆滚进床榻里,低声道:“脱衣服。” 他顿了顿,“脱外衫就可以了。” 林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飞快褪去外衫,整个人拱进男人怀里。 殷呈抖开被褥把老婆裹起来,趁着夜色,在老婆雪颈上留下不少红痕。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滚出去。”殷呈低吼一声,语气里的不爽不像是装的。 开门的小厮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小厮赶紧道:“虎爷,对不住,小的是想来收拾收拾屋子,没想到您还没休息。” 小厮虽是这样说着,手上拿着的烛台却一直往床榻这边撇,似乎想看清楚纱幔之中的情况。 “滚。”殷呈抓着枕头扔出去。 纱幔被掀开的一瞬间,烛光顿时照亮榻上不太清晰的两道人影。 小厮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见他点点头,他才说:“是是是,不打扰虎爷休息了。” 门重新被关上。 确认人走远了,殷呈才磨牙道:“狗东西,真他妈多事,早晚砍了他。” “不气不气。”林念用哄珍珠的语气哄男人,随后问:“方才那人是谁啊?” “田海。”殷呈说,“老婆,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半夜三更跑来看我做什么?” 林念想了想,“应该是怀疑你的身份吧,看你有没有真的……嗯……强抢小哥儿。” “是小夫郎。”殷呈着重强调,“我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杀人如麻且只爱别人家夫郎的色鬼。” 林念忍了半天,没忍住,埋进被褥里笑出声来。 第158章 好端端一个大美人,他他他用拳头打人? 田海出了宅院,上轿子之前,吩咐道:“不可掉以轻心,若他有任何反常的行为,格杀勿论。” 小厮道:“是。” 轿子摇摇晃晃地开始移动,田海眯起眼睛,看样子此人贪财好色不假。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长着那样一张脸的男人会是个好色之徒。 王大虎啊王大虎。 可别让我失望啊。 手下在轿子外问:“海爷,您为何对这个人如此在意,无非也就是身手好些,属下不明白……” 说话这人叫周裘,是田府家生子,最是忠心耿耿。 田海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道:“此人贪财好色,且武功不俗。既有优点,也有弱点。若能为我所用,再好不过了。” …… 第二天一大早,殷呈扛着‘破布娃娃’扔出府,宛若一个无情渣男。 “哭什么哭,真是晦气。”殷呈道,“老子的运气都要被你哭没了。” 林念坐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唇上的口脂也晕花了脸颊。 “呜呜……”口脂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刚涂的,昨天逛晚市时瞧着颜色不错,顺手就买下来了,此番正好用上。 这一幕恰好被周裘看见,他上前劝道:“大虎兄弟,不值得为这小贱蹄子生气。” 妈的,骂我老婆,你人没了。 殷呈心里脏话连篇,脸上乐呵呵地说:“今天咱哥俩去哪儿?” 周裘想起了正事,“海爷让我带你去庄子上看看。” “那还等什么。”殷呈跟周裘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走。” “那他……”周裘看向坐在一旁默默流泪的林念。 殷呈道:“管他做什么,爱哭哭呗。” 周裘道:“我是怕他死在大虎兄弟你门口,不吉利。” 你他妈才死!你他妈!!! 殷呈笑得核善,“这种小夫郎,家里还有孩子要养。遇到这种事还不是只有忍下去,哪能跟那些小哥儿似的寻死觅活。” “也是。”周裘不做多想,“走吧。” 林念抱着篮子,等男人走后,才一路抽抽搭搭地回府。 那小手帕捏在手上,虽然一滴泪没流,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就怕田海派人跟踪他。 回府之后,林念这才揉着肩膀去厨房里找吃的。 昨晚闹了那一通,早就饿了。 虽说今晨那边宅子的下人准备了朝食,只是林念觉得他是个被抢来的小夫郎,哪还有心思吃仇人的朝食,肯定净流泪了。 早上临出门前,殷呈往老婆怀里塞了不少珠宝首饰,都是昨天在田海的铺子里拿的。 当时林念也没细看,这会儿清一清,少说也值几十两。 小酒儿刚伺候了皇帝两口子用饭,刚端着空碗碟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君随意地将珠宝首饰摆在灶台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主君,水开了。”小酒儿放下空碗碟,撸起袖子,“主君您想吃什么,我来做。” 林念道:“煮些面就行。” 小酒儿麻利的开始煮面。 跟男人在一起待久了,许多事情都习惯亲力亲为了。 林念想着想着,浅浅笑起来。 这世上所有的王君之中,恐怕只有他这个呈王君才会自己动手煮面吃吧。 他却不觉得委屈,反而心中全是跟男人过日子的充实感。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偷偷想,若是告诉了小爹爹,指定要说他连享福都不会。 “啊,对了。”小酒儿突然说,“有位穿红衣的哥儿来找主子,被皇……安排到偏院去了。” 林念想起男人跟他说的北境军师,心中顿时了然,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可漂亮了。”小酒儿说,“我一个哥儿看到他都脸红心跳呢。” “真的?”林念来了好奇心,“有多好看?” ——“也没有多好看。” 林念和小酒儿同时扭头,只见一袭红衣慵懒地靠在门框上。 与林念温婉矜贵的气质不同,这美人气质张扬,五官艳丽,宛若一朵富贵花。 “我叫兰书。”兰书手上还执着一把檀木折扇,此时轻轻一合,“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还请王君恕罪。”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兰书轻笑,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他合起折扇,“阿呈告诉你我是来与他私会的吗?” 他的目光将林念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将未说完的话说出来,“啊,你别误会,我跟阿呈没什么的。我们只是相识得久了一些,虽然他以前说过要娶我之类的话,不过那都是玩笑话,做不得真的。” 这话看似没什么,偏偏兰书的语气里一副‘我们就是有私情’的样子,连小酒儿都听出来了。 小酒儿抱臂,手里的笊篱似乎下一刻就要敲到他脑袋上了。 林念点头,“他说了。” 其实林念还挺过意不去的,男人找兰书来演戏,就是为了保护他。 他是安全了,可兰书就暴露在坏人眼皮子底下了。 这样做就相当于把兰书推出去替他挡灾,这么想着,林念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他问:“兰书,你武功好吗?” 兰书一愣,想象中皇家王君正室的气场呢? 就……不撕一下? 不剑拔弩张一下吗? “呃……还行。”兰书道,“我拳法不错。” 林念倒吸一口凉气,好端端一个大美人,他他他用拳头打人? 就连小酒儿都有些懵,拳法在郎君里都不怎么流传,他一个明媚灿烂的哥儿,竟然用拳法? 林念上前拉住他的手,“要是遇到危险,你不用有顾忌,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兰书哭笑不得,“喂,你不是该刺我几句才对吗?” 林念不解,“我为什么要刺你两句?” “因为我刚刚刺了你啊。”兰书问,“你不生气?” “噢,那个呀。”林念拍了拍兰书的手背,一脸‘我都懂’的表情,“阿呈都跟我说啦,我都知道的。” 兰书拉着林念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他跟你说了?说什么了?” “他说你肯定会逗我的,让我别信。”林念把自家男人卖得干干净净。 没能和想象中那样跟呈王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抗,兰书不爽地问:“你就这么信他?” “嗯嗯!” 看着林念单纯的样子,兰书扶额苦笑,没救了,是个恋爱脑。 第159章 我家念念就不会凶我,只会甜甜叫我老公 红枫郡城郊。 周裘指着一座山,“这是咱们的地盘。” 一个时辰后路过另一座山,周裘又道:“这也是咱们的地盘。” “你现在能看到的这些田地也是咱们的,每年的粮食应该有几万石。” “这条河的摆渡和货运也是咱们家的生意。” “还有附近的十来个县,太远的地方就不带你去看了。你只要记住,但凡是商铺,只要牌匾上刻着咱们的家徽,那都是咱们家的。” 半天下来,殷呈已经麻木了。 好家伙,红枫郡地界,都快让田海包圆儿了。 难怪这么嚣张,的确算个土皇帝了。 “大虎兄弟,接下来咱们要去一个山寨。”周裘说,“你且拿好兵器,少不得有械斗。” “收账?”殷呈问。 周裘道:“不是,这山寨有点麻烦,咱们路上说。” “驾——”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朝林子深处跑去。 根据周裘所说,这龙吟寨的大当家燕臻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非要跟田海作对。 屡次坏他们的好事不说,武功路子还很诡异,一般的武夫打不过他。 此人一直是田海的心头大患。 殷呈顿悟,他这是来给田海找场子来了。 “大虎兄弟,你若是能灭了这龙吟寨,算你大功一件,到时候海爷给的赏赐,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周裘说着,拨开草木,露出不远处的山寨大门来。 殷呈似乎被说动了,满脸跃跃欲试,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在此处等你。”周裘说,“大虎兄弟,若你能取这燕臻项上人头,将来就是我田家的二把手。” 吃完周裘画的大饼,殷呈提着刀,猫腰往山寨去了。 这龙吟寨跟兰书伪装出来的血刀帮不同,算得上是一个实打实的江湖门派。 殷呈坐在聚义堂的屋顶上,正想着如何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取得田海的信任时,身边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那人抛着手里的小酒坛,“喝不?” 殷呈说:“来点。” 那人将其中一个小酒坛递给他,“哪条道儿上的?” 殷呈说:“现在是田海那一伙的。” 那人点点头,也没动手,反而悠闲地拆开酒坛的红封,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怎么说?” 殷呈说:“他让我杀了燕臻。” 身旁那人道:“我就是燕臻。” 殷呈“哦”了下,拆开红封灌了一大口,“好酒。” 燕臻得意地说:“这是自然,这可是我夫郎亲手酿造的酒。” 殷呈嗤笑一声,“跟谁没有夫郎似的,我夫郎还会缝布球。” “哈哈。”燕臻爽朗地笑道,“田海那龟孙从哪里找的你,比之前那几个有意思多了。” 殷呈眼皮微微动了动,“是吗?” 燕臻说:“你武功比我好,如果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但是这寨子里的人你不能动。” “你在跟我讲道义?”殷呈指着自己,“我可是杀人如麻的通缉犯。” 这回轮到燕臻嗤笑了,“我燕某人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是看人还是挺准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殷呈,“你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恶人。” 殷呈仰头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你知道田海这个龟孙在红枫郡的所作所为吗?”燕臻这话带着试探意味,“你为什么要帮他?” 在燕臻看来,眼前之人能悄无声息潜入山寨,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来杀他,取他首级易如反掌。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聚义堂的房脊上发呆。 他甚至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燕臻本能地觉得,这人跟之前田海派来的人大不相同。 “知道。”殷呈假装没听出来燕臻语气里的试探,他说,“因为田海给钱了,我这个人视财如命。” 燕臻被这么正直的理由震惊了,“你缺钱?” “缺啊。”殷呈三两口喝完酒,放下酒坛,拔出腰间的刀,“来都来了,大当家,上个手?” 燕臻也使刀,遇到了同样使刀的殷呈,自是想要切磋一番的。 “来!”燕臻血一热,酒坛子往下头一摔,“砰——”的一声,陶片顿时碎裂得满地都是。 有个夫郎在檐下叉腰怒吼,“燕臻,合着不是你扫地你就乱扔是不是!” 燕臻赶紧赔笑着说:“我等下就扫,等下就扫。” 那夫郎这才满意地回房了。 嗬,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殷呈深感同情,“原来大当家还是个夫管严。” 燕臻苍白地解释:“他们哥儿嘛,你懂的。” 殷呈看他的表情带上了怜悯,“你真可怜,我夫郎就不会凶我。” 燕臻:“……你不懂,这是我夫郎对我爱得沉重。” 殷呈点头,“确实沉重。” 我家念念就不会凶我,只会甜甜叫我老公,嘻嘻。 燕臻被殷呈得意的表情刺痛了,“小子,别嚣张,咱们比划比划。” 两人从屋顶打到了院子,又从院子打出了寨子。 本来周裘还在暗中观察,也不知是这二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打斗的过程中竟是离他所在的草丛越来越近。 凌厉的刀光扫断了周围的草木,躲在暗中的周裘一瞬间暴露在燕臻的视线之中。 燕臻自然认得田海的头号狗腿子。 他冷笑,神情一瞬间就冷下来。 他突然抽身,一刀砍向周裘。 周裘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朝山下跑去。 奈何他的武功在燕臻面前实在不够看,想躲也来不及了。 危机关头,殷呈闪身挡在他面前,接住了燕臻的这一刀。 即便殷呈来得及时,荡起的刀影还是削掉了周裘的一缕头发。 殷呈大惊失色,“老周,你没逝吧?!” 周裘已经彻底呆住了,以前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直面过危险,整个人都做不出反应来了。 最后还是殷呈拎着他逃下山。 “这就不打了?”燕臻挠挠头,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失落,“嗨,都没打过瘾。” 他转身回到山寨,老老实实拿起扫帚清扫陶片。 “刚刚那人是谁啊?”燕夫郎问,“你朋友?以前也没见过啊。” 还不等燕臻回话,他又继续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留人吃个饭,一点礼数都没有。” 燕臻道:“哦,不是朋友,他是田海派来的人。” “什么!”燕夫郎一惊,随后不雅的啐了一口,“又是田海那畜生,呸,真晦气。” 第160章 因为我脸皮厚 燕夫郎数落道:“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那人是田海派来的,还请他喝酒。” “我觉得那人不错。”燕臻说,“而且跟他切磋很过瘾。” 燕夫郎:“……”无语,这个武痴脑子里除了切磋武功,还有别的吗? 燕夫郎道:“既然这个田海又开始派人来了,最近应该不会太平了。你跟兄弟们都说一下,加强平时的巡逻,让寨子里的老人孩子平时没事别出去。” “知道。”燕臻说,“小雨,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咱们寨子安全的很。” 燕夫郎戳了戳男人的胸肌,“你少嬉皮笑脸的,最近都谨慎着点,别让田海钻空子。” 燕臻讨笑着握住了夫郎的手,“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 下了山,殷呈才松开周裘。 “周哥,我说你也真是的,武功不好,你就躲远一点嘛。”殷呈开始甩锅,“那个大当家本来就很难打,我还要分神保护你,我很为难的。” 周裘呆滞了好一阵,脸上充满了惊恐和后怕,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刻的危机之中。 殷呈在心里感叹:不是吧,这人好歹也是田海的二把手,怎么胆子这么小? 也不怪周裘胆小,以前仗着人多,他也不是没有来过龙吟寨叫板。 只是头前几次挨打的都是下面的人,他和田海躲的倒是快,少有被波及的时候。 这还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四周只有寂静的风声,树叶沙沙作响。 周裘这才缓过神来。 “大虎兄弟,今天多亏你了。还好有你在,否则我这条命今天算是栽在这里了。” 殷呈心想:要不是你还有用,老子第一个就劈了你。 他嘴上却客气地说:“哎呀,周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救你不是应该的吗?咱们可是一伙的啊!” 周裘这才有了一丝劫后余生之感,当即对殷呈的信任达到了一种空前的高度。 “你这个兄弟,我周裘认下了。” 他拍了拍殷呈的肩膀,“走吧,咱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殷呈心想,早知道这人的信任如此好拿,就该做个戏。 这倒是给殷呈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路。 他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找人把田海揍一顿,然后他再假装救他一下。 到时候再通过田海接近庞洪,将红枫郡的恶势力一网打尽。 原本田海也是想借燕臻试一试王大虎的身手,现在江湖上高手如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来个义薄云天的侠士取他性命。 他虽说有钱有势,却很难花钱收买一个江湖高手为他卖命。 更何况田家根基浅,也没有什么门路结识厉害的大门派。 一听说王大虎能与燕臻打个平手,田海立马将王大虎留在身边做了他的护卫。 接连好几天,殷呈的任务就是跟着田海吃喝玩乐。 这田海虽说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经商的头脑倒是灵光。 殷呈偷偷计算过,田家的产业几乎占了红枫郡gdp的百分之八十,将官商勾结发挥到了极致。 另一边,兰书和一个皇帝暗卫扮做夫夫,两人在闹市买了间铺子开杂货铺。 殷呈假借私会夫郎的由头,把田海的消息都带了出去。 田海知道他喜欢半夜去偷人家夫郎,刚开始还派人暗中跟踪,后来发现这人确实是去私会,就将跟踪的人都撤了回来。 杂货铺后院住宅的房间里,暗卫任职任责的摇着床,兰书一边吃葡萄,一边咿咿呀呀叫唤着,尽职的很。 “行了,人走了。”殷呈说,“葡萄分我点。” 兰书心痛地分出去一小半,“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好意思跟我抢葡萄?” 殷呈说:“因为我脸皮厚。” 兰书:“……” 兰书吃完葡萄,执起帕子轻轻的将手上的汁水擦干净。 他这才开始讲起了正事。 兰书说:“田海庞洪几人的关系查清楚了。” 殷呈道:“展开说说。” “先说这庞洪吧,他原先是上一任太守袁宣的主簿,因为告发袁宣有功,所以被湖州知府破例提拔为了郡守。” “田海两兄弟就更简单了,哥哥是庞洪的妾室,有了姻亲的这层关系在,田海四处敛财,给庞洪打点官场。” “田海敛财离不开庞洪的庇护,而庞洪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则是离不开钱财。这两人算是相辅相成。” 兰书压低声音,“另外,听你哥说,红枫郡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没交齐过税收了,问就是哭穷,就是没有。” “让他给贪了?” 兰书豪迈地拍大腿,“肯定是啊,否则年年风调雨顺,粮食都去哪儿了?” “你哥的意思,庞洪那些脏事儿,应该都是交给田海去完成的,所以田海那里或许会有庞洪贪赃枉法的证据,你要想办法混进田海的书房里,找一找这两人勾结的证据。” 混进田海的书房不难,殷呈点头,“行,我知道了。” 照例将田海之后的行踪告诉兰书后,殷呈才离开。 只可惜田海此人谨慎多疑,书房里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 没过多久,田海派去松县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根据那人所说,松县的确在通缉一个叫王大虎的犯人,此人是个逃兵,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 那人还将通缉令也一并带回来了。 田海看了一眼通缉令,大笑几声。 一连说了好几句天助我也。 对于田海来说,与其去要手下之人虚无缥缈的忠心,不如用金钱财富捆绑着他们。 殷呈拿钱的时候也不手软,这样市侩的样子反而让田海完全放了心。 再加上周裘从旁说好话,田海再无顾虑,使唤殷呈也就更频繁了。 秋收谷粮,上交粮税的时候也到了。 税收通常都会持续一段时间,短则半月,长则一两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殷墨派人盯着郡衙的门口,只见一小部分粮食运回了仓库,剩下的大半不知去向。 殷呈后来查到,剩下的大半粮食全被运去了田海的库房里。 等到税收一事尘埃落定,殷墨才确定,庞洪贪墨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太守,竟然敢欺上瞒下,监守自盗。 他这般有恃无恐,朝中必然有人给他兜底。 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殷墨临时起意,派赵素作为钦差来查红枫郡的税收。 越是藏的好,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这些贪官污吏越容易露出马脚。 第161章 珍珠也要亲亲! 月夜,白府东院。 珍珠穿着小褂子,两只白嫩嫩的脚晃来晃去,抱着他的新球球玩得正起劲。 尤其是上面的粉色蝴蝶结,简直爱不释手。 殷呈从窗外翻进房间的时候,林念刚换好寝衣。 “念念。” 林念回头一看,惊喜地扑进男人怀里,道:“阿呈,你怎么回来了?” 殷呈接住老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田海今晚去找庞洪了,没我什么事,就回来陪你们了。” 林念点点头,“要不要洗澡,我去烧热水。” “我自己去就行。”殷呈把老婆抱上床榻,顺手掐了掐珍珠的脸颊。 “等下宝宝的脸都要被掐大了。”林念说,“以后不准掐了。” “怎么可能?”殷呈瞧着儿子白嫩柔滑的脸蛋,觉得也没多胖,顶多是肉有点多,圆乎乎只剩下可爱了。 他笃定道:“肯定是吃胖的。” 珍珠:嗨呀! 珍珠嘟起小嘴巴,不满地控诉:“珍珠不要捏捏,要亲亲!” 小胖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林念哭笑不得,赶紧抱着珍珠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珍珠说:“爹爹也亲。” “好好好。”殷呈亲了下珍珠的额头。 珍珠这才咯咯笑起来。 林念拍了一下男人的手,“快去洗漱。” 殷呈也懒得去烧热水了,就在井里打了水冲凉,收拾干净回到屋子里时,林念已经把他的寝衣找出来了。 殷呈去外间换了寝衣,钻进被窝里时还有一股凉气。 林念一边把男人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温热热的肚子上,一边说:“烧开水又费不了多少事,下次不许用凉水了,万一风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身体好……”透过烛光,殷呈看到老婆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赶紧改口,“好,都听你的。” 珍珠拱进两个人中间,“小爹爹,要讲故事。” 林念说:“让你爹爹讲。” 殷呈茫然地问:“什么故事?” “睡前故事,昨天给他讲的仙子下凡,今天该讲别的了。” 珍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爹。 睡前故事啊……殷呈清了清嗓子。 “那讲一个白雪公主吧。”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珍珠打了个哈欠,抱着自己的新球球缩进了被窝里。 林念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睡吧,老婆,晚安。” . 赵素一路从京城吐到了湖州。 论起做官艰辛来,赵大人表示没有什么比坐马车更艰辛的事了。 等到了红枫郡地界,他生生瘦了好几斤,整个人更加清瘦了。 钦差的排面不小,前前后后簇拥着几十人。 这时,马车外一个奴仆道:“大人,前面的路封起来了。” 赵素气若游丝,“怎么回事?” 奴仆道:“小易大人已经去问了。” 没一会儿,小易大人回来了,“大人,前方有人拦路,非要咱们给五十两银子的过路费才让通行。” 赵素一听,立马掀开下了马车,“这可是官道,什么人敢在官道上拦路收取钱财?” 小易大人道:“看起来不像是农户,人人都配着刀,凶神恶煞的,估摸是山贼。” 赵素生气了,“小小山贼,未免也太大胆了。强行冲过去,将这群人抓起来押送到郡城听候发落。” “是!” 这次钦差出行,配备了三十人的护卫,对付这区区七八个山贼绰绰有余。 那几个人本来见小易大人年纪小,以为是好欺负的肥羊。 没想到不过转瞬之间,这个肥羊就带着三十个穿着官服的护卫过来了。 那几人想跑,不过很快就被护卫给包围住了。 有山贼叫嚣,也有山贼讨饶,总之,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赵素却觉得,这几人大有古怪。 无论是叫嚣还是讨饶,这些人似乎并不惧怕官府,在他们的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恐惧的东西。 抓住了这几个山贼,赵素的心里却很沉重。 寻常山贼可不敢在官道上打劫,再看这几人身手也一般,如果单单仅是凭本事,断没有这么大胆的道理。 除非他们背后有靠山。 一想到这里,赵素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大人?” 见赵素发呆,奴仆小心询问,“是否要在此地歇息一阵。” “不必。”赵素道,“咱们尽快赶去红枫郡衙门。” “是。” 一众官员马不停蹄赶往红枫郡,谁知还没走进郡城,庞洪就得到消息,一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赵素被奴仆搀扶下了马车,庞洪赶紧迎上来。 因是钦差出行,赵素身着官袍,在一众来来往往的粗布麻衣中尤为明显。 赵素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他跟庞洪此前不曾见过,不免细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庞洪此人尤其普通,五官平平,身高甚至不如身后的衙役。 虽说他是个进士出身,他身上的书卷气却不重,反倒是多了几分商人才有的精明。 “赵大人辛苦,路途遥遥,庞某特地在酒楼订好了饭菜,就等着赵大人了。” 赵素摆摆手,“吃饭的事先放到一边,先带我去衙门看看。” “是是。”庞洪道,“赵大人,这边请。” 庞洪带着赵素去到衙门,“赵大人此次前来红枫郡,可是陛下有什么指示?” 赵素道:“本官这次来,除了查税收之外,陛下还打算在湖州办一些官学,命我在湖州各地选址。” 庞洪眼珠一转,心想,凡是大兴土木,必有油水可捞。 若是在开办官学的活儿揽过来,到时朝廷肯定会拨银子下来,他还能吞下一部分。 一想到这里,庞洪的眼底露出一丝精光,“不知陛下打算开办一些什么样的官学?” 赵素暼了他一眼,“此事你无需知道。” “是是是。”庞洪心想,估摸是这钦差自己想捞点油水,打算亲力亲为。 他顿时大感可惜,仿佛错失了许多钱财。 “你且跟我说说,为何这几年粮食都收不上来?”赵素犀利地问,“据我所知,红枫郡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理应增收才对,为何频频账不对本?” 庞洪拿出早就想好的托词,“赵大人,实不相瞒。每年百姓们上交上来的税钱,还没移交衙门呢,就让山贼给抢了去。” 赵素问:“为何不派人抢回来?” 第162章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造我哥的反! 庞洪说:“大人,不是我不肯派人去抢回税收,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咱们县衙折进去好几人不说,反而还惹恼了那群山贼,残害了附近不少的百姓。” 他说到这里还不自觉抹了抹眼泪,似乎真在为自己的无能叹息。 “这个山寨的寨主武功极高,衙役根本就打不过。下官多次写信寄给湖州总兵,请他派兵剿匪,也是全无音讯啊。” “说起山贼,本官在来的路上,也抓到了一群山匪。在官道上竟然干起了拦路收钱的买卖,实在是胆大至极。” 庞洪眉头狠狠一跳,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这些人可有交代幕后主使?” 赵素一边观察着庞洪的神色,一边说:“这倒是没有。” 庞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还好,这些人知道怎么做才能保命。 不过,就算是没有把他抖出来,他们也不能留了…… 赵素又问:“那按照庞大人的意思,这几个山贼如何处置比较稳妥呢?” 庞洪道:“自然是能杀的都杀了,不留祸患。” 赵素意味深长道:“庞大人铁血手腕,本官佩服。那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山贼,便交给庞大人处置吧。” “赵大人放心,下官定然不会轻饶他们。” 庞洪自是不敢多说,笑着将此事抹了过去。 等赵素带着历年税收册子离开后,庞洪气得摔碎了桌上的镇纸。 “可恶,这次钦差下来,上头竟然没给出半点消息,拿了我这么多孝敬,关键时刻就装死,好得很!” 主簿道:“大人消消气,当心身子。” 这主簿是庞洪一手提拔之人,两人沾亲带故,因此庞洪对他颇为信任。 “要不是咱们的人谨慎,提前发现了钦差队伍,或许今天就被一锅端了。”庞洪道,“这让本官如何不气!” “大人,咱们要不要把那几个人给……”主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庞洪点点头,“此事交给你去办,定要斩草除根。” 主簿道:“大人放心。” 另一边,驿馆之中。 小易大人十分不解,“大人,咱们为什么不将那几个山贼带走,若是他们被庞洪灭口了怎么办?我们不就缺少人证了吗?” 赵素道:“放心,他们死不了。” 小易大人说:“难道庞洪不会杀人灭口?” “他会啊。”赵素喝了口茶水,并且真心的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小易大人茫然了,完全不明白赵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素说:“别自己瞎琢磨了,坐下来喝口茶。” 小易大人名叫易丰,是年纪最小的的新科进士,天子门生。 殿试时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因得年岁实在太小,就被派到赵素手底下做事。 易丰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没过多久,有个侍卫过来禀报,说庞洪动手了,不过被他们的人救回来一个。 赵素点点头,“一个就够了,好生养着,此人将来还有用。” 侍卫领命退下。 易丰还是一脸茫然。 “赵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赵素道:“留下个活口,将来指证庞洪的罪行。” “罪行?”易丰更茫然了,一张脸上写满了清澈与愚蠢。 “……”赵素拍了拍易丰的肩膀,“茶不错,你慢慢喝,早晚能想明白的。” 易丰:“……” 赵素离开后,易丰冥思苦想,并且发自内心地觉得大人们的世界非常难懂。 . 白府最近也很忙。 皇帝和白城主在暗中观察庞洪的动向,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田海的敛财手段数不胜数,从进城开始,做任何事都要收费。 城里有几座桥,田海派人把守,过桥要交上桥钱。 进城做生意的小摊贩除了交摊位费,还得另交一笔保护费。 寺庙前设障碍,要想求神拜佛,得交钱才能进去。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也不是没人反抗,只是那些反抗之人都被田家人镇压了。 活不起的都是没什么钱财的百姓,生活都成了困难,更别说习武保护自己了。 衙门也不管,甚至还会帮着田家人欺压百姓。 总之,红枫郡的百姓们过得很是艰难。 然而田海敛了这么多财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数额都与实际数额对不上。 也就是说,田海将一部分财富藏了起来。 这些钱去哪儿了? 就算是替他哥夫庞洪打点官场,也没道理花出去这么多钱。 就在皇帝一筹莫展之际,殷呈替田海准备的大礼已经送到了。 几个蒙面人潜入田海的宅子里,不由分说就想将人打死。 田府护院根本就抵不过这几个蒙面人,就连下人一个个都吓傻了。 田海拼命躲藏,一会儿又是放狠话,一会儿又是求饶。 这些方法统统没用,泛着冷光的长剑,直直逼近他的面门。 殷呈这时出现,艰难地打败了几个蒙面人,才假装受伤地来到田海面前。 “大哥你没事吧?”殷呈扶起桌子下的胖子,“你这是得罪谁了?怎么还派了杀手过来杀你?” 田海得罪过的人他太多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会想要害他。 殷呈说:“那群杀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看来大哥,你最近危险了。” 田海也顾不得其他,赶紧道:“大虎啊,大哥,我可就只全指望着你来保护我了。” 殷呈道:“大哥放心。” 此事一出,田海简直快把王大虎供起来。 第二天,田海就带着殷呈去城郊,“大虎兄弟,其他的生意都是咱们家的小头,真正的大头就在这里面。” 殷呈不解,“山洞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田海神秘一笑,“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殷呈不疑有他,踏进山洞。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殷呈这才看清楚山洞里的情况。 这竟然是一座规模甚大的炼器工坊。 大大小小的兵器,盾牌,弓弩箭矢,应有尽有。 殷呈感叹,“大哥,你这个地方真是妙啊。” 田海笑了笑,“这底下的铁矿石还有很多,工匠预计还能做几万件兵刃。” “大哥,你准备这么多兵器,该不会是想造反吧?”殷呈随口一问。 岂料田海竟然说:“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造我哥的反!只有我! “当然有兵器还远远不够,大虎兄弟,今天哥哥我跟你老实透个底。”田海说,“正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你帮我训兵,待我打下了天下,定封你做我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第163章 有个美人作伴,岂不快哉 殷呈一脸被惊喜砸中的表情,“大哥,此言当真?” 田海道:“你放心,我绝不亏待自己的兄弟。” “可这造反哪是这么容易的……”殷呈又开始纠结,“这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从龙之功哪有这么容易的,大虎啊,你想想看,若这天下兵马在你手里,谁人还记得你以前那点破事儿?到时候区区一个松县县令,何惧之有?” 那毕竟是老婆三哥,还是要礼貌的惧一惧的。 殷呈假装思考,脸上一会儿变一个表情,“这也有些道理……” 田海开始游说:“到时候你权势通天,天下间所有的美人都任你挑选。” 他压低嗓子,“我听说京城里那些养在后院的官夫郎们个个都生得貌美如花,又香又滑溜。”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美人在怀似的,一脸陶醉。 “到时候,这些美人可都是你的。” 殷呈再次被说动了,只是迟迟不肯表态。 就在田海在心里琢磨着要是他不同意就杀人灭口时,殷呈踩着点似的说:“好,那我王大虎就陪大哥打一打这天下!” “好!”田海大笑,“大虎,我果然没看错你。” 殷呈问:“只是大哥,我还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这兵从何处来?”殷呈问。 田海卖了个关子,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待到第二日,田海带着殷呈一路南下,马车约莫行了两日,来到一处深山里。 深山之中,延绵几十里的营帐已经颇具规模。 殷呈看见这营前飞舞着陌生的军旗的时候,只觉得眉心都疼了。 还真是天高皇帝远,谁敢相信这样的偏僻之地,竟然隐藏着起码五万人的军队。 这五万人……从何而来? 田海带着人一路畅行无阻,最后进入了王帐之中。 这王帐竟是亲王的形制规格,绝不会是田海这样一个普通的暴发户能布置得出来的。 难不成……京中有皇族也参与其中? “大虎,怎么样?”田海仅仅只是从大门走到王帐,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一身的肥肉全摊在主位上,“可瞧见咱们的军队了。” 殷呈的震惊都不是装出来的,“咱们这么多人?哪儿来的?” 田海道:“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把你在北境军里学到的东西都教给他们即可。” “大哥,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我曾在北境军中服役吧,你怎知?难不成你调查我?”殷呈假意发怒,实则不动声色地凝神听着大营外的动静。 这些人脚步声有轻有重,听起来杂乱无章,水平良莠不齐,倒像是临时扯旗招揽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田海道,“当然,这事儿哥哥我做得确实不地道,在这里给你道个歉,对不住了兄弟。” “行吧。”殷呈说,“咱们兄弟之间,这事儿就不计较了。” 田海开始给殷呈戴高帽儿,“大虎兄弟大气!” “大哥,我练兵没问题,在北境军时,我大小也是个千户。”殷呈说,“只是……” “有何顾虑?” 殷呈说:“这练兵少则千日,多则数年。不知大哥的计划,这批军队打算何时调遣?” 田海说:“自然是越快越好。” 殷呈表情纠结,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这群士兵练出来。 “大虎,你也不需要有太多顾忌。现在殷呈已死,京中那位本就孤立无援。只要咱们的人能对付得了金衣卫,到时候这天下犹如探囊取物。” 殷呈本人:“……” 殷呈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大哥,万一殷呈没死怎么办,你在湖州自是不知道,殷呈这人厉害着呢。” “失踪三年的人,不足为惧。”田海说,“只要咱们的人够快,攻占京城后,就算北境军前来救驾,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殷呈:“……大哥英明。”有点无语。 看样子这个田海丝毫不通行军打仗之术,且不说筹谋策略,单看他对自己的自信程度,就知道此次造反行动他绝非主谋。 背后定有人在给他出谋划策,若无意外,应该是想将他当成活靶子,到时候京城一乱,背后那人坐收渔翁之利…… 田海继续画饼,说:“大虎啊,你今后就安心待在此地,早日将这批士兵带出来,到时候你就是朕的阵前大将。” “我听大哥安排。”殷呈在心中冷笑,好家伙,这就朕上了。 “至于你那相好,朕会派人将他抓来,这军营无趣,有个美人作伴,岂不快哉。” 殷呈:“……”更无语了。 殷呈脸上笑开花,“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他忽然改口,“不,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这一声皇上听得田海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王将军,可切莫让朕失望啊。” “皇上放心!”殷呈想:这下真是一点悬念没有了,有人在利用田海搅乱京中局势。 会是谁呢? 殷呈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决定把这个难题留给他哥来想。 田海叫手下唤来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约莫也就二十来岁,五官硬朗,瞧着倒是一脸正直。 他规规矩矩给田海行礼,“主子。” “大虎,这是顾勇,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副将了。”田海道:“你跟着顾副将熟悉熟悉军营,练兵之事切不可懈怠,一切等朕号令。” 殷呈铿锵有力地答道:“是!末将遵命!” 田海摆完谱儿,又装模作样的在军营里溜达了小半圈,过足了皇帝瘾后才离开。 田海一走,顾勇立刻道:“将军,请随我来。” “请。” “请。” 殷呈想,这人还挺客套。 顾勇住在主将帐篷里,位于大营的东北角,与粮草仓库相邻。 殷呈瞧见这堆得满满当当的粮仓后,才明白过来,感情庞洪也参与其中了。 看来红枫郡近年来的秋收粮食,大多都送来了这里。 顾勇道:“王将军,既然以后军队由您带领,那这主帐理应你来住。” “我不挑地儿,随便住哪儿都行。”殷呈兴致勃勃地开始套话,“顾副将,你且跟我说说这军营的基本情况,我心中也好有个数。” 第164章 我要去给老婆写一封信 顾勇道:“咱们军营共有青壮年四万八千余人,剩下的两千余人皆是年过六十的老者。” 殷呈听了直呼好家伙,连老者都不放过,这田海还真是不挑啊。 这要是真上了战场,都不用敌军出击,这帮老者已经都能捂着心口倒下去。 殷呈道:“金衣卫约莫有十一万人,以咱们不足五万人的实力,想要攻打京城,难哦。” 听到这里,顾勇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瞳孔却微微缩了下。 他的反应没有逃过殷呈的眼睛,“顾副将,你怎么看?” 顾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给出了作为一个下属的万金油答案,“一切都听主子的安排。” 殷呈点点头,“你说得对,既然主子安排我来练兵,我也不能叫他失望不是?” 顾勇有些迟疑地点点头,“不知将军想做什么?” “当然是练兵啊。”殷呈微微一笑,“顾副将会帮我的,对吧?” “……这是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殷呈的错觉,他总觉得顾勇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不自在。 “顾副将,军营可有花名册?” 顾勇点点头,“有的,如果将军需要的话,卑职这就去拿过来。” “去吧去吧。”殷呈想,到时候照着名册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很快,顾勇就将花名册拿了过来。 殷呈粗粗看了一眼,问:“为何只有姓名,没有籍贯年纪?” 顾勇道:“……此事卑职不知。” “原来顾副将也是半路来的?”殷呈合上花名册,这名册没什么用,光是名字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卑职来此地半年有余。”顾勇说,“我来时,这大营不过四千余人。” 也就是说,短短半年的时间,田海就集结了接近五万人? 殷呈大为震惊,“军营里这些士兵都是从哪里来的?” “卑职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说?”殷呈轻描淡写地说着,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着千钧的力气,压抑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常年作为上位者才有的威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是一句话,都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顾勇喉结微动,好半晌才道:“卑职不知……” 殷呈笑了笑,随后道:“行,还得劳烦顾副将把人都集中到校场来,本将军有话要说。” “是。”顾勇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他在心中疑惑: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殷呈靠在校场前的梅花桩上休息,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这五万人也没有集齐。 且校场内嘈杂不已,众人各说各话,俨然是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团队。 殷呈想,都不用他出手,就这些人,一但对上金衣卫,立马就会吓得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被内力裹挟着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从今天开始,军营里强者为尊,谁想来坐主位,很简单,打赢我,仅此而已。” 虽然只是过去了一个下午,可殷呈这个空降的将军王大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能干出这种谋逆大事之人,本身亦不是什么好人。 少不得还有作奸犯科之人,谁也不服谁,就等着看这位新将军的笑话。 结果殷呈压根就没有想过好好练兵。 这时,有人问:“难道不需要训练?” “不需要。”殷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已经很强了,不需要多余的训练。” “没有训练就好。”几个站在前面的老者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这把老骨头,别说跑两圈,动两下都感觉要骨折。 暗卫已经把消息传回去给了他哥,不消数日,这些人都会被一网打尽。 田海这头倒是没什么意外,他生意做得好,防备心也重,只可惜他不够聪明。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人忽悠去造反。 现在就差关键性的证据定庞洪谋逆的罪。 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 田海果然把杂货铺的夫郎抢来了,兰书被塞到殷呈怀里。 两个人在田海面前你侬我侬,等到田海一走,两个人立马散开互相“yue”了起来。 兰书说:“不错啊死鬼,还得是你呀,上哪都能混个官当。” 殷呈说:“我的传书你收到了吗?” 兰书点点头,“都交给你哥了。” “那就好。” 兰书道:“我刚刚来时看到好几个士兵都在睡觉打盹,难不成这又是你的计策?” 殷呈说:“我顶多就是把他们养废而已,谈不上什么计策。” 兰书点点头,“这胖子上哪找了这么多奇葩?把这么多歪瓜裂枣都聚在一起,也算是他有本事。” “那谁知道?”殷呈摊手,“我看那些人除了顾勇之外,没一个能打的。” 兰书赞同的点头,“不过我总觉得这顾勇长得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所有人当中,只有顾勇看起来最正常。 “行,你慢慢想吧。”殷呈说。“我要去给老婆写封信。” 兰书点头,“早去早回啊,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 另一边,殷墨收到弟弟的信。 一个做了十来年皇帝的人,头一次见识到了这么荒唐的造反。 只不过他的想法和殷呈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田海,多半只是个幌子。 真正觊觎大殷江山的人,还躲在暗处,没有冒头。 这时,窗台上再次停下来一只鸽子。 殷墨打开一看,竟然是自家弟弟写给念念的一封家书。 “这臭小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自己的夫郎。”殷墨虽然嘴上嫌弃,还是亲自将家书交到念念手中。 林念抱起珍珠坐在软榻上,一字一句读着殷呈写回来的信。 通篇都没什么重点的内容,算是男人对他的关心和爱意。 他读着读着就笑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像被泉水清洗了一般,透着一股子灵动的味儿。 “小爹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珍珠说,“他都很久没有带我飞飞了。” 林念笑着点了点珍珠的小鼻子,“小爹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们可以一起等他。” 第165章 想笑就好好笑,别整这出死动静 湖州临近宁州有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此地东临万窟山,西接无定河,归属于红枫郡辖地。 山谷深处,有一片延绵了几十里的军营。 只是这军营古怪,既没有号角争鸣,亦不见校场有人训练,只依稀听得各个营帐之中的骰盅响动。 总之,十分不伦不类。 殷呈跟兰书感叹,“他是不是太信任我了?连眼线都不留一个,也不怕我起什么异心。” 兰书正给自己染豆蔻指甲,他说:“谁说没有,那个顾勇不是?唔……他确实不太像,也不知是哪路势力的人。” 等兰书涂好指甲,吹了吹手指,“我让小北盯着他,不管是谁,早晚会露出马脚。” “……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傻子?”殷呈说,“我也不是嫌弃他,但是就凭他?” 兰书翻了个白眼,“少看不起我家小北。” 正说着,小北就跑进主帐,“师父师父,抓到了。” 兰书顿时来了精神。 小北捧着鸽子,邀功道:“师父,我连鸽带信一块儿劫来了。” 兰书:“……” 兰书道:“罢了,拿过来我看看。” 小北递上信鸽,兰书拆开鸽子腿儿上绑的书信粗粗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复杂。 殷呈问:“怎么?” 兰书默默将信笺递给了殷呈。 “你说他这是在给咱们下套,还是这件事它本身就有这么巧合?”殷呈看完书信,表情也复杂起来。 兰书嘴皮子动了动,“难说。” 殷呈嘶了半天,“西南赵家军我也不熟啊,你说这事儿闹的,造个反净是卧底了,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兰书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只有那位能查证了。” “我哥?” 兰书反问:“还有别人比他更了解西南吗?” “也是。”殷呈说,“那我给他写封信。” “这不是现成的?”兰书说,“将这封书信原封不动送去即可。” 处理了书信,兰书将信鸽随手扔给小北,“拿去伙食营炖了。” “好的师父。” “晚上吃饭叫上顾勇,让他来给他的信鸽送一程。”兰书轻笑,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笑得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傍晚,伙食营按照主将规格做了一大桌菜,尤其是正中摆放的那瓮鸽子汤闻起来尤为鲜香。 小北找到顾勇,“顾副将,王将军让我来请你去一趟。” 顾勇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哦,没啥事。”小北按照兰书教的话说,“就是今天将军在野外打到一只鸽子,炖了汤,请你一块去尝尝味儿。” 顾勇神色未变,跟着小北一块儿去了主帐。 兰书对外的身份是王大虎宠妾,人前均端着一副柔若无骨的媚态,勾得人心神荡漾。 就凭兰书这容貌,在全是郎君的军营之中,无异于一块鲜嫩的肉落入饿极了的狼群之中。 好在还有个主将名头挂在殷呈头上,压着底下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兰书自己倒是半点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恨不得将自己的美貌昭告天下。 红色的裙衫拨动着大营里每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但他偏偏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照他的话来说,这些歪瓜裂枣,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顾勇走进主帐时,恰好看到兰书正斜斜倚靠在殷呈身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白瓷勺,“将军,来尝尝这鸽子汤,很是鲜美呢。” “顾副将来了,坐。”殷呈就着兰书的手轻抿了一口鸽子汤,挑眉:“滋味儿不错。” 这两人眉来眼去,看似情意绵绵,实则双方的眼中的刀子都快要具象化了。 殷呈:从我身上下去! 兰书:这么多郎君就你事儿最多,赶紧三两口喝了,我肩膀都歪酸了。 顾勇自是不知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内容,他一眼就瞧见摆在桌上充作筷托的小竹筒。 一张桌子四个人,仅他面前的筷托是小竹筒。 再看正中那瓮鸽子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他早前放飞的那只信鸽! 原来是场鸿门宴! 他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放飞信鸽时极其小心,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三人……究竟是谁? 一时之间,顾勇神色变幻莫测。 “顾副将,坐下吃饭啊。”小北说着,端起碗开始给自己夹菜,“待会儿凉了都。” 顾勇默默坐下,整个人如坐针毡,就连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沉重。 兰书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 他单手支起脑袋,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语调轻浮,“顾副将,你要不要尝一尝这西南的鸽子,方才将军尝了都说滋味儿不错呢。” 顾勇还没有应话,小北就先一步盛起鸽子汤送到他面前。 见顾勇迟迟没有动,兰书拢了拢衣衫,莲足微动,很快就走到顾勇身后。 “顾副将为什么不喝,莫不是觉得这汤不合口味?” 他柔若无骨地伏在顾勇肩头,一手搭在顾勇的手臂上,摩挲着男人的手腕。 另一只手则是用纤细的指尖暧昧地划过男人的脸颊,动作轻得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说不出的暧昧。 “副将不肯喝汤,是瞧不上这汤,还是瞧不上咱们将军?” 顾勇大概是头一回和哥儿靠这般近,他几乎能闻到身后的美人身上传来的淡淡凝香。 靠得太近了……顾勇耳朵绯红,僵直着背脊,感觉比上刑还要难熬。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这会儿哪里还记得信鸽,满脑子充斥着美人的凝香,搅乱了他的思绪。 殷呈心想:这人一看就没老婆,纯情得像是没谈过恋爱。 他忍了半天,偏头无声笑够了才把头转回来,他面无表情地说:“是啊,顾副将,你是瞧不上这汤,还是瞧不上我?” 顾勇“腾”地站起来,“卑职绝无轻视将军之意,还请将军明察。” 兰书反应极快地闪到一旁,才没有被他推到地上。 “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将军恕罪。”他说完,也顾不得别的,慌慌张张跑出了主帐。 速度之快,临出门时还差点绊倒,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殷呈强忍着没笑出声。 兰书叹了口气,“想笑就好好笑,别整这出死动静。” 第166章 回去之后还能当八卦说给老婆听 “哈哈哈。”殷呈笑出声,道,“我真没想到你这美人计还有不好使的时候。” 兰书翻了个白眼,欣赏着自己的豆蔻指甲。 “至少咱们能确定,他的确是西南赵家军。” 殷呈瞪大眼,“怎么确定的?” 兰书怒道:“所以你刚刚都在看什么?” 殷呈老实巴交地说:“要说实话了吗?”当然是在看现场美人计啊! “算了。”兰书叹气,“小北,去把他叫回来,问问西南军潜伏在此准备做什么?” 小北放下饭碗,冲出去拦人。 殷呈弱弱地举手。 “你最好真的有话说。”兰书没好气说。 殷呈说:“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确定他是西南军的?” 兰书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宁州多虫瘴,军中多用硫磺、雄黄、艾草等草药。尤其是驻扎宁州的西南军,几乎每个士兵身上都会有这些草药的味道。” “田海招募的这批人里,几乎没人用这种草药驱虫。”兰书笃定地说,“只有顾勇身上有。” “你怎么确定只有顾勇身上有?”殷呈说,“就这两天,你就把整个大营所有的人都闻遍了?” 兰书道:“差不多吧,否则你以为我这两天在做什么?跟那群歪瓜裂枣调情吗?” “呃……”殷呈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军师,忍辱负重,细致入微,令人佩服。” 兰书凉凉地说:“你佩服得早了。” “呃?” 兰书说:“西南军中有一支几十人的营专门负责暗杀,使用的兵器是一种特制的短刃,有些类似于两头刀,所以用这种兵器的人手上的茧都在手腕下侧。” “不凑巧,顾勇手腕下侧就有这样的茧。” 殷呈略略有些震惊,“……你连人家手腕都看到了?” “我摸到的。”兰书无语,“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你刚刚究竟在看什么?” 殷呈有些心虚地望天。 人嘛,总是会看自己想看的。 比如美人计的目标不仅没中计,还狠狠推了美人一把,似乎美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很好笑,回去之后还能当八卦说给老婆听。 兰书说:“不止如此。” “还有?!”殷呈再次震惊问,“还有什么?” “此人在西南军中地位不低。”兰书说,“我刚刚还摸到他的脉门,内力很浑厚,虽然比你差远了,但是也远不是一个小兵能比的。” 殷呈默默在心中致歉,谁说美人计没用,这简直太有用了。 “你现在可以佩服了。”兰书施施然地说,跟恩赐似的,那小模样骄傲极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去?”殷呈问。 兰书垂下眼皮,含糊道:“你难道还想让我做妾?”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殷呈说,“另外,这话以后就别说了,我怕我家念念吃醋。” “……”兰书无语,“你脑子里除了夫郎就不能装点别的?” 殷呈问:“比如?” 兰书说:“比如好好想一想,如何与西南军搭上话,探探对方的底儿。” “至少咱们知道西南军在这里出现并非巧合,要么西南军里有叛徒跟田海勾结,要么就是和我们一样,是来打探消息的。” “是忠臣良将还是奸佞小人总得分清楚。” 殷呈道:“啊这……军师你觉得呢?” 兰书眼皮一搭,说:“别问我,我只是一个宠妾,我懂什么君臣忠奸。” 殷呈刚想说话,小北就连拖带拽的把顾勇拉回来了。 顾勇看见兰书的瞬间,本来降下去的温度顿时又升上来,整个人红得要命。 连兰书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这人目前来说勉强也算是自己人。 “我是殷呈,你是谁?”殷呈开门见山,一点铺垫都不做。 此话一出,不止顾勇愣住了,连一旁准备当空气的兰书都惊到了。 顾勇问:“可有凭证?” 殷呈刚想去摸北境虎符,猛然想起虎符现在应该在他哥那里,顿时悻悻收回手。 “好像没什么凭证。”殷呈一脸正直地说,“虽然我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但是你也不能证明我是假的,对不对?” 兰书拍了下额头,扭头怒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兰书笑着说:“顾副将,或许咱们可以摊开了好好聊聊,你觉得呢?” 顾勇默默后退两步,“公子想聊什么?” “西南军既然发现了红枫郡似有人图谋不轨,为何不上奏皇上?” 顾勇不露声色地说:“公子说什么西南军,卑职不清楚。” 兰书在心里辱骂了前主公一万遍之后,巧笑倩兮道:“顾副将既然想隐瞒身份,兰书便不多问了,只要顾副将忠于朝廷,那咱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 “目的一样,自是没必要互相为难。”兰书道,“还请顾副将回去之后好好斟酌,只要你我联手,不愁抓不住幕后主使。” 顾勇没说话,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小北,送顾副将回去吧。” 小北:“……”师父,你有时候确实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这人我刚刚才拖过来,就说了两三句话!这又要撵走! 当然,小北只敢在心里蛐蛐师父。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顾副将,请。” 顾勇:“……卑职告退。” 等顾勇走远后,兰书淡定地走到主帐的另一头。 殷呈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有些心虚,“咳咳,兰书?” 兰书淡定地从墙上取下宝剑。 然后淡定地抽出宝剑扔下剑鞘。 最后淡定地举起宝剑。 他深吸一口气,一剑朝殷呈刺过来。 “你脑子呢!啊!你脑子是扔地上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捡起来啊!”兰书怒道,“我怎么会辅佐你这样的主公啊!我干脆死外面!我死沙漠里一了百了好了!” 殷呈一边躲,一边狡辩:“我这不是寻思都是自己人么,哎你先别气,收剑,收剑!” 兰书追了半天追不上,怒气冲冲地扔了剑。 “现在好了,咱们算是明码了,这人但凡是个心眼儿坏的,咱们就等着被人放暗箭吧。”兰书追累了,坐下喘气儿,“去,派个暗卫跟着他,但凡他是跟田海一伙的,就弄死他。” “好勒。”殷呈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第167章 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深夜,癸十带来了一包毒药。 非常巨大一包,起码二十斤。 “主子,这是软骨散,慢性药。一年半载之后,就算是个青壮年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癸十说,“此毒无色无味,只需下在饮水中即可。” 殷呈被这毒药的分量惊住了,“……这么多?” 癸十认真地点头,“这还只是一个月的药量,白先生说后续的药还在调配,等配好之后再送过来。” “瞧这架势,我哥该不会是想让我这几年都待在深山老林里吧?”殷呈问,“他就没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癸十老实交代,“那位说还有一些琐事要排查,让您……暂时……暂时……”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喉咙里滚过细碎的音节,细如蚊呐。 因为主子看上去像是要暴走了。 “暂时留在这里稳住田海,是吧?”殷呈无能狂怒,“他是不是不记得我跟我夫郎已经三年没见了?” 癸十都快把袖子拧烂了,“……” 殷呈深吸一口气,“行,你回去跟他说,这事儿等我回去之后肯定要闹的。” 闹很凶那种。 癸十:“……是。” 殷呈骂骂咧咧往回走,恰好撞见半夜送信出去的顾勇。 殷呈一眼扫过了顾勇手上的密信。 而顾勇也注意到他抱着的一个二十斤包裹。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殷呈率先打破尴尬。 殷呈道:“真巧啊,你也来赏月?” 今夜不凑巧,天上连星子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有月亮了。 这是赏哪门子的月,顾勇哽了下,不是很想搭腔,“是很巧。” 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尬聊了一句之后,默契错身而过,假装无事发生。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田海的亲笔信送进了鬼谷。 送信之人是田海的亲信周裘,他见校场空空荡荡,就问了随行的接引士兵,“为何不见士兵训练?” 负责接引周裘的士兵小北瞎编道:“今日的训练内容是伏击,就是需要隐藏起来,以此来达到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见周裘有些不信,小北继续道:“您表面上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实际上……”实际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周裘问:“实际上?” 小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实际上,这里到处都是人。” 他踢了踢一旁的成堆的稻草,“藏好了,今天谁要是暴露了可都不许吃饭。” 稻草堆里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周裘顿时信了。 周裘在心里想:好奇特的训练方式……难怪世人都说北境军屡建奇功,想必平日训练确实与常见的训练方式有所不同。 小北微微一笑,看起来高深莫测极了。 周裘将田海的亲笔信交到殷呈手中,“大虎,海爷准备的辎重我已经送到了。海爷还有句话托我带给你,你就放心的把这群士兵练出来,不要有任何顾虑,天塌下来,还有海爷扛着。” “周哥,也请你回去告诉海爷,让他放心,大虎一定竭尽全力,助海爷图谋大位!” “好!”周裘拍了拍殷呈的肩膀,“那我先回去复命了,大虎,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了。” “周哥放心!”殷呈字字铿锵,眼神坚定得就像下一刻就要拥护田海登基了。 周裘前脚刚走,殷呈后脚就拖着摇椅出来,躺在摇椅上开始晒太阳。 此时秋高气爽,正是晒太阳的好时节。 兰书一直在暗中听他们的谈话,等到周裘走后他才掀开帘子走出来。 他看见殷呈手上的信纸,问:“田胖子还给你写了书信?写的什么?” 殷呈将信扔给兰书,“你看。” 兰书翻了个白眼,像扔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将信扔回去,“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你自己看。” 他顿了顿,“你看完我再看。”主次有别,还是礼貌一下。 信纸盖在殷呈的脸上,他懒洋洋地丢到一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如不看。” 兰书等了一阵,见殷呈还没有要看信的意思,只好自己骂骂咧咧地捡起信纸打开看起来。 他捣了捣殷呈,“田海让你半个月后带一批人去宁州五谷峰待命。” 殷呈从躺椅上坐起来,“我说什么来着,看吧,肯定没什么好事。” 兰书道:“就这批人,带出去能做什么?别说打仗了,跟人地痞无赖打一架都不见得会赢。” 殷呈微微一笑,“所以不带这些人啊。” 兰书疑惑,难道还能有别的人能带? “我回一趟红枫郡,让那个十八岁易容成我的模样。”殷呈说,“到时候我直接带人去宁州,这里你看着。” 兰书气愤,“凭什么?” “回京之后,你看上什么我来买单,行不行?”殷呈说,“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听到他这样说,兰书顿时不气了,“那行吧。” 兰书想了想,补充道:“还要请我去吃宫里的御膳,我要吃满汉全席。” “你住里面都没问题。” · 殷呈找到驻扎在红枫郡三十里之外的五千金衣卫,跟张淮令约定好时间后又匆匆潜回了郡城。 白府一片宁静。 他偷偷翻窗进老婆的房间,本意就是想躲开他哥,结果人怕什么来什么。 他刚翻窗进来,就对上他哥似笑非笑的眼神。 殷呈:“……” 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凑巧。 殷墨浅啜了一口茶水,“我似乎记得让癸十给你带话,让你别乱跑来着。” “是吗,哈哈,完全不记得了呢。”殷呈尴尬地笑了笑,余光瞥见儿子坐在软榻上玩拨浪鼓,他赶紧上前抱起珍珠。 “乖儿子,想爹爹了没?” 珍珠正玩得高兴呢,突然就腾空而起了。 他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愣了两秒,随后咧开嘴,软乎乎的小嘴巴啵啵地亲到他爹脸上,“想爹爹辣!” “你小爹爹呢?” 珍珠说:“小爹爹去做糕糕去了。” 殷呈心想,老婆在宠儿子这方面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珍珠爱吃的东西,老婆隔三岔五就做一回。 殷墨适时清了清嗓子,刷了一下存在感。 听到他哥的声音,殷呈弱弱地叫了一声,“哥……” 第168章 字丑,就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缺点 瞧着弟弟心虚的模样,殷墨突然在心里反思起来,是不是平时对他太严厉了。 “行了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玩几天,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殷墨妥协,“去找念念吧,在小厨房。” “好勒。”殷呈刚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对了,哥,有个事。” 殷墨问:“什么?” “田海让我半个月后带一批人去宁州。” “下回这种重要的事早点说。”他自言自语地道,“奇怪,田海去宁州做什么?难不成想勾搭上西南军?” “说起西南军,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殷墨:“……” 殷墨:“你先把珍珠放下,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事要交代。” “西南军安插了一个人在田海的军营里,叫顾勇,不过这肯定是个假名字。”殷呈把珍珠放下了一瞬间,立马重新抱起来,“就这些,没了。” 殷墨:“……” 还真听话。 殷墨叹了口气,“确定没了是吧?” 殷呈迅速在脑子里滚过一圈,然后笃定地说:“嗯,没有了。” “走吧。”殷墨摆摆手,等弟弟走后,他敲了敲桌案。 很快,一个皇家暗卫出现。 “传朕口谕,宣赵朗秘密觐见。” “是。”暗卫如影子般退下。 殷呈出了门直奔小厨房。 “珍珠,嘘。”殷呈放轻脚步,“咱们偷偷去看小爹爹。” 珍珠捂着嘴巴点头。 林念还不知父子俩悄悄靠近,他正在刚蒸好的米糕上淋蜂蜜。 “干桂花……”林念自言自语地说,“好像在顶层的柜子里……” 殷呈在一旁默默看着老婆端来凳子踩上去,取出装干桂花的罐子。 珍珠还在努力地嗅着糕糕的香气呢,突然就被他爹放在了菜案上。 他茫然地坐在一筐新鲜蔬菜旁,随手抓出一根白萝卜咔咔咬起来。 他的嘴巴小,双手捧着白萝卜努力咬半天,白萝卜只受了皮外伤。 踩在凳子上的林念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力气把他从凳子上抱下来。 他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挣扎,扭头就看见菜案上啃萝卜的珍珠。 林念:“……”这小呆瓜怎么什么都吃啊! 林念被男人横了半圈,整个人被公主抱着,他娇嗔道:“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殷呈放下老婆,“想你了。” 林念弯起眼睛,刚想跟男人粘糊两句甜言蜜语,突然想起菜案旁的儿子。 他三两步冲过去,“不准吃生萝卜,吐出来。” 珍珠嚼嚼嚼,嘴巴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说:“小爹爹……” 林念无情的剥夺了珍珠啃萝卜的权利,他抽走珍珠手里的萝卜,“再乱吃小爹爹要打你手心了。” 珍珠嘴一瘪,可怜兮兮地求助他爹。 殷呈接收到儿子的求助,他摸了摸鼻子,“念念啊,就一个萝卜,珍珠爱啃就让他啃嘛……” 林念横眉,瞪了男人一眼,“合着你回来就是为了在儿子面前做好人的是吧?” 殷呈:“……”不敢说话。 爱莫能助啊儿子。 爹对不起你! 珍珠见亲爹靠不住,只好老老实实吐出嘴巴里的萝卜碎。 林念带着珍珠洗干净之后,拿了一块放凉的米糕塞珍珠手里,“吃吧。” 珍珠闻到香甜的米糕气味,顿时忘记了甜津津的萝卜,开开心心地啃米糕。 “念念。” 林念粗声粗气地说:“干什么!” 殷呈去牵老婆的手,“我不是质疑你的教育方式,就是……咱们珍珠还小嘛,磨牙是正常的。” “我前几天找人做了花椒木,足够他磨牙了。”林念说,“他一个小哥儿,哪能逮着什么吃什么。” 殷呈说:“……不能吧,咱儿子这么呆?” 林念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条苦瓜,将珍珠手里的米糕换了。 珍珠愣了一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咬。 下一刻,珍珠发出尖锐爆鸣。 “哇呜呜……” 林念随即又将苦瓜换成米糕。 他抓着珍珠的手,将米糕喂进珍珠嘴里。 珍珠正假哭呢,被塞了一嘴香甜的米糕,也不装哭了,又美滋滋啃起米糕来。 他用无奈的眼神望着男人,看见了吧,咱儿子真的很呆。 殷呈抿着唇,半晌后,他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将刀鞘递到珍珠嘴边。 “我就不信珍珠什么都……啃……”他话还没说完,珍珠就咬了一下刀鞘,发现是硬的,噗噗吐出来,接着吃米糕。 林念叹了口气,“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珍珠总喜欢把看见的东西都塞嘴里,吃的还好,玩具什么的也一样放嘴里啃,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哪这么容易饿。” 殷呈皱起眉,神色有些严肃,“咱们珍珠是不是缺什么微量元素啊。” 林念疑惑,“什么是微量元素?” 殷呈单手抱起珍珠,一手牵着老婆,“去找哥夫看看。” 林念说:“哥夫经常给珍珠诊脉,脉象都没问题的。” 殷呈突然顿住脚步,人体究竟缺少什么营养元素这个问题,在他那个世界都没办法准确的检查出来,这个世界的大夫也不见得能通过把脉看出问题。 “缺铁,锌,钙这些微量元素,就会导致孩子异食癖……我他妈以前看什么股票走势图,早知道穿越,刷他妈两个g的育儿视频都比这有用。” 林念没听懂,他问:“异食癖是什么?异食……就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对,所以我怀疑咱们宝宝是缺少微量元素。”殷呈想了想,问:“珍珠平时喝牛奶吗?” 林念点点头,“晚上会给他煮一碗牛奶。” “那应该是不缺钙……会不会是缺锌呢……”殷呈斟酌着,拉着林念去了书房。 修修改改地写了一些食谱,“念念,之后让小酒儿照这个食谱去买。” 林念凑上去一看,都是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搭配。 “这苹果泥和山药泥是什么?”林念不解地问。 “就是磨得很细的一种状态。”殷呈突然想到,“咱儿子长牙齿了,好像能自己啃。” 他默默将泥字涂黑,又删删改改许多,“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林念指着一个抽象的字问:“这是猪什么?” “猪肝。”殷呈不自然地咳了咳,“老婆,你得允许我有缺点。” 字丑,就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缺点。 第169章 咱们珍珠一看就是很有想法的宝宝 林念望着男人,忍了半天,发出今天第一声爆笑。 殷呈:“……老婆你嘲笑声音太大了,吵到我了。” 林念埋在男人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珍珠不明所以,咧嘴跟小爹爹一块咯咯笑。 这也不能怪殷呈字丑,本来他已经写了二十年毛笔字了,就算写得没那么美感,至少横是横竖是竖,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结果这失个忆,头前二十年的下笔经验全没了,哪怕是已经想起来了,这字却回不到从前了。 林念眼泪都笑出来了,结果下一刻就被男人捏着雪腮亲住了。 林念:“唔唔!”宝宝还在啊! 等男人亲够了,林念总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他当即一巴掌拍到男人背上,怒道:“你把宝宝教坏了!” 殷呈低头去看坐在官帽椅上认认真真啃糕的儿子。 “我觉得应该教不坏。”殷呈说,“咱们珍珠……嗯,一看就是个有自己的想法宝宝。” “不会夸就闭嘴。”林念笑够了,又被男人亲得软了腰,他没什么威胁的瞪了男人一眼,“说多少次了,不许在宝宝面前动手动脚的。” 殷呈觉得冤枉,“我哪有动手动脚!” 他捏了捏老婆身上的软肉,美滋滋的说:“这才算。” 林念懒得跟这个色胚讲道理,他抱起珍珠,将他写好的食谱拿走,“我去找小酒儿,你等下给哥哥他们送一些米糕过去。” “知道了。”殷呈望着老婆无情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去小厨房端米糕去了。 林念照着食谱给珍珠做了辅食,接连吃了一段时间过后,果然有所好转。 至少不会什么都往嘴巴里塞了。 于是林念心中对殷呈的‘上一个世界’也越发好奇起来,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世界。 殷呈见老婆感兴趣,晚上睡前故事从童话变成了讲上辈子的历史。 林念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几句,颇有点勤奋好学的意思。 珍珠就听不懂这些了,一下子就困了,从三岁开始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学渣天赋。 两口子对珍珠的学前教育看得很开,也没想着让珍珠三岁识千字,顺其自然即可。 半月后,殷呈带着一千金衣卫秘密潜入宁州五谷峰。 宁州地势特殊,尤其是与江州相邻的地界更是遍地蛇虫。 临出发前一日,林念特地找白玉尘配了驱虫的药材,做成了香囊让男人随身携带。 老婆把小兔子形状的香囊塞进他的腰封里,“哥夫说药效有一个月呢,你别弄丢了。” “好。”殷呈亲了亲老婆的额头,“乖宝,等我回来。” 林念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又怕被男人看出自己的担忧,故作坚强地扬起笑脸。 殷呈的心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 殷墨咳了咳,打断他俩含情脉脉地凝望。 “此去尚不知危险,凡事以自身安全为重。”哥哥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黑色的甲胄,看起来与北境军的甲胄有些类似,细节上却没什么讲究,很是质朴。 甲胄上还有一张类似罗刹的面具。 他嘱咐道,“我提前命人做了套统一制式的甲胄,金衣卫那头已经换上了,你穿上这身去与他们汇合。” “知道了。” “还有面具,能不摘最好不摘。”万一遇到危险,只消混入金衣卫中,自有人替他送死…… 这话殷墨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了解他的弟弟。 他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屑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殷呈不知哥哥心中所想,乖乖点头,“知道了。” 压下心中那些弃车保帅的帝王权术,殷墨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 他的心早就在朝堂之中裹脏了,弟弟却不能脏。 弟弟要阳春白雪,要高风亮节,要坦荡无羁。 只要能守住家人,就算是背上残酷不仁的暴君骂名,也无所谓。 珍珠抱着他爹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白嫩的脸颊上全是泪水。 “呜呜,爹爹不走……” 林念觉得可能是自己不舍的心情影响了珍珠,他抱起珍珠,“宝宝,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珍珠正哭得伤心呢,什么话都听不见,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爹,一双小手在空中挥动,只想抓到他爹。 殷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给人家两个可爱的小揪揪都揉乱了。 “珍珠乖,等爹爹回来之后再陪你玩,好不好?” 珍珠不高兴,瘪着嘴呜咽,“不,不好。” 殷呈对老婆说:“给我抱一下,我开导开导小珍珠。” 珍珠正伤心呢,突然就被他爹抱起来飞上屋脊。 珍珠熟练地跟他爹在屋脊上排排坐,只是一张小脸挂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殷呈给儿子擦干泪,“等爹爹回来,偷偷带去你啃卤鸡爪子。” 珍珠抽了抽鼻子,两只小手揪着自己的裙衫,“不要爪爪,要爹爹。” 殷呈开始思考带儿子一块儿去的可行性。 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那你帮爹爹照顾好小爹爹,不让小爹爹晚上偷偷在被窝哭,好不好?” 珍珠开始迟疑,眼泪也停住了。 “小爹爹一个人很辛苦的对不对?” 珍珠重重点头。 “所以爹爹不在的时候,珍珠可以照顾小爹爹吗?” 珍珠把头点得更重了,他勾了勾他爹的大掌,勉为其难收了眼泪,嘱咐道:“那你要早点回来。” “嗯,爹爹办完事之后马上就回来。” 珍珠又说:“爪爪。” “好,给珍珠买卤鸡爪子。” 珍珠的口味跟林念很像,都爱啃卤鸡爪。 只是林念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旁人的面吃这些东西,每次都偷偷躲在房间里啃卤鸡爪。 珍珠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仗着年纪小,又得全家人宠爱,想怎么啃怎么啃,自在极了。 殷呈抱着珍珠从屋顶跳下来,回到房间,将儿子递给老婆,“走了。” “路上小心。” 殷呈走了两步,倒回来,一把将老婆和儿子搂进怀里,轻嗅着老婆身上香甜的气味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等殷呈走后,珍珠抱着林念,啵啵一口亲在林念的脸上,也不说话,就是干脆利落地亲一口,表示自己是一个可以照顾小爹爹的成熟宝宝了。 第170章 我那么老实怎么可能会造反 五谷峰的半山腰处搭建了一片简陋的棚子,殷呈和周裘会合后,在此地等着田海的下一步指令。 周裘有些不解,“大虎兄弟,为何弟兄们都穿得如此古怪?还戴着面具,这是作甚?” 金衣卫千人都换上了统一的黑色甲胄,脸上戴着鬼脸面具,一眼看去,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单从气势上来看,还是很能够唬人的。 “周哥,这你就不懂了,这打仗就是讲究一个气势。”殷呈开始忽悠,“以后人家看见鬼面,就想起咱们田家军,就跟标志似的,很能震慑旁人。” 周裘细细思索一番,觉得很有道理,“还是大虎兄弟你想得周到。” 叛军和鬼面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还是后者更有气势一些。 殷呈朝四周看了看,这一片棚子看起来才搭建没多久,到处都弥漫着新草的气息。 他故作好奇地问:“周哥,咱们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 周裘如今对他也不设防,压低声音说:“大虎兄弟,先前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和咱们一起谋夺大位的不止有庞大人,还有一位更厉害的人物。” 殷呈惊讶道:“什么大人物,莫不是京城里的大官?” “嘘,你小声些。”周裘说,“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今天就是那位大人物相邀,约咱们海爷来此共谋大业。” 殷呈配合着压低声音,“那叫我来作甚?我又不懂怎么造反。” 我可老实了,我简直是大殷开国以来最老实巴交的亲王。 殷呈在心里这样想。 周裘道:“那位大人物约在这种地方见面,谁知道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咱们总得留一手,免得叫人给阴了。” 殷呈恍然大悟,“原来造反还有这样的门道,周哥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保你和海爷平安。” 周裘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大虎兄弟你的。” 不多时,几顶轿子被抬上半山腰,其中一顶轿子压得尤其低,看得出来轿中之人必定不轻。 定是田海无疑。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庞洪也在其中。 就是不知这次造反,究竟是庞洪策反了田海,还是田海策反了庞洪。 殷呈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鬼面,想必他哥算到这次会有朝廷官员牵扯其中,让他遮了脸,免得打草惊蛇。 周裘赶紧迎上去,“海爷您当心。” 田海摆摆手,拖着一身肥肉颠颠地走进草亭。 “我说哥夫,咱们现在手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为何还要与那人合作?”田海道,“要我说,咱们还不如打上府城,先把湖州占了再说。” 庞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得轻巧,若是赵家军和北境军左右夹击,咱们就算拿下湖州,也守不住。” 田海道:“那这位宁州总兵就会帮咱们了?” “未必,但是咱们可以利用他牵制赵家军。”庞洪道,“等下不该说的话别说,一切看我眼神行事。” 田海道:“行行行,知道了。” 庞洪瞥见周裘身后一水儿的鬼面军团,有些不解:“为何他们都戴着面具?” 殷呈还没说话,周裘就先将刚刚殷呈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还添上自己的想法心得:“得大虎这一员猛将,主子何愁大业不成?” 庞洪是文官,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并不作多想。 田海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错之后,道:“大虎,你带着弟兄们先埋伏起来,听我号令后再出来。” “是。”殷呈挥挥手,训练有素的金衣卫很快就隐藏起来。 庞洪看着这一幕,感叹道:“北境军旗下一个区区的千户就有这般练兵的本事,真不敢想象百万北境军该是有恐怖……索性是殷呈已死,否则单凭一支北境军,哪里还轮得到咱们当家做主。” 他想了想,问:“贤弟,你当真能确定这王大虎可靠?” 田海道:“哥夫放心,我的人去北境查了,这王大虎当初在彩霞城调戏呈王君,这才让殷呈逐出了北境军。身份绝对可靠,只要咱们给钱给美人,不愁他不效忠咱们。” 庞洪道:“若是靠得住,将来打上京城,呈王君给他又何妨。” 躲在树上的殷呈:“……” 鬼面下,俊美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田海一屁股坐在草垛子上,吩咐手下,“去看看那边的人来了没有。” “是。”几个手下分散开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山的路。 这时,庞洪身边一个瘦高的谋士道:“那宁州总兵至今不曾暴露过底牌,主子,你要小心。” 庞洪道:“只要他能牵制赵家军,有异心也无妨,等咱们占了京城,回过头来收拾他也一样。” “这赵朗这般年轻,为何哥夫你如此忌惮?”田海问,“难不成这赵朗与殷呈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 “这与赵朗是不是将才无关。”庞洪道:“赵家军世代镇守西南,在当地势力极大,各大世家都臣服赵家。听说赵朗的夫郎还会驭虫邪术,一但咱们跟赵家军对上,很难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叹了口气,“若非这赵朗软硬不吃,实在拉拢不了,我们又何必跟宁州总兵联手。” 田海在商行还算如鱼得水,可一进入权谋之中,就如一个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那哥夫你怎么能确定宁州总兵肯定会与我们联手?” “宁州因有赵家军,总兵的权利处处受到牵掣,他想要吞并赵家军的地盘,只能跟我们联手。” 田海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殷呈藏身于一棵参天古木之中,视野极其开阔,几条上山的路都没动静。 就在殷呈感觉这俩傻子该不会是让人给驴了的时候,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而来。 殷呈随即凝神,看得出来此人武功极好,至少轻功速度不慢。 就在田海喝光一壶茶之后,约见之人到了。 殷呈屏住了呼吸。 “看起来两位的诚意不高啊。”身披黑袍之人浑身上下裹得严实,除去刻意压低的声音,再不见其他线索。 他嗤笑,“带了这么多人,是怕我动手?” 殷呈觉得这声音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171章 是这里有席面要吃吗 “姜总兵这是哪里的话。”庞洪道,“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锦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颇为沧桑的脸,“庞大人,好久不见。” 庞洪道:“姜总兵,明人不说暗话,助我成事,惠州以南皆可让你。” 树下,几人一拍即合,最后商定,兵分两路,一路直抵京城,一路趁乱吞并湖州,一明一暗,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殷呈还一直在琢磨这身披黑袍的人是谁,没曾想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州城总兵。 此人殷呈没什么印象,不过宁州驻扎着赵家军,想来这位宁州总兵是觉得处处受到掣肘,这才选择和庞洪合作。 不知为何,殷呈总觉得这姜锦程和庞洪一样,只是一颗棋子,背后还有大鱼。 奇怪的是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位姜总兵,却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细枝末节的事殷呈也懒得听了,摸到腰间老婆做的香囊,略略有些心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休,过上每天早上醒来就能抱着老婆醉生梦死的日子。 而后又是一番歃血为盟的流程走下来,殷呈靠在树上昏昏欲睡。 本以为就快散场了,谁知道这姜锦程说想要看一看鬼面军的威力。 殷呈还得下去给几人耍一套拳。 谁家亲王做得有他窝囊啊! 生活不易,呈王叹气。 见鬼面军着实有不凡的本事,姜锦程这才放心的离开。 田海尤其高兴,拍着殷呈的肩膀,当场就许诺家宅无数,良田万顷。 殷呈一边笑还得一边装作欣喜若狂的模样,感觉这辈子的演技都用上了。 待一行人从五谷峰离开,殷呈得去跟兰书会合,由张淮令带着金衣卫回红枫郡。 行至临界处,金衣卫就换下了黑衣,只着粗布麻衣,鬼面军顷刻散去,只留下了一群身强体壮的农夫。 殷呈赶回山谷军营时,小北正在给几个刺头灌酒。 几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看起来关系甚笃,应该是兰书的意思。 他躲着人群溜进王帐,却不曾想竟然看到兰书衣衫不整地被顾勇压在软榻上,似要图谋不轨。 殷呈当即勃然大怒,拎开顾勇一拳砸过去。 顾勇刚想开口解释:“我……”他话音未落,一拳就正正好好打在脸上。 兰书慢悠悠扶起衣衫,“喂,我好不容易勾引到这么威武的郎君,你给我打坏了怎么办,让我守活寡吗?” 殷呈顿时从暴怒中清醒,他茫然且疑惑:“你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兰书道:“还不把我男人放开。” 殷呈:“……” 他松开顾勇的衣领,“哥们,对不住了,我以为你搁这儿强迫妇女……咳,强迫哥儿呢。” 兰书推开殷呈,扶起顾勇,温温柔柔地说:“好哥哥,你莫跟他一般见识。” 顾勇躲开兰书的手,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先走了。” 顾勇逃似的跑出王帐,兰书顿时从温柔哥儿切换成泼夫郎骂街,他气地直呲牙,“你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都快问出他的真实身份了,你!你!!” 兰书恨铁不成钢,“但凡你晚半个时辰回来呢!那么急做什么!是这里有席面要吃吗?” 殷呈心虚得不敢说话。 兰书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殷呈弱弱开口:“那个……” 兰书一个刀眼扫过去,“有屁快放。” 殷呈将姜锦程参与谋反之事告诉了兰书,兰书听后,摸着下巴细细思索,道:“不应该啊,这宁州总兵都已经手握兵权了,没理由跟田海这样的乌合之众合作,完全讨不到半点好处,除非……” 殷呈顺着他的话说,“除非?” “除非他看中的不是田海,也不是庞洪,而是庞洪身后的人。”兰书问,“这宁州总兵的身份可靠吗?” “不见得。”殷呈说,“我又没见过真的,就算来个假的我也分辨不出来。” 兰书道:“去给你哥写信,让他去查。” “哦。”殷呈灰溜溜去写信。 兰书整理了裙衫,“我去找顾勇玩了,你别过来碍事。” 殷呈:“……”相识一场,非要这么无情吗? 兰书已经施施然扭头,踩着碎步去了顾勇的营帐。 顾勇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又中了这毒夫的美人计,一边找药箱给自己上药。 殷呈那一拳属实是用了点力气,哪怕是第一时间用内力护体,也免不了受伤。 以至于他现在嘴角还隐隐作痛。 兰书掀开门帘走进来,软着嗓子轻声唤:“顾哥哥。” 顾勇上药的手一顿,默默远离了这蛇蝎美人。 兰书才不管顾勇对他多防备,他笑眯眯地贴上去,“哥哥好无情,刚刚还摸了人家的腰,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勇哑着嗓子问。 兰书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就连声音都甜腻腻跟调情似的,“当然是和哥哥亲近呀。” 他像是没力气似的倒在男人怀里,“哥哥刚刚好粗鲁呀,都把人家的裙衫弄坏了。” 顾勇:“……” 顾勇忍不住反驳,“明明是自己自己弄坏的。” 兰书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人家不听。” 顾勇推开兰书,强忍着脸上的热意,严肃地说:“你,你不能这样?” “哪样?”兰书无辜地看着男人,手指还在男人胸膛上画圈。 顾勇深吸一口气,“你不必来试探我,既然知道我是宁州军,若他的确是殷呈,那我们就是一伙的。” 兰书噘嘴,自己解开了裙衫带子往男人怀里拱,“什么呀,人家根本就听不懂,人家就要要哥哥陪嘛。” “你!你!”顾勇猛地站起身,“你一个小哥儿,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兰书拢起衣服,眼中流露出一抹黯淡,他垂下美目,一滴晶莹的泪滑落美艳的脸庞。 他揪起衣袖想要擦脸上的泪,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滚滚而落,怎么都擦不干净。 “我……”顾勇顿时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刚想道歉,兰书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第172章 敢吵醒珍珠你就死定了 顾勇内疚极了,他忙追了出去。 这片山谷名为鬼谷,一到夜里,风声呜咽,跟鬼哭狼嚎似的。 顾勇担心兰书,怕他有什么危险,一个柔弱哥儿,就算没有遇到猛兽,磕着碰着也该疼哭了。 兰书一直跑到无人处,才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大哭。 顾勇追上他,想伸手安慰,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别哭了。” 兰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呜呜,我本来就是不知廉耻的哥儿,你说得对,是我太脏了,是我不好。” “不是的。”顾勇蹲到他身边,“你不脏的。” 兰书红着眼睛抬起头,嗓音破碎地问:“真的吗?” 顾勇点头,“真的。” 兰书突然将男人推倒在地,顺势整个人都趴在男人身上,一张明艳的脸此刻满是可怜,“那你抱抱我。” 顾勇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又听到兰书哭着说:“你都不肯抱抱我,你肯定是嫌我脏,呜呜呜,我不要活了。” 顾勇生怕他想不开,赶紧抱着他,“不不不,你一点都不脏。” 兰书窝在男人怀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小狐狸似的狡猾笑容。 · 又在鬼谷生活了半个月后,殷呈总算收到了他哥的信。 庞洪背后之人基本摸得差不多了,只是目前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鬼谷这边也派了人过来,易容成他的样子稳住局面。 本来兰书还不想走,听到顾勇说他接到赵朗的命令,要去一趟红枫郡。 兰书这才喜滋滋地挽着顾勇的胳膊,说那我们一块儿走吧。 殷呈都没眼看。 一路上,顾勇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书倒是开心,一会儿顾哥哥我手痛了要亲亲,一会儿顾哥哥我走不动了要背。 总之,十分的做作。 中途几人休息时,殷呈抽空把兰书拎到一边,问:“你真看上他了?” 兰书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就是说:“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殷呈翻了个白眼,“人家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你少玩弄人家感情。”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玩弄人家感情,我和顾哥哥是真爱。” 殷呈说:“容我提醒你一句,他一直戴着人皮面具。” “那又怎么样?”兰书满不在乎地噘嘴,“我已经够好看了,只要他不是夜叉,我俩的孩子就不可能丑了。” 殷呈:“……”你高兴就好。 兰书看见顾勇在生火,踩着小碎步跑过去,“哇,顾哥哥,你还会生火,你好厉害哦。” 顾勇在一声声软甜的调子里逐渐迷失自我。 殷呈开始反思,以前他跟老婆刚在一起那会儿,有没有这么智障。 几人回到白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正厅之中除了殷墨,还站着一人。 这人一身浅色的文人衣袍,瞧着风度翩翩,就差一把折扇,就能完美的混入读书人里。 殷墨跟弟弟介绍,“这是赵朗,宁州军统帅。” 赵朗淡笑行礼,“见过呈王殿下。” 殷呈看了一眼赵朗,又扭头看了一眼跟兰书脉脉含情的顾勇。 “呃……”殷呈指了指顾勇,“你的人?” 赵朗颔首,“正是,臣这副将想必给殿下添麻烦了吧。” 殷呈想起兰书,说:“确实有点麻烦。” 本来还想把兰书带回北境,照现在的情况看,兰书这恋爱脑很有可能嫁去宁州啊…… 赵朗道:“说起来,臣这副将与殿下还颇有渊源呢。” 就连殷墨也是一脸看戏的模样,殷呈狐疑:“什么情况?” 赵朗冲顾勇点头。 顾勇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林云堂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殷呈:“……我有点没听清,叫什么来着?” 殷墨对弟弟的反应表示非常满意,他示意林四起身,“爱卿平身。” 撕开人皮面具的林云堂长相与林家兄弟颇为相似,他默默站在赵朗身后,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脸,那副老实人的气质还是没变。 殷呈一脸不可置信地问:“所以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 殷墨说:“赵卿早前就察觉了鬼谷异常,派云堂潜入鬼谷时,我并不知情。” 言下之意是后来跟赵朗通气之后就知道了,但是嘴严,没说。 殷呈感觉有点晴天霹雳,这种程度光是造反还不够了,还得回去逼宫,然后再吊死正阳门。 殷墨忍笑,他清了清嗓子,“好了,先说说鬼谷那边什么情况。” “不想说,累了。”殷呈摊在椅子上,甚至不敢想要是老婆知道了他一拳打在四哥脸上,后果该有多严重…… 兰书道:“我来说吧。” 还不等他说话,殷呈问:“等等,这事儿不会你也知道吧?” 兰书无辜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他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眼中的幸灾乐祸是藏不住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情况。 “好好好。”殷呈咬牙切齿,无能狂怒,回东院找老婆要安慰去了。 “走了。”瞧着怒气冲冲的样子,看起来马上就要上房揭瓦了。 兰书偷偷跟林云堂咬耳朵,“看吧,我就说殿下知道之后肯定暴躁,笑死我了。” 林云堂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兰书的掌心,示意他皇帝还在跟前,不要笑得太大声了。 殷墨道:“跟小孩似的,不管他。兰书,你且说说鬼谷现在的情况。” 殷呈骂骂咧咧回到东院,一头扎进老婆的怀里。 林念刚哄珍珠睡着,正想着起身去剪蜡烛,突然就被男人抱住了。 林念怕吵醒珍珠,小声地说:“夫君,你回来啦。”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软着嗓子说,“老公,你辛苦了。” 这个时候叫老公做什么……一肚子怒气都给叫没了。 殷呈半跪在床榻边,抱着老婆的腰,埋在香香软软的温柔乡里,“念念……” “嗯。”林念揉了揉男人的脑袋,“我们去外间说,别把珍珠吵醒了。” 殷呈这才从老婆怀里抬起头,看见里面的珍珠睡得真香,忍不住想去掐一下儿子的脸颊,却被林念瞪了一眼。 “敢吵醒珍珠你就死定了。” 殷呈默默收回手,心想,明天再捏儿子的小圆圆脸也一样。 第173章 老婆,你的手好小啊 两口子到了外间,殷呈觉得他打了四哥的事儿还是得先跟老婆说一下。 一想起林云堂脸上的伤,殷呈顿时心虚。 “老婆,要不然我给你跪一个吧。” 林念吓得要死,赶紧扶着男人,“怎么了这是?” 殷呈扭扭捏捏地说:“……” 林念没听清,“把谁打了?” “……四哥。”殷呈老老实实交代,“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在那什么兰书,就……” “四哥?”林念抬高声音,又想起珍珠还睡着,于是压低嗓子,欣喜道:“四哥来啦?” “不是,老婆,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殷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小心’把四哥打了一下。” 林念“哦”了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没事的,四哥不会计较的。” 殷呈偷偷看了一眼老婆的脸色,“不生气?” 林念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干嘛要生气。” “老婆你真好。”殷呈张开手臂,“来抱一下。” 林念敷衍地抱了抱男人,然后无情地推开他,“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四哥了,想去找他,你自己先睡哦,不许吵醒珍珠。” 殷呈眼睁睁看着老婆兴高采烈地披着外袍跑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跟在了老婆身后。 正堂里,几人还在商议正事。 林念也没有去打扰,坐在外头安静地等着。 殷呈看得心痒,凑上去亲了亲老婆软乎乎的唇。 只是浅尝辄止,只有温情。 两口子排排坐在门口,林念小声问:“饿不饿?” 殷呈摇摇头,专心地玩老婆的手。 过了一阵,殷呈清了清嗓子,一副我有话要说的表情看着林念。 林念先谨慎地确认了一遍,“这话是可以在外面说的吗?” 殷呈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以前人家都在网上说。” 林念抿了抿唇,随时做好捂男人嘴巴的准备,“那你说吧。” “老婆,我可以靠你近一点吗?” 林念心想,他已经整个人都被男人圈在怀里了,再近一点?那不就…… 殷呈自顾自说着:“这样抱你可以吗?” 林念:“……” “老婆,你的手好小啊,比我的手小好多啊,平时用的什么护手霜啊?手保养得这么好,又软又滑。” 林念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于是点点头,“然后呢?” “宝贝你身上好香啊,给我亲一下……” 林念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从男人的大掌里抽出来,然后一拳捶过去。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打死你。” 殷呈惆怅望天。 兰书在房间里面快笑劈叉了,当着皇帝的面又不好放肆的笑,只得抓着林云堂的手暗戳戳的笑。 他憋得脸都红了,抓着林云堂的手也使着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皇帝叹了口气,“余下之事,明天再说吧。” 兰书如蒙大赦,拉着林云堂快步走出正堂,怕晚一步就要御前失仪了。 出了房门后,兰书总算是不再拘束,叉腰大笑:“哈哈哈!” 林云堂有些无奈,“你别笑了。” 兰书趴在林云堂怀里,“不是,你真的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你的手好小啊哈哈哈。” 坐在一旁将他俩的话听了个全乎的林念:“……” 林念瞪了一眼自家男人,都怪你! 殷呈心虚得不敢说话。 林念扭头,露出灿烂笑容,“四哥!” “念哥儿。”林云堂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林念凑到四哥面前,弯起眼睛刚甜甜笑了一下,就立马拉下脸,不高兴地说:“你们宁州军这么忙吗?我成婚,大哥成婚,都赶不回来。” 林云堂下意识想去哄幺弟,兰书却先开口解释道:“地方军非召不得入京。” 林念抱着手臂,虽然心里知道是这么个理,可面对亲近的家人,总免不了撒娇,小表情可委屈。 殷呈见缝插针道:“就是,四哥你怎么回事啊。” 本来兰书已经不笑了,看到殷呈的瞬间,憋了一下,没憋住,“噗呲”笑出声来。 殷呈翻了个白眼,“上一边笑去。” 兰书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呈王殿下,你真的哈哈哈,得亏王君不嫌弃你。” 殷呈表情瞬间得意起来,“开玩笑,我夫郎能嫌弃我?” 事实证明,再乖的老婆在面对有点不聪明的夫君时,也是会无语的。 “对不起,念哥儿,是四哥不好。”林云堂也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实在失职,直到珍珠出生,也是从家中的只言片语里得知的。 林念哪能真生他的气,只是许久不见哥哥,想撒撒娇罢了。 “你知道就好。”林念说,“以后你就偷偷回来嘛,阿呈就经常偷偷回京。” 殷呈:“……” 殷呈清了清嗓子,“我是无召,但光明正大回京。” 林念踢男人一脚示意他闭嘴。 林云堂失笑,之前家书里说念哥儿成婚后活泼不少,如今见了,果然如此。 “已经很晚了,四哥,我带你去休息。”林念看到兰书还抓着四哥的手,也没多问,只是在准备房间的时候,准备的相邻的两间房。 “念哥儿。”林云堂叫住了林念,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锦袋,“来的时候匆忙,这是给你和珍珠的礼物。” “什么啊……”林念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对款式相同的翡翠耳坠子,只是一大一小,一看就知道是给他们父子的。 林念收好锦袋,“四哥,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带珍珠过来给你看。” 林云堂点头,“路上小心。” “知道了。” 林念拽着男人往东院走,一边走一边数落:“以后那样的话不准在外面说了。” 殷呈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话?” 林念瞪他。 殷呈立马投降,“我尽量控制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他顿了顿,又问,“老婆,你真的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林念沉默半刻,小声说:“是有一点吧,挺有意思的。” 也不是这话有意思,是这话让男人说出来有意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顶着那张帅脸说出这么猥琐的话来的。 林念叹气,想着自家男人,一辈子也没那么长,忍忍就算了。 第174章 主要是珍珠,弟弟随便 第二天,珍珠戴着四舅舅送的翡翠耳饰,坐在铜镜前扭来扭去的欣赏。 小哥儿的耳洞一般在两岁左右就扎上了,只是平时珍珠太活泼了,林念就没给他戴耳饰。 “珍珠。”林念说,“别臭美了,朝食还要不要吃了?” 珍珠噘嘴巴,“爹爹说了,珍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香香的,一点都不臭。” 他歪着脑袋,疑惑地问:“咦,爹爹捏?”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林念抱起珍珠,“等下见到四舅舅,知道怎么说吗?” 珍珠点头,“知道!” “怎么说?” 珍珠认认真真地说:“珍珠给舅舅请安呐,舅舅万福金安。” 林念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轻轻点了下珍珠的鼻尖儿,“好,等下就这么说。” 等父子俩到饭厅时,除兰书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兰书懒散惯了,起不来,小酒儿将朝食送去他屋子里了。 一到饭厅,珍珠就从林念怀里扭下来,跑到林云堂身边,伸着小胖胳膊要抱。 林云堂赶紧把小孩抱起来,“小心。” 珍珠奶声奶气地说:“给舅舅请安,舅舅万福金安。” 说完,还啵啵地亲在了舅舅脸上。 林云堂从来没抱过小孩,尤其还是小哥儿,香香软软一小团,好像一用力就能捏碎一样。 他僵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整个人跟块儿木头似的。 还是林念看不下去了,把珍珠接过来。 殷墨出宫后就一直没什么规矩可讲,连服侍太监都没带出来,况且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一家人同桌而食,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赵朗昨夜留宿在此,今晨小酒儿去敲门叫他吃饭时,他以为会跟皇帝分桌而食。 没想到皇帝淡然地坐在主位上,还亲手给每个人都盛了米粥。 赵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粥。 林云堂也没好哪里去,本来就沉默寡言,这会儿更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小呈呢?”殷墨主动开口打破这一桌的僵硬气氛。 林念说:“他说去一趟集市。” 殷墨点点头,见几人都没动筷,说:“吃吧,待会儿该凉了。” 珍珠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最喜欢吃小笼包,眼巴巴望着,瞧着跟只小馋猫似的。 林念夹起小笼包,晾凉后才放到珍珠面前的小盘子里。 珍珠还不会用筷子,一把白瓷勺艰难地把小笼包送进嘴里。 因为自家小主子爱吃,小酒儿特地去学做的小笼包,一个个小笼包做得皮薄透明、汁水浓郁、肉馅鲜甜。 “珍珠,把玉米汁喝了。”林念担心珍珠又像之前那个缺什么‘微量元素’,每天都按照食谱给珍珠喝果蔬汁。 “寄道啦!”珍珠抱着小碗吨吨吨,刚吨到一半,他爹回来了。 殷呈坐到珍珠身边,朝儿子挑眉。 “猜,给你买的什么?” 珍珠双眼亮晶晶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爪爪!” 殷呈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装着四只肉质肥厚的卤鸡爪。 珍珠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让林念收起来了,只给珍珠夹了一个,“只准吃一个。” 珍珠瘪嘴。 “不准哭。” 珍珠呜咽,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他爹身上。 殷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等下咱们去外面踢球怎么样?” 珍珠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嗯!” 林念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起来,以前男人的心里只有他,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想着他。 可现在他好像变成第二了。 以前他总是听说这哥儿一旦有了子嗣,夫君的宠爱就会降低,直到磨灭。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林念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夫君的心再次勾回来! 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殷呈还不知道老婆心里的小九九已经发展成了八十集连续剧,吃过朝食,林念把珍珠塞给他,自己偷偷摸摸找小酒儿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殷呈和珍珠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面面相觑。 一家三口的亲子时光怎么突然变成了老父亲带着小奶崽孤独对视。 “爹爹。”小珍珠叹气。 殷呈手里转着蹴鞠,“嗯?” 这个蹴鞠有些旧了,是小酒儿从库房找出来的,应该是前主人留下的。 珍珠捧着自己的小圆圆脸,“小爹爹捏,想小爹爹一起。” “不知道。”殷呈随手抛了抛蹴鞠,老婆不在,他跟儿子两个人玩也没意思。 珍珠也是这样想的,小嘴噘得老高,委屈巴巴的。 殷呈将蹴鞠摆在石桌上,一把抄起珍珠,“要不,咱们去偷偷看一眼你小爹爹在做什么?” 珍珠眼前一亮,“嗯嗯!爹爹,要飞,屋屋上飞!” 殷墨坐在书房的窗前看书,突然眼前一暗再一暗。 他眉头跳了跳,握笔的手隐隐用着力气。 宅子那么大,非得在这个院子乱窜吗?! 本来殷墨都打算暴揍弟弟一顿了,谁知道这时珍珠咯咯的笑声传下来,殷墨顿时决定原谅弟弟。 主要是珍珠,弟弟随便。 带着珍珠飞檐走壁了好一会儿,父子俩才偷偷靠近绣楼。 珍珠捂着嘴巴,生怕喘气的声音大了,叫小爹爹发现了。 屋子里,林念问:“这白纱和青纱哪种好一些?” 小酒儿琢磨着:“那得看王爷喜欢哪一种了。” 林念皱起眉,“他好像没说过他喜欢什么颜色……白纱寡淡,不如青纱?” “那这肚兜可以配白色。”小酒儿鬼鬼祟祟从怀里展开一个册子,“王君,你看,这些款式都是当下时兴的,虽然跟咱们京城没得比,不过在红枫郡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林念红着脸将册子看了一遍,“这些会不会太……轻浮了?” “说不准王爷就喜欢这样的呢。”小酒儿说,“他们男人嘛,就是这样。” 林念咬着唇想了想,最后随手指了一套,“那选这个好了。” “我这去找裁缝来做。”小酒儿合上册子塞进怀里,鬼鬼祟祟离开了绣楼。 屋脊上,殷呈勾唇一笑。 珍珠在他爹怀里生闷气,想叉腰跺脚,这是怎么回事!所以现在改成捂耳朵了吗! 第175章 谁家胖宝宝晚上听药名哄睡呀 从屋脊上下来的时候,珍珠气鼓鼓地瞪他爹一眼,然后小手一踹,都不给他爹牵了。 小圆圆脸扭到一边,气成一团了都! “珍珠?”殷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儿子的后背,“怎么生气了?” 珍珠扭了扭,离他爹远了些,气呼呼地说:“珍珠也要听!” “听什么?”殷呈开始套路儿子,“什么都没有啊?” “有!” “没有,你肯定记错了,我们刚刚不是在荡秋千吗?” 珍珠挠了挠脸颊,阿巴阿巴了半天,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 毕竟三岁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有限,说不过他爹,只能瘪嘴准备开始哭。 殷呈眼疾手快捏住了珍珠的嘴巴,“趁小爹爹不在,咱们偷偷啃卤鸡爪去?” 珍珠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杏眼立马弯起来,“嗯!” 他开开心心拉着爹爹的手跑回房间啃卤鸡爪,完全想不起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了。 殷呈松了口气,还好现在珍珠还小,一下子就忽悠住了。 中午吃了饭,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过后,林念扯着男人回房午睡。 他这时才看到罗汉床的矮案上摆着几个油纸包,里面都是他爱吃的卤味。 原来他也有啊……林念弯起眼睛,在殷呈脸上亲了一口。 殷呈顺势抓住老婆,“跑什么?再多亲一会儿。” 林念抱着珍珠,义正言辞地说:“别闹,珍珠要睡午觉了。” 殷呈:“……” 当晚,珍珠坐在殷墨和白玉尘中间,捧着小圆圆脸担忧地说:“小爹爹是不是在哭呀?” 殷墨尴尬地踢了踢白玉尘,“去把窗关上。” 这混弟弟,办事儿也不知道把门窗关严实。 珍珠一个小脑袋全是问号。 殷墨说:“没有呀,没有人哭,珍珠肯定是听错了。” 珍珠挠了挠脸,觉得皇伯伯肯定不会骗他的,也不纠结了,抓着殷墨的手缩进被窝,“要皇伯伯讲故事。” 殷墨哪里会讲什么睡前故事,正好白玉尘关窗回来,“让鱼鱼讲。” 珍珠打了个哈欠,拱了拱小身子,“鱼鱼讲。” 白玉尘也不会讲,“……念药名行不行?白芷,黄芪,贝母……” 珍珠听到药名后,更困了,自己捏着小被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殷墨也觉得意外,没想到念药名还真能哄睡。 闲散几日后,殷墨做完最后的部署,一行人准备打道回京。 只是百姓疾苦不是朝夕能改得了的,好在有赵素这个钦差在,庞洪等官员有所顾忌,不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的残害百姓了。 庞洪背后之人,想要搅乱大殷的局势。 殷墨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回京前一夜,殷墨把弟弟从色令智昏里逮出来,“我要你造个反。” 殷呈虎躯一震,“又,又要造反啊?” 怎么这活儿还持续性起来了,当初也没说售后时间这么长啊! 殷墨淡淡地抛出重磅炸弹,“我决定以后都不遮福印了。” “哦。”不遮就不遮呗,殷呈不解:“所以呢?” 殷墨望着沉沉的天色,问:“你说这天下人能接受一个哥儿做皇帝吗?” 殷呈挠头,“这关天下人什么事?百姓只会关心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谁管皇帝是男是女……是郎君是哥儿,有本事让他们衣食无忧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殷墨垂下眼眸,“倘若有人反我呢?” “说多少次了,谁反你我揍谁,怕什么。”殷呈吊儿郎当地瘫在宽椅上,“你就放开胆子,想做什么做什么,天塌下来,也有你一米九的帅弟弟顶着。” 殷墨莞尔,“说起来,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嗯?” 殷墨说:“你是不是上辈子的事没忘干净?” 殷呈眨了眨眼睛,“啊?” “算了。”殷墨不再纠结这件事,说,“庞洪背后之人欲发动湖州兵变,他的目的不在湖州,也不在宁州,而是借几地兵乱,趁我自顾不暇时杀了我谋夺皇位。” 殷呈说:“逼宫?” “差不多吧。”殷墨说,“你用王大虎的身份,打入京城,咱们将计就计。” “我以为咱们舅爷死了,就没人谋反了。”殷呈叹气,“这些人既然这么想当皇帝,跑去北半球的另一边自己圈地呗,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因为你。” 殷呈指着自己,“我?我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大的倚仗。”殷墨说,“自从三年前你出事之后,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谁啊?” 殷墨微微一笑,“你猜。” 殷呈摆烂,“不猜。” 殷墨从桌案上的锦盒里拿出一封信,“你看看。” “不看。”殷呈懒得动脑子,结果看到他哥似乎想要一拳打过来,他这才拿过信,“看看看,我这就看。” 有一说一,有个不讲道理的皇帝哥哥,人生一片晦暗。 殷呈看完信,略略震惊,“他?” 幕后主使竟然是他? 殷墨点点头,“我也很意外,毕竟他之前几十年都很老实。” “这信哪来的?” 说起这书信来源,殷墨也有些哭笑不得,“跟珍珠还有点关系。” “我家胖宝宝?” 根据殷墨所讲,这封信是从袁宣之子留下的那块木牌里得来的。 那块木牌其实是机关精妙的一个藏书牌,按到关键位置就能打开木牌,露出里面的书信。 前段时间珍珠因为缺乏微量元素,喜欢乱啃。 趁着大人们谈正事的时候,珍珠玩着玩着就把木牌塞进嘴里,咔咔咬了几圈,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打开了木牌的机关。 由此还牵扯出了袁宣真正的死因,当初他就是查到了关键线索,才遭人灭了口。 殷呈没想到,自家胖宝宝这一嘴,竟然直接咬出了能定罪的关键证据。 “这事儿念念知道吗?”殷呈问。 殷墨摇头,“没有告诉他。” “那别说了,他要是知道珍珠捡地上脏东西吃,得气死。” “虽然但是……人家珍珠是在桌案上捡的,跟地上捡的还是有点区别。” “都一样。”殷呈说,“他看珍珠吃生萝卜都生气,我都不敢跟他说我以前吃过烤沙虫。” “呕。”殷墨捂着嘴,察觉到弟弟怨念的目光,睁眼说瞎话,“我可能有了。” 第176章 老公,你有时候真的还蛮幼稚的 “有什么了?”殷呈突然反应过来,“啊?啊!有有有了?” 殷呈手足无措,感觉他哥从铁血真汉子秒变易碎玻璃,“你你你要不然先坐下?” 殷墨觉得好笑,“怎么,念念那个时候你也这样慌?” 殷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决定抛开事实不谈,“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多成熟稳重。” 殷墨都懒得拆穿他,“行了,逗你的,现在内忧外患,还不是时候。” 至少……也得等这些事情有个了结之后,孩子能有一个平安的生活环境…… 殷呈翻了个白眼,“君无戏言懂不懂?你这个皇帝怎么做的?” 还能不能行了,这么大的事还能乱说! “说正事。”殷墨说,“念念明天跟我回京,你和云堂回鬼谷待命,我估摸着田海会派你从湖州打上京城,你到时候随便打打就行了,别真伤了百姓。” “那五万人不用管,也不知道田海从哪里找来的歪瓜裂枣,到时候一律送去徭役。我已经派云堂领五万西南军随时待命,届时你们伪装成田海的人即可。” 殷呈闻言,立马从宽椅上弹起来。 “干嘛去?” “找念念。”估计又得是几个月见不到老婆,最后一晚说什么都不能浪费了。 殷墨无语,“多嘴问这一句。” · 湖州兵变来的很快,庞洪田海率领五万精兵直抵京城。 宁州总兵三万人马拖住了西南军的支援。 而北境军此刻正与炎汝对峙,又是群龙无首之际,没有帅令,百万北境军只得死守北境。 京城犹如困兽。 似乎是想要应景,这两天京城的天气黑压压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林念没有回呈王府,而是回了林府。 这也是殷呈的意思,有林云渊在,至少能保这一大家子无虞。 “林思恒,你给我站住。”沈青蘅手执竹条,追着一个四岁的小郎君打。 风度翩翩的青蘅公子现在气得发髻都歪了,奈何小皮猴子上蹿下跳,又学了点轻功,一时还真抓不住他。 “哎呀小爹爹,是珍珠自己哭的,关我什么事。”林思恒可讨厌这个堂弟了,整天傻乎乎的,不是笑就是哭,都三岁了,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关键全家都宠着他,不管是非对错,只要珍珠哭了,就一定是他的错。 “还敢狡辩,要不是你抢人家的糖葫芦,他能哭吗?” “凭什么给他买,你是我的小爹爹,就该给我买。”林思恒爬上屋顶,手里还拿着抢过来的糖葫芦,泄愤似的全吃了。 沈青蘅都气笑了,“你给我滚下来。” “你不打我我就下来。”林思恒开始讨价还价。 沈青蘅竹条一扔,“行,等你爹回来,我让他揍你。” “哎呀小爹爹,咱俩的事,找爹干啥。”林思恒还是很怕他爹的,毕竟小爹爹生气了只打几下,他爹就不一样了,能把他吊起来打。 老男人可无情。 沈青蘅扶正发髻,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不再管他了。 林思恒心里更烦了,手里串糖葫芦的竹棍儿随手一扔,“凭什么都让着他啊,我就比他大一岁而已。” 幽芳园里,珍珠趴在林念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都半个时辰了,也没能哄好。 殷呈翻窗进来的时候,珍珠眼睛都哭肿了。 “怎么了这是?” 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珍珠本来只是在小声抽泣,这下哭得更大声了。 “来爹爹抱。”殷呈从林念怀里接过珍珠,在老婆额头上亲了一下。 林念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小孩子之间闹别扭。 无非就是林思恒这小子吃醋了,觉得他小爹爹疼人家的小孩不疼他,暗自吃醋呢。 殷呈捏了捏小圆圆脸,“宝贝,不哭了啊,小脸儿都哭红了。” 珍珠黏黏糊糊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爹爹……” “猜爹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珍珠眼眶里包着眼泪要掉不掉,委委屈屈地说:“不……不知道捏……” 殷呈从前襟里摸出一包糖,“打开看看?” 珍珠打开一看,总算是破涕为笑,“芝麻舒糖!” “是酥糖。”殷呈说,“咱家小孩怎么平翘舌不分呢。” 林念强调:“宝宝还小呢,说话不清晰是正常的!” 殷呈把珍珠放到软榻上,这才看到桌案上已经摆了不下二十种糕点糖果。 “这是?” 林念解释:“刚刚蘅哥哥送来的,说是给珍珠赔礼道歉。结果珍珠什么都没吃,就是哭,怎么都哄不好。” “我去揍林思恒一顿,抢哥儿的糖葫芦算什么本事,惹急了连他爹一块儿揍。” 林念赶紧拉住男人,“你别跟着胡闹,本来这个事情都过了,小孩子嘛,哪有不闹别扭的。” 他顿了顿,突然有了点小小的好奇,“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你跟大哥谁的武功比较厉害。” “废话,肯定是你男人我。”殷呈说,“不过这不重要,他要是喜欢天下第一的称号,那就他更厉害,我只需要比他帅就行了。” 真男人,只在乎英俊的容貌! 林念:“……” 林念:“老公,你有时候真的还蛮幼稚的。” “乖宝,我发现你现在叫老公越来越顺了。”殷呈说,“咱们睡觉的时候你能这样叫吗——” 一块豆糕塞进殷呈嘴里,林念说:“老公,你回来得正好,快去打盆水来,给珍珠擦擦脸。” 殷呈老老实实出去打水,正巧碰到林云渊拎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林思恒过来。 “珍珠呢?”林云渊问。 殷呈顺口答道:“还哭着呢,我们家珍珠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林云渊:“……” 林云渊一巴掌拍到林思恒屁股上,打得林思恒哇哇乱叫。 殷呈好心提醒,“他叫得太大声容易把珍珠吓到。” 林云渊暼了一眼儿子,“闭嘴。” 林思恒老老实实把嘴闭上。 “我带他去给珍珠赔礼道歉。”林云渊说,“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会。” 林云渊当没听见,拎着儿子敲响弟弟的门。 “念哥儿,我能进来吗?” 林念很快过来开门,“大哥,你怎么来啦?” 林云渊把儿子往上提了提,“说。” 林思恒不情不愿地说:“小舅舅,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欺负珍珠弟弟,对不起。” 第177章 天啦,两个恋爱脑居然吵架了! “小孩子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林念看到被亲爹暴揍的林思恒,不赞同地对大哥说:“大哥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思恒才多大,打坏了怎么办!” 有了靠山,林思恒一个滑溜就从他爹手上逃脱,抱着林念的腿就开始哭:“呜呜,小舅舅,我爹他揍我,可狠了。” 林云渊冷声:“再哭一下试试?” 林思恒立马收声,也不敢继续干嚎了。 他小爹爹说打他可能就意思一下,但是他爹不一样,这老男人他是真打啊! “你凶什么!”林念叉腰,怒瞪他哥。 林云渊:“……” 殷呈端着水从外面进来,就看到珍珠躲在他小爹爹身后,揪着衣服没敢露头。 珍珠还是个社恐,殷呈想,可能是头前三年没能陪伴在珍珠身边,所以才导致他有点怕生。 林念把珍珠拉到跟前,让两个孩子面对面,“珍珠,原谅哥哥好不好?” 珍珠怯生生地点头,那小可怜的模样,看得刚刚打水回来的老父亲心疼不已。 殷呈凉凉地说:“今天抢糖葫芦,明天可能就抢别的,后天说不定就开始打人了。” 林念瞪了自己男人一眼,“你闭嘴。” “他说得没错,身为哥哥,欺负弟弟就是不对。”林云渊头一回赞同弟夫的话,“蘅儿把这小子惯得无法无天,早该收拾了。” 殷呈撇嘴,看着老婆身边的小孩,欠嗖嗖地说:“抢弟弟的糖葫芦,真不要脸,啧啧。” 又是一记刀眼扫过来,殷呈心虚地错开老婆的目光,朝珍珠招了招手,“珍珠,过来擦脸。” 珍珠赶紧跑过去,小圆圆脸自己往上凑,生怕他爹擦着不顺手。 “那也不能打孩子呀。”林念数落大哥,“思恒才四岁,他只是希望自己的爹爹只喜欢自己而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孩子。” 林云渊说:“他今天把蘅儿气哭了,揍他都是轻的。” 林念:“……” “我错了。”林思恒赶紧说,“真知道错了。” 林念蹲下身,揉了揉林思恒的脑袋,“珍珠弟弟不会生你的气,你的小爹爹就更不会了,回去之后好好跟小爹爹道歉,嗯?” “嗯……”林思恒突然被这么温柔的对待,顿时小脸通红,连带着看珍珠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大哥,你快回去陪蘅哥哥吧,珍珠这边不用担心,他明天起床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云渊拎着儿子离开后,林念关上门,阴恻恻开口:“殷、呈!” “诶!老婆,我在我在。”殷呈还是头一回从老婆嘴里听到自己的全名。 林老婆看起来气得不轻,殷呈下意识开始哄人,“乖宝,快坐下,别累着。” 林念气得直拧男人胳膊,“你非要看两个孩子闹起来才满意是不是!” “我……” “你什么你,多大个人了,还跟人家四岁的孩子计较!” “那我们珍珠做错了什么?他年纪小不记事,就活该被欺负?” 林念气得眼眶通红,他没想到一向纵容他的男人会在这件事上与他立场相反。 男人从来没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跟他说话,林念一时委屈,泪珠滚落,无声地流泪。 “老婆,我不是凶你。”殷呈顿时就软了语气,手足无措地想替老婆擦泪,“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 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总是很敏感的,珍珠被吓到了,他隐约感觉到两人是因为他才吵架的,“哇”地哭起来。 林念躲开男人的手,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珍珠,我们走。” 说罢抱着珍珠回了内间卧房,连个眼神都没留给男人。 殷呈有些无力,又觉得心烦意乱,一脚踹翻水盆,去了院子冷静。 林念听到外间的动静,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抱着哭得哑声的珍珠,自己声音还哽咽着,还是轻声哄着珍珠,“宝宝乖,不哭了。” 殷呈听到屋子里父子俩小声的抽泣,心里也难受,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上辈子就跟孤儿似的长大,这辈子两个家长死得早,唯一有个哥哥,还长期分别。 他的确不懂怎么跟人相处。 不被欺负,成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没有人知道高高在上的呈王殿下,实际上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他不知如何处理这些亲朋好友之间的人际关系,所以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想不明白老婆为什么生气。 只是林念在哭,他的心也跟着痛了。 夜深了。 林念躺在床榻上,哄睡了珍珠,他却睁着眼睛,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很久,殷呈才回房。只是他没有进卧房,在外间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林念凝神听着,就在他以为男人会和往常一样回来哄他时,他听到了让他心碎的关门声。 这夜林念睁着眼,清泪止不住地流。 第二天天未亮,城外二十里的半坡亭前,田海拍了拍殷呈的肩膀,“大虎,成败在此一举,多年筹谋,就看今日了。” 殷呈和五万西南军身穿黑甲胄,脸戴着罗刹面具,在清早的浓雾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殷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大哥放心,该死的一个都跑不了。” 经过几个月连续攻城的胜绩,如今不止是田海,连庞洪等人都极其信任殷呈。 照例听了田海画饼似的战前宣言后,五万人悄无声息靠近城门。 北城门已有内应接应,在其他三个城门都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北城门悄然打开。 就在五万人悄无声息潜入京城时,早朝也开始了。 文武百官路过正阳门时,个个面露难色,无一不是在担心最近湖州的动乱。 这天,早朝的钟声响起时,宫门却在同一时刻被黑衣鬼面的军队破开,金衣卫被逼迫得节节败退。 金銮殿上,众官员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有一件天大的事正摆在他们眼前。 殷墨坐在高台御座之上,微微含笑,“众爱卿为何支支吾吾,无一人敢言?” 第178章 他只是平等的创飞每个人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对方满头的冷汗。 还是义阳王率先开口,“不知皇上额头上这福印是出自谁人之手,竟然画得惟妙惟肖。” 说罢,他还缓和气氛似的干巴巴笑了两声。 殷墨道:“皇叔此言差矣,朕额上这福印,货真价实。” 义阳王顿时惊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诸位爱卿不明白?”殷墨淡淡地笑着,掀开皇袍,露出柔软的里衣。 他的小腹微微凸起,没有了皇袍的遮挡,看起来尤为明显。 “瞧,这是朕的子嗣。”皇帝摸着自己的小腹,拢好皇袍,不疾不徐地开口,“无论他是郎君还是哥儿,将来,都是我大殷的太子。”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随后,有人颤着声音开口:“什么!我大殷的皇帝竟然是个哥儿?” 有老臣开口了,“啊这……这是天不佑我大殷啊!” “竟然是个哥儿……皇上怎么会是个哥儿呢……” “这哥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全天下的人!” 有人震惊,有人失望,有人愤恨,有人痛心疾首,有人悔不当初。 殷墨坐在高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观察着金銮殿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金銮殿上吵吵嚷嚷,不同的声音混在一起,比闹市还热闹。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大殷决不能由着一个哥儿胡作非为。” “拉他下来!” “我大殷决不能让一个哥儿掌权!” “他不配做皇帝!” “下来!” “滚下来!” 眼看着群臣越来越激动,甚至还有人往御座上走,小安子连滚带爬地挡在殷墨面前。 “放肆!你们,你们难道要造反不成!” 以前,安公公是皇帝御前红人,谁见了都得给三分笑脸。 而今,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 “阉人!” “走狗!” “没根儿的东西,滚开。” 往日里端一副温文尔雅的文臣,此刻破口大骂,再无体面可讲。 武官就更直接了,袖子一撸就想把殷墨从皇位上捋下来。 殷墨却是鼓起掌来,文武百官听到掌声,不由得安静下来。 殷墨见金銮殿安静了,环视一周,问:“拉朕下去?呵,朕下去了,你们打算让谁接任皇位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有些茫然起来。 老皇帝当初儿子挺多,只是活下来的没几个,加上后来其他几个夺嫡失败,如今算得上正统的,也只有那个三年前就失踪在无定河的九王殷呈。 这时,义阳王咳了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有人惊呼,“义阳王也算是正统皇族吧?” “毕竟都是太祖的子孙,义阳王身体里流的也是殷家的血!” “要我说,何不拥立义阳王殿下!” “拥立义阳王殿下!” 殷墨问:“看来皇叔的呼声很高啊,那不知皇叔心中作何想?” 义阳王垂眸,“诸位抬爱,本王虽然是殷家子孙,继任皇位名正言顺。可本王心中始终觉得,若是九贤侄还活着,他才应是继任皇位的最佳人选。” “可话又说回来,贤侄,你竟然胆大包天,蒙蔽天下人,实在罪该万死!” 殷墨说:“这么说来,皇叔是觉得朕这个位置,你势在必得咯?” 义阳王还没有说话,突然,殿外侍卫突然来报,有敌军打进皇宫了。 众人一听,纷纷慌了神。 眼看内忧未平,外患又起,今日能不能活着回家都成了问题。 就在所有人都慌乱的时候,只有义阳王勾起了嘴角。 本来还想等杀了殷墨拿到金衣卫兵符之后,再平湖州动乱,届时他的皇位万无一失。 而今多了田海这个变数,没曾想这个书都没读过几天的泥腿子,竟然真的组建了一支百战百胜的鬼面军队。 不过这样就更好了,只需要借这二人的势,等他们篡位后,他再除了这二人,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文武百官自会拥他为皇。 横竖都是稳赚不赔。 他缩在角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田海在鬼面军的簇拥下走进金銮殿。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在乡下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而现在,他即将成为整个大殷的皇! “你是谁!”有官员问。 田海冷哼,“你爷爷是你爹。” 问话官员:“……”这人脑子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感觉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殷墨一眼就看到田海身后的庞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庞洪打的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能自己做皇帝,谁会选择拱手让人。 偏偏只有田海毫无察觉。 巨大的利益和近日来不断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不再小心谨慎。 他开始狂妄自满。 “从今天起,这里就由老子说了算,你们谁要是胆敢不从,只有死路一条。”田海走上御座,“你,也得给老子让道。” 殷墨说:“让你也可以,只是我还有个不解之处,还请你这位新皇解惑。” 田海被这一声新皇取悦了,他道:“你说。” 殷墨说:“你要做皇帝,光有皇位,还不成,你还得有官员替你办事才行啊。” 田海摸着双下巴,“你说的有道理。” 殷墨说:“你不妨问问,这满殿朝臣,可有谁愿意跟随你。” “大虎,去,把那些不愿跟随我,不愿跟随朕的官员通通杀了。” 殷呈抱拳领命,却没有出声。他举着刀,率先走平时最喜欢上折子弹劾他的官员面前,准备公报私仇。 谁料这官员硬气得很,“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谋朝篡位了,一个死肥猪,还想着当皇帝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呸,还想做皇帝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本官堂堂一个御史台大夫,还能被你这样的死肥猪给威胁了?有种就砍死我,砍不死我,就等着被写进史书遗臭万年吧。” 确认了,勉强算自己人,以前也不是针对他,只是平等的创飞每个人。 殷呈单手举刀,在砍下去的瞬间,一颗小石子打到御史台大夫的昏穴上。 在其他人看来,这位御史台大夫就像是被殷呈砍死了一样,顿时都噤声了。 这鬼面军,着实可怕! 第179章 我哥能做皇帝吗? 殷墨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是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众朝臣。 “看来,该轮到诸位爱卿抉择了。” 半年前就从松县调回京城的林三抬脚走到御座正前方,挡在了小安子面前,无声站了队。 小安子感动极了,嘴皮动了动,“林大人……” 林三抱着笏板,一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 有一就有二。 有官员挡在殷墨面前,也有官员默默挪到了义阳王身边。 但更多的人在原地踌躇。 金衣卫与鬼面军对峙,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田海自觉受到了冷遇,当即大喊一声:“大虎,给我杀,把这些不服我的都杀了!” 殷呈站着没动。 “动手吧。”高位上,殷墨轻飘飘地一句话,让众人摸不准头脑。 “啊——”田海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一把墨黑的诡异刀刃将自己的肚皮刺穿。 血水顺着刀尖儿滴落。 田海双目圆睁,至死都保持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殷墨勾起唇,仍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殷呈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罗刹面具被揭开,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妖刀在殷呈手中泛着妖异的气息,随着他缓缓回头,立马就有朝臣认出他来,“是呈王殿下!” “呈王殿下!” 殷呈微微一笑,妖刀在手上挽了一圈,随即倒刺没入白玉石地面数寸。 “想动我哥?”殷呈嗤笑一声,冷冷环视一圈,“有胆子上来啊!” 他的声音裹挟着内力,沉稳有力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庞洪见势不妙,刚想缩头逃走,就叫身后的鬼面军士兵抓住了肩膀。 赵朗摘下面具,上前半跪在殷墨面前。 “西南军统帅赵朗,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庞洪一看,顿时将一切都想明白了,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心怀鬼胎的官员见状,纷纷吓得匍匐跪地,尤其是刚才给义阳王站队的官员,此刻更是冷汗涔涔,后背发凉。 这谁想得到,失踪三年的呈王不仅回来了,还混在叛军里。 义阳王在看到殷呈的一瞬间,就知道多年筹谋一朝付诸东流。 就算此刻拉殷墨下台,也有殷呈这个名正言顺的皇族继位,更何况现在金衣卫和西南军都在此,他那几千府兵还不够塞牙缝的……此时绝不是夺位的好时机。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贤侄能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殷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啊,是皇叔啊。” 义阳王被殷呈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贤侄这般看着我作甚?” 殷呈勾起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此前一直觉得那位湖州总兵的声音听起来耳熟,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当初我去你府上做客,你身边那个小厮,想必是你豢养的门客吧?” 殷呈接着说道:“皇叔啊,我这人别的不行,记忆还不错。” “贤侄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义阳王说,“倒是皇上一介哥儿之身,隐瞒了数十年,该给天下人一个解释吧。” 这时,殷墨才淡淡开口:“此前朕一直在想,九州之中,皇叔为何偏偏选择湖州。这会儿倒是想起来,皇叔的继室柳氏,是湖州第一世家柳家的嫡子吧?” 根据线报所说,这些年柳家一直暗中操控着湖州的经济命脉。 庞洪和田海,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让柳家在这次谋逆中完美隐身。 待义阳王掌握了京中局势,柳家就会崭露头角,跻身成为皇亲一族。 到时候义阳王从叛贼庞洪等人手中夺回殷氏皇权,世人只会称他高义。 如此,名利双收。 可惜,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义阳王梗着脖子拒不承认,“你这哥儿,莫不是为了坐稳皇位,坑害其他的殷氏皇族!” 殷墨敲了敲御案,小安子赶紧将锦盒递上。 “皇叔,你要不要瞧一瞧你给庞洪写的书信?呵……”殷墨瞥了一眼庞洪,“虽说是结盟,却各有心思,好一出狗咬狗。” “跟他废什么话。”殷呈拔出妖刀,一步步朝义阳王靠近,“杀了得了。” 义阳王色厉内荏道:“你……你……本王乃是太祖亲封王爵,岂由你处置——” 殷呈收了刀,顺手扯过一旁小安子的衣服擦拭刀身。 殷墨:“……” 殷墨:“你怎么真把人杀了。” “不杀留着过年?”殷呈不解,“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哪儿都一样。” 殷墨:头疼! “这不符合祖制。” 殷呈嗤笑一声,“关我屁事。” 兄弟俩就在金銮殿上旁若无人的聊天,一帮跪地的官员也不敢起,乌泱泱一片。 殷墨叹气,“罢了,就这样吧。” 妖刀拖在白玉石上,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殷呈走到之前叫嚣着皇帝绝不能是哥儿的官员面前,弯下腰与他对视,“刚刚就是你跳得最凶,是吧?” 那官员满头大汗,不敢跟殷呈对视。 殷呈站直了身体,举着刀一刀劈下去,头颅骨碌碌滚了一圈,最后停在另一个官员脚边。 如果说刚才鬼面军逼宫时,一众官员只是害怕,如今就只剩下恐惧了。 殷呈走到另一个官员身边,提着那人的后领,将挨个的男人一整个都提了起来。 “你呢,觉得我哥能做皇帝吗?” 那官员瑟缩了一下,“哥儿做皇帝,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殷呈沉下眼,左眼似充血一般,完全红透了,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短短几息,就有两位官员死于非命。 殷墨察觉到了不对劲,搭在龙椅上的那只手猛地抓住了雕花。 “我哥能做皇帝吗?” “……能,能!臣……臣誓死追随陛下!” “很好。”殷呈松开他,那只血色的眼睛气沉沉地盯着满朝文武,“还有人反对吗?” 废话,有这么个凶神在,刀都悬到了脖子上,谁敢反对? “吾皇万岁!” 有人带头,很快,金銮殿上响起振聋发聩的声音。 文武百官此刻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皆是俯首称臣,“吾皇万岁。” 殷墨的表情却没有轻松,他反而皱着眉,低声说:“小安子,去找白玉尘。” 小安子也发现了呈王的不对劲,连滚带爬跑去后头找白玉尘。 第180章 老婆,我们和好吧 殷呈醒过来的时候,只是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床幔。 殷墨和白玉尘都在。 “他体内的毒不是都解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殷墨担心得很,匆匆处理了朝堂的事就跑来看弟弟,余下留给林三收尾。 白玉尘道:“他的眼睛,似乎跟修炼的天极心经有关。” 白玉尘没敢跟自家夫郎讲,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练武之人,走火入魔只能靠内力高强的人引导,药物的作用并不大。 殷呈沉思,“也对,这回没有丧失神志。”就是杀戮心太重了…… 殷墨坐在床边,看见弟弟醒了,“醒了?正好,来,把药喝了。” 殷呈坐起来,沉默着接过药碗。 哥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今天心情不好?” 殷呈定定的望着他哥。 殷墨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跟念念吵架了?” 弟弟眼神很明显:猜到了还问。 “我记得今年的贡品里有几颗漂亮的夜明珠,你带回去给念念。小哥儿嘛,总是要多哄哄的。”殷墨操心完国家大事还要操心弟弟的感情生活,“要是念念不原谅你,你就从珍珠下手。” 殷呈还是没说话。 哥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拧了下他的胳膊,“说话。” 殷呈这才半死不活地说:“哦。” “对了,刚刚你眼睛红了,有什么感觉?”殷墨双手捧着弟弟的脑袋,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左眼,“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 殷呈说:“没什么感觉。” “疼不疼?” “不疼。” “那这只眼睛能看得见吗?” “看不见。” 殷墨叹气,松开弟弟,随后朝自家男人翻了个白眼,“还神医呢,治个病都拖拖拉拉的。” 白玉尘:“……”不敢吱声。 殷呈这才注意到他哥小腹又平回去了,疑惑地看着他哥。 殷墨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说:“哦,我没怀,就是骗他们的,怕他们觉得我的福印是画上去的。” 殷呈顿时无语,躺回床上,背过身,继续抑郁。 “这是做什么?”殷墨一掌拍到弟弟背上,“逃避哪能解决问题,赶紧回去,两个人把话说开了,早点和好。” 殷呈没动。 “说不定念念这会儿肯定在哭。”殷墨淡淡地说:“珍珠肯定哭得更凶,父子俩一块儿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死了呢。” 殷呈:“……”真是我的好哥哥。 殷墨给弟弟顺毛,“你舍得念念哭吗?” “哥,你现在真的很像妇联主任。” 殷墨虽然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拧弟弟胳膊,“我这是为了谁?” “我现在不想回去。”殷呈说,“我怕他叫我滚。” “平时脸皮那么厚,这会儿怎么就听话起来了。”殷墨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弟弟脑门儿,“哥儿都是口是心非的,念念又是心思细腻的人,你要是不回去陪他,到时候真有了隔阂,有的你哭的时候。” “随便,累了,我想睡会。”殷呈扯过被子捂住头,“出门把门给我带上。” 殷墨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行,到时候夫郎跑了,别来我跟前哭。” 白玉尘上前,拉起夫郎的胳膊,“让他自己静静,走吧。” 门很快被合上,殷呈闭上眼,翻来覆去全是老婆的昨晚的泪眼。 “我他妈哪儿错了。”殷呈自言自语说完,又觉得烦躁得很。 他坐起来,暴躁地揉乱头发,深呼吸一口气,叫宫侍进来给他束冠。 殷墨听到宫侍来禀报,说呈王离宫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问:“那他可带走了那几颗夜明珠?” 宫侍说:“回陛下,呈王殿下走时除了夜明珠,还去您的私库拿了几盒云州进贡来的螺黛。” 殷墨这才放心下来,“死小子,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白玉尘顺势搂过夫郎,亲了亲怀中人的耳垂,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到他的小腹,“别管他了,小墨,咱们假戏真做如何?” 殷墨挑眉,“白城主,咱们说好了,第一个可得给我做太子。” 毕竟珍珠那样的乖宝宝一看就只适合娇养长大。 白玉尘勾了勾唇,“依你。” · 这场压抑了两天的乌云总算是落下雨来,雨势还大得很,殷呈懒得撑伞,淋着雨就回去了。 林府的门房见他浑身湿透了,赶紧找来棉布给他擦水,殷呈却摆摆手。 没心思擦。 珍珠乖乖地坐在花厅的凳子上,听外祖读小话本。 殷呈路过花厅的时候,珍珠眼尖,立马就看到他了。 “爹爹!”珍珠伸着胖乎乎的小胳膊使劲摇,生怕他爹没看到。 叶轻语不知他们两口子闹了别扭,猛地见他一身雨水,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遮伞,赶紧去换衣,莫染上风寒了。” 殷呈说:“没事。” “爹爹!”珍珠鼓起脸颊,气呼呼地噘嘴,爹爹都不理他。 “珍珠。”殷呈想伸手揉一下儿子的脑袋,只是他现在一手的雨水,只得作罢。 珍珠才不管那么多,踩着凳子就朝他爹伸手,“爹爹抱。” 殷呈叹了口气,催动内力,将衣服烘干。 随着乳白色的水汽迅速蒸发,殷呈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透了,他抱起珍珠,对叶轻语说:“父君,今天我带念念回王府去了。” 叶轻语道:“要不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殷呈点点头。 珍珠给外祖父一个啵啵,然后开开心心窝在他爹怀里。 殷呈捏了捏儿子的小肉手,回到幽芳园。 林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抱着自己正发呆,忽的怀里就被塞了几颗夜明珠。 他抬眼,看见男人抱着珍珠坐在他身边,还从怀中摸出几盒螺黛摆在案上。 林念抿着唇,一双水眸怔怔的望着男人,随后嘴一瘪,扑进男人怀里哽咽出声。 殷呈一手抱着珍珠,一手抱着老婆,“乖宝,别哭了。” 林念带着哭腔说:“你昨晚都不回来……你怎么可以不回来……” 他今晨起床时看到收着妖刀的盒子被打开了,吓得要死,生怕男人出了什么意外。 珍珠扯着自己的衣袖给小爹爹擦泪,“小爹爹不哭喔。” “待会儿让珍珠笑话。”殷呈亲了亲老婆红肿的眼皮,“老婆,我们和好吧。” 第181章 我真的很爱,被你迷死了 林念窝在男人怀里,委屈又可怜,啪嗒啪嗒掉眼泪。 “怎么还哭得更凶了。”殷呈把珍珠塞老婆怀里,然后抱着老婆坐在自己腿上,扯过衣袖给老婆擦眼泪。 林念好一阵才止住了泪,水盈盈的泪眼地盯着男人。 他的嗓音还带着沙哑的哽咽,委委屈屈地说:“你一夜未归,是不是不要我和宝宝了。” 林念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梳发,青丝随意散着,衬得脸色更苍白了。 “没有的事。”殷呈搂紧老婆,“别乱想。” 林念垂下眼,看到男人手腕上缠着的妖刀,有些担心地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殷呈点头,“都处理好了,别担心。” 林念沉默下来,只是微微抿起的唇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殷呈轻声哄着老婆,“乖宝,不生气了,嗯?” 林念扬起脸,眼泪是没掉了,可声音还很有些颤,“我是想珍珠可以和哥哥们好好相处,将来咱们不在的时候,也能有人护着他……” “嗯,我知道了。”殷呈有些心疼,“眼睛疼不疼?” “嗯……”林念很久没有在男人怀里撒娇了,“疼的。” “傻不傻,还偷偷哭,以后不高兴来揍我,我又不会还手。” 林念噘嘴,“才不要。” “哎哟我乖宝,这是心疼我呢?” “你烦。”林念说,“不要教坏宝宝。” 本来安安静静在小爹爹怀里当挂件的珍珠听到在点自己,赶紧呲牙笑,“嘿嘿。” 林念顿了顿,说:“珍珠这点随你。” “啊?”殷呈茫然地跟儿子对视。 “没心眼。”林念戳了戳珍珠的脸颊,“傻乎乎的,给点吃的就笑。” 珍珠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揪出一块芝麻酥糖,“小爹爹吃!” 林念亲了下珍珠的脸颊,“宝宝自己吃。” 珍珠揪着糖,慢慢地啃,小身子扭来扭去,跟块儿小甜糕似的。 殷呈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对了,我跟父君说今晚带你们回去,珍珠回咱们家看过吗?” 林念摇头,细声细气地说:“还没带珍珠回去过呢。” 那时殷呈生死未卜,音信全无。 呈王府又全是他和男人的回忆,他逃避着不敢回去,怕触景生情,所以一直躲在父家。 耳畔传来男人微不可察地叹息,抱起老婆放在软榻上,准备起身去倒杯水。 林念怕他又像昨夜那样一去不回,急忙抓着男人的手。 “怎么了?” 林念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他怯怯地收回手,摇摇头。 殷呈替老婆把拂在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我去倒点水。” “噢。”林念耳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殷呈却以为老婆也渴了,“喝吗?” 林念摇摇头,“刚刚喝了一盅燕窝,还不渴。” 殷呈说:“把珍珠耳朵捂上。” 林念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怎么了?” “难怪你身上这么滑,摸起来舒服死了。”殷呈说,“以后这些滋补的东西多吃啊,我真的很爱,被你迷死了。” “……”林念深吸一口气,把珍珠放好,“宝宝,闭上眼睛。” 珍珠正啃芝麻酥糖呢,听话地闭上眼睛。 反正现在时不时就是看不见听不见,一个成熟的宝宝已经习惯了。 “诶——老婆,这根鸡毛掸子哪儿来的?不是,咱们商量一下,刑具换一下嘛。” “啊!” 一声惨叫传到了长风园。 正在书房陪儿子练字的沈青蘅突然顿了顿,扭头问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念念的声音?” 林云渊点头,皱起眉,随即道:“我去看看。” “好,你快去。” 林念怒瞪男人,虚张声势道:“都怪你!” 殷呈不敢多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别动啊老婆,我给你上点消肿药。” 林念想缩回脚,却被男人抓着脚腕无法动弹。 他面红耳赤:“笨蛋,这是……这是做那种事情的消肿药!” “我知道。”殷呈说,“都能消肿镇痛,别怕,我轻点。” 林念红着脸望向窗外,结果没望到天,反倒望到了大哥。 “大哥,有事吗?”林念疑惑,大哥怎么来他的院子了。 林云渊看到弟弟红肿的脚腕,“摔了?” “没摔,就是扭到脚了。”林念心里面都快尴尬死了,面上还是乖乖地跟大哥说话,“但是不严重,大哥你别担心。” “怎么弄的?” 林念抿着唇,哪好意思告诉大哥,他追着男人打,结果自己扭到脚了。 “就……不小心扭到的。”林念红着脸赶人,“大哥你快回去吧。” 林云渊知道自己这个幺弟脸皮薄,再加上殷呈也在这里,他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珍珠趴在窗口挥手,“舅舅慢走喔。” 林云渊走之前先捏了下珍珠的脸,心想:果然还是哥儿好,是个小子得闹腾死,天天折磨人。 见大哥走后,林念这才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男人没接到他,这会儿眉头紧锁,周身气压低得很。 “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林念哄了哥哥,开始哄自家男人,“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珍珠爬到林念身边,“给小爹爹吹吹就不痛了。” 林念顿时被小珍珠治愈了,“小爹爹不痛了诶,珍珠的吹吹好管用!” “真的吗?”珍珠嘟起嘴巴含糊地说,“那我多给小爹爹吹吹喔。” · 另一边,林云渊刚回到书房,就听到林思恒说:“真不明白为什么全家人都向着小舅舅。” 沈青蘅疑惑:“嗯?” 林思恒说:“都说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他怎么好意思还住在咱们家里啊。” 沈青蘅倏然睁大眼睛,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说什么?” 林思恒没看到自家小爹爹的表情,他满不在乎的说:“本来就是嘛,他都嫁出去了。” 沈青蘅压下满心的痛苦,他问:“那小爹爹呢,林思恒,我问你,那小爹爹也是泼出去的水吗?” 林思恒突然哽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顾左右而言他,“人家都这么说啊……” 沈青蘅不愿再待下去了,转身回了房间。 林云渊不知何时站在了林思恒身后。 林思恒看到他爹,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林云渊却没动手,只是叹息一声,绕过他走了。 第182章 我是你们四少爷的姘头 林思恒没来由地心慌了。 “小爹爹……” 他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沈青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他的心头。 那小爹爹呢?小爹爹也是泼出去的水吗? 他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不是这样的。 想去追小爹爹,可刚跑两步,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林思恒垂下头,停在原地,有些不安地搅着手指。 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冲进雨里。 卧房里,沈青蘅红着眼,不安地问男人,“我是不是太不会教孩子了……” 林云渊亲着夫郎的额头,“没有的事,蘅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小爹爹。” “才不是。”沈青蘅哽咽,“我是一个非常,非常差的小爹爹……” “蘅儿,先别哭。”林云渊说,“他不可能平白会说这这样的话,一定是府里有下人在他面前嚼舌根。夫郎,咱们得把这些人找出来。” 林思恒不顾下人的劝阻,冒雨冲出府门,刚跑出半条街,就撞到了一个红衣大美人。 他抬头看了红衣大美人一眼,然后又匆匆跑进雨里,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不见了。 下人赶紧追过去,撑着伞在他身后喊:“小少爷,小少爷!你别乱跑啊!” 兰书抱着胳膊,“这小孩长得还挺虎头虎脑的,该不会是你家的吧?” “这后半条街只有我们家。”林云堂说:“他大概是我大哥的儿子,林思恒。” “哦,我知道你大哥,桂山血饮嘛,名号在江湖上响得很嘛。”兰书说,“这小孩跑雨里去做什么?离家出走了?” 林云堂把油纸伞递给兰书,说:“我去把他抓回来。” “哎,等等。”兰书替男人理了理衣襟,“好了,去吧。” 林云堂走了两步,又倒回来。 “怎么了?” 林云堂说:“我先带你进去。” “不用。”兰书摆手,“我自己可以,你先去把那小孩逮回来,这么大的雨,万一掉水里去就完了。” 林云堂看着兰书,雨中红衣美人腰肢纤细,容貌艳丽,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他随后上前拥住他,只一瞬,很快就松开了他,“好,我知道了,外头雨大,你先进去躲雨。” 他顿了顿,“我的院子叫秋雨园。” 兰书被这匆匆忙忙的一抱弄得有些面红耳赤,他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没影了。 他似娇似嗔地低声道:“傻子,衣服都给我弄湿了。” 兰书走到林府门口,刚伸手想敲门,大门就开了。 几个下人撑着油纸伞往外走,“快追,小少爷肯定是又跟大少爷置气呢。” 兰书撇撇嘴,心想果然是他们林家的种,个个都跟二愣子似的。 大雨天离家出走,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时,一个下人注意到他,问:“这位公子,你找谁?” 兰书捂着自己的小腹,说:“林云堂是住这儿吧?” 那下人迟疑地点头,“正是……不知公子找我们四少爷什么事?” 大门开着,兰书自然地绕开下人走进林府,下人赶紧过来拦他。 兰书捂着小腹,“你们别碰我啊,要是你们四少爷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可负不起责。” 下人们面面相觑。 兰书得意地说:“我是来找林云堂负责的,他总不可能抛下我们孤儿寡父不管吧?” “公子,还请你至堂厅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请示主君。” 兰书说:“快去吧,啊,对了,茶我只喝云州毛尖,其他品种的不喝。” 叶轻语听说外头来了个挺着肚子的哥儿说要找人负责,吓得花容失色,“他说孩子是谁、谁的?” 下人如实禀报:“他说是四少爷的。” 啊,老四啊?叶轻语顿时不慌了。 他淡定地坐回去,“赶他出去,就说老四在宁州呢,让他去宁州找人负责好了。” 谁知道下人到堂厅时,却没看见兰书的人影,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兰书此时正大摇大摆地在林府里闲逛。 他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小侍,“林念住在哪儿?” 那小侍一惊,尖叫:“你,你是谁?” 兰书捂着小腹,“我是你们四少爷的姘头,有了身子准备来找他负责。” 小侍呆呆地说:“可是我们家四少爷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他狐疑地盯着兰书的小腹,“当真是我们家四少爷的吗?” 兰书早有准备,从脖子里取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个玉扣,“你可以去问问你们主君,这玩意儿是不是你们四少爷的东西。” 小侍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真的……?” “是啊是啊。”兰书点头,“我可是你们未来的四少君,快告诉我,林念住在哪个院子。” 小侍想起呈王殿下现在也在幽芳园,就算他有什么坏心思,有呈王殿下在也出不了事。 想到这里,他说:“在幽芳园,我带你去。” “好啊。”兰书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小狐狸。 “你在这里等我哦,我进去通报一声。”小侍子嘱咐道。 兰书答应地飞快,“行行行。” 结果小侍子前脚刚走,兰书后脚就跟上了。 他武功不俗,脚步轻得很,身形也犹如鬼魅,跟在小侍身后就像回自己家似的。 “公子,外面有个公子说他是四少爷的……好友,想见您。”小侍脸皮薄,根本说不出姘头两个字。 林念疑惑,“四哥的朋友?谁啊?” 殷呈摊手,“不知道。” 林念高声说:“请他进来。” “是。” 小侍刚转身,兰书就出现在他身后。 小侍吓了一跳,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兰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忙自己的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说完,他推开门,“猜猜我是谁?” 殷呈早在他在门外开口说话时就认出他的声音来,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林念惊讶道:“兰书!” “酥酥!”珍珠也高兴极了,从软榻上爬下去,一下子就冲到兰书身边,热情地抱住了兰书的大腿。 兰书把珍珠抱起来,“小笨蛋,是书书,书卷的书。” 珍珠噘嘴,对称呼有自己的看法,“酥酥。” 殷呈扶额,儿子这平翘舌,啥时候才能捋得清楚。 第183章 好好养胎 叶轻语看到幺子被抱进饭厅,脚腕上还裹了一层纱布,惊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不小心扭到了。”林念哪好意思细说,赶紧萌混过去,“是秋蟹吗?好香呀。” 叶轻语说:“是呀,今年的秋蟹特别肥美,你二哥从外地带回来的,鲜着呢。” 夏映浅笑:“我记得以前咱们小幺最爱吃秋蟹了,今天可得多吃一些。” 林念弯起眼睛乖乖应道:“好。” 他这才注意到,今天一大家子回来得齐全,除了四哥五哥,其他几个哥哥都回来了。 就连二哥家里那个一直在书院念书的小秀才也回来了。 “知善也回来啦。”林念惊讶道。 林知善今年十二岁,是二哥家里唯一的孩子,十岁就考上了秀才,学识顶好,为人也谦和有礼。 林知善弯腰作揖,“小舅舅。” “乖孩子,快来坐下。”林念看着躲在男人身后的珍珠,“珍珠,别怕,这是知善哥哥。” 珍珠慢慢从他爹身后挪出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两下,脆生生地喊:“知善哥哥。” 林知善很喜欢这个弟弟,奈何身上没带什么礼物,只好摸了摸珍珠的脑袋,“珍珠,你好。” 珍珠害羞得躲回他爹身后,小脸儿红扑扑地捏着他爹的衣摆。 殷呈把珍珠抱起来坐在林知善身边,珍珠偷偷瞟了一眼林知善,觉得这个哥哥好温柔呀。 因家里人多,分桌坐了两席。 等人都来齐了,准备开饭时,叶轻语才发现平时活蹦乱跳的孙子不在这里,问:“思恒去哪儿了?” 林云渊说:“别管他,一顿不吃饿不死。” 叶轻语一听,就知道宝贝孙子肯定又闯祸了,他也没求情,只是叮嘱:“注意分寸。” 林云渊点点头。 兰书自然而然地找位置坐下,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半点没有不自在。 本来叶轻语见幺子带来一个红衣美人,以为是幺子的朋友,也没多问。 谁知下人提醒主君,说这位红衣美人就是那位说自己有了四少爷子嗣的人。 叶轻语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毕竟这个漂亮哥儿模样长得这么好看,配自家老四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兰书一介习武之人,自然听清楚了下人的耳语,看到叶轻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浅笑,颔首。 “是的,我有了林云堂的种。” 此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饭厅顿时寂静了。 只有殷呈默默翻了个白眼。 兰书这嘴里能有一句实话才有鬼了。 林二尬笑,“哈哈,咱老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林云渊虽然没说话,但是还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对四弟的行动力表示了赞可与肯定。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砸得措手不及的时候,只有刚从文渊阁散值回来的林三还留着脑子。 “老四的种?”林三狐疑地盯着他,“几个月了?” 兰书回忆了前两天林云堂给他买的肉包子,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两个月了。” 林三皱起眉,还没开口询问,就听殷呈说:“他是北境军青龙营的军师。” 林三眉头瞬间舒展,他道:“好好养胎。” 殷呈:“……”老三你的立场真的变化好快。 “哎呀,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想在家相夫教子呢。”兰书挽着叶轻语的手,热情道:“林主君,我叫兰书,祖籍在湖州。以后咱家就是一家人了,兰书冒昧唤您一声叔叔可行?” “好啊。”叶轻语刚高兴没一会儿,又忧愁道:“可是老四现在还在西南啊……” 兰书惊讶道:“云堂他已经回京城了呀,叔叔您不知道?” “老四回来了?”叶轻语惊喜,随后哀怨地望着几个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一声啊!” 作为这个家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林三和殷呈对视一眼,决定给对方甩锅。 林三刚清了清嗓子,结果殷呈快他一步,“就是啊三哥,你怎么个事,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藏着掖着。” 林三:“……” 林念赶紧给三哥解围:“小爹爹,四哥这次回京是秘密行事,有机要在身,不方便透露行踪的。” “也是这个理。”叶轻语道,“小荷,快去叫人把四少爷的院子打扫一遍,该添置的都添置上。” 正说着,林云堂回来了。 他逆着光站在门口,恍然有那么一瞬间,叶轻语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亡故的夫君的影子。 他愣了一下,高兴道:“哎呀,老四回来了,快来坐下吃饭。” 林云堂侧身,露出了身后冷得都开始打摆子的林思恒。 林思恒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哆哆嗦嗦地走进饭厅。 他看了一眼沈青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小爹爹撇过头,似乎不想看到他。 他心里一痛,随后想到了什么,朝珍珠走过去。 “这是怎么了?”叶轻语吓了一跳,赶紧叫人去取干棉巾来。 林思恒哆哆嗦嗦走到珍珠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他虽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这个油纸包却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有边角浸了些水渍。 “珍珠弟弟,对不起,今天外面没有糖葫芦,这是我给你买的桂花糕。”林思恒颤着牙齿,艰难地把话说完,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 珍珠还记得当时被抢走糖葫芦的恐惧,生怕这个哥哥又欺负他,害怕得朝他爹怀里拱。 殷呈没说话,只是捏了捏珍珠的脸颊。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林思恒也没动,保持着递油纸包的动作。 珍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头看自家爹爹的眼色。 “想要吗?”殷呈问。 珍珠的小胖手搅着衣服不说话,他觉得这个哥哥有点点可怜,可是又有一点怕他。 哥哥之前还推他,害他摔了个屁股墩儿,可疼了。 殷呈接过林思恒手里的桂花糕,递到珍珠手边,“拿着吧。” 珍珠这才抱起油纸包,小声地说:“谢谢哥哥。” 林思恒又走到林念面前,拿出第二个油纸包,“小舅舅,这是给你买的。” 林念有些惊讶,“我也有吗?” 第184章 你们练武的就是了不起 林思恒点点头没说话,把糕点塞到林念手里,最后才磨磨蹭蹭来到沈青蘅面前。 “小爹爹……”林思恒想去拉沈青蘅的手,却被林云渊拦下了。 沈青蘅也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强忍着泪意没有去看他。 林思恒眼眶里的泪水打转,哽咽着说:“小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说的,你别生我的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 “小爹爹,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他说着说着,放声大哭,“小爹爹,你别不理我。” 沈青蘅心疼极了,拉过林思恒给他擦眼泪,“好了好了,小爹爹知道了,不哭了啊。” 林思恒被小爹爹抱住了之后就开始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 林云渊被吵得头疼,“闭嘴,不然揍死你。” 林思恒不敢在他爹面前放肆,立马收声,小声的啜泣。 叶轻语也心疼宝贝孙子,“赶紧去换衣服,这都湿透了。” “不要紧,冻不着他。”林云渊说着,用内力把儿子身上的水汽给烘干了。 叶轻语:“……”行,你们练武的就是了不起。 叶轻语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哎哟我们家思恒” 林云渊把儿子从夫郎怀里撕出来,“你自己说。” 林思恒虽然才四岁,却也知道廉耻了,这会儿当着林念的面,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小声地说:“我说小舅舅是泼出去的水。” 他跟林念道歉,“对不起,小舅舅。” 叶轻语一听,愣了,怒道:“谁教你这样说的?” “……是琴叔。” 叶轻语怒不可遏,在孩子面前说这些,简直其心可诛! 他怒气冲冲道:“去把妙琴叫过来!” 妙琴是叶轻语的陪嫁侍子和管家生的孩子,在林府下人里的地位很高。 妙琴还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孩子,被小侍带过来时表面还很是恭顺,刚假模假样行了礼,就被殷呈一个酒盏砸破了脑袋。 林云渊愣了愣,心想:该发火的人好像是我才对? 妙琴捂着被砸破的头,刚想在主君面前叫屈,结果一看到殷呈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吓得他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一个劲地躲着殷呈的目光。 连林念都有些不明所以了,“阿呈?” 殷呈冷冷地望着不断回避他视线的妙琴,“他之前把珍珠弄丢了。” “什么?”林念惊诧,随后想起来珍珠跟他说自己看到了爹爹的时候,妙琴的神色确实有些异常。 听到这里,妙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跪不像跪的爬到叶轻语脚边,“主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闭嘴!”叶轻语说,“拉开他。” 几个小侍上前架起妙琴,将他拖到一旁。 “究竟是怎么回事?”叶轻语问。 殷呈说:“珍珠,你跟外祖父说,就之前有人装你那事儿。” 珍珠立马想起来了,他气呼呼地说:“坏人抓我,还掐我肉肉。” 他放好怀里的糕点包,因为不会说麻袋,就抡起胳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装我。” 殷呈说:“他把珍珠弄丢之后,珍珠就让人贩子抓走了。” 妙琴是珍珠的奶爹爹,因为是家生子,所以一直很得全家的信任。 所以当初林念带着珍珠去湖州找失踪的殷呈时,怕珍珠无人照顾,才带着妙琴同行。 后来他去豆子村之后,有男人在身边,能自己照看珍珠了,就让妙琴回来了。 林念只觉得一阵后怕。 殷呈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拐走珍珠的人贩子的人刚好是此前欺负宋夫郎的地痞流氓,他或许根本不会管这件事。 若是珍珠在那天被卖掉了,他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自己儿子了。 叶轻语气得手都抖了,“你这刁奴,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主君,我……我……”妙琴开口想辩解,却听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少爷说,“赶出去吧。” 此等恶仆,留不得。 叶轻语与陪嫁小侍的感情一直很不错,主仆情分一场,赶尽杀绝也只会伤了叶轻语的心。 处置了妙琴,管家和那个陪嫁侍子也留不得了,多年情分,最后也不剩下什么体面了。 妙琴被拖下去的时候,因为被捂住了嘴,也没听到什么污言秽语。 只是饭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兰书挑眉,朝林云堂招了招手,“傻子,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啊。” 林云堂坐到兰书身边,他正想着如何跟自家父君介绍兰书,就看到两个人已经相当熟稔地聊起天了。 倒显得他这个几年都没回家的亲儿子多余了。 叶轻语被兰书几句话就哄好了,吩咐身边的小侍,“小荷,上菜。” 很快,桌案上就摆满了可口的饭菜。 正中那一盘蒸的秋蟹尤其鲜美,再加上姜醋,滋味妙不可言。 伺候了兰书这个娇气美人几个月,林云堂自然而然地给兰书剥起蟹肉来。 叶轻语见状,立马道:“有了身子,可不能吃螃蟹。” 兰书顿时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弱弱开口:“吃一只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你还年轻,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叶轻语哄着他,“小书,等你下了身子,以后咱们想吃多少吃多少,乖啊。” 林云堂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身子?” 殷呈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这孩子都有了,什么时候成亲?四哥不会是想让我们北境军的军师做外室吧?” 林云堂更茫然了,他问兰书:“什么孩子?” 兰书像看渣男一样看他,泫然若泣道:“你是不是不要我跟宝宝了?” “怀的是什么?”林云堂说,“不会是湖州的牛肉面吧?” 兰书还没说话,反而是叶轻语先一拳打到林四身上,“胡言乱语,哪有说自己孩子是牛肉面的。” 兰书顿时附和,“就是,哪有你这样的爹爹呀!” 林云堂咬牙,“行,十个月之后你要是生不出来,你看我……” 兰书凑近他,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你怎样?” 林云堂爆红,“你……你……别胡闹!” 兰书一脸无奈,这老实人实在太容易害羞了,这有什么好脸红的,亲下手而已,又没有亲别的地方。 第185章 好可爱好可爱,好喜欢好喜欢 晚宴热闹起来,林念认认真真地拆蟹,第一碗蟹肉却是先放进了男人碗里。 由于珍珠实在是太矮了,坐在凳子就像没坐一样,只能看见一个冒尖尖的小脑袋。 殷呈干脆把珍珠抱在他腿上坐着,正好可以让老婆安心吃饭。 他正给珍珠表演怎么用内力震碎螃蟹壳呢,忽然就收到了老婆的投喂。 珍珠眼前一亮,眼巴巴地望着他爹,但是嘴上又不说,可矜持。 别的不说,珍珠这小模样还挺随老婆。 殷呈把蟹黄和蟹肉混在一起,再浇上一勺用姜丝熬制过的醋,拌进珍珠的小碗米饭里,问:“还想吃什么?” 珍珠装作为难的样子,然后迅速指了下鹅鸭排蒸和五珍脍。 等他爹给他夹好了菜,他捧着碗,自己乖乖用小勺子挖着吃。 叶轻语突然想起来,珍珠还没起名,也不知这两口子怎么想的,还不带珍珠去上玉牒,“对了,殿下,珍珠的名字起了吗?” 殷呈愣了下,摇摇头,如实道:“还没想好呢。” 林三在一旁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珍珠现在还上不了玉牒。” 叶轻语不解:“为何?” 殷呈也不解地看向林三。 林三凉凉道:“因为负责玉牒的主事大人死了,现在礼部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顶上来。” 殷呈问:“我就不能自己去给珍珠上玉牒吗?” 林念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这不符合祖制。” “哦。”殷呈说,“这人死得真不是时候。” 他有点好奇,“怎么死的?” 林三闻言,表情更无语了,“你说他怎么死的?”他提醒,“头没了那个。” 殷呈顿时想起来,心虚地低下头扒饭,假装这一切与他无关。 林念凑到男人身边,疑惑地看着他。 殷呈不敢瞒老婆,心情沉重地冲老婆点头。 林念领悟过来,替自家男人浅浅遮掩一下,“上玉牌的事先不急,先把名字起好再说吧。” 叶轻语道:“你们俩心里有数就行。” 吃过饭,外头的雨也停了。 本来殷呈打算抱着老婆孩子轻功飞回去,叶轻语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 两口子不想拂长辈的好意,坐上马车。 林思恒看小舅舅一家上了马车,以为是自己把小舅舅逼走的,晚上还在沈青蘅怀里又哭了一场。 兰书留在了林府,说是和叶轻语投缘,要秉烛夜谈。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狐狸分明就是想跟林云堂黏在一起…… 殷呈也不担心他,毕竟京城里没几个人有兰书那样的心计和身手。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雨后的长街还带着湿润的水气。 林念趴在马车的车窗前,看着沿途的灯火,有些感叹,“好久都没有回来了,感觉变化好大呀。” “我家宝贝现在都有小宝贝了,变化肯定大。” “总感觉上花轿嫁给你还是昨天的事情。”林念有些怅然,“时间过得真快啊,说不定眨眼之间珍珠就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等珍珠长大了,咱们就去环游世界。再搞个船队下西洋,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带回来。” 林念轻笑,“那说定了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只准带我一个,就算我将来年老色衰了,也只准带我一个。” 殷呈是谁,全大殷有史以来反骨最多的人,“不,我要带七八十个年轻漂亮的小美人伺候我,天天给我捶背按摩唱小曲儿。” 林念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信的笨蛋哥儿了,他轻哼,“到时候我也带七八十个年轻的郎君,天天给我……给我表演胸口碎大石,弯弓射大雕!” 殷呈:“……老婆你的爱好……好别致哦。” 林念噘嘴,娇娇地扭头不看他。 殷呈被老婆勾得心痒痒,正琢磨着从老婆身上哪里开始下嘴呢,忽然一阵夜风吹进马车里。 夜风寒凉,殷呈抖开披风把老婆裹起来,“当心着凉。” “喔。”林念关上车窗,坐到男人身边。 黏糊糊腻歪一阵,直到车夫说快到呈王府了,林念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欲言又止,“阿呈……” “怎么了?” 林念想告诉男人关于北境的事,可是又怕男人问起别的,心里纠结得要命,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闷闷地摇头。 殷呈把老婆搂进怀里,“怎么了这是,因为珍珠上玉牒的事吗?” 珍珠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小褥子里钻出来爬进小爹爹怀里,“珍珠在,珍珠在!” 林念轻轻点了点珍珠的脸颊,“叫你了么就应,小笨蛋。” 小爹爹语气可温柔宠溺,珍珠还以为夸他呢,弯起眼睛咯咯笑。 林念冲男人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殷呈问,“有什么事是不能跟老公说的?” 林念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才说:“阿呈,其实……” 其实花月他…… 不行不行,林念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他垂下眼,说:“其实我觉得珍珠的名字可以让陛下取。” 殷呈瞪眼,“我不能自己给儿子起名吗?” 林念有理有据,“可是陛下读书多啊,见多识广,肯定能给咱们珍珠起很好的名字。” 殷呈想了想,觉得老婆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行,我明天进宫一趟,正好还有点别的事要跟他说。” 到了呈王府门口,殷呈跳下马车,在一旁接住了老婆和儿子,都不用马夫把下轿凳拿下来。 天已经黑透了,两道有不少灯笼,呈王府门口的灯笼高悬,照得门口还算亮堂。 珍珠拉着林念的手,“小爹爹,这是在哪里呀?” “是我们的家哦。”林念说,“以后珍珠就住在这里了。” 镜衣一听说王爷回来了,披着外袍就往外跑,还不忘吩咐侍子去打理房间。 一家三口刚走进主楼,一帮小侍子全围了上来。 不过主要都是在围林念和珍珠。 “这就是小郡主吧,这也太可爱了吧!” “随咱们王君,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好喜欢好喜欢。” 一炷香之后,殷呈心情复杂,“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夫郎还给我。” 小酒儿作为呈王府第一个和珍珠接触过的侍子,现在勉强能保持镇定。 小酒儿说:“王爷,您要不先坐下喝杯茶?大家好不容易等到王君回来,又是第一次见到小郡主,可得多瞧一会儿呢。” 殷呈:“……” 刁奴!还我老婆! 第186章 给珍珠生个弟弟 自从小酒儿带回来小郡主的消息之后,镜衣就在主子的卧房里新添了小床。 等珍珠长大一些,才会搬去自己的闺房。 只是突然到一个新的环境,林念怕珍珠害怕,就抱着珍珠和他们一起睡。 本来殷呈都准备跟老婆探索人类的本质、宇宙的真谛了,结果中间卡个小人儿。 小人儿可黏人,小爪子抱着他小爹爹就不撒手。 殷呈叹了口气,刚生无可恋躺下来,小人儿就奶声奶气地说想听睡前故事。 “那我们简单讲一下宇宙大爆发,生命大起源……” “侏罗纪时期,恐龙……” 等到殷呈都讲完恐龙灭绝了,珍珠还聚精会神地听着。 果然!就算是有福印的小男孩,也根本没办法拒绝恐龙! 第二天一早,殷呈陪老婆吃了朝食后才窜进皇宫。 他到的时候,早朝刚结束。 殷墨看到他,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心想:总不能是他们小两口还在闹别扭吧? 殷呈说让他帮珍珠起名的时候,殷墨舒了口气。 “行,回头我琢磨琢磨。”殷墨问,“还有别的事吗?” “北境那边如何了?”殷呈从案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啃。 整个御书房都能听到“咔擦咔擦”的声音。 “放心,出不了乱子。”殷墨说,“你就在京城玩一段时间,反正快要过年了,过完年再说。” “我不是说这个。” 之前在红枫郡的时候,从北境赶来的暗卫就已经将北境的现况告诉他了,自从他跟炎汝新皇同时失踪后,炎汝就退兵了。 此后三年虽小有试探,却不敢大肆举兵,边境还算安稳。 殷呈说:“当初炎汝的新皇帝跟我一块儿掉进了无定河,有没有他的消息?” 他就差直接问炎汝皇帝死了没。 殷墨哪能不懂弟弟的心思,“炎汝皇帝应该没死。” 他从高高的一堆奏折里翻出了一卷赤金的卷轴,“这是炎汝皇帝半个月前派人送过来的和书,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个月,他就要来京城商讨双方休战的细节了。” 殷呈破口大骂,“这不神经病么,他算老几,他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他是什么东西?” “炎汝这两年都没有打过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招,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事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我带人去把炎汝都城给掀了。”殷呈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跟珍珠取名字,要那种一听就很有文化,很好听的名字。” 殷墨哭笑不得,“放心吧。” “记在心上啊!” “还不走?怎么,你要留下来吃个午饭吗?” “那……那还是不用了。”家里面老婆还等着呢,“我走了。” 殷墨有点无语,合着就为了吃我一个苹果。 殷呈回到呈王府,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 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殷呈跳到他身后,猛地拍向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老头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还想问问你。”殷呈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什么鬼鬼祟祟,你不要乱说。”薛老头厚着脸皮说,“我是来投奔你的。” “啊?哦。”殷呈说,“来就来呗,进来吧,别在外面当变态。” 薛老头本来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后来多了一个殷呈,再后来还来了一大家子。 尤其还被好好伺候了一段时间,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吃粗茶淡饭就有点受罪了,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总之,他都习惯这么热热闹闹的了,突然一下子冷下来,他就有点耐不住孤独了。 村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索性就裹了点盘缠来京城投奔自己这半个徒弟。 当然,为什么是半个徒弟,因为殷呈不承认他这个师父。 造孽哦。 · 湖州谋逆案已经告一段落了,赵朗本来都打算带着西南军回宁州去了,谁知道让皇帝留下来了。 说来都来了,至少也得等过了中秋再回去,这段时间就好好带家人在京城玩。 殷墨怕他玩得不尽兴,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千两白银给他。 赵朗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自己功高盖主了,转念又一想,这功高盖主四个字,不管怎么落都落不到他头上。 可皇帝这一出又着实有些费解。 他叹了口气,想太多也没用,干脆带着夫郎去逛一逛京城。 结果他们刚出门,还没逛两条街呢,就碰到了殷呈他们一家三口。 两个哥儿都是军属,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最后赵夫郎跟林念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去酒楼吃个饭。 赵朗有个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年纪轻轻板着脸就不爱笑。 所以他看到珍珠一直笑呵呵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不解。 有这么多事值得他高兴吗? 珍珠没有从这个陌生哥哥的身上感受到恶意,还大方的分享了自己小荷包里的芝麻酥糖。 殷呈在一旁可醋死了,小珍珠可宝贝他的芝麻酥糖,平时谁都不给,结果转头就送给了一个刚见面的骑鬼火的黄毛。 赵家小子有些受宠若惊,“是给我的吗?” 珍珠点头,甜甜的笑:“给哥哥的!” 赵家小子摸了摸自己身上,只有一只刚刚在街上买的小葫芦。 这种不足巴掌大的小葫芦一般都是给小孩用的,里头能装一些果子水什么的,系在腰间也不重,珍珠可喜欢。 两个孩子的感情迅速升温,等到离开的时候,珍珠挥着小胖手依依不舍地跟赵家小子道别。 当晚,殷呈抱着珍珠,“珍珠,来,跟爹爹说,以后绝对不会嫁人。” 珍珠哪里懂这些,奶声奶气跟着学:“以后绝对不会嫁人。” 珍珠刚说完,林念就一脚踹翻男人,“你再乱教宝宝,我打死你。” “老婆。”殷呈顺势抓住了林念的小腿。 老婆只穿着寝衣,浑身都香喷喷的。 殷呈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正准备说几句珍珠不能听的话,看到珍珠的瞬间理智回笼。 他提议:“要不今晚把珍珠放到小酒儿那里去?” 林念:“……”自家男人不仅脑回路新奇,还特别不要脸! 他红着脸说:“……嗯。” 殷呈亲了下老婆的脸颊,“咱们给珍珠生个弟弟。” 第187章 念念肯定是知道我好钓,故意钓我 第二天,林念没能起得来。 珍珠很忧郁,他抓着小酒儿的衣服,“小爹爹还没起床床吗?” “呃……”小酒儿说:“郡主,那边的园子里石榴可红了,不如我们去摘一些回来,给主君送去,怎么样?” 珍珠点头,“嗯嗯。” 主楼卧房里,林念一脚踹到男人身上,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殷呈心甘情愿挨这一脚,虚搂着老婆的腰身,“饿不饿?” 林念抱着被褥,小嗓子哑得不行,“想吃馄饨,就是老城墙根底下那一家。” “行,我去买。”殷呈俯身亲了下老婆软甜的唇,“等我回来。” “嗯……” 等男人出门之后,林念裹着被褥,弯起眼睛笑。 林念赖了一会儿床,余光瞧见从红枫郡带回来的那个锦盒,里头还装着小衣,还没穿给男人看呢…… 他在心里琢磨着,要是穿着小衣黏在男人身上,然后再告诉他花月的事,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就在林念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回来了。 “念念,除了馄饨,还买了你之前一直说想吃的烤脆烙饼,牛肉馅儿的。”殷呈说,“我放桌子上了啊,你等下起床记得自己吃。” “知道了。”林念说,“老公,来抱我去洗漱。” 正准备去书房处理公务的殷呈脚步一顿。 公务暂停,去洗老婆。 “来了。” 时隔四年,总算是又泡到了地泉,林念舒舒服服地喟叹,“要是彩霞城的家里也能泡温泉就好了。” “行,咱们回头大兴土木,人工凿个泉,引西面峭壁的山泉下来。” “不要了。”林念说,“那好花钱的。” “那能花几个钱。”殷呈压低声音,“我私库里好几万两白银呢,都是以前我小爹留给我的零花钱,我没花。” 林念忍笑,手指也跟着在男人胸膛打圈圈,“老公……你要不要来一起洗呀?” 虽然殷呈早起已经清洁过了,但是老婆盛情邀请,那当然只有开心的接受了。 结果殷呈刚解开腰带,林念突然惊道:“啊!我忘记了,现在不能泡温泉的。” 他猛地站起来,殷呈只来得及看到白花花一片,老婆就裹着衣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擦头发了。 “怎么了这是?”殷呈说,“老婆你钓鱼不好,我真的会上钩。” 林念默默上前帮男人系好腰带,他红着脸说:“要给珍珠生一个弟弟的,你忘了?” “哦。”殷呈挠头,他也不懂这个世界的繁衍禁忌,“那咱们今晚继续——” 林念捂住男人的嘴巴,“你别说话了。” 殷呈顺势亲了亲老婆的手心,然后用内力帮老婆烘干头发。 “念念肯定是知道我好钓,故意钓我。”殷呈可怜兮兮地说,“老婆真坏。” “堂堂呈王殿下,说这种话羞不羞!”林念嗔了男人一眼,想了想,说:“你去帮我把我从红枫郡带回来的那个枫木锦盒拿过来。” “哦。”殷呈说,“快去穿衣服,别感冒了。” “我穿着呢。”林念催促道,“你快去呀。” 之前殷呈就注意到了这个锦盒,只是老婆不让他看,说是哥儿的东西,郎君不能看。 林念拿到锦盒之后,先是让殷呈转过身去,再红着脸偷偷摸摸穿上那件纱制的小衣。 “好……好了……老公,你转过来。”林念提着纱衣的下摆,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什么安全感。 殷呈眼中惊艳了一瞬,随后抄起老婆往卧房走,“念念,我都说了,我很好钓的。” 林念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殷呈说:“还行,有点爽。” “那就好。”林念飞快地说,“花月是炎汝皇帝的亲儿子,现在花月已经被接回去恢复皇子的身份了。”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殷呈:“……” 殷呈叹了口气,“老婆,你是真不怕我太监啊。” 林念朝下面瞥了瞥,顿时放了心,他细声细气地问:“老公,你要是难过一定要说出来哦。” 他抱着男人的脖颈,凑上去亲了亲,“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殷呈深吸一口气,掐着老婆的腰坐起来,“皇子啊,还那行。” 至少这身份摆在这里,回去之后也没人欺负他。 林念说:“花月前段时间给我写信了,就在我回京城之前。” “写的什么?” “他说他没脸见你了,让我告诉你他死了。” “……这死孩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殷呈说,“正好下个月中秋的时候炎汝皇帝要来,到时候咱们贴脸开大。” 林念疑惑,“什么是贴脸开大呀?” “跟他抢儿子。”殷呈说,“我养大的茄子,凭什么给他。” “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生气。”林念小声地说,“毕竟你跟花月的感情那么好,他又是那样的身份……” 殷呈的眼神黯下来,说:“是挺生气的。” 林念心想,他就知道!毕竟家仇国恨摆在眼前,哪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还好他聪明机智,先用自己平息男人的怒火。 殷呈捏着老婆的下巴,“花月是敌国皇子,我不生气。” 林念疑惑,那气什么? 殷呈接着说:“但是睡不到老婆,我很气。” 林念:“?” 林念:“!”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林念拿开钳制着自己脸颊的大手,刚想推开男人。 还没使劲呢,就城池失守。 珍珠美滋滋地抱着两个又大又红的石榴去找小爹爹,要是小爹爹看到他摘了这么大的两个石榴,肯定会夸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宝宝。 结果刚走到门口呢,小酒儿听到动静,立马抄起珍珠往院子里走。 小酒儿心想,还好跑得快,差点就打扰到主子的好事。 珍珠疑惑,珍珠不解,珍珠小脑袋全是问号。 “不找小爹爹吗?”珍珠说,“果果给小爹爹捏。” 小酒儿说:“郡主,咱们去把石榴剥出来再给主君送去怎么样?到时候主君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珍珠一到小爹爹高兴,立马点头,“嗯嗯!剥果果!” 小酒儿松了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还好现在小郡主不谙世事,单纯可爱。 否则这谎话根本没办法圆! 第188章 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宝贝珍珠骗过去了 等林念下了床榻,不止馄饨和烤脆烙饼都凉透了,就连珍珠剥出来的石榴籽都有些干巴了。 再一看天色,黄昏了。 夕阳的灿金透过窗柩,投照出一屋子的霞光。 也就是说,他一整天都没有出过房间,也就是说,全府上下都知道他…… 一想到这里,林念头一晕,险些昏过去。 没脸活了! 林念愤恨,别扭地抬腿坐到软榻上,用力地嚼着冷掉的烤脆烙饼。 “老婆,喝点燕窝粥。”殷呈从老婆手里拿过冷饼子,“饼都冷透了,想吃明天我再去买。” 林念眼睁睁看着自己想吃很久的烤脆烙饼被拿走了,“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可它都不脆了。” “不脆也想吃,老公~”林念撒娇,伸手,“都好几年没吃到了。” 殷呈拗不过老婆,“行,那下次咱们回北境的时候,把这家店的老板一块带走,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吃咱们就什么时候吃。” 林念被逗笑了,咬着烙饼,忽然瞧见一碟剥好的石榴籽。 “这是你给我剥的?” 殷呈自豪道:“珍珠剥的。” “宝宝真棒,现在都会干活儿了。”林念用勺子舀了一勺石榴籽送进嘴里,男人极有眼力见的去接老婆吐出来的核。 林念问:“宝宝今天没哭吧?” “本来是想哭的,结果赵家那小子来了,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宝贝珍珠骗过去了。”殷呈说起赵家那小子的时候,怨气都快实质化了。 “赵铎?”林念说,“他一个人来的?” “全家。” 林念茫然,“啊?” “我哥说赵朗老住驿馆也不叫个事儿,就把咱们对门的空宅子赐他了。” 然后一家人过来拜访,那个骑鬼火的黄毛就把他的宝贝珍珠骗去花园玩儿了。 “他们过来拜访吗?”林念问。 殷呈点头。 林念说:“那你还不赶紧去招待客人,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主人家不陪客,多失礼啊。” “已经回去了。”殷呈说,“就那个黄毛还在咱们家跟珍珠玩。” “哦,好吧。不过什么是黄毛呀?” “就是那种会欺骗单纯小哥儿的身心,伤害小哥儿生理心理双重健康的流氓。”殷呈咬牙,“就比如说,赵铎。” “……人家哪里是黄毛了,多可爱的孩子,又听话又懂事。”林念把剩下的饼塞到男人嘴里,“老公,咱们晚上出去逛晚市吧?馄饨要热的才好吃,想吃馄饨了。” “行。” 傍晚赵家派人来接赵铎,珍珠还可怜巴巴的揪着赵铎的衣服。 赵铎摸了摸珍珠的小圆圆脸,说明天再来找他玩。 珍珠这才依依不舍跟他道别。 殷呈就想不明白了,搂着老婆的肩膀,惆怅道:“你说咱们珍珠为什么就跟这个黄毛玩得好啊?” 听他的语气,仿佛下一刻珍珠就要被坏男人骗身骗心了。 林念叹气,“珍珠才三岁,你别想太多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珍珠长得人见人爱。”殷呈说,“我这个做爸爸的当然要保护好咱们小珍珠了。” 林念把珍珠抱起来,“这些事你等珍珠长大了再操心吧。” 他温声问怀里的珍珠:“宝宝,肚子饿了吗?” 珍珠马上从悲伤的心情中清醒过来,摸着自己的小肚皮,点头,“饿!” “老公,走了。”林念说完,抱着珍珠就先出去了。 殷呈刚走两步,镜衣赶紧上前往主子手里塞钱袋子。 殷呈出门不爱带下人,每次镜衣都要操心他在外面有没有钱用。 殷呈顺手把钱袋子放进珍珠的小荷包里。 等珍珠发现自己的小荷包突然变重了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在面食摊子里等着鸡汤鲜馄饨了。 这家面食摊子的馄饨皮薄馅大,滋甜味美,林念很喜欢。 他还记得上一次跟男人来这里吃馄饨的时候,还是四年前的七夕。 眨眼间四年过去,他们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一家三口正温馨的聊着天呢,突然一个夫郎带着个八九岁的小哥儿站到他们对面。 这个摊子只有三张桌子,这会儿另外两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 那夫郎轻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林念跟着男人生活了这么久,以前那些大家闺秀的习惯大多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也不在乎与人拼桌,于是点点头,“你坐。” 对面的夫郎也要了两碗馄饨,他身边的小哥儿也乖的很,不哭不闹不吵。 这对父子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珍珠喝完汤,一家三口准备离开时,那夫郎终于开口了。 “王君请留步。” 林念疑惑,他们出门什么人都没带,也没有任何身份凭证,面前的这个夫郎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有事吗?” 那夫郎情绪有些激动,只是被他压抑的很好,除了声音有些颤抖之外,其他地方倒也没有失礼之处。 “我……我……”那夫郎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念也不急,静静等着他开口。 有男人在身边,他一点都不怕会遇到坏人。 那夫郎从怀里摸出两张银银票,都是五十两的面值。 他声音哽咽,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王君,您可能已经不认得我了,可我还记得您。” “我叫杨小槐,当初是您帮我脱离苦海,我跟杏哥儿才有好日子过。” “这是当初您借我的钱。” “还有……谢谢您。” 林念这时总算想起来,面前这个夫郎,是当初他跟男人在这里吃饭时遇到的那个被家暴的可怜夫郎。 同样的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可确是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那你们现在过的还好吗?”林念温柔地笑着,“要是银钱不够,晚一些还也是可以的。” 杨小槐擦拭着眼角的泪,“嗯,我们过的很好,这一切多亏了王君您当年出手相助。” “我也没做什么的……”眼看对面的人就要跪下来,林念赶紧说,“不用跪,不用跪,快起来。” 杨小槐说:“没有您就没有我和杏哥儿的今天,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一拜,还请恩人应允。” 杨小槐带着杏哥儿结结实实的把头磕了下去。 林念阻止不了他,只得说:“那你现在已经不欠我了,从今往后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杨小槐擦干眼泪,再次福身行礼。 等杨小槐带着杏哥儿走了之后,林念收回目光,刚扭头就对上男人满含笑意的双眼。 “宝贝啊……”殷呈拖长嗓音,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一直没说,吊足了林念的胃口。 “什么呀?”林念好奇地问。 第189章 他在假装自己是大侠 殷呈单手支着脑袋,语气还是一贯的散漫,眼中却带着偏爱和深情,“我家念念心地善良,能娶到念念,是我的福气。” 林念没想到男人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正经,还有点不习惯。 他脸颊红红,“宝宝还在呢,不知羞。” 珍珠鹦鹉学舌:“宝宝还在呢!” 林念抱着珍珠亲了下白嫩的小圆圆脸,“宝宝吃饱没?” “吃饱啦!”珍珠小声地在小爹爹耳边轻声说,“还想吃那边的糕糕。” 林念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他飞快在男人脸颊亲了一下,“夫君,去给珍珠买点花糕回来。” “行。”殷呈刚站起来,林念又拉住他。 “嗯?” 林念抿了抿唇,羞羞地勾了勾手指,说:“你过来一点。” 殷呈弯腰凑到老婆跟前,“老婆,怎么了?” 林念软着嗓子小声说:“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 殷呈笑着捏了捏老婆发烫的脸颊,“等我回来。” “嗯嗯!”林念把珍珠的小荷包递给他,“珍珠吃不了多少,你少买点。” 珍珠噘嘴巴,跟他爹提自己的要求,“想要一百个糕糕!” “吃的完嘛小笨蛋。”林念捂着珍珠的嘴巴手动闭麦,嘱咐男人道,“每种味道买一块就可以了。” 殷呈点头:“知道了。” 镜衣准备的银钱很适合逛街,银票两张,碎银子约有二两,还有十来枚铜板。 除了花糕,殷呈还给珍珠买了些八宝糖,怕他糖吃多了坏牙齿,只买了五颗放在他的小荷包里。 回家的路上,殷呈一手抱着珍珠,一手牵着老婆。 林念给珍珠掰了一小块花糕让他自己抱着啃,有些感叹:“还好现在珍珠年纪小,要是再大一些,当街用食就该被人说闲话了。” “这有什么。”殷呈说,“不就在街上吃东西么,有什么关系。以前在我们那儿,有个地方的人还能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吃面呢。” 林念说:“那不一样嘛,不过什么是自行车?” “就是能自己蹬着走的车……”殷呈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 “怎么啦?”没听到男人的声音,林念不解地问。 殷呈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把自行车的图纸给画出来,这玩意儿我高中都能自己改装了。” 肯定是因为习武早,走哪儿都用轻功习惯了,毕竟是龙的传人,从小就有飞天大梦想。 现在能飞绝不走路,哪里还记得什么自行车。 林念牵着男人的手,“图纸画出来,然后呢?” “量产,改变国人出行方式。”殷呈说,“招募铁匠,制作适合这个时代的自行车。开设职业学校,办自行车学习班,学费收一笔,再让我哥下令持证上岗,办证再收一笔。” “由此延伸出物流行业和客运行业。” “这钱还不得四面八方来。” 林念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还是捧场地鼓掌,“好棒耶。” “等下我去找我哥说说。”殷呈搂过老婆的腰,“念念,抱紧我。” 林念一听,立马抱紧载具,“你慢点飞,别吓到珍珠。” “放心,咱们珍珠胆子大着呢。”殷呈刚说完,珍珠就开始咯咯笑起来,手里的花糕也不啃了,开始拟声。 “呼呼呼……嘿呀……咕咕咕……” 殷呈停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珍珠这是说啥呢?” 林念说:“他在假装自己是大侠。” 殷呈:“……” 殷呈:“以后别让大哥靠近咱们珍珠,都给带坏了。” 林念嗔男人一眼,“胡说。” 回到呈王府,珍珠还意犹未尽,扒拉着他爹的大掌,“爹爹,还要玩!还要玩!” 林念说:“不许玩了。” 珍珠装可怜,“呜呜。” “不然再玩一会儿?”殷呈哪里分得出儿子真哭假哭,三岁的小哥儿能有什么小心思呢。 珍珠飞快点头,指了指自家屋顶,“爹爹,上去。” “老婆你去不去?今晚月亮还挺圆的。”殷呈说,“咱们陪珍珠在玩半小时。” 林念叹气,“好吧。” “好耶!”珍珠欢呼,“小爹爹最好啦!” 有月,自然也要有酒。 殷呈叫镜衣找来一坛春时酿造的果酒,和老婆月下对酌。 珍珠有自己的玩法,好好的一个乖巧小哥儿,在屋顶连滚带爬,还乐呵呵的傻笑。 很像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的画面。 殷呈想笑,被老婆拧了下胳膊。 林念有些担心,“珍珠,别乱跑,当心摔了。” “放心,没事,真摔了我也能接住。”殷呈说,“你俩我都能。” 林念忧愁得很,照男人这样散养下去,以后等珍珠长大了,都没人敢上门提亲啦。 等珍珠玩够了,爬到林念怀里揉眼睛,“小爹爹,我想睡觉觉了。” 正好两口子的果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把父子俩送回房间,殷呈找了一支炭笔和一卷厚粗纸窜进皇宫。 挣钱这事儿可等不得。 殷墨刚睡下,窗木就被敲得咚咚作响。 “哥,我能进来吗?” 殷墨打了个哈欠,“进来。” 殷呈翻窗而入,没看见白玉尘还有些意外。 “哥夫呢?” “回白水城了。” 殷呈顿时用看渣男的眼神看他哥,“你怎么把哥夫气回娘家了。” 殷墨哭笑不得,“娘家是什么?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 殷呈撇嘴,随后想起了正事,他大喊:“小安子,把蜡烛都点起来。” 门外守夜的小安子一听呈王的声音,赶紧去找蜡烛。 “你这又是要跟我说什么。”殷墨问,“非得半夜来说?” 殷呈说:“白天来你又不见得有空,我还想晚上抱着夫郎睡觉呢。” 殷呈懒得去桌上,就在他哥的龙床下头席地而坐,铺开粗纸,“哥,我跟你说,这玩意儿,高级。” 殷墨跟着弟弟坐在地上,“你说。” 殷呈一边画图纸,一边解说:“这玩意儿叫自行车,轮轴原理,哎你可能不懂,这不重要。” “车把利用了杠杆原理,会非常省力,这是车身,也就是轮轴。当链条和齿轮作用产生了能量传递……嗯,这些也不重要。” “人可以通过踩这两边的踏板来控制这个自行车的前进,这就相当于马车,但是他只需要维护器械本身,节省了养马的成本。” 殷墨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第190章 不愧是皇帝!文学素养就是非常高! 殷呈清了清嗓子,“来点水润润嗓子。” “小安子。”殷墨喊了一声。 正在点蜡烛的小安子立马道:“奴才这就去。” 殷呈灌了一口茶,接着说:“这自行车也不是完全就能取代马车,长时间骑行也会对身体造成损害,但是基本出行是完全可以的。” “而且可以改装成二人同骑三人同骑,可以极大的增加动能,后座经过改装还可以运输货物。” “橡胶轮胎也能做出来,淮州的胶树多,到时候安排人去采胶。哦对了,马车也可以用橡胶轮胎,这样可以极大的平稳车身,减少震感。” “当然,蒸汽汽车我也能搞,就是咱们现在的生产力还做不到。” 殷墨听完,面色复杂地看着弟弟。 “干嘛这样看着我。”殷呈说,“挺毛骨悚然的。” 殷墨说:“所以你知道这么多好东西,之前为什么不说?!” 跟哥哥还藏着掖着? 殷呈略略有些心虚,“那不是没想起来么。” 要不是今天跟老婆聊天刚好聊到了,估计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那你说的这个自行车,速度能否与马车相提并论?”殷墨问。 殷呈说:“那肯定还是马快一点。一般的马速度三十公里每小时,自行车平均十五公里每小时。” 殷墨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但还是瞬间抓住了重点,“那这么说来,长途跋涉还是需要马车,但短程可以用自行车?” “还得是皇帝陛下,要不怎么说哥你聪明呢。”殷呈开始给他哥吹彩虹屁,“百姓何德何能啊,能有这么好的皇上。” “行了别拍马屁了。”殷墨想了想,很快就权衡了利弊“如今一匹良驹的价格在百两上下,寻常百姓出行困难。若是能造出来,也是好事。” “是吧,到时候咱们再开个自行车培训班,再办一个自行车交通,改装三骑之后,每一辆车大概可以拉十人左右,按路程长短收费。” 殷墨敲了敲弟弟的脑袋,“你钻钱眼儿里去了?” “对。”殷呈说,“我要给我宝贝珍珠挣家业,让他以后不会随随便便被黄毛给骗走。” “哦对了,说起珍珠,我起了几个名字,你看一下。”殷墨让小安子去御书房拿册子,殷呈也不着急,盘腿坐着。 “改装的三轮自行车载重最高能达六百斤,运货也不错。”殷呈说,“比人力背来背去方便很多。” 殷墨说:“行,我明天叫工部的人来看一看,到时候先试着造一辆出来。”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快,小安子就把名册拿过来了。 殷呈翻开一看,“弥章、以宁、华予、知微……还得是我哥,这才多久就起出来了。” 还每个都看起来很有文化很好听,不愧是皇帝!文学素养就是非常高! 他把册子往怀里一揣,“行,我回去问问念念的意思。你也别闲着,礼部缺的人赶紧派人顶上去,我珍珠早点上玉牌领俸禄。” 殷墨:“有时候真的挺想让你滚快点。” “放心上啊,我走了。”殷呈说,“自行车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造出来了叫我,我教你骑。哦对了,记得派人去淮州采胶,那树长啥样我也画下来了。” 殷呈这图纸画得极其详细,连怎么采胶都画出来了。 “快滚吧。”殷墨心累得很,这傻弟弟。 殷呈回家之后就把册子交给老婆,洗完澡出来,老婆一脸纠结。 殷呈钻进被窝,搂着老婆,“怎么样,觉得哪个好?” 林念想了想,“这个不错,但是这也还行。”他苦恼,“好难选哦,感觉每个都好适合珍珠。” “那就让珍珠自己选。” 林念疑惑,“珍珠怎么选啊?” “这还不简单,抓阄咯。” 第二天,珍珠刚醒过来,就感觉有人抓着他的手往盒子里塞。 “珍珠,自己抓一个。” 珍珠迷迷糊糊听到他爹的声音,也不管是什么,随手抓起一个。 殷呈和林念对视一眼。 林念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知微二字。 “殷知微,好听的!”林念亲了亲迷迷糊糊的小圆圆脸,“宝宝,你有名字了哦,你以后就叫殷知微。” 珍珠挠挠脸,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跟着笑就对了。 林念欢欢喜喜地跑去找小侍子,让人给叶轻语带个口信回去。 · 炎汝的使团进京那天,薛老头破天荒出现在殷呈眼前。 “小子,有时间吗?” 殷呈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啊?” “废话。”薛老头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还有谁。” “啥事啊?”殷呈说,“我还得去盯着炎汝使团,你要有事赶紧说,我挺忙的。” 薛老头说:“我之前骗了你。” “哦。”殷呈无所谓地道,“要道歉也赶紧。” 薛老头:“……” 薛老头清了清嗓子,“我之前骗你说我是来投奔你的,其实不是,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什么忙?”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殷呈说:“行,找谁?” “楚凝筠。” 殷呈眼眸一沉,声音也不自觉冷了下来,“你找他做什么?” “其实,我曾经也是天极山庄的人。”薛老头说起从前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毕竟现在天极山庄和他混得都很惨。 殷呈说:“我恢复记忆之后,发现你用的也是天极心经,就已经猜到了。” 既会天极心经,又会流影刀,必是同门。 “你们走后,我回了一趟天极山庄,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薛老头说,“后山那个和尚也不见踪影,我还发现了凝筠的墓。可不知怎么回事,却是个空墓,他一定没死。” 广鉴不在了?难不成是下山去找师爹了?殷呈垂下眼,敛起思绪,“他死没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是禾木的徒弟,但是看在凝筠是你的师爹的份上,帮我找到他。”薛老头说,“我只想找到他。” 殷呈扭动脖颈,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我不是禾木的徒弟,我拜的师尊,只有楚凝筠一个。” 第191章 师爹哪能跟糟老头子在一起 薛老头瞳孔震了震,“你……你是凝筠的徒弟?” 殷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所以,你是谁?” “我……”薛老头老脸一红,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我是谁你别管。” 薛老头道:“既然凝筠是你的师父,那你就更应该帮我找到他。” 薛老头说着说着,突然气愤起来,“可恶,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凝筠的墓给掘了,要是让我知道了,非杀光他全家不可。” “他的坟是我掘的。”殷呈说,“我当时中了毒,我不想死,我想他救我。” “你你你!”薛老头捂着心口,怒道,“凝筠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你居然敢掘自己师父的坟!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对。”殷呈说,“但是我觉得他不会怪我。” 薛老头咬牙切齿,“你们这群人,就仗着凝筠好说话,一直欺负他。” “那你呢,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师爹嫁给禾木?”殷呈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师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师爹在世时从未提起过你,由此可见,你在他心中也不怎么样。” 薛老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呐呐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殷呈说:“师爹在世时,我从未做过一件伤害他的事,至少我可以问心无愧。”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字,“你呢,你对师爹有愧吗?” “我……”薛老头垂下眼,声音沙哑,“有愧。” 殷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想起了那个温柔的哥儿,眼中闪过一丝温情,随后很快就敛下。 “师爹的墓是空的,他那么聪明,肯定没死。”殷呈说,“只是我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消息,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到他。” 薛老头说:“我托我在江湖的朋友去打听了,没人知道凝筠的行踪。想来,他大概是瞒着所有人离开了。” 两人沉默一阵。 薛老头突然就心虚起来,“咳咳,小子,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凝筠的徒弟,还以为你是禾木的徒弟。” “你这么说也没错,挂名的师徒也是师徒。”殷呈说,“关于我和禾木的关系,我从不否认。可自从我知道他害了师爹之后,他跟我就没关系了。” “那什么……你的眼睛,我之前骗你说是因为中毒,其实不完全是。”薛老头不自然地抠了下脸,“因为你练的天极心经只有半阙,所以一定会走火入魔,你的眼睛,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殷呈侧目,“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薛老头说,“这是天极山庄的秘密,也是天极心经的秘密。” 殷呈说:“那你说。” “小子,天极心经之所以能称霸武林,是因为它置之死地而后生。它的前半阙异常强大,练武之人学了这心经之后,内力大增,哪怕是练一年,也能抵得过人家练十年。” “这种恐怖的力量若是不加以压制,到最后只会爆体而亡。” “所以天极心经的下半阙就是为了压制这股力量,以此来达到某种平衡。” 殷呈说:“懂了。” “你懂个屁!”薛老头恨铁不成钢,“要是找不到下半阙天极心经,你会死的。” “哦。”殷呈挠头,“人都是会死的,那还能怎么办,找呗。” “要是找得到就好了,找不到的,天极心经的下半阙已经失传几十年了。”薛老头说,“你猜为什么禾木明明练的是一阙,却还是跟个废物似的谁都打不过。” 殷呈还没接话,薛老头继续说:“因为凝筠知道天极心经只有半阙的恐怖之处,所以下半阙不见了之后,他就偷偷改了心经内容,禾木练的天极心经是假的。” 殷呈回忆起禾木那些水了吧唧的弟子,点头,“嗯。” “怎么就让你小子练到真的了……” 殷呈老实交代,“哦,藏书楼里找到了,看起来挺有意思,就跟着练了一下。” 薛老头:“……” 薛老头:“你小子还真是……” “英俊潇洒?” “聪明机智?” 薛老头痛心疾首:“愚昧无知!” 殷呈:“……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不跟你掰扯。”薛老头说,“总之,有凝筠的消息记得通知我。” 殷呈扭头表示拒绝,“我不。” 薛老头:“……别逼我在你家揍你。”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不然我就算是找到了师爹,也会让他躲着你。” 薛老头跺脚,“你你你!” 殷呈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娇羞的动作以后就不要做了,有点辣眼睛。” 薛老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我是凝筠的师兄。” 殷呈虎躯一震,看薛老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半晌后,殷呈才幽幽开口:“你们这婚事我不同意,师爹跟仙男似的,哪能跟糟老头子在一起。” 山鸡哪能配凤凰! 薛老头诡异的羞红了脸,“哎呀!胡说什么呢!我跟凝筠是清白的。” 这时,外头传来镜衣的声音,“王爷,咱们该走了。” 薛老头听后摆手,“走吧走吧,要是有凝筠的消息,记得通知我。” “行吧。” · 炎汝皇帝空桑岐亲自来了京城,随行只带了两千人。 殷呈对空桑岐还算熟悉,早在炎汝老皇帝没死之前,他就跟空桑岐打过交道。 准确的来说,是打过。 炎汝老皇帝好色,后宫的侍君也能生,陆陆续续生了十来个儿子,结果一个比一个没用。 所有皇子中,也只有二皇子空桑岐文韬武略,勉强称得上是对手。 后来空桑岐登基之后,本该休养生息提升国力,却不知为何这空桑岐比他爹更疯,皇位都还没坐稳就想着来攻打大殷。 到后来两人同时掉入无定河,这才算消停。 殷呈对空桑岐没什么好感,尤其这人还是花月的生父,怎么看怎么烦。 奈何这活儿是他哥亲自交代的,殷呈只得臭着脸亲自接待空桑岐。 空桑岐也烦殷呈,两个男人对视时眼神里都跟带着火星子似的。 第192章 我觉得念念也是狐狸精 虽然两人谁也看不惯谁,面上还是能保持该有的体面。 因空桑岐身份特殊,也不能随意让他住进驿馆打发。 鸿胪寺几位大人一商量,特地找了一座大宅院,按亲王规格布置。 不夸张的说,比殷呈这个亲王的府邸还要奢华。 空桑岐这次据说带着最宠爱的儿子一块儿来的,殷呈猜测可能是花月,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去见他。 空桑岐把人看得很紧,殷呈一时也不好盲目闯进去,毕竟现在花月也该有十五了。 殷呈想着中秋宫宴那天肯定能见到,只让暗卫打探出花月住的院子,飞了一支带信的箭矢过去。 信上只有五个字:来中秋宫宴。 只是殷呈不知道,他走后,院子里的哭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七月底,天气凉一阵热一阵,多变得很。 眼看着就到了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前几年阴差阳错一次都没有陪老婆过过,今年说什么都得跟老婆过一下纪念日。 殷呈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除了布置外景之外,还决定给老婆做一个现代流行的玩偶花束。 时间仓促,殷呈画好图纸之后,就赶紧让镜衣秘密去找几个靠谱的裁缝过来,还叮嘱此事绝对不能让王君知道。 他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讲究,一般这些琐事都是府里的小侍子在打理。 镜衣心想,王爷肯定是想给王君做新衣,一口气找来了五个裁缝。 怕让老婆发现了,殷呈把人叫去了书房。 几个裁缝看到案上若干五颜六色的棉布和麻布面面相觑,这大户人家一向都是丝绸云锦,什么时候开始用棉麻看了? 镜衣也以为是要给王君做新衣,心想棉麻怎么能成事呢?于是委婉道:“王爷,咱们库房还有两匹彩金锦,用来做裙衫特别美。” “呃,裙衫先不急。”殷呈说,“镜衣,你去拿点棉花过来,多拿点。” “是。”镜衣心里咯噔,脑子开始疯狂转动。 拿棉花?为什么拿棉花?是要给王君做那种看起来就非常臃肿的棉袍子吗? 拿棉花的路上,镜衣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棉袍子做好看。 裁缝们先前都听说过呈王凶名,镜衣一走,几人越发紧张起来。 殷呈展开图纸,“你们过来。” 几个裁缝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那个裁缝问:“王爷,您想做什么样式的衣裳?” “不做衣裳。”殷呈说,“你们来看这张图纸。” 几人壮着胆子上前一看,只见图纸上画着一只……兔子? 这兔子怪得很,竟然跟人一样用两只后腿站起来,要不是一对兔耳朵,完全看不出来是兔子。 “有点类似布老虎的做法,你们看看这兔子能不能做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 殷呈有些失望,“做不出来?” “不不,回王爷,这个可以做!” 图纸画得很详细,连平面拆解图都有。 “行,那开始吧。”殷呈说。 几个裁缝都是上了年纪的夫郎,手艺自然是没得说。 镜衣很快拿来了棉花,他看到了图纸,疑惑地问:“王爷,这是兔子?” “是啊。”所有简笔画中,殷呈只会画兔子,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一个时辰后,其中一个裁缝弱弱开口:“王爷,您看这样行吗?” 殷呈看了之后,说:“兔子耳朵再做大一点。” 做了两轮以后,殷呈总算找到满意的了,“行,就这个,把棉花塞进去封口,一定要塞严实。” 几个裁缝合力,很快就将玩偶兔子做好了。 领了赏钱后,几人笑逐颜开离开了呈王府。 此时天已经黑了,镜衣点了蜡烛,“王爷,这是要送给王君的吗?” “对。”殷呈说,“不过还缺一点东西。” 镜衣刚想问缺什么,这时,林念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传过来了。 殷呈和镜衣对视一眼,镜衣飞快地扯开一块白布包住了兔子塞进一旁的卷缸里。 殷呈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本书,假装很忙。 林念见男人一整天都在书房忙碌,就做了汤送过来。 “阿呈,你忙了一整天了,来休息一会儿吧。” 殷呈挥退镜衣,放下书朝老婆招手,“老婆,过来。” 林念刚靠近,就被男人拉着手腕坐在了他腿上。 林念别别扭扭地挪了挪屁股,安稳地坐在男人大腿上。 “煮的什么?”殷呈搂着老婆的腰,“挺香。” “炖的红枣山药排骨汤,老公,趁热喝。”林念端起碗,拿着勺子准备喂男人喝汤。 殷呈感叹道:“老婆,你现在好像妲己啊。” “什么啊……”林念一勺汤喂到男人嘴边,“张嘴。” 殷呈听话的咽下汤,“妲己是狐狸精。” 林念不满地盯着男人,用眼神无声控诉:你说谁是狐狸精! “我觉得念念也是狐狸精,不然怎么会把我的魂全部都勾走了。” 林念:“……”这狗男人真是正经不了一点。 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林念从男人腿上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快点处理完公事去吃东西,我和珍珠晚饭都吃过了。” “知道了。”殷呈道。 林念俯身在男人脸侧亲了一口,“我先回去了。” “好。” 等老婆走后,殷呈从卷缸里摸出兔子,让镜衣去拿花草纸过来。 殷呈去院子里摘了许多红色的月季,做成玩偶花束。 奈何殷呈高看了自己,他包起来的花束又松又散,毫无美感可言。 还是镜衣看不下去了,上手帮主子包好花束。 “王爷,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殷呈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哥儿心灵手巧。 夜里林念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男人睡到了身边,他翻个身,钻进了男人怀里。 第二天一早,林念从花香中醒过来。 他垂眸一看,床头竟然摆着一束花,里面还有一只胖乎乎的大兔子。 男人坐在床头看着他笑。 “这是什么呀?”林念好奇地指着兔子问。 “我们那边的玩偶花束,喜欢吗?” “嗯!” “老婆,结婚纪念日快乐。” 林念不懂什么是结婚纪念日,却知道是一句好话,弯起眼睛笑。 这时珍珠也醒了,小圆圆脸爬到小爹爹身上,他看到小爹爹抱着的花束,小嘴一噘,他也好想要可爱兔兔喔! 殷呈赶紧将小号的花束递过去。 “兔兔!”珍珠立马就被小兔子吸引了,喜欢得不得了,吃朝食的时候都抱着花束不撒手。 吃过饭,男人神神秘秘地走到林念身边,说要带他去处理一件大事。 林念茫然,“什么呀?” 殷呈严肃地说,“这件事非常危险,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咱们把珍珠送到父君那里去吧?” 第193章 我能说点你不让我说的话吗 林念哪里听得出来男人的言下之意,还真以为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出了京城,一路行至城郊,最后停在了一座别院门前。 殷呈拿出钥匙,“老婆,你来开。” 林念不解但照做,他小声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殷呈微微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林念嘟囔着推开门,只见从院门开始的地面上全都铺满了粉白红三色的花瓣,一直延伸到内院。 他心中更疑惑了,心底却隐隐有一种猜测,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我们要进去吗?” “当然要进去了。”殷呈等老婆走进院子之后,反手给院门落了闩。 林念站在花瓣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一直乱跳,就跟小鹿乱撞似的。 “进去呀。” 在男人的催促中,林念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踩在花路上,“要去哪里呀。” “往前走就对了。” 林念沿着花路,最后停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口。 他扭头看了一眼男人。 殷呈点头。 林念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 下一刻,他险些被从屋子里倒出来的花瓣淹没了。 殷呈眼疾手快扶住老婆的腰,“小心。” 屋子里的花瓣起码有三尺厚,踩进去软绵绵的,都可以在上面打滚儿了。 这屋子里竟然的花瓣竟然比外头还多,满屋的花香似能醉人。 林念就算反应再迟钝,现在也该明白过来了。 他抿着唇,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进到屋子里,林念发现花瓣海里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少的锦盒,他有些疑惑地问:“阿呈,这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殷呈神神秘秘地拉着林念坐在花海里,“老婆,玩过骰子没?” 林念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最多就跟自家小爹爹一块儿打过叶子牌,骰子还从来没碰过。 他摇摇头,有些期待地看着男人。 殷呈从花海里摸出骰盅,“你先摇还是我先摇?” 林念伸手,“我先!” 殷呈把骰盅递给老婆,“你等我一下。” “嗯嗯。”林念打开骰盅一看,里面有三颗白玉骰子,做得很精细,声音也清脆。 殷呈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签筒。 林念好奇地问:“这个要怎么玩呀?” “咱俩轮流摇骰子,点数小的人抽签。”殷呈说,“然后按照签里的内容做就行了。” 林念听明白了,他抱着骰子轻轻地摇晃了一阵,“好了。” “打开看看。” 林念打开骰盅。 “二二三,七点。”殷呈接过骰盅开始摇,“四五六,十五点。哎呀,老婆,我赢了。” 林念扁嘴,从签筒里抽出一根木签,“这上面写的是……盲盒一个,老公,什么是盲盒呀?” “就是从这些盒子里随便选一个。” 林念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锦盒,最后选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那我打开了喔。”林念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清楚了盒子里的内容后,惊喜道:“是甜糯斋的栗子饼。” 他轻轻咬了一口饼,弯起眼睛,“好吃!” “继续吗?”殷呈问。 林念看着这周围这么多锦盒,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他豪迈道:“继续!” 兴致勃勃的林念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老公你输了,快快快,轮到你抽签了。”林念把签筒递过去,看到男人抽出一支签后,问,“是什么呀?” 殷呈把签的内容递给他看。 ——亲吻对方五分钟。 林念脸颊一红,哎呀!怎么还有羞羞的内容!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本来就红润的唇色更加水光潋滟。 五分钟后,林念小脸通红,连指甲盖都粉了。 又玩了几轮,林念总算又抽到了盲盒签。 “这次我要选大的!”林念说,“阿呈,我要你背后那个最大的盒子。” 最大的盒子里装着一套珍珠头冠,漂亮得林念挪不开眼,“真好看。” “下面还有套小的,到时候你跟珍珠一块戴。”殷呈说,“肯定漂亮死了。” “嗯嗯!”林念弯起眼睛,把锦盒放到一边,“不过珍珠还太小了,不适合戴头冠,等他大些了再戴。” “听你的。”殷呈把骰盅递到老婆手里,“老婆,继续呀,还有好东西没抽到呢。” 听到男人这样说,林念越来越期待剩下的盒子了,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所有的盲盒签都是他一个人抽中的。 很快,又是一个盲盒签。 林念选了半天,最后在两个锦盒之间来回纠结。 殷呈说:“老婆,我要是你,我就选左边那个。” 林念不解:“为什么呀?” “粉色的锦盒,好看。” 林念觉得有道理,于是放下了绿色的锦盒,准备打开粉色的锦盒。 他注意力全在锦盒上,因此没看到自家男人脸上的坏笑,自然也没注意到所有的锦盒之中,只有一个粉色。 盒子里装着红色的缎面丝绸。 林念问:“是裙衫吗?” 殷呈含糊地说:“差不多吧,老婆,你穿上试试。” 林念不疑有他,刚准备解开腰带,想起房门还没关,他脸一红,“老公,去关门。” 殷呈刚起身,林念又说,“你不许偷看。” 殷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刚关上门,就光明正大看老婆换衣服。 林念的衣服大多都是浅色的,很少有大红大紫的衣服。 除了跟男人成亲那天穿的嫁衣,他还真没穿过颜色这么浓郁的裙衫呢。 只是这裙衫怎么…… 林念正疑惑这件裙衫怎么比他在红枫郡偷偷做的那件小衣还清凉的时候,就被男人一整个抱在了怀里。 “老婆,你真好看。”殷呈亲了亲老婆的脖颈,白玉肌肤红丝绸,迷得呈王殿下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 林念这下要是还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就白成亲这些年了。 他戳了戳男人埋在他肩头的脑袋,“老公,你这是预谋已久吧!” “宝贝,你好香啊。”殷呈说,“我能说点你不让我说的话吗?” “不许。”林念轻笑,懒洋洋地推了男人一下,没用力,软绵绵跟小猫挠人似的。 “不管,就说。” 呈王殿下恃宠而骄。 呈王殿下变本加厉。 林念还能说什么,只好听之任之,半推半就了。 第194章 但是已经拥有了一大笔零花钱了 林府长风园,小偏院。 林思恒和珍珠排排坐在檐下吃炙烤的羊肉串。 林思恒见弟弟啃肉串艰难,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时候该出手了。 他帮珍珠拿着羊肉串,“咬住。” 珍珠听话地咬住。 “别咬竹签啊,就咬肉听见没。” 珍珠:“嗯嗯!” 林思恒抱着珍珠的脑袋,没敢使劲,缓缓地从弟弟嘴里抽出竹签。 肉肉可算是吃进嘴里了,珍珠捧着小圆圆脸,艰难地辅助着腮帮子嚼嚼嚼。 林思恒问:“好吃吗?” 珍珠点头:“嗯嗯!” 林念没给珍珠吃过调料重的食物,因此猛地吃了一回孜然,可算是把珍珠狠狠拿捏住了。 林思恒三两口就吃完了,他咂吧咂吧嘴,“你还想吃吗?” 珍珠点头,“嗯嗯!” 林思恒说:“那你在家里等我啊,我出去买回来。” 珍珠:“嗯嗯!” 林思恒觉得这个弟弟傻乎乎的,不太放心地嘱咐,“你别乱跑啊。” “资道辣!”珍珠可算是把嘴里的肉肉咽下去,“不乱跑!” 林思恒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人,才从屋子里拿出一把小铁锹出来。 他哼哧哼哧在梨树下挖土。 珍珠撅着屁股蹲在一旁,好奇地问:“做什么呀?” “拿钱。”林思恒从梨树下挖出一个小盒子,看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心痛地说:“最后二十个铜板了,谁家少爷做得跟我一样穷啊。” 珍珠挠挠脸,伸手比了个三,“要五串!” 林思恒说:“笨蛋,我的钱只能再买两串了。” 珍珠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抓出一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钱,我有钱。” 林思恒掐了掐小圆圆脸,“你能有什么——钱!珍珠,你怎么这么多钱!” 珍珠扬起头,骄傲地说:“爹爹给我装的。” 虽然还是不会花钱的年纪,但是已经拥有了一大笔零花钱了呢! “买,五串!”珍珠严肃地比了一个四。 珍珠这一把财富可不少,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再加上若干碎银子和铜板。 林思恒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起码有二两。 他拿了一两银子,把剩下的钱重新装回珍珠的小荷包里,“等我回来啊。” “嗯嗯!”珍珠刚伸手准备比出数字,林思恒强行打断施法。 “行行行,五串是吧。” 珍珠小鸡啄米,“嗯嗯!” 林思恒三两下翻出院墙,动作敏捷,虽然落地的时候踉跄了几步,不过没人看见,得以保全林小少侠的面子。 珍珠跑到檐下坐着,等哥哥带着美味肉串回来。 当沈青蘅发现这一整个下午格外安静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 儿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放下刺绣的针线,决定去小偏院看一眼儿子在做什么。 沈青蘅到小偏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思恒和珍珠排排坐在檐下吃东西。 珍珠的小圆圆脸全是油渍,他吃得可开心,只是他吃得很慢,一只烤鸡腿已经啃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啃完。 在看俩孩子身边一大堆吃食,沈青蘅眼前一黑。 林思恒没看见自家小爹爹已经过来了,“这个五香炸花生也好吃,外面的壳儿是脆脆的。” 珍珠听完哥哥的推荐,塞了一颗炸花生在嘴里。 “大舅么……”珍珠看见了沈青蘅,嘴里塞着东西,说话也不清晰。 林思恒问:“啥?” 珍珠咽下嘴里的食物,“大舅么!” 林思恒吓得手一抖,“我小爹爹爹?” 沈青蘅抱着胳膊站在梨树下,“林思恒!” 林思恒心虚地扭头,“嘿嘿,小爹爹你来啦。” 沈青蘅大感意外,儿子今天居然没有闯祸、没有欺负弟弟,还带着弟弟吃小食。 他松了口气,叮嘱道:“弟弟还小,别让弟弟吃多了。” 林思恒说:“放心吧,我看着呢,珍珠也就吃了两串羊肉串,一个烤鸡腿……嗯,鸡腿儿还没吃完。” 珍珠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脸来。 小脸儿全是油渍,白嫩嫩的脸颊上还沾着白芝麻和葱花,看起来跟一只小花猫似的。 沈青蘅上前,坐在珍珠身边,取出手帕给珍珠擦脸,“宝宝,舅么给你擦脸哦。” 珍珠乖乖地仰着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得沈青蘅心都化了。 他也想要这么乖乖的小哥儿,只可惜年纪大了,再生怕遭人耻笑老蚌生珠什么的…… 珍珠的小圆圆脸被擦干净后,林思恒见状,把脸凑过去,“小爹爹,我也要擦。” 沈青蘅只有一块手帕,索性用自己的衣服给儿子擦嘴。 “怎么吃得满脸都是,也不小心着点。” 林思恒嘿嘿傻笑。 沈青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刚想回去,忽然就想起来,这小子花钱大手大脚的,零花钱早就给他控制了。 他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小吃? 林思恒被他小爹爹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小爹爹,你这么看我干嘛?” 沈青蘅问:“你钱哪儿来的?” 林思恒说:“不是我的钱,是珍珠的。” “什么!你还骗弟弟的钱花?!” 珍珠说:“我给哥哥的,我给哥哥的。” 林思恒腰板挺得可直,“小爹爹,你听见了吧,是珍珠自愿给我的,可不是我骗来的。” 沈青蘅扶额,“行吧,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来问我要就行了。花弟弟的钱,你也好意思。” 珍珠噘嘴,“要花!” 沈青蘅掐了掐珍珠的脸,“好好好,舅么知道啦。” 珍珠严肃地说:“不说哥哥!” “嗯呢,不说哥哥了。”沈青蘅抱起珍珠亲了一口,“宝宝真乖。” 珍珠听到舅么夸他,害羞得很,红扑扑跟块小糖糕似的。 “你看着点,别让弟弟吃多了,晚上咱们去你二叔新开的那家食肆吃锅子。” “知道了。”林思恒老神在在,“我办事,你放心!” 沈青蘅交代完就回去了。 他回到屋子,重新拿起针线。 今天林云渊说来了个江湖上的朋友要去见一面,估计很晚才会回来。 几针绣线来回穿梭,沈青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咬着唇,眸色水润,耳根也染上了薄红。 要是……要是……要是他和自家那位武林盟主也能有一个乖宝宝小哥儿就好了…… 第195章 珍珠小少侠飞檐走壁 三更天后,林云渊才蹑手蹑脚回到房间。 屋子里亮着一盏烛火,是沈青蘅的习惯。 他独身多年,晚上睡觉时总会点一盏烛火驱散心中的恐惧。 后来嫁到林府,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林云渊今天出去喝了些酒,虽然刚刚已经沐浴过了,还是担心会有酒味熏到夫郎,所以打算看一眼夫郎就去外间睡一晚。 谁知他刚掀开床幔,就看到沈青蘅睁着眼,目光从床顶转到了他的身上。 林云渊有种当场被抓包的感觉,他讪笑,“蘅儿,怎么还没睡?” 沈青蘅从被窝里坐起来,给自家男人空出位置。 “等你一起。”沈青蘅闷闷地说。 林云渊说:“我晚上喝了酒,怕熏到你。” 沈青蘅凑到男人身上嗅了嗅,说:“没有酒味了。” 这话无异于夫郎亲自邀请他一起睡觉,林云渊肯定不能拂了夫郎的意思。 他钻进夫郎的被窝,察觉到夫郎今天怪怪的,问:“有心事?” 沈青蘅摇摇头,可脸上的小心思却一览无余。 “有什么不能跟夫君讲的。”林云渊搂着夫郎,“是不是林思恒又闯祸了?” 沈青蘅嗔自家男人一眼,“就不能想点好的?” 林云渊问:“比如?” 沈青蘅一想到那事儿就觉得不好意思,纤细的手指在男人胸膛打着圈儿,脸也红得不像话,“夫君……我……我想……” 林云渊静静等着夫郎把话说完。 沈青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一横,“我想再要一个小哥儿?” “为什么想要个哥儿?”林云渊皱起眉,虽然没有明面上拒绝,但那意思也相当明显,“蘅儿,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再要子嗣了。” 沈青蘅委屈,“你也觉得我人老珠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会有危险。”林云渊亲了亲夫郎的额头,“咱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再要一个,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可是我看还有人四五十岁了还能有身子,我……我今年才三十五……”沈青蘅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林云渊叹了口,“你想要,咱们就要。” 他顿了顿,“只是蘅儿,万一咱们再生一个小子怎么办?” 沈青蘅说:“乌鸦嘴!肯定是个小哥儿!” “回头我找大夫过来给你看看,要是大夫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咱们就要,好不好?”林云渊问。 “嗯……”沈青蘅也知道这是男人最大的让步了,他扬起脸,努力地从烛光摇曳里看清楚男人的脸。 这是他从年少情窦初开就一眼万年的男人,虽然路有荆棘,好在兜兜转转结局还是走向他。 “蘅儿,你这样看着我。”林云渊忽的将沈青蘅抱在怀里,“我会忍不住。” 沈青蘅莞尔,“林大侠,你口味独特。” 林云渊不解地看着夫郎。 “别人都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哥儿,偏偏你喜欢我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哥儿。” “蘅儿不老,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儿。” 沈青蘅轻笑,“你闯荡江湖,见过的哥儿肯定很多,说不定江湖上那些美人全都是你的红颜知己。” 林云渊无奈,“哪有这么夸张。” “这么说来,那就是有咯?”沈青蘅从男人怀里钻出来,大有你不说清楚就不准睡床的架势。 “什么红颜知己,顶多算是点头之交。”林云渊道:“不管外面多少漂亮的哥儿,我只喜欢蘅儿一个人。” “能让我魂牵梦绕的也只有蘅儿一个人。”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难怪每个哥儿都喜欢听甜言蜜语,沈青蘅想,这样的话,单是听着就让人腿软,的确很难招架得住。 “蘅儿。” 沈青蘅抬起眼眸,“嗯?——唔。” 被拥住之前,沈青蘅脑子里只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老男人真的……惹不得! · 第二天,珍珠没等到小爹爹来接他,开始生闷气,全家人都没能哄好气呼呼的乖宝宝。 傍晚的时候,殷呈才到林府接珍珠回家。 珍珠揣着手手背对着他爹,不给牵。 在生气,勿扰。 殷呈看着地上的小煤气罐,茫然地问:“珍珠这是怎么了?” 叶轻语说:“在生气呢,怪你没早点来接他。” “珍珠?”殷呈特地走到珍珠面前。 “哼!”珍珠转过去,继续背对着他爹。 “宝宝?”殷呈继续去珍珠面前。 “哼!”珍珠继续转,反正就是不看他爹。 殷呈直接抄起煤气罐,对叶轻语道:“父君,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点。”叶轻语说,“别把珍珠惹哭了。” “知道了。” 殷呈抱起珍珠翻上房顶,带着珍珠小少侠飞檐走壁了一圈。 珍珠从小手一揣变成圈住爹爹的脖颈,欢欢喜喜‘咿呀唔喔’地一通乱叫。 有种听不懂但是像在热血沸腾的感觉。 看见儿婿带着乖孙在屋顶上乱飞,叶轻语十分不雅地翻白眼。 好嘛,以前带儿子乱飞,现在带孙子乱飞。 主打一个不走寻常路。 回到呈王府之后,殷呈已经顺利哄好儿子了,刚把珍珠放下,就听到珍珠继续:“哼!” 殷呈:“……”完了,一夜之间就不好哄了。 “宝宝?” 珍珠小嘴巴嘟得都快能挂灯笼了,“昨天不来接我!” 殷呈有些心虚,但是还是面不改色骗儿子,“昨天爹爹和小爹爹去给小珍珠捡弟弟去了。”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弟弟?” “珍珠想不想做哥哥?”殷呈问。 珍珠呲牙笑,“要做哥哥!” “所以啊,爹爹是有正事,不是故意不去接宝宝的,宝宝原谅爹爹好不好?” 珍珠点头,“捡弟弟!”他左右看了看,“弟弟在哪里?” 殷呈说:“这得去问小爹爹。” 珍珠眼前一亮,跑进卧房,“小爹爹!” 林念浑身还很酸软,躺在床榻上休息。 珍珠踢掉鞋子爬上床榻,一下子就抱住了林念,“小爹爹,弟弟在哪里呀?” 林念没听到父子二人就谈话,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后进房间的殷呈。 “什么弟弟?” 殷呈还没来得及解释,珍珠就说:“爹爹说有弟弟,要弟弟!” 第196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林念耳根闪过一抹薄红,他怒瞪男人,“你都跟珍珠胡说些什么!” 殷呈坐到床头,“生二胎总得经过老大的同意吧,万一珍珠不想要弟弟,咱们就不要。” 珍珠噘嘴,“要弟弟的!” 林念按住了珍珠不停动的小嘴巴,确定珍珠不说话了之后才松开。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经过珍珠的同意,要……咳咳,要宝宝难道不是我们两个决定吗?” “咱们得注意珍珠的心理健康啊,万一珍珠觉得有个弟弟出来抢了他的父母……呃,他的两个爹爹,他伤心难过怎么办?” 林念更不解了,“有弟弟不是好事吗?珍珠为什么会伤心难过?” 殷呈很难解释父母偏心的问题,这个时代讲究多子多福,好像没有人会特地去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假如生了二胎,咱们的关注就全在二胎身上,就算做到自以为两碗水端平,实际上还是会忽略掉其中一个孩子的感受。” “被忽略的孩子会伤心,会难过。”殷呈说,“不管是珍珠还是他将来的弟弟,我都不希望他们被忽略。” 林念似懂非懂,“我们不能两个宝宝一起疼爱吗?” “当然可以……咱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珍珠已经同意了。”殷呈说,“到时候咱们争取端平。” “噢。”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不一定能有呢……” 珍珠一听,顿时失望极了,他拱到小爹爹身边,“还没有弟弟吗?” 林念抱着珍珠亲他的脸蛋,“如果有弟弟,小爹爹一定第一个告诉珍珠。” 珍珠满意了,抱着小爹爹开始哭诉,“你们都不早点来!” 本来说好昨晚就去接他回来的,结果却失言了,林念非常内疚,“宝宝,对不起,原谅小爹爹好不好?” 都怪那个狗男人,都说够了够了可以了,怎么说都不听! 珍珠抱着小爹爹,乖乖地:“嗯!” 殷呈:“嗯?”这就哄好了? 珍珠挠挠屁股墩儿,开始跟小爹爹一块说小话。 “哥哥带我去吃肉肉啦。” “是吗?吃的什么肉肉呀?” “好吃的肉肉!还有鸡腿腿……” 父子俩说话,殷呈就在旁边听着,时不时亲下大的,再亲下小的,觉得这日子才该是堂堂呈王殿下该过的。 眨眼就到了中秋节。 府里的小侍子头天就把月饼做好了,林念还特地亲手做了三个月饼,等着宫宴结束再一家三口赏着月慢慢吃。 珍珠是头一回参加人这么多的宴会,尤其是他们一家的位置还高高在上。 在皇位的左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念提前嘱咐了珍珠不能乱动,赴宴之后,珍珠就乖乖巧巧坐在两个爹爹的中间,时不时偷偷扭头跟皇伯伯互动一下。 由于今年的宫宴多了炎汝皇帝一行人,内务府只得在百官之上加了个位置,和呈王的位置遥遥相对。 只是内务府长了个心思,将炎汝皇帝的桌案挪下了两寸。 两张案几隔得远,肉眼看去没甚区别,只是下了那么两寸,除非尺量,否则炎汝皇帝根本发现不了。 礼官说完祝词之后,宴会开始。 歌舞升平间,殿外烟花璀璨,丝竹笙箫,热闹非凡。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花月,殷呈还觉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花月这会儿也不叫花月了,叫空桑月,炎汝唯一的皇子。 原来还是个小胖茄子,这会儿五官也长开了,身形也变得高挑纤细。 皇族子嗣,容貌上就差不了。 他穿着华服,举手投足间俨然有了几分皇家风范,再不似从前那样和边境的将士们一起撕扯着羊腿儿吃肉的豪爽小哥儿了。 殷呈想,过得好就行。 除了花月,空桑岐还带了一个人随行。 这人脸上覆着一层白纱,纱上还有一圈金饰悬在鼻梁直耳挂处,上头坠着黄金细链的流苏,身穿一身诡异的外袍,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带着神秘色彩的祭司。 这人该不会是空桑岐的新欢吧?不过看起来两人极其疏离客套,不太像是有什么亲密关系。 殷呈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帮助炎汝度过沼泽地和瘴气的高人。 会是他吗? 之前殷呈并没有在空桑岐身边见过这个人,如果不是刚追随炎汝不久,就是空桑岐有意隐藏。 为何今日突然带出来,有什么目的? 殷呈望向他时,他也正好看向殷呈。 这时,空桑岐说话了,“呈王这般看着孤的国师作甚?莫不是看上孤的人了?” 国师?殷呈瞬间可以笃定,此人,就是在背后给炎汝出谋划策的高人。 他面上不动声色,朝空桑岐翻了个白眼,“多大脸?” 空桑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而是扭头看向皇帝。 “殷皇,看来你这兄弟不太老实啊,怀里抱着一个美人,竟然还肖想着炎汝的美人,看来你们大殷美人不多啊。” 殷墨淡笑,“要说美人,我大殷不少,只是愿意嫁去炎汝的不多,让国主见笑了。” 空桑岐还想说什么,花月突然掀翻了桌案上的一盘葡萄。 葡萄摔得满地都是,东滚几颗,西滚几颗,好好的一串葡萄顿时不成样子。 金盏也滚下殿,打乱了歌舞,一众舞妓乱了队形,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赶紧跪下请求宽恕。 花月淡淡道:“手滑了,抱歉。” 空桑岐的脸色变了变,随后讨笑,“月月,手不疼吧?” 花月垂下眼不说话了。 殷墨这时笑出声,“国主这位皇子,倒是与朕的一个郡主长得颇为相似。” 殷呈接话,“何止是相似啊,简直一模一样……呃,也不算一模一样吧,我们那个郡主要胖一点。” 林念:“……” 他暗中拧了下男人的大腿,眼神示意:不要乱说! 殷呈拍了拍老婆放在他腿上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毕竟跟这位炎汝皇帝也算是陈年老仇人了,互相刺几句一点都不新鲜。 “继续。”殷墨说。 小安子摆了下拂尘,高声道:“奏乐。” 跪地的舞妓这才站起来,重新站好队形,开始起舞。 第197章 头顶果盘世界最可爱的崽即将诞生 殷呈低头看了一眼夹在中间的珍珠,觉得自家宝宝头发上绑的两个小揪揪有点可爱,就是空落落的,看起来不够丰富。 余光瞥见案上的瓜果鲜花,一个大胆的主意涌上心头。 殷呈取了一串带枝的龙眼别在珍珠的两个小揪揪旁边。 看起来就跟年画娃娃似的,一整个透露着吉祥如意。 珍珠还以为他爹跟他玩呢,捂着嘴偷偷笑。 林念才一会儿没看住这父子俩,猛一扭头,就看见珍珠头上一串串的龙眼和荔枝,红色的发带里一边塞了颗脆枣、小揪揪的正中间一朵大红花也格外鲜艳。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花是摆在桌案上的装饰。 林念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撅过去。 他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他一张老脸倒是无所谓,珍珠将来肯定会在京城小哥儿的圈子里抬不起头来的! 林念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来,今天的黑历史会伴随珍珠的一生了…… 这头殷呈还在珍珠头上自由发挥艺术呢,丝毫没注意到老婆眼中想要杀人的目光。 珍珠乐在其中,僵着小肩膀一动不动,生怕脑袋上的水果拼盘掉下来。 下头文武百官的家眷已经有人注意到珍珠头上的果盘了,矜持一些的面上倒是不显露什么情绪,只是目光时不时移过来,偷偷瞥两眼就转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而没那么矜持的,这会儿忍着想笑又不敢笑,躲在自家夫君身后双肩微颤。 能来赴宫宴的几乎都是皇亲国戚和二品以上的官员,文官的夫郎还好,都较为知书达理,不会当面笑出声来。 武官的夫郎就不一定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洒脱得很。 笑也没事,毕竟热闹,殿上歌舞攘攘,谁能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但是林念知道! 因为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家小珍珠身上,准确的来说是自家小珍珠的头上。 他气得要死,要不是在殿上,都想抄起擀面杖追着男人打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取下珍珠头上的果子。 如果不是文武百官都在下头坐着,他甚至想用珍珠头上的果子砸过去。 殷呈有点心虚,尴尬地笑了笑,“念念。” 林念瞪他一眼,低声道:“闭嘴。” 殷呈:“……” 珍珠看到自己头上的果子都被拿下来了,还有些失落,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小爹爹。 林念说:“咱们不跟你爹这个大傻子玩。” “你不觉得……”殷呈话刚起头,就被林念打断。 “不觉得!” “可是……” “闭嘴!”林念压低着嗓音,“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一个字。” 殷呈老老实实闭上嘴,只是安静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粒荔枝剥开喂进珍珠嘴里。 珍珠啃啃啃,核还不忘吐他爹手上。 殷呈擦干净手,余光却瞥见花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重新拿起一粒荔枝,用了点巧劲,将荔枝弹到花月身上。 荔枝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最后落在华服的哥儿身上,然后被弹开,骨碌碌滚到地上。 花月扁着嘴,泪眼朦胧地盯着殷呈。 殷呈冲他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去看裙摆边的荔枝。 花月这才捡起荔枝,小心翼翼地剥开表皮,刚咬了一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他无声地哭着,也不知是心酸还是委屈,总之,哭得很伤心。 “多大的人了。”殷呈低声说了句,随后捏了捏珍珠的脸颊。 珍珠茫然地看向他爹。 “珍珠,去跟那个哭得很蠢的傻子说,让他别哭了。” 珍珠歪头去看,有些不解,“他是不是肉肉痛了?” 林念说:“小笨蛋,哥哥是在伤心。” “是心心在痛吗?”珍珠问。 “对。”林念把珍珠从宽椅上抱起来,“珍珠,去陪陪哥哥,让他不要那么伤心,可以吗?” 珍珠重重地点头,“嗯!” 珍珠让他爹给他把果子都装在一个金盏里,抱着充满父爱的果盘从大殿左侧跑到右侧。 珍珠手里的果盘被他举得高高的,本来就挺沉的金器,里头还装着不少果子。 见他过来,花月赶紧把果盘从珍珠手里接过来放在案上,生怕把这么小的小孩给压坏了。 珍珠一下子就扑到花月怀里,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容。 花月有些手忙脚乱地抱起珍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珍珠伸出小胖手给花月擦眼泪,“哥哥不哭喔。” 花月这才撇过脸擦了眼泪,他轻轻地捏着珍珠的小手,“宝宝,你怎么过来了?” 珍珠时刻记得他爹的嘱托,只是年纪太小,转述的能力不强,“爹爹说哭哭会变成傻子!” “他才是傻子。”花月低声嘀咕。 另一边,两口子中间没了珍珠卡在中间,这会儿殷呈放肆得很,仗着有桌布遮挡,摸老婆大腿。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林念不厌其烦地把男人的手扔下去。 殷呈也没想真吃老婆豆腐,就是闲得没事想贩下剑。 毕竟歌舞哪有老婆生动的表情好看。 后来林念实在是烦了,累了,索性不动弹,让他动。 让他摸,看他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犯浑! 事实证明,当老婆不陪他玩了之后,呈王殿下就变得无比正常了。 珍珠坐在花月腿上,两个小哥儿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花月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这时,空桑岐突然伸手。 花月抱着珍珠,警惕地看着他。 被自己亲儿子像防贼似的盯着,空桑岐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花月问:“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孤总不可能跟一个孩子置气。”空桑岐说,“孤就是看这胖娃娃可爱,想摸一下。” 珍珠的耳朵自动的筛选出关键字:“#$……胖娃娃%……¥……” 他顿时委屈地把脸埋在花月怀里,呜呜的哭出来。 这小哭音要是殷呈或者林念听了,能分辨得出来是假哭,但是花月分辨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这渣爹把珍珠说哭了,顿时怒道:“你怎么连个孩子都要欺负,还要不要脸了?!” 第198章 你好,请问这是旋风土豆吗 空桑岐顿时瞪大眼睛,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无力感,“孤……孤什么都没做啊?” “是,人小孩子自己哭的,不是你欺负哭的。”花月阴阳怪气道。 空桑岐:“……”他可不就是自己哭的吗! 珍珠在花月怀里抽抽搭搭,在花月看不见的地方冲空桑岐吐舌头。 略! 这一手是跟林思恒学的,非常学以致用,且融会贯通。 虽然花月看不见,但是坐在空桑岐身边的那位国师可看得清楚。 他眯起眼睛,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珍珠身上,珍珠也在此时看向他。 因这国师满头金饰,华贵,却不带着生气,就好像是什么精致的人偶,给人一种很诡异的割裂感。 珍珠有些害怕地把脸埋进花月的怀里。 这下花月更生气了,他自然而然地觉得是珍珠委屈了,在求安慰呢。 顿时看空桑岐就更生气了。 空桑岐表面讨笑,在心里连带着殷呈一块骂,不愧是殷呈这狼崽子的亲儿子,心眼子就是多。 装什么装! 坐在主位上,目睹了这一切的殷墨:“……”有点好笑,但是得忍着不能笑。 他清了清嗓子,吩咐小安子把孩子爱吃的奶糕都送去花月那桌。 珍珠啃着奶糕,这才没装哭了,开开心心跟花月一块啃奶糕。 林念看到这一幕,有些纠结,“阿呈,咱们珍珠是不是有点胖了?” 本来以前还是粉雕玉琢的乖宝宝,自从跟他爹相认之后,时不时被投喂,现在小圆圆脸都能捏出肉球来了。 “会吗?”殷呈说,“小孩不都该这样吗?” 林念朝大殿之下看了看,“你看那位大人家里的小哥儿,瞧着与咱们珍珠差不多大,下巴尖都出来了。” 殷呈瞥了一眼,“呵。” 林念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以后那还得了,想和他说亲的郎君估计能踏破门槛。” 殷呈再“呵”一声,“瘦得跟猴儿似的,看起来就像是很会抢游客的包一样。” 林念虽然听不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能不能谨言慎行?再乱说话下回不带你来了,让你一个人看家。” 殷呈心甘情愿被老婆拿捏,“不说了不说了。” 他顿了顿,“虽然但是,咱们家珍珠也很可爱啊!长大以后肯定也好看。” “而且小哥儿太馋嘴不行的。”林念忽然想到了自己,突然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万一以后珍珠也能像他一样遇到一个特别好的夫君,那么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想通之后,林念呼出一口气,“算了,咱们珍珠也不用靠婚姻光耀门楣,就随他去吧。” 这话殷呈听着就不对劲了,这跟婚姻有什么关系? “念念。” “嗯?”林念疑惑。 本来殷呈还想给老婆讲讲道理,但是看到老婆清澈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从小学的就是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在他的世界里,家族和婚姻都是最先考虑的事。 自己这一个选项,永远排在后面。 殷呈不能说林念的观念是错的,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不同,享受的资源不同,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不同。 他是这个封建社会的受益者,没有资格去置喙一个弱者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见男人许久都没说话,林念疑惑地道:“阿呈?怎么了呀?” 殷呈摇摇头,“没事。” 林念也不纠结,目光落在桌案上,“诶,这道菜是什么时候上的?” 宫宴嘛,总是吃上一两个时辰,上菜也分了批次,否则一场宴会下来,全吃冷菜去了。 殷呈看见菜品的时候倏然瞪大了眼睛,因为案上摆了一盘…… 旋风土豆? 不止林念惊讶,大殿上就没几个人见了这道菜不惊讶的。 这长长的一条炸物,上头还沾着红色的东西……这要如何吃?从哪儿开始吃? 一个武官率先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在嘴里炸开,酱汁的酸甜搭配着外酥内绵的口感,一下子就征服了那武官的胃。 他大呼:“好吃,好吃。” 众人这才鼓起勇气尝试。 夫郎哥儿们都比较矜持,由宫侍切成可以入口的大小,才遮着嘴细嚼慢咽。 前面也说了,有矜持的,也有不矜持的。 花月和珍珠人手一串,啃得欢乐极了。 林念不好意思像珍珠那样啃,他扯了扯男人的衣袖,“阿呈,我也想吃。” 殷呈招手让宫侍送来小刃,均匀切成小块后递给林念。 林念尝了一口,“嗯嗯!这个好吃。” 殷呈若有所思地看着上菜的宫侍。 一个猜测在他心中隐隐成型。 很快,接下来的几道菜就彻底让他笃定,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止他一个人穿越。 因为这人做的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网红小吃! 脆皮五花肉,肉松小贝,豆乳盒子…… 林念小声跟男人嘀咕:“阿呈,如果你去跟陛下要这个厨子回去,你说陛下会同意吗?” “喜欢这些?” 林念弯起眼睛,“嗯嗯!” 殷呈说:“我去会会他。” 见男人站起身,林念赶紧拉住他,“你干嘛去呀?” “去看一眼那个厨子。” 林念赶紧把男人拉下来坐好,吓得半死,“我开玩笑的,陛下的厨子,咱们哪能厚着脸皮去要!” “念念,他可能跟我是一样的。”殷呈含糊的说,林念却听懂了。 他顿时睁大眼睛,“那那那……” 他凑近男人身边,用气音问:“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不会。”殷呈轻轻地拍了拍老婆的手背,“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林念说:“那你小心一点。” “放心。”殷呈问,“还想吃什么?反正都要去御膳房,我再给你拿点过来。” 林念想了想,“那再要四个那个甜咸甜咸的点心。” 殷呈问:“是表面有肉松的那个吗?” 林念说:“就是圆圆的那个。”他说完,还给男人比划了一下那个点心的体积。 “行,知道了。” 殷呈去御膳房时瞥了一眼俩儿子。 于是他当即决定,拿十二个。 这些网红小吃不仅征服了呈王君,还征服了所有来参加宫宴的夫郎们。 都在感叹不愧是宫宴,什么新鲜吃食都能品尝到。 第199章 哥,新号别搞 御膳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众人各司其职:洗菜的、切菜的、炒菜的,端盘的、洗碗的……总之,一句话概括:非常忙,忙得脚不沾地。 甚至连呈王殿下来了都没人发现。 这可是要伺候几百人用食的大宴,御膳房这几排大灶小灶就没一个是空的。 殷呈走到御膳房总管身边,“老周?” 周总管正抡着大勺炒菜呢,耳边全是刺啦的油爆声和吵吵嚷嚷人声,根本听不清有人唤他。 一般开宫宴,都需要他亲自掌勺。 殷呈清了清嗓子,运转内力,大喊一声:“老周!” 咚咚咚的切菜声停了,噼里啪啦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停了,吵吵嚷嚷的人声也停了,只剩下锅里的菜还在刺啦的响着。 周总管大惊,“呈王殿下!” “都停下干嘛?”殷呈说,“继续啊。” 周总管将大勺交给一旁的厨子,用力的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的油渍,这才引路,“殿下,请这边来。” 殷呈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御膳房里的这些忙碌的面孔。 他只认得几个管事,也不知那些网红菜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 单从面相上来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毕竟穿越者脸上也不可能写着‘我是穿越者’几个字。 周总管将他引至旁厅,“殿下有何吩咐?” “今夜有几道菜王君很喜欢,本王来取一些带回去。” 周总管道:“不知王君喜欢的是哪几道菜,奴才这就派人去取。” 殷呈道:“就是之前从未见过的那几道。”他顿了顿,想起了花月,“备两个食盒。” 周总管笑道:“奴才知道了,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奴才去去就来。” “等等,先把那个做菜之人带来。” “是。” 不一会儿,周总管就带着人过来了。 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估计也就二十来岁。 “殿下,这就是做菜之人。”周总管给那小年轻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行礼。 小年轻弯腰行礼,“见过殿下。” 想必是他见到周总管不曾下跪,他亦是不跪。 按照规矩,不管是他还是周总管,都应该跪下行礼。只是殷呈从不摆谱,跟周总管也算是老相识了,就免去了周总管的跪礼。 周总管疯狂的给小年轻使眼色,奈何这小年轻始终没懂他挤眉弄眼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连殷呈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摆摆手,“老周,你先退下。” 周总管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小年轻,默默退下。 希望别惹什么祸才好…… “你今天做的那些菜都叫什么名字?”殷呈问。 小年轻不卑不亢地回答:“回殿下,分别是旋风土豆、豆乳盒子、肉松小贝、土豆泥拌面……” “行了。”殷呈确定了,“菜做得不错,本王的王君甚是喜欢。” 他将金叶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赏你的。” 小年轻看见金叶子眼睛亮了亮,他上前拿了金叶子塞进腰封,“谢殿下。” “你手艺不错。”殷呈似闲聊一般,“跟本王回王府如何?” 小年轻面露难色,“可我现在是皇上的人啊。” 殷呈挑眉,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违和之处,看来是刚穿过来,一时还改不了以前的说话习惯。 “这有何难,本王要的人,皇上自然是应允的。” 小年轻像是有什么顾虑,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殷呈淡淡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判处?” 小年轻愣了愣,“不知道。” “斩首、车裂、凌迟。”殷呈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完,阴恻恻地笑了。 呈王殿下正经起来的确担得起凶神的名号,尤其是左眼还隐隐约约泛着血色,在刚穿越过来不久的小年轻看来,就跟二次元大反派似的。 小年轻估计这会儿正在心里骂他呢,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 “我我我我没有欺君啊。”小年轻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说话都结巴了。 殷呈突然上前扼住小年轻的咽喉,这小年轻个儿矮,这会儿都踮起脚尖了。 他把小年轻拖到院中,将他整个脑袋都按进水缸里。 只一瞬就拉起来,粗暴地擦着小年轻的额头。 本来还在做菜的众人这会儿眼神都偷偷摸摸看过去,想不明白小年轻怎么得罪了呈王殿下。 小年轻被呛得直咳嗽,殷呈都想给他拍背了。 又考虑到他现在的人设,只好硬生生忍住了。 他冷着脸问:“你一个哥儿,装成郎君混进御膳房,到底有什么目的,说。” 小年轻摸着自己的额头,暗道不好! 被发现了! 古代的胭脂水粉真难用,还不防水! “我我我没什么目的啊,我就是想做菜,爱做菜。”小年轻委委屈屈地说,“我是个厨子啊,厨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殷呈冷眼看他,“满口胡言,找死。” 小年轻见他脸色沉得厉害,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眼泪汪汪地望着大反派,发出临死前最后一句真挚的期盼,“哥,新号别搞。” 殷呈:“……” 这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威胁,傻了吧唧的。 他松开小年轻,“本王刚才说了,王君很喜欢你做的菜,跟本王回去,自是无人会追究你的过错。” “是……都听殿下的,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年轻气若游丝,“殿下,我喘不过气来了。” 殷呈无语,这小年轻怎么比他还能装,他都没使劲…… 殷呈松开他,“很好,走吧。” 小年轻跌坐在地上,他揉了揉脖子,惊讶地问:“就,就这么走了吗?” “怎么?”还想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小年轻赶紧摇头,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合呈王心意了,又被掐脖子。 殷呈说:“老周,这人我带走了。” “是是是。”周总管哪敢多言,将准备好的食盒递给小年轻,“你就放心跟殿下走吧,你留下来的食谱我们会发扬光大的。” 小年轻泪眼汪汪,“周总管,我走了,别太想我。” 周总管说:“好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哥儿,还瞒着我们所有人,谁要想你。” 小年轻撇嘴,“哥儿咋了嘛,那陛下不也是个哥儿……” 第200章 朕病了,要珍珠来侍疾 周总管赶紧捂住了小年轻的嘴巴,心虚地看了一眼呈王所在的方向,好在这会儿呈王已经走远了,他松了口气。 “你这嘴啊,真是越来越没个把门了。”周总管说,“你以后在王爷身边当差,可得小心了啊,别闯祸。” 小年轻说:“知道了。” 周总管还想嘱咐几句,又怕他慢了惹怒了殿下,于是只好把人往外推,“快去吧,别让殿下等你。” 小年轻提着食盒快步追出去,和殷呈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在宫道上。 小年轻小声嘀咕,“我真服了,怎么就惹上这位爷了呢!早知道就不做那些网红小吃了。怪不得都说呈王是凶神呢,名声那么差都是应该的。神经病!上一秒给金叶子,下一秒掐我小脖子。” 殷呈回头看他一眼。 小年轻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殷呈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小年轻继续在殷呈背后蛐蛐,“今天抢皇帝的厨子,明天就要抢皇帝的女人。小说里的反派长什么样子,他就长什么样子。还‘满口胡言,找死’,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爷整笑了。人家现在拍短剧都不会说这么土的台词了……” 殷呈无语,这人是话唠吗? 宫道走了多久,小年轻就在背后蛐蛐了多久。 关键是他脸上还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就好像说坏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到了大殿门口,殷呈将食盒从小年轻手里接过来,临走时吹了声口哨。 小年轻被殷呈这动作整得心里发虚,吹什么口哨啊!有点暧昧了呈王殿下! 他还在胆战心惊地揣测呈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黑衣暗卫出现,一把将他扛起来。 小年轻呆了一下,随后尖叫:“啊啊啊!” 暗卫施展轻功,扛着人飞檐走壁。 小年轻屁股朝前,上半身倒挂在暗卫背上,只能看见人家的脚后跟,以及忽上忽下的地面。 “拐卖啊!刺客!土匪!人贩子!有没有人管啊!这里有人拐卖年轻哥儿进山生孩子了,救命啊!”小年轻张着嘴一顿输出,没能唤醒暗卫的良心,反而把自己喊得头晕目眩,反胃想吐。 “呕……有没有人救救我啊……那谁……你的厨子……呕……” 暗卫被吵得心烦,索性点了他的哑穴。 小年轻张着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之后,流下了惊恐的泪水。 妈呀!我吓到失声了! · 殷呈提着食盒坐回林念身边。 他将其中一个食盒放在林念面前,然后冲对面的珍珠招手。 珍珠看见他爹的召唤,从花月怀里下来,小短腿儿横跨大殿跑回去。 “爹爹!”珍珠扑进殷呈怀里,“你刚刚去哪里辣?” “爹爹去给我们拿糕糕了哦。”林念替男人回答了,“宝宝开不开心?” 珍珠一听到糕糕,甜甜地笑:“开心!” 他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忧愁,“可是吃不下糕糕了。” “那就明天再吃。”殷呈把另一个食盒递给珍珠,“珍珠,把这个拿过去给花月。” “嗯嗯!”珍珠可听话,抱着食盒噔噔噔跑过去,“哥哥!” 花月当然听到了殷呈的话,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珍珠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心心又开始痛了,他凑上去,啪叽一下亲在花月脸上。 以前爹爹不在的时候,小爹爹也总是哭。 每次小爹爹哭得伤心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亲亲小爹爹,这样小爹爹的心心就没有那么痛了。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还带着奶香,花月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抱起珍珠,也在软乎乎的小脸上也亲了一口,“宝宝拿的是什么呀?” 珍珠骄傲地说:“是糕糕喔!”他小声地说,“是爹爹给我们拿来的糕糕喔!” 花月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旁边的空桑岐冷笑,“真不要脸。” 花月懒得理他,从袖里取出一根棉绳,“宝宝,要不要玩翻花绳?” 珍珠歪着脑袋,“什么是翻花绳呀?” 花月将食盒交给身后炎汝侍奴,教珍珠玩翻花绳。 殷墨没什么胃口,单手支着脑袋,问一旁伺候的小安子,“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小呈同意,把珍珠接来宫里住几天?” 小安子脑子转得飞快,“回陛下,小郡主的确聪明可爱,人见人爱。” 殷墨自言自语地说:“朕病了,要珍珠来侍疾,这个理由怎么样?” 忠心耿耿的小安子这会儿也难免要在头上打个问号了,侍疾?谁侍疾?就那块软绵绵的小糖糕? 殷呈听到他哥的话,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再翻了个白眼。 他偏过头,恰好停在林念的耳边。 “哥夫回白水城了。” 林念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说这个,他疑惑:“嗯?” “我哥他老人家一个人住在宫里有点孤独寂寞冷。”殷呈小心翼翼跟老婆商量,“能不能把珍珠借给他玩两天。” 林念瞪他,“珍珠又不是物件,什么借来借去的!” 他看了一眼珍珠,“那让珍珠留在宫里陪陛下几天吧,咱们宝宝哄人很有一手呢。” “老婆,我发现你真的特别好,有时候好到让我觉得,我能娶到你是我这两辈子最大的福气。” 林念掩唇轻笑,“油腔滑调的,不同你说话了。” 两人黏糊糊的样子,底下一众官员都没眼看,心想这呈王到底还是年轻啊,再凶狠又如何,还不是过不了美人关。 官夫郎们可不这么想,以前一直以为林家小公子是被迫嫁给呈王,如今看来,那林家小公子哪有半分不愿? 宫宴结束之后,花月依依不舍地和珍珠道别。 他偷偷瞥了一眼殷呈和林念,想上前与他们说几句话,到底还是顾忌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敢有所动作。 他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化作一句对珍珠说的:“我会想你的。” 空桑岐见状,只觉得像是灌了一整瓶陈醋。 他酸溜溜地说:“你对世仇之子还挺好的嘛。” 花月平静地说:“我跟他们不是世仇。”他看着空桑岐,“当然,如果当年你没有丢弃我,或许现在我跟他们就是世仇了。” 第201章 走,跟爹回去,给你整个流水席吃 花月坐上马车,没给空桑岐一个眼神。 殷呈本来想阴阳怪气一顿,让林念拉住了。 这会儿宫门口人来人往的,要是让人抓了话柄,估计自家男人又要被弹劾了。 目送花月离开后,林念才拽着男人上了自家马车。 珍珠留在宫里陪皇伯伯,洗香香后在龙床上滚来滚去,小圆圆脸笑得可开心。 好大的床床噢! “皇伯伯,鱼鱼捏,怎么没有看到鱼鱼。” 殷墨换了寝衣,上了床榻把珍珠抱起来,塞进被窝。 “鱼鱼有事回家去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呢。” “想鱼鱼。” “我也想他。” 珍珠拱到殷墨怀里,“皇伯伯,要听故事睡!” “好,皇伯伯给珍珠讲故事咯。”殷墨亲了下珍珠白白嫩嫩的脸颊,小孩子身上奶香味重,就跟加了牛乳的小糖糕似的,软绵绵甜滋滋的。 要是殷呈看到这一幕,肯定惊呆下巴,并且表示造反迫在眉睫。 他哥多么冷血无情的一个帝王啊,从小到大就没对他这么温柔过,完全想不到他哥竟然还能有软着嗓子哄小孩子的一天。 稀奇,太稀奇了。 第二天卯时殷墨准时醒过来,想起今日不用早朝,索性抱着小糖糕一觉睡到大天亮。 珍珠醒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夹着小短腿跑出去找茅房。 皇宫是没有茅房的,全靠宫侍们服侍着出恭。 小珍珠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夹着腿又跑回来,用小气音跟皇伯伯说他想尿尿。 说得特别小声,特别不好意思。 殷墨刚开始还不知道珍珠怎么了,这下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内疚,赶紧带着珍珠去如厕,当即就下令在寝宫修建茅房。 珍珠一上午都闷闷不乐,觉得自己离小爹爹口中说的大家闺秀差得太多了。 三岁的小珍珠开始思考起人生来,直到中午传膳时发现有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这才又活泼开朗起来。 殷呈自然不知道自己家的小珍珠在皇宫里还遇到了这样的窘事,他这会儿也没空想别的,因为他在看花月翻墙。 花月穿着厚重的华丽裙衫,避开炎汝的重重守卫,顺利翻出院墙,只是轻功落地的时候差点被裙衫绊倒。 花月刚一转身,就看见殷呈抱臂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心虚道:“王……王爷?” “你要去哪儿?” 花月尴尬地给自己找借口,“随,随便走走?” “哦,随便走走,不走门?” 俩人没说几句话,花月就想呲牙咧嘴了,这不废话吗,能走门谁翻墙啊,又不是他! 林念从殷呈身后走出来,“花月。” “啊?”花月一见到林念,呆愣片刻,眼眶立马就红了,他扑到林念怀里呜呜的哭。 林念温柔地安慰着花月,“乖,不哭了不哭了。” “公子,呜呜。”花月越哭越伤心,本来看见他们是很高兴的是一件事。可偏偏就是被这么温柔的哄着,反倒是让他眼泪停不下来了。 殷呈道:“行了,别哭了,跟公鸡打鸣似的。” 花月:“……” 林念也瞪男人,无声开口:闭嘴,上一边儿去。 殷呈默默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望天,假装天上有只猪在跳芭蕾。 花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林念怀里退出来,他难以启齿自己的来历。 大殷和炎汝多年宿敌,他却一朝成了炎汝的皇子,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故人。 他曾和大殷的将士们一起在抵御外敌,却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是那个外敌头头的亲儿子。 不必他多说什么,林念自然知道他的心事。 他也不提此事,只是说:“等我们回彩霞城了,你就来找我们玩,到时候让阿呈带咱们去山里抓野鸡。” 林念摸了摸花月的脑袋,“若是将来在炎汝住得不开心,只管回来,咱们给你做主。” “我……我以后还能来呈王府吗?”花月问这话时尤其小心翼翼,声音里带着哽咽,那双眼睛让林念想起了流浪的小猫小狗,眼中带着期盼,却又不敢上前。 林念心疼死了,“说什么傻话,呈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宁乐郡主的俸禄,镜衣都替你好好收着呢。” 花月泣不成声,“可是……可是我……”我是炎汝的皇子啊……我们是死敌…… 林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先开口了。 “好啊,没想到大殷的皇族竟然欺负一个小哥儿,真是令孤大开眼界。”空桑岐拍了拍手,似做鼓掌,不过那副姿态,任谁看了都知是嘲讽。 他身边的国师脸上还是昨日的打扮,只是那身衣服换成了白色素纱,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诡异了。 这风格倒是有些像个江湖客,颇有几分仙气飘飘的高人韵味。 殷呈哪听得空桑岐的歪话,立马呛了回去,“毕竟是小地方来的,这也没见过,那也没见过,都是正常的。” 空桑岐道:“孤倒是要问问大殷皇帝,如此欺负孤的皇子,莫不是嫌这仗打得还不够?” 殷呈也不跟空桑岐纠缠,冲他挑衅地说道,“花月,走,跟爹回去,给你整个流水席吃。” 花月默默抓着林念的手,他抿了下唇,开始点菜,“要葱烧大排,红烧牛肉,酱焖肘子,清蒸鲈鱼……” 空桑岐气得咬牙切齿,“他是孤的儿子。” 殷呈气定神闲,“哦,是吗?你叫他一声看他答应吗?” “你!”空桑岐还没动手,反倒是他身边那位国师先出手了。 只见一片金白色晃眼而过,国师执剑朝他袭来,日光从剑身折射,刺眼的白光让殷呈有一瞬睁不开眼。 就是这一瞬,那国师已然将剑横在了殷呈脖颈处。 殷呈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此人不止速度极快,内力也很深厚,武功深不可测! 扳回一城,空桑岐心情大好,“呈王可得小心了,孤这国师的剑可不长眼睛啊。” 殷呈勾起唇,“是啊,剑不长眼睛,你也没长,你俩差不多。” 说罢,他竟是毫无畏惧,抓着肩上的剑刃,一寸一寸地挪开。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他似感觉不到痛一样,连表情都未变一下。 那国师有些惊讶,他抽回剑,剑身已然是粘上了不少血迹。 第202章 妖魔鬼怪快离开 花月和林念都快被吓死了。 林念赶紧拿出手帕捂着男人的手,试图止住血,“走,我们去找大夫。” 殷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老婆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花月怒道:“你干什么?!” 空桑岐道:“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可没有故意伤他。” 花月走过去拉着殷呈的手腕扭头就走。 林念正有此意,他担心的要死,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多疼! 殷呈由着两个哥儿拉自己离开,他懒洋洋回头,先是挑衅了一眼空桑岐,随后目光落在那个国师的身上。 国师站在原地,他遮着面,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正巧此时那国师也抬眼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殷呈就错开了目光。 回到呈王府,府医听说自家主子受了伤,背着药箱就跑过来,将殷呈的右手包扎得严严实实。 林念都快吓死了,这会儿见处理好了伤口,才将脾气都发出来。 只是林念性子柔软,就算是发脾气也不会大吵大闹。 只是默默错开男人的视线,用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来表示,他现在真的非常生气。 殷呈哪能不知道自己老婆的想法,他讨好似的拉着老婆的手。 “念念。” 林念眼皮一抬,却是不去看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为不满地:“嗯。” “皮外伤,两天就好了。”殷呈说,“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林念皮笑肉不笑,“妾身哪里敢生王爷的气?” 还说不生气,这怨气都快溢出屏幕了。 “念念,我必须给你讲讲什么叫两军交战先定气势了。” 林念捂着耳朵,吩咐小侍子收拾好桌上的瓶瓶罐罐,拉着花月去厨房了。 殷呈:“……” 这出门在外,难免不会磕着碰着,殷呈一向不在意这些小伤。 没想到老婆居然这么在乎。 以后看来得少受一点伤了。 小酒儿在一旁道:“王爷,伤口切不可沾水,您这只手最近最好不要动。” “嗯。” 小酒儿暗示:“最好连筷子都不要拿,让伤口好的快一些。” 殷呈继续:“嗯。” 小酒儿改暗示为明示,“左手用筷也不方便,若是有人能照顾您用饭就好了。” 殷呈惆怅,“但是我感觉王君他大概不会喂我,只会让我滚。” “怎么会呢?王爷,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咱们王君最是善良心软了。” 殷呈叹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禾绾……楚绾还在咱们府上,对吧?” “是的,王爷您要见他吗?” “若是薛老头回来了,你带薛老头去见他一面。” “是。” 薛老头虽然表面上说是来投奔他的,实则在王府里住的时日并不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总之,大部分时候是见不到他人的。 另一边,林念真打算给花月办一个流水席。 所谓流水席,往往是主家在办喜事时彰显实力的一种方式,在门口设宴款待路人。 这种席面通常会持续好几日,无论亲疏远近,想吃的人都可以来吃。 厨房王大厨问:“主君,不知这般流水席是有何喜事要庆祝?” 林念突然想起了男人晚上没事时给他讲的什么土味小说,于是镇定道:“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宁乐郡主回府。” 王大厨光是听到这句话就已经热血沸腾了,“王君放心,我一定把这席面办得漂亮!” 林念点点头,“今晚可行?” 时间虽然赶是赶了点,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大厨,不能说自己不行。 王大厨咬咬牙,“王君放心,一定可行。” 林念把花月想吃的菜都报出来,然后又加了几道糖醋味的菜。 虽然生男人的气,但是一码归一码! 花月没想到真的回来吃流水席,立马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林念拉着花月去见府里的小侍子,“大家很想你,都等着与你说说话呢。” 花月都快感动死了。 没想到大家还记得他,而且不在乎他的身份。 镜衣还把这些年朝廷发下来的宁乐郡主的俸禄都拿出来了。 “现在物归原主。” 花月又想哭了,他忍着泪意,捧着那箱金银,“谢谢……谢谢你们。” 众人把花月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对他没有半点生分之感。 晚上的呈王府热闹的很,门口摆了十桌流水席。 林念怕男人的名声吓到了百姓们,导致没人敢来吃席面。因此,私底下还偷偷去父家摇人,让林府的下人们都过来吃席。 王府食堂里,花月啃着油滋滋的肘子,华丽的裙衫上沾满了油点子也浑然不觉。 好在林念提前给花月买了不少裙衫,不至于让他穿着脏衣服过夜。 殷呈就可怜了,白天伤到了右手,这会吃饭的时候弊端就全显露出来了。 府医的包扎技术十分了得,十分厚重,十分不便。 殷呈敢肯定,他要是不叫停的话,这群府医能给他包出一个拳击手套来不可。 想起小酒儿的明示,殷呈可怜巴巴向老婆求助,“念念。” 林念冷笑,“哟,王爷这是怎么了呀?是不开心吗?为什么连饭都不吃了呀?” 这调子,这表情,把殷呈的阴阳怪气学出了精髓。 “……不管你是谁,从我夫郎身上下去!”殷呈轻轻点了下老婆的额头,“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呈王府没什么规矩,殷呈这一桌除了老婆和花月这个好大儿,还有镜衣小酒儿等等好几个侍子,其中还参杂了一个府兵。 这会儿除了那个埋头干饭的府兵,其他人均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尤其是笑点最低的银珠,肩膀都快抖抽筋了。 林念无语极了,粗暴的给糖醋排骨脱骨,然后粗暴的喂到男人嘴里。 殷呈一边接受老婆的投喂,一边美滋滋的想,老婆果然嘴硬心软,真可爱。 一顿饭下来,林念也不生男人的气了。 晚上窝在被褥里,还要男人给他讲龙王归来的后续。 没有人可以拒绝在睡前来一段土味小说,林念睡着前脑子里都还全是土味剧情,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偷亲了好几口。 第203章 我要为边境安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酒足饭饱之后,花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呈王府。 与呈王府的热闹不同,炎汝皇帝榻下别院静悄悄的,唯有书房隐约能听见人声。 这声音都不必细辨,就知道是空桑岐和国师。 花月冷笑一声,也不想去听他们又在密谋什么,抱着大家送他的礼物回到自己的房间。 中秋宫宴之后,赵朗一家就要回西南了。 赵铎本来想在临走前见珍珠一面,与他道别。 只是珍珠还在宫里,他只得将礼物交给林念代为转交。 赵朗一走,林四也要离开了。 兰书却没有跟林四去西南,殷呈震惊极了,没想到恋爱脑竟然选择回北境继续做北境军的军师。 “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这是为什么?” 兰书翻了个白眼,“我要为边境安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行不行?” 殷呈道:“那老四你就不要了?” “男人嘛,玩玩而已。”兰书无所谓地耸耸肩,“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我长得这么好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殷呈想了想,试探:“你们吵架了?” 兰书把脑袋一扭,明显不想多说,“呵。” “懂了。”殷呈说,“肯定是人家不要你了,觉得你烦。” 兰书怒道:“你放屁,从来都只有我甩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那些丑八怪来甩我了。” 殷呈笃定,“那就是林四把你甩了。” 他很同情,“你真惨。” 兰书本来还趾高气昂的,听了这句话,突然情绪爆发,痛哭道:“你说我差哪儿了,啊?我不就是年龄大了点么,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殷呈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林四把兰书甩了。 看到兰书哭得伤心,殷呈顿时慌了,“喂,你别哭啊,我就嘴欠乱说的,哎你你你……” 念念救命啊! 大概是老婆跟他心有灵犀,正想着让老婆救场呢,老婆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兰书也来啦?”林念看到兰书可怜巴巴蹲在官帽椅上呜咽,坐到兰书身边,问:“怎么了这是?” 最近家里的哥儿们怎么都扎堆儿的哭,林念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家里的风水出了问题了。 “我……” 殷呈:“他被你四哥甩了。” 兰书怒道:“就你有嘴了!我自己不会说吗!” 殷呈无辜地摊手,这种情感问题,只能哥儿帮助哥儿了。 林念也是这样想的,他给自家男人使眼色:出去出去。 等殷呈离开堂厅后,林念才问:“乖啊,不哭了,怎么回事?” 单按年龄的话,兰书比林念还要大好几岁,怎么着都轮不到他来哄兰书。 但兰书这会儿实在哭得伤心难过,给林念一种在哄珍珠的错觉。 “我老吗?” “不老不老,我们兰书一点都不老,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 刚走没多远恰好听见老婆这句话的殷呈脚步一个踉跄,哄人这活儿还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也不知道两个哥儿在房里聊了些什么,半个时辰后,林念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准备去跟他四哥干仗。 殷呈唯恐天下不乱,“老婆,刀剑太重了。来,这条软鞭拿去玩。” 镜衣在一旁侍奉,听了这话眼皮子直跳。 他委婉道:“王爷,这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殷呈想了想,“对,是不太好,这软鞭打着都不疼。老婆,不然换成这种带钩子的鞭子吧,好使。” 镜衣眼前一黑。 “狼牙棒也行吧,就是实心的很沉,回头我让人打一把空心的,让你过过手瘾。” 林念摆手,“不,这些都不好。” 镜衣刚松一口气,林念就说:“去把厨房那把剁骨刀拿过来。” 镜衣:“……”这口气松早了! “镜衣,准备马车,我要去截停四哥。” 看林念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镜衣也只得去准备马车。 殷呈在心里给老婆扛大旗,鸡毛毯子打大哥,砍骨刀剁四哥,念念这家庭地位,随意感受一下。 很快就有小侍子送来一把剁骨刀,冷冰冰的铁器泛着银光。 林念认认真真包起剁骨刀,拽着男人往外走。 “虽然但是,老婆,兰书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殷呈说,“别的不说,兰书骗人是真的狠,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林念说:“四哥居然让兰书做妾!我们林家就没有妾这个说法!” “哈?”殷呈茫然,“他娶夫郎了?” “此事说来话长。”林念说,“等我以后再跟你说。” 殷呈心想:没想到啊,看起来最老实本分的四哥,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居然这么多。 王府的马车在城门口追上了正准备离京的西南军。 见是呈王府的人,赵朗停下来,问驾车的马夫:“劳驾问一句,呈王殿下这是?” 殷呈从马车里出来,跳下马车后反身接张开双臂抱着老婆下马车。 林念道:“赵将军,我想跟我四哥说几句话。” “请。”赵朗顿时明了,原来是家人心中不舍,特来道别的。 林云堂和林念走到一边,林云堂刚想开口,就见自家弟弟慢条斯理地解开包砍骨刀的麻布。 殷呈眼皮一跳,赶紧从老婆手里把砍骨刀夺过来。 倒不是担心四哥被伤到,而是怕柔弱的老婆自己伤了自己。 而且老婆这会儿就是怒气上头,等他冷静下来还得左右为难,总不能真的砍了四哥不是? “念念乖啊,咱们有话好好说。”殷呈顺手将砍骨刀扔进城门外的护城河里。 林云堂自然看见了麻布里包的是什么东西,他疑惑不解,问:“念哥儿,这是?” 林念怒气冲冲地瞪着四哥,理智也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 “你,你居然让兰书做妾!”林念气冲冲地说,“爹说过,咱们家的男人只能一心一意娶一个人,你要是敢纳妾,小爹爹要被你气死!” 殷呈总算听出味儿来了,感情老婆这么生气,除了兰书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家风在里面。 本来自家老婆又是特别孝顺的小哥儿,肯定不愿意看到林云堂坏了家风。 第204章 再说一遍,这是殷夫郎 林云堂心下了然,道:“能让你这么生气的,估计也只有这件事了。” 林念红着眼睛瞪他哥,“三心二意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云堂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多说,“念哥儿,回去吧。明年我的假就攒到两个月了,到时候就回来看你。” 大殷的将士,根据入伍的年时来安排假期,通常都是到五到十天不等,为了能回家,这些将士们会把假期攒到一起。 攒出好几个月的时间,再回一次家,一是路程不必那么赶,二来也能和家人多呆一段时间。 “那兰书怎么办?”林念扁嘴,“你难道还想让他等成个老哥儿吗?你知不知道他都打算回北境了。” 林云堂垂下眼,过了许久,朝殷呈拱手,“还要劳烦殿下带念哥儿回去。” 林念都快被气死了,他家里这些个笨蛋哥哥是不是都没长嘴,还是说嘴全长二哥一个人身上去了。 “好了好了。”殷呈拉着老婆的手,冲林云堂摆手,“走吧。” 林云堂很快就追上大部队,不多时,西南军就消失在了茫茫官道上。 “老四心里肯定有数,这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林念嘟嘟囔囔地说,“我真的很想四哥能幸福。” 殷呈挠挠头,他前后两辈子,亲缘都淡得很,理解不了林念的想法。 不过他决定尊重老婆的想法。 “兰书怎么说的?” 林念说:“兰书说,四哥在西南有个相好,正夫郎的位置只会留给那个相好,所以让兰书做妾。” “呃……那就劝兰书再换一个,实在不行回北境之后给他找十个八个,让他慢慢挑。” 林念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四哥没能和兰书修成正果,有些可惜。” “不过缘分二字,也强求不得。”林念牵着男人,和他十指紧扣,“刚刚是我太冲动了,也没有问清楚原因,甚至都没有好好跟四哥道别……我太笨了。” “宝贝,你不笨,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蛋糕。” “什么是小蛋糕啊?” 殷呈道:“回头砌个面包窑给你做。” 林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殷呈让马夫先回去,他牵着老婆沿着城门口的长街慢慢走着,“老婆,出都出来了,要不逛逛?” “嗯……” 林念没心思逛街,殷呈自然能看出来。 他只是找个事情打发时间,不至于让老婆胡思乱想。 “阿呈,那好像是薛前辈。”林念突然指着前方茶棚里的人说道。 殷呈一看,茶棚里没几个人,恰好其中一个就是薛老头,“还真是。” 两人走进茶棚,坐在薛老头对面,“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茶棚当然是喝茶了。”薛老头见到他二人也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殷呈说:“来喝茶啊。”他朝茶小二招手,“来一壶大叶茶。” “啧啧,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喝茶也不说喝点好的,跟咱们平头百姓抢什么大叶茶。”薛老头说。 殷呈坦荡极了,“穷,没钱。” 薛老头轻嗤一声,把面前的茶点移到林念面前,“小念儿,尝尝,这里茶点不错。” 殷呈立马暴躁,“你乱叫什么!小念儿也是你能叫的!” “能叫,能叫,你先冷静一下。”林念把暴躁的男人一把扯回凳子上,这还在大街上,两个人可别打起来。 殷呈重重地哼了声,薛老头都懒得理他。 安抚好自家男人,林念饮了小口的茶,愁闷地双手支着脸,望着茶点发呆。 薛老头小声问殷呈:“小念儿这是咋了?” 殷呈强调道:“再说一遍,这是殷夫郎。” “嘁。”薛老头说,“所以殷夫郎怎么了?” “很难跟你解释,因为你只是一个孤寡的老头,理解不了年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殷呈说,“你呢,看什么呢?” 听到殷呈这样说,薛老头反而不担心林念了,他呛回去:“我们孤寡老头的事儿你少打听。” 这俩人像是天生不对付似的,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针锋相对。 “谁稀罕打听你的事,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殷呈趁薛老头开口前先堵了他的话,“有师爹的消息了,你听不听?” 薛老头“腾”一下站起来,“当真?” “不太真,可能是小道消息。”殷呈问,“你要听吗?” “听!” 周围人来人往,喧嚣掩盖了殷呈的声音。 薛老头猛地瞪大双眼。 这时,殷呈察觉到有人过来,他回头一看,那是个江湖客,背上背着一把横刀。再一看那张脸,竟然还是个熟人。 对方的目标也很明显,径直走到他们这一桌,一屁股坐在了薛老头的右侧的凳子上。 看起来薛老头今天约的人就是他。 薛老头见殷呈打量着对方,便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有着‘北刀’之称的大侠秦三刀。” 殷呈对江湖事不感兴趣,从桌案上捻了小块茶点喂老婆嘴里,“念念,走了。” 林念还准备参与江湖座谈会呢,被男人拉走的时候还挺懵。 刚听了人家的名字,难道不该自报家门吗?就这么走掉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这小孩就是挺没礼貌的,你别介意。”薛老头也不管他,问身边之人,“秦大侠,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秦三刀点点头,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物,“这是五十年前我祖上先辈在沙漠里捡到的天极心经,我并不知真假。” “无论如何,有劳了。” “薛先生客气了。” ----------------- 林念不解,“阿呈,你认识那个北刀吗?” “认识,妈的就是个疯子,以前在彩霞城的时候经常来找我打架。” 原来还是熟人,林念不解,“为何要来找你打架?” “因为他用刀,我也用刀,他想证明他的刀法比我好。” 林念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你比较厉害,还是他比较厉害。” 殷呈突然伸手掐住了老婆的脸颊,“殷夫郎,请你记清楚,你男人我才是最厉害的。” 林念被迫嘟着嘴巴,被迫点头,含含糊糊的说:“嗯嗯嗯,你是最厉害的。” 第205章 他们玩权谋的心都脏 等男人松开他,林念立马继续问:“所以你们两个到底谁的刀法比较好一点?” 殷呈叹了口气,厚着脸皮跟老婆撒娇,“我们就不能不聊这个话题吗?” 林念恍然大悟,他闷笑了好一阵,才问道:“输了?” “没输。”殷呈含含糊糊地说,“但是赢得不太光彩。” “怎么回事呀?”林念好奇不已,“说说嘛,阿呈,我想听。” 殷呈脑子转得冒烟,他忽然指着前面的小摊贩道:“啊,那边有糖画,吃不吃?” “不吃,哎呀!”林念瞪他,“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 “他跟我比武那天,让兰书在城墙上用镜面晃了眼睛,这才输了。真要是打起来,我不见得能在刀法上赢过他。” 殷呈顿了顿,继续又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被太阳光刺晃眼了,半点没怀疑兰书动了手脚。” 林念:“……那兰书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北境军统领,我要是输给了江湖客,会动摇军心。” 林念想,难怪兰书能做军师,而他只能做闺阁里的小公子,光是在大是大非的格局上,就远不如兰书。 虽说这事儿确实挺对不起那位北刀的,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边关平安关系到每个大殷百姓,这种时候,也只能委屈委屈那位北刀大侠了。 仔细想想,自家男人的压力一定也很大,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稍微一件小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这样想着,他忽然就特别的心疼男人。 他一定很孤独吧…… 林念抿着唇,暗自唾弃自己,干嘛要问那么清楚,听完心里还难受。 “阿呈,走走走,去买糖画。”林念拉着男人,“等下给珍珠做一个,再给花月做一个。” “那我呢?”殷呈问,“我就没有?” 林念噘嘴,“我又吃不完,你跟我吃一个不就好了。” 虽说林念现在已经做小爹爹了,但是以前的小习惯还是没能改过来。 两人很快走到糖画的小摊贩前,林念在各种样式的糖画上纠结了好半天,殷呈给他出主意,“要不每种都买下来?” 林念摇头,“不,我要选一个最喜欢的。” 殷呈也不催促,就安静的陪着老婆挑样式。 最后林念选择了一个福娃抱锦鲤的图案。 殷呈说:“这娃娃挺胖的。” 林念说:“福娃嘛,就是要肉乎乎的才显得好看。” “有点像珍珠。”殷呈说,“咱珍珠也是这样一个小圆脸。” “那还不是怪你!谁让你总是怕珍珠饿着,给珍珠吃那么多。”林念瞪他一眼,这父子俩的小动作可多着呢,有一回大半夜还跑去厨房炒面吃。 殷呈抬头望天,心虚极了。 林念又继续挑了竹篮莲花的样式,给珍珠和花月一人一个。 当天下午,珍珠就收到了家长投喂。 他从爹爹的暗卫手里接过糖画,屁颠屁颠跑去御书房找皇伯伯一块吃。 这时京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呈王在金銮殿斩杀义阳王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的风声,传得满城风雨。 有说是呈王狼子野心,想要杀尽殷氏旁支;也有说是义阳王与呈王喜欢上了同一人,拔刀为美人等等……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离谱得很。 这事儿传到殷呈耳朵里的时候,外头的流言已经传成了呈王马上就要造反登大位了。 听完暗卫禀报,殷呈已经相当淡定且麻木了,造反这活儿嘛,他挺熟。 别的亲王不是在享福,就是在享福的路上。 他不是在造反,就是在造反的路上。 这些流言蜚语里,却掺杂着一条别有用心之人刻意传出来的消息。 殷氏兄弟血脉不纯!这才杀了义阳王,好彻底除掉最后的殷氏皇族血脉。 能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要不就是义阳王旧部,要不就是那群见不得殷墨这个哥儿做皇帝的朝臣。 毕竟经过头几遭虚假的造反,朝臣们也回过味儿来了。 这两兄弟关系好着呢,再怎么使坏也破坏不了兄弟俩的感情。 这会儿巴不得这流言传得越凶越好,就算对付不了这俩兄弟,也能膈应一番。 说到底无非还是见不得哥儿做皇帝。 这也在殷墨的预料之中,他没让弟弟管这件事,只说自己会处理好。 没两天,义阳王府就传来义阳王君柳氏自尽的消息。 说是在义阳王府搜出了与炎汝私通的信函,义阳王通敌卖国板上钉钉。 殷呈都惊呆了,他哥这一手暗度陈仓用得实在是妙。 自此,所有与殷氏兄弟不利的谣言全都不攻自破。 后来过了许多年,林念才从自家人嘴里得知,义阳王府上通敌卖国的信函全是林三伪造的,他大哥半夜溜进去藏的。 本来叶轻语还绣了龙袍,寻思着既然要给义阳王安点罪名,那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是被林三否决了,因为自家小爹做的龙袍有点不精致,看起来很假。 义阳王府不止是通敌密函,还有许多世家暗线的线索,由此牵扯出湖州大部分在暗中帮助义阳王府的世家。 林念当时还很不解,还是沈青蘅跟他说,是在报当年殷顺欺负他的仇。 他家三哥隐忍数年,就算殷呈没有在金銮殿上砍了义阳王,义阳王府一样得完。 殷呈听后,只说了一句:他们玩权谋的心都脏! ----------------- 珍珠在皇宫住了半个月,一身白嫩的皮肤更是被御膳房养得溜光水滑。 殷墨虽然是哥儿,本身是很不喜欢打扮的,却偏偏喜欢给珍珠打扮。 本来在家只穿细棉云锦的珍珠一进宫,就被殷墨从头到脚的包装了一番。 殷呈去接儿子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这个穿金戴银的富贵小哥儿是自家胖宝宝。 珍珠还很臭美地问:“爹爹,我piu不piu酿!” 小圆圆脸的口齿虽然还不清楚,但是脸上的小表情可得意。如果给他一面魔镜,他肯定会问这个世界上谁是最漂亮的哥儿。 殷呈简直没眼看。 珍珠叉腰,不高兴,“我piu不piu酿呀!” “漂亮。”殷呈化作没有感情的魔镜,“珍珠,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宝宝。” 第206章 珍珠有弟弟了? 珍珠笑嘻嘻地朝殷呈伸手,奶呼呼地说:“抱!” 殷呈抄起小圆圆脸,掂了掂,“嗯,沉了点。” 珍珠噘嘴,头一偏,脑袋上的发钗直戳他爹脖子。 殷呈心想:难怪老婆说珍珠还小不适合戴这些,确实不适合。 珍珠嘟起嘴巴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哼”,“我才不沉,我是轻飘飘的小哥儿。” “行,轻飘飘小哥儿。”殷呈捏了捏小圆圆脸,“跟皇伯伯再见,我们回去了。” 珍珠扭头挥手,“皇伯伯再见。” 殷墨依依不舍跟珍珠挥手,心里盘算着等自家男人从白水城回来,一定要拉着他生个小孩出来玩。 时隔半个月,珍珠小少侠再次飞檐走壁,专属音效再次上线。 殷呈要一边听儿子小嘴叭叭,一边被儿子头上的金银珠宝戳肉。 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回家之后林念看到男人脖子到下颚不少压痕,心疼坏了,“你也是,给珍珠摘了不就行了。” “咱珍珠挺喜欢的,就让他戴着玩嘛。”殷呈说,“咱儿子穿这一身吧,还挺可爱,跟坨金疙瘩似的。” 林念:“……”实在很担心男人的文化水平。 珍珠也跟着学舌:“珍珠挺喜欢的,戴着玩嘛!” 林念戳了戳小圆圆脸,“小笨蛋。”他忽然想起来赵铎送给珍珠的礼物,忙去找出来。 “珍珠,你有礼物哦。”林念摇了摇手里的小铃铛,“猜猜是谁给你的。” 珍珠挠挠脸,“不知道捏。” 林念把小铃铛交给珍珠,“是赵铎哥哥哦,你还记得他吗?就是不爱笑的那个小哥哥。” “嗯!记得!”珍珠指了指自己的腰带,“小爹爹。” “要系上?” “嗯嗯!” 殷呈在一旁阴阳怪气,“什么哥哥,明明是个骑鬼火的黄毛。” 林念瞪男人两眼,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 珍珠系上小铃铛,蹦跶两下,发现小铃铛不响,“咦?” 林念说:“估计是什么装饰吧,还挺好看的。” 小铃铛通体由银打造,似圆圆的一颗球,由一根红绳吊着,下头还坠着流苏。瞧着与玉佩的作用类似,大约是挂在腰间好看的。 珍珠喜欢得不得了,跑出去在每个人面前都展示一番。 殷呈看得直皱眉头,“咱珍珠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因为你笨。”林念说,“宝宝随你。” 殷呈说:“他随我的话,以后应该能长成一个一米九的大帅哥。”他想了想,觉得那也不错。 林念:“……” 林念现在已经能听懂男人说的大部分现代话了,正因为能听懂,才觉得无语。 谁家小哥儿长那么高啊!还要不要嫁人了! 珍珠可不知道在自家爹爹心中,对他的成长充满期待。 ----------------- 在京城待了月余,炎汝使团也该离开了。临走时,殷墨特地设宴为空桑岐饯行。 宴席设在御花园。 花月有些闷闷不乐,回到炎汝,下次和大家见面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林念注意到花月特别不开心,想学着男人的样子给花月扔过去个小橘子。 但是他忽略了自己的手劲儿,小橘子骨碌碌滚了一个不高的弧线后,再次滚回到了他脚边。 林念:“……” 殷呈还以为老婆是手滑了呢,捡起他脚边的小橘子,剥开尝了一口,顿时酸得满脸痛苦。 这内务府怎么回事,买这么酸的橘子。 林念注意到男人的表情,他小声问:“很酸吗?” 殷呈点头,“酸。” 林念从男人手里拿过一瓣,尝了下,“还挺好吃的呀。” “不酸吗?” 林念摇摇头,将男人手里剩下的橘子瓣都拿了过去。 殷呈又剥开一个,尝了一口,还是很酸。 他低头看着正乖乖坐好的珍珠,塞了一瓣到珍珠嘴里。 珍珠对他爹有着天然的盲目信任,一口咬住橘子瓣嚼嚼嚼。 下一刻,珍珠也被酸出了痛苦面具。 “有这么酸嘛。”林念觉得这父子俩表情太夸张了,他把剩下的都吃了,“很好吃呀。” 殷呈的目光从老婆的脸挪到了肚子。 呃…… 殷呈扔了一个橘子给花月。 花月本来还在伤感呢,一瓣橘子入口,顿时整个人都被酸醒了。 他冲殷呈呲牙咧嘴,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殷呈知道,小茄子估计骂得挺脏…… 主位上,殷墨也剥开小橘子。 只是他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来小橘子酸不酸。 殷呈觉得他哥的表情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表情管理已经做到了极致。 “呃……念念。”殷呈说,“等下咱们回府的时候让府医给你把个脉。” “唔,我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呀?”林念突然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会是……” “多半?上回不也是这样?” 林念弯起眼睛,“嗯!” 珍珠一会儿看看他爹,一会儿又看了看他小爹爹,完全不知道两个大人在打什么哑谜。 花月望着一家三口的方向,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半个小橘子,突然就笑了。 他对空桑岐说:“我们今天就回去吧,我想家了。” 空桑岐突然就怔住了。 “你……”空桑岐想问他是否真的放下了大殷的人和事,可又问不出口。 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字,“好。” 花月将手里的酸橘子一口吃下,两腮鼓鼓,却是再没有落下一滴泪。 按照殷呈对空桑岐的了解,最后一天,他肯定是要作妖的。 谁知道一场宴会下来,空桑岐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没出一点幺蛾子。 直到炎汝使团下宴,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也没出一丁点事。 空桑岐突然转了性子,殷呈还怪不习惯的。 当晚府医被唤至主楼来为王君诊脉,确定了消息。 珍珠要做哥哥了。 珍珠开心死了,趴在小爹爹肚子上听了半天,一直问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殷呈把珍珠拎到他自己的小床上,“从今天开始,你要自己睡了。” 珍珠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嘴巴噘到天上,“为什么!我要和小爹爹睡嘛!” “你乱动,会踢到弟弟。” 珍珠一听,那还是弟弟比较重要,这才不情不愿自己裹着小被子睡觉。 殷呈还没走他就坐起来,抱着粉色蝴蝶结的球球,“爹爹,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你三岁了,要有自己的性别意识。”殷呈摸了摸自家小哥儿的脑袋,“勇敢一点,等你再大一些,就要自己一个人一间房了。” 第207章 珍珠也吃到复刻版疯狂星期四了 炎汝使团离开,也就意味着殷呈也要回彩霞城了。 王府上下愁云惨淡,本来按照惯例是要哭一哭的,毕竟又是好几年见不着,可不得难过一阵。 林念也很舍不得大家,后来又从镜衣口中得知小酒儿和张淮令还没有成亲,刚开始还很疑惑,这二人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又是青梅竹马的缘分,为何迟迟没有成亲。 还是镜衣告诉他,早几年主子失踪,府里自是悲痛万分,因此他二人的婚事才拖到了现在。 林念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特别心疼小酒儿,当即决定大办一场,也算是临走之前让大家热热闹闹一场。 两人家中都没有长辈,聘礼和嫁妆林念都一并操持了,还在城里给他二人置了处宅子。 于是乎,呈王府挑了良辰吉日,府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接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而因为名声太不好的呈王殿下被老婆勒令不许出现,怕吓着沿途的百姓不敢来讨喜,自己去新宅子里等着便是。 所谓讨喜,就是由喜夫郎挎着装糖的篮子沿途撒糖,来捡糖的人越多越好,也被称之为讨喜。 林念几乎都能猜到,要是自家男人往那儿一杵。别说了百姓了,估计迎亲的队伍都要被吓到手脚发软。 殷呈抱着珍珠,眼睁睁看着老婆被小侍子们簇拥着离开了。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珍珠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荷包叹气,“爹爹,我的饼饼被小爹爹拿走了。” 殷呈说:“趁你小爹爹不在,咱们先过去,爹给你偷鸡腿吃。” 珍珠欢呼,“要吃两个!” 新宅子刚挂了牌匾,张宅二字还是林念亲手写的。 本来牌匾上的字该殷呈来写,主要是他的字太丑了,遭到了所有人无声的嫌弃。 张宅办喜事,来帮忙做事儿的几乎都是王府的侍子,这会儿大家说说笑笑,热闹得很。 厨房也正热火朝天,被抓壮丁抓来的司昭昭在炸鸡块。 要是他现在有手机,一定会在论坛上发一个话题:家人们谁懂啊,美食主播穿越成办大席的厨子了。 殷呈抱着珍珠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挽着袖子干活麻利的司昭昭。 作为整个呈王府的团宠,珍珠一来,立马被小侍子们投喂了。 连给凉菜摆盘的小侍子都没忍住问小郡主要不要啃个卤鹅翅。 珍珠来者不拒,手里拿不下的就包上油纸装进小荷包里,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他闻到炸鸡的香气,“爹爹,要吃那个!” “行。”殷呈说,“只能吃一块。” 珍珠立马垮下小脸,“呜呜。” “没办法啊儿子。”殷呈跟珍珠说悄悄话,“万一让你小爹爹知道了,咱俩都得完蛋。” 珍珠嘟着小嘴巴,“好吧。”他看见抡笊篱的司昭昭,清脆地喊了一声:“昭昭!” 司昭昭扭头,就看见那个神经病王爷和他的小萌仔来了。 “哎呀珍珠宝贝!”司昭昭夹起一个炸好的鸡块递给珍珠,“疯狂星期四的原味鸡,尝尝。” 殷呈:“……”这小子是一点也不装啊。 司昭昭实在很难相信,珍珠这么可爱的小宝贝会是那个神经病变态王爷的亲儿子。 肯定是随了王君! “小心烫啊,自己吹吹。”司昭昭说话可温柔,生怕吓到了珍珠。 珍珠鼓起腮帮子呼呼吹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鸡块,刚捧着准备大嚼特嚼呢,就听到林念和镜衣的声音。 珍珠心虚到手抖,鸡块都拿不稳了。 殷呈立刻抱着珍珠翻窗跳出去,动作极其矫健,极其熟练。 珍珠小声问:“小爹爹看见我们了吗?” “没有。”殷呈抱着儿子去堂厅,“咱们跑得快。” 珍珠偷笑,放心地开始啃鸡块。 厨房里,众人早就习惯了王爷不走寻常路,但是司昭昭没有。 林念进来就看见司昭昭表情复杂,“怎么这个表情?是菜出了什么问题吗?” 司昭昭回过神来,他淡定地摇摇头,道:“哎呀这烟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林念不疑有他,和镜衣一起检查了菜式。等到他们敲定了上菜的时间和顺序之后,林念这才想起来还没见着夫君和儿子。 这会儿时间还早,离开席还有整整一个时辰,他找来油纸包了鸡块,准备去投喂珍珠。 虽然珍珠现在肉挺多的,捏一下就软乎乎,可林念还是会担心珍珠是不是冷了,饿了。 做小爹爹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他在前头的院子里找到了父子俩,他俩正坐在石阶上看小池塘里的锦鲤。 “阿呈。”林念坐到男人身边,冲珍珠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珍珠,猜猜看小爹爹给你带什么来了。” 珍珠闻到了香味,眼眸一亮,“肉肉!” 林念把油纸包递给珍珠,顺势靠在男人的肩头。 殷呈长臂一伸,圈住了老婆的腰肢。 林念有点不好意思,想着这里假山环绕,也还算隐蔽,也就不别扭了,大大方方依偎在男人身上。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林念问,“看鱼吗?” “我在想,咱们要不等二胎出生之后再回北境。”殷呈说,“路程太苦了,到时候你跟宝宝都受罪。” 林念抿着唇,万般不愿地说:“要不你先走。” 殷呈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 “我没关系的……”林念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也,也没有那么娇气吧。” 殷呈笑了下,“老婆。” “嗯?” “你娇气点才好呢。”殷呈巴不得老婆是娇气鬼,最好是走两步就喊累,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黏着老婆。 林念“噗呲”一笑,很快又黯然下来,“可是北境那边……” “有什么关系,前几年我不也没在,北境照样好好的。”殷呈说,“当然,还是我的念念管理有方。” 林念脸颊有些红,“啊……你,你都知道了?” 殷呈侧过头亲了亲老婆,“很厉害。” 林念抿着唇,过了一阵,开始告状,“刚开始他们都不服我……我就想了一些办法……后来……” 殷呈安静地听着,很心疼这些年老婆的付出,千言万语只化作落在唇边的吻。 第208章 这是什么烂演技!零分!零分! “王爷,王君,吉时到了。”镜衣找过来,“该上座了。” 殷呈单手抱起珍珠,牵着老婆去喜堂。 喜堂布置得很细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鞭炮声响,一双红影相携而来。 林念看着新人对拜,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跟男人成亲那天,嘴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待新夫郎入了洞房,张淮令被几个同僚簇拥着走出来。 殷呈与这些金衣卫并不熟,但是男人嘛,稍微一个眼神,就能很快领悟对方的意思。 张淮令给每一桌客人都客套完了之后,就被同僚扯来和呈王一桌喝酒。 “张哥,今天说什么咱们都得喝一个,大喜的日子你不喝?” “就是,来来来,给张哥满上。” 殷呈都瞧不上他们那小碗,直接一坛酒拍到张淮令面前。 “新郎官,你养鱼呢?”殷呈坐下,袖子捋高,露出精壮的小臂,“来,喝一个。” 张淮令捧起酒坛跟殷呈碰了碰,“王爷,请。” 半个时辰后,几个金衣卫同僚都趴下了,殷呈和张淮令醉蒙蒙地开始称兄道弟。 “张老弟,咱家小酒儿啊——”殷呈脑子短路了一下,顿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说的话,“咱家小酒儿……多好的一个人啊!” 张淮令严肃地点头,“小酒儿,好!” 林念还以为自家男人要说什么走心的话,没想到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这样的废话,顿时无语极了。 以前这人没醉这么厉害过,原来天底下男人喝醉了都一个样子! 同样无语的还有司昭昭,他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一看见珍珠就失去了理智,跑来坐主桌。 这个爱掐人小脖子的神经病,一看就像是会喝醉之后到处打人的样子…… 张淮令再醉一点今晚估计就不能洞房了,林念赶紧扯住男人,“不许喝了。” 殷呈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老婆的话,他放下酒坛,“嗯,不喝了。” 林念又对张淮令说,“你回去陪小酒儿吧,该洞房了。” 张淮令听见了,“嗯!”他站起来,晕晕乎乎往婚房走。 “他自己能行吗?”林念有些担心这人会不会走两步就倒地上,见他脚步有些浮乱,稍微有点放心不下,就叫一个府兵去送他。 结果张淮令刚转过回廊,整个人就一改醉态,大步朝婚房走去。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小侍子在收拾残局。 林念用有些冰凉的手背给男人降温,“怎么喝这么多,要回去了哦。” 殷呈乖乖点头,下一刻整个人都栽倒在老婆怀里。 林念扶不动他,还叫来了府兵,可算把男人扶上了马车。 珍珠早就困了,这会儿正趴在司昭昭怀里打哈欠呢。 “啊,啊!孩子就给我啦?”司昭昭慌得要死,喜欢可爱宝宝是一回事,亲手抱着可爱宝宝又是另一回事。 他生怕把珍珠弄疼了,或者是抱得不规范让珍珠难受了,惶恐得很。 林念在马车里掀开门帘,“昭昭,上来呀。” 司昭昭木木地上了马车,自觉离那个掐脖子怪远一点。 在司昭昭心里,王君是好王君,郡主也是好郡主,但是掐脖子怪就不怎么样了,他是神经病! 呈王府的马车做的是一个凹字形的固定宽凳,只有一张小案几放在窗前。 主位的宽凳上还能躺下一个人睡觉,是当初林念嫁进呈王府之后殷呈改装的。 下头就是可以放箱子的空间,能装下不少东西。 林念从箱子里拿出毛毯裹在珍珠身上,“昭昭,你冷吗?” 司昭昭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一点。” 林念拿出自己的大氅给司昭昭披上,“别染上风寒了。” 司昭昭刚点头准备道谢,突然看见掐脖子怪一双狭长的眸子正盯着他呢。 司昭昭:“!”他根本就没醉! “念念……”殷呈拉着老婆坐到他身边,跟没长骨头似的往老婆身上贴。 林念轻声哄着男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也真是,喝这么多做什么,明天又该难受了。” 殷呈抱着老婆,不断地用下巴磨着老婆的肩窝和脖颈。 “头晕。”殷呈含含糊糊地说。 这可把林念心疼坏了,一手搂着男人的背,一手轻轻地按着男人的太阳穴,试图让他舒服一点。 在林念看不见的地方,殷呈脸都要笑烂了。 司昭昭:“……”好无助,能不能报警!能不能! 司昭昭被迫观看了一场拙劣的表演,如果他是导师的话,肯定会给这个学员打零分! 回到呈王府,司昭昭根据镜衣的指示,把珍珠放进主楼卧房的一个小床上。 他看到这个小床的时候有些愕然,这……这不就是……大号的婴儿床么? 难道……难道呈王府里也有人是穿越的? “昭昭,今天辛苦你了。”林念说,“快回去休息吧。” 司昭昭胡乱地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呈王府人少,哥儿们都能分一个房间,只有府兵才会好几人一间房。 司昭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本来之前在御膳房的时候,那个什么考核制度就让他产生了怀疑。 现在又看到了婴儿床。 他默默洗漱好了躺回床上,只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他自言自语道:“可恶啊,还以为我拿的是龙傲天剧本,结果却拿的是炮灰剧本。” “老天爷你不公啊!” “你还给我变性!” “不是,让我投胎成一个郎君也好啊,偏偏是个能生的哥儿……” “还不如切了我的嗯嗯,让我去当太监呢,至少不用生娃。” “可怜我司昭昭也是个百万粉丝的大博主,没想到竟然沦落到给变态颠勺,唉!” 他长吁短叹,叫苦连天,唉声叹气。 屋顶上,奉命盯着司昭昭的暗卫壬九将他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都记录下来。 林念在照顾自家男人和宝宝这事儿上,总是亲力亲为。 男人还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林念亲了下男人的脸颊,“老公,松手,我去打水来给你擦擦脸。” 殷呈哪能让老婆做这些事,也不装醉了,“我去就行了,乖乖等着。” 林念看他脚步稳健,哪有什么醉态,分明就是装的! 这狗男人,就没长几个心眼子,还全用他身上了。 第209章 包包全配件全球限量款手慢无 殷呈被皇帝叫进宫。 是让暗卫来带信,而不是走的圣旨传召,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他去了一看,竟然是自行车让工部的人造出来了。 殷呈当场给他哥表演了一下骑自行车,皇帝立马召来了几个机灵的宫侍来学骑自行车。 殷呈一脸不可思议,“这玩意儿还用教?这不有手就会?” 哥哥一拳暴打弟弟,“快去,教不会他们你今天别回去了。” “那我吊死在正阳门?” “前些天好像江州送来了一套珠贝红珊瑚头面,可能念念不喜欢吧……算了,小安子,扔库房去吧。” 这话落到殷呈耳朵里,无异于:爱马四顶级鳄鱼皮包包全配件全球限量款手慢无。 他热情道:“哎你们几个别磨蹭,两只脚蹬起来。” 小安子见到这一幕,默默在心里为陛下竖起大拇指。 黄昏时分,总算有个聪明伶俐的宫侍能够骑着自行车在平地上来去自如了。 殷呈捧着妆匣盒子,美滋滋回家找老婆了。 他熟练地翻墙进院,就看到薛老头正等着他呢。 殷呈问:“找我有事?” 薛老头把一本破书扔给他,“我也没有见过天极心经的下半阙,不知道这本心经的真假。你就随便练一练,说不定是真的呢。” “行。”殷呈轻易接住了飞来的破书,“哎,这么说起来你也没练下半阙啊,那你怎么没瞎?” 薛老头先是沉默,然后恼羞成怒,最后咬牙切齿,“……” 殷呈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没我聪明,练得不行,是吧?” 薛老头老脸一红,扭头就走,“我走了。” “上哪儿去啊?”殷呈问。 薛老头没回头,只是说:“去炎汝。” “行,注意安全。”殷呈想了想,接着冲他的背影说道:“要是炎汝打过来,你帮我顶顶。” 薛老头摆摆手,迎着夕阳出了门洞,只留给殷呈一个孤独的背影。 夕阳将薛老头的背影拉得很长,只是一转角,影子就消失了,只剩下一地暖金的夕阳。 殷呈抖了抖破书上的灰尘,塞进怀里。 回到房间时,林念正和镜衣收拾行装。 “这是干嘛呢?”殷呈将妆匣盒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林念身边,顺其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开始叠起来。 林念说:“收拾一下,咱们该回彩霞城了。而且我想了一下,现在月子还小,行路不碍事。若是再大一些了,那才受罪呢。” 殷呈动作一顿,皱起眉,“我没打算现在回去。” 林念说:“可是炎汝皇帝都回去了,万一他打过来怎么办?” “不会,放心吧。”殷呈说,“咱等老二出生之后再说。” 上一回就亏欠了老婆孩子,这一次说什么也要陪在他们身边。 林念自然也懂男人的想法,可男人肩上的责任太重了,他怎么能因为自己,就把边关百姓的生死都抛之脑后呢。 他抿着唇,“可是……” 镜衣悄然退下。 殷呈揽过老婆,“放心,北境的部署很好,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打仗,有我没我都一样。老婆,关于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林念说:“我就是担心会打仗啊!” “不会。”殷呈语气轻松,“只要空桑岐还能坐稳皇位,这仗一时半会就打不起来。” 林念不解,“为什么呀?” 殷呈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并未回答,反而换了话题,“念念,老四和兰书那事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念摇摇头,有些愁,“四哥走了,兰书现在整天也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要不要去宁州玩一圈?” 林念双眼一亮,“可以吗?” “走水路的话估计半个月就能到宁州境内,老婆,你晕船吗?”殷呈说,“要是不晕船的话,船舱倒是比马车要舒适很多,不会像马车那样坐到浑身都痛。” 越州多山,因此前往彩霞城的官道总是蜿蜒曲折,陡峭非常。 而京城到宁州多地都是平原,顺江而下行水路,不会那么受罪。 殷呈想了想,补充道:“特别是小孕夫。” 林念耳朵自动屏蔽男人最后那句话,赶紧说:“不晕不晕,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殷呈直勾勾看着老婆,也不说话。 林念熟练地凑过去啾啾两下,“阿呈,老公~” “就这啊?”殷呈说,“老婆,给点诚意。” 林念捧着男人的脸,认认真真亲了一下。 “这回诚意够了吧!” “不够。” 得寸进尺!林念气呼呼地捡起榻上的衣服扔男人身上,“你来叠,不准叫人帮忙,叠不完不准吃饭。” 殷呈:“……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 林念冷酷无情地“哼”了一声,扭头就想往外走。 殷呈把老婆砸过来的衣服随手一扔,上前打横抱起老婆,“反了你啊,分不清大小王了是不是?” 林念窝在男人怀里,对他的虚张声势不屑一顾。 现在的呈王君那可不是当初傻乎乎的林小公子,男人肯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现在是挖坑让他跳呢。 他才不上当! “放我下来,今天我跟珍珠约好了要去食堂跟昭昭一起吃饭,昭昭怕你,你就别去了。” 殷呈怒,“那小子还敢挖我墙角?” “瞎说什么呢,人家是个小哥儿。”林念说,“放我下来,快点。” 殷呈不情不愿地把老婆放下来,“那我?” “你自己吃啊,多大个人了,还要人陪。”林念说,“咱们珍珠都能自己乖乖吃饭了,夫君,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的!” 殷呈:“……我觉得我不太可以。” “对了我给小酒儿放了一个月的婚假,这段时间你有事就找银珠哦。”林念忍着笑,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下,“我去让银珠来给你布菜。” 殷呈无能狂怒,并且在心里想了司昭昭的一百种死法。 傍晚,林念回房的时候看见桌上的饭菜没动,还以为是男人生气了。 他的良心小小地痛了一下,感觉自己颇像一个抛弃夫君独自享福的渣哥儿。 他让银珠撤下冷掉的饭菜,去厨房亲手做了男人喜欢的菜端上来。 第210章 珍珠才不是小傻汁 殷呈睁开眼,将摊开的秘籍合上。 内力受阻,前后凝滞。 这本看来应该不是真正的天极心经。 殷呈正思索着真正的天极心经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小圆圆脸。 珍珠歪着脑袋,“爹爹,你在干嘛呀?” “在想我家宝贝小珍珠。”殷呈抱起珍珠,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晚上吃的什么呀?” 珍珠掰着指头数,“好多好多好吃的捏。” 他绞尽脑汁想着一道道美食,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欢快地两个字,“肉肉!” 这小呆子。 殷呈捏了捏小圆圆脸,“你小爹爹呢?” “这儿呢。”林念恰好从外面进来,“阿呈,快来吃饭。” 殷呈应了一声。 林念问:“你刚刚在干嘛呀?我看你身上冒出来好多热气,吓死我了。” “练功呢,只是内力外散而已,别担心。” “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林念说,“快来尝尝,我新学的炸里脊小串。昭昭说这是他们那个世界里特别受欢迎的小吃呢。” “我生什么气——”殷呈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板着脸,“对,没错,我生气了。” 林念“噗嗤”笑出声。 殷呈继续板着脸,“殷夫郎,严肃点,这边在生气呢。” “你别逗我笑。”林念亲手布了菜,准备从男人手里把珍珠接过来,“珍珠,来小爹爹抱,让你爹吃饭。” 珍珠却摇摇头,“有弟弟!我可以寄几抱寄几!” 林念哭笑不得,“小傻子,你怎么自己抱自己?” 珍珠噘嘴,双手抱胸假装环住了自己,“才不是小傻汁!” “儿啊,来张嘴我看看,这舌头怎么老是捋不直呢。”殷呈愁得很,“我记得我小时候说话挺清晰的呀……” 珍珠配合地张大嘴巴,“啊。” “都跟你说宝宝还小,现在说话不清楚是正常的,稍微大一点就好了。”林念瞪他一眼,手动帮珍珠合上嘴,“我小爹爹说我小时候五六岁了说话还不清晰呢,小哥儿都是这样的。” 林念记忆里男人似乎说过好几回这个事情,他问:“你原来那个世界里,三岁的宝宝说话不是这样吗?” 殷呈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不太关注别人。可能是我第一次当爹,没什么经验,老是担心珍珠是不是能健康长大。我……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林念能明白男人心中的想法。 虽然男人很少说起他上辈子自己的事,可林念能猜到,他上辈子应该过得特别不好,所以才会对自己的事缄口不言,才会对珍珠无底线的宠溺偏爱,才会以自己为参照,对珍珠的事尤其紧张。 “珍珠很好,我也很好,不用担心。”林念摸了摸肚子,补充道,“他也很好。” 珍珠点头,“珍珠很好唷。” 林念戳了戳儿子的脸颊,“下来,让你爹爹吃饭。” 珍珠乖乖点头,“嗯嗯!” 他让他爹把他放下来,他自己努力爬上圆凳坐好,“我在这里等爹爹。” 林念也坐下来,“现在我们俩都陪着你了,快吃吧,等下咱们去花园里转转,散散步。” “行。”殷呈心想,这饭果然还是有老婆孩子在身边,吃着才香。 珍珠趴在桌子上,嘟着嘴巴闻香味。 殷呈下意识想投喂儿子。 “今天不许喂珍珠吃东西了,听见没?”林念说,“珍珠晚上吃了两块紫薯山药饼,再多吃点等下肚子该难受了。” 珍珠的小眼神从明亮到沮丧。 殷呈默默收回手。 小圆圆脸破碎的眼神刺痛了老父亲的心。 但是为了儿子的身体健康,殷呈狠下心肠,没有投喂破碎的小珍珠。 吃过饭,一家三口在院子里荡秋千。 林念问:“阿呈,咱们什么时候去宁州啊?” 殷呈说:“后天。” “那要带兰书一起去吗?”林念说,“其实我有点担心,万一四哥在宁州真的有相好的怎么办呀?” “就老四那样,他还能有相好?”殷呈说,“我也不是看不起老四,他一个老实人,要是真有相好,根本不可能搭理兰书。” 林念缩回腿蹬在秋千上,抱着自己的腿,脑袋靠在膝盖上,“那他是在撒谎吗?为什么要骗兰书?” 殷呈被老婆柔软的身体惊呆了,“老婆,你这个动作不难受啊?” 林念说:“不难受啊。” 殷呈瞳孔地震,“你是怎么把自己身体叠起来的?” “你不能坐着抱住自己的腿吗?” “够呛。” 林念突然回神,“哎呀你不要扯开话题,咱们在讲四哥和兰书的事!” “哦,我只是觉得老四这事儿另有隐情,咱们去宁州一趟什么都清楚了。” 林念点点头,“希望一切都是误会。”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殷呈说。 林念问:“什么啊?” “兰书说想去皇宫玩,还没带他去呢。上次中秋宫宴,惦记花月那事儿来了,就给忘了。” “哈,哈。”兰书从回廊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呈王殿下,可真难为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殷呈无辜道:“谁让你当时一直住在林府……”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林念揪了下手臂。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念笑着道:“兰书你来啦,要坐秋千吗?”他一边说,一边把男人推开。 殷呈:“???” 兰书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已经听到了,我也要去。” “去呗。”殷呈说,“皇宫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兰书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去宁州。” “去呗。”殷呈还是那副慵懒清淡的嗓音,偏偏说出口的话能把人气死,“跟谁拦着你了似的。”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开始互呛了,林念赶紧拿出撒手锏——他戳了戳晃小脚脚的珍珠,低声说:“宝宝,去把你爹拉走。” “嗯嗯!”珍珠下了秋千,扯着殷呈的衣服就走。 林念笑着说,“烦人的家伙走了,兰书,快来荡秋千。” 兰书默默想:这一脸幸福的劲儿……一定是在撒娇吧! 他们京城哥儿都这么撒娇的吗?学一下,回头迷死一大片英俊郎君,气死林四! 第211章 古代豪华游轮,你值得拥有 也不知道那晚林念跟兰书都聊了什么,总之,到出发时,兰书抱着自己的行囊也上了去往宁州的商船。 此行去宁州,除了几个暗卫随行之外,南下的队伍还多了一个人。 新晋最美小厨司昭昭。 本来今晨司昭昭还好端端睡在被窝里,还在做着一朝穿越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突然就被壬九抓了起来。 他茫茫然跟着众人出府,来到江边渡口。 望着前面的古代版豪华游轮,司昭昭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呀?” 殷呈随口接了一句,“把你卖了。” 司昭昭赶紧往林念身后躲,他大怒:“我一个厨子有什么好卖的!你还不如趁自己还有一把子力气的时候卖了你自己!” 殷呈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容在司昭昭看来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了。 他默默抓着林念的衣服,底气不那么足地说:“你,你看什么看……” 这掐脖子怪总不能是真想卖了他吧……这年头皇权至上的,万一真被卖了,他都没地儿哭去。 一想到这里,司昭昭弱弱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把我卖给大户人家。” 林念哭笑不得,说:“是我想带你出来的,我怕珍珠吃不惯宁州的饭菜。” 一听说是为了照顾珍珠,司昭昭顿时松了口气,狐假虎威瞪了殷呈一眼,然后抱着小包袱兴致勃勃准备上船,“那咱们要坐船吗?” “是啊。”林念赶紧把人拉过来,“船还没靠岸呢,别急。” 他心中下意识把司昭昭归为自己人,大概是因为司昭昭和男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因此要格外照顾他一些。 “噢。”司昭昭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随着水手的号子声响起,抛锚收帆,在甲板和岸边搭起阔板,便是可以登船的信号了。 司昭昭一边走一边酸,“还是王爷呢,连包船都做不到。” 殷呈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让林念拉着手催促道:“快点快点。” 珍珠小短腿在上船之前就被他爹抱了起来,这会儿在他爹怀里扭来扭去地看面前的大船,小眼神亮晶晶的。 “爹爹。”珍珠甜糊糊的说,“我想去那个顶顶上玩。” 殷呈抬头一看,珍珠指着帆船的了望台,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充满期待。 宝贝儿子只是想上了望台,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殷呈自然欣然应允。 林念眼疾手快扯住正准备起飞的父子俩,“不准胡闹。” 珍珠小脸一垮,刚打算哭一哭呢,殷呈眼疾手快捏住珍珠的嘴巴,强行打断施法。 “珍珠,你看那是什么。”殷呈指着甲板上的小贩。 珍珠顿时被小贩吸引了注意力,“是什么呀?” “吃的吧。” 珍珠嗅了嗅,“糕糕……” “等下爹爹偷偷带你出来买。”殷呈小声在珍珠耳边说。 珍珠点头,“嗯嗯!” 林念都懒得管这父子俩私底下的小动作,他拿着镜衣定好的船舱房间的小门牌,找到了房间。 殷呈跟林念一间房,兰书跟司昭昭一间房,还有一间房是给暗卫的。 在船上没有什么躲避的暗处,几个暗卫便扮作下人的模样掩人耳目。 各自回房间后,林念开始收拾起行装,要在船上住半个月,总是要让家人舒服一些才好。 殷呈见林念开始打开箱子准备干活了,吓得赶紧说:“放下!” 林念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吗?” “你歇着。”殷呈把珍珠放到榻上,“你又不是没男人,以后这些活我来做就行了。” 林念弯起眼睛,调笑起男人来,“哎呀,我们殿下做起洒扫的活来也很得心应手呢。” 殷呈得意地说:“那是。” 此行没带小侍子,林念也闲不住,跟男人一块铺床收拾。 珍珠踢掉鞋子爬上两个爹爹刚铺好的床榻上,滚来滚去好几圈,噘嘴巴,“小爹爹,我要球球!” 林念轻轻揉了下珍珠的小鼻子,开始逗儿子,“哎呀,宝宝的球球忘记带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珍珠大惊失色,“球球……球球没有拿来吗?” 林念忍笑,“小爹爹怎么会忘记宝宝的球球呢,去拿吧,就在箱子里。” 珍珠一听,鞋子也来不及穿,爬下床榻就去翻箱子。 这箱子有些深,里头装着衣裳,珍珠本来趴在箱子边缘努力的去够里面的布球,结果整个人都栽进了箱子里。 这下轮到殷呈大惊失色了,“我崽!” 珍珠被他爹从衣服堆里拔出来的时候,他还抱着布球傻笑呢。 “嘻嘻!”珍珠亲昵地抱着布球,“拿到辣!” 殷呈把儿子放回床榻上,“自己玩会,等下爹爹带你出去玩,嗯?” “嗯呢!”珍珠抱着粉色蝴蝶结布球,可喜欢。 “我还担心咱儿子晕船,现在看来适应还挺好。”殷呈说,“希望等下开船之后能继续保持。” 林念坐到窗边,朝外头的江面看了看,说:“珍珠还没坐过船呢,兴许等下就要开始难受了。” “你呢,你感觉怎么样?”殷呈走过去,半蹲在老婆身前,“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听见没有?” 林念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都是老夫夫了,现在还会因为男人的话面红耳赤。 林念笑得眉眼弯弯,嗓音也不自觉的黏糊起来,“老公,你陪我坐一会儿嘛。” 殷呈耳朵一动,“做?不好吧,你现在还有身子呢?” 林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顿时无语极了,跟这狗男人就不能有什么温情的时刻! “去打水来把这些桌椅都擦一擦。”林念说,“还有,把这些箱子都放进固定的位置。” 殷呈突然起身,两人一站一坐,林念仰头看着男人。 殷呈突然俯身,在老婆的粉唇上轻咬了一口,“遵命。” 等男人出去打水了,林念才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笑一下呢,就看到对面床榻上的珍珠双目炯炯有神,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第212章 惹到兰书,你算是踢到铁板啦 林念尴尬地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的同时,并且开始思考今晚要不要让珍珠去和兰书一块儿睡。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珍珠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爹的背影,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珍珠抠着布球上的粉色蝴蝶结,心里还疑惑呢,小爹爹的脸怎么这么红。 “小爹爹,你不舒糊吗?”珍珠也不玩球球了,自己爬下床穿好鞋子,噔噔噔跑到林念面前,伸出圆润的小手去摸他小爹爹的额头。 林念配合地低着头,让珍珠探他的体温。 珍珠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只是他一个三岁的小圆圆脸,哪里分得清体温的高低,无非是看大人这样做,就学会了动作,但是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爹爹没事呢。”林念想要抱起珍珠,却被珍珠拒绝了。 珍珠义正言辞地说:“有弟弟,不抱珍珠。”他捏着自己的衣服,“会踢到弟弟的。” 原来自家小圆圆脸是在担心这个,林念心里又感动又好笑,“那我们都小心一点,这样就不会踢到弟弟了。” 珍珠扬起脸,“真的吗?” “嗯嗯。”林念朝珍珠伸出手,“来小爹爹抱。” 珍珠立马扑到林念怀里,美滋滋地抱住了小爹爹。 殷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难怪都说男人这辈子就追求个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可爱抱着更小的小可爱,双倍可爱暴击,这谁扛得住。 这时,司昭昭趴在窗外,“要开船了,主君,快出来凑热闹。” 林念和珍珠对视一眼。 “好呀。”林念问,“兰书呢?” 司昭昭“嗐”了一下,“他在屋子里发呆呢,咱们一块去把他揪出来玩。现在甲板上可热闹了,还有好些商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珍珠立马跟兔子似的耳朵竖起来,糕糕! 他偷偷看了一眼他爹,这会儿正认真擦桌椅板凳呢,可没空带他去买糕糕。 他摸了摸自己斜挎在腰间的小荷包,有些忧愁,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买糕糕。 林念也鲜少乘船,自然对商船好奇不已,“阿呈,我跟宝宝出去玩了。” “我等下来找你们。” “好。”林念抱着珍珠就出了房间,跟司昭昭一块儿去隔壁叫兰书。 从房间出来的长廊上人就不少,甲板上这会儿热闹极了。 这是一艘半商半客的大船,整条船约莫载有四百余人。 这可把司昭昭震感到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船,这还只是在江船,要是海船那还得了,不得整个泰坦尼克号出来啊。” 林念听到这话,默默记下了,打算之后问问男人,司昭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连接甲板到岸边的阔木板已经收起来了,船锚也被收了起来,帆一扬,这船便顺风顺水了。 兰书倚靠在栏杆前,水面的风轻抚着他的发梢,美人拢发,自是一番风景。 一些年轻的郎君时不时就从兰书面前走过,或有意无意的停留在他面前,似乎想与美人来一场风花雪月。 要是换成平时的兰书,必定会好好的逗一逗这群好色之徒。 可现在的他愁容满面,心里藏着事,脸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能上这条船的人也并非全都是非富即贵,船舱有上房,也有下房,也有几十人挤在一个大通铺。 因此乘船的客人素质那也是参差不齐的。 镜衣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船行得快。 皇家也有船,只是观赏强过实用,富丽堂皇的装潢陈设,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是泼天的富贵。 除了速度上不及之外,一时半会还很难找到熟悉风向水势的老师傅。 经过多方考量,这才选了这条船。 再加上众人又是隐藏了身份,瞧着与寻常人家的夫郎哥儿差不了多少。 一些富贵人家的郎君虽然见了兰书心中着实欢喜,可碍于颜面,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然而那些粗俗些的走商那可就没有那么的礼貌了,好几个壮实的汉子围住了他们。 准确的说是围住了兰书。 司昭昭清秀,一副清汤寡水的模样。 林念虽美,却是透着熟透的丰腴人夫之感,再加上抱着孩子,必定是与夫君同行,不好招惹。 兰书就不一样了,是美人,还是独身一人。 于是这几个汉子七嘴八舌地‘关心’起兰书来。 “美人,你怎么一个人来乘船呢?” “就是啊,美人,你男人就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这路途遥远,哥哥们寂寞得很啊,不如跟哥哥们玩玩?” 这几人的动作太大,以至于不少人都在朝这边看了。 司昭昭害怕得很,他扯着林念的衣服,“掐脖子怪人呢?快让他来救兰书啊!” 林念拍了拍司昭昭的手,小声跟他说:“别担心,兰书很厉害的。” 兰书抬起头,巧笑倩兮,“几位哥哥想怎么玩?” 几个汉子一听,以为是遇到风流韵事,赶紧道:“当然是美人你说怎么玩,咱们就怎么玩咯。” 兰书轻笑,“那看鸭子浮水如何?” 几人交头接耳,“这鸭子浮水是个什么玩法,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兰书说:“以前没听说过不要紧,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是是是,美人说得在理。”几人面露色欲,“不知美人想在哪里玩?” “干脆去哥哥的房间玩如何?” 兰书说:“就在这儿吧?” 此番言论立马震惊了这几个汉子,其中一个胆子颇大的汉子解开裤腰带,说:“既然美人相邀,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些脸皮薄的夫郎哥儿已经捂着眼睛羞得满脸通红了。 只有一些郎君目不转睛盯着这头,跃跃欲试。 兰书还是之前那副慵懒地样子倚靠在栏杆上,他冲那人勾了勾手指,待人走近后猛地发力。 只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 那人已经光着腚在水里大呼救命了。 兰书笑得更美了,“还有谁想玩?不妨一起?” 另外几个汉子离他那么近,都没能看清他的动作,便也知道今天是踢到铁板了,灰溜溜地离开去救人了。 兰书拍了拍手上的灰,继续倚靠在栏杆上晒太阳吹江风。 第213章 吃不完,没关系,塞给爹 珍珠一眼就看到他爹从船舱出来,“小爹爹。” 林念疑惑:“嗯?” 珍珠说:“爹爹来辣!” 林念回头一看,就见殷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 “都收拾干净了吗?”林念问。 殷呈说:“放心,就算咱珍珠抱着啃桌角都没问题。” 林念瞪他一眼,“你才啃桌角。” 他们定的虽是上房,船工收拾得却没有那么尽心,自己收拾收拾,接下来半个月也能舒心一些。 “珍珠,来爹爹抱。”殷呈从林念手里接过儿子,“你们仨玩,我带珍珠去了望台看一眼。” 上船的时候珍珠还想着去了望台玩呢,林念不疑有他,“去吧,看着珍珠哦,别让他摔了。” “放心。” 殷呈抱着自家小圆圆脸,见林念没注意到他们,父子俩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珍珠脸颊红红地指着甲板上的小商贩,“爹爹。” 殷呈捏了捏小圆圆脸,“想吃什么?” 珍珠想也不想地回答:“糕糕!” “哪一种?” 甲板上做生意的人还不少,新鲜瓜果,糕点饼子,连瓜子花生都有。 珍珠认真挑了挑,也不贪心,只要了一块紫米糕。 趁林念没注意,殷呈抱着儿子溜到甲板的另一边,借着甲板人多,飞快地买好了珍珠选中的紫米糕,溜到船舱里去了。 这商船与后世的渡轮相似,除了设有客房之外,船舱内还卖着餐食和杂货,甚至还有哥儿的裙衫和胭脂水粉。 殷呈大开眼界,这水运竟然也发展出商贸了。 珍珠捧着紫米糕嚼嚼嚼,发现自己吃不完了,就把剩下的塞他爹嘴里。 殷呈一边咽着紫米糕,一边想:珍珠这小机灵劲儿,跟老婆还挺像。 珍珠突然一个激灵,“诶呀!” “怎么了?” 珍珠他抓着他爹的衣领,整个小身子往外倾,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可激动。 “小心。”殷呈把儿子扶正,江面行船虽然不会遇到什么很大的风浪,可不留神时还是容易在摇摇晃晃中摔倒。 珍珠声音清脆,指着一个少年郎的背影说:“是哥哥!” “哈?”殷呈朝珍珠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穿着书生袍的十来岁少年。 殷呈心里疑惑,老二家那个小学生怎么在这? “爹爹,放我下来。”珍珠说,“我想去找哥哥玩捏。” 这会儿行船还算平稳,殷呈把珍珠放下来,“小心点啊,去吧。” 珍珠噔噔噔跑上去,揪住少年郎的衣角,甜糊糊地喊:“知善哥哥!” 林知善回头一看,有些惊喜,“珍珠?” 珍珠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乖乖巧巧的笑容。 林知善摸了摸珍珠的脑袋,朝珍珠身后一看,殷呈正看他呢。 他赶紧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冲殷呈拱手,“舅夫。” 周围不见林二两口子的身影,殷呈狐疑地问道:“你一个人?” 林知善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父亲和小爹也来了。”他顿了顿,“他们的房间在天字壹号。” “哦,我们在天字九号,你小舅舅说九比较吉利。”殷呈问,“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早在他们离京之前,林念就特地回了一趟父家,也没听说林二他们要出远门。 这时突然撞见,殷呈觉得意外得很。 林四跟兰书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林家众人,林二应该是不知道的,此行也不可能是为了这事。 思来想去,估计只是巧合罢了。 林知善说:“回舅夫的话,是我父亲为我寻了一个大儒,此行是去宁州拜师的。” 哦,原来是去外地找名师辅导,殷呈表示理解。 珍珠看见他提着一串竹筒,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 林知善见状,赶紧道:“这是果子水,珍珠,你想喝什么味道的?” 他说罢,将每个竹筒都打开让珍珠选。 珍珠每个都闻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这个!” 林知善将竹筒递给珍珠,还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摸出一包芝麻酥糖。 珍珠美滋滋地把芝麻酥糖收进小荷包里,虽然现在他每天只能吃一小块酥糖,但是并不妨碍他高兴。 竹筒被打磨得很光滑,也不会划伤嘴巴,珍珠抱着竹筒吨吨吨。 他喝到了唯一的桑葚果子水,脸颊上都染上了乌黑。 好在是兑了蜂蜜水的桑葚汁,染得不算严重。 尽管如此,林知善还是赶紧拿出手帕给弟弟擦脸。 珍珠就乖乖仰着头,一动不动,“知善哥哥~” 林知善也有耐心地回应。 珍珠揪着哥哥的衣服,想要哥哥陪他玩,又不好意思说。 老父亲秒懂,“你帮我带一会儿珍珠,行不行?我晚上来接他。” 珍珠期待地看着哥哥。 林知善牵起珍珠的小肉手,“舅夫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珍珠。” 珍珠开心极了,蹦蹦跳跳的拉着哥哥的手,“二舅么在吗?” “在。” “二舅舅呢?” “在。” 珍珠小嘴叭叭不停,林知善也很有耐心地回答,一点不会因为珍珠还小就敷衍他。 殷呈一直送两个孩子进了房间,才转身去找林念。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林念会那么小心翼翼地替珍珠维护亲情。 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维护的,他跟他哥就用不着这些弯弯绕绕,直来直去,不必去猜对方的心思。 今天看林知善对珍珠挺好,倒是有些理解了。 另一边,林知善领着弟弟去了爹爹们的房间。 一来是怕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好珍珠,二来他小爹也很喜欢珍珠,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珍珠偷回家。 夏映还等着自家小子拿果子水回来了,结果果子水是等到了,怎么他还把小珍珠也一块儿牵回来了! “珍珠!”夏映立马从儿子手里抢走珍珠,“乖乖,快来舅么亲亲。” 珍珠配合地凑上小圆圆脸,大方极了。 亲吧亲吧。 林二震惊极了,“你什么时候把珍珠偷出来的?” 林知善道:“我刚刚撞见舅夫了,珍珠是跟舅夫一块儿出来的。” 不是把珍珠偷出来的就好,刚刚那一瞬间,林二惊恐得连遗言都想好了。 第214章 主君独自美丽,殿下随意 珍珠作为全家唯一的小哥儿生下的唯一的小哥儿,说是团宠一点儿都不为过。 林二狐疑,“呈王怎么在这里?” 林知善如实道:“不知。” “来了就来了呗,能带上珍珠一块儿出来,估计是出来玩的吧,念哥儿说不准也来了,今晚叫他们一块来吃个饭。”夏映说。 “这炎汝皇帝都回去了,他不回?”林二道,“还有心思出来玩?” 夏映说:“你管那么多呢,人陛下都没说话,说不定是现在边境太平,不需要他回去呗。” 林二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自然地坐到夫郎身边,随手拿了两个金元宝给珍珠玩。 甲板上,林念在听司昭昭滔滔不绝地讲着泰坦尼克号的故事。 两人还在感叹绝美爱情呢,就看到兰书突然翻下栏杆,往江水里窜。 司昭昭:“啊啊啊!兰书你干嘛!!你不要想不开啊!救命!救命!那谁!救命啊!” 林念见兰书的身影在水面掠过,便知他是心中有数,赶紧捂住司昭昭的嘴巴,“别担心,兰书很厉害的。” 正说着,一道红绸飞过来,系住了桅杆,兰书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从水面飞回来。 他收起红绸,那数尺红绸就这样回拢进袖口,瞧着一点也看不出来。 司昭昭控制不住激动的内心,拿开林念的手,惊呼:“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这是轻功水上飘?不是兄弟,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不止司昭昭震惊,在甲板上玩耍的众人也震惊,这会儿都用看大侠的眼神看着兰书。 “这位小哥儿好身手啊!”有个武夫感叹。 兰书淡定地道:“没什么。” 林念快步走到兰书面前,“哎呀,这是个孩子。” 兰书点头,拨开的襁褓里露出一个婴儿,“应该是被人遗弃了。” 众人闻言,纷纷斥责这孩子的爹爹不负责任。 这时,一个夫郎跺脚,“哎呀,真是缺大德了,居然把孩子放水里,这不是诚心想要他死吗?” “说不定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苦衷呢?” “若是有苦衷,当初就不该生啊,一碗下胎药又不是买不起。这孩子看着都满月了,此时遗弃,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诸位先不要慌,万一这是人贩子把孩子抢来的呢,说不定人家父亲正着急呢。” “说得有道理,还是先报官比较稳妥。” “开什么玩笑,咱们现在是在船上,你看看这周围崇山峻岭,哪里来的官能报?” “……” 殷呈还没走近,就听到甲板闹哄哄的,也不知在吵什么。 人群之中,兰书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殷呈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他震惊道:“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 兰书翻了个白眼,“你脑子呢?” 司昭昭也不放过这个嘲讽的机会,立马道:“就是,你脑子呢?” 殷呈看了一眼司昭昭。 司昭昭立马怂怂地躲在了兰书身后。 “哪儿来的?”殷呈上前一看,嚯,襁褓里的孩子的脑门上清晰一个福印,还是个小哥儿。 “水里捡的。”兰书说。 殷呈下意识问:“让家里给丢了?” 兰书耸耸肩,“不知道。瞧着刚满月,这船上又没奶,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呢。” “奶?”殷呈僵了僵,“人……的奶吗?” 兰书又想翻白眼了,“不应该啊,都是当爹的人了,这也不懂?” 殷呈有些心虚,默默站在了林念身后。 林念说:“先问问船上有没有牛乳,要实在不行……” 殷呈接话,“就扔掉?” 林念一巴掌拍到男人身上,说:“就只能喂米糊糊了。” 船上也没有哺育的夫郎,因此夫郎们也爱莫能助。 兰书一个未婚的哥儿,在照顾孩子这方面定然是没什么经验。 林念主动接过担子,“孩子交给我吧,我有经验。” 兰书将襁褓递给林念的时候,突然发现孩子的襁褓里似乎夹了一张信纸。 他抽出来一看,不免冷笑。 司昭昭赶紧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哎呀,这孩子是被他家里人给遗弃了。” 周围几个夫郎闻言,又是跺脚又是怒骂,“这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兰书说:“既然这孩子跟我有缘,以后我养着他便是。” “这孩子小脸儿都红了,也不知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林念说,“阿呈,去找个大夫来给孩子看看。” “知道了。” 林念突然拉住他,“珍珠呢?” “哦,对,老二也在这条船上,珍珠这会儿在他们那里玩呢。” 林念惊讶道:“什么?二哥也在吗?此前没听说他们要出远门呀。” “说是带知善去拜师。” “我知道了。”林念抱着襁褓往房间走,“别愣着了,快去请大夫。” 船上只有一个老大夫,医德还不错,听说是个被遗弃的哥儿,赶紧背着药箱来诊治。 这孩子从被发现到现在就一直没哭过,双眼也紧紧闭着,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浅浅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还活着。 “有些发热,我这就去熬药,你们一个时辰后派人来厨房取药。”老大夫诊治了一番,“注意别让他今夜再受凉了,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司昭昭送老大夫出门的时候,一个劲道谢,还贴上了自己的私房钱。 送走了大夫,兰书和司昭昭就靠着门聊天。 兰书惊讶,“让殿下出钱就好了呀,你干嘛花自己的钱,等到了宁州咱们还得去逛街呢。” 司昭昭道:“跟大夫搞好关系嘛,半个月呢,万一我要是生病了,那个掐脖子怪肯定不愿意花钱给我治病。” 兰书忍笑,“没事,主君愿意就行。” 司昭昭顿时笑眯眯地说:“是哦。” 房间里,林念准备给孩子擦擦身,“阿呈,去打盆热水回来。” 殷呈单手抱着水盆,从站在门口聊天的司昭昭和兰书中间经过。 司昭昭望着殷呈的背影,感叹了一句:“他好听话。” 兰书说:“所以说,讨好主君一个人就够了。至于殿下嘛……” 虽然兰书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司昭昭还是悟了! 主君独自美丽!殿下随意。 第215章 以前是珍珠,现在是土大款 林念用热棉巾仔仔细细给这孩子擦了身体,又找来珍珠的衣服暂时给他裹着。 一碗药灌下去,又喂了些米糊糊,这孩子脸色好了很多。似知道得救了似的,抓着林念的手指不松手。 殷呈卷了一节布料让这孩子抓着,环着林念往外走,“走吧老婆,去接珍珠。” 林念有些担心,不断地回头看着床上熟睡的婴孩,“我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 殷呈吹了声口哨,癸十几息就从隔壁房间出来,“主子。” “去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是。” 林念:“……” 殷呈一脸得意,“夸我。” 林念哭笑不得,“厚脸皮。” 殷呈牵着老婆的手往楼上走,“咱们珍珠出生的时候也这么小小一只吗?” “珍珠要更小一点。” “嗯?”殷呈问,“为什么?” 林念解释道:“珍珠出生的时候没有足月,那时候我……生病了。” “对不起。”殷呈有些内疚,“没能陪在你身边。” 林念弯起眼睛,“那你一直都要对我好,我就不生你的气。” 殷呈突然停下脚步,林念心中疑惑,下一刻就被男人掐着腰抵在一旁的厚木墙上,唇齿交织。 男人的手掌垫在他的脑后,动作虽是粗鲁了些,却处处都藏着温情。 林念似乎又闻到了北境里大雪中肆意生长的草木气息。 林二刚踏出门槛的脚立马收回去,整个人旋转一圈,然后“砰”地关上门。 夏映狐疑,“让你去叫念哥儿他们过来一起吃饭,你回来干嘛?” 林二的表情相当复杂,“呃……很难说。” 夏映抱着珍珠,捏着珍珠肉肉的小手,他头也不抬道:“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知善你去。” 林知善合上书,摸了摸珍珠的脑袋,“哥哥等下再来给你讲三字经。” 珍珠点头:“嗯嗯!”虽然听不懂,但是捧场! 林二挡在门口,面无表情道:“我去就行了,咳咳,顺便去厨房把菜点上。映映,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夏映软着嗓子问怀里的小圆圆脸,“珍珠宝贝想吃什么?” 珍珠小声但是坚定地说:“肉肉!” 夏映说:“那就佛跳墙,烧鹿筋,清炖肥鸭,再要一只烤椿鸡。” “行。”林云卿深吸一口,打开门,假装自己是瞎子。 “二……二哥。”林念脸颊爆红,猛地推开男人,羞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不敢看林二,只默默盯着自己的鞋面。 林二微微点头,“珍珠跟映映在一块儿呢,进去吧。” 林念胡乱地点头,闷声闷气地说:“知道了。” 殷呈厚着脸皮跟林云卿打招呼,“二哥,好巧啊。” “不巧,真倒霉。”林二无语,林二先走一步。 殷呈问:“刚刚老二那又是摇头晃脑又是翻白眼的,什么意思?” 林二走后,林念才没那么窘迫了。他瞪着男人,“都怪你!” 殷呈不敢反驳,心虚地抬头望着船顶结构。 这不是……情难自控嘛。 林念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偏偏这狗男人跟没事人似的,看着就来气! 林念气呼呼地拧男人手臂,又怕把他拧痛了,拧完还轻轻的揉了好一会儿。 老婆生起气来都是软绵绵的,殷呈揽过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婆,没人看到。嗯……你二哥除外。” 林念都快羞死了,他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问:“我的脸红吗?” 殷呈心想:红透了,跟小苹果似的。 但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红啊,白着呢。” 林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任他骗来骗去的小哥儿了,他笃定道:“肯定很红。” “怎么会?”殷呈惊讶,“老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点都没有了吗?” 林念抓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快点降温。” 殷呈假装听不懂,顺势捏老婆的脸颊肉,“哎呀,咱们念念水灵着呢,瞧这小脸,掐起来跟咱珍珠也没区别嘛。” “阿呈!” “好好好。”殷呈不敢再逗老婆了,运起天极心经,降低自己的体温。 林念捧着冰凉的大掌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这大红脸要是让二哥夫瞧见了,还不知要怎么打趣他呢。 林念特地等到脸颊没那么烫之后再进房,没想到还是让夏映看出了端倪。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调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打趣他! 林念心中大感窘迫的同时,还不忘冤有头,债有主。凶巴巴踩男人一脚,但是又怕把他踩痛了,只轻轻地意思了一下。 吃过晚饭,一家人凑在一起聊天。 殷呈也对二哥的财力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原来这条船也是他的……出行顺带把生意也做了。 据他所说,像这样的商船,总共有三千多只,除了内陆江河,还包括了海运业务。 难怪他哥说老二交的税多,就这财力,放现代都能上全球富豪排行榜。 林二听说弟弟要去宁州玩,特地找了地图给他,还详细标注了各个地区的势力范围,以及家中产业分布。 林二把信物交给林念,让他没钱了就去家里产业的账目里支就行了。 总的一句话概括就是:财大气粗。 其实在这点上,光看珍珠就知道了。 之前在皇宫的时候,他哥顶多是玩装扮小游戏,把珍珠打扮得富贵漂亮。 但是夏映玩的是叠叠乐。 珍珠现在两条手臂上戴着不下二十个镯子,脖子上挂着珍珠翡翠玛瑙玉石,什么珠子玉牌平安扣小金锁…… 就连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上都簪满了各式各样的珠翠。 一整个环佩叮当的土大款。 珍珠自己觉得漂亮极了,美滋滋地照着镜子傻乐。 殷呈戳一下儿子的脸,没想到劲儿使大了,一下子把土大款珍珠戳得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珍珠茫然地看着他爹,寻思着是不是该哭一下的时候,他爹就赶紧把他抱起来了。 珍珠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发现不疼,然后让他爹捧着镜子,继续臭美。 夜色深重时殷呈才牵着打着哈欠的老婆回房。 珍珠趴在他爹肩头,困兮兮地跟大家挥手道别。 入夜后的江风寒冷,走在长廊上只觉得冷风一股脑儿往领子里钻。 第216章 你在看什么!我问你在看什么! 林念被冷风一灌,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回到房间,林念赶紧去看那个熟睡的孩子。 癸十尽职尽责地看着他。 就是看,硬看,搬了凳子坐在襁褓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孩子。 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了,林念赶紧说:“癸十,你回去休息吧。” 癸十这才告退。 珍珠已经睡着了,俩爹默默拆下珍珠身上的金银珠宝,打来热水把珍珠擦干净后塞进被窝里。 大概是被窝里没有熟悉的味道,珍珠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呜呜”了。 林念眼疾手快,将粉色蝴蝶结球球塞到他手里。 珍珠抱着球球,安心地睡了。 林念亲了亲小圆圆脸,又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孩。 他怕这孩子饿了,让殷呈去提了个炉子过来,晚上好给他熬米糊糊。 “要不要洗澡?我顺便去弄点热水来。” 林念点点头,“好。” 船上的家具都是固定的,就连屏风都是嵌入了地板中。 林念在屏风后沐浴,“阿呈,要不要来一起洗。” 殷呈就等这句话呢。 半晌后,林念轻轻拍着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脸颊,计算着时辰,开始给小宝宝熬米糊糊。 殷呈则是一脸惬意,“念念。” 林念搅了搅米糊糊,“怎么了?” “你说咱俩都是人,怎么你就能又白又滑呢。” 林念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男人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殷呈坐到老婆身边,问:“老婆,你不会是想养他吧?” “不可以吗?” 殷呈说:“可是咱们都有俩孩子了呢,再养一个会不会太多了。” 林念说:“正好珍珠还没有贴身小侍子,这个小宝宝可以陪珍珠一起长大呢。” 这么一说,殷呈才想起来,大户人家的小哥儿都是有贴身侍子的。 这孩子要是跟珍珠一起长大,将来珍珠也能有个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行,那就养吧。” “阿呈,咱们给小宝宝起个名字吧。”林念说,“他的福印有点像梨花,以后叫他小梨可以吗?” “听你的。”殷呈突然想起来,“哎,老婆,小福呢?” 林念:“……现在才想起小福,是不是太晚了?” 殷呈说:“这不是说到贴身侍子嘛,突然想起来了。” 男人心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念说:“小福在北境呢。” 殷呈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没有看见他。” 这时,床榻上的婴孩突然哭起来。 “哎呀,肯定是饿醒了。”林念赶紧去把那孩子抱起来,检查了襁褓,“阿呈,去拿件棉布衣裳来,小宝宝脏了。” 殷呈见林念熟练的换尿布,擦洗,然后把小梨洗干净。 这熟练的动作下,是林念从未跟男人说过的苦难。 那三年,林念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略过了,绝口不提自己受过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殷呈只觉得心疼。 “念念,你教我。”殷呈说,“咱们老二出生后,我来照顾他。” 林念“噗呲”一笑,“笨蛋,有奶爹爹啊,哪里用得着你。再说了,哪有郎君做这些事的。” “在我们那里,爸爸照顾宝宝是很正常的。”殷呈说,“念念,照顾下一代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和宝宝都可以依靠我。” 林念弯起眼睛,“我明白了,老公,去把米糊糊盛出来,我教你怎么喂宝宝吃饭。” 殷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第一次喂这么小的孩子,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我我我是直接把勺子塞他嘴里吗?” 林念抱着小梨,“笨蛋,勺子太大了,宝宝嘴巴小,不能直接用勺子喂。” “呃?” 林念接过勺子,并没有盛米糊糊,而是把裹了一层米糊糊的勺子边轻轻放到小梨嘴边。 小梨本能的吮吸,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吃。 殷呈学得有模有样,“以前珍珠也是这样吃的吗?” 林念耳根有些红,“笨蛋,珍珠不用吃米糊糊。” 殷呈闻言,盯着林念的胸脯,表情诡异极了。 “呃……” 林念脸上染过一抹尴尬,“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在好奇。”殷呈如实交代,“那咱们老二出生之后,你也会有……吗?” 林念捂着自己的胸脯,怒道:“我当然有啊!就算我没有,奶爹爹也有!你在操心什么!” 殷呈问:“我能吃吗?” 林念抓起一旁的枕头往男人身上砸,“不要脸!” 珍珠正睡得迷迷糊糊呢,仿佛看见小爹爹在打爹爹,爹爹还在笑。 应该无事发生,珍珠抱紧自己的球球,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第二天小梨又喝了一碗药,脸色也红润起来了。 商船会在大一点的码头停靠,当船停靠时,林念就让人去买羊乳,好在现在天气冷,羊乳没那么快变质。 等到了宁州,再给小梨找个奶爹爹就轻松了。 珍珠现在的行程安排得可满了,除了去舅么那里串门、还要跟林知善读书、跟司昭昭去吃东西、跟兰书玩、还要时不时哄一哄幼稚的爹,亲一亲小爹爹,顺便再看一眼小梨弟弟。 船行至两处夹谷,船工赶忙让大伙都回房间,说是进到暗礁比较多的地方了,此地水寇甚多,是船难事故多发之地,让大伙儿都小心着些。 这回的渡客里有一伙武夫,自是不惧水寇,为首那人还指着甲板上的武器匣对船工说:“爷这匣子里装的可是重达三百斤的重弓,乃天外陨铁所造,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 “你莫怕,水寇来了都得管我们兄弟几个叫爹。” 有几人还真被他们自信的样子唬住了,也不觉有什么危险,依旧在甲板上嬉闹。 船工见劝不动,多说无益,摇着头回船舱里去了。 天字上房在最顶层,兰书居高临下,自然将下头甲板的一幕看在眼里。 这处夹谷的确适合伏击,尤其是这商船目标甚大,此时若是有人行小船围攻,亦或是由水性好的人潜来凿漏船底…… 再加上这水下暗礁,的确凶险。 兰书目光沉沉地望着两岸陡峭山岩,正警惕呢,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竹哨。 他立马敲响殷呈的房门,“殿下,来活儿了。” 第217章 擒贼先擒王?本王吗? 水面上,忽然出现一只乌篷船,瞧着与寻常渔船没什么分别。 那船夫带着斗笠,撑起篙慢慢地往商船靠近。 商船的甲板上还有不少人逗留,尽管船工一再提醒,因那几个武夫的话,也没人把船工的话当一回事。 殷呈和兰书站在最高处的露台上,将夹谷两侧之景尽收眼底。 殷呈调整着手腕上缠着的流影刀,十分不解:“水寇,就这一个人,一条船?” 兰书说:“这还只是打头小兵呢,急什么。” 殷呈说:“就不能等打起来了再叫我吗?” “那就来不及了。”兰书说,“万一吓到珍珠了怎么办?” 殷呈本来还挺有怨念,这会儿立马觉得兰书做得对极了,赞同地点头道:“有道理。” “你手上是什么?”兰书突然瞥见殷呈手背上全是团团的墨汁印记,“怎么不去弄干净?” “哦,这是珍珠写的三字经。”殷呈撩起衣袖,小臂上被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符号图案,他还挺骄傲。 兰书无语极了,继续盯向水面,“那看来珍珠还挺懂事的,没往你脸上画。” 殷呈笑道:“没错,我们家珍珠乖得不得了。” 兰书:“……” 待那乌篷船靠近,船工立于船头,捧着一个盒子,看样子应是金银。 那乌篷船头撑篙的人抬起头,只见斗笠下是一张蒙着黑巾的脸,只露出了一双凶狠的眼睛,一看便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可是林家的船?”那蒙面人问道。 “正是。”船工将那盒金银用绳索吊下去,“买路财在此,还请笑纳。” 蒙面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似乎很满意,将盒子放进了船屋里。 船工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正想着叫人扬帆开船,突然又是一声清脆竹哨回荡在整个夹谷。 从山岩后驶出来大大小小二十来艘船,将商船包围起来。 船工大惊,“兄弟,这是何意?” “呵,实话告诉你,哥几个劫的就是你林家的船。” 船工问:“我们林家从来都是给足了买路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贵帮嫌金银不够,还可以再商量。” “回去问问你们主子,看他究竟得罪了谁。” 船工面露难色,这船上除了客人,还有东家一家。 若是劫财还好,可这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若是被劫船,那他们这一船人恐怕凶多吉少。 这时,甲板上的武夫也凑上前来,“你跟他费什么唇舌,区区水匪罢了,又有何惧之有。” 另一个武夫也道:“要我说,你干脆把这金银交给我们兄弟几个,保管让你们这艘船平平安安到达宁州。” 船工赶紧低声道:“几位贵客,切莫惹怒他们。” 为首的武夫不屑一顾,“就这一帮废物,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船工看这几人的眼神都变了,恨不得将他们关进房间里别再放出来。 偏偏这几个武夫还不嫌事大,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是哪个孙子敢来劫你爷爷的船?” 船工眼前一黑,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你们快别说了!” “你莫怕!有我们兄弟几个在,保管让这一船人都平安到宁州。” “好!”几个不明所以的围观之人纷纷鼓掌,“几位侠士,我等身家性命可就全仰仗你们了。” “好说好说,我兄弟几人必不会让大家失望!” 船工眼见此事不能善了,赶紧跑去给东家通风报信。 殷呈睥睨地俯视着甲板上众人,“这几个二愣子是谁?” 兰书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必理会。” 船工跑去通风报信之际,锁钩就已经飞上来攀咬住了船体。 那几个武夫见状,纷纷亮出了武器。 水匪顺着钩锁上的绳子爬进商船,立马和这几个武夫打在了一起。 顿时,整个甲板上全是兵器叮当哐啷的声音,原本还在甲板上看热闹的人见刀剑近在眼前,慌忙逃回了船舱。 这几个武夫看起来也是正经练过几年,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的。 只是水匪好几百人,这几人虽说还未被擒住,不过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殷呈抖开妖刀,霎时,无柄的刀刃变得坚不可摧。 “等等。”兰书叫住他,道:“擒贼先擒王。” 作为现场唯一的‘王’,殷呈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他。 兰书说:“没说你。” “……哦。” 兰书指着其中一条船道,“这伙水寇的头目在那条船上,你去把他抓过来。只要逮到了头目,这群杂鱼不足为惧。” 还以为能打一场呢,殷呈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妖刀,一跃飞下商船。 两方交锋之时,暗卫就将几个房间保护了起来。 珍珠这会儿趴在窗前的软榻上,恰好看见了他爹跳船。 珍珠赶紧跑过去拉林念的手,“小爹爹!快,快走,我们去救爹爹!” 林念刚给小梨喂了些羊乳,手上的碗刚置下,珍珠就慌慌张张跑过来栽他怀里,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他赶紧把珍珠抱起来,“怎么了宝宝?” 珍珠阿巴阿巴半天,都急哭了,“爹爹,爹爹掉下去了!” “癸十。”林念疑惑地望向一旁的癸十,“怎么回事?” “回主君,小主子是看见主子跳船了。”癸十顿了顿,补充道,“主子是自己跳下去的,应该是去水寇的船上了。” 林念问:“这群水寇有多少人?” 癸十道:“大概有三百来人。” 林念也跟着担心起来,“这么多人?” “主子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癸十说,“主君不必担心。” 林念哪能不担心呢,只是在珍珠面前,他得坚强一些。 “呜呜。”小圆圆脸哭得可伤心。 林念心疼死了,“不哭不哭,爹爹没事的。” 珍珠问:“真的吗?” “嗯嗯,爹爹很厉害的,坏人肯定打不过他。”林念抱着珍珠,吩咐癸十去关窗。 他担心珍珠看到那些刀啊剑啊的,晚上会做噩梦。 甲板上打得热火朝天,殷呈却站在对方的船上,气定神闲地靠在船头的箱子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不想死的话抱头蹲下,露头就秒。” 水匪头子:“……”不是,这人有病吧? 水匪头子道:“给我上,杀了他!” 第218章 你就是尊贵的少主! 半晌后,殷呈踩着水匪头子的脑袋,“都跟你说了露头就秒,怎么非要挑衅我呢。” 水匪头子挣扎了两下,发现实在动不了,于是只好示弱着问道:“兄弟,哪条道上的啊?” 殷呈说:“你这语气我不是很喜欢,重新问一遍。” 水匪头子忍了半天,拳头都捏紧了,几乎是从齿缝儿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劫林家的船?”殷呈问。 水匪头子:“……” “不说?”殷呈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的微笑,“那就别说了。” 这笑容在水匪头子看来就有些吓人了,他赶紧道:“我说我说,是吴家花了一大笔钱,让我劫了林家的船,让林云卿葬身鱼腹。” 原来是老二在外面惹的事,他抓着水匪头子一跃飞上商船。 这群水匪见老大都被逮住了,一时也没了主意,纷纷停在原地。 在人群深处,那几个武夫已经被捶得面目全非了,估计亲爹来都不见得能认得出来。 虽然挨了打,这几人嘴还是硬的。 “有种你就打死老子,要是打不死老子,看老子将来一定弄死你!” “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路还长,别太狂,指不定以后谁辉煌。” 殷呈:“……”怎么感觉这几个人像是脑子都被打没了一样。 兰书翩翩然飞下来,红衣蝶影,很是轻盈。 他落到殷呈身边,一脸心疼地上前捧着水匪头子的脸,“好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殷呈无语,将兰书扯到一边,“不是,你这美人计是非用不可吗?” 兰书耸耸肩,“反正无聊嘛。”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上回无聊就招了老四。”殷呈说,“老四我就不说了,至少老四还有点姿色。但是你看这个水匪头子,就跟脸让人踩过似的。” 兰书幽幽开口,“被你踩的吧。”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殷呈说,“就算你要气老四,这门亲事我也不同意。” 兰书翻了个白眼。 两人说话间,殷呈松开了那水匪头子,他得了自由,连滚带爬地冲进人群,让一帮小弟将他围起来。 他立马发号施令,“给我上,杀了他们!” 兰书袖中飞出一节红绸,穿过人群,准确地将那水匪头子缠了起来。 水匪头子被红绸连拖带拽地拉到两人跟前。 他放肆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还没得意几息,就再次沦为阶下囚。 兰书弯下腰,疑惑地问:“哥哥,你刚刚是想杀了我吗?” 水匪头子装傻,“美人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了你呢,你看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让你的人滚下去。”兰书收紧红绸,只见那水匪头子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也涨得通红。 他费力地朝身后众人喊:“都给我滚回去!”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水匪顷刻间,灰溜溜地下船回去了。 一旁的几个船工眼疾手快,将钩索通通摘除。 而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几个武夫本来还想放狠话,被兰书瞪了一眼,老老实实缩回去不敢再说话了。 将这水匪头子捆了扔给林二,让兰书留下处理后续琐事,殷呈则是回房抱老婆了。 珍珠一看到他爹回来,立马泪眼汪汪,“爹爹。” 这一下把殷呈的心都喊化了,“乖崽,来爹爹抱。” 珍珠伸出小胖手,环住他爹的脖颈,“呜呜”哭了两下。 殷呈小声问:“咱珍珠这是怎么了?” 林念说:“看到你跳船,吓哭了。” 殷呈一听,赶紧给小珍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爹爹错了,乖崽不哭了啊。” 珍珠嘟起嘴巴,满脸写着不高兴。 殷呈亲了下小圆圆脸的额头,“珍珠原谅爹爹吧。” “哼。” “另一只手也给你画行不行?”殷呈单手抱着珍珠,拿起案上的毛笔递给他,“来吧,给你爹整个花臂,从今往后你就是黑道少主。” 林念:“……闲得你!” 珍珠也不接毛笔,就揪着自己的衣服,生闷气! 殷呈放下笔,坐到老婆身边,叹气,“咱乖崽越来越难哄了,黑道少主都不当了。” 林念嗔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真错了。”殷呈揽过老婆亲了一口,“念念。” “干嘛呀!”林念窝在男人怀里,刚刚他担心得要死,这下见男人平安无事,才把心放回了原处。 “抱一下。”殷呈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林念环住男人的腰,窝在他怀里,口是心非道,“我才不担心你呢。” 珍珠学舌,“才不担心捏!” 林念轻轻点了下珍珠的鼻尖,“小笨蛋。” 珍珠立马“诶嘿”笑起来,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顿时收敛了笑容,鼓着脸颊扮河豚。 林念“噗呲”一笑,一家人其乐融融间,小梨突然哭出声来。 林念松开男人,过去照看小梨了。 殷呈和珍珠对视一眼,珍珠眨巴眨巴大眼睛,“小梨弟弟怎么掉金豆豆啦?” “饿了吧。”殷呈问,“珍珠你饿了没?” 珍珠摸了摸肚子,“想吃果果!” “行。”殷呈说,“老婆,我带珍珠去找点果子。” 林念点头,“好。” 珍珠伸出小胖手开始计算。 小爹爹一个,爹爹一个,小梨弟弟,舅舅,舅么,哥哥,酥酥,昭昭……哎呀,好多人呀!一只手都算不过来了。 殷呈哪听得懂珍珠嘀嘀咕咕说的话,这季节冬枣已经开始熟了,又耐储藏,是船上最多的果子。 珍珠挑挑拣拣,给每个人都选了一颗,小荷包都装不下了。 他拒绝了他爹的帮忙,用自己的衣服兜起来。 等回到房子,珍珠完全想不起为什么生气了,一边啃着枣子,一边给他爹另一只手上花臂。 林念看得直摇头,晚上沐浴怕是要搓很久了。 就没见过这么宠小哥儿的。 甲板上,林二问清楚了缘由,就把水匪头子给放了。 夏映怒道:“怎么把他给放了,今日要不是念念他们两口子跟咱们同船,今日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林二搂过夫郎,反问:“映映,你见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第219章 念念,你看咱们珍珠像不像长毛的馒头 林二放走水匪这事儿,不仅夏映不理解,林念也不理解。 尤其是他得知了这水匪是二哥的商业对手派来杀人灭口的,恨不得让自家男人去把这帮水匪全灭了。 “二哥,你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万一他们以后继续来害你怎么办?”林念担心得很,生怕这群水匪杀个回马枪。 这回要是他们没有和二哥同乘一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二道:“这群亡命之徒不足为惧,念哥儿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要不我拨些府兵给你吧,万一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也好自保。” 林二哭笑不得,“乖宝,只有亲王以上才可豢养府兵。” 旁人私养府兵,那可是论造反处置的。 林念眨了眨眼睛,说:“他们在呈王府是府兵,到了林府那就是护院,又没说商户不能多养点护院看家。” 林二道:“……看来嫁给殷呈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脸皮厚了不少…… “二哥!”林念说,“你严肃一点。” 林二清了清嗓子,“好好好。” 林念瞪二哥一眼,“怎么做生意还惹上这么多仇家。” “他们都是嫉妒哥哥脑子好,赚钱多,更不要说夫郎还这么好看,儿子也聪明伶俐。”林二语气里颇为得意。 林念:“……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给你拨一百个府兵,你去哪儿都带着。” “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乖宝啊,你确定那位没意见?”林二没回头,只是反手指了指窗外。 林念顺着二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家男人牵着小圆圆脸在甲板上玩儿呢。 没有了水匪拦路,商船很快就驶离了夹谷。 这会儿船行至开阔之地,光景甚好。 风波虽是过去了,这会儿却没多少人愿意从房间出来,因此甲板上只有殷呈和珍珠两个人。 林念看到男人和宝宝,弯起眼睛,“他不会有意见的。”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办。”林二颇欣慰地说,“没想到咱们乖宝现在也能当家做主了。” “二哥!”林念羞红脸,明明知道他脸皮薄,还打趣他! “既然这件事你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不能出事。” 林二笑着点头。 林念又瞥了一眼窗外,见那父子俩玩得正欢乐,顿时也坐不住了,“二哥,我先去玩啦,这茶你自己喝吧。” 林二呡了一口茶,扣上茶盖,叫来了亲信。 “吴家的根基在雍州吧?” 亲信道:“是,听说近些年吴家的主家跟旁支一脉不合,现在旁支已经去了越州发展,势头很猛。” 林二笑道:“光是势头猛还不行啊,得加把火。” “是。”亲信立在一旁,静等吩咐。 林二瞬间收起笑容,“吴家的生意,就算我吞不下,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 甲板上,珍珠趴在船沿上,小圆圆脸压在上面,看起来对水充满了渴望。 殷呈想用绳子拴住珍珠,跟钓鱼似的把珍珠放下去。 他正解绳子呢,突然就看到老婆过来,顿时不敢继续了。 “这是?”林念狐疑。 珍珠说:“想玩水水!” 林念不解,“在船上怎么玩水?” 珍珠期待地望着他爹,但是他爹现在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能抬头望天。 林念看了男人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想都不要想,要是敢这样做你就死定了。” 殷呈大惊,“我还没……” 林念:“把绳子放下!” 殷呈:“……哦。” 林念抱起珍珠就走,“以后不许跟你爹玩了,他是傻子。” 珍珠噘起嘴巴,“想玩水水嘛。” “让你爹打盆水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林念横眉,“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想吃药药了?” 珍珠一想到苦苦的药汁,赶紧捂住嘴巴摇头。 “老婆?” 林念瞪他,凶巴巴地说:“干嘛?” 殷呈伸手揽住他,“你想不想体验一把轻功水上漂?” 林念顿时停下脚步,眼中隐隐透出了期待的意思。 “能……能在水上飞吗?”林念问。 殷呈勾起唇,“当然,走?” 林念跳进男人怀里,单手搂住他的脖颈。 “珍珠给我。”殷呈一手圈住老婆的腰,一手抱着珍珠。 “等等!”林念说,“我跟珍珠两个人会不会太重了飞不起来呀?” 殷呈没回答,只是运起轻功,飞到岸上溜了一圈,又飞回船上。 小圆圆脸被江风吹得额前的胎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起来开心得很,眼睛都笑弯了。 林念意犹未尽,转头就看见自家珍珠炸毛了,他赶紧给珍珠顺毛。 好端端的一个乖巧小哥儿,硬生生被吹成了江湖游侠。 珍珠甜糊糊地说:“还想玩捏。” 殷呈掐了掐小圆圆脸,“念念,你看咱们珍珠像不像长毛的馒头。” 林念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收回去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叹了口气,“阿呈,实在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说。” “你真不觉得很像吗?”殷呈说,“我一直觉得咱儿子像个大白馒头。” 珍珠咯咯笑,“馒头!” 殷呈补充,“尤其是脸。” 林念瞪他一眼,随后把珍珠接过来,“宝宝,咱们回去看看小梨弟弟醒了没有。” “好哦!”珍珠乖乖地点头,也不要林念抱,拉着小爹爹的手自己走。 兰书本来还用自己的红绸搭了一个简易秋千,无聊地晃着玩儿呢,恰好看到这一幕。 殷呈路过他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长毛的馒头,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殷呈说,“我提醒你一句,按照现在的航速,再有三天就到宁州地界了。” 到宁州就意味着要见到林云堂那个混账东西了,兰书立马垮下脸,软绵绵靠在自己的红绸上郁闷起来。 “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殷呈心情大好,三两步追上老婆,“念念,等等我。” 林念放慢脚步,“你快点。” “来了。” “对了阿呈,等下帮我找一下桂花头油,给珍珠抹一些。” “好。” 第220章 你以后不准靠近我老婆 刚开始几天,林念还不觉得难受,随着地势的变化,行船也变得颠簸晃荡起来。 身子不舒服,胃口自然也欠佳。 这天他说有些想吃辣的,殷呈问:“老婆,猪血能接受吗?毛血旺了解一下?” 林念一听到血就直泛恶心,“猪血还能吃吗?” “能啊。”殷呈说,“等着,我去叫司昭昭给你做,放心,一点都不腥。” 林念点点头。 珍珠知道小爹爹不舒服,也不闹,还主动接下了照看小梨的责任。 “小爹爹你放心哦,我会照顾好弟弟的。”珍珠坐在榻上,大方的跟小梨分享自己的球球。 小梨连续喝了几天的药汁,这会儿身子已经大好了。 他也不怎么爱哭,大概是被珍珠传染了,见人就咯咯笑。 都是特别省心的宝宝。 本来司昭昭在船上能吃能睡,小日子过得可自在。 结果舒心的日子就从这一天开始就破灭了。 殷呈拎着司昭昭到厨房,“毛血旺会不会做?” “看不起谁呢?”司昭昭挺直腰板,“本人精通古今中外所有的美食……” 他说着说着,声音立马弱了下去,连带着看殷呈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尊贵的殿下,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我有点没听清。”司昭昭掏了掏耳朵,把耳朵凑过去。 殷呈伸手,轻轻把司昭昭推开,怕劲儿使大了没人给老婆做饭。 “毛血旺。”殷呈说,“恰好今天船上杀了猪,猪血我让他们留下了,你放心用,我亲眼盯着的,很干净。” 司昭昭深吸一口气,“所以是你对不对?” “少废话,多干活。”殷呈把围裙扔到司昭昭头上,“我老婆还饿着呢。” 果然!! 那个害他穿越也要考勤的男人就是他! 司昭昭扬起脸,在原地惆怅了好一阵。 “凭什么啊!”司昭昭大怒,一把摔下围裙。 “凭什么你是王爷,我是个被爸妈卖进皇宫的小可怜!”司昭昭咬牙切齿,“身份凄惨一点也就罢了,凭什么我还是个哥儿!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行了别嚎了,赶紧的。” 司昭昭无能狂怒一阵,默默捡起围裙系在腰上,“那你帮我剥蒜。” 考虑到对方是王爷,司昭昭顿了顿,道:“快点做好,主君也好快点吃上。” 厨房平时只有船工会进来给船上的人做饭菜,可这会儿正是半下午,船工都休息着。 司昭昭虽然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只是他心里不得劲,羡慕嫉妒恨充斥着内心。 殷呈说:“你说得有道理,蒜在哪儿?” 司昭昭将一串大蒜扔过去,一边处理菜肴,一边偷偷看着剥蒜的殷呈。 “你来多久了?”司昭昭问。 殷呈抬眼看他,“你很好奇?” 司昭昭想起掐脖子怪的凶残程度,默默摇头,“不好奇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 “你最好不要跟人说你是穿越的。”殷呈突然没头没脑说一句。 司昭昭疑惑,“为什么?” 殷呈剥蒜的手一顿,“在皇宫里有一卷秘辛,上面记载了大殷开国的一代妖后,起法案,兴变革,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那位前辈也是穿越的?” “应该是吧,他被烧死了。” 司昭昭不解,“为啥?”他顿悟,大惊,“就因为他是穿越的,就被烧死了?” “我不知道。”殷呈看他一眼,“你最好收敛一点,如果对方不是你绝对信任的人,不要说。” “哦。”司昭昭切菜的手一顿,有些别扭地说,“谢,谢谢了。” 没想到掐脖子怪人还挺好的…… “我是担心你死了会饿到我老婆。” 果然!司昭昭在心里骂骂咧咧,第一印象就是定死了的,坏人就是坏人! 他碎碎念:“真是不公平,凭啥我就不是王爷嘛,我觉得我也不差啊!也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啊!” “难道美食主播就不能拿龙傲天剧本吗?” “可恶!我一个直男,居然穿越成哥儿了,而且这究竟是个什么魔幻世界啊!连我喜欢的双马尾萝莉都没有!真是气笑了。” 殷呈:“……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司昭昭说:“你周扒皮啊!连我吐槽的权利都要剥夺!你,剪辣椒去!” 虽然说司昭昭这个碎嘴子挺闹腾,但是做饭真不含糊。 他很快就做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毛血旺,还抽空蒸了米饭,做了果茶。 “要是主君不爱吃猪血,里面还有肉片和一些内脏。”司昭昭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按理来说,他们大户人家的哥儿应该不会吃内脏吧,毕竟是猪下水。” 殷呈想了想,“他吃啊,我记得以前他吃过一个偏方,冰糖蒸猪肝。” 司昭昭大惊,“偏方你也敢让他吃?” “只是冰糖和猪肝两样东西,又没毒,由他去了。” “我觉得我吃了那么多科技与狠活,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健康。” 殷呈将饭菜放进托盘,开始过河拆桥,“没你事儿了,退下吧。” 司昭昭:“???” 司昭昭:“我们刚刚如此推心置腹,难道就没有发展出一丁点友谊吗?” 殷呈:“不了,我不跟别的哥儿发展友谊。” “你要不要这么守男德啊!”司昭昭:“……还有,老子可是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 “是哦,差点忘了。” 司昭昭还没来及接话呢,殷呈又说:“你以后不准靠近我老婆。” 司昭昭:“……”无语,累了,毁灭吧世界。 殷呈走后,司昭昭见锅里还剩不少,盛了一大碗去找兰书一块吃个下午茶。 顶舱的上房里,男人刚推开门,林念就闻到了香味。 “好香呀。”林念走到桌案旁坐下,眼巴巴望着男人。 殷呈把饭菜都摆在老婆面前,筷子递到他手上,“尝尝。” “这就是毛血旺吗?”林念忍着对猪血的排斥轻轻咬了一口,“诶,真的不腥,还很嫩,昭昭的手艺真好。” 殷呈重重地咳了咳,“殷夫郎,你为什么不夸我。” 林念有些茫然,咬着筷子不解地看向男人。 “蒜还是我剥的呢!”殷呈说,“还有辣椒也是我剪的。” 林念“噗呲”一笑,赶紧夸赞道:“哇,老公,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简直就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呢!” 第221章 因为我脸皮够厚 “虽然有点敷衍,但是本王还是很满意。”殷呈倒了一碗果茶给老婆,“辣吗?” 林念摇摇头,“还好,不算很辣。” 珍珠早就闻味而来,作为一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宝宝,他只能两只小手抓着桌沿,踮着脚尖试图上桌。 殷呈瞥眼瞧见儿子,长臂一伸,把儿子抄起来抱在怀里,“咱珍珠能吃辣吗?” 林念说:“宝宝现在还小,不能给他吃辣。” 珍珠听到自己不能吃,小嘴立马撅起来,委委屈屈地搅手指。 殷呈哪看得自家乖崽可怜巴巴的样子,“等下爹带你钓鱼去?” “嗯嗯!”珍珠眨巴眨巴眼睛,立马就不觉得难过了,好哄得很。 殷呈捏了捏珍珠的小荷包,发现里面还有几块芝麻酥糖,厚着脸皮摊开手,“珍珠,给我吃块糖。” 珍珠打开自己的小荷包,从油纸包里拿了一块糖放在他爹手上,豪迈极了,“爹爹吃!” 林念:“……你怎么连宝宝的糖都要骗!” 殷呈说:“因为我脸皮够厚。” 林念:“……” 林念:“钓鱼归钓鱼,你要是敢把珍珠吊下去玩水,我就把你扔下去。” “放心吧,绝对不会。” 虽然殷呈这样保证,林念还是不太放心,把小梨拜托给二哥夫照顾,特地坐在父子俩旁边盯着。 一时江风习习,竟也有几分岁月安好的怡然。 殷呈做了一根适合珍珠的小鱼竿,挂了饵,教珍珠钓鱼。 珍珠兴致勃勃,也耐得住性子,一家三口排排坐。 忽然一阵大风掠过甲板,林念瑟缩了一下,殷呈就赶紧让人拿来一条小毯子把老婆包起来,“别着凉了,风吹着挺冷的。” “嗯。”林念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凑上去亲了一下男人的脸侧。 珍珠坐在两人中间,双眼炯炯有神。 林念“哎呀”一声,跟殷呈咬耳朵说悄悄话,“忘记把珍珠的眼睛遮住了。” 殷呈小声说:“念念真坏,都教坏宝宝了。” 林念:“……你有点烦。” 殷呈看着老婆,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来。 两个家长正黏黏糊糊的眉来眼去呢,珍珠突然感觉有鱼咬住了他的饵,并且从水里隐隐传上来一股很强的拖拽之力。 珍珠抓着鱼竿,使着劲儿,跟水里的鱼杠上了。 殷呈突然感觉手边空落落的,低头一看,他们中间哪里还有儿子的身影。 然而此时此刻的小圆圆脸正拽着弯成曲线的鱼竿,整个人都挤在船沿上了。 殷呈:“!” 林念:“!” 殷呈赶紧上前抱住珍珠,“乖崽,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珍珠摇脑袋,欢欢喜喜地说:“爹爹!鱼鱼上钩辣!” 殷呈接过珍珠手里的鱼竿,猛地一拽,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鱼浮出水面。 这鱼立起来比珍珠都高。 “可以啊咱珍珠,新手礼包开得就是大。”殷呈扔下鱼竿,把珍珠递给老婆,“别担心,珍珠没事。” 林念赶紧接过珍珠抱着猛亲两口小圆圆脸,“你吓死小爹爹了。” 珍珠赶紧抱住小爹爹,“珍珠没事噢!” 殷呈道:“老婆,是条青鱼,吃吗?” 林念也凑上来,“这鱼这么大,该不会成精了吧?” “猪几百斤都没成精呢,它十几斤凑什么热闹。” 林念微微吐舌,“好吧,不过这么大的一条鱼,怎么吃呢?” “等下问问菜谱。” 林念不解。 殷呈解释道:“司昭昭。” 林念:“你不要乱给小哥儿起外号!不礼貌!” “哦。” 对于珍珠钓到的这条大鱼,众人除了震惊之外,还对过程十分好奇。 虽然殷呈闭口不谈,然而珍珠钓鱼这一幕却被几个船工看见了。 船工不止看见了,还去东家面前说了这件事。 于是当晚,一船的人都听说小圆圆脸钓鱼,结果差点反被鱼给钓走了。 ----------------- 连续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林念感觉自己骨头都痛了。 商船停在了宁州府城最大的码头上,想要前往西南军营地,还得换马车走几天。 因为林知善要去拜师,后面就不顺路了。与二哥一家道别后,林念拖家带口在府城住了下来。 本来他是想早些去找四哥,但是殷呈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就打算在府城休息几天,等他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之后再行路。 林念想着自己的身子确实不适合逞强,就在府城停了三日。 等到第四天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前往西南军营地。 说是营地也不恰当,因为要去的地方离西南军营地相隔数十里,在当地称之为五毒堡。 早几年五毒堡还勉强算是个江湖门派,自从赵夫郎嫁给赵朗之后,五毒堡就成了一众西南军亲属居住之地。 短短几年时光,五毒堡由此还发展成了一个小小的城池。 到了地方之后,兰书本来还扭扭捏捏不想下马车,殷呈道:“林四没来,下来吧。” 兰书翻了个白眼,下马车的时候恶狠狠瞪了殷呈一眼:就你长嘴了。 赵朗早早就接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在城门口等着众人。 一眼望去,浩浩荡荡的百人队伍,看上去颇壮观。 几番寒暄之后,赵朗问:“不知殿下此行前来西南,可是有什么军机要事?” 殷呈道:“带王君来探视兄长罢了。” 赵朗道:“原来如此,不知殿下可有下榻之处?” “就是没地方去,这不是才写信找你么。”殷呈随口道,表面上是探视兄长,实则是闲得没事做关爱下属。 赵朗将一行人安排在自己的府邸,“城中空宅实在不多,还请殿下海涵。” 殷呈摆摆手,“都是小事。” 等真到了赵府之后,殷呈才后知后觉,这他妈不是那骑鬼火的黄毛的家么! 正想着,赵铎就出现在了赵府门口。 他穿着一身蓝紫色的刺绣蜡染,暗纹流光溢彩,且满身银饰:银珈、项圈、项链、髻簪、耳环、手镯……总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暴发户。 赵朗有些意外,“辛洄,你怎么来了?长老布置的课业你都学会了?” 赵铎点头,看向人群里的珍珠。 第222章 珍珠的小竹马竟然是苗疆圣子? 珍珠本来还很胆小地藏在他爹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望着前面的人。 他眨眨眼睛,觉得面前的小哥哥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朗的夫郎这时也出来了,“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请入内。” 珍珠抓着他爹的衣服往前走,经过赵铎时,他突然想起来,立马跑过去,清脆地喊:“赵铎哥哥!” 赵铎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珍珠。” 两只小孩手拉手走进来,珍珠笑得可甜。 赵朗夫郎道:“辛洄,你带贵客们去水阁休息。” 赵铎道:“是。” 待一行人进到水阁,才知这水阁其实跟水没什么关系。 周遭的院子都是一片绿意,虽是深秋,却还是开着不少的鲜花。 珍珠看得目不暇接,“好piu酿的花花呀!” 赵铎摘了一朵粉色的花插在珍珠的小揪揪上,珍珠捧着自己的小圆圆脸嘿嘿笑。 殷呈见宝贝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暂时放过这个骑鬼火的黄毛。 赵朗夫夫将他们安顿好就退下了,只有赵铎在院子里跟珍珠玩。 几人站在廊下,暗卫们有条不紊地搬着箱子。 很快,赵府的侍子也来帮忙打理,将每个人的行装放到不同的房间里去。 司昭昭看着赵铎好半天,默默说:“我觉得他这身衣服有点眼熟,仿佛上辈子见过。” 殷呈:“把嘴闭上。” 司昭昭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你觉得不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会下蛊的样子?” 殷呈:“……” 虽然司昭昭问得很小声,但是赵铎还是听见了,他如实道:“还不熟练,正在学。” “嗯嗯嗯?学什么?学下蛊?”司昭昭上前盯着赵铎看了半天,“那你们是不是还要养五毒之类的东西在身边?” 赵铎从怀里摸出一条小青蛇,“你是指这个吗?” 司昭昭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拉着殷呈挡在自己面前,“你你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玩那么恐怖的东西!” 赵铎抓着小青蛇,脸上表情相当淡定,就好像手里抓的不是蛇,而是一根草。 见小青蛇吐着信子想往珍珠身上去,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蛇的七寸塞进口袋,他安抚珍珠道:“你别怕,它不会咬人。” 珍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无事发生,实际上魂儿已经飘了有一阵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啊……啊……啊……” 殷呈揽着老婆的肩,“咱家珍珠是不是有点呆?” 林念重重点头,太呆了。 赵铎赶紧从褡裢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递给珍珠,“这是冬瓜糖和薄荷糖,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珍珠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把自己的小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颗芝麻酥糖递给赵铎,“我,我也有糖。” 赵铎把身上的糖全都装进了珍珠的小荷包里,又接过珍珠递来的糖。 俩小孩交换了糖后,珍珠暂时忘记了小青蛇的恐惧,继续欣赏院子里的花。 草丛里趴着一只后背全是麻点的癞蛤蟆,赵铎不动声色将其踢走,又顺手弹开草叶上结丝的花脸蜘蛛。 西南多虫蛇,赵府的小侍子们前前后后撒了三回药粉。 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殷呈担心这些药对孕夫不好,赶紧去问了小侍子,听说无害后才放下心来。 赵朗的夫郎得知他们在路上捡了个孩子,专程去请了奶爹爹来照看小梨。 林念一时没了事做,心思就放在了给珍珠梳头上。 五毒堡打造的银饰尤其好看,尤其是赵夫郎还送来了一套本地传统服饰。 珍珠本来就随了俩爹,容貌上自然没的说,只是现在年纪小,一张小圆圆脸可可爱爱。 如今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还真像是五毒堡的小圣子。 然而真正的小圣子赵铎却不是每天都能来陪珍珠玩的,他课业繁重得很,年纪轻轻就要学好多东西。 殷呈看了都感叹,黄毛也只是比珍珠大两岁而已,就失去了快乐的童年。 西南军营地,赵朗给林云堂安排的新任务,虽然明面上是让他来接待呈王殿下,实则却是假公济私,给他放个假。 林云堂自然也知道将军的意思,只是他却不愿。 幺弟这次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他跟兰书的事。 可一旦此事被揭开……林云堂沉默着,一时思绪万千。 赵朗却说:“这事儿你也不可能瞒着他们一辈子,云堂,你得面对。” 林云堂叹了口气,领命,告退,骑着快马连夜奔向五毒堡。 半夜,月光洒进屋子,一片凄冷。 床榻上,珍珠缩在林念怀里,林念又靠着殷呈,一家三口温馨而美好。 殷呈却突然睁开眼。 他小心地将林念放在他腰间的手拿下来,给老婆孩子掖好被子,又把珍珠的粉色蝴蝶结球球放在他身边,这才起身。 他披上衣,翻窗出去。 兰书坐在屋脊上,手边一壶酒,他就这么盯着月亮,一动不动。 殷呈翻上屋脊,“你这是在干嘛?” 兰书本来没哭的,可委屈的时候最听不得安慰,哪怕对方只是问一句,他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砸。 殷呈上一次看见兰书哭,还是在北境军出现炎汝细作的时候。 那人是兰书的挚友。 那时他亲手解决了细作,杀了自己的多年好友。他的目光却是冷的,坚定得似乎内心从未动摇。 可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城墙上,看着塞外大漠孤烟,眼泪就这样无声地落下来。 然后,他辞去军师一职,远走他乡。 “你别哭啊。”殷呈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把老四揍一顿,给你出出气。” 兰书颤抖着唇,声音哽咽,“我真是贱啊,他都让我做妾了,我还眼巴巴来宁州找他。” “咱们这不是来查了嘛,这事儿肯定不对劲。老四那种老实人,也就你能勾引他。” “殿下……”兰书哭着说,“万一他真的有相好的……我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他。” 殷呈哪儿跟人聊过情感话题,他挠挠脸,“那就把他喜欢的那个人杀了?” 第223章 真可怜啊!没有老婆的人真可怜啊 兰书默默白了他一眼,默默借酒消愁。 忽然耳畔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兰书动作一顿,下意识想要回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他跳下屋脊,干巴巴道:“我睡了。” 脚步声的主人一跃上了屋脊,望着兰书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 殷呈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去军营抓人了。” 林云堂抿着唇,只是盯着兰书离开的方向发呆。 殷呈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磨甲石,慢悠悠磨指甲,等着对方开口。 良久,林云堂才开口,“我喜欢兰书。” 殷呈头也没抬,“所以?” 林云堂道:“可是我不能娶他做正夫。” “理由呢?” “……” 殷呈说:“我们北境军出来的哥儿,不会做妾。” 林云堂脸上一瞬间褪去血色,他闭上眼复又睁开,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殷呈皱着脸,“现在?” 这个点不该回去搂着老婆睡觉吗? 殷呈心想:哦对,这人还没老婆,真可怜。 林云堂道:“我不想让念哥儿知道。” “行吧。”殷呈站起来,“走吧。” 两人的身影隐藏在月色中,他们离开后,一抹红衣悄然跟了上去。 林云堂带着殷呈去了五毒堡的一处小院,院中只有一棵老桃树。树上绕着不少红绳,看起来这家的主人还算是颇有情调。 两人藏身在主屋对面的屋顶上。 恰好此时一个倩影端着烛台从窗前走过,看身姿,应是一个很有气韵的哥儿。 殷呈道:“你不会是带我来看你的相好吧?” 林云堂道:“老五死了。” 他这话说得突兀极了,且没有任何铺垫,语调也平缓得很,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殷呈本来还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听到这话突然睁大双眼,“我有点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云堂重复一遍,“老五死了。我一直没敢告诉家里,怕小爹和念哥儿受不住。” 殷呈瞬间想明白了,“所以你要替你弟弟娶这个人?” 林云堂沉默一阵,“他把我认成了云亭。” “不是哥们,你傻逼吧?”殷呈不理解,“这事儿你跟兰书说明白不就行了,还扯什么心上人。” 林云堂赶紧解释:“我没有说是心上人,我说的是正夫之位不能给他。” 殷呈都气笑了,“所以你觉得这事儿对兰书公平吗?对下面那个人公平吗?他想要的是林云亭,不是你林云堂。” “可是云亭死了。”林云堂声音带着沙哑,细听还有些哽咽,“失去亲人的痛,我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我不理解。”殷呈说。 林云堂说:“念哥儿以前养过一只兔子,兔子死的时候他差点哭昏死过去。若是他知道云亭死了,必定痛不欲生。” 殷呈:“……理解了。” 殷呈默默扭头看向藏在暗处的兰书,再看看林云堂,“所以你打算娶你弟弟的人,然后骗他一辈子?” “我……”林云堂低低地说,“我没有想那么多,他接受不了云亭的死,癔症已经很严重了。现在他把我认成了云亭,若是我再刺激他,我怕他……” 殷呈点点头,“先不说这个事情,就老五那事儿,你打算瞒多久?” “我不知道。”林云堂说,“能瞒一时是一时。” 殷呈问:“倘若有一天瞒不下去了呢?” “……” 兰书也跃上屋脊,道:“你别逼他了。” 殷呈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什么时候逼他了?” 兰书道:“老五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怎么计议?”殷呈问。 “至少得想一个对林主君他们伤害最小的办法。”兰书说:“至于老五的心上人,总是这样瞒着他也不叫个事,我下去跟他聊聊。” 他顿了顿,扭头,“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可是你这样的欺骗,只会让他在醒来后更痛苦罢了。” 林云堂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兰书,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了,不见了。 可他心中又有愧,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兰书跳下院子,敲响了房门。 很快,房间里的人就端着烛台来开门了,他有些疑惑,“你是?” 兰书莞尔。 两个哥儿进了房间之后,殷呈拍了拍林云堂的肩膀,“兰书比较聪明,听他的。” 林云堂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哭过了?” 殷呈表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那你问他去啊,问我干嘛。” 林云堂怔怔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屋子里,两个哥儿围坐在案前。 问:“公子是云亭的朋友?” 兰书含糊道:“勉强算是吧。” 苏寒问:“那不知公子来找我何事?” “恰好路过此地,以前总听云亭提起你,这便来看看你。” 恰好路过?苏寒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黑天。 他狐疑地问:“公子深更半夜路过我这里?” 兰书面不改色地道:“是啊,恰好路过,倒是苏公子你深更半夜怎么也没休息?” 苏寒浅浅一笑,“睡不着,想着做些针线活。” 兰书看向那个布篓子,里头装着一双还没做好的手套。 看大小,绝不是给他自己做的。 兰书问:“那双手套是给云亭做的吗?” 苏寒点头,眉眼间充满了温柔,还带着几分哥儿慕情时的羞涩,“他在军营,冬天操练时手上总要生冻疮。我想着,有双手套会好一些。” “做得很好看。”兰书说,“苏公子,我方才骗了你。” 苏寒疑惑地看向他。 兰书道:“我其实不是云亭的朋友,我没见过他。我……我是……林念的朋友。” “林念……”苏寒道,“啊,我知道他,以前听云亭说过。” 案上烛光跳动,明灭的光其实看得并不清明,尤其还是做针线活。 兰书说:“针线活白天也能做,更何况现在的天儿还没有冷到需要带手套的程度,为何还要挑灯追月。” 苏寒脸色一僵,神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似哭,却扯出一个笑容来。 第224章 老婆你是一块小蛋糕 “我……我只是……担心他会冷。”苏寒说,“对,对,我只是担心他会冷。” 他神色太过于古怪,以至于兰书瞬间就察觉到不对。 “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林云亭他已经……” 苏寒猛地一颤,针尖扎进了皮肉,顿时冒出一颗血珠。 他磕磕跘跘地说:“兰,兰公子,我要睡了,对我要睡了,你,你先回去吧,我得睡了。” 兰书本来大可以说:林云亭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是林云堂。 你爱的人已经死了。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林云堂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承担着弟弟的责任。 他太可怜了。 他什么都知道,每天清醒着经历着失去所爱的痛苦。 可云堂不是云亭。 就算是他自己欺骗自己,可梦境,总有破碎的一天。 苏寒爬上床,用被子捂着头,似乎这样就不必去理会外界的声音。 兰书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身边,“苏公子,云堂让我做妾,因为他想让你做‘云亭’的正夫。” “可他不是云亭,他是我的云堂。” “对不起。” 被褥底下的人一直没说话,只是压抑着哭声,很轻,像是一阵风。 房门开合,四周重归寂静。 苏寒泣不成声。 兰书仰头望着屋顶上的两个人,“走吧,回去了。” 殷呈默默跟上,“你就这样直接告诉他,他会不会想不开啊?” 兰书说:“不会,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云堂忽然说:“他在晚上是正常的,只是一到了白天,就会陷入臆想。” 殷呈道:“这是病吧,怎么不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没用的,大夫都说这是心结,需要他自己想开。” 殷呈问:“老五是怎么死的?” “宁州有许多宗族教派,且每个势力都有自己擅长的某种东西。”林云堂道,“有些势力并不服大殷统治,因为时常引发争端。” 殷呈问:“这跟老五的死有什么关系?” 兰书白他一眼,“你着什么急啊,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 林云堂继续道:“其中有一个势力名为玄衣教,此教极其凶残恶劣,为了练邪功竟然杀害了上百孩童。” “云亭奉命去剿灭此教,没成想半个月后,玄衣教主单枪匹马闯进军营,扔下一颗头颅后就走了。” 殷呈问:“老五的头?确定吗?” “虽然那头颅面目全非,可耳后却有和云亭一模一样的胎记。”林云堂道,“是云亭无疑。” 殷呈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所以你是说,一个魔教教主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擅闯军营后,还全须全尾地逃走了?” 林云堂:“……此人武功诡异莫测,诡计多端,又极其狡猾,很难抓捕。” 兰书道:“除了那胎记,可还有别的证明?” 林云堂摇摇头。 兰书道:“万一云亭没死呢?胎记而已,应该很好伪装吧。” 他仔细思索一番,“你方才说那个教主诡计多端,又极其狡猾。那他为何会将人头送来军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震慑和报复?” “可他完全不必亲自来啊,随便派个手下来不就可以了?还是说他真就那么自信” 他拉住殷呈的衣袖,“主公,明天我们去那个什么玄衣教玩玩?” “哦,这会儿用得上我就是主公了。” 兰书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万一云亭没死,主君不就可以不用伤心难过了吗?” 殷呈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但是我突然失踪,我老……夫郎会担心的。” “放心,我有办法。” 第二天,兰书跟林念说他们要去西南军的军营交流一下攻防心得,估计得两三天才回来。 林念不疑有他,只是嘱咐了男人几句注意安全这样的话,也没仔细打听。 殷呈顿时有种背着老婆搞小动作的慌乱感,“念念……” “怎么啦?” 殷呈说:“你是一块小蛋糕。” 林念疑惑地问:“什么意思呀?” “甜。” 林念弯起眼睛笑,“腻歪!”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呀”一声,“对哦,你之前说要给我做蛋糕的!” “行,回来咱们就在院子里砌个窑。”殷呈顿了顿,“菜谱应该会做,让他先把窑砌起来。” “都说人家叫司昭昭!”林念说,“四哥等着你呢,你快走吧,别迟了。” 自家老婆还不知道老五的事,殷呈的良心顿时痛了一下。 虽然林云亭没死的概率非常渺茫,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地步,可几个人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去往玄衣教的路上,林云堂给殷呈和兰书讲解了关于这个教派的一些事。 这个教派除了用孩童来练邪功之外,还很擅长用毒。 西南地界的势力,就没有不用毒的。 服下避毒丹,三人分头潜入玄衣教中。 作为三人之中武功最好的那个,殷呈都不用抽签,直接被安排去刷大boss。 按照兰书的话来说,此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就算此行确定了老五是真死了,也要把这个玄衣教一窝端了。 才不算白跑一趟。 殷呈骂骂咧咧,怨气大得很,谁打团不想划水? 这玄衣教看起来颇穷,到处都是木质结构的建筑,看起来破破烂烂。 尤其是吊桥,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得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坍塌了似的。 兰书的意思是先暗中调查,但是殷呈嫌麻烦,大咧咧走进去。 周围巡逻的教徒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胆大妄为的家伙,当即抄起武器就开战了。 殷呈一开始还挺游刃有余,等这群教众发现打不过就开始满天撒毒药的时候,他才觉得麻烦起来。 这漫天的黄绿色粉尘,威力大的很,连周围的草木都明显肉眼可见的发蔫了。 他飞身到高处,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扔进黄绿色粉尘之中,霎时就爆出了火光和裂响,由此可见粉尘的浓度之高。 然而这群教众就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受毒药的影响,在粉尘圈里来去自如。 第225章 大哥的轻功哪能跟我比 兰书气喘吁吁跑过来,见到殷呈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没被他们的药粉砸到吧?” 殷呈说:“没有啊。” 兰书松了口气,“那就好,咱们先撤。这些人功夫不怎么样,使毒的手段倒是让人防不胜防,咱们得找个帮手。” 殷呈惊讶:“这就走了?咱们连那什么教主都还没见到呢。” 兰书拽着人往外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都说了先去找帮手啊!” “行行行。”殷呈问,“找谁啊?” 兰书看主公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当然是找同样也会用毒的人啊,至少先想办法解决这些到处撒毒药的小喽啰。” “有道理。”殷呈诚恳地说,“还是兰公子聪明伶俐,智勇双全。” 虽然他觉得直接打进去也没关系,但是既然军师都说撤了,那就撤吧。 兰书郁闷了一下,“我只是受了情伤,又不是断了手脚,你不用这么捧着我。” 殷呈道:“我这是发自肺腑。” 兰书又觉得感动又觉得无语,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打了那么多胜仗的。 这时,林云堂也将先前几人藏起来的马匹牵出来,“走吧。” 他想跟兰书说说话,岂料兰书率先翻身上马,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于是本来就沉默寡言的老四变得更加沉默,他一声不吭地上马,追上兰书。 殷呈落在最后,因为他路过山道时发现了一棵野生柑橘长势挺好,摘了几个品相最好的柑橘,准备带回去给林念和珍珠。 兰书不开口的时候,林云堂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诡异。 但是追上来的殷呈并不觉得气氛诡异,他问:“那你跟老四成亲之后,考虑回北境来上班吗?” 这下轮到兰书疑惑了,“上班?你是说让我回北境继续做军师?” “嗯。” 兰书垂下眼,“我再考虑考虑吧。” “实在不行就把老四一块儿拐北境去。”殷呈说,“让他看看你在北境的一百零八个相好,让他有点危机感。” 林云堂:“……我听得见。” 三人骑马并行,又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耳清目明。 更何况……殷呈就没想过避着他! “正好,四哥排到一百零九,到时候前面一百零八个被甩了,就轮到你上位了。”殷呈说,“不着急,很快的。” 林云堂:“……” 兰书当然知道主公这是在帮他出气,他莞尔一笑,“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回去继续做北境军的军师吧。” 他说完,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瞬间飞奔出数丈,再次将身后两人远远甩下。 殷呈有些幸灾乐祸,“四哥啊,啧啧啧。” 林云堂被打趣了,也不恼,只是神情很低落,“你这么闲?” “还行。”殷呈从马背上挂着的布袋里摸出一个柑橘,“吃不?” 林云堂摇摇头,“不用。” 殷呈扒开柑橘尝了一口,酸甜多汁,老婆肯定喜欢。 林云堂突然开口:“我要怎么做他才能原谅我?” 殷呈一脸怀疑地问:“你问我啊?” 林云堂点点头,“念哥儿生气的时候,你是怎么哄他的?” 殷呈震惊地想:还得是兰书啊,这都把老实人给撩开窍了。 他说道:“不是我跟你吹牛啊,念念他从来都不跟我生气。” 就算生气,亲一下抱一下,立马就能哄好了,甜得不行。 林云堂:“那念哥儿不开心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哄的?” 殷呈道:“带他出去玩,吃吃喝喝,再用轻功带他飞一圈。”他顿了顿,“不过这些显然不适合兰书,他自己就能飞。” 林云堂有些狐疑:“你带念哥儿飞檐走壁?……他没哭?” 殷呈显然不解了,“他为什么要哭?” 林云堂道:“他小时候有一回被大哥带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就开始哭,说大哥吓他。”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哭了大半夜,嗓子都哭哑了。” 自家老婆原来还是从小娇到大,难怪跟块小蛋糕似的。 殷呈笃定,“肯定是大哥轻功太差了。”所以才让念念没有安全感。 林云堂:“桂山陡峭异常,寻常人难以攀顶。” 然而林云渊却从小就生活在桂山,若是他轻功不好,天下间就没几个轻功好的了。 殷呈可听不出什么言下之意,他说:“话又说回来,兰书跟念念又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哥儿,我的经验你拿来也没用。” 林云堂垂下眼,继续装哑巴。 眼看着前面的兰书都快跑没影儿了,殷呈开始给老四出馊主意。 这俩人要是一直这样别扭下去,他跟老婆也要陪着他们一块儿郁闷。 “四哥,我觉得你可以倒反天罡。” 林云堂问:“什么意思?” 殷呈道:“他以前怎么勾搭你的,你现在就怎么勾搭他,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云堂闻言,内心先是拒绝,然后深思,最后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他道:“我明白了。”说罢打马追了上去。 殷呈望着这二人的背影叹道,他如此不遗余力地给帮助四哥解决终身大事,老婆知道了以后肯定夸他。 本来林念都做好了好几天见不到男人的准备,没想到才刚过了一天他就回来了。 殷呈匆匆将柑橘布袋子递到老婆手里,几人就马不停蹄地去找赵朗了。 根据林云堂所说,西南地界,最善蛊毒之只有阿图那一族。 这一脉神秘的家族还懂控制五毒,因此旁人也将阿图那一族所在之地称之为——五毒堡。 阿图那一族这一代的圣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赵朗的夫郎,阿图那千鸢。 殷呈大为震惊,震惊的不是赵朗一个平平无奇的边关守军将领竟然娶了异族圣子,而是那个黄毛竟然只是个玩蛊毒的昆虫养殖户。 赵朗虽然觉得林云亭还活着的几率太小了,不过还是请自家夫郎去一趟。 临走时,阿图那千鸢却将黄毛也叫上了。 阿图那千鸢解释说黄毛能用蜘蛛寻人,带上他或许有用。 其他人自是没意见,但是殷呈就非常左右为难了。 因为他的小圆圆脸这会儿正抱着他的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能把人心都萌化。 第226章 阿图那辛洄 殷呈赶紧抱起小圆圆脸,“宝宝,等爹爹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珍珠扁嘴,小胖手搅着衣服,也不说话,就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爹,小嗓子里发出咽呜似的泣音。 殷呈顿时理智全无,“念念,不然珍珠就跟我一块去得了,我肯定会保护好他的。” 林念有些担忧地说:“珍珠去了会不会耽误事啊?” “不会的,咱珍珠那么乖,肯定误不了事。” 有男人在,林念倒是不担心珍珠会遇到危险,他见珍珠期望的小眼神也狠不下心拒绝,只得道:“那你们小心点。” “嗯。”殷呈捏了捏老婆的脸颊,“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林念依依不舍地跟男人告别,“早点回来。” “好。” 林念站在赵府门口,目送男人和珍珠离开,直到街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这才收回目光。 司昭昭拉着他往里走,“人都走没影儿啦,别看了别看了,走我带你去做菠萝炒饭,菠萝咕咾肉你肯定也爱吃,是你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我教你做。” 林念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好呀。” ----------------- 去往玄衣教的路上,珍珠就跟去郊游似的,小嘴巴里发出欢快的哼唧,虽然没人听得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就是了。 殷呈捏了捏小圆圆脸,“珍珠,肚子饿不饿?” 小圆圆脸摇头,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饿了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冬瓜糖慢慢啃。 到达玄衣教附近时,阿图那千鸢给每个人的手腕都系上一根红绳,红绳中间的有一个小小的布制圆球。 “不要摘下来,这里面装的都是解毒药,只需佩戴即可。” 众人点点头。 兰书开始分配活计,殷呈还是去牵掣教主,给大家充分的时间搜查这里。 若是林云亭还活着,那他应该还在这里。 殷呈得去找那个教主,少不了恶战,肯定不能带着珍珠一起去。 兰书、林云堂、阿图那千鸢准备分头去搜玄衣教老巢。 如此一来,谁来带小珍珠就成了问题。 黄毛自告奋勇道:“我可以照顾珍珠。” 珍珠立马跑过去牵住赵铎的衣服,“赵铎哥哥。” 黄毛揉了揉珍珠的脑袋,“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嗯!”小圆圆脸笑得可开心。 老父亲两眼一黑,“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不能带着珍珠去跟人打架。” 兰书轻嗤,“你可以,珍珠不可以!人家还是个小哥儿,你也不怕他看了之后晚上做噩梦。赶紧去吧,咱们尽快动手。” 阿图那千鸢说:“这样吧,我来照顾两个孩子,咱们以黄烟为信号,若是有危险,随时离开。” 众人点点头,依计分头行动。 阿图那千鸢见俩小孩手拉手,于是打趣道:“辛洄,你似乎很喜欢呈王殿下家里的这个小哥儿。” 赵铎点头,道:“对。” 阿图那千鸢惊讶道:“诶,这么快就承认了?” 赵铎道:“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阿图那千鸢又问:“珍珠,那你喜欢我们家辛洄吗?” 珍珠茫然,“辛洄是谁呀?” 赵铎轻轻地戳了下珍珠的脸,“笨蛋。” 珍珠鼓起脸颊,“才不是!” “就是。” “不是不是不是!” “是。” “呜呜。” “……不是!” 阿图那千鸢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大俩小来到玄衣教正门,赵铎问:“小爹,你打算就这样直接进去?” 阿图那千鸢轻笑,“他们不方便进来,但是我们方便啊。”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五毒堡阿图那千鸢,烦请通传贵派教主。” 很快,就有一个教众出现回话,“等着!” 另一边,殷呈悄悄潜入玄衣教中最大最奢靡的一个建筑里,那教主极有可能就住在此处。 悄无声息解决掉守卫之后,殷呈偷偷溜进去。 这里不止从外观上,就连内部陈设也要比其他地方精致一些。 必是教主的居所无疑。 殷呈找了一圈,也没在里面找到一个人。 这教主难不成在闭关? 殷呈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地方,中庭处竟然有一块突兀的石壁,路过时似乎还有风吹出来。 他当即确定,这块石壁下必定大有文章。 他在周围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机关。 石壁从中间打开,露出一个很深的向下延伸的阶梯,也不知通向哪里。 眼看着石壁快要闭合了,他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沿着空旷的通道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听到了细微的人声。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牢狱的地方。 墙上挂满了刑具,而正中间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浑身上下伤的不成样子。 “听说你不肯进食,我来看看你。” 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嘶哑,露出来的皮肤惨白,且他手背上的血管尤其明显。 他整个人很瘦,却又穿着厚重的黑袍,因此看起来格外不伦不类。 刑架上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在穿黑袍之人靠近时一口血吐在他脸上,然后哈哈大笑。 黑袍并不生气,反而跟着低低笑出声来,“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你可是我最满意的虫皿啊,林副将。” “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救了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刑架上的血人骂道,“狗东西,你等着,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弄死你。” “弄死我?哈哈。”黑袍不屑道,“就凭你,还是就凭你们西南军?” 刑架上的人听到这话,整个人剧烈挣扎,似乎想要冲破束缚,一刀结果了面前之人。 “这就受不了了?”黑袍笑道,“我还要用你来炼制出最厉害的蛊虫,然后杀死西南军所有的人呢。” 刑架上的人目眦欲裂,“你、做、梦!” 黑袍轻笑,“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给我做虫皿——” “砰——”地一声巨响,黑袍话还没说完,就应声倒地。 他昏迷前,只来得及看到有人提着板凳砸晕了他。 殷呈扔下板凳,拍了拍手上的灰。他好奇地上前扯开他的兜帽一看,竟然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呃……”殷呈狐疑,“他该不会就是玄衣教主吧?” “是啊。”刑架上的人气若游丝,“你是谁?” 殷呈抬起头,感觉眼前的人五官有些熟悉,便试探着问:“你是林云亭?” 刑架上的人虚弱极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是敌是友,就这么晕了过去。 殷呈:“……喂你别到关键的时候就晕啊!” 他叹了口气,一条绳子绑了那教主,又解开刑架上的人,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将他背出去。 这血淋淋的一个人,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就真跟死人没区别了。 第227章 那个黄毛他玩蜘蛛,珍珠听话咱们不跟他玩 阿图那千鸢一见殷呈背后的血人,立刻将珍珠的眼睛捂了起来。 再一看,后头还拖着一个人。 他上前仔细一瞧,觉得被拖行之人眼熟得很,惊道:“这不是小石头么?” 林云堂闻言,也凑过来,“对,就是小石头。”然后,他的目光移到殷呈背着的那个血人身上。 林云堂:“!” 只需一眼,他就认出了自己的同胞兄弟,“老五!” 阿图那千鸢赶紧拿出一枚药丸塞进林云亭嘴里,“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先回去再说。” “你以为你们走的掉吗?”昏迷的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他邪魅一笑,朝天吹了一声清脆的哨响。 兰书道:“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咱们先撤。” 这时,赵铎突然道:“有人来了。” “谁?”阿图那千鸢刚问完,几只紫色的蜘蛛就爬过来,赵铎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地面,这几只蜘蛛就顺着他的指尖爬到手臂上。 赵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玄衣教。” 殷呈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是善茬啊! 阿图那千鸢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堆皮肤发紫的人跑了过来,他道:“不好,是玄衣教的毒人,跑。” 众人迅速离开了玄衣教的地盘,只是殷呈十分不解,“什么是毒人?僵尸?” “在西南的地界,有一些毒师会抓来孩童,从小喂养毒药。这些孩童长大之后,就连呼吸都带着毒,十分危险。”阿图那千鸢道。 殷呈眼前一亮,对此颇兴致勃勃。 这可是活着的生化武器啊,这谁能不感兴趣? 兰书问道:“那这些毒人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阿图那千鸢道:“其实也简单,要么砍下他们的头,要么一把火将他们烧死。”他顿了顿,“前提是,不被他们身上带的毒侵染。” 兰书道:“若是无法近身,便只能使计了。云堂,你们先走,我跟殿下留下来善后。” 林云堂从殷呈那里接过自己的兄弟,闻言一愣,“要走一起走。” “别废话了。”兰书说,“既然是敌非友,岂有放过的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殷呈道:“带珍珠走,快点。” 阿图那千鸢道:“我明白了。” 珍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乖乖的在阿图那千鸢的怀里,“爹爹,你要小心喔。” 本来殷呈还想捏捏小圆圆脸,但手上都是血迹,只得作罢。 “好,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珍珠依依不舍的冲殷呈挥手。 赵铎见地上的小石头想跑,刚拿出药丸想下药,就看到殷呈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把他砸晕了。 赵铎:“……” 兰书:“……” 殷呈将此人扔上马,“都愣着做什么,走啊。” 几人顿时回神,骑上马离开后,毒人也逼近了。 兰书挥出红绸,倒拔出一根大树朝毒人们扔过去。 “你刚刚为什么要捡石头砸他?”兰书一边后退躲着毒人的攻击,一边问。 殷呈道:“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毒,我寻思用点道具这不是安全点嘛。” 兰书一时无语凝噎,没想到这人该聪明的时候还挺聪明的。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将这些毒人一网打尽。” 殷呈跳到树上,“有就快说啊,这个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兰书道:“你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半个时辰后,把他们引到方才我们路过的那一处山坳里。” 殷呈道:“行。” 兰书一路行至山坳,将另一头截断,在底下堆满了干枯草木,又在路边猎了几只肥鸟扔在里面。 如此一来,山坳只剩下了一个出口,且内部充满了可燃物。 他又将一堆石头垒在一旁的高地上,做了十几个火把,藏于巨石的背风之处。 如此,万事俱备,只等殷呈将那群毒人引过来。 看到殷呈过来之后,他迅速点燃了火把,“殿下,将他们引进山坳。” 殷呈立刻照办。 当毒人全部进入山坳之后,殷呈立马用轻功脱身,协助兰书一块将石头推下去,堵死出口。 几十只火把扔下去,火舌瞬间燃起,舔舐了整个山坳。 灼热的火光映照在他们两人的脸上。 毒人无知无觉,没有意识,纵然也不知痛。他们葬身于火海,结束了这惨无人道的一生。 两人等待着山坳里的火全部熄灭,确认毒人都已经死亡后才离开。 回到赵府,才知林云亭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硬是没人能治得了他身上的伤。 西南蛊毒无双,在医术方面却有些欠缺,尤其是外伤。 治疗一般的外伤还好,可林云亭现在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几乎可以说是出气多进气少。 偏厅里,所有人都十分担心林云亭的伤势,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大夫。 殷呈突然想到了他那个十分靠谱的哥夫。 “老五大概能挺多久,我现在去白水城找人来不来得及?” “五毒堡离白水城太远了,就算日夜兼程,也需半个月,云亭等不了那么久。”阿图那千鸢道:“如今看来,只能用蛊虫吊命,可他失血太多,我怕蛊虫也……” 虽然他的话没说完,不过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殷呈想:要是知道老五是什么血型就好了。 他转念又一想,古代这样的卫生情况,输血也不现实。 难道老五真的就没救了吗? 这时,兰书开口,“不管结果如何,都得让苏寒来看一眼,我去接他。” 众人没有异议。 阿图那千鸢道:“我去取蛊,实在不行,不人不鬼的活着也好过就这样死掉。” 林云堂有些沉重地点头,“有劳主君。” 内房的床榻上,林云亭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呼吸几乎微不可闻。 苏寒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死死的咬住唇,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在床榻前泣不成声。 他想要去拉林云亭的手,可看到那透出绷带的血迹,又不敢动了。 他怕这一切是梦,梦醒后,他依然一个人孤独的在那个院子里。 也怕这一切不是梦,林云亭现在就在他面前,生死不明。 第228章 老婆,我的头发是情侣共同财产 阿图那千鸢很快就取来了蛊虫,对林云堂道:“你是他最亲的兄弟,现在由你来做这个决定。” 林云堂抬眼,不过一夜,他的双眼竟然布满红血丝,看起来憔悴不已。 “什么选择?”他沙哑着嗓子问。 阿图那千鸢道:“我这里有两种蛊虫,或许可以救他的命。” “一种,是让他与蛊虫共生,成为蛊虫的虫皿。” “这种蛊虫的好处是,它可以让云亭活下去,代价却是失去做人的记忆,从此只会听蛊虫主人的命令行事。” 阿图那千鸢叹了口气,“虽是活着,可这样的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我要说第二种,这在我们族内称之为血祭,就是将蛊虫放在云亭身上,由另一个人用血滋养蛊虫。” “这种蛊虫的好处是云亭能像人一样活下去,可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养蛊之人。蛊成之后,会在双方的心口留下痕迹,养蛊之人生,他生,养蛊之人死,他死。” 殷呈听后,问:“也就是说,第二种蛊虫就相当于老五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阿图那千鸢道:“可以这么说。” 苏寒猛地推开门走出来,“我愿意。” 他哽咽的说:“用我的血,我愿意。” 阿图那千鸢将视线落在林云堂的身上,似乎在等着他做决定。 兰书问道:“你怎么想?老五可没多少时间等你权衡利弊了。” 苏寒突然扑通一下跪在林云堂的面前,“我求求你,用我的血,求求你,我想要云亭活下去,求求你。” 他一边磕头,一边流泪,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兰书赶紧扶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云堂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他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阿图那千鸢拉着苏寒,“你跟我来。” 内房的门关上之后,整整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上午,房中的人才出来。 不过出来的人只有阿图那千鸢一个人。 偏厅众人也无人离开,一直在等消息。 这会儿跟在病房外看见主治大夫出来时一样,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云亭的命保住了吗?” 阿图那千鸢点点头,“应该是没问题了。” “那就好。”兰书总算松了口气,扯着男人往回走,“这下放心了,你去休息会,塞外的鹰都没你能熬。” 林云堂乖乖让兰书拉着离开了。 他和老五在五毒堡都有房产,这会儿兰书已经对林四的院子了如指掌了。 殷呈也回了水阁。 既然老五已经没事了,那这事还是得跟念念说一下。 林五被接回来那天,所有人都默契的瞒着他,主要是考虑到他现在双身子受不得刺激。 水阁里,珍珠的小荷包坏了,林念正在给他做新的。 “老婆。”殷呈说,“我去洗个澡,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好。”林念放下针线,嘱咐珍珠:“宝宝,不许玩针线,听到没有?” 珍珠乖乖地点头。 林念现在对气味敏感的很,一下子就闻到了男人身上的血腥气,他刚准备拿点金疮药,突然想起来这里是赵府,不是呈王府。 他赶紧高声喊道:“你别用冷水洗,这会儿都快入冬了。” 殷呈此时早就进了浴房,舀起一勺凉水从头淋下来。 林念给他找来衣服,见他果真洗冷水澡,怒气冲冲打他一下,赶紧去找赵府下人要来了热水。 这混蛋,总是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爱惜自己。 殷呈正泡冷水澡呢,突然一捧热水从头淋下来。 林念抄起丝瓜瓤,沾了皂角水就开始给男人搓头发。 “脏死了!”林念嘟囔。 殷呈舒服得眼睛都没睁开,“老婆,你真好。” 林念说:“闭嘴。” “老婆。”殷呈说,“跟你说个事。” “什么啊?” “昨天老四背回来的那个人是老五。” “什么!” 林念一时手上失了轻重,痛得殷呈呲牙咧嘴,“老婆,秃了秃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林念揉了揉男人的头,“没事吧?” “有事。”殷呈可怜巴巴地说,“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林念嘟起嘴巴亲了男人脸侧一下,“快说啊,五哥那是怎么回事?” 殷呈道:“就在外头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这会儿静养呢,等他康复了你再去看他。” 林念道:“那就好。” 殷呈突然问:“老婆,你肚子难不难受?” 林念摇头,“不难受呀,而且现在宝宝还小呢,根本没有感觉。” “要是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不知道?” 林念弯起眼睛,“知道啦,老公。” 珍珠一个人在软榻上玩了好半天,才看到俩爹出现。 林念拉着男人坐在软榻上,男人现在身上穿的这身黑衣是他亲手做的。 他还偷偷在衣襟内侧绣了一个念字,小心思都藏起来了。 “我在给珍珠做荷包,就快做好了。”林念问,“怎么样,这个花样好不好看?” 殷呈说:“好看,不过可以做纽扣,比绳子好用。” 林念问:“怎么做呀?” “邮差包,就像这样。”殷呈把形状跟老婆说了一遍,“里面可以缝一枚纽扣,外面的话用一块布遮盖袋口,再缝一枚纽扣固定。” 林念觉得很实用,“那纽扣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做呀?” “用木头就行,等下我去想办法。” “好。”林念发自内心地崇拜自家男人,“老公,你懂得好多哦。” 殷呈说:“我小学的时候在夜市倒腾过小商品买卖,知道一些。” “小学?买卖?老公,你以前上学堂还要出去做生意吗?” “是啊。”殷呈说,“没办法,不想办法搞点钱,我就饿死了。” 林念针线再次一放,“老公,晌午咱们去集市吃那个酸酸辣辣的米线好不好,我可想吃了。” “行啊。”殷呈说,“正好出去买一套木工刀具,我还会雕小兔子呢,手工艺品也不在话下。” 谁家读书郎还要操心家里的生计啊,就算是农人家中,读书人也不必下地。 林念有些心疼自家男人,他上辈子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他才会那么多东西。 第229章 端起珍珠并且给黄毛打个分 林云亭在床上躺了三日,总算是幽幽转醒。 他一醒,前来送饭的司昭昭立马饭碗一撂下,深吸一口气,跑出去,双手呈大喇叭状四处奔走,“五哥醒了!五哥醒了!快来人啊!” 林云亭一睁眼就看见苏寒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动不了身体,余光只能瞧见苏寒那头不怎么健康的发黄的枯发。 他想伸手去触碰,只是浑身都没力气,连最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司昭昭这一喊,直接惊动了大半个赵府。 紧接着,房间里鱼贯而入不少人。 林云亭:“……” 不是,这么多脸围成一圈看着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给他吊唁的呢。 苏寒被惊醒,他顾不得身后众人,第一时间看向林云亭。 四目相对,林云亭看见了苏寒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 他心中一痛,喉咙发紧,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连几天紧绷的情绪总算得到了舒缓,苏寒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林云亭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铎解释道:“亭叔,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得过段时间才能恢复。” 林云亭看向林云堂。 林云堂立马看懂了他的眼神,“小石头已经抓住了,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林云亭总算是安了心,缓缓冲他眨了下眼睛。 兰书说:“难怪你想那么个蠢办法,你俩长得还挺像的。” “当然像啊,他们是双胞呢。”林念凑上前,“五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呈揽着林念,顺手捏了捏老婆的耳垂,“老五这会儿还说不了话呢。”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忘记了嘛。” 小孕夫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 众人七嘴八舌聊开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云亭你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就当是给你放假了。” 这时,小圆圆脸趁着大人们都没注意,踢掉鞋子爬上床。 林云亭的眼前突然闪进放大版的小圆圆脸。 这小模样,跟自家幺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林念吓了一跳,“珍珠,你别压到舅舅的手了。” 珍珠扭头,叉腰,并且不高兴地噘嘴巴,“珍珠才不重!我轻轻的!” 殷呈一把抄起珍珠,跟端个小盆似的。 珍珠挥着手,小奶音一个劲儿地喊:“舅舅,舅舅。” 那场景宛如白蛇和许仙被法海硬生生阻拦了,两方都情真意切,衬得殷呈铁石心肠。 珍珠那小嗓音可把在场俩舅舅的心一块儿喊化了。 林云堂默默伸手捏了一下小圆圆脸,“珍珠乖,等五舅舅好了再陪你玩。” 珍珠这才安分下来,“好叭!” 殷呈端着儿子,在床边看了一圈,“你鞋呢?” 赵铎默默爬进床底,给珍珠捡鞋。 殷呈在心里想:ok,黄毛加一分。 阿图那千鸢道:“云亭现在需要静养,让他好好休息吧。” 临走时,林念说:“五哥,你快点好起来。” 林云亭冲他眨眼。 待众人都离开后,苏寒一直没落下的泪总算是落了下来。可他眼中却是欢喜的,像是喜极而泣,更像是失而复得。 ----------------- 根据赵朗所说,这个玄衣教主之前化名小石头,假意被人追杀,后来被林云亭所搭救,顺势来西南军做了奸细。 根据派去剿灭玄衣教余孽的人回来说,这教主之所以来西南军卧底,目的就是为了用西南军将士的身体来练蛊。 身强体壮的将士可比普通百姓更适合做虫皿。 难怪他之前会多此一举,将一颗假冒的头颅扔来军营,就是为了不让西南军查到虫皿一事。 好在如今林云亭被顺利救出来,不管这玄衣教主有何谋划,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秘密处决了玄衣教主和一干教众,此事便算是解决了。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兰书跟林云堂之间没了隔阂,最近也是小别胜新欢,黏糊得很。 殷呈就开始愁了,照这样下去,兰书指定嫁来西南。 虽说北境好几年没有军师也都这样过来了,可这有军师跟没军师,这其中的差别,他这个统帅心中最有体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兰书跟林云堂只是表面上黏糊,实则兰书已经把阴阳文学玩到了最高境界。 林云亭醒来后的第二天,兰书收拾了包裹,准备跟众人辞行。 还没走出家门呢,就让林云堂拉住了。 林云堂内心慌得一批,他又不像老五那样能说会道,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去哪儿?” 兰书撇嘴,“浪迹江湖。” “别走。” 兰书白了他一眼,“你管我?” 林云堂坚定地说:“我管你。” “你算哪根葱。”兰书道,“跟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他想了想,补充:“毕竟我在北境还有一百零八个男人等着我去宠幸,你去排队吧,说不定一年半载后就轮到你了。” 林云堂知道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兰书,“对不起,我自以为是,我以为这样对谁都好,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兰书抱着胳膊不说话。 “我真没用。”林云堂低低笑了,眼眸里全是凄凉,“我什么都办不好……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兰书愣了愣,心想:这感觉怎么说呢……还怪熟悉的…… “你走吧。”林云堂虽然话是这样说,可他却没有松手,就那么沉沉地看着对方。 “那你倒是松开我啊,拉拉扯扯的长什么样子。” “……” 林云堂不松手,兰书也不可能揍他,他没好气道:“不是让我走吗?怎么,舍不得我?” 林云堂低哑着声音,示弱道:“是,我舍不得你。兰书,别走。” 兰书被他这股炙热的眼神盯得心尖儿似乎也跟着烫起来了,他恶狠狠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一向循规蹈矩的男人突然动了,猛地将他拥入怀中。 兰书被男人紧紧地禁锢在怀里,耳畔传来男人带着祈求的低哑声音,“求你,别走。” 男人体温偏高,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兰书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浑身发烫起来。 “你别这样。”兰书想推开男人,发现没推动,不免也有些恼怒。 第230章 这种话我们珍珠能听吗? 他一个哥儿,本来千里迢迢追过来就已经很丢脸了。 要是就这样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劝好了,那他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一想到这里,兰书手上用力,推开了林云堂。 “我不过是拿你当个乐子而已,你能不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兰书本来以为,按照林云堂这种老实人的性子,听到这种话,必定会愤怒至极,然后毫不犹豫推开他。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林云堂竟然点头,“好。” 兰书觉得莫名其妙,“好什么好?” “我随你玩,无论是感情,还是别的……”林云堂耳根有些红,“总之,什么都让你玩,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本来只是想出口恶气的兰书这会儿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世界哪有郎君这般低声下气的,让兰书原本想要发作的怒气都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了。 他掀起眉毛,一双凤目满是潋滟的光泽,“你……有什么好玩的,既不幽默,也不风趣。诗词歌赋你也一窍不通,更不知江湖风雨。” 说到这里,兰书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如今也玩累了,想找个郎君依靠。” 林云堂有些紧张地问:“我,我可以吗?” “虽说你确实不错,可在你之前的那些男人们也都不错啊,真要是找人成婚,总该好好挑一挑,你说呢?” 还不等林云堂开口,兰书继续道:“你也知道的,我年纪大了,过了年就二十七了。关于择婿,自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我又没有家人为我谋划,自然得精挑细选了。” 林云堂赶紧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兰书轻轻一笑,笑得如沐春风,温暖明媚。然后下一瞬立刻收起笑容,板着脸说:“听话有什么用,狗也听话。若单单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我不如养条狗。” 林云堂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 他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兰书。 兰书道:“起码得跟我一块去北境吧。” 林云堂一愣。 兰书见他久久不说话,瞬间就没了兴致。 他抱着包袱离开了林云堂的宅子,跑去赵府水阁找殷呈他们道别。 殷呈他们一家刚从外头玩了一圈回来,这会儿殷呈在给家里俩哥儿剥核桃。 他劲儿大,捏核桃跟玩儿似的,珍珠就捧着他爹的手自己在碎开的核桃里挑核桃仁吃。 本来殷呈还琢磨着怎么把兰书骗回北境呢,突然就看到兰书抱着包袱怒气冲冲地进来。 林念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兰书,快来坐。” 兰书猛地灌了一大口茶,自己抓了一把松子仁慢慢嚼。 林念见他带着包袱,就问:“是跟四哥吵架了吗?” 兰书说:“我决定去外面找别的男人了。” 殷呈赶紧打断他,“等等。”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郑重其事地捂着珍珠的耳朵,“行,你说吧。” 兰书:“……”无语! 兰书道:“我要去浪迹江湖了,来跟你们辞行。” 原来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殷呈松开捂着珍珠耳朵的手。 林念歪头,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啊?是不是四哥又做了什么混账事了?” 兰书道:“不是,我就是觉得累了,想出去散散心。” 殷呈道:“那你能往北方去散吗?最好直达彩霞城。” 林念轻轻地拍了男人一下,示意他不许胡说。 林念道:“出去散散心也好,身上还有银子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好,出门在外总不能没些钱财傍身的。” 兰书虽然平时爱管林念叫主君啊王君啊,可实际上却是拿他当弟弟看待的,这会儿更是直接上手捏了捏林念的脸颊。 “宝贝儿,你怎么那么乖啊。”兰书本来就长得美艳,眼波流转间没有丝毫媚态,反而带着几分江湖气的风流。 殷呈怒道:“把你丑陋的手从念念漂亮的脸上挪开!” 兰书才不理他,挽着林念的手臂,“他吵死了,咱俩出去说。” 林念点头,“好呀。” 殷呈:“……”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个军师看起来很容易策反王君。 珍珠说:“爹爹,我想吃那个酸酸。” “酸角是吧?”殷呈给儿子剥开,叮嘱,“记得吐籽啊。” 珍珠点点头,悄悄吐舌头,人家只是小,又不是笨蛋! 两个哥儿走到花园,林念问:“还在生四哥的气吗?” 兰书踢了踢花草,“不知道。” 林念心想,那应该是不气了吧,就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 林念道:“让四哥跟你一块儿去,你就使唤他,莫委屈了自己。” 兰书“噗呲”一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呀?” 林念说:“本来这件事就是四哥不对嘛。” “可惜这回只能我自己去了。”兰书苦笑道,“我让他跟我回北境,他不肯。” 林念问:“那你想留在西南吗?” 兰书扯了片绿叶在手里反复撕碎,“我……”他深吸一口气,“我其实……真的很想回到北境军里去。” 林念给人的感觉太无害了,像是一团洁白的棉花,无论你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都会通通包容。 因此兰书才会对他敞开心扉,“若是我与他不能在一处,那也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分。倒不如就此罢了,省得将来相隔两地,痛苦余生。” 此事若是无人妥协,那么他们两个人最后也只会渐行渐远。 从此一南一北,再无交集。 林念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他,毕竟这件事他们二人的选择都没错,只是造化弄人。 兰书扔掉手里的碎叶子,“而且我想了想,他的根基在西南,而且也习惯了西南这边的地势气候。就算他愿意,贸然去北方,除了水土不服之外,他前半辈子所学的东西在北方完全用不上。” 他苦笑一声,“更何况他也不愿意。” 林念听他这样说,觉得特别揪心,明明两个人互相有意,却好像很难继续在一起。 不过他转念一想,随后坚定道:“事在人为,肯定有办法的。” 第231章 宝宝的脸都被你捏大了! 兰书离开了,走的时候与所有人都道别了,却独独没有告诉林云堂。 他没说自己要去哪儿,或许是回湖州红枫谷,也或许是和他自己说的那样,浪迹江湖去了。 兰书走后的第二天,林云堂才接到消息,他原本以为兰书只是来赵府躲着他。 没曾想他只是松开了手,他就不见了。 起先林云堂是不相信兰书就这么离开了,将赵府翻了个底儿朝天,到处都找不到那一抹红衣。这才不得不相信,兰书是真的走了。 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给他。 林云堂垂下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那背影十分孤寂,让林念也难免揪心起来。 殷呈就怕老婆情绪低落,到时候整出抑郁来了,就说:“干脆我去找赵朗要人算了,带走一个副将,又不会影响西南局势。” 林念摇摇头,“不行的,这样四哥也不会开心。” 殷呈又道:“要不然把兰书逮回来,让他留在西南。” 林念继续摇头:“这样兰书也会不开心。” “嘶……麻烦死了。”殷呈在玩崽,捏着珍珠肉乎乎的胳膊揉来搓去。 珍珠“咯咯”地笑着,无忧无虑极了。 林念说:“这可怎么办呀……愁死了。”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要是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咱们操这个心做什么。” “可我就是想让四哥也能幸福啊。”林念道,“都是一家人,当然要互相关心了。” “好吧,也有道理。老婆,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念坐到男人身边,头靠在男人的肩上,语气里有些委屈,“我就是没办法了嘛。” “这事儿吧,说简单也简单,就看老四和兰书谁会先妥协了。”殷呈道,“我觉得肯定是老四先妥协,他哪里玩得过兰书欲擒故纵。” 林念纠正道:“兰书才不是欲擒故纵,是心灰意冷。” “不知道有什么好心灰意冷的,实在不行就搞异地恋嘛,我每年给他放两个月假,够他来西南玩一圈再回去了。” “要是我一年只能跟你见两个月,我会难过死的。” “老婆,撒娇呢?”殷呈搂过老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离开你那么久了。” 林念甜甜一笑,凑上去亲了下男人的脸颊。 “本王不是很喜欢王君这么敷衍的亲亲,过来,重新亲过。” “美得你。”林念凑上去重新亲了一下,“这下满意了吧,殿下?” 殷呈回味了一下,“嗯,还行,继续保持,争取下回更好。” 林念哭笑不得,重新靠回男人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给珍珠理头发。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珍珠,只见自家小圆圆脸都快被他爹搓傻了,赶紧把儿子夺回来,“哎呀!宝宝的脸都被你掐大了。” “有吗?我看看。”殷呈仔细端详着小圆圆脸,笃定道,“根本不胖,来爹再捏一下。” 林念瞪他,“宝宝本来就不胖,都是被你给掐肿了。” 说是瞪,其实算娇嗔还差不多,反正就是娇娇气气的,乖得不行。 珍珠还把脸凑过去,“让爹爹捏,让爹爹捏。” “小傻子!”林念说,“就跟你爹好是吧?” 珍珠抱着林念猛亲,“还跟小爹爹好。” 林念弯起眼睛,“小爹爹也跟你好。” “哎,老婆。”殷呈突然道,“咱们虽然不方便从中作梗,但是珍珠方便啊。” “……此话怎讲?”好吧,林念心想,以后可不能让男人教宝宝读书,不然迟早得像花月一样被拐进沟里。 殷呈道:“他俩这心结如果非要有人来开解,那么这个最佳人选,肯定是咱们珍珠。” 林念疑惑地看着他。 殷呈高深莫测地笑了下,“老婆,你瞧好吧。珍珠,过来。” 珍珠挠挠脸,朝殷呈伸出肉肉的小胳膊。 殷呈把珍珠抱起来,“老婆,走吧,咱们去找老四。” 林念茫然地被男人牵着往外走,同样茫然的还有珍珠。 “珍珠,你要不要跟四舅一块去府城找兰书玩。”殷呈问。 珍珠说:“好喔,爹爹不去吗?” “你自己去会害怕吗?” 珍珠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点。” 殷呈在珍珠耳边低声说:“作为一个小奥特曼,你现在收到了一个拯救四舅的任务。这个任务只能你自己去,完成之后你就会得到m78星云的承认,从今往后你就是最厉害的小奥特曼了。” 珍珠眼睛顿时亮起来,用气音说:“真的吗?” 殷呈语重心长地点头,“没错,殷知微小朋友,你的任务就是一直待在四舅身边,然后你们两个一起找到兰书。” “找酥酥!” “对。” 珍珠郑重其事地点头,“嗯嗯!” 从头听到尾的林念:“……”挺无语的。 殷呈心想,还好睡前故事讲得广泛,不然这会儿都没办法跟珍珠打配合。 一家人很快来到林云堂的宅子门口,他的宅子就挨着林云亭的宅子,兄弟俩在西南这些年,也算是各有房产。 被委以重任的小圆圆脸雄赳赳气昂昂地敲开门,在林云堂错愕的目光中去拉他的手,“舅舅,找酥酥!” 真正的奥特曼都是会隐藏自己的身份的,珍珠嘴巴严得很,一点风声没透露。 林云堂惊诧极了,他完全想不通珍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他朝周围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到幺弟两口子的身影。 因为此时的林念已经被男人抱着使轻功飞远了。 “珍珠,你一个人来的?”林云堂惊诧地问。 珍珠说:“跟爹爹一起来的!” “他人呢?” “不知道呐。”珍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他拉着林云堂就往外走,“舅舅,找酥酥。” “什么酥酥?” “酥酥!”珍珠心想,难怪要让他来拯救舅舅,舅舅果然很笨。 林云堂大概猜到了这一切或许是幺弟的意思,于是抱起珍珠往屋里走,耐心询问:“是找兰书吗?” 珍珠点头,“嗯嗯!” “舅舅不敢去找酥酥。” “为什么捏?” 大概是因为珍珠的眼神太过于干净纯洁,林云堂才敢同他吐露心扉。 “因为舅舅跟酥酥的走的路,不是同一条。” 第232章 这个家没有珍珠得散 珍珠听不明白隐喻,“那舅舅为什么不和酥酥走同一条路?” 林云堂垂下眼,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珍珠解释这个问题,他想和兰书在一起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他真的能放弃西南的根基,孑然一身地跟兰书去北方吗? 林云堂不知道。 他想了很久,这件事在他心中却始终没有答案。 可他也说不出让兰书放弃一切这样的话。 最后只能陷入困境,庸人自扰。 珍珠见舅舅始终没说话,就问:“是因为酥酥想要吃其他地方的糕糕吗?” “什么?” 珍珠问:“是因为糕糕在其他地方,所以舅舅跟酥酥才不同路吗?” 林云堂叹了口气,“因为酥酥在北方,舅舅在南方,我们本来是不该有交集的……” 珍珠听不懂,但是珍珠记得自己身为小奥特曼的任务,“舅舅不想去找酥酥吗?酥酥走掉就没有了。” 他重复了一遍,“糕糕明天也可以买,酥酥走掉就没有了喔。” 林云堂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当初能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兰书没有了,往后余生,爬得再高也是孤独的。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兰书从来都不是他前程的阻碍。 林云堂笑自己竟然让前程迷了眼睛,“我们去找酥酥。” “嗯嗯!” 林云堂急忙抱着珍珠去了赵家,却被告知呈王殿下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箱子。 他打开一看,箱子里都是珍珠的东西,正中摆着一个粉色蝴蝶结的布球。 信里内容也简单,丑陋的字迹,一看就知是出自谁的手。 ——照顾好我的宝贝珍珠,府城见。 ----------------- 宁州府城。 一美人抱着琴,莲步款款地登台,噼里啪啦一顿乱弹,引得底下的人拍手叫好。 只因他长得委实好看,又没有戴面纱,以至于众人完全可以忽略这粗糙的琴技。 一曲终了,他微微颔首,抱着琴翩翩退下。 底下的桌子坐得满满当当,还有好几人是拼桌。 一人问:“今日兰公子推荐的菜品我点十份!不知可否与兰公子畅聊一番?” 另一人不屑:“区区十份菜就想见兰公子,真是异想天开。既然没钱,就靠边站,我要五十份,还请掌柜速速将兰公子叫出来再抚一曲。” “我出一百份,让兰公子见我。” 此类攀比出现在一家食府,属实是有些不伦不类。 可因为美人的缘故,一切又显得合理起来。 原本这家食府很是平平无奇,突然有一日,请来了一位北方的琴师。这琴师美艳动人,妩媚风情,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勾得男人们大打出手。 这琴师便是‘离家出走’的兰书。 不管外头如何闹腾,兰书进了内间,老板立刻递过来十两银子。 “兰公子,这是今日的例银,您点点看。”老板对这美人虽有心思,只是在他心中钱财高于美人,因此乐于捧着兰书。 兰书收起银子,道:“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老板顿时苦了脸,“兰公子,如今您正是打响名气的好时机,就这么退缩了,假以时日,宁州谁还记得您的名号。” 兰书撇嘴,说得一副为他好的样子,还不是看他能吸引来客人消费。 当初这老板可不是这副嘴脸,说什么各取所需,随时可离开。 他道:“我要离开宁州了,你尽快寻人来替代我吧。” “难不成兰公子是觉得我给的分红太少?这样,从明天开始,每日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老板洋洋得意道,“不是我吹牛,就算是怡红院的头牌,一天也不一定能挣到二十两。” 兰书翻了个白眼,“不是钱的事儿,我走了。” “等等。”老板突然拦在他身前,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兰公子,咱们合作也有十来天了,彼此相处还算是愉快。公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说出来,我尽量满足公子的要求。” “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我要离开宁州了,仅此而已,还请让路。” 那老板却是不动如山,“兰公子,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劝你留下了。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请你喝一杯酒吧,也算是好聚好散。” 兰书道:“好啊。” 老板道:“请。” 兰书心想:这人心眼子都写脸上了,且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那老板端来一个翠玉酒盏,先是给自己酌了一杯打消兰书的顾虑,而后再给兰书斟酒时,手指微动。 戒指里的药粉瞬间掉入酒盏中,融化消失。 兰书端起酒杯一闻,哦,原来只是普通的蒙汗药。 他仰头一饮而尽。 老板借着酒杯掩住了唇角的奸笑。 “告辞。”兰书站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就晕倒了下去。 那老板不慌不慌地放下酒盏,“呵,你现在可是我的摇钱树,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你离开。只要你成了我的人,还怕你跑?” 老板边走边扯腰带,他很快就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猛扑到兰书身上。 只是这美人的香泽还没亲到,就被飞起的一脚踹在了墙上。 殷呈踢了踢兰书,“我都看见你吐了,起来。” 兰书无语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殷呈看着兰书,又默默看向一旁油腻腻白花花的肉体,他后知后觉地“呃”了一下,“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时候该老四上场。” “你知道就好。”兰书看到那老板的肉体,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人这么不经踹,一脚就晕了?” 殷呈无辜地耸肩,他也没见过这么虚弱的人呢。 兰书默默把这老板放在房间里的金银都搜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殷呈道:“兰公子,你现在名头响得很啊。” 本来殷呈是打算来宁州先把人找到再说,结果跟老婆在城门口的茶馆喝茶的时候,就听说现在某家食肆里突然来了一位弹琴的红衣美人。 想不知道都难。 兰书问:“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对,然后顺便再跟你说个好消息。”殷呈说,“老四来找你了,开不开心?” 兰书心念一动,随后若无其事道:“嘁,关我屁事。” 第233章 不装了摊牌了,我想跟你成亲 “得了吧。”殷呈毫不留情拆穿他,“脸都笑烂了。” 兰书一秒收回笑容,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你看错了。” “走吧。”殷呈说,“待会儿这人该醒了。” “等等。”兰书上前补了好几个脚印后,才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裙衫,施施然道,“走吧。” 两人离开食肆后,那老板直到夜里被生生冻醒,当夜就起了高热不说,钱财也损失大半,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兰书就在宁州府城打响了名声,不止殷呈听见了,带着珍珠刚进城的林云堂也听见了。 去食肆之前,林云堂抱着珍珠嘱咐道:“珍珠,刚刚舅舅跟你说的都记住了没?” 珍珠拍着胸脯,“记住啦!” 林云堂揉了揉珍珠的脑袋,两人踏进食肆后,却见大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此时距离兰书离开已经过去了两日,大堂里乱哄哄的,都是吵着要见兰公子抚琴的人。 林云堂带着珍珠飞檐走壁,珍珠还以为舅舅跟他玩儿呢,“咯咯”笑起来,还没笑两声呢,就让舅舅捂嘴强行闭麦。 “珍珠,嘘。”林云堂小声说,“不要被人发现了。” 珍珠点点,小手往嘟起的小嘴一放,也跟着:“嘘。” 林云堂在食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兰书的影子。又结合大堂里那些男人们说已经两天没见到兰公子了,就猜测他应该是离开了。 这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人,犹如大海捞针。 两人从食肆离开后,林云堂一直沉默着。 兰书若是离开了宁州,这九州之大,他或许再也找不到那个红衣美人了。 察觉到舅舅情绪低落,珍珠说:“舅舅,我们一定会找到酥酥的!” 真正的小奥特曼,绝不言败! 珍珠就跟一个小太阳似的,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顿时也感染了林云堂。 “你说得对,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他笑了下,捏了捏小肉手,“舅舅先带你去找你爹。” 珍珠说:“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酥酥捏!” “舅舅会找到他的。” 虽说殷呈的信中没有说明他会留宿哪家客栈,不过按照他宠自家幺弟的性子,往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去定然错不了。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林云堂本来想将珍珠送回去,然后就回军营辞去军职,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兰书,却实在没想到在客栈门口如此凑巧的与兰书相遇了。 本来兰书打算出门溜达,猛地与男人相见,他都还没准备好呢,下意识就想躲。 “兰书。”林云堂拦下他,“别走。” 兰书干巴巴道:“干什么!” “我跟你去北境。”林云堂既没有委婉,也不铺垫,就这么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兰书轻哼,“关我什么事。” “我想跟你成亲。” 他俩就站在大堂门前,这来来往往也不少人。 尤其是夫郎小哥儿们,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虽然表现得非常含蓄委婉,但八卦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兰书赶紧上前捂着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林云堂就站在原地不动,由他动作。 手掌下传来温热呼吸,兰书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立马松开手,耳尖儿都红了。 从来都是他让林云堂面红耳赤,什么时候轮到他兰书兰大公子脸红了! 他心里正不服气呢,突然又对上男人坚定的目光,顿时脸更红了。 兰书抓着男人手腕就往房间走,再待在这里,他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林云堂单手抱着珍珠,规规矩矩跟在兰书身后。 进了房间之后,兰书抱着胳膊,假模假样地说:“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都把人拉回自己房间了,还说这样的话。 林云堂也不拆穿他,“不行。” 兰书嘴角难压,索性背对着男人,“谁让你来找我的,呵,谁要留在西南做妾你就找谁去呗。” “我陪你去北境,我做妾。” 兰书都不敢相信,他一个郎君竟然能不要脸地说出这种话! 林云堂捏了捏珍珠的小肉手。 珍珠立马道:“酥酥舅么!” 兰书正偷乐呢,突然听到珍珠这样叫他。 兰书再也绷不住了,笑眯眯转过去,从男人怀里把小珍珠接过来。 “珍珠宝贝,想死你了,来亲亲。” 珍珠戴着一顶可可爱爱的红色虎头帽,“酥酥舅么亲亲。” 兰书看珍珠的帽子压得头发有些乱,干脆摘下来想帮他重新戴过。 此时林云堂还不知一场风暴即将诞生。 虎头帽一摘,兰书才看到珍珠凌乱且潦草的头发。 好好一个小哥儿,就让这人带了几天,漂亮的小揪揪都成鸡窝了。 他顿时怒了,“你怎么带孩子的,头发都不给梳一下。” 林云堂有些心虚,这哥儿的头发他哪儿会梳。 兰书把珍珠抱去榻上,“傻站着做什么,去我的妆台上把梳子拿过来。” 林云堂闻言立刻去拿梳子。 兰书望着男人的背影,都快开心死了。 可男人拿着梳子转身过来时,他马上变得严肃起来。直到男人将梳子递到他手里,他才肯屈尊降贵地“嗯”一声。 珍珠重新变回了头发整齐的漂亮小哥儿,兰书满意极了,给珍珠戴上虎头帽。 他一扭头,就对上男人深情缱绻的目光。 男人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兰书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哥儿里少有的厚脸皮了,此时也扛不住男人的注视。 他羞即是怒,“你看我做什么?” 林云堂搂过美人,在他颈侧落了一个吻。 兰书浑身一颤,捂着被男人亲过的地方窜出去好几步,“你你你。” 林云堂还是那副死人脸,亲了人也没什么反应,但是细看之下,他眼中却有着专属于某一人的柔情。 兰书红着脸,赶紧抱起珍珠往外走。 结果刚一抬步,就让林云堂掌着腰揽入怀中。 “唔……” 两唇相贴,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珍珠被挤在两人中间,虎头帽也不知道被谁拉下来完全遮住了眼睛,但是他一点没哭闹,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平时在家里,他可太经常这样被两个爹挤一下了。 第234章 不管成亲多久,也要像现在这样对我好 兰书红着脸跑出去了。 还抱着珍珠。 珍珠就感觉“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格外凌乱,但是他看不见。 因为兰书这会儿正心慌意乱呢,根本想不起来小圆圆脸被虎头帽遮了一大半。 林云堂跟在他身后,露出很浅的笑容来。 殷呈和林念手拉手从外面回来,结果就看到兰书跑下楼。 本来兰书都已经越过了殷呈他们两口子,又倒回来把珍珠塞林念手里,匆匆跑掉了。 相比较之下,林云堂就淡定得多了,他跟两人打了招呼,跟在兰书身后也离开了。 林念把珍珠的虎头帽扶正,“他们应该是和好了吧?” 殷呈捏了捏珍珠的脸,“估计是吧。” 林念笑道:“那就好。” 珍珠看见熟悉的人,立马跟着笑起来,“小爹爹!” “诶!”林念亲了亲小圆圆脸,拿出刚刚在外头买的小零嘴给珍珠,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回房去了。 另一边,兰书跑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里,见前后无人,才捂着胸口低低喘气。 他本就爱穿红衣,此时脸颊绯红,眼尾也红,看上去好欺负得很。 林云堂就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距离。 说实话,兰书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按照兰书那般洒脱的性子,就算是被亲了,顶多也就是点评一番吻技如何,哪里会惊慌失措到这个地步。 谁曾想他就是嘴上花花,实际上纯情得要命,被男人亲了一下,这会儿脸都还在冒烟。 “兰书。”林云堂还没走近,就让红绸打了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人没用力,反正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完全不疼,轻飘飘的,反倒是像某些难以言说的情调了。 林云堂抓住了红绸,一寸一寸地收拢,一步一步朝红衣美人靠近。 兰书想收回红绸,却没有扯动,反而是让男人从另一边拉了下。 他一时没站稳,整个人都栽进男人怀里。 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男人搂住了,兰书假装挣扎了一下,窝在男人怀里不动了。 林云堂说:“兰书,我们成亲吧。” 兰书怒道:“做梦。” 林云堂将兰书的反应看作害羞,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谁要嫁给你啊。”兰书闷声闷气地说,“我才不要。” 林云堂不说话了,一双沉沉的眼眸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兰书等了一会儿,心想这木头该不会就这样退缩了吧?他难道不该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求娶他吗?! 林云堂抱紧怀中的人,“兰书。” “做什么!”兰书凶巴巴地瞪他。 林云堂说:“你先主动投怀送抱的。” 兰书本来还是假怒,听到这话瞬间真怒,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却怎么都没有推动他,不免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真了。”林云堂说,“兰书,我当真了。” 兰书的怒气顿时就散了,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一副死人脸,稍微逗一下就脸红,有趣得很。 什么时候动心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他先用虚假的谎言骗了男人,他愚弄了一颗真心。 他只是一个不太高明的猎手,不止他的猎物栽了,他自己也早已沦陷。 “笨蛋……”兰书扯了扯男人的头发,“把我的红绫松开。” 林云堂听话地松开手。 兰书将红绸拢回袖中,“我回去了。” 林云堂没有拦他,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兰书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林云堂错愕之际,兰书猛地转身,他奔向男人,衣袂随风而起,似天际云霞。 兰书抱住了男人,“笨蛋。” 林云堂迅速回抱住了他。 兰书把脸埋在男人肩头,“你以后不能欺负我。” 林云堂说:“好。” “不管成亲多久,也要像现在这样对我好。” “好。” “……我要做正夫!” “好。” “你不许纳妾。” “好,这些我都能做到。”林云堂问,“还有吗?” 兰书说:“其他的我还没想到,之后再补充。” “兰书。” “干嘛!” “我想亲你。” “……不准……唔。” 一阵风起,两人的头发互相缠绕。 兰书被男人松开的时候,还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羞得很,“你,你那么会,是不是去青楼学过了。” 林云堂说:“我没有去过青楼,看见你就无师自通了。” “嘁,谁信啊。”兰书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林云堂背起兰书,“……看过秘戏图要说吗?” 兰书趴在男人背上无声地笑,“以后不准看了。” 林云堂有些为难,“我怕一时没了分寸伤到你。” “那你以后自己偷偷看就行了,不准说出来。”兰书顿了顿,立马又改了主意,“不行,你得跟我一起看。” “好。” 兰书自己乐了一阵,随后想起来两人之间的问题。 他沉默一阵,说:“我之前说让你陪我去北境,其实是开玩笑的。反正现在还算安定……呈王给我的权利挺大的,到时候我来西南找你就行了。” 林云堂摇头拒绝,“我想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也不嫌腻乎。”兰书说,“北方跟西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行军之法,你去北方没用,做个小兵我都嫌你不会看风沙。” “但是你在西南就不一样了,这边的各家部族寨子之间的势力你都清楚,地形气候你心里也有数。留在西南,才能发挥你的价值。” “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这一时半会儿炎汝不会打过来,其他的一些小部落也不成气候,至少三五两年的我能留在西南陪你。” “等炎汝有了战事,呈王分身乏术,我再回去帮他。” “你不是也有假吗,你攒一攒,到时候咱们就回京城买座宅子,能随时回去看你小爹,咱们也有个自己的小家。” 兰书絮絮叨叨地说着,也没注意到男人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怎么停下了。”兰书歪着头去看他,却看到男人早已泪流满面。 林云堂从来没想过,原来兰书早就替他们的将来谋划好了。 他舍下一切只为一个兰书,可兰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235章 家人们谁懂啊,这个男人他好守男德啊 “兰书。”林云堂嗓音低低的,语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平缓,“我此生,定不负你。” 兰书本来也有些泪意,听到这话,顿时破涕为笑,搂紧男人的脖颈,“笨蛋,还以为你不会说情话呢,没想到说得还不错。” 林云堂也笑,“是兰先生教得好。” 兰书撇撇嘴,扯着男人的耳朵,也没用力,“以后这样的话只能跟我说,听见没有?” “兰书。” “干嘛!” “我只要你一个。” 兰书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只是实在太开心,没忍住笑出声来。 回客栈的路不远,只是林云堂走得很慢。 往后再不计较那些欺骗和谎言,留下的只有最干净的一颗真心。 两人回客栈的时候,其他人正坐在大堂吃晚饭。 司昭昭眼疾手快夺了鸡腿,大方地分了一个给珍珠。 珍珠甜甜一笑,“昭昭最好辣!” 司昭昭被小甜心萌得小心肝乱颤,“乖宝宝乖宝宝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乖宝宝。” 殷呈冷着脸把珍珠抱走,“别发癫。” 司昭昭愤怒,扭头跟林念告状,“主君你看他!” 林念忍笑,“阿呈,快把宝宝抱回来。” 珍珠啃着油滋滋的大鸡腿,脸颊鼓起像只小松鼠。 临近客栈的时候,兰书就让林云堂把 他放下来了。 这要是让有些人看见,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他拉着林云堂入座,都不是外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 司昭昭说:“还以为你们要去外面吃呢,咱再叫几个菜吧。” “行。”兰书道:“菜单递给我看看。” 林云堂默默将一旁矮柜上的菜单递过去。 兰书把跑堂的小二招过来,“香草烤鱼和豆浆糯米饭各来一份,还有这个火烧辣子酸牛肉也来一份。这辣椒骨是什么?不管了,这个也来一份。” 兰书凑过去问男人,“你有没有想吃的?” 林云堂想了想,“那再要一个小黑药炖鸡。” 兰书默默记下男人口味,没想到那道炖鸡竟然是给他点的。 兰书想着适应一下男人的口味,尝了口,“这汤的草药味还挺重的。” “给你补补身子。” 兰书说:“你是觉得我身子很虚?” 殷呈在一旁嗤笑,“他虚?我感觉他能徒手打死一头牛。” 兰书:“……” 林云堂道:“你之前不是说偶有心悸?吃些滋补的汤应该能有所改善。” 兰书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让男人惦记了这么久。 他默默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甚至平时不爱吃的炖鸡肉也吃了两大碗。 酒足饭饱之后,兰书扭扭捏捏地看着殷呈。 殷呈无语,“有屁就放。” 兰书说:“我要留在西南。” “嗯。” 兰书生怕殷呈不同意,赶紧又说道:“也不是一直留在西南,这两年边关还算太平,也用不上我什么。要是炎汝打过来,我一定回去。” 他一口气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殷呈已经表态了,他震惊,“等等,你同意了?” 殷呈点头,“我同意了啊。” 兰书狐疑,“你就这么轻易同意了?” 殷呈反问:“那不然?” “就没点要求?” 殷呈都想翻白眼了,“那不然我强行把你绑回去?” 兰书急忙拉着林云堂离开大堂,“睡了告辞。” 等到他带着男人回到房间之后,才又开始脸红。 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以前都是兰书撩拨男人,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都已经说开了,他哪里还好意思像之前那样娇媚地勾引男人。 还是林云堂先打破沉默,“你家中可还有什么长辈吗?” 兰书摇摇头,“只有我自己了。” “那我向你提亲下聘。”林云堂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将聘礼都准备好。” 兰书眼神飘忽,“那那我的嫁妆……我我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林云堂握住了兰书的手,“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会置办妥当的。” 兰书抿着唇,好半晌才问:“那我们成亲,席面在宁州办还是回京城办?” “你觉得呢?”林云堂说,“若是在宁州办,我便写信告诉家人,让他们都过来。若是回京城的话,恐怕要等一等了。” 兰书不解:“为何?” “还有些公务处理,也不会太久,大概在两个月左右。” “不如就在宁州办吧,去将叶爹爹请来。”兰书说,“就是你那个宅子,我不喜欢。” “我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钱,咱们明天去牙行看一看,挑你喜欢的宅子便是。” 兰书轻笑,“林将军,我花钱可是很厉害的哦,一般人还养不起我呢。” 林云堂想也不想地答道:“我的钱都给你用,以后的俸禄也都归你管。” 兰书朝男人勾勾手指,“你过来。” 两人本就坐在一起,这会儿林云堂将他整个人都圈住了。 兰书迅速亲了男人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洗澡了,你去给我弄点热水来。” 林云堂摸着被美人亲吻的脸侧,笑得虽然不太明显,眼神却顿时融化成了似水柔情。 “你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兰书胡乱点头,“你去吧。” 林云堂走后,兰书赶紧扑到妆镜前,给自己上了一层胭脂水粉。 虽说兰大美人的容貌已经算是顶好的了,可他还是担心自己不够完美。 毕竟他是那个吃嫩草的人…… 当夜林云堂虽然宿在兰书房中,却是什么都没做。 两个人清白的很。 兰书都有些头疼男人的死板了,“你到榻上来睡。” 林云堂说:“我睡地上就行。” “你上来。” “不能……” “不能什么?” “我们还没有拜堂……” 兰书无语,“那你来榻上睡,老实一点不就行了。” 林云堂沉默。 “你说话!” 林云堂幽幽开口,“老实不了。” 兰书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云堂清了清嗓子,“我不相信我自己。” 面对心爱之人,会什么都不做。 兰书说:“这眼看就要入冬了,你别这个时候染上风寒,快上来,我允许你不规矩。”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236章 江湖儿女哪里会穿针引线啊 兰书说完这话,整个人都红了,他躲进被褥里,“还不赶紧上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响起,很快,兰书就被人抱住了。 “要是我欺负你,你就踢我下去。”林云堂说。 兰书闷笑,这傻子。 他抖开被褥,将男人盖上,“快睡吧。” 也不管男人身体如何僵硬,兰书抱着他美滋滋闭上眼。 而林云堂就显然没有兰书那样泰然自若了。 鼻间萦绕着美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手掌下是美人柔软细腻的皮肤,林云堂哪里还睡得下去。 他睁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美人。 兰书这一觉睡得极好,他体质偏寒,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的。可这一晚,他被温暖的怀抱圈着,手脚也被捂热了,舒适极了。 他起床梳洗时才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红痕,之前都没有,必定是男人昨夜亲出来的。 他也不遮盖,就让这红痕大喇喇暴露出来。 林云堂见了,默默伸手将兰书的衣领往上拉,遮住了红痕。 由于林念想在府城玩几天,所以林云堂和兰书先回到五毒堡。 关于成亲,兰书也没经验,只知道要办席面,要一拜天地。 可其他的,他就不太懂了。 林云堂也不懂,所以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先去新买一座宅子。 兰书不喜欢那座宅子的原因很简单,那宅子实在是太小了,他练拳都伸不开手脚。 更何况他平时还有收藏古琴的爱好,既然要久居于此,自然得住的顺心才行。 两人去到牙行,兰书看了好几处,最后才选定了一座二进的宅子。 这宅子比之前的大了不少,屋子也多了十几间。 他最满意的还是后院,后院不仅大,还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小桥流水,看得出来上一任主人也是花了心思布置的。 两人买下宅子,又请人来打理,很快就有模有样了。 将旧宅之物都搬迁去了新宅,至于之前的旧宅地契,林云堂交给了弟弟。 他和苏寒成亲,若是还想继续住在这里,便可将两座宅子打通,也不至于太拥挤。 买了宅子后,林云堂回了趟军营,本来他是打算向赵朗告一个婚假,却不曾想赵朗大手一挥,给他批了两个月的假。 如此一来,筹备婚事也能有富裕的时间了。 他提笔给小爹写去家书,为了尽快把信送到,他还问殷呈借了暗卫。 如此一来,半月才能送达的家书,不出十日就能摆在叶轻语的桌案上。 处理好手上的公务,林云堂回到五毒堡,和兰书一起布置新家。 三日后,新宅挂匾,办乔迁之宴。 殷呈他们一家也从府城回到五毒堡吃他们的乔迁席面。 赵朗走不开,阿图那千鸢带着赵铎一块儿来贺喜。 珍珠见到赵铎,小短腿立马噔噔噔跑到他面前,俩小孩手拉手一块跑角落玩儿去了。 林云亭和苏寒也来了。 林云亭恢复得不错,这会儿有人搀扶着,勉强也能行走了。 就是苏寒虽然脸色苍白了一些,大概是吃了不少滋补的药,精神头还不错。 席间,阿图那千鸢八卦地问:“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兰书耳根微红,以前做戏的时候,他游刃有余,仿佛是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 可这假戏一但真做,他就害羞起来了。 林云堂道:“快了。” 林念从怀里摸出一个册子:“四哥,这是我拟的单子,你且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单子上写的是成亲要用到的东西,林念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都写上了。 林云堂接过单子,摸了摸林念的脑袋,“念哥儿长大了。” 兄弟俩正温馨呢,殷呈在一旁假模假样咳嗽。 也不是想要打断老婆跟四哥聊天,就是闲的没事想吸引老婆的目光。 兰书翻了个白眼,“你嗓子要是有病,你就去治。” 殷呈拉着老婆的手腕,委屈:“念念,他骂我有病。” 林念敷衍地拍了拍着男人的手以示安慰,注意力却都在四哥身上。 “已经给小爹爹写信了吗?”林念惊喜道,“那大哥二哥三哥呢?” 林云堂点头,“都寄去信了。” “那就好。” 殷呈虚虚搂着老婆,头搁在老婆肩膀上忧郁望天。 兰书幸灾乐祸,“你夫郎不要你咯。” 林云堂拉过兰书,“别胡说。” 林念突然道:“哎呀,兰书你的喜服做了吗?” 兰书摇头,“还没做,能买吗?” “小哥儿的喜服自己做的才能讨个好兆头。”林念说,“虽然时间是赶了一些,不过也还是能做出来的。” 兰书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不会做衣服啊。” 林念道:“没关系,我教你。” 兰书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 “越快越好,我记得之前逛布庄的时候看到一匹很好看的红色流光锦,用来做喜服肯定很好看,咱们快些去看看,要是被别人买走了,又得寻新的布了。” 兰书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林念点点头,将珍珠的小荷包递给殷呈,“夫君,你去帮四哥看看聘礼备齐了没有。” “好。” “顺便盯着珍珠,别让他乱跑。” “知道了。” 林念嘱咐完了之后,就跟兰书去买布了。 殷留下殷呈跟林云堂大眼瞪小眼。 想到老婆的嘱咐,殷呈问:“老四,你大雁抓了没?” “抓什么大雁?” 殷呈说:“聘礼里有一条就是要一对活大雁。” “那我现在去抓。” 另一边,林念带着兰书去到布庄,两人运气不错,那匹红色的流光锦还没有售出。 一来是因为价贵,二来如此鲜红的颜色,寻常哥儿很难才能穿得好看,因此才滞销至今。 两人买了流光锦,又置办了针线,这才回到新宅开始做喜服。 兰书此前从未拿过针,一直不知道做衣服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好在林念这个小夫子耐心十足,一下午过去,两个哥儿磕磕跘跘间也算是将喜服裁剪好了。 角落里,珍珠开心不已,时不时还能听到他清脆的笑声。 第237章 林五家里的小兔子 叶轻语此生也是头一次来西南,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下船后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谁知他刚到五毒堡,就得知林云亭的事。 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扑到林云亭床边抱着他的脑袋直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小爹说!” 林云亭被叶轻语抱在怀里,他咳了咳,“小爹,喘不过气了。” 叶轻语放开他,捶他一拳,“你个小没良心的,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个样。也不知道带个信回来,还联合老四一起瞒着我。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云亭道:“小爹,你既然来了,就多住一段时间呗。” 叶轻语道:“你都这样了,我还走什么走,不得把你伺候好了我再回去么。” “小爹,我的意思是,四哥成亲之后,我也要成亲了。”林云亭指着一旁安安静静地苏寒说,“小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郎,苏寒。” 叶轻语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哥儿是来伺候儿子的小侍子,也不怪他以貌取人,毕竟苏寒穿得实在很朴素。 况且还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哥儿,不像是自家老五喜欢的类型。 苏寒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小家子气,猛地瞧见这么个有气势的官家夫郎,难免会胆怯。 他小声地问好:“见过林主君。” “是叫苏寒吗?”叶轻语面对这小哥儿时,声音也放缓了,生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吓到他。 苏寒说:“是。” 他声音特别低,细若蚊蚋。 “小寒,你能去帮我倒一碗水进来吗?”叶轻语微笑着说。 苏寒赶紧说:“我这就去。” 出了房门,他才算是松一口气,急忙去泡茶了。 把苏寒支开后,叶轻语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一把拧住了儿子胳膊上的肉,“林云亭,你老实交代,你跟这小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看他就是那种特别乖巧的哥儿,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林云亭痛得呲牙咧嘴,“小爹,我现在还身负重伤呢,你能不能轻点?” 叶轻语说:“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哪里像有什么伤。” 林云亭自然不敢说差点死了这样的事,他赶紧转移话题,“小爹,说正事,我这身体估计还得养了两三个月。我想早点娶小寒,所以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叶轻语不确定地重复问了一遍,“所以,你真的没有胁迫人家,对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多正直啊!”林云亭说,“不是我吹牛,小爹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林云亭最正直善良了。” 叶轻语无语极了,“行了行了,这还跟我面前装上了。” 他突然想起苏寒的脸色,问:“可是我看苏寒脸色苍白,他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林云亭说:“哦,就是失血过多。” 叶轻语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血过多呢?” 林云亭道:“为了救我。” 见叶轻语不解,林云亭解释道:“我的药引是他的血,小爹,我是小寒用血救回来的。” 叶轻语:“!” 叶轻语“腾”地站起来,“你这死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他刚想出门找苏寒,就见苏寒已经端着茶碗进来了。 “乖孩子,你受苦了。”叶轻语拉着苏寒,见他满脸无措,赶紧放轻声音,“以后这些粗活不必你做,我从京城带了不少侍子来,你嫁进咱们林家,只管享福就是。” 苏寒此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睁着一双湿淋淋的大眼睛,满脸不知所措。 林云亭冲苏寒眨了眨眼睛。 苏寒袖中的手不安地揪着衣服,显然是有些不善于处理陌生长辈的关心。 叶轻语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孩子,又心疼他放血救自己儿子,说不让他做活儿,就真的不让他做活儿。 因为当天叶轻语就带着一众家丁侍子住进了老四家里,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苏寒则是……更慌了。 他总是觉得自己要干活,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在这个家是个没用的人。 但是林府的下人各司其职,素养极高,丝毫不给他动手的机会。 甚至将他像个贵公子这般养起来了。 无事可做,他整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这个家的主人给赶出去。 林云亭自然知道自家这宝贝疙瘩的性子,在苏寒给他送药过来的时候,把人拉住,“乖,坐这里陪我一会儿。” 苏寒有些犹豫。 以前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男人想做点什么,他也半推半就地依了。 可现在家里几十口人,他跟男人又还没成亲,他哪里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留在男人房里。 “小寒,你已经很久没有陪过我了。”林云亭可怜兮兮地说。 苏寒在心里反驳,明明也才两天而已,哪有很久。 这男人的嘴惯会胡说八道! 不过苏寒见男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时也心软了,坐在男人床头,“那,那我就待一会儿。” “宝贝啊……”林云亭拖长调子,“我感觉我心口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按按。” 苏寒一听,一双柔软地手立马覆上男人的胸膛,“那我给你揉揉。” 林云亭拉着苏寒细白的手腕,将人带入怀中,“让我抱会儿就不疼了。” 苏寒脸红心跳,“别,别胡闹。” 林云亭才不管这么多,“就让我抱一会儿嘛,我想抱自己夫郎。” 他现在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是脚踝曾经被刺穿过,要养好筋骨才能下床行走。 “还不是呢……”苏寒小声地说。 “很快就是了。”林云亭说,“我就说吧,小爹肯定喜欢你。” 苏寒窝在男人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云亭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大家都很喜欢你,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被戳中心事的苏寒默不作声。 “宝贝,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早点习惯,知不知道?” 苏寒抿着唇,闷闷地:“嗯……”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的。”林云亭说,“宝贝,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相信我。” 第238章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带他回家咯 苏寒有些惊诧,随后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笨,都写脸上了。”林云亭很了解自家宝贝疙瘩,那胆子就跟兔子似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缩回自己窝里了。 “我……”苏寒自暴自弃地说,“我就这样了。” 随便你爱要不要吧,反正不挣扎了,摆烂了。 林云亭轻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苏寒的背脊,“宝贝,亲一下?” 苏寒把头埋进男人肩头,“不亲。” 林云亭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说起林云亭和苏寒的相遇,那实在是太俗套至极了。 苏寒这一生过得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够好。 他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三个哥儿了。 他和几个哥哥在家中也算是能有温饱,虽然没遭受什么肉体上的苛待,冷待和白眼却是少不了的。 虽然家中并没有将他抛弃,却一直给他灌输着哥儿要是不干活就没用的思想。 后来家中又生了个汉子,便更是觉得这头前几个哥儿没用了。 前三个哥儿都让家里嫁出去换了钱,轮到他时,却出了意外。 那年他十八岁,在村子里算不得模样好的哥儿。再加上他额头上福印也浅,平时也畏畏缩缩,因此也没什么人上门提亲。 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那些来提亲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穷鳏夫。 那几个碎银子,苏家瞧不上眼。 眼看着家中唯一的汉子读书需要束修,既然无人提亲,他家里就琢磨着把他卖去楼子里。 因为他从一个混子嘴里听说,隔壁县的青楼刚开业,正是缺身世清白的哥儿。一个年轻的哥儿,少说也能卖五十两。 苏父一想,家里这个吃白饭的哥儿长得也不丑,平时也没有苛待他,现在正是到了该他报答家里的时候了。 既能换些钱给弟弟读书,还能给家里修一个好点的青砖瓦房。 当然卖儿子这事儿说出去实在不光彩,将来说不定还会影响小儿子的前程,所以苏家老两口想了个法子。 那就是假装隔壁县的人上门提亲,让苏寒‘嫁’去隔壁县。 那天苏寒的小爹告诉他,给他找了门好人家,嫁给去只管享福。 苏寒也不奢望什么享福,只要未来的夫君不打他,给他吃饱饭,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最后等待他的是被信任的爹爹卖进了青楼。 他哭得撕心裂肺。 “小爹爹,不要卖了我,我会干活,我会挣钱,我给弟弟挣束修,不要卖了我。” 字字泣血。 却唤不醒苏家老两口。 苏父从老鸨手中拿过五十两银子,就这样从苏寒的眼前走了。 苏寒被龟公强行拖入楼里,他虽然胆子小,却也是有骨气的。 他双手死死地扣着地面,十个指尖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可他一个弱哥儿,哪里是身强体壮的龟公的对手。 他只能看着双亲远去的背影,眼泪模糊的视线,十指连心的痛楚在此刻已然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的心更痛。 他以为他只要乖一点,吃得少一点,农活儿多做一点…… 他以为只要自己肯努力,攒下钱,将来嫁给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两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可为什么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掉,成为万人枕的妓子。 不要……不要…… 他只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哪怕穷一些也没关系,苦一些也没关系。 他有双手,只要他肯勤劳,日子就肯定能过好的。 可这一切……终究是奢望了。 苏寒绝望地闭上眼。 “人家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呗。”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多少钱,卖给我。” 老鸨了解男人,救风尘嘛,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们的最爱。 他当即道:“两百两银子,这哥儿就归你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银票,自言自语道:“哎,还好之前去二哥店里顺了点钱。” 老鸨是个生意人,左右手一倒腾就净赚一百五十两的买卖,啥子才不做。 他将银票收好,示意龟公放人。 苏寒因为挣扎得太久,这会儿已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栽倒在地上。 老鸨将卖身契交给男人,“这位郎君,现在他是你的人了。” 男人撕掉卖身契,蹲在苏寒面前,“喂,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寒抬起头,朦胧的泪眼里,他看不清面前的男人,只觉得他似乎穿了一身军服,不过穿得不太好,歪歪斜斜的,看起来不太像正经的兵。 男人叹了口气,将人拉起来。 “现在你自由了。” 苏寒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放声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 他哭得认真,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这条街虽然不是闹市,却还是有那么些路人来来往往的。 “喂,你哭什么啊。”男人有些烦躁,“别哭了行不行,我最烦哥儿哭了。” 苏寒赶紧擦眼泪。 他的手指全都被磨破了,这会儿整个手都血淋淋的。 男人看不下去了,带他去医馆包扎。 他将身上最后十两银子交给苏寒,“行了,咱们就此别过,我走了。” 苏寒没有地方去,他又想起男人给出去的那两百两银子。 他默默跟着男人。 林云亭走了一会儿,顿住,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苏寒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嗫喏着说:“我……我没有地方去。” “……”林云亭知道,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 苏寒虽然现在没哭了,但是脸上的泪痕明晃晃的,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也不能把人扔大街上,林云亭认命地把他领回家。 “你以后就住我这里吧。”林云亭说,“我平时很少回来,你就帮我看家吧。” 苏寒望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底慌得要命。 可他转念一想,他现在都没有家了,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 林云亭说自己不常回来住,那是真的不常回来。 将他领回家之后,也就坐了半个时辰,林云亭就回军营了。 苏寒自己一个人也不敢住大些的屋子,那些屋子一看就极好,他不敢逾矩,所以只默默收拾出杂物间,和一堆冷冰冰的兵器睡在一起。 第239章 这哥儿未免也太朴素了 等林云亭从军营回家时,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地震惊住了。 本来院子里的花草就枯死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竟然花团锦簇起来。 没想到家中只是住进一个小哥儿,整个院子都枯木逢春起来。 他晃眼一看还以为是自己进错家门了。 不过苏寒很忙,一开始林云亭还以为苏寒已经离开了,想去库房拿兵器的时候才看到那里多了一张小床。 为什么说是小床,因为林云亭比划了一下,这床他躺上去之后不能翻身,否则就会掉到地上。 不过布置得却很温馨,棉絮看起来像是新买的,洁白绵软,铺了一层厚棉布。 被褥则是几种剩布拼接的,做工很好,因此看上去并不算突兀。 不过这被褥很小,约莫只能盖一个小哥儿。 一旁有个擦的很干净的破烂柜子,里头装着小哥儿的衣服。 看衣服的颜色与被褥差不多,那被褥恐怕是做衣服剩下的布做的。 鞋子只有一双,很普通的粗布鞋。 小床边还有一条四角不一样高的宽板凳,底下塞着石头,所以凳面还算较为平整。 看来这小哥儿是用宽板凳做桌子,在上头摆了一支很普通的木簪。 他也没有胭脂水粉,甚至发带都没有一条。 林云亭离开京城的时候念哥儿已经十岁了,已经到了打扮自己的年纪。 所以念哥儿的妆台上总是摆满了金银玉器,胭脂水粉更是多到用不过来。 这么一想,林云亭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不是已经给过他十两银子了吗?这寒哥儿也不说对自己好一点。 他转念又一想,十两银子够买什么,上酒楼吃顿饭就没了。 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自己只是最后几文钱了,默默又揣了回去。 这个月净跟狐朋狗友喝酒吃肉去了,能剩下这几文钱也是不容易。 下个月,等下个月发了俸禄,再给他一点吧。 林云亭扭头拿兵器的时候,才注意到他随手乱放的兵器也被摆放得齐齐整整,一目了然。 他想,或许家里有哥儿也不错。 林云亭拿了兵器就离开了,而苏寒此时还在外头上工。 头两个月,他们谁也没见着谁。 苏寒不舍得用林云亭给的那十两银子,毕竟这笔钱太多了。 他过去十八年,偷偷做绣活儿卖山货也只攒下来一百多文钱。 多的都给弟弟读书了,他这些私房钱还是背着家里攒下来的,想给自己留作嫁妆。 他出嫁,家里绝对不会给什么陪嫁。 可若是没有嫁妆,他往后在夫家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可就是这一百多文钱,在他被家里卖到青楼之前,也被搜刮走了。 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家人好几年的嚼头,贵重得很。 他不动这笔钱,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想把这钱还给林云亭,包括林云亭为了赎下他花的那二百两银子。 只要他多干活,多挣钱,总有能还清恩情的时候。 不过他一个哥儿,能做的活计实在有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酒楼打杂的活计。 酒楼里打杂的汉子每月可以领八百文,可因为他是个哥儿,只能领五百文。 他也不气馁,不抱怨,就像是一棵生命力顽强的小草。 在酒楼做工还有一个好处,对于苏寒来说,下工时东家会同意他们带走客人没吃完的饭菜。 他一个哥儿,抢不过那些汉子,他就装一些当天没售完的糙米饭,虽然不多,但胜在干净。 更重要的是,因为糙米饭价廉,没人跟他抢。 厨房里剩的那些蔫头巴脑的菜也可以带走,他回去之后就将好的切下来煮一煮,和糙米饭一起做成菜粥,也能成一顿。 当然酒楼也不是每天都有活计能做的,若是生意差些,掌柜就会让他回去,当天也就不算工钱。 一个月里,这样的时候还不少。 因此,五百文钱的月钱,他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拿到两三百文。 所以不上工的时候,除了打理院子,苏寒还会做一些绣活儿,或者给人浆洗衣服,缝补之类。 两个月下来,他竟然也攒了七百多文钱。 除了酒楼的工钱,大头都来自他的绣品。 以前他们村子里有个老寡夫,年轻时是府城里大绣坊的绣郎,穿针引线的功夫很好。 苏寒帮他干活,他就指点苏寒刺绣。 虽说刺绣挣钱,可这生意场上的事儿谁说得准。 说不定今天流行的刺绣样式明天就过时了。 苏寒也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酒楼的伙计他也没有放弃,能多挣一点,早点还清恩情,他的下半辈子就一身轻松了。 直到第三个月,林云亭沐休,约了三五好友上酒楼吃饭。 林云亭这人健忘,红颜知己遍地都是,哪里还能记得三个月前自己救的哥儿长什么样子。 苏寒却记得,他有些怯怯的给男人上菜,余光也不自觉瞥到林云亭身上。 好友笑话林云亭,“五爷,这小美人偷偷看你呢。” 突然被人点出小动作多苏寒顿时红了脸颊,赶紧退下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看来咱们林五爷艳福不浅啊。” 林云亭翻个白眼,“去你的。爷喜欢那种风情万种的美娇郎,最好是身段柔软,玩起来放得开的。这种清汤寡水的小哥儿,我可不感兴趣。” 好友道:“你别说,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顿清粥小菜也不错。” 几个男人的交谈并没有避着人,因此酒楼里做工的汉子也听见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说:“我说寒哥儿,你怎么上个菜也要勾引男人啊。” 苏寒抿着唇不说话。 “寒哥儿,我看要不然你从了我们,日后我们就在东家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就留在后厨干活。” “是啊寒哥儿,这样你也不用被人调戏,你说多好。” 苏寒不理会他们,端着菜又出去了。 背后还有人说:“嘁,装什么,还不是被人玩烂了的货色。” “人家看不上你呗,说不准啊这会儿又去勾引那几个大少爷了。” 第240章 那个很轻易就被拿下的林五爷 中午吃了饭,下午又撺新局。 几个男人又去听了小曲儿喝了花酒,林云亭这才喝得醉醺醺回到家。 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哥儿在洗衣服。 他眨了眨眼睛,甩了甩有些发昏发胀的脑袋,心想:怪了,今天我喝这么多吗?怎么出现幻觉了? 苏寒见他一身酒气,赶紧扶住男人,“小心啊!” “我没醉。”林云亭说,“再来十坛也醉不了。” 这人,走路都走不稳了,死鸭子嘴还是硬的。 以前苏父也爱喝酒,每次喝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还会动手打骂他。 苏寒都有些怕了,他搀扶着林云亭,深怕男人突然就发酒疯打他。 林云亭被苏寒搀扶进了房间之后,他的脑子是彻底转不动了。 苏寒又是给他擦脸又是去煮醒酒汤的,伺候了林云亭大半夜。 苏寒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人喝醉之后只是乖乖睡觉而已,不会发酒疯打他,实在是太好了。 他确认林云亭真的睡熟了之后,才回到院子里继续洗衣服。 等到一切事情都做完,三更天已经过了。 敲梆子的打更人刚走,苏寒才躺到自己的小床上。 他发了月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布匹针线和棉被。 他只有两套衣服,都是补丁,破旧极了。 他给自己做了两套新衣,旧衣服用来做了枕头和鞋子。 除了给自己买了两匹布,他就再没有花过什么钱。 平时饭菜都是从酒楼里带回来的烂菜叶子和糙米饭,他买了一块猪板油,炼了一碗猪油,平时吃饭的时候就挖一点出来拌饭,他觉得很幸福。 他拥有了自己的一整碗猪油,不会有人跟他抢,这一整碗都是他的。 他抱着被褥,很快就睡着了。 以往林云亭出去喝酒,顶多能找得到自己的家门,进了门之后,就放心随便一躺了。 或许是在床榻上,也或许是在躺在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反正都是自己家,他不在意。 可他今天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仅躺在床榻上,被褥也好端端的盖在身上。 鞋袜也脱了,衣服外袍也脱了,身上也没有什么难闻的酒臭味。 林云亭一拍大腿,心想:老子就说自己没喝醉吧。 他沐休就一天,今晨还得回军营。 他走到浴房,抱了一桶冷水进去,就开始沐浴。 谁知这时,只穿了件小衣的苏寒突然尖叫。 他这一叫,算是彻底把林云亭给叫醒了。 苏寒昨晚太累了,所以想趁着上工之前好好洗个澡。 浴房里的浴桶很大,他整个人都能泡在浴桶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再加上他本身的存在感就很弱,林云亭没有看见他,他也没看见林云亭。 所以才有了这尴尬的一个局面。 苏寒一会儿捂着胸口,一会儿又捂着下腹,总之,两只手忙得很。 他脸也红,整个人害羞得像是要死掉一样。 林云亭默默冲凉,“你能不能先把皂角递给我之后再慢慢捂?” 苏寒连腿都不敢张开迈步,双眼泪蒙蒙地站在原地。 他一个小哥哪里经过这种场面? 他羞都快羞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躲都忘了,呆的不行。 林云亭只好自己过去拿皂角。 苏寒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林云亭这才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嗯……昨天酒楼也是你吧?当时还没认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我叫苏寒。”他声音小得要命,之前几个月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都习惯了,怕衣服打湿就放在了外间。 里面就只有一件什么都遮不住的小衣…… 林云亭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边搓着头发一边打量苏寒。 这哥儿腿还挺直的,虽然长相寡淡了点,但是腰肢纤细,皮肤不算特别白,不过跟他比起来却是白很多。 林云亭吹了声口哨,“腰不错。” 苏寒听过更过分的言论,不管是什么调戏他的话,他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可面前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哪怕只是轻飘飘三个字,就足够让苏寒耳朵滴血。 他下意识想逃走,可他在里,林云亭在外,实在无处可逃。 他后退几步,一个不留神栽进半人高的浴桶里。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那腰竟然能柔软到这个地步。 林云亭见状,赶紧上前将他捞起来。 “不是,你……”林云亭想说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苏寒整个人栽倒进浴桶里,他坐在水中,温水没过了他的咽喉,只要他低头,下巴就能碰到水面。 湿透的小衣变得透明,贴身包裹在皮肤上,那眼神一颤一颤,看起来可怜极了。 “没事吧?”林云亭好心将他脸上的湿发撩到耳后,心中评价苏寒:兔子。 太像兔子了,双眼红红的,轻轻一碰尾巴就发颤,整个人看起来我见犹怜。 苏寒都要哭了,面前的男人也不穿衣服,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优美而漂亮,看起来极具力量。 他他他! 苏寒坐在水里,立马捂住了眼睛。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男人的胸腹,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 林云亭说:“水都凉了,你赶紧起来,别着凉。” 苏寒脑子宕机,根本什么话都答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了,跟傻了似的。 这小兔子…… 林云亭叹气,一手勾起苏寒的腿弯,一手掌腰,将人从浴桶里抱起来。 “我看了你的身子,会对你负责的,放心吧。”林云亭说。 这哥儿宁死不进青楼,估摸着性子是极烈的,要是自己不对他负责,万一他想不开去寻死怎么办? 再瞧这纯情的小模样,估计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哥儿。 今天这事儿吧,确实挺巧合的。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林云亭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况且家里有个小哥儿正经挺好的,还能帮他收拾兵器。 苏寒呆呆的,也没听清楚男人说的话,现在他满脑子里全是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那沟壑分明的腹肌……啊啊啊!打住!!苏寒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苏寒欲哭无泪地想,他又不是坏小哥儿,怎么能一直想着男人的身体呢! 第241章 我夫郎,对是没错,他是我夫郎! 林云亭想着,让寒哥儿一直住在库房也不叫个事儿。 毕竟是放兵器的地方,条件简陋,尤其是那床,哪儿像是人能睡觉的地方。 林云亭说:“你搬来卧房吧。” 苏寒面红耳赤地拒绝,“不,不可以的。” 林云亭说:“我平时又不回来,你怕什么?” “……”苏寒默默垂下头。 这人太坏了,刚刚还说要对他负责,到现在都不肯提一句是不是要给他个名分。 肯定只是想将他当成外室养起来。 苏寒心想,外室就外室吧,等钱攒够了,他就走!走得远远的!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林云亭说:“我每个月的沐休时间不固定,有时候还会出远门,不一定会回来。你要是有事找我,就去赵府找给我带口信。” “嗯……”苏寒低着头,瞧着是认真在听男人说话,实则早就神游太虚了。 反正他这条命也是男人救的,他这身子又不金贵,男人想要的话,拿去就好了…… 林云亭带他到八宝格旁,打开一个小箱子,里头装着不少碎银子。 “你缺钱就自己来拿,酒楼那打杂的活儿挺累的,要不然你就别去了。” 苏寒一听这话,连连摇头,“我,我想挣钱。”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会要哥儿的活计,不想就这样放弃。 林云亭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强硬的要求他,“行吧,反正你自己顾好自己。” 苏寒抿着唇,心想:男人这盒子里的碎银子加在一块儿起码得有三十两。他也不好好藏着,万一家里进贼,一下子就给摸去了。 林云亭去军营的路正好和苏寒干活的酒楼顺路,他牵着马,送苏寒过去。 本来他是想骑马带苏寒去的,奈何这小兔子摸一下就发抖,更别提同骑一匹马了。 送苏寒到了酒楼后门,目送他进去之后,林云亭刚准备上马,却突然隐约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苏寒自己对那些荤话不在意,他权当听不见。 反正这些人也只敢嘴上花花,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 他能忍,林云亭忍不了。 什么叫“屁股这么大还不给人摸?”“装什么纯情,一看就是浪货。” 林云亭自诩不算好人,可他生平最看不惯这些欺软怕硬的软脚虾。 苏寒正择菜呢,突然听到有人喊:“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啊!” 砰铛哐啷的声音连绵不绝,呼痛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苏寒呆愣愣的,拿着烂菜叶子有些不知所措。 林云亭将那几人扔作一团,这时,酒楼的老板也来了,他忙不迭地问道:“是谁在闹事?” 林云亭一回头,酒楼的老板当即认出他来。 “原来是林五爷。”老板道,“不知我这几个伙计究竟哪里得罪了林五爷,我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啊。” 林云亭嗤笑,“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老板虽然被下了脸,却丝毫不见动怒,反而堆着笑容讨好道,“五爷您息怒,您息怒。” 他说着,又给躺在地上呼痛的那几人补了几脚,嘴上念念有词,“好你们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胆敢得罪林五爷,你们好大的胆子!” 林云亭道:“少在我面前装,老东西,我告诉你。苏寒是我未过门的夫郎,他在你这儿但凡受了一丁点委屈,我不止砸了你的店,你全家都别想好过。” 老板一惊,看向已经彻底石化了的苏寒。 这乡下来的哥儿,居然是林五的夫郎?那他之前克扣这哥儿的工钱…… 还以为是找来个便宜的劳工,没曾想,竟然是请回来了一个祖宗。 老板赶紧道:“五爷,您放心,您夫郎在我这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委屈。若是有人敢欺负他,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拼死也会替他主持公道。” 林云亭可不吃这一套。 “老东西,我告诉你。我若下次回来,我夫郎但凡少一根头发,你就抹干净脖子等着吧。” 老板赔笑半天,又是点头哈腰,又是再三保证,这才让林云亭勉强满意。 临走时,林云亭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系在苏寒的腰带上。 “如果以后有人再欺负你,你就拿着我的腰牌去找赵家给你撑腰。” 赵家在五毒堡那就意味着西南军最高统帅赵朗,而众所周知,赵朗的夫郎是阿图那家族的圣子。 而阿图那家族在整个西南都无人敢惹,他们是万毒之宗。 那老板见状,已经彻底吓得双腿瘫软了。 苏寒脸颊红成一片,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记住林云亭那句“我夫郎”了。 都还没成亲!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林云亭见苏寒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快烫熟了一样,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离开了酒楼。 见这尊大佛总算是走了,老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伙计,“你们几个也是,惹谁不好,非要惹林五那尊煞神。” 其中有一人不服气道:“不就是一个兵痞子吗?老板,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咱们背靠县令,还怕他一个小小的西南军军官吗?” “你这傻子,你差点闯大祸了,知不知道?”老板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来五毒堡也有半年了,就没打听过这位林五爷?” 苏寒不理会他们,坐下开始慢慢择菜,不过耳朵一直竖起来,聆听着老板那边的动静。 那人捂着被打肿的脸,“不就是他们兄弟二人在赵朗手底下当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说你小子这辈子就只是个跑堂的命。”老板说,“这林氏兄弟,那可是从京城来的高门大户。” 一听是从京城来的,那几人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惊恐来,“莫非这林家有人是朝廷重臣?” 老板叹道:“要不是看你是我侄子,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老板的侄子道:“舅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第242章 如何拿捏呈王殿下 老板道:“当今九王殷呈,咱们大殷现在唯一的亲王,前几天还被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那位,你们总知道吧?” 那几个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老板道:“九王爷的正王君,就是这林氏兄弟的嫡亲弟弟!” 老板侄子:“……不是,那林五来头这么大?那咱们之前这么欺负苏寒,他不会真的要来杀我们吧,我们要不然先逃吧。” 老板给了愚蠢的侄子一个脑瓜崩。 “说你是个傻子,都是在夸你。”老板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苏寒,朝那几人勾勾手指。 那几人不明所以的围拢过来。 老板压低声音,“这寒哥儿来咱们酒楼的时候,那身衣服可全都是破布补丁,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一个乡下哥儿,怎么可能会认识林五爷那样的人物?我方才也险些被唬住了,真以为寒哥儿是林五爷的夫郎。” “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这事啊,大有门道。我估摸着,恐怕应该是昨天他来咱们酒楼吃饭,当时就看中了寒哥儿,昨夜得了手,正情浓呢,这才肯为他出手。” “虽说他不是林五爷的夫郎,咱们也暂且别去招惹他,等什么时候林五爷对他没了兴趣,他不也一样任咱们捏圆搓扁?” 几个人嘀嘀咕咕说着,声音很小,苏寒就没听见后头的话。 他在想,原来男人身份那么高贵,竟然还是皇亲国戚。 自己好像更配不上他了……不想了!挣钱才是硬道理! 没有人使坏,苏寒每天的日子好过多了。 那些粗活重活也不需要他去做了,他正好乐得轻松。 生活质量也好了很多,尤其是在吃食方面。 老板自然不敢给他吃客人剩下的饭菜了,每天都单独打包一份饭菜让苏寒带回去。 老板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林云亭面前刷点好感。 苏寒知道自己现在受到的一切善待,都是因为男人。 他全盘接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况且香喷喷的大肘子,油汪汪的红烧肉,焦焦脆脆的烤鱼……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苏寒对自己狠的很,为了省钱,吃穿上都不讲究。 只要能吃饱,不饿肚子,他不在乎有没有荤腥。 馋的时候就去买一个三文钱的肉包子,这是他对自己最好的时候。 现在有了免费的大鱼大肉,他才不会为了面子饿肚子。 等再一次见到林云亭的时候,苏寒已经攒下来五两银子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哥儿,竟然能攒到这么多钱。 照这个速度下去,二百两的赎身钱他或许十年就能攒够! 那时候他才二十八岁,说不定还有余钱去乡下买间茅草屋,有属于自己的家! 林云亭这回比较狼狈,他是被人抬回来的。 在外头行军令的时候,让敌人一箭穿了大腿,这会儿回来养伤呢。 林云堂本来想找几个有经验的侍子来照顾老五,结果万万没想到老五竟然还搞金屋藏娇那一套。 苏寒慌得要死,这些天来,他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林四这个人。 明明兄弟两人都是同一张脸,偏偏林五跟个痞子似的眉眼风流。 而林四则是一年四季都没什么表情,冷漠得很,平时跟人交流也不多。 林五风流,许多花楼里都有他的红粉知己。 而林四呢,美人贴他身上他都能不动如山,堪比柳下惠。 哥哥比弟弟要老实沉稳得多,因此苏寒第一次见两兄弟出现在一起,很轻易就将两人区分开来。 林云堂想,既然老五身边有人照顾,他就放心回军营了。 苏寒也非常主动的接下了照顾林云亭的任务。 为了能照顾好男人,苏寒忍痛辞去了酒楼的活计。 毕竟是他的恩公,他上点心也是应该的。 林云亭这次的伤在大腿,惨是真的惨,尴尬那也是真的尴尬。 尤其是每天的擦洗,林云亭那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主儿。 每回都逗得苏寒面红耳赤想逃走,但是苏寒又是那种非常有责任心的小哥儿,只好一边害羞,一边给他擦洗换药。 两人也是在这时好上的。 后来林云亭掐着他的腰把他搂怀里亲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苏寒会想,要是能一直待在男人身边就好了。 苏寒胆小,乖,听话,甚至可以说温顺。 反正不管哪一条,都狠狠戳中了叶轻语泛滥的父爱上。 多可怜的孩子啊,没名没分跟了老五三年。 刺绣也那么好,还会做农活儿,家里小园子里种的小青菜绿油油的格外喜人。 为了和老五夫郎拉近关系,叶轻语晚上还拉着苏寒一起睡,说一些深夜悄悄话。 不知不觉,林云堂和兰书的婚期到了。 珍珠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扛下了给新人滚床的重任,当天穿了一身红色小袄裙,白白嫩嫩的脸蛋上还涂抹了简单的胭脂。 主要是图个吉利。 珍珠和赵铎手拉手,俩小孩似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赵铎穿的阿图那家族传统的服饰,身上的银饰环佩叮当响。 珍珠喜欢得不行,所以阿图那千鸢特地给珍珠戴了一个小号的银项圈,上面垂挂着叮叮咚咚的小银坠子和铃铛,他跑动时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珍珠很爱。 新宅十里红妆,叶轻语财大气粗地在门口摆了二十桌流水席,试图邀请整个五毒堡的人都来参加老四的婚礼。 在所有儿子里,叶轻语最担心的就是老四。 他这种沉闷的性格,就算是有哥儿看上他了,他也担心人家哥儿会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从而心灰意冷,放弃老四。 却万万没想到老四这小子背地里竟然骗回来一个大美人! 兰书的美貌,配老四那真是太绰绰有余了。 迎娶的吉时到了,喜庆的队伍吹吹打打。 花轿从老宅将人接来新宅的路上,还要绕城游行一圈,散散喜糖。 跟在迎亲队伍后头举止亲密的两口子正是殷呈和林念。 媒人力气颇大,喜糖一撒,瞬间高高抛起,随后似雨点般稀里哗啦掉在地上,孩童们争先恐后的捡糖,一时热闹极了。 殷呈在空中随手一抓,接住了一颗喜糖递给老婆。 林念立刻无脑吹:“哇,老公你太厉害啦!” 第243章 是香喷喷的奶团子一枚丫 殷呈嘴角比ak都难压,还得装一下,“还行吧,也没多厉害。” 林念忍笑,亲昵的抱着男人的胳膊,甜蜜极了。 沈青蘅牵着林思恒,一边跟林云渊说说笑笑,一边还不忘把时不时就想乱跑的儿子扯回来。 林云卿和夏映不约而同地打量着两边街道的商铺,林知善则是规规矩矩跟在两个爹身边。 就连林云亭也被苏寒搀扶着,一瘸一拐跟着迎亲的队伍。 迎亲么,自然是图人多热闹。 唯一来不了的只有林三,作为内阁文臣,他实在走不开。 所以代表三房来参加婚宴的人就变成……王照。 前段时间林家已经跟王家议亲了。 议亲那天,听说王照他大哥王蕤一介文人,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书生,当场就哐哐给了林三几拳。 关键林三还没躲,第二天鼻青脸肿去上朝,可怜极了。 林念听后默默同情了一把三哥。 王照是同叶轻语一起来的宁州,本来一开始他看见林念还有点心虚。 这怎么说呢,就是大家明明是好朋友,结果突然之间,我跟你的哥哥就这样那样了。 这事儿比较理亏,王照都做好被怒斥、被痛骂的准备了,谁知道林念看上去居然还挺高兴。 虽然他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刚开始有一丢丢的惊讶之外,林念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三哥夫。 毕竟三哥也老大不小了,能有哥儿看上他就已经很好了。 况且三哥还老牛吃嫩草!这婚事一看就是王照比较吃亏。 游行结束后,正是黄昏之际,婚宴也开始了。 热热闹闹的仪式结束后,新人送入洞房,就该轮到珍珠上场了。 珍珠今天还特意擦了香膏,小小的奶团子香喷喷的,一边磕磕绊绊说着练习了大半个月的吉祥话,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 珍珠滚完喜床,乖乖站在兰书身边给他牵长长的婚服。 兰书虽然头上还遮着红盖头,却能准确无误地捏到珍珠的小肉手,在他手里塞了一颗大大的干桂圆。 林云堂捏了捏小圆圆脸,把赏钱红包塞进他的小荷包里。 周围的媒人和小侍子都夸珍珠聪明又漂亮,给珍珠听害羞了。 繁琐的礼节结束之后,媒人和小侍子告退。 珍珠红着小脸儿噔噔噔跑到殷呈身边,双手高高举起,“爹爹抱!” 殷呈抱起小圆圆脸,开始起哄,“这不得闹一闹洞房吗?” 林二非常赞同,“得闹一下的吧。” 林大哥没说话,但是也没离开。他抱臂静静待在原地,感觉像是在看人打擂台,实际上却是一脸凑热闹的样子。 林五瘸着腿还凑热闹呢,“四哥,要不然你花钱买通我吧,我很好策反的。” 林云堂:“……” 林云堂朝幺弟投去求助的眼神,林念立马会意! 几个小夫郎交换了一下眼神,沈青蘅率先扯着自家男人的手臂往外走,“云渊,咱们再去吃点东西吧,这宁州的菜式还挺好吃的。” 夏映道:“夫君,我也觉得有点饿了。” 林二一听,立马搂着夏映往外走,“那要不要我去找厨子给你做几个清淡的菜?” 俩哥哥都走了,林五开始嚷嚷:“不是哥几个怎么回事啊?这就不闹了?”他扭头看见殷呈,拍了拍殷呈的肩膀,“好兄弟,就剩咱俩了。” 结果下一瞬,林念就拉着自家男人打五哥的脸,“阿呈,我也没吃饱。” 林五:“……” 殷呈也被拉走了,林云堂好整以暇地看着愚蠢的五弟。 林云亭默默扶着门框一瘸一拐挪出去,一边走一边感叹,“几位哥哥,夫纲不振啊!” 他刚一出门,身后林云堂“砰”地一声关上门,非常无情。 林云亭长吁短叹,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去正厅找苏寒了。 苏寒和王照没去新房,他俩都不太好意思,索性留在正厅陪叶轻语说话。 林念拉着男人的大手,刚走到院子,殷呈就不动了。 林念疑惑地回头,“怎么了呀?” 殷呈可跟几个恋爱脑舅哥不一样,因为他脸皮更厚。 “老婆,你刚刚说你没吃饱。”殷呈幽幽开口,“是我想的那个没吃饱吗?要不现在喂饱你?” 林念刚开始还很疑惑,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 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是不是忘记我现在有身子了?” 殷呈抬头望天,然后再望老婆,“没忘啊。” 林念白他一眼,“我说的是我肚子饿,还没吃饱。” 殷呈恶人先告状,“老婆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我是想问你鲜花饼,吃不吃?” 珍珠一听,立马说:“宝宝也想吃花花饼!” 殷呈给珍珠掰了一小块让他慢慢啃。 珍珠美滋滋地嚼嚼嚼。 “老婆。”殷呈把鲜花饼递过去,“吃吗?” “不吃!”林念羞红了耳朵,偏偏男人还一脸无辜,就好像那个胡思乱想的人是他一样! 啊啊啊!林念恼羞成怒,“你明明!”明明就是那种意思! 殷呈笑:“我明明什么?” 林念一把夺过珍珠和鲜花饼,“你今晚自己去马厩睡!” 殷呈跟在他身后,“老婆,你走慢点。” 林念当然舍不得男人真的去睡马厩了,晚上男人死皮赖脸地要跟他同榻而眠,他也别别扭扭地默许了。 虽然男人嘴上花花,实际上规矩的不得了,情愿自己不舒服也不会伤害到他。 林念摸着肚子,无数次庆幸这辈子能和他相守。 另一边的婚房里,林云堂揭开兰书的红盖头,只觉得眼前的人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兰书还想着,按照这老实男人闷葫芦的性子,今夜总不至于要他主动吧? 那……那多难为情啊! 兰书心里东想西想,就见男人将合卺酒端了过来。 林云堂:“……” 兰书:“?” 林云堂:“……” 兰书沉默片刻,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云堂的沉默震耳欲聋。 兰书叹了口气,朝男人招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榻,“过来。” 林云堂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背脊挺直,宛若在军营听训。 第244章 浪子老五和他的小白兔夫郎 兰书说:“合卺酒递过来。” 林云堂听一个指令动一下。 “你端这一杯。”兰书说,“等下要一口喝完,知道不?” 林云堂点点头。 两人似鸳鸯交颈。 很快,一杯酒下肚,两个人双眼都有些迷离了。 合卺酒入口的一瞬间,兰书就尝到了温情酒的味道。 他心甘情愿饮下温情酒。 兰书拆掉头上繁琐的凤冠往床头的柜面上随手一扔,只觉得头上一轻,整个人都松快了。 他刚伸个懒腰,林云堂忽的握着美人的腰,两人双双陷入床榻之中。 兰书轻笑指尖拂过自己白皙精致的锁骨,“林副将,你想尝尝我的滋味儿吗?” 回应他的是狂风骤雨一般的热吻。 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兰书昏睡过去之前,还在想自己这腰明天怕是不能要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云亭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小破宅子这么大,这么空。 因为林四买的那个宅子很大,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院子,足够一家人住下。 除了还住在赵府水阁的殷呈两口子,家里其他人现在都住在林四的新宅中。 叶轻语琢磨着老四的婚宴办完了,就该轮到老五了。 为了苏寒的名声着想,暂时就将他接来身边。 反正这两个人白天一直黏在一起,也就是晚上分开一阵,也耽误不了他们增进感情。 但是林云亭显然不这样想。 他都搂着苏寒睡了多少回了,身边早就习惯有这么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了。 突然之间兔子没了,怀里空落落的,他惆怅极了。 他却不知道,软绵绵的小白兔这会儿也不好过。 他一个乡下哥儿,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还不如林府的小侍子见多识广。 他窘迫得很,生怕自己闹出什么笑话给男人丢脸。 苏寒压根就没把自己往正夫的位置上想,他虽然知道林云亭喜欢他,可他没信心让林云亭只喜欢他。 毕竟林云亭风流少爷的名声那是整个五毒堡都知道的事。 能有一顶小轿子抬他进门就可以了,婚宴办不办都无所谓。 乡下很多穷地方成亲都不办婚宴的,也没有什么仪式感,约定好成亲当天,新夫君把新夫郎接过家,两人拜拜天地高堂,也亲也算是成了。 夜里,苏寒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有些想林云亭,也有些担心。 大户人家都是很注重礼数,他先前跟男人在一起时,在大户人家看来就是无媒苟合…… 他胡思乱想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一个月后,林云亭的伤脚也好得差不多了,他还特地跑到叶轻语面前翻了几个跟斗。 叶轻语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催他赶紧把媒人找来,他要娶苏寒。 叶轻语早就跟几个儿子说过这件事了,因此除了可怜老三,其他人都在。 珍珠听说自己又要去滚喜床了,他高兴的不得了。 “要香香!”珍珠拱进林念怀里。 此时的林念小腹微微隆起,虽然并不明显,却也能感受到生命的奇迹了。 林念轻笑,对殷呈说,“老公,咱们珍珠将来肯定是特别爱打扮的小哥儿。” “回北境之后,我去沙漠找点胭脂虫回来给你俩做口红。” 林念好奇,“是口脂吗?……用虫子做?” 殷呈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念点点头,见殷呈一早上都在捣鼓竹子,问:“你在做什么呀?” 殷呈说:“做竹蜻蜓,马上就好了。” 林念和珍珠凑过去看。 “好了。”殷呈说,“要不要去玩?” 林念父子俩异口同声道:“要去!” ----------------- 林云亭和苏寒的婚期也定下来了,九月二十一,宜嫁娶。 在两人成亲的那天,苏寒那对双亲不知怎的找过来了。 两人这头刚跨了火盆,踏进正厅。那边苏父两人就混在宾客之中溜进来了。 因是喜事,只要不是来闹事之人,门房也不会仔细盘查来人是否与主家相识。 就这样,苏寒的双亲出现在喜堂,苏夫郎忽然唤了一声“寒哥儿”就打断了两人的拜堂。 “小爹爹……”苏寒认出这声音,喃喃自语,“你怎么来了?” 苏夫郎上前一把掀开了苏寒的红盖头随手一扔,抱着他就开始哭,满嘴都是什么儿啊你受苦了。 因事发突然,再加上苏寒又管此人叫“小爹爹”,因此,众人也就没有防备。 就连苏寒身边的林云亭都没想到,这苏夫郎会来这一手。 同样错愕的还有苏寒。 本来苏寒以为自己是嫁给男人做妾,却怎么都没想到男人竟然许了他正夫之位。 本来他就惶恐不已,再加上心底的自卑,就算凤冠霞帔在身上,他也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偷穿了凤凰羽衣的山鸡野雀。 而现在,红盖头掉落在地上,还被苏夫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了几脚。 拜堂时掀开红盖头那是非常不吉利的,尤其这盖头还被踩了几脚。 这踩的不止是他苏寒的脸面,还是林家的脸面。 连同他的自尊,也被狠狠踩碎了。 霎时之间,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为什么……明明平安顺遂的生活马上就开始了,他的希望就在眼前,而现在却又破灭了。 林云亭知道苏寒是被家里人卖了的,但不知具体是谁,又见这苏夫郎哭得伤心欲绝,还以为他是真心疼爱苏寒,这才给了苏夫郎可乘之机。 见苏寒的脸色一瞬惨白,林云亭立马明白过来,他抓住了苏夫郎的手腕,将他扔了出去,旋即一个转身,将苏寒带到了自己身侧。 苏夫郎被这一下摔得有些发懵,他跌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旁装死的苏父顿时就活了过来。 “好你个寒哥儿,跟野男人私奔苟合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你小爹,你这不孝子!” 苏父此言一出,众宾客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 叶轻语脸色阴沉,他虽然不知道苏寒跟自己的双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也能从苏家夫夫对苏寒的态度上揣测一二。 这明显是奔着搅乱婚宴来的,实在可气! 第245章 对方紧急撤回一个小圆圆脸 “你们都来评评理啊。”苏父扯着其中一个宾客道,“这贱蹄子自己一个人享福,倒是一点不顾一家老小的死活了。” 被抓着的那个宾客赶紧挣脱开快步走到一边,生怕沾上了晦气。 而苏夫郎就是哭,也不说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经过这两人这么一闹,婚宴仪式算是彻底被打乱了。 叶轻语低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拖下去!” 林府的下人如梦初醒,扯着苏家老两口往外走。 苏父撒泼打滚,几个力气大的家丁齐齐动手,将苏父连拖带拽弄出去。 苏父被人如此拖拽着,还能扯着嗓子哭嚎着指责苏寒抛弃家中老人,不尽到做为人子为人兄长的责任。 苏寒张了张嘴,想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是被家里卖掉的……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这是他的双亲,他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本来就胆小嘴笨,这会儿更是不知所措。 他所有的不堪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已然是没什么脸面可言了,脸色白得吓人,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地打颤。 林云亭拍了拍苏寒的后背,“乖,别害怕。” 他是知道一点苏寒的身世,但是不多。照这架势来看,这二人来者不善。 若只是图财倒也好打发,可若是还有别的图谋,又或是背后有人指使,那就有些棘手了。 虽说苏家老两口已经被拖下去了,可这婚宴仪式中断,不止不吉利,还尤其坏人心情。 还是媒人见多识广,拼命给一旁的乐师使眼色。 乐师这才赶紧吹奏起来。 媒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念祝词,看见新嫁夫郎脚边的红盖头,一时也慌了。 这新嫁夫郎连盖头都没有了,这仪式还如何进行得下去? 媒人赶紧请示叶轻语。 叶轻语也知道此事尤其难办,用这脏盖头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之际,只得寻个脚程快的人去铺子里买一块红盖头来。 不管如何,先让这亲成了再说。 叶轻语招来老大,刚吩咐了一句,只听得“撕拉”一声,就看到林云亭忽然从喜服上撕下一块布来。 苏寒眼前一红,头上遮了一块红布。 林云亭沉声道:“继续。” 他撕喜服时云淡风轻,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为难的事。 叶轻语一愣,随后轻笑,一把推开工具人大儿子,“继续吧。” 林云渊:“……”所以我的作用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则去吗? 媒人继续念起祝词,轮到拜天地时,苏寒一慌,差点整个人跌下去。 林云亭眼疾手快,将人扶稳,在他耳畔低声道:“小心。” 苏寒抓紧手里的牵红,磕磕跘跘将这仪式圆满。 他想嫁给林云亭,这仪式林云亭没喊停,他也绝不会退缩! 拜了天地,外头鞭炮噼里啪啦一响,这才算驱散了方才闹剧的影响。 珍珠滚完喜床,发现五舅么坐在床上,手还在发抖。 小圆圆脸突然凑过去,整个人躺在苏寒腿上。 苏寒脑子一片空白,他垂着眼,只能从盖头的缝隙里看到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 结果下一刻,腿上一沉,一张小圆圆脸突然出现,跟他来了个对视。 苏寒:“!” 小圆圆脸嘿嘿笑,圆润的脸颊粉扑扑的,瞧着很是可爱,“舅么呀。” 苏寒被这甜甜的笑容治愈了,他好像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无非是一场不那么完美的婚礼,至少他顺利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珍珠见苏寒睫毛颤动,却没有说话,于是继续喊:“舅么!” 苏寒回过神来,想要伸手碰一碰小圆圆脸的脸颊,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弄疼他,只好轻轻地点了点珍珠的手背。 婚房的仪式过完之后,林云亭本来该出去接待宾客,但他担心家里的小兔子,也就留在了婚房里。 林念默默上前,把珍珠从苏寒腿上抓回来。 珍珠抱着林念的脖子气鼓鼓道:“人家想跟舅么说说话么!” 林念言简意赅道:“不许。” 珍珠噘嘴。 殷呈捏了捏珍珠的小肉脸,示意他往下看。 是赵铎和林思恒过来找他玩了。 珍珠从小爹爹怀抱里下来,开开心心地跟哥哥们跑出去玩了。 林念道:“这小坏蛋最近越来越调皮了。” 殷呈揽着老婆,“咱珍珠多乖啊,哪儿调皮了。” 他顿了顿,道:“林思恒那样的才叫调皮,咱珍珠顶多是活泼可爱。” 林云渊无语:“我听得到。” 殷呈嗤笑,“隔这么近,又不是聋子,听得到有什么稀奇的。” 林念一个肘击给自家男人来了一下子,“少胡说八道。” 殷呈揉着胸膛,“念念你这手劲儿见长啊。” 林念说:“少装,我都没用力。” 殷呈:“但是我觉得我心有点痛,可能是被念念你伤到了。” 林念:“……” 其他人:“……” 兰书默默拉着林云堂退出去,边走边说,“以后咱们别跟殿下说话,他看起来有点不聪明。” 新人入洞房之后,本来按照习俗是该闹一闹洞房的,可经过苏家夫夫这一闹,兄弟几个也不好再为难这对苦鸳鸯,都找借口走了。 兰书拉着林云堂回到席面,想起之前的一幕,忍不住感叹:“都是兄弟,怎么你跟个榆木脑袋似的,瞧瞧人老五,多会啊。” 林云堂默默给夫郎剥虾,然后喂到他嘴里。 兰书咽下去之后,眼巴巴望着他。 他自己不动手,就等着男人剥好喂他。 林云堂也不嫌烦,自家夫郎,总是恨不得多宠爱一些才好。 兰书突然问:“那对老夫夫呢?” 林云堂道:“小爹已经去处理了。” 兰书道:“咱们也去看看。” 两人到了厢房之后,才发现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是他俩,其他几人也来了。 殷呈道:“正好,你来问。” 兰书稍微茫然了一下,随后点头应道,“好。” 就在半盏茶之前,殷呈和林念两口子率先找过来。 叶轻语正好头疼呢,这对老夫夫口风紧得很,一口咬定是来找苏寒回家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第246章 小兔子如何饲养,五爷有话要说 审问嘛,这可是殷呈的强项。 叶轻语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没料到,殷呈的审问方式特别简单粗暴。 只见他护腕似的妖刀一抖开,架在苏父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苏父梗着脖子不说话,殷呈直接一刀就劈下去,削掉了苏父肩头一块皮肉。 暗卫现身,熟练地堵住苏父的嘴,熟练地在伤口上撒上止血药,然后隐去身影。 这可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殷呈可惜道:“哎,砍歪了。”说罢,他举起刀就准备砍第二下。 林念赶紧把人拉过来,“把刀收起来。” 殷呈不解,但主打一个听老婆的话,“哦。” 然后,兰书就进来了。 兰书见苏父肩膀上新包扎的绷带,顿时就明白了一切,有些无语地看了殷呈一眼。 这夫郎们都在,动什么刀子。 夏映跟沈青蘅都吓得往自家男人怀里钻了。 殷呈抬头望房顶,寻思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这不是审问的基本流程吗? 兰书走到老两口身边,也不急着询问,只是绕着他们来回打量了几圈。 苏夫郎心里发毛,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袖。 兰书这段时间跟苏寒走的也比较近,也从他嘴里听过他的家世。 苏家夫夫见钱眼开,卖哥儿求荣,此次前来寻亲,难不成是图财? 不对,若是图财,外人那都是一锤子买卖,苏寒却能让他们吸一辈子的血。 忽然,兰书想起了苏寒说过他有个汉子弟弟。 他轻笑,眼尾带着一丝轻佻,“两位既然是苏寒的双亲,那我们也算是亲家了。这苏寒大婚,苏毅这个弟弟如何等不到场呢。” 他说完,顿了一顿,留足了空白,足够令人想象了。 兰书见他二人神色微动,继续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请了苏毅来,两位都是长辈,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他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这苏毅来的会是哪一部分了……或许是一只断手,也或许是一条断腿。” 苏夫郎本来还有些迟疑,听了这话,立马道:“不要伤害毅儿!我说,我什么都说。” 兰书打了个哈欠,“可是现在我不想听了,还是觉得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比较好一点呢。” 他看了殷呈一眼,殷呈会意,“放心,我肯定把他手是手、脚是脚地带来。” 兰书道:“好像是在……大槐树村,对吧?我这人记性还不错呢。” 苏夫郎最疼这个小儿子,听到兰书这样说,他顿时慌了,生怕兰书不信似的,赶紧开口道:“是有一个人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把小寒带回家。” 兰书问:“谁?” 苏夫郎:“……” “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对吧?”兰书道:“事到如今,还要撒谎吗?” 苏父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他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根本就听不明白!” “所以你们来找苏寒,并未受人指使,那就只能是为了苏毅了。”兰书微微一笑,“总不能是因为苏毅在外头欠了债,你们又听说苏寒被人赎身了,所以想再卖他一次吧?” 被说中心事的苏夫郎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苏父哽着脖子道:“那又怎么样,他是我的儿子,我想卖就卖!” 众人一惊,居然真是这样! 林念好奇极了,小声问男人,“兰书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殷呈道:“因为他八百个心眼子,全是实心的。” 兰书:“……” 兰书翻了个白眼,“因为苏寒说过他有个弟弟不学无术,很喜欢赌钱。” 这时,夏映也问:“那他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兰书道:“因为真不知道和装不知道是有区别的。” 叶轻语怒道:“若是为了钱,何必坏我儿的婚礼,你如实相告,我赠你百金又何妨!” 林二道:“咱们就权当没这门亲戚,苏寒反正都被他们卖了,跟他们自然也就没关系了。” 殷呈说:“所以他俩怎么处理?杀了?” “留着吧。”叶轻语说,“免得老五夫郎跟咱们生了间隙。” 夏映道:“难怪死活不肯说,没想到天下间还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沈青蘅道:“也不知老五那边情况如何了。” 被众人惦记的老五此刻刚扒开小兔子准备吃肉呢。 “宝贝乖,别抖啊。”林云亭亲了亲小兔子的眼皮,“怕什么,又不会欺负你。” 小兔子红着眼睛,哆哆嗦嗦抱住男人,“五爷……” 他其实很久没有这么叫过男人了,两人互通心意之后,他就壮着胆子喊男人的名字。 不过男人就坏多了,什么宝贝儿啊,心肝儿啊,张口就来。 也不知以前是这么叫过多少小哥儿。 苏寒只是短暂的醋了一下,因为他现在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了。 “宝贝,该叫夫君了。” 小兔子抿着唇,好半天才弱弱唤了一声:“夫君……” 林云亭坏心眼儿上来了,“声音太小了,宝贝,我没听见呀。” 小兔子别过头,声音有些委屈,“你说过不欺负我的……” “嗯,不欺负你。”林云亭亲上柔软的唇瓣。 “云亭……” “嗯?”男人蹂躏小兔子上瘾。 “我是你的正夫吗?” “是。” “你……”会一直爱我吗? 苏寒问不出口,他的脑子一片浆糊,明明是想跟男人坦白他的过去,却偏偏像是踏入云端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宝贝儿。”林云亭轻笑,“咱们试点不一样的?” 小兔子哪里懂这些,他只会泪眼蒙蒙,声音破碎。 反正到最后,苏寒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本来第二天该去敬茶了,偏偏被男人禁锢在怀里,他动都动不了。 “云亭!”苏寒小声抗议男人的专制,“该起床去敬茶了。” “小爹这会儿估计都还没起来呢,再睡一会儿。” 两人贴得很近,苏寒有些害羞,整个人都缩进被褥里。 林云亭把小兔子扒出来,“给我亲一下,感觉昨晚没亲够。” 苏寒又不会拒绝人,闹得狠了也只会咽呜一声,就真真跟一只胆小的兔子没区别了。 第247章 小圆圆一哭,殷呈觉得是时候手刃黄毛了 林五的婚宴结束后,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众人回京那日,哭得最伤心的是小圆圆脸。 珍珠一哭,林思恒也跟着哭,只有赵铎跟个小大人似的绷着小脸哄两个人。 赵铎摸了摸珍珠的脑袋,“我以后会来京城看你们的,别哭了。” 珍珠抽抽搭搭地说:“那你要来看我喔。” “嗯嗯。” “拉钩钩。” 殷呈在旁边酸得呲牙,“我干脆现在就打死这小子,怎么样?” 林念一边捂男人的嘴,一边捶他,“你能不能不说话了!” 这混球,嘴上没个把门!人家赵铎家长就在旁边看着呢!! 赵铎安慰了珍珠,又开始安慰林思恒。 林思恒好不容易认识一个趣味相投的好兄弟,还没处几天呢,这就要分开了。 他正哭得真情实感呢,突然屁股就被他爹猛踹一脚。 林思恒揉着屁股,悻悻地收了哭声。 一行人离开后,赵朗感叹:“还以为他再怎么样也要来军营看看,没想到竟然一次都没来过。他是不是忘记自己天下兵马大元帅,有统领三军之责了?” 阿图那千鸢道:“夫君,你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操心下咱们辛洄将来如何能娶到珍珠。” 赵朗微微一惊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咱们辛洄才五岁吧?” 阿图那千鸢道:“谁让咱儿子喜欢呢,是吧辛洄?” 赵铎没应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出神。 马车里,珍珠窝在殷呈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嗓音委屈巴巴,“呜呜,爹爹。” “宝宝乖,不哭了啊,小脸都哭红了。”殷呈给小圆圆脸擦干眼泪,哄了大半天,才勉强把小圆圆脸哄好。 回去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林二索性调了一条商船过来。 一家人回京时,已经十月中旬了。 呈王府的金桂也开花了,整个院子都是香喷喷的。 林念已经有些显怀了,殷呈每天都摸他的肚子好几遍,确定二崽还在。 虽然男人没说,但是林念还是知道,是因为对他和珍珠的亏欠。 林念不想让男人愧疚,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说:“宝宝很好。”“两个宝宝都很好。”“我也很好。” 珍珠也开始有课程了,宫里来的老宫侍教珍珠礼节。 没学多久,珍珠就能给他爹行一个非常标准的问安礼了。 殷呈这天刚下早朝,珍珠就朝他跑过来。 小圆圆脸跑到一半,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够优雅,赶紧停下来,挪走小碎步走到他爹面前。 “爹爹安康,小爹爹安康。” 殷呈愣了一下,随后老父亲笑着跟老婆说悄悄话,“你别说,咱小珍珠还有模有样的。” 林念莞尔,“当然啦,陛下派来的可是宫里最好的礼官呢。” 珍珠行了礼,软乎乎告退,挪着小碎步往外走。出了门,本性立马暴露,两条小短腿儿噔噔噔跑出去,边跑边喊:“思恒哥哥,我来了!” 殷呈没忍住笑出声,“咱乖崽随你。” 林念嗔他一眼,知道男人这是打趣他呢。 殷呈凑上去亲了亲老婆,“一样可爱。” 林念轻哼一声,帮着男人脱下朝服,“今天下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陛下留你了?” 殷呈心想:这话听着不对劲,感觉像是老婆在问他是不是上课的时候不听讲,放学让老师留堂了。 “让我摄政呢。”殷呈说,“我说我没有这个实力,然后他把肚子挺给我看。” 林念眨了眨眼睛,顿时领悟过来,用气音问:“有了?” “嗯,估计跟咱二崽月份差不多。” 林念说:“所以你应下了吗?” “不应还能怎么办。”殷呈叹气,“总不能让他大着肚子上朝吧,万一被那群老头气出个好歹来,哥夫能把全京城的人都毒死。” “老公辛苦了。”林念弯起眼睛,“来我给你捏捏肩膀。” 殷呈握着林念的手,“还是老婆比较辛苦一点。” 林念说:“对了老公,昭昭说他想在京城开一家吃食铺子,我同意了。我怕他在京城受欺负,就让他以王府的名义开铺子。” “他准备卖什么?” “说是牛油火锅,让我期待一下。”林念问,“那是什么?就是冬天吃的羊肉锅子那种吗?” 殷呈说,“呃……差不多吧。”这个时代已经有专门的养殖户了,牛肉虽价高,却也进了寻常百姓家的餐桌。 “他问能不能开养殖场,他想养牛。” “等下问问镜衣,咱们在城郊有没有地,到时候拨给他。” 林念点点头,“他还说要跟我签合同,五五分账,他技术入股,我只需要投钱就可以了。他说的那些我也听不懂,给了他一百两黄金让他去开铺子。” “合同我看看。” 林念将司昭昭拟的合同拿过来,殷呈一看,心里顿时平衡了,“老婆你看,他字比我更丑。” 林念:“……” 林念有气无力,“老公,你就不能关注一点有用的东西吗?” 殷呈粗略晃了一眼,“虽然合同拟得不错,但他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亲王,这合同只能约束他,又约束不了我。” “你别总是欺负人家。”林念去将合同收起来,妥善放进匣子里,“他还说要给哥儿们一个就业的机会呢,我觉得挺好的。” “思想还挺新潮。”殷呈说,“让他好好干,争取干出点成绩,咱们回北境之前给他一个县主当当。” 林念道:“好呀。” 为了感谢林念的仗义出资,司昭昭研究出火锅的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林念去品尝。 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再加上还有珍珠这个小朋友,司昭昭还特地做了鸳鸯锅。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之间,京城就开始下雪了。 林念的月份大了,整日也有些恹恹,再加上腰背酸痛,就更是不想出门了。 殷呈担心他在家里闷着不舒服,偶尔会带老婆一块进宫。 林念就在偏殿等他处理完公务后,两个人再慢吞吞从皇宫走回呈王府。 要是林念走累了,男人就将他抱回家,然后照例亲一下老婆,帮他按摩有些水肿的双腿。 第248章 此后他们岁岁年年皆是美满 殷墨自从把摄政王权限给弟弟开了之后,就火速跟着白玉尘去了白水城,连小安子都没带去,可见走得极其匆忙了。 殷呈都多少年没用过脑子了,突然用一下,整个人都极其暴躁。 天天在御书房骂人,反正不是骂满朝文武,就是在心里蛐蛐他哥。 年关这几天,殷呈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林念本来还想跟男人一块儿玩打雪仗呢,想到自己的肚子,只得作罢。 殷呈将老婆的失落都看在眼里,跟珍珠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决定给老婆堆个雪人。 趁着林念午睡,殷呈蹑手蹑脚地把珍珠从老婆怀里偷出来。 珍珠揉着眼睛,突然想起了要给小爹爹堆雪人,眼睛顿时亮起来。 殷呈负责堆雪人,珍珠负责跑来跑去,然后小手抓一把雪过来帮忙。 “珍珠,去捡两根树枝过来。” “知道辣!”珍珠穿着狐裘小袄,整个人被包得圆滚滚的,戴着毛绒绒的小帽子,跑起来一扭一扭的,把周围的小侍子可爱得捂嘴捶墙。 珍珠很快就抱过来三根树枝,“爹爹!” “宝宝真厉害。”殷呈抱起珍珠,教他怎么用树枝给雪人做手。 “嘿嘿。”珍珠甜甜一笑,然后摸着雪人的脑袋,“宝宝没有脸脸捏!” 殷呈将石子放在珍珠手上,教他怎么放眼睛,“马上就有了。” 镜衣按照殷呈的吩咐拿来了胡萝卜。 珍珠已经会举一反三,给雪人做鼻子了。 “呀,谁家宝宝这么聪明啊。”殷呈抱着珍珠,用指腹揉小圆圆脸。 珍珠咯咯笑,“珍珠聪明!” 林念裹着大氅,还没推开门就听到珍珠的笑声。 他有些好奇,这父子俩玩什么呢? “小爹爹!”珍珠朝林念挥手,“快来看雪人!” 他特别骄傲自豪地说:“是我跟爹爹一起做的喔!” 林念轻笑,“呀,宝宝好厉害呀。” “老婆。”殷呈把人拉过来,“怎么样,好不好看?” 林念问:“是给我堆的雪人吗?” 珍珠赶紧回答:“嗯嗯!给小爹爹堆的!”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弟弟。” 林念笑起来,认真地说:“谢谢珍珠,小爹爹很喜欢,弟弟也很喜欢。” 珍珠害羞得脸颊都粉了。 殷呈问:“老婆,你想参与一下吗?” 林念眼睛一亮,“好呀!” 一旁的镜衣赶紧递上托盘里的帽子和围巾。 三个人合力堆起来的雪人变得有模有样起来,珍珠喜欢得不行,还给雪人起了名字,每天晚上睡之前都要看一眼。 除夕夜这天,殷呈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林府过年。 沈青蘅也被诊出有了身子,家中两个孕夫,年夜饭便多了许多清淡的菜肴。 这么大一家子人,饭厅里整整摆了三张桌子才坐下。 殷呈从来没有觉得过年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上辈子孤单一个人,就没感受过什么年味。 这辈子跟家人过年的时候也少,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也是一个人。 跟老婆结婚四年,也就跟他过了一回大年夜,还是在牢房里…… 在豆子村那三年,薛老头不在乎过节,他也不在乎,两个人就这么凑合吃一顿饭就算把这个节过了。 哪像现在,鞭炮声一响,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着小烟花,大人们则是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林云渊突然拍了他一下,“发什么呆,来喝酒。” 殷呈的脸上顿时不屑起来,“来。” 今天非得把这几个舅哥全灌趴下。 林二问:“老三呢?” 他发现正准备溜走的林三,立马把人抓住,“你躲什么,明天又不用上朝。咱仨一块上,我就不信这都喝不蒙殷呈。” 殷呈道:“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夏映道:“今天还要守岁呢,你们少喝一点。” “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林二掀开酒坛的红封往每个人的面前放,“映映乖,去念哥儿他们那桌玩。” 夏映被叶轻语拉过来,“别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喝醉了到时候就把他们几个丢雪地里,冻一冻就清醒了。” 林念跟沈青蘅互相摸对方的肚皮。 “青蘅哥哥,你这多大了?” 沈青蘅温柔一笑,“三个月了。” 叶轻语问:“哎,念哥儿这得有五个月了吧?” 林念道:“马上就六个月了。” 叶轻语道:“这么说起来,那珍珠跟弟弟还是同一个月出生呢。” 林念笑着点头。 院子外面,珍珠跑累了,坐在檐下喘气儿。 林思恒拿过来几根烤串,“珍珠,吃牛肉的还是羊肉的?” 珍珠想了想,“牛肉串!” 林思恒说:“张嘴。” 珍珠张大嘴巴。 林知善心头一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珍珠熟练地咬住了肉,林思恒熟练地掐着小圆圆脸,连推带拽的帮助他抽出竹签。 珍珠捧着脸嚼嚼嚼,热情地说:“知善哥哥也吃呀。” 林知善:“……”他偷偷瞥了一眼屋里的大人,默默坐在珍珠身边,试图挡住大人的视线。 这要是让大伯看见了,非过来踹飞林思恒不可。 珍珠热情地分享自己的肉串,举到林知善面前,“知善哥哥吃。” 林知善摸了摸珍珠的脑袋,“哥哥不吃,你自己吃。” “我说小珍珠,你怎么不问问我啊。”林思恒板着脸,“你可不能偏心,快问我。” 珍珠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肉串,闭着眼睛,心一横,手递过去,“思恒哥哥吃。” 林思恒顿时开心了,也学着林知善的动作揉珍珠脑袋,“哥哥不吃,你自己吃。” 珍珠说:“那我寄几吃了喔!” “吃吧。”林思恒三两口咬完肉串,问:“要不要吃盐水鸭?” “要!” “等着,我去拿!” 林知善默默给珍珠擦脸上的油,至于另一个弟弟…… 沈青蘅抓住跑来拿盐水鸭的林思恒,给他一张油花花的小脸擦干净了才把人放走。 不知不觉,子时岁除,夜幕烟火绽放。 众人齐齐赏这漫天烟火。 殷呈搂着老婆在檐下,珍珠拉着他的衣服,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也跟着笑了。 第249章 好抽象的孩子啊哈哈哈 二崽五个月大的时候,胎动已经相当明显了。 有一天晚上,林念神秘兮兮地拉着男人的手摸到自己的肚子上。 殷呈还以为是老婆身子不舒服,没想到手掌下竟然传来了微弱的鼓动。 “啊啊啊啊?”殷呈跟傻了似的,“老婆,他他他他是不是动了?” 林念轻笑,“笨蛋。” 殷呈第一次感受到胎动,觉得神奇不已。 他轻轻地揉着老婆肚子上的小鼓包,“老婆,他踢你疼不疼啊?” 林念摇摇头,“宝宝很乖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只有林念自己才知道,越是月份大了以后,就越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尤其是双腿浮肿,后腰酸得都直不起来。 殷呈可心疼,每晚都给老婆按摩。 要不是孕夫要多走动才利于生产,他恨不得直接杀到工部搞个轮椅出来。 林念发动这天,殷呈被暗卫从皇宫叫回来。 原本日子该是四月,可不知怎的竟然提前了半个月发作。 他慌张得抄起珍珠上蹿下跳,“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念念哭那么凶?太医呢太医来没来?我真的不能进去?我把眼睛蒙上行不行?” 镜衣略略有点无语,“王爷,你先把郡主放下来。” 珍珠都被他爹晃得小眼迷噔噔了。 殷呈赶紧松开珍珠,“没事吧乖崽?” 珍珠摇摇头,听到房间里小爹爹痛苦的声音,小声问:“爹爹,以前珍珠也是这样吗?” “什么?”殷呈突然明白过来,珍珠这是想到自己了,他揉了揉珍珠的脑袋,“等弟弟出生了,咱们去问问小爹爹?” “嗯嗯。”珍珠点点头,小手捏着他爹的衣服,“好担心小爹爹和弟弟喔。” 殷呈亲了下小圆圆脸,“要不然咱们溜进去吧?” 珍珠眼睛一亮。 镜衣在一旁拼命咳嗽,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这么不靠谱。 “王爷,你冷静点!” 殷呈顿时幽怨不已:“……连陪产都不行?” “郎君进产房不吉利,王爷,您就放心吧,太医和稳公都在里头,出不了事的。”镜衣扶额,“您就别去添乱了。” 殷呈和小圆圆脸同步弱小可怜又无助。 半个时辰后,一声嘹亮的哭声从产房传出来。 殷呈立马窜到门口,“我能进去了吗?” 镜衣刚一点头,就看见王爷单手托着珍珠的肚皮,把自家小孩横着、像抱坛子一样脑袋朝前就冲了进去。 镜衣:“……”王爷,咱家小郡主是漂漂亮亮的小哥儿啊! 谁家小哥儿被爹这么抱的! 稳公给婴儿擦洗干净身上的血迹之后,裹着襁褓抱到殷呈面前,“恭喜王爷,是个小郎君。” 他抬起头,心里都开始猜测呈王殿下会给多少赏钱了,结果眼前哪里还有人。 殷呈直冲老婆床边,把珍珠往老婆身边一放,握着老婆的手都在发抖。 林念脸色苍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头的大汗。 他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念念。” 林念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时候唇边勾起笑容,“夫君……宝宝呢?” 殷呈脑子现在就跟一团浆糊似的,只想得起老婆是不是很疼,哪里还记得什么宝宝。 这时稳公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恭喜殿下,是位小郎君。” 林念把手从男人的大掌里抽出去,“你抱抱宝宝呀!” 殷呈这才小心翼翼接过襁褓,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不已。 一旁的镜衣觉得自家王爷这会儿是高兴傻了,便将稳公和太医都请了出去,献上提前准备好的赏银。 这赏银跟酬劳可完全不同,给多少那全看主家心意。 稳公捧着五百两白银手都有些颤抖了,他做了几十年稳公,这辈子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还没见过谁家给赏银给这么大的数目。 他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赶紧又说了不少好话。 太医捻着胡须,简单地跟镜衣说了一下林念的情况,“虽说日子是提前了半个月,却并无大碍。王君只是累着了需要静养,孩子的身体情况也很好,无需担心。” “多谢周太医。”镜衣将太医的赏银奉上,“您多费心了,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太医坐上回太医院的轿子,离开时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小酒儿则是带着几个小侍子开始写请柬,提早安排满月宴的各项事宜。 这等喜事,可不得昭告全天下。 产房里,殷呈欲言又止。 珍珠扯着他爹的衣服,“爹爹,我也要看弟弟!” 殷呈蹲下来,好叫珍珠也看清弟弟的样子。 珍珠把殷呈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弟弟怎么红红的呀?” “像个猴子。”殷呈说,“好难看的小孩。” 不应该啊,他好看,老婆好看,珍珠好看,到二崽这里基因突变了? 林念顿时气得瞪他,“刚出生的宝宝都是这样的。” 殷呈心虚,“哦,哦,是吗?哈哈。” 过了一阵,殷呈说:“好抽象的小孩啊哈哈哈。” 林念:“……” 珍珠爬上床,“小爹爹,肚肚还痛不痛?” 林念温柔地摸了摸珍珠的脑袋,“不痛了哦。” “我可以照顾小爹爹了!”珍珠信誓旦旦地说,“也会照顾弟弟的。” 林念莞尔,“小呆子。” 突然,二崽“哇”地再次哭出声来。 “老婆老婆老婆!”殷呈说,“他哭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别慌。”林念说,“抱过来给我看看。” “哦。”殷呈扶起林念靠在床头,怕他不舒服,特地塞了好几个枕头。 “老婆,你现在是不是该平躺休息啊?”殷呈也不懂这个时代的哥儿,总是担心林念没休息好,怕落下病根。 林念说:“没关系的,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他掀开小衣。 殷呈:“?” 殷呈:“!” 林念抱着二崽,正慈爱呢,突然感觉床边一道很明显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林念抬起头,歪了下脑袋。 殷呈深吸一口气,缓缓靠在床边坐到地上,“我世界观有点崩塌,我先缓缓。” “不就是喂孩子么……”林念说,“你们那个时代没人喂孩子?” “也不是……很难解释。”殷呈说,“给他找个奶爹爹吧,个死小孩,吃这么好。” 林念:“……”有时候自家男人就跟有病一样。 第250章 珍珠,元宝,一看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银珠端来一盆热水,“王爷,您让让,我得给王君擦身了。” “我来?”殷呈正准备捋袖子呢,银珠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您下手没轻没重的,待会再给王君弄疼了。”银珠说,“王爷,厨房里炖了人参粥,您要是实在没事就去盛一碗过来,王君等下要吃呢。” 殷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产房。 当初为了能让老婆生产时不被细菌感染,殷呈还费了一番功夫,尽可能地打造了一个还算无菌的房间。 这个时代可没有消毒酒精,殷呈就自己动手多次蒸馏,以此来提高酒精纯度。 产房每日消毒,被褥用品也经过高温消杀。 林念不知道什么是细菌感染,但是他无条件相信他的老公。 他在产房里住了几天,能下床走动时才被男人抱回卧房。 殷呈说要和林念一起照顾宝宝,那就真是一点没作假。 半夜醒来给儿子换尿布,抱他去找奶爹爹喂食,那可都是亲力亲为。 二崽那声音可比珍珠小猫儿似的嗓音嘹亮多了,时不时就要嗷两嗓子来彰显一下存在感,有时候连林念都忍不住想崩溃,偏偏男人情绪稳定,把二崽照顾得很好。 一开始林念心里还甜蜜蜜的,心想自己嫁了一个与天下郎君都不同的男人。 后来他就有点不自在了。 因是在坐月子,不能受冻着凉,自是不能洗浴的,所以身上的味道自然也是不好闻的。 之前生珍珠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在北境,就没那么多讲究。 可如今他每晚都是跟男人同榻而眠的。 林念别扭极了,他一想起以前男人总说他是香香的哥儿,再看如今,感觉自己浑身都酸臭了。 在一个夜里,林念总算是忍不住开口了,“阿呈,其实也没必要非得一个月吧,只差最后几天应该没关系吧?” 殷呈刚给珍珠讲完睡前故事,另一边银珠也给二崽擦洗完,裹着新棉布抱到了床榻上。 “什么?” 林念说:“我想沐浴。” 殷呈说:“还有一周,很快就可以洗了。” 林念扁嘴,“不会受寒的,家里还有地泉,而且现在四月份了,天气都回温了!” 老婆很久都没有露出过撒娇的表情了,殷呈内心浅浅动摇一下,然后硬起心肠拒绝,“我去打水来给你擦擦。” “擦过了,我现在想沐浴!”林念说,“我感觉自己都馊了!” “没有啊。”殷呈说,“我家乖宝香着呢。” 林念顿时露出诡异的表情,“阿呈,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最后几天了老婆,坚持一下。”殷呈说,“我听人说月子里生了病,将来是有后遗症的。” 林念哀怨极了,水盈盈的眼睛望着男人,“那你去书房睡。” 殷呈:“?” 殷呈飞快脱了外袍钻进被窝,“睡着了,听不见。” 林念推他,“你快点走。” “万一你晚上想喝水怎么办?”殷呈据理力争,试图保留一家之主居住主卧的尊严。 林念说:“有银珠和小酒儿。” “他们哪有我贴心。”殷呈说,“万一你胸口胀痛,总不能让他俩来帮你吧?” 林念脸红,“你胡说什么!” 殷呈说:“嘘,俩小孩都睡着了,待会儿把他们吵醒了呢。” 说到两个孩子,那算是拿捏到林念的软肋了。 他默默裹着被褥,贴到最里面的床板上,深怕自己熏着男人。 林念出月子那天,他在浴房搓了两个时辰,恨不得把府里所有的香胰子都用掉。 殷呈抱着穿红色小袄的二崽在门口迎宾客。 今天二崽满月,来的宾客那可比前几年他们成亲的时候多多了。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呈王跟皇帝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生怕站错了队。 后来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文武百官要是还明白不过来,那就是缺心眼了。 因此呈王二子满月,接到请柬的人欢天喜地,没接到请柬的人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小酒儿站在门口收礼,脸上的笑意就没褪下过。 钱,好多的钱!钱从四面八方来! 不止二崽穿得喜庆,珍珠也穿得喜庆。 珍珠已经开始穿春夏的裙衫了,小小的一只在宾客中间跑来跑去。 林家人除了西南的老四老五,其他人都来了。 林知善因为求学,虽然人没到,却给刚出生的堂弟送来了他自己做的木雕,算是做哥哥的心意。 林思恒也没来,他被林云渊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父看中,带去桂山之巅习武去了。 本来沈青蘅还不想让儿子这么快就吃学习的苦,可架不住林思恒自己愿意去。 问他为什么,他就说跟人在街头干架,打不赢很丢脸。等他学成归来,要打遍全京城,做第一纨绔。 沈青蘅相当无语,不过这眼看着小的要出生了,到时候肯定无暇顾及这只小皮猴子,只怕他又要跑出去闯祸。 可他同时又很担心林思恒会不会吃弟弟的醋,或者觉得爹爹们都不喜欢他了,所以才把他送走。 结果林思恒心宽得很,跑得还飞快,走之前带走了他的生辰礼——叶轻语这个祖父出资帮他打造了一个兵器匣子。 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却每个月都会用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信回来给小爹爹报平安。 这头珍珠没看见思恒哥哥,小嘴巴噘老高。 都没人陪他玩了! 他又看见大舅么大大的肚子,顿时开心起来,嘿嘿嘿,很快他就是两个小崽崽的哥哥咯! 宴席过后,一家人围着二崽看。 林云渊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是架不住沈青蘅兴致高,他又担心夫郎,时时刻刻都护着,生怕他磕着碰着。 夏映把林二挤到一边,轻轻地摸了摸二崽的小手,问:“念哥儿,宝宝起名了吗?” 最近一直管儿子叫二崽的两口子默默摇头。 因为他们默契地决定了让皇帝从白水城后回来再给二崽起大名…… “小名总有吧。” 殷呈说:“元宝。” 这很明显啊,珍珠,元宝,这俩名字一看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不叫元宝叫什么?合理,实在太合理了。 第251章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几个夫郎正说说笑笑呢,突然,沈青蘅捂着肚子,脸色变得痛苦起来。 林云渊一直关注着自家夫郎的情况,在沈青蘅站不住的第一时间就将人抱住,“蘅儿?” “云渊……我……我好像要生了……” 林念立马反应过来,“大哥,你跟我来。镜衣,去请稳公和太医。” 林云渊当即抱着夫郎跟弟弟去到内院的产房。 稳公和太医陆续赶来之后,林云渊被赶了出来。 听到夫郎痛苦的声音,他焦急得来回踱步,比之前的殷呈好不到哪里去。 在听到孩子啼哭的瞬间,林云渊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冲进去。 沈青蘅这一胎依然是个小郎君,原本想要小哥儿的梦想又泡汤了。 虽说是个小郎君,模样却生得格外像沈青蘅一些,也不像林思恒那样活泼好动,瞧着是个喜静的性子。 因沈青蘅这一胎格外太平,因此全家都以为是个小哥儿,就连林思恒也不例外。 林思恒知道弟弟出生之后,扯着他师父一个百岁老人飞快回京,还在路上买了一大堆哥儿的裙衫,就等着送给弟弟。 结果弟弟是个小郎君,他期待的表情瞬间垮掉。 本来还以为会是个像珍珠那样的小圆圆脸,没想到居然是个汉子,早知道就不跑那么快了。 沈青蘅哭笑不得,见大儿子回来了,索性留他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等着小儿子满月之后再让他回桂山。 ----------------- 殷墨和自家男人从白水城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郎君。 这厢殷呈刚给笔蘸饱了墨水,准备狠狠批判一下想要大兴土木的官员,突然眼前一花再一花。 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声音传过来。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公务虐待后的帅脸。 白玉尘:“……” 殷墨也从弟弟的眼神里看出了绝望,“呃……” 殷呈一脸生无可恋,死鱼眼翻到了天上。 殷墨咳了咳,“要不要看看你侄子。” “不看。”殷呈说,“赶紧让太子监国,这日子没法过了。” 殷墨低头看了下自己儿子,表情略疑惑,语气也很迟疑,“你说的太子是他吗?” “不然?” 殷墨道:“他才两个月。” “两个月已经很大了,监国绰绰有余。”殷呈睁着眼睛说瞎话。 殷墨:“……” 殷墨抱着儿子坐下,问:“最近朝堂上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啊。”殷呈实话实说,“我感觉他们挺老实的。” “雍州县令贪污一案呢?” “让赵素去查了。” 殷墨却道:“他与雍州势力没有牵扯,贸然前去,恐遭人灭口。” 殷呈道:“所以我派了三千武将跟他一块儿去的。” 殷墨:“……”知道是查贪污案,不知道的还以为赵素带人抄家呢…… “也罢,这事儿交给他处理也好,至少能还雍州百姓清明。”殷墨问,“所以你真的不想来看看你侄子?” 要不怎么说哥哥是皇帝呢,上一秒还在谈论公事,下一秒就开始推销自己儿子。 殷呈放下笔,“看看也行。”他凑上去瞥见襁褓里白白胖胖的侄子,撇嘴,说:“没我们元宝好看。” 殷墨:“……” “他叫什么名字?” “之玄,殷之玄。” 殷呈突然乖巧地望着哥哥,“亲爱的哥哥,那我们家元宝……” 殷墨还不了解自己这傻弟弟么,道:“你觉得非池如何,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那为什么不叫金龙?”殷呈说,“听起来就很霸气侧漏,以后他的手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殷墨无语,“你自己听听好听吗?” 没什么审美的呈王殿下决定不说话了,抬头望一望御书房的穹顶,你别说,这琉璃碧玉的还真好看。 “你今天就别回去了,等下我叫人去接念念,咱们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哦。” 小元宝还是第一次来宫里,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珍珠就比较忙了,一会儿摸摸这个弟弟,一会儿又摸摸那个弟弟。 两个堂兄弟性格也是天差地别,之玄不爱哭闹,就算是饿了也是嗷两嗓子。 非池就完全不一样了,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哭得一趟一趟的,声音还很洪亮。 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哭累了自己就睡了,一点儿也不要人哄。 ----------------- 元宝半岁的时候,一家人回北境了。 再次踏入彩霞城时,有一瞬间林念觉得恍如隔世。 殷呈牵着他的手,两人回到彩霞城的元帅府。 珍珠对这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躲在小爹爹背后,怯生生看着周围的人。 再次见到殷呈,洛冉和其他几个将领均是红了眼眶。 小福扑上来抱着林念就开始哭,“呜呜呜,王君,我好想你啊。” 林念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我也想你。” 小福闻言,哭得更凶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初殷呈失踪闹得满城皆知,全城百姓无一不是闻之落泪。 如今听说殷呈平安归来,元帅府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和士兵,那架势比过年还足,热闹极了。 在暗处偷窥彩霞城的炎汝探子差点以为大殷要打过来了,那满城通天的烟火和鼎沸的人声,十分具有震慑性。 如此寒来暑往,小元宝周岁了,该到抓周的时候了。 绸缎铺地,上面摆着算盘、金银、狼毫笔、印章、如意…… 殷呈想了想,把北境虎符也放了上去。 林念已经习惯了,北境军虎符对男人来说就跟时尚单品似的,他那张脸在北境军比虎符还好用,虎符就跟形同虚设没区别。 小元宝爬来爬去,最后一把抓住了金元宝。 指望着儿子抓笔的林念:“……” 指望着儿子抓虎符的殷呈:“……” 林念失笑,“这还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了。” 殷呈好奇,“咱珍珠周岁的时候抓的什么?” 林念闻言有些落寞,“那时我……珍珠没有抓周。” 殷呈亲了亲老婆,转身一把抱起小圆圆脸,将他放在绸缎上,“乖崽,自己挑个喜欢的,咱们把抓周给补上。” 珍珠大眼睛眨眨,然后美滋滋抓到他馋了好久的桂花米糕。 殷呈心情复杂,这衣钵怎么就没人继承呢? 林念笑了,亲了亲珍珠的脸颊,“咱们乖崽有自己的想法。” 珍珠开开心心地啃糕糕,并且在脑子里计划着,等下要去小福叔叔那里吃陈皮红豆沙! 第252章 洄珠1 在彩霞城,有一个绝对不能惹的人。 惹到他,就相当于惹到了整个北境军。 那就是当今天下兵马大元帅家里的嫡公子,殷知微。 ----------------- 信使快马加鞭赶到元帅府,“郡主,西南来的信。” “把信给我吧。”一个小侍子从信使手里接过信,噔噔噔跑上阁楼,“公子,你的信。” 阁楼里摆放着不少的机关铁器,一个少年头发凌乱地摆弄着精密的机关零件。他随意地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一双乌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一堆大小各异的齿轮,嘴里嘀咕着什么数据不对之类的。 小梨抬高了声音,“公子!西南的‘某人’给你写信啦!” 少年抬起头,一愣,脸上也不自觉染上了笑意,“快给我看看。” 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两眼弯弯格外好看。 这少年正是珍珠。 珍珠连手也顾不得擦干净,接过信读起来。 半晌后,他扔了信,撇撇嘴,“又是要历练,他们家族老怎么逮着他一个人薅啊!” 小梨默默捡起信放在案上,自家小公子的性子他最清楚了,这会儿扔,等下肯定要捡。 珍珠越想越气。 以前他的生辰礼,无论‘某人’多忙,他都会提前来找他,然后陪他过生辰。 可最近两年,那人越来越忙了,信也少了不说,甚至现在连他的生辰都不来了。 况且今年还不是普通的生辰,还是他的及笄之礼!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不来!简直要气死了! 小哥儿一辈子就过一次及笄礼,他居然敢缺席! “小梨子,磨墨,我要写信骂死他。” 珍珠洋洋洒洒写了十多页纸,连信封都塞得鼓起来了。 “对了公子。”小梨说,“主君找画师来给你画像了,那画师估摸着这两日就要来。” “画我的画像做什么?”珍珠不解地问。 小梨说:“估摸着是送回京城吧,林老主君肯定很想你呢。” 珍珠觉得有道理,把信封交给小梨带去驿站。他则是收拾好一地的零件,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污渍下了阁楼。 “殷非池,你给我站住!”林念抄起鸡毛掸子追着一个小少年,“胆子肥了啊,敢去赌坊玩了。” 殷非池上蹿下跳,十二岁的少年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小爹!我是去查案的!” “你还学会撒谎了是吧!你个毛头小子查什么案,给我站住,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那赌坊是你这个年纪能去的地方吗!” 殷非池不服气地反驳道:“凭什么我不能去!老爹他还去呢!” “你给我站住!” “你不打我我就站住。” “你再躲一个试试看?”林念累得气喘吁吁,这小子学几年轻功,虽然还不及男人,可也是有模有样了,寻常飞檐走壁那是不在话下。 殷非池转角见到他哥,赶紧躲在珍珠身后,“哥,你捞我一下,小爹要揍我!” 不知道为什么,珍珠总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以前似乎也有人这样被追着打的…… “小爹爹,这是怎么了?”珍珠问。 林念深吸一口气,“你让他自己说。” 殷非池支支吾吾。 珍珠顿时明白了,他弹了弟弟一个脑瓜崩,“你规矩点。” 殷非池捂着脑袋,“哦。” 珍珠熟练地挽着小爹爹的胳膊往堂屋走,“小爹爹,你消消气,犯不着跟元宝那个蠢崽生气。” 他一边说,一边给殷非池使眼色。 殷非池赶紧道:“小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嘛。” “小爹爹,手疼不疼呀,来我给您按按。”珍珠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身子要紧,我扶您先回屋歇着。” 林念在珍珠的甜言蜜语攻陷下,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凶巴巴瞪了小儿子一眼,“行吧,这回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让你爹亲自来揍你。” “是是是,保证不会再犯。”殷非池刚松一口气,正准备溜呢,突然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殷非池感觉到了身后一股危险而又熟悉的气息,他僵硬地扭过头,果不其然,和他爹来了个对视。 “……爹。”殷非池捂脸,“别打脸。” 殷呈回来的路上已经听手下的人说了,无非是殷非池这小子正处于中二时期,热血着呢。 他和他的几个好兄弟听说了前几天城里出现了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这几个小孩觉得自己身为彩霞城未来的耀眼新星,是时候该出手了。 所以这两天他们到处在找那小贼的线索呢。 这事儿本来不是坏事,可坏就坏在这几个小孩年纪尚小,去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难免有什么危险。 等老婆和珍珠都进屋了以后,殷呈才问:“你知道你今天错哪儿了吗?” 殷非池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该惹小爹生气。” “错在有本事闯祸,没本事擦屁股。”殷呈说,“你能混进去,那不算本事,能全身而退,才叫本事。” 殷非池似懂非懂。 但是不妨碍他朝他爹竖起大拇指,“还是老爹你厉害!” 殷呈挑眉,难得夸一下儿子,“你也不赖。” 屋子里,父子俩挽着手坐在软榻上,林念说:“对了乖崽,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你及笄礼咱们回京城办怎么样?” 珍珠不解,“为什么回京城办呀,是皇伯伯招爹爹回京了吗?” 林念捏了捏珍珠的脸颊,说:“当然是昭告天下,吾家有儿初长成了。” 珍珠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过来,他耷拉下脸,“小爹爹,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及笄就嫁出去吧?” 林念“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就算你自己愿意,我跟你爹还不同意呢。” “嘻嘻,我就知道小爹爹你舍不得我。”珍珠黏糊糊跟小爹爹撒娇,“我还想陪你们一段时间呢。” 林念被小糖糕哄得眉开眼笑,“小混蛋,你爹那不着调的性子算是全被你学去了。” 第253章 洄珠2 珍珠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那小爹爹是不是更喜欢我啦?” “油腔滑调。”林念一时还很感叹,怎么突然之间,珍珠就从一个软乎乎的小奶崽变成了翩翩小公子了。 殷呈从门外进来,“说什么呢?” 林念说:“在说珍珠及笄礼的事呢。” 殷呈问:“那咱们乖崽怎么想的?” 因为今天收到了‘某人’的信,珍珠对自己的及笄礼都不期待了,他兴致缺缺地说:“去哪里办都一样。” “行,那咱们回京城大办一场。”林念说,“正好回去陪陪你外祖父,他之前还在信中念叨着你呢。” 珍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涌上心头。 他弯起眼睛笑得很甜,一副乖乖崽的模样听着小爹爹说话,实则早就神游到别的地方去了。 殷呈看一眼就知道家里这小乖崽开始琢磨什么坏主意了,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小梨哭着跑来说公子不见了。 珍珠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他一个人先行回京,叫爹爹们不要担心。 林念赶紧派人去围堵珍珠,生怕他出了什么危险。 他担心地说,“他一个小哥儿,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敢出去闯荡了,简直胆大包天!” “老婆,别担心,咱珍珠聪明着呢。”殷呈搂着老婆回屋,“珍珠身边有两个暗卫,出不了事。” 林念瞪男人一眼,“都怪你,把珍珠宠得无法无天了。” 殷呈有点心虚,“咱们就这一个小哥儿,宠点就宠点呗。” “等等……”林念突然狐疑地望着男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珍珠偷跑出去了?” “那哪儿能啊!”殷呈一脸正直,“我下午一直跟你在一起啊老婆。” 他顿了顿,委屈巴拉的地说:“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念总觉得怪怪的,平常男人是最溺爱珍珠的,父子俩联合起来骗他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男人今天从军营回来之后的确没有跟他分开过…… 不管有理没理,反正先瞪男人一眼就对了,“都是你的错。” 殷呈抱着人哄,“是是是,我马上派癸十去把珍珠找回来。乖宝,别气了,来亲一下。” 林念半推半就,“哎呀,你烦死了。” 两人闹了一阵,殷呈这才算将老婆哄好。 殷呈在心里想:这小珍珠胆子确实太大了,等回京之后,一定要狠狠教育他一顿才行。就把他平时的小零嘴全断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先斩后奏。 而此时,珍珠已经背上小包袱,踏上了去往西南的官道。 两个月后,五毒堡。 一辆装着果蔬的三轮自行车慢悠悠进城,骑车的是一位老伯。 自从自行车在大殷普及之后,没几年就风靡全国了。 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买一辆三轮自行车,平时全家代步方便极了。 待三轮自行车从眼前走过,才能看见果蔬堆儿里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公子。 三轮自行车停下后,小公子从上面跳下来,身上还裹着几根菜叶,“老伯伯,谢谢您。” 骑车的老头摆摆手,临走之前还送给他一个脆生的水萝卜。 珍珠背着他的小包裹,一边啃着萝卜一边往前走。 这新摘的萝卜吃起来脆甜,珍珠啃得起劲,突然听见前方巷子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珍珠钻进巷子里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好几个哥儿在欺负一个,推推搡搡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被欺负的那个小哥儿眼眶红红的,揪着自己的衣服默默流眼泪。 “你就会装无辜,明明是你把本公子的花篮碰碎了,搞得还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鹅黄裙衫的哥儿道,“你看看我的花篮,全让你毁了。” 他对面的那个小哥儿小小的一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他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 “你赔得起吗?”鹅黄裙衫的哥儿翻了个白眼,“到时候你又去大人面前告状,说我欺负你。” 他身边还围着好几个同龄的小哥儿,“就是,林泠最会装无辜扮柔弱,博书院里那些郎君的同情。” “哭哭啼啼的,看着就心烦。” “你们还不知道吧?林泠的小爹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小爹都上不了台面,他自然也上不了台面咯。” 珍珠本来还在观望,听到这个名字,他呆了几息。 林泠不就是五舅舅家里的小哥儿么? 那面前这小哥儿岂不是他的小表弟? 上一次见到林泠小表弟还是六年前,他就记得有个乖乖小表弟胆子特别小,说话声音也细,就跟小猫叫似的。 至于小表弟长什么样子,他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如今再看眼前人,确实是跟五舅舅长得有些相似。 不过珍珠猜测,林泠应该更像他小爹一些,像五舅,但是像得不多。 他当即上前,扯着林泠护在身上,“你花篮多少钱,说个数,我赔给你。” 鹅黄公子将他来回打量了几眼,“哪儿来的小乞丐,本公子的事你也敢插手?” 珍珠说:“废话少说,多少钱?” 鹅黄公子道:“十……二十两,你赔得起么?” 林泠在珍珠身后轻轻扯了扯珍珠的衣袖,“我,我有钱的。” 珍珠来时小荷包里装了好几千两银票,一路散财过来,花得都七七八八了,不过二十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把身上最后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拿出来,“这是五十两,拿了钱,以后不要再欺负林泠,否则我一定会挨家挨户上门来揍你们。” 鹅黄公子没想到面前的小乞丐还真能拿出钱来,当即道:“你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肯定是你偷的吧?”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揣银票的动作一点没含糊。 只见他飞快装好银票,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义正言辞道:“果然泥腿子都是一样下贱。” 他看了一眼珍珠,“一个偷鸡摸狗。”又看了一眼珍珠身后只冒出一个脑袋的林泠,“一个天天勾引男人。” 这话珍珠听了都快气炸了,他把自己的包袱塞到林泠手里,开始活动手腕,“我本来不想揍你们的,但是你们说的话太难听了。” 第254章 洄珠3 鹅黄公子那几人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大笑起来。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鹅黄挺直腰板,“我父亲可是南疆总督,你岂敢动我!” 珍珠阴阳怪气学了一遍,“哟哟哟,我~父~亲~可~是~南~疆~总~督~,你~岂~敢~动~我~” 鹅黄怒道:“你!”他指挥着身后的护院,“给本公子好好收拾收拾他,让这乞丐长长记性,知道在南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几个护院顿时朝珍珠和林泠围过来。 珍珠护着林泠,刚想抖开袖中的白绫,忽然就听到小表弟鼓足勇气地开口,不过声音也非常微弱就是了。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珍珠安慰道:“放心,没事。” 白绫自珍珠的袖中飞出,顷刻间就绞住了其中一个护院的脖子,他被拖行了几步,白绫倏然消失,转而绞住了另一人。 不过须臾功夫,这几个护院都倒在了地上。 珍珠收了白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武功学得很杂,他爹教了一些,兰书也教了一些,彩霞城武功好的人或多或少都指点过他。 虽然不说集百家之所长,不过对付一般的武夫还是绰绰有余了。 鹅黄见身边的护院都被打倒了,他也开始慌了起来,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你!你!我父亲可是南疆总督!你敢打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珍珠微微一笑,一拳打在了鹅黄的面门上。 “泥腿子是吧?”珍珠把鹅黄撂倒,又是一巴掌扇到鹅黄脸上,“下贱是吧?” “天天勾引男人?” “偷鸡摸狗?” 鹅黄几人最大不过也才十三岁,又是不会武功的深闺小公子,这会儿纷纷吓得都哭了。 一时之间,巷子里充斥着小哥儿们的哭声。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他们的父亲都在南疆总督手底下做事,家中长辈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得罪总督的公子,这会儿实在不敢独自逃跑。 珍珠就也没有用内力,就照着鹅黄肉多的地方打。 鹅黄捂着屁股,哇哇大哭,屈辱和疼痛一并袭来,“我,我要让我爹杀了你。” 这话珍珠听得新鲜,“行行行,我等着你。” 林泠都快吓傻了,他哪里见过这阵仗,他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把珍珠拉开。 他哭得都快碎了,“别打了,别打了。” 虽然他知道面前的小哥儿是好心帮他,可他打了叶缃,肯定会被报复的。 林泠不想因为他的事卷进来无辜的人,因此一心想要把珍珠拉走。 珍珠松开鹅黄,“以后看着我,记得躲远点。”说罢,拉着林泠离开了巷子。 一路上,林泠还在小声的啜泣,还不忘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那五十两我会还给你的。只是,只是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我这里有三两的碎银子,你先拿着。剩下的钱等我的绣品卖出去,我一定还。” 珍珠摆摆手,“五十两而已,小钱。” 林泠说:“叶缃是总督府的公子,你先出城躲一阵。我父亲是西南军统帅副将,他就算……反正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 珍珠哈哈大笑,揉了揉林泠的脑袋,“我饿了,带我去你家吃顿饭怎么样?” “当然是可以的啦。”林泠忧心忡忡,“但是我担心叶缃会伤害你。” 珍珠大喇喇搂过林泠,“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喔……”林泠把人带回家,想着要是等下叶缃真的带人找过来,他就把这个哥哥藏起来。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林泠突然说:“其实他的花篮不是我碰坏的。” 珍珠顿住脚步,“那你怎么不反驳他?” 林泠双手不安地搅着衣服,“因为他爹爹是南疆总督……” “我爹还是……”珍珠住了嘴,心里嘀咕,五舅舅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副将,就不能转个正? 他却不知道,除了赵朗这个统帅之外,林四林五的军职已经是西南军最高的了…… “看来还是打轻了。”珍珠说,“回头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林泠抬起眼睛,怯生生地问:“哥哥,你……相信我?” “这叫什么话。”珍珠说,“我当然相信你啊。” 林泠顿时泪眼汪汪,“呜呜,哥哥你真好。” 珍珠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问:“那他为什么要说是你碰坏的?”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一直都在欺负你?” 林泠低下头,又开始揪自己的衣服。 “那你有没有告诉你爹爹?”珍珠问。 “没……没有。”林泠细声细气地说,“那都是在学堂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小爹爹担心。” 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哥儿也能上学堂,不止可以念书识字,还能学一些谋生的手段,比如刺绣,织布,厨艺等等。 珍珠想起四舅家里的那个弟弟,问:“林北枕应该跟你是一个学堂的呀,他就没有保护你吗?” 林泠说:“北枕在武学堂,我在文学堂,我们不是同一个院子的。”他说完,突然大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林北枕!” 看着小表弟惊慌失措的模样,珍珠觉得他可爱死了,“泠泠,猜猜我是谁?” 林泠后知后觉地“啊——”了一下,“我,我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珍珠指着自己的脸,“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林泠慌慌张张摇头,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珍珠心想自己当时也没认出小表弟来,毕竟好几年都没见过了。更何况小孩子的样子一天一变,记不清了也很正常。 他搂过林泠的小肩膀,“别发呆,走了,我都快饿死了。” 那个萝卜啃完根本不顶饱! 林泠被迫往前走,他根本挣脱不开珍珠的手臂,只好怯怯地问:“你……你到底是谁呀……” 珍珠弯起眼睛,微微一笑,“殷知微。” 林泠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了几遍,突然眼前一亮,“珍珠哥哥!” 珍珠点头,“对咯。” 林泠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地问:“你怎么来啦?” 珍珠掐了掐小表弟的脸颊,“当然是想你们了。” 顺便,只是顺便想一下‘某人’而已。 第255章 洄珠4 “小爹爹!”林泠拉着珍珠一路跑回家,刚走进门口就开始喊。 苏寒听到林泠的声音,回了一声,“泠泠,我在绣房。” 林泠大声说:“珍珠哥哥来啦!” 下一刻,苏寒就从绣房跑出来,面露惊喜,“珍珠来啦?” 他瞧见珍珠一人,惊喜顿时变成了惊吓,“你一个人来的?” 珍珠头一点,苏寒大惊失色,北境离西南那可是千里之遥! 他一个小哥儿,竟然独身而来,实在是太任性妄为了! 苏寒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只是扯着珍珠不停地检查,担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珍珠乖乖摇头,“没有呢!” 这时,林泠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珍珠去他的闺房,“小爹爹,我带珍珠哥哥去梳洗。” 苏寒见珍珠一身脏污,只好道:“好,那等下直接带珍珠去饭厅,小爹爹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泠点头,拉着珍珠飞快跑回房间。 “珍珠哥哥……”林泠关上房门,揪着自己的衣服,有些羞于启齿。 珍珠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叶缃欺负你这件事,你不想让五舅么知道,对吧?” “嗯嗯!”林泠飞快点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珍珠哥哥,我不想让爹爹担心,帮我保密嘛,求你了。” 珍珠说:“也不是不行。” 林泠刚面露喜色,就听到珍珠继续道:“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叶缃再欺负你,你要还手。” 见林泠久久没有说话,珍珠也不着急,就等着他抉择。 良久,林泠才小声地说:“我……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珍珠说,“我教你。” 林泠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重重点头,“嗯!” “真乖。”珍珠揉了揉小表弟的脑袋,“浴房在哪儿啊,带我去涮涮。” 林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带人去沐浴了。 林五在军营未曾归家,家中除了苏寒和林泠父子俩,林北枕也回来了。 最近两年有几个边陲小部落时常骚扰大殷边境,兰书忙着应对,上一次回西南还是在年前。林云堂在军营也忙,因此林北枕就托付给了苏寒照顾。 加上珍珠,饭桌上也才四人而已。 府上的侍子护院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二十人,在大户人家看来,确实有些寒酸了。 席间,珍珠说想体验一下西南的风土人情,央着苏寒将他送进学堂学习一段时间。 苏寒不疑有他,当场便应下来。 第二天珍珠先是去自行车行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去军营找林云堂。 兰书知道他要偷偷跑来西南之后,给他准备了许多行走江湖必备的东西,还塞了一封家书,让他交给林云堂。 所以珍珠这会儿去送信呢。 到了军营门口,珍珠照例进行了一系列登记通报,等到见到林云堂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珍珠噘嘴,“舅舅,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抱歉,今天有点忙。”林云堂短暂的高兴了一下,然后震惊道:“你一个人来的?” 珍珠眨了眨眼睛,脆生生道:“是呀。” “胡闹!”林云堂正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儿,突然怀里就被塞了一封信。 “书书给你的喔。”珍珠笑嘻嘻道,“我回去啦。啊对了,我最近都是住在五舅舅家里的,不用担心我。四舅舅再见!” 说完,他一溜烟儿似的跑了,生怕晚一步就叫舅舅抓住批评教育。 林云堂追出去,看见暗处跟随着珍珠的两个皇家暗卫后才放心下来。 他得趁着给夫郎写信的时候,也给念哥儿写封信去,珍珠这小崽子太胡闹了! 回五毒堡之后,珍珠去车行还了自行车,然后‘刚好’路过了赵府。 他心中还在生‘某人’的气,别别扭扭从赵府门前经过,经过好一番心理斗争才敲响了大门。 很快,门房过来开了门,“这位小公子,您找谁?” 珍珠说:“阿图那辛洄在家吗?” “我家少爷外出历练没回来呢,小公子可方便留下姓名,待我家少爷回府后……”门房话还没说完,就见珍珠转身离开了。 某人历练的地方珍珠是知道的,是西南地界最危险的一座山,据说那里面遍地都是虫蛊,吓人得很。 而且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寻常人去之即死。 “死赵铎,臭赵铎。”珍珠骂骂咧咧,一边把路上的小碎石子儿踢到一边泄愤。 等他回到五舅舅家中时,却发现门口围了许多人。 他挤不进去,索性施展轻功,一跃跳进院子。 院中,苏寒虽然害怕,却勇敢地保护着两个孩子。林北枕挣脱开苏寒的怀抱,毅然挡在两个身强体壮的夫郎面前,“擅闯将军府,总督夫郎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廊下一个富贵夫郎正悠闲喝着茶,一边的叶缃恨恨地瞪着院中的人,恨不得用眼神将那父子俩撕碎。 半刻钟之前,总督夫郎正嘲讽着苏寒上不了台面,家中的子女亦是没什么教养。 林北枕与伯么堂弟的感情很好,自然忍不了他如此侮辱,便呛了回去。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郎君。”总督夫郎轻笑,“我身为总督夫郎,还轮不到你这个小畜生来多嘴。” 这话一出,可把珍珠气坏了。 珍珠最是护短了,再加上他因为没见到赵铎,本来就生气,这会儿更是气得直接冲上去把总督夫郎从椅子上拽下来,照着他的脸揍了一拳。 书书都教他了,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让自己吃亏!反正天塌下来,他爹都能护住他! 一旁的侍子尖叫一声,大喊:“还不快把主君扶起来!” 本来准备围攻苏寒的两个壮夫郎闻言,立马上前想要拉开珍珠。 只是内宅夫郎,哪里是珍珠小少侠的对手,三两下就将这两个壮夫郎打倒。 总督夫郎这下才算回过神来,他捂着被打的脸,怒斥:“哪儿来的下贱玩意儿还敢打我,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上!” 堵在门口的护院闻言,立马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珍珠逼近。 珍珠撇撇嘴,丝毫没将这十来个壮汉放在眼里。他轻声道:“拿下。” 暗处两道黑影闻声而动。 第256章 洄珠5 不一会儿,十几个护院就捂着痛处,倒在地上哀嚎了。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手全军覆没,那总督夫郎这下也慌了,他朝侍子使去眼神,一行人准备偷偷撤离时,却被珍珠突然拽住了头发。 他发髻一乱,贵重的发簪首饰哗啦掉了一地。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总督夫郎,你岂敢动我!” 珍珠拽着他的头发在地上拖行了几步,随后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把总督夫郎扔在了苏寒脚边。 “道歉。”珍珠嗓音淡淡,轻描淡写地瞥了总督夫郎一眼。 他的容貌七分像林念,三分像殷呈,可就是这一个眼神,与北境凶神竟是十足的相似。 总督夫郎身边的几个侍子冲上来想救主,都被暗卫拦下了。 暗卫出手,非死即伤。 这几个侍子又是柔弱哥儿,平日里趾高气昂,那也是旁人看总督的面子上不敢多说。 如今遇到个硬茬,他们就嚣张不起来了。 暗卫没有取他们性命,只是将人敲晕了。 这下,总督夫郎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就剩下了他和叶缃两个人了。 叶缃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他跌倒在檐下,俨然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珍珠不是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他平日总是爱笑,眉眼弯弯,看上去只觉得是个无害的漂亮小哥儿。 可现在他表情淡淡的,嘴角勾着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却让人忍不住背脊泛冷。 见总督夫郎迟迟不肯道歉,珍珠抓着他的头发猛地扇了一个耳光。 “道歉。” “你这小贱人,我定要你不得好死!”总督夫郎哪肯对苏寒低头,他自从来了五毒堡之后,就格外看不起这个将军夫郎,出身低贱不说,竟然还能让林五那个浪子回头,专宠他一人。 珍珠抬手,又扇了他一巴掌。 “道歉。” 总督夫郎咬着牙,狠辣道:“休想!今天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要是我还活着,我不止要你死,苏寒和他生的小贱种都得偿命——” 他话音未落,珍珠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把苏寒都给看懵了。 在他印象中,珍珠小小软软一只,又甜又乖。 他还记得当年和夫君成婚时,一张可可爱爱的小圆圆脸钻进他的盖头里和他对视。 像是在安慰他,反正他看到小圆圆脸之后,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现在小圆圆脸已经褪去了脸颊上软乎乎的小奶膘,尖细的下巴,清晰的下颚线……已经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哥儿了。 珍珠揉了揉手腕,准备继续打。 苏寒赶紧拦住珍珠,这再打下去,那总督夫人的脸都要肿成馒头了。 珍珠冲苏寒摆手,“舅么,此事关系到我们大殷皇族的颜面,还请你不要阻拦。” 苏寒哪里懂这些,立马就被珍珠糊弄住了。 毕竟珍珠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珍珠歪着脑袋,微微一笑,“啊呀,怎么晕了。” 他看出这总督夫郎是装晕,也不拆穿,只是道:“北枕,去拿把剪刀出来。” 林北枕虽然不明白表哥想做什么,还是乖乖去把剪刀拿出来。 珍珠拿到剪刀,对着总督夫郎来回比划,像是在考虑怎么下手。 总督夫郎是装晕,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他眼珠子直颤,却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珍珠自言自语道:“你让我今天非常不高兴,所以我要剪了你的头发,让你今后都变成光头。” 这可比直接拿剪刀戳他的肉更难以接受,总督夫郎却还是不死心,在赌珍珠到底敢不敢动手。 珍珠这胆子,早就让他爹惯得无法无天了。 他扯着总督夫郎的头发就开始剪,“咔擦咔擦”几声,总督夫郎的头发就落了一地。 总督夫郎见珍珠来真的,慌忙睁开眼睛,“我道歉我道歉!” 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总督夫郎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他想蒙混过关,珍珠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 “没听清。”珍珠说着,扯着他的头发准备继续剪。 “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总督夫郎都快哭了,“赶紧放了我!” 珍珠撇撇嘴,“但是我还不是很满意。” “你……”总督夫郎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谁是小贱人?” “……”总督夫郎深吸一口气,“我是,我是行了吧。” 珍珠将剪刀放下,抓着总督夫郎就往外走。 他扭头吩咐,“把这些人全部扔出去,那个檐下的小哥儿带走。” 暗卫领命。 面对苏寒时,珍珠弯起眼睛,“舅么,我还没吃中饭呢,中午想吃剁椒鱼头!” 苏寒愣愣地应了一声,“好……” 等珍珠带着人离开后,苏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珍珠的气场太强大了,他都有些被吓到。 这会儿反应过来,他身为一个大人,却还要孩子来保护他,实在是羞愧。 虽然珍珠会武功,身边还有暗卫,他还是担心得要命。 把两个孩子叫回屋子里,让他们关好门等他回来。 吩咐了府中下人保护孩子之后,他赶紧租了一辆马车去军营找夫君。 他是很傻,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该自己逞强,得搬救兵! 珍珠这一路可没躲着百姓。 全城的人都看见了,一个小哥儿把总督夫郎连拖带拽的拉了好几条街。 那总督夫郎惨得哦,头发乱了不说,脸也高高肿起,就跟被人扇了好几巴掌似的。 总督夫郎都快咬碎了牙,在心中想了弄死这小哥儿的一百种手段。 也不是他不想逃,这小哥儿功夫诡异,力气还大,他完全不是对手…… 珍珠一路把人扭送到总督府。 头前几年,因为南疆这边局势实在太不明了,宗族势力太大,一度影响了西南的安定。 皇帝为了借阿图那家族的势,就将五毒堡这一大片雨林区域单独划做一个郡。 虽说是一个郡,却并没有指派官员来治理,还是由阿图那家族来管理,只是调了一个南疆总督过来互相制衡。 第257章 洄珠6 总督府的人见自家主君被人像狗一样拖回来,当即将珍珠团团包围。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还不速速放了我们主君!”一个侍子上前交涉,恨不得当场撕碎了珍珠。 而那总督夫郎一见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气焰又嚣张起来,“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我!” 珍珠撇撇嘴,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泛着冷光的刀刃一看便知其锋利。 总督夫郎被扯着头发,匕首就抵在他的咽喉处。 “我看谁敢。”珍珠朗声道,“滚去把你们总督大人找来,晚一步我就杀了他。” 这下,周围的护院也不敢上前了,拿着武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督夫郎也吓得够呛,“快,快去请老爷。” 珍珠今日生了这么大的气,自然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骂他五舅么等于骂五舅舅,骂五舅舅不就相当于把他小爹爹也一块儿骂了?骂了小爹爹那不就是连带着骂了他爹,他,还有非池。 往大了说还有皇伯伯一家。 这不是妥妥的辱骂皇族吗! 罪名都是现成的。 很值得气一下。 总督大人叶广孝听说此事之后大发雷霆,竟不知这西南居然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明晃晃打他二品总督的脸? 他当即呼唤了一大帮手下,一行人怒气冲冲来到前院。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政敌对付他的手段,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貌美的小哥儿。 珍珠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南疆总督叶大人是吧?” 叶广孝只觉得面上无光,一时表情很是精彩,不知道是嫌弃夫郎给他丢脸多一些,还是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后的羞愤多一些。 “既然认得本官,竟还敢欺辱本官的夫郎,你好大的胆子!” 珍珠撇撇嘴,“是我欺辱他了,然后呢,打死我?” “大胆贱民,岂容你在总督府撒野,给我拿下。” 不等那群手下动手,两个暗卫就已经闻风而动,挡在了珍珠面前。 总督府虽说人多势众,却无法近珍珠的身。 珍珠无聊地打了哈欠,慢条斯理从腰封里摸到一个令牌亮出来。 叶广孝本就一直盯着珍珠,这会儿见他拿出一个金令,隐约能见金令上盘旋地五爪金龙……当即挥手喊停。 他上前几步,想要凑近去看令牌上的内容,却被两个暗卫拦下。 “让他过来。”珍珠发话了。 两个暗卫这才让行。 叶广孝乃是京官出身,自然认得这金令。他顿时大惊,这乃是御赐免死令牌,上头的刻纹做不得假,这小哥儿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是谁?”叶广孝谨慎地问。 珍珠缩回手,一看这金令,“哎呀”一声,“拿错了。”怎么把皇伯伯给的免死金牌给掏出来了。 叶广孝:“……” 珍珠重新换了一个金牌,这金牌却并非纯金,墨金的令牌上只有一个鎏金大字——呈。 叶广孝两眼一花,膝盖都有些软了。 这是……呈王令! 听闻呈王君育有两子,大儿子正是一个哥儿! 能同时拥有世间最珍贵的两块令牌,那也只有他了。 “昭……昭仁郡主……” 珍珠弯起眼睛笑,语气轻飘飘地道:“你夫郎骂我是小贱人,还骂我弟弟是小畜生。” 叶广孝闻言,双膝一软再软,竟然就这样跪了下去。 近两年上任的官员不知这呈王的可怕之处,他为官二十载,简直不能更清楚了。 更何况,当年金銮殿之变,他也在现场。 他亲眼看见呈王一把刀杀了好多官员,说杀就杀,也不看这人身份地位,背后牵扯的势力。 杀了就是杀了,干脆利落,肆意妄为。 更何况,这人手上百万大军,谁敢跟他讲道理? 因此,京官都知道一个道理: 宁可得罪皇帝,不愿得罪九王。 想到这里,叶广孝冷汗涔涔,“郡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珍珠松开总督夫郎,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匕首,“是吗?你是想说本郡主亲耳听到的话是假的吗?” “不敢,不敢。”叶广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思却活络得很,世间有双令的小哥儿只有一位,眼前这哥儿十有八九就是昭仁郡主无疑。 若是此事传入呈王耳中,依照呈王护犊子的性格,他必定小命难保。 若是此时对这小哥儿动手,倒是可以来个死无对证。 可这小哥儿身边的两个侍卫武功高强,单凭他这几个手下,绝无打败他们的可能。 如今之计只能推夫郎出来平息郡主的怒火了,更何况,本来也是他惹下的祸端。 这么想着,叶广孝立刻道:“是下官这瞎了眼的夫郎惹怒了郡主,自是罪该万死。但凭郡主发落,是打是杀,下官绝无二话。” 珍珠笑了笑,说:“叶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郡主又不是得理不饶人,怎会因为一两句辱骂之言就喊打喊杀。” 紧接着,他又叹口气,“就是不知道我爹爹和皇伯伯他们怎么想了。” 这话在叶广孝听来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他心里摸不准昭仁郡主的想法,只得道:“下官叶广孝,祖籍湖州,与您的外祖乃是同宗,还请郡主看在林主君的面子上,息怒。” 珍珠撇嘴,这些大人,就喜欢拉关系。 要是外祖知道有这么一个同宗天天欺负自家儿夫郎和乖孙孙,肯定连夜回湖州把自己的宗谱迁出来。 “原来还是亲戚啊。”珍珠看起来很是头疼,为难地说,“既然是亲戚,那我也不好赶尽杀绝……哎呀,这事儿还真是难办呢。” 一旁的叶缃突然开口,“我去跟林泠道歉,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子。” 也不知道叶缃是什么时候昏迷的,又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这会儿跪在地上,膝行着到珍珠脚边,“先前不知你身份,对你多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饶恕。” 珍珠有些震惊,“你原来会好好说话的呀,我以为你只会骂人呢。” 叶缃扶起一头乱发的小爹,两人一起跪在地上。 这一幕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打叶广孝的脸了。 第258章 洄珠7 叶广孝毕竟是一个二品大员,这会儿夫郎和自己的儿子齐刷刷跪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简直可以说是把他的颜面踩在了地上。 可偏偏这少年身份尊贵,背后的靠山他一个也惹不起,只得隐忍不发。 他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这股气怎么都顺不下来。 看他的样子,必然是在琢磨着日后如何将今天的颜面找回来。 珍珠才不在乎,不管这叶广孝将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他都可以接招。 他要的是将来他离开西南后,这一家人不敢再去找五舅么的麻烦。 珍珠完全可以猜到为什么五舅么和林泠受了欺负,还不敢跟五舅舅说。 因为他们怕给五舅舅带来麻烦,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五舅舅在军营受总督刁难,怕他难做。 所以他们选择了委屈自己。 珍珠才不管那么多,敢欺负他的家人,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叶主君这会儿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位昭仁郡主能让姥爷都俯首低头,绝不是他们能抗衡得了的。 他当即求饶,“还请郡主恕罪,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我儿没有任何关系。我愿意受任何的责罚,只求郡主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叶缃哭着说:“不关我小爹的事,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不要罚我小爹爹。” 这会儿倒是父子情深起来了,珍珠冷眼看他们抱头痛哭。 当初欺负五舅么时,可是不见这般可怜的。 要不是他回去的早,那两个壮夫郎肯定是要上前打人的。 珍珠刚想说话,就见两人从外打进来。 这会儿会擅闯总督府的人,也只有收到信的林家邻家兄弟了。 林云堂一把拉过珍珠,反复翻看,“没受伤吧?”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就知道是五舅么不放心他,把救兵搬来了。 他立马扯着两个舅舅,小声的嘀咕。 先是对林云亭说:“他骂五舅么是贱人,说泠泠是小贱人,还想打他们。” 林云亭脸色一沉。 然后珍珠又对林云堂说:“他骂北枕是小畜生。” 林云堂一双死鱼眼抬起来,直勾勾盯着叶广孝。 告完状,珍珠小手一叉腰,站到一边。 林云亭勾起唇,“老四,这五十军棍,咱挨了算了。” 林云堂点点头。 珍珠还在猜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见两个舅舅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将叶广孝拎着狠狠的揍了一顿。 那真是拳拳到肉,简直凶残。 珍珠都没忍心继续往下看,遮住了眼睛。 周围的下人根本近不了身,想救人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爷挨打。 让珍珠觉得奇怪的是,就连叶广孝的夫郎此刻也是冷眼看着自家男人挨打,他抱着叶缃,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细想也是,一个出了事就把自己的夫郎给舍弃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人真心实意的忠诚他。 珍珠见那叶广孝进气多出气少了,这才把两个舅舅给拉开,一副老成的模样,“舅舅,算了,算了。” 那语气就跟“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差不了多少。 兄弟俩一停手总督府的下人们立刻围了上去,叫大夫的叫大夫,扶人的扶人,忙成一团。 珍珠挠挠头,“虽然挺出气的,但是舅舅们,平时就只有五舅么一个人在家,等你们走了之后,他肯定要对付五舅么的。” 林云亭深吸一口气,“不然咱们打死他算了,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这里,到时候死无对证,谁知道是咱俩干的?” 林云堂有些无语,老五似乎是脑子不太聪明,他们大摇大摆的过来,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 这会儿又是放火烧了总督府,先不说日后皇上怪罪责难,将军那里都不好解释。 珍珠这时提议道:“说是我放的火不就好啦。” 两个大人:“……” 林云亭这时问:“老四,你比较聪明,你说怎么做才能让叶广孝以后不敢去找小寒的麻烦。” 林云堂想了想,“请封。” 珍珠立马举手,“那我去给皇伯伯写信。” 林云堂立马抓住珍珠的后脖颈。 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珍珠无辜地眨眨眼睛,“怎么了呀?” “你不准乱跑。”林云堂说。 “喔。” 几人准备回去时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叶缃和他小爹。 尤其是叶主君,这会儿害怕得很。以前他欺负苏寒时,也不是没想过,万一让林五知道了会如何。 所以一开始他只敢暗戳戳的使坏,比如带头孤立苏寒,让整个五毒堡的贵夫郎圈子都容不下他。 后来发现这人好欺负,而且林五也没有什么动作,便以为苏寒不得夫君喜爱,此后就变本加厉起来。 却是没想到这林五居然连自家老爷都敢打,殴打比自己品级高的官员,他就不怕挨军棍吗? 事实证明,这兄弟俩还真不怕。 把珍珠送回林五家之后,兄弟二人和家人匆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军营领罚去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错认错,下次还敢。 被舅舅拎回家的珍珠立马被众人围了起来。 林泠看起来就像是大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眶通红,还有些抽泣,“珍珠哥哥,你没事吧?” 珍珠摸了摸林泠的脑袋,“我没事别担心。” 苏寒哽咽着,一会儿摸摸这个孩子,一会儿摸摸那个孩子,显然是被吓怕了。 珍珠弱弱开口,“舅么,我饿了。” 苏寒这才回过神来,记起来孩子们中午都还没吃饭,赶紧叫人去准备饭菜,还特地让人蒸了一个剁椒鱼头。 下午,珍珠伏案开始给皇伯伯写信告状。 ----------------- 亲爱的皇伯伯,展信舒颜,问您安,问鱼鱼安,问之玄弟弟安。 因我及笄在即,特地出门█浪迹江湖█(涂黑划掉)体察民情! 行至西南五毒堡,竟然见南疆总督叶广孝鱼肉百姓!欺压邻里!本少侠当即决定出手,整治这坏官! 因此将人狠狠痛扁了一顿,太过于冲动,实属不该! 我已诚心悔过,希望皇伯伯可以看在我马上要及笄的份上,不要打我的屁股。 另,请皇伯伯册封我的五舅么苏寒为一品诰命,让他以后不要再被欺负了。 您最疼爱的小珍珠,敬上。 第259章 洄珠8 殷墨接到珍珠的信已经是半月之后了,他哭笑不得的看完信,当即拟了道册封圣旨送去西南。 当初殷墨选择叶广孝担任南疆总督,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平庸。 若是换个有能力手段之人,以总督的实权,必定会打乱西南现有的平衡。 他不同,被人架空权力也不自知,只会和稀泥,搅不浑西南的水。 虽然珍珠没有明说,不过殷墨还是从他这几句只言片语中判断出来,这位南疆总督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珍珠,否则自家乖宝宝怎么会动手? 南疆总督可以是他叶广孝,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殷墨有心敲打这位欺负自家乖宝宝的叶大人,所以跟随册封圣旨一道去西南的,还有一封皇帝亲笔写给叶广孝的密函。 警告的意味颇重,就连前来传旨的宦官都忍不住冲叶广孝摇头。 这人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最受宠爱的昭仁郡主。 若是有真本事倒也不惧,可偏偏又是个可有可无的空架子…… 这本来就不光明的仕途啊,今后可就更加惨淡啰。 ----------------- 这厢珍珠给皇伯伯写了信,第二天就和林泠去上学堂。 珍珠当街暴揍总督公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这群小公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默契地远离了这对表兄弟。 珍珠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心眼儿随爹,不是一般的大。 林泠一直被冷待,也不觉得被孤立,反而因为没人刻意针对他而松了一口气。 自那之后,他们也没有在学堂再见到叶缃,后来才知道,那叶广孝记恨上叶缃父子了,将正夫嫡子打发去了乡下的庄子自生自灭。 珍珠还有些唏嘘,心想难怪小爹爹对爹爹死心塌地,这世间多的是薄情寡义的男人。 像爹爹那样专情之人,世间难寻。 珍珠又想起了‘某人’,他来西南这么久,虽然没有去赵府拜访,可凭赵铎的手段,肯定也知道他来了西南。 居然!还不来找他! 珍珠都快气死了,要是见到他,绝对狠狠暴揍他一顿! 结果赵铎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他俩爹来西南的消息。 珍珠当场就吓得花容失色,以为小爹爹是来教训他的,还不等殷呈两口子到五毒堡地界,珍珠就匆匆忙忙收拾了细软连夜跑上山去找赵铎了。 五毒堡以南,有一座月见山,山中参天古木茂密,进去就很难再出来,宛如一座巨大的绿色迷阵。 这座山是阿图那家族的禁地,也是赵铎今年不能来参加他及笄礼的原因。 作为阿图那家族血脉纯正的圣子,他要在这座充满危机的山林里完成属于他的历练。 珍珠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地人都不敢随意踏入月见山,他就背着俩馒头径直闯了进去。 月见山下常年被迷雾包围,虽然算不上瘴气,能见度却很低。 穿过迷雾,才算是到了月见山。 哪怕是在正午时分,月见山中的林子里也看不见什么光影,阴森得有些可怕。 林子深处还时不时传出一些奇怪的动物叫声,在寂静的环境里让人觉得格外的毛骨悚然。 才不过在山中行了小半个时辰,珍珠就彻底在林子里迷路了。 还没有及笄的小哥儿这才感觉到了害怕,他一边走一边喊:“赵铎!” “你在哪里呀?” “赵铎!” 在林子里乱窜了很久之后,别说是人了,就连大一点的动物都没瞧见。 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时,他才想起唤出暗卫。 他喊了半天也不见两个暗卫现身,便知道是初识上山的那片迷雾让他们走散了。 眼看着天也要黑了,虽然他平时胆子挺大的,可到底是个小哥儿,这会儿难免也开始害怕起来。 珍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呀!头脑一热就跑上山,完全没考虑过后果。 “呜呜……” “赵铎……” 他腿也走痛了,肚子也饿饿的,可他也不敢停下,怕那些蛇虫鼠蚁爬上他的腿,于是抽抽搭搭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 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路上所有的蛇虫鼠蚁见到他都绕道而行,像是在害怕什么。 爹爹教过他,在森林里,白天看太阳辨认方向,晚上看北斗七星。 他还做不到可以踩着树叶施展轻功,只好飞上树顶看了方向之后才跳下来,时不时还飞上去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 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有找到出山的路。 天黑之后,珍珠找到一个山洞。 他现在又困又累又饿,带来的两个馒头早就吃掉了,又不敢随意去吃树上结的果子。 他在山洞里生了一堆火,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 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一边盯着火堆揉肚子。 好饿呀……睡着了应该就感觉不到饿了吧! “嘶嘶——” 结果珍珠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很可怕的声音,像是有蛇在他身边爬行,那声音听起来离他非常近! 他最害怕蛇了,立即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做出防御的姿势。 屏气凝神,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嘶嘶——” “呜呜……”珍珠哭了两声,在心里对小爹爹道歉,他不该因为害怕被打屁股就冲动地跑进山里来。 “小爹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偷跑出来了。如果我今天还能活下去的话,我一定听你的话不乱跑。呜呜呜……” 山洞内一片漆黑,珍珠下意识认为那蛇会从山洞外进来,于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山洞之外。 随着腹行的窸窣声越来越近,珍珠也越来越紧张。 谁知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山洞内部,就看见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正张开嘴想要吃掉他。 珍珠:“!” 珍珠尖叫:“啊!” 这蛇起码有数十丈!巨大的头颅似乎一口就可以把他整个人吞下去。 珍珠下意识挥手朝巨蛇刺去,却没想到手上的小匕首甚至划不开这巨蛇的鳞片,反倒是自己整个手臂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巨蛇被攻击后,一双竖瞳顿时凌厉,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毒牙似乎可以咬断一切动物的脖子。 珍珠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这蛇已经用庞大的身躯将他包围了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跟爹爹们和弟弟道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银饰少年从巨蛇的身后走出来。 第260章 洄珠9 那少年停在巨蛇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蛇的鳞片,那巨蛇便俯首退下了。 珍珠蹲在原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两条小腿儿抖得要命,看起来都快可怜死了。 少年走到他身边,手掌在珍珠的背脊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珍珠。” 珍珠还以为马上就要被吃了呢,却突然听见了赵铎的声音。 他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看到赵铎的一瞬间,软着小嗓音问:“我已经死掉了吗?” 赵铎没说话,将人打横抱起来。 珍珠惊呼一声,双手搂住了少年的脖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被巨蛇吃掉,而且还阴差阳错找到了赵铎! 珍珠还有些后怕,整个人都缩在少年怀里,哪怕少年身上的银饰硌得他有点不舒服了。 “赵铎……我找了你好久。”珍珠委屈巴巴地说,想让少年安慰安慰他,却好半天没有等到少年的回复。 “赵铎?” “辛洄?” “阿图那辛洄?!” 不管他说什么,赵铎都没有应他。 珍珠心里又生气又委屈,干脆也不说话了,气鼓鼓地想:他也不要理这个混蛋了! 赵铎将人抱去了临时的一间山中木屋里。 珍珠被抱上小床,还很闷闷不乐。 他故意把靴子乱踢,裹着被褥背对着赵铎。 赵铎将珍珠乱踢的靴子捡回来,摆正。 他出去了一阵,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肉粥。 “珍珠,来吃点东西。” 珍珠老早就闻到肉粥的香气了,虽然他现在心里还特别委屈,可肚子真的很饿。 所以他特地做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正想等着赵铎哄他呢,转过身来却只看到孤零零一碗肉粥。 赵铎又出去了。 珍珠气鼓鼓地捧着肉粥吨吨,等他吃饱了,好好跟‘某人’算账! 热粥下肚,珍珠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扯着袖子一抹嘴,就看见赵铎端了盆热水进来。 赵铎也没说话,只是拧了热帕子给珍珠擦脸。 “吃饱了吗?”赵铎问。 刚刚一直不理他,现在才想起关心他。 珍珠气鼓鼓地想:才不理这混蛋! 他被褥一裹,缩回小床上继续生闷气。 赵铎坐在床边,就在珍珠胡思乱想之际,他却突然抓着珍珠的脚腕,把人拖过来抱在腿上。 珍珠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自己屁股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疼,但是更屈辱。 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委屈、害怕、恐惧…… 他崩溃大哭,嗓音破碎,有些凄厉。 赵铎却硬着心肠没有哄他。 如果不是珍珠今天恰好走到了蛇洞,他今夜必死无疑。 月见山的恐怖之处,入夜后才会真正的显露出来。 哪怕珍珠身上带着他送的药铃也没有用,那些恐怖的东西,连他遇见了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珍珠哭得撕心裂肺,赵铎最终还是心软了。 珍珠只是太想他了而已,他都知道的。 “乖,不哭了。”赵铎把珍珠抱起来,轻轻吻上了珍珠脸颊上的泪。 珍珠不停地擦着脸,用力地推拒着他,捏紧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赵铎身上。 痛,但赵铎可以忍,由着珍珠出气。 打到最后,珍珠一口咬在赵铎的脖子上,他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咬破了皮肉,血水顺着少年的脖子缓缓流下来。 见了红,珍珠才算冷静下来。 他红着眼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赵铎抱着珍珠,像是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一般,轻轻地给珍珠擦眼泪。 “山里很危险。”赵铎说,“乖崽,我怕你出事。” 珍珠挣扎着从少年怀里爬出来,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只留给赵铎一个冷漠的背影。 “疼吗?”赵铎抚上珍珠的腰,“我气你胡闹,是我糊涂了。珍珠,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珍珠虽然没哭了,可他哭久了,还有些抽噎。 他不想说话,心里委屈得要命。 赵铎轻叹一声,“我在信中说会尽量在你及笄前去找你,不是敷衍你。” 珍珠捂住了耳朵。 “以前我告诉过你,我要在十八岁之前找到月见花,否则我会死掉,你还记得吗?”赵铎的声音很低,“这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这历练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想活着……” 阿图那家族善虫蛊,有着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这就是代价。 “找到月见花,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乖崽,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一声不响出现在月见山,我只要一想到你或许会遇到的危险就一阵后怕。”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赵铎说不出口。 他合衣躺在珍珠的身侧,“明天我送你下山。” 珍珠闭上眼睛,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他方才咬的那一口。 他突然坐起来,就着微弱的烛光,果然看见赵铎的脖子还在淌血。 他就这么躺下了,丝毫不管伤口如何,也不包扎。 珍珠从怀里摸出手帕扔到赵铎的脖子上,也不说话,重新卷了被褥把自己裹起来。 赵铎没动。 他身上那么多银饰,要是有动作,必定会听到声响。 可珍珠只听见了呼吸声。 他立马就知道了这混蛋还是没有去包扎伤口! 他气鼓鼓再次坐起来,一手按住了少年的脖子。 赵铎顺势将人抱过来,轻吻他的脸侧,“我错了。” 珍珠瞪他一眼,又看见少年领口那一片都染红了,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药呢?”珍珠问。 赵铎摇摇头,“这里没有药。” “你脑袋别动。”珍珠整个人趴在少年身上,用丝帕捂着伤口处。 赵铎知道他没生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轻笑,“好。”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良久,珍珠才说:“你的银项圈硌着我了。” “对不起。”赵铎搂着珍珠的腰,谨防着他掉下去,“你能帮我摘一下吗?” 珍珠粗暴地将少年身上的银饰都取下来,嘀咕道:“你一个男人,戴那么多首饰做什么!” 手环项链也就罢了,左耳还挂着一枚细小的银环,也不知是什么癖好! 他都没戴那么多呢。 第261章 洄珠10 这时,外头开始传出细碎的窸窣声,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只是能从密密麻麻的声音中辨别那种东西的数量一定很多。 珍珠害怕地往赵铎怀里躲,“是那条蛇吗?” “不是。”赵铎说,“珍珠,闭上眼睛睡觉。” 珍珠闭上眼睛,却没有看见,赵铎将手搭在床边,自然垂到地上。 指尖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他的整条手臂自上而下,腕骨至手背上均显现出诡异的黑色符文,无数的虫子从床底爬出来,迅速地钻出了木屋。 好在珍珠一直没睁开眼睛,所以没能看见这可怕的一幕。 不一会儿,外面的窸窣声停了,万籁俱寂。 珍珠躲在少年怀里,小声地问:“那个东西……走了吗?” “走了。”赵铎收回手,轻轻地抚摸着珍珠的背脊,手背光洁,那黑色符文已然是褪去了。 珍珠翻个身,睡到少年身边,扯着被褥盖住自己,细声细气地说:“我衣服脏了……” “别脱外衣,山里冷。” “……哦,那我睡了。” “好。” 珍珠小嗓子还有点沙哑,“赵铎,我还是有点害怕……” 赵铎说:“那我给你讲故事?” “嗯……” 珍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这一觉睡到大天亮。 赵铎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走出小木屋,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 晨曦微光,满山谷飞舞着颜色各异的蝴蝶,美不胜收。 他伸出手,一只蓝色的蝴蝶停在他的指尖。 他正跟蝴蝶玩得高兴呢,突然听到少年叫他。 “珍珠,来吃早饭。” “知道了。” 珍珠跑到一旁的小溪边仔细地收拾了好自己,才往小厨房走去。 赵铎做了酸辣米线,虽然两碗米线上面都铺着一层干香的肉丝,可珍珠那一碗的肉丝明显要多很多。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珍珠根本关注不到,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少年纵着他,他都习惯了。 虽说他独自上山是不对,可少年居然敢打他的屁股!本来他都已经很害怕了,还凶他! 珍珠一边用筷子卷着米线大口大口地吃,一边用自认为非常怒气冲冲的眼神瞪着少年。 没瞪两眼,他就看见赵铎脖子上新鲜的牙印,一时也心虚起来。 他当时也是气糊涂了,居然咬得那么狠,还是咬的脖子…… 这也太难为情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赵铎是从小就沉稳,珍珠则是因为一半心虚一半害羞。 梁上挂着风干的兔子鱼干之类的肉类,珍珠开始绞尽脑汁找话题聊,“你最近两个月一直住在这里吗?” 赵铎点头,“对。” “那这里离你们老家的寨子远吗?”珍珠好奇地问。 “不远。”赵铎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带你来玩。” 珍珠点点头,突然没头没尾地又问一句,“那个月见花长什么样子?” 赵铎道:“好看。” 珍珠等着他的下文,半晌后,他问:“没了?” 赵铎点头,“没了。” 珍珠皱起眉,“就没有图纸什么的吗?” “小爹说有缘自会找到。” 昨夜听到少年说没有月见花他就会死,着实是把珍珠给吓到了。 “那花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叶子又长什么样子?”珍珠说,“我陪你一起找。” “是一种紫色的花。”赵铎说,“珍珠,要么送你去寨子,要么送你下山,你选。” 珍珠噘嘴,“那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找花吗?” “很危险,而且月见花只有晚上才会开花,白天是找不到的。” 珍珠可怜巴巴的问:“那万一你找不到怎么办?你是不是就会死掉?” 赵铎轻轻捏了下珍珠的脸颊,“不会的,咱们家还没有哪个人是因为找不到月见花而死掉的。” 珍珠不解:“那你为什么说找不到月见花就会死掉。” “我……” 珍珠横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铎轻叹一声,“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乖乖下山,好不好?” 珍珠噘嘴,噘特别高,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之前……是我骗了你,找不到月见花,我不会死。” 赵铎的声音没变,调子也一如往常,偏偏珍珠听出了几分心痛。 “但是你会,乖崽,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必须要吃月见花。” 在珍珠疑惑地目光中,赵铎撩起衣袖,黑色的符文显现时,可把珍珠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啊?”珍珠摸了一下少年的手背,“看起来好像刺青喔。” 赵铎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过你可以理解为它是阿图那家的图腾,它代表着传承,也是血脉的象征。” “唔……”珍珠歪着脑袋。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没有月见花克制,你就会被我的血给毒死。” 珍珠一听这话,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我昨晚……你……我……血……” 珍珠想说,昨晚他那么凶残地咬破了少年的脖子,少年的血早就进他的肚子了…… 赵铎难得脸红,“不是这种血。” 珍珠就更不明白了,“那是?” 赵铎咳了咳,耳根发烫,“同房。” 珍珠没反应过来,非常较真地问:“同房的话,那你的血怎么毒死我?” “小傻子。”赵铎轻笑,“总之,我会找到月见花的,别担心。” “同房不是该我流血吗?”珍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看秘戏图上都是哥儿破瓜时……唔。” 赵铎往珍珠嘴里塞了一块肉干,“乖崽,吃饱了没?” 珍珠点点头,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后,也红着脸不说话了。 下山之前,珍珠突然想起了那条白色的巨蛇,这才知道那巨蛇是阿图那家族的圣蛇,身份地位可尊贵着呢。 珍珠小声问:“那它不咬你吗?” 赵铎说:“不咬。” “它听你的话吗?” “还算听话。” “那它会咬我吗?” “不会。” 听到少年这样说珍珠就放心了,开始在心里琢磨着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来到月见山,就缠着少年带他去看大蛇! 一般的大蛇他不看,长得这么大的,必须品品! 第262章 洄珠11 不过珍珠知道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找到月见花,反正大蛇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 他……他还想跟赵铎成亲呢! 珍珠脸颊红红,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懂事了,非常值得下山以后奖励自己大吃一顿。 走到半路,他觉得有些累了,还没表现出来呢,少年就在他身前蹲下了。 “上来。” 珍珠小脸儿更红,他趴在少年肩头,还别扭地问了一句重不重。 赵铎摇头,身上的银饰也跟着发出悦耳的声响,“不重。” 珍珠垂眼就看到了自己咬出来的牙印,这会儿虽说止住了血,皮肉红肿,一看就知道很痛。 他凑上去,轻轻地吹了吹。 赵铎脚步一顿。 察觉到少年停下了脚步,珍珠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赵铎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珍珠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停着一只蝴蝶。 他想伸手触碰的瞬间,蝴蝶振翅,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啊……”珍珠还想着养起来呢,这蝴蝶就飞走了。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只蓝色的蝴蝶,直到他停在一片绿叶上。 珍珠扯了下赵铎的头发,“你能不能控制蝴蝶啊?” 赵铎说:“可以。” 珍珠立马指着那只蓝色蝴蝶,“快让它飞到我手上来。” 赵铎走过去,就站在那片绿叶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哥哥。”珍珠软着嗓子,“你快点啊,等下它飞走了。” 赵铎被甜了一下,说:“月见花。” “你先别管什么花花草草,先帮我抓蝴蝶——你说什么花?” “月见花。”赵铎心想:难怪小爹说有缘自会找到。 若非珍珠上山,他或许再找几年都不见得能找到。 这缘分实在是妙不可言。 珍珠露出笑容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下山了?” 赵铎点头,“不过它要晚上才会开花,我先送你下山。” “那你要记得这里的位置,别忘记了。”珍珠嘱咐道,“等晚上你摘了花,就要快点回来哦。” “好。” 山脚下,殷呈和阿图那千鸢准备上山找珍珠。 珍珠的两个暗卫在迷雾里跟丢了珍珠之后,迅速明白了这山的危险性,当即回五毒堡寻求帮助。 恰好此时殷呈也来了五毒堡,这才知道自家乖崽偷溜上了山。 他当即找到阿图那千鸢,准备进山找人。 两人来到山脚,被迷雾挡住了去路。 殷呈问:“瘴气?” 阿图那千鸢道:“只是一般的山雾,不过越往里走雾气越大,很容易迷路。” 一听不是瘴气,殷呈小小的松了口气。 毕竟珍珠从小练武,不说是什么武林高手,遇到寻常猛兽,他也能平安脱身。 就怕他遇到瘴气,或者吃到什么有毒的果子。 毕竟这小呆子什么都敢啃两口。 两人刚打算进迷雾,就撞见赵铎背着珍珠下山了。 珍珠看见他爹阴沉的脸色,顿时心慌得要命。 他默默从赵铎背上下来,挪着小碎步走到殷呈面前。 珍珠知道自己这回是大错特错了,连一贯宠溺他的爹爹都发了火。 他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爹爹……” 殷呈是真被珍珠给气死了,他来五毒堡这么多次,还能不知道月见山有多危险? 这小崽子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 殷呈抬起手,那一巴掌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小崽子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凌乱,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了。 眼睛也肿得厉害,跟哭了一整宿似的。 他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揪着自己的衣服,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殷呈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给小崽子理头发,“伤到哪里没有?” 珍珠眼眶里包着泪,委委屈屈地摇头。 “怎么搞得脏兮兮的,去地上打滚了是吧?” “呜呜……”珍珠扑进爹爹怀里放声大哭,“爹爹,我好害怕……呜呜……” “乖崽,没事了。”殷呈给珍珠擦眼泪,“小可怜,脸都哭红了。” 本来殷呈确实想过等找到珍珠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可小崽子那么可怜,他哪里还忍心说一句重话,“乖,不哭了,爹爹带你回去,嗯?” 珍珠泪眼汪汪地点头。 另一边阿图那千鸢问:“在哪儿找到珍珠的?” 赵铎道:“蛇洞。” 阿图那千鸢大吃一惊,“灵蛇住所?” 赵铎点头。 阿图那千鸢有些后怕,“还好没出事。” 他随后又问:“怎么样,月见花找到了吗?” “找到了。”赵铎说,“多亏了珍珠。” “看来冥冥之中倒是真有命中注定了,你吃了吗?” “还没,等今晚它开花。” 阿图那千鸢一脚把儿子踹进迷雾,“那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把那植株给守住了,万一要是让野兽给糟蹋了,咱上哪儿去找第二株。” 赵铎临走时看了一眼珍珠,这才踏进迷雾。 珍珠这会儿正内疚呢,他抽抽搭搭地说:“爹爹,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小呆子。”殷呈掐了下珍珠的脸颊,“道什么歉。” 珍珠又想哭了,他都不敢想,要是昨天没有遇到赵铎,他肯定会死掉,爹爹们肯定很伤心。 “对了,这事儿我没跟你小爹爹说,你别说漏嘴了。” “喔……” 阿图那千鸢道:“那就说是我带珍珠去寨子玩了。” 殷呈点头,“多谢。” 黄毛不是什么好黄毛,黄毛的小爹爹人还怪好的。 三人回到五毒堡,在城门口父子俩与阿图那千鸢道别。 这次来西南的除了抓儿子的两口子,兰书也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去苏寒那里把林北枕接回来。 好久没见到宝贝儿子了,他实在想念。 至于军营那个,也就闲暇之余的时候想一想罢了。 本来殷呈打算去住驿馆,兰书说都是一家人,他们家宅子挺大的,这几个人还是住得下。 林念觉得有道理,于是拖家带口来麻烦四哥。 这厢殷呈带着珍珠刚进院子呢,就听到元宝在哇哇叫。 “小爹,我想出去玩。” 林念头疼得很,这臭小子非要跑出去交一点西南的朋友。 人生地不熟的,他就敢到处乱跑。 于是林念:“不准。” “小爹~” “撒娇没用。” 就在元宝打算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看见了他爹,他顿时安静如鸡。 乖巧,听话,懂事。 第263章 洄珠12 珍珠生怕被小爹爹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默默躲在他爹背后。 林念本来还挺生气,看到自家乖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了。 “这是去哪里滚了一圈,身上都是泥。”林念说,“还躲着作甚,过来。” 珍珠挪着小碎步走过去,被小爹爹拉去沐浴。 元宝一见小爹爹走了,毛笔一扔,就准备往外跑。 殷呈:“滚回来。” “哦……”元宝垂头丧气地坐回桌案前,捡起笔,继续卑微的练字。 珍珠换下了行走江湖穿的粗布麻衣,换上了绫罗绸缎的素色裙衫和白玉簪,又变回矜贵漂亮的小公子。 正巧此时阿图那千鸢送来了膏药,说是抹在眼睛上可以消肿,这才没让珍珠顶着红肿的眼皮度日。 晚上林四林五从军营回来,一家人去酒楼吃饭。 珍珠这才注意到,元宝身边跟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哥儿。 他偷偷问他爹,“那是谁呀?” 殷呈说:“之前在彩霞城偷东西的小贼。” 珍珠微微惊讶一下,“既然品行不端,怎么让他跟元宝在一起玩?” 不止一块儿玩,出门还带上了。 殷呈说:“你小爹爹说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做个好人。” 珍珠“喔”了一下,乖乖吃饭。 吃过晚饭,几个孩子溜去晚市玩。 珍珠作为哥哥,义不容辞地看护起了弟弟们。 元宝身边那哥儿叫小斋,很是古怪的一个名字,珍珠看了他好几眼。 小斋察觉到珍珠的目光,他歪着头,“你看我做什么?” 珍珠浅浅笑道:“你的福印很好看。” 小斋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他,抿着唇,脸有点红,“噢……” 元宝窜上来,搂着小斋的肩膀,“北枕说那边有卖蹴鞠的,咱们去买一个来玩,你身上带钱没有?” 小斋摇摇头,“我没钱。” 元宝心说,我当然知道你没钱。 他真正的目标也不是小斋,而是善解人意的漂亮哥哥。 “哥……”元宝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珍珠叹了口气,从小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元宝。 元宝拿到钱,“嘿嘿”一笑,拉着小斋跑远了。 ----------------- 归家时,珍珠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知道赵铎有没有等到月见花开,担心得很。 却不知赵铎早在巷口等候多时。 珍珠眼前一亮。 月光下,珍珠也有些分不清他到底穿的是蓝衣还是紫衣,只觉得他身上的银饰格外好看。 他小跑过去,用眼神询问对方。 赵铎含笑着点头。 珍珠松了口气,然后对他说:“那你明天来找我玩。” “好。” 殷呈眼睁睁看着自家小乖崽从闷闷不乐变得心花怒放。 妈的,这黄毛还敢舞到跟前来! 他还没来得及动呢,林念和元宝就一个抱腰一个拽手。 “阿呈你冷静点。” “爹你三思啊!” 殷呈:“……” 另一边,珍珠才注意到赵铎手上有一只蓝色的蝴蝶,微微振翅,便能看见流光般的光泽。 珍珠小嘴微张,惊讶极了,也欢喜极了。 赵铎拉起他的手,将蝴蝶放在他的手背上。 珍珠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它会不会半夜飞走呀?” “不会。”赵铎说,“要是飞走了,我再去给你抓。” 珍珠弯起眼睛,“嗯嗯!” 赵铎揉了揉珍珠的头顶,“回去吧。” 珍珠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小荷包里摸出一包芝麻酥糖递给他,“给你。” 赵铎接过酥糖,妥善放进前襟里。 珍珠小脸红扑扑地跑回来,欢欢喜喜的小模样看得殷呈只想拔刀。 我漂亮的乖崽就被一只破蛾子拐走了??? 林念拍了拍男人,“小哥儿都是要嫁人的,阿呈,早点习惯。” 他轻轻笑:“我还挺满意这个儿婿的。” “老子早晚弄死那个黄毛。”殷呈在忿恨中被老婆拉回院子。 ----------------- 听说呈王来了五毒堡,最受惊吓的莫过于叶广孝了。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呈王是来给自己儿子撑腰的。 本来伤还没好的叶广孝,硬是拖着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递帖子来拜访呈王。 殷呈还不知道自家乖崽来西南遇到了什么事,觉得奇怪得很,他一个南疆总督,跟他又没有公务往来,见他作甚? 叶广孝一瘸一拐地走进正厅,却看到珍珠抱臂站在他爹身边,冷笑地看着他。 叶广孝顿时有一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他干巴巴道:“前些天下官与昭仁郡主颇有些误会,今日特地前来给昭仁郡主赔罪。” 他说罢,立马让下人抬进来十数箱珠宝,“还请昭仁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殷呈扭头问,“乖崽,他欺负你了?” 珍珠立马扁嘴,假哭着告状,“他夫郎骂我是小贱人。” 叶广孝赶紧道:“那毒夫我已经休戚了,郡主放心,此生他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珍珠又指着叶广孝说:“他还派人想打我。” 殷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妖刀都祭出来了。 “我儿子是你能欺负得了的?”殷呈活动了下脖子,骨骼咔咔作响,“找死是吗?” 珍珠假模假样地劝说:“爹爹,算了,算了。既然叶大人都赔礼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他了。” 叶广孝连滚带爬地跪到殷呈脚边,“是是是,下官多谢郡主体恤。” 珍珠瞧着那数十箱珠宝,小财迷属性大爆发,“叶大人,你放心吧,我爹爹不会计较的,他最是讲理不过了。” 路过正厅的兰书:“?” 抱歉,有点耳鸣,请问宝贝小珍珠,你说谁讲理? 珍珠挽着他爹的手臂,“对不对呀,爹爹。” 殷呈被珍珠甜甜的小嗓音哄得脑子都没了,说:“宝宝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余光瞥到宝贝儿子头上簪的珠花,一眼就看到了刺眼的蓝色蝴蝶。 殷呈:“……”那就老父亲的心浅痛一下吧。 叶广孝额头冒汗,战战兢兢。 珍珠给一旁的小梨使眼色。 小梨懂事地把叶广孝扶起来,“叶大人快快请起。” 珍珠这会儿的笑容十分真情实意,毕竟谁跟那么多金银财宝过不去。 送走叶广孝后,珍珠和小梨蹲在箱子前数珠宝,嘴角就没下来过。 第264章 洄珠13 殷呈用力咳嗽两声。 珍珠这才勉强从金银财宝堆里找回出走的神志。 “说说吧,怎么回事?”殷呈收起妖刀,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 珍珠赶紧给他爹倒茶捏肩,“事情是这样的,爹爹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将自己来五毒堡之后的事都告诉了殷呈,“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给皇伯伯写信了,想必封赏的圣旨快下来了。” 殷呈点点头,挑眉,“就该这样,咱这身份要是不拿来压人,那将毫无意义。” 珍珠偷笑,“爹爹,这话可不能当着小爹爹的面前说,他会生气的。” “放心。”殷呈说,“哄你小爹爹,那都是你爹的被动技能了。” 这时,元宝在外面大喊:“哥,黄毛哥来找你了。” 珍珠眼前一亮,“爹爹我出去玩啦。” 殷呈:“……” 珍珠今日穿得很是仙气儿飘飘,是小爹爹给他准备的七重纱,跑起来飘逸极了。 赵铎一眼就看到了珍珠,白蓬蓬的一大朵,跟小花妖成精似的。 珍珠跑得有些急,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摔进少年怀里。 珍珠偷笑,但是珍珠不说。 赵铎抱着珍珠的腰,把他扶稳,“站好。” 珍珠朝他吐了吐舌头,“略。” 赵铎轻笑,朝珍珠伸出手。 珍珠开心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两人手拉手出去玩了。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元宝有样学样,朝小斋伸出手,“走,咱们也出去玩。” 小斋看都不看他,扭头就走,“主君说要教我识字。” “识字有什么意思啊。”元宝跟着小斋,游说道,“况且那字什么时候学都行,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要是不出去玩的话,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小斋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书房。 林念借用了四哥的书房,闲暇之余就教小斋识字。 再说赵铎和珍珠出门之后,就受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五毒堡没人不认识赵铎,见到他牵着一个可乖可漂亮的哥儿,纷纷打趣道:“辛洄,这不会是你的小夫郎吧?” 赵铎微微颔首,也不作回答,只是向众人介绍,“这是珍珠。” “真是个漂亮的小哥儿。”一个摆摊卖手绳的夫郎问,“瞧着面生,是外地的小哥儿吗?” 珍珠弯起眼睛,乖乖地说:“祖籍在明州。” “那是天子脚下哇。”一个卖山货的老头道,“离咱们这里很远哦。” 另一个卖手绳的夫郎接话道,“是很远。这红手绳你拿去,过几日祭山神的时候,找一棵好看的树挂上,不管许什么愿望,那都会实现的。” 珍珠下意识想给钱,却见那夫郎道,“嗨呀,都是小东西,不值钱,权当叔叔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既然收了阿翠的见面礼,那我这见面礼你也得收下。”卖山花的年轻人将一束红色的野花递给赵铎,“辛洄,你也真是的,都不给人家小哥儿买花。” 赵铎接过花,递到珍珠面前。 有一有二就有三。 “炸的洋芋丝饼吃不吃?可好吃咧。” “谢谢,我……”不饿。珍珠话还没说完,洋芋丝饼就塞他手里了。 “小娃子,我这鲜花饼滋味也很好咧。” “吃碗米线不?羊肉米线吃一碗不?” “昨天才新打的项圈,挂满了三十六个坠子,声音可好听。” 这还没走出半条街呢,珍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捧着花;手腕上系着红绳;脖子上戴着带银坠子的项圈;各种小吃都装满一个竹篮了。 赵铎见珍珠用可怜巴巴地眼神向他求助,轻笑着接过珍珠手上的篮子。 这篮子也是一个竹编小贩送的。 两人走到偏僻的地方之后,珍珠见四下无人,才打开油纸包,开始大炫特炫。 毕竟今天穿得仙气飘飘的,也不好叫人看见他当街用食。 赵铎被珍珠可爱了一下,却见珍珠嗔他一眼,“不准笑。” “好,不笑。”赵铎细心地将珍珠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好吃吗?” “嗯嗯!”珍珠一边啃,一边说,“但是我特别想吃那个羊肉米线,晚上的时候你去帮我买一碗送过来,我偷偷吃。” “好。” 珍珠早就习惯少年的沉默寡言了,他也不会觉得少年敷衍他或者是对他爱搭不理。 因为他每次看向少年时,少年的眼中只有他,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珍珠把没啃完的饼塞少年嘴里,一边说着:“吃不完了。” 一边又去篮子里找其他的吃食。 仙气飘飘的小公子啃完一整只烤猪蹄之后,才想起今天出门没带手帕。 他又是穿的七重白纱,只好求助少年。 赵铎拉着珍珠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从腰间取出一支十分小巧的笛子。 吹奏笛音时,珍珠又看见少年手背上的刺青了。 没一会儿,一大团蜜蜂飞了过来。 珍珠:“!” 珍珠下意识往赵铎身上躲。 “别怕。”赵铎拍了拍珍珠的背,笛音的调子一换,那团蜜蜂就换了方向。 又过了一阵,那团蜜蜂回来了,准确的说是带着手帕来了。 珍珠:“……”此情此景,其实还是有点无语的。 赵铎从那团蜜蜂上拿出手帕抖了抖,这才递给珍珠,“是我小爹的,可以吗?” 珍珠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显得没那么无语。他扯过赵铎的衣服,发现他衣服硬邦邦的,然后默默去接手帕。 “那万一千鸢叔叔发现自己手帕不见了怎么办?” 赵铎说:“这就是问他要的。” 珍珠惊讶,“怎么要的?”他想起了那团蜜蜂,更惊讶了,“你们能通过这些虫子交流吗?” “差不多吧。”赵铎见珍珠下巴上还有一些油渍,默默帮他擦了。 头顶盘旋的蜜蜂一直嗡嗡,珍珠踢他一脚,“快让它们飞远点。” 见蜜蜂飞远了,珍珠这才松了口气,“我害怕蜜蜂,你以后不许叫蜜蜂帮忙了。” 赵铎点头,也不管珍珠说的要求合不合理,反正就是一个字,“好。” “过几天我就要回京城了。”珍珠开始揪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去办及笄礼的。” “我会去的。”赵铎顿了顿,问,“到时候我能去你家提亲吗?” 第265章 洄珠14 珍珠脸颊爆红,“啊啊啊!赵铎你个大傻子!!” 这种事情干嘛要问他啊!太难为情了! 他就不会自己拿主意吗!!! 珍珠把脸埋进少年肩窝,羞得都不会说话了。 他听见少年在他耳畔轻笑一声,矜雅的嗓音恰到好处的低吟,“珍珠,我想娶你。” 珍珠耳朵都快红得滴血了,好半天才干巴巴从嘴里憋出一个字,“嗯……” 赵铎轻轻地环住了怀里的漂亮小哥儿,“珍珠。” 珍珠闷声闷气地问:“又干嘛!” “三天后祭山神,一起去玩吗?” “好……” “到时候我来接你。” “嗯!” 两人在外面玩到了黄昏之际,赵铎才踩着点把珍珠送回来。 晚上赵铎偷偷给珍珠买了羊肉米线送过来,殷呈跟林念站在廊下,亲眼看到自家小哥儿打开窗,跟窗外的少年黏黏糊糊聊了好久。 珍珠弯起眼睛笑,抱着那碗羊肉米线吃得可开心。 殷呈垮着脸,低头问怀里的老婆,“我真的不能去弄死他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从那个爬墙小人变成了盯梢的带刀侍卫了。 自家水水灵灵的小白菜,还没及笄呢,就让山里的野猪拱了。 林念窝在自家男人怀里笑半天,拉着人回房,“你以前更过分好不好。” “诽谤,这肯定是诽谤!谁不知道我是最规矩最老实的。” 林念都不稀罕拆穿他,“也不知道是谁半夜闯我闺房,还偷看我洗澡。” 殷呈:“……老婆,你这是诬陷。” 他强调,“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但是不得不说,我老婆身段真好,腰细腿长,看着就够劲儿。”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继续说:“而且当时我们都订婚了。” 跟这个黄毛可没半点可比性。 林念:“……有什么区别!都是登徒子,坏胚。”虽然是老夫夫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很想给男人一拳。 “看吧,老婆你也觉得他不行。”殷呈说,“而且我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珍珠一个京城户口的白富美,怎么能嫁给一个山里搞昆虫养殖的野人呢。” 林念脱下外袍挂在架子上,趴在床榻上,“我最近肩膀有点痛,你来给我捏一下。” “哦。”殷呈老老实实给老婆捏肩。 林念闭着眼睛,“什么昆虫养殖,人家赵铎也不差么,模样也俊美,还能给咱们小珍珠抓蝴蝶。” “就那破蛾子?我都不惜得说,谁家送礼送蛾子?” “你还送花呢,又好得到哪里去。” 殷呈问:“不喜欢?” 林念弯起眼睛笑,“谁说我不喜欢了。” 他翻了个身,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与他面对面,“以前你偷偷摸摸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开心,所以我觉得珍珠现在肯定也很开心。” 殷呈俯下身,凑到老婆耳边轻声问:“真的?” 林念伸出指尖勾了勾男人的手背,“真的呀。” 下一刻,林念的唇就被男人衔住了。 案几上一支烛火摇曳,烛芯振出一声微弱的“噼啪”声,淹没在一室春光里。 与此同时,赵府。 赵朗正跟夫郎在院中坐着喝晚茶呢,就看见儿子回来了。 赵朗一眼就看见自家儿子脖子上缠的绷带,问:“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赵铎捂着脖子,道:“没什么。”他脚步没停,“我回房了。” 阿图那千鸢冲他摆手,“回吧回吧。” 错身时,赵铎规矩地给两个爹行礼。 一家人都很习惯儿子沉默寡言,也对他极其信任,因此关于他的事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赵朗对此事不知情,阿图那千鸢却是知道的。 在月见山脚时,他就注意到儿子脖子上的牙印,瞧着还很新鲜,估摸着是才咬上去的。 他小声跟自家男人嘀咕:“好像是珍珠咬的吧?” “辛洄把人小郡主欺负了?” 阿图那千鸢翻个白眼,“咱儿子没这么没品好吧?” 赵朗眼珠微转,嗓音清淡:“那依夫郎之见,咱们是准备聘礼呢,还是准备赔礼呢?” 阿图那千鸢浅笑,“肯定是聘礼。” ----------------- 五毒堡的祭山神算得上是大日子,在这一天,几乎全城百姓都要上山祭神。 赵铎一早就来接珍珠了。 殷呈给自家乖崽装了好几瓶毒药,“乖崽,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毒死他。” 珍珠忍笑,“嗯嗯!” 林念连忙把人拉过来,“别丢人现眼。” 人阿图那圣子,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这叫什么,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殷呈说:“不然带把武器吧?” 林念怒:“小哥儿带什么武器!珍珠是出去玩,不是出去打架!” “是,所以我准备了一把粉色的匕首,很适合小哥儿。”殷呈说。 珍珠望着那把刀鞘上嵌满粉色桃花石的匕首,果然一秒爱上,欢欢喜喜地接过来,“谢谢爹爹,真好看,我好喜欢。” 殷呈这才放行,“去玩吧。” 珍珠把粉色的匕首绑在靴子里,裙衫放下来之后就完全不会叫人看见了。 林念有些欲哭无泪地想,宝贝珍珠终究还是被男人养成了第二个花月。 家里的小辈们都成群结伴地出去玩了,殷呈也拉着老婆一块儿去凑热闹,美其名曰过一过二人世界。 为了应景,珍珠今天还特意戴了当地的银冠。 白蓬蓬一朵的小仙男,稍微一动,头上的银冠就清脆作响,很是悦耳。 如今他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路蹦蹦跳跳,瞧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买下来。 祭山神这日有戴面具的习俗,珍珠特地挑了一个颜色鲜艳的面具戴在脸上,“赵铎,你看我。” 他也没顾着看脚下,一脚踩空差点摔了。 “小心。”赵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珍珠搂进怀里,将他放在平整的地方。 珍珠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祭山神这天热闹,仪式也相当繁琐。 需要先从山神庙将山神请出来,然后游行之后送回去,燃香敬神,叩拜,祈福,复杂得很。 主持仪式的是阿图那千鸢,作为阿图那圣子,赵铎也要随行。 珍珠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怕自己出了错搞砸了,就拒绝了赵铎的邀请,选择混在百姓之中祭拜。 赵铎也没强求,只是嘱咐他人多注意安全。 第266章 洄珠15 本来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嘱咐起来没完没了,一会儿让他别喝陌生人给的水,一会儿让他别吃来路不明的糖。 生怕他被人骗走了。 珍珠还有些不满地噘嘴,他可聪明的好吧! 赵铎揉了揉珍珠的脑袋,然后交给他一个香囊,“你随身带着,别弄丢了。” 珍珠“喔”了一下,接过来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他腰带上系的东西还不少,有今日穿搭的单品小玉扣;绣着山涧野花的荷包;还有小时候赵铎送给他的带着一股浓烈药香的不响的铃铛;现在又多了香囊。 “我结束以后去找你,有香囊在,我就能找到你。”赵铎一边说,一边给珍珠的小荷包里塞银票,“那边的摊子是卖吃食的,要是觉得无趣就去逛逛。” “好。” “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快走吧。”珍珠把人推着往前走了几步,“我等下去找元宝他们玩。” 赵铎走了两步,回头,却见那白蓬蓬一朵的漂亮小哥儿已经快快乐乐地跑远了。 本来还想带着他去参加祭祀感受一下西南的风俗,如今看来,乖崽还是有些不太能适应西南的生活。 赵铎开始思考,或许带珍珠去京城定居也未尝不可。 珍珠可没空想那么多,他跟着人群,跟在祭祀队伍的后头,手上还捧着一块糕在啃。 很快,仪式就进行到带山神游行这一步了。 周围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大多都是穿着当地的藏蓝服饰,身披银坠,头戴银冠。 珍珠一身白纱就显得格外醒目了,他还在心里懊恼了一阵。早知道赵铎想带他一块参加祭祀活动,他就不臭美穿得这么仙气飘飘了。 这时,一个哥儿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就是殷知微?” 珍珠回头一看,他并不认识这哥儿,见他穿得与赵铎很相似,应该是当地人,便微笑着点头,“我是。” 那哥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笑容来。 “你想不想去看看山神庙?” 珍珠摇头,“赵铎说大家都是在庙外祭拜的。” 那哥儿道:“你就不想去看看辛洄,到时候他也会进庙哦。” 珍珠继续摇头,“我想看他随时都能看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哥儿一直在笑,可珍珠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好比他明明在笑,眼神里却透露着对他的恶意凝视。 见珍珠油盐不进,那哥儿收了笑容,“好吧,那我走了,再见。” 珍珠礼貌地点头,“再见。” 那哥儿走后,珍珠正想跟着仪式队伍,突然面前出现好几个威猛的郎君挡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游行之时百姓都是人挤人,肩并肩。 可这几人显然就是在刻意包围他,阻挡他的去路。 不多时,珍珠就被迫挤出人群。 他手上的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这会儿就剩一张油纸还空落落在手上。 “你们想做什么?”珍珠问。 几个威猛的郎君散开,先前跟他搭话的那个哥儿走过来。 他这身衣服露腰露腿,雪白一片。 就算同是哥儿,珍珠也是不好意思多看的。 他一来就自报家门,“我是阿图雅,辛洄命中注定的未婚夫郎。” 珍珠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噢。” 没想到老老实实的赵铎居然还有这样的烂桃花,珍珠抬起眼皮,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哥儿。 阿图雅露出手背上的刺青图案,“你看见了吗?我跟他才是天生一对。” 珍珠因为西南来得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阿图雅这个名字。 珍珠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我知道了。” 阿图雅显然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你既然知道,就该离他远一点。阿图雅生来就是阿图那辛洄的夫郎,这是我们的宿命。” “好,我答应你。”珍珠说,“等山神祭结束之后,我就回京城了。” 这可是实话,等五舅么的册封圣旨下来,他们就要回京城了。 阿图雅狐疑道:“等等,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他了?”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说你们才是命中注定吗?” “没错。”阿图雅说,“阿图家和阿图那家世代联姻,我跟他的缘分,是老祖宗早就定下的。” “好,我放弃了,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珍珠说得诚恳极了,看起来就真的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 反倒是阿图雅疑神疑鬼,“辛洄是我们这一辈人中最厉害的那个人,我不信你会这么轻易放弃他。” 珍珠上前握住他的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做大,我做小。单月辛洄去你那里,双月来我这里。若是将来他纳妾,咱们再重新分配?” “你……”阿图雅看珍珠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你们中原的哥儿果真卑贱,竟然甘愿与人共享男人。” 珍珠叹了口气,“那你说,你想怎么样吧,我这是放弃也不行,不放弃也不行。” 他轻笑,“不如,你放弃?” 阿图雅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他。” 珍珠余光瞥见有人过来,突然就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颊,嘤嘤哭起来:“别打我,呜呜呜,我把辛洄让你给你,求求你别打我。” 阿图雅:“……” 阿图雅怒道:“你们中原的小哥儿,就喜欢搞这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珍珠那可是最会假哭的了,他又戴着面具,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哭了。 “呜呜呜,求求你别打我,呜呜呜,好痛……” “我再也不敢出现在辛洄面前了,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吧……” 路过的几人本来还想上前帮忙,可他们一见到阿图雅,就默默走开了。 珍珠将那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这个阿图雅,估计地位不低。 阿图雅见那几人并未出手帮忙,得意道:“省省吧,你这戏可没人看,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珍珠见那几人走远了,也没起身,只是仰头平静地对阿图雅说,“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来帮我。” 阿图雅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珍珠微微一笑,“你说今天这个事情,若是传到赵铎耳朵里,他会怎么看你?” 第267章 洄珠16 阿图雅冷笑道:“你们中原的哥儿,就是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珍珠也笑,只是笑得尤其温柔,“上不上得了台面有什么关系,有用不就行了?” “你休想破坏我和辛洄的婚事。”阿图雅居高临下地望着珍珠,“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你还是去死吧。” 阿图雅转身就走,“把他扔进万毒窟。” 几个郎君一拥而上。 珍珠正想后撤时,就被身后一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珍珠反身一个抱摔,将身后那人重重摔在地上。 这几人见珍珠竟还会武,便朝他撒了一把药粉。 珍珠晕晕乎乎间,感觉面前几人的身形都重合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突然嗅到一阵很淡的草木香气,像是赵铎身上的味道。 他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的药铃,随即蹲下身,借着广袖遮住了嗅药铃的动作。 这群人似乎不知道这药铃的作用,他得藏一藏,免得叫人抢去了。 仅须臾片刻,珍珠的脑子就清明了。 他顺势从靴子里拔出他爹给的粉色匕首,做出防御姿势,“我不想伤害你们,还请你们也不要为难我。” 那几人神色古怪。 “他竟然没事?” “直接打晕他。” “动手。” 珍珠见几人再次朝他围拢,当即挥动着匕首自保。 虽然不知道那个万毒窟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单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几人虽然善使毒,武功却平平。 虽说珍珠是个哥儿,从小就跟着他爹习武,虽然不能像他爹那样一招治敌,自保还是不成问题。 他一边防守,一边寻找时机溜走。 谁知这时,一只蝴蝶忽然停在了珍珠腰间的香囊上。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收回匕首,不再出手。 他这一停手,着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离他最近的那个阿图家打手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珍珠肩膀上。 珍珠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在余光瞥见一抹藏蓝出现时,珍珠还是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让顺势倒在地上,脸上的面具脱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儿瞧着可委屈。 那几个打手还当是制服了珍珠,便有一人拿着绳子想要将他绑起来。 谁知那人还没靠近,就让人一脚踹倒。 赵铎将珍珠打横抱起,只是对那几人说:“今天这笔账,我会跟你们族长算清楚。” 今日之事,得从源头解决。 珍珠害羞地回抱住少年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偷偷的傻乐。 此地离五毒堡有些距离,赵铎便带着珍珠往山里去了。 “乖崽,疼不疼?” 本来珍珠还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解决这件事,肩膀上的伤也没那么痛。 可听到赵铎温柔地关心,他顿时委屈地说:“疼……” 赵铎将珍珠放在一棵古树底下,让他坐在宽阔的树根上。 他方才见那人一掌打到了珍珠肩膀。 乖崽细皮嫩肉,这一掌必然会受伤。 所以他才带珍珠上山,准备弄些草药给珍珠疗伤。 “让我看看。”赵铎半跪在珍珠面前,喉头滚动,低声问:“可以吗?” 珍珠抿着唇,轻轻地点头。 赵铎轻轻地将珍珠的衣服剥开,只露出白白嫩嫩的圆润香肩。 虽然只有半边肩膀,珍珠还是特别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小眼神也含羞带怯。 他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因此这会儿肩上的皮肉红肿,看得赵铎心疼。 “乖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采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珍珠乖乖点头,“嗯。” 赵铎将珍珠的衣服整理好之后才离开,他对五毒堡附近的山脉都十分熟悉,很快就将需要的草药摘了回来。 珍珠看见他回来了,自己拉下衣服,露出受伤的肩。 他动作就没赵铎温柔了,就这么豪迈一扯,小衣都险些让他自己拉下来。 “别动。”赵铎瞪他一眼。 珍珠从少年的没什么威胁的眼神中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来,他歪着头,问:“赵铎,你是不是害羞了?” 赵铎:“……” 赵铎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将草药碾碎后敷在珍珠的肩膀上。 珍珠小脸红扑扑的,他揪着自己的衣服,默默地看着赵铎的动作。 他特别喜欢赵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冷白的皮肤没有一丝杂色,因此手背的经脉清晰可见。 “哥哥。”珍珠小嗓音细细的,调子却带着一丝轻快,“你害羞了。” 自从懂事之后,他其实很少这样叫赵铎。 一般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或者跟其他人一样叫他辛洄,很少会软着嗓子叫哥哥。 因为他知道赵铎招架不住。 “哥哥。”珍珠弯起眼睛,又轻唤了一声。 赵铎这回没让他把话说完,塞了一朵小花在珍珠嘴里,“嚼碎咽下去。” 珍珠一边嚼嚼嚼,一边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赵铎发烫的耳垂。 赵铎将作乱的手抓住,就算被乖崽捉弄了,也不会凶他。 “你的手帕呢?” 珍珠从腰封里取出手帕,“你要用吗?” 赵铎将手帕搭在草药的地方,再帮珍珠把衣服穿好,“别染上颜色了,不好看。” 珍珠恍然大悟,“没关系啦,我很多白色的裙衫的。” 穿不过来,根本穿不过来。 赵铎“嗯”了下,一手搂腰,一手穿过腿弯,将珍珠抱起来,“回去了。” 珍珠说:“我腿又没受伤,又不是不能自己走。” “我知道。” 片刻后,赵铎又说,“我想抱。” 珍珠干脆继续把脸埋进少年的肩窝里,只要没人看见他脸红了,他就没有害羞! 回去的路上,赵铎便没那么着急了,时不时还会引几只蝴蝶过来让珍珠玩。 珍珠突然想起来,少年今天要带着族人祭拜山神的,就这么贸然跑出来,怕是不好。 “哥哥,要不你放我下来吧,祭神比较重要。” 赵铎说:“没关系,小爹在的。” “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啦?”珍珠好奇,“谁告诉你的呀?” 第268章 洄珠17 赵铎道:“虫子。” “我还以为是那几个路人呢。”珍珠嘀咕,“可是我没看见虫子呀?” 赵铎沉默。 珍珠催促:“哥哥!” 赵铎言简意赅:“药铃。” 珍珠愣了一下,随后吓得花容失色,“你是说药铃里有虫子?!” 他晚上睡觉都要放在床头的宝贝,里面居然有虫子?! 珍珠想暴走!想咬人! “别怕,不会跑出来的。”赵铎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双生蛊王,能震慑百虫。” 珍珠倒吸一口凉气,细声细气地“啊——”了一声。 这尖叫就跟说悄悄话似的。 珍珠现在满脑子都是虫子虫子,他晚上还抱着虫子睡觉。 啊!想死掉了! 赵铎继续道:“我也有一只,你要是遇到危险,我能感觉到。” 听到赵铎这样说,珍珠短暂的暂停了一下恐惧的心理,问:“两只那算什么百年难得一见嘛。” “乖崽,是双生蛊。” 珍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药铃,“它还能解毒吗?” “可以。” 珍珠一听,说:“难怪……我之前差点被你未婚夫郎迷晕,闻了一下药铃就清醒了。” 赵铎哭笑不得,“你自己怎么迷晕自己?” 珍珠噘嘴,“人家都跑到我面前了!说他才是你的夫郎,让我走开。” “我跟他不熟。”赵铎说,“或许逢年过节或是大祭上见过,没说过几句话。” 珍珠听了之后心里美滋滋的,随后回过神来,“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有危险,你就能感觉到,跟虫子有什么关系?” “双生蛊王若是其中一只遇到毒药一类,会兴奋的嘶鸣。”赵铎道,“同时另一只也会有所感应。” “是吗?”珍珠摇了摇药铃,“可是我没有听到过它们有发出什么声音啊……” 赵铎解释,“现在还只是幼虫,声音很微弱。” 珍珠猜测,应该是那一把药粉引起蛊王嘶鸣,让赵铎感应到了。 他好奇地问:“那你的那只蛊王呢,给我看看。” 赵铎站定,低头看着珍珠,认真地问:“真要看?” 珍珠脑袋点到一半,突然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不看了。” 他顿了顿,谨慎地问:“你没散养在身上吧?” 赵铎:“……” 虽然赵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珍珠还是看明白了。 珍珠心中还有最后的底线:“你没有藏在衣服里吧?” “没有。” “那就好。”珍珠松了口气,“以后不准在身上放虫子。” “好。” “所以你把你那只养在哪里了?” 赵铎微微偏头,露出左耳戴的小圆环。 “在耳饰上?” 赵铎点头。 珍珠起一身鸡皮疙瘩,他鼓起勇气凑上前一看。却见左耳细小的圆环并非是光滑的银面,上头还一圈一圈环绕着什么东西。 待他看清那是一条细线似的银色虫子之后,默默撇过头去。 过了一阵,珍珠又问:“为什么你的那条虫子可以放在外头养,我这条就要装在药铃里?” 赵铎道:“怕你害怕。” 珍珠一想也是,要是赵铎直接给他一条虫子,他完全有可能会把赵铎给打成一条虫子…… 也不对,当时赵铎送药铃给他的时候,他才三岁,只会瘪着嘴巴哭超大声。 下了山,珍珠就不好意思被他抱着了。 赵铎将他放下来,问:“我先送你回去?” 珍珠瞧着不远处载歌载舞的人群,说:“不要!那边好热闹,咱们过去玩嘛。” 珍珠本来就错过了祭拜仪式,要是连歌舞也错过了,那今年的祭山神就白来了。 他才不想因为一个阿图雅就打道回府呢。 赵铎有些为难,“可你的伤……” 珍珠满不在乎地说:“现在都不痛了。” 见少年不信,珍珠提着裙摆准备当场表演后空翻。 赵铎赶紧把人拉住,“别闹。” “我真的没事了。”珍珠顺势扯着少年的衣袖,“哥哥,我们去玩儿嘛,哥哥~” “别撒娇。”赵铎反握住乖崽的手,“肚子饿不饿?” 珍珠摇头,扯着少年往人群中去。 山神庙前,除去各式各样的小摊贩,正中的广场上已经点燃了篝火,许多年轻人开始围着篝火跳祈神舞。 欢乐的乐声,干净而纯粹的笑容,虽然听不懂但是宛如天籁的调子…… 祈神舞不难,珍珠很快就学会了动作,拉着赵铎钻进人群,和大家一起载歌载舞。 赵铎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乖崽,只看得见他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和明媚的笑颜。 正是少年人之间萌动爱意之际,偏偏有人出来扫兴。 珍珠最开始被人撞了一下,他只当是人多,对方不小心。 却不曾想没过多久又被撞了一下。 赵铎将人搂进怀里,目光沉沉地望着珍珠身后的人。 珍珠扭头朝后看去,他并不认得身后的哥儿,便拍了拍赵铎的手,“他应该是不小心撞到我了,我没事。” 乐声倏然一换,变作密集的鼓声。 哥儿和郎君顿时分开成两拨,珍珠也不好意思黏着哥哥,就将他推去郎君那边。 随着舞步的变动,珍珠和赵铎直接隔了不少人。 不过赵铎那张冷白凉薄的脸,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而珍珠穿的白纱,雪白一蓬在一众藏蓝凝紫中也非常夺目。 这时,突然有人狠狠地踹了珍珠的小腿一脚。 珍珠被突如其来的外力一下就踹倒在地,他撑着地面刚想站起来,就有人想从他的手背上踩过去。 他飞快缩回手,这下他算是明白了,是有人在可惜针对他。 除了阿图雅他想不到别人了。 赵铎第一时间冲过来将他抱起,撤出了人群。 “乖崽,没事吧?”赵铎并不知哥儿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在白蓬蓬一朵上,见他跌倒,立马就过来了。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告状,“有人踢了我一脚。” 赵铎脸色一黑,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阿图雅。 珍珠撩起裙摆,露出靴子,给赵铎展示他的粉色匕首。 当初殷呈命人打造这把粉匕首时,就考虑到乖崽贴身携带的问题,因此只有一面刀鞘上镶嵌了不规则的桃花石,另一面则是打磨得光滑平整。 “他踢到我的匕首了,这会儿走路肯定瘸!” 第269章 洄珠18 赵铎抬眼朝人群中看去,果真见一个哥儿一瘸一拐地往人群外挪动。 一只极小的飞虫自他袖口飞出,它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以至于无人察觉。 珍珠只瞧见一个小黑点从眼前闪过,转瞬即逝。 只见先前刻意踢他的那哥儿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失声尖叫。 他这一声尖叫,立马打断了热闹的歌舞。 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珍珠,或者说珍珠身边的赵铎。 珍珠被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扯了扯少年的衣袖,问:“什么啊?” 回应珍珠的不是赵铎,而是那哥儿第二声尖叫。 他捂着脸满地打滚,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不多时,那哥儿的脸便肿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还止不住地抽搐。 周围人见状,被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 有人道:“怕不是吃了什么菇子中了毒,先送去巫医那里看看。” 众人一听,随即有人将那哥儿扶起来送去了巫医住处。 赵铎只顾着检查珍珠身上有无外伤,并未关注那边的动静。 反而是珍珠有些待不住了,“哥哥,他怎么了?” 赵铎确认了珍珠没受伤,这才抬起眼皮,“死不了。” “你是不是下蛊了?”珍珠小手一叉腰,就差没拧他胳膊了,“你们族规说了,不能对自己人下蛊,你忘了?!” 赵铎这时才道:“不是蛊,别担心,只是给他一点小教训,顶多难看几天而已。” “你身为少主!你你你!下毒也不行啊!”珍珠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嗓音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赵铎看向他,“嗯?” 珍珠笑嘻嘻地说:“你肯定超级爱我。” “嗯。” 然后珍珠就跟变脸似的,立马板起脸,“但是你下回可不能这样了,万一他告到族老那里,你又该挨罚了。” 赵铎从珍珠的话里听出了乖乖崽的担心,他摸了摸珍珠的脑袋,“没关系。” 珍珠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珍珠。” 珍珠一听这声音,赶紧把赵铎推开,然后乖乖巧巧地行礼,“爹爹。” 殷呈看赵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哟,这不是阿图那族的少主吗?怎么这么没素质,拉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哥儿做什么。” 赵铎:“……” 赵铎默默行礼,不过行的是西南这边小辈见长辈的问安礼。 珍珠上前捏着殷呈的衣袖撒娇,“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呀~” “哎我乖崽。” “小爹爹呢?”珍珠疑惑不已,爹爹可是从来不会抛下小爹爹的,除非小爹爹自己跑出去玩。 果然,殷呈下一刻翻着白眼说:“让兰书他们拉走了,说是要去逛街。” 珍珠偷笑,难怪爹爹一个人在这里。 殷呈瞧见珍珠的裙衫有些脏,顿时蹙眉,“摔了?” 珍珠哪敢跟他爹说他是被人踢倒的,要是说了他爹指定提刀把那哥儿砍了。 于是他胡乱点头,说:“嗯嗯……刚刚没站稳就摔倒了。” 殷呈心疼,拉着珍珠翻来覆去看,“摔到哪儿没?” 珍珠摇摇头,这会儿都不疼了,也就裙衫上沾了脏泥,所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殷呈顿时看黄毛更不爽了,“你是怎么照顾珍珠的?” 赵铎还没来得及开口呢,珍珠先胳膊肘往外拐,“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殷呈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自家豪门千金爱上了小区保安,非要一意孤行说他们是真爱一样。 考虑到儿子脸皮跟老婆一样薄,殷呈也就没多问,只是说:“没摔伤就好,小心点,都多大了还平地摔。让你带暗卫也不带,非要跟着黄毛跑。” 珍珠这会儿乖得不像话,睁着大眼睛冲他爹眨巴眨巴。 反正从小到大珍珠都是这么萌混过关的。 殷呈被乖崽可爱到了,“行了行了,别撒娇,去玩吧。晚上让他送你回去,别自己一个人乱跑,听见没有? “知道啦。”珍珠说,“爹爹,我去玩啦。” 说完,珍珠就拉着赵铎,冲他爹挥挥手,去逛小摊子去了。 殷呈站在原地,跟儿子挥挥手,目送白蓬蓬的一朵蹦蹦跳跳地离开。 他突然就想起刚跟老婆谈恋爱那会儿,带他去桃花镇开赛龙舟,那时候老婆在他面前就已经放飞自我了,那大家闺秀的架子端不了一点。 殷呈勾起唇,负手而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突然,他似乎感觉人群中有道视线一直在打量他,于是警觉地转过头一看,就见有个蓝衣小哥儿正盯着他。 正是阿图雅! 殷呈常年混迹战场,一身肃杀之气自是不必说,单是那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便足以叫阿图雅胆怯。 阿图雅匆匆别过头,掩下视线,不敢继续看了。 殷呈眯了下眼睛,随后挑起一边长眉。 看来这黄毛还挺抢手。 不远处,四个小孩围在一起吃吃喝喝。 林泠比较矜持,他挨着小斋,小口地饮着竹筒里的糖水。 其他三个就粗犷多了,尤其是元宝和小斋,从来没吃过西南风味的小食,这会儿正在认真的品鉴哪一种最好吃。 一下午吃喝玩乐,几个小孩累得排排坐。 元宝问:“咱们接下来玩什么?” 林北枕道:“该看的都看完了,就等天黑之后,千鸢叔叔把贡品发给大家吃。” 元宝不理解,“为什么要等到天黑之后再吃?” 小斋也问:“贡品也可以吃吗?” 林北枕说:“山神先吃,山神吃过的贡品再分给百姓吃,说是这样可以被山神庇护。” “好吃吗?”小斋只关心这个。 林北枕想了想以前吃过的那些贡品,于是说:“还行。” 都是五毒堡里最好的厨子做的,滋味儿肯定差不了。 小斋顿时来了兴趣,“去哪里吃?” 林北枕说:“山神庙前面,就是刚刚我们祭拜那里。” 元宝说:“反正马上要天黑了,走,咱们去占个好位置。” 他寻思着,到时候给小爹爹和哥哥带一点回去,吉不吉利另说,尝个新鲜也行。 至于他爹……他爹那个老流氓自己就是凶神,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嘛,吃点碎渣渣就够了! 四小只去到山神庙前,坐在供台下等着山神庙开启。 第270章 洄珠19 根据林北枕所说,每一任阿图那家主都要在祭山神这天,独自待在山神庙给全族祈福。 待月升日落,黄昏最后一缕光收尽,大开庙门,与族人一同食用了贡品之后,这祭山神才算是圆满结束。 小斋兴致勃勃,“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一整头卤猪也能吃吗?” 林泠说:“牛羊猪都是会分食的。” 小斋道:“那就好。” 他一直没听到元宝说话,捣了捣他,“你在想什么?” 元宝:“嘘,我好像听到了鞭子的声音。” 另外三小只里只有林北枕武功好一点,他凝神听了一下,“没有呀?” 元宝皱起两条眉毛,“数一,数二。” 两个暗卫随即现身,“主子。” “你们听听,是不是有人在用鞭子的声音。” 数一道:“回禀主子,声音是从西边的林子里传出来的。” “你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 很快,数一就回来了,“主子,那边的林子里有个哥儿在发脾气抽打下属。” 元宝说:“我就说嘛,我肯定听到了。” “主子练的是天极心经,自是比旁人要耳聪目明一些。”数一道,“只是主子,您还只练了第一重,人多声繁时切勿催动心经,以免损伤听觉。” 元宝摆摆手,“行,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数二藏去暗处,数一却有些踌躇。 元宝问:“还有什么事要禀报?” 数一跪下道:“属下方才听那哥儿说起过大公子的名字,恐怕此人想对大公子不利。” 元宝顿时站起来,“什么!他是怎么说的?” 数一道:“那哥儿说:让你们抓一个殷知微你们都抓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倒不如把你们几个废物扔进万毒窟算了。” 元宝扭头,“万毒窟是什么地方?” 林泠道:“这个我知道,这在山神庙背后的那片山林尽头有一处峡谷断崖,便是万毒窟。”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元宝说,“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害我哥。” 林泠赶紧拉住他,“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大人吧。” “行,你们仨就在这里守着咱们的贡品,我去找我爹。”元宝说,“数二,你留下保护他们三个,数一跟我走。” 林泠有些担心地说:“你小心一点,万毒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崖底有数不清的毒草瘴气,毒虫蛇鼠。” “放心吧。”元宝说。 殷乃皇姓,这世间叫殷知微的人只有他哥。 虽然元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完全明白这是有人想要害他哥。 那什么万毒窟,一听就是想要人命的地方。 元宝回到跳祈神舞的广场,找了两圈,总算在最旁的一个草垛子上找到他爹懒洋洋地嗑花生米。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吃得下!”元宝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爹手上的花生米全塞自己嘴里。 “阿巴阿巴……” 殷呈无语,“咽下去再说话。” 元宝嚼嚼嚼,艰难地咽下去,“爹,大事不好了。” 殷呈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懒洋洋的看着儿子。 元宝拽着他爹往山神庙西边的林子走。 元宝非常着急,脚步甚至都想抡出风来。 偏偏殷呈不紧不慢地走着,看得元宝着急死了。 “爹,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吗?” “不能。” “有人想害我哥。”元宝说,“我听到有人说要把他扔进万毒窟。”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殷呈随即一愣,“你说什么?” 元宝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爹。 殷呈玩世不恭的表情顿时凝固,他抬起眼,冷冷地问:“那群人在哪儿?” 元宝指了方向,紧接着双脚就悬空了。 殷呈一手拎起儿子,脚下轻功飞快。 “爹,呼噜噜,爹你慢点,呼噜噜,风,风……呼噜噜……灌我嘴里了。” 殷呈“啧”了下,“真麻烦。” 他给儿子换了个姿势,改成土老板单手夹公文包。 公文包揉了揉脸,一脸受伤地问他爹,“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把嘴闭上。” “……哦。” 元宝觉得这世界最不讲道理的人就是他爹,没有之一, 很快,殷呈就在密林之中发现了那一伙人。 他带着儿子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静静地望着下面的人。 阿图雅打累了,鞭子一扔,“现在辛洄也有了戒心,再加上殷知微那个父亲已经盯上我了,往后想对付他就更难了。” “主人息怒。” 元宝听了这话,诡异地看着他爹,小声问:“你盯人家了?你盯人家干嘛呀!” 殷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下面。 阿图雅问:“照你们看来,我要如何对付这殷知微?” “主人不妨等殷知微回京路上动手,到时候随便往他身上种点蛊,就足够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这倒是个办法。”阿图雅越想越觉得可行,若是此时下蛊,辛洄必有所察觉。 可一但殷知微回京,身边又无医者,就算殷知微离世,便怪不到他头上来。 他又与其他几人商议了一番,道:“好,就这么办。” 元宝在树上急得上蹿下跳,“爹,你倒是想办法啊!” 殷呈漫不经心地说:“稳重点。” 元宝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爹这个傻子计较,“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是不是要把他们都解决掉?” 殷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语调微冷,“放心,他们跑不掉。” 元宝从他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杀气。 元宝刚想说什么,就被他爹点了穴道,扔给暗卫。 元宝:“?”亲爱的父亲,你不愿与我共同作战吗?亲爱的父亲! 底下阿图雅还在继续说:“我记得有一种蛊,可以使人面目全非。我要殷知微死前奇丑无比,被所有人厌弃。” “主子英明——啊!”说话之人察觉到腹部的剧痛,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利刃捅穿了腹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在不解与不甘之间,他瞪着眼死去。 “保护主人!” “主人快走。” 阿图雅这才如梦初醒,他惊惧地望着逆光的刀影,声音都颤抖了,“你……你……” 殷呈笑起来,眼神却冷极,看阿图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第271章 洄珠20 “把这些尸体扔下万毒窟。” “是。” 殷呈随手扯了几片树叶擦刀,将现场痕迹打理干净之后才离开。 另一边,元宝被暗卫带回山神庙,他都快气死了。 都说上阵父子兵,他爹这个老混蛋直接让人把他带走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将来谁会继承他的衣钵! 真是气死。 暗卫解开元宝身上的穴道,他垂头丧气地走到小伙伴身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斋默默递给他一碗猪头肉,“吃不?” 那还是要吃的,元宝说:“来一口。” 山神庙前的广场上热闹不已,四小只在最角落的石像旁边,一边吃着贡品一边聊天。 林北枕问:“什么情况?” 元宝说:“已经解决了。” 至于是解决的事还是解决的人,林北枕倒是没细问,点点头,“解决了就好。” 小斋默默将八珍糕用芭蕉叶子装好,准备带回去给主君。 元宝心想,自己可不能被小斋比下去,穿过人群,去找正在给族人分发贡品的阿图那千鸢,厚着脸皮跟他多要几种贡品。 量不再多,只是图个吉利。 另外三个小孩见状,纷纷效仿。 阿图那千鸢笑着给这几个小崽子分了好几种不同的糕点。 待分享了贡品,族人渐渐散去。 赵铎这才带着珍珠过来。 “珍珠。”阿图那千鸢说,“来得正好,看我给你留了什么?” 珍珠好奇地凑过去,“什么呀?” “是头彩哦。”阿图那千鸢神秘兮兮地打开食盒。 珍珠一看,食盒之中是一碗菌菇饭,虽说有些凉了,不过摆盘极其好看。 油滋滋的糯米里混合着各式各样的菌菇,还有青豆、腊肉丁、火腿等材料做辅,咸香味儿甚浓。 菌菇饭是每年的重头戏,所用的菌子都是祭山神这天早上天不亮就上山采的。 从采摘到下锅不超过两个时辰,吃的就是这股新鲜劲,那可比什么肉菜香多了。 “好香呀。”珍珠说。 “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吃吧。”阿图那千鸢轻笑,“当个宵夜,放在蒸屉里蒸一刻钟就行了。” 珍珠乖乖点头,“嗯嗯!” 阿图那千鸢越看珍珠越满意,满眼都是慈爱的目光。 于是珍珠回家的时候,还提着一个食盒的菌菇饭。 结果他回家一看,弟弟带了贡品回来,小斋也带了贡品回来,小爹爹也带了贡品回来。 殷呈两手空空。 元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爹,你出门就不捞点什么东西回来吗?” 殷呈晚上去解决那几个异族人,根本没去山神庙,因此也不知道山神庙有发贡品这个环节。 “这是?”殷呈问。 林念答道:“山神庙的贡品,吃了以后就会被山神庇护了。” 殷呈望着这一桌琳琅满目的食物,沉默半刻后,问:“宁州的山神能庇护咱们明州的人吗?” 元宝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管他呢,反正都是神,拜拜又没什么。万一以后他调任去了明州,咱们还是关系户。” 殷呈:“……” 林念拉着男人,“元宝说得对,求神拜佛不就图个心安嘛。” 殷呈被老婆拉着坐下。 林念问:“一下午都没见着你人影,阿呈,你去哪儿了呀?” “哟,呈王君这会儿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了?”殷呈酸不溜秋地说。 林念笑着打他一下,“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呢。” 老婆打他就跟撒娇似的,一点手劲儿都没有,软绵绵的跟给他掸灰没区别。 林念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切好的八珍糕,嘴里还念念有词,“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殷呈配合地咽下去。 珍珠端着热好的菌菇饭过来,“好香好香,元宝拿碗。” 元宝一边摆碗一边不服气,“哥,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饭!我都没有!” 珍珠笑嘻嘻地说:“不告诉你~” 殷呈在一旁搂着老婆生闷气,还能为什么,肯定是那个黄毛。 他小声跟老婆吐槽,“咱们珍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还会被一碗蘑菇饭骗走!” 林念哭笑不得,“快吃吧,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不饿吗?” “难为呈王君还记得我。” “没完了是吧!不吃自己去外头锄地。” 珍珠和元宝看俩爹拌嘴,在一旁偷笑。 ----------------- 阿图那一族由来已久,几百年前也曾有过内乱。 当时有一脉旁支因不满主家势大,起了反心。却被其后人背刺,告知了主家。 这后人因检举有功,特单开一脉分支,名为阿图。 经过百年发展,自是壮大了数倍。 若是西南异族有排名,那么阿图家能排到第二。 因此也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比如阿图那少主若是娶了阿图家的哥儿,便是得到了阿图家的支持。 以往几十年,两家的确是有诸多纠缠。 往前了说两家几百年前那就是一家人,从名到姓,也不过一字之差,根本割扯不断。 到现在或姻亲,或利益,一时半会也扯不清楚。 不过到了千鸢这一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反骨。 千鸢嫁给了汉人赵朗,成了西南军统帅的夫郎。 到了他们的儿子赵铎这儿,自然也不会遵照什么不成文的规矩。 因赵铎天赋实在是高,年纪轻轻就成了有史以来最强的蛊师,就算很少露面,年轻一辈中也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言。 本族中想嫁他的人也不少,只是还没人敢像阿图雅那样大张旗鼓地以未婚夫郎自居。 这事儿以前也没传到赵铎耳朵里,便也罢了。 如今他知道了,自然是要去阿图家讲清楚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族老见证,阿图家现任家主阿图颜就先带着族老找上门来了。 来的还不止族老,乌泱乌泱一大群人。 西南异族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个,都依附于阿图那家族生存,因此族老的地位极高。 千鸢还在想莫不是阿图雅要逼婚,却不想阿图颜是来找人的。 “你说什么?阿图雅不见了?”千鸢惊讶,“昨日祭山神时我便瞧见他了,不过一夜之间,怎会不见了?” 阿图颜道:“昨夜我儿彻夜未归,保护他的那几个奴隶亦是不见了踪影。还请家主出面,助我找回我儿。” 第272章 洄珠21 “这是自然。”千鸢问,“可带了寻踪虫?” 阿图颜道:“带了,只是……” 千鸢见他欲言又止,“怎么?” 阿图颜将随身携带的竹篓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只小虫摆在手心。 那小虫长着翅膀,却始终不肯飞起来。 千鸢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站了起来,“可派人去寻了?” “平常他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有。”阿图颜这时看见一旁沉默不语的赵铎,道,“昨天祈神舞时,不知少主可曾见过我儿?” 赵铎点头,“见过。” 阿图颜道:“那少主便是最后一个见到我儿的人,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赵铎抬眼,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不曾看见,我昨天一整天都与我未婚夫郎在一起。” 阿图颜道:“少主当真不知我儿去了哪里?” 他这话说得便就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了,千鸢道:“辛洄说了不知道,小家主再问几遍都一样。” 阿图颜一听小家主三个字,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这时,族老道:“蓝家的哥儿说昨日辛洄对他下了蛊,这是怎么回事?” 赵铎神色就更淡了,全然看不出喜怒。 “不知。” 赵铎话音刚落,一个蓝家人就拍案而起,“你说不知就不知,那我们家小辈何故满脸红肿?” “不知。” “你!” 赵铎反问道:“我为何对他下蛊?” 那蓝家人顿时哑口无言,虽说自家小辈一口咬定是辛洄动的手脚,可为何缘由,却始终不肯多说。 辛洄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哥儿下手,可自家小辈什么都不说,若非那脸实在肿得厉害,他也绝不会来找辛洄要解药。 千鸢道:“虽说辛洄是少主,却仍要遵守族规,你且将此事原原本本道来,我才好为你做主。” 那蓝家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干巴巴道:“还请少主将解药交给我。” 辛洄道:“不知其毒,无药可交。” 千鸢也是看明白了,这群人来者不善。他道:“其他人呢,还有何事,不妨都说出来。” 族老道:“仅此两件事,他们来协助寻找阿图雅。” 千鸢点点头,“这样吧,我随蓝家去瞧瞧那个脸肿了的小辈,辛洄与小家主一道去寻阿图雅。” 族老点头,“可。” 有人问:“可连寻踪虫都找不到阿图雅的踪迹,我们要从哪里找?” 千鸢道:“寻踪虫不敢进月见山,或许阿图雅误入了月见山。”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在座众人都清楚,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阿图雅死了,已死之人,自然无法寻踪。 再加上阿图雅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是知道月见山的可怕之处,平日里也绝不可能踏足那座山。 不过在座众人都不曾开口,千鸢也不想当这个恶人。 在整个西南,只有两个人能自由出入月见山。 赵铎点头,“我进山去找。” 阿图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就有劳少主领路了。” 赵铎又道:“你最好别去。” 千鸢赞同,“月见山那边辛洄一人去足矣,小家主,你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若是遇到危险,辛洄一个小辈救你,你脸上也无光。” 阿图颜:“……” 阿图颜脸色相当难看,只是看不出究竟是因为担心自己儿子,还是因为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千鸢又道:“小家主,你便去山神庙附近多走访问询,若是有消息,以黄烟信号告知。” 阿图颜生硬道:“也好,若是见到我儿,还请少主将他平安带回来。” 赵铎道:“自然。” 众人出府后就各自散开了。 赵铎慢吞吞走在最后面,在心中猜测,阿图雅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以阿图雅的身份以及身手,本地人杀死他的概率不大,而外乡人……也就只有那位有这个本事。 难道昨天阿图雅去找珍珠的麻烦,他看见了?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又该如何掩饰过去呢…… 赵铎想得认真,却没有看到门口石狮子旁坐着的漂亮哥儿。 珍珠见他出来了,当即跳下去,一下子扑到赵铎背上。 “赵铎!” 赵铎回神,冷漠的眉眼顿时温柔起来,“你怎么来了?” 珍珠噘嘴,“在家不好玩。” 赵铎就着这个姿势背起珍珠,“我现在要去月见山,乖崽,等我回来了找你玩?” “不嘛不嘛。”珍珠抱着少年的脖颈撒娇,“你带我一起去。” “危险。” “不怕!” “珍珠。”赵铎无奈,“听话。” 珍珠小声说:“我都知道了。” “什么?”赵铎刚想细问,就见阿图颜骑着马过来。 他一见到珍珠,便毫不掩饰对其厌恶“既然是去月见山,为什么还要带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哥儿。” 赵铎头也不抬,“与你无关。” 珍珠趴在少年背上打了个哈欠,慵懒惬意极了。 阿图颜冷哼一声。 “如此,我便等少主的好消息了。” 赵铎道:“尽力而为。” 阿图颜看了他一眼,一手拽缰绳,一手执马鞭抽打马匹,“驾!” 阿图颜走后,赵铎本来想将珍珠放下来,让他先回家。谁知道珍珠却跟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着他。 都不需要赵铎扶他,他自己就黏得牢牢的。 “我马上就要回京了,这最后几天你都不愿意陪着我吗?嘤。”珍珠说得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赵铎自然是想多陪陪珍珠,只得道:“进了山不准乱跑。” 珍珠本来还在装可怜,闻言立马道:“保证不离开你半步。” 赵铎心想,就当带珍珠去山里玩了。 反正阿图雅此时也是凶多吉少了。 珍珠见少年的族人走远了,才小声开口,“我都知道了。” “嗯?” “爹爹都跟我说了。” 赵铎一个踉跄,怎么那位还跟自家小哥说这些?也不怕吓到珍珠! “什么?” 珍珠说:“爹爹说你为了以后能娶我,连少主都不做了,要跟我回京城。” 虽说赵铎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那位打的算盘别太明显……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了。 不过听了这话,赵铎也松了口气。 珍珠就该漂漂亮亮的,永远天真,永远善良。 第273章 洄珠22 赵铎也没瞒着他,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珍珠有些害羞,不过理智还在,“我觉得那样不好。” “嗯?” 珍珠说:“要是你去京城了,千鸢叔叔就要一个人面对那些族老了。” 那些族老整日只会端着架子,对千鸢一个哥儿当家主十分不满。这些年来,没少仗着辈分高作妖。 还好赵铎出生了,又是最年轻的蛊师,颇得全族看重。 若是赵铎离开西南,那几个族老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天天跑来欺负千鸢叔叔。 珍珠着实担心得很。 赵铎轻笑。 珍珠不满,“笑什么嘛!” “没什么。”赵铎顿了顿,“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夸奖他来了。 珍珠害羞,珍珠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我会跟他们商量,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用担心。” “嗯……” 珍珠犯懒,也不想自己走路,就一直赖在少年背上,“赵铎。” “嗯。” “赵铎。” “嗯。” “哥哥。” “……嗯。” 珍珠笑嘻嘻,“你耳朵红了。” 赵铎:“……” 赵铎轻轻地捏了捏珍珠的腿肚子,“别闹。” 赵府宅子坐落在五毒堡最偏僻的一条巷子,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五毒堡修建的城墙。 原本五毒堡是没有城墙的,后来皇帝下令将五毒堡单设一个郡城后才草草修建而成,瞧着也像那么回事。 守城的士兵是西南军,自然认得赵铎。 见赵铎背了一个雪白蓬蓬的小哥儿,他们冲赵铎挤眉弄眼,“少主可以呀。” “不愧是少主。” “听说是呈王殿下家的昭仁郡主,还得是咱们少主啊!皇族哥儿说拿下就拿下。” 这下就连珍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默默把头埋进少年肩窝,假装没人看见他。 “……”赵铎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他一贯沉默寡言,只是微微朝众人点头,出了城门。 上了官道,珍珠见前后无人,赶紧道从赵铎身上下来,拽着人往前跑。 远离了城门,珍珠脸上的热度才算是减轻了些。 他自己逗哥哥是一回事,被别人打趣是另一回事! 他还是个小哥儿呢! “他们没有恶意,你别生气。”赵铎说。 珍珠红扑扑着小脸儿,净顾着害羞了,压根没想起来这种事是需要好好生一下气的。 “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们了。慢些跑,别累着自己。”赵铎反手握住珍珠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喔。” 珍珠心想,也不知道他在赵铎心里到底有多弱不禁风,这才多远的距离呀,就担心他累了。 “我不累。”珍珠这才想起来赵铎出城是要去办事的,于是问:“哥哥,你去月见山找谁呀?” “阿图雅。” 珍珠疑惑:“找他做什么?” 赵铎没瞒着他,“他失踪了。” 珍珠想起了那个趾高气昂的哥儿,开始合理猜测:“他该不会是知道只有你能自由出入月见山,所以故意进去的吧?” 就为了让你亲自去找他,这种小哥儿心思,珍珠自己都有,也不好意思说别人。 “他……”赵铎也没把话说透,只是道,“他不一定去了月见山,只是去看看。” 毕竟是族人,阿图雅失踪了,赵铎作为少主,肯定是要出面的。 珍珠也没胡乱吃醋,“可是月见山这么大,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呀。” “有虫子,找人很快的。” 珍珠恍然大悟,倒是忘记了少年是昆虫养殖户了。 他低低笑出声。 赵铎看向他。 珍珠摆摆手,心想这事可不能跟他说,于是赶紧道:“那我们赶紧去吧,对了,我还想看那天晚上那条好大好大的蛇。” 赵铎问:“不害怕了吗?” 珍珠小声说:“其实还是有一点点,但是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如果殷呈在这里,必定万分痛心疾首。 然而这里只有赵铎,他只会微笑着用深情的眸子望着珍珠。 往南行三十里,就是月见山地界了。 两人轻功都不错,很快就来到了月见山脚。 珍珠对身后的暗卫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暗卫现身,“是。” 他二人是珍珠的暗卫,虽说是殷呈培养的,珍珠却是第一主子,事事以珍珠的意愿为先。 珍珠一走进迷雾就死死地挽着赵铎的胳膊。 赵铎拍了拍珍珠的手背,“别怕。” “我不怕。”珍珠小声反驳,“我只是想跟你拉手。” “……”赵铎脸热,小乖崽有时候直白得让人招架不住! 珍珠噘嘴,“干嘛不说话!” 赵铎说:“等下要去看蝴蝶吗?” 珍珠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好呀好呀,是在上次那里吗?” “对。” “可我们不是来找阿图雅的吗?就这么跑去玩,会不会不太好啊?” 赵铎叹了口气,“估计是死了吧。” 珍珠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已经派虫子出去找人了吗?我怎么没见到?什么虫子呀?没养你身上吧?” 珍珠小嘴叭叭。 赵铎突然搂住了珍珠的腰,捂住了乖崽喋喋不休的嘴巴,然后缓缓的、缱绻的靠近他。 一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明明隔着手掌,珍珠还是感觉自己像被少年亲了一样。 直到少年松开他,他也没能回过神来,呆呆地睁着一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 以前赵铎也不是没亲过他,不过都是亲的额头,或者是头顶,就跟小时候爹爹给他讲完睡前故事的晚安吻似的。 可今天这个吻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珍珠觉得自己不像是亲到了少年的掌心,倒像是那手掌并不存在,他们…… 啊啊啊!这也太羞人了吧!珍珠默默把头埋进少年肩头,假装自己的后腰没有被人搂着,假装面前的少年其实是一根木头。 赵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乖崽粉唇的温热,鼻间全是小糖糕甜甜的气息,乱人心弦。 “珍珠。”赵铎嗓音有些低沉,却仍然能听出语气中的温柔,“我喜欢你。” 珍珠本来还有些呆呆的,听了这话,嘴角顿时压不住了。 他仰起脸,指了指自己的唇,“那你干嘛不直接亲。” 第274章 洄珠23 赵铎哭笑不得,“小傻子。” 珍珠瘪嘴,“你才傻。” 不亲就不亲嘛,还说人家是傻子。 赵铎轻声说了句什么,珍珠没听清,结果他死活不肯说第二遍,把珍珠气成小猪直哼哼。 “乖崽,想先去看蝴蝶还是先去看蛇?” “蛇!”珍珠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谁会不好奇一条如此巨大的白蛇呢! 珍珠好奇:“它怎么长这么大的呀?” 赵铎说:“好像活了几百年了吧。” “哇。”珍珠震惊,“那它岂不是老老老老爷爷了。” “或许?我不知道。” 珍珠白他一眼,“你不是能听懂虫子说话吗,换成长虫就听不懂了?” “呃……” 珍珠努努嘴,随后想到了什么,严肃地向他确认,“它真的不会吃掉我,对吧?” “不会的。” 少年从来不骗他,珍珠这才放心下来。 走了一阵,珍珠觉得不对劲,他扯了扯少年的衣袖,“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怎么知道阿图雅已经死了?我都没看到你放虫子。” 赵铎说:“进了迷雾之后就放了,是一种对活人气息很敏感的飞虫,没有养在身上……呃……乖崽,装在竹篓里,算是养在身上吗?”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珍珠,光是看到他耳环上趴着一条细细白白的蛊王就已经很害怕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珍珠也不是从前那个看见毛毛虫就被吓哭的小哥儿了。 现在他只会重重叹气。 白嫩嫩的小脸上头一次展现出了超出年纪的焦虑。 试想一下,将来若是跟少年成了亲,半夜翻身左边一条盘起来的蛇,右边蟾蜍和蝎子打架,墙壁上趴着壁虎时不时断一下尾巴,床头还有蜘蛛什么的…… 想想就绝望。 难怪他爹知道他喜欢赵铎过后那么暴躁,这搁谁身上不暴躁。 珍珠再次叹气。 赵铎以为是珍珠害怕了,便说:“别担心,那些虫子不咬人。” 珍珠忧心忡忡地嘱咐道:“你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可不许带虫子。” 小爹爹最怕虫子了,万一要是把小爹爹吓到了,他爹能当场拔刀砍死赵铎…… 赵铎点头,“好。” 珍珠说:“要带也可以,但是不许让我小爹爹看见了。” 赵铎看着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小乖崽,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好。” 珍珠突然站定,仰头看树上的果子。 赵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摘了两个递给珍珠,说:“可以吃,但是很……” 珍珠见这小果子红彤彤的,肯定很甜,扯着自己衣袖擦了擦就一口全塞进嘴里。 下一刻,他就被酸得表情狰狞。 赵铎默默的把想说的话说完,“……酸。” 珍珠把剩下的那颗果子塞进赵铎嘴巴里,如愿从赵铎脸上看到了同款酸涩表情。 珍珠爽了,心情十分愉快。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赵铎此时稍微有一点心虚,“好像没有。” 珍珠笃定,“那就是有了。” “……那你能原谅我吗?” 珍珠哼哼,“认错认的这么快,一看就是渣男。” 赵铎问:“什么是渣男?” “爹爹说骗小哥儿身心的就是渣男。”珍珠突然反应过来,“哎呀,差点又被你转移话题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阿图雅死了。虫子在月见山没有找到他,也不代表他死了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虽然赵铎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珍珠看他眼神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快说,不然不跟你好了。” 这个威胁可谓是狠狠的拿捏住了赵铎,他纠结片刻,只取折中,“阿图家有种虫子叫寻踪虫,是以主人的血喂养长大。不管天涯海角,相隔多远,它都能找到喂养它的主人。” “能让寻踪虫失去作用,只有两种可能。” “进了月见山,或者是……死。” 珍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既然赵铎的虫子没有找到阿图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阿图雅死了。 赵铎在心里默默想:别再问了,别再问了。再问就该牵扯出那位了…… 珍珠一时感叹极了,“没想到昨天还嚣张跋扈的人,今天就没了。” 赵铎:“……”不敢接话。 人嘛,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珍珠问:“那他怎么突然就没了?是有什么仇家寻仇吗?” 赵铎:“……或许?” 他小心翼翼的去瞥珍珠的脸色,见珍珠面色如常,且没有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这才算松了口气。 “哥哥,那蛇洞究竟在哪啊?”珍珠说,“我都走累了。” “还有一段距离,不远。”赵铎问,“我背你?” 珍珠立马扑到少年背上,“好呀。” 只是在赵铎看不见的地方,珍珠才显露出一丝不安来。 阿图雅在各部族之间也算有名,地位也很高。可以说年轻一辈里,他是能排的上号的。 要说阿图雅是得罪了什么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了。 珍珠暗想,难不成是……爹爹做的? 爹爹看他被欺负了,所以把阿图雅解决掉了? 珍珠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脸色也越来越沉重。 要真是爹爹做的,那他们一家是不是要赶紧离开西南才好? 毕竟阿图虽然是分支,在整个西南也算得上是蛊师大户…… 爹爹虽然是超级厉害的啦,可架不住对方使用蛊虫呀…… 对方现在只是没反应过来,若是他们猜到是外乡人动的手,就很有可能会猜到爹爹头上。 到时候西南地区动荡,局势肯定也会随之变化。 那他殷珍珠岂不就成了破坏和平的千古罪人? 不行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要让他们查到爹爹头上。 珍珠还在冥思苦想呢,就听到赵铎说,“珍珠,蛇洞到了。” 为了不让赵铎看出来为他担心,珍珠装作没事人似的,走上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蛇洞。 “那老爷爷它在家吗?” 赵铎闭上眼,伸出手也不知道是在感受风,还是感受一点别的东西。 过了一阵,他对珍珠点头,“它在。” 珍珠兴致勃勃,“那咱们快去看一看。” “小心。” “知道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巨蛇盘旋在蛇洞的最深处,像是在打盹。 赵铎带着他落下,珍珠一开始还躲在少年身后。后来发现巨蛇确实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才大着胆子走向前来。 第275章 洄珠24 白蛇盘在暗不见天日的洞底,周围只有一些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白蛇庞大无比,单是蛇头都有丈宽,蛇尾盘旋成团。它此刻正闭着双眼,似乎在休憩。 珍珠摸了摸白蛇的鳞片,一手还紧紧地抓着赵铎的手,充分演示了什么叫又菜又爱玩。 “哇,冰冰凉凉了诶,像是在摸玉石一样。”珍珠正摸得起劲呢,突然白蛇睁开了竖瞳。 金色的兽瞳压迫感十足,珍珠咽了下口水,踩着小碎步慌慌张张挪到赵铎身后。 赵铎朝白蛇鞠躬,“老祖,这是珍珠。” 白蛇吐着信子,巨大的一颗脑袋轻轻地歪了下。 躲在赵铎身后的珍珠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夹着嗓子轻声细语地说:“老……老祖好。” 赵铎闷笑。 珍珠怒,“你笑什么!” “没什么。”赵铎捏了捏小乖崽的手心,安抚道:“乖崽,别害怕。” “我,我才不怕。”珍珠梗着脖子嘴硬,“我胆子最大了。” 赵铎也不拆穿他,只是问:“要再摸一下吗?” 珍珠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听到赵铎轻笑,珍珠踹他一脚,“不准笑!” “要不要去老祖头上玩?” 珍珠脑袋都要甩飞了,“不要不要!” 这也太恐怖了,珍珠完全不敢。 “那出去了?” “嗯嗯!”珍珠鼓足勇气跟白蛇挥手,“老祖再见。” 两人从蛇洞出来,又去看了山谷的蝴蝶才下山。 他们谁都没提阿图雅,就好像他的死无关紧要。 在赵铎心里,珍珠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甜哥儿,胆子小受不得惊吓。更何况这事儿保不齐还与呈王有关,所以选择缄默。 虽然他与阿图雅接触并不多,同辈之间还是会略有了解。此人报复心极重,虽然算不上残忍,却也是个心思狠毒之人。 虽然此事尚未明朗,赵铎也能猜出几分真相来,估摸着是先前祭山神时记恨上了珍珠,想对他动手。 最后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不值得同情。 珍珠则是觉得这事既然是爹爹做的,那跟他做的也没什么区别。毕竟阿图雅也算是赵铎的半个族人,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和赵铎之间的感情。 两人都不知彼此的顾虑,可以说是别样的默契了。 林四宅院,西南偏院。 林念瞪大眼睛,他匆匆跑去关上门,谨慎极了。 阿图雅失踪,阿图家到处寻人,就差没把五毒堡翻个底朝天了。 林念今天虽然没出门,却也从侍子们嘴里听说了外头发生的事。 结果就在刚刚,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阿图雅是他弄死的,可把林念吓坏了。 “你杀他干嘛呀?”林念问。 “他准备害咱珍珠呢。”殷呈说,“我又不是圣母,明知道他想弄我儿子,我还放过他?” 林念疑惑:“咱们珍珠怎么得罪他了?” “这就要问黄毛了。” 林念稍微一想,问:“这个阿图雅不会跟咱珍珠是情敌吧?所以他想杀了咱珍珠自己……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就是你之前那个世界的词。” 殷呈:“上位?” “对!他是不是想杀了咱们珍珠自己上位啊?” “大差不差吧,反正没存什么好心眼儿,想让咱们珍珠毁容,受世人非议,然后死于蛊毒发作。” 林念怒道:“那他活该!咱们珍珠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可不是么。” 珍珠善良,他又不善良。 真当他北境战场二三十年白混的。 林念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你做得干净吗?会不会查到你头上来?” “迟早的事。” 林念有些无语,“什么叫迟早的事!” 这狗男人,该稳重的时候不稳重,不该稳重的时候偏偏稳如泰山! 殷呈说:“阿图家族在西南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吧,本地人肯定不会得罪阿图雅,更别说对他动手了。” 林念顿悟,“所以一旦他们反应过来阿图雅死了,迟早会查到外地人头上。咱们家又是最有能力悄无声息杀死阿图雅的人,所以肯定会被他们盯上……” “对咯。” 林念一巴掌拍到男人手臂上,“对什么对,你赶紧想办法啊!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辛洄和珍珠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他俩能有什么隔阂,黄毛跟阿图雅非亲非故的,顶多算是半个同族罢了。”殷呈把老婆拉到腿上坐着,“老婆,西南各部族都要依附黄毛他们家生存,所以黄毛跟谁都能算半个族人。” 林念:“……好像也有道理。” “这事儿我跟赵朗他夫郎说了。”殷呈说,“赵朗他夫郎说死一个要是还不老实的话,就灭他全家。” 林念:“……”不是,千鸢作为家主,不是应该为了维护各部族之间良好的关系鞠躬尽瘁么! 怎么还带赶尽杀绝的呀! 林念还是有顾虑,“那要是对方真的找上门来了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人家全家都杀了吧。” 殷呈说:“他们又没证据,顶多只能在背后蛐蛐。” 林念松了一口气,“尸体处理了吗?” “那是自然。”殷呈惊讶极了,“老婆,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林念撇嘴,“不告诉你。” 殷呈遥想当年,自家老婆还是看见暗卫用炭火逼供时还会往他身后躲的小乖宝,如今都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说如何处理尸体了。 “老婆英勇无畏。”殷呈说,“好久没亲老婆了,来嘟嘴给我亲一下。” 林念翻个白眼,“那昨晚按着我亲半天的混蛋是谁?” 殷呈厚着脸皮道:“不知道,不认识,不了解。” “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没个正形。撒手,别老是捏我的肉。” “没捏,这顶多算是揉。”殷呈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双大掌非常不老实。 两人正腻歪呢,突然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爹!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超大的天牛——”元宝抓着一只黑色的甲虫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他爹想要刀人的眼神,和他爹腿上害羞脸红的小爹爹。 元宝呲着傻乐的大牙顿时收回去,默默抬脚后退出了房间,然后单手关上门。 因为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甲虫。 第276章 洄珠25 殷呈无语,“我能不能揍他?” “敢!”林念瞪他,“你都把元宝教坏了。” 殷呈:“……冤枉啊老婆,我真的没教他抓天牛。” 林念:心累,不想说话。 “刚刚没亲到,来亲一口。” 林念刚噘嘴准备敷衍地跟男人亲一下呢,突然门又被打开了。 林念整个人都僵住了,恨不得缩男人怀里把自己藏起来。 “爹爹!”珍珠跑进来,正准备问一下阿图雅的事,却看到俩爹正卿卿我我呢。 他默默退出房间,贴心关上门。 殷呈叹了口气,就想亲一下老婆,这俩小崽子跟商量好似的,挨个的来。 两口子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叹气。 晚上珍珠跑过去把他爹拉到花园里,小声地说:“爹爹。” 殷呈:“嗯?” 珍珠鬼鬼祟祟,“周围没人吧?” “没有。”殷呈顿了顿,“你弟弟算人吗?” 珍珠:“……”这叫什么问题! 珍珠大声说:“元宝你走远一点。” 元宝撇嘴,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居然连亲弟弟都不说! 生气了,等下去厨房吃个鸡腿消消气。 元宝走后,珍珠才小声问:“爹爹,阿图雅……?” 殷呈点头,“我。” 珍珠两条好看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爹爹,那咱们快回京城去吧,万一他们查到了怎么办……” 殷呈捏了捏乖崽的小圆圆脸,随着小圆圆脸的年岁增长,婴儿肥都褪得差不多了,尖下巴和他小爹爹一模一样。 曾经殷呈一度以为是乖崽饿瘦了,恨不得每天喂他十顿八顿,后来才知道是乖崽长大了抽条了…… “他们查不到的,放心吧。” 珍珠哪里放心得下,生怕阿图家的人找过来给他爹下蛊。 “爹爹,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就好。”珍珠说,“爹爹,你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他们苗疆蛊毒那么厉害……” 珍珠小嘴叭叭个不停,结果还没说完就让他爹掐住了脸颊,被迫闭麦。 珍珠跺脚,“爹爹!” “好好好,爹爹知道了。”殷呈嘀咕,自家小崽子现在跟老婆真是越来越像了。 珍珠抱着殷呈的手臂,突然说,“爹爹,谢谢你。” 一直保护我。 珍珠在心里说。 “嗯?”殷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撒娇呢?” “爹爹最好啦。”珍珠给他爹比了个两指交叠的小心心,“爱你哟。” 这小崽子聊天跨度还挺大的。 殷呈说:“以后不要跟司昭昭那个智障玩,这都教些什么。” “略。”珍珠做了个鬼脸,“我去睡觉啦,爹爹晚安。” 殷呈看着雪白蓬蓬一朵嗖的一下钻进自己的房间,难免失笑。 看来有变化的不止是老婆,自家小崽子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 因万毒窟深千丈,下头又多的是尸骸,一时半会也无人发现,因此阿图雅已死的消息至今没有传出来。 阿图颜派人去了附近的郡城,依旧一无所获,半月后,找人的动静也小了。 据说阿图颜有十来个孩子,他之所以那么看重阿图雅,也是想着能让他嫁给辛洄,将手伸向阿图那家族。 只可惜阿图雅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辛洄执意要娶昭仁郡主,他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没打得响。 走过了两日,传圣旨的钦差到了。 随着苏寒一品诰命的册封下来,还有一道圣旨。 五毒堡正式更名为五灵郡,归于昭仁郡主之封地。 珍珠接旨的时候震惊不已,没想到皇伯伯竟然直接把五毒堡给他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五毒堡每年的税收,也有他的一份…… 同样震惊的还有殷呈,“不是,郡主就真有一个郡城?” 林念叹气,“所以你猜郡主为什么叫郡主?而且咱们珍珠上族谱的时候,你没看玉简吗?越州的桐花郡也是咱们珍珠的封地。” 殷呈问:“那为什么当年封花月的时候没见着有封地?” “谁说没有?花月的封地在云州漱玉郡。” 殷呈:“那我……?” 林念白他一眼,“彩霞城不就是你的吗?每年彩霞城税收都留着自用的。一般是用于北境军花销上,还有各类防御设施,民生等等。” 殷呈对这些事儿还真不关注,以前是兰书处理,现在兰书西南北境两头跑,这活儿自然就落到了林念头上。 殷呈恍然。 兰书打趣林五,“现在小寒的品级可比你高多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 林五搂着已经完全呆住了的苏寒,“抱歉了四哥,咱俩之间,看来还是我先吃到软饭。” 林四简直无语,“这也要攀比?” 林五道:“自然。” 林四都懒得搭理他。 同时赵朗也收到了圣旨,命他即日起将五毒堡更名为五灵郡。 珍珠清楚,皇伯伯将五毒堡划成他的封地,就是为了将来嫁来西南不受夫家欺负。 是给他的底气。 可这事儿传到了书生的耳朵里,那意思就完全变味了。 有人说皇上是想利用昭仁郡主,趁机收复南疆,让汉人彻底掌权。 也有人说这是皇帝对西南军的试探。 总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按照规矩,珍珠是可以在五灵郡修建郡主府的,只是他们一家即将回京。 因此珍珠将建造郡主府的重任交给赵铎,并且连夜绘制了图纸。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爹学习绘制各式各样的图样。 如今绘制起房屋建筑来也很是得心应手。 五灵郡的石匾挂上四个城墙之后,珍珠也要回京了。 赵铎心中万分不舍,珍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会来看我吗?”珍珠问。 赵铎回答道:“会。” “我……及笄你也会来吗?” “会。” 珍珠抿了抿唇,“那……那我走了。” “乖崽,一路平安。” “嗯嗯!” 殷呈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心里直泛酸,这死黄毛也不知道哪里好,把家里的白富美小傻子迷得团团转。 “像是给我家小珍珠下蛊了似的。” 林念哭笑不得,“人家辛洄才不会这样呢。” 第277章 洄珠26 京城,林府。 “新雨,今日课业可学会了?” 林新雨点头,乖乖应道:“回祖父的话,都学会了。” 叶轻语揉了揉榻下少年的脑袋,自小林新雨就乖巧,跟他哥林思恒那可是两个极端。 林思恒暴躁,冲动,时常发癫。 林新雨安静,内向,乖巧懂事。 任谁看了他俩都不像是亲兄弟。 “课业既然都会了,为何不出门寻好友玩一玩?” 叶轻语觉得新雨就是太内向了,简直应了那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长此以往,岂不是更不懂如何与人交流了,随即便说道:“也需注意劳逸结合嘛。” 林新雨摇摇头,“新雨还想多看看先辈们写的赋集。” 花厅另一侧的椅上,歪歪斜斜坐着个戴黑色抹额的少年,一身劲装十分干脆利落。 听到林新雨的话,他嗤笑一声,倒也没多少嘲讽之意,反倒是取笑的意味多一些。 “咱新雨是不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呆得跟头笨鹅似的。” 叶轻语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一点儿没个哥哥的样子。” 林思恒撇嘴。 叶轻语道:“哎,正好你回来了,不然你带弟弟出门玩会儿?省得新雨老是待在屋子里,都闷坏了。” 林思恒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弟弟,“呃……要不还是算了,小爹说让我别带坏弟弟。” 说起这事儿叶轻语也气,年前林思恒从桂山回来,沈青蘅考虑到新雨跟亲哥平时很难见面,便让林思恒带弟弟出去玩玩,兄弟之间联络联络感情。 结果这臭小子带弟弟爬树,结果把人忘在树杈子上,半夜才想起来。 当时林新雨在树杈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下又下不来,周围也没个人影,求救都没人。 被救下来的时候林新雨两条腿儿直抖,嗓子都哭破了。 以至于现在他看见亲哥就害怕,恨不得林思恒这辈子都待在桂山别回来了。 叶轻语想到这茬,叹气,正想说话,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吵嚷。 下一刻,元宝的声音振聋发聩,“外祖!外祖我来看你了外祖!外祖你在家吗外祖。” “元宝,别吵。”珍珠一把将弟弟扯过来,“稳重点。” 元宝顿时蔫下来,乖乖跟在哥哥身后。 叶轻语微微一愣,心想怎的听见了孩子的声音,随后就见三人走进花厅。 “小爹爹。”林念上前,“许久未见,可想您了。” 珍珠也凑上前,“外祖,珍珠也想您了~” 叶轻语一边手臂黏一个小哥儿,笑得合不拢嘴,似嗔怪般地道:“怎么不让人先带个信儿回来,这般突然回家,我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嘛,小爹爹,我想吃翠竹做的金丝酥许久了。” 叶轻语笑道:“好好好,保管让你吃个够。念哥儿,你们这次回来能在京城待多久?” 林念说:“得待到年后四月去,珍珠及笄礼之后才回北境。” “那感情好。”叶轻语问,“怎的不见殿下?” 林念答道:“他去皇宫了,晚点过来。” 叶轻语点点头,拉着林念父子俩说小话。 另一边,元宝和林思恒大眼瞪小眼。 “呃……”元宝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退到一旁装鹌鹑的林新雨,“思恒哥,他怎么看起来有点怕你。” 林思恒说:“不知道。” “你别不是打他了吧。”元宝说,“还好我哥不打我,我真幸福。” 林思恒:“……没打他。” 元宝一脸我不信。 瞧瞧林新雨都快缩进地里了,可怜,太可怜了。 ----------------- 小安子在御书房外候命,正打瞌睡呢,突然身边的小太监说:“安公公?安公公!您快醒醒,殿下!殿下来了!” 小安子揉了揉眼睛,“什么事大惊小怪……呈,呈王殿下!” 殷呈拍了拍他的肩膀,“歇着吧。” 小安子见他抬腿往御书房走,突然惊醒,赶紧道:“殿下,殿下,先容我通传……” 他还是慢了一步,殷呈已经兴高采烈推开门热情地喊:“哥我回——呃……”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然后捂着眼睛,默默退出御书房,将门关上。 命运在这一刻出奇的相似。 小安子欲哭无泪,呈王殿下什么时候才能规规矩矩听宣进殿啊! 殷呈扯着小安子坐在御书房前石阶上,“你怎么不跟我说咱神医也在!” 小安子在心里怒吼:我也想说啊!您给我时间说了吗!您都快直接飞进去了! 小安子委屈,小安子不说。 “殿下恕罪。” 殷呈摆摆手,问:“他们这种情况一般多久完事儿?” 小安子:“……”九族羁绊让我无法开口…… “问你呢,装什么傻。” 小安子弱弱开口:“挺……挺久……” 殷呈叹了口气,正准备逮着小安子跟他抒发一番心中郁闷的情绪,就听房间里传来一声压低着嗓音地怒吼。 “滚进来。” 小安子一哆嗦,看向殷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同情。 殷呈顿时更郁闷了。 “殿下,保重。” 小安子贴心地帮他打开门,眼神鼓励:快进去吧您勒。 殷呈捂着眼睛走进去,“我进来合适吗?要不我在外头等等?” 殷墨无语,他收拢衣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来找我有事?” “我这不是寻思来跟你报备一下么,免得又有老头参我无召进京了。” 殷墨沉思片刻,“准备回来给珍珠办及笄礼,是吧?” “你怎么知道?”弟弟大惊,他哥这也太会洞察人心了吧。 殷墨说:“废话,珍珠及笄礼在即,你现在回来,是打算在京城给珍珠办及笄礼?” “嗯。” 殷墨抬眼看弟弟还捂着眼睛,十分无语,“行了,装什么瞎子,手放下来。” 弟弟弱小可怜无助,“哦。” 他顿了顿,“你衣服穿好了吧?” 殷墨翻了个白眼,“别逼我在御书房揍你。” 殷呈心想就你那细胳膊细腿,打人都跟挠痒痒似的。 但是这话他没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拿起案上果盘里的橘子炫起来。 白玉尘慢条斯理地将殷墨压在衣服里的头发撩出来,动作无不轻柔至极。 第278章 洄珠27 殷墨问:“珍珠的及笄礼,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大办!”殷呈说,“排场能有多大有多大,最好普天同庆。” 殷墨:“行,回头上皇宫来办,大摆筵席,好好庆祝一番。” “也没别的事了,那我回去了,今天上岳丈家吃饭来着。”殷呈说,“你们继续。” 殷墨:“滚滚滚。” 殷呈走了两步,倒回来,“哥夫,回头整点香膏,给我分点。” 白玉尘颔首,“可。” 殷呈走后,殷墨狐疑道:“什么香膏?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用香膏?” 白玉尘道:“不是我们用,是你们用的。” 察觉到搂着自己后腰的手在某处点了点,殷墨背脊一僵,随后怒瞪:“合着一天到晚就研究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去了?” 白玉尘轻笑,“陛下恕罪。” 殷呈到林府的时候,恰好赶上吃晚饭。 林家人多,除了长子之外,其他几个兄弟在外头均有房产。 不过长子常年不在府中,偌大林府也只有叶轻语一人罢了。 逢年过节家中倒也热闹,只是平时人少,这会儿家里也就只有叶轻语、沈青蘅、林思恒、林新雨和殷呈他们一家四口。 元宝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只是在林新雨这儿处处碰壁。 不管元宝叭叭叭多少内容,林新雨永远是点头微笑附和,再不就是说“你说得对。”“有理。”之类的话。 无趣得很。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元宝还就跟他杠上了,非要带这个小表弟认识世界。 沈青蘅也觉得新雨太内向了,说不定跟元宝过一段时间,性子能活泼一些。 所以在元宝热情地邀请林新雨去呈王府小住几天后,沈青蘅立马就同意了。 元宝自从离开彩霞城后,身边只有小斋这一个哥儿,早就想跟兄弟们一块玩儿了。 也不是说小斋不好的意思,就是他忒喜欢告状了一点,动不动就跟主君打小报告,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他小爹身边最大的狗腿子! 林新雨本来想拒绝,只是他红着脸还没说半个不字呢,就让元宝拉上了马车。 林新雨抿着唇,偷偷看了一眼元宝,又看了一眼珍珠。 他对珍珠还有印象,只记得这个哥哥特别温柔,笑起来也好看。 察觉到林新雨的目光,珍珠抬眼看向他,对视的瞬间,林新雨赶紧低下头。 珍珠轻笑,看来果然是个很内向的小表弟。 元宝大大咧咧搂着林新雨的肩膀,“新雨,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跟个哥儿似的,来,咱们进行一场爷们之间的对话。” 林新雨:“……什么?” 元宝笑得猥琐,“嘿嘿嘿,你在书院有没有喜欢的小哥儿?” 林新雨脸颊爆红,“你你你!君子坦荡荡,岂可背后议论他人!” 元宝说:“这叫什么议论他人,我只是在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小哥儿,反应那么多,肯定有咯?说说呗。” 他撞了下林新雨的肩膀,“咱俩谁跟谁呀。” 珍珠在一旁静坐,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发笑。 元宝这自来熟的性子肯定随了爹爹。 “没,没有。”林新雨默默坐远了一些,谁料他一动,元宝也跟着动。 看着林新雨都快被挤到马车的车壁上了,珍珠赶紧道:“元宝,别闹了。” 元宝:“哥,我们爷们儿的事你别管。” 珍珠:“……” 小斋挨着珍珠坐着,他幽幽开口,“我告诉主君去。” 林念在后头的那辆马车上,元宝丝毫不慌,“你去呗。” 小斋也没下马车,只是撩开窗帘,气沉丹田,“主……唔唔。” 元宝眼疾手快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你别喊。” 小哥儿的嘴巴软,脸软,似乎全身上下都是软的。 元宝有点迷瞪,心想这小告状精手感还挺好。 小斋不习惯跟人挨得这么近,下意识一脚踹到元宝肚子上。 元宝也没防着他,突然被踹倒在地,脑袋磕在车壁上,“砰——”的一声,吓得珍珠赶紧叫停马车。 “怎么样?没事吧?”珍珠小心翼翼地检查弟弟的后脑勺,发现没流血,这才松口气,“还好没流血。” 这时,林新雨弱弱开口:“要看大夫的,就算伤口没流血,也不能掉以轻心。” 珍珠一想,觉得有道理,“我带你去皇宫找皇伯伯。” 元宝也就是那一下被撞得眼冒金星,休息了一阵好多了。 “我没事。”元宝话音刚落,殷呈就掀开帘子走进来。 “出什么事了?”殷呈问,“稀里哐当的,搁这里打架呢?” 珍珠答道:“元宝撞到了脑子。” 殷呈皱眉,提着小儿子,“我带你去看看。” 元宝说:“这会儿已经不痛了。” “万一是脑震荡呢,本来就不聪明,可别撞得更傻了。”殷呈抱起元宝,“珍珠,你们先回府。” 珍珠也觉得去找太医看看才安心,于是点点头,“好。” “爹,我感觉我好像真的没事。”元宝说扑腾两下,顿时感觉一阵头晕。 他立马乖了,虚弱的靠在他爹身上。 殷呈带着元宝离开后,珍珠才注意到小斋发白的脸色。 “没事吧?”珍珠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了?” 小斋抬起头望着珍珠,满眼都是惊惧,“公子,我……我……” “嗯?怎么了?” 小斋嗫喏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别赶我走……我……我没有家……” “傻孩子。”珍珠说,“没有人赶你走,你别怕。” 小斋微微颤抖,双手也紧紧地握着拳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担心。”珍珠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他顿了顿,“也是元宝没轻没重的,不怪你。” 小斋垂着头,看上去很自责。 他完全是下意识使然,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 珍珠却没有责备他,更让他感到内疚,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家。 殷呈带着儿子进宫找太医扎了几针,又开了几贴药。 殷呈估摸着是轻微脑震荡,就给元宝下了禁足令,让他好好待在家里养脑子。 第279章 洄珠28 元宝生无可恋地瘫在躺椅上。 三天了,已经在院子里瘫了三天了。 本来他还以为回京之后能出去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了呢,结果天天跟林新雨在院子里读书。 当然,主要读书的人是林新雨,认真学习的是小斋,他只负责占一个人头。 俗称陪一个。 本来林新雨还担心跟这位表兄合不来,没想到竟然只是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学习,可把他高兴坏了。 “池哥,我们今日读思学如何?” 元宝摆摆手,“随便。” 林新雨捧着书卷开始读书,声音干净清亮,听得让人十分舒心。 可这对于元宝来说就相当催眠了。 他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就差小被往身上盖了。 这时,一只蝴蝶飞下来,落在元宝的鼻尖上。 元宝感觉到鼻尖痒痒,睁开眼一看,就瞧见一双亮蓝的大翅膀。 “呃……”元宝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吸引蝴蝶的地方,他僵着上半身,伸手扯了扯林新雨,“你看见这个美丽的大扑棱蛾子了吗?” 林新雨放下书卷,“竟然是玉腰奴,真好看。” 这小表弟过于文绉绉了。 元宝小手一指,对蝴蝶说:“我哥的房间在那边。” 蝴蝶扇动翅膀,竟然真的朝他手指的方向飞去。 元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咂吧着嘴啧啧半天。 小斋因为内疚,这几天时时刻刻关注着元宝的动静,生怕他渴了饿了。 听到元宝在那儿啧啧,他立马倒了水递给他。 本来元宝觉得没什么,真男人受小哥儿一脚有什么关系。 见小斋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又不是没手。” 小斋拘谨地站在一旁,跟只小鹌鹑似的。 元宝说:“你坐吧别老是杵在我身边,真要是关心我,不如给我打掩护,我偷偷跑出去玩,你帮我应付小爹。” “不,不行。”小斋虽然内疚,但立场坚定,“你要是偷偷跑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主君的。” 这小狗腿子告状精。 元宝无语,元宝望天,元宝仰天长叹。 ----------------- 小哥儿及笄前后,就可以给自己绣嫁衣了。 珍珠听小爹爹说,他以前嫁衣绣了好多年,后来嫁给爹爹的时候,穿的是满绣,可漂亮。 他刺绣还算过得去,这会儿静下心来绣嫁衣,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只蝴蝶飞进了绣房。 下一刻,一支飞箭刺入窗柩。 保护珍珠的暗卫看到熟悉的人影,一时竟不知道是该追出去好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好。 珍珠上前取下飞箭一看,小纸条上竟然写的是约他明日去逛街。 蝴蝶飞上他的指尖,珍珠看到熟悉的字迹,弯起眼睛笑起来。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吃饭。 殷呈摸了摸珍珠的额头,“嗯……温度正常,所以乖崽这是中邪了?突然笑什么?” 林念捶他一拳,“你才中邪了。” 珍珠飞快吃完饭,“我吃饱啦,我回房啦。嘻嘻~” 林念这下也跟着疑惑,“是哦,咱们乖崽莫名其妙笑什么?” 两口子望着珍珠的背影面面相觑。 元宝端着碗大炫特炫,正认真干饭呢,突然被他爹点到。 “你哥什么情况?” 元宝把脸从饭碗里抬起来,“黄毛哥来京城了。” 殷呈无语,翻白眼,然后说:“我就知道咱乖崽遇到他没好事儿,瞧瞧,这都傻成什么样子了。” 林念问,“他一个人来的吗?” 元宝说:“不知道啊。” “多半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赵将军跟你一样无召不得进京。”林念喊了一声,“银珠。” 殷呈心说:那完全不一样,本人深得帝心好多年,视规矩为无物。 银珠从外头进来,“主君。” “去把南苑的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 “是。” 殷呈一脸震惊,“这就引狼入室了?啊不是,老婆,这门亲事我都还没同意呢!” “什么啊。”林念哭笑不得,“人家大老远从西南过来,在京城又没什么亲朋好友,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做长辈的,照拂照拂有什么关系。” “难怪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殷呈小声嘀咕。 “你不许说话了。”林念说,“也不知道那孩子今夜住哪里,身上的银钱还够不够。” “他睡大街不就行了。”殷呈说。 “老公,珍珠就算出嫁,也是咱们的孩子,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能。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能配得上我们珍珠。” 林念都想翻白眼了,“那咱们珍珠出家做和尚去?” “……呃,那还是算了,咱崽顿顿离不开肉,出家的话顿顿小白菜,太惨了。” 林念笑出声,“这话要是让乖崽听见了,非跟你生气不可。” 殷呈说:“他这会儿都快跑回自己房间了,听不见。” 合着那么厉害的天极心经就用来听这些有的没的。 林念说:“老公,要是辛洄来了,你可不许甩脸色,听见没有。” “哦……” 第二天一早,珍珠穿得漂漂亮亮去赴约。 先前行走江湖时,粗布麻衣即可,后来在五灵郡时天气炎热,多是轻盈的白纱。 回到京城,珍珠看起来就富贵多了,单是穿着上,就十分符合一位郡主的身份。 他今日所穿的裙衫由丝绸与鲛纱而制,柔软光滑的浅茶色缎面上还会泛出淡雅的银白;领口、袖口皆绣着精致的花纹。 腰带上镶着珍珠玛瑙,一端系着药铃和小玉扣,另一端系着同色系的荷包。 下摆有三层,且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颜色,随着他的脚步轻盈灵动,如梦如幻。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唇上点了胭脂,便是倾国之姿。 两人约在旧城门相见。 赵铎一身烟墨色劲装,护腕和靴子均是暗色,衬得他皮肤越发冷白。 “赵铎!”珍珠突然从赵铎背后出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是想吓他。 赵铎早就发现他了,只是在珍珠吓他的时候配合的“啊”一声。 虽然“啊”得非常假,但珍珠还是很满意。 第280章 洄珠29 “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呀?”珍珠问他。 赵铎答道:“昨天。” 原来是一到京城后就直接来找他了,珍珠心里美滋滋的,有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愉悦感。 赵铎将一早就准备好的麦芽糖递给珍珠。 两根小木棍儿上搅着一团麦芽糖,半透金黄的色泽,还有一股浓郁的甜味儿。 珍珠小声说:“这里人多,我不好意思吃。” 赵铎拉着珍珠的手腕拐进偏僻的园子里,“这里没有。” 珍珠笑道:“哥哥,原来你早就踩好点了是吧?” 赵铎有些疑惑,“什么是踩好点?” 珍珠说:“就是说你偷偷提前来观察过地形。” “对。”赵铎倒是没否认,“我对京城不熟。” “我也不熟,好几年没回来了,今天正好可以逛逛。” 珍珠正吃着麦芽糖呢,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夫郎,他惊得立马将手里的糖塞赵铎嘴里。 待那夫郎离开后,珍珠松了口气。 还好反应快,不然昭仁郡主颜面无存了。 他盯着面红耳赤的少年,疑惑问:“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赵铎摇摇头,问:“那边有卖的,还想再吃一个吗?” “我们去吃点别的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米糕做得特别好吃。” 赵铎点头,“好。” 两人沿着园子里的小路往前走,看见赵铎将小木棍儿扔进泥土里,这才后知后觉,刚刚的麦芽糖他都咬了一半了……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珍珠还怪不好意思的。 珍珠问:“哥哥,糖甜吗?” 赵铎点点头,问什么答什么,“甜。” 珍珠弯起眼睛,“我觉得也甜。哥哥,你说我们吃同一块糖,算不算亲亲呀?” “咳咳。”赵铎被珍珠的话呛了下。 珍珠赶紧给他拍背:“小心点呀,没事吧?” 赵铎握住他的手,“没事。” 少年的手微凉,珍珠脸颊红红,“哥哥。” ——“珍珠?” 珍珠脸上甜甜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机械般地扭过脑袋,看见林思恒嘴里叼着根草叶子,吊儿郎当地望着他。 “我还以为听错了呢,还真是你啊。”林思恒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花里胡哨的?” 珍珠默默挪到赵铎身边,两人牵着手也没谁先松开,还是保持着相握的姿势。 “我……我们小哥儿都是这样穿的!”珍珠才不想让少年知道他为了出来赴约特地打扮过呢。 于是他反客为主,“思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约了个朋友。”林思恒问,“林新雨这两天没给你惹麻烦吧?” 珍珠摇摇头,“没。” 林思恒上下打量了一眼赵铎,“这位是?” 珍珠赶紧介绍,“思恒哥哥,这是赵铎。” 林思恒道:“你朋友啊?” 珍珠小脸儿红扑扑地点头,“嗯嗯!” 林思恒粗糙的神经诡异的细腻了一下,他望着两人牵着的手,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复杂起来。 “就朋友?”林思恒问。 珍珠底气不是很足地说:“嗯……” 毕竟某人还没有上门提亲呢! 林思恒立马上前把两人拉着的手掰开,“我还以为你未婚夫呢,朋友拉什么手,不准拉。” 珍珠噘嘴,“就拉一下嘛。” 林思恒弹了一下珍珠的脑袋,“你一个小哥儿,羞不羞。” 珍珠吐了吐舌头,“略。” 这时,林思恒的朋友也来了,珍珠趁机拉着赵铎就跑。 林思恒望着珍珠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挑挑眉。 看来小珍珠这是春心萌动啊。 珍珠完全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全家人的话题中心了,因为他此时正拉着赵铎去逛街。 昭仁郡主常年在北境生活,因此能认出他的人并不多。 傍晚回家时,珍珠就想着把赵铎带回家。 虽然现在赵铎就住在呈王府对面的宅子里,可他一个人,始终是不方便。 岂料赵铎竟然拒绝了。 虽然没跟珍珠说理由,不过珍珠也能猜到,少年上门提亲也就这一两天了。 希望到时候爹爹不要把赵铎骂走。 为了赵铎不挨骂,或者是少挨骂,珍珠特地求助了小爹爹。 小爹爹向他打包票,绝对会帮他搞定他爹。 珍珠这才放心下来,开开心心等着少年来下聘。 果然没几天赵铎就来下聘了。 赵铎上门这日,赵朗和千鸢都来了。 边关统帅进京不易,这才耽误了些时候。 林念这个做小爹爹的自然知道珍珠的心思,也没有为难赵铎,只是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两家人聊了一下午,考虑到珍珠还没有及笄,因此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殷呈还觉得两年太短了,他甚至觉得十年也可以。 二十年也不是不能商量。 婚期订好以后,赵朗和千鸢便匆匆赶回西南。 赵铎也顶着珍珠未婚夫的身份住进呈王府,和珍珠培养感情。 两人的婚事并没有上报朝堂,可还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端倪。 本来是两个小辈互相有情,落在勾心斗角的朝堂里,那便是北境军和西南军的勾结。 看不惯殷呈的人散播了不少流言,无非是什么假夺位变真夺位,昔日亲兄弟,如今的君和臣。 就算无法破坏皇帝和呈王之间的关系,隔应隔应人也挺好。 毕竟谁能保证一个皇帝这辈子都不起猜疑之心呢。 此事在呈王府掀不起什么波澜,反倒是关于赵铎住进呈王府,殷呈反应颇大。 他找来大大小小三百多种兵器,专门放在珍珠的院子里。 “乖崽,要是他不老实,你就把这些家伙事全往他身上招呼,听见没有?” 珍珠一边忍笑,一边哄他爹,“嗯嗯,爹爹放心,他要是不老实,我肯定揍他。” 殷呈顺心了。 果然小棉袄就是知道怎么让他爹高兴。 除了珍珠,元宝应该算是第二高兴的人。 自从林新雨回去之后,元宝就更无聊了。 每天闲得发呆。 呈王府附近也没什么同龄人,和唯一的郎君朋友林新雨虽然同在京城,想见一面还得坐马车。 如今赵铎来了,也算是有人陪他玩了。 眨眼春去冬来。 京城下雪了。 赵铎也回了西南,估摸着要等到来年春天才会过来。 这几个月以来,珍珠几乎天天和赵铎黏在一起,突然身边空了,他还有些不习惯。 第281章 洄珠30 年关将至,林府也逐渐热闹起来。 腊月中旬,林四林五也拖家带口回京城了。 六个兄弟难得团聚,家中小辈也都聚在一起玩乐。 老大一家四口自是不必多说,作为长房,他得在祖宅守家业。 不过这守家业多少有些水分,毕竟已经做了十多年武林盟主,四十好几了也安分不了一点。 自己跑江湖也就算了,偶尔还会拐着夫郎一块跑。 沈青蘅一个大家闺秀,现在连道上黑话都会说了。 老二家添了人,林知善去年成家了,娶的是云州富商冯家的哥儿。 冯仪瑄虽说出身商贾,却也是读过书明事理的小才子,再加上他本身也温温柔柔,很得家中小辈的喜欢。 殷呈对老二还是服气的。 怎么说老二这人呢,就是全家就他那房结婚快。 老三和王照生的是一对双胎,今年十岁,是两个长相性格都很相像的活泼开朗小郎君。 老四家的林北枕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兰书显然相当习惯了家里两个闷葫芦,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就一会儿逗一逗夫君,一会儿逗一逗儿子。 这父子俩就跟戳青蛙似的,戳一下跳一下。 老五不常回京,苏寒本身胆子就小,他不放心夫郎出远门。 好在今年得了空闲,能带夫郎和泠哥儿一块回来。 林泠长这么大就见过两次祖父,家中的亲戚他还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认齐全。 叶轻语每次跟林泠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夹嗓子,小乖孙太软了,仿佛声音大一点就能吓到他。 所有的小辈之中,只有元宝是个自来熟,跟谁都哥俩好。 考虑到家里还有除夕夜要进宫的几个人,叶轻语就把年夜饭安排在了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这天,殷呈让人去买了好几车的烟火,准备今晚放给老婆看。 很快,到了傍晚。 林念和苏寒在厨房查看前段时间腌制的腊八蒜。 苏寒说:“这颜色真漂亮,肯定很好吃。” 林念点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小声道:“还好咱们已经成亲了,若是年轻那会儿,还恐食蒜浊了气。” 苏寒笑道:“正是。不过我都是等五爷不在家时,才会吃这些味儿重的东西。” 他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道:“否则让他们男人闻见了,也太难为情了。” 苏寒脸皮薄。 林念却恰恰相反,跟男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都练成厚脸皮了。 “我有时候生他的气,就故意吃些荤菜,赶他去外边睡。”林念说。 苏寒惊讶,“王爷不会生气吗?” “不会呀。”林念说,“他脾气挺好的。” 苏寒对这位弟夫婿了解不多,他是小老百姓,没有嫁给林五之前,九品县令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官儿了。 可这位弟夫婿那是正一品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帝的亲弟弟。 还是屠城的凶神。 他完全不能把这个人往脾气好上想。 这时,王照突然跑进厨房,气喘吁吁地喊:“林念林念林念。” 林念疑惑,“怎么了这是?不着急慢慢说。” 王照喘匀了气,说:“你儿子跟我儿子打起来啦!” 林念:“……”虽然听上去是大事,但是三哥夫你这笑容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王照抓着他的手腕,“走走走,去晚了就瞧不上新鲜了。” 几人到了后花园,林念一眼就看到元宝一打二。 苏寒也跟过来了,他看见林泠,赶紧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林泠说:“元宝和时明、时月在切磋武学。” 苏寒见不远处扭打成一团的三个小孩,十分不理解他们郎君的想法。 王照用胳膊肘捣了捣林念,“你家元宝的武功是谁教的?王爷?” “是呀。”林念点点头,“他们打了多久了?” 王照说:“也没多久,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就来叫你了,就怕你没看到。” 林念问:“时明、时月学的是什么武功呀?” “我不知道,他俩的武功是大哥教的,平时思恒也会指点他们。” “桂山的武功?难怪看着眼熟。”林念说,“元宝学的是天极心经和妖刀。” 王照惊讶,“不是说天极心经只有半阙吗?你男人不是还因为只练了半阙,险些走火入魔,眼睛还瞎了一只么?你怎么放心让元宝练那么危险的武功。” 林念说:“他眼睛已经好了。” 王照一愣,“呃?” 林念解释道:“元宝练的是完整的天极心经。” “找到下半阙了?” “嗯嗯。” “那就好。”王照说,“不然年纪轻轻就瞎了,多可怜。” 三个小孩你来我往,元宝虽然年纪大点,可架不住俩小的配合默契,被揍了好几拳。 “哎,元宝打输了会不会哭啊?我家这俩小子特别能哭,嚎起来半条街都能听见。” 林念认真地想了想,“不会。他一般只会被阿呈揍哭。” 本来一对二就烦,还要被亲小爹掀老底,元宝心累。 半炷香后,林思恒从树上跳下来,将三个小孩分开,“二十招到了。” 林时明揉着胳膊,“思恒哥,那我们谁赢了?” “平手。”端水大师林思恒道。 林时月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池哥,下回再战。” 元宝点头,“行啊!下回咱去武馆租个擂台,打起来比较有氛围感。” 林时月问:“什么是氛围感?” 元宝想了想,说:“就是高手的气质。” 林念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家里俩小孩,都让男人养得讲话怪怪的了。 不过自己生的宝宝,怎么样都很可爱! 林念弯起眼睛笑。 “都在这里干嘛呢。”沈青蘅从拐角走出来,“走,吃饭去。” 饭厅罕见的摆了三张大圆桌。 光是小辈就坐了一桌。 殷呈还想跟老婆坐一块儿呢,就让老五揽着肩膀坐喝酒那一桌去了。 “咱哥几个多少年没一块喝过酒了,今天都别想下这个桌子。”林五说,“老四,别让二哥三哥跑了。” “二哥不胜酒力。”林云卿娇弱道。 “三哥一样。”林云序也跟着娇弱。 殷呈揭开红封,“废话少说,来,整上。” 第282章 洄珠31 酒还没喝几口呢,林云渊突然抬起头望着房顶。 殷呈耳朵动了动,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林四林五也有所察觉。 只有弱不禁风的文化人三哥疑惑:“怎么了?” 林五指了指屋顶,说:“有人。” 同样只会赚钱,武功烂得要死的林二也疑惑,“有路不走,非要走檐……难不成是江洋大盗?” “不是,这大过年的,江洋大盗都不歇几天?”林三说,“大哥你这个武林盟主怎么当的,贼都摸家里来了。” 林云渊道:“不是贼。” 殷呈随口说:“总不能是来杀咱们的吧?” 此言一出,热热闹闹的饭厅立马安静下来。 林泠有些害怕地往珍珠身边挪。 元宝端着饭碗,一边扒米饭一边运转天极心经,想要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林五翻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 殷呈说:“本来刚刚还不是很确定,现在确定了。他们都在咱们头顶停住了,总不能是觉得咱们家瓦片好看,特意在这里聊天的吧?” 林四幽幽开口:“难不成是寻仇?” 沈青蘅问:“思恒?” 众人默默将目光挪到林思恒身上。 林思恒大惊失色,“天地良心,最近半年我老实极了啊小爹,可以说一个人都没有得罪过。” 林念歪头,“难道是阿呈?” 众人的目光幽幽又望向殷呈。 “天地良心,要杀我的人一般只出没在北境。” 也有道理,林念点点头,“那他们是来找谁的?” “江湖人嘛。”殷呈说,“难道还能找别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幽幽望向林云渊。 林云渊站起来,“我去看看。” “早该去了。”殷呈说,“你还有半坛酒没喝完,赶紧的。” 林云渊翻窗而出,直上屋顶。 林念说:“是不是那几个江湖人找大哥有事啊?” 沈青蘅却有些担心,“若是有事找他,便直接进门相见了,不会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林念道:“阿呈,你听一下。” 殷呈凝神。 “一个人说‘桂山血饮,你果然在这里’,另一个人说‘今天我们就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沈青蘅心下了然,“看来还真的是来寻仇的。” “然后呢?”林念问。 殷呈继续当没有感情的传声器,“第三个人说‘今日,你桂山血饮必死’,第四个人没说话,他直接动手了。” 下一刻,屋顶上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械斗声。 “哇,打的好激烈啊。”殷呈说,“大哥一打四,厉害啊。” 林思恒说:“我去帮忙。” “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殷呈拦下他,“好好啃你的猪蹄,大人的事你别管。” 殷呈行至檐下,一脚踩在靠椅上,妖刀不知何时抖开,正吊儿郎当地用刀背敲肩膀。 “老大,要帮忙吗?” 林云渊气息尚还很稳,“不必。” 殷呈听他语气淡然,想必那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便欠嗖嗖地说:“你行不行啊?人家四个人呢。” “你也去啃猪蹄。”林云渊抽空回复。 殷呈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进屋时,突然察觉到暗处有个人影飞快袭来。 那人目标明确,正是被四人绊住脚步的林云渊。 他想偷袭! 殷呈随即动了,只见一道更快的黑影将偷袭那人拦下,随着“铮——”的金属碰撞声,那人武器脱手,生生被强大的内力逼退好几步。 “还是五个人。”殷呈说,“你小子真是一点武德不讲啊,还搞偷袭。” 那黑影暴露在灯光下,竟然是一个奇丑无比之人。 “不是哥们你……这谁分得清你和蛤蟆。” 这人五官并不难看,只是皮肤上布满了丑陋诡异的黑色凸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癞蛤蟆。 “找死。”蛤蟆伸手用内力将武器汲回手中,朝殷呈袭来。 两人打斗间,殷呈丝毫没注意,窗上挤满了一个个小脑袋瓜。 时明、时月:“哇喔,六叔父真帅。” 元宝双手作喇叭状,激情大喊:“爹,加油啊,打他打他!” 珍珠和林泠也在观望。 蛤蟆武功不怎么样,全是精神攻击,毕竟他那张脸实在或许丑陋恐怖了。 殷呈没用几招就挑了他的武器,“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大过年的,你也不想死在我刀下吧?” 蛤蟆冷笑,并未说话,而是掀开衣袍,露出腰间一个非常精细的竹编小笼来。 殷呈后退两步,直觉告诉他这小竹笼里没好事。 果真,下一刻,无数杀人蜂从小竹笼里飞出来。 “嗡嗡嗡”的声音在夜色里更显得压迫感十足。 而那杀人蜂屁股上的毒针,也都跟钢针似的,光是看一眼就毛骨悚然了。 殷呈催动内力外散,正欲迎战,突然听见自家乖崽的声音。 “爹爹,接住!” 殷呈接过珍珠抛过来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药铃。 那些杀人蜂竟然全都停下来了。 蛤蟆怒喝一声,开始吹奇怪的调子。 只是他不管怎么吹,那群杀人蜂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肯上前。 殷呈恍然大悟。 他将药铃系在手腕上,举刀劈向那蛤蟆。 他靠近,那群杀人蜂就后退,丝毫不敢近身。 考虑到家中夫郎哥儿一大堆,殷呈一脚将那蛤蟆踢到假山后,这才一刀结果了他。 他招来暗卫,让暗卫去把尸体烧了。 暗卫领命,将蛤蟆的尸体带去无人之地,点燃一把火,亲眼看见火熄灭后露出焦黑。 暗卫一脚踩碎了焦黑,这才回去复命。 再说回殷呈,虽然蛤蟆死了,可他放出来的这群杀人蜂如果不处理的话,京城百姓可就遭殃了。 对付密集的虫群,火攻最合适。 “元宝,扔壶酒过来。” 元宝一个扔铅球的大动作,“走你。” 殷呈将酒倒在妖刀上,点燃烈酒。 妖刀顿时成了带着火焰特效的炫酷火刀。 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杀人蜂一只接一只地掉在地上。 元宝鼓掌,元宝欢呼,元宝崇拜。 有了火势,杀人蜂很快就被处理干净了。 他收刀之时,恰好林云渊那边也完事儿了。 几个宵小之辈,实在不足为惧。 殷呈将药铃还给珍珠,这才想起来药铃是珍珠小的时候黄毛送给他的。 顿时情绪立马就复杂起来。 第283章 洄珠32 没想到黄毛这小子送的礼物还挺实用。 勉强加一分。 不止殷呈觉得这药铃惊奇,元宝也一样。 珍珠系好药铃,把弟弟的脑袋推开,“好好吃饭。” 元宝说:“哥,别小气嘛,啥好东西,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珍珠弯起眼睛笑,“不给。” “我又不要你的,给我看一下嘛。”元宝跟拜年小狗似的,“求你了。” 其他几个小孩也很好奇,只是都比较矜持,小眼神时不时往药铃上瞟,还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发现。 珍珠摘下药铃,放到桌子的正中间,“你们看吧,里面是一条小虫子,空隙里塞的是草药。” 林泠一听说里面是虫子,立马就不好奇了。 不仅不好奇,还抱着碗挪开了几寸。 其他几个小孩围在一起讨论半天,就连一贯稳重的林知善都没忍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 西南异族善蛊虫一类的奇术,以前只是在书本里见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冯仪瑄也有些惊讶,“把虫子放在这里面,它不会死掉吗?” 珍珠摇头,“已经有十多年了,还活着。” 元宝问:“要是我现在去找黄毛哥投诚,他会不会也送我一只?” 珍珠:“……恐怕不会。” 元宝垮起小脸,“未来哥夫扣大分!” “元宝,还啃猪蹄不,烤得可香了。”林北枕说,“你再不慢点就让时明时月抢完了。” 元宝立刻道:“给我留点!” 这哪是弟弟,分明就是一群土匪。 林泠默默给他夹了一只烤猪蹄。 几个小孩相亲相爱,当然如果不抢烤猪蹄的话。 另一桌,叶轻语问:“方才那都是什么人啊?大过年的来找不痛快。” 林云渊说:“几个武林败类罢了,已经解决了。” 叶轻语说:“也不是我说你,什么武林盟主,这活儿又没钱拿。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防着那些人狗急跳墙,费力不讨好。” 林云渊:“……武林大会打赢了,没办法。” 叶轻语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让让别人吗?” 沈青蘅道:“他们江湖人,看中排名得很。况且云渊也不是为自己,若是他输了,就代表桂山输了,于情于理都没办法放水的。” 叶轻语叹气,“早年我就不同意老大去桂山,还不是你们那个短命的爹,非说什么那死老头厉害,跟他走有前途,不然白瞎了老大这么好的根骨……” 林云渊咳了咳,“小爹,父亲都死多少年了,就别夹枪带棒说他的不是了。” “合着哪里都有你是吧,要你多嘴了?”叶轻语翻了个白眼。 沈青蘅也白眼自家男人,“喝你的酒去。” 殷呈同情地拍了拍老大的肩膀。 食物链底端的人,真可怜。 这时,天际炸开烟花,方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心情,这会儿都走出房门看烟花。 林念不知道这烟花是男人让人准备的,只当是城中哪家贵人在庆贺。 珍珠摸着药铃,抬头看烟花的时候,却是在想‘某人’此刻会在做什么呢…… 被珍珠挂记的‘某人’这会儿正在养蛊。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罐子时不时还有颤动,偶尔罐子里的东西还会顶开盖子,整个昏暗的房间都能听到混乱哐咣当啷的声音。 除夕,一家人照例去皇宫过节。 今年除夕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座文武百官心里发慌,吃顿饭都提心吊胆。 呈王回京了。 这事儿来之前也没人提啊! 早知道就称病不来了…… 殷呈可不知道下头文武百官在心里蛐蛐他,这会儿他看着案上的六寸左右的巧克力蛋糕沉思。 司昭昭居然真的弄到了巧克力。 妈的,一个菜谱居然比他的动作还要快,想想就很值得生气。 殷墨还在上头说:“诸位爱卿面前之物名为蛋糕,乃是西洋流传过来的食物,都尝尝新鲜。” 文武百官一听,便拿着勺子开始挖蛋糕来吃。 林念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蛋糕的香味浓郁,光是闻气味,就已经十分香甜了。 珍珠也很喜欢,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昭仁郡主需要矜持,他肯定抱着蛋糕大炫特炫。 元宝就没有这种困扰,小孩子嗜甜,他吃得可开心。 不止珍珠羡慕弟弟,小太子殷之玄也羡慕。 他自小跟在殷墨身边学习帝王权术,就算心中再喜欢,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他只浅尝了两口,便不再动了。 不过是和元宝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猜不透心思了。 他羡慕元宝无忧无虑,就连羡慕都很克制。 元宝和之玄坐在一处,共用同一张案几。 元宝炫完蛋糕,有些意犹未尽。 “你不吃吗?” 殷之玄摇摇头。 元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挖了一勺奶油塞到他嘴里。 殷之玄顿时惊住了。 嘴巴里香甜的味道蔓延,他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堂弟。 他明明伪装的很好,甚至连眼神都收敛着,没有多看那个蛋糕两眼。 可元宝就是知道他想吃。 元宝一勺又一勺的送过来,往他嘴巴里塞。 殷之玄‘被迫’接受堂弟的投喂。 他真的很开心。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殷墨见状,只是笑笑,并未出声制止。 下头的文武百官都汗流浃背了。 不愧是呈王的种,这胆子简直就跟呈王一模一样。 那可是太子啊! 居然敢强迫太子吃东西,这呈王世子简直荒谬。 已经有文官开始琢磨:如何在下次弹劾呈王的时候,连带着把呈王世子也给一块儿弹劾了。 林念吃了一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阿呈,这是不是巧克力?” 殷呈点头,“对。” 林念弯起眼睛笑,“好多年没吃到巧克力了,都差点忘记它的味道了。” “明天咱们上司昭昭那拜年去,把他存的巧克力全都买了。”殷呈说。 “好。”林念小声跟男人咬耳朵,“啊,对了!昭昭这些年给咱们分红的钱,我已经算过账目了,总共有几十万两白银呢,咱们有空就去库房点点。” “正好,全给咱们珍珠当嫁妆。”殷呈说,“省得他将来嫁进山里过苦日子。” 第284章 洄珠33 珍珠听到这话,还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回府之后,他挑亮烛火,开始给‘某人’写信。 虽然‘某人’再三保证,他肯定能在他的及笄礼之前赶过来,可珍珠还是要写信刻意着重的提醒他。 过完年,珍珠和元宝都被抓进太学读书了。 现在哥儿也能上学堂,若是住得远的学子,还可以申请宿舍。 太学离呈王府也不远,每天可以骑自行车上下学。 司昭昭自从得知这满大街的自行车是殷呈弄出来的,以为他是理科生,就专门找他帮忙设计老式手摇的油脂分离器。 殷呈并不了解这个油脂分离器的内部结构,还是司昭昭通过各种肢体动作加语序颠倒的描述,两人才将图纸画出来。 司昭昭还感叹,要是有玻璃瓶就好了,装牛奶不知道多好。 这倒是把殷呈给提醒了。 玻璃的冶炼方法……他熟啊! 殷墨刚下了早朝,就看到他弟弟找来了。 听完弟弟的话,殷墨说:“所以你说的那个玻璃就是透明的一种……嗯。” 殷呈提醒,“无定型非结晶体材料。” “不管什么体吧,你说的这个东西……当真能做出来?” “当然。”殷呈问:“我记得咱们老爹有一个炼丹房是吧?” 哥哥点头,“他当时为了长生不老,在宫里修了不少炼丹房。” “征用了。”殷呈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知识改变命运。” 哥哥无语,“臭屁什么,还不赶紧去。” 当殷墨看见两个透明的玻璃杯时,十分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这么漂亮的东西,是用沙子做出来的?” “准确的说是烧出来的。”殷呈说,“本来还能烧不同的颜色,但是我不会。” “你倒还老实。” “老实憨厚一直是我的优点。” 殷墨:“……”不想说话。 殷墨问:“除了杯子,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那可就多了去了。”殷呈说,“可以烧成一块玻璃窗,跟纸糊的窗可不一样,玻璃窗挡风遮雨还透光。” 殷墨抿唇沉思片刻,然后说:“你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不是没想起嘛。”殷呈说,“哎,哥,这玻璃可以用来烧制艺术品,到时候跟人家通商,用玻璃换宝石。” 这个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做谁知道。 “到时候再说吧,咱们国库现在不缺钱。”殷墨说,“你现在快仔细想想,除了玻璃,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没有交代?” “这我哪想的起来,我已经把制作玻璃的方法教给小太监了,走了。” 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殷墨伸手轻轻的沿着玻璃杯的杯口抚摸。 他现在无比确信,如果弟弟想要跟他抢皇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他除了玩弄人心,城府深沉之外,没一样能比得过弟弟。 不到半个月,呈王府所有的窗都换成了玻璃。 同时,各种玻璃制品也悄然登上了京城的市集。 玻璃制品一经上市,立马受到了京城所有的阔夫郎的喜爱。 尤其是玻璃杯,由于皇宫的炼丹房数量有限,每天产出的玻璃杯也不多,因此黑市上已经出现了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的天价玻璃杯。 殷呈将玻璃的烧制办法告诉了林二,由他牵线搭桥,在郊县开启了不少新的玻璃工坊。 这下殷呈是真要在家里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林念对玻璃窗爱不释手,又透光又保暖,可比纸糊的窗好太多了。 不知不觉间,百姓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 四月初,赵铎就来了京城。 可惜珍珠在太学念书,和赵铎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虽然皇帝御赐的赵家宅子就在呈王府对面,赵铎还是搬进了呈王府,所住的院子和珍珠一墙之隔。 已经是未婚夫夫了,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应该的。 珍珠的及笄礼要在皇宫办,到时候肯定又少不了许多赏赐。 林念跟男人吐槽,“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有为钱花不完而苦恼。” 殷呈亲了亲老婆,“还是老婆管家有方。” 林念忍笑,男人真的是不管从什么地方作为切入点,都能夸到他。 昭仁郡主的及笄礼十分盛大,甚至比绝大部分皇哥儿的排场还要大,那场面简直就是空前绝后。 及笄这天,珍珠穿的漂漂亮亮的,带着赵铎去皇宫玩。 宴席得等到中午,珍珠就带着赵铎逛皇宫。 行至御花园时,珍珠突然说:“哥哥,我今天就及笄了诶。” “嗯。” 珍珠噘嘴,“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铎有些疑惑:“嗯?” 珍珠朝他勾了勾手指。 赵铎不疑有他,俯身低头,与珍珠平视。 珍珠趁机凑上去,一下就亲到了少年的唇。 少年的唇和他本人一样冰凉,却又柔软。 珍珠脸颊红红,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可实际上做的事情却胆大妄为,任性至极。 这个吻转瞬即逝。 赵铎眼神遗憾。 “珍珠。” 珍珠刚刚才鼓起勇气亲了少年一下,这会儿还处在不好意思的阶段,于是只有干巴巴地问:“做什么!” “亲得不对。” “哪里不对?” 他刚问完,就被少年搂进怀。 “唔……” 双唇贴合之间,溢出靡靡之音。 珍珠整个人爆红。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身处皇宫之中,珍珠的脑子瞬间宕机了一下。 珍珠心说:哥哥亲我!好开心!不对不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就……亲亲呢……这也太难为情了。 赵铎勾唇,露出满意的笑容,“乖,这才是亲。” 珍珠本来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一下,毕竟少年刚刚的动作实在是太超过了。 可是他现在心里只有高兴,害羞,喜悦。 完全不会生气。 “哥哥。”珍珠甜甜一笑,指着自己的脸颊,“你再亲亲我的脸。” 元宝重重地咳了两声,“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都没看见吗?!” 家人们,谁懂啊? 元宝深呼吸。 赵铎下意识想回过头去,却被珍珠捧住了脸。 “别管他。”珍珠把脸凑上去,“你快亲啊。” 赵铎认认真真地在珍珠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珍珠顺势也去亲赵铎的脸。 小时候有一回他撞见两个爹爹在亲亲,当时爹爹就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你来我往,亲来亲去感情才能越来越深厚。 珍珠对此深信不疑。 第285章 洄珠34 元宝无语,元宝惆怅,元宝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了。 他气冲冲地跑开,还没跑出两人的视线呢,又气冲冲地跑回来。 “哥,你让哥夫给我抓个大天牛,不然我不高兴。”元宝小手揣兜,“我有小情绪了,我要闹了。” 珍珠:“……” 珍珠简直没眼看这个蠢弟弟,默默对赵铎指了指身后的草木。 抓抓抓,给他抓一个。 免得一天到晚老是吵吵个不停。 赵铎会意,去到草木深处仔细找了找。 等他回来时,手指上趴着一只通体黝黑发亮的强壮天牛。 元宝跟捧宝贝儿似的接过天牛,呲着大牙傻乐。 “嘿嘿,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元宝开心地抓着天牛跑去找殷之玄玩了。 宴席设在华殿,离东宫很近。 元宝从华殿经过的时候,接到请帖来赴宴的人也陆续来了。 他看见三舅家里的双胞胎,赶紧招手,“时明,时月,这儿呢!” 双胞胎跑过来,见他手里抓着一只油光水亮的大虫子,纷纷露出了让元宝满意的羡慕眼神来。 “哇,这么大一只,你在哪里抓的?” “好厉害啊!” 元宝扬起脸,得意道:“御花园。” 时明、时月同步眨眼睛,然后一左一右抓着元宝的胳膊,连说话的调调都一模一样,“池哥,也给我们抓一只嘛。” “是赵哥抓的。”元宝说,“下午让他给咱们抓一队天牛大军。” 王照走过来,在时明、时月脑袋上各敲了一下,“来之前我怎么跟你俩说的?” 双胞胎异口同声道:“不惹事,不闯祸,多听多看少说话。” “记住了就行。”王照满意了,“很好,去玩儿吧。” 在元宝的带领下,三个小孩跑到东宫。 等他们找到殷之玄的时候,发现对方在看书。 外头热热闹闹,殷之玄一个人安安静静。 元宝说:“都吃席面了,你怎么还学习啊。” 太刻苦了,学渣元宝发出灵魂质问,“是玩得不开心吗?” 殷之玄合上书册,“离宴席还有一个时辰呢,去早了也无事,不如看看书。” “看书多没劲啊,快来看天牛。”元宝炫耀他的虫子,“怎么样?漂亮吧!” 殷之玄叹了口气,他实在很难从这长长的触角、凶猛尖利的口器中品味出‘漂亮’来。 他看了一眼元宝的表情,发现元宝是真这么想的,顿时内心更复杂了。 他艰难开口:“……嗯。” 元宝忍痛割爱,“给你玩一会儿。” 殷之玄赶紧拒绝,“不必,不必。” 这堂弟生猛得叫殷之玄感到陌生。 林时明和林时月则是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望着殷之玄。 这么炫酷的天牛他居然不想玩,唉!太子他不识货啊! 另一边,珍珠和赵铎正在逛御花园呢,有小太监过来传话,“郡主,快开席了,奴才领您去更衣。” 赵铎捏了捏珍珠的手心,“去吧。” 珍珠点头,“那你去华殿等我。” “好。” 珍珠跟着小太监一道去了水榭,小太监退下后,有几个年轻的小宫侍捧着锦衣华裳过来。 其中一个宫侍道:“奴婢春桃,为郡主更衣。” 珍珠有些惊讶,他认得这衣服的形制,便道:“这不是皇哥儿才有的形制吗?是不是拿错了?” 春桃笑着说道:“回郡主,正是这套,还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款式呢。” 珍珠一听是皇伯伯亲自给他选的,当即美滋滋换上。 毕竟全家就皇伯伯的审美最好。 至于爹爹……珍珠想起自己闺房里爹爹送的那些大红大紫的丑陋裙衫,只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换好华服,便是簪上满头珠翠,黄金流苏、翡翠珍玉、各色宝石…… 珍珠任由宫侍们将他打扮成一个漂亮精致的富贵哥儿,美滋滋地想,等下出去,一定惊艳赵铎。 平日里珍珠很少会打扮得如此华丽,猛地盛装一遭,不仅惊艳了赵铎,还惊艳了老父亲。 殷呈略略吃惊,“这真是咱们家珍珠?都差点没认出来。” 林念无语,“那不然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咱们家乖崽本来就好看。” 只是稍微略施粉黛,小小苗疆少主,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 “是好看,但是……”殷呈摸着下巴,“这嘴巴为什么红得跟吃了小孩似的?” 林念都想上手捂男人的嘴了,“你快闭嘴吧!不会夸就别硬夸!” 殷呈看着自家乖崽,心情还挺复杂的。 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小圆圆脸的时候,胖乎乎的脸颊白白嫩嫩,讲话也软绵绵的,会甜甜叫爹爹…… 当然现在也会甜甜叫爹爹了,只是…… 殷呈默默看了一眼赵铎。 这小子最好是一辈子对珍珠好,不然他就算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弄死这小子! 珍珠可不知道自家爹爹复杂的心情,他拖着华丽的裙摆坐到赵铎身边,“哥哥,我好不好看?” 赵铎毫不吝啬的夸奖,“好看。” 珍珠弯起眼睛笑,心里乐开了花。 殷墨和白玉尘在上座,赵铎与白玉尘无意中对上了目光。 赵铎微微俯身,冲白玉尘行了个礼。 白玉尘也轻轻颔首以作回应。 白水城离五灵郡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白家和阿图那家都是搞药理研究的,在某些方面还算得上是同宗。 双方虽然没什么来往,不过互相也算尊重。 珍珠今天的衣服是广袖,非常影响干饭。 再加上今天来了不少他不认识的官员,也不好意思太豪放,夹菜都十分小心翼翼。 珍珠扯了扯赵铎的衣袖,“哥哥,京城的食物你吃得惯吗?” 赵铎点头,“可以。” “你快尝尝这个八宝鸭,我可喜欢吃了。” “还有这个龙井虾仁也好吃。” “哥哥,佛跳墙吃吗?佛跳墙也可好吃了,特别鲜!” “好像这些菜都比较清淡……啊,哥哥,辣子鸡是辣的,我给你夹!” 珍珠兴致勃勃地给赵铎夹菜,那小模样瞧着可贤惠。 赵铎十分捧场,只要珍珠说好吃的菜,一问他,他也必定会说好吃。 第286章 洄珠35 为了庆贺昭仁郡主及笄,京城明灯三天,大红灯笼挂得满城都是,堪比过年。 最后连珍珠本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如此劳民伤财只为过个生辰,肯定被史官记一笔。 就这殷呈还觉得不够呢,自家小崽子过生辰,不止要热闹,还要所有人都为他庆贺。 他从前没有的东西,如今都得给小珍珠添上。 这让元宝都有点期待自己的生辰宴了。 说来也巧,殷呈和俩小崽子的生辰都在四月。 只是殷呈的生辰过得简单,一个人时不过生辰。 后来成了亲,一般都是带着老婆孩子,吃顿家常便饭,也就算过了。 林念也知道自家男人基本不过自己的生辰,况且他那个人物质欲望也低,山珍海味吃得惯,清粥白菜也吃得惯。 倒不如把自己送给他。 反正他每回生辰过得都挺开心的……就是有点废腰…… 眼下珍珠的生辰已过,该轮到元宝了。 本来按照殷呈的意思,珍珠有的,元宝也会有。 只是巧就巧在太子的生辰也是四月,珍珠是哥儿,大办也无伤大雅。 可太子这生辰悄无声息的就过了,若是一个世子的排场越过了太子,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莫说是御史台那群人,就算是普通的文官,上朝都会说两句呈王狼子野心。 殷呈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文官弹劾,倒不如随性而为。 至少图个自己快活。 林念就比较担心男人的名声了。 本来他就不讨人喜欢,在京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他不想让男人沦落到世人口诛笔伐的地步。 珍珠是个哥儿,就算排场在大,那也越不过太子。 旁人只会觉得珍珠受宠,却威胁不到朝堂之上诡谲莫测的局势。 可元宝不一样,论血脉,元宝将来也是能继承大统的…… 林念心中忧虑甚多,也没让男人知道半分。只是私底下跟元宝说了其中的利害,等明年去了北境,一定给他大办一场。 元宝主打一个听不懂,但是听小爹爹的话。 他的生辰在四月二十二,也没几天了。 林念想,也不能委屈了元宝,就算大办不了,也得让他过一个开心的生辰宴才行。 珍珠的想法跟小爹爹不谋而合。 他琢磨着,他自己的生辰过得那么盛大,弟弟也不能少了什么流程。 就算不能在皇宫办,那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比如生辰礼物。 珍珠想着,既然元宝喜欢大虫子,那肯定是要投其所好的。 所以趁着天气晴朗,抓着赵铎就去城郊找虫子。 两人到了镇郊,珍珠瞧见官道前后无人,便道:“哥哥,快把你的刺青露出来。” 赵铎浅浅愣了一下,“呃?” 珍珠直接上手摸向少年的脖颈,翻来覆去看,“你的刺青呢?” 赵铎微微勾起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珍珠。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于露骨,珍珠想领会不了都难。 他别别扭扭地凑上去啾了一下。 赵铎说:“就一下?” 珍珠怒:“你快点!” 赵铎没动。 珍珠气鼓鼓凑上去再次啾啾,“这下够了吧!” “差不多了吧。”赵铎轻笑,搂着珍珠亲下去,唇齿间溢满了柔软的淡香。 赵铎亲够了,才把珍珠松开。 珍珠脸颊红红,唇也红,娇娇气气地瞪了少年一眼。 下一瞬,少年的皮肤上便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很快,振翅嗡鸣响彻整条官道。 “挑吧。” 珍珠一边忍着恶心,一边说:“你能不能让这群癞蛤蟆都走,还有这种黏糊糊的虫……” 赵铎:“……” 珍珠也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了,面色狰狞地挨个挑。 “哥哥,这是什么虫子?” 赵铎:“独角仙,又叫犀金龟。” “这么大只,就它了!”珍珠说,“哥哥,我不敢抓,你帮我抓。” 赵铎捡起那只独角仙。 “快让这些虫子都走……怎么连蛇鼠都一块儿叫来了。等等……啊啊啊!为什么有那么长串老鼠!啊啊啊!” 珍珠尖叫。 珍珠害怕。 珍珠吓得面如土色。 赵铎身上的黑色纹路退去,聚集起来的蛇虫鼠蚁顷刻间也散去。 珍珠泪眼朦胧,整个人都挂在赵铎身上,“呜呜呜,我怕老鼠。” 赵铎单手抱着珍珠的腰身,“别怕,我在这里,它们不会伤害你。” 珍珠泪眼更朦胧,“还是怕……” 谁好人家老鼠头尾相连咬成一串儿啊! “好,我知道了。”赵铎说,“乖,以后不会有老鼠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了。” 珍珠手脚并用,跟膏药猴似的紧紧地粘着赵铎。 他嗓音细微,细听还能听出来有些颤音,“哥哥……” “乖,别怕。”赵铎耐心地安抚着珍珠,等珍珠情绪好一些了才问:“我们回去了?” “嗯嗯。”珍珠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那只独角仙呢?” 赵铎给他看了看自己捏起的拳。 “在你手里吗?”珍珠问。 赵铎点头,摊开手,那只独角仙趴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珍珠顿时紧张了,“死了吗?” “没有。” 珍珠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往回走,珍珠又问:“哥哥,独角仙可以活多久呀?能坚持到元宝生辰那天吗?” “可以。” 珍珠开始异想天开,“能不能用药,让它活得久一点?” 赵铎想了想,“我没试过,不过应该可以。” 听到少年这样说,珍珠就放心多了。 他可不想等到元宝生辰那天,让弟弟收到一个死掉的虫子。 为了养这只独角仙,珍珠还特地去杂货铺买了一个非常精巧的小笼子,将独角仙放在里面。 它出不来的同时,又能保持透气。 珍珠给元宝准备礼物,殷呈同样也去准备了。 一家人都默契地瞒着元宝,就为了在他生辰那天给他一个超大的惊喜。 元宝生辰是家宴,来的都是家中亲戚。 就连殷墨都特地推了公务,带着白玉尘和之玄来了。 林念给元宝的礼物是和司昭昭一起准备的,在元宝生日当天制作了一个超大的三层水果生日蛋糕。 几个小孩凑到一块啃啃啃,满脸都是白花花的奶油。 第287章 洄珠36 元宝被众星拱月,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 送走宾客后,珍珠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小盒子,“元宝,猜一下是什么?” “是我的礼物吗?”元宝眼前一亮,然后诚实地摇摇头,“猜不到。” “打开看看。” 听到珍珠的话,元宝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物盒子。 “这是什么?竹笼吗?”元宝取出小笼子,就看见了里面的虫子,他双眼一亮,“是独角仙!哇!好大一只!” 元宝给哥哥比心,夹着嗓子说:“爱你唷。” 珍珠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元宝笑嘻嘻,“哥,你真好~” 殷呈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把元宝的注意力吸引了之后,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来。 元宝没想到他爹这个老混蛋居然给他准备生辰礼物了,呆愣了片刻。 殷呈见儿子没反应,说:“发什么呆,赶紧的。” 元宝放下独角仙,虽然内心都快好奇死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淡定。 他接过锦盒,偷偷看了一眼小爹的脸色,见小爹对他点头,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打开了锦盒。 待看清楚锦盒之中的东西时,他震惊地张大嘴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殷呈嫌弃得很,“这是高兴得傻了?” 林念嗔男人一眼,然后笑眯眯地问:“喜欢吗?” 元宝抬起头来的时候,两眼泪汪汪,“呜呜。” 殷呈刚翻个白眼呢,就叫元宝一把抱住了。 “爹……”元宝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是给我的吗?” “不想要就扔了。” 元宝抱着锦盒亲了好几口,“我太喜欢了!爹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啊!我超爱你的~比心~” “跟个傻逼似的。”殷呈推开儿子,虽然语气十分嫌弃,唇边却露出一丝笑意来。 元宝将东西从锦盒里拿出来,缠在手腕上比划了好一阵,双眼直冒光。 林念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喜欢就好,这可是你爹亲手给你打的流影刀呢,要是你不喜欢的话,他半夜睡醒都要哭两声。” “嘿嘿。”元宝迫不及待抖开流影刀,倒灌内力在空中挥了挥,顺手得很。 只是他内力太浅,稍微舞两下就没什么劲儿了。 “爹,我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跟你一样啊?”元宝问。 “二三十年吧。” 元宝再问:“就没有速成一点的办法?” 殷呈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吧,我死之前,就把内力都传给你,让你少走二十年弯路。” 林念:“……” 元宝也认真地想了想,“好啊!” 珍珠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自己练去。” 元宝扁嘴,“哦。” 林念说:“还有时明、时月他们送你的礼物,我让人都放在你房间了,等下你回去之后慢慢拆。” “小爹。”元宝一碗水端平,给他小爹比心,“爱你唷~” 那小模样欠嗖嗖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林念哭笑不得,捏了一把儿子的脸颊,“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点点头,林念又说:“元宝。” “啊?”元宝正抱着小笼子准备回自己院子呢,突然被叫住了。 林念弯起眼睛,“生辰快乐。” “嘿嘿。”元宝一个飞吻,“小爹晚安。” 小崽子们都回去了,殷呈搂着老婆感叹:“老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林念也感叹,“是呀,眨眼间宝宝们都长大了。” “老婆。”殷呈说,“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是呀。”林念凑上去亲了下男人的脸颊,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阿呈。” 察觉到老婆灼热的视线,殷呈垂眸与他对视,“嗯?” 林念弯起眼睛,“谢谢你。” 殷呈不解,“谢我做什么?” 林念笑着说:“谢谢你让我所嫁良人。” 殷呈也跟着笑起来,“是我该谢谢你。” 给了我一个家。 ----------------- 元宝刚回到自己院子,小斋就过来敲门了。 “找我有事啊?”元宝问。 小斋抿着唇,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别别扭扭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元宝看见他双手背在身后,随口猜测:“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小斋的脸顿时红了。 他飞快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元宝手里,扭头转身就跑,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道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跑不见了。 “啧,怎么送个礼还扭扭捏捏的。” 他打开布包,见里面包着一条做工非常粗糙的剑穗,愣了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妖刀没地方挂剑穗啊……” ----------------- 五月初,呈王拖家带口回北境了。 林府那边,除了兰书独自去往北境,林四林五也拖家带口回了西南。 林三在内阁早就站稳了脚跟,林二的生意红遍大江南北。 林家得皇帝盛宠,林老主君又有诰命在身,世人谁不惧林府三分。 不过短短数十载,便叫京中那些百年世家都不敢与其争锋。 再说去往北境的一大家子。 林念如今对这条路已经算熟悉了,也不像第一回去的时候,晚上还偷偷躲在男人怀里哭。 珍珠得知今年一整年赵铎都会陪着他,高兴极了。 天天跟哥哥黏在一起,小脸儿笑得可灿烂。 本来两小只就订婚了,就算行路时同乘一辆马车,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行路的中途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刚进雍州境内就遇到了行刺。 这群蒙面人训练有素,是奔着要他们性命来的。 眼见打不过,纷纷服毒自尽,看起来像是某种死士。 殷呈猜测应该是京城方面来的人,就是不知道针对的究竟是他还是他哥。 伏击一事交给兰书彻查,殷呈修书一封递往京城。 生在皇家,就注定了这一生都不会太平。 这事儿有惊无险,却也让殷呈看到了危险来临之时,黄毛对珍珠的态度。 虽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那对珍珠确实没得说。 珍珠被保护得很好,本次被伏击的大事件中毫发无损。 黄毛勉强加一分。 至于加多少分才算合格的儿婿,那可就没个准信了,毕竟呈王殿下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第288章 洄珠37 到了彩霞城之后,珍珠就迫不及待拉着赵铎去看他这几年的各种新设计。 珍珠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发明,研究奇门巧术。 再加上他从小就跟着他爹学习数理化,现在不管是冶炼金属还是木作工艺,都不在话下。 虽然小哥儿做这些事情显得非常‘大逆不道’,不过珍珠一向不管外界的声音。 况且殷呈也非常支持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珍珠就更是无所顾忌了。 彩霞城的元帅府里还有一栋专门的小楼给他堆放工具图纸。 “哥哥,你看这个。”珍珠说,“只要拉动这条绳子,这些扇叶就可以转动,这样就有风了。” “我管它叫风扇!” “爹爹说要是有电的话,这个风扇就可以自己转动起来了。不过他说我们现在还是农耕时代,他也没办法造出电来。” “哥哥,你再来看这个。手扶着这里,然后一只脚踩在这块板子上,另一只脚蹬地,这样底下的小轮子滑动起来,就可以很快地往前走了。” “哥哥……” 赵铎听得很认真,对珍珠的夸奖也很认真,“珍珠,你很厉害。”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有很多东西都是爹爹帮我画的图纸,我只是做出来了而已。” 赵铎揉了揉珍珠的脑袋,一贯面瘫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小哥儿。” 珍珠弯起眼睛,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哥哥,我和你成亲之后,我还能做这些事情吗?” “能决定这件事情的只有你自己。”赵铎说,“你所有的决定我都支持。” 珍珠更不好意思了,“那万一别人嘲笑你怎么办?” “笑我什么?” “笑你娶了个不安分的小哥儿,正事不做,天天只会摆弄这些铁疙瘩木块块儿。” “珍珠,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是我,其他人的话,你可以不用理会。”赵铎说,“尤其是这些。” 珍珠心想,小爹爹说得果然没错,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意外面的闲言碎语。 他心里美滋滋的,“那我可以开一家杂货铺吗?” “我帮你。”赵铎说,“乖崽,到时候让我给你做小工,可以吗?” 珍珠“噗噗”直笑,“笨蛋,要是被你们族人知道了,堂堂少主居然在杂货铺做小工,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呀。” 赵铎说:“不会的,你那么好,他们喜欢你都还来不及。” 珍珠噘嘴,“那阿图雅?” “除了他。” “还有之前跳祈神舞的时候,踢我的那个人。” “……除了他。” “还有之前……唔。” 珍珠正想喋喋不休呢,就被堵住了唇。 犯规!太犯规了! 珍珠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抱住了少年的腰。 珍珠小小的一只,只到赵铎的锁骨位置。 每次被亲亲的时候,他都要努力地踮脚。 有时候甚至还会被少年掐着腰抱起来,双脚离开地面,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 明明每天都吃那么多,除了身上的肉肉越来越软乎之外,身高一点儿没涨。 真是气死! 珍珠迷迷糊糊间,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冒出来了。 少年松开他,他张着唇瓣小口喘气。 赵铎捧住了珍珠的脸颊,指腹在水润的唇瓣上擦过。 “我会保护好你的,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珍珠扬了扬漂亮的小拳头,“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赵铎轻笑,“没错,乖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哥儿。” 珍珠哼哼,“捧杀!一定是捧杀!” 赵铎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不过看珍珠娇娇的小模样,也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好。 “不准笑。”珍珠凶巴巴,“否则不让你做我的小工了。” 赵铎一直抱着珍珠没松开,这会儿下巴搁在珍珠的肩窝处,语气听上去竟然还有些可怜,“我只会养虫子,乖崽,你就收留我吧。” 珍珠突然一僵,“养虫子……” 赵铎说,“你别害怕,我上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把家里所有的虫子都搬去寨子里了。” 他顿了顿,“就是有条青蛇……它认得路,就算把它放回寨子里,它也能自己回家……” 珍珠知道少年从小就养了一条宠物蛇当朋友,不过这么多年以来见过那条青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我带着药铃,它还会咬我吗?”珍珠还是比较怕蛇的。 “就算是不带药铃,它也不会咬你。”赵铎说,“别害怕,它跟老祖一样,都是灵蛇。” 珍珠小小的松了口气,转念又一想,阿图那的寨子在月见山里,若是少年每天往返,那肯定很辛苦。 他正纠结呢,赵铎似乎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道:“不用担心,蛊虫十天半月喂一次就可以了。” “……”老是被少年猜中心思,珍珠嘀咕,“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赵铎轻笑,捏了下珍珠的脸颊,“小笨蛋,都写脸上了。” ——“公子。” 听到小梨的声音,珍珠吓得赶紧推开少年,欲盖弥彰地正襟危坐。 小梨上阁楼时就看见他家公子小脸儿红扑扑地端坐着。 “何事?”珍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当然完全不是因为未婚夫拿不出手,而是他脸皮薄…… 在熟悉的人面前会有莫名的羞耻感。 他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呢! 私底下抱一抱自己未婚夫没什么,可如果被人看见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珍珠害羞! 但珍珠不说! 小梨只觉得公子今天怪怪的,不过他也说不上来公子今天哪里怪。 “公子,赵少爷,已经晌午了,该用午膳了。” 珍珠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稍后就来。” “是。” 小梨走后,珍珠整个人都松懈在椅子上。 赵铎见状,问:“要我抱你下去吗?” 珍珠伸手,“要。” 赵铎还没碰到他呢,他突然收回手,“算了,还是不要了,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的。” 珍珠叹了口气,继续幽幽开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嘛……” 小爹爹说了!成亲之后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没成亲之前,是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失礼行为的! 赵铎拉起珍珠的手往阁楼下走,“快了,快了。” 也就后年而已…… 第289章 洄珠38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转眼一年又一年。 经过两家共同商议,最后珍珠和赵铎的婚礼在五灵郡举行。 经过两年的修建,昭仁郡主府修得十分气派。且不说主院占地,单是各小院都有二十来个,门房和小侍说亲都是异地恋。 林四和林五因为珍珠从谁家出嫁还打了一架,双生子实力不分伯仲,实难分出胜负来。 还是叶轻语拍板,“那就抓阄吧。” 最后林四运气险胜一筹,兰书美滋滋地把府邸挂满红妆。 林五在一旁生闷气,恨自己手气太差。 珍珠出嫁这日,全家高度紧张。 殷呈第三次问老婆,“老婆,我今天这身衣服没问题吧?头发梳好没?冠是不是有点歪了?” 林念第三次回答:“帅着呢,你别紧张,深呼吸。” “呼……”殷呈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确认,“没有父亲发言这一个步骤吧?我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 “没有啦!”林念说,“只有奉茶,你就坐在那里当个吉祥物,等着辛洄他们过来给你奉茶就行了。” 林念顿了顿,补充:“辛洄给你奉茶的时候,不准摔茶杯,听见没有?” 殷呈哭笑不得,轻轻地戳了下老婆的额头,“难道我还能不让珍珠出嫁吗?” 林念哼哼,“还不是你老是欺负辛洄,一点没有做爹爹的样子。” “……老婆。” “不说了,珍珠这会儿应该换好喜服了,我去给珍珠梳头,你在门口等着,待会要背珍珠上花轿的。” “知道了。” 林念替男人正了正衣领,推门进到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三个小哥儿,林泠、小斋、小梨。 这回不似以前那样‘行走江湖’,珍珠将来必定是要在西南长住的,因此小梨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子,自然是要随行的。 小斋将银篦递到林念手中。 三个小哥儿悄悄退下了。 铜镜之中的小公子已经长开了,再不见幼时小圆圆脸,只有一张年轻貌美的面庞,蛾眉如黛,玉面如霞。 “眨眼之间,咱们珍珠也长大了。”林念望着铜镜里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珍珠弯起眼睛,那神态与林念如出一辙。 “小爹爹……” 林念却是有些红了眼眶,“乖,小爹爹给你梳头。” 珍珠轻轻点头,“好。”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林念不知不觉间,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的乖崽一定会幸福的。” 珍珠亲昵地靠在小爹爹身上,“一定会的。” 梳妆结束后,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 林念取来盖头,“这是你外祖父留下来的红盖头,当年小爹爹成亲的时候,也是这一块。” 他笑了笑,“小爹爹希望你和我一样,都能嫁得良人。” 红盖头落下,遮住了珍珠的视线。 眼前一片金线与红绸,手里也被塞了一个红苹果。 珍珠心中突然就恐慌起来。 他抿着唇,被小爹爹牵到门口。 “阿呈。”林念唤了一声。 “嗯?”殷呈回过头来,“准备好了?” 林念点点头,对珍珠说,“爹爹背你。” 珍珠轻轻点头,金流苏坠在眼前,盖头的缝隙里除了自己的绣鞋,便只能看见他爹那个一辈子都穿黑衣服的男人今天却穿了一件麒麟竭。 殷呈蹲在珍珠身前,林念扶着珍珠,“小心些。” 珍珠趴在他爹的背上,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嫁了人,便是个小夫郎了。 爹爹背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珍珠。”殷呈说,“以后在外面要是受了欺负,只管回家。” “就算嫁了人,也是咱们家的小乖乖崽。” “爸爸妈妈……爹爹和小爹爹永远在你身后。” 珍珠没敢哭出声来,压抑着喉中的酸涩,重重地点头,“嗯!” 这条路不长,爹爹将他放在喜轿上,随着媒人一声:“起轿——” 唢呐声响起,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林念本来是特别想哭的,挽着男人的手臂,情绪刚上来,就听到元宝在一旁咔嚓咔嚓啃苹果。 “爹,咱轻功飞过去还是骑自行车过去?” 心中那股酸涩顿时就淡去了,林念敲了下元宝的脑袋,“和迎亲队伍一块走着去!” 元宝捂着脑袋,“那样会不会太不酷了。” 林念拉着男人的手,“阿呈,快点。” “来了。”殷呈一巴掌拍到元宝后脑勺,没用力,但还是把元宝攮了个踉跄。 元宝无语,这段父子关系,全靠他一个人负重前行! 元宝:“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殷呈:“……再多说一个字就揍你。” 他瞥了儿子一眼,又问:“你把剑穗挂腰上做什么?” 元宝支支吾吾。 殷呈:“薄冰哥,说话。” “刚刚还让我别说话,这会儿又问——哎哟。”元宝捂着被他爹拍了一掌的后脑勺,满眼控诉,“好看行不行,真是的,什么都管。” 殷呈顿时有种看不懂古代非主流的无力感。 “你们两个人别废话了,赶紧走。”林念简直要为这个家操碎心,从大到小就没一个省心的。 昭仁郡主府,喜堂之上,赵朗和千鸢,殷呈和林念各坐一旁。 待新人奉茶之后,三拜礼成。 殷呈看着珍珠被迎进洞房,回头和林念对视一眼。 林念眼眶有些红,更多的却是笑。 这是属于乖崽的新人生,他相信乖崽此生一定会幸福。 ----------------- 夜深了,赵铎才被狐朋狗友们放过。 本来那群小年轻还想闹闹洞房,只是几个暗卫往门口一杵,那群小年轻就不敢造次了。 赵铎和珍珠坐在喜床上,小梨在一旁一边撒豆,一边说吉利话。 繁琐的流程下来,把珍珠累得够呛。 合卺酒饮下,众人离场。 随着木门“吱嘎”一声合上,赵铎也拿着玉如意揭开珍珠的红盖头。 珍珠眨巴眨巴眼睛,眼尾还有些红意。 心中那股不舍家人的酸涩劲儿过去之后,现在满脑子都是哥哥的宽肩窄腰冷白皮肤。 他拱进赵铎怀里,软着嗓子甜甜地喊:“哥哥~” 赵铎轻笑,抱着香软的一团,一边轻轻地帮他拆满头珠翠流苏,“小傻子,该换称呼了。” 珍珠眼睛亮晶晶的,“夫君!” “要生宝宝!” “和夫君生!” 赵铎愣了一下,随后再无顾忌,将软甜的小团子吞入腹中。 一夜销魂蚀骨,珍珠无比确信,他会很幸福。 不管是在未知的将来,还是在苗疆少主的怀里,他都会很幸福。 第290章 白玉沉墨1 殷墨从来都知道,这世上只能绝对信任两个人。 一个是远在北境的亲弟弟殷呈,还有一个就是白玉尘。 说起和白玉尘的缘分,那不得不提起一个人,他的父君,大殷上代皇后。 皇后与白家有些渊源,当年殷墨出生时有些先天不足,再加上多年用药,身子时好时坏。 殷墨三岁时,皇后亲自带着他去白水城求医问药。 从那时起,便由白家人亲自为他调理身体。 以前是上一任白城主,现在是白玉尘。 和白玉尘是何时天雷勾了地火,殷墨也说不明白,只是情窦初开之时,便是白玉尘。 只有白玉尘。 小安子见陛下又在沉思,知道他现在不想被打扰,可手中捧着的‘烫手山芋’却不得不呈上去。 “陛下,这是北境来的信件。” “拿来。” 小安子小心翼翼将信件呈上。 殷墨拆开一看,弟弟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挺好,别想我。 小安子有预感,那位的信,不管好与不好,陛下看完都要生气。 果然,下一刻,小安子就听到陛下语调里压抑的怒气,“他用八百里加急就写这五个字回来?” 小安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殷墨都被气笑了,“北境就没人给他请个夫子?堂堂一个亲王,字迹竟然不如一个三岁孩童,这要是传出去,我大殷的脸面往哪儿搁?” 小安子赶紧跪下,“陛下息怒。” 殷墨平复了下心情,决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蠢弟弟。 “退下。” “是。” 狼毫蘸饱了墨,落于纸上便是一篇洋洋洒洒的……辱骂。 窗柩开合,发出轻微的木质结构摩擦声。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不过只听到了几息,那扇窗很快就被关上了。 “再不好好练你的字,就别回来了,不然打死你。”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他念出了信纸上的内容。 殷墨头也不抬,“别打扰我写信。” 白玉尘轻笑,“小墨最近怎么越来越暴躁了,可是潮期要来了?” 殷墨瞪他一眼,“你烦不烦!” 白玉尘从后搂住了皇帝,顺势在他泛红的耳垂上亲了一下。 殷墨诡异的被安抚了,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难怪一股水味儿。”殷墨说,“离我远点。” 白玉尘道:“淋了雨,当然一股水味儿。” 殷墨深吸一口气,放下笔,扬声道:“小安子。” 在外头守门的小安子听到皇帝的声音,赶紧进来,“陛下。” “带皇后去换身衣服。” 小安子俯首,“是。” 白玉尘丝毫不觉得被殷墨占了便宜,又亲了他一下,这才跟着小安子去换衣服。 春雨绵绵,尤其是雨夜,听着细微的雨声,尤其助眠。 只是三更天都过了,殷墨还没有丝毫要歇息的意思。 近来云州临海之地出了一股水寇势力,据说极其狡诈,且水性极好。 平海大将军包旭前前后后派了不少人去剿匪平寇,皆是失败而归。 殷墨正是为此事忧虑。 如今的大殷,分为天下三军:北境军、西南军、以及云州水师。[注1] 如今大殷同西洋通商,来来往往的商船数不胜数。 以往也不是没有水寇海盗,要么是隔得远,大殷的水师打不到那个地方去;要么就是势力小不成气候,生不起什么事端来。 可这股水寇势力不过冒头几个月,截了大大小小数百艘商船不说,还挑衅大殷水师的颜面,时不时上岸掠夺百姓。 包旭最开始只是派出一个百人小队前去清扫,却不曾想这股水寇势力竟然直接绑了大殷的士兵,将一百条手臂公然扔到了云州临岸最大的守卫城中。 这样明晃晃的挑衅行为,包旭自是不能容忍,直接派出了万人的大军前去剿匪平寇。 却不曾想这万人大军竟然中了埋伏,回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这就是明晃晃打大殷的脸。 殷墨气这水寇猖狂,更气这包旭无用。 他觉得这事儿一定另有隐情。 水师军队的实力从老皇帝那一代开始就不行了,到今天更是不知道其中的深浅。 如今的水师,殷墨完全没有把握他们能绝对忠诚于殷氏皇族。 当年西南军内部复杂,处处受到外族牵制。 殷墨殚精竭力,步步为营,扶持赵朗,又将既无根基也无世家牵扯的林氏兄弟安插进西南军里。 这才算稳住了西南局势。 然而云州水师……他没有把握。 虽然水师总数才十万余人,远不及北境,甚至赶不上西南。 可水师里没有他的人,就像是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叫他看不清云州的局势。 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一股水寇势力,往大了说…… 他就怕云州水师有异心。 然而此时朝中无人可用,殷墨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前往云州探查。 这才苦恼至今。 白玉尘见他苦恼,便将人抱上龙床。 “先睡觉。”白玉尘说,“身子要紧。” 殷墨也没拒绝,只是躺在龙床上长吁短叹。 “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墨,别太为难自己。” 殷墨说:“我不是在为难自己。” 他坐起来,“我是怕那包旭有异心。” “有又如何,杀了便是。” 殷墨瞪他一眼,“你怎么跟小呈一样了。” 白玉尘将人重新拉下来,躺好。 “苹儿,我帮你。” “你一个大夫你怎么帮我……”殷墨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不许叫那个名字!” “不许叫什么?”白玉尘微微一笑,冷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调戏的表情。 只是他那张脸实在跟这表情不搭,因此就算是调戏,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苹儿?” 殷墨:气死! 殷墨扯过被褥,将脑袋完全遮起来。 逃避可耻但有用。 “苹儿?” “你烦不烦!” “苹儿?” “有完没完!” 白玉尘轻轻地拍着被褥下的人,“好好好,不叫了。乖,别闷着自己。” 殷墨踹了男人一脚,“你滚去睡地上。” 白玉尘声音有些可怜,“苹儿,地上凉。” “朕命令你,滚去睡地上。” “不叫了,别瞪我呀……真不叫了,陛下饶命,陛下我知错了。” [注1]:私设!完完全全私设!没有任何可以考究的地方!请勿上升历史文学! 第291章 白玉沉墨2 关于云州水师一事,着实让殷墨头疼了好一阵。 朝中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再加上他有心控制云州水师,培养自己的人。 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前往。 听完他的计划,白玉尘直言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放心,我会让小呈也过去。”殷墨说,“玉尘,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你说。” “易容成我的样子,在京中稳定局势。” 白玉尘点头,“可以。” 他如此轻易就同意了,反倒让殷墨觉得有些不自在,“你……就不提点要求吗?” 白玉尘反问:“什么要求?” 殷墨摇摇头,“没什么。” 这人无欲无求已经到了一个相当人神共愤的地步。 若非是夜里那些不可言说的缠绵,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人会有世俗的欲望。 其实殷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世外高人。 思来想去,他或许是对自己这身皮肉感兴趣。 殷墨一贯认得清自己的容貌,虽然算不上好看,胜在娇养这么多年,身段也还算柔韧紧致。 他很少纠结这些事,毕竟每日书案上摆放的奏折都堆成了山,他分不出多少时间来思考春闺心事。 这夜雨水绵长,龙床帐幔之中,唯有旖旎的两道影子影影绰绰。 殷墨向来雷厉风行,心中有了想法,便会迅速付诸行动。 第二天,一封密函送往北境。 同时,殷墨称病,免去了这月的早朝。改头换面之后,一骑汗血宝马直奔云州。 白玉尘易容成殷墨的模样,高坐明堂。 ----------------- 雍州与云州交界处的官道上,开着一家简陋的茶棚,只卖最便宜解渴的大叶茶。 一个年轻的郎君点了两碗茶,也不着急喝,只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黄昏时候,这郎君才浅呡了一口茶水。 来这里喝茶的人大多是行商,来去匆匆,饮下一碗水解渴又很快就离去。 偏偏这郎君气定神闲,看上去不像是赶路,倒像是在等人。 茶棚的老板见天色已晚,这才开口:“这位客人,天已经黑了,您看看这……” 郎君扔去一粒碎银子,约莫有二三两。 老板见状,收了钱也不再多说,回到了内间里。 天色暗下来,万籁俱寂,只剩下一地虫鸣螽跃。 那郎君仍是不急,直到月上柳梢头,借着月光,他才从官道尽头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出现。 殷呈三两步跨进茶棚,端起一碗茶水“咕咕”两口喝了个干净。 “慢点喝,别呛着。”殷墨说,“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累死我了。”殷呈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看这是什么?” 殷墨已经许久没见到弟弟了,这会儿颇慈爱地帮他理头发。 “什么?” “这是我熬大夜加班的证据。”殷呈说,“得加钱。” 殷墨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揍他,他收回手,“走吧,去三十里外的镇子上落脚。” 殷呈撇嘴,这虚假的兄弟情,连加钱都不愿意。 “还不赶紧滚过来。” 殷呈应了一声,在他哥身后张牙舞爪。 殷墨回头。 弟弟一秒变正经,一点把柄没抓到。 哥哥翻个白眼,去茶棚旁牵了自己的马,翻身而上。 他见弟弟两手空空,问:“你的马呢?” 殷呈说:“我轻功飞来的,骑马多慢啊,二三十公里一小时。” 还不如上辈子小电驴速度快呢。 殷墨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对弟弟说:“你上去。” 殷呈受宠若惊,“我吗?” 殷墨心想,难怪弟弟黑眼圈那么明显,这小子指不定是连着好几天没睡觉了。 殷呈挠头,“这不好吧……” “别废话,快点。” “哦。”殷呈得了便宜还卖乖,心想早晚有一天要推翻这冷漠无情的封建王朝。 两人来到镇子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找了家客栈住下,殷墨开始给白玉尘写信。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写信告诉白玉尘,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若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白玉尘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殷呈本来都躺下了,看见他哥还点着蜡烛奋笔疾书,心想不愧是皇帝,微服私访都要批改作业。 他在心里默默同情哥哥一秒钟,然后翻个身,小被儿一盖,一觉睡到大天亮。 殷墨一个哥儿伪装成郎君,本来是不想跟弟弟一间房的。 只是这镇子小,客栈只剩最后一间房了,他没得挑。 弟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此心里别扭地只有他自己。 若是和白玉尘一块儿出来,他倒是不必考虑身份,可以随心所欲。 想到这里,他只得叹口气,抱着被褥在软榻上凑合一宿。 所以弟弟醒来时,看见他哥蜷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窝在软榻上。 弟弟狠狠地反思了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那长手长脚的随便往床榻上一摊就把地盘儿全霸占了。 以至于把天下之主挤去了软榻。 还怪不好意思的。 “玉尘……”殷墨睡得不踏实,浅浅的呢喃了一句呓语。 殷呈正想溜出去吃个早饭,就听到他哥说梦话。 这就比较稀奇了。 早饭暂停!先吃他哥的梦话大瓜。 殷呈兴致勃勃蹲在软榻旁边。 “……” 殷呈从鬼鬼祟祟变成了无语凝噎,这梦话听不清楚一点。 真没意思。 他走出房间,向小二打听了镇上哪里的早饭最好吃,慢慢悠悠出门去了。 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到他哥带着哽咽和哭腔地呓语。 “玉尘……我好疼……好疼啊……” 一个哥儿,想要隐藏自己的福印,办法有很多。 可以用的药有很多,当然副作用也大。 几乎所有可以隐藏福印的药,对哥儿的身体都有损伤,有的甚至还会折寿…… 这世间,唯有一种药对身体的损害最小,并且不会影响哥儿的寿命。 可这种药需要每半年服用一次,每一次服药时全身剧痛无比,整个过程会持续好几个时辰。 若非是有白玉尘施针止痛,殷墨觉得自己根本撑不过来。 他醒来时,眼角还有泪痕。 第292章 白玉沉墨3 他生怕被弟弟看出端倪,不动声色地拭去泪痕,却没有在房中看见殷呈。 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殷墨正想着,弟弟就推开门,手里捧着一碗瑶柱海鲜粥进来了。 云州临海,许多风干的鱼虾贝类销往全国。 “哥,快来喝点粥,虽然是风干肉,不过熬粥还挺鲜。”殷呈说,“我给你放桌上了啊。” 殷墨拧起眉毛,“你去哪儿?” 殷呈回道:“遛弯啊。” “行吧,早点回来,咱们得尽快去临海郡。” “知道了。” 殷墨找小二要了热水,洗漱过后,才去看弟弟带回来的早饭。 海鲜粥,鲜肉包子,酥脆葱油饼…… 这小子养猪呢,带这么多回来。 临海郡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这座郡城就坐落在海边,有着这天下最大的码头。 许多西洋商船便是在此处停靠,与大殷贸易。 又过了几日,兄弟二人来到了临海郡。 只是还没进城呢,就被人拦下了。 守城的士兵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殷呈瞧见他们前面那辆马车里装满了布匹,随口胡诌,“纺织品贸易。” “什么?” 殷呈说:“卖布的。” 士兵朝他们身后看了看,见确实只有一匹马,就问:“那你们的布呢?” 殷墨猛地揪着弟弟后背的衣服,把人往后面一扯,道:“这位官爷,是这样的。我们兄弟二人听说临海城有一种十分精美绝伦的鲛纱,这次是专门来长长见识的。” 那士兵摊开手。 殷墨不解地望着他。 士兵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于是说:“你们就两个人是吧?” 殷墨点头,“是。” 士兵道:“两个人四两银子。”他手指勾了勾,“拿来吧。” 殷墨问:“交的可是城门税?” 士兵道:“你别管是什么税,给钱就放行。要是没钱,就趁早回去。” 殷呈越过他哥,递过去一锭银子。 “这是五两银子,多的那一两全当是小弟我请几位大哥喝酒了。” 几个士兵见状,纷纷相视一笑。 也不再为难他们,随即放行。 “进去吧。” 殷呈冲几个士兵抱拳,随后拉着他哥的手腕进城。 城门两头的路人交错之际,殷墨注意到,且不说来来往往的行商,就算是平头百姓,想要进城也得大出血。 他继位后的第二年,就取消了城门税,转而收取进城交易货品的商税。 没想到竟还有人胆敢阳奉阴违。 殷呈注意到哥哥的脸色,说:“忍忍。” 殷墨深吸一口气,“看来云州水师的这潭水比我想象得还深。” 临海城西二十里就是云州水师的驻地,码头也有驻留士兵巡逻把守。 若是临海郡太守当真敢收城门税,包旭岂会坐视不理? 最大的可能,就是包旭已经控制了临海郡。 临海郡本就是海运要塞,若是来往行人都要收取这么离谱的进城费,实难想象,郡城内部会荒唐成什么样子。 两人进城后直奔城东码头。 恰好听到有船工在抱怨近年以来停船费用越来越高,如今更是涨到了一天三两银子的高价,这谁还停得起船? “呵。”殷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如此光明正大的敛财,这临海郡太守真是好大的胆子。” 殷呈安慰道:“哥,别气了,说不定等下咱们去吃饭还得收一个食税呢。” 殷墨顿时脸色复杂,“你这是在安慰我?” 好神奇,竟然一点儿都听不出来耶。 殷呈说:“我是说让你晚点再气,像现在这样遇见一件事就气一下多不划算,等晚上睡觉前总结归纳的时候再气也来得及。” 殷墨:“……” 两人在码头转了一圈,发现码头上停靠的商船极少,船坞几乎大部分都是空的。 殷呈随机抓住一个路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从去年开始,来往大殷的商船就少了很多。 他也不知道缘由,只听说最近海寇猖狂得很,就连渔民们都不敢下海了。 “你怎么看?”殷墨问。 殷呈想了想,“难道是大航海时代到了?” 殷墨:“……说点我能听得懂的。” “咱们先去吃饭吧,我感觉我饿了。” 生活不易,殷墨叹气。 “你跟饭桶有什么区别?” 殷呈认真思考,谨慎回答,“我比饭桶帅。” 殷墨:无语。 “走吧。”殷墨说,“若真是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食税,你给我马上去把太守砍了。” “得加钱。”殷呈说,“你明明写信说我是来度假的!要是涉及加班的话,那我就有话要说了。” “闭嘴。” “我不。”跟哥哥唱反调是作为弟弟的乐趣。 殷墨心累,也不知道白玉尘有没有给他准备哑药。 等两人随便找了家酒楼吃饭。 好消息:没有所谓的食税。 坏消息:酒楼店大欺客,公然做起了黑店。 一盆米饭五两银子,素炒小白菜二十两,红烧肉就更贵了,小小一盘菜竟然高达一百二十两。 连家常菜都这么贵,若是那些精致的山珍海味被端出来,还不得卖个天价。 就连殷呈都惊呆了,“他们临海郡有自己的货币是吧?” 殷墨慢条斯理地夹菜,不慌不忙地用饭,最后再慢慢吞吞提出霸道诉求,“等下我先走。” 殷呈正炫饭呢,突然听到他哥继续说,“等下你故意不给钱,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殷呈点头,“行,那我可以揍他们吗?” “你看着办。” “哦。” 待殷墨暗中离开后,殷呈这才大摇大摆走出雅间。 有小二来问他结账,殷呈下意识想掏钱,突然记得哥哥的无理要求,只得梗着脖子说没钱。 小二一听,顿时怒了。 居然还敢吃霸王餐,随即派人去请衙役过来。 酒楼外,殷墨看到一队衙役跑来,将殷呈带走了。 他想:果然如此! 若非官商勾结,这些人岂敢坐地起价。 殷墨沉思,他无比确认,这临海郡从骨子里就已经开始烂了。 不管这临海郡太守是否参与,临海郡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难辞其咎。 半夜,殷呈从大牢里逃出来,根据皇家暗卫的指引,翻窗溜进哥哥的房间。 “哥,精神损失费打我账上。” 第293章 白玉沉墨4 殷墨问:“衙门那边什么情况?” “压根没去衙门,直接就被关进大牢了。”殷呈说,“那守卫说了,想出去也行,得交钱。” “看罪名大小,杀人罪一般千两,平常的小偷小摸几百两,反正有钱就能出来。” “没钱的话,要么被关到死,要么……”殷呈比划了下脖子。 殷墨一掌拍到桌案上,“这太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草菅人命。” 弟弟瞪大眼睛,表情相当复杂,他哥这一掌劲儿也使得太大了,“手疼吗?” 殷墨怒火中烧,转而忽然冷静下来,“若单单只是一个临海太守,想必是没这个胆子的。可若是包旭与这太守勾结,行事应该隐秘才对,为何还要递折子进京?” 他喃喃道:“这说不通啊。” 殷呈坐在椅子上开始玩手。 哥哥沉思一阵,踹他一脚,“你回去。” 弟弟被踹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表情略略吃惊,“我回哪里去?” “大牢。”殷墨说,“你去问问牢里关押的囚犯,都是因何原因被抓。若是无辜百姓,你且护他们周全。” 殷呈就知道没好事,他认命地站起来,垂头丧气回到大牢。 天天加班,烦死了! 大牢里人数众多,一个牢房里少则七八人,多则十余人。 殷呈悄无声息混进去,没让守卫发现。 殷墨则是派人暗中查访。 这一查,便查出了云州如今的情况。 包旭果然暗藏祸心,早就控制了临海郡一带,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他本人也与那个水寇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殷墨实在想不通,既然他敢违抗皇令,为何还敢上折子挑明如今云州有异? 若非是挑衅,那便是有人从中周旋…… 会是谁呢? 与殚精竭虑的哥哥不同,殷呈已经和大牢里的人打好了关系。 在所有人食不果腹、臭气熏天的时候,他还能在牢房外跟几个狱卒喝酒吃肉。 社交能力属实不一般。 根据殷呈的调查,这大牢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各种莫须有的事情被抓进来的。 他们之中,几乎都是良籍百姓。 然而真正作奸犯科的人,早就花钱买出去了。 而那些家中拿不出钱来买命的人,便只能被关在这里等死。 当然,也有和他一样的倒霉蛋,因为付不起饭钱被抓进来的。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叫应观石。 他和殷呈年纪相当,两人一见如故,纷纷感叹这天价红烧肉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陈兄,你知道我现在最惆怅的是什么吗?” 殷呈道:“啥?” 应观石道:“如果我知道那碗红烧肉一百二十两,当时就该狠狠吃他个十碗八碗的。反正都付不起,还不如吃痛快。” “你说得很有道理。”殷呈十分赞同,“还有三百两一壶的酒,少说也要来他个二十坛。” 应观石直呼:“亏了亏了。” 一旁睡在烂稻草里的老头冷笑一声。 应观石说:“莫非这位老先生也是吃霸王餐被关进来的?” 这老头没说话。 同个牢房的另一人说:“这怪老头被关的时间最久,估计是被关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先生你饿不?我这儿还有半个馒头。” 老头睨他一眼,翻个身不理他了。 应观石被下了面子也不恼,反而时不时凑到那老头身边晃悠。 殷呈看了一眼那老头,又看一眼坐牢像是度假的应观石,心中有了计较。 ----------------- 殷墨派人去盯着包旭和临海太守,起先他一直以为是太守与包旭有所勾结。 却没想到派去太守府的暗卫回禀,太守府竟然空无一人。 临海郡太守大人公孙泰不知所踪。 偌大一个郡城,竟然连太守失踪这么大的事都能瞒住,殷墨震惊之余,不免觉得有些颓丧。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个哥儿,的确治理不好国家。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他可没功夫多愁善感,得尽快摸清楚云州的现状。 两天后,殷呈又溜出大牢。 哥哥相当无语,“这监牢你是进退自如啊。” 殷呈说:“没办法,有这个实力。” “行了,别耍宝了。”哥哥问,“有什么事?” “查一下应观石,长这个样子。”弟弟抖开一张画像递给哥哥。 哥哥震惊,“你在牢房还能找到人作画?” 弟弟理直气壮道:“我让他自己画的。” 殷墨:“……”不是很能理解,“他知道你用他的画像是要查他的身份吗?” 殷呈:“他知道啊。” 哥哥更不能理解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弟弟有理有据,“那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万一骗我,我也不知道。” “……行吧,也算有点道理。”殷墨接过画像,“我会找人去查他的底细。” “我回去了。”殷呈说,“我跟应观石约了今天晚上溜出去青楼玩。” “站住。”殷墨脸一黑,“敢去青楼腿给你打断。” 殷呈:“听点小曲儿都不行?” “你若是……”殷墨脸色一红,“回京之后,大不了我给你安排几个世家公子抬进门。” “几个?” 殷墨愤怒,“那你还想要多少!” “三百六十五个吧,天天不重样。” 哥哥咬牙切齿,“我直接给你弄个后宫佳丽三千行不行?” 弟弟完全听不懂好赖话,“三千个太多了,养不起。” 哥哥气笑了,“所以养得起你还真娶三千个哥儿呗?” “我有病啊,我又不开经纪公司,要那么多歌手来做什么?过年的时候搞春节联欢晚会吗?” “少说屁话,等云州事情结束,我给你指婚。”殷墨都被弟弟气糊涂了,“……这事儿之后再说,你先说你去青楼做什么?” “说了啊,听小曲儿。”殷呈说,“应观石说今晚花魁献艺机会难得。” “你最好真的是去听小曲儿。” “……那不然呢?我又不是去狎妓。” “那你去吧。” 弟弟走了两步,顿住,“万一那花魁风情万种,腰细腿长,我把持不住的话……” 哥哥一记眼刀。 弟弟立刻怂怂地说:“把持得住,把持得住,完全把持得住。” 第294章 白玉沉墨5 殷呈走后,殷墨分出一部分精力来琢磨弟弟的事。 弟弟常年在北境,也没听说身边有什么红颜知己。 寻常人家的郎君,及冠前便有通房,像殷呈这样大的,说不准孩子都能跑了。 自家蠢弟弟或许是真该成亲了…… 要不他的王君就从京中世家里挑一个相貌品性好的? 如果他不喜欢世家公子怎么办……还是将适龄的哥儿都叫到一块儿,让他自己挑好了。 殷呈可不知道他哥在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这会儿他正和应观石两个人像土狗进城一样哇来哇去。 “什么?光是进场的赏花金就是三百两?”殷呈说,“果然他们云州有自己的货币。” 应观石问:“你有钱吗?” 殷呈老实回答:“身无分文。” “我也没有。”应观石道:“咱们偷偷溜进去吧。” 殷呈虚心求教,“怎么溜?” 应观石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 半晌后,两人穿着侍从的衣服大摇大摆出现在正厅。 “陈兄你看,那就是水师提督包旭,包大人。” “哪个?” 应观石道:“二楼,满脸络腮胡那个。” 殷呈说:“看到了。” 包旭虽然左拥右抱,目光却是落在台上献艺的花魁身上。 他一脸势在必得,眼神中透露的淫邪几乎要化作实质。 台上花魁一颦一笑,水袖舞动间,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在殷呈脚下。 殷呈抬起眼,却恰好看见花魁冲他抛媚眼。 殷呈问:“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应观石道:“不,我感觉他在看我。” “你没我帅。”殷呈说,“他肯定在看我。” 应观石说:“显然我更帅一点,好吧?” 两人正争论着谁更帅呢,突然整个正厅的蜡烛都熄灭了。 有人用暗器打灭了烛火。 数百盏烛火陆陆续续灭掉,紧接着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的尖叫。 殷呈没动,应观石也没动。 二楼银光一闪,紧接着传出械斗声。 叮当哐啷地声音不绝于耳。 殷呈惊讶,“这是?” 应观石道:“大概是有人在刺杀水师提督吧。” 正厅早就乱作一团,甚至还有人因踩踏受伤。 黑暗之中,殷呈闻到一股冷梅幽香。 他朝黑暗中看去,只见一道惊鸿影飞上二楼。 “铮——” 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应观石淡定道:“好剑法。” 殷呈道:“应兄好眼力。” 应观石莞尔,“还好,还好。” 二楼吵吵嚷嚷,没过多久,就没了动静。 “包旭死了?”殷呈问。 应观石道:“应该没有吧。” “我上去补一刀。” 应观石赶紧拉住他,“不妥。” 殷呈打个哈欠,“哪里不妥?” “包旭一死,水师必乱。” 殷呈已经抖开妖刀了,“那种事用不着我操心。” “啊——” 一声惨叫。 殷呈说:“我都还没动手呢,他就死了?” 没想到回应他的不是应观石,而是一个年轻哥儿的声音。 “他死了。”那年轻哥儿说,“你们也尽快离开吧。” 说罢,他破窗而出。 听这声音,像是之前在台上献艺的花魁。 就着外面的月光,顷刻间,十几条黑影从窗户中溜走。 应观石点亮一盏烛灯,昏暗的火光照出他半张脸。 “陈兄对此怎么看?” 殷呈说:“用眼睛看。” 应观石笑了笑,说:“没小曲儿听了,我们回去吧。” 殷呈点头,两人很快就离开了青楼,回到牢房。 应观石冲那老头微微点头。 那老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殷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包旭之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传出来,关于他的死法。那相关说法就五花八门,各有千秋了。 有说包旭被花魁刺杀的。 有说包旭是马上风,死在花魁怀里的。 乱七八糟一大堆。 收到消息的殷墨也不敢置信,弟弟就是去听个小曲儿,居然就正好撞见包旭被刺杀。 而牢房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捋了捋干枯地像稻草一样的头发。 “老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头笑着笑着,老泪纵横。 应观石拍了拍老头的后背,“师父,咱们出去吧。” 殷呈对此并不意外,只是他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包旭是你们杀的?” 应观石摇摇头,“与我们有关,但不是我们动的手。” 这时,殷墨问带人来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 老头一看见殷墨,当即跪下,“罪臣公孙泰……” 他话还没说完,殷墨就开始给弟弟派活儿了。 “你去把牢房里面,所有良籍的百姓都无罪释放了。” “哦。” 殷呈叹气,这种脏活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 将牢房清空后,公孙泰这才跪在殷墨脚边,一字一句诉说着包旭的暴行。 原来这包旭任人唯亲,短短数载就让云州水师彻底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这番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整个水师的士兵,现在的云州水师姓包。 应观石便是曾经云州水师的一个士兵,被上司无端诬陷驱逐,流落在外。 濒死之际,幸得公孙泰救下,从此二人师徒相称。 “罪臣从三年前就被包旭关押至此,独掌云州大权。为不惊动京城,他留下罪臣这条老命,必要时候可以将罪臣推出去定罪,他好金蝉脱壳。” 殷墨淡淡道:“这些朕都知道,说些朕不知道的事。” 公孙泰略有迟疑,不过还是将他与花魁一伙的谋算和盘托出。 原来这花魁一行人,乃是胶岛渔民。 因包旭垄断海运,唯恐胶岛百姓泄露了秘密,便在岛上大肆屠杀。 此番胶岛遗民便是刻意筹谋,与临海郡守合谋,刺杀包旭。 殷呈放走所有百姓后,这会儿正在他哥身后,靠着墙休息。 听到公孙泰的话,殷呈道:“那个很猖狂的水寇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根本就没有水寇,全都是包旭顶着水寇的名义趁火打劫。” 殷墨又问:“递进京城的折子是怎么回事?” 公孙泰还没说话,应观石就先跪下了。 “回禀陛下,是小的将包旭的问安奏折替换了。” “难怪……”殷墨点头,“此番你也算是冒死请命,朕不追究你二人之罪责,先回去吧。” “罪臣告退。” 应观石搀扶着公孙泰离开。 殷墨回头,就看到弟弟在沉思,“你在想什么?” 殷呈说:“感觉挺凑巧的,那包旭死得太快,我都没能去补个刀呢。” 殷墨轻笑,“既然有人做了这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此事早些了结,咱们也好尽快回家。” 第295章 白玉沉墨6 殷呈听到回家二字,心情很是愉悦。 不过理智尚在,“我还得回彩霞城呢,今年估计都回不去。” 殷墨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想着等你回去之后,给你说门亲事呢。” 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哥儿?” 殷呈这会儿脑子里哪来什么情情爱爱,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炎汝干灭国。 他随口胡咧咧,“腰细屁股翘,风情万种媚骨天成那种。” 殷墨:“……” 殷墨:“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滚。” 瞧瞧,大殷的皇帝,他尊敬的哥哥,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殷呈小声蛐蛐:“你自己又要问。” 殷墨瞪他一眼。 弟弟立马老实了,“行行行,娶贤良淑德、保守内向的。” 殷墨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捶弟弟的冲动,“算了,你自己的王君,将来自己挑去。” ----------------- 待云州之行告一段落,殷呈回了北境。 殷墨提拔了几个官员整顿水师,回到京城时,已是三个月之后。 白玉尘抱着殷墨轻叹,“总算是回来了啊。” 殷墨亲了亲男人,“有没有想我?” 白玉尘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最近朝政如何。” 殷墨撇撇嘴,“你比朝政更重要。” “这话我爱听。”白玉尘捏了下殷墨的腰,嗓音很淡,却能听得出其中的担忧,“瘦了。” 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男人会看出来他胖了还是瘦了。 殷墨失笑,“没事,两天就补回来了。” “小墨,我很心疼你。”白玉尘说话一向很直白,然而皇帝陛下的行动更直白。 他把人推到龙床上,“白城主,那你疼疼我。” 养心殿外,安公公默默朝院外挪了几步,又挪几步。 御前总管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 ----------------- 又二年,九王殷呈大胜归来。 殷墨请来裕亲王君攒了个局,邀请京中适龄哥儿来御花园参宴。 本来皇帝心中对于弟弟王君的人选倒是有几个,只是弟弟偏偏看上了林家那个弱不禁风的幺子。 当初为了收复西南军权,殷墨特地挑选了林四林五这对双生子,就是看中了林家在京城的根基浅,与世家之间没什么牵扯。 家世清白好拿捏,只要控制住林老主君,这对双生子就绝不可能反。 于林家,他有太多算计。 此间种种龌龊,殷墨这辈子都可不能跟弟弟说。 他得瞒着。 死都不会告诉弟弟。 于是他只得告诉弟弟,想要求娶林家的幺子,需得他自己去追。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追到了。 既然早晚都要成为一家人,殷墨便想着,或许该扶持林家跻身世家之列了。 后来江州大水,殷墨除了担心江州的百姓之外,还担心在白水城的某个人。 白水城与江州不过一线之隔,若是江州遭了水患,白水城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白水城地势较高,一时半会还淹不过去。 殷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白玉尘写一封信。 一来是想确认他是否安全,二来水灾过后必生瘟疫,有他在,定能化险为夷。 殷墨心中有太多的忧虑,面对白玉尘时,总是有诸多顾忌。 白玉尘总是对他予求予取,从不求回报。 正是因为如此,殷墨诚惶诚恐。 他怕白玉尘有朝一日厌弃了他,怕白玉尘对他的偏爱,不过是长辈之间那句护他周全的承诺。 那一夜,殷墨枯坐在庭前,遥遥望着西南的方向。 除了厚重的乌云,什么都看不见。 小安子为他撑着伞,“陛下,您仔细着身子。” 殷墨突然问:“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安子稍微一想,便知道陛下是在思念白城主。 他谨慎地回答:“想必白城主也是在为水灾一事焦头烂额吧。” 殷墨轻轻笑了下。 小安子赶紧跪下,“陛下恕罪,是奴才多嘴了。” “这雨下得太久了。”殷墨起身,“雨水寒凉,你起来吧。” 小安子诚惶诚恐,哪怕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给白玉尘的信,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看见。 若是泄露出去,届时他殷墨必遭灭顶之灾。 一个皇帝,一个哥儿伪装成郎君的皇帝,写给另一个郎君的情意书信,且还是一个边境的势力之主。 他赌不起。 唯一信任之人,只有自己的弟弟。 ----------------- 水灾过后,殷墨没想到,白玉尘竟然也来了京城。 往年其实能见面的时候很少。 起先,一年中能有那么一两个月的时光相处,对于殷墨来说就已经是知足的了。 可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今日想着能吃饱饭便足够,明日就会想若是有个稳定的居所,衣食无忧之后又会在意每日是否快乐,所持财富是否足够…… 殷墨越来越不满足了,他想让白玉尘不顾一切随他而来,又想自己不顾一切随白玉尘而去。 可他有他的责任,白玉尘也有白玉尘的责任。 能见面的时间太少,以至于殷墨见到他,下意识扑上去紧紧地抱着男人。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白玉尘说,“别担心,江州那边瘟疫已经压下来了,那位赵大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殷墨凑上去亲男人的唇,“这些事你在信中说过了,玉尘,我们该说些别的。比如……要我。” 眼看着双唇相贴,正是情意绵绵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旖旎。 “哥!我有件大事要跟你说——” 殷墨一慌,下意识推开男人。 虽然他在男人面前是挺放得开的……不过他到底是个哥儿,脸皮也没那么厚。 白城主被夫郎一推,撞到了床沿,清脆一声响。 殷墨冲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立马板着脸,无语地看着他那个没长什么脑子的弟弟。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去林家提亲。 弟弟走后,殷墨叹了口气,在白玉尘脸上亲了一下,随后招钦天监的人来算日子。 殷墨更衣穿上外袍,却听见白玉尘似笑非笑地问:“小墨打算怎么补偿我?” 殷墨说:“那就要看白城主想要什么了?” “我记得皇后的椒房殿有地泉吧?”白玉尘道,“不如小墨陪我在水里玩玩?” 殷墨再次凑过去亲了一下白玉尘,“好,你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第296章 白玉沉墨7 等殷墨跟钦天监的人交代完事情,回到寝宫时,才看到白玉尘正在换药。 他的手臂上有一条伤口,伤口不深,不过到底是见了红。尤其他皮肤白,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狰狞了。 殷墨心疼坏了,上前接过白玉尘手上的药粉,轻轻地撒在伤口上。 “怎么受伤了。” 白玉尘道:“没事,小伤。” 殷墨一边给男人上药,一边说:“以后遇到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就往小呈身后躲就行了。” 白玉尘忍笑。 殷墨白他一眼,“你笑什么,不用药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得过他。” 白玉尘如实道:“确实打不过。” “那不就得了。”殷墨弯起嘴角,“我弟弟很厉害的。” 白玉尘把人往怀里一带,轻轻厮磨着怀中人的唇瓣。 “那我呢?陛下,我厉害吗?” 殷墨从药香里短暂恢复了神志,“你也厉害。” “哪里厉害?” “那活儿厉害,行了吧?”殷墨没好气道,“弟弟的醋你也吃?” 白玉尘没有回答,只是掀着眼皮温温柔柔看着他。 殷墨戳了戳男人的脸颊,“别吃醋了,皇后要凤仪天下,你大气一点。” “好吧。”白玉尘说,“不过我们刚刚……你确定他不会多想?” 殷墨镇定道:“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他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儿来。” 经过方才那一遭,两个人都没了心思,依偎着睡去。 ----------------- 弟弟成婚以后,虽然不说有多稳重,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往皇宫里窜了。 时间一久,殷墨就有点想弟弟了。 他正想着找个理由把弟弟和弟夫郎叫来皇宫吃饭,没想到弟弟竟然带着夫郎主动来了。 殷墨难免会想,若是他只做个闲散王爷,这会儿估计都跟着白玉尘回白水城了。 其实殷墨也不知道当年先皇后为什么要将他扮作郎君,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也没能找到答案。 那必定是一段相当沉痛的过往,殷墨并不打算深究。 先帝后双双离世,殷墨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择手段。 他必须争皇位,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要赢到最后。 他若是死了,弟弟在北境孤立无援。 新帝登基,第一个就会拿九王开刀。 如今这样也不算最差,他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弟弟。 看到弟弟可以随心所欲地和爱人打情骂俏,他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若是这世人接受他是个哥儿,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和白玉尘有朝一日,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之下? ----------------- 大殷和炎汝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胜负皆有。 最惨的时候,越州连失十五座城池,战火延绵到了雍州。 后面大殷陆陆续续收回城池,直到殷呈彻底掌管北境军后,大殷和炎汝才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这种平衡都是表象的,两个国家之间迟早有一场大战。 只是让殷墨没想到的是,这场大战他最先失去的却是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弟弟。 他派了好多人沿着无定河寻找,弟弟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殷墨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再度听到弟弟的消息,已经是三年以后。 没有亲自确定弟弟还活着,他始终是不放心。 好在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他走得干脆极了。 离宫后,他没有再服药压制福印,光明正大的拉着白玉尘的手,像是走亲访友的寻常夫夫。 殷墨心中一直有预感,弟弟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否则不会三年来都不跟他联系。 见到弟弟只是失忆,他还松了口气,想着还好不是断手断脚。 在豆子村那段时间,殷墨过得相当惬意。 弟弟还活着,最爱的人也在身边。 一切都刚刚好。 尤其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做自己,不必伪装,也不必逞强。 弟弟得知他是哥儿以后,意料之中的生气,不过生气的缘由却让人哭笑不得。 他只气他瞒着他,对于他是不是哥儿,竟然毫不在意。 早知道他接受度如此之高,当初就该早些告诉他了。 省得一天到晚总往皇宫跑,打断他和白玉尘的清梦。 在豆子村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没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红枫郡背后牵扯出了义阳王谋逆。 因弟弟在金銮殿上杀了不少人,朝堂上空出了不少位置,正好可以安插自己的人。 不过弟弟这番随心所欲,也不是全无代价。 弹劾弟弟的奏折更多了。 但是没关系,他会护着弟弟。 ----------------- 殷墨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之后,第一反应是惶恐。 虽然他的确很想有个像珍珠一样的乖宝宝,可真当子嗣降临,他却开始惶恐起来。 他如今年岁已经大了,再加上早年先天不足,生怕最后出生的也是个药罐子。 他把顾虑跟白玉尘说了。 白玉尘却问他,愿不愿意去白水城养胎。 殷墨是知道的,白水城多的是奇珍异草,当年能养好他,以后肯定也能养好宝宝。 他几乎不做犹豫,将弟弟抓来处理朝政,他连夜收拾东西,跟白玉尘回白水城去了。 殷墨心想,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这个弟弟嘴上说不会朝政,实际上除了字丑一点,完全有监国的本事。 他也不是藏拙,纯就是懒,情愿让脑子生锈都不肯动一下。 虽然殷墨常年都在说弟弟没脑子,不过他心里却清楚得很。 当年和弟弟在太学时,弟弟在帝王之道上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远非他能比。 只是他不乐意继续深研罢了。 暂且不说京城之事,殷墨这次出宫,甚至连小安子都没带。 这生孩子可是大事,一年半载的完全说得过去。 殷墨也不着急,拉着白玉尘一路玩回去。 殷墨对白水城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上一次来还是三岁时,他的父君带着他来白水城求医问药。 再次来到白水城,殷墨心情不错,还有心思打趣他。 “白城主,你说我如今算不算与你私奔的夫郎?” 第297章 白玉沉墨8 殷墨还是头一次这么细细打量白水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白水城是由十二座城相连的一座巨大城池,且每座城的建筑风格迥异,却融合得出奇的恰到好处。 原本白水城就是由不同的部族融合而来,因此城池占地面积极广,许多都藏在深山里并不能窥见全貌。 白水城依照山脉而建,最高处的扶摇宫便是白玉尘的住处,可俯瞰十二城。 白家世代人丁稀少,只有药奴几人,到处种植着说不上名字的奇珍异草。 空气里药香弥漫,并不刺鼻。 殷墨在白玉尘身上闻惯了这股药香,一时竟也觉得安心。 在此地养胎,最合适不过。 殷墨其实不敢去想自己大着肚子会是什么样子,总归是不好看的。 只是他这小心思刚起来就叫白玉尘掐灭了。 这个冷清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不是担心他没吃饱,就是怕他磕着碰着。 开始几天殷墨还觉得新鲜,时间一久,他就有些别扭了。 尤其是今天,殷墨都跟几个夫郎约好了要去对面的山林里采菌子,结果白玉尘担心他,想与他同行。 都是夫郎结伴,他一个郎君凑什么热闹。 “玉尘,我又不是瓷娃娃,你不用这样小心谨慎。” 白玉尘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殷墨说:“就只是去山里采蘑菇而已,又不是要去飞檐走壁。况且在你的地盘,哪来那么多危险。” 白玉尘了解殷墨的性子,也不再劝了,只微微叹了口气,千叮咛万嘱咐道:“万事小心,也别去危险的地方。” 殷墨看了一眼潜藏在暗处的皇家暗卫,觉得男人的担心属实有些多余,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嗯!” 殷墨如今的肚子还小,穿得宽松一些就更是不明显了。 几个夫郎都是住在扶摇宫底下,殷墨老早就与他们打好了关系。 扶摇宫门口,几个夫郎挎着篮子等他。 “阿墨,快来。”其中一个夫郎说,“去晚了菌子可就全谢了。” 殷墨微微惊讶,“蘑菇还会枯萎吗?” “那可不,越是鲜美的菌子越娇贵,太阳一晒就化了。” 殷墨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挎着篮子,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林子。 对于一个从小在紫禁城长大的人来说,采菌子有着致命吸引。 这可比批阅奏折有趣多了。 几个夫郎很热情地教他如何辨别哪些是能吃的菌子,殷墨也学得认真。 回去的时候,他的篮子都装满了。 虽说白玉尘是白水城的城主,其实真正需要他做决定的事情并不多。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药田里摆弄植物。 殷墨站在檐下看了药田中的男人一眼,随后朝正准备向他行礼的药奴摆摆手,到厨房去做菌子了。 他原本是个五谷不分的帝王,先前在豆子村时事事亲力亲为,倒也有了些生活经验。 如今做些简单的菜饭还是会的。 听夫郎们说,这新鲜的菌子不管是用来清炒还是炖鸡滋味都不错。 厨房鸡鸭鹅肉都不缺,全是药奴大清早去集市上买回来的,很是新鲜。 不过自从他有了身子,鸡汤就没断过,有些腻味了。 斟酌了半晌,他决定做个素炒菌子。 白玉尘对气味十分敏感,猪油滚锅时便闻到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药奴在做饭,可听到从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就知道是自家尊贵的夫郎。 白玉尘悄然走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 殷墨说:“看不出来吗?炒蘑菇呀。” 白玉尘一眼就看见了锅里混了不少毒蘑菇。 殷墨对此一无所知,他将菌子盛出来,顺手给男人喂了两筷子,“好吃吗?” 白玉尘咽下菌菇,趁机将盘子接过来,随手放在灶台上。 “好吃。” 殷墨感叹,自己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小小庖厨自然也轻松拿下。 白玉尘从篮子里找出几朵无毒的蘑菇,“小墨,去旁边休息。” 殷墨看着他,“你嫌弃我!” “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重新做……”殷墨后知后觉,“难道蘑菇有毒?” 白玉尘点点头。 殷墨大惊,都想去抠他嗓子眼了,“那你还吃,赶紧吐出来。” “我没事。”白玉尘轻笑,搂着夫郎的腰肢,语气低沉中带着些不易察觉地愉悦,“你忘了?我百毒不侵。” 殷墨这才想起来,他们白家的男人确实是不惧这些毒药的。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殷墨有些无语道:“瞧把你厉害的。” 白玉尘勾唇,“我一直很厉害的,小墨难道不知道?”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殷墨不轻不重踢他一脚,“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准说了。” 男人轻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遵旨。” 殷墨简直没眼看。 果然都说男人婚前婚后两个样子,以前的白玉尘跟谪仙似的,跟凡人说一句话都像是恩赐。 这会儿都学会开玩笑了。 殷墨捏着男人的脸,“把我那个不爱说话的夫君还回来。” 白玉尘纵容着夫郎的动作,都不带躲闪的。 殷墨自觉没趣,松开男人。 谁知这时,男人突然将他抱起,放置在一旁的竹椅上。 殷墨正愣神呢,白玉尘就在他面前摆了好几个无毒的菌子让他挑选。 “乖,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些淡色的菌子固然无毒,可不能吃到彩色的菌子实在遗憾。 殷墨指着篮子里剩下的红蘑菇,问:“那些漂亮的蘑菇都不能吃吗?” 白玉尘瞥了一眼篮子,“有些倒是微毒,也可以吃,不过你现在有身子,所以……” 他有些歉意地望着殷墨,“等孩子出生了,我带你重新去摘,好吗?” 殷墨非常好说话,点头,“好。” 一个吻落在脸侧,殷墨扬起脸,拉住了正往后退的男人,“再多亲一下。” 白玉尘含笑,“夫郎的话,不敢不从。” 相濡以沫之际,殷墨想,果然,他那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冷淡克制的男人不见了。 不过…… 殷墨眉眼浅笑,这样的白玉尘更鲜活,更有烟火气儿。 他好像……更喜欢了。 第298章 白玉沉墨9 以前在皇宫时,自有御膳房每日准备饭菜,小安子会照顾好主子的衣食起居。 白玉尘可是堂堂‘皇后’,自然跟着陛下吃香的喝辣的。 所以殷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白玉尘会做饭,如今搬来白水城,倒是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白玉尘。 试问,如此仙气儿飘飘的一个人,谁敢信他卷着裤腿儿下田种地? 或者是拿着锅铲炒菜。 不管哪一种,都非常让人震惊。 殷墨坐在竹椅上,“玉尘。” “嗯?” 殷墨笑着,却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当真是过得舒适,不必烦心朝政,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白玉尘也笑,“宁州那边祭山神时会做菌菇炒饭,小墨,你想尝尝吗?” 殷墨点头,“好呀。” 眉眼温和时,殷墨身上没多少皇帝的气势。 又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子,一身素衣的他看上去倒是和寻常小夫郎没什么区别。 新鲜的菌子总是带着一股独属于山珍的鲜味儿,殷墨很喜欢,破天荒吃了两碗饭。 白玉尘煮了一壶助消化的药茶,下午还得给药田除草,农活儿繁重得很。 殷墨一开始非常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亲自栽种这些草药,直到他午睡醒来后没看见男人,迷迷糊糊跑去药田。 他坐在田埂上,随手扯了一株杂草。 那草离了泥土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直到蔫成焦黄的枯梗。 殷墨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我是不是拔错了?” 白玉尘眼皮都不眨一下,“没有。” 殷墨说:“少骗我。”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草药,没关系的。” 殷墨乖乖坐在田埂上,也不好意思继续帮忙了,担心因为自己的无知帮了倒忙。 扶摇宫除开那片质朴到极点的石头堡垒,其他地方多是圈地栽培。 有很多草药,别说见过了,就连名字都没有听过。 也不怪白玉尘不找人来伺候药田,实在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完全认出这些草药。 殷墨望着白玉尘忙碌的身影,温暖舒适的阳光照在身上,他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里睡去了。 堂堂大殷国君,席地而睡,实在有辱斯文。 不过这里不是紫禁城,没有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有怀了身子的小夫郎。 一晃数月。 之玄出生的时候,殷墨跟白玉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是个郎君,不过这孩子怎么丑巴巴的。” 殷墨刚生产完,气血两虚,脸色白得不像话。 偏偏抱着孩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意,嘴上嫌弃得很,心里却恨不得把小崽子的脸蛋儿亲烂。 “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白玉尘将早就熬好的补汤端过来,“小墨,先喝点汤。” 殷墨说:“那为什么珍珠那么可爱?” “你要是愿意,咱们也能生个小哥儿。” 殷墨说:“也行。” 他想了想,“要是生不出来,咱们就把珍珠抢过来。” 白玉尘失笑,刮了下夫郎的鼻尖儿,“说什么胡话呢。” 殷墨撇撇嘴,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糟了,忘记请一个奶爹爹来了。” 白玉尘仔细地把夫郎和孩子都清理干净,“别担心,我已经请好了,他现在就在门口候着呢。” 殷墨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嘀咕,“之前也喝了不少鲫鱼汤,怎么我就没有呢……” 另一边,白玉尘将孩子抱到外间,让奶爹爹进来喂孩子。 之玄吃饱以后,也不哭闹了,捏着小手手开始睡觉。 白玉尘将之玄放在夫郎身边,见他神色古怪,便压低了嗓音问,“怎么了?” 殷墨满脸纠结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关于殷墨的疑惑,白玉尘只说是体质问题。 好在殷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注意力很快就被小崽子吸引了。 他轻轻地碰了下小崽子的脸颊,“其实仔细看看还挺可爱的。” “长大些就好了。” 虽然殷墨刚喝完一碗补汤,白玉尘还是担心他会饿着,问:“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殷墨摇摇头,“玉尘,你说咱们之玄将来是做皇帝好,还是做城主好?” “都行。” 殷墨想了想,说:“那等他长大之后,自己做选择吧。” “好。”白玉尘亲了亲夫郎的额头,“我跟孩子都听你的。” 殷墨这会儿疲惫感袭来,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 事实证明,谁干活儿谁老得快。 殷墨带着夫郎和孩子回京的时候,恰好撞见弟弟在御书房里骂骂咧咧。 弟弟抬起头,胡子拉碴不说,满脸都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绝望表情。 哥哥自知理亏,默默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给弟弟。 弟弟拿人手短,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 元宝和之玄的生辰就差了三天。 之玄很荣幸当了哥哥。 但是元宝不服,说什么真男人就要靠拳头和排名来证明谁才是大哥。 结果被他爹揍了一顿,老老实实当弟弟了。 如今孩子也生了,殷墨就打算给孩子他爹一个名分。 可历史上没有哥儿当皇帝,同样也没有郎君当皇后的。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很多年了,可一直缺了那么个仪式。 殷墨破天荒叫来弟弟参谋。 毕竟他成亲了,也还算有经验。 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没想到弟弟直接跑书阁找来了历代帝后成婚时的文献记载。 “来,咱们认真读一读历史,让老祖宗给点明示。” 殷墨还真就仔仔细细地和弟弟一块儿看起文献资料来。 不过很可惜,从大殷的历史上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参考来。 殷呈合上书籍,头昏脑涨,说:“干脆自己新造一条规矩出来吧哥,反正几百年后咱们也算是老祖宗了。” 既然郎君不能做皇后,倒不如新造一个词,总归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殷墨也觉得有道理,信心满满地问弟弟,“你说把白玉尘册封为皇夫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弟弟十分配合,只是需要忽略掉他此刻熟练的剥瓜子动作。 那看热闹的神态往菜市口一站,毫无违和感。 “小安子,去宣钦天监的人过来。” “是。” 殷墨想着,如今国力还算雄厚,他的私库更是存放着琳琅满目的珍宝。 完全可以铺张浪费地挥霍一回。 不过成亲这事儿还得殷墨自己琢磨,毕竟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夫君,似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成亲这回事。 第299章 白玉沉墨10 钦天监的几位大人来的很快,本来还以为是来算今年祭天的日子,没想到居然是为陛下算婚期。 几位大人站在御书房,虽然垂着头,不过底下那眼神一直在互相交流。 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哥儿皇帝,还真没谁想过陛下的个人问题。 这算是娶是嫁? 不过这事儿暂时还不需要他们来操心,自有礼部的大人来焦虑。 皇帝的婚事,往大了说那跟国事也没区别了因此钦天监几位大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 身为人臣,那肯定是要揣测皇帝的心思。 陛下这心里究竟是想早些完婚,还是晚些完婚? 这良辰吉日也有讲究,是想要百年难遇的好日子,还是凑合一个普通的好日子? 这着实令人头大。 好在殷墨也不着急,只让他们找一个最合适的日子,多久都能等。 听到陛下这么说,那就是要百年难遇了。 其中一位大人说:“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尽快推演出最适宜娶嫁的日子。”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皇帝的婚期在钦天监这里,真称得上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除了帝后最基本的八字吻合之外,还要考虑这位新皇后与大殷国运之间是否存在关联,这种关联是好是坏…… 什么时候成亲顺应天道,能为大殷谋求福祉等等,也是需要纳入考虑的范畴。 总之,非常复杂。 几位钦天监的大人带走了殷墨和白玉尘的生辰八字,忧心忡忡地来,又忧心忡忡的离开。 殷墨做了这么久的皇帝,每一个决策都是为国为民,这还是头一次为了自己。 所以他总是想着能尽善尽美,哪怕迟些也没关系。 毕竟跟男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别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会儿熟饭都出生了。 早点晚点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某位城主一直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名分,不过殷墨觉得,既然是他的皇夫,该有的一定都得有。 再说了,他的感情又不是见不得光。 况且男人那张宛若谪仙的脸,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殷呈本来还在嗑瓜子呢,突然又被他哥点到了。 “你把珍珠带过来跟之玄玩一阵。” 弟弟问:“凭什么!” 哥哥:“我听说刚出生的孩子经常看到漂亮宝宝,也会长得很漂亮。” 弟弟翻白眼,“我们家珍珠出场费很高的。” 哥哥:“朕命令你,把珍珠带进宫来玩。” 弟弟气得原地打转,一手扯着垂地的纱幔往自己脖子上套,“正阳门警告一次。” “古沙之国进贡来许多名贵染料,其中有一种紫色染料据说是用贝壳制作而成,极为艳丽。”哥哥淡定道,“想必用来染衣服不俗。” 殷呈:“……” 可恶! 又被拿捏了! “还有远洋而来的黑珍珠,每一颗都似小儿拳头。” 住口!不要再说了! “这回的商船似乎还带回来了一种叫巴旦木的坚果,我记得以前就听你说起过。算了,想必念念不喜欢,那就……” “行行行,带带带。”殷呈屈服了,毕竟哥哥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珍珠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爆款小孩,后来时不时就被他爹抱去皇宫溜达一圈,为将来飞檐走壁、行走江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 殷之玄两岁时,参加了自己两个爹爹的大婚典礼。 皇帝既没有娶,也没有嫁,婚书上写的是‘结婚’二字。 白玉尘贡献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穿红衣的画面。 殷墨还笑话他,这要是额上画个福印,谁分得清他俩谁是哥儿。 白玉尘脑回路惊奇了一回,捏了捏殷墨的耳垂,“苹儿也觉得我好看?” 周围侍奉的宫侍差点给跪了,心想不愧是皇夫,胆子就是大,敢对陛下动手动脚的。 殷呈拖家带口从北境回来,专程为了参加哥哥的结婚典礼。 不说其他的,就单单是这势头,瞧着都让人忍不住感叹。 当皇帝真好,有钱真好。 且不说皇宫的排场,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那红绸一路延绵,甚至连京郊的官道上都绑着红色的喜庆绳结。 十里红妆,那还真是没少一点。 皇帝大婚,万国来贺。 人一多,各种乱子也就随之而来。 于是刚刚回京城的弟弟喜提护卫新任务。 本来还想搂着老婆亲热点,突然就被领导安排加班,殷呈只能pua自己。 算了,他都结婚了,就让让他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炎汝派人来求和,还说想重建商路,促进两国交流。 当然,这个消息不管是对炎汝来说,还是对大殷来说,都能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只不过炎汝这个求和的时间选择得相当微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举还关乎着两个国家的将来。 若说是其他时候,两国使臣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互相吐着唾沫对骂都是正常的。 最不济的情况也只不过是双方撕破脸皮,大家战场上见。 可炎汝偏偏选在皇帝大婚的时候来言和。 大喜的日子,谁好意思撕破脸皮,互相扯头发? 炎汝的使臣不要脸,他们大殷的使臣还是要一些的。 可这人都走到京城了,总不能把人赶回去吧。 所以大殷的文臣们想了又想,陛下大婚之际不宜见血光,那就拖着吧。 反正呈王也回来了,炎汝那边真要是有什么动作,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殷国境。 大家都这样心照不宣的忽略了炎汝使臣,以至于京城之中,竟然难得的、诡异的生出了微妙的平衡。 炎汝虽然派了使臣来求和,不过他们唯一的皇子空桑月却是正经来吃酒席的。 就连贺礼都送了不少。 殷呈听说空桑岐想要求和,下意识是不相信的,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毕竟,按照他对空桑岐的了解,此人心机城府极深,一直以来都对大殷虎视眈眈。 突然说什么通商,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花月来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回王府,倒是让殷呈觉得有些惊喜的。 不过他面上却不显,看到花月的时候还会刺他两句。 在人家小哥儿的雷区蹦迪。 “小圆茄子,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又半夜起来偷吃肘子了吧?” 花月愤怒,“王君你看他!” 林念笑眯眯的迎上,拉着花月的手亲昵道:“咱们不理他。” 第300章 白玉沉墨11 两个哥儿说说笑笑地往花厅走,殷呈的沉默震耳欲聋。 五岁的小珍珠非常同情自家爹爹,但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见小爹爹一走,他赶紧跑过去,“爹爹,趁小爹爹不在,我们去爬树吧!” 殷呈端起珍珠,“你弟弟呢?” “在睡觉觉。” 父子俩对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珍珠欢呼,“爹爹,我们去爬果果树!” ——“阿呈,你要是敢带珍珠去爬树,你就死定了!” 珍珠顿时垮下小脸,小嘴儿噘特别高。 殷呈则是咬牙切齿,忘记花月这个小东西在老婆身边打小报告了。 ----------------- 皇帝大婚这日,整个皇宫天不亮就忙碌起来了。 不管是太监还是宫侍,各司其职,忙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殷墨这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并不少,可到自己大喜的日子,也难得有些紧张了。 他们二人都没有戴凤冠,殷墨也没有戴冠冕,竖的冠是同一形制的金玉冠。 按照祖制,他们要携手从正阳门一路行至高台,俯瞰整个天下。 文武百官分别跪拜在两侧。 唯一不必臣服的只有呈王殿下。 他闲不住,也不知道从哪儿掐来一根草芯,一小节一小节的掰开,看到熟人就扔人家身上,跟在庙会套娃娃似的。 受害者一号是内阁学士林云序,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不去看殷呈。 受害者二号是今年刚升到户部侍郎的赵素,他嘴角抽了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冲呈王点头微笑。 吉时已到,礼乐声响起。 殷墨和白玉尘携手,缓步走上台阶。 礼官捧着简,高声宣读着贺词。 秋高气爽,却又不会过分炎热,正是适宜的天气。 白玉尘拉起殷墨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拜天地,拜先祖,夫夫再对拜。 随着礼官高呼一声:“礼成。”文武百官纷纷跪拜皇夫。 金銮殿外,两个爹爹在含情脉脉。 文武百官三叩首后,便要去登龙殿参加宫宴了。 东宫里,之玄和元宝在大人怀里扭来扭去,恨不得在地上乱爬。 本来之玄是安安静静小宝宝,结果他旁边的元宝精力旺盛,那双蹦哒的腿就跟管制刀具似的,奶爹爹差点没抱住。 他的活力也影响了之玄,反骨仔大队再添一人。 还是林念在他俩屁股上各拍了一下,俩小孩才老实下来。 听到小太监来传话,说登龙殿即将开宴,林念这才带着小崽崽们过去。 登龙殿上,歌舞升平,美酒美人,琳琅满目的佳肴应接不暇。 珍珠自己拿着勺子乖乖吃饭,元宝吃饭跟打仗似的。 一勺接一勺,嘴巴塞得鼓鼓的。 相比较之下,之玄就显得斯文得多了。 两岁的元宝可比以前两岁的珍珠能吃多了,面前的小碗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林念怕孩子积食,也就没敢再给他吃了。 今夜哥哥他们大概是顾不上之玄了,所以之玄顺理成章的跟皇叔回家了。 珍珠之前哄一个弟弟睡觉,现在要哄两个,工作内容呈直线增加。 不过他乐此不疲,还总喜欢戳两个弟弟的脸颊,他动作轻轻地,生怕戳痛了弟弟们。 皇宫,皇帝寝宫。 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礼节结束,殷墨都困了。 白玉尘把人亲醒,“肚子饿不饿?” 殷墨打了个哈欠,“饿。” 白玉尘闻言,便想下床榻去给夫郎弄些吃的来。 谁知道殷墨突然拉住他。 他本来就累得迷迷糊糊,这会儿更是连腰带松了都没有注意到,露出半边白皙清瘦的肩膀。 白玉尘问:“怎么了?” 殷墨说:“不是嘴巴饿。” 白玉尘一顿,一僵,随后猛地扑过去,“苹儿,等下就算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停的。” 殷墨主动迎上去。 每次殷墨听到男人叫他的小名,除了羞耻之外,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这世间,只有他会这样唤他。 “苹儿,我心悦你。” “玉尘……” “我在。苹儿,我在这里。” “别离开我……” 不知是谁的手搭在了谁的手上,殷墨早就提不起半分注意力了。 到最后,他就只记得他们双手紧扣在一起时的温度。 殷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默默给自己放了个假。 他让小安子去给弟弟传话,让弟弟过来处理政务,他则是舒舒服服窝在男人怀里睡回笼觉。 ----------------- 又是一年春节。 兄弟俩难得全家聚在一块儿。 除夕夜这天守岁时,珍珠说想玩大富翁。 殷呈一个无脑宠小孩的家长当即去拿了道具过来。 珍珠热情的给大家讲解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不止白玉尘听着新鲜,就连殷墨也是第一次玩。 两个小崽崽今年才三岁,守岁是肯定熬不住的,早早就盖着小被睡着了。 珍珠把地图和道具铺好了以后,说:“要先摇骰子。” 殷呈最后一个摇骰子,立刻摇出一个六点来。 珍珠说:“爹爹你不许用内力摇骰子,快重新摇。” 林念立马接过骰盅,说:“我帮你摇。” 殷呈看着老婆摇出来的一点,默默地接受了最后一名的成绩。 刚开始殷墨和白玉尘玩得茫然,也不买州府,每次路过人家的州府都要交过路费。 初始的二十个铜板都快输完了。 殷呈做的大富翁结合了当下的实际地名,车站飞机场也改成了驿站。 不过这个游戏目前只能他们一家玩,毕竟这天底下,也只有九州之主的殷家人敢把州府只卖了。 殷墨没走完一圈就进了监狱罚坐,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抽张卡倒退几步,又进监狱了。 弟弟贴脸开大,“亲爱的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老是罚坐呀。” 殷墨翻了个白眼,想买州府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钱了。 反观殷呈,因为过路费赚得盆满钵满。 “借我点钱。”殷墨厚着脸皮问弟弟要。 弟弟说:“我这是高利贷,借十个铜板,走一圈过后要还十五个铜板。” 殷墨:“……” 殷墨怒道:“你的钱镶金边了吗?利息这么高!” 殷呈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怎么叫高利贷,我又不是搞慈善的。” 白玉尘默默将自己的钱全给了自家夫郎。 林念见状,也把自己的钱给了殷墨。 “哥哥,我借给你,不要利息。”林念现在胆子也大了,什么陛下不陛下的,那是给他带天南地北奇珍异宝的好哥哥~ 皇帝得意,“哎,没办法,民心所向。” 殷呈不满,戳了一下老婆的腰,“殷林氏,你哪头的?” 老婆笑嘻嘻地躲开。 经过一番厮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林念赢了。 珍珠也有些迷迷糊糊了,歪歪斜斜倒在他爹身上。 而外头的烟花正灿烂。 林念找来小被子裹着珍珠,几个大人守岁。 待子时一过,一家人互道新年祝福。 就连珍珠都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新年平安吉祥。 第301章 白玉沉墨12 殷之玄从十六岁开始监国,直到二十三岁时才正式从小爹爹手里接下了重担。 虽然殷墨一直想生二胎,不过很可惜,直到之玄继承了大统,都没能再有二胎。 白玉尘没有告诉他,他长久的服药,加上本来先天就不足,能有之玄就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对此,殷墨不知情,只觉遗憾。 作为一个年轻的帝王,之玄无法避免一个问题。 老臣们上朝的时候,时不时都要提点两句。 问:“陛下现在有选秀的打算吗?” 之玄回道:“诸位爱卿行分内之事,莫忧心其他。” 言下之意:少来管朕的事。 对于之玄的婚姻大事,殷墨并未干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之玄简直比他小爹还要敬业,还是太子的时候身边就没半个哥儿。 继任后也没有后宫大选,整日埋首朝政里。 虽然殷墨没管他,但是该操的心那还真是少不了一点。 殷墨纠结地说:“玉尘,你说咱们之玄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啊?” “……应该没有,除了偶有睡眠不足之外并无大碍。” “那他为什么都二十三了还不着急找夫郎?”殷墨口出狂言,“他就没点需求?” 白玉尘说:“或许喜欢人夫?” “哈哈。”殷墨皮笑肉不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白玉尘说:“咱们胡乱猜测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直接去问问他?” 殷墨想了想,“孩子能跟咱们说实话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殷墨说:“我本来还说给咱儿子喂两口审讯犯人的药,转念一想,你们白家的男人百毒不侵,下药没用。” 他的语气失落极了,仿佛真的想这样做似的。 白玉尘哭笑不得,轻轻点了下夫郎的额头,“之玄现在还年轻,别着急。” “我也不是着急,就是……哎……玉尘,你懂我心里的感受吗?珍珠家的小崽崽都能跑能跳了,咱们之玄还单着。” 殷墨愁得很,“可别到最后珍珠家的小崽崽都成亲了,咱们之玄还单着,那可怎么办呀?”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搞不好之玄会成为大殷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没有子孙后代而被嘲笑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刚踏进殿门,就听到自己小爹痛心疾首的声音。 他顿时哭笑不得,“赵岫今年才八岁,离成亲还早着呢。” 殷墨淡淡瞥了儿子一眼,“哟,陛下舍得从勤政殿出来了?” 殷之玄道:“今日无事。” 如果说殷墨卷,那殷之玄就比他小爹卷十倍。 兴实业,起变革,修律法,完善朝廷各项规章制度,制定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赋税体系…… 总而言之,殷之玄这个皇帝,做得非常敬业。 殷墨听了这话,觉得稀奇得很,“你还能有无事的时候?” 殷之玄失笑,语气里也带了些无奈,连称呼都变得亲昵起来,“小爹爹。” “反正你也听见了。”殷墨摆烂,“说说吧,为何迟迟不肯娶夫郎。” 殷之玄道:“我还年轻,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少说屁话。”殷墨说,“你不会真的喜欢人夫吧?” 殷之玄:“……” 殷之玄:“小爹爹,以后这样可怕的事情就别讲了。” “不应该啊……之玄啊,我也不是让你跟别的小孩比,只是你看人元宝,人家夫郎这都生第二个了,就你还没动静。” 殷之玄微微叹了口气,“小爹爹,容我提醒您,您生我的时候,可比我现在大多了。” 相比较之下,二十三岁没有成亲,实在是太正常了! 殷墨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立马愤怒,“玉尘,揍他。” “我不是说您老……” “逆子!”殷墨指挥白玉尘,“夫君,毒哑他!” 白玉尘赶紧拉住暴走的夫郎,“苹儿,冷静,冷静。” 事实证明,就算是做了一辈子的皇帝,面对子孙后代,该暴躁的时候还是会暴躁。 殷之玄跪得干脆利落,“小爹爹,我错了。” 正想借题发挥的殷墨:“……” 殷之玄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就目前京中局势而言,皇后当是娶相府嫡公子,不过他还没及笄,我觉得我可以等他长大。” 殷墨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他开始反思,自己从前是不是只教这小子帝王之术,所以让他事事权衡利弊,甚至不会为自身考虑。 虽然不可否认,一个优秀的帝王就该如此。 可是他们殷家的皇位稳得很,哪里需要他舍弃自己的婚事来控制朝堂局势。 殷之玄道:“其实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也可以,到时候也娶回来,用他来制衡皇后。” 殷墨眼前再一黑。 “还有云州水师应统帅家里那个小公子,到时候一并娶了。” 殷墨眼前一黑一黑再一黑。 “你再多说几句,你小爹爹都要去宗庙拜祖宗了。”白玉尘扶着夫郎,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殷之玄说:“我不会后悔。” 白玉尘说:“那就别跪着了,起来吧。” 殷之玄拱手行礼,“多谢父亲。” 今日无事,他也没急着走,就跟在两个爹爹身后服侍。 殷墨靠在夫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咱们之玄是不是冷静过头了?”殷墨假装没看见后头的儿子,说,“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真可怜。” “儿孙自有儿孙福,苹儿,别操心了。”白玉尘说:“前几天北境那边来信,你不是还说想弟弟,要不要去彩霞城玩一段时间?” “好吧。”殷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然咱们上外头瞧瞧,万一有合适的小公子,介绍给之玄认识认识?” 白玉尘道:“可。” 殷之玄:“……”不是,小爹爹他这就当着我的面密谋起来了? “炎汝那边不是美人多么,让他们进贡几个来,只要之玄喜欢,细作我也认了。”殷墨继续说。 这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白玉尘拉着人往外走,“苹儿,我新养了一种月白色的花,要不要去看看?” “花有什么好看的。”殷墨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倒也没阻止男人的动作。 第302章 白玉沉墨13 之玄出生后,白玉尘就从宗族里挑了一个医药天赋很高的继承人之后,就很少再回白水城了。 他定居于京城之后,除了那位继承人来信请他帮忙,他也不会轻易离开夫郎和孩子。 殷墨怕自家男人无聊,就推平了御花园旁边的一座空的宫殿,重新建造,完全由玻璃打造,里面是大片药圃。 之玄继位后,从东宫搬去了养心殿,殷墨两口子也搬去了药圃旁边的琉璃宫。 说起二人共居一殿,那要从他二人大婚之后开始说起。 也有一番波折。 这历来就没有帝后住在一个宫殿的,十分不符合祖制。 哪怕这位皇后其实是皇夫,那也断不能坏了规矩。 几个老臣为了让白玉尘搬去椒房殿,差点又要血溅当场了。 但是殷墨铁血心肠,只说你们若想死,便死远一些,不要在朕的皇宫里死。 几个老臣见用性命也无法威胁到皇帝,也只得悻悻退下。 算了算了,总不能只这一件事就付出生命,那也太傻了。 文官死谏,那也要看是谏的什么了。 若是为了江山社稷,这一头撞了,还能名垂千古。 可偏偏只是帝后恩爱,若只因帝后同住一殿就死,别说是名垂千古了,不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回现在,一家人行至琉璃宫。 之玄在爹爹们身后装傻充愣,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大儿。 药圃里栽种着许多适应明州气候的奇珍异草,除了几个药奴,基本不会有人过来。 虽然是在赏花,殷墨还是觉得很郁闷。 他还能在活着的时候成功抱到乖乖小孙孙吗? 他也不想催婚啊,但是弟弟都有小孙孙了,还是三个! 他眼红!嫉妒使太上皇面目全非。 之玄见小爹爹闷闷不乐,于是主动挑起话题。 “小爹爹,你看。”殷之玄道,“此花乃是丘冥国特产,食之可使人耳聪目明。” 殷墨:“有什么用,又不能给我生一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乖孙孙。” 之玄:“……” 白玉尘咳了咳,随手摘了颗枣红色小果子,“苹儿,吃吗?甜的。” 殷墨扭头,“不吃,又不能给我生一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乖孙孙。” 白玉尘:“……” 白玉尘提议:“不如去偷岫儿,让珍珠自己重新再生一个。” “不了。”殷墨老神在在,“我怕有人吊死在正阳门。” 之玄眼珠一转,摘下冠冕,在头上插了不少花花草草,“小爹爹,你看我像不像簪花郎?” 他说着,还学小哥儿的动作妩媚了一下。 但是他生得高壮,五大三粗的跟个猎户似的,学着小哥儿的动作能把人笑死。 本来殷墨还在郁闷呢,看到儿子满头花花草草,动作滑稽的逗他开心,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好了好了,别耍宝了。”殷墨说,“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你这个皇帝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之玄说:“皇帝的威严哪有小爹爹您重要。” 殷墨心里乐开花,不过面上还是不显露半分。 他故意硬着语气说:“别以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这件事情蒙混过去。” “你的婚事我不催,但是你必须尽快让我抱上小孙孙!” “不然我死不瞑目。” 之玄眼观鼻,鼻观心。 原来小爹爹是眼馋皇叔家的小乖崽子们了,他在心里默默想。 子嗣这件事他另有成算! 怎么着他的第一个孩子也该由中宫嫡出吧? 否则不利于江山社稷。 后宫稳定,前朝才能安详。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要是说出来的话,他小爹爹非揍他不可。 殷之玄觉得,不管是他的皇后也好,贵侍贵君也罢,只要能稳定朝纲,那就是娶得值。 而此时的他完全想不到,后来他会遇到那么合心意的一个男子,似惊鸿落于心间,让他心甘情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殷墨见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次重重叹气,“我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 小孙孙喏……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白玉尘塞了果子进嘴里。 殷墨嚼了两下,该说不说,的确很甜。 “这是什么?再来一个。”殷墨尝到甜头开始提要求。 白玉尘说:“北境沙漠腹地的一种果子,当地叫饴糖果,用来酿酒的。” 他说着,给夫郎指了指一旁花盆里的植物。 殷墨已经学会自己动手了,当他发现果子的汁液很红可以染色后,随口问:“这颜色能洗掉吗?” 白玉尘点头,“水洗即可。” “那我就放心了。”殷墨平静地说。 就在白玉尘父子俩茫然之际,殷墨已经阴笑着朝他们俩扑过来。 白玉尘瞬间明白了夫郎想做什么,他脑子里天人交战,这是躲还是不躲? 算了,自家夫郎,由着他…… 本来白玉尘还这样想着,突然看见儿子已经‘惨遭毒手’,那冷白的皮肤上顿时这里红一块儿,那里红一块儿。 父子俩都白,所以现在的大花脸儿子,就是等下的他。 白玉尘默默后退半步。 殷墨见状,微微一笑,道:“好啊,居然还想逃?” 白玉尘弱弱开口,“苹儿,商量一下,别摸脸行不行?” 殷墨温柔地点头,“好——个屁,受死吧!” 不一会儿,父子俩纷纷负伤,顶着一张大红脸去沐浴。 欺负完夫君和儿子,殷墨爽了。 而被欺负的两个人在汤池搓半天,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晚膳时,殷墨看到洗得水淋淋的两个人,良心小小的痛了一下。 当然只有一下,因为夫君和儿子都乐意宠着他,脸上没半点不愿。 对于去北境游玩的提议,殷墨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个晚上。 他其实一次都没有去过彩霞城,不知道弟弟在那样的一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生活的。 如今之玄也能独当一面了,他也没什么顾虑。 那便去吧! 最好能忽悠珍珠带着岫哥儿一块去。 且不论来路如何仓惶,年少时的诸多磨难和痛苦。 他只知如今一切刚好。 对于殷墨来说,这是非常好的一生。 第303章 他山之渊,可生蘅草1 虽然当今武林门派众多,可排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 最开始,江湖上还是有好些亦正亦邪的门派,自称魔教的也并不在少数。 有的门派自称是魔教,是为了说出来比较有场面。而有的门派却是无恶不作,凶残至极。 屠杀平民百姓不说,还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连人家菜篮子里的鸡蛋的蛋黄都要摇散。 有魔教,自然也有江湖正道。 以四大门派为首,每十年召开一次武林大会。 魁首便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统领武林正道维护江湖和平。 剿灭为非作歹的魔教,就是武林正派该做的大事。 以往夺得魁首的人无不是各门各派的天之骄子,亦或是成名已久的武林泰斗。 偏偏在有一天,夺的魁首的人居然是一个刚冒头没多久的年轻人。 他的出现,使得桂山之巅重新出现在武林众人面前。 桂山之巅算是一个隐世的门派,善使重剑。 因其门徒稀疏,起初知道这个门派的人并不多。 那一年的武林大会,桂山血饮一人一剑,将四大门派的武林高手打得落花流水,一举夺魁。 所有人都以为这年轻人能夺魁实属侥幸,本以为是巅峰,没想到只是开始。 这年轻人正是林云渊。 从此,桂山血饮名声大噪,响彻大江南北。 ----------------- 自从林思恒去了桂山,沈青蘅的心就没落下来过。 打小林思恒就调皮捣蛋,在家里有他爹约束,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不过听自家男人说,桂山隐世已久,现在整个门派跟空壳子也没区别。 尤其是在他入江湖之后,师弟师妹们也没有留在桂山。 到如今,桂山之巅也就只剩下了他那位年纪非常大的师父。 沈青蘅就愁啊,他家这个小孩他最清楚了,请个夫子拔人家胡子,拜个菩萨掰人家香火…… 总而言之,非常不好管,挨揍是常态。 他担心这小崽子在桂山闯祸,到时候被师父丢下来,所以每天都忧心忡忡。 后来生了新雨,沈青蘅就更容易想起自己的大儿子了。 新雨很乖,平时也很少哭闹。 弟弟这性子完完全全随了他小爹爹,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哪像哥哥思恒,刚出生没几个月,整条街都能听见他的哭嚎声,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夸一句:你家小孩嗓门真大。 新雨吃奶的时候,他就会想思恒在桂山能不能吃饱。 新雨穿新衣的时候,思恒能不能穿暖…… 他还那么小,肯定不会照顾自己。 林云渊见夫郎愁闷,在新雨半岁的时候,便让下人收拾了行囊,准备带夫郎出去走走。 新雨还小,不宜出远门。 林云渊把新雨交给小爹照顾,带着夫郎一路东行。 路过桂山的时候,顺便看一眼大儿子,免得夫郎整日茶饭不思。 ----------------- 桂山之巅。 枯树下半卧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腰间别着一只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破布衫穿在身上,一双鞋也破,右脚露出了脚趾头。 他闭着眼睛砸吧着嘴,面色十分红润,完全让人猜不到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林思恒在心里骂骂咧咧,这老头看起来哪里像什么世外高人,完全就是个丐帮穷老头嘛! 他倒是吃肉喝酒快活了,完全不记得这里还有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 林思恒举着一块比他人还大的石头深蹲,满头大汗。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这老头还不喊停。 林思恒觉得,肯定是以前他爹把这老头得罪透了,所以这老头才从他身上报复回来。 见这老头眼睛都闭上了,林思恒心想,此时不偷奸耍滑,更待何时! 他正想放下石头,突然就听到老头说:“不准偷懒。” 林思恒:“……”不是,这死老头背后是不是有眼睛啊! 老头继续道:“也不准在心里骂我。” 林思恒呲牙咧嘴,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一点没敢停。 最开始他可不像现在这样老实,只是这老头跟他爹似的,动不动就爆捶他一顿。 这里可没有小爹爹可以保护他,挨打只能受着,然后晚上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再说了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不就是挨打么,忍忍就过去了。 可怜巴巴的小孩,半夜哭完,第二天还要pua自己,惨得简直没眼看。 关键老头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平时最喜欢逗小孩。 一开始林思恒还要还嘴骂回去,什么老顽童倚老卖老不要脸之类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不下百遍。 后来林思恒学聪明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练武,你强任你强,清风过山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老头见林思恒不受影响,顿时感觉生活失去了快乐,整天长吁短叹。 ----------------- 沈青蘅望着高耸入云的桂山发出了惊叹。 “夫君,你们门派居然是在山顶上吗?” 林云渊点头,“对。” “可我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上山的路啊,要怎么上去呀?”沈青蘅心中顿时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要用轻功飞上去吧? 下一刻,他就听见林云渊说:“飞上去。” 沈青蘅眼前一黑。 主要是林云渊不是殷呈,他也不是念哥儿。 平日出行只有自有马车代步,也不会被男人带着飞来飞去。 没什么经验不说,他其实还挺恐高的。 “蘅儿,来。”林云渊冲他摊开手。 沈青蘅虽然很害怕,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手上。 林云渊上前一步,搂住夫郎的腰。 生完孩子的小夫郎腰肢还很丰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成熟的水蜜桃的香甜。 林云渊在夫郎粉润的皮肤上亲了一口。 “蘅儿,抱紧。” 沈青蘅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背,埋首于男人的肩窝处,双眼闭的很紧,完全不敢睁开眼睛。 忽而,耳畔起了一阵风声。 沈青蘅不自觉地颤了颤,整个人都贴在夫君身上,黏得更紧了。 这一刻,他对自己嫁了个江湖人有了深刻的认知。 半晌后,耳畔的风声依旧。 他听到男人沉稳的声音,“乖,睁眼。” 沈青蘅颤颤巍巍倒在男人怀里,“到……到了吗?” 第304章 他山之渊,可生蘅草2 “到了。” 沈青蘅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只是现在他的腿还在发软,仅靠自己是完全站不住的。 林云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好些了吗?” 沈青蘅一双丹凤眼此刻也有些水盈盈了,“嗯……” 林云渊直接打横将他抱起,一路行至一间小院才停下。 沈青蘅窝在男人怀里,看清楚了山顶的建筑群落后,不免觉得有些诧异。 桂山之巅与他想象中的江湖门派非常有出入。 讲道理,都是江湖门派了,那肯定是要够气派才行啊,什么亭台楼阁都是标配,哪能像个小村庄似的零星几个农家小院。 尤其是他们隔壁不远处的那个院子里喂了鸡鸭,一会儿“咯咯”一会儿“嘎嘎”,吵得很。 林云渊将他抱进小院,虽然这个小院不曾养家禽,可旁边却开辟了几块地种菜。 这桂山之巅也太穷了…… 沈青蘅在心里偷偷说。 在他发呆之际,男人已经抱着他走进了房间里。 见夫郎有些迷茫,林云渊亲了亲夫郎的脸颊,“怎么了?” 沈青蘅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小床上。 他摇摇头,一眼就看到了枕头旁乱七八糟揉成团的外袍。 一看就是林思恒的衣服,上头的云纹还是他亲手绣的呢。 他顿时将疑惑抛之脑后,再看这房间一地狼藉,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这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那桌上俩馒头还各被咬了一口,其中一个都长毛了。 沈青蘅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担心儿子变成了想揍儿子一顿。 这时,林思恒噔噔噔跑进来,一头栽进小爹爹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林思恒惊喜道,“老头说你们来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来了。” 沈青蘅看到儿子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也不舍得说他什么了。 林思恒被小爹爹抱着亲了好几下额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弟弟呢?弟弟没来吗?” 沈青蘅说:“弟弟还小,不宜舟车劳顿。” 林思恒说:“哎呀,太可惜了。我还给弟弟磨了一把剑呢。” “弟弟现在还拿不动剑呢。”沈青蘅戳了戳儿子的额头,余光瞥见桌子上的两个缺口长毛的馒头,顿时眯起眼睛。 “思恒。”沈青蘅微笑着叫了一下儿子。 林思恒还不知大难临头呢,“怎么啦?” 沈青蘅突然拧住了他的耳朵,“你出门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好好照顾自己,收拾自己,不许学你爹邋里邋遢……” 突然被点到的林云渊顿时虎躯一震。 他弱弱开口:“蘅儿,我……”只是行走江湖的时候没有天天刮胡子而已…… 况且跟自家夫郎成亲后,怕胡子扎到他,天天洁面时都会刮胡子…… “闭嘴!” 林云渊:“……” 沈青蘅怒道:“自己的衣服乱扔就算了,桌子上两个馒头怎么回事?” “都长毛了还不扔,怎么,是想留着当传家宝吗?” 林思恒一边老老实实挨骂,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地上的蛋壳都踢到床底下。 “还有你这一地都是些什么?这根粘着红糖的棍棍是糖葫芦吧?这也不扔?上头全是蚂蚁你看不见吗!” 林思恒没什么底气地开口:“忘……忘了。” 沈青蘅:“那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了?” 林思恒小声说:“月底打扫一次不就行了嘛。” 林云渊立马踹了儿子一脚,把儿子踹到床上。 “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干净。”林云渊拉着沈青蘅往外走,“蘅儿,咱们还没拜见师父。” 沈青蘅顿时从暴躁中清醒过来,“是哦,咱们快去,免得失了礼数。” 临走时,林云渊冲儿子使眼色。 林思恒总算领悟到了他爹的用意,头一次觉得这老混蛋也不是那么混蛋嘛。 虽然那一脚差点把他踹飞。 不过习武之人嘛,区区一飞,根本没有受伤。 林思恒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照常pua自己。 熟练地让人心疼。 另一边,沈青蘅突然“哎呀”一声。 “夫君,咱们忘记给师父带见面礼了。” 林云渊说:“没事,老头不在乎那些。” 沈青蘅说:“那也太失礼了吧,不然你现在去附近的镇上买些吃的用的回来。” “他用不着。”林云渊说,“他要是想要什么东西,会直接跟我说,不必担心苦了他。” 沈青蘅又理了理头发,“我头发乱不乱?瞧着不失礼数吧?” “不乱。” 沈青蘅松了口气。 “云渊啊,你这小美人夫郎还挺有意思的勒。” 沈青蘅一愣,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什么人也没有。 谁在说话? 什么小美人啊……要不是保养得当,他现在脸上就该生细纹了。 沈青蘅抿了下唇,小声问:“是师父吗?” 林云渊点头,“对。” 他话音刚落,一个灵活的老头突然出现在沈青蘅眼前。 林云渊顿时不满道:“蘅儿胆子小,你别吓他。” 老头“哼”了一声,拿鼻孔看人,“来见师父,空着手来的?” 沈青蘅一听,顿时脸红不已。 林云渊说:“合着上个月我找人送来的千里江山醉你没收到?” 老头的气焰顿时不嚣张了,“那,那酒还不错,你再给我搞两坛过来。不不不,十……二十坛!” “你以为买大白菜呢?说弄来就弄来。”林云渊略略无语,“这可是贡酒,能有两坛就不错了。” “那你就去皇宫偷嘛!反正你们家现在跟皇帝沾亲带故的。”老头说,“有这样的人脉关系,你就用起来啊,还用我教你吗?” “……咱们是名门正派,偷什么偷。”林云渊都想扶额了,这会儿他完全有理由担心自己大儿子会不会被老头给带跑偏了。 老头顿时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这个不孝的徒弟哟。为师不过只是想喝点酒而已,为师有什么错!” “我都是一百二十岁的高龄了,你就让让我吧。” 见林云渊不为所动,老头开始假哭。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老头一边说,一边还偷偷观察他徒弟的脸色。 林云渊实在懒得理这老顽童,低头对沈青蘅说,“要不要去转转?” 第30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 沈青蘅临走时还威胁儿子,“我回来之前你要是还没收拾好,我就让你爹揍你。” “……知道了。”林思恒老老实实把俩爹送出门,心里却在小声蛐蛐,这日子真是过不了一点。 林云渊带夫郎在桂山之巅到处转了转。 这里属实没什么江湖门派的样子,饶是沈青蘅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实在没想到原来武林高手还要自己种地养家禽。 虽说条件是艰苦了些,不过男人的师父确实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尤其是沈青蘅看到他一个一百二十岁的老人每天还能精神抖擞的挑水做饭,就更敬佩了。 沈青蘅在桂山之巅小住了半个月,期间大儿子的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提高了。 不仅破了的衣服都被小爹爹补好了,就连每日餐饭的档次都提升了,顿顿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小爹爹离开的时候,林思恒泪眼汪汪,除了不舍得小爹爹,还不舍得他做的酱焖肘子。 十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头戴抹额的重剑少年,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很有美名。 ----------------- 雍州,翠竹镇。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儿跌坐在巷子里轻声啜泣,而他面前有两个地痞流氓正步步逼近。 小哥儿惊惧交加,“你们……你们别过来。呜呜呜,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左边的地痞道:“识相点,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要让老子亲自动手。” 右边的地痞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美人,哭起来还真是好看。这样吧,你以身相许,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喊一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岂容你们放肆!” 那小哥儿赶紧躲到书生背后,声音带着哭腔,“好人哥哥,你救救我吧!呜呜呜。” 地痞道:“少哭哭啼啼,今天遇到我们兄弟二人算你倒霉,赶紧拿钱。” 小哥儿泪眼婆娑,却还是勇敢地捂着一个破钱袋,“这钱,这钱是我没日没夜上工赚的,要给我的小爹爹买药的救命钱,我不能给你们!” 那书生一听,顿时正气凛然道:“这位小哥儿,你别怕,此事谭某绝不会袖手旁观。” 地痞嗤笑一声,说:“你算老几,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书生道:“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们要是敢动我,县老爷饶不了你们。” 两个地痞对视一眼,暗中交流几句。 “我们抢的是那哥儿,又不是你。”地痞哈哈大笑,“就算你是秀才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书生虽然瘦弱,还是护着那小哥儿,警惕地看着这两个地痞。 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能抵得过两个身强体壮的地痞流氓呢? 其中一个地痞拦着书生,另一个则是上前抢那个小哥儿的钱袋。 那小哥儿没什么力气,一直死死护着的破钱袋很快就被抢了去。 那两个地痞流氓见钱财已到手,立马开溜,徒留那小哥儿绝望的哭泣。 那书生眼睁睁看着两个地痞离开,自己却没有阻止他们的本事,只是懊悔又自责的叹气。 “你别哭了。”那书生解下自己的钱袋子交给小哥儿,“这点钱也不多,你先拿去给你小爹爹买药,先治病要紧。” 那小哥儿咬着唇,久久没能说话。 书生又说:“快去抓药吧,晚了药房就关门了。” “谢谢你……”那小哥儿嗓音细细,听起来好不可怜。 书生登时脸红,“哎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在下又没有帮到什么忙……” 小哥儿朝书生鞠了一躬,认真地问:“恩公可愿留下姓名,待来日我一定把这钱还上。” “不用不用。”书生赶紧摆手,“我,我还要回去温书,你也快走吧,免得待会儿那二人回来了。” “嗯……”小哥儿目送着那书生离开。 等书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那小哥儿才风轻云淡地擦了擦眼泪。 他抛了抛手上属于书生的钱袋子,随即扭头钻进另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很窄,仅供一人通行,而转角处一过,便是一处搭建起来的棚户。 这棚户不大,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推开破破烂烂的门进去之后才会发现,这像废墟一般的棚户里竟然还有人居住。 稻草堆里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矮案几,有两个男人正在喝酒。 正是先前抢钱的地痞,他们见门被打开了,那小哥儿走进来,赶紧问:“怎么样?是肥羊不?” 小哥儿轻嗤一声,“什么肥羊,就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酸书生。” 他说着,将书生的钱袋抛过去。 王一接过钱袋,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顿时丧气,“嘁,就几个铜板,装什么英雄救美。” “咚、咚、咚——” 突然从门外响起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什么金属敲击木头,所以使得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棚子里的三人眼中飞快闪过疑惑。 王一赶紧把钱袋子塞进稻草里,然后问:“谁啊?” 棚子的门也就只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漏风得很。 三人从门的缝隙里看出去,只能看见有个人站在逆光下,只能瞧见模糊的暗影。 那人没回话,只是继续敲了三下门。 姜笑见状,示意另外两个汉子别动,他提着破烂裙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隔着门问:“你是谁呀?” 这时,门外的人才肯屈尊降贵地开口。 只不过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姜笑气得够呛。 “别夹着嗓子说话。” 姜笑:“……” 他索性打开门,正准备怒斥这个没品的男人,却在看清他的脸后立马换成了谄媚。 虽然看起来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不过那一身衣裳布料昂贵,做工精细,还有金线绣出的暗纹……一看就值大价钱! 头上的冠恐好像还是黑金的…… 是个肥羊!还是一个长得很帅的肥羊。 姜笑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用更加矫揉造作地声音问:“这位哥哥,你找谁呀~” 林思恒歪了歪脑袋,“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夹着嗓子说话。” 姜笑:“……”无语。 林思恒说:“拿来。” 姜笑眨了眨眼睛,装傻,“什么呀?” 第30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 “刚刚被你骗的那个书生的钱袋子,拿来。” 姜笑装傻到底,语气更加黏腻,“人家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嘛。” “最后再说一遍,拿来。”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姜笑收起笑容,退后两步,“阿一,小狗,上。” 王一和吴小狗顿时摩拳擦掌地上前。 姜笑冷哼一声,“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他话还没说完,王一和吴小狗两人就被踹飞,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摔在稻草堆里,“哎哟、哎哟”直叫唤。 大意了!这人是个练家子! 姜笑识时务极了,立马从稻草里摸出那书生的钱袋子扔给他,忙不迭说:“给你了。” 林思恒接住钱袋的时候,就感觉里面顶多是一点碎银子和几个铜板。 虽然常年在桂山之巅,但是从没有过过几天苦日子的林少爷疑惑道:“这点钱你们也骗?” 姜笑没理他,扶起王一和吴小狗,“你们没事吧?” 两人捂着痛处摇头。 姜笑抬起头,看着林思恒,问:“钱袋我已经给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林思恒歪了下脑袋,“这就走。” 他虽然话是这样说的,脚上却没动,站在原地打量着姜笑。 姜笑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你还想做什么?” 林思恒问:“你很缺钱?” 姜笑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世道谁不缺钱?” 林思恒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扔给他一个银锭子,瞧大小约莫有二两白银。 姜笑虽然不解,不过有人愿意给他钱财,他当然要收下。 林思恒离开后,姜笑和两个小弟面面相觑。 王一说:“老大,你说那小子是什么意思?用钱来打发咱们吗?” 吴小狗说:“管他什么意思,钱收到包袱里才是正经事。” 姜笑微微有些失神,手里那个银锭子冰冰凉凉,丝毫没有带着那少年半点体温。 “这可是二两银子,以后几个月咱们都不愁没饭吃了。”王一感叹,“果然那群混江湖的人都喜欢扶贫,要不然咱们换个路子,直接去讹那些有钱的江湖人算了。” 吴小狗震惊,“你小子不要命了?” 刚刚那少年揍他们的时候,动作快到根本就看不清。 况且江湖上那群武夫,大多都正义感十足,不等他们开讹,估计就被打死了…… 王一这会儿也想到了这茬,只能悻悻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大?”吴小狗扯了扯姜笑,“你发什么呆啊?” 姜笑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 王一问:“咱们现在多少钱了?够不够把元元赎出来?” “离老鸨要的赎金还差得远呢。”姜笑说,“天快黑了,我先去藏银子,你们先去上工。” 两人点点头,换了一身行头前后脚出门了。 他二人在怡红楼里做最低等的仆役,加上贵客们的赏钱,每月也能攒下一两银子。 姜笑因是个哥儿,便游走于后宅庭院之中,为那些有头有脸的夫郎们代购一些隐晦的秘药,从中赚取差价。 虽然他们三人各有活计,可想要从青楼里赎一个人回来,单靠那点钱还远远不够,这才琢磨起了歪门邪道。 白天坑蒙拐骗的不义之财,再加上工钱,三人如今只存下十几两银子。 他们也没有固定的居所,这处棚子也是捡旁人不要的东西搭建的,也不知能安稳住到何时。 这钱不能放在棚户里,也不能放在身上,便只能寻一个地方藏起来。 只是等姜笑来到土地庙时,将藏钱的地方翻来覆去找了几十遍,都没有找到他们的钱。 当初他们选择将土地庙作为藏钱的秘密地点,就是因为这里足够破败,庙前的草木遮天,人迹罕至,不会引来窥探。 狡兔三窟,当时姜笑藏钱时还特地分了好几个地方,可现在……他们的钱居然都不见了。 他们三人绝不会背叛彼此,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被别人拿走了。 他在附近检查了一遍,果然找到了线索。 是一颗上了年头的发黄的骰子。 而这镇上只有一家赌坊。 他又气又急,也不顾天色黑透了,只借浅淡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往镇上跑。 怡红楼灯火通明,以他的身份是进不去大堂的。 可现在王一和吴小狗都在大堂伺候,他进不去,只能焦急地在怡红楼的后门等待。 等再次见到王一和吴小狗,已经天亮了。 姜笑哆哆嗦嗦地把钱不见了的事告诉了他们,然后将捡到的骰子递给吴小狗。 吴小狗是唯一一个识字的人,他仔细地观察骰子上的刻字,说:“这就是麻癞子的骰子,这上面有他的名字!” 吴小狗回忆了一番,笃定地说:“搞不好是因为上次咱们去土地庙藏钱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王一怒道:“那我们赶紧去把钱抢回来啊,万一麻癞子把钱输光了,进了赌坊的口袋,那就真要不回来了。” 姜笑在门外站了大半夜,这会儿早就被风吹得脑子钝痛。 不过他的意识还算清醒,“麻癞子肯定不会承认的,再说了赌坊还有打手……单凭咱们三个人去要钱,肯定很困难。” 吴小狗忧愁道:“那可怎么办?” 姜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我们得找个帮手。”姜笑说。 王一有些疑虑,“就咱们三个人在镇上的臭名声,谁会帮咱们?” 姜笑说:“你们先回家等我。” 王一和吴小狗面面相觑,却见姜笑已经走远了。 他穿得实在单薄,虽然不至于骨瘦如柴。可那小身板看上去确实不见有肉,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清晨的风吹过,撩动了他的发梢,可那道消瘦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镇上的乞丐消息灵通,再加上林思恒实在太好辨认了:黑红相间的抹额,一把剑柄上雕刻着人骨骷髅的重剑,还穿着价值百两的衣服。 但凡见过,有肯定有印象。 因此姜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很快就打听到了林思恒的行踪。 林思恒住在一家客栈里,姜笑敲开他的房门。 少年比他高出一个头,他只得仰起脸看他。 林思恒有些诧异,他原以为是小二上来送东西,却没想到开门看见的人居然是小骗子。 第30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 林思恒有些诧异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姜笑眼眶很红,像是哭过一场。 可他眼中又没有泪,只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倔强。 林思恒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底微微有些悸动。 这该是一个小骗子该有的眼神吗? “有人偷走了我的钱。”姜笑央求他,“我找不到别人帮我了,那钱对我真的很重要,求你帮我找回来,可以吗……” 林思恒皱起眉头,“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呢。” 姜笑重复了一遍,说:“求你了,帮帮我……” “不帮。” 小骗子的钱多半也是不义之财,被人抢走了那也是活该。 林思恒“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关上的不止是门,还有姜笑最后的希望。 姜笑望着紧闭的房门,嘴唇抖了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彼此初见并不体面。 姜笑转身离开,只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的。” “没关系。”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挨打而已……死不了……死不了的……没关系。”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客栈,那一声声低低的呢喃却准确无误地砸进林思恒的耳朵里。 林思恒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心想:该不会是特地说给我听的吧? 小骗子就是小骗子。 嘴里没一句实话。 王一和吴小狗看姜笑失魂落魄的回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一点没觉得意外。 在这世上,他们只有彼此,谁会帮他们这样的地痞流氓呢? 王一上前轻轻拍了拍姜笑的肩膀,“就算只有咱们,也一定可以把钱要回来。” 姜笑捏紧了拳头,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着,说:“钱一定要拿回来,元元还在等着我们。” 三人坚定地朝赌坊走去。 翠竹镇不算小,却只有一家赌坊。 由此可见,这家赌坊的背景十分强大,不是他们三个少年人可以撼动的。 不过他们这次去是找麻癞子,只要麻癞子没把钱输给赌坊,他们肯定能要回来的。 等他们在乌烟瘴气的赌坊大堂里找到麻癞子的时候,他刚好输掉最后一个铜板。 王一身板最高,他一下就抓住了麻癞子的肩膀。 “他爷爷的,谁打扰老子发财。”麻癞子骂骂咧咧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三个少年人。 他先是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是你们三个啊,怎么着,你们也来赌钱吗?” 随后就想往外溜。 王一没给他机会,“把我们的钱还来。” 麻癞子梗着脖子说:“什么钱,不知道。” 吴小狗说:“上次我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赶紧还钱。” 麻癞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一和吴小狗拉着麻癞子,姜笑在他身上搜了个遍,就连脚底都没放过。 可是什么都没有。 十五两银子,被麻癞子输得干干净净。 姜笑一拳打在麻癞子脸上,“还钱。” 麻癞子挨了一下,立马望向屏风内那道黑影,扯着嗓子叫唤:“齐老板!齐老板救命啊!有人在你的场子里闹事,你管不管啊!” 他这嗓子又破又粗,在本来就嘈杂不堪的环境里更显得刺耳了。 三个少年万万没想到这麻癞子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他这一喊,不少赌徒都看过来。 齐老板自然是要保自己的招牌,便抬手示意打手过去处理。 那打手个个都人高马大,似乎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打手摩拳擦掌,“谁敢在我们齐氏赌坊闹事?” 姜笑没有退缩,“他偷了我们的钱。” 麻癞子赶紧说:“什么偷不偷的,几个小娃娃说的话哪能当真啊!齐老板,赶紧救我啊。” 这时,屏风那一头品茶的人总算开口了,“把他们扔出去。” 打手们听到齐老板的指示,当即动起手来。 十来个汉子将三个少年人包围起来,一人抓着王一的手臂稍一用力,王一抓住麻癞子的手就被迫松开了。 麻癞子趁机挣脱开,跑到打手身后站定,气焰嚣张起来。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也敢来这里闹事,嫌命长吗?”麻癞子狐假虎威道。 姜笑也不说别的,只说:“还钱。” 他想要上前抓麻癞子,却被打手一脚踢翻在地。 这一脚力气很大,痛得姜笑脸色煞白,好半天都没顺过气来。 “笑笑!” 王一和吴小狗也不顾麻癞子了,赶紧过去将姜笑扶起来,“没事吧?” 姜笑摇摇头,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然而赌坊的打手却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王一因为反抗被打得最惨,他一声不吭,就算挨打也要护着姜笑和吴小狗。 数不清的拳头落在身上,三人很快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姜笑突然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盯着麻癞子,“要是你还不了钱,我就杀了你。” 听到这话,一众打手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就凭你?” “哎哟这哥儿真有意思,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想杀人,是在床上杀人吧?哈哈。” “你别说,也就是瘦了点,不然还能跟哥几个一块儿玩玩。” 恶毒的嘲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姜笑却死死地盯着麻癞子,似乎真的打算和他同归于尽。 然而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挣脱打手的桎梏。 然而王一和吴小狗因为是汉子,挨的打最多,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 姜笑清醒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像漏风的破布袋子似的,被这些人扔来扔去。 他哭不出来,喉咙里溢出“嗬嗬”的声音,一双眼中除了麻癞子的恨,还有数不清的绝望。 元元还等着他们…… 他们四个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也不知道姜笑是从哪里来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挣脱开打手的控制,冲上去提起一条宽凳砸向麻癞子。 麻癞子常年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灵活得很。 再加上他身材瘦小,在宽凳砸下来的瞬间躲开了。 第30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6 宽凳砸在赌桌上,随着一声巨响,赌桌顿时裂出一条痕迹来。 麻癞子有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这威力要是落在他身上,他这会儿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赶紧冲屏风里的人喊:“齐老板,赶紧把他们赶出去啊,咱们还要接着赌钱的呢。” 屏风那头的人似乎也被惹怒了,微蹙着眉,轻声道:“扔出去。” 众人都被姜笑的动作惊住了,没有人知道他小小的身体怎么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能从八尺的壮汉手里挣脱开来,还将桌子砸出了裂缝。 这赌桌台面的木料厚三尺,可想而知有多牢固。却被一个瘦弱的哥儿砸开了,这如何能不震撼? 离姜笑最近的那个打手率先回过神来,他上前反剪住姜笑的手臂,拖着人往外走。 刚才的爆发已经让姜笑脱力了,他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不甘地、怨恨地看着麻癞子。 王一和吴小狗也被打手们架着拖出去。 麻癞子得意极了,“哎呀,年轻人,做事不要那么冲动嘛。” 姜笑满脸的血,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王一的,还是吴小狗的。 或许他们三个人的血都有,混在一团,显得他的脸格外狰狞。 姜笑闭上眼,在心里说:元元……对不起…… ——“咳咳,冒昧问一下,这是在欺负小孩吗?” 姜笑猛地睁开眼。 他看见林思恒抱着他那柄刻着骷髅的重剑,气定神闲地倚在赌场大堂正中的柱子上。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要不是他突然开口,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 实际上林思恒刚到。 他在客栈纠结了好半天,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总是忘不掉那小骗子哀求的眼神。 林思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他感觉自己可能是中邪了…… 不过这既然来都来了,那肯定还是要管一管他们的。 反正他这辈子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只是在林思恒看到他们三个满身都是伤的时候,内心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内疚。 他要是早点来,他们肯定不会伤成这样。 “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管我们齐氏赌坊的事!”其中一个打手说,“还不赶紧滚开,不然待会儿连你一块儿宰了。” 林思恒没理他,走到姜笑面前。 “还醒着吗?” 姜笑抬起头看他。 林思恒说:“你夹着嗓子说句话,要是说得好听,我就救你。” 姜笑哽咽着,努力地柔了嗓子,“帮……帮帮我……” 他话音未落,林思恒就一脚踹飞了他身边的打手,把他扶起来,“还站得住吗?” 姜笑眼中蓄着泪水,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站得住。” 林思恒听到他这样说,慢慢地松开他。 一旁的打手早就被林思恒的动作惹怒了,当即有人挥拳过来。 其余人见状,原本架着王一和吴小狗的人也纷纷卸力,朝林思恒扑来。 姜笑赶紧上前,想要将王一和吴小狗接住。 只是他的手臂已经脱臼了,根本没有办法接住昏迷的王一和吴小狗。 两人就这样倒在地上,姜笑慌忙上前。 他跪在地上,俯身靠在两人胸腔上听了一阵,听到了心跳声才松了口气。 他的一条手臂使不上劲儿,只能用单手将两人拖到一旁,免得被误伤。 只是赌坊的打手哪能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有个打手朝他袭来,姜笑挡在两人身前,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反而听到林思恒说:“有我在这儿呢,怕什么。” 姜笑睁开眼,就见想要偷袭他们的那个人被林思恒截停,生生将他逼退好几步。 对付这群只有蛮力的武夫,甚至用不着林思恒拔剑。 没过几招,十来个打手就躺地板了。 林思恒说:“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屏风里的人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 他身边一道影子点头哈腰一阵,然后走出屏风,是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说:“敢问阁下是哪路人士?” 林思恒微微一笑,礼貌道:“关你屁事。” 中年男人说:“我们齐氏赌坊与阁下无冤无仇,还请少侠高抬贵手,莫要管我们赌坊的事。” 林思恒扬了扬拳头,“你是在跟我说话?” 中年男人神色一凛,正想说什么,一个侍从走到他身边,与他耳语一阵。 林思恒都不用凝神去听都能听到,那侍从说的是:老板说此人武功高强,不可得罪,当以收买为重。 中年男人一听,当即换了一副脸色,看上去还颇有些谄媚之色。 “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侠莫要与我一般见识。”中年男人说罢,拍了拍手。 另一个侍从端出托盘,上头放着几个银元宝。 “这是我们齐氏赌坊的一点小心意,还请这位少侠收下。” 姜笑看到这里,在心中猜测,以这人的性子,肯定不会收的。 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特别高风亮节的大侠。 当然,跟冤大头也没区别。 谁知道林思恒居然问:“这是在孝敬我,还是收买我?” 中年男人一愣,随后赶紧赔笑,“当然是孝敬,孝敬。” 林思恒“嘁”了声,要不是亲耳听见了,还真信了这老东西的鬼话。 不过他面上还是那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高手做派,行动上却极其市侩。 他连带着托盘上放置银元宝的锦缎都一块拿了。 拿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正好这锦缎团一下能装得下所有的银元宝。 实打实五十两银子,老板还真大方。 齐氏赌坊的打手那可都是从江湖门派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是齐老板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人。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个他打败了,就不说别的,齐老板自己脸上也没光。 想要收买他也在情理之中。 这钱当然要收,不然那三个血淋淋的倒霉蛋拿什么去治病。 本来就是被他们打的,当然也该由他们来善后。 中年男人捻着自己的胡须,见林思恒收下了银子,这才开口询问:“还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第30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7 林思恒抱拳,道:“桂山,黄泉。” 屏风里突然传出来清脆的茶盏碎裂的声音。 先前一直高高端着姿态的齐老板迅速从屏风里钻出来。 他步履匆匆,走到少年侠客面前站定,“阁下可认得桂山血饮?” 林思恒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他默默想:难道是他爹在外面的仇家? 这完全很有可能! 毕竟他爹那个老混蛋一看就特别会惹事,完全不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十分侠义心肠。 齐殊道:“齐某没有恶意,少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林思恒假笑两声,迅速道:“告辞。” 齐殊:“少侠且慢!” “慢不了。”林思恒说罢,闪到三人组面前,将锦缎包塞到姜笑手里。 姜笑有些错愕,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捧着银子,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这么多银子,他就这样轻易地交给他了? 一旁的齐殊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也没继续纠缠了。 凑得近了,林思恒才注意到小骗子垂着的那条手臂有些古怪,就问:“你手怎么了?” 姜笑说:“不知道。” 林思恒摸到小骗子的肩膀,瘦瘦弱弱一把骨头,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骨头错位了,你忍一下。” “嗯。” “咔嚓”一声,脱臼的关节复位。 姜笑忍着痛,没有呼叫一声。 林思恒不自觉地想到了小珍珠,要是小珍珠遇到这样的事,多半会哭得整个府邸都能听见。 他确认,这个小骗子很会忍痛。 姜笑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然后抬头看着林思恒,夹着嗓子问:“您可以帮我把他们送去医馆吗?” 林思恒说:“这个时候就别夹着嗓子说话了。” 他说着,一手扛一个,问:“医馆在哪儿?” 姜笑立马给他带路,他在前面走着,只是时不时会偷偷往后瞟。 脑子里也开始东想西想。 这人真的很厉害,几下就把齐老板的人给收拾了。 力气还很大,同时扛着两个人还能健步如飞…… ----------------- 翠竹镇医馆有不少,姜笑抱着那五十两银子,心里没有一丝犹豫,把人领到镇上最好的医馆。 坐堂的是一个老大夫,看起来很仙风道骨。 这会儿医馆没几个病人,那老大夫眯着眼睛在发呆。 姜笑被王一和吴小狗护着,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 只是他满脸的血,看上去吓人极了。 一路上都吓坏了不少夫郎哥儿。 姜笑冲到那老大夫面前,将那包银子往桌案上一放,“大夫,快救人啊。” 老大夫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一看就是个满脸血的哥儿。 他顿时清醒了,赶紧叫来药童把姜笑带进内堂治疗。 姜笑指着林思恒扛着的人,说:“先救我的这两个兄弟。” 那药童扶着他,“这里有人救他们,你先跟我过来。” 姜笑看着另外几个药童将王一和吴小狗抬到单独的隔间,老大夫也跟了进去,这才放心地跟着药童进了内堂。 内堂也有一个大夫,不过这大夫是个哥儿,瞧着约有三四十岁。 虽然他年岁不大,却是个有行医资质的大夫。 方才姜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医馆大堂的墙壁上挂着这家医馆所有坐堂大夫的行医资格证。 这是头前几年的新规,大殷国境内凡医者,必须要在各州府城考了行医资格证才能行医治病。 如今哥儿做大夫也不是新鲜事了,姜笑看到优秀的哥儿,难免觉得相形见绌。 他有些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一时都不知手脚怎么摆了。 “别怕,都是皮肉伤。”那哥儿诊了脉,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伤及脏腑,否则还有得罪受呢。” 姜笑抿着唇没说话,轻轻地点了下头。 另一边的隔间里。 “这两人伤得重噢。”老大夫初步诊断了一番,“啧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重。” 一个药童惊呼,“哎呀,这两人不是下水街的地痞无赖么,怎么让人打成这样。” 另一个药童道:“什么?地痞无赖!那他们有钱治伤吗?” 老大夫在两个药童头上各敲了一下,“少说闲话,快去打水来给他们擦洗。” 医馆大堂里,林思恒百无聊赖。 三个倒霉蛋还没出来,倒是有药童出来抓药煎药。 姜笑的伤势最轻,因此也最先包扎出来。 药童把煎药递给他,他就坐在长凳上,捧着药碗小口小口的啜饮。 那碗药林思恒闻着都觉得苦,偏偏这小骗子像是没有味觉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要是换成小珍珠,他肯定会被苦得到处乱跑、尖叫、然后噘嘴撒娇,委屈巴巴地求安慰。 就算是从小到大都端庄淡然的弟弟新雨,那也没这小骗子淡定。 林思恒坐到小骗子身边,“你们攒钱准备做什么?” 姜笑说:“救元元。” 林思恒歪着脑袋问:“谁是元元?” 姜笑转头看向他,反问:“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还会继续帮我吗?” 林思恒挑眉,“你不是已经给我夹过嗓子了吗?”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姜笑轻轻咬了下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思恒也没有催他,静静坐在他身边。 这时,有药童过来说,王一和吴小狗已经醒了,不过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在医馆住几日。 姜笑这才想起了老大夫桌案上的那包银子。 他把空药碗塞到林思恒手里,去拿了银子,找账房先生结算诊金。 一旁药童大吃一惊,他早就看到那个锦缎包了。 没想到这么多银子竟然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堂里,这要是丢了,后果简直不敢想。 他们三人的诊金,加上药钱,还有未来几天王一和吴小狗还得住在这里,总计花了三十多两。 姜笑虽然肉痛,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这个钱不能省。 可这五十两不是他的钱,这是齐老板给林思恒的钱。 姜笑用余光偷偷瞥向林思恒。 他坐在长凳上,那把重剑就随意地靠在一旁,微眯着眼,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反正叫人第一眼没办法忽略他。 姜笑收回目光,抱着剩下的银子,有些惴惴不安地走向少年。 第31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8 虽然林思恒把银子交给他,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说过任何“这钱你能用”之类的话。 姜笑越心虚越扭捏。 林思恒睨他一眼。 姜笑站到他面前,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开口:“这钱算我问你借的,以后我肯定会还给你的。” 林思恒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天没钱的苦,虽然他爹赚钱能力基本靠接悬赏,还不如小爹管理的商铺挣钱。 不过他有一个富有的二叔,除了逢年过节的红包,时不时还会给点小钱花花。 还有二叔么,看他老是在外面跑,生怕他吃亏,银票都按沓给。 因为有家人托底,所以林思恒从来没有为钱财发愁过。 听到小骗子这样说,林思恒也不在意,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姜笑扭扭捏捏地坐过去。 本来姜笑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可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林思恒开口。 他抬起头,说:“我肯定会还给你的,你相信我。” 他说完就闭嘴了。 他能有什么信用可言,说不定上次他们诓那书生的时候,这人就看着呢。 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过来…… 姜笑突然有些沮丧,这人心里肯定觉得他是个骗子,他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那书生不是什么好人……他在乡下老家有个夫郎。他夫郎省吃俭用,下地干活挣的钱全给了他。可他拿着钱却不好好读书,反而天天想着勾搭富家公子。” “我们还听到他说,等他拿下了富家公子,就怂恿富家公子给他买大官当。” “我没有撒谎,他还给人家写酸腐的情诗,绝口不提自己在乡下的夫郎。” 林思恒静静地听姜笑说完,也不甚在意。 人嘛,有好有坏,也有不完全好的,或者不完全坏的。 林思恒问:“所以……这跟元元是谁有什么关系?” 姜笑一听,眼眸中闪过一抹亮色,“你,你答应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已经夹过嗓子说话了。” 那怎么能一样……姜笑在心里说,那是在求他救他们。 元元的事……还、还没求呢。 “元元是我们的家人。”姜笑轻轻说,“我们都是孤儿,要去京城寻亲——” 林思恒打断他,“等等,孤儿你们寻什么亲?” 姜笑也没生气他失礼,“我们三个是,小狗不是,他爹在京城。” 林少侠又有了新的疑惑,“他去京城找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家人,去哪儿都要在一起。” “明白了。”林思恒说,“接着说元元。” 姜笑说:“三年前,我们来到翠竹镇,有权贵看上了元元,想要强娶,就掳走了元元。我们去救元元,被权贵打得半死。” “那时候我们还小,虽然逃出来了,可是也伤得很重……就像今天一样。那天又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我们四个都病了,没钱治,快死了。” “元元为了救我们,把自己卖进了青楼。” 林思恒似乎听到了一丝哭音,他抬起眼看向小骗子的时候,他神色如常,就好像刚刚那一丝哭音只是错觉。 “我们就留在了翠竹镇,攒钱给元元赎身。”姜笑说,“就是这样。” 林思恒拿着剑站起来,“走吧。” 姜笑愣了一下,随后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去,去哪儿啊?” 林思恒也没卖关子,只说了三个字,“赎元元。” 姜笑猛地站起来。 “等等,我去跟小狗他们说一声。”姜笑跑进隔间,很快又跑出来,挽着林思恒的胳膊说:“我们走吧。” 林思恒脖子一僵,除了家里两个小堂弟,他还没跟哥儿这么亲密过……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林思恒嘀咕,却没有甩开小骗子。 因为小骗子的那双爪子看上去一点肉的没有,干巴巴的,好像轻轻一折就断了。 临近天黑,街道都热闹起来了,两旁的灯笼也点亮了。 像青楼这样的地方,一入夜便是欢乐场。 还没走近,阵阵娇声细语和靡靡之音全都灌进耳朵里,难受得姜笑直缩脖子。 老鸨在门口拉客,看到林思恒顿时面露喜色。 少侠好啊,少侠有钱还好骗。 “这位爷,您——”老鸨的笑脸在看到姜笑的瞬间就拉下了,“您这是自带了?” “元元在哪儿?”林思恒问。 姜笑接话,“就是莲儿。” 原来还是要点自家楼里的哥儿,老鸨顿时又笑了起来,连声说:“莲儿有空,莲儿有空。这位爷,您里面请。” 林思恒站着没动,“多少钱?” 老鸨上下打量了林思恒几眼,这身衣服可不便宜,要是他没看错,这可是名满天下的淮山绣。 他看林思恒顿时多了三个大字:冤大头。 思及此,老鸨正准备狮子大开口,突然门前停下一辆自行车。 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就连殷呈自己也没想到,他当初的自行车的图纸,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如今都有双人四轮自行车拖带的“重工房车”了。 这要是搞出蒸汽动力系统,人类还不得提前进入科技时代。 侍子掀开布帘,一个看上去就很虚的男人从车里下来。 一旁的龟公跟老鸨耳语,“这位爷怎么来咱们楼里了,他不是一向看不上咱们楼里的哥儿吗?” 老鸨沉吟片刻,“有钱咱们就赚,慌什么。去跟楼里的哥儿们说,来了贵客,让他们小心伺候。” 龟公悄然退下。 林思恒挑眉,正想见识一下这贵客,就感觉到身边的小骗子抖了一下。 他歪了下头,手中的重剑不动声色地出鞘两分。 老鸨已经迎了上去,“这是什么风把马员外您给吹来了,快里面请。” 马员外冷哼一声,他身边的家丁说:“我们员外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哥儿肩头有朵红莲,是与不是?” 老鸨眼珠一转,当即品出味来。 这马员外一向瞧不起他们青楼,觉得不够高雅,连从他们门前经过都觉得晦气。 这厢突然过来,原来是为了莲儿。 “是是是,莲儿今日正巧是有空。”老鸨不动声色给林思恒使了眼色,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人情世故全叫他拿捏了。 第31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9 马员外身后的家丁上前开道,错身之际,林思恒抬手,一柄重剑拦在那家丁面前。 那家丁暴喝一声:“哪儿来的小畜生,还不赶紧滚开,否则等下有你好看的。” 重剑在少年的手上转了一圈,剑尾在空中挽出剑花,好巧不巧就砸在那家丁的身上。 这一招看似轻巧,却蕴含了霸道的内劲。 被猛的一击,那家丁一连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没站稳。 他可是马员外身边的红人,何时被这样下过面子,他当即怒道,“居然敢挡我们员外的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兄弟们,上。”他招呼着后面的护院,“给我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林思恒笑了笑,指着马员外,道:“那个又丑又干巴的老头都没开口,你这条狗叫什么叫。” “你!” 马员外一听林思恒骂他又老又丑,顿时怒从心头起,当即向护院的头头使了个眼色。 眼看见那几个护院朝他们走过来,姜笑扯了扯林思恒的衣服,小声说:“他就是之前想欺负元元的马员外。” 面对这么多人,林思恒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着说:“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笑本来还很担心他,转念一想,这人揍齐老板的那些打手就跟玩儿似的,揍这几个人肯定也很轻松。 随后,他默默退到一旁,生怕自己被误伤。 林思恒不解,“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姜笑脸上笑呵呵,“我怕自己影响到了你。”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 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跟我讲话!他们都在看我了啊啊啊! 他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这要是挨到一拳,还不得跟王一和吴小狗躺一块儿啊! 林思恒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他抓紧了手中的重剑,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后撤半步,蓄势待发。 只不过他的黄泉剑仍然没有出鞘。 马员外的护院也在这一刻一拥而上。 事实证明,人多势众,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片刻后,青楼的门口躺了乌泱泱一大片。 反观林思恒,仍然是气定神闲,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乱半分。 而马员外的人可就惨了,一帮护院全倒下了不说,就连最开始那个跋扈的家丁也都趁乱挨了两拳,这会儿更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唯一还站着的只有那个又老又干巴的马员外。 马员外两股战战,他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这么厉害。 本来还想教训他一顿,没想到这群没用的护院竟然连一个小兔崽子都打不过。 他想到这里,又看向那个最开始惹事儿的家丁,心中不免也怨怼起来。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他也惯会审时度势,见自己的护院都被击败,也不敢摆什么架子了,连声道:“是马某有眼不识泰山,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姜笑见状,立马跑到林思恒面前,狐假虎威道:“知道怕了还不赶紧送上钱财,把莲儿赎出来。” 马员外飞快在脑子里思考怎么才能脱身,回去带上几百个护院来,让这臭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姜笑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 于是当即叉腰,仰头,看林思恒,手指马员外,“揍他。”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林思恒配合的往前走了两步。 马员外顿时回神,立马赔笑道:“少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刚刚那种情况完全就是姜笑见到了单方面的碾压式打斗,他自己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这劲儿一下子就上头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小脸儿“唰”的一下全红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思恒居然愿意配合他。 脸更红了…… 林思恒也觉得,赎身钱就该这马员外出。 要不是他绑走了元元,另外三个小倒霉蛋儿就不会因为去救元元而命悬一线。 而元元也不会因为想要救他们三个,而选择卖身换钱给他们治病。 总而言之,马员外就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根源。 这钱就该他出! 林思恒扭头问老鸨,“要多少钱才能给莲儿赎身?” 老鸨突然被点到,他心念一动,心思转了八百回。 “五百两。” 姜笑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也才三年,居然涨到了五百两。 这要是只靠他们四个人,攒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当初,他们三个病好之后就来青楼问过一次,当时老鸨说的是五十两。 他们三个攒的钱,再加上元元自己攒的钱,也快够五十两了。 眼看着元元马上就能自由了,没想到他们的钱却被麻癞子给偷走了。 姜笑当时恨不得跟麻癞子同归于尽。 还好……还好…… 姜笑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思恒,似乎是怕被他发现,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林思恒无所谓多少钱,反正这里有现成的钱袋子。 本来马员外还想偷偷溜走,突然就被拍住了肩膀。 他僵硬地回头,就见林思恒面无表情道:“打劫,钱交出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马员外将自己的钱袋奉上。 只要他们还在翠竹镇一天,他就有办法把场子给找回来。 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林思恒掂了掂马员外的钱袋子,也没有打开看,扔给老鸨。 “多少也就是这么点了,看你要不要吧。”林思恒心想,如果这老鸨非要咬定五百两,那还得上这员外的府邸一趟,怪麻烦的。 马员外的钱袋子里少说也是百两起步,无论多少这老鸨都是赚的。 只是这钱收着烫手。 等这少年离开了翠竹镇,马员外今天受的气没处撒,多半还要来找他们青楼的麻烦…… 老鸨在心里琢磨着,反正这莲儿买来的时候也便宜,倒不如向马员外卖个好,免得将来被报复。 这样想着,老鸨脸上再次挂上笑容。 他让另一个龟公领着林思恒和姜笑进去找莲儿,待他们进去之后,他则是亲自将钱袋子交给马员外。 老鸨低声对马员外说:“员外,这年轻人武功实在厉害,你先走,我来善后。” 第31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0 马员外听到熟悉的恭敬谦卑的讨好,这才勉强找回了一点从容。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鸨才不接这烫手山芋呢,他苦着脸,“员外啊,我们楼里的人可打不过他……他是想砸了我的店还是想跑,我可没办法阻止。” 他瞥了一眼马员外的脸色,接着道:“我李么么能做的事不多,现在帮您脱身才是重中之重啊!” “您今天是没有防备,才让那臭小子钻了空子。等您准备充分了,还怕收拾不了一个臭小子?” 马员外一想,的确如此,他踢了倒在地上揉肚子的车夫一脚,“还不赶紧起来驾车。” 等马员外走后,老鸨才翻着白眼走进去。 另一边,姜笑已经和元元成功碰头了。 两个哥儿抱头痛哭,痛哭的是元元。 姜笑一直在安慰他。 元元简直不敢相信,直到老鸨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他,这才切实地感受到自己自由了。 这种卖身契一般都是私契,没有过官府,只需自己将按有手印的契纸销毁即可。 元元拿到自己的卖身契之后,和姜笑一起将契纸烧毁。 离开青楼前,元元把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许多的衣服和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虽然是楼里统一分发的,老鸨却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去留。 元元想着,到时候去下一个城镇时,再将这些东西转手卖掉,这样就有盘缠进京了。 姜笑也没多问,和他一块儿收拾,两人各抱着大布包。 老鸨两头卖好,告诉林思恒,马员外已经回去集结人马了,让他赶紧走。 林思恒抱拳回礼。 三人从青楼出来,姜笑一直叽叽喳喳地跟元元说话。 说到王一和吴小狗又受了伤,元元太难过又哭了。 林思恒在心里想,对嘛,这才是小哥儿。 小骗子他都不哭的。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小哥儿。 元元身上有钱,索性带着姜笑在医馆附近的客栈住下。 林思恒与他们道别后,问了几个路人,找到了马员外的府邸。 于是马员外刚把府上的护院都集合起来,正准备去教林思恒做人呢,林思恒自己就上门了。 他上门也高调,一脚踹平了马宅的大门。 马员外一怂,随后想起来这里是他的地盘,顿时腰板又挺直了。 他正想放一大段狠话,林思恒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废话少说,一块儿上吧。” 要么把对手打服,要么把对手打到从此畏惧害怕。 这是桂山之巅一直以来的立派标准。 ----------------- 客栈里,两个哥儿躺在床上,元元问:“方才那个模样俊俊的小郎君是谁呀?” 姜笑说:“一个冤大头罢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元元说:“多亏了他,咱们可以去京城了。” 姜笑抿着唇,翻了个身,窝在元元怀里。 “嗯……” 他没有问元元在青楼里有没有吃苦受罪,就好像元元也不会问他们在外面的事情。 有些事情不必说。 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不会后悔。 元元轻笑,“我看他拿着一把剑,他是个江湖人吗?” 姜笑撇嘴,“应该是吧,说是叫什么桂山黄泉。” 元元突然支起身子,“哎呀,桂山黄泉,我听说过呀!” 姜笑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两只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什、什么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就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说是最近一两年才冒出来的侠客,跟许多年前的桂山血饮一脉同宗,搞不好是师徒关系。” 姜笑问:“怎么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血饮和黄泉都是剑的名字,以自己的武器为绰号,就表示他们和这把剑已经人剑合一了……” 元元还没有说完,姜笑就“噗噗”笑起来。 元元不解,“你笑什么呀?” “哈哈哈,人剑合一。”姜笑说,“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一样?” 元元翻个白眼,“就是说人家的这个武器很厉害,用它的时候就像咱们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姜笑说:“虽然他天天抱着他的剑,但是我一次都没有看见过他使剑诶。” 元元说:“那我就不知道咯。” 姜笑想了想,又问:“那他和那个桂山血饮谁更厉害?” “不知道,不过我猜肯定血饮更厉害。”元元说,“毕竟年龄比他大嘛。” 姜笑有些不服气地说:“年纪大又不一定更强,说不定黄泉更厉害呢!” 这下轮到元元“噗噗”笑了,“干嘛这么维护他,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姜笑立马炸毛,“我才没有!” “嗯嗯嗯。” 元元一看就没有相信他,姜笑气得跳脚,“不跟你说了,我睡了!” 两个小哥儿嘻嘻闹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了,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同一轮明月下,员外府门前,林思恒拍了拍身上的灰,悠闲地回客栈了。 至于那一地哀嚎…… 经过刚刚的单方面殴打,想必马员外短时间内不敢来找麻烦了。 ----------------- 三天后,王一和吴小狗总算是能下地行走了,离开医馆后,四个人在客栈里商量之后的事。 他们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京城是肯定要去的。 只是未来路途艰难,危险重重。 姜笑叹气,“要是有人能保护我们进京就好了。” “咱们又请不起武师。”王一说:“现在请个武师可不便宜。” 元元豪迈地拍出自己的钱袋子,“别怕,我有钱。” 姜笑幽幽开口,“就算有钱,咱上哪里找好的武师去?万一请到个武功很差的武师,到时候真要是遇到危险了,说不定自己就先跑了。” 这时,另外三人默默望向他。 姜笑不解,“你们看我做什么?” 随后他大惊失色,“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王一笑得猥琐,用肩膀撞了撞他,“喂,你跟他都这么熟了,让他带咱们进京,应该没问题吧?” 吴小狗也说:“实在不行,请他教咱们几手也好啊。万一将来遇到山匪什么的,还能挣扎一下。” 第313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1 见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姜笑一个劲儿摇头,“我跟他不熟的。” 王一说:“不熟他为啥跑来救你?难道他是菩萨?到处行善积德。” “老大,你是不是脸红了?”吴小狗戳了戳姜笑的脸颊。 姜笑暴躁:“我才没有!” “哎呀,怕啥,他又不吃人,你先去问问他嘛。”元元说,“他要是有正事,咱们就不耽误人家了。但是他万一得闲呢,能指点咱们一招半式的也好啊!” 姜笑好半天才弱弱开口:“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王一和吴小狗对视一眼,互相“嘿嘿嘿”起来。 找人嘛,他们混子无赖最熟了。 ----------------- 再说回林思恒。 那晚他从马员外的府邸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索性回客栈睡了一觉。 第二天本来想去医馆找小骗子,后来又觉得小骗子他们现在算是一家团聚了,他横插一脚也不叫个事儿。 况且按照他们的计划,下一步就是进京去寻亲。 他实在没有继续掺和的必要了,倒不如就此分别。 他本来也只是路过翠竹镇,如今更是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只不过……就这么走了,林思恒心里总觉得别扭。 不过很快他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借口留在翠竹镇。 那小骗子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会夹着嗓子说话之外, 就小骗子他们几个人,跟小鸡崽子似的。要是他走了,马员外或者是齐老板,任何一个人想要欺负他们,都轻而易举。 再怎么样,也得把他们平安送出翠竹镇吧? 毕竟是大侠,就是这样心思缜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正义感! 林思恒越想越觉得合理,没毛病,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去医馆的路上,突然遇到了一群人围在一家酒楼门前闹事。 他正抱着剑凑热闹呢,突然听到闹事的那领头之人说什么映卿楼。 林思恒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那酒楼的招牌,看到熟悉的家徽时,他惊讶极了,“没想到还真是映卿楼。” 他二叔什么时候把生意做到这么个小地方来了? 再看那闹事之人,竟然是一帮乞丐。 还不是一般的乞丐,看起来都会武功。 这是……丐帮? 林思恒藏在凑热闹的人群里“啧啧”。 这天下江湖的门派何其之多,丐帮不是最厉害的,但绝对是最难缠的。 他们可以没有道德,不讲体面,惹急了还会朝你吐口水。 所作所为常常是出其不意,让人捉摸不透。 二叔真可怜,居然惹上了这么一群人。 考虑到二叔经常资助他行走江湖,林思恒默默拨开人群,上前问道:“哥几个这是干啥呢?” 其中一个乞丐见他背着一把重剑,便知是个江湖人。 都是混江湖的,虽然不认识,但是还是会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于是乞丐在叫骂的时候还能抽出空来回话,“没看出来吗?我们在闹事啊。” 林思恒:“……看出来了。” “这位兄弟,你走远一点,免得误伤。” 林思恒抱拳,“多谢提醒,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闹事?难道是有人花了大价钱……?” 乞丐道:“那可不咋的,按天给钱呢,一天五十两呢。” 林思恒假装吃惊,“这么多钱?” “现在赚钱多困难啊你说说,这老板也不用我们杀人放火,就闹下事儿,多轻松的活儿啊,讲出去别人都羡慕咱。” 林思恒:“……” 映卿楼二楼。 一个夫郎低声叹气,“这群人简直比地痞流氓还难对付,吴家的人还真是好手段。” “他们也没有打砸商铺,更没有伤人,就算告上官府也没用。我看吴家的人找他们来,就是纯恶心人!”他身边的侍子愤愤道,“江湖门派有什么了不起,到时候让大爷给他们一锅端了!” “丐帮别的不多,就是人多。”那夫郎道,“大哥也不见得拿他们有办法。” 侍子说:“武林盟主也没办法吗?” 夫郎轻轻摇头。 侍子又望向主位上的男人,“二爷,这可怎么办呀?若是让这群人得逞了,以后其他地方也跟着效仿……” 这时,坐在主位上男人才开口:“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翠竹镇。” 他敲了敲桌案,“唯一的可能,就是吴家的人知道咱们在这里,这一出是故意搞出来让咱们看的。” 这人正是来巡店的林云卿。 夏映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蹙眉道:“知道咱们来查分店的人并不多,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难不成咱们家里出了鬼?” 林云卿正想说什么,夏映突然抬手打断他。 “夫君,我怎么听到了思恒的声音?” 林云卿走到窗边,却并没有急着开窗,而是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此时映卿楼门口。 林思恒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诸位!” 他内力练得不错,这一声下去,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之前跟他搭话的那个乞丐疑惑,“咋了兄弟,你也想挣这个钱?” 林思恒说:“敢问诸位豪杰是哪个分舵的?” 为首那人狐疑道:“你问这个作甚?” 林思恒咳了下,装起来了,“桂山黄泉不斩无名之人,诸位,还请报上名来。” 乞丐们互相传递着眼神。 为首那人问:“敢问好汉,桂山血饮是你的什么人?” 又来了。 又是熟悉的问话。 林思恒撇嘴,“不熟,不认识,不知道,完全没听说过。” “原来是个冒充桂山的臭小子,赶紧滚开,不要耽误我们挣钱。” 林思恒:“……” 这一架非打不可! 就在双方都考虑是不是要打一架的时候,林云卿从二楼探出头来。 他背对着窗,单手支在窗沿上,整个人呈背对街道的姿势,只是微微偏过头朝后,目光顺势低下来。 分明只是一个商人,那双眼眸却像是什么都能看穿似的,平平淡淡,下瞥时便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里。 “各位,闹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思恒看到林二,热情挥手。 夏映也探出头来,跟林思恒打招呼。 为首那人十分有契约精神,说来闹事,就绝对不进店坐坐。 “兄弟们,继续!” 第314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2 霎时间,酒楼门口又呈现群魔乱舞、鬼哭狼嚎之势。 这群乞丐本身就又脏又臭,还总是敲着破碗,嘴上也叭叭个不停。 这阵仗,也没人敢进酒楼吃饭了。 林二头疼得很,这群人看来是不打算好好聊聊了。 林思恒贴心问道:“二叔,需要帮忙吗?” “别打死了。”林云卿说。 林思恒拍着胸脯,“放心。” 咱靠谱着呢。 夏映本来还想看一下,结果被林二搂着遮住了眼睛。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 夏映听着楼下传来骨头咔咔嚓嚓的声音,好奇极了,“就让我看一下嘛!” “乖。”林二说,“看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夏映撇撇嘴,倒是没反驳。 虽然不让自己的夫郎看,但林二自己倒是看得挺来劲儿。 只可惜这群丐帮的人闹事还行,打架就差了点。 很快,林思恒就拽着一个被点了哑穴的乞丐上来。 “二叔,开门。” 侍子急忙过去将雅间的门打开。 林思恒把那乞丐往林二面前一放,解开了他的哑穴。 那乞丐冷哼一声,说:“兄弟,断人财路天打雷劈啊!” “不就是五十两么,给你一百两。”林思恒说,“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乞丐翻了个白眼,“都是江湖中人,说什么指使不指使,说出去多丢面子啊。” 林思恒从善如流,“好吧,那是谁请你们来的?” 那乞丐道:“我们丐帮最讲江湖道义,我是不会说的。”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林思恒把重剑压在乞丐肩膀上,却被林二示意挪开。 林思恒不情不愿挪开剑。 林二道:“既然这位侠士不愿意说,那我们便不问了。” “还不赶紧放了我!”乞丐非常有职业素养,“请我们来的老板都说好了,让我们不进店,就在门口闹。” 他叹气,“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林二问:“背后的老板是谁不可以说,那他请你们办什么事总能说吧?五十两银子要闹几天?” 乞丐想了一下,老板只是交代了不告诉别人他是谁,其他的又没交代,那应该是能说的。 于是回道:“五十两银子,闹一天。” “他只给了五十两?” 这个好像也能说,乞丐点头,“对。” 林二笑了,“不知这一天究竟是怎么算的,是太阳落山就算一天,还是要过了子时才算一天?” 乞丐还不知自己早就落入了谈判圈套,老老实实地说:“太阳落山就算一天。” “好,那你们继续闹吧。”林二说,“他五十两买你们今天,我出一百两买你们明天。” 乞丐眨了下眼睛,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他理智尚在,赶紧摇头,“不行不行,这样不符合江湖道义。” “他既然没有出钱买断你们的时间,也没有同你们签过契约。”林二游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做任何人的生意都是合乎情理的,难道不是?” 夏映见自家男人又开始忽悠了,默默坐远了些,生怕等下笑出声来。 乞丐脑子被绕了进去,“倒……倒也是这个理。” 林二继续道:“他出五十两,我出一百两,他要是觉得不满意,也可以加价啊。” “等等,这好像有点哄抬物价,不符合江湖道义。”乞丐挠头,“咱们做买卖都是明码实价的。” “你们一共十七人,五十两都分不均。”林二轻声说,“但是我能在他出五十两的时候,给你们加价到一百七十两。这样你们只需要做一天,每人都能分到十两银子。另外我还单独给你包个红包,不告诉你手底下的人。” “到时候你钱也挣了,面子也有了。手底下的小弟们收入涨了不说,还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对你就更忠心了。” “至于你背后那个老板,他能说你们什么?他只是没钱加价而已,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相反,你们遵守了双方的约定,说闹一天就闹一天。就算是传到江湖上,也得称赞你们一诺千金。” 乞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老板,我们明天就跟着你干了?” 林二嘴上说:“那说出去多难听啊。” 心里却想:跟这群人混在一起,那不就相当于给自己整了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么,到时候搞不好还会反噬自己。 乞丐疑惑,“啊?” 林二道:“道理是这样的,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你看,要是明天他还请你们办事,你完全就可以说我出了双倍,等着看他是否会继续出价。” “决定权一直都在你背后的那位老板手里,你只是把现在的行情告诉他而已。” “你这叫什么?叫如实相告,怎么能算是哄抬物价呢?” “他若是不愿意出这个钱,那他就是看不起你们,觉得你们不值这个价。” “……” 林二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说得乞丐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说得有道理! 乞丐从最开始眼底透露着迷茫,到最后双眼冒着发财的精光。 他冲林二抱拳,“我明白了,多谢先生解惑。” 林二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乞丐正准备扭头就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要是我照你教的说了,那位不继续做我的生意了怎么办?” 林二惊讶,“他能让你们做这么没有道义的事情,必定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还指望他能长期请你办事?那你们成什么人了!” 乞丐:“呃……” 林二让侍子去取来银票。 他把银票交给乞丐头头,“这样吧,若是以后他不找你替他办事了,那这五百两就算是我给你的赔礼。到时候这五百两你是选择自己留下,还是跟你的兄弟们均分,那便不是我该过问的了。” 林二拍拍他的肩膀,“你说呢?” 乞丐心念一动,稍显迟疑,“但是……” “你们今天还得给他办事呢,快去吧。”林二打开门,“在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乞丐揣着五百两的银票出门,手底下的兄弟一窝蜂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乞丐头头示意大家继续闹,转而思考起林二的话来。 思来想去,他心一横,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谁嫌钱多! 第31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3 二楼雅间里,不止那个刚刚离开的乞丐头头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林思恒也被二叔一套废话绕晕了。 难怪二叔能发财,这忽悠起人来跟状元三叔比也没差。 只有他爹没长嘴,追夫郎的时候话都不会说。 林思恒默默朝二叔竖起大拇指,然后扯着夏映的衣袖,“二叔么,我肚子饿了。” 夏映一听,可心疼,赶紧吩咐侍子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经过那群乞丐这一闹,酒楼今天是开不了张了。 眼看就是晌午饭点了,既然开不了张,那今天采备的食材也不能浪费了。 夏映干脆让人做了一大桌饭菜,在大堂整整摆了三桌,让林思恒自己挑着喜欢的吃。 林思恒嘴上说:“哎呀二叔么这太多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行动上却诚实极了,端着饭碗在三张桌子之间来回挑菜。 谁行走江湖还有这待遇?讲出去都令人羡慕一整年。 翠竹镇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临近雍州和越州最大的一条官道。 行商赶路之人大多会来翠竹镇落脚,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吃食也自然是集合了九州的特色。 门外就是乞丐们哭天抢地的声音,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少侠干饭。 夏映倒了一碗果子水给林思恒,慈爱地看着他吃饭。 哎哟,果然饭量大的小孩就是招人喜欢。 他家知善弱不禁风,每次沾着几粒米就说吃饱了,饭量比一个哥儿还小。 要不是还有身高撑着,那一把细骨头真就跟哥儿没区别了。 外头吵闹间,只听到一道戏谑的声音说:“让我来看看,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乞丐头头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你又是谁?” 来人一袭黑衣,瞧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吊儿郎当,说话也带着一股子痞劲儿。 “你什么档次,也配知道我是谁?”男人睨了那群乞丐一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几个人经不经打……” 他身旁的一个红衣大美人说:“打有什么用?这群人比膏药猴还粘人,这会儿打跑了,回头还得跑回来闹,恶心着呢。” 男人说:“不然都杀了?” “倒是可以。”红衣大美人点头,“反正这群人懒得就算鞭子抽在身上也不肯动一下,拉去服役都嫌碍事。” 他忽又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可以送去给老黄试药,正好最近跟炎汝的关系比较暧昧,不适合再去炎汝抓人了。” 男人咳了咳,义正言辞道:“咱们是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的国家,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在外面说,讲出去不好听。” 红衣大美人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似乎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这群乞丐的生死去处。 乞丐头头惯会察言观色,见此人血腥肃杀之气极重,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吐息,便知他绝对是会武的高手! 他身边的红衣美人,那脚步轻得就跟一阵风似的,也不是等闲之辈。 再看他们周身气势,说要杀人,那也肯定不会是威胁。 见的人多了,自然能分辨出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知我们兄弟如何得罪了两位?”那乞丐头头眼珠一转,“莫非两位是要去这酒楼吃饭?” 他招呼着手底下的人,“赶紧给贵人们让道!” 红衣大美人却并不领情,只是道:“这丐帮哥们讲话怎么文绉绉的,跟上过学似的。” 黑衣男人道:“你提醒我了,回头重点推行一下九年义务教育,扫一下盲。” 红衣大美人翻了个白眼,“那肯定第一个就扫你,都多少岁老头了,还学不会写官书字。” “刚满十八岁。” “呕。” “你们两个别闹了。”一个穿着素白裙衫、墨绿披帛的夫郎将拌嘴的两人分开,温声问前面的乞丐:“几位壮士为何拦在这家酒楼门前闹事?” 乞丐头头见他虽然不会武功,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一看就不是什么差钱的主儿。 他当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听了林二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今时不同往日了,时代变了。 他赶紧说:“我们这是拿钱办事,您也不要让我们为难。人家出了五十两,您要是出五十一两,我们马上走,并且保证此生绝不再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映卿楼大堂西南的窗被推开了。 三个脑袋齐齐整整摆在窗沿上凑热闹。 夏映感叹道:“那混进乞丐堆里,盘腿跟人家坐一块儿的人是不是元宝?” 林二说:“是。” “哎呀,好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夏映扭头对侍子说,“去多烧些热水。”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混人家乞丐堆里去了,也不嫌脏臭。 人群之中,林念正蹙眉思考是否花钱免灾的时候,殷呈说:“还敢敲诈老子,兰书,把他们全杀了。” 兰书伸出双手,“你看这是什么?” 殷呈配合道:“是你威风凛凛的裂空掌。” 兰书翻了个白眼,“错!这是我娇嫩无比的双手,嫩如柔夷,肤若凝脂。” 殷呈:“……yue。” “它们的作用是美丽,不是去触碰丑陋的东西。” 殷呈直言不讳道:“我就是因为不想一刀砍下去,只砍到他们身上的黑泥,才让你去的。” 他小声蛐蛐,“我的刀是念念帮我擦的呢。” 兰书暴怒,“你还要不要脸!” “我的脸这么帅,不要可惜了。” 兰书:“……” 林念叹了口气,把自家男人扯到一旁,让侍子把五十一两银子,一分不差地交给那乞丐头头。 “这钱我可以给你。”林念微微一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以后你们继续如此行事,扰乱百姓们的正常生活,不管你们丐帮是千人还是万人,通通赶去沙漠,让你们今生都不得回中原。” 兰书在一旁帮腔,“送去给老黄做药人,咱们北境多的是地方,再多的人都装得下。” 北境……那便只有…… 呈王! 再看这几人身后的护卫,那仪态端庄严肃,一脸正气,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乞丐头头飞快地朝一众兄弟使了眼色,连侍子递过来的银子都没接,一群人几下就跑没影了。 元宝本来还在跟一个年纪稍小的乞丐聊天呢,突然人就跑没了,他叹了口气。 好可惜,错失了交友机会。 第31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4 端着饭碗的林思恒同情地看了二叔一眼,“小舅舅出马,一分不花就解决了问题。” 但是二叔你居然整整花了五百两。 到底谁还是商人哦! 林二不客气地敲了下大侄子脑袋,“再废话扣你的猪肘子。” “二叔么你看他!” “欺负思恒做什么!多大个人了还跟小辈闹。”夏映推了自家男人一把,“没想到念念他们居然也来了,正好,去叫他们进来吃饭。” 林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殷呈搂着自家小幺弟进来。 殷呈:“哎呀,二哥。” 他呲牙笑得灿烂,“真巧啊。” 免费的饭票上线了。 林二将人迎进大堂,见他们人多,索性就让人在门口挂上歇业的牌子了。 元宝本来还闷闷不乐,看见林思恒,一下子就窜过去,“哎呀,恒哥!” 炫酷表哥,在线教耍大刀。 “哎,好久没见了。”林思恒又礼貌地给长辈们打了招呼,没看到白嫩嫩小表弟,然后疑惑地问:“咦,小珍珠呢?” 元宝说:“咱们就是去抓我哥呢。吃的啥呀,给我也来点。” 林念喊道:“元宝,先去洗手,脏死了。” 元宝顿时噘嘴,不情不愿先去洗手。 夏映拉着林念,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珍珠这死小孩留书出走,去西南了。”林念叹了口气,“我们这是准备去西南逮他回京过笄礼呢。” “原来如此。”夏映突然反应过来,惊诧道:“他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是啊。”林念说,“简直胡闹。” 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哥儿就敢到处乱跑,这胆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要是抓到他,真该好好打一顿屁股墩。 “难不成是去找赵家那小子去了?”夏映一猜即中。 殷呈酸道:“呵呵,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珍珠身边可带了人?”夏映说,“西南那边异族和蛇虫鼠蚁都多,尤其是深山老林里,虫子听说长得比猪狗都大。” “倒是带了暗卫。”林念道,“看来这小哥儿太宠了也不行,这都宠得无法无天了。” 说罢,怒瞪了男人一眼。 殷呈默默抬头望天。 夏映安慰道:“平安到达五毒堡就行,到时候有赵家那小子在,咱们珍珠也吃不了亏。” 殷呈默默又把头低下来,正准备好好吐槽一下那个骗他小乖崽的黄毛。 林念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你闭嘴,吃你的饭。” 被强行闭麦的呈王殿下叹气。 兰书则是问:“思恒怎么也在此地?” 这倒是赶巧了,一家人竟然在这儿遇见。 林思恒说:“我路过这里,是要去越州见个朋友。” “思恒这点倒是跟大哥很像。”林念说,“都爱在外面跑。” 林思恒说:“没办法,我们大侠都是四海为家的。” 几个夫郎笑起来,没想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大哥和矜贵清雅的青蘅公子会生出一个这么不着调的崽子来。 大人们坐一桌,林思恒、元宝、小斋、小梨四个小孩坐一桌。 小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饭,林思恒问:“这小孩谁啊?” 元宝说:“我小弟。” 小斋默默白他一眼,继续吃饭。 还是小梨比较靠谱,“林少爷,他叫小斋。” 林思恒打量着小斋,说:“他以前是做贼的吧?” 他这话问得冒昧,小梨赶紧压低嗓子对林思恒说:“他现在跟在主君身边已经学好了,不偷了。” 元宝惊讶极了,“不是,恒哥,你咋知道他以前是小贼?” “他手上有撬锁形成的老茧。”林思恒说,“看一眼就知道了。” 元宝竖起大拇指。 小梨又转而安慰小斋,“你别难过,林少爷他没有恶意的。” 没想到小斋听到这话,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受影响。 小梨松了口气。 现在他们已经把小斋当成是自己人了,小斋的过去确实很难以启齿,平时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提及。 怕他想起过去的事情,心中有了隔阂,就不跟他们亲近了。 没想到小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干饭。 这时,原本还虚掩过去的酒楼大门忽然被人打开。 从外走进来一个拿着两只流星锤的壮汉。 这壮汉起码有两米高,浑身都是鼓胀的肌肉,跟一座小山似的。 尤其是裸露的皮肤上还有不少怪异的刺青,因此看上去特别不好惹。 他踏进来的时候,感觉整个房子都在抖。 他气沉丹田,怒喝一声,“谁他爷爷的是桂山血饮,赶紧给老子站出来受死。” 林思恒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什么血饮,不知道啊。” 殷呈接话,“完全没听说过。” 兰书:“这位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壮士,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林二也跟着帮腔,“青天大老爷明鉴啊,我们这里有水饮酒饮,可一点没血饮啊。” 那流星锤壮汉听到兰书的夸奖时,还挠头傻笑了一下。 随后回过神来,道:“少装傻,老子收到了消息,血饮就在这里,赶紧滚出来受死。” 众人看他一眼,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见没人搭理他,流星锤暴怒,举起武器砸向身边最近的一张空桌上。 那空桌顿时四分五裂,碎渣飞溅得到处都是。 流星锤落在地上,除了荡起一层灰,还把雕花石刻的地板都砸出了一个大坑。 殷呈及时地抬手护住了老婆,“没事吧?” 林念摇头,想小声问男人,又想起江湖人士耳朵灵敏得很,便没有开口。 “你也太不讲理了吧!”小梨站起来,叉腰骂道,“都说了我们这里没有血饮,没有血饮!你眼瞎啊!看不见啊!” 那流星锤何时被一个小哥儿指着鼻子骂过,当场便怒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呢,小梨又开口了。 “怎么着啊,你还想打我啊。你打啊你打啊你打啊,我今年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孩子。” “你一个江湖人,打小哥儿就算了,还要打一个小孩子,你不要脸!” “我看以后那些说书人都不用讲别人的事了,光讲你一个人就够了。” “呸!” 那壮汉慌了一下,“你,你少胡搅蛮缠,惹怒了你爷爷,管你多大,老子一块儿宰。” 小梨翻了个白眼,小梨不屑,小梨还当着流星锤做了个鬼脸。 略! 流星锤:“……” 第31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5 林二道:“枣木方桌两张,花岗岩地板十二块,宽凳六条,总计十五两,赔钱。” 流星锤:“……” “这都还没算误工费呢。”林二说,“我找人来修缮也要花钱,没找你要就不错了,瞪什么瞪。” 林二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被人接二连三下面子,流星锤眉头紧皱,额上青筋暴起,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他咬牙切齿道:“快说,血饮在哪里,否则我杀了你们。” 他本来就生得高大,嗓门也粗,这一吼,吓得没什么防备的林念夹菜的手一哆嗦,“啊呀!” 他生气道:“你这人怎么死缠烂打的,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还一直问。” 殷呈一拍桌,抖开妖刀,“来来来我跟你打,妈的,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水平在这里狗叫。” 那流星锤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死心眼,“你使的是刀,你不是血饮,我不跟你打。” 殷呈无语,“怎么,血饮杀你全家了?” 流星锤说:“那到没有。” “那你找血饮做什么?” “我……”流星锤突然反应过来,梗着脖子,“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是血饮。” 殷呈叹了口气,跟死心眼有什么可说的。 他上前,拖着两米高的壮汉就往外走。 流星锤喊道:“你不是血饮,我不跟你打。” 殷呈说:“跟谁不是打,这挑那挑的。” 流星锤被他推出去好几丈,他站在大街中央,有些错愕地张着嘴巴。 “你这力气还不赖啊。”流星锤先是对殷呈表示了赞赏,然后继续坚持着自己的底线,说,“但是我是要找血饮,不是找你。” 妖刀细长,看起来也不似其他的武器那般有震慑力,流星锤说:“我涂某人不杀无辜之人,把血饮叫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殷呈表情凝重,“你有没有考虑过行走江湖之前,先去学堂读读书?” 流星锤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殷呈叹了口气,“涂兄弟是吧?要是家里不缺钱的话,还是去学堂上上学吧,免得一句话里全是病句,逻辑前后矛盾,说话颠三倒四。” 他顿了顿,“还是说智力上有缺陷?那这没办法,这天生的。” 流星锤反应过来,暴怒:“你是不是在骂我!” 殷呈惊慌失措,“那哪能啊,涂兄弟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你没骂我吗?” “没有啊。”殷呈无辜道。 流星锤说:“好吧。”他想了想,转身就走,“既然血饮不在,那我明天再来。” 殷呈震惊,这死心眼明天还来? 他示意暗卫跟上这流星锤。 这人实在可疑,他到底是来寻仇的,还是单纯来找大舅哥切磋的? 另外,他是怎么确定血饮在映卿楼? 消息从哪里来? 方才林二在席间也说了,他们是今天才遇到了林思恒。 也就是说,短短这一两个时辰内,就有人放出了血饮在此的消息。 难道是那群乞丐? 殷呈一边思索,一边回席。 林念见自家男人这么快就回来了,疑惑问:“没打吗?” 殷呈摇摇头,“非要找大舅哥,感觉不太像是寻仇。” 他扭头问干饭侄子,“你爹搁外边儿跟人约架了?” 林思恒这回是真茫然了,“我不知道啊。” 林二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对劲,“大哥行走江湖,用的是虚头巴脑的名号。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所以此前从未有人来映卿楼寻过仇。” “我怀疑是我把人招来的。”林思恒老实交代,“我最近惹了不少事……” 比如为了一个小骗子,把当地员外全家都揍了一遍之类的……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赌坊老板…… 林思恒越想越笃定,肯定就是自己的锅。 二叔和二叔么又不会武功,要不然等下吃完饭他就走,免得把江湖恩怨带过来。 林二道:“你来映卿楼不过两个时辰,那人若真是你招来的,他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些。” “这事儿肯定跟你爹脱不了干系,不然人家为什么指名道姓要找血饮。”殷呈说:“哦对了,那人说他明天还来。” 林二顿时不满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不打他一顿,免得他明天又来砸我的店。” “派暗卫跟上去了,先查下这人的底再说。”殷呈说,“你看他穿那身破衣服,别说十五两,十五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林二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不然诓他来给我干活算了,一身蛮力,搞不好磨麦子比驴都要快三分。” 夏映:“……夫君,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问:嫁个奸商是什么感觉? 夏映只会答:心累! ----------------- 当夜,暗卫就来禀报,说那壮汉并没有与任何人接触,只是回了客栈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兰书猜测,或许是一锤子买卖。 有人把血饮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不必再与人接触。 殷呈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只是还不知道这壮汉究竟是寻仇还是找人切磋,因此并没有掉以轻心。 这一个院子的夫郎孩子,总不能冒险。 本来林思恒打算偷偷溜走的,却被夏映逮住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小孩的心思。 夏映说:“怕啥,你那小叔父把北境都杀穿了,还解决不了一个只会拿锤子的莽夫?” 刚好和老婆路过长廊准备回房的殷呈:“……” 林念见状,便问:“思恒要走?” 夏映无奈,“这傻孩子怕给咱们带来麻烦,准备自己偷偷溜走呢。” 林念顿时不赞同道:“赶紧回去睡觉,大晚上的走什么走。大人都在,哪用得着你们小孩子操心这些事。” 年满十六并且已经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声的桂山黄泉大侠老老实实地说:“哦。” “这才乖嘛。”林念揉了揉大侠的脑袋,“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做油条包麻糍给你尝尝。” “知道了。”大侠老老实实回到房间。 映卿楼的后院有不少厢房,拾掇出来也不比客栈差。 元宝和林思恒一间房。 元宝见表哥去而折返,好奇地问:“恒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31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6 林思恒幽幽开口:“你小爹爹说明天早上做油条包麻糍。” 元宝惊喜:“真的?” 林思恒点点头,问:“那是什么东西?” “好吃的!”元宝说,“不过小爹他一般都只给我爹那个老混蛋做,都不给我做,气死。” 说到老混蛋爹,林思恒也略略有了一点发言权,“天下的老混蛋爹都一样。” 元宝非常赞同,尤其是挨打的时候。 第二日天还没亮,林念就迷迷糊糊地起床。 殷呈打着哈欠,“老婆,这会儿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家里这么多人呢。”林念打开窗,清晨的冷雾钻进房间,总算是让人清醒了。 老婆起床了,殷呈也没理由赖床了。 “老公,你有没有看到我那支青玉的发簪啊?就是雕刻玉簪花那一支。” “箱子里吧,我找找。” 两人梳洗收拾妥当,这才去了厨房。 厨房已经忙活起来了,除了要提前做一些蒸菜炖菜,还得将每日所需的食材都处理好。 林念也不好打扰大家,便要了最角落的一个灶台。 昨夜说好给林思恒做油条包麻糍,睡前就已经将面发好,糯米也浸泡好了,可以上蒸屉了。 糯米蒸熟之后需要捣碎,林念抬起头,问:“今天当值的是谁呀?” 暗处两个声音回道:“属下丙五。”“属下庚七。” “下来帮我捣糯米。” 两个暗卫现身。 林念说:“也不用捣得很细,瞧不见米粒就可以了。” “是。” 在炸油条之前,需要先炒制一些黑芝麻。 殷呈协助老婆烧火,“大火小火?” “小火。” 对于如何把控柴火大小,呈王殿下已经相当有心得了。 于是当北境赫赫有名的大军师兰书起床后,听说呈王君在厨房做新鲜吃食,立马就跑来看热闹。 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呈王殿下在烧火,一心护主的暗卫在捣糯米。 他兴致勃勃上前,问:“我能做什么吗?” 林念已经拌好了一碗芝麻白糖,说:“你尝尝这个芝麻糖,甜味儿合适吗?” 兰书尝了一下,说:“单吃合适,要是混进麻糍里,估计还要再添点糖。” 林念点点头,又往芝麻糖里加了两勺白糖。 芝麻糖做好,就开始炸油条了。 林念熟练地挑起一小团面团,扯出油条的形状下锅炸。 兰书在一旁直感叹:“我可怜的王君啊,福一点没享到,苦是一点没少吃。” 殷呈说:“那等下你别吃。” 兰书假装没听见,继续演:“人家的王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百十人侍奉在侧,我们家王君还得早起给有的人做吃食。可怜,可怜啊。” 暗卫那边的麻糍也捣好了,将麻糍揉成小圆团儿,和调好的芝麻糖混合,最后再将麻糍平摊至油条上,然后对折。 那一口酥香绵软,油条的酥脆加上麻糍软糯,口感十分奇特。偶尔吃一次,真称得上是美味了。 兰书一边指责主公苛待夫郎,一边开始思考,等去了西南,到时候怎么着也得诓林念再做一次。 当然完全是他这个小爹爹思念北枕,跟某些人完全没关系。 元宝一醒,立马把表哥也弄醒。 俩半大小子干什么都风风火火。 元宝狂炫,腮帮子鼓鼓, 还用眼神问表哥。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林思恒竖起大拇指,“好吃。” 就是不知道小骗子这会儿有没有吃早饭,那个叫元元的小哥儿身上有钱,想必饿不着他们几个了。 因那手持流星锤的壮汉来势汹汹,且不知其目的。 殷呈他们便打算在翠竹镇多留两日,搞清楚情况再离开。 吃过早饭,林念和兰书、夏映三人去逛镇上的集会。 殷呈则是被老婆安排到林思恒身边,保护侄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哥。 林二在后头查账,而大堂里的殷呈、元宝、林思恒三人则是坐在西南角斗地主。 元宝手里捏着一对鬼牌,眼神却一直往外头瞟。 “爹,你说昨天那个胖子今天还来吗?” “不知道,一对k。” 林思恒:“要不起。要是他今天再来的话,咱们要动手吗?” 殷呈说:“看情况。,顺子。” “可是这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来啊?8910jq。” “一对鬼牌,炸!”元宝潇洒地甩牌。 林思恒暴躁:“咱俩是一边的,你炸我干啥!” 元宝理直气壮,“手里有大牌,不出浑身刺挠。” 殷呈放下手里的牌,说:“来了。” 林思恒拿起一旁的武器,随时准备着拔剑。 元宝因为没有武器,所以摆烂了,大喇喇坐在位置上,用看不起所有人的眼神,藐视地看着门口。 这流星锤动静不小,他一来,大堂里坐着的食客顿时慌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流星锤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一出现,都快把门口的光线挡完了。 他暴喝一声:“桂山血饮何在!” 本来林二还在拨算盘呢,突然被前面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愤怒地合上账本,决定好好给这个莽夫洗洗脑。 殷呈正准备说话,林思恒突然拦住了他。 “我来!”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为了不给二叔他们惹麻烦,这流星锤还是得他来解决。 没办法,父债子偿。 等他回京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跟小爹说。 殷呈给他让道,“感觉要是打不过,就摇人。” 林思恒点点头。 那流星锤看见殷呈,嘴角抽抽,“怎么又是你。” 林思恒站出来,“有什么事跟我说,少在这里吵吵。”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那流星锤看向他,准确地说,是看向他手中的武器,“你使重剑?你跟桂山血饮是什么关系?” 林思恒一脚踢起重剑,在重剑滞空的瞬间拔剑出鞘。 他动作极快,干净利落,颇有些炫技的意思,好看得很。 随着一声剑鸣,一道寒光,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霎时之间,黄泉重剑生出一股冷霜弥漫在整个剑身,犹如凿开了冰雪,寒气四溢。 “打败我,我就告诉你血饮在哪儿。” 第31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7 元宝问:“爹,你说恒哥他能赢吗?” “这还刚开始呢,我怎么知道。”殷呈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把瓜子,“来点?” 元宝伸手,“来点!” 父子俩站在檐下“咔擦”“咔擦”嗑瓜子。 而长街上,少年侠客以剑抵挡,那流星锤凶猛激进,落到旁处便是一个深深的地陷坑。 殷呈感叹:“嚯,好大的力气。” 围观之人也越来越多,竟然还隐隐有了叫好声。 林思恒虽然师从桂山,奈何江湖阅历甚浅,与人对战经验不足,很快就落了下风。 又过了一阵。 “真不帮一下恒哥吗?”元宝说,“他看起来快要被打死了。” 殷呈说:“就挨了两下而已,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可照这趋势打下去,恒哥他还有机会能赢得了吗?”元宝问。 殷呈说:“如果老老实实打,肯定赢不了。咱家大侠专业虽然学得好,不过缺乏实战经验,总要挨点社会的毒打才知道这世道险恶。” 他勾起唇,“对付比自己厉害的人,想要活命,就得不要脸。” “啊?”元宝疑惑,元宝不解,元宝望着吐血的表哥直咂舌。 流星锤见林思恒节节败退,放声大笑:“你这小娃娃甚不经打,还是趁早回家找爹去吧。” 林思恒却突兀地问:“你看到你后面那些夫郎哥儿了吗?” 流星锤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临死之前的遗言吗?” 他手中的流星锤在空中挥得猎猎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往林思恒头上砸来。 林思恒笑了一下。 这莫名其妙的一笑,让流星锤疑惑起来。就在他不解之际,突然感觉胯下一凉,裤腰带不知何时被挑开,这会儿正当街耍流氓呢。 流星锤武器也顾不得拿了,匆忙甩到一旁,红着脸一边提裤子一边怒骂,“你这厮竟然搞这么下作的手段,看我不将你的脑壳锤扁!” “略略略。”林思恒反手一剑抵上流星锤的咽喉,“哎呀,你输了诶。” 流星锤双手提着裤子,哪里还有多余的手空出来接招,只得怒目圆睁,恨恨地瞪着这个耍小把戏的后生。 “我不服,分明是你输了!” “你输不起。” 流星锤更怒,“到底是谁输不起!要不是你用这样下三滥的花招,你早就死在我的锤下了。” 林思恒也不甘示弱,“你三十六总有了吧?我才十六,你都好意思以大欺小,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剑走偏锋?” “我……!” “我什么我,我多大你多大?你这胳膊比我腰都粗,横竖都要被你打死了,我还不能自救一下?” “你!” 林思恒揉着被流星锤砸伤的肩膀站起来,“哎,看来血饮的行踪,你注定是得不到了。” 流星锤系好裤腰带,捡起地上的流星锤,正要向林思恒砸来时,只听得“铛——”的一声。 林思恒下意识闭上眼,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他眯起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一把细长妖刀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看似千钧的大锤,“怎么个事啊?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流星锤说:“是你!” 殷呈挡在林思恒面前,妖刀将那一双大锤一寸寸地倒抵回去,“差不多行了,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你也好意思为难一个孩子?” 林思恒擦着脸上的血,“就是,不要脸。” 流星锤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百口莫辩。 这时,一直观望的林二也开口了,“这位拿着俩大锤的壮士,有兴趣聊聊吗?” 他顿了顿,“我知道血饮在哪儿。” 流星锤道:“你们是一伙的,我不信你。” 林二小声嘀咕,“不该聪明的时候倒还聪明上了。”他扬声道,“弟婿,有劳了。” 既然说道理不听,那就只能用点拳脚了。 殷呈无语。 几招过后,殷呈点了流星锤的穴道,将流星锤拖到映卿楼的后院。 元宝挥动双手,对围观众人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有人问:“小兄弟,这是什么情况?” 元宝高深莫测地说:“他们江湖人切磋武功呢。” 众人一听,当即表示了解。 他们江湖野人,动不动就喜欢在大街上打架,跟地痞流氓似的。 待遣散围观众人之后,元宝也溜去后院看热闹。 流星锤脸臭得很,“哼,今日落到你们手里,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二问:“你到底找血饮有什么事?” 流星锤再“哼”一下,不说话了。 殷呈问:“二哥,需要严刑拷打一下吗?” 这专业对口了。 北境严选,值得信赖。 林二说:“他不愿意说就算了。” 拉去磨麦谷,多干点活就老实了。 “落在咱们手里,哪有他愿意不愿意的。”兰书走近,“我最喜欢羞辱这些铁血硬汉了,都起开,让我来。” 殷呈和林二默默给兰书让道。 殷呈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我让映映和念念回房间了,这种事他们不方便在场。”兰书招呼一旁随行的侍子,“把我刚刚买的东西都拿过来。” 兰书从一堆哥儿用品里拿出一条粉色的薄纱裙衫,在流星锤身上比划,“小是小了点,不过穿不上才刺激么。” 林二小声对弟婿说:“有点没看懂,老四家的这是在干嘛?” 殷呈说:“看不懂就对了,这妖孽做事没人能看懂。” 兰书又拿起一支钗在流星锤头上比划。 流星锤见他似乎真的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哥儿,惊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你想干嘛?” 兰书撇嘴,没有理他,而是扭头对殷呈说:“你过来,把他衣服扒了。” 殷呈:“???”我吗? “废话,当然是你,不然还是我吗?”兰书说,“把这条粉色裙衫给他换上,肯定很好看。” “你确定是好看,而不是辣眼睛?”殷呈上前,蹲在流星锤面前,直摇头,“兄弟,忍忍吧,这辈子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流星锤:“……”你,你不要过来啊! 兰书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有意思,又说,“奇怪,小刀去哪儿了?要不直接阉了算了,反正将来也没用了。” 在场的男人无不是背脊一僵,殷呈扭头望向兰书,“……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第32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8 兰书点头,“不然呢?” 林二虎躯一震,觉得所有兄弟之中,老四才是真男人。 他是怎么把握住这么狂野的哥儿的? 殷呈为难地说:“这里还有孩子呢,不合适吧?” “别废话,赶紧的。”兰书说,“可惜没有麻沸散……算了,我又不是大夫,管他痛不痛呢。” 流星锤闻言夹紧双腿,“你们中原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卑鄙无耻!” 殷呈和兰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 果然啊。 长得这么壮实,身上的刺青又这么诡异,一看就不像是中原地方的人。 兰书轻笑,“说的对,把他按住。” 殷呈问:“怎么按?” “年猪怎么按他就怎么按。” “本王没有按过猪。” “人都有第一次。”兰书说,“哎,找到刀了。” 日光下,刀刃闪着银光,深深地刺痛了流星锤的双眼。 兰书举着小刀靠近流星锤,“跟你的尊严说再见吧,将来就见不到咯。” 流星锤见那刀一个劲儿在眼前晃,“我说,我说!” “晚了,现我已经不想听了。” 流星锤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吓得满头大汗,可他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不不……我说,我真的说,我什么都说!你把刀拿远点啊!” 兰书停下动作,疑惑:“你要说什么呀?” 林二在一旁好心提示:“你是谁?来找血饮做什么?” “我叫所摩多,是来找血饮应战的。” 兰书歪了下头,“西域异族?你来中原,在关口报备了吗?” “报备了报备了,我还有相关文书呢。” 兰书问:“入关文书在哪儿?” 所摩多说:“就在我的衣服里。” 兰书搜出他身上的入关文书仔细查验,有手续的都是没有案底的友好外族,“继续说。” 所摩多说:“三年前,我接到了一封挑战书。” 殷呈顿时警觉,“你是说,血饮给你下了战书?” 他那个大舅哥就是个夫郎脑袋,自从成亲之后,连武林盟的事都不想管了,怎么可能跟人下战书。 “没错。”所摩多继续交代。 兰书又问:“那你怎知桂山血饮在此?” “我本是来翠竹镇落脚,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却听到几个人说什么桂山血饮,就跟人打听了一下。” “他们说桂山血饮在映卿楼,所以我这才找到这里来。” 兰书扔了小刀,“原来是这样。” 三人走到凉亭下开始开小会。 “不然跟老大写封信?”殷呈说,“万一他不是唯一一个收到战书的人,那这样的事将来只会更多。” 兰书说:“思恒不会用他爹的名号,难道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这傻子来杀思恒?” 还不等另外两个男人搭话,兰书先否定了自己。 “可这样也说不通,就算那些接下战书的人来找血饮,思恒的年龄明显对不上号,几乎不可能认错。” 殷呈问:“估计是巧合吧。” “不好说。”兰书沉吟片刻,朝林思恒招了招手,“思恒,过来。” 被选中参加会议的林思恒猛地窜过去,“诶,四叔么,啥事啊?” “这段时间,你感觉自己身后有没有尾巴?” 林思恒摇摇头,“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总不能是巧合……”兰书又问,“你之前说你这回是要去越州做什么来着?” “就是朋友生辰,去吃个席。”林思恒老老实实地说。 兰书问:“你朋友生辰什么时候?” “就这个月底。”林思恒眨了眨眼睛,“四叔么,这事儿跟我朋友有关系吗?” “没,就是好奇。”兰书揉了揉他的脑袋,“玩去吧。” 林思恒刚加入大人们的会议没一会儿,就被无情地踢出了会议。 等他走远了,兰书才说:“思恒的那个朋友,应该是唯一一个清楚思恒行踪的人。这事儿保不齐跟他那个朋友也有关系,给大哥写信吧,让他来处理。” 另外两人点点头,他们不知江湖事,猜再多也无用。 这事儿还得老大哥出马。 “我去给大哥写信。”林二说。 林二离开后,兰书问:“那这傻大个怎么处理?” 殷呈微微一笑,“这么威武雄壮的汉子,就送给你玩了。” 兰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不要。” 所摩多在远处大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给我解穴!” 兰书拍了拍主公的肩膀,“快去吧。” 殷呈给所摩多解开穴道后,他却没有离开。 所摩多说,要找兰书决一死战。 结果让殷呈瞪一眼就老实了。 可他还是不肯走,非要见到桂山血饮才肯罢休。 林二倒是觉得无所谓,正好拉石磨的时候还能省下一头驴。 ----------------- 给林云渊去了信之后,其他人也没离开,担心出现第二个接下血饮战书的人。 还不等林思恒去找小骗子呢,小骗子先找上门来了。 他问了乞丐,很快就找来了映卿楼。 没有乞丐闹事,映卿楼的生意不错,忙起来的时候就连夏映都不得闲,留在柜台收账。 他小心翼翼地踏进酒楼,到处打量。 小二上去一问,才知他是来寻人的。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年,背着一把很大的剑,他的剑叫黄泉。” 夏映听到这话,抬起头,“小哥儿,你找他作甚?” 姜笑说:“我,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夏映说:“他估计在里面呢,你进去吧。” 姜笑赶紧道谢:“谢谢叔么。” “不客气。” 这时,林思恒就端着菜从内堂走出来,“麻烦让让。” 毕竟是赞助他行走江湖的尊敬的二叔,还是要帮他干一下活儿的。 将客人的菜送上桌,林思恒拉着小骗子的手腕走到内堂。 “你是来找我的?” 小骗子点头,“嗯嗯!” 他看到林思恒眼角淤青,脸上还有不少伤痕,夹着嗓子问:“你,你这是怎么了呀?” 林思恒潇洒极了,“没什么。” 男人的勋章罢了! 小骗子抿了抿唇,“我……我有件事想……” “恒哥!”元宝冲过来,“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在四叔么那里偷听到了什么了。” 林思恒一时不知道是该听傻子表弟说话,还是该听小骗子说话。 他疑惑地:“啊?” 第32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19 元宝挤开姜笑,“四叔么说——” 林思恒掌着弟弟的脑袋把人推到一边,问小骗子,“你找我什么事?” 元宝:??? 元宝不可思议地盯着表哥,那表情宛如在看一个变心的渣男。 小骗子软着嗓子小声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越州。” 小骗子眼神一暗,这下想同路的梦是彻底碎了。 “哦……” “等等,你先别说话。”林思恒打开一旁的窗,从中挤出两个脑袋。 小斋面无表情,小梨双眼放光。 吃瓜群众早早就位。 林思恒:“……你俩在这里做什么?” 小梨的目光在林思恒和姜笑身上来回转,那眼神八卦极了,嘴上却道:“在感悟人生,啊,今日的朝阳,是多么的美好。” 林思恒“砰”的一声关上窗,拉着姜笑往外走。 元宝表情受伤,“不是,恒哥你……” 路过元宝的时候,林思恒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等我回来再说。” 窗叶被推开,小梨说:“世子爷,回来吧,咱仨斗地主。” 元宝:累了。 我把表哥放心上,表哥把我放地上。 林思恒拉着姜笑走到后街无人处,杨柳依依,一条小河沟涓涓细流。 姜笑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儿,不敢往少年身上看。 本来他们四个人完全可以自己去京城的,只是被元元那么一刺激,头脑一热,就跑来找人商量了。 若是林思恒之后与他们所行的方向相同,那再好不过了。 ‘请你护送我们去京城’这话,姜笑是绝对不敢说的。 他也知道自己在少年心中的第一印象肯定非常不好,不然怎么老是叫他小骗子。 他都要开始打退堂鼓了。 心想着:既然人家都不顺路,要不然还是算了。 林思恒却主动开口,问:“你们是打算去京城是吧?” 姜笑轻轻地“嗯”了一下。 林思恒说:“你们要是不急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越州。到时候从水路走,沿着无定河坐船到明州。” 顺便还能去吃个席。 姜笑眼前一亮,顿时欢喜道:“我们可以同行吗?” “可以啊,反正我也是要回京城的。” 姜笑抿起唇轻轻地勾起一个弧度。 他经常假笑,以至于现在真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在假笑。 林思恒却感觉不出来,他觉得小骗子今天跟朵含羞带怯的小花朵似的,这花要开不开的,挠得人心痒痒。 “那……那你什么时候去越州?”姜笑赶紧说,“我们现在住在福临客栈。” 林思恒点点头,“好,那我走的时候来福临客栈接你们。” 姜笑点头,“嗯!” 此地离那个过生辰的好友家并不远,若是他以轻功行路,约莫两三天就到了。 不过再带上四个拖油瓶的话,估计得租一辆车。 林思恒琢磨着,买自行房车倒是可以,不过之后回京坐船肯定要办托运。 倒不如租一辆马车,到了地方车夫自己驾车回来便是。 姜笑完全不知道林思恒已经开始考虑行路之事了,他这会儿正开心呢。 跟林思恒同行,将来肯定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等小狗找到了在京城的家人,他们几个就在京城找一份活计。 到时候攒攒钱租个小院,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了,日子肯定能过好。 林思恒见小骗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时之间心情也变得很好。 这会儿晌午,酒楼正是迎客的时候,林思恒摸到怀里还有几两银子,想着干脆领着人去外头吃饭算了。 “小骗子。”林思恒揽过姜笑的肩膀,“走,我带你去吃饭。” 姜笑生得没有元元好看,以前在外面干活的时候,也被一些流氓登徒子非礼过。 不是被摸了腰,就是被捏了手。 不过那时候他们四个刚从那个危险之地逃出来,身无分文。 若是拿不到工钱,他们就要去乞讨了。 为了活下去,他忍了所有的委屈和难过。 他就那样笑着,没有任何的体面,顽强地像砖缝之中的野草。 后来他学会了怎么不着痕迹的躲开那些登徒子的非礼,也学会了怎么在风雨里野蛮生长。 他本可以躲开林思恒触碰。 他没有躲。 林思恒身上只有淡淡皂角味道,他以前浣衣挣钱时候,闻惯了皂角的味道。 这种味道实在熟悉,熟悉到让姜笑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 “去哪里吃饭?”姜笑仰起头问他。 林思恒朝周围看了看,“那边有卤煮,吃不?” 姜笑说:“都听你的。” 临出门前,元元给了他一两银子。 毕竟这也算是请人办事,彼此总要做一做脸面上的虚事。 比如请客吃饭之类的。 元元还让姜笑打听打听这位少侠平日替人办事都是如何收费的,他们现在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只有三十多两。 他听说这些江湖人替人办事,向来是百两起步。 有的甚至动辄上千两。 若是这位少侠能看在彼此相识的份上,少收些费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姜笑一直没好意思问。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林思恒先提了这事,也没说要他们给钱…… 他既然没说,那估计就是不要。 还有之前给王一和小狗治伤的五十两,他也没让他还。 姜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他夹着嗓子说话这么值钱吗? 林思恒不知小骗子现在心思千回百转。 他搂着小骗子的肩膀,只觉得小骗子这一把细骨头,实在是太瘦了。 要知道,当初珍珠小崽子一身的软肉,那手腕的肉捏起来都回弹! 再看小骗子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屁股上肉多一点。 林思恒想着想着,品出不对劲来。 他赶紧晃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不干不净的东西晃掉。 他可是将来要名震武林的大侠,怎么能想这些有的没的,简直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然而罪魁祸首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把他的大侠梦都快扯碎了。 “你要吃什么呀?”姜笑夹着嗓子问。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卤煮店门口了。 林思恒以拳抵唇,咳了两声,对老板说:“每种都要,两碗。” 姜笑不动声色摸了下腰间的那一粒碎银子,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两碗卤煮还是买得起的。 第32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0 映卿楼后院。 殷呈懒洋洋坐在一旁,林念坐在他身边刺绣。 今日天气晴朗,树荫下也舒适。 他俩正监工呢。 所摩多一边拉石磨一边骂骂咧咧,全是外族语言,一个字都听不懂。 殷呈说:“放心,血饮很快就来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所摩多冷哼。 这个中原男人最诡计多端了。 殷呈丝毫不在意外国友人的冷淡,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喂,那战书不是约的生死之战吧?” 所摩多这才屈尊降贵地开口,“当然是生死之战,否则们萨婆吉的战士绝不会轻易离开故土。” 殷呈:“……”好嘛,这怕什么来什么。 林念刺绣的手一顿,“阿呈,生死之战是不是必须要死一个啊?” 殷呈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别担心,到时候咱们给他灌泻药,让他打不了。” 林念睁大眼睛,“给谁灌啊?” “当然是给他灌啊。”殷呈说得理所应当,“他们江湖人的规矩关我们什么事?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讲究兵不厌诈,不择手段。” 江湖道义,那是老大才该考虑的事情。 他顿了顿,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容易给元宝起到不好的带头作用。 于是说:“到时候让兰书来,这样大家骂的就是他了。” 自古军师背骂名,应该的。 林念:“……” 林念放下手里的针线装进篮子里,默默给自家男人一拳,“不许胡闹。”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还是讨打。 所以一定要打一下。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殷呈说,“老婆啊,虽然但是,这死心眼如果非要找老大打架,那么死一个这种情况是避免不了的。” 林念皱着眉头,轻轻叹气。 他也非常理解不了这种赌命行为。 就是不知道等大哥来了,他会怎么处理了。 这时,一个暗卫来报:“主子,截获了一只西南军的信鸽。” 殷呈跟老婆说:“多半是珍珠。” 从暗卫手中接过信纸,他展开一看,果不其然。 这字迹可不就是自家乖崽的么。 林念难得无奈,“还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信上简短,一点都没客套。 平安到达五毒堡,爹爹不用担心,希望小爹爹不要生气,爱你们,啵啵啵啵。 随书附带昭仁郡主亲笔所画的大爱心。 “既然到了黄毛家里,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殷呈松了口气,这崽崽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大。 遥想当年,崽崽还只是一个小社恐,看见陌生人还会往大人身后躲,软乎乎的跟块小蛋糕似的。 哪像现在,只会气人。 这时,元宝跑过来。 “爹爹爹爹爹!” 殷呈说:“你最好有事。” 元宝说:“又来一个。” “啥?” ----------------- 映卿楼门口,一对老夫夫负手而立。 那老头满头白发,头上别一根树枝,浑身灰扑扑脏兮兮的,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而那老夫郎穿得却很干净体面,脸上也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林二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面见大哥的恩恩怨怨,心累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两位这是?” “林思恒在哪儿?”那老头不止看上去不好相处,就连声音听着都凶得很。 若是平时,林二肯定礼貌地周旋,主打谁都不得罪。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么大一个弟婿摆在家里,不用白不用。 林二心想,他这还得做生意呢,于是将这对老夫夫引进后院。 殷呈正被元宝拖着往前走呢,突然就看到一个凶巴巴的老头突然瞪向他。 元宝小声说:“就是他们。” 殷呈挑眉。 看起来倒是武林高手啊。 他们不会也接到什么战书了吧? 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年轻人搞玩命那一套? 那老头粗声粗气地问:“人在哪儿?” “找谁?” 老头说:“找林思恒,快去叫那小子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老夫郎捶了一拳。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老夫郎翻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丢人现眼。” 殷呈:“……” 殷呈看向老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都是惧内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林二打着哈哈,将人引上凉亭,又吩咐侍子上茶。 “两位先坐,先坐。” 老夫郎好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但是那老头事儿就多了,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嫌茶烫。 老夫郎面带微笑,声音几乎从齿缝儿里冒出来,“你再作妖试试看?” 老头瞬间老实。 殷呈坐在两人对面,本来元宝还想凑热闹呢,被他小爹无情地带走了。 “两位找家小辈有什么事吗?”殷呈问。 老夫郎道:“故人之子,我们只不过是前来探望罢了。” 殷呈试探着问:“仅仅只是探望?” 老头一拍石桌,“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呈还没说话,老夫郎先怒了,“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去。” 他嘀咕道:“糟老头子,越看越心烦。” 殷呈:“……” 殷呈看老头跟个鹌鹑似的被夫郎训话,一点不敢反驳,顿时更同情了。 “不知两位是从何处知道我家小辈的行踪?” 老夫郎道:“原是不知的,不过前些天听到有人说黄泉在此处,又见映卿楼,特来碰碰运气。” 听这话,这老两口像是知道林思恒和映卿楼的关系,言语之间也并没有任何仇视的意味…… 应该跟所摩多不同。 殷呈问:“两位可知——” 林思恒三两步窜上凉亭,“古叔么!我想死你啦!” 老夫郎听到声音,顿时眉开眼笑,“哎哟,小皮猴子,这都多久没见着你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思恒脸上的伤,“乖乖,这是怎么了?” 林思恒幽幽道:“往事,不提也罢。” 古老头恶狠狠地又“哼”一声。 “哟,古叔也来了?”林思恒气死人不偿命,“你不出声,我都没发现你呢。” “狗崽子,信不信我打死你!” 古夫郎眼一斜,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古老头就闭麦了。 “古叔么,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林思恒疑惑地问。 古夫郎道:“千鹤山庄,丘庄主家的小儿子生辰,据说请了大半个武林的人。我们老两口也接到了请柬,这便是要赴宴去呢。” 第323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1 千鹤山庄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门派,丘老庄主盛情相邀,江湖众人自然也要卖他一个面子。 古氏夫夫江湖名号蝶谷双仙,盛名在外,收到请柬并不稀奇。 林思恒道:“巧了,我也是要去千鹤山庄。” “那正好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古夫郎道。 “古叔么……嗯……这恐怕不行。”林思恒说。 古夫郎好奇,“怎的?” 林思恒支支吾吾,“就是答应了几个小孩,要带他们一块儿。” 古夫郎轻笑,却并未细问,“也罢,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根据古夫郎所说,他们是偶然从几个赌徒口中得知了桂山黄泉的下落,这才找来映卿楼碰碰运气。 林思恒也不知是不是那位齐老板故意放出的消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走江湖么,总不能畏手畏脚的。 朋友也好,仇敌也罢,横竖也就那样了。 他倒是不惧,不过蝶谷双仙却是品出不对劲来,尤其是听说有人假借血饮之名下战书之后,就更是诧异了。 “你爹这都多少年没参与过江湖事了,怎的还有人算计他?” 林思恒撇嘴,“怕不是年轻那会儿得罪的人太多了,现在扎堆寻仇来了。” “不无道理。”古老头道:“估计是想引你爹现身,保不齐是什么仇家之类的。” 古夫郎道:“既如此,你在这里便不安全了,要不先离开此地……” 林思恒道:“已经给我爹写信了。” 一直在一旁装哑巴的殷呈突然问:“那个千鹤山庄为什么不请你爹,反而单独请你?” 林思恒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古夫郎道:“此事老身倒是知道,如今千鹤山庄的庄主公羊离有个弟弟,名为公羊如意,称之为如意仙子。” 殷呈:“……”他妈的,这些称号一个比一个尴尬,这些江湖人平时自报家门的时候不会尴尬到脚趾抠地吗? 古夫郎继续道:“这位如意仙子从前可是相当痴迷血饮,追着你爹跑了半生。” “后来你爹成亲,要不是公羊庄主将人困在迷阵中,他早就追过去杀你小爹抢亲了。” 林思恒倒吸一口凉气,“哇哦。” 他爹的绯闻八卦耶。 以前都没听说过。 林思恒竖起耳朵,“然后呢?” “后来你出生,如意仙子也没有放下你爹。有一回还追来京城,将你小爹绑架了。” 殷呈也默默竖起耳朵,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得记一下,回头好好嘲笑老大一番。 古夫郎继续道:“你爹去了千鹤山庄大开杀戒,逼得公羊庄主不得不出面处理此事。” “如意仙子虽然痴迷你爹,却也无法做到对亲人之命袖手旁观。” “他将你小爹还回去之后,这事儿才算了结。” 古老头接话道:“还不算完呢,当时你爹杀疯了,千鹤山庄起码死了上百人,就连公羊庄主的一个小妾都险些遇难。” 古夫郎说: “对对对,这事儿我也记得。当时那小妾受了惊吓,生下孩子后就去了。” “而他腹中的孩子因为早产的缘故,生下来体弱不说,还是个残废。” “自此桂山一脉和千鹤山庄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呃,虽然但是哈。”殷呈提出疑问,“受了惊吓早产体弱也就罢了,这残废也能怪到血饮头上?总不能是他一刀砍到他肚子上了吧?” “话虽如此。”古夫郎道:“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总要有人承担公羊庄主的怒火吧。” 三人说话间,林思恒却愣住了。 这次赴宴,过生辰之人正是他的好友公羊寻,千鹤山庄的少庄主。 想到从小到大都坐在轮椅上的好友,林思恒一贯不怎么使用的脑子这才动起来。 公羊寻说他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小爹,不良于行也是打胎中来的。 再想起前年江湖飞花宴上,他主动接近…… 当时林思恒只觉得这少年凄惨,难免多加照拂,两人这才成了至交好友。 林思恒有些黯然,他不敢细想。 这事儿本来也经不起细想。 不管谁对谁错,他们之间总隔着一层血海深仇。 殷呈就更不解了,“如果照这个说法,那桂山跟千鹤山庄这也算是血海深仇了。于情于理,他桂山黄泉都不该出现在千鹤山庄里。”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古氏夫夫,“他不知道他爹的旧事,去赴宴情有可原。您二位是知道的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深入虎穴?” 古老头再拍石桌,“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夫郎熟练地把自家老头扯回凳子上坐着,道:“这都过去十来年了,前尘往事总有忘却的一天。” “再说了,双方重修旧好,对武林正道来说也是好事。” “就算小子有什么危险,老身自是会护他周全。” 殷呈:所以说不太懂你们江湖人。 他靠近大侄子,“你受邀去赴宴的事儿,你爹不知道?” “他又不管这些。”林思恒嘀咕,“再说了,他现在心思全在新雨身上,哪有功夫管我。” “我都习惯了……” 他说得含糊,但是殷呈听清了。 他搂着大侄子的肩膀,“咱们男人呢,很多话都是不好说的。” 林思恒疑惑,“什么意思?” 殷呈抱歉地对蝶谷双仙笑了下,然后把大侄子带到一边,“你爹其实挺喜欢你的。” 林思恒面无表情,“是吗,完全没感觉出来。” 谁家爹追着打儿子啊,那多大的刀啊说砍就砍。 殷呈其实对他那个皇后小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最开始出生那段记忆是很模糊的。 眼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清。 只觉得有人温声软语地哄着他。 后来长大了一点,能跑能跳了之后,总是想方设法地想回去。 他当时对这个时代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觉得自己与这世间一切都格格不入。 为此,他做了不少挑衅皇权之事。 比如剪龙袍穿猪身上,任性至极,狂妄至极。 他作死,一心求死,却在皇后小爹给的‘母爱’里茁壮成长。 可是这爱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老天爷看不过去,所以很快就收回去了。 小爹治愈了他孤独的童年,可他离开得实在是太快了,拢共不过几年光阴。 给予后再收回,最残忍的也莫过于此。 第324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2 他其实很少去回忆上辈子的事,也很少去回忆皇后小爹。 越是温情,越是难过。 他好像正如民间传闻那样,天煞孤星,凶神临世。 再听到林思恒说那样的话时,他难免就想到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这事儿我偷偷跟你说,你就随便听一下。”殷呈说,“当初你小爹怀你的时候,还没有完全跟你爹好上呢。” 林思恒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我是外室子吗?” “呃,这个不重要。”殷呈说,“当初你爹为了求沈青蘅把你生下来,跪了半个月搓衣板呢。由此可见,他当真是非常喜爱你的。” 林思恒耳朵动了动,精准把握到了关键信息,“你是说我小爹本来是不想要我?” 殷呈:完了,圆不回来我就该跪搓衣板了。 “你听重点,重点是你爹为了你跪了半个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难怪……难怪小爹从来都不凶新雨,只凶我。”林思恒震惊极了,“原来我不是我爹的儿子……” 殷呈略略心塞,这小孩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 别搞啊兄弟,这要是让我老婆知道了,呈王命丧翠竹镇。 “想啥呢,平时不照镜子吗林少侠?你就说你这脸,还能是他俩捡来的?” “有道理。”林思恒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得跟家长还是挺像的,“那他们为啥都偏心新雨。” 殷呈问:“比如?” 林思恒说:“那老混蛋从来都不打新雨。” 只打我。 一言不合梆梆就是两拳。 “没事,我也只打元宝,不打珍珠。”殷呈说,“你心里有没有平衡一点?” 林思恒说:“那怎么能一样,珍珠是小哥儿,当然不能打了。” 至于元宝,偶尔打打也没关系,习武之人,从小挨打是正常的。 叔侄俩交心起来,林思恒说:“呈叔,你真觉得爹他们喜欢我?” “嗯。” 林思恒问:“那我爹他为什么不打新雨?” 对付死心眼,殷呈有自己的办法,“他不打你打,上去给你弟哐哐就是两拳。” 林思恒沉默一瞬,“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就跟你爹说,你打不打他,你不打他我打他。”殷呈说,“到时候你趁其不备,把新雨打傻,让他治好了也流口水。” 林思恒:“可是他又没犯错,我为什么要……打他……呃。” 该说不说,新雨老老实实一个小孩,平时连树都不爬,更别说闯祸惹事了。 林思恒不太想承认,他确实有点嫉妒弟弟了。 虽然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可有时间一想到自己常年不在两个爹身边,而新雨却从小在小爹身边长大…… “少侠,江湖路就是很孤独的。”殷呈开始忽悠,“但是你可以找个夫郎嘛,一个不够就俩。到时候你左拥右抱,就没空吃弟弟的醋了。” 林思恒梗着脖子,“我才没吃我弟弟的醋,开什么玩笑,我堂堂桂山黄泉。” 他顿了顿,“夫郎的话找一个就行了,太多了不方便行侠仗义。” 谁出门行走江湖带十个八个的,又不是出门享福。 他突然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殷呈,“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哥儿了?干嘛突然提什么左拥右抱!” 殷呈:“???”你小子? “别逼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揍你。” 林思恒后知后觉,“呈叔,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那不然呢?” 林思恒:“……辛苦您了。” 殷呈点头,“是有点辛苦。” 林思恒翻个白眼,这是一点都不肯客套啊! “咱们再说回千鹤山庄这个事情啊。”殷呈只是问,“你去吗?” 林思恒点头,“去啊。”他顿了顿,“呈叔,我要是回不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你先说是什么忙。” 林思恒突然扭捏起来,“就是答应了一个哥儿,送他们去京城。我要是死在千鹤山庄,你能不能派人代替我把他们送去京城啊?” 殷呈了然,“就晌午那会儿来找你的那个哥儿?” 林思恒震惊,“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元宝通风报信了。 但是殷呈没有供出儿子,“全家都知道了。” 林思恒:“……”怎么说,怪尴尬的。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是普通朋友。” 殷呈好心提醒,“我其实还什么都没问。” 林思恒面红耳赤,“我,我去跟古叔么说点事情。” 殷呈挑眉,转身回到房间。 元宝赶紧凑上来,“爹,外面什么情况?打没打?” 林念也正担心呢,“和所摩多一样是接到战书的人吗?” “不是,看起来像是老大的朋友。思恒也认识,没事,别担心。” 林念松了口气。 元宝突然感觉被命运攥住了后脖领。 把电灯泡扔出去之后,殷呈关上门。 元宝:“……”我请问呢! 林念谨慎地攥紧衣服,“老公,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我知道啊。”殷呈坐在软榻上,朝老婆摊开手,“过来。” 林念小心翼翼挪过去,熟练地坐在男人腿上,“不,不许胡来哦。” 殷呈搂着老婆说:“念念,一个亲亲换一个秘密,换不换?” 原来不是那个啊,林念松了口气,“老公,这种把戏你都玩了多少年了,还不腻。” 殷呈点了点自己的脸。 林念献上柔软的唇瓣,啾啾两下,“什么秘密呀?” “老大以前的风流韵事,听不听?” 那,那还是有点好奇的。 林念双眸亮晶晶地点头,“嗯嗯!快说快说!” ----------------- 本来蝶谷双仙听闻血饮战书之事,决定留在这里保护林思恒。 林思恒拒绝了。 与两位老者道别之后,他匆匆跑去福临客栈找小骗子。 以前他不知道他们家跟千鹤山庄的恩怨,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再带小骗子他们去了。 搞不好这席没吃到,人先交代在那里了。 这事儿整得林少侠心中惆怅得很,公羊寻也算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没想到这友情还不怎么纯粹,像是有不少的算计。 到了福临客栈,林思恒很容易就打听到那四人的房间,不出意外是最便宜的大通铺。 虽然元元有钱,但是其他三人都知道,元元攒钱比他们更辛苦。 本来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有房子住就心满意足了。 能省就省,去京城可不便宜呢。 第32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3 元元用肩膀撞了撞姜笑,“愣着干嘛,快去呀。” 王一说:“老大这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吴小狗偷笑,“肯定是。” 姜笑恼羞成怒,“你们三个不准笑。” “好好好,我们不笑了。”元元提醒:“但是你再不去的话,人家就走咯。” 姜笑在其他几个人调笑中硬着头皮朝林思恒走过去,把人拉到院子里,才问:“是要出发了吗?” 林思恒觉得这事儿特别难以启齿。 怎么说呢,堂堂一个大侠,言而无信的话,多少有点丢脸了。 可他这一去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总不能拉着小骗子一块儿冒险吧? 可问题是他都答应小骗子要带着人家一块儿了,这会儿要是临时反悔……他实在没脸说。 小骗子似有所感,一把小嗓子都呜咽起来了,“不……不能带我们一起走了吗?” 这声音听起来也太可怜了,就跟被抛弃的小奶猫似的,软绵绵的听得人心疼。 “没。” 思来想去,林思恒有了成算。 “我先把你们送到渡口,下月初三之前我没回来,你们就先走。”林思恒说,“就是不能带你们去吃席了。” 姜笑目光清明地盯着他,一双水润的眼眸中却藏不住的担忧,“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笑自知没什么立场细问,只是说:“那你要小心噢。” “知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林思恒想了想,“也就这两日了,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姜笑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好。”林思恒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对了,这钱你拿着。” “啊?”姜笑茫然,“给我钱做什么呀?” 林思恒说:“买些水和干粮,再买点救急的药膏什么的……你自己看缺什么就买什么。” 姜笑正想拒绝,林思恒就已经告辞离开了。 他手中捏着那张银票有些不知所措。 再低头一看银票上的金额,居然是整整五百两,顿时更不知所措了。 以前他还觉得闯荡江湖的侠客都很穷,没想到一个比一个阔绰。 这人出手就是五百两,也不怕他拿着钱跑掉。 姜笑抿了抿唇,轻轻笑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信任他了? 姜笑生怕这钱被人抢去,赶紧塞进自己衣服里,回房去找元元他们商量了。 出门在外,不止要买粮食和水,还有一些常用的膏药之类的。 另外三个小伙伴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王一和吴小狗眼睛都亮了。 王一说:“这么多钱,都够咱们去府城买座宅子了。” 他比划了一下,“大得不得了的那种宅子。” 吴小狗也跟着点头,“没错没错,说不定咱们还能盘个铺子做些小生意。” 元元在他二人头上各敲了一下,“这钱可不能乱用。” 王一说:“这是那位黄泉大侠自己给的,又不是咱们坑蒙拐骗来的。” “如果按照那位大侠的安排,咱们先去越州,然后走水路坐船去明州的话,是要好好合计合计。” 元元思索过后,道:“这样,先去钱庄将这五百两换些散钱出来,然后列个单子,把该买的都买上。” “这是那位大侠交代咱们办的第一件事,一定不能搞砸了。” 姜笑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对视几眼,纷纷严肃地点头。 ----------------- 本来林念非常不赞同林思恒一个人去赴宴,这摆明了是鸿门宴,万一大侄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后果简直不敢想。 除了千鹤山庄一事,还有所摩多收到的那卷血饮战书,这背后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况且等大哥接到家书,他肯定会赶过来处理这些事。 到时候有大哥在,牛鬼蛇神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殷呈给老婆做思想工作,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再说了,真要是有危险,以林思恒现在的身手,不说打败谁吧,至少逃命是肯定没问题的。 林念想起自家大哥,当年外出游历时也和林思恒现在差不多大。 林念嘟嘟囔囔道:“也不知道混江湖有什么好的,天天打打杀杀。” 此时贸然前往千鹤山庄,林念是真怕这倒霉孩子回不来。 但是林思恒不怕,千鹤山庄的请柬是他接的,赴宴也自然该他去才是。 况且他实在不敢相信好友会算计他。 他要亲自去问清楚。 林念本来还想安排暗卫随身保护他,但是被林思恒拒绝了。 真正的大侠出门哪能还带保镖的。 林念拗不过他,只得嘱咐他万事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赶紧逃命。 倒是兰书准备充分,给林思恒找来了千鹤山庄附近的堪舆图。 到时候万一真要是有什么危险,逃命的时候心里也能对周围的环境有个数。 殷呈还打趣地问兰书,就不给大侄子准备几个锦囊妙计? 兰书翻个白眼,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精巧的机关手镯交给林思恒。 这手镯里藏着十二根毒针,操作简单方便,万一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就阴他。 真大侠不拘小节。 林念觉得很有道理,说既然毒针带了,那毒药解药各带二十瓶也完全很合理。 除了常规药品,还有北境军医黄先生做的解毒丹。 此丹可解百毒,放到黑市去卖,一颗就值千金。 林念直接给大侄子塞了十颗,非常阔绰。 夏映见林思恒心意已决,也不知该怎么帮助他,只得多多给些钱财,让他在外头也能衣食无忧。 总之,林思恒感受到了长辈们浓浓的爱。 第二日,林思恒简单地收拾好了东西,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去福临客栈接人。 这马车是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有上下两层,正好可以让元元和姜笑两个小哥儿住在上面。 如今大殷国力强盛,道路覆盖广。 尤其是天子脚下的明州,各个村落之间都修了宽阔的公路。 发展十几年,九州下属所有的镇都通了公路。 殷呈觉得修路这玩意儿是持久战,虽然现在还没有柏油工艺,不过铺上沙砾硬土是完全可行的。 除了道路扩宽之外,还有专人维护。 当然,各城之间的必经之路上还建造了收费站,用过路费建新路,极大的减轻了国库压力。 第32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4 殷墨简直不知道弟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提出来的那些变革,让大殷越来越井然有序。 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也曾忧虑过将来朝廷要是没钱了怎么办。 他记得从前国库空虚时,父皇还用自己的私库填补窟窿。 原来不用增加苛捐杂税,也有那么多法子为朝廷增收。 没想到弟弟在政事上没什么出彩建树,在经济上倒是头脑灵活。 他给大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殷墨觉得,弟弟能投生到他们家,一定是祖宗庇护。 ----------------- 临走之时,元元总是掀开窗布往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姜笑狐疑:“元元,你在看什么?” 元元赶紧说:“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姜笑把被褥铺好,说:“我下去给他们三个铺床,你先休息。” “好。” 虽是两层,不过在马车里只能弓着腰走,直起身定会撞头。 姜笑爬下楼梯,却没看见林思恒。 “桂山黄泉呢?” 王一和吴小狗摇摇头。 林思恒推门进来,“你找我?”他顿了顿,“我叫林思恒。” 他方才在车外最后做了一遍检查,一切无误,车夫已经开始驾车了。 车轱辘自从有了橡胶以后,再加上沙砾路面平整,也没那么颠簸了。 姜笑默默想:原来他叫林思恒呀…… 他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自报家门,“我……我叫姜笑。” “嗯。”林思恒问,“找我有事?” “我来给你们铺床。”姜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脚,“你们三个睡哪里呀?” 林思恒无所谓道:“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呢。”姜笑说,“我铺床很快的。” “随你。” 林思恒找了一块布包住了他的重剑,被他随手放在箱子上。 一层凌乱得很,没有床铺,不少箱子和杂物胡乱地堆着。 姜笑跟元元住的二层就像小闺房似的,不仅有软软的床铺,还有案几和柜子,甚至连窗布上都绣着好看的花。 姜笑轻轻蹙眉,瞧见原本一层的矮榻都堆满了包袱,只得叹气,开始整理起来。 这矮榻全是通铺,他们三个郎君睡着肯定挤。 姜笑斟酌片刻,指挥着王一搬箱子。 木箱堆平后铺上被褥,也能勉强睡人。 此去越州,少不了十天半月的,总不能一直睡地上吧。 林思恒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姜笑的动作顿时放轻了,就连吴小狗打个喷嚏都要被他瞪两眼。 吴小狗偏偏很茫然,反射弧极长,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被瞪了。 突然,林思恒睁开眼睛。 “元元!” “吁——”车夫说,“你这人,拦车做甚!我这马儿险些撅到你。” “元元!”外面的人又叫了一声。 车夫敲了敲木板,“几位爷,有人拦车找人。” 姜笑走出去,“你是谁呀?” 面前拦车的人瞧着二十来岁,穿得倒是不错,看得出来也是一个富家少爷。 元元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出来,把姜笑推回马车。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去与他说几句话。” 姜笑茫茫然被推进来,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趴在门板上偷听。 元元下了马车,走到那男人身边,浅浅行礼。 “齐二少爷?”元元克制着自己眼中的惊喜,“你,你怎么来了呀。” 齐二少爷却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我听人说你今天要走,特地来寻你的。” 他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越州。”元元脸颊泛红,一双眼眸波光流转,暗藏情愫。 马车里,隔门上贴着三只耳朵,只有林思恒无语地看着他们三个人以一种十分不雅地姿势偷听。 王一问:“那小子谁啊?” 吴小狗说:“你傻了吗?齐二少爷啊,他你都不认得?就是他哥把咱们暴打了一顿。” “元元怎么会认识他?”王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不说话了。 元元之前在青楼,而这个齐二少爷又是有钱人家,他们还能是怎么认识的? 这答案显而易见。 马车外,齐二少爷拉起元元的手,“你就不能留下来吗?元元,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元元望着他,轻声问:“我留下来,住在哪里呢……我没有家……” 齐二少爷赶紧说:“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一定给你买座宅子,侍子仆从,绝不亏待了你。” 不是带他回家,只是在外面给他买一座宅子。 霎时间,元元脸色煞白。 他低声问:“你要养着我吗?” 齐二少爷道:“有何不可?元元,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元元知道。 他把自己卖进青楼,要不是有面前这人护着,他早就被豺狼虎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可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悲哀。 “二少爷。”元元落下泪来,“我只能做你的外室吗?” 齐二少爷表情一僵。 他神色有些痛苦,也有些挣扎,“元元,你知道的,我家里不会同意我娶一个青楼哥儿,我也……身不由己……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元元擦了泪,说:“我知道你有正室夫郎,他和你门当户对……我也不奢求什么。” 我原以为……原以为……可以做你的妾…… 原来只是外室,连身份都不能有的外室…… “元元……” 元元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淡了,“谢谢你这三年来一直护着我。” 齐二少爷想伸手触碰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二少爷,元元真的很喜欢你。”他扬起一个明媚笑容,“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外室。” 齐二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元元的时候,他明明身处在淤泥之中,可眼神却是那么的明亮、温暖。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坦然的面对自己的人生。 那么倔强,那么耀眼。 于是他才在那么多环肥燕瘦的哥儿里,一下子就选中了元元。 可他的婚姻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哪怕是纳个妾。 姜笑突然推开隔门,跳下马车,拉着元元就往回走。 “大叔,劳烦继续驾车。” 元元突然扶住门框,扭头望着齐二,“二少爷,我走了。” 齐二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哥儿离开,只是他无法反抗家族…… 到底是……有缘无分。 第23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5 元元大哭了一场,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跟大家说说笑笑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疼。 姜笑不知如何安慰他,便挑了些有趣的事讲给他听。 王一和吴小狗也扮丑哄他开心。 有家人陪伴,元元心中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夜里车夫睡去,几人在荒野中生了一堆火,烤饼子吃。 坐了一日马车,浑身僵痛,姜笑一边捶腿,一边偷偷朝林思恒望去。 林思恒一路过来都没说话,抱着他的重剑当酷哥。 “笑笑,去把油辣子罐拿出来。” 没等到回应,元元又叫了一声,“笑笑。” 姜笑这才回过神来来,“啊?” 元元打趣他,“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啦。” 姜笑瞬间正襟危坐,“我什么都没看。” “去拿油辣子。”元元说,“等下再看,他又不跑。” 姜笑:“……” 林思恒意有所感似的将目光投过来,姜笑瞬间脸颊爆红,匆匆忙忙跑回马车拿油辣子去了。 三个小伙伴纷纷闷笑。 林思恒心里还疑惑得很,这小骗子老是看他作甚? 难不成是头发乱了? 今晨是小梨帮他梳的头发,比他自己梳的要整齐得多。 他默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心想:这也没乱啊。 姜笑取来调料罐子,也不敢继续看林思恒了。直到元元递给他一个托盘,用眼神示意:快去! 元元说:“别把咱们恩公饿坏了。” 姜笑这才在几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挪到林思恒身边。 “林……林少侠。”姜笑干巴巴地说,“吃点东西吧。” “谢谢。”林思恒接过来,肉干本是熟食,经过烘烤后撕碎,伴着油辣子裹进饼子里,别是一番风味。 姜笑乖乖坐在林思恒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偷偷觊他一眼,一颗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 林思恒突然问:“你们去京城是要找谁?” 姜笑说:“是去找小狗的舅舅。” “叫什么?” 姜笑“啊?”了下,心思活跃起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将来到了京城,他们还能多相处一段时间…… 林思恒接着说:“我可以帮忙。” 姜笑扭头喊道:“小狗,你来一下。” 吴小狗跑过来,“咋了咋了?” “你舅舅叫什么名字来着。”姜笑说,“林少侠说他可以帮我们找人。” 吴小狗一听,立马掏出一个破香囊,“我听小爹说,舅舅是乙卯年进士,他叫游觉。” “你小爹叫什么?” “游小小。” “行,我回头叫人打听一下。” 听到这话,几人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姜笑也莞尔,“要是能找到就太好了。” 林思恒虽然没说,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来了。 是进士的话,只需要去吏部查一查就清楚了。 等珍珠及笄时,请呈叔出马,肯定没问题。 ----------------- 行路几日。 按照计划,林思恒将他们送去码头。 码头附近客栈茶肆众多,将他们送去客栈之后,林思恒才只身前往千鹤山庄。 还有几日才是少庄主生辰,这时山道上人不多,也就离得远的门派陆陆续续来了些人。 千鹤山庄坐落于山谷之中,还有一道瀑布横贯山庄南北。 “少侠,前方就是我家少庄主的院子了。”那侍从将他引至院门前,“前方还请少侠独行,我等没有少庄主命令,不可入内。” 林思恒点点头,看着院中密密匝匝的竹林,不做他想,抬脚踩进去。 这竹海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林思恒走了一阵,只觉迷失在竹海之中,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停下脚步,低低笑了,“阿寻,远远看着我有什么意思,出来吧。” 这时,一个瘦弱少年坐着轮椅从竹海中出现,公羊寻轻笑,“桂山黄泉,好久不见。” 林思恒叹了口气,“千鹤山庄的待客之道,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公羊寻说:“我以为你会破口大骂。” 林思恒挑眉,“为何?” “前两日蝶谷双仙已经到了,他们说已经告诉了你当年之事,警告我不要动你。”公羊寻歪了下脑袋,“我原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你请柬都发我手里了,我为何不来?”林思恒上前,俯身望着轮椅上的少年。 他似乎没生气,眼底一片平静。 “阿寻,你的生辰,刀山火海,我也会来。”林思恒轻声说,“我们说好了的,不是吗?” 公羊寻古怪地盯着他,“我不是哥儿。” 林思恒一手摸上他的腿,“我知道。” 公羊寻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且还带着一丝慌乱,想要操控着轮椅离开,却被林思恒的黄泉剑别住了轮毂。 他动弹不得,整个身子往后缩,“你,你少来恶心我。” “哈哈。”林思恒说,“别怕,只是想确定你的腿是不是真的瘸了而已。” 他顿了顿,“阿寻,你是要杀了我吗?” 公羊寻别过头去,“没错。为了今天,我筹谋了两年,为的就是让你死在千鹤山庄。我小爹在这里死去,你也该在这里死去才是。” 林思恒问:“你恨我?” 公羊寻冷哼一声。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口倒显得有些傻了。 然而林思恒却转而开始说起了别的,“说起来,我倒是认识好几个神医,要不要治治?说不准能站起来呢。” 公羊寻强调道:“我要杀了你。” “行行行,知道了。”林思恒跟哄小孩似的,“少庄主,试试呗,万一呢。” “你……”他突然发火,几近歇斯底里,“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要杀了你,你乖乖受死不好吗?!我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都是因为你!” 林思恒回忆了一下呈叔的话,说:“从科学上来讲,你的残疾跟早产没有任何关系。” 他话锋一转,“但是你小爹的死确实跟我爹脱不了干系。这样吧,等你腿好了,我让你捅我一刀出气,行不行?” 公羊寻红着双眸,看着眼前之人,突然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林思恒的肩膀。 匕首入体,疼得林思恒脸色发白。 他仍是笑得风轻云淡,颇有高人风范。 “你已经刺我一刀了,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第32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6 公羊寻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不躲,整个人从暴怒中回过神来,错愕地盯着他。 林思恒握住他的手,一寸寸拔出匕首,点了自己的几处大穴止血。 “消气没?”林思恒问。 “为什么……”公羊寻怔怔地望着他。 林思恒坐在他脚边,找到一瓶止血的药扔给公羊寻,“帮我上药。” “你!” 林思恒脱下半边肩的衣服,“别磨蹭啊,赶紧的。” 公羊寻咬咬牙,用力地扒开木塞,将小瓶里的药粉全都倒在林思恒的伤口上。 药粉接触到皮肉的瞬间,林思恒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林思恒笑了下,“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公羊寻愣了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方才还挺手下留情的。”林思恒说,“明明我的心脏就在这里,你还偏偏往肩膀上刺。少庄主,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让我死吧?” 公羊寻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道:“你闭嘴。” 他像是泄气一般地整个人都软下来,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你说得对。” 从一开始江湖飞花宴初见,公羊寻步步算计,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杀了他。 原本只是骗取对方的信任,却不曾想,自己的内心也早已认定了这个朋友…… 可他们之间,如何能做朋友? “林思恒,你走吧。”公羊寻说。 林思恒穿好衣服,抽出黄泉剑背上,“出口在哪儿?” 公羊寻闭着眼睛指了个方向。 “以前你在信中说对迷阵颇有心得,看来确实学得还不错。”林思恒推着他往出口走。 公羊寻睁开眼,“你想做什么?” 林思恒说:“推你回去,都瘸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哎,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白水城你总听过吧,咱们去求求那位城主,他万一心情好给你腿治好了呢。” “哎,我还从来没来过你家,有啥好吃的没?” 公羊寻有些咬牙切齿,“林思恒,你不要得寸进尺。” “嘁,别那么小气嘛。” ----------------- 林云渊接到家书之后,立马赶来了翠竹镇。 当然来时很不太平,接到血饮战书的人不止所摩多一人。 现如今中原和外域都有人接到了血饮战书,林云渊路过桂山时就注意到了,桂山附近全是来约架的江湖人。 只有所摩多误打误撞来了翠竹镇,又恰好听到了诸多有关桂山血饮、桂山黄泉的消息。 此事说来也巧,林思恒当时在赌坊救下姜笑时,在场有不少爱赌钱的武林人士。 提起桂山黄泉,那自然无法避免提起桂山血饮。 再加上乞丐在映卿楼闹事,也与桂山黄泉打过照面。 这消息才胡乱传起来,叫所摩多听见了,这才有了酒楼叫嚣的那一幕。 林云渊与殷呈他们汇合之后,仔细研究了那卷血饮战书。 他觉得此事或许与魔教有关系,要不就是冲着他来的,要不就是冲着武林正道来的。 都没差。 跟所摩多解释了来龙去脉,他显然是不信的。 林云渊没办法,只得同他打了一场。 没想到这一架竟然打出一个忠心的小弟,非要跟着林云渊混,怎么都赶不走。 为了不给老二添麻烦,林云渊即来即走。 林念有些不放心大哥,想着要不调遣几万精兵过来,到时候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通通消灭。 只是林云渊说江湖事,江湖了,不好贸然将朝廷扯进来。 兰书也曾在江湖上惊鸿一现,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他对现在的江湖并不了解,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提醒林云渊。 既然所摩多是三年前收到的战书,如此长久的时间,那此事绝对是故人所为,否则不会筹谋这么多年。 因此让他多多留心以前的仇家。 林云渊记下,带着所摩多回了桂山。 他在江湖上风评还算过得去,寻常也不与人结仇。 可如今这血饮战书,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林云渊担心家里,虽然京城有金衣卫镇守,寻常江湖人不敢轻易来闹事。 他怕百密一疏,让人钻了空子。便让家人搬去别院居住,等此事了结再搬回来。 林云渊抽空给每一个武林正派都去了信。 武林正派一贯很闲,没事的时候就窝在家里打牌。 此时听说有魔教作祟,一帮老东西顿时热血起来,拿了武器就冲去桂山,想着好好打一场。 ----------------- 林思恒推着公羊寻离开竹林。 迷阵散去,这竹林瞧着也不大。 公羊寻倒是没提想要杀他这事了,只是面色还是很奇怪。 而且非常拒绝林思恒的触碰。 本来林思恒想抱他躺到床榻上,好仔细观察一下他的腿。 等之后珍珠及笄时,见到了白城主,才好跟他形容一下公羊寻的病情。 结果公羊寻大叫:“你别碰我你别碰我,走开啊!” 林思恒脸一皱,“你这是干嘛啊?” 公羊寻惊恐道:“你你你你这是干嘛!我,我虽然瘦弱了些,但是你看清楚我是郎君啊!” 林思恒:“……” 林思恒翻了个白眼。 林思恒觉得一个白眼恐怕不够,无语地再翻了一个白眼。 “公羊寻你他爷爷的是不是有病?”林思恒说,“你能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他顿了顿,说:“我喜欢屁股翘的小哥儿。” 他再无情地戳某人伤口,“但是你一看就没屁股。” 公羊寻:“……”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起来了。 “你说谁没屁股!”公羊寻勃然大怒,“老子有屁股!” 林思恒敷衍一笑,“哦,行吧,随便。” 公羊寻:“……”气死! 林思恒说:“那我现在能看看你的腿了吗?” 公羊寻抓着裤腿,却始终没说话。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站起来过。 他的残疾从胎里带出来,因此一双腿萎缩得十分厉害。 就算有侍子每天按摩,可他的腿仍然瘦得像是皮包骨,看起来畸形又可怜。 他从不在人前展示自己的伤疤,甚至不许任何人提起关于腿、脚甚至是跑跳一类的词。 但是林思恒不一样。 他并不关心公羊寻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一把抄起瘦弱的公羊寻摆在床榻上,“又不是小哥儿,你害什么羞,别浪费我时间。” 他不顾公羊寻的挣扎,用力地把他的手掰开,卷起裤腿仔细观察。 “你别看……林思恒,你别看!” 他挣扎着、尖叫着、保护着自己唯一的自尊。 突然眼前就黑了下来。 是林思恒扯过被褥盖在了他的头上。 第32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7 林思恒无语,“你叫那么暧昧干嘛?我只是撩你的裤腿,又没扒你的裤子。” 公羊寻:“……” 林思恒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友损坏的双腿,掀开被褥,“哎,有笔墨没?” “你想做什么?” 林思恒说:“画下来。” 公羊寻躺平了,指了指桌案的方向,“那你画准确一些。” 林思恒跑去拿笔墨,认认真真地画起来。 公羊寻没忍住去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你确定你画成这个鬼样子,会有大夫看得出来?” “这不画挺好吗,惟妙惟肖。”林思恒相当满意自己的画技,瞧见公羊寻满脸嫌弃,顿时不满道,“这还不满意?真难伺候。” 公羊寻忍无可忍,“你画的这是筷子是吧?” 林思恒说:“你要理解,我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公羊寻叹了口气,“这些年也寻了不少大夫,都说治不好了,我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他正伤感呢,就看见林思恒已经把画纸卷起来,到处找信封了。 公羊寻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 本来林思恒还以为老庄主多少会为难他一下,没想到老庄主竟然热情款待他。 饭菜无毒,侍子侍奉周到,居住环境舒适惬意。 林思恒住得心里毛毛的,就好像有把刀悬在头顶似的。 一直安稳到公羊寻的生辰宴结束。 离开前一夜,侍子端来的茶水中被下了迷药。 林思恒假意中药,装晕等侍子离开后,偷偷潜入老庄主的房前,却意外听到了老庄主的密谋。 原来老庄主并非是与桂山冰释前嫌,反而是想杀了公羊寻嫁祸给林思恒,如此方能联合武林正道,逼得血饮亲手处置自己的儿子。 “一个弃子,换血饮亲手处置自己的血脉至亲,划算。” 林思恒悄无声息离开,回到竹院。 趁着老庄主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抄起公羊寻就跑。 等公羊寻醒来时,已经在去往明州的大船上了。 元元见来人醒了,立马将人扶起来,“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公羊寻有一瞬的茫然,元元接着说:“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 公羊寻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这是哪儿?” “船上。”元元说,“啊对了,恩公说等你醒了,让我告诉你……嗯……” 公羊寻问:“告诉我什么?” “让你不要害怕,这是准备带你去京城看病呢。”元元递过来一碗粥,却见公羊寻脸色有些古怪。 他在房间里环视一周,也不知是在找什么。 元元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公羊寻:“……” 元元从床下拿出溺器,“我帮你。” 公羊寻赶紧红着脸拒绝,“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侍子,这些活儿都熟。”元元今年十七,从小苦过来,有的是力气。 眼前的少年才十五,又生得瘦弱,一下就被抱起来了。 “别!”公羊寻窘迫不已,他自从懂事之后,有了机关轮椅,就再也没有让人侍奉过。 可如今他特制的机关轮椅并没有带来,若是无人相扶,他什么都做不了。 元元的动作很仔细,“你别害羞,就当我是照顾你的老么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羊寻:“……” 他脸颊爆红,整个人都像是熟透的虾子。 元元目不斜视,一下子就扒了他的裤子,“尿吧。” 公羊寻:“!”人生其实也没那么长,偶尔死一死也挺好的。 一天都没有排泄过,就算心中再不情愿,生理的需要却是无法忽视的。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因此有些声音就特别清晰。 关键元元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干活利索,清理了现场,又去打了盆热水给公羊寻擦身。 还好之前在翠竹镇时买了些成衣和布料,元元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别傻愣着了,快把粥喝了。” 公羊寻呆呆地抱着碗喝粥,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在元元面前跟一丝不挂也没有区别了。 姜笑在外面敲门,“元元,他醒了吗?” 元元应了一声。 姜笑噔噔噔跑走了。 不一会儿,林思恒过来了。 元元端着空碗走出去时,还贴心关上门。 “你脸怎么那么红?”林思恒坐到床头,一点没看出来好友现在生无可恋,想要死一死。 公羊寻没说话,只是仰头怔怔地望着船舱的顶。 林思恒摸了摸鼻子,“阿寻啊,你那什么……哎……” 公羊寻默默拉过被褥盖住头。 “元元跟你说了没?我准备带你去京城治病。”林思恒说,“你在听没啊?公羊寻?” 公羊寻又默默地把被褥拉下来,红通通一张小脸儿望着他。 林思恒说:“你这个表情让我觉得你暗恋我。” 公羊寻:“……少恶心我。” 林思恒捏着他的腿晃了晃,跟玩儿似的,“有件事儿吧,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被他这么一闹,公羊寻心里也没那么窘迫了,勉强找回理智,说:“不管你要说什么,先把我的腿放下。” “哦。”林思恒纠结得很,还在心里斟酌用词呢,就听到公羊寻开口: “你已经知道了吧?”他语气很笃定。 林思恒懵了一下,“啊?” 公羊寻说:“我早就知道了。” “呃?” “我爹想杀我,嫁祸到你头上,借此事对桂山发难。”公羊寻平静地说,“我都知道。” 林思恒头一次脑袋转翻圈,“所以你捅我一刀,是提醒我赶紧走?”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公羊寻说,“我就是想杀你。” 林思恒“嘿嘿”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好哥们,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公羊寻挣扎了一下,再次认命地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再次睁眼。 “所以,你为什么昨晚不把我的轮椅一块儿带出来?” 林思恒说:“这不是忘了么,哎,你想去哪儿,我抱你去。” “滚啊你!” “那我让元元来?” 公羊寻瞬间哑声,心里却想到别处去了:原来那个漂亮的小哥儿叫元元啊…… 第33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8 船行十日,到了明州边界。 公羊寻从一开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到逐渐麻木。 现在元元给他洗澡的时候,他还会配合地抬起手来。 下了船,几人租了马车去往京城。 仍旧是二层四驹的豪华配置。 公羊寻也不会主动与人说话,平时接触得最多的人是元元,对另外三人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知晓姓名上。 马车颠簸,就算身下铺着厚厚的软垫,也相当难受。 但是公羊寻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 王一和吴小狗特别能闹腾,还试图拉着姜笑一块儿闹。 要是换做以往,姜笑肯定会跟他们一块闹起来。 可今日不同往日! 姜笑偷偷看了一眼林思恒,然后小声地警告他俩不准闹。 林思恒晚上要守夜,白天赶路的时候就睡在杂物堆里。 姜笑觉得他特别辛苦,每次留饭都要把最好吃的肉留给他。 王一和吴小狗可馋,装可怜都没用。 路过段家山时,遇到了几个山匪。 林思恒被吵醒的时候心情不爽到了极点,把几个山匪揍得抱头鼠窜。 王一被林思恒迷得不要不要了,非哭着要拜他为师。 林思恒吓了一跳,“我自己都还没出师呢。” 王一不可置信地道:“你这么厉害,竟然还没出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林思恒沉重地点点头,他要把气贯长虹练到第六重,才能算勉强出师。 而现在,堪堪第五重,很有水分。 虽然他不能收王一为徒,不过也给他提供了一个好去处,“京城有开设武术学院,到时候我给你交学费,你上那儿学去。” 王一听了,问:“我现在都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不止能学,你要是学好了,通过考核之后还能加入金衣卫呢。” “还,还能当官?”王一指着自己,“我这样的小流氓,还有机会当官?” 林思恒打了个哈欠,“回头引荐你,现在闭嘴,安静。” 姜笑赶紧把王一拉到一边,“可闭嘴吧。” 王一感叹,“老大,你有了男人就忘了兄弟。” 姜笑赶紧把他嘴巴捂住,“再乱说今天你别想吃肉了!” 王一:已老实,求放过。 ----------------- 林思恒背着公羊寻,带着一串人回家,才发现全家都搬去别院了,只有几个家仆看家。 这可把林思恒高兴坏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不得彻夜狂欢? 结果还不等他狂起来呢,就让他小爹带人过来把人抓去别院了。 家里的下人机灵得很,一见小主子回来了,赶紧去别院通风报信。 沈青蘅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家儿子交这么多朋友,让厨子做了一大桌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饭桌上,除了公羊寻一如往常之外,另外四个则是一个比一个老实。 之前在马车里抢个鸡腿都要闹半天,这会儿都是鹌鹑了,连动筷子都畏畏缩缩的。 林思恒夹起一个鸡腿放进小骗子碗里,“吃啊,等我喂啊?”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沈青蘅也怕自己招待不周,让儿子的朋友不自在。 姜笑赶紧说:“好吃的!” 叶轻语说:“奇怪,怎不见新雨?” 有下人回道:“新雨少爷还在习字。” “吩咐厨房,做一份给新雨送过去。”沈青蘅道,“这孩子,刻苦起来连饭都不吃了。” 叶轻语说:“咱们新雨日后肯定跟老三一样,考个状元回来。” 沈青蘅说:“知善今年也在备考,说不定咱们家以后一门三状元呢。” 林思恒心里酸酸地想,以前他在外面玩的时候,家里可没人会记得他吃没吃饭,还要他自己偷摸去厨房找点吃的。 现在弟弟待遇就是好。 公羊寻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谁跟你睡。” 公羊寻一口水差点被呛死,“咳咳。” 碍于桌上还有家长,他也不好骂他,“胡说什么!” 林思恒考虑得有理有据,公羊寻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住,他也不想要陌生人来侍奉。 首先姜笑肯定不行! 王一和吴小狗心思粗,公羊寻更不愿意。 虽然之前都是元元照顾他,可元元是个哥儿,以前在路上没人说,现在他小爹是最讲究这些什么大防不大防的。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委屈自己。 林思恒叹气,生活不易。 “真羡慕你。”林思恒说,“有我这么好的义父。” 公羊寻懒得理他。 沈青蘅咳了咳,瞪了儿子一眼。这死小子,一天到晚胡言乱语。 林思恒浅浅收敛了一下。 叶轻语和沈青蘅也看出了几个孩子不自在,吃好后就先离开了。 家长都离开了,几个人还是畏畏缩缩的。 林思恒把下人都叫出去之后,他们才开始端起碗,大炫特炫。 “呜呜,我都不敢想,恩公你在家都是过的什么神仙日子。” “好吃好吃好吃。”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感觉像是断头饭似的。” “呸呸呸,别乱说。” 林思恒说:“你们慢点吃,别噎着。” 姜笑塞得脸颊鼓鼓,跟小仓鼠似的。 他一边嚼嚼嚼的时候还挺担心,“要是我们都吃完了,会不会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林思恒说,“以后不会让你饿肚子了,别撑着了,不然我还得去医馆给你们开消食茶。” 姜笑双眼亮晶晶的,“林少侠,你真好。” 林思恒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林思恒。” 公羊寻见状,道:“思恒,去帮我盛碗饭。” 林思恒怒道:“你自己没手吗?” 公羊寻:“义父。” 林思恒:“……好的。” 姜笑见林思恒竟然真的帮公羊寻盛饭,他捧着空碗,眨了眨眼睛,怯生生把自己的碗也递过去,“思恒……” 林思恒问:“还要多少?” 姜笑说:“一小碗。” 他眼巴巴地望着林思恒,直到对方把碗递给他。 王一和吴小狗见状,还没来得及捧碗呢,就看见林思恒直接把饭甑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公羊寻意味深长地望着林思恒。 林思恒翻白眼,“看什么看。” 公羊寻的目光落在了认真炫饭的姜笑身上,唇边挑起一个什么都懂的笑容来。 【本人也没想到这个篇章隐约有了大发展的趋势,就……顺其自然了。另外我开了插图功能,给大家分享一下简单的地图,大家看了地图之后,就应该能明白为什么殷呈那么恨黄毛了】 第33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29 林思恒没来由心虚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认认真真炫饭的小骗子,也不说话了。 吃过饭,侍子将众人领去了东厢房休息。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也不必挤在一起。 只是公羊寻身边离不得人,林思恒扛着他回到房间。 之前在路途中时,元元负责照顾公羊寻。 他心思细,又温柔,绝对不会像林思恒这样粗鲁地扛着他跑。 林思恒把人往榻上一丢就不管了。 公羊寻艰难地翻个身,揉了揉被硌得生疼的肚子,“你就不能抱我回来吗?” 林思恒道:“我寻思这不是顺手么,明天我上街给你打个轮椅。” 省得少庄主老是挑刺。 公羊寻一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哎,你那轮椅图纸还记得不?”林思恒说,“我记得是能装暗器匣子的吧?” 公羊寻说:“对,笔墨呢,我画给你。” “我这可没有。”林思恒说,“我上新雨那儿给你拿去,等着我啊。” 公羊寻道:“还有角尺。” “知道了。” 林思恒来到弟弟的房间,本来想破门而入的,考虑到弟弟是个很讲究的文化人,还是老老实实敲门。 新雨应了一声,“进。” 书案前挑灯夜读的少年抬眼一看,有些疑惑,“哥,你回来了?” 林思恒总觉得他这话其实问的是: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找你要纸笔和角尺。” 新雨点点头,指着一旁的书柜,“在那边。” 林思恒取纸笔时却发现一旁案几上摆着的饭菜居然一点没动,他又扭头瞥了一眼弟弟。 新雨正看书呢,他哥突然坐到他身边,吓了他一跳。 林思恒端着饭碗,一勺子怼到弟弟嘴边,“张嘴。” 新雨:“……” “快点,别逼我揍你。”林思恒强行给弟弟喂饭,心中还很感动:这世上比我更好的哥哥已经不多了。 新雨默默张嘴咽下,嘴里正嚼着呢,他哥捏着勺子又怼到嘴边了。 新雨:“……” 他正想开口,他哥先说:“天都要黑了,你那么废寝忘食干嘛?真要考状元啊?” 新雨很难跟他哥这样的粗人解释什么是大学之道,索性没回话,被迫接受投喂。 林思恒觉得弟弟可能是读书读傻了,喂完弟弟,还不忘扯着自己的衣服给弟弟擦嘴。 弟弟:“……”嫌弃。 粗鄙! 林思恒抱着一堆学习用品回到房间,“洗澡去不?” 公羊寻耳朵一红,想问元元去不去,突然想起元元是个小哥儿。 “我,我不洗。” “不洗就不洗呗还结巴上了。”林思恒说,“那我叫元元过来给你擦身。” 公羊寻:“……你不要总是使唤元元,他又不是你家仆人。” 林思恒翻了个白眼,“那我给你擦?” 公羊寻立马变卦,“元元好,就元元。” 眼见林思恒往外走,公羊寻赶紧说:“你那有没有银子,借我一点。” 林思恒:“啊?” 他狐疑,“你要钱做什么?” 公羊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元元说他们想来京城找活计做,我想着盘个铺子给他们……” 林思恒点头,“可以,利息翻倍。” “你!” “你也可以不借啊。” 公羊寻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我借。” “少庄主大气!”林思恒提醒道,“别忘了写借条啊。” 要不是动不了,公羊寻真想打死他。 ----------------- 第二日,林思恒拿着公羊寻连夜画好的轮椅图纸去找匠人打造,又去了一趟呈王府,找镜衣拿了令牌进宫去找之玄。 之玄有些惊讶,“找我父亲?” 林思恒点头,“我有个朋友,他从出生开始腿就走不了,想找白叔叔看一下,究竟能不能治。” 之玄道:“这倒是不巧了,我父亲他此刻并不在京城。” 见林思恒有些失落,他顿了顿,又道:“我也跟父亲学过一些皮毛,不如我去给他看看?” 林思恒一边拉着人往外走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 之玄:“……” 之玄推掉了下午的课业,两人一道回了林府别院。 虽然公羊寻心中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不过看诊时还是相当配合。 之玄斟酌了半天。 林思恒见他迟迟不语,“怎么,治不好了吗?” 之玄表情纠结,“我怎么感觉,像是中毒之症呢……” “啊?”林思恒惊诧,“不是先天不足?” “不太像呀。”之玄说,“如此古怪的脉象我也是头一次遇见,也怪我才疏学浅,竟分辨不得其中症结所在。等我父亲回来了,让他来看一看吧。” “行。”林思恒突然想起了之前小叔叔给的解毒丹,拿给之玄看,“你看看这个能给他吃吗?” 之玄嗅了嗅,“这药味……这是蓬莱仙医所制的解毒丹?” “我不知道。”林思恒说,“说是北境的一位姓黄的军医做的。” 之玄虽然读江山社稷,对草药也颇感兴趣,“这药我能带回去研究研究吗?” “可以啊。”林思恒说,“一颗够吗?我这儿有十颗。” 这大手笔,一看就是皇叔么的手笔,之玄说:“一颗足矣。” 元元轻轻拍着公羊寻的手背,小声安慰他,“一定有办法的。” 公羊寻点点头,他不堪的一面元元全都见过,在元元面前,他竟然觉得很轻松。 另外三个小伙伴则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生怕吵到了小医师。 虽然之玄年纪最小,个头也最小,不过他的话总是让人无法忽视,已经隐隐有了些帝王之相。 看诊结束之后,林思恒去送之玄回宫。 几个小伙伴才叽叽喳喳闹起来。 “要是中毒的话,是不是毒解开了你就能站起来了?” “也不一定是中毒吧,那小郎中看起来还没我大,医术肯定一般。” 姜笑反驳,“思恒说他医术好,他肯定医术就好。” 王一:“哟哟哟,思恒~” 吴小狗也跟着笑话他,“老大,你是不是~” 姜笑:“不是!你们真烦!” 公羊寻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们叫姜笑老大?”他明明看上去最小…… 元元笑着说:“因为笑笑最小,却偏偏要做老大,不叫他老大他还要生气呢。” 第33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0 姜笑被拆了老底,脸颊一红,揣着手背着他们坐到另一边去了。 等林思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骗子一个人在生闷气,脸颊红扑扑,小小一只坐在角落里可怜巴巴。 当然,要是周围没有一串人围着他哄的话,看上去确实挺可怜的。 姜笑一看到林思恒,本来就红扑扑的脸颊,顿时就更红了。 林思恒走到公羊寻身边,“为父刚刚了解了一下你的病情。” 公羊寻语气温和,但是特别没有礼貌地说:“有屁快放。” “然后我又去找我小爹问了一下,他跟我说,当时你小爹根本就不在场。” 公羊寻说:“你小爹又不认得我小爹。” “他说没有孕夫。”林思恒说,“搞不好你这腿是让你爹后院里其他的妾室害了。” 公羊寻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难道是有人给我小爹下毒?” “这谁说得准。”林思恒说,“白城主要年前才会回来,等着吧。” 公羊寻点点头,说:“那先帮小狗找家人吧。” 吴小狗一听,赶紧凑过来,“好啊好啊。” “回来的时候我跟之玄说了,他会去吏部帮我们查游觉在哪儿。” 公羊寻觉得很意外,“他不是个大夫?怎能去吏部……” “是。”林思恒说,“但是他姓殷。” 公羊寻更意外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国姓,他是太子?” 此话一出,惊呆在场所有小伙伴。 “太,太子?” “哇……” “还好提前不知道他身份,不然我肯定被吓死。” 公羊寻上下打量着林思恒,“你还跟皇室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林思恒说。 虽然沾一点皇亲国戚吧,但是也只是沾了一点,沾得不多。 所以不提也罢。 “难怪……你那么笃定白城主一定会为我医治。”公羊寻道,“原来还是个关系户。” 所有人都震惊的时候,只有姜笑的眼神黯淡下来。 原来他们之间身份相差如此悬殊……姜笑只觉得难过。 可这种难过无法宣之于口。 林思恒余光瞥见本来红扑扑的小骗子突然脸色煞白,问:“不舒服?” 姜笑摇摇头,怕被人瞧见了心思,就说:“就是有点饿了。” “等着。”林思恒撂下话,就去厨房叫人做饭了。 王一杵了下姜笑,“咱少侠还挺宠你。” 姜笑垂下眼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哦,那你吃不吃?” 王一赶紧说:“吃!” ----------------- 林思恒定了轮椅得一个月才能做好,元元再次肩负照顾公羊寻的重任。 不过他带回来一个普通的轮椅,解决了公羊寻平时出行的问题。 沈青蘅听说了公羊寻的事,也难免觉得这孩子受的罪跟他有关系,什么燕窝人参不要钱似的往这边送。 之玄那边还没有消息,林思恒和公羊寻琢磨着,先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盘下来,至于做什么生意,之后再慢慢考虑便是。 晚上元元给公羊寻洗澡的时候,就顺嘴说了这件事。 然而元元却没有同意,怕欠下的人情债太多,将来还不了。 他完全没想到公羊寻一个小郎君,居然说哭就哭,那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啪啪直掉。 他哭起来完全没有声音,只是红着眼流泪。 这可把元元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我劲儿使大了搓疼了?” 公羊寻声音呜咽得跟小猫崽子似的,“元元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废物,看不起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元元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像是怕他不信,他接着又说,“真的。” 公羊寻继续嘤嘤:“我那么脏,你都不嫌弃我,可现在我的钱你却不肯花……” “你别哭啊。”元元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我都听你的,你快别哭了。” “元元哥哥……” 他这小嗓音喊得元元心都软了,跟哄小宝宝似的,“乖,听话,不哭了噢。” 元元的心是软了,但是林思恒的拳头硬了。 他正在练功呢,突然耳朵里就传来了公羊寻的茶言茶语。 手痒了,真想砍点什么! 而哭过的小郎君看起来可怜得很,被元元用棉布包起来的时候,一双手紧紧地捏着棉布,满眼的羞怯和不安。 装的。 但是元元看不出来。 元元顿时更心疼他了,给人擦头发都轻轻地,生怕把他弄疼了。 几人来到京城的第三日,便去了京城最大的牙行。 牙行的管事一开始看是几个少年,态度也有诸多敷衍。 林思恒也不废话,露出厚厚一沓银票。 约莫有几千两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额,管事当即就上了心,“几位想看什么样的铺子?” 公羊寻说:“带院子可住人的。” 管事又问:“是租是买?” 公羊寻道:“买。” 管事随即找来了图册,“几位请看,目前京中在售的铺子都在这里了。” 公羊寻接过图册随意翻了翻,问:“可有推荐?” 管事道:“您可翻至二十三页,丰水街的一家商铺。此商铺占地约有十一亩,后带宅院,住十人也没问题。最关键的是,这铺子离凤凰大街甚近,平日有个什么游行,二楼便可瞧见。” 公羊寻翻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这地理位置确实不错,于是合上图册,“带我们去看看吧。” 一刻钟后,王一站在商铺前发出今日第一声感叹,“哇。” 吴小狗也跟着:“哇。” 姜笑望着面前三层楼的建筑,虽然没有哇,但是也瞪大了双眼,“这铺子会不会太大了点?” 元元点头,“确实太大了。” 这个铺子可比他们在心中预估的要大太多了。 等几人走进去一看,三层的建筑与后宅由一条长廊相连。 推开院门,后宅竟然还是个二进的大宅子。 这别说住十人了,就算是住二十人都绰绰有余。 姜笑轻轻地拉了拉林思恒的衣袖,“思恒,这个铺子太大了。” 保镖兼钱袋子的林思恒指了指公羊寻,“他拿主意。” 元元也觉得太大,刚想说要不去看小些的,就听到公羊寻干脆利落地说:“思恒,付钱,签文书。” 第333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1 一张地契,八千两白银。 林思恒从小攒到大的压岁钱一下子全给了出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管事见状,脸上顿时堆起发财的笑容,一连说了不少的好话。 衙门经过好几次改革之后,现在百姓们办事方便得很,一下午就把所有的文书都办好了。 这铺子的上一任主人带走了几乎全部的家具装潢,八千两只买了一个空壳子。 这铺子是买好了,可做什么营生又犯了难。 原本元元他们打算只是租个小铺子卖些吃食,可如今这铺面三层,从南到北约有八九丈,宽阔得很。 这得是一家酒楼的规模了。 四个人头对头围成一圈商量起来。 姜笑说:“这么大的地方,咱们四个人肯定看顾不了,要不转租出去算了。” 王一说:“老大说得是啊,这么大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得请人看顾,咱们都没钱的。” 吴小狗说:“到时候可以把后面那扇门先封起来,咱们又有地方住,每月还能拿到租金。” 元元敲了一下吴小狗的脑袋,“这房子八千两呢,光是靠租金的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将这么多钱还给他们。” 他说着,几人默默望着窗前一站一坐的两人。 林思恒说:“少庄主,你觉得这地方能做什么生意?” “此地虽是闹市,不过门前也算安静,做什么营生都可以。” 林思恒无语,“这不废话吗?” 公羊寻道:“我说了又不算,要看元元他们想做什么了。” 林思恒抬眼望去,就见那四个人嘀嘀咕咕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有用的章程来。 这事儿也急不得,到时候还得重新装潢,再加上铺子后面的住宅里也是空的,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修缮,一时半会儿还住不进去。 找人来换了前后的门锁后,林思恒把钥匙和地契都给了元元。 主要是这四人中,只有元元识字。 回林府别院的路上,林思恒就在想,要不让他们几个跟新雨学几天,认认字。 晚上睡前,他把这个想法跟公羊寻说了一下。 公羊寻说:“那太好了。我听你家侍子说,教你弟弟的那个夫子是什么大儒,一般人想见一面都难。” 他们几个跟这么厉害的老师学一段时间,不说是考功名吧,至少也不会做个睁眼瞎。 林思恒说:“那明天你去跟元元他们说,我去找新雨。” “好。” 过了一阵,公羊寻突然问:“你觉得元元怎么样?” 本来林思恒都要睡着了,打着哈欠问:“你想说什么?” “我……”公羊寻道,“没什么,你睡吧。” 林思恒:“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突然一阵极轻的风声掠过屋顶。 林思恒倏然睁开眼。 窗外一片漆黑,一轮弯月散发着皎洁的微光。 公羊寻本来还在心里偷偷纠结着自己的心事,结果下一刻就被人举了起来。 再下一刻又被丢到床榻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他正欲开口,耳畔就传出一声剑出鞘的清脆低吟。 是黄泉剑出鞘了。 公羊寻艰难翻身,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自己之前睡的软榻上赫然倒插着几根尖利的粗钢针。 钢针周围的地方皆有腐蚀迹象,是毒! 林思恒的身影一闪而过,追逐着窗外的黑影而去。 公羊寻爬到案几旁,抓起木哨吹响。 护院听到如此急促的哨声,纷纷拿了武器冲进院中。 住在隔壁的四人组听到动静,元元最先反应过来。 这木哨是很早之前他给公羊寻的,当初本来是方便公羊寻找他,而今却成了通风报信的工具。 再说林思恒这边,追着蒙面人连越两个院落,总算将人追到了。 “你是谁?”林思恒问。 那蒙面人却并未回答,只是抽出腰间软剑攻了上来。 这蒙面人手段了得,林思恒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擒住他。 这时护院也赶来了,“少爷,我们来助你!” 有了护院的追击,那蒙面人转身一跃,从屋顶跳到房梁上。 林思恒一看那扇还亮着烛光的窗,暗道不好! 新雨正读完一卷书准备睡下,忽然就被一破门而入的蒙面人掳了去。 林思恒追来时,只看到自己弟弟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就这么可怜兮兮在半空中晃着。 他个儿矮,被蒙面人挟持的时候,都踩不到地上。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林思恒还是没忍住“噗呲”笑了一下。 他弟弟,就跟个小人偶似的。 “滚开,否则我杀了他。”蒙面人哑着声音说道,匕首已经抵在了新雨的咽喉上。 刚刚一顿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早就吵醒了宅院里的所有人,这会儿沈青蘅在护院的保护下也跟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新雨被挟持了,吓得险些晕过去。 护院们怕此人伤到了新雨,也不敢上前围剿,举着刀不知所措。 林思恒轻嗤一声,“你们千鹤山庄,这是打算赶尽杀绝了呀?” “呵。”蒙面人并未回答,只是说,“你去杀了公羊寻,否则我杀了你弟弟。” 林思恒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看样子,你是打算用你亲弟弟的命,换那个残废的命了。桂山黄泉,还真是讲江湖道义啊。”蒙面人哈哈大笑。 他笑够了,将匕首靠近了新雨的脖颈,才恶狠狠地说:“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他!” 林思恒不动声色地示意蒙面人身后的护院搞偷袭。 他面上却表现得很轻松,“你杀吧。” 本来新雨看见哥哥,以为来的是救星,没想到来的是阎王! 这什么哥哥啊! 新雨愤怒,但是现在匕首就在他脖子旁边,稍有一寸的偏差,他就会身首异处。 他都快吓死了,偏偏他这个混蛋哥哥还有心情说笑! 真是气死! 林思恒见蒙面人迟迟没有动手,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杀不杀?” “真没想到一个残废,竟然还能让你舍弃自己的亲弟弟。”蒙面人高举匕首,“那就跟你弟弟说再见吧。” 新雨被匕首的冷光晃到了眼睛,他闭上眼,在心里祈祷自己下辈子别遇到这么不靠谱的哥哥了。 “铛——” 林思恒却是一个闪身移到蒙面人面前,抵住了那把匕首。 新雨被哥哥一下子从蒙面人手中救出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第334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2 哥哥动作非常粗鲁,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从蒙面人手里抢回来了。 结果蒙面人没伤到他,他哥把他掐得够呛。 人的身体有那么多可以抓的部位,但是他哥偏偏抓他脖子。 这一看就带着浓浓的个人恩怨。 新雨想,他哥果然不喜欢他!小时候把他放树上,现在又险些掐死他。 他心里正郁闷呢,完全没注意到林思恒什么时候变了动作,温柔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林思恒抱着新雨后撤数步,而蒙面人身后的护院也在此时一刀刺进了蒙面人的身体。 林思恒捂着弟弟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而那蒙面人低头看到满是血的刀尖儿,并没有想象中震惊或者是愤怒,反而是从喉咙里溢出诡异的一串怪笑。 林思恒沉下脸,总觉得他这反应太过于异常了。 护院的收回刀的同时,蒙面人倒了下去。 新雨见刺客已死,便挣扎着从哥哥怀里出来,刚想愤怒地吟诗一首,就看到林思恒背后突然冒出好几道人影。 林思恒推了他一下,反手抵住三人合击,“快走。” 新雨赶紧跑到小爹身边。 沈青蘅都快吓死了,刚刚那般危急的情况,他只能捂着自己的嘴尽可能别出声,以免影响到思恒救人。 现在新雨总算得救了,沈青蘅的一颗心也落到了实处。 他拉着新雨到处翻看,“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新雨指着自己的脖子,刚想控诉他哥,突然余光瞥见暗处一人潜过来似要偷袭。 那人的目标却并不是林思恒,而是檐下焦急的沈青蘅。 那个人的目标是小爹! 新雨来不及反应,挺身拦在沈青蘅面前。 “新雨!”沈青蘅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倒下的人并不是新雨。 是林思恒挡在了他面前。 他保护了小爹,而哥哥保护了他。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到护院的刀刺入了刺客的身体里。 而现在,他又看到刺客的刀刺入了哥哥的身体。 这一刻,新雨脑子里一片空白。 风声似乎停了,护院们在说什么?耳畔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清。 “哥……” “思恒!” 虽然林思恒的剑同样也刺中了对方,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这几人的武功不弱,必须速战速决。 林思恒扭头冲他们笑了一下,回头的瞬间,吐出一口血来。 他很快就擦干净唇边的血,迅速地点了几处大穴止血,而后用内力震断肩膀处的利刃。 月光下,少年肩膀上的断刃还在滴血,他一步步地靠近剩下的几个蒙面人。 伤在左肩,并不影响右手用剑。 他从小到大受过得伤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哪怕是被利刃对穿皮肉,此刻也能绝地反击。 但是他还年轻,做不到身受重伤还能风轻云淡。 本来本公羊寻刺的那一刀还没好,如今又添新伤。 挑断这几人的兵刃之后,林思恒只觉天旋地转。眼一黑,最后的景象是护院们一拥而上,将几人制伏。 ----------------- “呜呜……” 林思恒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 他嗓子干得要命,艰难开口:“现在给我哭丧,是不是早了点?” 耳畔一阵兵荒马乱。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就看见姜笑双眼肿得跟颗桃子似的坐在他床头。 他旁边坐着新雨。 林思恒盯了弟弟一眼。 很好,俩桃子。 “我这还没死呢,哭什么。”林思恒嗓音沙哑,“来点水。” 公羊寻自己推着轮椅过来,“醒了就好,先给他喂点药。” “我去端。”姜笑立马站起来,噔噔噔跑开了。 林思恒无语极了。 所以真的没人给他倒点水吗? 新雨捧着哥哥的手,“哥,你没事吧?” “水。” 新雨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倒了水过来喂哥哥。 哥哥给弟弟喂饭的时候相当粗暴,一勺接一勺,脖子都能哽出二里地。 但是弟弟给哥哥喂水的时候就温柔细致多了。 他生怕把哥哥呛着了,一小勺一小勺地喂。 公羊寻看到好友憋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黄泉啊黄泉,你也有今天。” 林思恒艰难对他翻个白眼,突然道:“等等,我只是伤了肩膀,为什么全身都没力气?” “他们的刀上都有毒,碰着一点就死。”公羊寻说,“不过你运气好,有蓬莱医仙制作的解毒丹,屁事没有。” 他顿了顿,“只不过后遗症重了点,你得这么瘫个四五天才能恢复力气。” 林思恒长叹一声,岂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别动了,当心伤口裂开。”公羊寻说,“那几个人我检查过了,的确是我们千鹤山庄的人。” “我知道啊。”林思恒对新雨说,“还渴,再去倒一碗水过来。” 新雨听话极了,“好。” 以前弟弟总是爱跟他唱反调,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这会儿突然变这么听话了,林思恒还怪不习惯的。 公羊寻继续说:“我爹估计是还没死心,想着我要是死在了你家,就能把你爹拉下水了。” “没事,一个爹不爱你了,还有我这个义父爱你。” “只要我爹他还没死心,说不定以后还会派人过来杀我。”公羊寻说,“我留在这里,对你们来说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林思恒问:“所以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但是没走成,是吧?” 公羊寻脸一红,不好意思跟他说,他都走到府门口了,结果被元元给抱回来了。 一个郎君随时随地都被小哥儿给抱起来,实在是羞愧。 “你可不能走啊,我不同意。” 公羊寻以为是林思恒舍不得他,心想他们这岌岌可危的友情居然还经得起风浪。 “你要是在我跟前,我还能保护你。” 公羊寻:感动! 林思恒继续道:“但是你要是死外面,我不就说不清楚了吗?到时候你爹肯定会说是我杀的,我都没办法反驳。” 公羊寻:糟了,感动早了! “这事儿我想了想,不该咱俩自己扛着。”林思恒说,“你帮我给我爹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 第33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3 林思恒醒了之后,每个人都来哭了一下。 尤其是他小爹沈青蘅,那泪珠子从进门后就没断过。 沈青蘅都快心疼死了,“儿啊,伤口还疼不疼啊?” 林思恒说:“你不哭我就不疼了。” “臭小子,你都快吓死我了,还有心思说笑。”沈青蘅擦了擦眼泪,抚摸着那张和林云渊极其相似的年轻脸庞,一时之间心绪纷纷。 那夜的场景一直浮现在眼前,他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地回忆起林思恒受伤的一幕。 他简直不敢想,要是思恒出了什么事……好在老天有眼,叫思恒躲过了这一劫。 林思恒安慰小爹半天,力证自己只是小伤,这才勉强把人哄好。 这时,姜笑端着药碗走进来。 沈青蘅接过药碗给儿子喂药。 林思恒自懂事之后,很少有机会这样跟小爹这样亲昵的时光。 他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这会儿被小爹妥帖细致地照顾着,除了心中的欢喜,还怪不好意思的。 一碗药还没见底,又是一道哭声只钻入林思恒的耳朵里。 “我的乖孙孙!” 听到祖么的声音,林思恒应了一声,“哎,在呢。” 他本来想说‘没死,还活着’,不过小爹在这里,被他听到了肯定生气。 林府并未分家,不过林三成亲之时也在外头买了宅院。 因老大和老三家隔得也不远,叶轻语便两头挑着住。 林思恒遇刺的消息这才刚传到叶轻语耳朵里,他就着急忙慌过来了。 “快让祖么瞧瞧,伤到哪里了。”叶轻语看到了林思恒身上的绷带,顿时更难过了,“这么大个窟窿啊,我乖孙孙受苦了。” 林思恒说:“还好,还好,就是绑的布多了点,其实伤口没多大。” 叶轻语都快心疼死了,恨不得伤的是自己。 又过一阵,王照带着时明、时月也来探视了。 来看望他的人一波接一波,林思恒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再次醒来时,月上中天,房间里只剩下了姜笑和新雨。 本来沈青蘅打算亲自照顾儿子,先前他不眠不休地守了儿子两天两夜,眼睛里都熬出了红血丝。 这还没休息几个时辰,听说儿子醒了,急匆匆又跑来。 新雨心疼小爹,把人劝回去休息了,打着包票说他可以照顾好哥哥。 林思恒需要静养,侍子们便在外头听候吩咐。 姜笑则是因为担心林思恒,也鼓起勇气留下来。 他们二人之前交流不多,也仅仅只是认得对方,如今也没什么话说。 新雨在一旁静静看书,姜笑则是坐在床头,双手捧着脸等林思恒醒来。 所以林思恒睁眼就看到了小骗子跟朵花儿似的,一双清澈的眼眸正看着他呢。 “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来点。” 姜笑去倒水的时候,新雨也凑上来,“哥,你饿不饿?” 林思恒摇摇头,“不饿。” 下午的时候,他被祖么灌了一大碗金丝燕窝粥,这会儿一点没饿,“你怎么还在这里?” 新雨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你啊。” “不用,你回去吧。”林思恒说,“笑笑留下来就可以了。” 新雨:“……” 姜笑端着水过来,“嗯嗯,我留下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新雨重新坐回窗外,继续看他的书了。 林思恒操心得很,“大晚上的,就别看书了,当心眼睛给看坏了。” 新雨指了指桌案上的两盏烛台,“光很明亮,不会伤眼。” 他顿了顿,“而且我没有一直看,会休息的。” 得,还知道劳逸结合。 林思恒说:“过来给我捶腿。” 新雨书一合,也不生气,鞋子一踢爬上床,认认真真给哥哥捶腿。 “真懂事儿。”林思恒感叹了一下。 新雨不想理他。 姜笑正拿着勺子想给他喂水,就看见他自己坐了起来。 姜笑:“啊!” “叫什么叫。”林思恒说,“有点使不上劲儿,扶我一下。” 新雨和姜笑赶紧上前扶住他。 新雨震惊道:“大夫不是说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力气吗?” “我是没力气,又不是瘫了。”林思恒说,“睡久了头疼,我起来活动活动。” 两个架着他的小孩面面相觑,姜笑说:“思恒,要不你还是躺下吧,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哪这么容易就裂开了。”林思恒借着两人的力从床上起来,“行了,放开吧,我自己能站稳。” 新雨和姜笑死活不撒手。 林思恒无奈,“没骗你们,真能站稳。”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松开他。 林思恒走了两步,倒也没踉跄,只是走得很慢。 “小骗子,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噢。” 姜笑跑去衣桁取来林思恒的衣服给他穿上,正系带子呢,突然想起来,“对了,还要换药的!” “对对对。”新雨说,“大夫说十二个时辰换一次,该换了。” 姜笑又匆匆忙忙跑去拿药膏,因为着急,还踢倒了圆凳。 林思恒也不觉得他烦,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忙前忙后。 换药的时候,姜笑习惯先嗅药膏,他仔细闻了闻,动作稍有迟疑。 “怎么了?”林思恒问。 姜笑犹犹豫豫地开口,“这药膏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和之前的不一样。” 新雨说:“这怎么可能,药膏一直放在这个房间里,不可能有人动手脚的。” “可是味道就是不一样了……”姜笑弱弱开口,心里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林思恒却选择信他,只说:“新雨,去叫人。” 新雨点头,让人去叫医师了。 姜笑心里其实是有些无措的,他又仔细闻了闻药膏,似乎是想确定是什么气味。 林思恒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觉得这药是多了什么气味,还是少了什么气味?” 姜笑犹犹豫豫。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害怕,说吧。” “是……多了一种草药的味道,可是我不知道这种草药是什么。” “等大夫来辨认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林思恒小声嘀咕,“没想到你这小骗子别的不行,鼻子还挺灵。” 第33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4 姜笑没听清,“什么?” 林思恒说:“我是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肯定就被人害死了。” 姜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也,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 林思恒又摸了摸小骗子的脑袋,一头柔软的头发摸起来还怪舒服的。 “小心一点肯定没错。” 姜笑的脸红了,他嗫喏着,倒是没再说话了。 医师来得很快,他拿着药膏仔细辨别了一番,道:“的确多了一味药,名为蛇骨草。若是用于伤处,便会血流不止,使人活活疼死。” 新雨大惊,“如果我哥涂了这药膏,岂不是必死无疑?!” 得到医师确切的答复后,新雨一阵后怕。 好险啊,差一点他就没哥哥了。 虽然哥哥有时候挺讨厌的,不过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感觉还帅帅的。 姜笑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立功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林思恒,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思恒问:“这蛇骨草常见吗?” 医师道:“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北境那边的沙漠才有。” “越州境内可有?” 医师道:“临近沙漠之地,便有。” 新雨见他哥老是讲不到重点,着急得很,说:“还请重新调制一盒药膏来。” “我这就重新调制,林少爷且稍等片刻。”医师说。 林思恒点头,“有劳。” 医师退出去之后,新雨也抬腿就往外走,却被哥哥叫住。 “你做什么去?” 新雨说:“我去告诉小爹,肯定咱们家出内贼了!” “回来。”林思恒说,“这事儿不急,别去吵小爹。” “可是!万一!” 林思恒说:“别打草惊蛇,万一那个内贼比咱们护院厉害,搞不好狗急跳墙把咱们都杀了。” 新雨一听这话,顿时冷静下来,觉得哥哥说得有道理,于是说:“那等你好了,咱们再去把他抓出来。”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那要是万一他还在你的药里做手脚怎么办!” “找人看着不就行了。” 姜笑闻言,忙道:“我可以!我一定不让别人再碰你的药。” 林思恒笑道,“这么关心我?” 听出少年语气里的揶揄,姜笑默默背过身,手背贴在脸颊上。 降温。 新雨完全不懂哥哥的趣味,“哥!你认真一点!” “好好好。”林思恒问,“那你记不记得今天都有哪些人来过?” 这可把新雨给问住了,今天他哥这房间来来往往不少人,侍子家丁多得很,根本完全想不起会有人碰过药膏。 早在有人暗杀公羊寻的时候,林思恒就猜到了家里出了内贼。 他们才回京几天,千鹤山庄的人不止知道他们在哪儿,甚至还能准确的知道家里每个人居住的房间。 这不是内贼就是有鬼了。 只是林思恒对家里的下人都没什么印象,一时半会也没个线索。 新雨绞尽脑汁地想着,又听到哥哥说话。 “着重想一下这几年咱们家新进来的家仆。” “那得去账房查一下。”新雨听风就是雨,“我现在就去。” 林思恒心累,道:“大晚上的你去什么去,回来。” “哦。”新雨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医师重新调制好药膏,姜笑负责给林思恒换药。 本来新雨是打算亲自给哥哥换药的。 但是他被哥哥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然后手里的药膏就辗转到了姜笑手里了。 新雨还在心里细细思索,是不是自己以前对哥哥太不好了,以至于哥哥想要姜笑给他当弟弟。 新雨小小醋了一下,然后跑到哥哥面前鞍前马后,狗腿程度堪称有史以来之最。 总算收拾妥当的黄泉少侠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大晚上也没别的事做,正想去找公羊寻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公羊寻一个郎君,厚着脸皮夹着嗓子叫元元哥哥。 林思恒:yue。 他低头对一直跟着他的姜笑说,“你现在夹着嗓子叫一声哥哥给我听听看。” 姜笑不理解但照做,“哥哥~” 林思恒:这味对了! 爽了! 可这一幕落在新雨眼里,那就是活脱脱的猜想验证时刻。 他哥果然!在外面!认别的弟弟了! 新雨一想到这个,立马不甘示弱地道:“哥哥~” 林思恒起一身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新雨还觉得是自己夹得不够好听,于是更夹了,“哥哥~~” 林思恒:“……大晚上抽什么风?” 新雨生气,“哼!” 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放开扶着哥哥的手。 “走吧,回去了。” 林思恒才不想大晚上的听公羊寻发癫。 公羊寻虽然没有练武,不过也从小学习祖传的心法,也还算耳清目明。 但是元元什么都不知道,他打了个哈欠,静静地陪着公羊寻摆弄机关。 千鹤山庄的机关术已经落寞了,公羊寻因为残疾,天天困在家中,倒是从老祖宗留下来的残卷里复刻出不少好东西。 这次刺杀,公羊寻深深地悟出了一个道理。 自己得变强,才能不被欺负。 他不能永远指望着林思恒来救他。 他得自己救自己! 多做些机关暗器,真到了危机时刻,能拖延些时间逃生也好。 公羊寻一时忘了时间,见元元都困了,赶紧说:“元元哥哥,我累了。” 元元把他抱上床榻,想着去收拾那一桌子的齿轮零件。 结果就听到公羊寻委屈巴巴地开口:“元元哥哥,我解不开这个衣服的扣子。” 元元说:“我来帮你解。” 公羊寻的身体干巴巴的,不像林思恒那样薄肌线条流畅,矫健而充满力量。 若是元元见了,肯定会觉得他的身体畸形,完全没看头……公羊寻想着,突然就自卑了。 元元帮他脱到一半,他抓紧了衣领,“我,我自己来。” “你这小身板哪里我没看过,跟我还害什么羞。”元元看他跟看另外三个弟弟没什么区别。 他三下五除二帮公羊寻换好寝衣,“这都快三更天了,赶紧睡吧。” 因为林思恒受伤,元元索性搬过来跟公羊寻一块儿住了。 他自小在混乱的乞丐堆里长大,后来遇到了姜笑他们,四个人相依为命,常有裹一张破毯子的时候。 因此现在照顾公羊寻的时候,哪怕住在一起也不觉得别扭。 公羊寻睡在床榻上,他就睡在屏风后的小榻上。 他坦坦荡荡,只有公羊寻独自别扭。 第33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5 养伤期间,林思恒闲得发慌。 倒是另外几个小孩各有事要忙。 得知几人都不识字,新雨就开始教大家认字。 大家对小夫子的学问特别信服,每日学得可认真。 但是林思恒太无聊了,坐在姜笑旁边,不是捻一下他的头发,就是戳一下他的脸颊,净打扰人家学习了。 新雨气得很,把哥哥赶出书房。 过了两天,之玄那边也有了游觉的消息。 前来传话的是东宫的小太监,他将抄录好的密信交给林思恒。 小太监道:“林少爷,此乃朝廷机要,还请林少爷阅后即焚,莫要落入坏人之手。” 林思恒抱拳,“大人放心。” 送走小太监,林思恒将众人集合在一处,将密信递给新雨,“念。” 被当成工具人的弟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接过密信拆开,挨个字读起来。 游觉此名并不常见,又是进士,翻阅历年进士名录即可找到。 根据官员调任记录中可知,这位游大人如今在明州下属的谷县做县令。 王一听后,一巴掌拍到吴小狗身上,“可以啊小狗,以后你就是官家的表少爷了!” 他严肃地说:“你富贵,勿相忘。” 吴小狗却没有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而是说:“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得去看了才知道。” 林思恒说:“那还等什么,走啊,反正谷县离京城又不远。” “可是你的伤……”姜笑说,“其实我们也没那么急,要不然你先养好伤我们再去吧。” “小伤。”林思恒说,“我现在能跑能跳,完全没问题。” 新雨突然幽幽开口,“那内贼怎么办?” 他哥要是跑了,家里岂不是就任由那个内贼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了吗! 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林思恒说:“我已经盯上人了,在考虑是直接杀了,还是等老头子回来自己处置。” 原来哥哥心中早有打算,新雨平复心情,问:“那你考虑好了吗?” “没有。” 直接杀了,吓到小爹。 然而家里那个老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所以黄泉少侠纠结到现在。 新雨:“……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考虑好!” “你还小,你不懂。” 再次被不负责任的哥哥气到了,新雨瞪他一眼,觉得自己前两天真是白夹着嗓子叫他哥哥了。 “我有个办法。”一直装哑巴的公羊寻突然开口。 林思恒:“说来听听。” 公羊寻说:“你既然认得太子,那走他的关系,先把人关进天牢。到时候等血饮前辈回来了,再由他定夺,可行?” 林思恒摸了摸下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把内贼关起来,小爹他们也安全了,到时候万一指认千鹤山庄,也能有个人证。 “就这么办。”林思恒说,“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虽然拿走了你的腿,但是给了你一个挺灵光的脑袋,划算。” 公羊寻无语。 他扭头,拉着元元的手装可怜。 元元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沈青蘅听说家里出了内贼,一阵后怕,深深觉得自己成婚后脑子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谁还敢相信他曾经是名满京城的青蘅公子啊! 真是被自家男人宠得连警惕性都没了。 这件事也给沈青蘅敲响了警钟,他该好好管理管理家宅了! 另一边,一帮半大孩子组成了小有规模的寻亲队。 林思恒,新雨,公羊寻,姜笑,元元,王一,还有寻亲本人吴小狗。 七个人坐了两辆马车。 头一辆马车里,林思恒左边坐着新雨,右边坐着公羊寻。 他的小跟班都被挤去第二辆马车了。 真是气死。 林思恒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新雨义正言辞,“当然是看着你,不让你伤上加伤了。” 林思恒又扭头问公羊寻,“那你呢?” 公羊寻厚着脸皮道:“亲人相见,肯定感人肺腑,潸然泪下,令人为之动容。” “说人话。” “凑热闹。” 林思恒:“……” 第二辆马车里,吴小狗紧张死了,“你们说如果他真是我舅舅,会不会不认我啊?” 王一说:“怕啥,咱们现在可是有八千两豪宅的人了,他不认是他的损失。” 元元笑着说:“阿一说得对,咱们现在可不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了。” 姜笑抱着元元的腰,窝在哥哥怀里,有些闷闷地说:“可我们要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八千两还给他们啊……” “我都打听过了,那个铺子一年的租金的三百两,咱们就算把铺子租出去,也要二三十年才能还清。” 王一和吴小狗也亲昵得抱住元元。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元元挨个摸了摸三个弟弟的脑袋,“那铺子也不一定要租啊,咱们也能做生意嘛。” 元元都想好了,“我这手里还有点钱,咱们可以把铺子隔断,租一部分,咱们自己留一部分。” 姜笑问:“那我们要做什么生意呢?我只会做情药和房中香。” 王一说:“我跟小狗就更没什么本事了,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能打打下手。” 元元说:“铺子的事不用你们两个操心,我要送你们去读书,人活在这世上,一定要明事理,辨是非。” “我听思恒少侠说,你们先前还跑出去骗人家的钱……这样做是不对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所以这件事我也有错,没脸说你们。” “但是以后这样的事不能再做了。”元元说,“等小狗认了亲,你们三个都给我去学堂上学。” “不要。”姜笑说,“要不咱们都去上学,要不都不去。” 王一说:“这样吧,你们三个去上学,我来供养。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而且我最壮,可以去赌坊做打手,也能挣不少钱。” “不行。”吴小狗说,“咱们四个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少一个都不行!” “就是!”姜笑说,“咱们一起学!” 元元叹了口气,“好吧,那咱们就把铺子全租赁出去,然后都去学堂读书识字。也不求什么功名,但求将来不做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第33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6 “哥,你突然笑什么啊。”新雨默默离他哥远了一点。 神经兮兮的,突然笑起来,跟中邪似的。 公羊寻说:“他真的很好,哪怕曾经身处在那样的地方,却还是那么善良。” 这是在说元元呢,林思恒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还是觉得会做房中香的人厉害一点。” 说罢,他又笑了一下,“难怪能闻出来药不对劲,还挺厉害的嘛。” 新雨:? 新雨:“你们在说什么啊?” 公羊寻问:“你对京城这些私塾学堂熟悉吗?” “现在已经没有私塾或者是学堂了,只有官家开办的学校。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不止一个,新雨上的那个学校好像是叫京城第一小学。” 公羊寻身在越州,并未听说过什么学校之类的东西,便问:“是新政吗?” 新雨问:“你们在说学校吗?” “是前两年才出的新玩意儿,算是新政吧。”林思恒说,“去年我去学校接过新雨一回,里面还挺大的。” 公羊寻问道,“既是官学,平民百姓也能入学?” “能啊,听呈叔说,如果京城这边的学校教书育人有了成效,将来整个大殷都会推行。” 公羊寻默默问:“呈……九王殷呈?” 林思恒点头,“对。” 公羊寻又问:“那如果他们想要进这个学校上学,该如何做?” 林思恒这才想起弟弟,“新雨。” 新雨刚刚被无视了个彻底,已经生哥哥的气了,现在不想说话。 林思恒长臂一捞,把弟弟拉过来坐在他身边,“哟我们新雨宝贝儿这是怎么了,小嘴儿噘得都能挂灯笼了。” 新雨冷哼一声。 现在才想起自己有弟弟了?晚了! “来吃个糖,别生气了乖。”林思恒问,“想去学校上学要怎么做?” 新雨等了一阵,见哥哥确实没有要给他糖的意思,于是忍不住问:“糖呢?” 林思恒惊讶,“我就这么随口一哄,还真要吃糖啊?” 公羊寻默默从自己的匣子里取了一块奶糖递过去,“新雨,这是昭食记新出的奶糖,你尝尝。” 新雨吃了糖,心情这才好了些,“要想入学,去报名就可以了。学费是按年交,一年是二两银子。” 公羊寻惊讶,“这么便宜?” 就连越州的私塾,束修都是按季度收取,算下来一年没几十两银子这书都读不成。 新雨说:“书本学校会发,不过笔墨需要自己买,这也费不了几个钱。” 公羊寻深吸一口气,“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上学?” 新雨点头,“是啊,小叔父说过几年学校多了,大殷子民还能免费上几年学呢。” 公羊寻:“小叔父是?” 新雨道:“呈王。” 公羊寻呐呐开口:“他……与传闻中很不一样。” 林思恒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呈叔那个人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这何止是捉摸不透,若是此举盛行,他便是天下学子的恩人。 可他却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他所能听到有关呈王的消息,也只有什么北境凶神,金銮殿怒杀朝廷重臣之类。 呈王他……竟然没有将此事大做文章。 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林思恒见公羊寻发呆,问:“你这是想什么呢?” 公羊寻摇摇头,“他们上学一时容后再议,咱们还有多久才到谷县?” “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学呗,反正白城主还没回来,你闲着也是闲着。”林思恒也没忘回复他,“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谷县了。” 公羊寻道:“我从三岁开始启蒙,不说出口成章满腹才情,自认为也算小有所成。” 他瞥了一眼,“倒是黄泉少侠你,看着就像是颇没有文化的样子。” 林思恒说:“能认字儿就可以了,搞学问,我们家另有人选。” 说着,他拍了拍新雨的小肩膀。 新雨一屁股挪开,后脑勺高贵冷艳地对着哥哥。 ---------------- 明州,谷县。 几人到地方之后,直奔县衙。 林思恒兴致勃勃地问:“咱们要击鼓吗?” 公羊寻叹气,“要有冤情才能击鼓。” 没能击鼓,黄泉少侠表示失望。 县衙的大门是打开的,两个衙役守在门口。 衙役见他们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开口问道:“你们来县衙有什么事吗?” 姜笑说:“我们是来找游县令的。” 衙役问:“是否是有什么冤屈要诉?” 姜笑正想说是来寻亲,林思恒就先开口了,“我们是来向县太爷提供城外土匪据点消息的,来时刚好撞见。” “此事你跟我说就行了,不必劳烦我们县太爷。” 公羊寻幽幽开口,说:“他们说要造反。” 衙役点点头,“造反是吧,行——什么!你说什么!谁造反?!” 公羊寻笑了笑,“还请官差大哥快去通秉县太爷,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马虎。” 那衙役赶紧把人带进去,“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去禀告县太爷。” 衙役走后,几人如坐针毡,他们一路过来哪有遇到什么山匪,更别提什么莫须有的造反了。 公羊寻简直也太大胆了,居然敢编造这样的谎言。 元元都快被他的胆大妄为吓死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也算是连太子都见过的人了,只是一个县令,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没一会儿,那衙役就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出来了,想必他就是游县令。 只是单从五官上来看,吴小狗跟他并不相像。 光是一眼,实在不能看出什么来。 游县令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番,“就是你们说有土匪造反?” 公羊寻道:“游县令恕罪,并无土匪造反。” 四人组:“!” 林思恒眼皮子动了动,默默将新雨拉到身后,免得血溅在他身上。 游县令闻言,并未生气,而是问:“你们以这个借口来见我,难不成是有什么冤情。” 单从这一点上看,这位游县令还真是一个好官。 林思恒把发呆的吴小狗推过去,“游县令,你仔细瞧瞧他。” 游县令皱起眉,“你这是何意?” 吴小狗说:“我小爹是游小小。” 第33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7 游县令神色一顿,谨慎问道:“有何凭证?” 吴小狗说:“原先有个玉佩,但是以前肚子饿的时候就卖掉换粮食了。” 游县令问:“那玉佩是何模样?”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吴小狗。 吴小狗努力地想了想,“我只记得是一块白色的玉佩,好像是雕刻的一种花……我想起来了,是桂花!” 那时候太小了,他只是想活下去,迫不得已才当掉了小爹留下来的玉佩。 瞧游县令的神色,虽有震惊,可更多的是疑惑。 “你……诸位,实不相瞒,小小确实是我的弟弟。只是他当年嫁进了雍州吴家,从此与我断了联系。”游县令道,“你可知雍州吴家是何等的家世?” 雍州吴家,百年的世家门阀,其门楣之高,底蕴之厚,怎么会让自己的子孙沦为乞丐。 游觉是不信的。 况且面前的这小子面黄肌瘦,瞧着也就是个头还算过得去。 不过一看就是穷苦出身的孩子,不可能跟吴家扯上关系。 “这个吴家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林思恒说。 林思恒可能不太清楚这个雍州吴家,新雨却是知道的。 他悄悄在哥哥耳边说:“就是二叔的死对头,据说是以前有什么仇。” “我不知道什么吴家。”吴小狗说:“我小爹死的时候就让我来找舅舅,没跟我说过其他的。” 游县令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你说小小死了?” 吴小狗平静地点头,“对,死了。” “怎么死的?葬在何处?”游县令连忙问。 “小爹他是病死的。”吴小狗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就在这里。” 此言一出,震惊林家兄弟一百年! 是个狠人啊!把自己亲小爹的骨灰天天戴在身上。 公羊寻不惊讶,甚至表现得十分淡定,因为元元早就告诉他了。 吴小狗说:“小爹临死前说,想葬在淮州老家的院子后面,那棵桑树下,和祖么葬在一起。” 游县令听了这话,双眼倏然红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吴小狗面前,“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小狗。” 游县令有些哑然,“这算什么名字……” “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 “孩子,我是舅舅。”游县令哽咽着,“你受苦了。” 他实在不敢想,他以为自己的弟弟嫁入吴家衣食无忧,却不曾想过弟弟竟然病死于床榻,而自己的亲侄乞讨为生,磋磨了十几年。 游县令拉着吴小狗坐下,“你小爹可曾跟你说过吴家的事?” 吴小狗摇摇头。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吴小狗说:“不知道。” 游觉问:“不是你小爹给你起的吗?” 吴小狗说:“小爹死了以后,别人都骂我是没人要的小野狗,只知道我姓吴,所以就这样叫了。” 林思恒偷摸跟公羊寻嘀咕,“我还寻思是贱名好养活呢。” 公羊寻无语地看他一眼。 “你受苦了,孩子。”游县令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眼中闪烁着泪花,“以后你就跟着舅舅一起生活,好吗?” 吴小狗有些迟疑了,“我……” 他来京城认亲,一是为了完成小爹的夙愿,二来也实在是当时他们四个没有地方可去。 虽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亲人,可吴小狗此刻的心情却十分平静。 他过得很艰难,可是并不孤单。 再加上他对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舅舅并不熟悉,所以此时此刻,他很难落下泪来。 游县令抱住他的时候,他有些迟疑地回抱回去。 “跟舅舅回家。”游县令说,“以后舅舅照顾你。” 吴小狗轻声说:“舅舅,我现在很好,住在京城,有很大很大的房子。” 言下之意,他认亲不是来打秋风的,只是为了完成小爹的夙愿。 “这是小爹的骨灰,他临死的时候,说让我一定要交给你。”吴小狗说,“他说对不起,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其实游小小死前说了好多话,可是吴小狗当时太小了,能记得住的东西有限。 游县令听后,泣不成声。 他怎么会责怪自己那个傻弟弟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游小小识人不清,他们父子二人被吴家赶了出来。 “他怎么不回家啊。”游县令掩面,“傻子,真是个傻子。” 斯人已去,再多的悔恨也只是惘然。 待游县令平复了心情,郑重其事地邀请他们去县令府做客。 游县令的夫郎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何自家夫君会邀请这群小孩子上门,不过人既然来了,总得好生招待才是。 “阿瑜,这是小小的儿子,吴……”游县令实在叫不出这样的名字,于是道,“贤侄,若你愿意,舅舅为你改名,可好?” 吴小狗呆愣愣地说:“改什么?” 游县令问:“你想跟你小爹姓吗?” “可以啊。”吴小狗说,“我叫什么都可以。” 他们四个的名字全都是胡乱起的。 元元曾是某个官家哥儿,后来家道中落,一直流浪。 也没人知道他原本叫什么名字。 姜笑则是因为很早之前,有个姓姜的大夫救过他,见他爱笑,便起了这个名字。 王一则更简单了,姓王,排行第一。 小时候他家里穷,下头好几个弟弟,他被双亲卖给了牙行换了五两银子。 后来牙行遭难,他就和其他人一块儿逃了出来。 游县令说,“你小爹叫小小,小,渺也。以后你就叫游渺,可行?” 元元捣了他一下,“游渺,还不谢谢你舅舅赐名。” “谢谢舅舅赐名。”游渺挠挠头,“听习惯了小狗,咋一听都不知道是叫我。” 姜笑正和王一专心干饭呢,听了这话,道:“我们多叫几遍,你习惯了不就行了。游渺,游渺,游渺游渺游渺……” 林思恒夹起一块肉塞进姜笑的嘴巴里。 被酥香软糯的红烧肉塞了一嘴,姜笑弯起眼睛嚼嚼嚼。 现在顿顿都有肉,还住在不漏风的房子里,换作以前,简直都不敢想。 公羊寻看了一眼元元,虽然他很好奇元元到底叫什么名字,可他不准备问。 他期待着有朝一日,元元愿意放下过去,亲口告诉他。 第34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8 尽管游县令再三挽留,游渺还是打算和四人组在一起。 游渺慎重考虑过,虽然他也很想和舅舅一起生活。 但是舅舅家中有三子,他也不知道这位舅么能不能容人…… 反正都在明州,也就几天的路途。 况且他现在衣食无忧,实在没必要非要住进舅舅家里。 但是游县令觉得自己已经亏欠了小小,不能再亏欠他的儿子。 这亲侄子,自然是要放在身边教养才好。 还是元元把他们要去学校上学的事情告诉了游县令,游县令思虑良久,此事才作罢。 他只是说,若是学业得闲,便回来看看舅舅和舅么,足矣。 这夜一行人在县令府住下。 新雨难得没有学习,而是早早地睡了。 林思恒琢磨着,估计是这小崽子这几天舟车劳顿累着了,这才头沾枕头一下子就睡着。 以前半夜都还要挑灯夜读,肯定是天天坐着不动,精力没处使去。 看来,是时候给弟弟安排一套强身健体拳了。 半夜,突然一声惊叫。 林思恒率先反应过来,往声源处去。 他破门而入,“怎么了?” 王一哆哆嗦嗦地指着床,“好多血……” 姜笑和元元也赶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思恒朝床上看了一眼,只见游渺下半身有不少的血迹,当即道:“元元,去随便找个下人,让他带你去找个大夫过来。” “好!” 王一说:“我也去。” “等等。”林思恒说,“你先跟我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小狗,不是,刚刚游渺说他肚子疼得厉害,我就去点了灯,结果就发现了血迹。” 林思恒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王一,“你先跟元元去找大夫。” “好。” 元元和王一着急忙慌跑出去之后,林思恒上前想要查看一下游渺的情况,就看到姜笑蹲在床头,握着游渺的手询问情况。 然而游渺的情况很不好,唇色惨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思恒一时也不知游渺到底怎么了,不敢轻举妄动。 姜笑都快哭了,这人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拍了拍姜笑的脑袋,“别怕,没事的。” 姜笑泪眼汪汪地扭头问他,“他是不是中毒了?” “应该不是,中毒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中招。”他说:“估计是什么急症,你别着急。” 姜笑吸了吸鼻子,“小狗哥,你挺住,元元他们已经去叫大夫了。” 他突然想起来,一般话本里大侠都会把脉的,于是问:“思恒,你会把脉吗?” “……不会。”林思恒说,“只能摸出一个人的内力深浅,摸不出病症的。” “哦。”姜笑心里特别着急,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剩下哭了。 林思恒想了想,说:“笑笑,你先让开,我试试能不能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这一手他只看他爹用过,不过当时是为了保下濒死之人,可强撑一口气等着救治。 眼下这情况,谁也说不上来游渺到底怎么了,只能等大夫来诊治。 姜笑抽抽噎噎地让开了位置,“好。” 一股真气流入游渺的奇经八脉,他的脸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他仍旧是昏昏沉沉没什么意识。 林思恒这会儿也不敢用轻功,他肩上的伤口未好,很容易裂开。 只能希望元元他们能尽快把大夫带来。 这时,收到消息的游县令也来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小渺这是怎么了?” 林思恒说:“不知道。” 游县令看到床榻上的血迹也吓得够呛,“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有侍子回道:“回老爷,已经派人去请了。” 谷县几个有名气的大夫几乎都被请来了,轮番把了脉象后,皆是面面相觑。 游县令道:“诸位为何吞吞吐吐,我这侄儿怎么了?” 其中一个大夫说:“回大人话,依老夫之见,这位小公子并无大碍。如今半昏迷之症也是太疼了的缘故,待老夫开些补气益血、镇痛之药服饮,便没事了。” 大夫提笔开始写药方。 游县令又问:“那这些血迹是怎么回事?可有外伤?” “并无,并无,大人放心。”大夫脸一红,“这,这,小公子们都要经历这一遭,并非是什么疾病,大人放心。” “不,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游县令懵了,“什么叫小公子都要经历这一遭?” 他这侄儿,不是个郎君吗? 不止游县令懵,其他人也懵啊。 姜笑问:“大夫,我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呀?” 王一:“啊?啥?咋的了?大夫你说清楚啊!” 大夫写好了药方,吹干墨迹,“此药三碗水作一碗水煎服,每日饭后服饮即可。” 姜笑作为唯一懂得一点点药理的人,本来想去接药方,县令府的侍子们已经先他一步拿去了药方。 “小公子,我们来煎药即可。”侍子微微行礼,提着灯笼去药房抓药了。 姜笑有些呆呆地不知所措,林思恒把人拉回来。 王一呆了呆,“这便好了?不需要针扎一下吗?” 大夫摇头,“不需要。” “可是他都还没醒……”王一说,“咱狗哥该不会死了吧。” 元元:“快呸掉。” 王一:“呸。” 一旁的县令夫郎若有所思,“大夫,还请移步,这边细说。” 姜笑扬起脸,茫然地看着身后的林思恒。 林思恒摊手,他也没听明白呢。 突然,元元像是想起了什么,跟着大夫追出去。 檐下无人处,县令夫郎问:“为何他的潮期来得如此晚?” 大夫说:“估摸是从前吃得不好,身子亏空得厉害,而今养得不错,这才来了。” 县令夫郎恍然,又问:“可他没有福印啊?” “许是自己毁去了吧,他的额头上有烧伤的旧痕。” “多谢大夫。”县令夫郎让身边侍子送上银钱,将人送走。 元元听了这话,又看到有侍子端着热水走进房间。 他暗道:不好! 房间里,王一本来想扒了游渺的衣服给他擦身,元元大喊一声:“我来!” 王一哆嗦一下,热帕子都差点掉到了游渺身上。 元元深吸一口气,“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照顾渺渺。” 王一:“啊?”平时不都是我来的吗? 第34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39 王一不解,王一震惊,王一大叫一声:“啥?你们说啥?狗哥是个小哥儿?” 元元扯了他一把,“你小点声。” 王一压低声音,表情依旧十分复杂,“狗哥咋能是个哥儿呢!”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能啊,没道理啊,不应该啊。” 元元说:“别说你不知道,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游渺额头上有烧伤,不过因为年代久远,伤疤早就淡了。 再加上那块伤疤几乎遮盖了大半个额头,因此没人往那会是福印上想。 游渺是个哥儿,就不能继续跟王一住一间房了。 元元把王一赶去别的房间,他和姜笑留下来照顾游渺。 游渺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边一左一右躺着两个小哥儿。 他大吃一惊,只记得昨晚忽然腹痛,再然后就痛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该躺在身边的王一却突然换成了姜笑和元元。 尤其是姜笑,还搂他搂得特别紧。 “老大?”游渺戳了戳姜笑的脸颊。 姜笑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啊?” 元元也醒过来,“怎么了?” 游渺都不敢动了,“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元元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当然是在这里照顾你啊,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肚子还疼不疼?” 游渺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咳咳,渺渺,你知道你自己是小哥儿吗?”元元说,“昨天大夫来看过了,你其实……是个哥儿。” “哦——啊?啥?我是哥儿?”游渺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脸地不敢置信。 元元点头,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游渺短暂地震惊过后,很快就接受了,“哥儿就哥儿嘛,哥儿也挺好的。” 他如此乐观,叫元元都有些惊讶了,“不难过吗?” 游渺说:“不难过呀。” “那就好。”元元问,“你还记不记得你额头上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不记得了。”游渺摇头,“小爹还在的时候,我的脸就被烧伤了。” 元元说:“等那位白城主来了,咱们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祛疤,没有疤痕之后,福印肯定会长出来。” 游渺倒是对这个事情不在意,“福印而已,有没有都一样,实在不行自己画一个。” 元元“噗嗤”一笑,“傻子,这福印是看咱们哥儿生育能力的,若是没有福印,将来夫家可不好寻。” 游渺说:“这不是还有阿一在么,实在不行我就跟他凑一户算了。” 姜笑闻言,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福印,他的福印颜色是很娇俏的粉色。 虽然好看,可这样的浅淡颜色,对于哥儿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哥儿的福印,通常越红越好。 游渺的福印或许就是因为颜色浅淡,再加上额头被烧伤,所以疤痕盖住了福印。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 这时,姜笑突然说,“我们是不是该给狗哥买两件裙衫回来啊?” 他总不能还和王一那个大老粗一样穿粗布短打吧? 游渺说:“我之前的衣服挺好的啊,合身,而且还是来京城之后新做的呢。” “那么节省干嘛,咱们现在有钱,想做几身衣服就做几身衣服。”元元笑道,“咱们等下去逛逛铺子,谷县的布料肯定比京城便宜。” “嗯嗯!” ----------------- 一行人在谷县又住了两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游县令十分不舍,游渺离开之前,他还落了泪。 游渺心中也顿时难过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情,毕竟他在这世上,也算是有亲戚了。 都是性情中人,离别时自然少不了双方之间的一顿掰扯。 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游渺带着舅舅一家准备的土特产,大包小包的回京城了。 新雨去了学校,四人组的学业问题就提上了日程。 学校统一在年初报名,距今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进入学校之前会有入学考试,根据学子的考试成绩进行分班。 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了,若是与七八岁的孩童分到一个班,那脸面上就有些过不去了。 沈青蘅听说他们想上学,便主动给四人组辅导学业。 如此一来,有些少侠就更无聊了。 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被小爹勒令好好在家养伤。 半个月后,沈青蘅给几个小孩子放了一天的假。 几个人约好去打扫一下丰水街的新家。 前面的铺子已经租出去了,和后宅做了隔断,互不影响。 林思恒本来没想去,但是架不住小骗子热情邀请。 姜笑现在可一点不怕他了。 以前还以为黄泉少侠冷酷无情,结果一点都不。 他已经摸索出了一套专门对付黄泉少侠的办法了。 “哥哥~”姜笑夹着嗓子问,“你说这两种碗哪种好看些?” 几人今天各有任务: 元元和公羊寻负责找人来清理庭院。 王一和游渺负责去订购家具。 林思恒和姜笑则是添置一些日常要用到的小器皿。 京城最大的杂货铺好巧不巧,是林二开的。 姜笑并不知情,他正纠结着面前两种花纹的瓷碗。 他挑不好,索性问一问林思恒的意见。 林思恒说:“要不都买算了,反正也没几个钱。” 姜笑说:“可是买十只一样的碗可以再送一个诶。” 那和白捡有什么区别! 林思恒说:“那就左边这个。” “好。”姜笑抱着十一个碗噔噔噔跑去柜台结账。 本来林思恒想跟他说可以全部挑好再去结账,结果这小骗子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林思恒微微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他站在小骗子身后,问:“还有没有别的要买的东西?” 姜笑想了想,“锅碗瓢盆,该买瓢了。” 林思恒拉着人往其中一个货柜走。 姜笑被突然一把薅走,“啊,我的碗!” “先放在柜台。”林思恒指着一排大小各异的水瓢道,“挑吧。” “喔。”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人呢?给老子滚出来!” 第34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0 进门的男人还拖着一个夫郎,那夫郎看起来被打得很惨,脸上好几处血迹。 管事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客人,您这是……这是?” 那男人冷哼一声,“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这帮奸商是怎么做生意的?” “我们映卿杂货铺一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管事一脸茫然,“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那男人揪着夫郎的头发猛地将人扔在地上,“我问你,他昨日是不是来你们这儿买了一支什么兔毫笔?” “这……”管事扶起地上的夫郎,“你没事吧?” 夫郎显然是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哪里还能回得上话。 管事叹了口气,扭头问那男人,“可是这兔毫笔有什么质量问题?” “我这个一家之主都没同意,你怎么敢卖这么贵的笔给他?”那男人说着,又想上前打夫郎,“败家玩意儿,一两银子的笔你他爷爷的也敢买?害得老子都没钱喝酒了。” 管事赶紧拦下他,“客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那男人道,“把钱退给我,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 管事道:“想要退货是可以的,还请将货品和购买单据一并归还。” 那男人又是一脚踢到夫郎身上,“快点,去把钱要回来。” 夫郎虽然害怕,还是哭着说:“咱们睿儿上学不能没有笔啊,夫君,求求你了,这笔不能退啊。” “你——”那男人一脚就想踢下去,却发出了今日第一声痛苦的嘶叫。 “哎哟!”他抱着自己的脚疼得在地上打滚。 只见夫郎面前竖着一把重剑,并未出鞘,古朴的剑身中透出一抹寒意。 别人不知道,姜笑是知道的。 这把黄泉剑又硬又重,也就少年拿着的时候看起来轻松。 他曾经试过,他双手一块儿使劲都没办法抬起这把重剑。 踢到这把重剑,和踢到一块铁板没什么区别。 姜笑扶起地上的夫郎,“你没事吧?” 夫郎摇摇头,低声道谢。 等痛劲儿过去了,那男人顿时从地上爬起来,怒吼着冲过来。 “小兔崽子,敢偷袭老子,看老子不废了你!” 林思恒睨他一眼,薄唇轻启,“废物。” 被激怒地男人刚冲过来,就被一脚踹退。 此时铺子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那男人被下了面子,脸皮涨得通红。 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就这样被一个臭小子打败了,将来还怎么有脸混? “小子,你别得意。”男人找补着所剩无几的脸面,说,“刚刚是老子看你年轻,让着你呢。” 林思恒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下,接着说:“废物。” 背后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人已经笑出声来了。 关键林思恒还特别能拱火,“你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吗?” 他微微一笑,“在笑你捡不起来的自尊呢。” 那男人一听这话,当即暴喝一声朝他冲过来。 林思恒站着没动,只是在他靠近时猛地抬脚踢过去。 这会儿,他算是有一点理解他家老头子为什么动不动就喜欢踹他了。 果然踹起来最省事。 那男人扑过来,被踹;再扑过来,再被踹。 循环两次后,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这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完全看清楚了自己和面前少年的差距。 他打不过这小子,难道还打不过家里的败家玩意儿? 一想到这里,他再次冲上来,只不过这一次奔着他夫郎而去的。 他扯过夫郎的头发,“你爷爷的,就看着老子挨打是吧?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那夫郎护着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姜笑可急得要命,他望向林思恒。 林思恒却没动。 那男人冷笑一声,“我打我自己的夫郎,总跟你们没关系吧?我今天就是要打死这个贱人。” “你说得对。”林思恒说,“你打自己夫郎,确实跟我没关系。” 那男人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这时,姜笑突然“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他委屈巴巴地说:“哥哥,他打我。” 他小手一指,直指那男人。 林思恒勾起一抹笑容,一步一步靠近那男人。 “你……你想做什么?”那男人后退半步,几乎不作他想,将自己夫郎抓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刚刚是跟我没关系。”林思恒抱着剑,没有任何想要出鞘的意思,“但是现在就有关系了,敢动我的人,你胆子不小啊。” “你别过来!操,大不了那一两银子我不要了。” 围观的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夫郎从旁人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当即啐了一口,“拿自己孩子的笔墨钱去喝酒,呸,真不要脸。” “就是,这都什么年份了,还有打夫郎的人渣,报官把他抓起来。” 姜笑趁机赶紧过去扶起挨打的夫郎,“你别怕他,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别让他死我店里了,晦气。” 林思恒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就看见林二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 “二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思恒惊讶地问。 “巧了,就是今天。”林二本来都准备回家了,谁知道突然遇到有人闹事。 做生意嘛,遇到闹事的人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葩的人,因此相当无语。 趁林思恒没有注意到他,那男人飞快地挤开人群溜走了。 林思恒说:“哎呀,可惜,让他跑了。” “行了别装了。”林二说,“跟你爹一个德行。” 死装死装的,也不知道硬凹那个没用的大侠气质作甚。 林思恒撇撇嘴没反驳,因为二叔会爆金币。 管事这时才开始疏散人群,“无事,无事,都散了吧。” 待门前围聚的人群散去后,那夫郎站起来,推开姜笑,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姜笑挠挠头,走到林思恒身边,“他为什么不跑啊?” 一旁的管事叹气,“估摸着是孩子捏在那男人手里,跑不了吧。” “真可怜。”姜笑有些闷闷地说,“他回去会不会挨打啊?” “先别管他了。”林思恒牵起姜笑往柜台走,“二叔,你来得正好。我买点东西,挂你账上啊!” 林二:“……” 第343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1 姜笑心中一直惦记着那个挨打的夫郎,选器皿时有些心不在焉。 林思恒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见新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林思恒:“做什么?” 新雨:“哥,你走快点,人命关天!” 他拉着哥哥往外冲,跟火烧屁股似的,慌得很。 姜笑见状,赶紧跟上。 新雨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一个巷子里,隐约可以听见争执声。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们!都给老子滚。” “那你倒是让开啊!” “老子是让你们走,他不能走。” “凭啥!” “就凭老子是他男人,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 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户大开,前院站着不少穿书生袍子的小学生。 那帮小学生粗粗数过去约有十二三人,此刻都挡在一个瘦弱的少年面前。 而那瘦弱的少年身后是个大人,看起来浑身不少的血迹,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知生死。 此时那三个成年男人正死死地堵住了大门,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林思恒低头看了一眼弟弟,“你们这是在……打群架?” “才不是!”新雨立马反驳哥哥。 林思恒一想也是,他这个弟弟一心只读圣贤书,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横行霸道的快乐。 三人快步走到门前,姜笑望着堵门之人的背影,小声惊呼,“思恒,是刚刚那个人!” 林思恒也看见了。 这就比较冤家路窄了。 新雨指了指院子,“哥,你去把他们打跑。” 林思恒配合极了,“行。” 出门在外,还是要给弟弟一个面子。 林思恒悄无声息走到堵门的人背后,他用剑柄敲了敲门板,“劳烦,让让。” 为首那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是,是你!” 林思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真巧啊。” 那男人本能地后退两步,随后想到自己的狐朋狗友都在身边,于是壮了壮胆子,“小兔崽子,又是你。” 林思恒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那十几个小学生也就是和新雨差不多大小的年纪。 没想到正义感还挺重,这会儿都挡在受伤的夫郎面前。 有几个小孩儿自己都害怕得不行,还是一点没退让。 新雨大声说:“哥,你拦住他们哦,我们要把唐安的小爹带去医馆。” 林思恒摆摆手,然后朝那三人微微一笑。 那三人见状,齐齐冲了过来。 对付几个地痞无赖,对于黄泉少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新雨发誓,他这辈子还是第二次见哥哥这么帅。 片刻后,林思恒整理了下衣服,对一帮看傻眼的小学生说:“愣着干嘛,走啊。” 壮实一点的小学生立马过去扶起昏迷的夫郎,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搀着昏迷的人,却并不方便前行。 就在林思恒考虑要不要去帮忙的时候,几道沉重地脚步声响起。 一般武学精进到一定地步,踏雪无痕,风过无声。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便是身披金甲的将士,整齐又沉重的脚步声会起到震慑的作用。 林思恒扭头一看,就见几个巡逻的金衣卫。 本来还倒地装死的三个男人立马爬起来,膝行到金衣卫身前,恨不得上去抱大腿。 “大人,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人私闯民宅还打人,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就是啊大人,天子脚下这群学生竟然如此嚣张,该抓进去关起来。” 然而金衣卫却并没有理会他。 “林少爷?”张淮令微惊,“你怎在此处?” 林思恒也疑惑,抬腿走过去,“令叔,你们统帅还要亲自巡街吗?” 张淮令一脚踢开地痞,低声道:“最近京城出了一个名字叫‘遁地鼠’的江洋大盗,专窃奇珍异宝。” “此人犯案数起,却一直都没有留下过什么线索。这次我接到探子的消息,说是曾经在此地见过遁地鼠,我来碰碰运气。” 林思恒恍然大悟,问:“为何叫遁地鼠,他会打洞?” 张淮令道:“正是。” 他心想,既然都是江湖人,说不定会有线索,便问:“林少爷可曾听说过此人?” “遁地鼠我没听说过,但是江湖上有个门派以盗墓为生,就善打洞,叫窥天楼。”林思恒说,“他们的总舵在淮州魏河。” 张淮令点头,“多谢。” “令叔客气。”林思恒指着那三人,高声道,“他们欺负学生,统帅,抓他们!” 张淮令挥手,“带回去。” 他正准备离开时,又被林思恒叫住了,“令叔,有没有办法多关他一段时间啊?你看他都快把自己夫郎给打死了。” 张淮令瞥了一眼那群小学生,看见好几个熟悉的脸庞,便笑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想到这些官二代还挺有正义感,张淮令想到了自家那个连刺绣都不会的小胖崽子,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嫁得出去。 “林少爷,告辞。” 林思恒抱拳,“令叔慢走。” 那三个大人被金衣卫带走,小学生们赶紧把昏迷的夫郎带去了医馆。 大夫处理了夫郎身上的伤势,病房里小学生们忙前忙后,都是热心肠。 那个瘦弱的少年感动得直流泪,“谢谢,谢谢你们。” 小学生们红着脸说:“哎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嘛。” 这时,有小学生把话题引到新雨身上,“新雨,你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新雨抿着唇,耳根薄红,好半晌才说:“也,也没多厉害。” “他人呢,咱们都还没谢谢他。” 新雨说:“已经走了。” “就是就是,要是以后唐安的那个混账爹再欺负他们父子俩,就让你哥揍他!” 新雨说:“他平时很少在京城的。” 这回也是碰巧,他是唯一一个溜出来的人,正准备去报官找大人呢,路过二叔的铺子,恰好就看见哥哥了。 “你哥哥真帅。” “……”新雨正准备回答呢,突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现在学校分班没有再论哥儿还是郎君,因此这帮小学生里还有好几个小哥儿。 第344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2 有个平时跟新雨关系挺好的小哥儿凑上来,“哎,刚刚那个哥儿,是你哥夫吗?” 新雨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啊。” 小哥儿顿时扭扭捏捏起来,“那你看我,有没有可能做你哥夫呢?” 新雨:“……我觉得不太可能。” “嘁。”那小哥儿捧着自己的脸,“我觉得你哥哥肯定会喜欢我的,他刚刚都看了我好几眼呢,肯定是我的美貌深深地吸引到了他。” 新雨面无表情地戳破真相,“那可能是你今天眉毛画歪了。” 那小哥儿一惊,赶紧捂着自己的额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新雨默默勾起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小哥儿见状,气鼓鼓道:“好哇,你故意的!林新雨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另一个小郎君说:“盛曦,我看新雨就很不错啊,不如你考虑考虑新雨?” 盛曦红着脸“哼”了下,“我才不要呢!” 新雨看了一眼盛曦,也不说话了。 ----------------- 林思恒和姜笑回到杂货铺。 走二叔的账,林思恒一点没客气,将日常用品器具通通购置了一遍。 姜笑一个劲儿地在旁边说:“够了够了,太多了用不了的。” “不多。”林思恒说,“要买就买齐全,免得之后再跑一趟。” 于是,在黄泉少侠这个关系户的帮衬下,姜笑带出去的钱又原原本本地带了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这事儿跟元元和游渺说了。 元元叹道:“这种大恩大德,一般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游渺说:“恩情还不完,干脆把老大抵给林思恒算了。” 姜笑面红耳赤,“不跟你们说了!” 元元凑上去,“哎呀,是谁脸红了我不说。” 姜笑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元元和游渺相视一笑。 姜笑立马卷了被子,遮住了通红的耳朵,干巴巴地说:“我睡了!” ----------------- 另一间房里,公羊寻也不知道在组装什么东西,看上去神秘得很。 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挑灯拧齿轮。 直到几天后,公羊寻把做好的机关弩送给了元元。 元元收到礼物之后惊讶极了,“我不会用弩啊。” “很简单的,我教你。” 虽然公羊寻不良于行,不过在机关暗器上的造诣却比他爹高出不少。 他那个渣爹也曾经多次感叹,若非公羊寻残疾,必定是继承千鹤山庄的最佳人选。 元元认认真真学着如何使用这个机关弩,虽然现在用不着上,但难保以后没有危险的时刻。 练习了一下午,元元的勉强有些准头了,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箭箭脱靶。 这些箭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不过箭镞都卸了,怕一时失手伤了人。 如此平静了几日后,林思恒收到了他爹的家书,说是已经查清楚了血饮战书的始末,果真是魔教在暗中搞事。 现下魔教覆灭,危机已除,可以搬回祖宅了。 四人组正好趁机跟沈青蘅拜别,回丰水街的家。 趁着天气晴朗,正适合乔迁。 因这几个孩子在京中无依无靠,沈青蘅还特地送了一份乔迁礼。 新雨也请了一天的假,和哥哥一起帮他们搬家。 他们四个早就挑好了各自的房间,本来自己的个人物品也不多,很快就搬好了。 在一众开心的笑脸之中,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 公羊寻有些不舍得和元元分开,只是苦于一块儿搬过来的借口。 他是林思恒的朋友,住在林家自然是合情合理。 元元不是他的侍子,照顾他也只是看在林思恒帮了他们的份上,投桃报李罢了。 他实在没有理由要求元元做任何事。 四人组去做乔迁饭了,堂厅里就只剩下林家兄弟和公羊寻大眼瞪小眼。 新雨坐在官帽椅上,什么也不做,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他是安静性子,哪怕发呆都坐得板正,和吊儿郎当的哥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思恒却闲不住,撺掇着公羊寻,“咱俩出去溜溜?” 公羊寻说:“溜不了,我没腿。” 林思恒说:“没事,有义父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公羊寻说:“那麻烦你把我放到元元床上去。” 新雨:“……” 新雨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经活跃得不行了。 他抓狂:我还在呢,为什么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不避着我!我还!只是一个!小学生! “哇哦。”林思恒顿时心领神会,冲他挤眉弄眼,“少庄主,玩那么花呢。” 公羊寻翻了个白眼,转动轮椅背对着他。 林思恒一脚就把少庄主转了回来,“不然这样,晚上的时候我带新雨回去,你就说我抛下你了。” 他压低声音,“卖惨是你的强项啊兄弟。” 元元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到时候肯定收留他。 公羊寻眼神一亮,当即朝林思恒抱拳,“义父!” 林思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公羊寻道:“到时候你假装来看我。” 黄泉少侠的脑子没转过弯,“我看你做什么?” “谁让你真的来看我了。”公羊寻恨铁不成钢,“到时候你就带姜笑出去玩啊。” 林思恒豁然开朗,然后欲盖弥彰地说:“我带他出去玩做什么。” 小骗子。 也就是夹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好听一点罢了! 仅此而已! 不过如此! 公羊寻说:“元元说姜笑明年就及笄了,到时候他作为家里的大哥,肯定要给姜笑相看。” 林思恒本来还想嘴硬一下,但是这里又没外人,他立马赞同了公羊寻的方案。 带小骗子出去也挺有趣的,毕竟小骗子性格活泼,走路还会一蹦一跳,多可爱啊。 新雨实在忍不了了,不想继续看他哥臭屁,“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站住,坐回去。”林思恒揭弟弟老底,“你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还帮忙,别给人家添乱。” 新雨闷闷地坐回去,好气,但是又无法反驳,然后更气了。 公羊寻茶里茶气地说:“你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还欺负新雨,真是太坏了。” 林思恒:“……” 公羊寻笑起来,“新雨,咱们不理他。” 新雨重重点头。 几刻钟后,姜笑跑来叫他们去饭厅吃饭。 林思恒搂着小骗子就走了,还没忘记使唤工具人弟弟,“新雨,你推他。” 新雨工具人:“……” 紧急撤回一条前几天夸哥哥帅的话。 第34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3 入夜之后,林思恒按照计划带着弟弟先溜。 公羊寻双手捏着元元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元元哥哥……” 元元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哪里还能看不出来他打的什么算盘。 这小子肯定是离不开他,在装可怜想留下来呢。 他假装没看懂公羊寻的暗示,“怎么了?” 公羊寻小声地说:“他们走了……” 元元心里都快笑死了,表面上还安慰着小可怜,“没事没事,明天我再送你过去。” 公羊寻闷闷不乐地“嗯……”了下,清瘦的脸庞惨白如纸,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浓浓地破碎感。 元元继续逗他,“那今晚你去和阿一睡好不好?” “……不好。”公羊寻一双大眼睛蓄满泪水,“我不能和元元哥哥一起睡吗?” 元元假装思考,实际上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好啦好啦。”元元说,“我去搬个软榻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小可怜璀璨一笑,“好。” 等元元离开后,公羊寻收起了笑容,垂眸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双腿。 他真的……能站起来吗? 若是不能,便走吧。 元元不能一辈子和个残废在一起。 ----------- 林思恒在家中将养了两个月,还是不被允许离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这是被利刃捅了个对穿。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沈青蘅便让他留在京城,说什么都要等来年开春再放他出去仗剑天涯。 为了赶上明年的入学考试,他们每天风雨无阻地来林府听沈青蘅讲课。 虽然现在人人都可以上学,但是他们现在都十四五岁了,要是和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同一个班,也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多学一些,争取可以在分班的时候往高年级去。 这些年沈青蘅大部分时间都是跟自家男人外出游玩,虽然学识文墨并未落下,可给孩子启蒙还是头一回。 这让他多少生出了一些使命感,恨不得倾囊相授。 林思恒在家待不住,平时弟弟又去上学了,他连个使唤的工具人都没有。 京城第一小学每月有十天的假期,放假这天,他早早去了学校接弟弟。 为了去接自己最忠实的仆从,林思恒还特地买了一把羊肉串。 其他来接小孩的家长里,也不是没有带吃食的,只是人家大多都带些糕点饼子,只有林思恒手里一把羊肉串孜然飘香。 不仅一枝独秀,还馋哭路过小孩。 新雨早就看到他哥了,他本来想捂脸装作不认识他哥,结果被盛曦瞧见了。 “林新雨,快看!你哥哥来接你了!”盛曦扯着新雨往林思恒的方向去。 “我……”新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扯了个踉跄,然后被迫前进。 “你快点啊!”盛曦催促,“慢死了。” 盛曦拉着新雨跑到林思恒面前,脆生生地说:“林哥哥,我是盛曦,是新雨的同学。” 林思恒问:“吃羊肉串吗?” 他记得这个小哥儿,之前他们班‘打群架’的时候见过。 盛曦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呀!” 新雨:“……不可当街用食。” 盛曦已经接过羊肉串开始嚼嚼嚼 了,“你说什么?” 林思恒把羊肉串递给新雨,“拿着。” 新雨:“不要。” 林思恒:“别逼我在这么多人的时候揍你。” 新雨:“我告诉小爹!” 林思恒:“揍两回。” 新雨:“……”暴躁!气愤! 新雨在哥哥的压迫和剥削下,十分不情愿地接过了一把羊肉串。 这时,路过一个馋哭了的三岁小孩。 小孩扯着自己小爹的衣袖,“小爹爹我也想吃肉肉。” 他身边的大人低头捏捏他的脸,“等哥哥出来了,咱们一块儿去买好不好?” 小孩甜甜地说:“好!” 新雨见状,递过去一根羊肉串,“给你。” 他家大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等下我去给他买就好了。” 新雨没说话,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那小孩看见面前香喷喷的羊肉串,馋得直流口水,只是家里大人没发话,他也不敢接。 盛曦见状,“哎呀,宝宝好可爱呀!” 他一屁股抵开新雨,拿过新雨手里的羊肉串,蹲下身来,“宝宝,哥哥请你吃。” 大概是盛曦一个小哥儿,实在无害,看着特别友善。 他家大人这才点头,“宝宝,快谢谢哥哥。” 小孩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哥。” 盛曦被小奶娃萌翻了,“不用谢不用谢。” ——“思恒,新雨!” 兄弟俩回头一看,竟然是姜笑。 姜笑跑到新雨面前,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羊肉串。 新雨默默递过去。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大家已经很熟了,实在没有必要客套。 姜笑拿了一根羊肉串开始嚼嚼嚼。 林思恒问:“你怎么来了?” 姜笑咽下去,“你爹回来啦,沈叔么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我听说你来接新雨,特地来找你的。” 林思恒闻言,“找我做什么?” 姜笑说:“他们都有事情做,我不知道做什么,就来找你玩咯。” 元元和公羊寻在搞什么机关术,复杂,他听不懂。 王一和游渺在跟林府的护院大哥学武功,他细胳膊细腿人的也学不会。 林思恒揉了揉小骗子的脑袋,“那等下带你去戏园子听戏。” “嗯嗯!” 新雨一听说爹回来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惊喜。 他正准备跟盛曦道别,才发现盛曦不见了。 “盛曦呢……”新雨轻轻扯了下哥哥的衣袖,问,“哥,你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同学?” 林思恒按着弟弟的脑袋辅助帮他定位,“柳树下面。” 周围来来往往全是接孩子的人,待一波人群散去,新雨就看到盛曦在不远处捏人家小孩的脸。 “我去跟他说一声。”新雨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羊肉串全给姜笑,小跑过去。 姜笑全盘接收,吃得可开心,腮帮子鼓鼓的,眼中全是对食物毫不掩饰的欲望。 这小骗子能吃,林思恒早就知道了。 别看现在吃这么多羊肉串,他等下还能再整点别的,就算是吃饱了,也能喝一竹筒的奶茶溜溜缝儿。 第34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4 盛曦依依不舍地和那对父子道别,转身就看到了新雨朝他走过来。 盛曦说:“新雨,你绝对猜不到,刚刚那个小宝宝谁的弟弟。” 新雨:“不猜。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盛曦:??? 同学,你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盛曦清了清嗓子,“他是唐安的弟弟哦,之前咱们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盛曦主动拉起新雨的手,“刚刚那个叔么是唐安小爹的亲弟弟,他说他们已经把唐安的小爹接回父家了。以后就算唐安他爹从监牢里出来,也欺负不到他们父子咯。” 先前全班集体群架事件,就是他们放学后发现了唐安的爹在耍浑,殴打自己的夫郎孩子。 少年人热血沸腾,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学被打。 新雨因为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慢大家一步,所以没有被唐安他爹堵在院子里。 这才找到了机会去搬救兵。 “好,我知道了。”新雨说,“你快回家吧。” 盛曦:“不要,我要去你家玩,你快邀请我。” 新雨:“你去我家做什么?” 盛曦松开拉着新雨的手,捧着脸花痴道:“当然是为了你哥哥咯。” 新雨不爽,“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将来肯定长得很好看,你哥哥肯定会喜欢的。”盛曦说,“从小别人就夸我是美人胚子。” 新雨心说:是很好看。 “他不喜欢算数只考五分的人。”新雨幽幽开口。 盛曦:“……” 盛曦掩面哭泣,“呜呜呜。” 新雨最受不了他哭了,赶紧说:“我邀请你去我家玩,你别哭了。” 盛曦一秒变脸,“既然你诚心实意地邀请我了,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新雨无奈地叹口气,突然,他察觉到柳树下的土似乎动了一下。 错觉吗? 新雨盯着那片土地继续看了一阵,无事发生。 盛曦问:“怎么了?” 新雨摇摇头,却突然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只瞬息间,一个矮小的人影就从土地里钻了出来。 新雨没看清那人影手中到底拿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似乎有一道银光闪过。 像是什么刀刃。 “小心!”他推开盛曦的瞬间,自己就被那突然窜过来的人影掐住了咽喉。 新雨只感觉到了一瞬间呼吸不畅,下一刻,他哥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钳制他的人影。 “啊!”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了,不知是谁大叫一声,顿时整个校门口就乱了起来。 人群来来往往,姜笑扔掉手里的羊肉串,眼疾手快地把新雨拉到路边,防止他被人撞倒。 盛曦心有余悸,他跑到姜笑和新雨身边,“那是谁啊?” 姜笑和新雨摇摇头。 而另一边,那人影挨了一脚,被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这时才看清楚,那人影矮小,个子虽然不高,骨骼却格外怪异宽大。 是个侏儒! “多管闲事。”那侏儒亮出武器,手中银光顿现。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怪异的武器,合起来像是一把铲子,分开成三瓣的时候又变成了宽刀。 “你是……”林思恒问,“遁地鼠?” “是你爷爷我,小子,敢多管闲事,受死吧。” 林思恒恍然大悟,“没想到还真是窥天楼。” 遁地鼠奔过来,手里的武器也在一瞬间开开合合数次,甚至可以听到齿轮飞速转动的金属摩擦声。 林思恒拔剑,随手将剑鞘扔开。 金属碰撞时铮铮声鸣,你来我往的过招之间,那遁地鼠自觉不敌,就想着往下打洞逃离。 他的意图被林思恒察觉,黄泉剑顿时泛起霜意,一剑刺去,将遁地鼠的胳膊划破,阻止了他打洞的动作。 盛曦只觉得眼前全是重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花痴,“好帅呀……” 只有姜笑担心得要命。 他肩膀上还有伤口啊! 这人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黄泉剑……你是桂山黄泉!”遁地鼠捂着被中伤的胳膊后撤数丈,再不恋战,跳下城中河逃走了。 虽然知道这人是朝廷通缉犯,但是林思恒没有去追。 他追不了了。 伤口裂开了。 林思恒过来的时候,姜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不知道这股血腥味究竟是来自那个侏儒,还是来自肩膀的伤口。 他赶紧上前想要扶住林思恒,“没事吧?” 林思恒拒绝了,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放心,我没事。” “新雨。”林思恒开始使唤忠实的仆人,“去帮我把剑鞘捡回来。” 新雨跑过去,费力捡回来。 剑鞘也重,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来说,很重。 但是对于林思恒来说,这点重量实在不值一提。 他右手持剑,尽量不去动左手,免得肩上的伤口越裂越开。 姜笑本来以为江湖中人,剑鞘都是一次性的,扔了再买。 没想到还要自己去捡。 看来做大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潇洒。 至少自己捡剑鞘的时候就很狼狈。 黄泉入鞘,霜寒尽退。 盛曦已经被迷得不要不要的,“林哥哥,你好厉害呀。” 新雨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盛曦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林思恒微微颔首,谦虚道:“还好,一般,不是很厉害。” 盛曦顿时开心得找不着北,“林哥哥,我家的马车就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行。”林思恒问:“你是谁?” 盛曦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有些没明白。 新雨不动声色地把盛曦从哥哥身边挤开,“他父亲是大理寺少卿。” “难怪……那矮子估计是盯上你了,最近小心点。”林思恒说。 盛曦有些茫然,“我没有得罪他呀,我都不认识他的。” 新雨说:“他是朝廷要犯,通缉令是大理寺发的。这一看就是记恨你爹,想用你来报复你爹。” 盛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新雨说:“你之后出门记得带护院。” 盛曦点点头,“那我不出门不就好了,他又不可能跑我家里来。” “未必,这事儿你记得跟你爹说说,让他布防。”林思恒说。 盛曦立马变成小甜仔,“嗯嗯,我都听哥哥的。” 新雨:“……” 第34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5 离得近了,姜笑瞬间笃定,那股血腥味就是林思恒身上的,他的伤口裂开了。 只是他面上太冷静了,像是一点儿都不疼似的,完全看不出来。 他自己不在乎,姜笑却吓得六神无主,刚说什么却被林思恒的眼神制止了。 回到林府,新雨带着盛曦去拜见沈青蘅。 姜笑赶紧拉着林思恒去处理伤口。 回到房间,林思恒老老实实地脱了上衣。 姜笑看到那绷带浸血,顿时就不开心了。 他抿着唇,默默给林思恒上了药,小嘴儿噘老高了。 林思恒捏了捏姜笑的脸颊,“我真没事,别担心了。” 姜笑说:“我才不担心你。” 林思恒掐人脸颊的力气稍大了些,“再说一遍。” 姜笑口齿不清地回道:“不说了。” 小骗子这会儿连嗓子都不夹了,难不成是生气了? “小骗子。”林思恒说,“你嘴巴再噘高点,我也给你挂个灯笼。” 小骗子这会儿一点都不怕他了,都敢跟黄泉少侠呛声了,“你烦!” “嘶。”林思恒改变策略,捂着伤口,“有点疼了。” 姜笑瞥他一眼,“你骗我,我才不信。”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林思恒……的伤口。 他心里暗暗想着:应该不是装的吧,都流血了肯定很疼。 林思恒运转内力,逼内力上涌,待面红耳赤时又极速回转。 于是在姜笑看来,林思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无比。 姜笑心疼极了,“真的很疼吗?我去找大夫开些止疼药来喝吧。” “你过来给我吹吹,说不定就不疼了。” “我又不是大夫。”虽然小骗子这样说着,还是靠近林思恒,鼓起嘴巴,隔着布料鼓起嘴巴轻轻地吹着。 姜笑的长相完全称不上漂亮,顶多算是清秀。 也不够白,眼睛虽然亮晶晶的,但是也没有珍珠的眼睛大。 唇倒是生得好看,嫣红柔软,还有唇珠,看上去就很好亲。 林思恒心里暗爽的同时,还不忘想起公羊寻。 难怪这小子总是装可怜,他们小哥儿的心肠就是软。 要是换成新雨说自己伤口疼,他只会行使哥哥的权利,让新雨闭嘴忍着。 ----------------- 公羊寻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骂他。 元元把他腿上的毛毯往上遮了遮,“冷不冷?” 公羊寻摇摇头,他此刻内心十分不平静。 因为林云渊回来了。 桂山血饮此时就在这个宅院里,不知道何时就会见到他。 虽然他跟林思恒关系好,可不代表血饮就会容忍他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桂山和千鹤山庄的梁子结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元元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看他闷闷不乐,就问:“怎么了吗?” 公羊寻低声说:“我想回去了。” 元元说:“可是沈叔么留咱们吃晚饭,现在就走有点不礼貌。” 公羊寻抿着唇不说话了。 元元稍微一想,以前也不见他这样,今天也不是突然沉默,而是听到说大爷回来了。 大爷那不就是思恒的父亲么? 于是他问:“你是不是怕思恒的爹爹?” 公羊寻心想:这很难不怕啊。 万一他爹还记恨千鹤山庄,把他扔出府都是轻的。 他一个瘸子,反抗不了一点。 元元说:“我刚刚瞧了一眼,思恒他爹看起来是有些凶巴巴的,但是沈叔么的心上人肯定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 公羊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 傍晚,林府的饭厅热闹得很。 首先是大房一家齐了,三房一家也齐了。 然后还有客人四人组、公羊寻、以及新雨的小同学盛曦。 盛曦不惧生,嘴巴又甜,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只见林哥哥‘唰’的一下飞过去,一脚就把那个坏人踢飞了,救了我和新雨。” 沈青蘅掩唇轻笑,越看盛曦越喜欢。 他一直想要一个小哥儿。 怀新雨的时候肚子一直很安静,一点不闹腾,还以为肯定是个乖巧小哥儿,没想到还是小子。 “沈叔么,您当时都没瞧见,哥哥可威风了呢。” 沈青蘅含笑,一边听盛曦讲话,一边给他夹菜,“嗯嗯,好,乖乖,来多吃些。” 林思恒脸皮也没有那么厚,这会儿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新雨正闷不作声地扒饭呢,突然被亲爹点了下。 林云渊问:“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哥打的?” 林思恒:“???” 死老头,一天到晚冤枉他。 林思恒:“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爹。” 新雨说:“不是哥哥,是那个遁地鼠。” 林云渊放下筷子,“这名字有些耳熟。” “窥天楼。”林思恒提醒,“就是之前你从人家宝库里拿——” 林云渊夹起一颗红烧狮子头塞儿子嘴里。 眼疾手快,动作迅猛,一看就非常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沈青蘅好奇:“拿什么?” 林思恒把那颗红烧狮子头放进自己碗里,正准备拆老爹的台,被他瞪了一眼。 林思恒:“小爹,老头瞪我。” 新雨打他的小报告,他打他爹的小报告。 这一看就是一家人。 林云渊:“……” 沈青蘅哭笑不得,“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武功秘籍。”林云渊说,“江湖人士少有来京城的,这遁地鼠来京城做什么?” “不知道啊。”林思恒心想:对,双修秘籍,也是秘籍。 死老头,为老不尊也就算了,还瞒着小爹。 盛曦说:“我知道我知道,这遁地鼠说是要偷一样东西。” 新雨看他一眼,清澈的眼神十分疑惑,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盛曦看懂了他的眼神,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偷听的啊,我爹爹又不会跟我说这些。” 沈青蘅疑惑,“若只是偷东西,为何还要伤人?” 盛曦说起这事儿就生气,“因为我爹爹发了他的通缉令,他就想杀我灭口!” “若是如此,他一次未成,恐怕还要来第二次。”沈青蘅说,“曦儿,要不今夜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我派人去与你小爹爹说。” 盛曦赶紧道:“谢谢叔么,您不用担心,我爹爹已经派人来接我了,就在门口候着,我不会有事的。” 第34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6 虽然盛家派人过来了,不过沈青蘅还是让林云渊暗中护送他回家。 晚上回房的时候,林云渊才跟夫郎问起那几个小孩。 沈青蘅笑着说:“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林云渊说:“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们是思恒的朋友?” 沈青蘅点头,上前为夫君宽衣。 “云渊。” “嗯?” 沈青蘅问:“你觉得那个小哥儿怎么样?” “哪个?盛曦?” “不是不是,是挨着思恒坐的那个。” 见自家男人一脸懵,沈青蘅又道:“就是头上系的是红色的发带,一直没说话,但是吃了两碗米饭的小哥儿。” 林云渊总算有了那么一点记忆,“他啊,没什么印象。” 就记得这小孩全程认真干饭了,甚至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过。 那脸一直埋在碗里,看不了一点。 “你觉得他跟咱们思恒有没有戏?”沈青蘅说,“我觉得思恒应该挺喜欢他的,今天都没给新雨夹菜,却给那小哥儿夹了鸡腿。” “蘅儿,那孩子看着还没及笄。” “可以先定下来嘛,婚事什么时候办都可以。” 林云渊哪里能猜不到夫郎心中所想,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啊,就这么急着抱孙子?” “我才没有。”沈青蘅顿了顿,觉得在自家夫君面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小声道,“也就只有一点点想而已……” 林云渊打横抱起夫郎,“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抱孙子,蘅儿,现在你只能看着我。” 沈青蘅靠在林云渊怀里,浴房雾气滚滚,“我刚刚洗过了。” “再陪我洗一次。” “老不正经。”沈青蘅轻笑,却也没拒绝,“还没来得及问,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 林云渊点头,“放心。” “那就好。”沈青蘅突然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不高兴地说,“刚刚干嘛冤枉思恒,思恒才不打弟弟呢。” “我知道。”林云渊说,“我就是想找个借口骂他而已。” 沈青蘅:“……你无不无聊!” 林云渊笑起来,搂着夫郎的腰,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蘅儿。” “嗯?” “我教你个口诀,你记一下。” 沈青蘅点头,“好,不过是什么呀?” “心法,可以……嗯,强身健体?” 沈青蘅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看上去有些心虚?”他戳了戳男人的额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哪有,蘅儿惯会冤枉我。”林云渊嘀咕着水里、温度适宜等话。 一开始沈青蘅还没明白,直到…… 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温婉美人完全沉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老男人出去一趟,竟然又学新招式了。 过分! ----------------- 一顿晚饭无事发生,回去的路上,公羊寻大大地松了口气。 王一和游渺还在讨论今天新学到的武功,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闷闷不乐的姜笑。 林思恒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姜笑闷着头往前走,撞到了林思恒的后背。 “怎么了这是?”林思恒问,“晚上没吃饱?” 姜笑摇摇头。 其他几人都进去了,只有姜笑站在家门口默默踢鞋子。 林思恒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突然凑上前,“你在生我的气?” 姜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从吃饭开始就不对劲了。” 姜笑抿着唇不说话。 “你不说那我走了?”林思恒作势要走。 姜笑说:“那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不是!这不是本少侠想要的回答! 林思恒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说过这话,拉起小骗子的手腕往里走。 姜笑赶紧说:“门,门还没关。” “麻烦。”虽然黄泉少侠十分不耐烦,还是老老实实去关门落闩。 “你怎么不回家呀。”姜笑说,“待会儿灯笼灭了就看不见路了。” 林思恒假装受伤,“你赶我走?” 姜笑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你等下回去天太黑了,看不见。” “那我在你这里住下不就行了。”林思恒说。 姜笑为难道:“可是我就只有一张床。” “那我委屈一下睡你的床。” 姜笑都惊呆了,傻乎乎地问:“那,那我睡地上吗?” 这小骗子以前看着挺聪明的呀,怎么日子越过越好,脑子反而越来越傻了? “这样吧,我受点委屈,允许你睡我身上。” “你,你不要脸。”姜笑说,“我去和狗哥睡!” 游渺这名字改了,但是又有一种没完全改的感觉。 “不逗你了,我回去了。”林思恒揉了揉小骗子的脑袋,瞥见他耳垂上虽然有耳洞,但是没有带任何的耳饰。 要不……买个耳饰给他戴戴? 姜笑“哦”了下,正想他奇奇怪怪的,刚进来又要走。 他正准备去开门,黄泉少侠轻功飞走了。 飞檐走壁,完全不用走门。 姜笑“哎呀”一声,想起他的伤! 这人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他这样行走江湖,不知道有多危险,怕是要带个大夫在身边才行。 姜笑这样想着,走进厨房想烧些热水洗漱,恰好碰见元元在烧热水。 元元把弟弟们照顾得很好,平常这些琐事都是他在做。 姜笑赶紧上去帮忙烧火。 元元打了盆热水准备去给公羊寻擦身体,姜笑突然叫住他。 “元元哥哥。”姜笑问,“你喜欢公羊寻吗?” 元元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姜笑说:“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原来这小崽子是想跟他谈心呢。 元元放下水盆,坐到他身边。 两人就坐在灶膛前,火焰照得两个人脸上一片红艳。 “喜欢上思恒了?”元元问。 姜笑垂下眼眸,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 他反问,“元元哥哥,那你喜欢公羊寻吗?” 元元摇摇头。 姜笑说:“可是你对他很好啊。” “因为他让我想起了我的胞弟。”元元还是头一次对别人说起自己的往事,“当初……他为了保护我,被人硬生生砍断了腿,就这样活活地痛死了。” 他没有看到,院子外廊檐下,公羊寻面无血色,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指骨泛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第34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7 灶堂前,姜笑抱着元元的胳膊,“元元哥哥,你别难过,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元元笑着摸了摸姜笑的脑袋,“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今天怎么不高兴?” 姜笑闷闷地说:“他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谁?思恒吗?” “嗯……” 元元轻笑,“他们江湖中人,心里肯定有数,不用太担心。” 姜笑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笑笑。”元元笃定地说,“你喜欢他。” 姜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有些不自然地说:“可是我配不上他的。” 元元看他都要把衣服揪烂了,赶紧把他的衣服解救出来,“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他若是也喜欢你,那你就配得上。” 姜笑说:“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大概是不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小骗子的叫他。 林思恒肯定很介意他以前坑蒙拐骗! “这还不简单,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元元老神在在。 “啊?怎,怎么试啊?” 元元说:“耳朵过来,我告诉你哦……” 姜笑听完,脸“唰”一下就红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元元说:“你自己慢慢想,我去给阿寻擦身。” “好……” 元元打了热水离开后,姜笑一个人坐在灶堂前,呆呆地想了很久…… ----------------- 第二天,四人组照例学习完成之后,王一和游渺去学功夫,元元带着公羊寻去逛园子。 姜笑给自己加油打气,偷偷溜进长风园的小偏院,林思恒的住处。 林思恒正躺软榻上发呆呢,就听到小骗子的脚步声。 再一看,他正蹑手蹑脚地从长廊走过来呢。 他假装不知道,实际上一直关注着姜笑的一举一动。 姜笑藏在柱子后面,偷偷摸摸朝房间里望。 林思恒抬起手,不动声色地弹出去一粒花生,让窗户大开,方便小骗子偷看。 “思恒……你在吗?”姜笑轻轻问。 林思恒:“不在。” 姜笑扁扁嘴,“明明就在。” 林思恒勾起唇,从软榻上坐起来,“在外面杵着做什么,进来。” “哦。”姜笑两条腿儿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别别扭扭走进来。 “找我有事?” 姜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朝他冲过去。 林思恒茫然地接住了小骗子,“这是做什么?” 姜笑把耳朵贴在林思恒的心口处。 元元说了,如果林思恒对他有意思的话,肯定会心跳加速的。 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总能发现端倪。 “扑通。” “扑通。” 姜笑正在认真听黄泉少侠的心跳呢,严肃地抬起头,“你别说话。” 都影响他听心跳声了。 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林思恒想了半天,觉得真相只有一个。 “笑笑,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姜笑仔细听了一会儿,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从黄泉少侠的怀里退出来,决定直接问:“你现在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林思恒:? 林思恒:“呃……你觉得我该有吗?” 姜笑认真思考了一下,严肃地点头,“该有。” 林思恒说:“那就有。” “真的?”小骗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重复问了一遍,“真的?” 林思恒点头,说:“要不你再来听一下?” 姜笑重新趴进黄泉少侠的怀里。 林思恒催动内力。 姜笑眼前一亮,“真的诶!”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原来思恒也喜欢他! “思恒,我也喜欢你!”姜笑踮起脚凑上去一口亲在了少侠的脸侧。 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我今天先回家啦,明天见!” 林思恒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被小骗子柔软的唇亲到的地方,僵了好半天。 不是,这小骗子。 就是说。 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就亲了? 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刚刚表情帅吗? 不是,小骗子他亲我了,你们懂吗? 那小嘴儿可软。 还香香的。 算了,你们不懂。 傍晚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林思恒笑得阳光灿烂。 “老头,你今天真帅。” “小爹,你这胭脂颜色真好看。” “三叔也在啊,时明和时月呢?哦,和三叔么一块儿回外祖家了?哎!三叔你独守空房,真可怜。” “新雨,你……算了,你随便。” 新雨毛骨悚然,他默默挪了下屁股。 屁股带凳子,凳子带整个人远离了发病的哥哥。 ----------------- 之前姜笑一直想关心林思恒,但是又没有什么身份立场。 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他可以管了! 所以黄泉少侠被禁止使用武功,天天在家里等着姜笑来找他玩。 姜笑仔细思考过了,他不是读书的料。等识字之后,他就先找个医馆做学徒。 学一学医术。 他之前也做过那些不可描述的药膏,算是有些经验。 所以上午和沈叔么识字,下午跑去找林思恒玩的时候就拿着医书看。 林思恒闲的没事就练内力,天天把自己蒸得满身冒气儿。 而姜笑则是对照着医书认穴位。 两个人自己做自己事,虽然很少交流,不过相处得十分和谐。 林思恒见他认真是想学医,觉得是时候给他请个师父教一教医术了。 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不少,白玉尘却是最厉害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白水城有没有不教外人的规矩。 ----------------- 没过多久,之玄就来了信。 他父亲,白水城城主,回来了! 之玄十分贴心的安排了入宫的时间,又给了令牌。 约定的时间一到,林思恒就带着公羊寻进宫了。 他毫不犹豫地把姜笑也带着一块儿去。 就算不能跟白城主学医医术,多跟神医见一见,肯定没坏处。 姜笑想都不敢想自己还有能进皇宫的一天,简直吓得半死。 元元从公羊寻嘴里听说神医在皇宫里之后,立马就去求林思恒,问他能不能一块儿进宫。 本来林思恒就想着把元元带上,万一白城主问起公羊寻现在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能有个人能答的上来。 就这样,林思恒,公羊寻,姜笑,元元坐着内侍安排的自行车辇轿,进宫去了。 第35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8 路过正阳门的时候,姜笑就被庄严肃穆的皇宫楼宇给震慑住了。 好大的房子!好高的楼! 不愧是皇上住的地方。 姜笑默默抓紧了林思恒的衣袖。 林思恒察觉到了小骗子的不安,反手和他十指紧扣。 小骗子的手柔柔软软,他都不敢用力,生怕给人捏坏了。 进到偏殿,姜笑完全不敢抬头了。 公羊寻坐在轮椅上,一脸的冷淡之色,完全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若是换作以前,林思恒肯定能察觉到他的异常。 但是现在他忙着谈情说爱,完全没有注意到好友此刻的神情,竟然毫无欣喜之色。 反倒是元元,藏在衣袖底下的手微微颤抖。 他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于失态。 白玉尘已在偏殿等候。 经过一番看诊后,白玉尘说:“这不是先天不足,是在娘胎里的时候被人下了毒。”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思恒赶紧说:“这跟我爹应该没关系吧?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给孕夫下毒这样的事情。” 姜笑睁大眼睛。 诶?这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白玉尘道:“此毒名为碧罗诧,出自北境一些异族的巫师之手。” 公羊寻赫然想起,他名义上的小爹,他爹的正牌夫郎,就是来自北境的异族。 “白叔,那我这朋友还能站起来吗?”林思恒问。 白玉尘道:“可以。” “好治吗?”林思恒又问。 白玉尘又道:“不难治,只是有些草药难寻。” “您说,我去找来便是。” 白玉尘提笔写下几味药材,交给林思恒。 “我如今只知道这龙鳞花在雍州境内,蓝草在湖州,至于普兰经在哪里,我还暂时没有线索。” 林思恒把这写着三味药材的纸张叠好放进衣襟里。 他拍了拍公羊寻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一定让你站起来。” 公羊寻嘴唇动了动,轻声说:“谢谢。” “不用,咱俩谁跟谁啊。”林思恒本来想说我可是你义父。 考虑到这里是皇宫,此话不够优雅,还是算了。 公羊寻也松了口气,还好这人没在皇宫犯抽。 林思恒问:“白叔,这三味药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好,我尽快把这三味药回来。” 白玉尘道:“以后每三天来找我,多针灸,能有所改善。” 公羊寻乖乖点头。 林思恒问:“对了白叔,你们白水城收徒弟有什么规矩吗?” 白玉尘答:“随心而为。” 林思恒立马把姜笑推到白玉尘面前,“白叔,那你可以教他医术吗?” “想学医?”白玉尘问姜笑。 姜笑怯生生的点头,“想的。” “之玄,去把本草经头三卷拿过来。”白玉尘对姜笑说,“我可以先借一些医书给你看,若是你能全都记下来,再来拜师吧。” “城主大人,本草经头三卷的内容我都记下来了。”姜笑说:“甘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去咳止痰,调和诸药……” “头三卷都背得了?” 姜笑怯怯点头。 “不错。”白玉尘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对之玄说,“拿第四卷。” “好的,父亲。” 之玄取来第四卷交给姜笑,“这一卷皆是不常见的奇珍异草,你拿去看看吧。” 姜笑赶紧双手接过医书,跪下去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礼。 他也不懂这些行礼的规矩到底是如何,只知道双腿跪下叩首肯定没错。 白玉尘轻叹,“你我还并非师徒关系,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要的!”姜笑固执的说,“给了书,要行礼的。” 林思恒把姜笑扶起来,轻轻地帮他掸了下膝盖。 这时,殷墨也处理了公务走进来,“怎么样了?思恒这朋友的腿还能治吗?” “解毒罢了,能治。”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要元元突然扑到殷墨的脚边跪下。 “陛下,我是云州清水县人,我父亲是清水县的县令。他当初并没有瞒报金矿,盗取国财,他是被冤枉的,还请陛下明察,还我父亲清白!” 殷墨愣了下,随后问,“你父亲是卫明义?” 元元满眼泪光,“正是。”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殷墨说。 元元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叫卫笙,云州清水县人。 十年前,清水县令境内发现金矿,有人暗中开采,牟取暴利。 岂料一朝事情败露,朝廷下派钦差前来查案。 卫明义为了这个案子,不眠不休了好久才将为首的恶人抓住。 可没想到最后竟被恶人反咬一口,说幕后之人正是卫明义。 在卫明义的书房找出来不少金块和与头目之间来往的信件,这样人证物证聚在,几乎没有翻案的余地。 别人不知道为卫明义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身为儿子的元元却是在清楚不过了。 他的父亲,绝对不可能独占金矿,欺上瞒下。 殷墨听后,道:“朕会派人去查,你不必担心。” 元元听后,当即叩首。 林思恒看了一眼公羊寻,回去的路上,他没忍住,问出口:“怎么听说能治腿?,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啊。” 公羊寻摇摇头,“没有,我很高兴。” 公羊寻一脸看破生死红尘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去剃发出家。 就这棺材板似的脸色,能看得出来高兴才有鬼了。 林思恒的视线在公羊寻和元元身上来回转动。 “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 那就奇怪了,以前两个人关系不说多亲密无间吧,至少也没看见谁红脸过。 现在虽然说没红脸,不过看气场就知道了,一个忧郁,一个心有哀思。 元元离开皇宫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为父亲翻案。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里竟然来到了京城。 一团尘沉寂多年的火,终于迎来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皇帝拉下去打板子,或者是蹲大牢的准备。 然而陛下只是静静听他说完,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陛下说会彻查当年的事。 所以他信。 若是连陛下都无法信任的话,这世间便再没有什么是可信的了。 第35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49 不止是公羊寻,就连姜笑也是头一次听元元说自己的名字。 但是元元看上去明显不想多说,所以他们谁也没问。 每个人都有过去。 有些秘密既然藏起来,必定不想被人窥探。 若他日卫明义的冤屈昭雪,或许元元才会彻底敞开心扉吧。 本来林思恒打算即刻就走,只是他伤势未痊愈,家里不放心,公羊寻也不想让他冒险,便又在家中多养了几日。 金桂飘香之际,呈王一家浩浩荡荡回京了。 呈王世子殷非池热情地邀请新雨去呈王府玩,失去了忠实的仆从的黄泉少侠也没闲着。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外出去给公羊寻找那三味药。 临行之际,他去找了几个在京城的江湖朋友打听草药的线索。 却偶然撞见珍珠乖崽居然在偷偷摸摸谈恋爱。 林思恒心中顿时有种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偏偏小白菜还心甘情愿,眨眼功夫就溜不见了。 此时此刻,黄泉少侠有种和呈叔共情的感觉。 全家娇养的小珍珠啊,就这么被一个糖画给骗走了。 那小子罪该万死! ----------------- 根据好友给到的普兰经线索,说是越州的外邦集市上或许会有。 林思恒连夜规划了路线。 先去雍州找龙鳞花,而后北上去越州找普兰经,最后沿着无定河过水路下湖州。 临行前一晚,林思恒去丰水街找姜笑。 恰好就看到了姜笑在收拾行囊。 姜笑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林思恒问:“不害怕吗?” 姜笑摇摇头,“不怕!” “行,那就一起去吧。”林思恒也没多做考虑就答应了,反正他可以保护好小骗子。 姜笑又觉得惊喜,又觉得意外,他扭扭捏捏地问:“我会不会拖你的后腿呀……” 林思恒老神在在,“这可不好说。” 姜笑也知道自己太笨了,三脚猫的功夫谁也打不过,出去之后肯定拖后腿。 可是他真的特别想和黄泉少侠一块儿去闯荡江湖,所以只能先唯唯诺诺道歉,“对不起……” 反正他别想抛下他一个人走! 林思恒说:“那你夹一个,我就原谅你了。” 姜笑:“……” 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默默翻个白眼,清了清嗓子,夹着声音说:“哥哥~” “哎!” 林思恒内心:爽! 姜笑继续收拾行囊。 这段时间他光背医书去了,把脉才刚接触到了皮毛。 虽然还没开始学习针灸,不过姜笑还是带上了九针。 白城主让看的医书也要带上,还有一些常用的风寒感冒药,外伤金疮药,姜笑都备了一份。 此去还不知道要多久,现在天气都开始转凉了,厚实的棉衣要不也带上? 万一露宿在荒郊野外,干粮什么的准备一些总没有问题吧? 水囊、毛巾、牙刷牙粉、磨甲石…… 林思恒在一旁看着姜笑跟搬家似的,忍不住开口:“笑笑,咱们带钱就行了,这些东西外面能买。” 姜笑说:“咱们是租马车还是买一辆自行车呀?” “骑马吧,懒得蹬。” 姜笑愣了下,“不用马车吗?” “马车太慢了。” 姜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前他们四个人一起流浪的时候全靠双腿走的。 后来遇到了林思恒,坐船,豪华房车…… 反正再难的日子也过来了,姜笑在吃苦耐劳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什么东西都带着的后果就是他整整收拾了两大袋。 背起来能把自己给压垮。 林思恒叹了口气,将他收拾的东西里取出几个必需品,“这些就够了。” 姜笑见他连棉袄都不带,说:“万一降温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买。”林思恒想了想,自己有内力护体不怕冷,但是小骗子这身板估计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得感冒受凉。 于是他说:“把你的棉衣带上,我不用。” “喔。”姜笑带了一件厚厚的红色小棉袄。 元元做的,用了足斤的棉花,可暖和了。 有人敲了敲窗木。 林思恒正好就站在窗边,他打开窗,“有事?” 公羊寻说:“我做了一个暗器,给姜笑的。” 林思恒接过来一看,是一只镯子。 公羊寻又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镯子里面有三根毒针,用完之后你帮他装新的。” “行。”林思恒多嘴问一句,“什么毒?” 公羊寻道:“千里迷途。” “少庄主大手笔啊!”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如果普兰经出现在外邦集市,异族的东西,说不好我家那位正牌夫郎那里有。”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思恒问,“不介意到时候我顺手带点你家的金银财宝出来吧?” 公羊寻有些无语,“你还能缺钱吗?” “为父这不是想着给你拿点出来么。”林思恒颇痛心疾首,“你总不能一直吃软饭吧?” 公羊寻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一茬。 其实他心中是恨着千鹤山庄的,他和他的小爹成了偌大一个山庄的牺牲品。 小爹的命,他的腿。 他冷笑,既然他那个父亲把他当做棋子随时可以舍弃,那他何必要珍惜这样一份父子亲情。 从父亲决定用他的命来算计血饮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父亲了。 来时孤独的来,去时孤独的去。 每个人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给你画一下我家库房的地图,免得找错了。”公羊寻说。 林思恒问:“有啥特别值钱的没?为父给你偷过来。” 公羊寻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有。” “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千鹤山庄善机关术,祖上曾是墨师,留下了数块天外陨铁,可造举世无双之兵器。”公羊寻说,“这些年陆续用了一些,还留得最后一块。你若是找到了,可以将其打造成一把重剑,留给以后你和姜笑的孩子。” 这话落到林思恒耳朵里,自动将没用的信息过滤,只留下“你和姜笑的孩子”这几个字。 姜笑在一旁听得耳朵都红透了,偏偏林思恒还兴致勃勃地说道:“好!” “我父亲书房底下西南角第三块砖下面有条密道,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就是存放天外陨铁之地。” 第35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0 儿子又要离家,沈青蘅不舍得很,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全给他塞上。 林思恒望着十几辆马车,先是感叹了一下小爹的爱。 然后抓着姜笑上马,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沈青蘅:气死! 林云渊安慰自家夫郎,“没事,他心里有数。” 沈青蘅叹气,“这死小子,出门什么都不带,自己吃苦就算了,还要带着笑笑一块儿吃苦。” “老二给了他几千两银子,够他花的了。” 沈青蘅叹气,“二弟挣钱也不容易,思恒就算了,你多大的人了,还问二弟要钱,羞不羞?” 沈青蘅说的是前段时间京城地下黑市开市,林云渊管弟弟要了几千两,去黑市买了颗没用的夜明珠。 除了发光,一点用都没有,就这还花了六千两。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血饮大侠理直气壮,“又没分家,花弟弟一点钱怎么了!” 每年都帮弟弟处理对家黑手、各路追杀的血饮大侠表示:这钱都是辛苦费,拿着都心酸! 沈青蘅懒得理他,施施然扭头回房了。 远在映卿楼账房打算盘的林二:阿嚏。 ----------------- 一匹强壮的赤骥载着两个少年郎,悠悠闲闲地在雍州官道上走着。 这些年大殷发展速度迅猛,官道经过多次修缮,如今通往各个州府的官道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服务站。 住宿,补给,吃饭,应有尽有。 实在不必像从前那样风餐露宿了。 黄泉少侠有钱,到服务站之后点菜都要点最贵的。 姜笑没想到出来行走江湖日子竟然过得这么舒适,又回想起出门之前的诸多担忧,只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安全。 一些官府无力管控之地,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危险的。 遇到土匪也不是什么小概率事件。 就好比他们两人刚到了雍州地界,在一处山林时便遇到了拦路抢劫。 几个到处作案的流寇把他二人团团围住。 “留下金银细软,爷爷我留你们一条狗命,否则……” 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立马“桀桀桀”笑起来,“老大,他怀里的小美人看着不错,屁股真大,肯定很爽!” 姜笑有一瞬间的发愣,他和林思恒同乘一匹马,他坐在前面,此时被林思恒抱在怀里。 这群人从哪里看出来他屁股很大的? 好神奇哦。 林思恒把缰绳递给姜笑。 姜笑熟练地接过缰绳,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黄泉少侠教训坏人。 林思恒把这几人全打趴下之后,问:“现在还爽吗?” 对方都被他揍得出气多进气少了,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 林思恒走过去把姜笑抱下马。 姜笑熟练地摸出一包银针,然后挨个给这些流寇把脉。 “嗯……内火阳虚,诶……像是肝脏有问题。”姜笑摸了半天,也没摸出点别的信息。 林思恒说:“直接扎吧。” 姜笑立马取出银针,“好的!” 那流寇被扎了几针,突然大叫一声,“啊!” 姜笑立马泪眼汪汪地扭头望着少年,“呜呜,扎错穴位了。” “那就重新扎。”林思恒说,“别着急,这还有四个呢,慢慢练。” 这不是五个流寇,这是五个经验包。 “哎哟!” “啊!” “给个痛快吧!” 姜笑:“哎呀,你别动啊,害我又扎错位置了。” 这五个流寇被扎了一身的银针,跟个刺猬似的。 再看姜笑,这哪是什么小美人,这分明就是阎王爷啊! 姜笑照着医书,一边把脉,一边针灸。 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几个流寇更是虚弱不堪了。 姜笑把书本上的内容都练习了一遍之后,才大发慈悲收了针。 再看地上的流寇,那都被扎傻了,这会儿横七竖八歪倒在地上,时不时还傻笑两声。 姜笑有些心虚,“思恒,我,我是不是没治对呀……” 林思恒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这不是挺好的么,这些人看着就比之前要健康很多。” “真的吗?”姜笑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颤动,顿时就感觉自信心回来了。 林思恒心说:这看着都快治死了…… “真的。”林思恒说,“今天先练到这里,走吧,天快黑了。” “喔。”姜笑被少侠牵着手走,他依依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流寇,嘱咐道,“以后要好好做人哦!” 脑子还清醒的流寇恨不得这尊大佛赶紧走,“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林思恒适时夸道:“神医!” 姜笑抿着唇偷笑。 林思恒把姜笑抱上马,记了下这几个人的脸,等之后去到衙门跟官府说一声。 搞不好这些人还背着人命,交给官府处置最为妥当。 临走时,他捡了几颗石头,将这五人的穴位点了,十二个时辰想必够官府的人过来了。 龙鳞花据说最近一次曾出现在了新宜郡,林思恒打算去新宜郡碰碰运气。 他们进郡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思恒带着姜笑去客栈投宿。 叫了饭菜送进房间,林思恒就先去了一趟衙门,将流寇的消息送达后,回到客栈。 姜笑在等他。 两人吃过晚饭,又去城里溜达了一圈夜市,这才回客栈休息。 最开始两个纯情仔连对方洗澡都要回避,现在都敢隔着屏风聊天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大半年的伙食好,还是因为没有在烈日下劳作了,姜笑的头发没有从前那般枯黄了,皮肤也白了不少。 瞧着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哥儿。 两人洗漱完躺床榻上时,姜笑突然抓着林思恒的手放在自己的肉特别多的部位上,“怎么样?” 林思恒心里爽翻天了但是还是板着脸装酷哥,“怎么了?” 姜笑抿了抿唇,问:“你觉得大不大?” 林思恒想起白天的时候那几个流寇的话,捏了捏肉嘟嘟,“嗯,还行。”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 “那就好。”姜笑趴在林思恒怀里,“睡觉。” 林思恒:“?” 林思恒掐着小骗子的脸,“你是在勾引我吗?” 姜笑说:“我才没有!” “但是我已经被你勾引了,笑笑,你得负责!”林思恒说,“亲我一下。” 第353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1 “好的。”姜笑凑上去啵了一下,“可以吗?” 自家小骗子怎么一点小哥儿的扭捏劲儿都没有? 林思恒回味,“还行,但是本少侠有点别的想法。” 说罢黄泉少侠撑起身体,将小骗子按住,低头吻下。 黑暗中,姜笑倏然睁大眼睛。 姜笑:“!” 啊啊啊! 干嘛亲嘴巴! 呜呜,还被咬了。 等黄泉少侠餍足后放开可怜的小骗子,可怜的小骗子已经喘不上气儿了。 姜笑泪眼汪汪,“你,你咬我。” 林思恒说:“没有啊。” 姜笑捂着嘴巴,整个人往下缩,“以后不给你亲了。” “哎呀,宝贝,别生气呀。”林思恒掐着小骗子的腰把他抱回来,“跑什么。” 姜笑扁嘴,“你老是欺负我,我要告诉沈叔么。” 林思恒严肃地说:“以后不准跟新雨玩。” 学什么不好,学告状去了。 “哼。”姜笑睡前哼哼唧唧,结果睡着了没一会儿就滚进了林思恒怀里。 两人在新宜郡待了几天,跑遍了所有的药铺,都没有找到龙鳞花。 就在林思恒考虑继续北上去下一个郡城的时候,偶遇一个卖草药的老人。 姜笑本来是看老人可怜,再加上他也需要练习制作药品,所以就买下了老人背篓里所有的草药。 没想到一株鲜艳的龙鳞花也在其中。 拿到了龙鳞花,就要去千鹤山庄找普兰经了。 路过桂山的时候,林思恒带着小骗子飞上山顶,本来是想带着他去见一眼师祖。 师祖没见着,也不能白来一趟。 林思恒逮了两只师祖养的鸡,一只红烧,一只炖汤。 高山走地鸡的肉质就是比山下那些普通的家鸡好,怎么做都好吃,姜笑一口气炫两碗鸡汤泡饭。 晚上两人就睡在以前林思恒住过的屋子。 最近天晴,夜间也爽朗,所以林思恒特地摘了两片瓦,和小骗子躺床上就能看到满天星辰。 两人躺在床上,姜笑拉着林思恒的手,此前从未想过能有如此安稳的人生,不免有些感叹。 林思恒听到小骗子在碎碎念,说什么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之类的。 他轻笑,一个吻落在小骗子的脸颊上,“乖,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姜笑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少年,“思恒,你真好。” 林思恒是谁,是整个桂山脸皮最厚的人,“没错。” 姜笑“咯咯”笑起来,头前十几年吃的苦,突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那种饿到吃观音土、和野狗抢食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被打、被欺负、只为半个长毛的馒头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冬天被冻到手脚全都生烂疮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他现在有特别温暖的棉衣,每一顿都有肉有菜,还有……林思恒。 姜笑拱进少年怀里,“林思恒,你怎么这么好呀。” 林思恒听他软着嗓子说话,心都化了,“不然亲我一下?” 姜笑想起自己的唇珠被少年轻咬的感觉,红着脸不说话了。 才不亲。 林思恒搂着小骗子,“不看星星了?” 以前是没地方住,往地上一躺就是床,睁眼所见即是天穹。 看得最多的就是天。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四个年纪小,破庙是大乞丐的地盘,他们只能挤在某一个檐下取暖。 元元抱着他,跟他说哪一颗是牵牛星,哪一颗是织女星。 元元跟他说,世界上最好看的就是星星了。 那时他觉得,星星才不好看,星星是世界上最难看的东西。 他想看到好看的纱幔笼罩在床榻上,睁开眼是温暖的房间。 现在一切都有了。 元元说得对。 星星真的很漂亮。 “傻笑什么呢?”林思恒捏了捏小骗子肉很多的地方,原来顿顿两碗饭,吃的都长这儿了。 姜笑说:“就是想笑。” “真的不能亲一下吗?”林思恒问。 姜笑凑上去啵一下,“好了,睡觉。” 林思恒点头,“行,睡吧。” 过了一阵,姜笑:“嘿嘿嘿。” 又过一阵。 “嘿嘿嘿。” 半个时辰后,姜笑没忍住,“嘿嘿嘿。” 林思恒由着他傻笑,看得出来,小骗子是真的很开心啊。 ----------------- 离开桂山之后,两人北上去了千鹤山庄。 有公羊寻这个家贼画的地图,林思恒顺利潜入了密室之中,拿走了天外陨铁。 只可惜没有在千鹤山庄找到普兰经,看来只能去那些异族建立的集市碰碰运气。 最大的异族集市在彩霞城。 北方的游牧民族和炎汝商人都会来彩霞城交易。 姜笑头一回来到边境之地,看到不少红头发蓝眼珠的人,一路上都在惊讶。 两人在彩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林思恒打听到下月初三有一批外族商人要来彩霞城,到时候可以碰碰运气。 彩霞城里也没人听说过普兰经,更别提售卖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等下月初三再看一看。 晚上两人吃饭的时候,姜笑突然问:“哥哥,你是跟当地人打听的吗?” 林思恒点头,“问的药铺老板。” 姜笑说:“既然普兰经是其他国家的东西,不如问一问彩霞城里的外族人?” “笑笑真聪明,我明天去问问。”林思恒倒是没考虑过直接问外族人,除了语言不通之外,这里的外族部落太多了,也不见得随便拉一个路人就能准确的问出普兰经的线索。 不过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多方打听。 姜笑说:“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行。”林思恒说,“正好到处玩一玩,听说这边的奶茶还有咸味的,明天买给你尝尝。” “嗯嗯!”姜笑说,“还可以买一些这边的医书。” 姜笑想着,既然都打算学医了,那肯定还是希望可以学好医术。 不说将来做个神医,身边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能治好。 第二天,姜笑戴上了当地特色的纱帽,拉着林思恒去逛街。 黄泉少侠有钱,给相好的买奶茶,那得去城里最大的奶茶店买。 彩霞城还处于秋老虎的阶段,又闷又热。 走累了要是能喝一口冰奶茶,能幸福到冒泡泡。 姜笑这会儿就幸福到冒泡泡,因为他的黄泉少侠一口气把店里所有口味的冰奶茶都给他买了一份。 第354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2 两个人坐在店里的小客桌上休息,桌上摆满了竹筒和瓷碗。 这么多奶茶,有些小料甚至多得跟粥似的了,他一个人肯定喝不完。 所以他每尝到一种喜欢的口味,都要让黄泉少侠也跟着尝一口。 “思恒,这种好喝!” “这种也好喝,你尝一下。” 林思恒默默想,在小骗子心里,就没难喝的奶茶。 这时,一个叔么突然开口,“大爷?” 他说完又赶紧摇头,“不对不对,大爷哪有这么年轻……” 一旁的小二哥见掌柜发呆,出声道:“掌柜的,你在看什么?” 掌柜没回答他,从柜台走出来,靠近角落里那对小年轻。 “请问一下,这位客人,你认识林……桂山血饮吗?” 林思恒心里咯噔,坏了!该不会又是死老头的仇家吧? 他微微一笑,正准备用熟悉的一套说辞时,对方先说话了。 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近看这小年轻就更像大爷了。 眉眼间还有点像青蘅公子。 不会是…… 掌柜试探道:“可是思恒二少爷?” 他们这一辈中,知善最大,他第二。 一般只有家里的下人才会管他叫二少爷,面前这个人是谁? 林思恒看这掌柜面相不像是坏人,又是个夫郎,便道:“应该是吧。”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里的黄泉剑。 桂山传统,做不到人剑合一的时候,剑不能离身。 那掌柜顿时惊喜不已,“我是福叔么,是小公子的贴身侍子!” 林思恒脑子没转过来弯儿,小公子是谁啊?林泠? 他还没问出口,对面这掌柜就预判了他想说的话。 “是你的小叔叔林念。”福叔么说,“我现在很少回京城,你小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林思恒心想,呈叔的地盘,应该没人敢冒充小叔叔的人吧? 他虽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妨碍他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原来是福叔么啊。” 小福简直没想到大爷家的孩子竟然会出现在彩霞城,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哥儿! 大爷当初多没用啊,三十好几才娶到夫郎。 看看,什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少爷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红颜在侧! “你们是来彩霞城玩吗?”小福拉了一根板凳过来,坐在两人对面,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林思恒问,“福叔么,我们来找普兰经,你听说过普兰经吗?” “普兰经……”小福说,“我没听说过,不过珍珠小公子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他知道。只是你们来得不凑巧,珍珠小公子外出游历去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呈叔他们已经接到珍珠回京了。” 小福说:“原来如此。”他有些歉意地说,“珍珠小公子的东西我也不敢私自做主,若是不急的话,我给王君飞鸽传书。” 林思恒点头,“那麻烦你了。” 正好他们要在彩霞城等下月初三那批异族商人,索性就多玩两天。 小福说:“你们可有住处?元帅府离此地不远,我带你们去。” 姜笑正撮奶茶呢,突然听到元帅府,吓得一哆嗦。 那可是杀人如麻的凶神呈王殿下诶,他的府邸……想想就头皮发麻。 林思恒注意到了姜笑微微颤抖了下,就说:“不用麻烦,我们就住在下街的弯月客栈里,钱都交满一个月的了。” 小福也没强求,只是说:“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来元帅府找我。” “好。” “你说的那个普兰经,我也让人打听一下。你们住的哪一间房,若是我得到消息,差人去找你们。” “十一房。” “好。” 小福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掏自己的钱袋子,“二少爷,这五百两银票你且拿着,出门在外莫苦了自己。” 林思恒:“……”不是,刚见面就给钱啊。 小叔叔身边的侍子都这么有钱? 林思恒可不好意思要小福的钱,但是小福执意要给。 “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大爷经常给我和花……”小福卡壳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大爷经常给我银豆豆当零花钱的。” 那个人如今身份尊贵,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了。 林思恒震惊,“老头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小福笑了下,“他是个很好的人。” 林思恒心想:完全没看出来。 个老混蛋。 “二少爷,您就拿着吧,不够再跟我说。”小福叫来小二哥,让他把店里的奶茶全部打包一份送去弯月客栈。 饶是林思恒这样的厚脸皮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福叔么,太多了太多了,喝不完。” 这一桌都喝不完,再来一桌,都得浪费了。 小福财大气粗,“每种尝尝就行了,水而已,喝不完扔掉就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林思恒还挺不好意思。 这时,有人叫小福过去,小福微微俯身行礼,“二少爷,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林思恒站起来,“福叔么慢走。” 小福离开后,林思恒坐回去,发现姜笑有些心不在焉。 他捏了捏小骗子的手,“怎么了?” 姜笑哪好意思说是被呈王吓到了,“没,没事的。” 林思恒回忆了一下,问:“是不是被呈王吓到了?” 姜笑被说中了心思,轻轻点点头。 林思恒其实也相当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光是听到呈叔的名号都觉得可怕。 “为什么会害怕?” 姜笑看到周围没人,才敢偷偷说:“我以前听人说,呈王殿下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杀人,还喜欢开膛破肚,就像是杀鸡那样。” 他说着,还一边比划,“还把人的头砍下来当球踢,骨头生取出来做摆件。” “呈叔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把人的头砍下来当球踢,也不会生取人骨当摆件。”林思恒说。 姜笑说:“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你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林思恒问,“你信外人说的还是信我说的。” 姜笑毫不犹豫地说:“信你!” “呈叔他们估计要在京城待到来年四月,等咱们回京之后,我带你去见他,你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他是不是和传闻一样了。” 姜笑点头,“好。” 他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但是林思恒说的话,他都信! 第355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3 初二这天,珍珠的回信来了。 珍珠在信中说,他曾收集过一本万族异物志,说不定会有线索。 小福领着林思恒和姜笑去元帅府。 珍珠的小阁楼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机关零件,墙上还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圆盘,上面刻着十二时辰,有粗细三种针正转动着…… 姜笑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小福找到万族异物志交给林思恒,顺便让人送来了点心和奶茶后悄然退下。 林思恒把到处观光浏览的小骗子抓住,说:“笑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姜笑看到了漂亮的点心,偷偷拿了一个塞进嘴巴里。 一边吃点心,一边问:“什么?” 林思恒看到书就头疼,指着摊开的万族异物志,“我要检查一下你的学习情况,你来读一下这本书。” “好。”姜笑心想,他现在可是学会了不少字,看书肯定没问题。 此时的姜笑还不知道世间险恶,开始磕磕绊绊地念书。 林思恒躺在阳光能照进来的地板上,姜笑就坐在他身边,嗓音软甜,跟催眠曲似的。 黄泉少侠一听就知道,这小骗子夹着嗓子在读呢。 姜笑读了一会儿,一看林思恒,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思恒?” 林思恒:“做什么?” 原来没睡着,姜笑放心下来,继续读。 过了一阵,林思恒把奶茶托盘拉到姜笑身边,“喝点水润润嗓子。” “好。”姜笑正准备把书放下,突然伸手摇了摇林思恒的胳膊。 “思恒,普兰经!” 林思恒睁开眼睛坐起来,“还真有?” “嗯嗯。”姜笑把书放到他面前,“你看。” 林思恒接过书一看,果真是普兰经。 这普兰经是生长在沙漠里的一种红叶的草药,一般只有地下暗河附近才会生长。 不过这普兰经有剧毒,寻常人不会千方百计去找这种毒草。 “沙漠里啊……”林思恒道,“只有明天去大集上碰碰运气了。” 姜笑说:“你运气那么好,我们肯定能买到的。” 林思恒顺着他的话说,“那来抱一下,我把好运传给你。” 姜笑一时无言。 还我沉稳又义薄云天的黄泉少侠来! ----------------- 初三。 万族来商。 大集热闹得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什么都有。 姜笑看上一本毒经,只是他没有钱,也不好意思花黄泉少侠的钱。 他很克制地只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再看一眼,然后就不看了。 假装自己完全不想要。 “看什么呢?”林思恒问。 姜笑说:“看哪里有普兰经。” 林思恒也没拆穿他,只是拉着姜笑走到一个摊贩前,拿起那本古朴的毒经看了又看。 摊主是个外族人,汉话说得还不是很流利。 “三,百两,不,二价。” 姜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啊?” 他以前在那些书生卖书,就算是贵的,一本也只要几两银子。 就这么一本毒经,竟然要三百两。 他拉着林思恒就想走,“太贵了,我不要。” 那摊主继续说:“孤本,值,这个,价。” “买了。” 摊主顿时脸上笑开花。 “我,包,起来。”摊主说,“再,送一本,解,书。” 那三百两银票给出去,姜笑心都在滴血。 林思恒说:“这不挺划算吗,买一送一。” 姜笑:“三百两……” 好贵好贵好贵好贵。 林思恒把两本书都塞到姜笑背着的小挎包里,“一本毒经,一本解毒经,这不正正好好么。” 姜笑愁眉不展,黄泉少侠挥金如土。 这也加重了他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医师的决心! 等他成为了真正的医师,就可以给人看诊收取诊金了。 他赚钱,然后再给黄泉少侠花钱! 两人逛了大半天,也没看见有谁卖普兰经的。 这时有人抱着一盆花草从林思恒面前经过。 既然普兰经是红色的叶子,那是否会有人把普兰经移栽回来做景? “笑笑,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路过的地方哪些是花草的?” 姜笑记性特别好,他点头,“都记得。” “去看看。” 一连问了好几家花草铺子,仍旧没有普兰经的下落。 奔波一上午,林思恒怕小骗子累到,就找了个凉亭休息。 林思恒叹气:“这普兰经也太难找了,干脆花钱请人去沙漠里找算了。” 姜笑抱着便携的竹筒冰奶茶吨吨吨。 林思恒不爱喝奶茶,他喝的冰水。 姜笑说:“那找谁啊?” “老头以前说过,沙漠里有一家客栈,每逢月半就会开一场拍卖会。”林思恒说,“要不咱们上那儿瞧瞧去?” 姜笑点头,“好啊。” 这时,一同在凉亭下乘凉的人问:“两位可是要找普兰经?” 林思恒看向那男人,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气,于是道:“对。” 那男人道:“不才,在下便有普兰经。” 林思恒也不管真假,只道:“开价。” 那人眼珠转了转,眸中流光闪动,“不如就用少侠你的剑来抵吧?” 林思恒还没说话,姜笑就先叉腰拦在林思恒面前,“不要!” 那人笑了下,“那就没办法了。”他微叹,“在下只对少侠的剑感兴趣。” 林思恒每逢外出游历,必遇到老头的熟人。 这人对他的剑这么感兴趣,搞不好就是老头的熟人。 “你对我的剑感兴趣?”林思恒把小骗子拉过来坐下,“那你说说,感的是什么兴趣?” 他想起呈叔以前提过的新名词,问:“恋物癖?” 那男人显然没听过这个词,问:“这是何意?” 林思恒道:“就是说你是不是想跟我的剑成亲,没了这把剑你就活不下去,你以后想跟它睡一张床上,天天在一起。” 男人:“……” 男人略略无语,“倒也不必如此。” “那看来你对我的剑不感兴趣啊。” 男人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反击,“那少侠想找普兰经,难不成是想与它共度一生?” “是的,没错。”林思恒捏了捏姜笑的掌心,说,“没了他我就活不下去,我要天天跟他睡一起。” “普兰经剧毒无比,少侠好别致的爱好。” 第356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4 林思恒看他的眼神总算带上了探究。 他既然知道普兰经剧毒,难不成手里真的有普兰经。 那男人也站着由他打量。 “少侠,咱们这笔交易,你当真不愿意?” 林思恒说:“不愿意,我的剑就像是我的儿子,你既然不想对它负责,我又怎么能将它的后半生托付给你。” 姜笑虽然听得懵懵的,但还是附和道:“没错没错,抛弃夫郎最可恶了。” 那男人顿时更无语了。 他叹了口气,不再逗两个小辈,道:“在下见死不救路河西,是你父亲桂山血饮的至交好友。” 林思恒一点没觉得意外,他就知道! 死老头造的孽全回馈到他身上了! 姜笑撮一口冰奶茶,“为什么是见死不救呀?” 路河西道:“因为我见死不救。” 林思恒叹口气,给小骗子科普这位叔叔的名号由来。 “因为他是个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是不爱救人,最喜欢见死不救了。” 姜笑听完,顿时对这位叔叔产生了不好的第一印象。 “啊,那也太坏了吧。”姜笑又撮一口奶茶,“没有医德!真过分!” 路河西:“……” 若是换作其他人,路河西肯定教他重新做人。 但是面前的人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哥儿,他只得尴尬地咳了咳,“你们找普兰经作甚?” “救人。”姜笑说。 “吃。”林思恒说,“嫌自己命长了,送自己一程,少走几十年弯路。” 路河西:“……”不是,血饮这儿子脑子没事吧? 姜笑扯了扯林思恒的衣袖,软着嗓子问路河西,“前辈,您真的有普兰经吗?” 林思恒立马掐住了姜笑的脸颊,“不许夹。” 姜笑:“唔唔。” 路河西其实早就发现他二人满大集的找普兰经了,再加上林思恒这张脸和他爹实在太像了,又是桂山重剑那一路数的,很难猜不到他们身份。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两个小辈,却没想到反被这两个小辈给调戏了。 他轻笑:“自是有的。” 姜笑总算扒开了黄泉少侠,“除了他的剑,你还想要别的东西吗?” 路河西的眼神落在他的小挎包上,“你的毒经我也很感兴趣。” 姜笑二话不说就拿出价值整整三百两的毒经递给他,“拿去。” 非常豪迈,非常仗义。 路河西微微惊讶,“你不喜欢这本毒经?” “喜欢啊。”姜笑哀怨地看着他,小嗓音委屈巴巴地说,“但是前辈您喜欢的话,我的喜欢可以让一让。” 路河西见状,哪里还好意思再逗他,赶紧道:“我也不要你的毒经。” 姜笑都想生气了,这些大人真烦,一直变一直变! 但他还是软着嗓子说:“怎么又不要了……” 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当场哭出来了,双眼聚着泪,扑闪扑闪,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跟我来。”路河西生怕他哭,赶紧说,“普兰经,我赠予你们,不求回报。” 林思恒顿时铿锵有力道:“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找我爹报。” 路河西:“……” 林思恒回以最诚挚的微笑。 从路河西手中拿到了普兰经,现在就缺湖州的蓝草了。 临走时,路河西还赠了一套九针给姜笑。 姜笑还怪不好意思的,“谢谢前辈。” 路河西摆摆手,“赠予有缘人罢了。” 他顿了顿,“好好学医。” 姜笑说:“前辈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争取遇到的每个病人都救。” 见死不救路河西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这小哥儿,瞧着文文静静,偶尔说话比血饮那不着调的儿子还要气人。 两人离开了北境,坐船从无定河直抵湖州。 蓝草在湖州就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了,府城里最大的药铺便有。 三味药材集齐了,两人踏上了归途。 此行来时秋,回时已是深冬了。 姜笑将本草经第四卷已经背下来了,人体穴位也记熟了。 他开始按照毒经上的配方炼制毒药,又按照解毒经上的配方炼制解毒药。 只是毒做好了,没人试药,他也不知道效果。 林思恒说这有何难,遇到有凶徒作恶时就抓回来给小骗子试毒。 姜笑现在还不敢炼制那些要人性命的药,只一些头疼肚子疼的小毒药。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问被抓来试药的坏蛋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呀?还疼不疼呀?现在呢,好些了吗?” 要是有人不肯配合,黄泉少侠的剑就下去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少废话。” 试药之人经过中毒,解毒,中毒,又解毒的过程,纷纷表示洗心革面,绝对不再干坏事了。 回到京城之时,已经是腊月了。 小骗子穿得像个球球,圆滚滚,毛绒绒。 林思恒不怕冷,还是以收袖的劲装为主。 三味药集齐,公羊寻的治疗也提上了日程。 考虑到马上要过年了,皇宫里事情多,就约定了正月十五之后再治疗。 眼看就要过年了,姜笑肯定是要和元元他们一起过的。 林思恒这边也得跟家人一起过。 不过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一起,只是没有一起过年,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林思恒琢磨着给小骗子打一对漂亮的耳饰,只是他的审美有限,所以去求助了一下珍珠。 珍珠听他说完,问:“笑笑喜欢什么颜色?” 林思恒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啊。” 珍珠又问:“那他有没有中意的材料,翡翠玉石还是金银珍珠?” 林思恒继续摇头:“不知道。” 珍珠三问:“那他平常首饰都是哪种呢?” “他好像,没有什么首饰。”林思恒说,“所以我这不是想着送他么。” 珍珠点点头,“那我知道了,思恒哥哥,你跟我来。” 珍珠打开自己的珠宝匣子,“这些都是我自己买的,还没有戴过的全新首饰。” 他拿起一支玉簪花的发钗,“这个怎么样?这是云州那边传过来的样式,羊脂白玉配的雪花银。我觉得挺适合笑笑的,他脸小,再加一串流苏,必定很好看。” 林思恒感觉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行,就这个,多少钱,转卖给我。” 珍珠是不缺这些钱的,只是思恒哥哥要用来送人。 这经过了转手,是得给钱才能显出诚意来。 否则传出去,表哥白拿表弟的首饰送人,让人家小哥儿听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第357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5 林思恒纠结自己这礼物什么时候送,隔壁公羊寻已经开始自寻短见了。 因为有人给元元相看了。 和他们住在同一条街的热心夫郎见元元一个人带三个傻弟弟,无依无靠,就将周围的适龄郎君画像收集起来给元元挑选。 元元生得貌美,又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有房产,多的是人想与他相看。 林思恒来找姜笑的时候,恰好撞见少庄主身残志坚地推着轮椅想要投井。 后院只有他一人。 姜笑在厨房做饭;元元外出了;王一去了金衣卫的预备营,有假期才能回家;而游渺则是去探望游县令了。 林思恒抱臂站在一旁,一点不着急。 那水井石栏半人高,就公羊寻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残疾人,能翻进去才有鬼了。 公羊寻默默抬起头看他,问:“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林思恒实话实说:“你连我现在站的地方都上不来,还想投井?” 公羊寻:“……” 他调转轮椅,“那我去上吊。” “你够得到绳子吗?” “……我服毒。” “要死死外面。” 公羊寻愤怒道:“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林思恒上前伸手摸了摸公羊寻的脑袋,跟摸小狗似的,说:“行,跟义父说说,怎么突然就开始寻死觅活了。” 公羊寻拍开他的手,闷闷地说:“元元快要嫁人了。” “哦,就这?” 公羊寻更愤怒了,什么叫就这? “要是姜笑嫁人了,你会怎么想!” “好吧好吧。”听起来是还蛮严重的,林思恒问,“你莫非想抢亲?” 公羊寻强调道:“我说的他是‘快要’嫁人了,那就表示现在还没有。” “那你着什么急?” 公羊寻瞪他。 林思恒又问:“那元元知道你喜欢他吗?” 公羊寻:“……不,不知道。” 林思恒痛心疾首,“真没用啊,这都多久了,还没拿下元元。” 公羊寻垂眸,“我是废人。” “那就祝元元有个好归宿。” “我不甘心。”公羊寻低低地说,“我不甘心啊!” 林思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正绞尽脑汁地想一些安慰的话,就听到公羊寻开口。 “你帮我阻止元元和别人相看。” “这天要下雨,元元要嫁人,我怎么阻止?”林思恒震惊,这狗儿子在他面前演了这么大半天想死,不会就是想让他破坏元元的婚事吧? 公羊寻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小子心里别太阴暗了。” “——吃饭啦。”姜笑在厨房那边喊了一声。 林思恒一脚把公羊寻连人带轮椅踢出一段距离,“先吃饭去。” 公羊寻气得要死,“你就不能温柔点?!” “又不是哥儿,那么矫情干嘛。”林思恒翻了个白眼,“等年后你这腿一治好,再把元元抢过来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容易……”公羊寻还没来得及忧郁,再次起飞。 林思恒自己飞檐走壁也就算了,还要端着公羊寻一块儿飞檐走壁。 姜笑给两人盛饭,见公羊寻眼眶红红的,问:“小羊这是怎么了?” 林思恒说:“没什么。” “噢。”姜笑坐下来,“等下我去给元元送饭,下午咱们再出去玩。” 林思恒不解问道:“元元不是去相看郎君了么,那边中午不管饭的?” “什么啊。”姜笑说,“元元去和孙叔么学刺绣去了,绣楼那边没有中饭,我给他送去。” 林思恒和公羊寻同时愣住。 黄泉少侠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是不用做那打鸳鸯的大棒了。 “刺绣好啊。”林思恒说,“回头咱请个宫里的刺绣夫郎回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对一教学!” 姜笑说:“孙叔么就是宫里的刺绣夫郎,他年纪大了,出宫安享晚年,开了家绣楼专门教小哥儿们刺绣。” 林思恒心中暗想,这狗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假消息,就要死要活的。 等他腿好了,非得揍一顿不可。 正想着呢,突然碗里就多了一块脂香四溢的肉。 姜笑冲他眨眼间。 公羊寻一直默默吃饭,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吃过饭,姜笑提着食盒出去送饭。 房间里只剩下无语的黄泉少侠和有点心虚的少庄主。 林思恒尽量不用眼白去看少庄主。 公羊寻嘴皮子动了动,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闭嘴。 “怎么了,健谈的少庄主现在哑巴了?” 公羊寻:“……你就没有会错意的时候吗!” “没有,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林思恒得意地说,“是笑笑先追的我。” 这含金量,你品,细品! 公羊寻深吸一口气,轮椅一转,朝屋外而去。 “你干嘛去?” “睡觉。” “吃了就睡?”林思恒看着他的背影,老父亲般忧愁道,“别长太胖了,不然到时候你两条细腿儿支愣不起来。” “你烦不烦!”公羊寻冲他吼完,轮椅转得飞快,有种叛逆儿子离家出走的感觉。 姜笑回来的时候,看到黄泉少侠正在思考。 “思恒,你在想什么呀?”姜笑问。 林思恒拉过小骗子软乎乎的手,“别吵,我在思考。” 姜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关于公羊寻的个人问题,林思恒觉得主要还是因为这傻狗儿子太自卑了。 他不敢向元元吐露心扉,又不想放弃元元,所以只能自己折磨自己。 林思恒觉得,这事儿他还真没办法帮。 顶多是从小骗子这边旁敲侧击问一问,先搞清楚元元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姜笑见黄泉少侠眉头紧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跟着紧张起来。 没想到黄泉少侠居然说:“笑笑,假如我缺胳膊少腿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姜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应该还是会的吧?” 林思恒一把掐住了小骗子薄薄一层脸皮,“什么叫‘会的吧’,你要说一定会的。” 这小骗子顿顿两碗饭,脸颊一点肉没有。 “你都说是假如了。”姜笑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 他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了小话本里看过的话,铿锵有力道:“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 第358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6 黄泉少侠愣了一下。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姜笑仰起头看他,“干嘛突然这样问啊?” 林思恒道:“随便问问。” 可爱!喜欢!想亲! 姜笑像是忽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恍然大悟般地说:“你说的是小羊吧?” 小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姜笑问:“小羊他喜欢上哪一家的哥儿了?” 林思恒支支吾吾。 姜笑自言自语道:“他平常也没有接触过别的哥儿啊……总不能是喜欢上元元了吧?” 林思恒一惊,赶紧划开关系,“天地为证,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他心道:谁让我家小骗子聪明伶俐呢,他自己猜出来的,可完全跟我没关系。 “小羊居然喜欢元元,完全看不出来诶。”姜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半晌才接受了这件事。 毕竟在他看来,小羊和元元之间清白的很,平时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元元也只是把他当弟弟照顾而已啊。 以前,元元也是这样照顾他们三个人的。 所以姜笑一点没往那方面想。 “藏得深呗。”林思恒说。 林思恒虽然不了解元元,但是他了解公羊寻。 毕竟公羊寻那小子从小就会忍耐,旁人看不出来正常得很。 “那你觉得元元喜欢他吗?”林思恒问。 姜笑说:“不知道,元元从来不讲这些的。” “笑笑。”林思恒突然严肃道,“为了挽救一条可怜的生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呀?” “打听一下元元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林思恒说,“打听到了不用告诉我,直接跟公羊寻说。” 姜笑问:“你是不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呀?” “呃……倒也没有这个想法。”林思恒说,“夫郎得自己追才有意思。” “你问问元元的想法,若是他还没有意中人,就将这个消息告诉公羊寻,剩下的事情咱们就不用管了。” 姜笑问:“那如果元元有心上人呢?” “一样告诉他,让他别打扰到人家元元。” 姜笑其实有些不明白,思恒和小羊是非常好的朋友,按理来说,思恒应该帮小羊才对呀…… 他怎么什么都不管啊。 姜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林思恒笑了笑,说:“我小爹说,要尊重哥儿自己的想法,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给人家带去困扰。” “沈叔么真好,他读了那么多书,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 姜笑说起沈青蘅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黄泉少侠酸了一下,“那我和我小爹同时掉进水里了你救谁?” 姜笑毫不犹豫,“救沈叔么!” “为什么!” 姜笑理直气壮:“因为你高!你可以晚点再救!” 林思恒:“……” 林思恒想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奈何姜笑预判了他的动作。 姜笑安慰似的摸了摸黄泉少侠的脑袋,“你放心,我救了沈叔么之后立马就来救你。” “不行,你得先救我,不然我会死。”林思恒说,“伤心死。” 姜笑愣了下,再愣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林思恒都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别笑了。” 姜笑捂着嘴巴,“嗯嗯,我不笑了。” 说回正题,林思恒藏在衣襟里的礼物还没送呢。 这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然除夕夜那天再送? 但是那天家里事情肯定很多,他不见得有时间出来。 姜笑注意到他神色古怪,就问:“思恒,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林思恒心想:还有几天,要不再好好想想,找个好时机再送? 姜笑说:“你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林思恒配合地把手伸过去,“随便摸。” 姜笑聚精会神地给黄泉少侠把脉。 然而黄泉少侠还在纠结,这礼物都带出来了,总不好再拿回去吧? 算了,不管了! 送! 大不了除夕再送一回,大年初一再送一回。 本来他想送的是耳饰,但是珍珠给他挑的发钗,刚好下次送耳饰,再下次送镯子。 一套首饰才算齐全。 这还没算戒指呢,再买个戒指。 项链!项链也得来点,不然小骗子脖子上总是空空的。 姜笑认认真真观察了脉象,只是越来越不自信,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 “奇怪……思恒,怎么你的脉象断断续续的……” 林思恒说:“哦,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习惯运转内力了。你重新再试一次。” 姜笑疑惑:“你们练武之人还可以控制自己的脉象吗?” 林思恒说:“可以控制心率之类的。” 姜笑问:“那之前用江湖人试出来的药,是不是就不适合给普通的百姓了?” 见林思恒茫然,姜笑正准备解释,林思恒就说:“那下回抓到了坏人,我先废了他的武功,你再试药。” 姜笑被成功带跑偏,“好呀!” “我脉象怎么样?” 姜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一个形容词,“强劲有力,唔……很健康。” 林思恒微微一笑,“我别的地方也一样。” 姜笑又不是深闺小哥儿,哪能听不懂他的暗示。 但是他会装作听不懂。 未来小神医在装傻充愣这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 “对啦,咱们今天下午去哪儿玩?”姜笑说,“我听说西市来了戏班子,连续几天都有杂耍,咱们去看看嘛。” “行。”林思恒摸出怀里的锦袋,“这个给你。” 姜笑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捧着接过来,“是送给我的吗?” 黄泉少侠因为害羞,所以只用鼻音“嗯”了一声。 姜笑肉眼可见地露出了灿烂笑容,他没有急着打开盒子,反而是仰起脸,目光灼灼地望着黄泉少侠。 “真的是给我的吗?” “是。”林思恒说,“赶紧打开看看。” 姜笑深吸一口气,除了家里的几个人,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他缓缓打开锦袋,从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发钗。 “好漂亮的发钗呀!” 之前元元给他买了一根银簪子,他不舍得带出去,怕被人抢走了,所以一直是用最普通的棉布发带系头发。 林思恒说:“我帮你戴上?” “嗯嗯!”姜笑赶紧点头,红着脸靠近黄泉少侠。 第359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7 林思恒哪给小哥儿戴过头饰,笨手笨脚的,折腾了有一阵才将发钗给姜笑戴上。 姜笑欢喜得很,挽着林思恒去西市看戏班子表演,一下午摸几十次。 林思恒看不下去了,把他的手按住,“别盘了,再盘包浆了。” 姜笑轻哼,心想:就摸!等晚上回去还要抱着睡觉! 于是晚上姜笑回去的时候,元元就看见他摸着自己的发钗嘿嘿傻笑。 姜笑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想起自己还背负着重任呢。 “元元哥哥。”姜笑适当夹了下嗓子。 元元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闯祸了吧? 姜笑偷偷看了一眼公羊寻,然后咳了两声,“元元,你以后想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呀?” 公羊寻默默竖起耳朵。 元元说:“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好奇嘛。”为了不让元元怀疑,姜笑说,“我想嫁给思恒。” 元元笑着捏了捏姜笑的脸颊,“好不知羞的哥儿。” 姜笑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呢!” 元元认真思考了一阵,说:“我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元元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他以前在青楼时,虽得了那齐二少爷的庇护,可到底是沦落了风尘。 就算现在是良家子,也抹不掉过去。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却并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让弟弟们担心自己。 虽然元元现在没有考虑娶嫁的事,公羊寻没有机会,但是其他人也一样没有机会。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姜笑觉得小羊还有机会,就疯狂给他使眼色。 但是公羊寻这会儿目视前方,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事情,看起来非常专注。 姜笑想,刚刚元元的话他应该听见了。 之后的事,那就要靠小羊自己努力了。 除夕这天,游渺回来了。 本来游县令是特别想让他留下来一块儿吃年夜饭的,但是游渺自己还是舍不得兄弟们。 王一的预备营也放了七日的假期。 这可是有史以来他们过的第一个富足年,自然是要好好庆贺的。 元元、姜笑和游渺都换上了富贵喜庆的红色袄子,但是王一和公羊寻抹不开面子,纠结了很久都没换红袄子。 元元一声令下,王一和公羊寻就被三个哥儿按住,换上了过年才会穿的喜庆袍子。 经过大半年的精养,他们再也看不出从前那副皮包骨的瘦弱样了。 尤其是王一这个郎君,营养跟上来之后,身上腱子肉都壮实了不少。 一眼看去,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少年郎君了。 几个人齐心协力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就连公羊寻都剥了一下午的蒜。 王一还颇感慨,“真没想到咱们还能有今天,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元元道:“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游渺和姜笑没空缅怀过去,他俩在抢鸡腿儿呢。 入夜之后,苍穹漫天焰火。 以前是因为冷,是因为饿,是被迫清醒着守岁。 可现在衣服很暖和,年夜饭也吃得特别饱。几个人守岁,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剩元元一个人给他们盖被子。 年后,又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清闲日子。 正月十六这天,白玉尘就带着药箱来给公羊寻治腿了。 姜笑作为白水城的编外弟子,寸步不离地跟在白玉尘身边帮忙。 在姜笑化身没有感情的学徒工具人时,林思恒就在外头厚着脸皮嗑珍珠小荷包里装着的瓜子。 珍珠听说公羊寻也是玩机关术的人,就带着不少珍贵药材过来探望。 当然探望只是由头,他就是想跟少庄主交流交流关于天工方面的经验。 元宝见哥哥来了,他也来。 他一来,势必要拖着小斋。 两个时辰后,白玉尘才从房间里出来。 林思恒赶紧上前询问,“白叔,他能站起来吗?” “现在还不可以,我十天后再来给他针灸。”白玉尘说,“三个月之后才可下床尝试站立。” 珍珠一下子就跳过来,“鱼鱼!” 白玉尘见到珍珠,眸光一下子就柔软了,“小珍珠。” 珍珠给伯父比心,乌溜溜的眸子全是俏皮,小嘴儿跟抹了蜜糖似的,“鱼鱼辛苦啦,爱你唷。” 白玉尘失笑,轻轻点了下珍珠的额头,“就你古灵精怪。” 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 院子另一边。 元宝一条手臂还架在小斋肩头,“也只有我哥才能让伯父这块冷漠的石头融化。” 小斋并不想搭理他,并且还想悄悄挪走。 元宝哪能让他如意,一下子就把人拉回来,“往哪里跑,我的怀抱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小斋:“……” 珍珠送白玉尘离开之后,飞奔回来,“那位少庄主现在醒着么?” 事情得从大年初一那天早上的朝食说起。 呈王一家除夕是在林府过的,珍珠起得早,来饭堂时恰好碰见沈青蘅和林思恒。 沈青蘅问了一下公羊寻的身体状况,话题自然而然在少庄主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珍珠就这样听了一耳朵,得知了正月十六白玉尘会来给这位少庄主治病。 他专门让林思恒带上他一起来的。 千鹤山庄善机关术他是知道的,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去千鹤山庄学一学机关术。 只是当时被千鹤山庄的庄主婉拒了,只说自己是江湖门派,不想跟朝廷有什么牵扯。 珍珠也只好作罢。 现在有个现成的机关搭子,那肯定是要交个朋友的! 林思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笑笑。” 姜笑端着铜盆跑出来,“怎么啦?” “他醒着吗?” “痛晕过去了,白城主说要好几个时辰之后才会醒过来呢。” 林思恒“嘁”了一声,道:“真没用。” 珍珠失落极了,“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林思恒说:“等他醒了我把他带去呈王府找你。” 珍珠这才又开心起来,“那就明天吧!我让家里的厨子烤一只羊等你们来吃。” 千鹤山庄临近北境,当地多有食用牛羊的习惯。 况且他还带回来了很多越州那边的香料,那位少庄主肯定喜欢! 这个朋友,昭仁郡主交定了! 林思恒也觉得可行,正好可以让姜笑见一见呈叔。 让他知道传言到底有多离谱! 第360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8 得知自家郡主要招待客人,呈王府的厨子们各显神通,都想在自家郡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呈王府这边如火如荼地制作各类美食佳肴。 姜笑却吓得面色惨白,似乎踏进呈王府就要被生吞活剥了一样。 虽然他坚强地跟在林思恒身边,只是浑身散发的恐惧怎么都挡不住。 林思恒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害怕呈叔,那些传言这么荒谬,竟然还有人信? 事实证明,不仅有人信,而且信的人还不少。 就连姜笑他们这样四处流浪长大的人都对呈王的传言有所耳闻,就更别提其他百姓了。 “别怕。”林思恒说,“他真不吃人。” 姜笑小声说:“我不怕。” 他会说这样的话全是看在林思恒的面子上,事实上他踏进呈王府的那一刻,感觉就好像是进入了什么全是妖魔鬼怪的盘丝洞一样。 尤其是他本来就对这些高门大户存在着畏惧,更别说皇亲国戚了。 上回去皇宫都快吓傻了。 据说呈王殿下比陛下还要不讲理…… 姜笑胡思乱想着,等真踏入了呈王府,看见了活泉环绕,梅花盛开,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他小声呢喃:“这些红色的梅花真好看……” “是我小叔叔喜欢,所以呈叔就为他种了很多花。”林思恒说,“等下我找小叔叔要一株梅花树,回头种在你房间外面的空地上。” 姜笑哪敢问呈王君要东西,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准备等来年春天,在那片空地上种些小菜的。” 林思恒说:“那行,等雪化了以后,我陪你去买菜种。” “嗯嗯!”姜笑说,“思恒,你真好。” 公羊寻咳了咳,“我还在呢,你们谈情说爱的时候避一避人。” 林思恒说:“哦,为父知道了。” 但是为父不改! 姜笑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他耳根红红,抿着唇不说话了。 走过长廊,就到了花厅。 一般大户人家的花厅都是设来给家中的夫郎哥儿们喝茶聊天的地方,姜笑头一次来,十分拘谨,生怕自己出错。 珍珠身边跟着赵铎,林思恒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之前那个和珍珠在一起的人! 这才多久啊,就登堂入室了。 小珍珠不会被欺负吧? 林思恒正想着,就看见那人头上趴着一只紫色大蜘蛛。 姜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林思恒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来看林思恒一眼。 也不知道林思恒在看什么,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啊!”姜笑惊呼一声,赶紧躲在林思恒背后。 珍珠见人来了,正斟茶呢,就听到这么一声细细的惊呼,疑惑地抬头一看。 下一刻。 “赵铎!把你的蜘蛛放到屋顶上去!我说几次了不准在家里玩虫子!” 赵铎:“……” 以前珍珠特别怕这些虫子啊蛇啊这类的东西,后来发现只要是赵铎养的虫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这只紫色的蜘蛛就是珍珠觉得好看,今晨玩了半天,听到他们来了,随手塞到赵铎身上的。 珍珠疯狂冲他使眼色。 快藏起来啊!不准说是我玩的! 赵铎选择给心爱的小乖崽背锅。 “嗯……” 林思恒拍了拍姜笑的手背,“别怕。” 姜笑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礼,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珍珠上前牵着姜笑的手,“快来坐下喝茶。” 林思恒伸腿,一脚把坐在轮椅上的公羊寻踢到桌子边。 “就当是自己家,别客气。”珍珠把茶点推到姜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珍珠身上的气质很温和,叫人完全生不起一点防备之心。 “谢谢。”姜笑拿着一块小点心开始吃起来。 珍珠又望向公羊寻,“我听思恒哥哥说你会机关术,今日贸然请你上门做客,还请不要见怪。” 公羊寻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图纸,“一些薄礼,不成敬意。” 珍珠眼睛一亮,接过图纸认真看起来。 “这弩设计得真是精妙。”珍珠连连赞叹,“竟然还有这样的装置,如此一来便省力多了。” 公羊寻道:“没想到郡主对武器制造也如此精通,不知可否读过墨家十二卷天工志?” “我只集得两卷。”珍珠说,“剩下的十卷至今没有找到。” 公羊寻道:“此卷分为上三卷,中三卷,下三卷,还有鬼三卷……” 林思恒一把抄起因为不知道做什么而埋头大吃特吃的小骗子,“我俩出去转转,你们聊。” 珍珠点头,“嗯嗯,记得午时的时候去食堂吃饭。” “行,知道了。”林思恒临走时还帮姜笑拿了两块荸荠糕。 姜笑呆呆地跟着黄泉少侠逛起了呈王府。 姜笑小声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什么?” 姜笑说:“主人家都不在,咱们就在人家府上乱逛,不礼貌。” “没事,别怕,都自家人。”林思恒暗想:糟了,刚刚忘记问珍珠,呈叔这个点会在哪儿了。 两人逛到院中湖,湖水结冰,周围零星开了几种耐寒的花,白雪中自是一番景色。 湖对岸就是主楼,几个侍子在扫雪。 突然,林思恒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的破空声,像是有人在练刀。 应该就是呈叔了。 他拉着姜笑往后院跑。 殷呈刚收了式,从侍子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看到林思恒拽着一个小哥儿过来了。 他挥了挥手,小侍子悄然退下。 林思恒正准备打招呼,突然想起自家小骗子胆小如鼠,话到嘴边就改口了,“叔,你来一下。” 殷呈绑好妖刀,“有事?” 林思恒对姜笑说,“这是我叔,呃,呈王府的……嗯,护院。” 殷呈缓缓一个问号。 干一辈子的总经理,一下子变回保安了? 姜笑一听说不是呈王,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喊了一声,“叔叔好。” 林思恒说:“我这个朋友之前听说了一些关于呈王的传言,跟你求证一下。” 殷呈问:“什么传言?” 姜笑躲在林思恒背后,弱弱地问:“呈王殿下真的把人的头盖骨砍下来做酒杯吗?” 殷呈:“……” 殷呈一脸严肃地说:“对,没错。” 第361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59 林思恒:“!” 林思恒呲牙,“你别吓他啊!” 姜笑惨白一张脸,看吧,人家护院都这样说,那肯定是真的。 殷呈忍笑,看小孩抖得跟筛子似的,多少也是有点良心发现了。 他正准备解释呢,背后的老婆就突然窜上来挂在他身上,“老公,我们下午去宝宁寺上香吧。” 正月拜菩萨,保佑这一年都诸事和谐。 殷呈顺势背起老婆,清了清嗓子,“好啊。但是念念,你先抬头。” 林念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假山旁边,林思恒抱着剑,“……哟,小叔叔。” 没想到一贯正正经经的小叔叔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身边的姜笑睁大眼睛,显然是震惊极了。 思恒的小叔叔是呈王君,这事他是知道的。 然而呈王君居然跟这个护院叔叔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是什么恐怖的内宅秘闻! 姜笑双眼一黑,感觉自己知道了要被杀头的大秘密。 今晚还能平安到家么…… 姜笑正好和林念四目相对。 林念瞬间僵硬,“……” 他方才跑得急,完全不知道假山后头还有人。 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猝不及防的崩塌了! 林念迅速从自家老公背上滑下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老婆过来短暂的爱了他一下,殷呈叹了口气,目送老婆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慢点跑,别摔着。” 林念闻言,跑得更快了。 林思恒察觉到姜笑默默抓紧了他的衣服,顿时哀怨地盯着殷呈。 殷呈问:“这小孩谁啊?” 林思恒闻言,顿时得意道:“我未来夫郎呢。” 姜笑听到林思恒这样说,煞白一张小脸顿时红扑扑起来。 哎呀,说这种话!害羞! 姜笑轻轻挪到林思恒身后,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他这一动,让殷呈更加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他怕我……咳,我家主子?”殷呈心想,这小哥儿跟林泠似的,胆子真小。 还是他们家珍珠可爱,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出门在外都不怕有人能欺负了他。 “外面谣言那么凶,你就不……你们主子就不管一管吗?” 殷呈说:“一个人一张嘴,堵不过来的。” “呈叔,你真可怜。”林思恒把小骗子拉到身前,“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小叔叔的男人,大名鼎鼎的呈王殿下。” 姜笑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他就是呈王殿下啊,好险啊,差点就以为思恒的小叔叔红杏出墙了。 不对! 等等! 呈呈呈呈呈王殿下?! 姜笑顿时整个人为之一颤! 活的! 呈王殿下! 林思恒捏了捏小骗子的掌心,“跟长辈打招呼。” 姜笑哆哆嗦嗦:“殿,殿殿殿下万福金安。” “这是在搞说唱吗,还整得挺有节奏。”殷呈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回……” “他叫姜笑。”林思恒说,“呈叔,他被你吓傻了都。” 殷呈老神在在,“那你把他带回去跟珍珠玩一会儿,他就不害怕了。” 本来林思恒是想着让自家小骗子别再害怕呈叔了,没想到现在更害怕了。 他木着脑袋被牵回花厅。 珍珠关切地问:“笑笑这是怎么了?” 林思恒说:“被呈叔吓傻了。” 珍珠:“……” 珍珠沉沉叹息,他爹能止小儿夜啼,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笑笑?”珍珠上前牵着他的手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喝杯热茶缓一缓。” 姜笑呆呆地接过热茶。 林思恒看他喝热茶的时候还知道吹一吹,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傻透。 珍珠说:“思恒哥哥,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珍珠特地坐在他爹身边。 林思恒带着姜笑坐在他们对面。 姜笑内心土拨鼠尖叫。 为什么呈王府的桌子这么大,他们十几个人都能坐得下。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呈王殿下,小脸恨不得埋在饭碗里。 珍珠见状,夹了一虾放在小碟子里。 “爹爹,我想吃这个虾,你帮我剥。” 殷呈:“好的宝宝,没问题宝宝。” “爹爹,你帮我盛一点点银耳羹好不好?” 殷呈:“好的宝宝,没问题宝宝。” 元宝一觉睡到中午吃饭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这会儿脑子还不清醒呢,也没注意听他哥在说什么,下意识把碗递过去,“爹,我也要。” 殷呈:“你凑什么热闹,自己没手?” “那凭什么哥哥都有我没有!” “哥哥多大你多大?你还小吗?” 听听! 听听这是什么话! 元宝愤怒:“你不爱我了!我要离家出走!” “随便。” “那我走!”元宝愤然离席,抱着空碗绕着桌子愤然地溜达一圈,最后再愤然一屁股坐回位置上。 殷呈问:“来一勺银耳?” 元宝把碗递过去,“来一勺!” 他顿了顿,“要比哥哥那碗多!” 殷呈翻了个白眼,“我直接把罐儿摆你面前得了呗。” “哼!”元宝冷着脸喝银耳羹,以此来表达自己真的很愤怒。 林念一直尴尬到现在,也不好意思说话,盯着自己的碗筷发呆。 突然一只剥好壳的虾放进了他的碗里。 原来是殷呈给他和珍珠都剥了虾。 林念也不发呆了,弯起眼睛冲自家男人笑。 元宝见状,那句我也要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他爹就跟使暗器似的把虾肉飞他嘴里了。 元宝一口叼住,嚼吧嚼吧。 算了,今天暂时不生爹的气了。 看在虾的面子上。 姜笑将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 心里的念头忽然之间就转变了。 对家人这么好的呈王殿下,肯定不会是传闻中杀人取乐的大变态。 他正想着,自己碗里就多了一只剥了壳的虾。 姜笑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想跟林思恒说话的时候,林思恒已经扭头跟公羊寻拌嘴去了。 公羊寻问:“为什么我没有?” 就这还义父呢。 林思恒说:“醒醒,你只是没有腿,又不是没有手。” 公羊寻愤怒:“我!有!腿!” 林思恒冷笑,“哼”了下,“那你走两步我看看?” 公羊寻:“……”气死。 这时,几个侍子过来上菜,是新鲜出炉的烤羊羔。 “大菜来了大菜来了。”元宝说,“我先预定一只羊腿。” 珍珠说:“ 我要焦焦脆脆的皮!” 第362章 少年侠客和小骗子60 见大家都很随和,姜笑也没那么拘谨了,至少敢自己夹菜了。 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除了呈王世子殷非池。 元宝还在生闷气,结果一转身就忘记自己在气什么了,扯着小斋玩儿去了。 过年么,当然是要去玩炮仗了。 而且十五一过,烟火铺的炮仗都会降价,十文钱就能买一把来过手瘾。 从呈王府离开之后,姜笑也想去玩炮仗。 林思恒带他去买了不少炮仗,回到丰水街的房子,在院子里炸着玩儿。 也算是弥补了头前十几年的遗憾。 随着公羊寻的腿在慢慢变好,姜笑的医术也越发精进了起来。 三月桃花盛开之际,姜笑就能单独给风寒病人开药了。 白玉尘觉得他又努力又上进,就挑了个时候收他为徒,算是正经的师徒关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四月底的时候,公羊寻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能站起来了。 元元这才发现,站起来的小羊居然比他高半个头。 家里唯一决定继续读书的人是游渺。 早在二月初,他就去参加了学校的报名考试,和王一一样放假才归家。 王一在金衣卫预备营里得到了某个教官的赏识,两人成了师徒。 那位教官听说了王一的身世之后,还给王一的名字里添了一个字,让他从此以后只做自己,不是王家那个被榨干了价值等死的王家大郎。 王一自此成了王一灿,他的师父希望他未来灿烂,光明。 清水县县令贪墨腐败一案重审,真相大白那日,元元被请进了皇宫。 在威严肃穆的金銮殿上,他父亲的冤屈得以洗刷。 卫氏一族清清白白,卫笙干干净净。 元元也顺利用回了自己的名字。 在皇帝陛下听说他们四个孩子一路流浪的事迹之后,心痛不已。 没想到大殷境内竟还有孩子过着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以往善堂多是好心人资助,许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 国家福利院应时而生。 流浪的孩子们会在福利院里得到很好的照顾,学会一技之长,待成年后再反哺家国。 史书上一字一句记载了殷墨这个有史以来第一位哥儿皇帝的丰功伟绩,后世称他慈善仁德,开辟了大殷的这个王朝的盛世。 再说回丰水街的四加一。 公羊寻腿好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接手了前面的商铺,起名天工坊,做起了各类机关暗器的生意。 还有各种新款的山地自行车,迷得京城的机械爱好者纷纷砸钱。 卫笙刺绣学得好,凭借着过人的技艺考进了宫里的尚衣局,每月也有十日假期,日子甚是舒心。 公羊寻的腿好了以后,还是没敢跟卫笙表白,生怕打破了现有的平衡,让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只是他阴鸷的眸子里露出的爱意怎么都藏不住。 卫笙二十五岁那年,恰逢齐二少爷跟随兄长来京城做生意。 两人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卫笙完全没想到,再次见到齐二的时候,心里竟然十分平静。 他甚至心平气和地问齐二要不要一起喝杯茶,语气很随意,就像是面对普通的朋友那样。 他是齐二心头的白月光。 也只是白月光。 他按照家里的意思娶了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那公子性子泼辣,此番恰好也来了京城。 他虽然不知道卫笙是谁,可听到齐二左一口元元,右一口元元,哪里还能猜不到眼前这人的身份。 虽然齐家把元元的事遮盖了,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作为姻亲,那公子还没有嫁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元元的存在。 而现在看到了真人就站在眼前,似乎和自家夫君还有再续前缘的意思,他哪里忍得了。 于是当即撕破脸面,大骂元元一个青楼哥儿不知廉耻,都从良了竟然还想着勾搭别人的丈夫。 一支箭矢擦着那公子的头发,一箭深深扎进他背后的墙体里。 公羊寻只淡淡道:“下一回,就该是你的眉心了。” 那公子顿时噤声,再不敢言。 公羊寻拉着卫笙归家。 卫笙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公羊寻磕磕巴巴地问他。 “笙笙,我可以照顾你吗?” 卫笙笑了。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公羊寻能感觉到,卫笙还有心结。 他猜不透卫笙的想法,这并不重要。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陪在卫笙的身边就够了。 天工坊的生意越做越大,终于还是传到了千鹤山庄。 老庄主见儿子腿也好了,机关术又那么厉害,就想着带他回去继承家业。 公羊寻让他滚。 别说是区区一个千鹤山庄,就算是全天下的财富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卫笙。 所以他坚定地选择站在了卫笙身边。 当晚,卫笙就亲了他。 “小羊,谢谢你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我。” 两人成亲之后,卫笙很快就有了身孕,不得已向尚衣局请了假,在家安胎。 王一灿要在预备营里待五年以上才能有资格参加考核,他本来起步就比别人慢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训练。 虽然训练过程十分艰苦,他却乐在其中。 人一旦有了盼头,就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游渺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选择继续读书深造,他想做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对此,游县令也相当支持,经常指点游渺的课业。 至于姜笑…… 他想要和黄泉少侠一起浪迹江湖。 林思恒想闯荡江湖,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侠义精神,而是他闲不住。 他一不爱读书,二不喜欢做生意,更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唯一的谋生手段就是接接悬赏,抓点朝廷的通缉犯,换些赏银。 不过他爹年轻的时候就不是安分的人,到了他这里,自然也没有人会去苛责他。 反正家里什么都不缺,干脆就放任小辈们做自己喜欢的事。 林思恒很支持姜笑和他同行,但是现在自家小骗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决定,还是等姜笑学业有成之后再出去玩。 姜笑跟在白玉尘身边学习医术,进步神速。 没两年就把行医资格证给考上了。 白玉尘让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医术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在姜笑十八岁那年,他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自己倾慕已久的黄泉少侠。 两人婚后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姜笑觉得自己也要有个非常霸气的名号才行。 他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该叫什么名号好。 林思恒送他了一把柔软却很锋利的袖里剑,剑名碧落。 此后许多年,江湖上都流传着桂山黄泉和碧落神医的故事。 第363章 映卿楼1 “二爷,前面就是云州府城了。” 一艘货船顺着烟江一路从京城飘到了云州。 这货船不大,也没有飘家徽,看上去平平无奇。 甲板上,一个男人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他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江风,也不知听没听见。 那壮汉子禀告之后就退下了。 一个时辰后,这艘货船停靠到了云州府城最大的码头上。 等船停稳了,藤椅上的人才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衣领,又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这才慢悠悠下船。 他穿着最普通的青衫,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头上也没竖冠,就用了一根粗糙的桃木绾发。 此人正是林二,林云卿。 他身后跟着两个郎君,一个清瘦俊朗,似书生打扮。 而另一个则是肌肉臌胀,膀大腰圆的武夫。 “钟离。”林二唤了一声。 清瘦书生道:“二爷。” 林二道:“你去租个院子,要大,要阔。” “是。” 清瘦书生离开之后,林二又唤:“大兴。” 武夫道:“二爷。” “你去牙行买个机灵点的小孩回来,太大了不要,太小了也不要。” 大兴闻言,挠挠头,“二爷,那这个不大不小的年纪,指的到底是几岁啊?” 林二随口一说,“那就十来岁吧。” “哦。” “顺便买一张府城的地图回来。” “是。” 身边的两个人都离开后,林二悠闲地在府城闲逛。 云州临海,多产鱼虾。 珠宝方面,亦有珍珠珊瑚砗磲之类。 至于织造业,就更是繁华了。 当地最有名的织物莫过于鲛纱,这里的鲛纱并非是传说里鲛人垂泪纺出来的纱。 而是一种可以在阳光下闪烁出七彩色泽的布料。 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就像是海底鱼儿们五彩斑斓的鳞片一样,最开始被称为鳞布,前朝时期才更名为了鲛纱。 鲛纱的名贵之处远不止此。 因为纺织过程中特殊的工艺,使其每一匹布的色泽都各不相同。 独一无二,造就了鲛纱寸布寸金的天价。 林二此番前来,也是想着见识他乡的风土人情,顺便看看云州有无商机可寻。 他正逛着街,就瞧见不少郎君往一个地方跑。 此等热闹,自然引起了林二的注意力。 他拉住了一个郎君,“大哥,怎么大家都往那边走?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郎君挣脱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复念叨着什么去晚了就来不及之类的话。 林二眯起眼睛思考一阵,很快就跟了上去。 众人一路跑出了坊市,停在了一个巷口。 也不是他们想停下,实在是因为巷口堵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 林二见状,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跨上了一边花坛。 前面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点红色的绸子,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人在摆了擂台一样。 林二对擂台不感兴趣,正准备跳下花坛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前面的人一声惊呼。 不断的有人喊着什么来了来了我的我的之类的,那嗓门之大,音调之高,十分符合林二对江湖野人的刻板印象。 他猜测前面估计是什么擂台之类的,这才引得这一众郎君情绪高涨。 不过人群里居然还有七八十岁的老头,着实令林二大吃一惊。 这云州的百姓,老当益壮啊! 前面似乎发生了踩踏,本来就拥挤不堪的巷口,这会儿更是乱了起来。 林二站在高处,觉得自己还是等等再下去为妙。 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一抹红色。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朝他袭来的东西。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 这时,几个穿红衣的家丁从人群中挤过来,对林二拱手就是一个大礼。 “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林二默默低下头一看,好嘛,一个绣球正正好好的被他抱在怀里。 林二:“……” 家丁道:“姑爷,请。” 林二:“……”不是,我成人家上门赘婿了? “呃……”林二头一回感受到了无话可说,百口莫辩。 绣球是他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他如实的说自己只是来凑个热闹,估计也没人会信。 因为他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就被家丁扣住了。 “姑爷,请吧。” 林二叹了口气,跟着那几个家丁进了府。 见到绣球的主人之后,再讲清楚事情始末吧。 他被套上了一件红喜服就塞进了洞房,甚至没有人来照例问一句他是否有家室。 看来这场抛绣球召夫婿另有隐情。 外面听着挺热闹,进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应该不少。 他方才入府之前看到了大门悬挂的牌匾。 这里是夏府。 云州夏家……负责鲛纱贡品的皇商就姓夏! 难不成是一家? 林二琢磨着,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想见识见识鲛纱呢。 他正想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红衣的哥儿走了进来。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像是打手的人。 他应该就是绣球的主人了。 长的还不赖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抛绣球招亲的方式。 他就不怕自己招到了什么歪瓜裂枣,心术不正之人? 那哥儿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倒来两杯酒。 “来,把合卺酒喝了,以后咱们就是夫夫了。” 正常婚礼的流程一个都没有,床榻上干干净净,连撒果都省了。 林二接过酒杯,正想说话,就听到那哥儿催促道:“快喝啊。” 酒杯刚放到唇边,林二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蒙汗药的味道。 他仰头喝下,酒却存于口中并未咽下。 这小哥儿,下药剂量还甚足。 那哥儿一直目光灼灼盯着他。 林二觉得时机够了,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哥儿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他吩咐道:“把他绑了,扔到床上去。” “是。” 林二被五花大绑的随意扔在床榻上,那哥儿道:“你们都退下吧。” 林二听到那两个武夫的脚步声逐渐走远,门也关上了。 他趁机吐掉下了药的酒。 那哥儿并未到床榻来,而是自己抱着被子睡在了一旁的琉璃榻上。 外头天已经黑了,他必须尽快去和钟离他们会合。 林二按下扳指上的机关,用扳指里藏着的利刃割破了绳子。 第364章 映卿楼2 林二走到那哥儿身边,将他叫醒。 夏映其实也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他突然之间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睁开眼一看,本来该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人,居然就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瞪大眼睛,一句‘来人啊’刚梗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林二捂住了嘴巴。 “我走了。” 夏映从惊恐震惊的目光顿时转化成了不解。 林二慢慢的松开他。 “你……”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成亲,你别担心,我也不是真的要娶你。”林二说,“你的目的应该达到了,暂时没我什么事了吧。” 夏映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我走了。” “等等,你现在不能走。”那么多双眼睛此刻就盯着他的院子,夏映不敢去赌。 林二道:“怎么,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圆房?” “不要脸!谁想跟你圆房!” “那你拉着我做什么?” 夏映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我……我……”夏映说,“反正你就是不能走,至少今晚你不能走。” 林二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先去跟我家里的人打一声招呼,然后再回来行不行?” “万一你一去不回呢?” “不会的。” 夏映有些迟疑。 林二说:“要是我幺弟今晚等不到我归家,肯定要把眼睛哭瞎。” 夏映问:“你还有弟弟?” 林二颇为自豪地说:“对,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哥儿。” 他顿了顿,“他身体不好,如果今天等不到我归家,他肯定会哭昏过去。” 夏映闻言,“你当真会回来吗?” “自然,林某绝不撒谎。” 夏映说:“好,我信你。” 林二正准备推门出去,夏映就叫住他。 “等等,不能走门。” 林二疑惑,“不走门,难道翻窗?” 夏映点头,“对。” 他解释道:“你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好吧。”还好以前跟大哥学了几招,跳了窗,翻个院墙还是没问题的。 夏映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如果……如果他一去不回……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 林二回到船上,给钟离和大兴留了书信后,就回到了夏府。 十分信守承诺。 夏映见他去而复返,也十分欣喜,“你回来了!” 他一直很担心他一去不回,这样的话,他所有的谋划都将会付诸东流。 还好,还好。 夏映松了口气。 林二坐到他身边,“看样子你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这么急着成亲?” 夏映立刻收回了心底那一丁点的喜悦,板着脸说:“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别问。” “好吧。”林二说,“明天你应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吧?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只是明天……” “……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林二微微一笑,“小公子,你不怪我就行。” “你!”夏映顿时气急败坏,“你威胁我!” “我只是好心在帮你分析一下,做什么样的决定才更有利于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接我的绣球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我告诉你,夏家的钱你一分都不要肖想。” “夏家?云州皇商的夏家?” 夏映轻嗤,“你敢说不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才来抢我的绣球吗?” “我敢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林二说,“我还能发誓,你要不要听?” 夏映盯着他,那意思相当明显。 你发誓啊!我看着! 林二竖起指头对天起誓,“我,明州林二,对天起誓我绝对不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才抢的绣球。” 夏映说:“不是因为我的身份,那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吧?”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你信吗?” 夏映冷哼,“你看我信吗?” 就知道会这样。 林二再次叹气。 过了一阵,他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方便告诉我吗?” “夏映,残霞飞丹映江草的映。” “林云卿,家中排行第二。” 夏映狐疑,“真名?” 林二哭笑不得,“我还不至于拿一个假名字骗你吧?” 夏映撇撇嘴。 那谁知道。 林二说:“你简单跟我讲一下你的事,让我有个准备。” 不然明天见长辈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夏映问:“我的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随便找个人成亲?难道是为了应付族里?” 夏映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多此一举。” “现在掌管夏家生意的人是你?” 夏映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一个哥儿管不好家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二说,“我大概已经盘出来了,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盘出什么来了?” 林二道:“你找人成亲,是想把夏家的家业全部挂在你的丈夫头上吧?只要你控制住了没用的丈夫,既能防止夏家本族人吞掉你家的基业,也可以让你继续管理家业。” “你怎么知道?” 林二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但是你这样做风险很大,因为你完全不确定所嫁之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还有下次,我个人强烈建议,把蒙汗药换成伤脑子的毒药。” “没有什么比一个傻子更好拿捏的了。” 夏映深吸一口气,“你们郎君做事一贯都这般狠绝吗?” “还好。”林二说,“夏公子,有没有兴趣来谈一笔生意?” 夏映问:“什么生意。” “我帮你守住你的家业。” “对,这是我想要的,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林二说:“今年,除了贡品之外的全部鲛纱,都交给我来处理。”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会给你相应的分成,绝对比你在云州赚的多得多。” 夏映问:“你是想把鲛纱带去其他地方倒卖?” 林二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鲛纱珍贵,夏家掌握了鲛纱织造之法,却没有销售门路。 烟江的河运长年被吴家霸占,想要走水路,每年要交一大笔过水钱。 然而吴家有心垄断鲛纱买卖,绝不会让夏家的鲛纱走出云州。 第365章 映卿楼3 此前数年,夏家的鲛纱一直是由吴家进行收购。 家业交到夏映手里时,他就想着重新开辟一条新的商道,实现自产自销。 有了门路,才不至于处处受到吴家牵制。 可开辟新商道哪有这么简单,就算不走水路,改走山路,也没有那么容易。 山路艰难,成本更是不知道会增加到几何。 夏映道:“你可知如今云州的鲛纱生意,是经何人之手?” 林二摇头。 夏映冷笑,“不知你可否听说过雍州吴家。” 林二道:“是个大家族,略有耳闻。” “吴家是商贾世家,在云州也有一脉分支。”夏映道,“云州这一脉分支常年霸占烟江,若是想走水路,不仅要交钱,还……” 林二见他欲言又止,道:“有话直言。” 夏映道:“总之,我家的鲛纱只能卖给吴家。若是卖给其他人,吴家转头来对付我,会影响到我的其他生意。” 林二道:“合着你自己家的东西,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夏映抿唇不语。 林二说:“我来烟江时,倒是没碰到吴家的人来要钱。” “你是坐船来的?” “是。” “你的船?” “是。” “可是将船停在了无常码头?” “是。” 夏映说:“放心,你也跑不掉。若是不交过水钱,你连船都开不走。” “不交钱就扣船,这般猖狂?”林二问,“水运司的人不管?” 夏映冷笑,“吴家每年那么多钱养着他们,他们为何要管。” “原来如此。”林二倒是没继续提鲛纱一事,转而问道,“那你明日有何打算,不妨我们事先通个气儿?” 夏映道:“我看你挺聪明的,明日随机应变吧。” “好吧。”林二看他一个小哥儿裹着被子坐在侍子专用的小榻上甚是可怜,有些于心不忍,“不如你去床上睡?” “臭流氓。”夏映面色绯红,察觉到自己声音似乎有点大了,赶紧压低声音,裹紧小被子,“你想做什么?” 林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被小哥儿骂流氓。 他不免觉得有些新鲜,正想打趣他两句,突然看到窗外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偷听。 察觉到林二的视线落在窗外,夏映回头一看,顿时心中了然。 他掀开小被子,一把上去搂住了林二的脖颈,还自顾自嘤咛了几声。 林二:“……” 他压低声音,“别害怕,我帮你。” 说罢,完全托起怀里的小哥儿,将他抱上床榻,“你继续叫。” 夏映小声说:“我叫不出来了。” 林二说:“好吧,我来。” 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低低地喘息着,听得夏映小脸儿通黄。 不是!这人!他不正经! 夏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他们靠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另一个男人的体温。 他不敢抬头去看男人,就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林二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别走神,他走了你提醒我一下。” 夏映这才回过神来,偷偷观察着窗外的黑影。 直到黑影离开,他才松了口气,推了推身上的人。 林二翻身躺在夏映身边,“夏公子,麻烦你帮我倒杯水,谢谢。” 夏映倒了一杯冷茶过来,“还不算隔夜茶,你趁热喝……不是,你凑合着喝。” 林二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小哥儿,还挺有意思的。 夏映顿时恼羞成怒,“你笑个屁,到底还喝不喝了。” “喝。”林二喝完一杯冷茶,将床榻让给他,自己去睡了一旁的小榻。 “早点睡吧,这都快子时了。” 夏映心情复杂地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榻上。 这人看上去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紧紧地攥着金簪,一刻不敢松懈。 结果后半夜实在坚持不住了,双眼一阖,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时,林二已经起了,正背对着他,悠然自得地坐在他的梳妆台前,似在打量着他的胭脂水粉。 夏映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见自己衣服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林二道:“刚醒。” “你先出去等我。”夏映说,“要先去祠堂拜见了长辈之后才能去吃饭。” 林二放下他的胭脂水粉,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心里琢磨,这云州的胭脂水粉似乎跟京城略有不同。 这次回京,给小爹和念哥儿带些回去。 ----------------- 这夏家在云州首府也算是大家族了,光是那一溜儿的亲戚,坐在堂前,一人说一句,都能赶上集市般热闹了。 夏映拉着林二,“这位是二叔公,那边的是四叔公和六叔公。” “这是二伯三伯……” “伯么舅么在这边。” “堂兄弟……” “还有……” 林二微微颔首,一一叫人。 他爹是个孤儿,靠一身军功白手起家,家里的亲戚大多是小爹那边的,平时很少来往。 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大家族。 难怪这祠堂修得大,但凡小一点,这全家人一块儿来,都没地方站。 夏映介绍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都介绍完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夫郎就笑着道:“昨日匆忙,还没来得及细看咱们家映哥儿的新夫君,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呢。” 林二轻笑,“还好,还好。” 又有夫郎问:“不知这位郎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这些基本信息本该是昨日就要问清楚,想必是夏映怕出差错,赶了流程。 林二道:“各位叔伯,在下林云卿,明州人士。” 一个中年男人道:“没想到咱们映哥儿好本事,竟然能引得明州的郎君千里迢迢来云州抢绣球。” 林二假装听不出这老登的阴阳怪气,“四伯说得对,映映不止貌美,行商的本事也很厉害,甚至不输郎君。” 站在他身边的夏映顿时惊愕地想,他就介绍了一遍,难道他就已经把所有的亲戚全都记住了?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记忆力实在太恐怖了一些。 夏映清楚,今天的刁难绝不会少,一直很担心林二出什么差错,叫这群吃人不眨眼的长辈们算计了。 没想到他居然全盘接招,四两拨千斤地全挡了回去。 第366章 映卿楼4 应付完所有的长辈,林二饿得前胸贴后背。 两人从祠堂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夏映的院子——莲叶园。 夏映的贴身侍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让侍子退下后,夏映给林二盛了一碗海鲜肉粥递过去。 “我家是长房长孙,双亲均已过世。我们这一房,除我之外,还有个庶出的郎君幼弟,今年九岁。”夏映说,“不过他与我并不亲厚,不算是自己人。” 听夏映这般讲,那他和那位幼弟的关系必然是不怎么样了。 林二尝了一口云州特色的海鲜肉粥,觉得十分鲜甜。 “所以这么一大家子,你只有自己,对吧?”林二问。 夏映点头,“对,只有……我自己。”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夏家的家业只是暂时交给我打理。等我那个庶出的弟弟成年之后,我将一无所有。” 林二顿时明白了,夏映走这一步险棋,是想谋家产。 只是……林二不解:“既然这家业迟早要交给你弟弟,那你现在成亲有什么用?” 夏映说:“只有我成了亲,他们才没有理由将我嫁出去。我有把握在我弟弟成年之前,让整个夏家都属于我。” “明白了。”林二说,“但是映映,你这一招风险很大。” “我知道。”夏映微笑,“但是很管用不是吗?” “你为何不找一个自己人与你假成亲,偏偏找个路人。若我心怀不轨,你和你的家业,可都是我的了。” 夏映将咸蛋黄拌进海鲜粥里,他若无其事道:“因为找个路人好下手啊,我本来是想着等今天见完长辈之后,就把你双腿打断,双眼戳瞎,这样才能保证我不会养虎为患。” 林二听了这话,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好计谋。”他说:“咸鸭蛋给我一个。” 夏映有些好奇,“你不害怕吗?” “害怕,所以希望映映手下留情。” 夏映“嘁”了声,“你们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林二慢条斯理地剥着咸鸭蛋,见夏映吃了几口粥后就不动了,心想:吃这么少,难怪细胳膊细腿的。 夏映优雅地捻着手帕擦了擦唇边,“我想了一下,决定先放过你。” 林二从善如流:“多谢夏公子手下留情。” “你昨天说的那个提议,我可以考虑,但是要先看你的表现。”夏映说,“你若是能扳倒云州这一脉的吴家分支,将来云州所有的鲛纱生意,我都可以交给你。” 林二说:“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夏映以为他要坐地起价,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林二放下筷子,朝夏映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鲛纱和你,我都要。” 夏映倏然睁大眼睛,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了半天,憋得面红耳赤。 “好了,不逗你了。”林二说,“过来坐。” “我,我要去铺子上,谁,谁要坐了。”夏映说着,步子慌张地跑出去了。 林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边微微翘起。 到底是个心善的小哥儿,哪怕装得恶毒,看起来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夏映一走,就有几个侍子走进来。 一个侍子端碗碟,一个侍子洒扫,还有一个侍子专程给他这个赘婿立规矩。 “我家公子平日里最不喜欢话多的人,你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往公子面前凑,省得碍了我家公子的眼。” 林二听着,“好,还有呢。” “咱们夏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以前那些穷酸做派可得收敛,不要惹人厌烦。” “你每月的月银是十两银子,会有人给你送来,平日里衣食住行自是不必你来操心。”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偏院,这主院可就不能再来了。”那侍子道,“若是你擅自闯入,休怪棍棒无情。” 林二道:“好,我都记下了。” 那侍子满意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林二刚站起来呢,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冲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侍子家丁。 “少爷,您慢点跑。” 眼看着那小孩就要跑进房间里,先前训话的侍子赶紧拦住他。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少爷。” 林二抬起眼皮,只见那肥得都快赶上年猪的小胖子正抓着侍子的手臂,一脸横肉不说,还满是凶相。 那侍子坚持道:“这是大公子的住处,您不能擅闯。” 小胖子哪能听得了这个,抓着人家的手臂就开始咬,劲儿又用得足,侍子的衣袖上很快就濡出了血迹。 林二皱着眉看着闹腾的丑小孩,实在很难想象那么漂亮的映映会有这么难看的弟弟。 夏慈恩正咬得起劲呢,突然就被人抓住了后脖领扔了出去。 林二甩了甩手腕,这才九岁,就已经沉得都快拎不动了。 “谁!谁敢动本少爷!”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林二,当即怒喝,“哪里来的贱奴敢碰本少爷,快去把他给本少爷抓起来,好好打一顿。” 夏慈恩身后的一众侍子家丁顿时围了上来。 林二叹了口气,“你们想清楚,如果我今天有了什么意外,你们家那位妾室该怎么跟夏映交代。” 就在其他人踌躇之际,房间外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 “——哦?要什么交代?” 这夫郎一出现,所有下人纷纷行礼。 “见过韩侧君。” 林二之前没有在祠堂见过此人,想必这位韩侧君就是夏映他爹娶的妾室。 夏映成亲也算是大事,他却没有出现在祠堂等着新人拜见,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睡过头了,要么就是身份低微,上不了宗祠,进不得祠堂。 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小爹!”夏慈恩赶紧跑过去抱住那夫郎,“他欺负我,你快帮我打死他。” “我当是谁那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咱们夏家新进的赘婿啊。”韩侧君冷笑,“我的慈恩可是家里唯一的郎君,身份何等尊贵,岂能让你这个赘婿欺负了去!” 林二说:“所以呢?打死我?” “好你个贱皮子,竟然敢这么跟韩侧君说话。”韩侧君身边的夫郎当即上前,似乎想要亲自教训他。 林二不慌不忙道:“我这人记性还不错,方才在祠堂,这位侧君似乎并不在场吧?” 第367章 映卿楼5 韩侧君眉头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二微微一笑,他气质温润如玉,看上去丝毫没有攻击性。尤其是笑起来,和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也没什么区别。 “侧君勿怪,在下并无冒犯之意。”林二道,“只是觉得这族谱甚是荒谬,竟然让长房长孙名上无亲。” 韩侧君心念一动,随后吩咐带来的夫郎,“你们先带少爷回去。” “小爹!”夏慈恩脸上的肉跟随身体颤动,怒目圆瞪,“你快帮我教训他啊!” “心肝儿,听话,你先回去。”韩侧君连连哄着小肥猪似的儿子,总算把他给哄走了。 韩侧君在面对林二时,没有了那副慈爱的窝囊劲儿,看起来强势得很。 他看了一眼周围夏映的侍子,厉声道:“还不退下。” 几个侍子微微垂着头,虽不与韩侧君对视,却也不卑不亢回道:“我等是莲叶园侍子,不知侧君想让我们退至何处?” 他们是夏映的侍子,自然不肯听韩侧君的差遣。 “好你们这帮贱蹄子,还真是反了天了!” 林二朗声道:“侧君,还请移步。” 他走到韩侧君身边时,“此处人多,不宜详谈,走吧。” 韩侧君望着林二出去的背影想了想,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庭院,韩侧君开门见山道:“你要跟我谈什么?” “韩侧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林二微笑道:“在下不才,愿为侧君……排忧解难。” 韩侧君道:“我倒是不知,我有什么忧什么难。” “据我所知,虽然你育有一子,却并未记入族谱。说到底,你算不上是夏家的人。” 韩侧君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几乎咬牙切齿道:“我儿是夏家长房长孙,唯一的郎君!待我儿接手夏家产业,那宗祠族谱我不进又如何!” “所以问题就在这儿。”林二道,“你真的确定你儿子能顺利继承夏家吗?” “你什么意思!”韩侧君瞪着他,“你以为你傍上夏映那个贱蹄子了,就能对夏家的事指手画脚吗?区区赘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林二笑意更甚,似丝毫不在意韩侧君的辱骂,“韩侧君不必如此仇视我,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看来映映和这位后小爹水火不容啊…… 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林二说:“不知韩侧君是否想过,夏家那群宗亲连族谱都不让你上,你觉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继承家业吗?” “我儿长房长孙——” 林二打断他,“他们今天敢对付夏映,明天就敢对付你儿子。” 林二回忆了一下在宗祠里看到的那些夏家的宗亲,继续道:“如今整个夏家氏族中,大多都以三房马首是瞻,我说得不错吧?” “你……你查过夏家!” 林二心想,这哪里用得着查,就早上溜那一圈,就能将这群人看得七七八八。 “韩侧君,与我合作。我们联手扳倒三房,让你儿子再无后顾之忧,如何?” “你有何所图?” “我是个商人,所求的自然是钱了。”林二说,“我助你儿谋夺家业,待你儿继承家业后,将夏家鲛纱织造的技术交给我,咱们谁也不吃亏,如何?” “你可是夏映那个贱蹄子的男人,我如何信得你。”韩侧君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考虑林二的可信度。 林二心里清楚,他已经动摇了。 “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赘婿。”林二叹了口气,“就算我对夏映一心一意,也只是一个每月拿十两银子的无用之人。还是说,你觉得夏映会把那么重要的鲛纱织造技术交给一个赘婿?” 韩侧君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三天后回门那天,夏映会带你去祭拜老爷,到时候你杀了他,我便与你合作。” “杀了夏映,夏家正好落入三房手中,都不用等你儿子长大,就能让三房把你们大房一锅端了。”林二吹了吹衣袖上的灰,“我原以为韩侧君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是我想差了。” “你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合作之人。” “罢了,告辞。” 林二说着,抬腿往外走去,边走还边落下一句:“我若是你,头一件事便会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名字记入族谱,在夏家站稳脚跟,而不是去杀一个明面上的活靶子。” “等等!” 林二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时,余光瞥见了草木之后的一道一闪而过的青绿色人影。 看样子应该是映映身边的侍子偷听来了。 林二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韩侧君赶紧道:“我与你合作,你当真有把握助我儿继承家业。” “自然。” 韩侧君道:“若当真如此,我儿继承家业之日,便是你拿到鲛纱织造技术之时。” ----------------- 无常码头。 甲三四位停泊处,一艘小货船的甲板上,一个武夫正在打盹儿,鼾声刚起呢,就从船舱里飞出来一本书把他砸醒了。 “狗日的钟离,砸你爷爷作甚!” 船舱里传来一声冷淡的男声,“你动静儿太大了,吵到我了。” 大兴骂骂咧咧,摩拳擦掌地走进去,“今天咱俩必须死一个在这里,否则这事儿没完!” 钟离撇嘴,钟离不屑,钟离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大兴顿时更气了,刚把钟离提溜起来,就听到钟离说:“二爷,你回来了。” 大兴闻言,双手一松,赶紧说:“二爷我没有欺负他啊!” 结果他扭头一看,面前空空如也,哪有林二的影子。 “钟,离!”大兴磨牙,朝钟离扑过去,“给爷死!” 钟离飞快往旁边一躲,“二爷,你回来了。” “你还想骗我!”大兴呲着的大牙还是收了回去,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他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 很好,没人,又被骗了。 大兴重新整理了下情绪,激愤道:“给爷死!” 钟离:“二爷救我!” “还来!”大兴钳制住挣扎的钟离,说,“我这次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你们这是在?”林二十分不解,见大兴压在钟离身上,他顿了顿,“尊重,祝福。” 第368章 映卿楼6 大兴和钟离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撇过头去。 呕! 钟离推开大兴,从一旁的锦盒里取出一张纸,“二爷,这是房契。” 林二说:“计划有变。钟离,你去查一下,看看云州哪个世家大族里有四五十岁的风流郎君,生平最喜流连烟花之地,最好是找那种已故之人。” “是。” “然后再查一下我那位夫郎的生平,最好查清楚他双亲是怎么死的。” “……是。”钟离略有迟疑,“二爷可是想通过夏公子摸清楚云州商行走向?” “那倒不是。”林二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夫郎而已,钟离,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坏了。” 钟离:“……” 大兴见林二迟迟没有给自己派活儿,忍不住问道:“二爷,那我呢?” “你保护钟离。” 大兴:“我不要!” “听话。”林二说,“好好表现,今后我让桂山血饮亲自指点你的武功。” 大兴眼神亮了亮,随后豪迈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你放心,我肯定把你保护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靠近你。” 钟离:“那我还要谢谢你?” 大兴:“哎呀!不用谢!” 钟离:无语。 -----------------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夏映惊得想要站起来,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案边缘。 “奴婢亲耳听到的。”彩雾说,“公子,那男子当真是满口谎言!还说什么帮你,我看他就是和那些外头眼馋咱们夏家家财的人没什么区别!” 夏映深吸一口气,“此事你不要声张。” 彩雾说:“公子,留那样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夏映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退下吧。” “是。” 这时,门外传来小侍子的声音,“姑爷,您不能进去!” 林二也不吵不闹,只是懒洋洋地抬高音调,唤了一声,“映映。” 彩雾现在一听到林二的声音就来气,他袖子一撸,“公子放心,我去教训他,保证不让他伤害到你一根毫毛!” “让他进来。”夏映说。 “公子!”彩雾跺脚,“他跟韩侧君勾结,肯定会伤害你的!” 夏映沉声,“让他进来!” 彩雾见公子动怒,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是……那公子,你自己小心一点喔!有危险一定要大喊,我就在门外,我肯定第一时间跑进来救你!” 夏映叹了口气,“彩雾,你的话太密了,歇歇吧。” 彩雾被莲子拉了下去。 彩雾和莲子是小爹留给他的人,是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家里为数不多可以信任之人。 夏映知道彩雾只是担心他,一开始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愤怒。 但是冷静下来细想,林二那般聪明的人,就算要谋夺夏家的家业,也绝对不会选择韩侧君那样的傻子合作。 “映映。”林二走进房间,顶着夏映沉沉的目光走到他身边,刚想坐下,就听到对方说: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二一顿,问:“映映指的是什么?” “林云卿,别装傻。” 林二坐到夏映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要让韩侧君上夏家的族谱。” “我不同意!”夏映一掌掀翻了他手里的茶杯,“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让韩锦欢上族谱一事,绝无可能!” 林二问:“为何?” “他害死了我小爹,这个理由够不够!”夏映的胸腔微微起伏,满腔怒火,到如今,只剩下了恨。 本来还想让钟离去查,却没想到夏映自己就告诉了他。 “映映。”林二拉起夏映的手,却被夏映挥开。 他不死心,“让我牵一下,咱们都成亲了,两口子牵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只是假成亲而已。”夏映一掌拍到林二的手背上,“你自己都没有资格上我夏家的族谱,竟然还想着去帮韩锦欢,可笑。”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你。”林二突然拉住了夏映坐着的圆凳,将他连人带凳地拖到自己怀里。 两个人靠得极近,呼吸交缠。 林二低声说:“映映,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你身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映听到这话,勉强消了些气,问:“所以?” 林二勾唇浅笑,却不似在商行时那般与人勾心斗角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只要韩侧君上了族谱,三房势必会起疑。”林二说,“他们认为你好拿捏,是因为你是个哥儿,所以只会算计你,而不会忌惮你。” “但是你那个胖弟弟就未必了,他是郎君,若是再得背景强大的小爹相助……到时候,三房的眼睛就会从你的身上,落到你那胖弟弟的身上。” “你就安全了。” 林二说着,指尖轻轻触碰着夏映的耳垂。 夏映顿时冷静下来,他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耍流氓,而是就着林二的思路,问:“只是上个族谱,为何三房就会忌惮他……等等,你怎知三房……你调查我!” 林二哭笑不得,“就咱们早上去宗祠的时候,三房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我能看不出来?” 夏映撇撇嘴,随后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林二改触碰为轻揉,小哥儿的皮肉十分光滑细腻,近看之下,夏映五官也生得漂亮。 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哥儿跟一块儿玉似的,都不需要盘,就溜光水滑。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韩侧君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吧?” 夏映惊讶,“你怎知?” “那做派一看就是。” “你还知道烟花之地?”夏映冷哼,“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二说:“他没有身份,我就给他一个身份。映映,这一招叫偷天换日。” “不用你教。”夏映说,“我说了,我不想让他进我夏家族谱。” “傻子。”林二笑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等你大权在握,夏家任何人都要仰仗你的鼻息讨生活的时候,再把他的名字从族谱划去就行了。” “你以为我夏家的族谱是什么,他一旦上了族谱,再想划去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他想不开去偷人。” 林二没忍住笑出声来。 夏映不高兴地推他一下,“你笑什么。” “如果他的身份被拆穿,三房知道自己受骗,到时候甚至用不着咱们动手。”林二说,“我能给他一个新身份,自然也能收回来。” 第369章 映卿楼7 夏映震惊地看着他,“不过一日,你就把这一切都想好了?” 不过一日,他不仅看清楚了夏家的局势,还借助韩锦欢为自己铺路…… 林云卿反问:“那不然要多久?” 夏映怔怔地望着他,缓了好半天,“还好我的绣球是被你捡到的。” “这么说来,映映对我很满意?”林二挑眉。 夏映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靠得太近了,简直就像是……快亲到了一样! 他忙不迭推开男人,捂着加速地心口,面红耳赤道:“你离我远点。” 林二被推了一下也不生气,不慌不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嘴角噙笑,“映映,你发簪歪了。” 夏映下意识想去扶正头上的发簪,又听到男人语调清闲地开口。 “我骗你的。”林二好整以暇,“映映真好骗。” 夏映:“!” 这人怎么这样! 他气冲冲瞪林二一眼,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实在待不下去了,羞愤地夺门而出。 还没走到门口,夏映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这是他的房间,要出去也是林二出去! 于是他站定,指着门外,“你出去!” 林二叹气,“新婚第一日,便要赶为夫出门吗?” 夏映觉得自己实在比不过这个厚脸皮,他抬高声音,“莲子。” 莲子闻声走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把姑爷请去厢房,好、生、招、待!”夏映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会有人生起气来跟撒娇似的。 林二忍笑,“好好好,夫郎别动气,为夫这就走。” 夏映坐回窗前,手里的团扇用了劲儿的一顿扇,试图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林二走出房门,嘴欠似的又添了一句,“夫郎仔细身子,别气病了。” 夏映:“……”气死! 于是,当林二转角进了亭廊之后,就听到了夏映中气十足的怒音:“谁是你夫郎,不要脸!” 林二心情大好,笑得春光满面。 唯有领路的莲子尤其不解,相当不解,完全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还有人挨了骂还笑得这么开心。 ----------------- 三天后。 无常码头,林家商船。 钟离办事效率很快,将记录的信纸递给林二。 “二爷,符合要求的有三人,分别是钱家的五郎,周家三郎和李家六郎。” 林二斟酌片刻,这钱五郎子嗣众多,人死了,留下的种却不少。 而周三郎虽有不少红颜知己,家中却独独只有一个正夫。想必这位正夫绝不会忍受自己的亡夫在外还有子嗣。 倒是这个李六郎最为合适,家中妾室众多,他本人却无子嗣,还有小道消息说此人死于马上风…… 林二将李六郎的那一页信息单点出来,“大兴。” 大兴最近闲得发慌,当即便道:“二爷,可是有活儿安排我去做?” “去李家偷一样东西出来。”林二道,“最好是玉佩,印章一类的私物。” “偷那干啥,咱们又不缺那点钱。” 林二淡定地说:“缺,不然从你每月例银里扣也可以。” “二爷放心,我一定把这个李六的全部家当都偷过来!” 钟离无语,“让你只拿贴身信物,没让你搬空人家库房。” 大兴挠挠头,“好吧。” “钟离,去打听一下这个李六在青楼有无相好,是生是死,相逢何年,越细越好。” “是。” 两人各自领命,办事儿去了。 林二的这艘商船,对外是说做杂货买卖,船舱里堆满了天南海北来的小物件。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吴家驻守在码头的人看惯了奇珍异宝,自然是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 交了一笔船只看顾的费用后,便无人再管了。 当时吴家的人并未仔细探查,所以无人知道,就这么一艘毫不起眼的商船,真正的货物是来自越州的宝石翡翠。 价值连城。 林二本来想用这批货敲开云州商行的门,没想到刚来云州第一天就被抓去当新郎了。 原本的计划搁置,这批货自然也落手里还未出手。 越州的玉石天下闻名,尤其是满绿翡翠,说是价值千金也毫不为过。 林二去后头仓库挑挑拣拣半天,才选了一样,趁着天还没黑,回到了夏府。 这几天林二天天出门乱逛,门房都习惯了。 见他回来了,还很热情地打招呼。 “姑爷回来了。” 林二微微颔首,看起来就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回到莲叶园,林二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了夏映的房门。 夏映正在用膳,见他来了,顿时板起脸,“你来做什么?” 林二从善如流,“来混饭吃,最近吃得太差了,我都瘦了。” 夏映说:“什么饿瘦了,简直荒谬,我夏府还能缺了你吃食不成!” “莲子,添副碗筷。”林二非常自觉地坐到夏映对面,看了一眼菜式,满意道,“有鱼有肉,不错。” 莲子没动,朝夏映投去询问的目光。 “夏府苛待新姑爷,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映映的脸往哪儿搁啊。”林二懒洋洋地说。 夏映咬着后槽牙,“莲子,拿给他!” 林二心满意足,“这才对嘛,咱们一家人,哪能吃两桌饭。”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跟你是一家?”夏映抢在林二开口前先说,“你吃饭就吃饭,不要再说话了。” 林二此刻看起来乖得不行,“好,为夫都听夫郎的。” 夏映:“……你好烦!” 林二笑起来。 彩雾在一旁都快气死了,要不是莲子拉着他,他非得把林二狠狠揍一顿不可! 大概是彩雾愤怒的目光实在太过于明显,林二收敛不少,没有继续逗夏映了。 彩雾一直盯着林二,见他放下筷子,立刻道:“姑爷你累了吧?快回房休息吧,姑爷这边请。” 林二说:“不急。” 夏映顿感不妙。 “映映,为夫有些体己话想同你单独说,可以吗?” 夏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彩雾和莲子也不是外人。”夏映想着,这混球总不至于当着自己两个贴身小侍的面欺负他吧? 林二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唔。” 第370章 映卿楼8 夏映夹起一个鱼丸往他嘴里塞,红着脸颊道:“彩雾,莲子,你们先退下。” 林二总算是嚼碎了鱼丸咽下去,“映映,虽然我很高兴你能亲自喂我吃东西,但是下次夹小块儿一点,为夫怕噎。” 夏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林二说:“手伸过来。” 夏映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为夫总不会害了你。”林二拉过夏映放在腿上的手。 小哥儿的手又白又嫩,因为长期拨弄算盘,所以指尖略微有些薄茧。 夏映挣扎了两下,但没挣脱开。 很快,他就知道林二到底想做什么了。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满绿的极品翡翠玉镯,震惊不已,“品相这么好的翡翠,你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买来的。”林二把玩着小哥儿的手腕,说,“圈口正合适。” 夏映瞪大眼睛,他是商户之子,自然知道这翡翠玉镯的价值。 就这样的品相,一般只有皇宫里才得见。 满绿不说,且无丝毫的杂质,比冰还清透润泽。 “这么好的镯子,你哪来的?”夏映欣赏着手镯,脑子里的理智尚存。 林二说:“自然是买来的。” “在哪儿买的?”夏映继续追问。 林二装作受伤地说:“映映,你该不会是怀疑这镯子是我偷来的吧?” 夏映说:“那可说不准。” 毕竟是个厚脸皮,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林二说:“先前在越州赌石的时候,侥幸开出来的。不过石头不大,只开出了三只手镯。” 夏映惊诧道:“你竟然还会赌石?” “不会,侥幸而已。”林二说,“当时在采石场,就这块石头最便宜,我寻思花钱买个高兴呢。” 听到他这样说,夏映信了几分,“真的?” “当时那块石头就开出了三个镯子,另外两个镯子在我小爹和弟弟手里。你若是不放心,回头我领你去京城见一见他们,真假自会见分晓。”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镯子真的很贵重……不对,谁要跟你回家啊,不要脸。” 林二勾起唇角,“怎么,夏公子这是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我跟你又没关系,干嘛跟你回家!……再说了,你是入赘,入赘懂吗,你从今往后就是我们夏家的人了。” 林二说:“好,我入赘,我认。” “我又没有强迫你……”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夏映完全相信,以林二的本事,完全可以把云州商行水搅浑。 他根本不需要利用夏家的姻亲关系。 所以他为什么要抢他的绣球呢……夏映不明白,他也不想问出口。 问了,就好像自己有多在乎他似的。 “谁说是你强迫我了,分明是我自愿的。”林二捻起小哥儿一缕墨发,“那绣球总不可能自己长腿往我身上跑的,肯定是我抢的啊。” 夏映闻言,眼前一亮,“真的吗?” 林二挑眉,似乎找到了给夏公子顺毛的好办法。 “是啊,都怪映映长得太好看了,让我魂牵梦绕……” 夏映及时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乱说。” 林二看着小哥儿红透的耳垂,拿开他的手,“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夏映抿唇,“为什么要送给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我们不是两口子吗?” “是,但是……” “所以为夫送些小礼物给自己的夫郎,也是可以的吧?” 夏映说:“可是……” “乖,收下吧。”林二捏了下小哥儿耳垂,“回头找点品相好的翡翠给你做一副耳坠子,肯定好看。” 夏映望着眼前的男人,“和我成亲,好像得利之人只有我,你到底图什么呀……”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林二微笑,“我所图的,只有你。” 夏映才不相信,“你是不是想吃绝户?”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林二也没忍住“啊?”了下,“冒昧问一下,映映,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夏映撇嘴,“你总不可能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不可以吗?” “我不信。” 林二哭笑不得,“我们家在京城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不至于落魄到要靠欺负小哥儿来敛财的地步吧。” “我的家世你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你的家世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夏映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原来映映在乎的是这个,你想知道什么, 问我就是,我总不会瞒着你。” 夏映说:“好啊,那你说吧,你家是做什么的?家中几口人?各自都是做什么的?” 林二清了清嗓子,“我父亲是骁勇将军,曾在南疆领兵,但是他已经死了。” “小爹是湖州叶家的一脉旁支子弟,与嫡系关系一般,家中老人过世后几乎不来往了。” “我们兄弟六人,大哥是个……嗯,一个江湖客,不提也罢,我行二,如你所见,是个商人。” “老三是个书生,不提也罢。” “老四老五去了西南,不提也罢。” “我家幺弟是个小哥儿,从小到大体弱多病,很少出门。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软绵绵没什么劲儿。长得嘛,和你一样漂亮。他今年才十岁,小脸儿还很圆,眼睛也很圆。但是你也知道小哥儿,一年一个样儿……” 夏映:“……” 夏映叹了口气,能把自己弟弟夸出花儿来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坏心思吧。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夏映有些羡慕这样的亲情,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顿时又是一声叹息。 这同样都是弟弟,人家的弟弟可可爱爱,他的弟弟感觉马上能出栏。 林二看见夏映眼中一闪而过的羡艳,也想起了韩侧君养的那只小猪。 “我们兄弟都是一个小爹生的,也没有恶人从旁挑拨,关系亲近一些也正常。” 夏映微惊,“你父亲没有纳妾?” “映映,一生只娶一人是我们家的规矩。”林二说。 夏映强调道:“你是入赘,是我娶你。” “好吧,随便。”林二说,“我不在意这些虚名,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叫你夫君也行。” 夏映的脸又红了,“你这人……没皮没脸的。” “赘婿要什么脸面,赘婿只要夫郎的宠爱就足够了。” 第371章 映卿楼9 纯情的夏公子哪里听过这些不要脸的浑话,红着脸落荒而逃,连自己的房间都待不住了。 只有林二意犹未尽,开始琢磨着下一回如何讨夏公子欢心。 另一边,钟离和大兴各自办好事情和林二会合,已是五日之后了。 林二伪造了书信,又将李六郎的贴身之物也一并交给韩侧君。 再借生意由头将李家人约至青楼,买通老鸨后传出流言。 李六郎与青楼哥儿曾有过一个孩子,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夏家已故老家主的侧夫韩锦欢! 自此,韩侧君的身份便伪造妥当了。 若是换作从前,李家绝不会让一个青楼哥儿染指李家门楣。 可如今这哥儿嫁进了夏家,还生了夏家唯一的长房长孙。 这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毕竟李家和夏家有着牵扯不清的生意往来。 此时将韩锦欢认下,于李家有百利。 无非是损伤一些名声罢了,李家家主对此也有自己的考量。 夏家嫡系一脉就只得了夏慈恩这么一个郎君,还沾着李家一半血脉,若是李家在暗中操作……吞并夏家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各方各怀鬼胎,却都默认了此事。 韩锦欢‘认祖归宗’的场面办得极其漂亮,就连一贯吃斋礼佛不问世事的李家老太君都露面了,握着韩锦欢的手老泪纵横。 说什么孩子你受苦了之类的场面话,情至深处还将自己手腕上常年佩戴的玉镯褪下来戴到韩锦欢手腕上。 当然,这身份经不起细查,毕竟林二也没做太细。 有心之人想查,自然是能找出端倪的。 本来夏映是不想来的,还是林二连哄带骗地拉过来。 夏映恨极了韩锦欢,但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因此这会儿只是冷眼旁观。 李、夏两家今日的认亲阵仗大,双方亲眷来得不少,李家宗祠挤满了人。 韩锦欢今日上了李家宗祠,明日必将也会上夏家宗祠。 因此他这会儿笑得春风满面,得意洋洋。 水袖之下,夏映捏紧了拳头。 当年他虽年幼,却清楚的记得小爹是怎么死的。 六岁那年夏季,他与小爹在小亭观赏满池莲花。 中途侍子去取冰饮,他与另一个侍子去了另一边摘荷叶,小亭只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小爹。 也正是在此时,韩锦欢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夫郎也来到莲池。 夏映听到落水声,再抬起头来时,小亭上便空无一人了。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还是在自己家中。 夏映和他的小爹都没有防备,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夏家主重郎君,轻哥儿,幼时他人微言轻,说出真相却反被诬陷。 再加上韩锦欢早已买通了小爹身边的侍子,分明是那侍子带他去摘的荷叶,最后却成了他哭闹着要小爹亲手给他摘荷叶,不幸落水而亡。 他背上了害死自己小爹的恶名事小,不能为小爹报仇才是他心中的最大的恨与痛。 从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被抬为侧夫,享受着本该属于小爹的一切。 现在,他又要眼睁睁看着仇人改头换面,受众人追捧。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复仇的计谋,仍觉得这一幕该死的伤眼。 突然,林二握住了他的手。 “映映,你且看着吧。站得高,摔下来才痛。” 他二人站在角落里,夏映深吸一口气,“我都懂。” 林二温柔地安抚着他捏紧的拳头,趁他卸力时侵入,与他十指紧扣。 “映映。”林二将他半搂进怀里,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乖,别皱眉。” 夏映仰头,疑惑地盯着他,“什么?” 林二勾起唇笑了下,“我知你心情郁闷,所以给你准备了点乐子。” 夏映正疑惑间,突然人群里就爆发了一声尖锐爆鸣。 正是韩锦欢! 夏映朝人群里看去,只见被众星捧月的韩锦欢此刻从头黑到了脚。 不知是谁,竟然在李家宗祠的房梁上放了一盆墨。 此时此刻,韩锦欢整个人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黑漆漆的一团,张口尖叫时,露出一排白牙齿来。 夏映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你做的?” 林二说:“我只答应给他一个身份,又没说不整他。” 夏映掩唇轻笑,“你坏死了。” 林二说:“还不到说小话的时候,映映,该咱们先下手为强了。” 夏映秒懂,他整理了下衣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推开人群走上前,“你们李家若是不想认下这个子嗣,直说便是,何苦如此折辱我们夏家的人。” 李家顿时有人反唇相讥,“这云州谁不知道你夏公子和自己的后小爹关系不好,此事保不齐就是你做的,可别想赖在我们李家头上。” 夏映浅笑,语气却格外的重了几分,“所以李三爷的意思是,在你们李家的宗祠重地,竟然能让外人动了手脚?” “好了,现在不是该推卸责任的时候。”李家主吩咐侍子,“快带六郎家的公子下去梳洗,莫要扰了祖宗们的清净。” 几个侍子上前扶着韩锦欢离开,夏映正好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索性装作气愤地甩袖离去。 刚出了李家,夏映就扶着门口的石狮子,肩膀抖得厉害。 本来韩锦欢就因为出身,一直融不进云州的贵夫圈子。 如今认祖归宗时又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他以后估计也没脸在贵夫圈子里混了。 这李家族谱他就算是白上了。 林二无奈地站在夏映身边,“映映,你笑得太大声了。” 夏映总算是止住了笑,他清了清嗓子,“林云卿,谢谢你。” 林二说:“咱们都成亲了,怎么还连名带姓的叫我。” 夏映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林二:“叫夫君。” 夏映撇嘴,“才不要。” 他别扭地说,“既然你行二,我以后就叫你二哥吧?” “别,你又不是我弟弟。”林二说,“你是我的夫郎,不要找错自己的位置了。” 夏映:“林云卿!” “不然我还是走吧,赘婿难当。”林二装作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第372章 映卿楼10 夏映妥协,“夫君,夫君夫君,这总行了吧!” 林二嘴角就没下来过,“嗯,为夫还算满意。” 夏映瞪他一眼,“我还要去铺子里查账,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林二说,“映映,我算账本事还行,你要不要用我?不仅不要工钱,还任劳任怨。” 夏映说:“不要,我现在还防着你呢。” 林二叹了口气,“那我回家给你暖被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就敢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林云卿你不要脸!”夏映头也不回跑进自家马车,“你自己走回家!” 林二唉声叹气,索性坐在石阶上仰头凝望天空。 马车从他面前经过,车轱辘转动着驶远了。 过了一阵,马车又回来了。 夏映掀开布帘,两条眉毛都快皱一块儿了,语气里也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愤怒,“上来!” 林二听出了娇羞。 他立马钻进马车,“还是夫郎人美心善,知道心疼为夫。” 夏映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这人没皮没脸到一定程度之后,完全称得上是天下无敌了。 他现在完全不想反驳什么,因为他现在自己相当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是说不过林二这个狗男人的。 与其被他调戏,不如不说,不如闭嘴,眼不见心不烦。 林二还是一副跟长在脸上一样的笑容。 夏映别扭地移开目光。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竟也有了久违的笑容。 ----------------- 夏家这边的宗亲为了李家的生意和彼此的脸面,让韩锦欢上族谱也是早晚的事。 夏映没功夫管韩锦欢,任由他在后宅作天作地。 毕竟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培养自己的人脉,收拢夏家产业,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 好在现在夏慈恩年纪还小,他还有时间。 果然如林二所料想的那样,现在三房那边将目光从夏映身上转移到了韩锦欢身上。 虽说夏映现在还是要防着宗亲使坏,却比从前要轻松许多。 因为在他们心里,夏映赚再多的钱,将来也是要留给夏慈恩。 韩锦欢正式上夏家族谱的那天晚上,林二提着食盒来找夏映。 现在彩雾和莲子都知道,姑爷勉强算自己人,虽然没有从前那般横眉冷对,却也说不上热情。 因为夏映的心中,并不觉得林二是自己丈夫。 林二帮他,就算有他自己的原因,估计也只占了一小部分。 更多的还是为了鲛纱贸易。 夏家的鲛纱是整个云州,乃至整个大殷最华美精致的,乃是御用贡品。 早些年,夏家鲛纱专供皇室。后来织造技术越发成熟精进,产量提上来后,也被允许售卖了。 一旦鲛纱贸易的商路发展起来,便是一条生金路。 夏映心里清楚。 林二心里也清楚。 再说回林二带着食盒来找夏映,莲子将他引进室内。 夏映正在翻看账本,有几笔账出了问题,始终没有算清楚。 林二在一旁看了一阵,“映映,四月十八和五月初三的账不对,多算了十四两。” 夏映检查过后,发现果真如此。 他将账目改正之后,合上账本,“你不许偷看。” “这次看都看过了,下次再改。”林二说着,打开了食盒,“新酿的梨酒,尝尝?” 夏映酒量不佳,不过饮几杯果酒还是不会醉的。 他只是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喝酒来了。” 林二说:“这不是想让你尝尝鲜么,梨酿配烤虾,试试?” 夏映坐到桌前,随口问道:“最近几日怎么不见你?” “城西那家酒楼不开了,店铺转手,我买了下来。”林二说,“准备改个杂货铺子。” 夏映喝了一小口梨酒,清甜不辣,很是爽口。 “酒楼改杂货铺子?”夏映说,“那岂不是要重新规整装潢?” “是。” “可是城西的海味楼?” “正是。” 夏映蹙起眉,“海味楼附近偏僻,开杂货铺子能有生意吗?” “不知。”林二说,“试试这个虾,味道也不错,是越州那边处理牛羊肉烤制办法,用在虾肉上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夏映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吃虾,他都惊了,“你知不知那海味楼近十年来前前后后起码易手过五次,你怎么想起盘那个铺子?” 林二道:“地方大,房价还便宜,又正好有闲钱。” 夏映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管他的事,“好吧,既然你打算开个杂货铺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开口,夏家在云州也是有杂货铺的。” 林二闻言,立即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事找你帮忙。” “你说。” “我那个房间住着有点冷。” 夏映觉得莫名其妙,“冷的话,我让彩雾多去找几床被褥给你。” “不对……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了,可这天儿也闷热得很,怎么会冷?” 林二理直气壮地道:“心冷。” 夏映:“……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捂捂?” 夏映说:“林云卿,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好,那说点别的。”林二说,“关于韩侧君,我有点想法想问问你的意思。” “你说。” “在此之前,我还有点别的事想知道。”林二说:“夏家除了鲛纱之外,最赚钱的是什么生意?” “成衣,不过这和鲛纱相辅相成。” “除此之外呢?” 夏映想了想,“那就是海产了,我们家在临海有专门的渔船队出海捕鱼,每年盈利可上万两。” 林二若有所思。 “你问这个做什么?”夏映说,“这和韩锦欢有什么关系?” “这个船队属于你,还是属于夏家?” 夏映更加不解,“船队的领航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父亲死后,此人与我三叔走得最近。” “那就好办了。”林二说,“我有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你听不听?” 夏映眨眨眼睛,“说来听听?” 半刻钟后,夏映倏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把船队交给韩锦欢!” “这样不好吗?韩侧君拿到船队,肯定要提拔自己的人。” “到时候他和三房打起来,肯定无暇顾及咱们。到时候趁机收编可用的老船员,组一个自己的船队出海。” “等他们回过神来,海运早就被咱们吞完了。” “夫郎意下如何?” 第373章 映卿楼11 不破不立,这确实是个办法。 若是此举顺利,那夏家的船队能悄无声息地变成他夏映的私人产业。 夏映思考许久,才点头,“好,只是这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办。” 三房那边眼线众多,此时他若是有什么大动作,必定逃不过三房的眼睛。 但是林二不一样,他每天神出鬼没的,又是赘婿,三房不会过多关注他。 林二说:“也不是不行。” 夏映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你想做什么?” 林二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映映,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夏映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吧,鲛纱贸易,我再让你一成利。” 林二摇摇头,“我不缺钱。” 夏映实在想不出了,就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缺个暖床的夫郎。” 夏映说:“那好办,你喜欢什么样的?作为你的正夫,我做主给你多纳几房美妾就是。” 林二震惊不已,“映映,你什么时候学坏了?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夏映撇嘴,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摸清楚这狗男人的脾气秉性了。 想要对付无赖,就要比他更无赖! “是你自己说缺个暖床夫郎,我给你找来你又不要,那可就不能埋怨我咯。” “我不要美妾,我要你。”林二开始装上了,“夏公子,你可怜可怜我。” 夏映说:“你才不可怜呢。” 这男人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有八百个心眼子! “我怎么就不可怜了。”林二缓步朝夏映走来,“我一个赘婿,连夫郎的手都没牵过呢……” “你牵得还少吗?”夏映也不后退,扬起小脸反驳他,“你还仗着有外人在场我不好拒绝,还,还……” 林二:“还怎样?” 还搂我的腰!夏映愤愤地想,果然,他还是无赖不过男人。 林二笑着拉过夏公子的手。 夏映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随他了。 林二说:“映映,既然都说到船队了,那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夏映问:“什么?” 林二拉着夏映坐下,趁人家夏公子没什么防备,索性将人抱在怀里,让他坐在他腿上。 夏公子屁股一扭,刚想挣脱开,林二继续说道:“映映,现在咱们要考虑两种情况。” 夏映闻言,也不扭了,由着他抱着自己。 因为夏公子的注意力完全被男人的话吸引去了,他道:“细说。” 林二说:“若船队打捞的海产稀少甚至没有收获,船队入不敷出,咱们能赔得起几回?若是反之,打捞上来的海货又该怎么处理?” “我现在手里的闲钱约莫一万两左右,应该能赔得起个两三回吧……” 夏映对此想得很开。 “若是赔光了,那只能说明咱们不适合走船出海,到时候再换些别的营生即可。” 林二说:“没想到我们家映映心胸如此豁达。” 夏映翻白眼,想反驳一下什么我们家你们家,转念一想他们都成亲了,还真是一家人。 名义上的。 “若当真是一连赔个好几回,那估计不是天意,是人为了。”林二说。 夏映说:“可惜我们都没有经营船队的经验,只能步步试错了。” 林二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突然被怀中人轻扯了下头发。 他抬眸,“嗯?” 夏映说:“若是船队收益景气的话,我让夏家的酒楼用咱们船队的海货怎么样?” “那韩侧君就会觉得你是故意来找茬,到时候万一他跟三房联手,咱们得不偿失。” “那制作成干货销往其他州府如何?或者咱们也开一家酒楼,反正现在手中闲钱不少,也经得起赔。” 林二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把怀里的漂亮小哥儿圈起来,他将下巴搁在小哥儿肩膀上,“可行,不过吴家那边把持着烟江,咱们还得想点办法应对。” 夏映点点头,他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利用夏家的人脉关系,我能重新起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家业,没想到还是太天真了。” “映映,你已经很厉害了。”林二说,“若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教你怎么掏空夏家,中饱私囊。” 夏映“噗呲”一笑,嗔怪似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坏了。” “公子!”彩雾突然推开门跑进来,一脸焦急之色。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胆大妄为的赘婿居然胆敢抱公子! 他好大的胆子!岂有此理! 荒唐!可笑! 夏映问:“何事如此慌张?” 彩雾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道:“公子,不好了!咱们家的鲛纱出问题了!” 夏映闻言一惊,随即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方才铺子里派人传话过来,有人去咱们铺子退货,说是咱们的鲛纱裙衫都……都……都褪色了!” “褪色?!怎会褪色!”夏映惊诧不已。 彩雾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发现自己表达能力确实很有限,说:“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映闻言,抬腿往外走,“去备马车。” “是!” 林二道:“我随你一起去。” 夏映点头,“好。” 两人一道去了夏氏衣行,一进门,便见到几个夫郎吵吵嚷嚷地要退货。 一旁的掌柜在尽力安抚,可惜收效甚微。 “你们看看,这就是夏家卖的鲛纱裙衫。就这么一件裙衫,整整一百七十两银子,才刚买回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叫人怎么穿!” “就是,大家都来看啊,夏家卖的鲛纱以次充好,专坑咱们老百姓啊!” 夏映下意识走过去,“几位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你们放心,只要是我铺子里售出的衣服,我们必将负责到底。” 吵得最凶的那个夫郎冷哼一声,“你就是那位夏公子是吧,你自己看看吧,就这破衣服,你怎么有脸卖一百七十两的。” 夏映顺势看过去,只见那夫郎手中拿的鲛纱裙衫不知为何,竟然黯淡无光。 不仅丝毫流彩不见,整条裙衫还呈现出一种灰败之感。 第374章 映卿楼12 这衣服任谁看一眼,都不会把它和鲛纱联系在一起。 一个流光溢彩,一个暗色灰沉。 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东西。 可偏偏这夫郎手中还捏着夏氏衣行的票据,非说这鲛纱裙衫只是水洗过一回之后便模样大改。 吵吵嚷嚷说着夏氏衣行店大欺客,贩卖假货。 他们这一番吵闹,吸引了不少路人前来观看。 眼见着铺子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那夫郎索性放开了嗓子干嚎起来。 夏映见状,本想检查一下这几人手中的票据,奈何他们一番哭闹,就是不肯配合。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夏映也不恼,只叫人取来店里卖的鲛纱裙衫,又让人打来一盆水。 “既然几位贵客不肯出示票据,那便罢了,不做强求。”夏映高声道,“诸位,我夏家做的是开门生意,来往皆是客,绝不会做出自砸招牌的事来。” “按照几位贵客所说,你们在我们夏家的铺子里买的鲛纱裙衫仅水洗一回便褪色了是吗?” 那夫郎梗着脖子道:“正是!诸位乡亲父老请看,我手里这件就是在夏家买的鲛纱裙衫。花的是鲛纱的钱,买到的却是这样的货色,这不是店大欺客又是什么!” 人群中立刻就传出来一道声音:“你手里这个怎么可能是鲛纱,这简直比粗布麻衣还不如。” 人群里指指点点,夏映泰然处之。 水盆和鲛纱裙衫都拿来了,夏映道:“既然如此,我斗胆请诸位做个见证,若真是水洗一次便褪色,我们夏家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着,还向人群展示了手里的裙衫。 裙摆宛若鱼鳞,就算没有阳光的反射,也不是一般的布料能比的。 夏映将裙衫完全浸泡在水里,一顿揉搓后,再展示出来。 并未褪色,依旧闪得在场的夫郎哥儿们心动。 试问,谁家小哥儿夫郎不想要一条这样流光溢彩的梦中情裙衫呢! 夏映高声道: “诸位请看,这是我铺子里卖的鲛纱裙衫,并没有出现水洗褪色的情况。” “不过既然几位贵客说褪色了,那便是褪色了。” “只要核对了票据,证明了你们手中的裙衫的确是在我们夏家的铺子里买的,我们夏家愿意十倍赔偿。”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一千多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都够买一座大别院了。 那几个夫郎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夫郎道:“看吧,你也承认你们夏家的鲛纱褪色了吧,否则怎么会提出赔偿来!” 这人脑回路指定是有点问题。 “我不与你争辩此事,是因我有一事不明。”夏映颇为无奈,“这位阿哥,你既然带了票据,却不肯给我们核对,这是何道理?” “我,我那是怕你们把我的票据撕了,对,我是怕你们使坏。我一个寡夫郎,怎么敌得过你们这么大的一个夏家!” “你这是胡搅蛮缠!”彩雾说,“我看啊,这衣服不仅不是鲛纱,甚至还不是我们夏家衣行的东西。” 那夫郎道:“你血口喷人!” 彩雾叉腰,“你才是血口喷人!你带这么多人过来闹事,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 那夫郎闻言,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嘴里翻来覆去倒腾着夏家仗势欺人几个字。 另外几个夫郎也跟着抹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人群中有人道:“这各说各有理,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那夫郎,要不然你就把票据交给他们,让他们核对核对,咱们都在这里给你做主,若是夏家毁了票据,咱们陪你一块儿去敲鸣冤鼓。” 有一就有二,很快,围观群众纷纷劝起来。 那夫郎被架起来,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这时,林二拨开人群走进来。 “你们也别逼迫他拿出票据核验了,他一个弱夫郎,自然是要留点保障在手里。” 那夫郎听见有人为他说话,还是个书生模样的俊小伙儿。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支棱起来。 “对,这可是证据,我怎么能轻易交给其他人!” 林二道:“这位叔么,在下是肯定相信你这样善良的夫郎,绝对不会干出那种陷害的勾当来。” “说得对!” “况且,你和夏家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去陷害夏家呢。” 那夫郎看林二的眼神宛若在看自己人,“小伙子你说得是啊!” 林二微微一笑,“你放心,这事儿我韩锦欢管定了,绝不会让夏家的人把你欺负了去。” 夏映:“……” 彩雾:“……” 那夫郎闻言就更得意了,看夏映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这位叔么,你这鲛纱裙衫什么时候买的?”林二问。 那夫郎道:“就上个月。” “你们都是?” 另外几个夫郎纷纷点头,“上个月,没错,我们都是上个月买的。” 林二又问:“只洗了一次便褪色了?” “是,否则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会跑来找夏家要说法。” “敢问几位,这裙衫可有假借他人之手?会不会是被人掉包了?” “不可能,我们都是自己亲手洗的,绝对不可能被人掉包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二笑得更温和了,“可是浣洗的法子不对?” “很对,我洗了大半辈子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洗错。” 林二扭头对夏映说:“那报官吧。” 夏映点头,“彩雾,你去。” “是。”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林二不疾不徐道:“诸位,此事目前已经相当明了。” 他指向了那几个夫郎,“诸位烦请想一想,买得起一百七十两鲛纱裙衫之人,竟还需要自己浣洗衣物,此事合理吗?” 众人如梦初醒。 “对啊,一件衣服一百七十两,那得是大户人家才买得起了。” “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让主君浣洗,他们在撒谎。” “该不会是偷窃了主人家的东西吧?” “难怪刚刚一直不肯交出票据,说不定正是偷窃了主人的票据,想过来讹钱。” 那夫郎顿时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光明磊落的书生,竟然还搞反间计! “你们,你们!”那夫郎愤怒,正想破口大骂,就听到有人喊:“官差来了。” 那几个夫郎也顾不得其他了,拔腿就跑,动作十分迅速。 第375章 映卿楼13 夏映当即吩咐家丁跟上那几人,又与接到报案的官差说清楚了原委。 这苦主都逃离了现场,官差也只是例行询问几句之后就回去交差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不轻不重地过去了。 此事背后必然有人指使,夏映跟掌柜交代了几句,扭头去找林二的时候,却看到他正望着铺子里正厅悬挂的那件鲛纱所制的裙衫出神。 这是在看什么呢……夏映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林二的肩膀。 林二甚至没回头,就准确地抓住了小哥儿细细的手腕,将他揽入怀中。 他摸到了夏公子手腕上戴着他送的玉镯,嘴角勾起。 口是心非的夏公子,好像更招人疼了。 “映映,看来,夏家除了内忧,还有不少外患啊。” 夏映说:“这有什么的,我刚接手生意的时候,比现在还乱呢。几乎天天都有人使绊子,还不是照样过来了。”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林二却从中听出了心疼。 他却只是由衷地夸赞道:“我家映映真厉害。” 夏公子有自己的气节和骄傲,他不需要同情,亦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谁,谁是你家的,不要脸。”夏映耳朵有些发烫,照例口是心非一阵之后,有些不自在地问,“你在看什么啊?” “在看这条裙衫。”林二说,“款式很奇特,以前从未见过。” 夏映说:“当然啦,寻常裙衫不曾用百叶边呢,这种款式的裙衫可以让鲛纱的光彩发挥最大的优势。” 林二说:“原来如此,可有十岁的小哥儿能穿的成衣?” 夏映惊道:“你真有弟弟?” 林二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曾骗过你。” “那谁知道,毕竟有的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夏映含含糊糊地说。 林二捏了下小哥儿柔嫩的脸颊,“说什么呢?” “我说,你记得弟弟的身量吗?我让人做一件便是。”夏映可不敢得罪这狐狸,免得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林二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高吧,反正挺小一只。” 他们兄弟几个都随父亲,挺壮。只有念哥儿随了小爹,软绵绵的小小一只。 夏映说:“那多做几套,或者你直接带几匹布回去,正好给你小爹也做一身啊,怎能厚此薄彼。” “还是夫郎考虑得周到。”林二说:“不如夫郎随我一块儿回去?丑夫郎总要见见自己的公爹。” 夏映咳了咳,随即赶紧扭头朝周围看了看。 经过方才那一闹,这会儿铺子里还没什么生意,都是自己人在忙前忙后的打扫,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这才松了口气,“赘婿,把嘴闭上。还有,你才丑!” “映映,所以今年中秋你有什么安排?若是无事,不如随我回家?” 夏映脸一红,这该不会是见家长吧?他,他都还没准备好呢…… 林二知他羞怯,于是换了一种说法,“夏公子,咱们收集吴家垄断水运、官商勾结的证据,上京告御状怎么样?” 夏映:“……” 林二继续道:“只要烟江水运一事解决,九州水路贯通,咱们把生意重心往北上偏移,还能玩把大的。” “啊?”夏映懵了,“玩把什么大的。” “组建一个商船的船队,沿途设分仓,覆盖整个九州。”林二说,“至于如何管理船队,此番正好就先拿出海的渔船队来练手。” “可是许多家族都有自己的船队啊,水路行商也不少,咱们能有什么优势?” “等今晚回去之后我与你细说。”林二说,“夏公子,考虑一下?咱们一块上京掀了吴家的桌子,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上桌吃饭。” 夏映磕磕绊绊地说:“好,好啊。” 这死狐狸臭狐狸,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不是想骗他回家。 夏映有些害羞地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他遇到的一个这么多心眼儿的男人,他又玩不过这男人。 天色还早,正好又出来了,两人手拉手去逛街。 本来夏映还想回去算账,结果林二爷说就那点账本,他几个时辰就能全部算完。 夏映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快快乐乐地和男人逛街咯。 夏映很少出来逛街,幼时要学诗书礼仪,后来又要学管家理账,忙得挤不出什么空闲时间玩乐。 和他同龄的手帕交们都成亲了,也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得闲少,更难相约。 虚虚一算,竟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逛街玩乐了。 夏映一时还很感叹,和男人一起逛街的感觉跟几个小哥儿逛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毕竟手帕交不可能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就将他护在怀里。 “没事吧?” 夏映摇摇头,“没事。” 方才不知是谁从二楼扔下一块砚台,险些就砸到他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夏映心想,小话本里俗套的情节竟然都让他遇见了。 什么赘婿,先婚后爱,英雄救美…… 若是再加上赘婿忍辱负重吃绝户,那么这个故事一定相当精彩,全城的小哥儿们都要初一十五盼续作的。 夏映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林云卿,你以后的钱都会给我吗?” 林二点头,“给啊,我的就是你的。” 夏映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你是我的就够了。” 夏映撇嘴,“你只会嘴上说的好听。” 林二说:“那我带你去清点一下你的钱?” 夏映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什么我的钱?” 林二将他带去了他盘下来的那座小楼。 说是小楼,连带着后院占地却有足足二十亩,光是铺子就是个四层高的楼宇。 此地偏僻,三面环水,整座小楼宛若孤岛。 这也是为何之前那么多人盘下这里,生意都黄了的根本原因。 又偏僻又不方便,百姓们都不乐意过来。 夏映仰头,看着招牌上‘映卿楼’三个大字,问:“你这招牌上都不写所售之物,还能有客上门?” 林二说:“映映,我以为你会先夸我这个名字起得好。” 夏映现在脑子里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全都是家里这个憨憨赘婿花这么多钱盘下来的铺子,竟然在招牌这样的小事情上犯了大忌讳。 第376章 映卿楼14 他感觉这笔钱就像是打水漂了一样,痛心疾首道:“起得再好有什么用,百姓们不知道你这铺子卖的是什么,又怎么会来呢?” “目前是杂货铺。” “什么叫目前?” “之前行船的时候怕东西遗失,就弄了一批杂货打掩护。盘下这里的时候,就顺便把那一船货带过来了。” 林二拉着夏公子往三楼走,“这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没指望它们挣钱。” 一楼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只有三个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干活。 夏映蹙起眉,这些伙计会不会太懒散了一点? 考虑到他们都是男人身边的人,夏映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来到三楼,夏映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些玉饰,品质上乘,雕工一流。每一件东西拿出去都能卖出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天价。 可现在这些值钱的玉饰都被胡乱的摆在一排排的桌案上,甚至都没有什么防护的措施。 夏映心里更觉得不对劲了,以他对男人的了解,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么可能会接连犯了这么多的小错误? 他是另有安排,还是说根本不在意这些钱? “映映?你在想什么?”林二伸手在若有所思的夫郎眼前晃了晃。 夏映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没什么?” 林二拉着夫郎坐下,“喝水吗?” 夏映点点头。 林二说:“我去泡点茶上来,等我。” 夏映乖乖点头。 林二走后,夏映坐了一小会儿,他实在没忍住好奇心,挨个打量着这些玉饰。 有手镯珠串,还有玉雕摆件。 至于那些玉牌观音像平安扣之类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都是品质极好的玉,拿在手里有些温凉。 “哪里来的小贼,敢来盗你爷爷我的东西,不想活了是吧。” 突然一道声音吓得夏映一个激灵,他的手一松,玉牌掉落下来,摔成了两半。 他回过头来,就见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捏着拳头走过来。 凶神恶煞的汉子看见他的脸一愣。 再一呆。 最后恍然大悟。 “爹喂!”大兴惊呼一声,“你不是二爷的相好吗?你怎么在这?” 夏映本来还挺害怕,这汉子手臂上还有刺青,就跟黑恶势力似的。 结果一张口就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幽默感。 “我……” 夏映话还没说完,大兴就帮他说了。 “二爷带你来的?” 夏映点头,“林云卿带我来的。” 大兴说,“那什么,二爷夫郎,你坐啊,我去给你倒茶。” “他已经去了。”夏映捡起地上碎掉的玉牌,问,“这个要怎么办?” “你别伤到了自己的手。”林二提着茶壶走进来,“碎了就磨成珠子穿一串,一样卖。” 夏映小心翼翼地将碎掉的玉牌放回去,就看见大兴蹑手蹑脚想要出去。 林二给夫郎倒茶,沉声道:“站住。” 大兴背脊一僵,试图用傻子的憨笑蒙混过关,“诶嘿嘿,二爷,啥事儿啊?” “吴家那边盯得怎么样?”林二将茶盏推到夏映面前,立马换了一副嗓音,语气粘糊温柔,“小心烫。” 夏映吹了下热茶,心里倒是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 以往男人跟他说话时都是这副温柔的嗓音,以至于他头一回听到男人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还特别不习惯。 虽然也不是对他严肃…… “我办事,你放心!就连那吴老头一天睡几次哥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夏映还鼓着腮帮子吹热茶呢,突然就被捂住了耳朵。 林二眼刀过去,大兴懂事地捏住自己的嘴巴,脚底抹油溜了。 夏映反应过来,抿着唇脸颊红红。 虽然夏公子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是夏公子不说。 林二松开捂着夏公子耳朵的手,非常流畅而自然地转移了夏公子的尴尬。 “映映,你觉得这栋小楼做什么营生好?” “杂货?玉器?”夏映说,“你这些东西不打算出手吗?怎么胡乱放着。” “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夏映眨了眨眼睛,总算是反应过来,“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家业都交给我?” “就这点东西,还谈不上家业。”林二说,“没来云州之前,我在越州那边的买了大概五十箱原石,这些玉石全是那批原石开出来的。” 夏映说:“你还说你不会赌石,我看明明就会的很嘛。” “真不会。”林二说,“当时本来我是想买些越州的香料来南方卖,结果那一年的香料价格疯涨,后来几乎是一天一个价。” “我当时也年轻,还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哪里受得了奸商算计我,索性全拿去买石头了。” 夏映心想:你才是那个最奸诈狡猾的商吧! “那你运气很好啊,头一回买,就出了这么多玉石。” “是啊,老天都在帮我。” 夏映问:“你真的打算把这些玉石全都给我吗?” “你亲我一下,别说玉石了,我回去就把京城的祖宅卖了,把钱全给你。” 夏映:“……” 夏映颇同情地说:“你小时候应该没少被罚跪祠堂吧?” “我们家没祠堂的。我爹死之前,一般是哥几个自己找地方跪。他死了之后,就是跪他的牌位。” “林云卿。” “嗯?” 夏映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 林二没听清,“什么?” 夏映鼓起勇气,“我是问,你小爹他好相处吗?” 林二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为难你。” 夏映下意识地搅着衣服,“可是我……我……” 林二对他总是耐心十足,并不催促,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夏映深吸一口气,说:“我每日这样抛头露面,他不会生气吗?” “我都不生气,他生什么气?”林二揉了揉小哥儿的脑袋,“别胡思乱想,嗯?” 夏映点点头,“嗯……” “正好,这次去京城,咱们还能挪走一部分家产。”林二冲夫郎挑眉,“就看映映愿不愿意了。” 夏映眼前一亮,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来精神了! 第377章 映卿楼15 自从小爹死后,夏映就对这个家就再无任何留恋了。 自从他接手夏家的产业之后,就一直在为自己谋划。 他从来不去与夏慈恩争抢什么,甚至从不反驳夏慈恩才是未来的家主之类的话。 因为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趁夏慈恩及冠之前将夏家的产业全都转移,变成他一人之物。 到时候留给夏慈恩和韩锦欢只会是一个空壳子。 只是做这一切他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若是被夏家任何人发现了端倪,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咱们不是要把船队交给韩锦欢吗?要是给得太轻易,他反而起疑。映映,你得配合我演一场戏。”林二笑着说,“若是顺利,这一回,可以将你小爹的嫁妆全都拿回来。” 夏映闻言眼前一亮。 小爹死时他年岁尚小,小爹的嫁妆尽数被韩锦欢霸占了去。 再加上韩锦欢又有他那个混账爹护着,他几次三番想要拿回小爹嫁妆,都没能如愿。 这一回若是能拿回小爹的嫁妆,那可真能称得上是一件大喜事。 夏映问:“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林二的脸上扬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夏映撇嘴,这死狐狸,就是喜欢卖关子。 ----------------- 两日后,夏府。 主院里,林二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经过上一回认亲的事,韩锦欢对林二的手段已经相当信服了。 在面对林二时,他也舍得给个笑脸了。 “贤婿,这是今年的清明头茬碧螺春,你觉得要是不错,小爹给你多备一些,你带回去慢慢喝。” ——远在京城的叶轻语:阿嚏! 林二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韩侧君,咱们之间就不必讲这些客套话了。我今日来,是给你带了一个天大的好事,就是不知你接不接得住了。” 韩锦欢挥退房中侍子,“贤婿请说。” “你是夏家的人,夏家船队的价值你应该比我清楚。”林二说,“我有一计,可让夏家船队归于你手。” 韩锦欢闻言,心中一阵激动。 夏家的船队每年能挣上万余两的白银,如此赚钱的买卖,其他几房早就虎视眈眈了。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此言当真?” “自然。” “可船队一直在夏映手里,他如何能心甘情愿交出来?” 林二说:“这就需要韩侧君你做点取舍了。” 韩锦欢说:“这……还请贤婿明示。” 林二清了清嗓子,“我听坊间传闻,你霸占了夏映故去的小爹的嫁妆,可有此事?”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贤婿你莫要听信那些没头没尾的坊间传言。”韩锦欢急忙道。 林二似是无所谓地说:“霸占了便霸占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哥儿,能翻出什么浪来。” 韩锦欢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贤婿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 “只要船队在你手里,每年上万两的收益可尽数进你的腰包。”林二道,“韩侧君,你莫忘了,那些嫁妆皆有礼单记录,你多花一分,夏映手里便就多一分与你不利的证据。” 韩侧君虽然开始动摇,但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撇去夏映小爹的嫁妆。 他在这府里能有今天的地位,多亏了手里把持着的这笔巨额财富。 他怎么舍得放弃! 林二道:“所以你们夫郎就是见识短浅,你也不想想,就算你将所有嫁妆还给夏映,他还不是只能将这些东西存于夏家。” “等将来你儿继承家业,整个府邸都是你的。” “这也就是左右手倒腾的事儿,你不过是暂时将这批嫁妆交给夏映保管而已。说到底,还是你的东西。” 林二瞥他一眼,此事的韩锦欢俨然已经被说动了,于是继续道: “可船队却不一样,老家主才死几年,现在正是下头的人认新主的机会。” “若是这个机会你让给了夏映,就算将来你儿子继承家业,你觉得这些跟了夏映十几年的老人会对你儿子忠心吗?” “韩侧君,我与你是一伙的。只有你儿子继承了家业,我才能拿到鲛纱的织造技术,从此平步青云。” “我总不会害了你。” 林二站起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林二非常有把握韩锦欢会答应,此人极其的贪恋钱权,绝不可能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 果真,林二刚走出门口,就听到韩锦欢说:“贤婿且慢。” 林二勾起嘴角,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讥笑。 待他转身时,又瞬间恢复到一贯的完美表情,“韩侧君这是想明白了?” 韩锦欢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把握能让夏映那个小贱人同意让船队易主。” 林二道:“你只要将嫁妆库房的钥匙交给夏映,其余事情不必你出面,我自会帮你周旋。” 本来按照夏映对韩锦欢的了解,他应该会权衡许久才做决定,没想到当夜就让人将库房的钥匙送来了。 拿到库房的钥匙,夏映把船队的名册、账目等等全部交到了来送钥匙的老夫郎手里。 待韩锦欢的人走后,夏映迫不及待想要去清点小爹的嫁妆。 “走吧。”林二说,“不过我估计他肯定做了手脚。” 虽然韩锦欢没脑子,但是他足够谨慎多疑。 夏映说:“我提前让人暗中观察过,他的人今天下午确实去了库房两次,想必是拿走了最值钱的东西。” “礼单你有吗?” 夏映摇头,“我那个混账爹直接将小爹的礼单给了韩锦欢,我并不知道小爹的嫁妆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花的钱估计全是咱小爹的嫁妆,回头让他全都吐出来。” “嗯!” 两人来到库房,里面只剩下了一些字画和摆件屏风之类的东西,至于金银珠宝和首饰玉器,几乎没有。 林二虽然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此时还是揉了揉夏映的脑袋安慰道:“别难过,为夫定为你讨回公道。” 夏映说:“我才不难过呢,小爹生前最喜欢这些字画了。还好韩锦欢不识货,这些可都是名家之作,可比那些金银玉器重要多了。” “映映,这段时间我会让人将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替换成假货,需要你帮忙。” 第378章 映卿楼16 夏映道:“为何要这么麻烦,直接全部拿走不就好了?” “暂时不能让韩锦欢察觉咱们的意图,他虽然蠢,但是足够谨慎,也足够阴狠。”林二说,“我担心他到时候人财两空,狗急跳墙。” 夏映恍然大悟,“所以做一批假货来安抚他?” “姑且算是吧。”林二说,“礼单既然在他手里,得想办法拿回来。” 就在夏映以为这狐狸又要想出什么万全之策的时候,就听到林二说,“我找个江湖人偷过来,临摹一份。” 夏映顿时对男人的下限又有了新的认知,“偷……偷啊?” “不对,不能说是偷。”林二说,“明明是咱小爹的东西,他据为己有了,咱们是拿回来,物归原主。” 夏映掩唇轻笑,随后想到了什么,恼羞成怒道:“什么咱们小爹,谁跟你咱们!” 林二揽过小哥儿的肩膀,在小哥儿还没来得及害羞地躲开他之前,道:“等这里的东西全部换走之后,再把韩锦欢拿走船队的消息透露给三房。” 夏映果然不挣扎了,“好。” 林二笑得灿烂,话题跳跃的弧度更大了,“咱们回京之后重新办个婚礼?” 夏映顿时羞红了脸,下意识想逃。 他不敢去相信林云卿的心意,可他的心总是会有失偏颇。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相信他吧…… 可理智却又说:小爹就是前车之鉴,绝对不能轻信男人。 以至于每到此时,夏映的脑子里就乱得很,完全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林云卿步步为营,他却只想着逃避。 但是林云卿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 因为某些狐狸从不按套路出牌。 林二道:“我猜韩锦欢肯定把礼单放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因为他笃定,你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去他的房间。” 夏映立马被带跑偏,“那咱们找个时机去他房间里找一找?” 林二再次自然地切换话题:“你说到时候是把小爹的牌位带去京城,还是咱们回云州之后单独给小爹磕个头?” 夏映:“……你真的很讨厌!!” “胡说,我们家最招人喜欢的就是我了。” 夏映凶巴巴瞪男人一眼,“少贫,你替我清点,不许有遗漏,听见没有!” “就没点奖励?比如今晚奖励为夫回房睡觉?”林二可怜兮兮地说,“赘婿也想抱着自己夫郎睡觉,一个人睡好冷。” 夏映没有回话,红着脸望天。 他还是个矜持的小哥儿呢!哪能厚着脸皮说这些虎狼之词! 虽然……虽然他也很喜欢这只奸诈狡猾的臭狐狸…… “不然亲一下也行。” “不行!” 林二惆怅,“可是咱们都成亲了。” 夏映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了,丢下一句“我回去了”就跑了。 林二一时大意,没抓到逃跑的夫郎。 他望着夫郎慌慌张张逃窜的背影叹气,这都多久了,才发展到牵小手。 要多久才能亲到漂亮夫郎啊! 林老板惆怅,林老板抑郁,林老板看到这满仓库的字画头大。 不过夫郎安排的活儿,硬着头皮也要做好。 林二用一夜的功夫清点了这些字画,将清单拟出来之后,又找人鉴定这些古玩字画的真伪。 确定都是真迹之后,他让钟离从外地找来做假的高手。 不止是夏映小爹的嫁妆,就连韩锦欢房里那些屏风摆件通通都在夜深人静时被人悄无声息地替换了。 大兴找来的高手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不止换了韩锦欢的妆匣盒子,还找到了当初夏映小爹出嫁时的陪嫁礼单。 所以在韩锦欢忙着去收拢船队的时候,属于夏映小爹的嫁妆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到了夏映手里。 本来夏映还以为这么厉害的高手,他的出场费肯定很贵。 结果林二说请人加上造假只花了三千两时候,夏映竟然诡异地觉得很便宜。 还是林二告诉他,现在很多武林门派本来就亦正亦邪,只要肯花钱,什么都能办。 要不是上头有个武林盟压着,搞不了什么大动作,恐怕中原武林早就乱套了。 拿回了小爹的嫁妆,也算解决了夏映的一大心事。 虽说船队是交了出去,但是夏映提前套走了好几艘大船和航海图。 现在就缺出海经验丰富的老手。 既然是另起炉灶,总得有名有姓。 夏映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好该叫什么名字好。 他本来就想和夏家撇清关系,自然不肯再用夏氏船行一类的名字。 林二却嬉皮笑脸地说,若是实在想不出名字,那他的映卿楼倒是可以借他一用。 夏映说这名字摆出去,只要对方眼睛不瞎,就肯定能猜到这船队与他的关系。 他想起自己小爹的闺名,又想起小爹肚子里那个未能出世的弟弟,随即有了想法。 很快,往生船行便在临海的一个小渔村旁悄悄开业了。 前期投资不少,要修船坞,还得寻一些会造船的工匠。 云州大多船匠都是散落各地的小团体,由主家花钱购置材料,请工匠团队来造船。 等船一造好,下水无误后,便没有船匠什么事了。 林二此行就是坐船而来,深知一条船上必不可少的就是船匠。 若是遇到什么破船危急,有船匠在,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于是两人一合计,除了水手之外,还招募了一些散人船匠。 等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都安排妥当之后,都快临近中秋了。 不知不觉,林二来云州竟有足足四个月了。 他现在完全想不起自己来云州的目的了,整天和夏公子腻在一起,从林老板变成了夏公子的专属狗腿子。 钟离和大兴从最开始不解:二爷明明可以开始上班了,为何还在吃软饭? 到彷徨无措:我们该不会要失业了吧? 再到如今的和老板一起摆烂:每天吃喝玩乐,爽! 林二的映卿楼他就没怎么管过,全然是将映卿楼当做了夫郎转移家产的中转站。 中秋将至,夏映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早就偷偷让人打包了十匹品质上乘的鲛纱,准备和那只臭狐狸一起回京了。 第379章 映卿楼17 林二哪能不知道夏公子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等他将诸事安排妥当,便把夏公子连哄带骗地带上船。 船离坞时,需得向吴家缴纳一笔不小的过水费。 林二爽快地交了钱,让钟离和大兴留在这里,暗中收集证据。 账本,口供,人证,敛财而来的金银去向…… 当今朝廷严打贪腐,此等勾结,若是闹大了,定是能作为典型,拉吴家出来杀鸡儆猴。 夏公子这会儿完全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跟林家人相处。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讨喜的性格,若是林家人不喜欢他的话,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两口子各有各的担心。 林二怕夏映吃不惯明州的食物,特地还从云州带了个当地的厨子一道回去。 逢年过节,除了远在西南子承父业的林四和林五,实在没办法轻易回家之外,其他几个儿子都会归家陪伴小爹。 当然,老大偶尔也要除外。 因为他喜欢乱跑,要不是时常寄一封家书回来,就跟死外面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二强行拉着夏公子回府的时候,恰好听见花厅里小哥儿细细弱弱地哭声,跟小猫似的。 “谁在哭啊?”夏映问。 林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他扭头问一旁的侍子,“念哥儿怎么哭了?” 侍子表情几经变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二爷,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踏进花厅,就看见老大正手忙脚乱哄着念哥儿,另一边的叶轻语的表情又无语又觉得好笑。 念哥儿哭得可惨了,鼻尖儿红红的,委屈巴巴地啜泣。 他一看见林二就小跑过来,一头栽林二怀里,“二哥哥,呜呜。” 这哭得也太惨了,林二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了?” 小林念可怜兮兮地一边抽泣,一边说:“好难看……” 林二不解:“什么?” 叶轻语说:“还不是老大买的丑东西。” 林二心想,能有多丑,都把念哥儿给丑哭了。 他低头,定睛一看,念哥儿头上戴着一支亮瞎眼的金簪,是非常富贵的花鸟图案,夺目极了。 这金簪做工精致,单看是很富贵的一支金簪。 只是念哥儿今年才十岁,软软的小包子哪里压得住这么富贵的金簪,因此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不哭了,咱们不戴了好不好?”林二说,“下午二哥带你去买新的,好不好?” 他在云州买的胭脂水粉、珊瑚珍珠一类的首饰,进门之后就让侍子分别往小爹和弟弟的房间送去了。 小林念摇头,捂着华丽而又丑陋的金簪摇头,“大哥哥送的,不,不摘。” 林二无语地抬眸看向老大,“我说老大,你要是实在不会买,就别买。”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云渊翻了个白眼,随后将目光落在林二身后的夏映身上,“他是谁?” 林二长臂一捞,揽着夏映的肩膀,“小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夏映,我娶的夫郎。” 此言一出,叶轻语愣住了,老大惊了,就连念哥儿都不哭了。 夏映:“……” 夏映僵在原地,干巴巴地向众人问好。 叶轻语一秒变脸,笑得灿烂极了,随即上前挤开林二,“映映,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来坐下说。” 他一脚踹到林二身上,“还不去给映映倒茶。” 林二被小爹一脚踹退好几步,血饮大侠趁机落井下石,“真虚。” 林二高贵冷艳地扭头去倒茶,“不跟没夫郎的人计较。” 小林念眨巴眨巴眼睛,跑过去挽住了夏映另一只胳膊,“二哥夫,我是念哥儿~” 夏映被软乎乎的小哥儿治愈了一下,这会儿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他想起自己还带了礼物,就让随行的莲子把鲛纱拿过来,“叔么,念哥儿,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好礼……只得送些俗物,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小林念一见漂亮的布料,忍不住惊叹,“哇,好漂亮呀!” 叶轻语也是头回见到有布料可以做到五彩斑斓的白,“映映有心了,这布料做成裙衫,定然好看极了。” 几个哥儿围坐一处聊天,实在没有林二能插得上话的地方。 他给夏映倒了水,正准备加入到夫郎哥儿之间的秘密谈话呢,就再次被小爹踹了一脚。 “你去厨房安排一下,今晚的饭菜做丰盛点,咱们给映映接风洗尘。” 小爹没什么力气,踹人也不疼,主要是起到了威胁的作用。 林二捏了下念哥儿的脸颊,“帮二哥照顾好哥夫。” 小林念乖乖答道:“好的喔!” 夏映的脸颊“唰”的一下全红了。 待林二走后,他深吸一口气,将他与林二的相遇与叶轻语和盘托出。 “叔么,我们的婚事其实都是做戏……我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是云卿他……他是在帮我……” 叶轻语拍了拍夏映的手,安慰道,“乖孩子,不必与我讲这些。只要你们情投意合,他便是入赘过去,我也是支持的。” “我……” 小林念抱住夏映,脆生生道:“念哥儿喜欢哥夫!” 夏映的心顿时柔软了。 另一边,林二敲了敲三弟的门,“老三,大事,速来。” 林三正专心致志地温书呢,贸然被打扰,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他臭着脸打开门,“最好是大事。” 林二说:“云州烟江水运司和当地世家勾结,以私人名义行税收之权,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怎么样,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掌管九州水运总司的黄大人的夫郎是梅山书院山长之子。” 林三一顿。 林二继续道:“若是此行检举成功,得黄大人赏识,由他引荐进入梅山书院……” “我等无为之辈,自当为天下兴亡而忧!”林三立马变脸,“二哥,细说。” 自林将军死后,林家落寞,林三自是进不去太学。 如今这天下,出名的书院只手可数,梅山书院便是其一。 朝中不少大臣都来自梅山书院,除了雄厚的师资力量,便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人脉关系了。 林二轻而易举地拿捏了弟弟。 第380章 映卿楼18 这世间最不好捂的,就是读书人的嘴巴。 此事只要议论的学子够多,便能引起朝廷的重视,下派钦差去云州核查。 若是只一封检举信而去,极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压下,此事不了了之。 可一旦此事传入皇帝的耳朵里,声势越是浩大,与此事有关之人便会越顾忌,到时候最先被舍弃的,一定是吴家。 林二是生意人,搞垮吴家即可。 至于江山社稷,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此事对林三来说也不全然是件好事,毕竟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否有京官参与。 届时若是追溯源头,必然会查到林三头上。 不过林三本就是要走仕途的,如今缺的就是名声。 待事情解决,林云序这个名字必然能在百姓心中留下痕迹,与他将来仕途也有助益。 况且只要进入梅山书院,自有那一派官员维护,倒是不必过多操心。 林二觉得利用了弟弟,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兄弟之间,也不需要多什么,给钱就可以了。 林三在学习这方面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所用的笔墨皆是最好的,所以欣然接受了二哥的馈赠。 ----------------- 夏映住在林府本来就很别扭了,若是再与林二住同一个院子,能羞死他。 他都跟念哥儿说好要一起睡了,结果半路杀出林二,强行把他带回了飞絮园。 小林念连喜欢的话本子都准备好了,就等今晚和哥夫一起快乐阅读呢。 突然亲亲哥夫就被抓走了,小林念扁嘴刚想哭,就看见小福进来了。 他顿时忍住眼泪,装作无所谓地将小话本藏了起来。 八岁的小福鬼鬼祟祟地跑进来,献宝似的掀开外袍,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公子,我刚刚去厨房偷了烧鸡,你吃不吃?” 小林念轻轻摇头,架子端得高高的,“你吃吧。” 小福“噢”了一下,“那公子,你有事就叫我喔。” 小林念微微颔首,温婉的小模样一直坚持到小福跑去外间,才细细弱弱地抽噎两下。 坏蛋二哥! 再说被强行带走的夏映,“你别胡闹,我都答应念哥儿了,今晚给他读小话本的。” “念哥儿自己会读。”林二说。 夏映瞪眼:“念哥儿才十岁!” “十岁是小了点,回头我给他买点小人书,那个不需要会识字。”林二把夏映抱回房间,将人放在小榻上,“感觉怎么样?” 夏映装傻,“什么怎么样?” 林二笑了下,“公爹如何?” “还,还好。”夏映羞红了脸,低着头,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子。 林二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喉结滑动了下,低声说:“映映,你跑不掉了。” 夏映闷声说:“不跑……” “什么?” “我说我不跑。”夏映壮着胆子说完,才鼓起勇气去看林二。 林二嘴角的笑意放大。 这臭狐狸哪里是没听清,分明就是捉弄他! 夏映别过头去,轻轻地“哼”了一声,跟撒娇似的。 谁知下一刻,脸颊就被男人捏住了。 柔软的唇被掠夺,夏映的脑子一片空白。 是一个并不算温柔的吻,十分霸道,似乎想将他拆吃入腹。 夏映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过来了,唇舌都不再属于自己。 直到林二松开他,轻轻地揉捏着他红透了的耳垂。 夏映这才缓过气儿来。 “映映,咱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林二将人搂在怀里也不老实,仗着是自己的地盘,一口衔住了夏公子的耳朵尖儿。 厮磨,轻吻。 夏映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温度很高,烫得他微微颤栗。 他也想躲啊,可现在他整个人都被男人抱在怀里,根本就无处可躲。 “死狐狸。”夏映嘀咕一声。 这欲语还羞的小模样,在林二看来,那就跟同意了没区别。 “你柜子里压箱底那套婚服带来了没?”林二问。 夏映低低“嗯”了一声。 给林二爽到了,“映映真乖。” 出发来京城的头一晚,林二特地让他带上了婚服。 夏映的婚服不是他自己绣的,是他小爹曾经穿过的那套。 夏老爹除了韩侧君还有好几房妾室,夏映与他们的关系都不好,自然也就没人告诉他小哥儿要给自己绣婚服。 当初在云州招婿那日,夏映并没有穿小爹的婚服,而是让人去成衣铺子随便买了一套。 当时他只当赘婿是个工具人,又怎会花心思。 当时林二让他带上婚服时,他恼羞成怒,把人赶出了房间。 结果半夜睡不着,偷偷起来将婚服放进行囊里,连彩雾和莲子都不知道。 夏映回想起来就羞。 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男人假戏真做呢? 其实夏映自己都说不清楚。 反正……反正就是心动了,喜欢上了。 夏映想着,偷偷看了一眼男人。 虽然心眼儿挺多……不过倒是长得……也还算是一表人才吧。 “映映。” “嗯?”夏映不解地仰起头。 林二勾起唇,“你这样看着我,是想让我再亲一下?” 夏映默默缩回男人怀里。 “不给你亲了。” 林二叹了口气,“果然赘婿就是没有地位,连自己夫郎都不能亲。” 夏映闷不作声。 林二只好退而求其次,亲了亲夏公子的头发。 夏映觉得自己应该大胆一点,虽然他们先前是假成亲,什么礼节都没有,但是名分上勉强也算是两口子。 亲一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思及此,夏映仰起头,双手捧着男人的脸,重重地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一口。 然后飞快地缩回男人怀里,假装方才的人不是他。 林二被突然主动的夏公子偷袭,一刹那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回味了一下夏公子的亲吻,有些意犹未尽。 “映映……” 再来一次! 夏映把脸埋在男人肩膀上,环在男人脖颈处的双手顿时收回来,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看,不听,不知道。 林二挑眉,他们贴这么近,捂住耳朵能有什么用。 该听到的不还是能听到么? 看着夏公子掩耳盗铃,林二问:“今晚和我一起睡?” 果然,虽然捂着耳朵,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的夏公子干脆利落地道:“不要!” 第381章 映卿楼19 林二装了一下,“映映,我难过。” 夏公子冷酷地说:“那你上一边儿难过去。” 林二抱着人不撒手,“我明天去找人看婚期,咱们争取这个月就把事办了。” “……好。”夏映从男人怀里起来,“今晚我们还是分房……” 夏映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就完全听不清了。 林二说:“你睡床,我睡地上。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越雷池一步,好不好?” 夏映闷闷地答应了,完全没看到林二得逞的笑意。 黏自己夫郎,天经地义。 两人分别洗漱过后,林二让侍子打地铺的时候,侍子还非常不理解。 林府空房间多得是,老爷挣下的家底,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他非常不理解二爷为什么非要睡在地上。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侍子,他并未多说,十分利索地打地铺。 怕地上寒凉,侍子还想贴心整上几床厚棉絮。 林二朝他疯狂使眼色。 侍子将信将疑地放回厚棉絮。 林二露出满意的神情。 侍子顿悟。 薄毯往地上一铺,侍子就告退了。 夏映惊得以为林二和他一样在家不受重视,连家里的侍子都欺负他。 转念又一想,林二家中和睦,兄弟之间也没有龃龉,顿时明白过来。 男人这是在使苦肉计呢。 夏映裹着被子翻身不去看男人,他才不上当呢。 过了一阵,林二开始作妖了。 “嘶……有点冷了。” 夏映说:“那你多盖床褥子。” “好。”林二嘴上应着,却没有行动。 夏映一直侧着耳朵凝神倾听,发现这死狐狸当真是打算冷死自己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你上来吧。” “诶!”林二迅速躺到床榻上,“映映真好。” 夏映都懒得说他。 虽然和男人同榻而眠,夏映心中除了那一点点不好意思之外,也不觉得难受。 他不认床,很快就睡过去了。 林二只是摸了下夏公子的脸颊,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眉目间极尽温柔。 第二日,林二果然风风火火拽着叶轻语去找人看日子了。 小林念被委以重任,陪伴夏公子外出游玩。 护院林云渊,随行小厮林云序。 八岁小福提着小竹篮跟在林念小公子身后,时不时还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酥饼啃。 当初大殷建国时,国都本就是在前朝国都的基础上扩建而来。 所以整个京城,前朝遗迹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多。 当今圣上贤明,这些前朝遗迹也不曾破坏,所以可逛的地方很多。 夏映头一回来京城,自然是哪里热闹去哪里。 等一行人欢欢乐乐地回府时,护院和小厮分别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身后真正的护院小厮手里的东西则是更多。 就连小福的小竹篮都塞得满满当当。 因为林念小公子非常豪爽,只要二哥夫多看一眼的东西,立马让人买下来。 小林念想的是: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哥夫,绝对不能怠慢了。 他把自己攒的零花钱全都带了出来,十几张银票卷成团,装在自己的小荷包里。 反正有大哥哥在身边保护他,小贼也偷不到。 然而夏映想的却是:自己一个未来哥夫,既然带着弟弟出来玩,也不能小气了。 所以他出门之前带了几千两的银票在身上,就为了给弟弟买礼物。 就这样,他们互相以为对方喜欢,就越买越多…… 小厮老三主动付账,回来之后光明正大地做假账,从二哥手里多敲了几百两银子出来。 林二翻了个白眼,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后当贪官都发不了财。” 就是有点贪,但贪得不多。 很给将来的贪官界丢人。 林三义正言辞上了一套君子言论,表示自己读书入仕绝非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然后傲娇地扭头回自己院子了。 小林念拉着夏映走到二哥面前,仰起脑袋,把哥夫还给他,然后弯起眼睛笑。 林二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心想还是念哥儿贴心。 等晚上夏映和林二回了院子,他才知道今天的东西都是买给他的,顿时一个受宠若惊的大状态。 小爹去世之后,他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可他不过才来了一日,林家上下便将他看作一家人,不曾有半分隔阂。 真情还是假意,他分的清楚。 他不曾想过,这世间的爱屋及乌,竟能到此种地步,属难说清楚。 泡澡时,连侍子准备的花瓣都是新鲜的。 洗完澡浑身都香了。 林二从浴房出来时,身上还沾着水汽。 他就穿了件单衣,胸膛上挂着水珠,隐约能看到胸腹上一层薄肌。 夏映顿时心虚地移开目光。 林二用帕子揉着头发,确定不滴水了以后才上了床榻。 夏映红着脸挪到最里面,背对着林二假装自己睡着了。 林二坐在一旁,轻轻地抚上小哥儿圆润的肩头,“映映,下月初二咱们成亲。” “……” “映映?睡着了?” “……” “睡着了正好,早就想对映映做点逾矩之事了。”说罢,林二的手缓缓下移。 夏映赶紧捉住男人的手,“我醒着的。” 林二挑眉,“是吗?” 夏映翻个身滚进男人怀里,“云卿……” 林二又爽了,夏公子示弱的时候,嗓子软绵绵的。 在云州商行里摸爬滚打的夏公子,此刻和寻常爱撒娇的小哥儿也没什么区别。 林二勾起唇,把夏公子搂进怀里,“映映,这可是你主动凑过来的。” “云卿……”说成亲的事啊!这个混蛋! 死狐狸,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在摸什么!烦不烦! 夏公子僵着背脊,一动不敢动,只能睫毛颤颤的装可怜,博取二爷的同情,唤醒他的良知! 事实证明,林二装可怜博取夏公子的同情,有用。 夏公子装可怜,对林二同样有用。 两口子的招数一模一样。 夏映被圈进男人怀里,无可避免地和男人肌肤相贴。 他还没来得及脸红,额头和脸颊就触碰到了男人的湿发。 夏映伸手一摸,湿漉漉的头发顿时濡湿了他的指尖。 “怎么不擦干一些?也不怕生病。” 林二理直气壮道:“自小就这样,没病过。” 第382章 映卿楼20 夏映赶紧把男人拽起来,找来厚棉巾给他擦头发。 “我听老人们说,这样不好的,以后老了容易头痛。”夏映说,“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按照林二的恶劣程度,此时必定要用这句话好好调戏夏公子一番。 只是他听出了小哥儿语气里的担心,所以难得正经地应道:“好。” 哥儿寻常都是傍晚清洗头发,然后用厚棉巾绞干,再做些别的事。 临到睡觉时,一头青丝便干透了。 只是郎君没那么细致,也不看时辰,胡乱洗完,再胡乱揉擦几下便不管了。 林二感叹,“有夫郎真好。” 夏映撇嘴,“还不是呢。” “我堂堂夏家赘婿,岂容你说不是就不是的。” 夏映闷笑,“我才不要你入赘。” 林二握住了夏映的手,震惊且心痛地说:“我被休了?” 夏映笑得肩膀直抖,手里的厚棉巾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我可以嫁给你呀。”夏映说,“我希望我们的宝宝以后可以活在没有勾心斗角的家里。” 林二头一回抓错了重点,说:“谁说我家没有勾心斗角?就说老三吧,一天到晚拿本书装模作样的那个。他心眼儿最多了。” 夏映对三弟印象还挺好。 毕竟三弟是读书人,很有文化,听说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去年还考中了举人。 这就是考状元的料! 但是自家男人,一个生意场上的人精,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的心眼多。 见夏公子不信,林二正准备把弟弟好好抹黑一顿呢,突然反应过来,“映映,你刚刚说,我们的宝宝?” 夏映说:“你听错了,我没说。” 林二搂着夏公子的腰把人带进怀里,“你说我们的宝宝。” 他们本就坐在床榻上,此刻纱幔被夜风轻轻吹起,牵起无限缱绻。 “婚期定在下月初二,我选的日子。”林二说,“你对于迎亲和游街有没有什么想法?” 夏映还抱着厚棉巾,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迎亲的话,我要从哪里出嫁呀?” “我跟小爹商量了一下,准备买个别院,到时候我去别院接你。” 夏映点点头,“好。” “映映真乖。” 夏映轻哼一声,把厚棉巾砸在男人身上,“你自己擦干再睡。” 林二听话地擦干了头发才躺到夏映身边,非常自然地圈住了夏公子。 夏映困意来袭,迷迷糊糊间,脑子里却想的是,这回成亲,拜堂一定要好好拜。 还有之前没喝的合卺酒,也要补上。 在林府小住的半个月,夏映难得开怀。 一开始他面对叶轻语时还很拘谨,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未来的小爹不快。 叶轻语爱屋及乌,自然对夏映极好。他又担心夏映老是和他这个长辈待在一处不自在,便让他去和小幺玩。 小林念可开心,哥夫不仅给他买好多漂亮的裙衫和首饰,还会给他读小话本,陪着他一块儿玩耍。 时间一久,夏映也清楚了林府众人的性子,脸上的笑容也见天似的多起来。 临到婚期,夏映要独自去别院住三天。 小林念立马收拾包袱,陪着未来哥夫一起过去。 林二遵循规矩没有去见夏映,但是每天都要写好几封书信过去。 都是情书。 一开始夏映还小脸儿红红。 多看几封之后也就麻木了。 也不知道这死狐狸从哪里学来的情话,写了这么多封信,没一句是重复的。 九月初二,宜嫁娶。 考虑到夏映的小爹已经过世了,叶轻语特地一大早就跑过去给夏映梳妆打扮。 尤其是要过一遍长辈梳头送祝福。 夏映感动得泪眼汪汪。 之前在云州时,他抛绣球招亲,宗亲里那么多夫郎长辈,没有一个人来为他梳头。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夏映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弟弟夏慈恩铺路。 未来夏家是谁的不好说,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双亲皆亡的孤儿。 尤其还是个哥儿。 直到坐上花轿,夏映眼中的泪水才滴落下来。 他穿着小爹以前的婚服,就好像小爹送他出嫁一样。 他握紧了手里的苹果,心中多年的郁结顿时就散了。 他在心里说: 小爹,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林府的这场婚礼和比之前在云州的时候热闹多了。 虽然夏映身后还是空无一人,可他的心却不再空了。 前来滚床的小孩是这几条街公认的小福仔,双亲恩爱,家族和睦。 念哥儿则是在婚房里陪夏映说话。 小福鬼鬼祟祟溜进婚房,摊开油纸包,献宝似的捧到夏映面前,“二少君,我给你带烤鸭腿来了。” 夏映正好饿了,“谢谢。” 小福“嘿嘿”一笑,凑到自家小公子身边,“公子,还有一个,给你吃。” 小林念这会儿已经开始形象管理了,虽然年仅十岁,但是该端起来的气质都端起来了。 “你吃吧,我不饿。” 小福非常馋,但是还是委婉了一下,“公子你吃,一只鸭子就两个腿。” 他悄悄说,“可香了。” 小林念还是摇摇头,啃鸭腿不雅,太不雅了。 周围还有小侍子呢,可不能馋。 “那好吧。”小福坐在夏映脚边,开始啃起来。 油润酥脆的外皮,鸭肉不柴,且汁水非常充盈,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 夏映他爹因为夫郎过世的缘故,或多或少有些迁怒到夏映身上。 虽然他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有气的。 后来得知韩侧君掌家之后忽略夏映,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因此夏映虽然没长歪,却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哥儿。 他和小福美滋滋地啃烤鸭腿。 林二被老大和老三灌得头晕目眩,回到喜房的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他喝酒不上脸,因此旁人也瞧不出他是醉了。 等婚房的所有习俗流程都过完之后,众人退下,夏映这才注意到林二反常的神色。 “云卿?” “嗯。” 夏映盯着他看了半晌,总算是知道他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寻常林二,天生一副笑脸,看谁都带着三分笑意。 可现在,他的眉眼间却呆呆愣愣的,让夏映觉得格外新鲜。 他朝林二招手,“云卿,你过来帮我拆一下凤冠。” “好。” 第383章 映卿楼21 林二老老实实地给新婚夫郎拆凤冠,丝毫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这未免也太老实了。 夏映眼尾一挑,放软了嗓子轻唤:“云卿。” “嗯。” 夏映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榻,“坐。” 林二规矩地坐在小夫郎身边坐好。 夏映说:“站起来。” 林二依言照办。 夏映顿时心下了然,所以男人这是……真醉了? 没耍小心眼? 夏映朝他招手,“站着做什么,坐回来。” 林二一点脾气没有,完完全全地听从小夫郎的安排。 “林云卿!” “我在。” 夏映眼珠转了转,问:“你以前有多少相好?” 林二歪着脑袋,状似思考,“什么相好?” “你对多少人说过想娶他之类的话。” 林二斩钉截铁,“映映一个!” 夏映偷笑,随后又觉得男人肯定是装醉,不然怎么会说的话这么好听。 他慢慢挪到男人身边,“那你喜欢映映吗?” 林二斩钉截铁道:“喜欢。” 夏映心里正美滋滋呢,突然就被男人掐脸亲住了。 他生涩地回应着,双眸微阖,手也不自觉地圈住了男人。 所以,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 回到云州之后,两人越发腻歪起来。 正值新婚燕尔,林二在外人面前根本装不了一点,恨不得天天粘着夫郎。 男人在新婚之后都有这么一个黏夫郎的时期,夏映也是如此,恨不得时时刻刻和男人待在一起才好。 两人白天在商行忙着经营,晚上在自己房间关上门腻歪。 夏家的赘婿总算是可以和夫郎睡一个屋了,有了名分,在府里腰板都要挺得比之前直了。 他二人亲密,自然不会背着韩锦欢。 起先韩锦欢还会起疑,担心林二对夏映假戏真做。 后来和林二聊过几回,方知林二是打算搞垮夏映手底下的产业,好让他趁机从夏映手里抢过来。 一开始他还不信,直到夏映手底下好几家云州府城的铺子都出了问题,才重新对林二信任起来。 年底一算账,这一年夏家的产业在夏映手里竟然亏了好几万两白银,铺子都垮了好几家。 这可把韩锦欢乐坏了。 夏映越弱,手里的权利越低,将来他儿子得到就会越多。 再加上韩锦欢从林二口中得知,夏映为了不让宗亲发现账面亏损,私底下卖了好几家铺子。 所以当林二向他提议,趁机把垮掉的铺子全部收拢回来,韩锦欢没有半分犹豫就照办了。 向宗亲检举夏映经营不利,固然能让夏映吐出一块肉来。 只是这肉经过宗亲一分,落在他韩锦欢手里自然不剩什么了。 他若是趁机买下铺子,步步为营,早晚有一天能将夏映蚕食殆尽。 况且,这也算是一个把柄,将来他儿子继承家业,也可以用此举来逼迫夏映让位。 于是年底账面上,宗亲们挑不出错来。 韩锦欢固然知情,也不会将事实说出来。 只是韩锦欢不善经营,派去经营铺子的人都是溜须拍马之辈,没半点真本事。 林二还担心韩锦欢反应过来,私底下还帮着他做了不少事来维持经营。 朝廷那边也下派了官员暗中查访,吴家一朝倒台。 烟江太平之后,映卿楼的商船队伍也扯着旗帜,正式组了起来。 商船队伍借着横跨于大殷境内的三条大江河,无数分支小河起势,明州、淮州、云州、江州一带,皆有映卿楼的生意往来。 而夏家的生意,也悄无声息地被映卿楼替代。 原本映卿楼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杂货铺子,还经常关门,完全不像是正经做生意的。 只是云州百姓突然有一天发现,家门口开了一家名叫映卿楼的酒楼客栈。 这家酒楼汇聚了五湖四海的美食,价格实惠公道,生意红火起来之后,分店甚至还开到了其他郡城。 林二手里还捏着不少布行生意,只是担心树大招风,映卿楼这个招牌便只用于了酒楼。 至于其他什么小宛布庄,小花蜜饯一类的,名字也就是夏映翻书的时候随便起一起了。 再说韩锦欢拿到了一部分铺子的经营权,又看铺子尚有盈利,胆子也跟着大起来。 而且对比之下,夏映一年到头几乎都在赔钱。 对于夏映偷偷卖掉的铺子,韩锦欢自然是照单全收。 直到两年之后,韩锦欢手中捏住了云州夏家几乎九成的铺面生意。 夏映知道,是时候该撤了。 此时夏慈恩虽未及冠,长得却是肥头大耳,往那儿一杵和小山似的。 韩锦欢一个青楼出身的哥儿,自己肚子里就没什么墨水,又一朝得了权势眼高于顶,听不进旁人说话。 因此养的儿子也只知道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趁着年关,夏映主动把象征着掌家之权的家主令牌交给韩锦欢,美其名曰交给弟弟。 韩锦欢万万没想到,夏映竟然会这么早就将家主令牌交出来。 要不是当初夏映他爹死的时候只有夏映在场,这掌家之权是万万落不到他一个哥儿头上的。 他细想之下,大概也能猜到夏映这么早就交出掌家之权的原因。 夏映没用,家业在他手里这几年,赔得太多了。 他现在手里的产业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到年底,到时候肯定会被宗亲们发现。 他此时交出家业,无非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 韩锦欢心中沾沾自喜,几乎是不做怀疑地将掌家之权全盘接收。 夏映对宗亲的说辞也很冠冕堂皇,说什么家业本就要郎君继承,如今弟弟年纪已经大了,是时候接手家业了。 宗亲之中,本来就有很多人不满一个哥儿掌家。 如今他主动交出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韩锦欢得意至极,觉得自己赢过了夏映的小爹,也赢过了夏映。 夏映却突然拿出一份礼单。 这是当初林二找人临摹的,真正的礼单仍旧在韩锦欢的房间里。 “韩侧君,既然掌家之权我已经交给你了,可否将我小爹的嫁妆也还给我呢?” 韩锦欢震惊至极,这份礼单上详细的记载了夏映小爹的全部嫁妆。 他本不想给,夏映却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384章 映卿楼22 韩锦欢闻言脸色大变。 要不是周围全是前来见证的宗亲,他必定要破口大骂。 只是他不清楚夏映到底知道多少,不想将事情闹大,甚至没有核验礼单的真假,便让人照着礼单将嫁妆还了回去。 如今整个夏家都在他手里,他自然看不上那点嫁妆了。 夏映小爹的首饰被卖掉了不少,为了凑齐,还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小爹的嫁妆全部拿回来的之后,夏映特地组了个局,告诉夏家所有的人,他放弃夏家家产,要随林二去明州。 韩锦欢只当他是走投无路,并未多想。 其他人则是见夏映没有了威胁,也不似从前那般咄咄逼人。 一顿饭竟然久违的融洽。 就好像老家主还在世时,各家都装得好,至少还有表面融洽。 此时便是如此。 或许这群宗亲觉得韩锦欢比夏映更好拿捏。 夏映不关心这些,他要给小爹迁坟。 当初夏家的发迹还是靠着小爹的家世,后来外祖一家去世,小爹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哥儿,自然就被吃了绝户。 小爹的祖籍在淮州。 他要把小爹带回祖籍,和外祖一家葬在一起。 夏映本来想问男人,何时抖出韩锦欢的真实身世。 男人只说不急。 韩锦欢不善经营,又没了林二暗中帮忙,铺子的生意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年底宗亲分账之时,竟然比往年少了起码六成。 韩锦欢不以为意,反正钱都落入了他的口袋里,至于其他宗亲的荷包瘪不瘪,与他无关。 宗亲想要追责,他便抱着夏老家主的牌位痛哭,说他们欺负他们孤寡父子。 生意有赚有赔,只为了一年的分账就要逼死他们。 这日子没法过了。 如此云云。 宗亲们拿他没办法,毕竟韩锦欢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多的是流氓手段。 到了第二年,分账更是少得可怜。 三房最先坐不住,当即就和韩锦欢撕破了脸。 林二接到消息的时候,三房已经和韩锦欢撕扯得不可开交了。 时候到了。 其实林二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家业,韩锦欢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败到这个地步。 这也是种天赋。 他暗中派人把韩锦欢的身世抖了出来。 信件是伪造的,老鸨是被收买的。 没有什么李家少爷与青楼哥儿的情谊绵绵,全是韩锦欢做戏。 李家勃然大怒,查明真相之后当场就和夏家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消息对于三房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经此一遭,许多云州的世家纷纷和夏家撇了关系。 准确的说,是和韩锦欢撇了关系。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韩锦欢这次栽了大跟头,搞不好就起不来了。 韩锦欢这才过了几年贵夫郎的生活,在心中早就把自己当做李家的亲儿子了,哪里还能接受自己平庸的身世。 他一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夏映和林二动的手脚。 但是他暗中已经把鲛纱的织造技术交给了林二,按理来说,林二不会背叛他才是。 除非林二和夏映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他心中疑虑最深的时候,林二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难,就叫林二先捡了话说。 “韩侧君,你怎么搞的,怎么让李家的人发现了?” 韩锦欢一听,怨毒地说:“难道不是你抖落出去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伪造身份,还买通了朝廷官员,此事若是被李家查出来,我也会受到牵连。” “这……” 林二冷笑,“我还不至于自掘坟墓,倒是你,我听说最近你跟三房斗得厉害。你就不会学学夏映,好好哄着三房吗?” 韩锦欢一愣,随后道:“当真不是你?” “你是不是经常在三房那边炫耀自己的身份,让他们察觉了端倪?” 就韩锦欢这个张扬性子,有了身份之后,不到处炫耀才怪了。 果然不出林二所料,韩锦欢略显迟疑地问:“三房他们能查出来?” 林二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忘记了,三房那位夫郎,家中的哥哥在朝为官?” 三房的夫郎有一个表哥好像是什么主簿吧,林二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并不妨碍他唬人。 韩锦欢闻言,唇抖动得厉害,“贤婿,你,你可得帮我啊!” “哎,所以你以为为什么当初夏映情愿卖了铺子,也不愿克扣三房那边的分账?”林二说,“我走的时候还嘱咐过你,你这竟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别拉着我一起,我还要我的荣华富贵。”林二说完,转身就走。 韩锦欢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贤婿,你救救我啊,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二叹气,“要不是怕你影响到我,真是不想管你。” “对对对,贤婿,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二说:“你身份被拆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李家那边别想了。” 李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可他们族中有个厉害的小辈,如今可是朝廷的四品大员,在京中做事。 就这门楣,说出去也能沾上点官宦之家。 云州府城的贵夫郎们个个家中都是朝廷命官,他之前就是借了李家的势,才勉强搭上贵夫郎们的边儿,在一旁给正经的官夫郎端茶倒水。 “贤婿,你救救我……” 林二说:“虽然李家那边不认你,但你还是夏家长房长孙的亲小爹。有李家相助对你来说固然是好事,没有李家,你依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韩锦欢凑过来。 林二说:“三房无非是要钱,你若是不想给,那就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要么,把掌家之权让出去,要么……就让三房永远闭嘴。” “什么?” 林二微微一笑,“韩侧君,装傻就没意思了。” 说罢,他放下了一个瓷瓶。 韩锦欢顿悟。 待林二走后,韩锦欢捏紧瓷瓶,脸上的怨毒几乎化作了实质。 没有人可以把他从家主之位上拉下来,等将来他儿子继承家业后,他就是夏家尊贵的老太君。 三房,一定要除掉! 第385章 映卿楼23 夏映睁大眼睛,“你要毒死我三叔伯?” 林二说:“映映,注意措辞,是韩锦欢要毒死你三叔伯。” “可是……”夏映担心得很,“万一事情败露,韩锦欢会不会把你供出来啊…… “会。”林二微笑,“所以我给他的只是药效很强的蒙汗药罢了,顶多也就睡个两三天,死不了人。” 夏映恍然大悟,“所以只要韩锦欢敢给三叔伯下药,三叔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可以看他们狗咬狗。” “是。” “夫君,你说三叔伯和韩锦欢斗到最后,谁会赢?” 林二道:“他们都不会赢。” “嗯?” “韩锦欢斗不过三房,他只要敢给三房下药,必死无疑。” 夏映说:“那就是三叔伯赢?” “夏家这会儿都成空壳子了,即便掌家之权到了三房手里,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又有何用?” 两人踱步到了中庭。 这次他们回云州来,主要是为了云州这边的生意。 早些年林二让钟离买的宅子,经过数次翻新之后,也算是小两口在云州的家了。 中庭池塘栽种了一大片荷花。 夏映记得小爹最喜欢荷花,所以他也种了一些。 只是随意种下,没有怎么看顾,长势却很好。 夏映拉着林二坐到池边廊亭下,“夫君,我不明白。” 林二搂过夫郎,“什么?” 夏映伸手就够到了一片荷叶,他摩挲着叶片,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林二见状,当即了然,“映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韩锦欢?” 夏映轻轻点头。 林二说:“要弄死一个韩锦欢何其容易,只是他那个儿子确实不好办。” 夏映睁着眼睛,不解地望着自家男人。 “毕竟夏慈恩是你的血脉至亲,若是他们父子都死了,那残害手足的名声就该落到你头上了。” “到时候三房那边必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趁机拉你下来。” “若是单单只弄死韩锦欢,他儿子必然也会记恨于心,迟早是个祸害。” “所以韩锦欢该死,却不能死在你手里。” “映映,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把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罢了,仅此而已。” 夏映突然就明白过来。 难怪当初他们卷走了夏家大部分金银和人脉,林二还是没让他对韩锦欢动手。 夏家交给韩锦欢掌家之前,他每年的分账都没有问题。 然而韩锦欢接手之后,分账一削再削。 宗亲那边必然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只会觉得是韩锦欢办事不力。 他完美地从这场闹剧中隐身,将来不管是韩锦欢也好,宗亲也罢,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一切与他有关。 就算将来夏家落败,他也能独自安好。 夏映只觉得喉咙有些酸涩,灼热的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小爹死后,这世间再无人疼他爱他,为他处心积虑、为他谋划前程。 可偏偏,林二出现了。 “夫君……” “嗯?”林二低头,就看到夫郎正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夏映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扑到男人怀里,放肆地哭泣着,将这些年的委屈和难过通通都哭了出来。 他也是有人疼爱的小哥儿。 林二仔细地给他擦去眼泪,“映映这是……感动哭了?” 夏映吸了吸鼻子,“才不是——呕。” 林二愣了下。 当天下午,林府驻云州分府,作为三州首府的林老板,给府中上下每个人都发了五十两银子的赏钱。 夏映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就……有了? 也不知将来会是个小郎君还是小哥儿。 “夫君,你觉得……” 夏映话还没说完,林二迅速接话,“不管是郎君还是哥儿,你生的我都喜欢。” 夏映“噗呲”笑起来。 他心想:真好呀,夫君和宝宝,一下子全都有了。 远在京城的叶轻语接到老二寄回来家书,顿时笑弯了眼睛。 这可是林家的头一个乖孙! 这么大的事情,完全值得出门摆一百桌流水席。 林知善出生之后,一度非常的安静。 不哭不闹,饿了都不知道嗷几嗓子。 林二都以为儿子是哑巴了,结果带回京城的时候被念哥儿戳了戳脸,立马软乎乎地叫出声来。 当然,也不是每次被戳脸都有回应,全看这位小少爷的心情。 林二先前也找大夫来瞧过,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两口子思来想去,琢磨着要不要带儿子遍访几个名医试试看。 哪有小孩子不吵不闹,看着眼神也清明,不太像是傻子。 直到林知善半岁的时候,半夜哭得撕心裂肺。 林二和夏映跑到隔壁一看,奶爹爹正哄着呢,偏偏林知善又哭又闹,就是不肯安静下来。 夏映见状赶紧把儿子从奶爹爹手里接过来,哄了半天才把儿子哄好。 夏映心中松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了奶爹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儿子,似心有灵犀一般撩开宝宝的衣袖。 白嫩的手臂上竟然有好几道掐痕,看印子还很新,估计是才弄上去的。 夏映勃然大怒,当即处置了那个奶爹爹。 此后便亲自照顾林知善,再不假手于人。 林二也是松了口气。 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还好还好,是个知道哭的。 从小到大林知善都很不善言辞,他爹的口若悬河是一点没遗传下来。 林知善跟人吵架就从来没赢过,通常人家都说十句了,他才慢慢吐出第一句。 哦。 这样吗? 明白了。 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明白,尤其是刚启蒙那段时间,也就四五岁的年纪。 在书院被人欺负了,当场不明觉厉,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反射弧之长,世间罕见。 等到后来年纪大些,反应机敏不少,可还是呆头呆脑的,一看就非常好骗。 林二时常感叹,自己偌大家业,竟然没有继承人。 夏映偷笑,说不如期待一下,看看将来知善能不能找个夫郎回来,生出个聪明宝宝继承家业。 不过那应该是相当久远之后的故事了。 偶尔夏映也会想,自己也不算有多出众,林二是怎么喜欢他的。 他没有开口问,林二也从没有告诉过他。 当年夏家那场招亲宴上,林二看到了他看似恶毒的外表之下,藏于深处的那颗坚韧而又善良的心。 第386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 “王公子,货已经交给了雇主,这趟镖就算是走完了。今日歇息一日,明日我们就要启程返回彩霞城了。” 王照点点头,这几日行路十分安稳,一点风波都没有。 虽然这有点不符合王少侠对于江湖的想象,不过此行圆满,王少侠也还算满意。 他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腰背,却并未抱怨。 江湖儿郎,这些小苦还是能吃的。 此地离县城很近,一行人准备去城中客栈休息一晚。 临到进城时,王照觉得有些口渴,便在城外的茶棚里买了一碗大叶茶。 他正端着茶碗大口喝水呢,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夫郎的声音。 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抱着襁褓的夫郎跪坐在地上,哭得很是悲怆。 那夫郎面前还写了一个牌子,王照走近一看,竟然是卖身葬夫。 这夫郎属实是惨。 与丈夫成婚不过两年,刚生下了孩子,丈夫就过世了。 他一个夫郎,穷得甚至买不起一口棺材。 王照同情心泛滥,觉得他很可怜,就将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这个夫郎。 反正前面就是松县县城,他到时候直接去衙门找三哥借钱就行。 大不了让他哥还。 和镖局的人分别后,王照按照计划来到衙门问三哥借点小钱花花。 他正想上前与守门的衙役交涉呢,突然就有人急匆匆地从他后面撞上来,敲鼓鸣冤去了。 王照定睛一看,这敲鼓的人,不就是那个夫郎么! 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里头的官差就出来了。 “何人击鼓?” 那夫郎突然冲过来,死死地抓住了王照的手腕。 “大人,你要替草民做主啊!这个黑心肝儿的毒夫,竟然杀了我的孩子!” 王照被那夫郎扯了个踉跄,他都懵了。 这什么情况? 那夫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你要替草民做主啊!” 王照赶紧说:“什么杀了你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不要信口开河!” 这时,一个老夫郎就抱着个襁褓过来,“我的金孙啊!你死得好惨啊!” 他说罢,恶狠狠地瞪向王照。 “你这毒夫,竟然敢害我孙儿,我跟你拼了。” 老夫郎说着就要冲上来,那眼神凶恶得似乎想把他剥皮抽筋。 王照大惊失色,“你乱说什么,我才没有害你的孙儿,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想讹我吧!” 那官差已经不耐烦了,叫来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把王照关进大牢。 “喂!你别走,我都说了我没有害过人,都是他们诬陷我的!你回来!” 狱卒将他关进牢房后就不管了。 王照气得半死。 要是早知道做好人好事还要被讹,他肯定不会多管闲事。 牢房的屋顶上,其中一个暗卫问:“救不救?” 另一个暗卫道:“王君交代过,只有在王公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现身。” 既无性命之忧,还不是现身之时。 牢房里,王照大喊:“三哥!三哥!林云序!” 王照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答。 反倒是吵着了狱卒,被骂了一顿。 王照自认为自己的声音也还算是洪亮,他都这么闹了,林云序竟然还没有现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在衙门。 王照也不干嚎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镖局的人如果找不到他的话,肯定会回彩霞城通风报信的。 结果当夜他就被提审了。 公堂灯火晦暗,那一老一少两个夫郎跪于堂前大哭。 老的那个哭儿子,年轻的那个哭丈夫。 在他们身边,还摆着一个襁褓。 王照不用过去看,就能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很久了。 连遗体都臭了。 “大胆毒夫,竟然胆敢当街毒杀稚子,你该当何罪!” 王照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狡辩,就看到堂上坐着的人并不是林云序。 这是怎么回事?! “大胆刁民,见了本官,还不速速跪下!” 上座之人惊堂木一拍,哭泣的二人顿时收声。 王照忍了半天,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暴躁。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跪,你根本就不是县令,没有断案之权,我凭什么跪。” “你!” 王照冷哼,“你去叫林云序出来,我就跪。” “反了反了,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给我打,狠狠地打!” 王照不紧不慢地说:“我都说了,你没有断案之权,你现在这样做就是逾矩,轻则罚俸禄,重则抄家发配边疆!” “你这刁民,竟然还胡言乱语,简直无法无天!”上座之人拍着惊堂木,怒视着王照。 这时,一个衙役跑进来,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把他带下去,暂时收押,择日再审。”那人挥挥手,几个衙役走上前来,把王照带走了。 王照被重新带回牢房,他心中疑惑不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林云序回来了? “三哥!” “林云序!” “救救我!” 刚回到衙门的林三愣了下。 奇怪了,竟然还听到了王照的声音。 他又凝神听了一阵。 还真是王照! 另一边,王照被关押回大牢,正躺在枯草堆里摆烂,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云序问:“你怎么在这里?” 王照闻言,立马从稻草堆里爬起来,“三哥,你总算来了。” 看到脏兮兮的小哥儿,林云序头疼得很,“你怎么把自己搞到大牢里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 王照心想,他也不想在这里啊! 还不都是自己同情心泛滥,以为救了人家,人家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该以礼相待才对。 林云序叹了口气,“出来,我带你去休息。” 王照问,“对了,三哥,那两个冤枉我的人呢?” 生怕林三不知道,他形容得仔细极了,“两个夫郎,年轻那个还挺风韵犹存。” “怎么,你还想跟他们叙旧?” 王照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随便问问。” 过了一阵,王照说:“三哥,我是被陷害的。” “我已经知道了。”林三叹气,本来松县就不大,衙门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了。 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整个县衙的人都会知道。 “我真的没有杀他的孩子。”王照说,“早知道就不给他钱了,还真是讹上我了。” 林三说:“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好吧。”王照弱弱的开口:“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恐怕不行。”林三说,“你与这件事有牵扯,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你得待在松县。” 第387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2 王照垮起小脸,“我又不是凶手。” “我知道。”林三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哦。”王照说,“那你记得让人去福来客栈给吴镖头带个口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林三点头,“放心。” 衙役领着王照去了衙门的后院厢房,叮嘱他不要乱跑。 王照乖巧地送走了衙役之后,门一关,就开始蛐蛐林三。 也不知道他这个县令是怎么当的,这升堂审理案情分明是他这个县令的事情,怎么还有其他人来代劳。 仔细想想,那人穿的也不是县令的官服。 若人人都能来公堂做主审,那还要他这个县令做什么? 难道是三哥的权力被松县这些本地官员给架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哥在松县的日子不好过呀。 王照也不明白,林三堂堂一个新科状元,不留在京城奋斗,偏偏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吃苦…… ----------------- 王照心里藏着事儿,囫囵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 林三让人过来请他去吃早饭,王照看到早饭之后瞬间清醒。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三哥,你平时就吃这个?” 堂堂一个县令,早饭没有肉包子也就算了,两个馒头一碗白米粥,居然连咸菜都没有! 他顿时更同情三哥了。 “照哥儿,食不言。” 王照撇嘴。 两人吃过早饭,林三就带着王照出了城。 王照略略震惊,“你出门不带衙役吗?” 林三摇头,却并未多言。 王照心想,肯定是三哥在这里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衙门里的那些衙役才会看人下菜碟,连自家顶头上司都敢不放在眼里。 王照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连带着看林三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林三突然瞥见了王照古怪的眼神,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眼神?” 男人都好面子,所以王照不打算明说,“三哥,咱们去哪儿啊?” 林三道:“城外的茶棚。” 王照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去喝茶吗?” 林三:“去找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哦。”王照说,“可是他们也没证据说明那孩子是我害死的啊,凭什么要我来找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他们有人证,说前天就是在茶棚里,只有你抱过他的孩子。”林三说,“我回来得太晚了,卷宗,证据,就连仵作的尸图结果都出来了。” 林三发现王照在衙门的时候,就已经问过衙役发生了什么。 当夜他就看到了妙龄小哥儿毒杀无辜稚子的卷宗。 卷宗记载得十分详细,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书写得明明白白,现在就差一个公堂定罪了。 虽然衙门里有不少人私底下不服他的管辖,不过他有官印在身,明面上那些人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听到林三的话,王照神情一窒,表情有些僵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林三叹了口气,“意思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了你是凶手。” 王照觉得有些心梗,“三哥,我当时就是看他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很可怜,给了他一点银子,我没抱他的孩子。”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林三说,“所以咱们这不是出来找证据了么。” 王照现在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好事,没想到对他来说却变成了坏事。 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凶手了呢…… “三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啊?我跟他们又没有仇。”王照问。 林三说:“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王照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里十分的怅然,“我就是想来体验一下走镖的感觉,没想到先体验了一把坐牢的感觉。” 林三沉默半晌,才道:“这件事估计瞒不过你哥,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过你哥那关吧。” 王照一想起他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顿时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这要是被他大哥知道了,非得罚他跪祠堂不可。 王照是家中的老来子,从小就得全家的宠爱,所以养成了这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是他大哥王蕤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当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十分严肃沉稳,十分不苟言笑。 对待他这个小弟,更是十分严厉。 从小到大,王少侠什么都不怕,独独只怕大哥。 一想到自家大哥,王照顿时萎靡了,像一只鹌鹑似的。 “三哥,你就不能帮我瞒着我大哥吗?”王照可怜巴巴地说,“你看,我都被人陷害去坐大牢了,再被我哥骂,我肯定会死掉的。” 林三说:“到了。” 王照望着面前冷漠的男人,只想打个问号。 我请问呢!我尊敬的林家三哥! 你到底有没有心! 王照气得半死,好不容易装一回可怜,他居然视若无睹! 林三上前,叫了一壶茶水。 他今日穿得很素,白衣白鞋,整个人看上去就和书生没什么区别。 王照蔫头巴脑地坐过去,捧着茶碗忧郁。 林三很快就和茶棚的老板聊上了,王照也没仔细听,反正他相信三哥肯定能还他清白。 虽然三哥武功不行,但是论起脑瓜子,那可以说是一等一。 很快,林三就打探到了需要的信息,付了茶钱之后,就带着王照离开了。 往前的路并不是回城的路,王照好奇问道:“三哥,咱们去哪儿?” 林三说:“柳树村。”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林三顿住脚步,“你问。” 王照小心翼翼地开口:“骑马过去快一点还是走路过去快一点?” 林三:“……当然是骑马。” 王照说:“那咱们为什么要走着去?三哥,去找匹马呗,你身上有钱没,买一匹好了。” 林三顿时一副见鬼的表情,“你要和我同骑一匹马?” 王照耿直地说:“你马术太烂了,万一摔了我还得照顾你。” 林三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淹死之人大多都是善凫水之人。” “什么意思?”王照真诚发问。 他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喜欢拐弯抹角!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偏偏要百转千回。 明明在说骑马,怎么又扯到凫水去了! 林三道:“我的意思是,管好你自己。” 王照顿时呲牙咧嘴。 就说最讨厌读书人了! 第388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3 林三从那茶棚老板口中得知,那卖身葬夫的夫郎在城外已经哭了整整两日。 期间也不是没有好心人愿意帮他,只是不知为何,直到第三日他遇到王照,才抱着孩子离开。 这老板还透露了一个关键线索,这夫郎日日抱着孩子,却不曾有人听到过孩子啼哭。 而尸图上说,孩子是死于前日,也就是王照来松县那日。 这便印证了一件事,尸图有误。 那孩子或许早就死了! 林三正细细思索间,王照已经从城外的马场买了匹良驹回来了。 越州这边多有马场,尤其是靠近北境之地,到处都能买到一匹好马。 松县城外十里左右就有一家马场,王照找林三借了一百两银子去买马。 让王照不解的是林三明明身上揣着几千两银子,居然都不舍得对自己好点,喝粥都不加咸菜的。 林三没想到王照说与他同骑一匹马,竟然是认真的。 “三哥,愣着干嘛,上来啊。”王照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林三。 林三的表情相当无语,“王照,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哥儿。” 王照说:“这不是情况紧急么,三哥你就别扭捏了,赶紧上来。” 他嘀嘀咕咕地说:“我还想尽快获得自由身继续去走镖呢。” 林三说:“不必,柳树村离县城不远,也就半日路程。” 王照翻身下马,扎着马步气沉丹田,只听他嘿哈一声,趁林三不备,双手抄起男人将他托举到马背上。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且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等林三反应过来时,王照已经翻身上马,还非常大郎君主义地圈住了林三的腰。 “驾!” 林三:“……” 生平,头一次,被一个哥儿环在怀里的林县令,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哥儿,力气还真大,都快赶上花月那个怪小孩了。 “三哥,柳树村往哪边走啊,你给我指路啊。”王照说。 林三叹了口气,也没挣扎,指了一条路。 王照问:“三哥,咱们去柳树村干啥?” “茶棚老板说他曾无意中听那夫郎说起过,那人似乎是柳树村人。” 王照大惊,“竟然是当地人?” “还不清楚,所以去看看。” 王照又想起一件事,“那些卷宗尸图什么的可以编造,那人证呢,人证是谁?” “就是与那夫郎在一起的老翁。” “死去小孩的阿么?他也能做人证吗?” “按理来说,不能。人证讲究避亲,不过既然卷宗都能伪造,也没什么不能的了。” 王照恍然,“这么说来,松县的衙门里全都是蛀虫咯?” 林三道:“差不多吧。” 王照顿时同情起林三来,“三哥,你好惨。” 林三心想:再惨能有如今这情况惨? 谁家郎君这般没用,竟然让一个小哥儿搂怀里了。 而且这小哥儿还是自家弟弟的好朋友。 “还好,还好。” 王照想起林三今日出行没带衙役,就问:“难道整个松县县衙,一个你的人都没有吗?” 林三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岂不是光杆将军,无兵可用?” “对。” 王照再次同情,再次感叹,“三哥,你真的好惨。” 林三觉得这小哥儿同情心泛滥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于是道:“你现在力气挺大的。”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不是麻杆身材,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成年郎君的正常体重。 被一个小哥儿拎起来,真是面子里子什么都不剩下了。 王照说:“哦,我跟着彩霞城那个哥儿将军一块儿练武,他教我了什么内功心法,还夸我学得好呢。” 如果是以前的王照只是会点花拳绣腿的闺阁小哥儿,但是经过彩霞城武术培训之后,也勉强算得上是半个练家子了。 为何只是半个呢,因为他习武时年纪已经大了,又不像是洛冉那样常年刻苦训练。 虽说练习了内功心法,可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什么成效来。 因此只是有短暂的爆发力罢了,若是再来一次,未必能把林三再抱起来。 当然,这些事情林三是不知道的。 两人来到柳树村之后,经过多方打听,总算是有了线索。 根据村民们所说,符合那夫郎体貌特征的人还真有一位。 那人是个寡夫,名叫陈小米。 他的丈夫早就死了好几年了,不过他可没有孩子,也没有公爹。 据说这个陈小米心思活跃,瞧不上老实巴交的丈夫,和同村好几个地痞无赖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有一回他丈夫提前回来,竟然撞见自己的夫郎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想着休了这个坏哥儿。 没想到竟然被陈小米先下手为强,伙同情人一起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亲儿子死了,公爹当场就急火攻心,跟着也去了。 于是丈夫的攒下的家底全都落在了这个陈小米头上,没了丈夫,他与其他男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陈小米的这些事,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由于此人的风评实在太差,要不是林三拿出了官府令牌,根本就没人愿意讲陈小米的事。 毕竟自己村子里出了这么个恶毒夫郎,很影响村子的声誉,将来其他适龄小哥儿的婚配也会受到影响。 两人来到陈小米的家门前,王照上前敲了敲门,许久都无人应答。 王照扭头看向林三,想问问他的意思。 林三想了想,说:“你翻墙进去看看。” 王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吗?” “不然?” 王照说:“行,但是你不能告诉我哥。” “他还管你翻不翻院墙?”林三略微惊讶,“管这么宽?” “可不呢嘛。”王照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就蹬上院墙,轻轻松松就翻了过去。 虽然他不会轻功,但是翻个院墙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林三走了进去。 王照说:“你确定陷害我的那人就是陈小米吗?” “不确定。”林三说,“进去看看。” 王照一会儿“嘶”一下,一会儿“哇哦”一下,表情丰富极了。 没想到看上去谨言慎行的林家三哥,竟然能干出私闯民宅的事来。 林三预判了他的猜测,说:“你觉得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王照瞬间老实,“三哥做的对,三哥你最棒最棒最棒了!” 第389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4 林三没理会王照耍宝,他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面前陈小米的屋子。 王照久久没听到他说话,疑惑地问:“三哥,你这是在看什么?” 林三到处转了一圈,也不知道究竟看了些什么,说:“走吧。” 王照瞪大眼睛,“啊?这就走了?” 这就……看完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回去了。”林三说。 王照跟在林三身后,整个人清澈又愚蠢,“三哥?咱们此行究竟是来看什么的啊?” 林三说:“确定了两件事情。” “您请说!”王照做洗耳恭听式。 毕竟要论起脑子来,十二个他也不是三哥的对手。 “这个屋子的主人所用的香粉与陷害你的那个夫郎身上所用的香粉味道一样,初步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陈小米就是那个抱着死孩子碰瓷的夫郎。 王照恍然大悟,一双大眼睛又再次清澈起来,“那第二件事呢?” “这个陈小米并不穷,他的妆台上甚至还有两支银钗。” “有银钗怎么了?哥儿爱美,肯定会戴这些首饰的啊。” 林三望向王照。 王照眨了眨眼睛,“三哥,你看我干啥?” 林三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说:“也就是说,陈小米陷害你,极有可能不是为了钱。或者说,不完全是为了钱。” 只是林三想不通,王照此前从未在松县露过面。 可以说在整个松县,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王照的真实身份。 这陈小米讹人,为何偏偏选择他? 老实说,王照的五官很妖媚,眉目比一般的小哥儿看着都要深邃一些,颇具攻击性。 换言之,他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张会仗势欺人脸。 虽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可一个陌生人,如果想要讹人,也只会选择一些看起来就很良善人下手。 王照,绝不是最佳选择。 那么,为什么会是他呢? 林三思考着,突然就被王照拍了下肩膀。 “三哥,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王照耿直道,“你就跟我说接下来咱们该干嘛,才能洗清我的冤屈。” “走吧,先回去再说。”林三顿了顿,补充道,“你自己骑马吧,我走回去就行。” 王照才不听这些,“咱们都不是外人,三哥你别扭扭捏捏的,有马不骑是傻子。” 林三:“……” 这性格过分大大咧咧了也不好,一点郎君跟哥儿之间的大防都不顾。 林三觉得有些心累。 这要是让王蕤瞧见了,指不定怎么阴阳他呢。 大家都是读书人,翻来覆去就是那点话术,虽然不新鲜,但是胜在真能膈应人。 回到县衙,林三又去了一趟义庄。 王照胆子大,也不怕看见尸体,所以与他同去。 那死去的孩子正是停尸于此地,单是身上的尸斑就能确认,这孩子起码死了三天以上。 王照踏进义庄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鼻子。 这也太臭了,难怪以前那些小话本里总说将人扔进乱葬岗。 单是一个义庄便让人难以接受了,若是乱葬岗…… 王照实在无法想象。 反观林三则是淡定得很。 他就像是没有嗅觉一般,似仵作那般查验起那孩子的尸体来。 王照蹲在一旁,尽力地克制着自己别吐出来,他问:“三哥,既然陈小米没有孩子,那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林三觉得有些意外,“你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王照怒:“你说得我好像很笨似的!” 林三微微勾起嘴角,他顺着王照的话说:“是啊,这孩子从哪里来的呢?” “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孩子,肯定是拐来的!”王照突然道,“三哥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陈小米拐了个孩子回来,结果这个孩子一下就死掉了,陈小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专门找个冤大头来背锅。” “不无可能。” 王照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皱着一张脸,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去看死者。 那孩子的脸已经开始溃烂了,身体的许多地方都带着乌青。 他惊讶道:“这些是什么?尸斑吗?” 林三摇头,“不是,这是生前伤,这孩子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王照倏然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愤怒道:“这个陈小米真该死啊!本来拐了人家的孩子就已经罪大恶极了,竟然还痛下杀手。” 林三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垫着手,抬起死者的手臂,“看这些伤新陈不一,或许还不是同一个人打的。” 王照更气愤了,“这孩子看着最多两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下得去手。” 林三没说话,检查完死者后,盖上了白布。 王照气得牙痒痒,“可恶。” “既然尸图有误,陈小米也并无子嗣,那你的嫌疑便能洗清了。”林三说,“走吧,回去过了个流程,你下午便能回彩霞城了。” 王照见林三神色淡淡的,不免觉得这人无情,“三哥,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林三反问,“说什么?” 王照说:“当然是……” 王照有些迟疑了。 痛骂陈小米吗?好像也不必,毕竟他是县令,只需升堂定罪即可。 可正常人听闻此等恶劣之事,再怎么样也该唾弃一番才对,这才符合人之常情嘛。 “算了。”王照说,“那现在回衙门吗?” 林三点头。 王照说:“没想到三哥你不仅会查案,竟然还会验尸。” 他跟个郎君似的搂住了林三的肩膀,跟他哥俩好,“还蛮厉害嘛。” 林三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肩头扔开,“有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王照撇撇嘴。 林三一路上都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小米和那老翁之前就被林三命人将其收押,原本是准备传唤他们,谁料竟然出了岔子。 衙役说那二人说不告了,今晨便被主簿给放走了。 王照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看着就要沉冤昭雪了,结果对方居然跑了。 他现在有气都没地方撒,只能来回打着转儿生气。 林三闻言,只让衙役将卷宗销毁,此事便作无事发生。 既然没有了苦主,王照自然也就无罪了。 王照虽然得了自由,可他还是感觉不爽极了。 第390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5 何止不爽,王照现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感觉下一刻都能喷火了。 他明明是清白的,甚至还找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然而都不等他拿出证据,这事儿便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就好像他平白无故经历的牢狱之灾是个笑话,费心费力地自证清明更是个笑话。 这换了谁心里能好受? 林三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等到衙役离开,他才问:“肚子饿不饿?” 王照正生闷气呢,突然被问到,他委屈点头,“有点。” 他们一大早就去柳树村查线索,又马不停蹄来义庄检查尸体,这会儿他肚子早就饿扁了。 方才还不觉得,被问起之后,就更是饥饿难忍了。 林三带着王照去县城里的酒楼吃饭。 王照有些受宠若惊,“三哥,我知道我受委屈了,但是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不会。”林三将碗筷递给他,“吃吧。” 都不是外人,此地是越州不是京城,王照装都懒得装,撸起袖子就开始大吃特吃。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塞进嘴巴里,软糯的皮肉中带着一丝酒香,油润却丝毫不会腻味。 人生这般起起落落,王照自己都没想到,早上吃的是清粥馒头,连咸菜都不配拥有。 可晚上吃的却是县城最好的酒楼,一大桌子好酒好菜。 其实三哥人还不是不错的。 就是有时候奇奇怪怪的,看起来就很高深莫测,让人完全看不懂他。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也晚了。 王照吃得可饱,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林三说:“明日有船去彩霞城,到时候我送你过去,今晚你住客栈。” 王照说:“哦,好吧,我听你的安排就是。” 分别之际,林三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说出口的一句只有:“好好休息。” 王照不解地挠挠头,总觉得三哥怪怪的。 他这一夜睡得安稳。 第二日,他才从小二口中得知,昨夜义庄着火了。 王照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只觉得后背生起一股寒意。 他们昨天才去了义庄,当夜就起火,若说是没有关系,说出去谁信? 他随即跑去县衙。 衙役不让他进去,他便偷偷翻墙溜进去。 林三就坐在院子里,脸上不见半分焦急,看见王照也不觉意外。 王照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那衙役不让我进来!” “嗯。” 王照愤怒,这个嗯是几个意思! 算了,此事姑且不提! 他来是有要紧事! 林三却先开口,“来这么早做甚,那船要晌午才开。” “哎呀,我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王照走到林三面前,“你知不知道义庄昨夜起火了!” 林三点头,“知道啊。” 王照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惊讶一下吗?” 林三说:“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 “啊?” 林三说:“照哥儿,听话,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回彩霞城去。” 王照凑得更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三正直道:“没有啊,怎会。” “你说不说?” “我说什么?” 王照深吸一口气。 不说是吧。 “那我跟林念说,你在这里被县衙的人欺负,每顿就吃白粥馒头。”王照说,“衙役都敢踩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还有你那个自作主张的主簿我都不想说。” “之前坐主审把我关进大牢的人也是他吧?” “到底你是县令还是他是县令?” “也不知道林念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怎么想。” “……” 林三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好好好,怕了你了。” 这要是再让这小哥儿继续说下去,就该扯到呈王头上去了。 王照心满意足,说:“那你说吧。” 林三叹了口气,“跟我来。” 王照赶紧跟上。 林三领他到了卷宗房,找出了十几张卷宗交给他。 “你看看吧。” 王照接过卷宗看起来。 这些卷宗虽然不是记录同一人,却是同一件事。 松县近十年来,竟然有数百个孩童离奇失踪。 官府十年以来一直在追查他们的行踪,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乎成了悬案。 王照粗粗看了卷宗几眼,便足够他震惊了。 “怎么不见了这么多孩子?”王照问,“一个都没找到吗?” 林三点头,“一个都没有找到。” 王照突然想起了被陈小米用来陷害他的那个可怜死者,问:“陈小米和孩子被拐的案子有关系吗?” 林三说:“不知道,或许有关系吧。” 松县近十年来换了三位县令,没人能破得了这起悬案。 孩子离奇失踪的案子,就像是有一团巨大的雾气笼罩其中,不管谁进来,都找不到出路。 王照说:“可是这些案子和义庄被烧毁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人不想让我从那个死去的孩子身上得到线索了。” “可是……”王照纠结着开口,“这两起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孩子既然不是陈小米的,自然是有来处。”林三说,“昨晚我已经将那孩子生前的模样画了下来,今晨衙役带着画像去走访那些丢失孩子的人家,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王照觉得稀奇得很,“我没听错吧?三哥,你竟然能使唤得动这衙门里的人。” 林三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第一天来,怎么可能手里真的无一人可用。” “那你先前还说你无人可用!”王照控诉似的瞪他一眼,“你骗我。” 林三咳了咳,和王照错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王照也不计较这事,说:“那你告诉我那个主簿是好是坏。” 他的想法一贯简单,也没什么心眼儿,不明白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只知好,或不好。 善,或恶。 林三道:“不过是个虚荣心作祟之人,不算好,也不算坏。” 王照大吃一惊,“他都放走陈小米了,还不算坏?” “放走就放走吧,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 林三说:“若是陈小米背后有什么幕后主使,必定还会现身。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王照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三哥,你也知道我是个非常记仇的人,所以那个主簿把我关进大牢的事,我肯定要告状的。” 第391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6 林三揶揄地问:“那你想跟谁告状,你哥?” 王照顿时呲牙咧嘴,“我就嘴上过过瘾不行啊!” 林三忍笑,“行,行。” 王照气急败坏,“三哥!” “如今这情况,不必我细说,你也该清楚如今松县并不安全。”林三道,“回彩霞城去吧。” 王照含糊地问:“那你怎么办?” 林三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办?那些人会不会对你动手?”王照说,“要不然我还是留下来吧,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 还不等林三说话,王照继续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添乱。” “那你留下来能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了啊!”王照理直气壮道,“我现在已经算是高手了,保护你绰绰有余!” 林三问:“请问这个‘已经算高手了’,是怎么算的?” 王照说:“大家都这么说!” 林三默默想,这傻哥儿是完全听不出来是人家在客套啊。 “况且那个陈小米都还没抓到,要是不能亲眼看到他被绳之以法,我浑身难受!”王照说到这里,顿了顿,“三哥,你会抓陈小米的吧?” 林三点头,“对,且不说构陷你一事,单是虐杀他人稚子此一条,便足够将他关押了。” “且不说?为啥不说!”王照气得哼哼,“他诬陷我,就是最大的罪!唔,当然孩子的事更严重一点,但是我这个事情也是值得单独拿出来说一说的!” 这时,一个衙役突然跑进来,“大人,有人来认领那画像上的孩子了。” 林三说:“我马上过去。” 他看了一眼王照,“你别乱跑,晌午之前我送你上船。” 王照待在原地,嘴上乖乖应道:“哦,知道了。” 林三和衙役走远后,王照偷偷跟上。 一双年轻的夫夫正等待堂前。 那夫郎憔悴至极,若不是有身边的夫君搀扶,只怕是早就晕厥了过去。 两人皆是双目通红,神情憔悴。 见到林三的一瞬间,那夫郎似看到了救星似的,当即扑过来跪在林三脚边。 “大人,我家安儿的尸体……究竟……”那夫郎哽咽着,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三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夫郎扶起来,将他们领去了敛房。 一具小小的焦尸便就孤零零地躺在台子上。 那夫郎看到焦尸的瞬间,几度失声,“是……是我的安儿吗?” 林三说:“昨日本官亲自验尸,这孩子的后背有三颗痣,最小的那颗痣是红色的朱砂痣。” “是我的安儿……是……是我的安儿。”那夫郎跪在台前泪流满面,想要触碰台子上的焦尸,像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把尸首碰碎了一样,只有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 而他的丈夫只是扶着他,强忍着眼泪一言不发。 这一幕实在过于心酸,林三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不再去看绝望又痛苦的夫夫二人。 躲在门外偷看的王照也有些于心不忍,若是那日他知道陈小米抱着的襁褓是他们的孩子,说什么也要抢过来才是。 至少……至少还能让他们见着自己孩子的全尸。 王照转而又想,人都死了,留个全尸有什么用。 徒增悲伤罢了。 “昨夜义庄起了一场大火,必是凶手所为。”林三道,“此前松县失踪的孩童,还从未发现过尸体,你的孩子是第一个。” 那夫郎只沉沉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林三说:“本官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迟迟等不到那夫郎的回应,林三也不急,只静静等待着。 王照却是等不下去了,他不顾衙役的劝阻冲进敛房,将那夫郎从地上拉起来。 “你现在还不是的倒下的时候,拐卖孩子的人还逍遥法外,你难道不想给你的孩子报仇吗?”王照说,“要哭,也要等给你的孩子报了仇才能哭。” 那夫郎抬眸望着王照,嘴唇动了动,哑声道:“真的能抓到凶手吗?” “那当然了。”王照说,“县令大人有话问你,你一定要好好作答。你放心,他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将凶手抓回来!” 王照扭头,对林三使了个眼色。 但是两人默契欠佳,林三没看明白。 “县令大人,你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对吧?”王照改暗示为明示。 林三了然,“会的。” 那夫郎擦了眼泪,与他的夫君对视一眼。 他的夫君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坚定的神色。 那郎君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林三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出来吧。” 几人来到厅堂,林三让人去泡了茶,几人坐在八仙桌前。 王照非常自然地自己找凳子坐好,一点也不需要别人招呼。 林三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哥儿实在没什么办法。 他不想让王照来衙门,就是怕他与此事有所牵扯,陷入危险之中。 结果这小哥儿竟然翻墙进来,上赶着要掺和到这件案子里来。 林三后又想,这事说到底其实也不能怪王照。 陈小米摆明了与松县十年之间孩童走失案有关,王照也算是受害者,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也说得过去。 况且照目前看来,这小哥儿除了喜欢自说自话之外,也没有闯祸拖后腿。 林三也就由着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三问。 那郎君道:“回大人的话,我叫谢庆,这是我夫郎杨红儿。” “谢庆,你的孩子是何时丢失的?” 谢庆道:“半个月前。” 林三又问:“知道在哪儿丢的吗?” 谢庆看向自己的夫郎。 杨红儿说:“那日我在河边洗衣服,安儿就在我身边玩耍。可等我洗完衣服,安儿就不见了。” “安儿失踪前后,可有见到什么陌生人,或者是行为怪异之人?” 杨红儿摇摇头。 林三说:“你仔细想想,孩子失踪那天,你都做了些什么,见过什么人。你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与本官说一遍。” 杨红儿说:“那天天气很好,我想着去将他们父子的衣裳洗了,可是安儿非要跟我一块儿去,不肯在家里玩。” 第392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7 杨红儿继续道:“我们村子里的那条河并不深,而且洗衣服的地方经常有夫郎带孩子一块去。” “那天我带着安儿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夫郎已经开始搓衣服了。” “那几个夫郎和我都是一个村子的熟人,当时在那里玩的总共有三个孩子。” “我家安儿最小,所以他一直都待在我身边。” “我见安儿很乖,也没有吵闹,就去给他买了一块糖……” 林三突然打断他,“等等,你说你中途去买了糖?” “是。”杨红儿说,“当时安儿还在,我给他买了糖之后,他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糖等我。” 林三问:“你们村子有人卖糖?” 杨红儿说:“不是我们村子的,是一个货郎。” “货郎啊……”林三问,“那这货郎一般几时来?” “这没个定数,有时候是几个月,有时候十来天。”杨红儿敏锐地察觉到林三对这个货郎有所想法,随后赶紧问道:“大人,会不会是这个货郎拐走了我的安儿?” “暂且不知,你接着说,你给孩子买了糖,然后呢?”林三说。 杨红儿道:“然后我就继续洗衣服,中途我回头去看安儿的时候,他都乖乖坐在石头上。可等我洗完了衣服之后,他就不见了。”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安儿也不会……” 谢庆察觉到了夫郎语气里的颤抖,他搂着夫郎轻声安慰,“红儿,这不是你的错。” 王照说:“对啊,这怎么能怪你,坏人作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坏人,又不是因为咱们做错了什么。” 杨红儿无声垂泪。 林三让人取来了笔墨,“说说那货郎长什么样子。” 谢庆将那货郎的外貌形容了一番。 林三很快就画好了画像,“可是这样?” 谢庆一看,“对,对,大人画功了得,那货郎就是长这个样子!” “等下会有人来带你们去领孩子的尸首,你们带回去之后,切莫声张。”林三说,“现下还不知此事与那货郎是否相关,若你们再遇到他,不要打草惊蛇,需得保护自己为上。” 谢庆点点头,“草民记下了。” 林三道:“你们放心,本官定会还安儿一个公道。” 他顿了顿,“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可认识一个叫陈小米的人?” 谢庆和杨红儿纷纷摇头,“不曾听过。” 林三道:“去接安儿回家吧。” ----------------- 谢庆夫夫离开后,王照“哇”了一下,“三哥,看不出来你画技如此了得哦。” 还会验尸,还会断案。 三哥真是技多不压身。 以前王照总觉得他只会那些风花雪月,和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 没想到三哥这个人还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林三说:“你哥画技也不错。” 王照“嘁”了自家大哥一声,“我敢笃定,他只会画那些花鸟虫鱼,绝对不会画人!三哥,你都不知道,以前我哥给我画像,把我画得像个丑八怪。” 他哥好歹也是上届状元郎,结果画技如此糟糕。 自己亲弟弟的年轻貌美是一点没画出来,反倒是像个夜叉。 要是那张画像送去媒人馆,他老到死都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林三说:“你若是实在无聊,我现在就送你去码头。那边也有街市,还算热闹,你可以去逛逛。” “我没钱。” “我给你。” “我不能花你的钱。” “你就当我借给你的。” “不行,我大哥不让我在外面借钱,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面对如此油盐不进的小哥儿,林三无语,“所以你铁了心要跟我一起查案,是吧?” 王照“嘿嘿嘿”笑道:“三哥,你就带上我呗。反正这衙门又没多少人让你使唤,我还有一把子力气,你可以使唤我啊!” “好吧,那我现在给你安排事情做?” 王照小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你负责去码头坐船回彩霞城。” 王照小脸一垮,“我不,在没看到陈小米被绳之以法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当然,这只是最初的想法。 王照现在心里想的是,一定要抓到那个该死的人贩子,绝对不能让安儿死不瞑目。 这松县不止一个安儿遇害,那些失踪的孩子,若是还活着,一定要找回来! 王少侠惩奸除恶! 王少侠胸中有大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看着王照越来越坚定的表情,林三无奈极了。 这小哥儿油盐不进也就算了,性子还倔。 “罢了罢了。”林三说,“你可以留下来,但是一切行动都得听我安排,能不做做到?” 王照立马站直,“三哥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做你最忠诚的小狗!” 林三赶紧上前捂住了王照的嘴巴,他窘迫不已,耳根都红了,“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王照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他都这么表忠心了,三哥居然还强制他发出想要追随林大人查案的声音。 不是他吹牛,这世上就不可能有比他更懂事听话的手下了! 林三只得让人拿了一件杂役的衣服给他穿上,又找来抹额给他挡住福印。 虽然此举略有一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不过能挡住大部分不怀好意的目光探视,这便足够了。 王照迫不及待地问:“我们接下来从哪里开始查?是不是要去查那个货郎?” 林三点头,“先顺着这条线摸下去。” 王照问:“三哥,咱们不能把陈小米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林三听着这句颇带个人情绪的话,失笑着说道:“严刑拷打,也得他真的知道些什么才行。倘若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砍了他的脑袋也没用。” 王照扁嘴,“那如果最后查出来他真的和人贩子有关系,我能暴打他一顿吗?” 林三被噎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爱憎分明了。 “三哥,你说话呀。”王照说,“我到底能不能动手?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死他。” “……照哥儿,你知道滥用私刑是什么罪吗?” 如果此刻王照的脑袋上有耳朵,必定是耷拉下去了。 林三叹了口气,“好吧,到时候我偷偷让你揍他一顿。” 王照这才呲牙开心起来。 第393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8 如今线索甚少,只能从那个货郎身上着手。 王照问:“可是三哥,我们要去哪里找这个货郎呢?” “只需要走访附近村子,从村民口中应该就能推断出货郎的行踪。”林三开玩笑似的说,“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迎头碰上。” 话虽如此,可天底下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几个捕快接连走访五日,才绘制出这货郎的行动路线。 林三根据此人的行动路线推断,他应是每三个月便由北到南行一次商。 他猜中了此人下一个落脚村子,提前派人前去设伏。 那货郎被带到县衙时,一点没慌乱,镇定非常。 那底气十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觉得他会和拐卖孩子有什么关联。 这人是抓回来了,林三却并没有例行审问,而是将其关入大牢。 任凭他在牢狱之中如何哭诉叫冤,也不理会他。 王照对此非常不解,不过看林三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也没多问。 他这几天若是不跟林三去外头,便在衙门学着如何整理卷宗。 王少侠任劳任怨,半点微词都没有。 林三觉得王少侠辛苦,便会在下值后带王少侠出去吃宵夜。 衙门两条街外便是一条街的美食,足够王照从月初不重样的吃到月末。 如此几天之后,在又一个宵夜的晚上,王照终于忍不住了,“三哥,那货郎不审吗?” 林三微笑,不答反问:“辣酱要吗?” “要。”王照把自己面前的小碟子推过去了一点,他拖长了调子,轻唤一声:“三哥。” 林三问:“你说若是一个寻常百姓,在自己没有犯下任何罪恶之时,突然被打入大牢,会作何反应?” 王照仔细想了想,“叫冤?” “除此之外呢?” “唔……害怕?” 林三道:“会惶恐,会害怕,更有甚者,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王照从烤肉盘中夹起一块肉,鼓起腮帮子吹了吹。 他耿直道:“三哥,我听不懂,你不要卖关子了。” 林三说:“那货郎虽说叫冤,神色却毫无惶恐之意,就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出事一样。”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事都没犯,所以才如此有底气啊?”王照一口烤肉塞嘴里。 越州多草原,或许因为这些牛羊在草原上放养的缘故,肉一点不腥,经过炙烤之后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真正的勇士就该一个人炫一大盘烤肉。 又不是在京城那般压抑的地方,王照彻底放飞自我。 至于什么哥儿的矜持,那大可放在一边。 毕竟三哥又不是外人。 “照哥儿,寻常百姓,纵然是清白之身,也会恐惧衙门。” 王照出身官宦世家,并不能体会寻常百姓的苦楚。 “那为什么不审问他呀?”王照心想,难道是三哥有什么后招? 林三说:“不急。” 王照撇撇嘴,照这个情况看来,三哥又打算对他守口如瓶了。 他现在已经相当习惯了。 毕竟他是江湖儿郎,和他们黑心肝儿的官爷就是不一样。 吃完宵夜,两人慢悠悠打道回府。 林三很忙,县令不止要断案追凶,还得兼顾民生发展。 一回到县衙,林三还得去书房忙公务。 王照不想打扰他,就去后院跟仆人们侃大山。 林三此行带了十一个家中用惯了的仆人,加上衙门里衙役二十五人,捕快十五人,狱卒八人,粗使的侍子六人。 整个县衙,便就是如此了。 至于一些下属官员,他们并不在县衙后院居住,上值才会来县衙。 这些天王照也算看明白了,林三所说的无人可用,指的是无人可以信任。 衙门里这些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忤逆上官。 只是那个主簿让王照觉得十分古怪。 这主簿当面一个样,背面又是一个样。 整个县衙,就属他最不服林三。 他资历老,又是当地乡绅,也算是小有声望。 不服林三的也不止他一个人,同样想法的人自然而然地拉帮结派起来。 虽然内部矛盾不断,不过表面尚能维持和平。 至少没人敢在明面上给林三使绊子。 对于林三来说,不求忠心耿耿,只求办事效率,这样便足够了。 然而王照却对这个主簿非常不满。 他总觉得这个主簿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尤其是最开始这个主簿冒充主审,如此行为,必定包藏祸心! 可林三不管,他也不好说什么。 眨眼之间,王照留在松县已经十天了。 松县不说民风有多淳朴,至少大部分百姓还是非常善良的,凶杀案少之又少。 就这个拐子案,已经算得上是松县十年来最恶劣的案子了。 林三从接手松县开始,就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的线索。 倒是因为王照,这案子才有了新进展。 被关起来了的货郎从最开始的闲情逸致,再到破口大骂,最后整个人像是患上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林三觉得时机成熟,这才开始提审货郎。 这货郎受不住刑,很快就把事情给交代了。 拐子案竟然真的与他有关系,甚至说,他就是整个案子的第一手。 据他所说,这货郎是‘找货人’,也就是选择合适的孩子,将其拐走。 这找货人还不止一个,他们做着不同的职业,在松县流窜作案,孩子也不会长期留在手里。 他们会把孩子交给东家,由东家来决定将这些孩子卖到哪里去。 有了此人的线索,所有的找货人很轻易就被一网打尽,甚至还通过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神秘的东家的住处。 只可惜那幕后主使早就人去楼空,不见了踪影。 林三心里清楚,此次行动,他们的速度极快,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此人早就逃了。 这只能说明了一个情况:县衙里有奸细。 没能抓到幕后主使,自然也就没办法找到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们了。 林三将抓到的人犯一一审问,也不是一无所获。 通过他们给出的线索,林三很快就画好了幕后主使的画像。 至少如今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了。 而王照也有了新线索。 第394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9 抓回大批找货人之后的第二天,王照在外头买早点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一对夫夫在吵架。 他本来无意去听,只是这对夫夫越吵声音越大,他被迫听了全程。 这对夫夫原本也还算恩爱,家中还做着小生意,算是有了糊口的营生。 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个小富之家。 可听这夫郎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说都怪这丈夫赔了钱,让他们一家陷入窘境。 真正让王照在意的是这夫郎说了一句话。 “你说没碰就没碰?那孩子怎么死的?难不成还是他小爹亲手掐死的呗。” 王照一听,包子也顾不上买了,当即从院墙翻进去。 他的出现着实是吓了院中两个人一跳。 那丈夫问:“你是谁?” 王照说:“我是衙门的人,刚刚听你们说孩子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没怎么。”丈夫眼神闪烁。 夫郎叉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衙门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王照几眼,“连官服也没穿,你说是就是,我还说我是呢。” 王照问:“你们是不是也遇到过一个夫郎,他抱着个孩子,诬陷说是你们杀了他的孩子?” 丈夫大惊,“你,你怎知!” 他的夫郎闻言,亦是吃惊不已。 王照问:“你们还记不记得他的样子?” 夫郎道:“当然记得。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王照问:“他是不是去官府击鼓鸣冤,状告你杀了他的孩子?” “对对对。我当真没有碰过那孩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王照又问:“你被抓进官府,是怎么出来的?” 夫郎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出来的,交钱出来的呗。我说你这人到底是谁啊,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王照心中顿时灵光一现,“是不是黄昏过后,天完全黑透了才升堂?” 两口子对视一眼,夫郎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先回答我。”王照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主审的那个官员是不是嘴角有颗痣!” 夫郎道:“是,那又怎么样?” 王照一拍大腿,“哎呀。” 原来他竟然不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 他当即想去拉他们二人,“你们跟我走,去衙门。你们被骗了!那主审官员不是县令,他断案无效!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夫郎一听,赶紧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们,那夫郎带着孩子,孩子是不是从来没哭过?” 丈夫说:“没错没错,我当时还很好奇,这孩子身上奇香无比也就算了,居然好几个时辰都没有哭闹。” “这就对了!”王照说,“因为这孩子早死了,重香压的是尸臭!” “啊?”丈夫说,“你说那孩子早死了?” “不仅如此,那个夫郎也不是孩子的亲小爹,他是被拐来的!” “什么……” “总之,你们先跟我去衙门,到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王照领着这两口子回了县衙,他一看到林三,立马扯着嗓子大喊:“三哥,我找到陈小米和拐子勾结的证据了!” 林三着实没想到,这小哥儿,的确是有一点运气在身上的。 王照把陈小米的画像递给他们,那丈夫当即确定,害的他们家穷困潦倒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小米! 林三跟这对夫夫了解了情况以后,跟他们承诺,抓捕陈小米归案之后,定会补偿他们的损失。 主簿喜欢过官瘾林三是知道的,包括他贪污受贿等腐败问题。 本来他打算秋后算账,却完全没想到,此人竟然与拐子案有关。 林三当即让人把主簿关了起来,全力抓捕幕后主使时,还同时追查着陈小米的行踪。 然而有时候惊喜和乌龙同时伴随。 谁也没想到,抓捕陈小米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抓到了逃窜十年之久的人贩子头头。 此人本身亦是个朝廷通缉的要犯,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 原来这陈小米的情夫就是他! 这二人很早之前就勾搭在了一起。 只是此人对陈小米并不大方,他自己靠贩卖人口赚得盆满钵满,偏偏只给三瓜俩枣敷衍陈小米。 时间一长,陈小米心生怨怼。 他们之间如此亲密,没想到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让陈小米如何甘心! 然而他是一个心思活络之人,帮助自己的情夫处理死去的孩子时,从中竟然想出了一条发财之道。 他暗中联系了主簿,用这些尸体来讹人,将诈来的银两与主簿平分。 此前一直相安无事,谁知道突然就被王照给打乱了计划。 陈小米通过这个法子弄来了不少银子,因此越来越贪心,不知满足。 这回见王照是外乡人,一身锦衣,这才动了心思。 虽说凶手落网,可那些被拐走的孩子早就不知去向,他们与家人之间,此生或许再也无法相见了。 凶手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砍头是板上钉钉的了。 至于陈小米,他的所有家产全部交给了受害者,他自己除了变成穷光蛋之外,还得坐很多年的牢。 松县长达十年的拐子案就此告破。 王照心情很好,正想着和林三庆祝庆祝,却见他脸上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神色凝重。 “三哥,你怎么了?” 林三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人不是都抓到了吗?”王照说,“对了,是不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处置那个主簿,所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三说:“别担心,他跑不了。” “噢。”王照问,“所以三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林三说:“我再去陈小米家看一眼,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线索被我忽略了。” 王照闻言,“我也去,我也去。” 两人来到陈小米的家中,林三就开始翻箱倒柜。 “三哥,你找什么啊?我帮你找啊。”王照说。 “不用。”林三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找什么,我只是在猜测,如果陈小米的情夫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那么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第395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0 按照林三的推测,如此大规模的拐卖人口,背后绝不止一人操控。 两人在陈小米家一通搜寻过后,当真在地砖下找到了一本账册,以及几封书信。 账册上记载了十年间松县所有失踪的孩子售金几何,却不曾写明卖去了何处。 这账册简直就是一份罪书,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痛苦而绝望的家庭。 然而林三看完书信之后,眼眸沉沉,却是不知在想什么。 这书信乃是这通缉犯与朝中某位官员的秘密往来,却没头没尾,不知是谁。 官场时局多变,明里暗里,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 此番将这凶手缉拿归案,虽是政绩,却也暗中树敌。 等他日回京,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林三叹了口气,这条路本就如此,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有人看不惯。 若是仅仅在意旁人看不看得惯,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 将证物妥善收存之后,林三和王照准备回县衙。 谁知刚过了山口,便有一队人马杀了出来。 一切就如林三所料,如此大规模的拐卖,必定还有其他人尚未落网。 王照下意识将林三护在身后,“三哥,你先走。” 林三表情十分古怪,“我先走?” 王照急得要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磨磨唧唧的。 三哥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逃命都不会了。 王照催促道:“你赶紧走啊!” 他把自己的广袖一捆,抽出腰间的软剑就挡在林三身前,“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他们追上你。” “你别害怕,我肯定能拖住他们。” 这一瞬间,林三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些酸涩,又有些诡异的……开心? “为什么?”林三却没走,只是他想不通。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之下,难道不是该让身为哥儿的他先走? 自古郎君保护哥儿,何时轮到哥儿来保护郎君了? 这不倒反天罡了么! “什么为什么?”王照都快急死了,眼见蒙面人逼近,“哎呀三哥你别废话了,你快跑吧!” 这群蒙面人肯定是想杀了三哥灭口,看起来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付…… 王照正全心全意地面对数十个蒙面人,突然就被男人搂着腰抱起。 双脚离地,王照错愕间,就已经和林三调换了位置。 “就算将来有一日需要你就义。”林三说,“也不会是今天。” 王照双眼瞪得圆滚滚的,三哥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 现在是搂搂抱抱的时候吗? 王照简直要抓狂了。 结果下一刻,周遭埋伏的捕快迅疾出动,将那群蒙面人打得措手不及。 王照微微地张开嘴巴,惊呼一声,“哇。” 林三说:“照哥儿,今日不需要你英勇。” 王照震惊极了,“他们是何时来的?” 林三说:“他们一直都在。” “三哥,你太牛了,你怎么算到有人要伏击我们的?”王照这会儿简直要崇拜死三哥了,他是怎么做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 “不是我算的。”林三说,“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带上人多一层保障罢了。” 若是明知有危险,偏要孤身犯险,那便是傻子行径了。 但是王照完全听不进去,在他心里,现在三哥的形象高大挺拔,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完全没那回事! 捕快围剿蒙面人甚是吃力,毕竟只是县衙的捕快,功夫并不算特别高强。 王照心想,自己也算是习武之人,这种时候,肯定要挺身而出了。 但是三哥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王照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林三一个不留神,王照就抄着自己的软剑冲了过去。 “照……”林三想伸手拉住他,结果就看到这哥儿跑了没两步,就被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了。 林三:“……” 王照把脸埋在草叶里,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在此刻到头了。 林三赶紧将人扶起来,“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嘶……”一股剧痛传来,王照可怜兮兮地说,“三哥,我脚扭了。” 林三扶着他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我看看。”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腿脚有意见,先前在京城时,围猎那一次,他也是伤了腿脚。 王照憋着一股劲儿没哭,事实上他的脚踝现在痛得要命。 尤其是摔倒的时候还不觉得疼,这下脑子反应过来,痛就跟着来了。 两人现在身上都没有带药,林三正苦恼,一个药瓶就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抬头一看,就见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加入了不远处的乱斗之中。 这两人武功高强,不过几个来回之间,便将那群蒙面人拿下了。 捕快见这二人似乎是帮手,便赶紧上前,把这些人绑了起来。 林三疑惑间,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朝他露了下腰牌。 这是…… 林三瞬间了然。 只有王照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错愕地问:“三哥,这也是你的安排吗?” “不是。”林三说。 王照问:“他们是谁呀?” 林三随口道:“或许是江湖侠客吧。” 王少侠从小就想做一个正义的侠客,这会儿激动得不行,恨自己伤了脚,不能上前与这两位江湖侠客攀谈。 两位侠客也是来去匆匆,见蒙面人已经全部都被制服了,很快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王照还没来得及感叹两句,就感觉自己的脚踝一凉。 林三小心翼翼地将王照的裤腿拉起来,握着小哥儿白皙的脚掌,在红肿的地方敷上一层薄薄的药膏。 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通常药性都霸道,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就会有发热的感觉。 林三仔细地帮小哥儿揉开药膏,动作十分轻柔。 王照有点不好意思了。 “三,三哥。”王照说,“我可以自己来的。” “已经涂好了。”林三为小哥儿穿好鞋袜,“还能走吗?” 王照说:“区区小伤!完全可以!” 结果打脸来得非常快。 那只被扭伤的脚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林三叹了口气。 他蹲在王照身前。 “上来。” 第396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1 这时捕快们都已经把蒙面人全都绑起来了,所有人都等着他。 王照抿了抿唇,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红着脸趴在三哥的背上。 三哥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背个小哥儿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王照把脸埋在三哥的肩头,只露出了一对红彤彤的耳朵。 虽然王少侠平时和手帕交们什么话题都敢聊,实际上还是个童子鸡,半点和郎君相处的经验都没有。 走出村子,马车就停在村口。 王照被三哥放在软垫上的时候,他赶紧别过头去,生怕被人看见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虽说王照的脚踝已经上了药,但是林三还是找来了大夫,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 林三去处置那群伏击他们的蒙面人,王照就回到自己的厢房,老老实实地躺着养伤。 此事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至于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要等回京以后才能继续查下去了。 这也不急,因为此事一旦公开,利益受到影响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对付他。 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只是可惜了那些被拐卖到天南海北的孩子,今生恐怕都找不回来了。 实在令人难过。 没消停两天,杨红儿竟然来了衙门。 他要找的不是林三,而是王照。 衙役将他引进王照的房间,两人在房中聊了小半个时辰的聊天,杨红儿才告辞离开。 杨红儿一走,王照就赶紧让人去找林三,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虽然王照任性,他却并不骄纵,也从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来找存在感。 林三以为是他的脚伤恶化,匆匆赶来。 王照让侍子退下,朝林三勾勾手指头。 林三上前,坐在他的床边,“怎么了?是不是脚踝疼了?” 王照摇头。 “刚刚杨红儿来跟我说了一件事。”王照压低声音,偷偷往门外的方向看去。 林三去关上房门,确定门外没人之后才回来。 “你说。” “杨红儿说,谢安给他托梦了。”王照说,“谢安就是那个死掉的孩子,你还记得吗?” 林三点头,“怎么了?” “谢安托梦告诉杨红儿,他生前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挨了很多打。那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孩子,他们每天都活得很痛苦。” 王照得一脸认真,生怕三哥不信,“所以我猜测,那些孩子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没有被卖掉。” 林三听后,问:“那个地方,除了很黑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王照原本还猜测,三哥会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或者将他训斥一顿。 却没想到三哥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 “三哥,你信我吗?” 漂亮小狗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林三心头一烫。 “信。”林三说,“杨红儿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还说,谢安说那个地方很多的水,脚下全都是水。” “很黑,有水,难道是山洞?” 王照说:“我也猜是山洞!三哥,我们心有灵犀。” 林三轻轻地戳了下小哥儿的额头,“不知羞。” 王照吐了吐舌头,“略。” “松县地界,倒是有不少的山……”林三道,“若是派人一一搜查,恐怕会耽误不少时间。那杨红儿可还说了别的线索?” 王照想了想,说:“好像也没别的了,就是孩子哭着说又冷又饿之类的……” 林三也不着急,“慢慢想,肯定还有其他的线索是被我们忽略掉的。” “啊对了!”王照说,“还有火。” “火?” “嗯嗯。”王照说,“杨红儿说,谢安在梦里说自己的肉好烫好烫。我以为谢安说的是义庄着火之后烧了他的尸体……” “那我们就假设他说的全是身前事,”林三说,“又冷,有火,肉却被烫了……那就只能是烙铁了。” 王照惊道:“那群恶人难道是在孩子们的身上用了烙刑?” “倒是算得上是条线索,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必定有一个铁匠铺在十年之间打造过烙铁。”林三说,“松县地界铁匠铺不少,不过我认为可以先从柳树村周围的铁匠铺开始查起。” “三哥,我有个小小的疑惑。” “说。” “就算我们查到了曾经的确有人买过洛铁,那也不能找到孩子们的踪迹啊?” “至少可以说明,杨红儿的这个梦,有迹可循。”林三道。 王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三画了陈小米那个情夫的画像,让人去附近的铁匠铺问了一遍。 还真就有个老铁匠想起来,好几年前,确实有个人曾来买过烙铁。 不过那人自称是衙门中人,又因为时间久远,老铁匠也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王照听闻了这条线索之后,偷偷问林三,这是不是代表杨红儿没撒谎? 那些被拐卖的孩子,说不定还活着! 林三说,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肯定是要找人的。 松县附近的山脉多,山洞更多。若是以如今县衙的人力,找上一年也不见得能找到。 林三思索过后,决定从那群蒙面人入手。 王照偷偷跟在林三后头看他如何诈出消息,他以为就是威逼利诱之类的。 没想到林三竟然挥退狱卒,堂而皇之地冒充起他们的自己人。 “你们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办事不力,上头那位很生气。”林三说,“不过那位对铁拳师留了情面,准备将他捞出去。至于你们……” 铁拳师便是陈小米的情夫,明面上的拐子案凶手。 林三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蒙面人之中的头领接话,“你是谁?” 林三想起那几封信件里开头的暗号,便道:“老花的馒头九月的脏水,七十二路都过脸。” 那头领顿时神情一凛,“你……呵,难怪我们兄弟几个栽了,原来竟然是被舍弃了。” “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利。”林三说,“不过我与铁拳师是宿敌,见你们落难,我也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心……所以我决定帮你们。” 那头领道:“如何帮?” “带我去找那批货,咱们干掉铁拳师。从今往后,那位身边就只有咱们。”林三说,“跟着那位,咱们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到时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头领看着林三,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分辨真假。 “好,我答应你。” 第397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2 王照见他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佩服得不行。 有此人带路,衙门的人顺利找到藏匿孩子们的山洞。 这山洞蜿蜒,直通地底深处。 洞中阴冷潮湿,饶是燃烧的火把,也只能照清自己脚下的路。 待行至一处洞窟,众人无不是当场愣在原地。 洞窟之下,竟然是一群宛如怪物般厮杀的孩子们。 林三在看到坑下几十个孩童被迫互相残杀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件拐子案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铁拳师根本不是贩卖人口,而是将这些孩子抓来训练死士。 这也难怪一个偏远县城的拐子案,竟能与京官有所勾结。 胆敢在暗中训练死士之人,来头定然不小,说不定和殷皇族还有关系…… 不过这些事并不着急深挖,当下得先救这些孩子们脱离苦海。 那领路之人正欲与林三交谈,背后就被人敲了个闷棍。 王照见他直挺挺倒下,立马惶恐道:“他该不会被我打死了吧?” “不会。”林三招呼同行捕快将他捆绑后,先行带回大牢。 此人虽然该死,仍需要先按照律法进行定罪。 如今最要紧的是这些孩子。 他们之中年纪大些的也有十四五六了,被救出山洞时攻击力强得很,还打伤了捕快。 还是大夫来开了安神药给他们灌下之后,这才消停。 这些孩子们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受了很大的折磨,变得不人不鬼。 有些甚至还需要用绳索将其捆起来,因为他们会无差别攻击每一个近身之人,危险得很。 王照心中说不出的心酸。 明明都是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却沦为了上位者的杀人工具。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都得救了,只要调理得当,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康复,做回普通人。 除了活着的,捕快还从那个吃人的山洞里搬出了数具尸骸。 活着的、死去的……经过计算,竟然多达四百人。 然而来官府报案的却只有寥寥几十人。 更多的孩子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经过公堂判决,所有参与拐子案的相关人犯全部获罪斩首。 而那个敲诈百姓鱼肉乡里的主簿则是被没收了家产,罚去服徭役了。 县衙还发出通告,让家中曾经走失过孩子的人来县衙认亲。 拐子案真凶伏诛,百姓们无不是拍手称快。 行刑那日,来观刑的百姓站满了外围,都在等着看这些人贩子的报应。 判下斩立决后,刽子手的大刀落下。 盘旋在松县百姓头顶的乌云总算是散开了。 百姓们称赞县令如青天转世,一时之间,林三成了民心之所向。 只是林三开心不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他私心甚重。 当初他自请离京,为了就是给自己修筑一条权臣之路。 林家有着皇族的姻亲关系,他当初若是留在内阁,就算是不得重用,依旧是天子宠臣。 然而陛下的圣宠何其虚无缥缈。 唯有政绩才是一个官员的底气。 他这点心思,皇帝自然看得明白。 皇帝想看他究竟能否堪当大任,欣然应允。 从很小的时候林三就知道,林家是皇帝的一把暗刃。 而这把暗刃,从他的父亲那一辈开始便就存在了。 否则皇帝不会在父亲死后,又安排年纪尚小的林四林五前往西南驻守。 皇帝想要的是西南军尽在掌握,所以他们在京城的唯一作用,就是牵制远在西南的双生子,让他们此生绝不反水。 林三只想为家人谋一个出路。 有用的人才不会被舍弃。 他并非清官之流,也并非一心为民,他私心昭然。 可当百姓们由衷感激他爱戴他时,他心中仍有所触动。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何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林云序。 不要忘记来时的路。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 王照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有些孩子已经被自己的家人接走了,不过更多的孩子无人认领。 这些孩子也不能一直留在县衙,还需要请专人来看护。 毕竟他们现在还很危险,贸然放出去,也只会伤人伤己。 王照思来想去,决定在松县开一家善堂。 可他一个人也看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还是得花钱请人来看顾。 这又让他犯了难。 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贸然前往牙行找人,万一找个坏心肠的回来,那这些孩子岂不是又要受一回罪? 也不知上哪儿能找到靠谱的人来。 他纠结了一个晚上,突然想到了杨红儿。 他听说杨红儿自从丢了孩子之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他们两口子至今没有第二个孩子。 若是能请到他来照顾这些孩子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照是个行动派,脑子里想到了主意,第二天便驾着马车去找人了。 杨红儿在听到王照的想法后,当即同意。 王照出门时问三哥借了点小钱,这会儿正好交给杨红儿做定金。 杨红儿赶紧摆手,“不用给钱,不用给钱。” “要的。”王照坚持道,“况且我还打算把采买都交给你来办,孩子们的衣食草药,都要花钱。” “你和你夫君也要吃喝啊,总不能光干活,不吃饭吧?”王照说着,就递过去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杨红儿说:“那好吧,既然贵人你相信我,那这事儿我一定办好。” 临走时,王照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他,可对上他的眼眸时,却又不知如何问出口,便就作罢了。 回到县衙天已经黑了。 林三见他风尘仆仆,也没多问,只是让他早点休息。 王照这会儿正精神呢,去厨房端了一碗面吸溜。 关键他还不回自己房间吸溜,偏偏跑到林三的书房,坐在他旁边吸溜。 林三:“……你矜持些。” 王照吸溜面条的动作一顿,悲伤地瘪了嘴。 林三头疼,“我不说了,你继续吃吧。” 王照这才继续开心地吸溜面条。 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泼面吃完以后,王照斯斯文文擦了擦唇边的油脂。 “三哥,我……”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王照说:“就是,我有一点好奇。” 他说着,伸出手掐着一丢丢的指尖示意,真的只有一点。 第398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3 林三道:“说。” 王照问:“你相信杨红儿吗?” “什么意思?” 王照别别扭扭地说:“就是他说他梦到谢安托梦这件事……” 王照也不想怀疑杨红儿,可这托梦一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他是如何得来的线索呢? 林三却说:“是不是梦并不重要。” “啊?”王照呆呆地问,“为什么?” 林三解释,“不管是真的托梦也好,亦或者他拿到了什么线索也好,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王照似懂非懂。 林三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什么啊?” “明天我送你回彩霞城,今夜你记得收拾行囊。” “啊?明天就回去啊……”王照小声地说,“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太小,林三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想留下来!”王照抬高音量,“我想和你一起查案。” 林三说:“不行。” 王照本来想挤两滴眼泪装一下可怜。 但是他挤不出眼泪,所以看起来不仅不可怜,反而还因为挤眉弄眼的缘故,表情相当滑稽。 林三叹气,放下毛笔,“你这是什么表情?” 王照说:“被狠狠伤害过后的表情。” 林三:“……” 王照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黏糊糊挽着他的胳膊,“三哥……” “求求你了,就让我留下来吧。” “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闯祸的。” “三哥,你最好了。” 林三不为所动。 王照: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反正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要是赶我走的话,我还会自己回来的。” “到时候我就睡在县衙门口,你要是还赶我走的话,我就做个乞丐,去住城隍庙。” 林三说:“那你留下吧。” 王照满肚子的威胁还没说完呢,就宛如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 他惊喜极了,“真的吗?” 林三点头,“嗯。” “三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照说,“你可不能骗我。” “……嗯。” 王照端着空碗满意离开。 林三见他走后,非常自然地从一沓空白信纸中取出一张,给王照的好大哥,当今最年轻的吏部侍郎去了一封信。 王照还不知道有些男人竟然还有两副面孔,美滋滋得开始恶补探案知识。 在此期间,松县又或多或少发生了几起案件,不过都是偷鸡摸狗,鸡零狗碎的小事情。 那种惊险而刺激的案子一个都没有。 王照不免觉得有些沮丧。 不过转念一想,没有案子,不就是证明松县如今太平吗?也是好事一桩。 他每天心情都很好,尤其是待在林三身边的时候。 以前他总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三哥看起来就非常的弱不禁风。 接触久了,王照现在觉得三哥优点还是蛮多的。 脑子好,口才好,会验尸,会断案,还会解决民生难题。 以前他还觉得三哥这样的读书人只会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来着…… 林三也逐渐习惯了身边有个吵吵闹闹的小哥儿,若是哪天没有王照,他还会觉得不习惯。 收到王蕤回信的时候,林三心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不舍? 只是他一贯能忍,只是心中有些异样之感,完全可以忍受。 他脸色如常地看完了王蕤的回信后,这才有了几分轻松之感。 王蕤如今走不开,年后才有时间来接王照回去。 林三觉得,这应该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王照对这一切完全不知,他已经彻底融入了县衙里。 再加上之前那个主簿走后,所有人都默认了王照是新的主簿。 王照觉得主簿一职十分重要,既然大家都信任他,他肯定也要拿出章程来。 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林三本来是想去当地的书院随便提个主簿上来,没想到王照自告奋勇说他想尝试一下。 主簿一职是可以由县令直接委任,林三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同意了。 这天王照抱着厚厚的几册文书来找林三,他刚走进去,林三恰好此时也出来。 两人撞到了一起。 周围的文书撒了一地,王照整个人都压在林三身上。 方才情况紧急,林三下意识将小哥儿护在怀里。 这下可好,两人摔在了一起,瞧着倒是亲密无间。 王照慌忙从男人怀里起来,哪知道一个没站稳又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相当凑巧了。 两人短暂的亲了一下。 王照瞪大眼睛。 林三也懵了。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唇齿相依。 “大人,有人击鼓。” 衙役出现,衙役看清了目前的情况,衙役捂着眼告退。 林三:“……” 他把王照扶起来,“摔到了哪里没有?” 王照僵硬地摇摇头。 林三说:“我去前面看看,你……” 王照反应过来了,脸颊瞬间爆红,他故作镇定:“嗯嗯,三哥,你去忙吧。” 林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耳朵都红透了。 他甚至还能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王照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微妙起来。 王照乖得不像话,都不跟林三拌嘴了。 林三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早就开始思索以后了。 经过好几天的深思熟虑,他下了决心。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王照之后,王照红着脸跑走了。 没一会儿,他又自己跑回来。 “三哥,我愿意嫁给你。” 他说完以后,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林三。 林三揉了揉他的脑袋。 且不论别人如何,反正这要是被王蕤知道了,肯定要找他决一死战。 当初在信上说要帮他照顾弟弟,没想到竟然照顾到一起去了。 林三的想法很简单,毕竟王照是小哥儿。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作为郎君,定是要负责的。 再加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或许早就动心了也未可知。 王照太温暖了,照亮了他人生的所有阴暗角落。 至于王照,他愿意嫁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三哥了。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但是他知道什么是事在人为! 第399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4 三哥虽然心眼儿黑,但是他行事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 所以王照一直觉得三哥说要娶他,是因为三哥之前占了他的便宜。 王照想让三哥也喜欢他。 为了拿下三哥的心,他还很费了一番功夫。 他们读书人,都喜欢有才情的哥儿。 王照给自己制定了非常完美的学习计划。 比如第一步,就是先让自己多读一读诗词歌赋,陶冶情操。 到时候和三哥花前月下的时候,也能聊上几句。 只是王照看得进卷宗尸图,偏偏看不进去风花雪月。 尤其是诗词歌赋,他强迫自己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双眼都看迷瞪了,也领悟不出诗人的意境来。 他不理解诗词,林三也不理解他。 按照他对照哥儿的了解,这小哥儿读书识字也不差,但是绝不是那种很喜欢诗词歌赋的人。 如今他看王照捧着一本诗词册子认认真真读了一下午,难免好奇地问:“怎么想起看诗词了?” 王照心想:当然是为了和你有多一点的共同语言呀! 但是他不能这样说,要是这样说出来,不仅显得一点都不酷,还给人一种非常心机的感觉。 所以王少侠只是淡淡地说:“想看便看了。” 林三看他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没忍住笑起来。 王照羞愤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三说,“我这里还有一本东南三君子的花集,看吗?” 不看不看! 这名字一听就很酸腐,一点都酷。 王照模仿起自己在才子圈唯一的人脉——南宫彩,温温柔柔地说:“好呀。” 林三却是从书架上取了一本民俗杂记递给他。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除了与之接触以外,还可以看一看当地人写的杂记。”林三说,“若是有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漂亮小狗眨了下眼睛。 “三哥。”王照违心地说,“人家不爱看这些嘛。” “你……”林三被矫揉造作的声音腻了一下,“你好好说话。” 死书生不解风情! 王照撇嘴,然后翻个白眼。 以前他的小爹爹就曾经说他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一点儿都不会勾人。 事实证明,小爹爹是对的。 他都用这么恶心的调调说话了,三哥还是不爱。 哎,是谁说哥儿追郎君轻而易举的。 一点都不轻而易举,困难死了。 林三说:“你不是喜欢查案吗?多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增长见闻,将来查案时也能得心应手一些。” 王照从前想做大侠游历四方,后来又跟着镖局走镖,现在又迷上了查案。 虽然照哥儿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不过林三还是相当支持他尝试不同的事业。 “噢。”王照乖乖接过书本,“三哥,那你不看诗词歌赋吗?” “那都是以前玩的了。”林三说,“再说作诗也需要天赋,我天赋不高,少有钻研。” 毕竟科举又不考作诗。 “啊……”王照想起以前京城里关于林云序的种种传闻。 “可是三哥,大家都说你的诗词写得很好啊。”王照说。 从前在书院时,一大帮书生没事做的时候不是论社稷抱负,就是吟诗作赋。 林三本人也不曾留下过什么脍炙人口的诗作,也不知这小哥儿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谣言罢了。” “噢。”王照心想,还好三哥不爱这些诗词歌赋,他连平仄都搞不清楚,真要是与三哥讨论这些东西,三哥肯定会后悔求娶他。 总算不用强迫自己学习了,王照开心极了,拉着下值的林三去逛街。 ----------------- 呈王失踪,生死不定,举国震惊。 林三和王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快马加鞭赶去了彩霞城。 在王照心里,林念就是个胆小鬼。 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他现在肯定特别害怕。 他得去保护他! 王照却没想到,林念出奇地冷静。 他拿着皇帝的令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彩霞城的诸项事宜。 如何布阵抵御外敌,如何安排关口守备…… 这些事情还是林念来了彩霞城之后,殷呈教他的。 直到此时,林念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教他这些。 他或许一直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林念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殷呈信任他,所以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守好彩霞城。 林念学得很好,就连守城的魏将军也都认可他的方案。 彩霞城就算没有殷呈,也能守好国境。 王照只觉得心疼。 胆小鬼林念长大了。 代价是他或许要永失所爱…… 王照不知如何安慰他,或许如今的林念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他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 只是王照不放心他一个人,便留在了彩霞城陪伴他。 林三也担心弟弟,时常松县和彩霞城两头跑。 一来二去,骑术倒是精进不少。 林念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 可他脸上的愁容却越来越多了。 那么多人沿着无定河寻找,都没有找到殷呈。 他们都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 王照摸着他滚圆的肚皮,“你说宝宝会是哥儿还是郎君?” 林念说:“哥儿吧,阿呈他喜欢哥儿。” 王照问:“那给宝宝起名字了吗?” 林念摇摇头,事发突然,男人还没来得及给宝宝起名就…… 他的神色黯淡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更愁苦了。 王照简直想打自己嘴巴,那么多话题不聊,偏偏聊这个。 一般家中的孩子,都是长辈赐名。 或是夫夫二人商量过后,这才确定孩子的名字。 殷呈如今生死不明,林念哪有心思去想宝宝的名字。 就在王照绞尽脑汁想要换一个话题的时候,突然听到林念说:“宝宝小名叫珍珠。” 王照的手还放在林念的肚皮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宝宝有所感应,轻轻地动了一下。 王照顿时惊喜万分,“宝宝动了!他肯定也很喜欢这个小名。” 林念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嗯。” “珍珠宝宝乖。”王照在心里偷偷说,我是你的三舅么,等你出生之后我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衫。 第400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5 珍珠还没有足月,就因为惊吓早产。 潜伏在彩霞城里将近二十年的一个炎汝暗桩不惜暴露,也要弄死殷呈的夫郎孩子。 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出了什么意外皆不会引人怀疑。 殷呈曾经告诉过林念彩霞城的多方势力,林念本想借此机会彻底拔出炎汝留在城里的暗桩,却不曾想险些害了自己和孩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算无遗策,却不曾想还是中了敌人的圈套。 害得珍珠早产,他一直很内疚。 珍珠福多命大,虽是早产,经过调理后也长得白白胖胖了。 恰逢此时王蕤来接弟弟回京,王照本想叫林念同行。 林念却拒绝了。 他当然知道他和珍珠回到京城之后就不必每日担惊受怕了,可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虽然彩霞城有将领,有文官,对敌和政务都无需他操心。 他却清楚他的作用。 他代表了殷呈。 只要他还在这里,就代表殷呈还在这里。 不管是彩霞城的百姓,还是虎视眈眈的外族。 他的立场,就是殷呈的立场。 他若是逃回了京城,不就是告诉世人,殷呈已死,彩霞城随时可破? 更何况,他还有私心。 这是殷呈的封地,是他们共同的家,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王照见林念不走,他也不想走。 他留在这里,还能陪林念说说话。 他要是走了,林念岂不是又孤单了。 只是林念却觉得他该回去了,林念说:“小照,你已经出来许久了,你的小爹爹肯定很担心你。” 王照也很纠结,“可是你一个人……” 林念笑了笑,抱着襁褓里熟睡的珍珠,轻声说:“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还有珍珠陪着我呢。” 王照说:“那好,我回去看过小爹爹之后就来,你等着我。” 林念“噗嗤”笑道:“傻子,回京城之后你就不要来了。” 王照立马垮起小脸,“你赶我走,还不让我来了。” “彩霞城很危险。”林念说。 还不知道炎汝会不会打过来,若是炎汝打过来,那情况真的可以说是万分危急了。 听殷呈说,炎汝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在帮他们。 若是没有殷呈,林念其实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守得住城。 他心里没底,怎么敢让王照以身犯险。 王蕤说:“你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影响北境军抵御外敌。” 林念和林三同时皱着眉头看向王蕤。 王照像是早就习惯了大哥的打击一样,表情一点没变,依依不舍地戳了下珍珠白白胖胖的脸颊,“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 林念颔首,不放心地嘱咐道:“回去的时候别乱跑,注意安全。” 王照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林三。 在林三还没有上门提亲之前,他不能与他有过多的接触,不然就是于礼不合。 林念抱着珍珠,和林三一起站在城门口与王家兄弟送别。 临行之际,王照朝林三微微福身,想道别的话很多。 虽然提前已经说过一回了,可现在却又有别的话想说。 他却不能多说什么,担心他哥看出了端倪,到时候就不同意他嫁给林三了。 直到王家的马车消失在管道上,林三才收回目光。 他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王蕤刚刚的话没什么错,可他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跟王照说,偏偏要将他打压得一文不值。 得亏是王照心大,若是换一个心思细腻的小哥儿,说不定就抑郁了。 也不知王蕤夸一夸自己的弟弟究竟会怎样。 林三斟酌着,他如今官职在松县,想要调令,以目前的政绩来说还很勉强。 他现在不过是个九品小官,此时上门提亲,王家不把他打出来,都是看在皇族姻亲的面子上。 林三当夜就坐船回到松县,挑灯夜看松县的地图。 松县的人口一直上不去,一来是此地离彩霞城太近了。 若是彩霞城破,第一个遭殃的县城就是松县。 若非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是极少有外来人口在松县定居的。 二来此地民生艰难,粮食少,牲畜也少。 想要改变民生,还需因地制宜。 只要今年松县的人口涨上一涨,林三就有把握调任离开。 每次林三来看弟弟的时候,林念都发现三哥眼底的黑眼圈。 他心疼三哥,主动问起,才知道三哥是在为民生发愁。 林念突然想起自家男人闲暇无事时画的一个册子,上面似乎画了改良的水车。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交到三哥手里,希望能帮到他。 林三看到殷呈画的水车,顿时茅塞顿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农业乃立国之本。 若是农业发展起来,何愁没有人口。 念哥儿赠的这个册子,实在是帮了大忙。 林三一得空闲,便走访了多个下属村子。 若见有人作物养得好,便虚心请教。 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的农人哪里见过如此亲切的县太爷,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讲出来。 林三记载的纸页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可以按照作物的种类分门别类的装订成册。 他将这些善于种植的人都聚集起来,在见证了他们的本事之后,让他们在各个村落挨个教习。 为县太爷办事可是一项殊荣,是能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种地也不是什么秘技,所以这些人恨不得倾囊相授。 林三沿用宫里的考核制度,每年都要选出一个当年收成最好的村子,给每个村民奖赏。 因是头一遭,没那么多偷奸耍滑之人,这项制度还算顺利。 百姓们手里有了余粮,民生稳定之后,人口自然就跟着上来了。 林三用了两年之间,才等来调令。 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的成就,可对于林三来说,两年太长了。 可这调令却不是调他回京,而是让他接任松县上头的会宁郡守一职。 若是按照林三曾经的职业规划,县令,郡守,再到知府。[注1] 层层上升,走一个权臣该走的路。 可他等不及了。 照哥儿在京城苦熬了两年,拒绝了所有求亲。 他不能让照哥儿继续等下去了。 他得趁着调令这空闲的三个月时间,娶王照过门。 [注1]:架空世界观,官职大融合。全是编的,大编特编,没有任何依据,还是那句话,别在脆皮鸭里学历史! 第401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6 京城,王宅。 王照双手支着脑袋,迷迷瞪瞪地听小爹给他讲京城里的适婚郎君。 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是没听见。 小爹恨铁不成钢,“同样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哥儿,人家南宫彩和林念都成婚了,偏你单着,也不嫌说出去难听。” 王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厚着脸皮说:“当今陛下都鼓励哥儿们立户,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 小爹一阵无语,指着桌案上摆放的画像问:“你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王照朝他小爹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小爹抽出一张画像,“这位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品宣威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不喜欢。” 小爹又换了一张画像,“不喜欢武官?那这位鸿胪寺少卿如何?” “不……”如何。 王照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小爹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小爹心情沉重。 与王照年纪差不多大的哥儿,早就出嫁了,有些甚至都有了子嗣。 偏偏自家小哥儿一点不着急。 王照对上小爹的视线,颇有些心虚。 前两天就听说三哥的调令下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提亲。 最好是今天就来! 现在就来! 王照正在心里小声蛐蛐三哥呢,突然就听到门房来报,说林家三郎上门来提亲了。 王照扭头望了一眼家中佛堂的方向,觉得肯定自己昨天给菩萨上香,诚心感动了菩萨。 他笑嘻嘻地想跑去前院,却被小爹叫住了。 小爹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王照说:“这不是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嘛。” 小爹瞧着他扭扭捏捏、满面娇羞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再联想到先前自家小哥儿在越州时,曾有段时间与林三郎相处。 难道这两人早就……? 林、王两家往来多年,关系一直不错。 林家三郎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学识皆是上品,与自家小哥儿倒是相配。 小爹思及此,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傻照哥儿,有了心上人也不说。 给他相看了那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他都表现得十分兴致缺缺,害得他都要以为自家小哥儿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这死小孩,居然连自己的亲小爹都瞒着。 小爹眼珠一转,决定逗逗自家小哥儿。 “照哥儿,前两日还有人上门提亲,你把自己的脸画得奇丑无比。”小爹问,“怎么今日不画了?” 王照心虚道:“我,我今日不想画。” 小爹道:“方才照哥儿还说自己不想嫁人,你放心,小爹爹肯定不逼迫你。” 他顿了顿,看了一下自家小哥儿的脸色,“我这就去回绝了林三郎,绝不让我家乖乖为难。” 王照:“……”不是,小爹爹,我不为难!我一点都不为难! 王照眼见着小爹就往前堂走去,顿时慌了神,生怕小爹回绝了三哥。 他赶紧追上去,“小爹爹,要不再考虑一下,我,我也老大不小了。” 小爹心里都快笑死了,面上还是不显,“没事的照哥儿,你不想嫁人咱们就不嫁。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嫁人,咱们家里也不会缺了你一口粮。” 王照委屈,但王照不好意思说。 “可是……可是……” 就在王照绞尽脑汁地想如何组织语言时,下人来报,说大爷和林三郎打起来了。 说打起来也不准确,因为是林三郎单方面挨打。 小爹说:“哎哟,这蕤儿何时脾气变得这般暴躁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别伤出个好歹来了。” 王照见状,赶紧跟上。 他哥虽然也是个文人,但也是正经练过武的人。 其他人夸他都得夸一句文武双全。 但是三哥不一样,三哥也就脑子好使一点,武力值基本为零。 王照走着走着就跑起来,把他小爹远远甩在身后。 小爹:“?” 这死小孩,跑那么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似的。 前堂客室,王蕤咬牙切齿,“我让你替我照顾照哥儿,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林三擦去唇边的血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口,“我是真心求娶照哥儿。” 王蕤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不复往日兄友弟恭,捏着拳头就继续揍上去。 林三理亏,也没躲,就这么受着。 只是苦了叶轻语,他心疼儿子,想要上前阻止,又看到儿子跟他使眼色,让他别管。 他只得把头撇到一旁,强忍着自己不去看。 “住手!”王照扑过来挡在林三身前,“哥,你干嘛啊!” “你让开。”王蕤也是一时气急,有些口不择言,“我们王家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哥儿,滚回你的院子去。” 王照反驳:“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他撩开自己的衣袖,“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紧赶慢赶跑来的王家小爹当即上前把王照的袖子放下来,“这是在胡闹什么!” 王照倔倔地抬起头,直视他哥,“我是个哥儿,本来就要嫁人,有什么问题吗?” 王蕤被噎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那你也不该找林三。” “那你说我该找谁?”王照说,“找你那个头发都掉光了的将军肚上司吗?” 王蕤:“……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三哥了。”王照说:“你不同意的话,要不今天连我一起打了吧,反正小时候你又不是没打过。” 王蕤:“……” 王家小爹赶紧出来打圆场,“都坐下说,坐下说。” 叶轻语趁此时将儿子扶起来,“还能站稳吗?” 林三点头,“还行,倒不了。” 王照可心疼,连带着看自家哥哥的眼神都变了。 王家小爹说:“照哥儿,你先避一避吧。” 王照正想拒绝,就听到小爹继续说:“郎君上门求亲,双方议亲时,哥儿不能露面,这是规矩,听话。” “我……”王照说,“为什么!” 他还很担心三哥的伤势,想要留下来呢。 叶轻语道:“照哥儿,你家小爹这是同意了,快避一避吧。” 王照后知后觉,“噢”了一下,同手同脚往外走。 第402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7 王蕤虽然还是很不爽,但是小爹已经发话了,他只得抱着胳膊在一旁生闷气。 他看林三的眼神相当不善。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弟弟? 呵。 林三顶着未来大舅哥杀人的眼神,镇定自若地将双方的生辰八字递上。 由于林三这次的调令很急,马上要去郡城赴任,双方家长一合计,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 时间上虽说赶了点,不过好在双方家长都为自家孩子的婚事操碎了心,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双方商议了一下午,待林家父子离开后,王家小爹才一巴掌拍到王蕤的肩膀上。 王蕤不敢跟小爹呛声,默默受了这父爱一击。 小爹觉得不够解气,又使劲儿拧了下儿子的胳膊。 “你今日当着林主君的面打了他儿子,若是他记恨,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咱们照哥儿嫁过去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王蕤小声辩驳,“又不是非要嫁他林三。” “不嫁林三,难不成你还真想把你弟弟送给京城里那些老东西做填房?” 王蕤瞳孔地震,赶紧说:“我怎会这样想!” “小爹知道,你与林三曾是同窗,心中多少有些别扭。”王家小爹说,“可你也看见咱们照哥儿非他不嫁了,何必棒打鸳鸯。” “再说这林三知根知底,也就是比咱们照哥儿年长几岁,这也无伤大雅。” 王蕤嘴角抽了抽,“这京中优秀的青年才俊这般多,何必选林三。” 小爹语气中颇有些无辜,“可是那些人你弟弟都不喜欢啊。” 王蕤叹了口气,说:“我去看看照哥儿。” “去吧。”小爹语重心长道,“照哥儿如今也大了,从前那些粗暴的教育手段便不可再用了。” 王蕤细想之下,很快就明白了小爹的意思。 他哭笑不得地说:“我当时揍他是因为他年少无知,被人诓骗到差点吃了砒霜。” “还有这事?”小爹相当惊讶,“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就他哭的最惨的那一次。” 小爹:“……” 这倒霉孩子,黑历史简直不要太多。 他扶额,“去吧去吧。” 另一边,王照正偷笑呢,突然看见转角处有人过来了。 他立马收起笑容,病歪歪似的躺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抗议冷酷大哥打伤了他的心上人。 王蕤可不吃这一套。 “怎么愁闷不展的,难道是不想嫁?”王蕤说,“正好我也觉得林三不好,不如重新换一个?” 王照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扭过头不去看哥哥,把这辈子所有的悲伤的事全都想了一遍,才控制住自己想要笑的冲动。 “行了,想笑就笑吧,也不嫌憋得难受。”王蕤清了清嗓子,“既然你喜欢他,那哥哥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照哥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王照撇嘴,“我才不会后悔呢。” 王蕤说:“林三求娶你,我只提了一个要求。” 王照顿时紧张起来。 他哥该不会提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 王照顿时感觉前路一片昏暗。 他还能嫁给三哥吗? 王蕤说:“他想娶你,便就只能娶你。若是将来他纳妾,我会立刻将你接回来。” 王照闻言,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一贯对他凶巴巴的哥哥,竟然还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 “哥……呜呜,你真好。”王照感动极了,扑过去想抱住哥哥,却被哥哥按住了脑袋无法近身。 他不满道:“你干嘛啊!” 王蕤说:“规矩点,一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王照说:“三哥就不会这样说我。” “那是他还没有得到你,所以才耐着性子哄你。”王蕤毒舌惯了,一时也收不住,“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爱你。” 王照:“他肯为我花心思,肯定爱我!” 王蕤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弟弟嘴一瘪,似乎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王蕤立马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 王照傲娇地“哼”了一声。 王蕤揉了揉弟弟脑袋,千言万语想要嘱咐他,最后落在嘴边只剩下了一句话。 “照哥儿,婚期在下个月,你自己的喜服……记得绣好。” “噢。”王照觉得哥哥有点难过,问,“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王蕤顿时从弟弟要嫁人的悲伤情绪中抽出,冷笑一声,“我巴不得你早点出嫁,天天都待在家里,都成老哥儿了。” 王照说:“我如花似月的年纪,哪里老了。” 他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老。 王蕤觑他一眼,“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王照:“没什么!” 已老实! 林、王两家喜结连理,却并未大操大办。 一来是皇帝最近心情很差,连带着朝堂上的气氛都十分沉闷。 身为人臣,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喜庆。 再者林三的调令都下来了,两人成亲之后,林三就该动身去郡城赴任了。 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不过两家人还是相当热闹的。 只是这热闹都是别人的。 王照抱着苹果坐在婚房,都快饿蒙了。 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一旁的小侍子倒是偷摸端了一碗燕窝粥来。 可他现在不想吃燕窝粥,就想啃席面上的大肘子。 毕竟嫁的人是三哥,他什么德行,三哥最清楚了。 只是荤腥之物大多气味浓烈,房间里还要点一些有助感情的熏香,肯定不能有大肘子。 待到外头的人声小一些了,林三才进来。 拜堂是一套流程,洞房之前又有另一套流程。 王照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连周围的侍子媒人是何时出去的都没瞧见。 林三揭开红盖头的一瞬间,王照暂时忘记了饥饿,对着自家男人笑。 林三掐了下王照的脸颊肉,“肚子饿不饿?” “饿!”王照委屈巴拉地说,“我今天都还没吃东西呢!” 林三也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个海碗递到他面前。 王照捧着海碗,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碗红烧肉汤饭。 林三把勺子递给他,“吃吧,里面放了你很喜欢的甜姜。” 第403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18 王照可感动,美滋滋地填饱了肚子之后,看向林三的目光中都带着粉红泡泡。 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三哥,你真好。” 林三轻笑,“还叫三哥?” 王照别别扭扭地说:“习惯了嘛……” “小照。” “干嘛啊!” “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王照清了清嗓子,跟吃了糖似的又甜又黏地喊道:“夫君~” 新婚夫郎还准备妖娆一下,好好勾一勾书呆子的魂。 没曾想书呆子立马就上钩了。 烛影摇摇时,王照还有心思想:没想到三哥这个读书人在某些时候还挺有劲儿。 第二日王照理所应当地起晚了。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缓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早上要去给长辈敬茶。 “三哥,完了完了,咱们该不会第一天给小爹敬茶就迟到吧。”王照赶紧找来衣服穿上,无意中触碰到青紫处,疼得他呲牙咧嘴。 林三取来药膏给他涂上,不慌不忙道:“别担心,小爹喜欢赖床,没事的时候中午才起。” 王照:“……可是今天咱们要去敬茶,小爹肯定起来了。” “不会。”林三说,“翻个面。” “哦。”王照转过身,背对着林三,“你又没看见,你怎么知道?” 林三勾起唇,“因为我昨晚跟他说了。” 王照震惊,扭过身体望向自家男人,心中十分忐忑,“说……说什么了?” “涂药呢,别乱动。”林三的大掌扶着夫郎的腰往身侧带过来,说,“就跟他说今天我们晚点过去。” 王照顿时一脸生无可恋。 林三笑道:“这是什么表情?” 王照说:“你这样说,旁人听了,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咱们昨晚……” 林三觉得有些好笑,“咱们昨晚怎么了?” 王照虽然脸皮很厚,但是也没有那么厚,毕竟是个刚为人夫郎的小哥儿,在夫夫之间的私密事上还很羞涩。 “不跟你说了。”王照哼哼,“等下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起不来。” 林三:“……有谁会问?” 王照心想也是,但是他完全不承认是自己的想多了,所以梗着脖子说:“万一有呢!” 林三不愧是搞权谋的,当下立刻附和夫郎,道:“那便说是我起不来。” 王照满意了,舒舒服服地坐在床榻上让夫君帮忙穿衣服。 ----------------- 林三的调令急切,两人成婚后,玩乐了十几日,便匆匆去往郡城赴任。 王照也不是头一回离家了,对于出远门还算是有经验。 只是叶轻语和王家小爹都挺舍不得他的,一个刚嫁了儿子,另一个刚得了儿夫郎。 总之,两位主君将不舍化作物质,恨不得把大半的家当全塞给他。 王照受宠若惊,依依不舍与两位小爹道别。 等到了新地方,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王照闲得没事做,便在城里开了一家糖水铺子。 他本来是想像之前那样和男人一起办公查案什么的,但是郡守的职责不在查案。 他一个哥儿的身份,也进不了衙门。 一闲下来,王照就待不住。 好在之前他在彩霞城时学过做糖水,如今开个铺子,正正好好。 虽说不必补贴家用,好歹能打发时间。 林三觉得自家夫郎在查案上没什么天赋,不过却很适合做仵作。 只要是尸图,他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还能学以致用。 但是仵作这个活儿,说白了是长期与死人打交道的。 且不说晦不晦气,单是家中长辈那一关便过不了。 况且自家夫郎胆子也没那么大,所以林三也就没有主动提出来。 还是后来王照觉得赚钱也没意思极了,恰逢衙门招新仵作,他这才又蠢蠢欲动起来。 林三也难得见他对一件事保持了这么久的热情,便帮他请了城里的老仵作来教习,手把手教他如何验尸。 王照一开始还觉得害怕,后来发现横死之人大多是穷苦百姓,心中难免生起怜悯之心。 他对林三说:夫君,我想还他们公道。 林三只是让他保护好自己,并未多言其他。 仵作一职在民间有诸多忌讳,因此愿意做这一行的人并不多。 衙门见贴了招新告示多日无人问津,独独只来了这么一个小哥儿。 关键这小哥儿身份特殊,不仅是郡守夫郎,亲哥还是吏部侍郎。 衙门的人一开始只以为是王照玩心重,对他颇不看好。 这仵作验尸讲究的是经验和技术,可不是一个小哥儿给自家男人吹吹枕头风,再由郡守说几句好话就能出结果的。 老仵作年纪大了,再招不到新人,这敛房迟早要空下来。 衙门最后没办法,只能同意他来试试。 王照如今刚入门,哪能独自验尸。 林三特地请老仵作多留一些时日。 王照就这样一边学,一边累积经验,也逐渐像模像样起来。 后来,两人在某一次温存后,王照还很感叹。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大侠梦破碎之后,居然最后成为了一个仵作。 哥哥和夫君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哥哥会为他选择最好的前程。 而夫君却能无底线的纵容着他,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哪怕是一条不那么好的路。 王照却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夫君一定会给他兜底。 ----------------- 王照有了身子之后,总觉得自己的肚皮比同月的人要大很多。 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好了,让宝宝长得过于壮硕。 宝宝在肚子里可不能长得太胖,到时候难生。 这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严重得很。 所以他非常谨慎自己的吃食分量,没想到肚子还是越来越大。 林三也不懂这个,便请了大夫。 这位大夫能力有限,把脉一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三托朋友请来名医问诊。 名医一搭脉,捋着胡须直道恭喜。 细问之下,原来王照怀的是双胎。 王照惊讶过后,顿时松了口气,喜笑颜开起来。 没想到竟然是双胎,难怪肚子比别人大。 林三细细问了许多注意事项,凡事亲力亲为,就希望夫郎少遭点罪。 王照会点拳脚,身子骨一直不错,生产也没有遭太多罪。 时明、时月出生之前名字就起好了,王照起的。 林三对于失去孩子的起名权一事也不在乎,只要夫郎高兴即可。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王照藏了小心思。 难得如此缘分的诗句,恰恰好好一家四口都在里面了。 第404章 大美人和榆木脑袋1 兰书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上多的是薄情寡义的男人。 他的小爹曾是湖州第一美人,只可惜,这名气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他小爹是湖州第一青楼里的第一美人。 小爹和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痴情缠绵,不仅给了身子,还交了真心。 只可惜书生多是薄情寡义之辈,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兰书十岁那年,小爹郁郁而终。 兰书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失去了小爹的庇护,多的是豺狼虎豹。 十二岁那年,他迷晕了高价买了他的恩客,盗走了他身上的钱,逃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就沿着无定河漫无目的地走着,遇到了和他年岁相仿的一个少年。 少年也有凄苦的身世,小爹死后,后小爹想将他卖去黑矿窑。 他逃了。 兰书想,原来他不是唯一的可怜虫。 竟然还有人与他一样可怜。 两人结伴同行,钱花光之后就坑蒙拐骗,就偷就抢。 少年人,善恶都那么极致。 兰书觉得自己该是烂进了泥土里。 直到他们在越州时,遇见了一对善良的夫夫。 这对善良的夫夫悉心教会他们道理,照顾他们的是起居,将他们引往正道。 这夫君是书院的山长,曾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兰书十八岁时,那张脸彻底长开了,就算是闭门不出,也会引得书院里其他郎君纷纷红脸。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完全继承了小爹的容貌。 他想要的东西,都无需多言,自有人双手奉上。 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书院的学生们为他大打出手。 其中有位状元苗子更甚,他为了兰书甚至放弃了与他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马。 兰书不屑与他纠缠,从不理会此人的谄媚讨好。 可这世间之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后来有一日,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书院收留这么一个狐媚子,每天勾得这些学生也不认真做学问了,一心只想着他。 也不知是想便宜谁。 少年与兰书感情深厚,怎能见兰书被人如此编排。 为此,他还与人打过好几回。 后来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或是:兰书其实是山长的外室,两人在书院这么神圣的地方苟且。 亦或是:兰书与书院多人有染,根本就是山里的狐狸精下山吸人精气来了。 兰书不愿给山长夫夫带来麻烦,在一个寂静的夜色里,留了书信,头也不回的走了。 陪伴在他身边的,始终是那个与他同甘共苦的少年。 他从不信那些流言蜚语,也从不惧外面的风风雨雨。 他说他会永远保护兰书。 兰书信了。 就在兰书以为,这世间的男人也并非都是薄情寡义之辈时,现实便就再次给了他一巴掌。 兰书在越州桦县时,遇到了大名鼎鼎的呈王殿下。 彼此呈王殿下正一脚踩在桦县县令的脑袋上,“老子那么多军饷,过你这里就少了一半,你说跟你没关系?” 县衙的铜门大大开着,兰书抱臂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 寻常百姓哪里敢看县令的笑话,也只有兰书,不仅敢看,还敢插话。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肯定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私吞军饷。” 殷呈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红衣美人翩翩然立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公堂上的热闹。 县令见状,急忙道:“是啊王爷,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 “呵。”兰书嗤笑一声,“你是不敢,不代表你的上司不敢。我猜,现在那批军饷,应该还在清水山的古刹之中藏着的吧?” 殷呈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押送军饷必定要从清水山脚下的官道路过,既然上一个关口军饷无误,势必就是在清水山附近丢失的。”兰书道,“军饷不是小数目,势必不会放在身边引人怀疑。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那座古刹。” 殷呈吩咐身边的一个将领,“去清水山找。” 兰书挑眉。 这便是世人闻之色变的凶神殷呈? 瞧着杀气甚重,却没多少戾气。 兰书头一次见这样的人,难免好奇起来。 而那县令一听清水山古刹时,便已经面如死灰了。 自古官员克扣军饷都成常态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上头的人层层吃下来,最后再漏一些油水给他们地方官员。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谁曾想这位呈王殿下不按常理出牌。 试问,这天下还有谁敢一纸八百里加急去问皇帝到底发了多少军饷? 只有呈王。 他要来了押送军饷的路线图,正挨个算账呢。 这人手握重兵,完全不讲道理,更不会管什么律法规矩。 他拿着各地官员的交接书,只按上面的名字找人。 你若是闭门不出,他直接打上府来。 你若是虚与委蛇,他喊人搬你私库。 总之,非常不讲道理。 也不是没有刺头官员说要上报朝廷,请陛下做主。 他直接拔刀清理门户。 都死了,就不会告状了。 每年朝廷那么多进士等不到官职,正好给朝廷人员迭代。 这名声,谁听了不打个寒颤? 兰书见没好戏看了,正欲离开,却被殷呈叫住了。 殷呈说:“你挺厉害的啊。” “你的人这才刚去,就这么笃定我说的是对的?”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殷呈说,“你来给我做军师吧。” 兰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一个哥儿,如何做军师?” 殷呈说:“少说那些没用的,就问你愿不愿意。” 兰书想了想,问:“给你当军师,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殷呈问。 兰书些稍显迟疑,“我要你腰上的那块龙纹玉佩。” 殷呈二话不说就取下玉佩扔给他,“拿去,够吗?不够我家里还有几十块。” 兰书轻笑,“你知不知道郎君把玉佩交给一个哥儿,是什么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就问你,来不来北境军做军师?”殷呈说,“工资任你开。” 兰书将玉佩扔回去还给他,“好,我同意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得带个人同行。” 殷呈说:“没问题。” 那时兰书从未想过,他带去的人,竟然是炎汝很早以前就埋下的暗桩。 从一开始的初遇,便都是算计。 第405章 大美人和榆木脑袋2 和林云堂成亲之后,兰书已经很少再想起那个人了。 以前想起他时,心情总是十分复杂。 或是怨怼,或者难过。 如今却忽的就平静了。 无非是时运不济,遇到一个不太好的男人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想什么?” “没什么。”兰书听到林云堂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仰起头看向男人,说,“就是有点怀念过去。” 林云堂不知何时也上了屋脊,两人并排坐在屋顶上,头顶是一轮冷清的月亮。 “喝吗?”林云堂带了一壶酒上来,虽然还未揭开红封,却有一丝酒香溢出。 兰书点头,“什么酒啊?” “梨花醉。”林云堂如实交代,“之前咱们成亲的时候,还剩了好几坛酒。” 兰书一边饮酒一边想,自家男人真的很节俭啊。 “兰书。” “嗯?”兰书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不高兴道,“新婚之夜,你答应我什么了?” 林云堂闻言,顿时耳根通红,“小……小乖。” 兰书心满意足,“什么事?” “我是真的想陪你去北境的。”林云堂说,“只要呈王应允,想来陛下也不会拒绝。” “我们不是商量过这件事么?”兰书道,“每年夏至到秋分,我都可以来西南陪你。” 林云堂垂眸,“可是我不想与你分开。” 兰书轻笑,“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林云堂随即抬起头,眉目深情地望着夫郎。 他坚定地说:“小乖,我不想与你分开。” 兰书心情大好,揽过他的肩膀,在男人侧脸亲了一口。 “哎呀,最近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兰书说,“继续保持。” 林云堂有些不满地捏了一下夫郎的腰,“小乖,我在与你说正事。” “不行,你在北境会影响到我。”兰书的目光往男人身下扫去,“到时候天天想这事儿了,哪里还想得起别的。” 林云堂脸色爆红,“你是个哥儿!” 兰书:“是,所以呢?” 林云堂:“……不许说虎狼之词。” 兰书翻了个白眼,“呵,谁管你。” “小乖。”林云堂抬起夫郎的下巴,强行挪开他的视线。 兰书就着这个姿势俯身亲在男人的唇上,“我不在西南的时候,你不准出去拈花惹草。” 林云堂说:“不会的。” “你若是纳妾,我就杀掉你。”兰书气势汹汹。 林云堂反客为主,拥着夫郎亲了个够。 兰书被亲得气喘吁吁,一双潋滟眼眸似含了一池春水。 “小乖,我只要你一个。” 兰书觉得自己被亲得没了力气简直太不潇洒了,于是开始翻旧账,“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要我做妾,真不要脸,还要娶自己兄弟的心上人。” 林云堂艰难解释,“当时苏寒状态太差了,将我认成了老五。” “当时我也以为老五死了,怕苏寒也跟着去了,就没有解释,任由他误会。” “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从未想过要娶他。只是想代替老五照顾他,至少让他活着。”林云堂顿了顿,“我也从没有想过让你做妾。” 林云堂的原话是暂时不能允他婚礼。 兰书也想到了这茬,他说:“没有婚礼,那我与妾室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让我做妾的意思!” 林云堂:“……我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吧。” 兰书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作为超级漂亮大美人,稍微作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吧,暂时原谅你了。”兰书施施然地说,“下不为例。” 林云堂认真地点头,“好。” 兰书被这么听话的夫君取悦了,凑上去要亲亲。 新婚的两口子总是格外黏糊。 “我已经跟呈王商量好了,在西南玩一段时间再回北境。”兰书提议,“咱们趁这个机会,生个宝宝吧?” 最好生一个和珍珠一样可爱的宝宝! 林云堂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暗哑,“什么时候生?” 兰书轻笑,“当然是越快越好咯。” 红衣美人被自家夫君抱回房的时候,还在思考等下该用什么样的手段。 事实证明,大美人什么都不需要做,一颦一笑都能让林四爷神魂颠倒。 兰书曾经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成亲,更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心甘情愿为了男人诞下子嗣。 天光乍亮时,兰书累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他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 “夫君。” 身边的男人搂着他,“我在。” “你若是变心了,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兰书小声嘀咕着,很快就陷入了沉沉梦乡。 男人拉起被褥,盖住了大美人光滑白嫩的肩膀。 林云堂一直都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总是运筹帷幄的小哥儿,实际上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会一直问:“你会爱我吗?” “你会一直爱我吗?” “只爱我吗?” 林云堂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我爱你。” “会一直爱你。” “只爱你。” ----------------- 兰书有身子的时候,好巧不巧,苏寒也有了身子。 两个孕夫平日里闲的没事,便相约去寺庙上香拜菩萨。 恰逢林五沐休,便与两个孕夫同行。 林四比较可怜,他还在校场带新兵,不能陪夫郎同往。 五毒堡附近没有寺庙,得乘马车翻两座山才有。 兰书却在寺庙里看到了一个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人。 一个本该死在沙漠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袈裟,头顶的戒疤也不知点了多久。 他如今看着慈眉善目,倒正经像个出家人了。 四目相对,一人平静,一人难掩心中的情绪。 兰书抚着肚子,心中一片平静。 苏寒虔诚地拜完菩萨,被林五扶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兰书正盯着住持发呆。 “怎么了吗?”苏寒问。 兰书摇摇头,“没事。我还得再问方丈解签,你们先过去吧。” 苏寒最会察言观色,见他不愿多说,便不再问了。 “那我们去后头禅房等你们。”苏寒说,“正好买些斋菜。” 兰书点点头。 林五皱着眉,“真没事吗?” 虽然兰书功夫不差,可他现在大着肚子,根本没办法抵抗危险。 兰书道:“嗯。” 林五两口子这才离开,不过他们没敢走远,怕兰书遇到危险求救无门。 第406章 大美人和榆木脑袋3 兰书说:“李乩,好久不见。” 那住持敲着木鱼,口中念叨着经文,并未回话。 若是仔细聆听,便能听出念经之人心有杂念,语速也有些混乱。 兰书靠在香案上,懒洋洋道:“你命还真大啊,被我一箭穿心之后扔进了沙漠里,居然还能活下来。” “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住持道,“阿弥陀佛,此地没有李乩,只有慧明。” 兰书无所谓地道:“随便吧,反正你终是要死的。” 虽然他现在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可如今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动手。 这可是给云堂送上门的升迁军功,不要白不要。 大概是兰书看他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和尚叹息一声,“你当真如此绝情,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兰书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一个细作,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书儿,我竟没想到,你如此恨我。” “别这么叫我,真恶心。” 和尚将目光落在兰书的肚子上,瞳孔微震,“你……你有了身子?” “与你无关。” “书儿,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和尚抬眼时,眼中已经有了泪,“你可否原谅我?” “可以啊。”兰书说,“等你死了,我当然会原谅你。” 和尚闭上眼睛,继续念起经文。 兰书“嘁”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来得给呈王去封信了。 虽然李乩此前没有害过他,可北境数万将士险些都死于他之手。 此人,绝不能留下。 兰书非常确信,当初那一箭刺破了他的心脏,按理来说,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他如今还活着,难不成他的心脏长右边? 夜里林云堂回来的时候,兰书就把李乩的事告诉了他。 兰书本来以为,这些秘密他到死都不会说。 真到了跟夫君坦然相告的时候,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林云堂听后,连夜去抓捕了李乩。 细作一事牵扯甚多,还需仔细盘查。 奇怪的是李乩竟然没有选择就此逃跑,甚至未曾反抗,只说一句:“他果真不念一丝旧情。” 林云堂不语,只将他带回军营大牢。 也不知道李乩是怎么想的,看到林云堂离开的时候,突然对他说:“你知道兰书后腰的红痣吗?” 此话若是换作其他的男人听了,必定会起疑,怀疑自己是否戴了绿帽子。 进而影响到了夫夫之间的感情。 但是林云堂不是一般人。 他听后,就“哦”了一声。 听过就就听过了,完全没有做任何的表示。 李乩又添一把火,“兰书如今在榻上时,可还黏人?” 林云堂说:“嗯。” 李乩有些凌乱,此人的反应怎么如此奇怪? 他难道不该暴怒吗?怎会如此平静? 李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林云堂已经离开大牢,走远了。 按照兰书对李乩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性格。 于是当林云堂回到家,就被兰书缠着追问细节。 在他听完林云堂的转述后露出一副‘果真如此’对表情。 按照李乩的性格,哪怕是出了家,也肯定改变不了本性。 兰书觉得有些好奇,“云堂,你就不生气吗?” 林云堂问:“生气什么?” 兰书换了一种问法:“李乩说他跟我有一腿儿,你什么感觉?” 林云堂说:“没什么感觉。” “你不吃醋?”兰书瞪他,大有一副今天这醋你必须要吃的感觉。 “我只知道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兰书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林云堂赶紧上前扶住他,“小乖,你小心些。” 这还有身子呢,也不怕磕着碰着。 兰书笑着说:“夫君,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大。” “错了。”林云堂抓着夫郎的手指亲了下,“我心眼很小的,以后你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 兰书笑得更开怀了。 “云堂。” “嗯?” “我跟他确实曾有过感情,但是我真的没有跟他睡过,你相信我……” 兰书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守宫砂……” 林云堂沉默片刻,问:“你小时候点过吗?” 兰书眨了眨眼睛。 “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 兰书轻哼,“小时候的事,我又记不清了,万一我点过呢。” 林云堂也不知道自家夫郎是不是有了身子的缘故,本来明媚开朗的夫郎变得敏感自卑。 他也不觉得兰书作,“就算点过,那也肯定是给你点守宫砂的人技术不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兰书顿时舒服了。 他也不是非要找事,只是偶尔情绪上来了之后,就想听男人哄他罢了。 兰书身体好,所以林北枕出生那天,他捏着儿子的小拳头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心心念念的小哥儿梦破碎了,不过兰书还是对自己的小崽子万分满意,每天恨不得亲十二遍。 后来林北枕渐渐大了,也逐渐显露出和他爹一样不爱说话的性格了。 父子俩都是闷不作声但埋头苦干的类型,兰书真怕这孩子将来与人交际吃亏,经常按头教他人情世故。 林北枕六岁的时候,林云堂攒了好几年的假,总算能带着儿子去北境看夫郎了。 林北枕头一次从湿气重的山林转移到干燥的北境,刚到彩霞城的那天就因为水土不服,病了好几天。 珍珠和元宝跑来看弟弟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同情。 表弟太可怜了。 不过林北枕的身体还算不错,休养了几天过后,就已经能和元宝跑来跑去玩了。 这日兰书刚给呈王殿下的书房整理好书册,一旁的殷呈就突然开口,“要不你这两天也别来上班了,带着老四和北枕到处溜溜。” 兰书说:“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和主公之间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殷呈说:“钱够用吗?要不我让念念给你支点。” 兰书一边摇头一边说:“够了,够了。” “到底够不够?” 继续摇头,疯狂摇头,但是嘴上还十分含蓄,“够用,完全够用。” 殷呈翻了个白眼。 这跟过年一边说不要红包,一边又把自己的口袋掀开等着装红包,有什么区别? 林念知道四哥来了以后,赶紧派人去给兰书的府宅添置东西。 他这个当家主君,在管家方面,可谓是相当熟练了。 第407章 大美人和榆木脑袋4 彩霞城以北之地,便是戈壁,再往北,就是沙漠了。 站在彩霞城的高处,便能看到远处的滚滚黄沙。 林云堂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每天都有些恹恹。 父子俩整天没精打采的,兰书瞧着也心疼,特地去找林念学习如何制作冰饮。 兰书破天荒下一次厨房,要不是打碎了碗碟,就是撞翻了调料罐子,马虎得很。 好在冰饮不必动火,厨房这才免遭一难。 林云堂是了解自家夫郎的,那真是心眼比谁都多,却在洗衣做饭这样的小事上糊涂。 父子俩早就在兰书弄出动静之时去到厨房。 兰书却招呼着两人上一边坐着玩,不要打扰他。 父子俩对视一眼。 林北枕小心谨慎地问:“小爹,你这是在做什么?” 兰书答道:“给你们俩做一碗果子冰饮。” 林北枕继续小心谨慎地试探,“小爹,我来帮你吧?” “不必!”兰书说,“我可以!” 林北枕在内心呐喊,小爹,你不可以! 也不怪儿子对小爹没有信心,实在是兰书前科累累。 以前在五毒堡时,兰书也曾经自告奋勇说想要给他们下厨。 因为他看见苏寒经常给老五做东西吃,他觉得自己身为夫郎,也一定要给自家夫君做一回。 当然,这份心是好的。 只是兰书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他也是按照食谱做的,可味道总是很奇怪。 火候也掌握得非常糟糕,蒸出来的糕点不止奇形怪状,还湿濡濡稀沥沥的,口感相当微妙。 但是父子俩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心,面不改色地吃完,还会真心实意地夸赞。 就如今日,父子俩一人一碗黄澄澄果子冰饮。 一入口,冰冰凉凉,咸甜交加。 “怎么样,好喝吗?”兰书颇为期待地望着父子俩。 林云堂率先道:“好喝。” 林北枕已经在内心哇哇大吐了,稚嫩的脸庞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好喝。” 恰好此时,殷呈和老婆也来厨房做冰饮,听到了他二人的话,问:“什么东西好喝?” 兰书骄傲道:“当然是我做饮子咯。” 殷呈大吃一惊,“什么?你?” 兰书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不起你的眼神。”殷呈如实道,“你连糖和盐都觉得分不清楚,还不如我呢。” “你说谁分不清楚糖和盐!”兰书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想亲自尝一口他自己做冰饮。 林云堂眼疾手快,一口喝完。 林北枕也迅速跟上。 兰书望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两个碗,再对上父子二人清澈的目光,顿时败下阵来。 本来兰书在这件事上也没什么自知之明,见他二人欲盖弥彰的动作,哪里还能猜不到。 “很难喝吗?”兰书问。 林云堂:“好喝的。” 林北枕:“爹说得对。” 殷呈在一旁道:“你们就宠着他吧。” 林念捏了一下男人的胳膊,“阿呈,你去冰窖里取些净冰来。” 殷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他们刚刚才从冰窖里取出的净冰。 林念:“……这里的不够,快去。” 殷呈放下手中的木盒子,乖乖取冰去了。 林念问:“四哥夫,我想做些冰饮,你可以来帮帮我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里是兰书帮林念,分明是林念想教兰书。 不愧是呈王君,递来的台阶都那么自然且从容。 兰书笑眯眯地应下来,“好啊。” 林念说:“最近棘子果正应季,不如咱们做棘子果饮子吧?” 兰书点头,“行。” 于是,在林念有意想要帮忙的情况下,兰书总算顺利做好了冰饮。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自己先尝了一口。 很好,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很是适口。 他这才把新做的冰饮递给父子俩,“刚刚那一碗忘掉,着重记一下这一碗的味道。” 父子俩也不觉得他的要求离谱,纷纷点头。 林念刚找来竹筒装好冰饮,殷呈就取冰回来了。 林念难得心虚了一下。 他刚刚就是想把自家男人支走而已,原本那些净冰完全够用了。 殷呈单手将木盒子夹在胯骨和手腕中间,好整以暇地望着老婆。 “阿呈,你有看见珍珠和元宝吗?”林念拉着男人往外走,“天气真热呀,咱们去给宝宝们送点冰饮子喝。” 殷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下。 林念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眼,然后迅速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殷呈心里暗爽,但是脸色还是非常不好看。 “你老是跟兰书拌嘴,你在那里他肯定没办法好好学。”林念说,“好老公,你就别生气了嘛。” “老公……”林念哄男人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给你捏我的肉肉,你消消气。” 殷呈耳朵一动。 林念继续说:“那我穿异族小裙给你跳舞?” 殷呈:“一言为定。” 爽! 林念叹了口气,呈王殿下也就这点追求了。 至于当天冰饮,珍珠和元宝究竟有没有喝到,并不重要。 因为殷呈说:“他们已经长大了,口渴知道找水喝。” 再说林四一家。 林云堂还是头一回品尝到夫郎做出来的正常食物,一时之间还有些感动。 在他心里,自家夫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哥儿,能亲自为他洗手作羹汤,便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至于能不能入口,林云堂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不在乎夫郎的手艺是好是坏,可偶然间吃一回味道好的,自然是心中欢喜。 但是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有兰书才能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情如何。 兰书一会儿逗一逗夫君,一会儿又捏儿子脸颊,心情也变得很好。 彩霞城夏季炎热,也只有晚市还算热闹。 晚上一家三口去逛了晚市,兰书把儿子从头到脚全都换新了一遍。 他在彩霞城时,儿子一直是跟着林云堂在西南。 父亲养儿子,那必定是相当粗糙的。 吃饱穿暖就行,完全不考虑美观。 经过兰书这一打扮,林北枕瞬间就变成了衣着华贵的富家少爷。 亮眼极了。 元宝见到表弟穿新衣,想去找自家小爹也买一身。 结果他还不曾靠近主楼呢,就被暗卫打发回来了,为此他还惆怅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408章 大美人和榆木脑袋5 林云堂和林北枕父子俩在彩霞城待了一个月后,就启程回西南了。 两口子常年聚少离多,但感情一直很好。 他们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经常分居两地,也不曾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后来北境由元宝接管以后,兰书就彻底闲下来。 彼时的林北枕也已经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郎君,他却没有继承父业,入伍西南军。 他原本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做什么事也全凭小爹做主。 都快成为爹宝男了。 儿子太听话了也不好,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 兰书思来想去,觉得儿子应该自己出去闯一闯。 所以他把林北枕扔出家门,让他自己去寻找人生的意义。 林北枕出门时,身上揣了不少钱财,都是小爹给的爱。 恰好有镖局招人,他便试了一试。 因为身手不错,镖局当即就聘请了他。 林北枕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他的适应力非常强,很快就能随遇而安。 镖局这次走的镖是一批精巧的瓷器,路经黑水窑,众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黑水窑其实是一处山涧古道,常年盘踞着一伙山贼。 这伙山贼义字当头,专劫为富不仁之辈。 恰好此次委托走镖的东家便是西南赫赫有名大奸商。 只要是他的货,黑水窑的人必劫无疑。 此次镖局也不止聘请了林北枕一人,还有十来个武功高强的能人。 这次的货款子下得足,就算镖局请了这么多高手,这一趟依然能大赚一笔。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也是镖局明知道这趟镖危险,却依然决定要走的理由。 黑水窑的人会用一种金属的爪器,这种武器能牵扯出一条十分长的链条。 在乱石嶙峋之地,爪器简直就是攀岩之利器。 这世间少有人的轻功能达到至臻境地,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地形上熟练地使用轻功。 然而黑水窑的山贼们却利用这种武器,在山涧里来去自如。 这伙山贼嚣张得很,除了荡来荡去的怪笑之外,还时不时扔过来一些石头之类的东西,试图惹怒他们。 其中一个高手果然被激怒了,拔出剑就冲上去。 这时,四周的林子里也飞出来数支箭矢。 而前方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小头目领着十来号人把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诸位,该你们出手时候到了。”镖头说,“保护货物,绝不能丢货。” “明白。”十几个高手鱼贯而出,上前迎击山贼。 只有林北枕还停留在原地。 镖头问:“林兄弟,你为何不动?” 林北枕只幽幽吐露一句,“调虎离山。”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小队的山贼便从后方突袭。 待山贼临近,林北枕才拔刀。 他的刀是军营里常用的宽刀,刀背也厚,是一把平刃。 一阵刀光剑影后,镖头一脚踢开飞扑过来的山贼。 突袭的山贼见计谋失败后,瞬间撤退,毫不恋战。 林北枕仰起头,望了一眼山涧之上。 乱石之处,似乎有个人影转瞬即逝。 镖头见马车平安度过了黑水窑,忍不住夸赞道:“林兄弟临危不乱,此行多亏了你。” 林北枕没说话,他甚至没有笑一下表示礼貌,只是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擦了擦刀上的血迹。 镖头被下了面子,虽然心中怒气,却没有表现出来。 天色渐晚,众人在一家客栈休息。 夜里,所有人都睡熟了之后,小二来到后院,见看守货物的几个镖师也睡着了,这才拿出口哨吹了一声。 很快,院子里跳下来许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十分暴露哥儿。 他虽然生得极其普通,一张脸也只能算作是清秀,可穿衣却大胆极了。 虽说如今哥儿的地位高了许多,可在一些偏僻之地,哥儿仍旧是属于郎君的附庸,只讲究三从四德,没有自己的思想。 这哥儿一袭薄裹身,外衫披在臂弯处,露出有些单薄的肩膀。 他里头就穿着一件小衣,腰身若隐若现,裙衫底下竟然还分了叉,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老大,他们都睡死了。”小二对那哥儿说。 那哥儿浅笑一声,“既然是帮着钱家做事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杀了吧。” 小二道:“是。” “老六,去把这批货带回去。”那哥儿吩咐身边的另一人。 “是。” 另一人话音刚落,一道冷清的男声响起。 “恐怕你们带不回去。”林北枕不知何时出现,院子里数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了他。 他抱着刀靠在门框上,眸色晦暗不明。 众人见居然还有人醒着,纷纷拔刀。 那哥儿道:“原来是你,你竟然没中迷药?” 林北枕道:“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呀。”那哥儿说,“白天的时候在黑水窑,就是你提醒那镖头的吧?” 林北枕歪了下脑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哥儿。 那哥儿察觉到他的目光,当即扭着屁股凹了一个十分魅惑的姿势。 哪知道林北枕突然说:“你就穿这么少,不怕冷吗?” 他顿了顿,“你这样将来老了容易得老寒腿。” 那哥儿无语一阵,合着这么好看的姿势白凹了。 “你少说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这批货我今天要定了。”那哥儿道,“只要是钱家的货,我通通劫了。” “我说了,你今天带不走这批货。” 那哥儿气得直瞪眼,“你想助纣为虐?我看你也不是肖小之辈,难道你就不知道这钱家做的恶?” “知道又如何?”林北枕说,“这批货是年底要进贡给皇帝的白瓷,若是贡品被劫走,死的便不是你我两个人了。” 那哥儿冷哼一声,“我不管这么多,我只知道钱家的狗休想过了我的黑水窑。” “既然你我立场相驳,多说无益。”林北枕拔刀作攻击状,“阁下无需多言,拔刀吧。” “给我上,打死他。”那哥儿迅速退到人群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想看戏。 数招过后,院中只有那哥儿还站着,其他人都倒下了。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林北枕说,“这里的人,只有你有资格与我一战。” 那哥儿闻言,眼珠子俏皮地一转,“不知哥哥想与我怎么战?” 第409章 【北若】我这么漂亮的小哥儿,你舍得打我吗? 林北枕哪能听出来那哥儿的言下之意,他想了想,道:“你说怎么战?” 赤手空拳还是各持武器? 林北枕跟着兰书学了拳法,也跟着父亲学了刀法和枪法,无论何种挑战,皆可迎战。 那哥儿浅笑,“当然是……” 林北枕洗耳恭听。 岂料对方迟迟不语,反而扭着腰身走过来, 一双纤纤细手在林北枕身上摸来摸去。 林北枕这会儿才总算领悟过来,一张俊脸上毫无表情,“你在勾引我吗?” 那哥儿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神色。 这还是男人吗? 美人在怀都能这么冷静? 陆若心想,他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至少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吧? 这人就一点不心动? 难不成是看不上投怀送抱的哥儿? 想到这里,陆若的表情变得相当古怪,一方面是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一方面又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 “是啊,郎君,奴家就是在勾引你呢。”陆若不死心地抛了个媚眼。 林北枕淡淡点头,“哦,好,那现在能打了吗?” “打什么?”陆若反应过来,这榆木脑袋还想着跟他决斗呢。 他无语极了,指着自己的脸,“我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哥儿站在你面前,你舍得打我吗?” 林北枕觉得这哥儿着实不讲道理,“是你说要与我一战。” 陆若有些无语,索性把话挑开了说,“我说的一战,是去榻上一战,谁要与你这个臭男人打架了。” 林北枕十分不解,“榻上?” “怎么?不可以吗?”陆若拉着男人的手抚上自己的后腰,“郎君,奴家还有不少本事呢,保管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林北枕相当茫然,方才还在说着决斗,这会儿怎么突然说起了什么伺候不伺候的。 这小哥儿说话颠三倒四,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伺候我?”林北枕问,“为什么?” 陆若都要怀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在装傻充愣了。 他都说得这么明显露骨了,男人还不懂? 陆若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是郎君你英俊潇洒,若若看了一眼便心生欢喜,恨不得早日与君……共赴云雨。” 林北枕的脑子难得转过弯来,“你想和我成亲?” 只有两口子才同床共枕,这小哥儿说这话的意思相当明显,想和他睡觉,不就是想和他成亲吗? 陆若一双勾魂的凤眼眨巴两下,他显然没有适应男人的脑回路,一时也呆了下,“啊?” 林北枕认真地拒绝,“对不起,我不能跟你成亲。” 陆若心想:我本来也没想跟你成亲!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陆若这会儿都有点抓狂了,这是谁家不食烟火的大少爷出来历劫了? 他转而又想,凭什么不能跟他成亲,他也没有很差啊! 而且他的福印那么红,还有一丝若隐若现金边儿,一看便知极易生养。 从来都是他拒绝臭男人,哪里轮得到臭男人来拒绝他! 于是陆若换了一个法子,扮起可怜来。 “好郎君,你为何不愿与我成亲呀,是若若拿不出手吗?” 林北枕耐性很好,脾气也很好,哪怕是在面对一众山贼围剿,也能礼貌应对。 “不是你的问题。”林北枕说,“我家中已经为我定了一门婚事,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陆若震惊,“你瞧着也该二十好几了吧?竟然还没有成亲?” 林北枕也诧异,“你难道不知?那你为何想要与我成亲?” 陆若本来就是在挑逗男人,这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了。 林北枕问:“难道你是想给我做妾室?” “不可以吗?”陆若下意识问出口,他心里没底,以他的魅力,总不至于连个妾室的位置都捞不到吧? 谁知道林北枕认真道:“不可以。我们家的男人不纳妾,无外室。” “这莫非就是大户人家里才有的家规?” “姑且算是吧。” 陆若竟然羡慕起男人未过门的夫郎来。 多好啊,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若从男人身上退开,也没了逗男人的兴致。 这种对夫郎一心一意,却又不属于他的男人,他最是不屑一顾了。 他道:“钱家的货我要定了,今日你若是阻我,那便只能杀了我。” 林北枕就说这小哥儿的心思难猜吧。 这话题的跳跃程度,想来也是没人能跟得上了。 不过看这小哥儿的架势,想必是终于决定开始决斗了。 林北枕拔刀,“那便请赐教吧。” 两人过了几招,陆若朝后撤去。 他的轻功了得,也不知是习了什么秘法,林北枕竟然没能追得上他。 不过也无需追他,他的首要责任是守好这批货。 陆若跑了一会儿,见男人竟然没有追过来,愤怒地跺脚,扭头回去了。 他站在对面的屋脊上怒瞪男人,“不是说决斗吗?你为何不来追我?” 林北枕看了一眼院子里装晕的山贼。 如此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实在很难上当。 “我认输。”林北枕道,“公子轻功了得,林某佩服。” 陆若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就这样认输了?” 林北枕点头,“是,认输了。” 陆若一脸不可置信,“你们郎君,竟然还有认输的时候?” 林北枕道:“技不如人,为何不认?” 陆若都快被这油盐不进臭男人也气死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不破不立。 反正钱家这批货,他肯定要抢走。 他朝林北枕飘过来,足尖儿点地,像是一朵柔柔的花儿。 林北枕横着刀身,不让他靠近。 陆若“嘁”了下,虚张声势。 他赌这个男人不会杀他。 于是他脱掉薄纱外衫,轻轻地扔在林北枕的刀上。 林北枕缓缓打个问号。 这小哥儿又想做什么? 陆若本来动作还很缓慢悠然,见男人皱着眉,一脸不解的样子,突然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林北枕下意识想要扔开他,却发现这哥儿藕白的胳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林北枕:“……” 他刚刚拒绝的话难道还表达得不够清晰吗? 第410章 【北若】这男人还真是有原则啊 林北枕冷声道:“滚下去。” 陆若还以为他完全不会生气的呢,没想到只是这般就动了怒。 他才不管这男人是不是发火 ,自顾自地凑上去,柔软的唇瓣贴在了男人的下巴。 虽然是手段拙劣美人计,可只要有用,便就是好计谋。 此前林北枕一直容忍陆若的冒昧试探,不曾下过死手,是觉得这哥儿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此番动作,却实在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与陆若各有所长,比如现在,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再厉害的轻功都无用了。 林北枕猛地握住了陆若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扔了出去。 陆若简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身上本来就没穿什么衣裳,这会儿更是露出了大部分白嫩的皮肉,看得人热血沸腾。 偏偏林北枕不受他的蛊惑。 他将这小哥儿的薄纱外衫扔过去,“带着你的人,滚。” 陆若冷笑,“偏不,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 说着,他再次扑过来。 不过林北枕这次早有防备。 陆若扑了个空,不过他并没有死心,也没有动用武器,而是利用绝妙的轻功,一次又一次地往男人身上贴。 如此几次三番下来,林北枕也逐渐找到一丝追逐竞技的感觉。 这哥儿轻功比他好,根据林北枕猜测,这哥儿恐怕还藏了拙。 他真正的实力远不及此。 一炷香过后,陆若突然站定,一边喘着气一边伸出手拦住他,“等等,先歇会,累死我了。” 林北枕:“……” 本来陆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压根没想过林北枕会答应。 岂料林北枕竟然真的停下来,“好吧。” 陆若想,这男人还真是有原则极了。 除了不让他碰钱家的货之外,他的其他要求倒是能满足的都满足了。 陆若的余光瞥见自己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便继续去纠缠林北枕。 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很敏锐,但是对郎君与哥儿之间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只要将他的注意力的放在自己身上,他的手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那批货。 此计为瞒天过海。 然而林北枕哪里是这么好忽悠的,他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山贼竟然少了一大半,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的打算。 只是他刚想上前,陆若就飘飘然的过来。 他本来轻功就好,这会儿刻意来拦住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我说了呀,除非杀了我,否则你是没办法摆脱我的。”陆若说,“郎君,不如你与我们合谋啊,这批货我与你五五分账。” 林北枕说:“多说无益,得罪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林北枕动手之时,却是用的刀背。 陆若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唇边的笑意加深。 他就喜欢和这些正人君子、名门正派打交道。 若是歪门邪道,自有无数种办法达成目的。 可像男人这般的人,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输赢都是光明磊落,绝不使那些下作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类人,对哥儿和孩子,总是会下意识的手下留情。 他们同情弱者。 陆若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本事。 刀背劈向他的瞬间,陆若心中又有一计。 他假意被劈伤,整个人仰面倒去。 而他的身后,是一处假山小池的景观。 若是倒下去,必定会头破血流。 林北枕眉头一皱,下意识跳过去接住他。 陆若睁开眼睛,轻声道:“郎君,你的心,不够狠。” 林北枕将他放在平地上,扭头去守住货物。 陆若没有继续阻拦他,而是取出一枚哨子吹响。 很快,那伙山贼便退出了客栈。 陆若让他们先回寨子,只将原本就驻守在客栈的人留下。 这家开在深山里的客栈,稍微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是黑店。 只是这家店开了许多年,虽然被山贼接管,却几乎没有传出过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来是也没人知道这家客栈是山贼开的。 二来么,早前也说了,这伙山贼自诩自己是义薄云天的侠士,自然不屑做出欺压百姓之事。 通常情况下,这里都是一家极其普通的客栈。 这胡闹了许久,已经有人的药效失去了作用,开始清醒过来。 无人受伤,货物也无损。 众人也不知自己被下了药,不少人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人要离开的时候,陆若哭哭啼啼地跑出来,“夫君,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林北枕觉得自己昨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怎么这小哥儿还想嫁给他。 陆若今日的穿着便就得体许多了,是寻常夫郎所穿的素色裙衫。 一身白皙皮肉被布料遮了,脸上也没有像昨日那样浓妆艳抹,只露出一张清秀干净脸庞。 “夫君。”陆若上前拉住了林北枕的衣角,撒着娇。 林北枕问:“你又想做什么?” 陆若似乎是被他薄凉语气吓到了,一双眼眸泪蒙蒙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夫君……” 一众镖师也完全没想到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林北枕居然已经娶了夫郎,这夫郎还不辞辛劳的追了过来。 有年长的镖师说:“林兄弟,你这走镖怎的还带着夫郎一起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 陆若说:“夫君,我一个人在家,会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求你了,带着我一起走镖吧。” 林北枕说:“我说过了不会娶你,你不要再来了。” 陆若说:“夫君,你怎能如此狠心,我肚子里还有我们的骨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还不等林北枕说话,陆若继续哭着说,“你是不是想去找飘香院的甜儿?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是去找你的相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休了我?免得我和孩子坏了你的好事?” 林北枕嘴角抽了抽,这哥儿怎么比他小爹还能演? 镖头虽然贪财,不过也算得上是个热心肠。 他听了这话,数落起林北枕来,“我说林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夫郎既然有了你的骨肉,那青楼之地,还是要少去。” 陆若听了,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瞧瞧这些臭男人,夫郎有孕,说少去,却不是不去。 第411章 【北若】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家都听夫君的 有诸多镖师为陆若说好话,纷纷谴责林北枕抛弃夫郎的行为。 陆若对此不屑一顾。 这些臭男人不过都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好叫旁人称赞他们仁义。 陆若虽然心中瞧不上这些人,不过面上仍旧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劲儿,捏着林北枕的衣角不松手。 虽然林北枕一再言明此人并非他的夫郎,可他一贯沉默寡言,就算是为自己辩解,也相当言简意赅。 一句“他不是我的夫郎”便顶天了,讲不出别的话了。 因此没什么人信他就是了。 还是镖头说陆若一个小哥儿,此地荒郊野岭,也不能在此地将他打发走,便留他在镖队。 陆若嘴甜,很快就哄得一众镖师乐开花。 本来走镖就苦累,少能见到哥儿。 尤其还是这般有风姿的哥儿。 裹的虽是粗布麻衣,那一双媚眼却甚是勾人。 勾得不少好色的镖师心痒难耐。 陆若心眼儿多,装作是害怕夫君的小可怜,也不敢与他们说话,反倒是博得一众镖师怜惜。 林北枕叹息一声,四下无人时,拉着陆若问:“你为何偏偏盯死了这批货?” 没有外人在场,陆若也不需要装模作样了,他冷哼一声,“我说过,钱家的货,必劫。” 林北枕说:“我既接手此事,绝不会让你得逞。” 陆若轻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就各凭本事咯,我的好夫君。” “别这样叫我。”林北枕说,“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我有婚约在身,是不可能娶你。” 陆若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了,立马变脸,唯唯诺诺道:“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若若听话,求夫君不要赶我走。” 林北枕也听到了越来越近脚步声,他看了陆若一眼,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陆若跟在他身后,踩着小步子不紧不慢跟着。 如此过了两日,一行人快到货物交接处时,陆若开始行动了。 只是林北枕一直盯着他,让他没有下手的机会。 不过陆若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林北枕是个死心眼,轴得很,绝对不会做出偷看哥儿洗浴的事情来。 趁众人午休之际,陆若抱着衣服跑去山涧洗澡。 林北枕自是不会偷看他,他便有了机会潜回营地,偷偷在众人的饮水里下了迷药。 再次折返山涧,他换了一身衣服,哼着歌回到营地,而后光明正大地开始给众人做午饭。 毕竟队伍里只有他一个哥儿,他没来之前,大家都是吃的干粮,或者猎只野鸡换换口味之类的。 自从他来了以后,三十余人的队伍,一日三餐皆是他一个人打理。 虽说是大锅饭,却比干粮好吃太多了。 陆若在林北枕的眼皮子底下做饭,自然不会蠢到在做饭的时候动手脚。 陆若当着林北枕的面,在中饭里加入了许多味重的调料。 “为何要加这么多麻椒?”林北枕不解地问。 陆若道:“这是道辣炒,自然要加麻椒了。你又不会做饭,别来打扰我。” 林北枕抬起眼皮,带着审视的目光望向他。 陆若无语,从锅里夹起一块肉,鼓着腮帮子吹凉以后,一口塞进嘴里,嚼嚼嚼,咽下去。 “嘶……好吃!”陆若说,“又麻又辣,够味儿,香!” 林北枕:“……” 瞧着倒不像是下了药的样子,只是这马上就要交货了,陆若不可能没有动作。 林北枕细细思索,难不成是酒水有问题? 他留了个心眼,并未动那盆辣菜,自然也没有饮用酒水。 众人酒足饭饱,几人轮守,其余人便随意找个枯草堆卧下。 林北枕也找了棵树倚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陆若假装自己是他的夫郎,自然也要与他歇在一处。 于是他非常自然地枕在男人的腿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睡过去了。 温软的身子靠过来的时候,林北枕就相当不自在了。 他想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哥儿扔出去,犹豫半天,却没有动手。 一刻钟后,原本轮守的那几人打着哈欠相继睡着,陆若悄然睁开眼睛。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林北枕。 他的呼吸平稳,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若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男人没醒。 陆若胆子大些了,扯了扯男人头发。 迷药劲儿大,这种程度他也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他仔细的盯着林北枕的眼皮,确认他真的昏迷过去了之后,才从怀里摸出了哨子。 他刚想吹哨,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给擒住了。 林北枕进不知何时醒过来,正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陆若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怎么醒了?……不不,我是说,你抓着我做什么?” 林北枕说:“我说过,只要有我在,这批货你劫不了。” 陆若简直被气死,这个男人也就是表面看着老实,实际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不管他想什么办法,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陆若开始装可怜,“我手疼,你松开我。” 林北枕不为所动。 陆若嘤嘤假哭两声,“人家真的好痛喔。” “……你好好说话。” 陆若开始掉眼泪。 “呜呜。” 林北枕见他落泪,便以为是自己劲儿使大了,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几分。 “你手怎么了?” “被你捏得好疼呀。”陆若跟浑身没长骨头似的贴在男人身上,“夫君~你轻些~” 林北枕低头看向他的手腕,果真见到了不少红痕。 甚至还有一些地方已经青紫了。 林北枕皱起眉。 这小哥儿不只是手腕有伤,甚至连衣袖底下也都有一些若隐若现的伤痕。 他撩开小哥儿衣袖,却见白嫩的皮肤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 就跟被人打了似的。 “谁打的?”林北枕问。 “啊?”陆若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谁打的?” 林北枕道:“你手臂上的伤。” 陆若恍然大悟,“哦,你说这个啊……” 他拉长音调,拖着软绵绵的嗓音,轻飘飘地说:“没有人打我,这些伤都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林北枕十分不解,“为什么?” 第412章 【北若】若他日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陆若眼珠一转,“好郎君,你该不会是在心疼我吧?” 林北枕甩开他的手,“胡言乱语。” 陆若一得自由,当即想要吹响哨子,却被林北枕抢了过去。 陆若:“……”这臭男人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哨子在林北枕手里,被内力碾成了碎末。 陆若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我这哨子可是象牙的!” “哦。”林北枕点头。 陆若说:“你赔。” 林北枕继续点头,“好。” 陆若眨了眨眼睛,“赔我五百……一千两!” 林北枕开始摸自己身上的银票。 临出门的时候,小爹倒是给他塞了不少钱。 这几张银票数额都不小,粗略算一算,也该有三千多两。 陆若伸手,“都给我。” 林北枕点头,“好。” 然后他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银票全都交给了陆若。 陆若拿着钱,心里还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全部给他了? 这得好几千两了吧? 这位大少爷还真是不识人间疾苦。 “你真的全给我啊?”陆若方才也就是随口一说,单纯就是想过过嘴瘾。 完全没有想到林北枕居然会照做。 林北枕点头,“你拿去治伤。” “伤?什么伤?”陆若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臂,笑着卷起自己的衣袖,“你说的是这些吗?” 他的一双手臂到处都是青紫,见林北枕有些诧异,他索性撩起裙衫,露出一条白花花的大腿。 他的动作十分突然,林北枕毫无防备的就看见了小哥儿莹白细的腿。 “你……”林北枕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陆若露出来的腿上满是青紫伤痕,就如同他的手臂一样。 如此密集的淤青,说是去乱石堆里滚了一圈,也不为过。 陆若放下裙衫遮住大腿,说:“我身上也有,你要不要看?” “……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北枕记得,之前在客栈时,这小哥儿穿着暴露。 他的皮肤很白,当时看着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才短短几日,他的身上怎么突然多出来了这么多伤痕? 难不成是镖队里有人欺负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北枕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陆若可怜兮兮地说:“还不都是这衣服过于粗糙,磨得我皮肤都红肿了。” “衣服?”林北枕觉得奇怪,这世间竟然有人的皮肤娇嫩到这种地步。 还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难怪之前他都穿薄纱,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那你去买些柔软的面料,以后不要再穿麻衣了。”林北枕顿了顿,“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会管我一辈子。”陆若小声嘀咕。 林北枕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若没好气道:“我说你就是个傻子,你走趟镖才多少钱?结果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家当全都交了出去。” 他心想:你不是傻子的话,那这个世间就没有傻子了。 林北枕说:“钱乃身外之物。”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没钱的苦。”陆若说,“大少爷,你要是过几天苦日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林北枕问:“那你要不要?” “要啊,为什么不要。”他可是山贼!贼不走空! 有男人在,钱家这批货他算是别想了,肯定是拿不到的。 反正这钱是男人自愿给他的,有了这些钱,今年冬天来临之前,还能把寨子翻新。 就在陆若美滋滋地把银票卷起来塞进腰封的时候,林北枕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若简直惊呆了,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也有好几天了吧?到现在男人竟然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陆若顿时觉得挫败不已,“咱们一起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么?” 林北枕歪了下脑袋,“你又不曾说过,我从何处知道。” 陆若无语凝噎,细想之下,好像还真的没有说过。 “我一个山贼,与大少爷你不是同路人,不必记得我的名字。” 林北枕也没有追问,道:“我叫林北枕,北境的北,枕戈达旦的枕。” “好古怪的名字,莫非你家中有人在北境从军?” 林北枕点头,“嗯。” 陆若突然笑了下,“郎君。若他日我们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林北枕认真点头,“好。” 陆若揣着银票离开后,林北枕开始闭目养神。 等翻过这座山头,今夜亥时在码头交了货,这桩买卖也就算结束了。 众人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有一些机警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只是午休,没道理浑身都没力气,还一觉睡到了晚上。 只是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货物丢失,这事儿便过去了。 有人问起林北枕的夫郎,他只道:“我让他先行回家了。” 码头旁边就是镇子,因此也没有人觉得反常。 货物交接过后,林北枕领到了赏钱。 以前在家时,他从未在金钱上犯愁,因此确实不知道这世间疾苦。 原来,跋山涉水走了近百里,拿到手里也不过只有区区五两银子。 这还得是主顾大方。 林北枕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镖头有意招揽他,只可惜林北枕志不在此,婉拒了镖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出了码头之后,他来到了集市之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而另一边,陆若回到山寨之后,迅速找来了草药开始泡药浴。 待身上的红肿和淤青消散了大半后,他又重新换上了那一身薄纱裙衫。 陆若拿着林北枕的钱给山寨翻新之后,还剩了不少,索性找来工匠圈出了一个大门来。 多少也算是个防御工事。 这几千两如流水一般花出去,陆若自己心疼到不行。 这世间肯定没有第二个像林北枕这样的傻子了。 谁知他心中正念叨着男人呢,就听到手下来报说这附近的官道上发现了钱家的马车。 “弟兄们,抄家伙,咱们这次可不能再失败了。”陆若振臂一呼,一伙人拿着刀剑就风风火火下山去了。 钱家这回请的人,和上一回是同一家镖局。 不过这次没有了林北枕,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够不够让他玩的了。 第413章 【北若】看什么看,跟有病似的 钱家的货被山贼抢去了之后,便广发悬赏,请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前往黑水窑夺宝。 这回钱家丢失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像,据说价值连城,若有找回,必定封赏黄金千两。 林北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一个茶棚里喝茶,周围好几桌江湖人都在谈论这个事情。 待那几个江湖人离开之后,林北枕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黑水窑在一处山谷腹地,易守难攻,水路更是四通八达,更别说地下的山洞暗河。 江湖正派挣钱的主要手段便是靠着各式各样的悬赏令,以及各路门派势力发出来的英雄帖。 此回钱家许诺的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因此来的江湖人一波接着一波。 比如今天,陆陆续续就有十几人去了黑水窑。 林北枕藏匿于人群之中,准备见机行事。 虽说黑水窑的山贼都是义匪,不过众英雄师出有名,此种事情在江湖上并不少见。 此番夺宝还有人开了一盘赌注,论谁才能夺回白玉观音像。 如今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太多,因此这赌盘开得极大,其中当属桂山黄泉的名头最为响亮。 林北枕也没想到,竟然能在大乱斗之前遇到堂哥。 他略微愣神的功夫,就被人拽到了角落。 “……” 林思恒皱眉,“你怎么来了?” 一个脑袋从林思恒背后探出来。 他穿着浅绿的素衣,一头墨发用竹枝固定,瞧着很是清新淡雅。 正是姜笑无疑! 林北枕:“……来玩。” 林思恒嘴角抽了抽,这堂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子,呆板得很。 “你来山寨玩?”林思恒狐疑地问,“玩什么?” 林北枕愣神,不知该如何回复。 姜笑捣了一下林思恒的胳膊,然后挤开他,递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小北,你别理他。这里面有三粒解毒丹,你收好。”姜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光头小声说:“那人是西域来的,可会下毒了,你小心些。” 他话音刚落,那光头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恶狠狠瞪着他们。 林思恒抱着胳膊翻白眼,“看什么看?” 跟有病似的。 那光头顿时炸了,扛着大刀就想过来教训他们。 还是他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将他拦住了。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那光头才冷哼一声,回过头去。 姜笑似乎早就习惯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北枕接过药瓶,“多谢。” 姜笑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林思恒接话,“咱小北含蓄,从小就这性格,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三人并排走在这帮江湖人的后面,姜笑问:“你也是冲着赏金来的吗?” 林北枕摇摇头。 姜笑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北枕说:“来见一个人。” 林思恒一听,顿时与堂弟并排而行,一条手臂还搭在堂弟肩头。 他挑眉,“是见哥儿吧?” 林北枕点头,“是。” 林思恒的表情瞬间变得丰富起来,他一脸‘都是男人我都明白’地看着堂弟。 “咱家木头这是要开花了?”林思恒问,“跟哥说说,看上的是哪家的哥儿。” “没有看上他。” “嘴硬。”林思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没事,哥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男人嘛,总是要点面子。” 林北枕:“……” 眼看老实人都快红温了,林思恒道:“好好好,没看上没看上。” 林北枕:“……”如此敷衍,不如不说。 “思恒。”姜笑突然扯了下男人的衣袖,“咱们到寨子门口了。” 三人抬起头一看,却见寨子门口飘着一面旗,上书三个大字。 黑水寨。 那帮江湖人已经开打了,到处都能听到叮铃哐啷的声音。 林思恒好奇道:“你要见的那个小哥儿是谁?” 林北枕望着踏薄纱而来的哥儿,说:“他来了。” “何人胆敢在我黑水寨闹事,找死。” 林思恒听到声音,朝声源处看去。 这一看,他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 堂弟的品味……竟然如此的劲爆。 这小哥儿也就在身上裹了一层不透明的纱,肩膀、手臂、腰背以及大腿通通裸露在外,十分火辣。 “嘶……这有点像西域舞姬爱穿的衣服啊。”林思恒说,“小北,没想到你竟然好这口。” 林北枕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身上的伤。” 看样子是已经全好了。 林北枕放下心来。 虽说现在民风开放了不少,可一般这样的穿着,也只有青楼的哥儿会这样穿。 姜笑耳朵动了动,“他之前受伤了吗?” 林北枕点点头,并未多言。 姜笑仰起脸,这哥儿的穿着让他有些面红耳赤。 他后知后觉地想去捂林思恒的眼睛。 他扭头一看,林思恒的注意力早就没在那哥儿身上了。 林思恒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那尊白玉菩萨像会藏在哪里。 据钱家若说,这尊白玉菩萨像约有九尺高,寻常地方可藏不住。 而另一边的林北枕突然动了。 陆若正吃力地应对数人追击,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林北枕甚至都未曾蒙面,就这样顶着他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陆若从众人的追击中救出来。 陆若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林北枕没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只是在听到他的消息之后,下意识而为之。 来了便就是来了,他也不想去找什么借口。 陆若却问:“你也是为了那尊白玉菩萨想来的吗?” “不是。”林北枕说,“我……” 是为你而来。 但是这话林北枕说不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担心他的伤,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陆若笑了笑,语气里却很是幽怨,“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啊。”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白玉菩萨像而来。”林北枕强调道。 陆若无所谓地说:“我已经把那尊白玉菩萨像藏起来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不可能再有人找到。” 林北枕问:“莫非你藏进了地下暗河里?” 陆若顿时瞪大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第414章 【北若】你是个哥儿,矜持一些 林北枕道:“白玉菩萨像可沉于水底,藏于暗河之中的确不易被人发现。” 陆若道:“就算白玉菩萨像在暗河里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找不到。” 林北枕语气中满是无奈,“我说过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白玉菩萨。” 陆若才不信。 这段时间来寨子里想来抢白玉菩萨像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那你为什么要来?总不能……是因为我吧?”陆若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难不成你爱上我了?” 林北枕:“……没有,你别想太多。” “好吧。”陆若说,“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一直搂着我的腰?” 林北枕赶紧松手,还欲盖弥彰地后退了两步。 这时,乱斗的人群也散了,他们冲破了山贼的防御,去寨子里找白玉菩萨像了。 本来林思恒和姜笑也打算去找的,不过这会儿他俩在偷看堂弟的八卦。 姜笑小声嘀咕,“若是小北想娶这个哥儿,四叔么会不会生气啊?” 林思恒不解,“为什么要生气?” 姜笑仔细一想,他自己以前也是个地痞流氓小骗子,哪里好意思置喙旁人。 姜笑仰头问:“思恒,我们不去找宝贝吗?” 林思恒道:“不急,大当家都还在这里,宝贝肯定跑不掉。” 姜笑点头,乖乖应了一声。 另一边,陆若相当无语。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嘴上说着不喜欢他,却又眼巴巴的跑过来找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陆若抱着胳膊,“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还不去找钱家的宝贝?” 林北枕别扭了好一阵,才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若说:“你眉毛底下挂着的是什么?我的伤好没好,你难道看不见?” 他这话刚说完,想起自己还拿了对方这么多钱,觉得自己的态度是有些不好,语气便软了几分。 他继续道:“你上手摸也行,我不介意。” 林北枕:“……你是个哥儿,矜持一些。” “矜持有屁用。”陆若撇嘴,“他们都闯进我的寨子去找那观音像了,难道你不去吗?” 林北枕摇头。 陆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你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林北枕刚要说话,不远处就有人惊呼:“这里有密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往那个方向而去。 陆若勾起唇,可算是发现了,也不枉他特地做了能叫人一眼看穿的伪装。 林北枕从陆若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那密道绝对有问题。 他问:“他们会死吗?” 陆若不问反答,“他们的死活跟你有关系吗?” 林北枕说:“刚才来时,我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两个朝廷通缉要犯。” 陆若一听是通缉要犯,顿时来了精神,“赏金多少?” “好像是三百两。” 陆若短暂的惊喜后,问:“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抓了去朝廷领赏金?” 林北枕说:“麻烦。” 这人还真是个大少爷,有钱都不挣。 待那群人都冲进密道以后,有个山贼按动了机关,将那群江湖人全部都关进了密道之中。 陆若突然问:“你饿不饿,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 林思恒搂着姜笑大摇大摆上前,“我替他回答了,既然主家相邀,那肯定得去。” 陆若问:“你们又是谁?” 姜笑率先开口:“我们是他的朋友。” 他指了指林北枕。 陆若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 黑水寨总共也就几十人,本就听了陆若的命令,将这群江湖人引入寨中一网打尽。 这会儿躲的躲,藏得藏,也没谁正经是与这些江湖人过手。 陆若带着林北枕他们三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安静的院子。 黄昏。 一行人正吃饭的功夫,突然听到一声爆炸。 怎会有爆炸? 陆若当即站起来,往爆炸发生的地方而去。 林北枕赶紧跟上。 姜笑刚想动,就被林思恒按住了。 他夹了块肉在夫郎碗里,“笑笑,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姜笑捏着自己腰上的软肉,“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哪里瘦了?” 林思恒说:“就是瘦,抱起来感觉全是骨头。” 姜笑虽然十分不解,还是乖乖地把碗里的肉吃完。 林思恒满意了,“这才乖。” 陆若直奔西面的一处小瀑布。 他也没想到,这次的这群人里面居然有人会使炸药。 黑水窑之所以会被称之为窑,就是内部暗河多,山洞多。 密道的入口崩塌,连带着周围的水也跟着不安分。 这群人恐怕是要交代在地底下了,陆若叹息一声。 他正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又是一声爆炸。 这次的爆炸山石崩塌,陆若为了躲开从崖边上落下来的石头,却没有注意到脚下。 他身体失衡,一瞬间就掉进了爆炸荡开的深坑之中。 本来按照他的情况是完全可以用轻功飞上来的,只是林北枕也跟着跳下来,两个人的重量,他就没办法了。 陆若对此非常无语,“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林北枕说:“怕你有危险。” 你就是最大的危险! 不过这话陆若没说,毕竟人家也是好心。 只是好心办坏事而已…… 他仰头看了一眼洞顶,也不算太高,倒是能飞上去。 要不他先飞上去,之后找来绳子再把林北枕带上去。 正想着办法呢,又是轰隆一声。 这道声音由远及近,看起来就像是在他脚底下引起的爆炸一样。 这一回,两人直接掉进了山洞最深处。 洞内怪石嶙峋,到处都是水滴声和暗河汩汩流动的哗啦声。 林北枕护住了陆若。 陆若没有受伤,反倒是林北枕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口。 这是洞中只有一些萤石散发着光芒,在昏暗的环境中,陆若并不知道他已经受伤了。 而林北枕也没说。 他只是问:“我们怎么出去?” 陆若道:“现在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沿着头顶被炸开的坑洞直接飞上去。” 谁料他话音刚落,第三声爆炸响起的时候,无数的石块滚落下来,彻底堵死了顶上的出口。 陆若:“……” 陆若没好气道:“合着倒霉都凑到一天了呗。” 林北枕情绪稳定,“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出去?” 陆若言简意赅地说:“找出口。” 过了一阵,林北枕问他,“你冷不冷?” 陆若摇摇头,“还好,习惯了也就不冷了。” 第415章 【北若】难怪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 林北枕解开外袍,突然动作一顿,想起来陆若说他皮肤娇嫩,穿寻常布衣会受伤。 他又默默把外袍系了回去。 洞中晦暗,陆若也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是在前面走着。 “快跟上。”陆若说,“我跟你说,这里面的山洞大大小小串在一起,起码上百个。洞内错综复杂,还有暗河,那群人死定了。” 林北枕应了一声,“嗯。” 陆若撇嘴,“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林北枕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陆若眨巴两下眼睛,“你不是大侠吗?怎么见死不救呀。” “我不是什么大侠。”林北枕说,“若是尚有余力,自是可以相救,只是如今我亦囹圄,无暇他人。” 陆若问:“那你为什么给我钱?难不成是嫖资?” 林北枕说:“要说实话吗?” “那当然啊!”陆若说。 林北枕斟酌良久,才缓缓道:“我希望你能从良,山贼不是长久之计。” 陆若简直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良做什么?我生来就是山贼,恣意潇洒,好不快活。” 林北枕说:“知道了。” 陆若心里还有一大堆话想说呢,结果男人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啊?”陆若站定,扭头望着林北枕。 黑暗之中,借着岩壁微弱的亮光,只能依稀看到男人的轮廓。 “怎么了?”林北枕问。 陆若稍显迟疑,“你……你就不再劝劝了?” 林北枕低低的声音传来,“你的人生,不必让别人来决定如何过。” 陆若“噢”了一下,沉默下来。 过了一阵,陆若道:“我之前见你在镖局做事,以为你是镖师,如今看来,似乎又不太像。” 他继续往前走,闲聊似的问:“你到底做什么的呀?” 陆若好半天没听见林北枕的回答,“你不想说就算了。” 林北枕这才开口,“我,也没想好我今后要做什么。” 陆若有些惊讶,他以为按照男人的脾气秉性,应当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迷茫。 两人在山洞里转悠了半个时辰,陆若突然转身拉过林北枕的手腕,把人带到暗处藏身。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陆若集中精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林北枕却是定定地看着陆若。 “你在发抖。”林北枕说。 陆若赶紧却捂住他的嘴巴,压低着声音说:“都跟你说了别说话!” 地下洞穴寒气逼人,陆若穿得又少,这会儿冷得牙齿都在轻微的打颤。 林北枕解开外袍,套在陆若的身上。 陆若只感觉身上暖和起来,取而代之地是皮肤被摩擦产生的痛感。 他裹着林北枕的外袍,没有呼痛。 就这么忍着,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山洞另一边,一行人举着火把走近。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咱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出去!” “我怎么觉得咱们是在原地打转,这个地方咱们刚刚是不是来过?” “那密道肯定是个陷阱!我就说这群山贼怎么这么不经打,两下就被打跑了,合着在这里等着咱们。”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这里又冷又黑,还是尽快找出口吧。” “你说得容易,这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出口。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根本不会听声辨路吧?” “你说什么!” 都是江湖人,一言不合就拔刀子动起手来。 乒乒乓乓打了一阵,还是一个比较有威望的老者出来制止了他们。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要再内讧了。当务之急是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别到时候佣金没拿到,咱们的命先交在这里了。” 那闹起来的两人这才不情不愿收了兵器。 这几人走远后,陆若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黑水窑吗?” 林北枕摇摇头,“不知。” 陆若说:“因为这里就跟个窑子似的,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哦。”林北枕道,“那我们能出去吗?” 陆若轻笑,“有我带路,自然能出去。” “有劳。” 陆若说:“那你求我啊,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带你出去了。” 林北枕毫无心理压力地道:“求你。” 陆若微微诧异,“你就这么求了?” 就这么水灵灵地求了? 就一点不会觉得耻辱吗? 林北枕反问,“那不然?我还要跪下来吗?” “那还是不用了。”陆若说,“看在之前那三千两的面子上,我肯定带你出去。” 他拉着林北枕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又道:“话又说回来,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就算是哪家富户大少爷,也不至于出趟门就给三千两银票揣在身上吧? 况且他还眼都不眨一下就把全身的家当都给了他,就不怕自己之后的旅途无钱傍身吗? 林北枕说:“我父亲是西南军,小爹是北境军。” 他认真思考了一阵,道:“我家应该是算作军户。” 陆若睁大眼睛,“可是西南离北境千里之遥,那你爹他们岂不是聚少离多?” 林北枕道:“还好。” 陆若心想,难怪这位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家里的长辈时常都不在家,肯定是疏于教导! 他顿时对男人充满同情。 “你知不知道三千两可以做哪些事?”陆若问。 林北枕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嗯?” 陆若痛心疾首,“三千两都可以在府城买一座三进大宅院了!” “哦。”林北枕还是不明其意,“所以?” “你以后可不能看见谁都散财了,不然多少家底都不够你败的。” “……知道了。” 陆若突然察觉到不对,他可是山贼! 那么好心干嘛!山贼只负责烧杀抢掠! 于是他别别扭扭开始往回找补,“我不是担心你败家,你可不能多想。我可是山贼,山贼的话是绝对不可信的!” “嗯。”林北枕应了一声。 陆若说:“赶紧走吧。” “等等。”林北枕突然指着一处洞中飞流说,“那尊白玉观音像,你就是藏在前面的水潭里吧?” 第416章 【北若】哥是过来人,都懂,都懂 陆若瞳孔地震,“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北枕说:“只有这里的水流最为平稳,地势也足够低。” 这里是绝佳的藏宝地点。 再说了,白玉不怕水,藏于暗河的水里,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因为没人会在黑暗的环境中跳入水潭寻找。 陆若说:“你还挺聪明的。” 林北枕问:“我能看看那尊白玉菩萨像吗?” 陆若顿时跳脚,“你,你还说不是为了白玉菩萨像来的!” 林北枕解释,“我只是好奇,若是单单一尊白玉像,就能让钱员外出价千两黄金,会不会是这尊白玉像另有玄机。” 陆若说:“这么大一块玉石,值钱一些也正常吧?” “未必。”林北枕道,“三年前,京城万宝楼就曾经拍卖过一尊白玉像,当时最高的叫价也只是七千两白银罢了。” 陆若有些心塞,瞧瞧这位大少爷说话。 什么叫‘七千两白银罢了’?? 七千两若都是‘罢了’,那到底多少钱才不是‘罢了’? 陆若无语凝噎。 林北枕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或许并非是这尊白玉像本身能价值千金,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陆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他走到一处山壁前,也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就见水潭里漩涡顿起。 很快,一座石台就托着那尊白玉观音像浮出水面。 陆若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林北枕紧随其后。 两人在石台上站定后,陆若道:“你看吧,这便是那尊白玉观音像了。” 林北枕仔细观察着这尊观音像。 他问:“这是南海观音?” “好像是吧,我也不懂。”陆若道。 林北枕轻轻地敲了敲白玉像,他问:“你有玉镯吗?” 陆若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你要吗?” 林北枕接过玉镯,“谢谢。” “你小心点啊,这可是翡翠的,贵着呢。” “好像有一股药味?” 陆若道:“是,我需要戴着它治病。” 林北枕用手镯轻轻地敲了敲白玉像,然后将手镯物归原主。 陆若一边戴手镯一边问:“怎么了?” 林北枕说:“这白玉像并非是羊脂白玉,而是极其廉价的白玉髓。” 陆若不懂这些宝石,“白玉髓很廉价吗?” “是,这尊白玉像,若真论起价值来,绝对不会过五十两。” 陆若一惊,五十两的白玉像,钱老狗怎么会花一千两黄金找回? 难道真如林北枕所说,这白玉像大有玄机? 他上手摸了摸,狐疑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听出来的。”林北枕并未多说,仔细观察起这尊白玉像来。 很快,他就在白玉像手上的玉净瓶里发现了端倪。 这玉净瓶似乎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有发簪吗?”林北枕问。 陆若拔下自己头上簪子递给他。 林北枕借助发簪的尖端,很快就将玉净瓶里的东西挑了出来。 是一个两寸长的白玉小筒,有些像装飞鸽传书信筒。 他将发簪还给陆若,陆若一边绾发一边问:“这是什么?” 林北枕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有没有毒啊?”陆若问。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应当是没有毒的。”尽管林北枕这样说,还是让陆若走远一些。 白玉小筒被打开,从中倒出一张羊皮卷来。 陆若见没有危险,便走过来和男人一起看,“这是什么?” 林北枕展开羊皮卷,看清楚上面的绘制的内容之后,道:“或许是一张藏宝图?” 陆若惊道:“藏,藏宝图?” 难怪钱老狗要花千金把白玉像要回来,这张图的价值绝对要高于一千两黄金。 陆若心道:发财了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这和走在路上就捡到钱有什么区别! 陆若朝他摊手,直言道:“我想要这张藏宝图。” “好。”林北枕将藏宝图放在他的手上。 毕竟钱员外要的是白玉像,可没说要白玉像里藏着的藏宝图。 这时,又有人声传来。 看样子那群江湖人是分作了好几波人。 林北枕抓住了陆若的手腕,“我们先走。” 陆若道:“可是我还没有把这里复原……” “一尊不值钱的雕像罢了,让他们带走,正好能还你们寨子安宁。” 陆若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反正是尊不值钱的白玉髓。 等钱老狗发现自己花了千金的白玉像里什么都没了,肯定要气死。 一想到这里,陆若心里暗爽。 “好,我听你的就是。”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水潭,在他们走后不久,便有另一波人找来此处。 他们一见到水潭中间的白玉像,顿时像是看见了肉的饿狼。 不过这些就与林、陆二人无关了。 在陆若的带路之下,两人很快就从地下洞穴里走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连月光都被乌云遮盖了。 两人回到山寨之后,陆若就赶紧去泡药浴了。 虽然他遮得严实,不过在行动间还是会露出一些皮肉。 林北枕已经看到了陆若肩头的伤。 这才不过两个时辰,他的皮肤竟然如此娇嫩? 这世间真有如此反常的皮肤吗? 林北枕心中疑惑,恰好此时林思恒在二楼开了窗。 这小院十分清幽,与寨子还隔了一段距离,算是比较隐秘。 林思恒看见堂弟,“哟,回来了?” 林北枕沉吟片刻,仰起头,问:“哥夫睡了吗?” 姜笑从自家男人身边挤出一颗脑袋,“还没,怎么了?” 林北枕说:“想请你帮……”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那山贼头头的名字,所以顿了顿,“帮他看看,我怀疑他生病了。” 林思恒问:“谁啊?”他突然反应过来,“你那相好?” 林北枕强调道:“还不是。” “早晚都得是,哥是过来人,都懂。”林思恒说。 姜笑说:“你等等,我马上下来。” 他迅速收起自己的药箱,“哥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去给那个哥儿瞧一瞧。” 林思恒唤了夫郎一声,“笑笑。” 姜笑立马夹着嗓子道:“哥哥~” 林思恒立马被夫郎甜甜的嗓音治愈了,“我陪你?” 姜笑摇摇头,“你不方便,我去就行了。” “好吧。”林思恒说,“若是遇到危险,记得大声求救。” “知道啦,哥哥。” 第417章 【北若】有病为何不治? 白玉菩萨像被那群江湖人带走之后,黑水窑也就太平了。 姜笑本想给陆若治病,却被对方拒绝了。 一连好几天,三人都没有见到陆若。 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寨子里其他的山贼很少来这个小院,所需便自给自足。 闲暇之余,林思恒就带着姜笑在水边垂钓,偶尔如此放松一下倒也自在。 林北枕却是坐不住了。 明知有病为何不治?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应当与陆若好好聊一聊。 等到陆若打开门自己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北枕站在他的屋檐之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又或是日日等待,这才如此凑巧与他撞见。 陆若疑惑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林北枕言简意赅地说。 陆若更不解了,“等我做什么?” 林北枕问:“为什么不让大夫为你诊治?” 陆若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此事来的呀。” 前几天他二人刚从洞穴里出来,姜笑就来敲响过他的房门。 只是那时他正全身浸泡在药汤之中,不便见客,就将姜笑打发走了。 况且,他这个病也见不得人。 不说,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陆若问:“那个小哥儿,应该就是桂山黄泉身边的小医仙吧?” 林北枕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这位堂哥夫也有名号,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陆若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不必劳烦他了。” 林北枕有些想不明白,“病不忌医,早些治好,难道不好吗?” 陆若的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最后只道:“老毛病了,治也治不好。与其希望燃起转又破灭,倒不如不治,何必徒增伤悲。” “试试吧。”林北枕说,“夏天还好,冬天你要如何过?” 陆若垂下眼帘,“以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林北枕见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只是说:“你若是哪天改变了主意,只管来找我。” 陆若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林北枕,你真的很好。” “……嗯。”突然被夸了一下,林北枕还怪不好意思的,“你也很好。” 陆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可是山贼,山贼哪有好的。” 林北枕说:“你也可以不再做山贼,此地湿气凝重,倒是一个开炉烧青天釉的好地方。” “林……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陆若说,“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林北枕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告辞了。” 陆若心中有些慌乱,“这就要走了吗?” 林北枕点点头,“我准备去趟西北。” 陆若问:“你去西北做什么?” 他问完便后悔了,他是什么身份?与男人又没有什么关系。 贸然问得这么细致,倒显得有些越界。 林北枕道:“听说西北即将要举办一场花舞会,我想去瞧瞧。” 陆若一听花舞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当场失态。 “你,你去花舞会做什么?”陆若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林北枕说:“说是有什么奇花异草的拍卖,我不曾见过,所以想去凑凑热闹。” 他这时才注意到小哥儿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林北枕下意识想要去搀扶他,却被陆若拒绝了。 陆若说:“你可知道花舞会究竟是什么地方?” 林北枕摇摇头,“我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瞧一瞧。 陆若冷笑着说:“那是一场吃人的拍卖会,里面拍卖的珍贵花草,其实都是人。” 林北枕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陆若摇摇头,什么都不肯多说,“你信我,花舞会去不得。” 林北枕稍显迟疑的点了下头,“好,那我不去了。” 小爹很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来修身养性,林北枕原本还想着去花舞会购置一些漂亮的花草回来,好赠给小爹。 不过照此种情况看来,这花舞会定然大有玄机。 这拍卖的是人,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林北枕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你与花舞会有什么关系?”林北枕问。 陆若道:“没什么,你不要再问了。” 林北枕就真的不问了。 在他看来,陆若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是什么都说了。 因为他颤抖的身体,酸涩的嗓音,还有眼睛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惊恐和害怕。 林北枕也不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见陆若不肯多说,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北枕问,“去找那张藏宝图所绘制的地点吗?” 陆若说:“有这个想法。” “虽然还不知道这张藏宝图的真伪,不过它上面所画的地理方位也在西北,你当真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你凡事多加小心,西北的风霜寒凉干燥,你记得多做筹谋。” 陆若点点头。 第二日,三人便离开了黑水窑。 临走时,陆若还送了三匹好马给他们。 姜笑觉得很可惜,没能给陆若治病。 林北枕一路沉默,等他们三人进了城,坐在饭馆里的时候,他才突然问道:“你们可知西北的花舞会?” 林思恒说:“知道啊,怎么了?”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林北枕说,“我只听说那里拍卖奇花异草。” 如今却从陆若口中得知,这花舞会拍卖的奇花异草其实都是人。 是人。 难不成是贩卖人口? 林思恒说:“哦,就是一帮无聊的人搞出来的无聊的事儿。早几年朝廷已经清剿过一次了,竟然又死灰复燃了吗?” 姜笑听得云里雾里,“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是花舞会呀?” 林思恒道:“简单来说,这个花舞会就和青楼花魁差不了多少,没什么区别。” “西北几大黑暗势力联合培养的一百位小哥儿,也就是百花,他们就是花舞会的主角。” “这些小哥儿从小就被喂养了一种秘药,据说皮肤吹弹可破,娇美异常。” 第418章 【北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林思恒道:“哦对了,这些哥儿还能做掌上舞,因此才得名为花舞会。” 姜笑闻言,“哥哥,什么做掌上舞啊?” “就是说这些哥儿可以站在人的手掌上翩翩起舞。” 姜笑倒吸一口凉气,“手上起舞,这得多轻啊。” 林北枕顿时呆住了。 他扭头往黑水窑的方位看了一眼。 原来,陆若曾经就是…… 那他在他面前提起花舞会…… 这和拿了一把刀去剜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林思恒没有看到堂弟古怪的表情,继续道:“据说让百花跳舞只不过是个添头,百花真正的作用,就是取悦买主。” 姜笑道:“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花草,会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下三滥。” 林北枕突然扯紧缰绳,调转马头。 “哥,你们先走吧,今夜我来客栈里找你们。”林北枕顿了顿,“到时候或需要麻烦哥夫为他诊治。” 望着堂弟远去的背影,林思恒“啧啧”两下,“还说没有喜欢人家,瞧瞧这眼巴巴的劲儿。” 姜笑没接话,他细细思索了一番,问:“哥哥,你说那个山贼头头,他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呀?” 林思恒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总不能他是从花舞会里逃出来的人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单看他那穿着,的确像是吃过秘药。 “笑笑,你有把握能治好他吗?”林思恒赶紧解释,“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啊,就是那种秘药似毒非毒,我担心治不好,到时候砸了你小医仙的招牌。” 姜笑说:“那我们现在赶紧去买草药,等着小北把人带过来。” 林思恒点头,“好。” 另一边。 林北枕快马加鞭赶回黑水窑,陆若正在研究藏宝图呢,就看到本应该离开的人去而复返。 他坐在聚义堂主位,和其他几个人谈论着这张藏宝图,正是激烈的时候,林北枕就来了。 陆若抬起头,十分不解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林北枕说:“我带你去治病。” “啊?”陆若眨了下眼睛,“要是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应该是告诉过你,我不打算治。” 林北枕固执道:“你得治。” “要你多管闲事。”陆若说,“我烂命一条,不值得你同情。” 林北枕瞥了一眼桌上的藏宝图,道:“随我去治病,这宝藏,我带你找。” 陆若顿时心动了,这男人虽然脾气干巴了点,但是脑子确实没得说。 “当真?”陆若犹犹豫豫地说,“若是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没治好,那……” “我还是会带你去寻宝。” 陆若立马道:“林少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北枕点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陆若对手下说,“兄弟们,等我回来。” 虽然陆若是个哥儿,不过手底下的人还挺服他。 这山寨人情味儿足,陆若要离开的时候,一帮大老爷们还很心酸的抹眼泪。 陆若都没眼看,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劝回去了,他肚子也饿了。 他没好意思说,就忍着下山进城以后,才买了个烧饼啃一啃。 林北枕在他进城之前就抖开披风把他裹了起来。 虽然大夏天挂一件披风在身上是显得有些古怪,却也好过顶着男人们打量皮肉的目光前行。 陆若啃了一张完整的烧饼,这才有了些许力气。 他跑上前和林北枕并排而行。 “那位小医仙真的能医治我吗?”陆若问。 林北枕点头,“我相信他。” “好吧。”陆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林北枕,我这病很脏的。” 林北枕反问:“哪里脏?” 陆若说:“我……我中的是媚骨香。”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但是林北枕还是听见了。 “你不脏。”林北枕很快就下了定论。 陆若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刚从花舞会里逃出来的时候,陆若也不是没想到求医问药。 只是一般的大夫在听说媚骨香之后,要么是赶他走,要么就是想睡了他。 所以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很排斥看大夫的。 只是姜笑是个哥儿,长得又无害。 所以陆若这才鼓起勇气又试一次。 或许是那张藏宝图的吸引力真的很大。 陆若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藏宝图。 人为财死。 他不断地给自己下达心理暗示,这才控制着自己没有转身就跑。 在陆若的胡思乱想中,他们四人在客栈会合。 姜笑把两个男人赶出房间,这才开始为陆若诊治。 他夹着嗓子温声细语地说:“你别害怕,我会尽力的。” 陆若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 房间外,林思恒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堂弟说,“成亲要趁早啊小北,否则夫郎就是别人家的了。” 林北枕再次强调,“我说了,我还暂时没有想与他成亲的打算。” 林思恒说:“嘴硬。” 林北枕:“……”死堂哥,不想说话。 林思恒一言道破真相,“你既然不喜欢他,对他这么上心做什么?我听黑水窑的山贼说你还给了人家几千两的银票。” “散财童子都没你能散。”林思恒继续道,“平时也没见你对其他哥儿这样好啊。” 林北枕:“……”有点反驳不了。 “就说泠泠吧,你俩从小一起长大,逢年过节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说给泠泠几千两银票。” 林北枕:“……”更没法反驳了。 泠泠的刺绣特别漂亮,五灵郡不少贵夫郎都爱去他的小铺子里买绣品。 所以从小到大,泠泠自力更生,比林北枕这个哥哥有钱多了。 林思恒说:“承认吧小北,你就是喜欢他。” “不是!” 林思恒像是看见鬼的表情,“你刚刚是不是发火了?” 林北枕:“没有。” 林思恒惊讶道:“不容易啊小北,你发火的次数比新雨逃课的次数都少。” 他顿了顿,“你知道的,新雨从来不逃课。” 或许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吧,不过都是被亲哥胁迫的,全然不是自愿。 林北枕从小到大还真没跟谁红过脸,这还是头一回情绪波动这么大。 林北枕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是作罢,化作一声叹息。 第419章 【北若】娶夫郎一事我自有打算 房间里,陆若有些忐忑地问:“能治吗?” 姜笑面上一片凝重,看得陆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能治!”姜笑说,“不过我还有些疑问,要先写信问一问我师父,你可以等一等我吗?” 陆若松了一口气,心想能治就好。 他轻轻点头。 能治就行,等多久都没关系。 姜笑立刻磨墨,给远在京城的师父写信。 待收到回信,已经是十天之后。 姜笑心中对于药材的疑惑解开之后,立马着手为陆若医治。 想要彻底拔除媚骨香,并非朝夕之事。 想要皮肤娇嫩挂不住衣,需从小灌下此药,使其脱胎换骨。 陆若自从逃出花舞会之后,也问过不少名医,虽然有药浴可以克制,却并不能解除媚骨香的药性。 这期间他们在城中租了一间小院,姜笑打算用半年时间来为陆若医治。 陆若知道媚骨香不好治,又觉得自己耽误了小医仙行走江湖,很是过意不去。 姜笑倒是每天乐呵呵的,还有兴致跟黄泉大侠打情骂俏。 期间林北枕回了一趟五灵郡。 兰书正在院子里喝茶呢,就看到儿子风尘仆仆归家了。 “这是去哪儿晃悠了一圈,感觉都没什么精气神了。”兰书吩咐身边的侍子,“去跟厨房说,今夜多炖一些滋补的汤品。” 侍子退下后,林北枕还杵在他小爹面前。 兰书说:“赶紧回屋洗洗,别学你那个臭老爹十天半月不洗澡。” 恰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林四:“……” 林四一本正经地向夫郎解释,“小乖,我只是行军外出时才没时间洗澡,在家每天都洗的。” 兰书假装没听到,对儿子说:“还不快去?” 林北枕默默去到浴房梳洗。 他此番是骑快马回来的,从黑水窑附近的青竹县到五灵郡的路途不近,他又着急赶时间,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潦草得很。 稍一打理,便又是风度翩翩的俊郎君了。 晚上饭桌上,兰书给儿子盛汤。 “此回外出游历,可有心得?”兰书问。 林北枕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 兰书又问:“那可曾想好未来想做什么?” 林北枕摇摇头。 兰书已经习惯了儿子沉闷的性格,只是在心中唉声叹气,这般笨嘴笨舌,将来指定是娶不回儿夫郎的。 林北枕内心纠结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 “小爹,我有一事不明。” 兰书:“你说。” 林北枕斟酌了一下用词,问:“对于我的婚事,您可有什么看法?” 兰书被儿子这话问得有些茫然,“你的婚事为何要我的看法,又不是我聘夫郎。” “……” 兰书见儿子表情纠结,就算是聪明如他,一时也很难猜出他的想法来。 “小北,有话直言。”林四道。 林北枕这才问道:“不知先前与我定亲的是哪户人家?” 林四和兰书对视一眼。 “什么?”兰书现在更茫然了,“你何时定了亲,我怎不知?” 林北枕说:“是您说的,我自小就与人定了娃娃亲。” 林四也望着夫郎,“还有此事?” 显然他也是头一回听说。 “……是吗?”兰书仔细回忆了一番,“哎呀,我想起来了!” 他恍然大悟道:“以前你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总有媒人上门说亲,我被烦得受不了了,便与他们说你从小定亲,好打发他们回去。” 说到这里,兰书还挺心虚,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谎话,竟然被自家儿子记了这么多年。 林北枕问:“所以……我并未与人定亲?” “……”兰书心虚,兰书愧对儿子,兰书沉重而又内疚地点头。 没想到林北枕听后,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当真?” “儿啊,你要是着急娶夫郎,小爹这便去帮你寻个与我一样漂亮的小哥儿回来。” 林北枕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内心竟然是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有一些雀跃。 “娶夫郎一事我自有打算,小爹不必忧心。”林北枕说,“我吃好了,父亲,小爹,你们慢用。” 兰书扯了下自家夫君的衣袖,“你说咱们儿子是不是中邪了? 我怎么感觉他刚刚在笑呢?” 林四轻轻地捏了下夫郎的脸颊,“儿子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兰书瞪他一眼,“你是要找我算账吗?” 林四亲了一口夫郎,“怎会,只是此事小乖你做得实在是太不妥了。你也知道,咱儿子从小到大最听你的话。” “你说给他定过亲了,他自是信以为真。” “若非今日他说出来,只怕他这辈子孤独终老,我们也不知其原因。” 兰书更怒,“我已经很内疚了,你还怪我!” “错了错了。”林四说,“怪我,儿子如此反常,我竟然没看出来。” 兰书轻哼,随即想到了什么,“等等。” “嗯?” 兰书说:“按照小北的性子,揍他一顿他都未必会多说一个字。” “可今日他却主动提及,在得知自己并未与人定亲时,竟然还笑了。” “难不成……他有喜欢的人了?” 林四想了想,也觉得夫郎所说很有道理。 “应是如此了。” 兰书顿时好奇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哥儿,能把咱们家小北勾得魂牵梦绕,连性子都变了。” 林四道:“或许是此回外出历练时结识的人?” “应该错不了。”兰书说,“看来咱们家要添新人了,我要有儿夫郎了。” 林四想说,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夫郎就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人家小哥儿下聘,都要准备些什么啊?” “是不是要先合八字?” “咱们家是不是也该重新修缮一番?” 林四无奈地唤了一声,“小乖。” 兰书充耳不闻,“是该修缮一下了,还有小北那院子,光秃秃的连花草都没有,多难看啊。” “小乖。” “要不明日我就去寻工匠……唔。” 林四搂过夫郎的腰身,将他抱在怀里,吻住了喋喋不休的红唇。 第420章 【北若】与其操心这些,不如先准备好聘礼 兰书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还在考虑将来儿子成亲那天,该请哪家酒楼的厨子回来。 第二天天不亮林北枕就上后院马厩牵了一匹快马,往青竹县去了。 兰书得知此事后,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说:“看来是去见我未来的儿夫郎了。” 林四应了一声,“小乖,喝点粥。” “这死孩子,也不说吃了早饭再走。合着奔波数日,回来就是问这一件事。”兰书一边张嘴接受夫君的投喂,一边还抽空说话。 他咽下嘴里的粥,继续道:“夫君,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哥儿才能引起咱儿子的注意?” 林四说:“不知道。” “要不然咱们去看看吧?”兰书突然道,“反正近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林四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兰书道:“咱们又不是去拆散他们的,有什么不好的?” 林四一想,也对,只是瞧一瞧,没什么打紧的。 就这样,林北枕到了青竹县后,也完全没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 陆若看到林北枕的时候眼前一亮,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亲近,“你最近都去哪了?” 林北枕说:“回家了一趟。” 他从怀中摸出一包茶糕递给陆若。 陆若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林北枕点点头。 两人坐在檐下,陆若慢吞吞的吃着茶糕。 红豆内馅儿甜糯绵软,陆若很喜欢。 林北枕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是不是在关心他?陆若的脸色有些红。 他作镇定地说:“还好。” “还有多久才能治好?”林北枕问。 陆若说:“笑笑说想要完全摆脱媚骨香,需得半年以上。” “我知道了。”林北枕点头,“你好好养身子。” “嗯……”陆若小口小口地吃着茶糕,心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远处的屋脊上,兰书说:“那哥儿为何穿得如此单薄,难不成是个青楼哥儿?” 林四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视线,此时正背对着那个方向,“未必,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兰书点点头,“也对,咱们家小北也不是那种只图人家小哥儿身体的人。” 檐下的林北枕突然抬眸,朝屋脊看过去。 “怎么了?”陆若问。 屋脊的方向什么都没有,林北枕摇摇头,“没事。” 屋脊的背后,俩长辈都快贴瓦片上了。 兰书说:“还好躲得快,这臭小子是越来越警觉了。” “这也是好事。”林四说,“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住在此地,小乖,我们先回客栈吧。” 兰书点头,“好。” 林北枕的内力不如堂哥。 林思恒倒是发现了四叔和他的漂亮夫郎来了,他虽然疑惑,可接到了漂亮四叔么的暗示,所以也只当是没看见他们。 林北枕替陆若去外头抓药的时候,兰书就偷偷混进去,想要近距离瞧陆若。 姜笑正在配药,突然就听到了窗木开合的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他正准备叫人,兰书赶紧制止了。 “嘘。”兰书指了指内间,问,“里头的那个小哥儿是不是就是我的儿夫郎?” 姜笑顿时反应过来,感情是四叔么发现了什么端倪,从五灵郡追过来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儿夫郎呢。 “他们还没成。”姜笑说,“窗户纸都还没捅破呢。” 兰书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你可知这小哥儿的底细?” 这可把姜笑给为难住了,他总不能说,这小哥儿是个山贼头头吧? 若是四叔么不同意这门亲事,想要棒打鸳鸯,那可如何是好啊。 姜笑愁得很。 兰书看出了他的纠结,“是不能说,还是不方便说?” 姜笑赶紧回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 兰书道:“那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姜笑道:“他叫陆若,家,家住在山上,家中兄弟很多。” 兰书听后,顿时同情不已。 家里又穷,兄弟还多,一听便是个小可怜。 “对了。”兰书问,“他为何穿这么少?难道是他家里不给他银钱?” 以至于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他,他是病了。”姜笑一边绞尽脑汁,一边暗自祈求,希望林北枕能够早点回来。 这位四叔么简直就是慧眼如炬,家中的小辈但凡有人在他面前撒谎,他必能识破。 “病?什么病?” “媚骨香。” 兰书倏然睁大了眼睛。 关于西北的花舞会,他也有所耳闻。 据说从小用脱骨香喂养出来的小哥儿不仅浑身异香、皮肤娇嫩,就连与人云雨时,都比寻常哥儿更为娇俏迷人。 皮肤娇嫩,连衣裳都挂不住,正好能吸引一些富贵的好色之徒。 所以百花价高,有了拍卖之说。 兰书道:“他能治否?” 姜笑坚地点头,“能治。我一定会把它治好的。” 兰书笑了笑,摸了下姜笑的脑袋。 “不要告诉小北我来过。” “好。” 兰书离开小院后,迅速派人去查了陆若的底细。 他虽然不在意儿夫郎的身份,可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刻意接近小北。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晓得这若哥儿实惨。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花舞会的人拐卖收养,从七岁开始被迫服用媚骨香。 长大之后,他是那一批百花里最柔软的一个,许多人为了他不惜散尽家财。 只是没曾想后来花舞会被官府剿灭,那一年的百花,也只有陆若一人活下来了。 后来陆若落草为寇,盘踞在黑水窑一带,做了山大王。 难怪那天姜笑吞吞吐吐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兰书想,若这哥儿心地还算善良的话,又与自家儿子有缘,成亲也没什么的。 在林北枕看不见的地方,兰书已经把未来的疑似儿夫郎查得清清楚楚了。 确认此人没有危险之后,兰书才扯着自家男人回家。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与其现在操心这些,还不如提前替儿子准备聘礼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现在陆若已经能穿单衣了,他高兴极了。 见他开心,林北枕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第421章 【北若】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合心意的小哥儿啊 说是半年,到了第三个月,陆若穿衣时便没了先前那般痛苦,身上的异香也淡了不少。 姜笑本是打算守着等陆若好了以后再启程,没曾想林思恒接到了好友书信,需得前往云州一趟。 好在陆若恢复得很好,余下不需针灸,只需坚持服药即可。 姜笑留下了药方,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这才跟着夫君去了云州。 林思恒和姜笑小两口离开之后,兰书就从偷偷摸摸改为光明正大。 因为他租下了隔壁的宅子,每回都趁儿子出门买药的时候上门,来跟未来儿夫郎联络感情。 陆若一开始还很拘谨,毕竟他也没怎么跟良家子正经相处过,生怕自己山贼的身份吓到人家。 毕竟兰书头一回来串门的时候,不仅与他一见如故,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况且兰书人也温柔,一看就是非常善良的夫郎。 这日林北枕外出之后,兰书照常过来串门。 陆若见他来了,赶紧泡了一壶清茶,摆了瓜子花生。 两个哥儿坐在院中的花树下聊天。 兰书长吁短叹。 陆若见他有烦心事,便开口问道:“兰哥哥,你怎么了?” 兰书欲言又止,面上纠结了好半天才道:“还不是我那个蠢儿子。” 之前兰书跟陆若说过,他有一个儿子,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夫郎,焦得他日日心慌。 陆若道:“说不定是他的缘分未至,兰哥哥你不必过于忧虑,顺其自然即可。” 兰书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这个做小爹爹的,实在是担心他会孤独终老……那也太可怜了些。” 陆若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替他说亲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兰哥哥你挑的人,你儿子他必定也会满意的。” “唉。”兰书接连叹了好几声,道:“这小子迟迟不肯成亲,周围适龄的小哥儿都嫁人了,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合心意的小哥儿啊……” 陆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抿了一口茶。 兰书偷偷看他一眼,道:“要是现在能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哥儿出现就好了。” “我家那小子也不挑皮相,只要他们俩合得来,家世什么的也完全不要紧。” 陆若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要是有一个懂事乖巧的哥儿就好了。” 兰书突然捧起他的手,“若若,你不是还没成亲吗?不然你嫁给我儿子吧?” 陆若先是一个问号,随后整个人惊得话都说不顺溜了。 “我我我?我吗?”陆若赶紧道,“我不行的,我我我……” 兰书道:“我儿子身长八尺,有勇有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兰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夸奖儿子的话,最后总结道:“与你很是相配呢。” 陆若惊得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兰哥哥,对不起,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兰书问:“谁呀?不会是那个棺材脸吧?他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儿子一半英俊。” 陆若说:“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人很好的。” 才不是什么棺材脸! 兰书一脸可惜,“那看来是我家那小子没福气,娶不到若若你这么好的小哥儿了。” 真没想到,还真有哥儿喜欢小北那样的闷葫芦。 还以为自家孩子单相思,如今看来,好事将近嘛。 兰书心里美滋滋儿的,家里添人可是大喜事。 等下回去就给呈王写信,今年告个假,等儿子成婚以后再去上班。 陆若垂下脑袋,低声说:“我其实一点都不好。” 兰书揉了揉他的脑袋,“若若,不要妄自菲薄。” 陆若小声说:“其实我……” 他说不出口。 不管是身世,过去,还是别的什么。 兰书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若若,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干净……这并非我们所愿,错不在我们,不必自卑。” “我……” 兰书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家那位郎君年纪也不小了,他可有家室?若若,你年纪还小,可莫被坏人骗了。” 陆若说:“他真的是个好人。” 至于他有没有家室……陆若垂下眼,表情变得很悲伤,“他,他有未婚夫郎,我或许给他做外室都是奢望……” 兰书一听这话,顿时更内疚了。 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谎话,不仅坑了儿子,还坑了未来儿夫郎。 但是兰书是谁,是本书最傲娇的哥儿。 所以他道歉也道得别扭诡异。 “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如嫁给我儿子,还能做个正夫主君。” 陆若也不知道这位善良的邻居夫郎怎么就瞧上了他。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陆若决定说出自己的身份,以此来打消兰书想要给他说媒的念头, “兰哥哥,其实我是黑水窑的山贼。” 兰书眨了下眼睛,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像普通人那样闻之色变,还是该说‘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的身份,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 兰书沉默的时候,陆若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当初落草为寇的决定有多草率。 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或许就要这样散了。 陆若心里酸酸涩涩的。 兰书道:“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陆若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是继续做山贼,还是与那位郎君一起离开呢?”兰书问。 “唔……”陆若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 兰书问:“可想过改行,将来不再做山贼了?” 陆若说:“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兰书心想,不愧是看对眼的两个人,对未来都同样迷茫。 “人的一生很长很长,长到足够让你们慢慢地想。”兰书说。 “嗯!” 兰书对自己儿子的要求很低很低,林家如今发展得很好,家底丰厚。 有足够多的财富支撑着后辈混吃等死。 他只要自己的儿子平安快乐的活着就够了,至于什么成就、权势,地位……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陆若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么好的小爹,一时也有些羡慕起兰书口中的儿子来。 第422章 【北若】我觉得你嫁过去倒也不错 兰书踩点来,踩点走。 生怕被儿子发现了。 倒是夜里陆若主动提起了邻居夫郎。 林北枕是知道隔壁住着一对夫夫,却不知具体是谁。 只是陆若经常跟他说起,因此有些印象。 陆若和男人闲聊,说:“没想到兰哥哥家的儿子也没有成亲。” 林北枕对其他人的事不感兴趣,“嗯”了下,表示他在听。 “据说那郎君二十好几了,一直没有娶夫郎。”陆若突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兰哥哥还说让他儿子娶我呢。” 林北枕正在给他煎药,他听到这话,手一顿,若无其事地问:“那你要嫁吗?” 陆若哭笑不得,“我与他儿子都不认识,谈何娶嫁,想来应该是兰哥哥病急乱投医罢了。” 林北枕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不嫁是对的。”林北枕道,“二十好几了还未成家,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 陆若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也是吗?” 他顿了顿,“你,嗯……你不一样,你有未婚夫郎。” “没有。”林北枕说。 “嗯。”陆若突然反应过来,“嗯?!” 林北枕说:“没有未婚夫郎。” 陆若不解,怎么突然就没有了?难不成是对方退婚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于是同情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不必难过,将来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林北枕有些许茫然,“什么?” 陆若生怕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林北枕却对邻居起疑了。 “若若,我有件事要问你。” 陆若说:“什么事呀?” “你说的那个邻居长什么模样?”林北枕问。 陆若不假思索,“好看!是个很好看的夫郎,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上了年纪还能如此美艳,都不敢想象他年轻的时候到底有多美。 林北枕心中的狐疑更甚,“那他平时都是什么时候来找你?全挑我不在的时候才会登门吗?” 陆若细想之下,惊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林北枕心想:莫不是……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并未多言。 只是在第二日的时候,林北枕去而复返。 他却是没有回家,而是翻墙进了邻居的家中。 他刚翻进院子里,就和他爹来了个对视。 林四:“……” 林北枕:“……” 两根木头短暂会晤,点头示意,就算是交流了。 确定了邻居的身份,那隔壁和若若聊天的人,自然也是他的小爹无疑了。 林北枕特地挑了和平时相同的时间里归家。 陆若已经收拾好残局,连晚饭都做好了。 林北枕难得在饭桌上主动开口。 “你昨日说,邻居那夫郎想让你嫁给他儿子?” 陆若眨眨眼,解释道:“兰哥哥就是开玩笑的,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孤独终老罢了。” 林北枕道:“我倒是觉得你嫁过去倒也不错。” 陆若顿时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啊?为什么呀?”陆若在心中疑惑:昨日还说人家有什么隐疾,今日怎么态度大变。 林北枕战术性咳嗽两声,“就是觉得你若是嫁人,嫁给他就不错。” “什么不错啊……”陆若说,“我不想嫁给他。” “为何?是他年龄太大?” 陆若摇头,“不是。” “那是家世不尽人意?” 陆若继续摇头,“不是。” 不等林北枕继续猜下去,陆若说:“我是想嫁给你。” 林北枕微微错愕,显然没想到若若竟然如此干脆直接。 陆若说:“我知道你不会娶我的,你早就说过了。” 林北枕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 陆若打断他的话,“你都已经答应我要陪我去找宝藏了,就算现在讨厌我了,你也不能违背你的承诺。” 林北枕认真地说:“我不讨厌你。” “真的?”陆若凑上前,“林少爷,我痴心妄想要嫁给你,你真不讨厌我?” 林北枕觉得嗓子有些涩,“若若,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 陆若说:“因为你对我好啊,没有看不起我,还帮我治病。” “仅此而已?” “这还不够吗?”陆若反问。 林北枕道:“够。” 陆若其实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哥儿,他若是扭扭捏捏,也不能从花舞会里活着出来。 只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心中总会涌起无限自卑。 还是兰哥哥细心开导,才让他在面对男人时,有了信心。 就算最后结果不尽人意,至少他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陆若并不怕被男人拒绝,他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林北枕。 “你方才说你现在没有未婚夫郎了,那我可以做你的夫郎吗?”陆若问。 林北枕勾起唇笑了,“好啊。” 初相遇时,他会对这个哥儿心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小爹。 据他所知,小爹的身世也并不光彩,所以他年少时过得很苦。 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回父亲喝醉了,便是呢喃着说“若是能早些见到你就好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当时父亲抱着小爹,而小爹抱着他。 小爹只是轻飘飘地说“都过去了,那些事简直不值一提。” 说者无心。 林北枕却是记住了。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陆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哥儿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 就像小爹一样。 他们并不需要所谓的男人的保护,因为他们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 不必依靠任何人。 林北枕有些心疼他,可他那时不知道这种心情是心疼,只是觉得胸腔酸涩。 这个哥儿身世坎坷,却有着不屈的灵魂。 陆若瞪大眼睛,“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林北枕眼睛里带着笑意,“没有,你看错了。” 陆若说:“明明就是笑了嘛。” 林北枕说:“若若,我想带你去见两个人。” 陆若好奇地问:“谁呀?不会是带我回去拜见双亲吧?” 林北枕说:“对。” 陆若登时呆若木鸡,不是,这见家长这么快啊? 林北枕继续道:“虽然我不确定我将来是否会与你携手一生,但是若若,我希望是你。” 陆若知道男人对他或许有好感,但绝对称不上是爱,不过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他也清楚自己未必就是真的喜欢面前这个男人,或许是朝夕相处产生了些许感情。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正如林北枕相信他们会日久生情。 他也相信。 第423章 【北若】这是我小爹,你们之前见过 听到男人说要带他见家长,陆若心里有些紧张,“你小爹喜欢什么样的小哥儿呀?” 林北枕不假思索地道:“乖巧可爱的。” 因为他小爹从小到大就把‘为什么我不能生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哥儿啊’挂在嘴边。 林北枕耳朵都听起茧了。 陆若顿时更紧张了,他一个山贼头头,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跟乖巧可爱扯不上关系。 他在心里琢磨着,不然……装一下? 可这也装不了一辈子啊……陆若重重叹气,“那看来你小爹注定是不会喜欢我的了。” 林北枕相当不解,“为何要他喜欢,你是与我在一起,又不是与他在一起。” 陆若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问:“若是你小爹不喜欢我,那他还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自古小爹和夫郎难相处,这可是话本里都说了的。 什么‘我和你小爹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这样的问题简直不要太多。 陆若心里忐忑,虽然他不会这样问林北枕。 但是根据他多年观阅小话本的经验,若是儿夫郎不得小爹喜欢,那两个小辈之间必定要新增许多磨难。 林北枕像是突然才想通陆若的意思一般,“你是在担心他不同意我们的事?” 陆若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已经同意了。”林北枕说。 陆若茫然,随后震惊道:“什么时候?” 半晌后,陆若站在邻居兰哥哥的家门口,面上倒还冷静,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应该……或许……大概……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林北枕拉着他走进门,亲手打破了陆若的侥幸心理。 “若若,这是我小爹,你们之前见过。” 兰书正笑意盈盈呢,突然想起今晨和自家男人胡闹了一通,头发还乱糟糟的,尖叫一声,跑回房间梳头去了。 刚给小哥儿介绍了自家小爹的林北枕:“……” 刚清了嗓子正准备叫人的陆若:“……” 只有林四老神在在,替自家夫郎解释道:“他觉得自己仪容不雅,回房整理了。” 陆若呆头呆脑地被男人牵去堂厅坐下。 他这会儿拘谨得要命,就连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了。 不是家人们谁懂啊? 这多尴尬啊。 昨天才跟你称兄道弟的人,今天摇身一变,变成了暧昧对象他小爹。 林北枕给陆若倒了一杯茶,“喝吗?” 陆若赶紧接过来吨吨吨。 手里有事可做,总比傻乎乎罚站好。 不一会儿,兰书穿戴整齐,这才施施然出现。 “小爹,这是陆若。”林北枕道。 兰书一把拨开儿子,“你别挡道,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 林北枕:“……” 兰书堆起笑脸,拉着陆若亲昵地说话。 林北枕正准备老老实实当背景板,兰书又说:“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买些点心果脯回来。” 林北枕:“知道了。” 兰书转头又看到了自己男人,“你也别闲着,上酒楼叫一桌好菜送回来。” 林四:“好。” 兰书满意极了,给陆若传授驭夫经验,“你平时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使唤小北。” 陆若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他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些。 兰书刻意接近他,肯定是为了考验他。 照现在的情况看,他应该是已经通过了未来小爹的考验……了吧? 陆若稍微放开了一点,没之前那么拘谨了。 抛开彼此之间的身份不说,他和兰书的性子很像,相处的十分融洽。 在还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陆若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好友。 林北枕买了家中两个哥儿爱吃的零嘴,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二人笑嘻嘻的聊天。 彼此之间的身份都已经说开了,兰书也干脆不装了,晚上还要拉着陆若一块儿睡,大有秉烛长谈的意思。 毕竟他想要一个软软甜甜的小哥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有人陪他聊一些哥儿话题,自然不肯轻易放走机会。 晚上,独守空房的林四在院子里踱步、忧郁地凝望月色,忧郁地发呆沉默。 林北枕也恰好转过来。 毕竟这宅子不大,院子就这么点。 父子俩碰头之后,坐在石凳上发呆,谁也没先开口。 过了一阵,从房间里传出来两个哥儿的笑声。 父子二人内力都不错,运转内功时就能清晰地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 “小北以前可呆了,学走路的时候摔跤,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哭,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怎么哭了,五官忙活半天,硬是没想起来。” “还有之前……后来……” “十岁的时候……” 林北枕面无表情地听着小爹细数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完全没带不好意思的。 直到听到了陆若的笑声,他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兰书简直可以说把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看陆若真是样样都满意。 他生于市井江湖,也没有门第之见,只要儿子喜欢的,他就喜欢。 房间里,兰书问起陆若之后的打算。 陆若说暂时先养病,等病好了以后想和林北枕去寻宝。 兰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陆若把藏宝图的事告诉了他,兰书立马表示他也想看藏宝图。 陆若说就在隔壁,明日一早就能看。 房间外,林四望向儿子。 “什么藏宝图?” 林北枕道:“看笔墨痕迹,应该是前朝留下来的图,还不知真假。” 林四只道:“注意安全,切勿因贪心丢了性命。” 林北枕点头,“儿子记下了。” 第二天,兰书看了藏宝图,还很贴心给儿子准备了一大串锦囊妙计。 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当小爹的心意是到了。 陆若这边有了未来计划,但是黑水窑的兄弟们还没着落呢。 陆若问林北枕,当初说的烧窑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黑水寨的兄弟转行去做瓷器生意? 林北枕说:“他们又不通经营,做生意并不是出路。” 陆若疑惑,“那你的意思是?” 林北枕说:“建造瓷窑,外租即可。青瓷价高难得,黑水窑的占据天时地利,是出青瓷的风水宝地。” 陆若恍然大悟,趁着养病期间,就联合其他几个当家的把这事儿办妥了。 毕竟义匪也是匪,讲出去不好听。 黑水寨有了收入来源,自然不用去劫富济贫了。 陆若病好之后,就和林北枕踏上了寻宝之旅。 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424章 【忍泠】打死你!登徒子臭流氓! “小老板,前些天我定了一幅鸳鸯戏水的扇面可好了?”一个夫郎站在柜台前问道。 这时,柜台里探出来一只细白的手。 “好了好了,在这儿。”细白的手上扶着柜台站起来,弯腰从货柜里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出。 “郑叔么。”小哥儿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锦盒,“您瞧瞧这扇面可还满意?” 那夫郎拿起扇面仔细端详,“还是泠哥儿的手艺好,瞧这鸳鸯,就跟马上要从上面活过来了似的。” “您喜欢就好。” 夫郎非常满意,当即付了尾款,抱着锦盒笑吟吟地离开了。 在五灵郡的闹市之中,有一家小小的绣品铺子,名为灵绣阁。 这家铺子的老板今年刚及笄,是个软绵绵的温柔小哥儿。 他的铺子里大多都是手帕、香囊、扇面这样的小物。 虽然不是什么重工刺绣,不过因为他的绣工好,再加上所用的布料丝线都是上品,所以他的绣品卖得并不便宜。 即便是比市价高,也有不少客人。 林泠将尾款收进柜台下头的钱匣子里,这才捏着自己酸胀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这家铺子面积不大,南北也有只有十步的距离,只是装潢十分精巧,处处都透着温暖。 林泠整理了剩下的货,仔细锁好门,趁着澄金的夕阳回家了。 好不容易爹爹有了几日假期,便带着小爹去寺里上香了。 本来苏寒是打算一家人同行的,只是林泠想让爹爹多陪陪小爹,他才不要做光秃秃蜡烛,就借口铺子里有事,让他们两个大人自己去。 因路程原因,爹爹他们今日是赶不回来了,得在寺庙里住一晚。 林泠回到家之后,让小侍子烧了热水。 他正舒舒服服泡澡呢,突然就从天而降一个登徒子。 那登徒子似乎是个外族人,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可那一头胡乱绑起来的白发实在扎眼。 他从窗外跳进来的时候,林泠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的胸脯尖叫。 “啊!” 门外的两个小侍子赶紧问:“公子,怎么了?” 浴房里,白毛一柄弯刀抵在林泠的脖子上,“敢乱说就杀了你。” 林泠躲在水里,漂浮的花瓣根本什么都挡不住。 可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小命马上就要不保了。 林泠不敢和这个凶残的男人硬碰硬,只好提高音量对门外的侍子说:“没,没什么。” 脖子上的弯刀更近了一分,男人鬼魅一般的声音继续响起,“让他们不要进来。” “你们……你们别进来。” 他都快要吓哭了,这什么人啊,擅闯小哥儿的浴房不说,还,还拿刀威胁他! 林泠嘴一扁,刚想掉金豆豆,男人继续威胁,“不准哭。” 林泠抱住可怜的自己,也不敢哭出声来。 谁能想到,他在自己家里,就被登徒子轻薄不说,还被他威胁! 这么锋利刀,只需要轻轻一划,他的脑袋就要和身体分家了。 林泠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脱身呢,这男人就先倒在了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怎么了?” 倒在浴桶旁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真的昏迷过去了一样。 林泠赶紧爬出浴桶,去架子上穿衣服。 白毛昏迷之前,看见了小哥儿白花花的肉体在眼前一晃而过。 林泠穿好衣服,上前戳了戳男人,见他没反应,胆子才大了起来。 他环视一周,看见了放在一旁的水瓢。 他抄起水瓢就往男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打死你!死登徒子!” “臭流氓。” “打死你打死你。” 林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砸了男人多少下,出了气之后,他赶紧让人把这个男人捆起来。 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没有同伙,所以让家丁去昭仁郡主府找帮手。 珍珠扛着大刀就来了。 大刀,非常大,他差点没扛动。 没把敌人吓死,先吓死了赵铎。 “乖崽,这危险,我来,我来。” 珍珠把大刀交给赵铎,“你拿好了,等下我要用它砍人的。” 赵铎:“……好。” 珍珠袖子一撸,感觉自己可以一个打十个。 他恶狠狠地说:“我倒要看看,什么狗东西敢欺负我家泠泠。” 昭仁郡主府浩浩荡荡来了几十个人,林泠看到哥哥,立马扑进他怀里,“珍珠哥哥,呜呜。” 珍珠心都被乖乖弟弟哭化了,“乖,不怕啊,哥哥在这里,谁都不能欺负你。” 林泠金豆豆掉得厉害,啪嗒啪嗒直掉。 哪个小哥儿经历这种事情不害怕的? 林泠见到了珍珠,委屈劲儿立马就上来了,哭得好不可怜。 赵铎问:“那人在何处?” 林五家里的下人立马把捆成粽子的男人抬出来。 珍珠没看到男人的脸,见他一头白发,更怒了,“竟然还是个糟老头子,辛洄,揍他。” 林泠扯了扯珍珠的衣服,“珍珠哥哥,我刚刚已经打过他了。” 珍珠说:“让辛洄揍他,你这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打人都不疼的。” 赵铎上前检查,此人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偏偏经脉里的真气乱窜,倒像是……走火入魔。 方才他检查此人面容时,拨开了他脸上的白发,竟然不是个糟老头子,反而是个五官俊朗的年轻郎君。 “珍珠,他还不能死。”赵铎从这男人身上找到了一本文书。 珍珠接过来一看,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呃……” 林泠凑过去,“这是什么呀?” “腾蛇之国,呃……”珍珠说,“这是北境那边的一个小国,也不算是国吧,全族上下加起来最多也就两万人。” “果然是外族吗……”林泠问,“北境那边的人为什么会来五灵郡啊?” 珍珠也觉得疑惑,这个腾蛇之国神秘得很,一般也只有大集时,万族通商才能见到。 “难道是冲我来的?” 也不怪珍珠自恋,这个腾蛇之国说起来还是他爹手下败将来着,所以此人来寻仇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铎眼神一冷,“那就让他死。” 第425章 【忍泠】你为何半夜擅闯我弟弟闺房? “消消气,消消气。”珍珠说,“未必是来找我的呀,还是等他醒了之后再好好盘问。” 珍珠说完,赵铎就已经摸出一只蝎子放在那白发郎君的额前了。 珍珠现在已经相当习惯自家男人时不时就从犄角旮旯里掏出虫子来了。 他忧心地问:“他不会被毒死吧?” “不会。”赵铎说,“只是普通的蝎子。” 珍珠看了一眼那只尾针特别长,还乌紫乌紫的蝎子,淡定地“嗯”了一声。 林泠从小就怕虫子,这会儿整个人都僵硬了。 蝎尾扎进皮肉,不多时,那白发男人便醒了过来。 待眼前的视线清醒之后,白发男人才发现自己被捆得严实。 有多严实呢,从脖子以下,脚踝之上,一圈一圈的绳子捆得板正极了,一点缝隙都没有。 珍珠见他醒了,觉得自己带来的大刀派上了用场。 他拖着大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你是谁?来西南做什么?从实招来,不然我把你脑袋砍下来……” 珍珠想了半天,才想出自认为最凶残的话,“当球踢!” 白发男人连眼皮都没抬,都不拿正眼去看珍珠。 这可把珍珠气够呛。 林泠赶紧在一旁给哥哥顺气,“不气不气。” 赵铎没那么好的耐性,一脚踩在白发男人的心口,“说。” 这一脚不算轻,白发男人重咳了几声,依旧没有说话。 珍珠生怕他死了,急忙道:“夫君,你轻点,别把他踩死了。” 此人看起来甚是油盐不进。 赵铎歪了下脑袋,“要不下个蛊?” 珍珠想了想,斩钉截铁道:“下!” 不见棺材不落泪! 非要上点手段才行了! 白发男人闻言,总算是抬起眼皮,正眼看人了。 他的目光从赵铎挪到了珍珠,正欲移开视线,突然觉得珍珠十分眼熟,于是又看了两眼。 此时,一只比米粒还小的虫子从赵铎的指尖掉落。 他似是丝毫不在意那只虫子钻进皮肤,不过须臾片刻,那虫子就会被他的内力搅碎,实在不足为惧。 只是面前这个人实在眼熟得很,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白发男人迟疑着开口:“莫非,你是殷呈的儿子?” 珍珠眨巴一下眼睛,此人是北境那边的异族,能认识他并不奇怪。 白发男人眯起眼睛,“殷知微?” 北境赫赫有名的战神,极其宠爱自家长子,此事在北境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是,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白发男人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珍珠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来西南做什么?” 白发男人道:“与你无关。” 珍珠气死,“腾蛇之国是吧,回头我就让我爹把你们都抓起来,拉去做苦力!” 白发男人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既然我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请便。” 赵铎问:“直接杀了吧?” 他在等珍珠定夺。 珍珠却有点犹豫,他担心此人是个诱饵,万一死在他手里,腾蛇之国的人趁机发动战争怎么办? 很愁,很生气,很想提着大刀砍点什么。 “要不……送去官府吧?”林泠弱弱开口,“他,他私闯民宅,关他!” 珍珠眼前一亮,好主意啊! 罪名是现成的,关进大牢理所应当。 他这就给爹爹写信,让他派人过来把这个人抓走! 白发男人听到软绵绵的嗓音,想起了之前在浴房里见到的白花花的小哥儿。 他抬起眼,直勾勾盯着林泠。 林泠被吓得哆嗦了下,赶紧躲在哥哥身后。 这个臭流氓,干嘛……干嘛盯着他看! 珍珠也注意到了,开始撸袖子,“送去官府之前,先揍他一顿!” 赵铎把珍珠的袖子放下来,“我来就好。” 珍珠立马星星眼,“夫君,你真好。” 赵铎轻轻地捏了下宝贝夫郎的掌心。 林泠:“……” 林泠默默退后两步,假装自己是一棵景观树。 白发男人突然开口:“你知道殷呈中箭受伤了吗?” 珍珠立马扭头,“你骗我,我不信。” “你没听过圣教?”白发男人说,“他们最近在北境很猖獗,经常骚扰你们殷王朝的边境。” “此回殷呈中箭,圣教将此事大肆宣扬,现在北境的各个部落都知道了。” 珍珠耳朵动了动。 白发男人接着说:“我们腾蛇之国早就归顺你们大殷了,我不会骗你。” 赵铎轻声对珍珠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嗯?” 珍珠木然地点点头。 林泠也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叔父的事。 他赶紧追上珍珠,“哥哥。” 珍珠捏了捏弟弟的脸颊,“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肯定是在骗人,小叔父一定没事的。” 珍珠笑了笑,“知道啦,今晚要跟我回郡主府睡吗?” 林泠也害怕这个白发男人,于是乖乖点头。 两个哥儿走后,赵铎就不装了。 他方才已经感应到他下的蛊虫被撕碎了,以他的手段,这麻绳捆不住他。 所以他才让珍珠先回去,就是担心等下打起来,会伤到珍珠。 他翻阅着这个白发男人的通关文牒和身份文书。 传闻北境有部落善御沙蛇,自封腾蛇之国。 苗疆与北境各族少有瓜葛,赵铎也猜不透此人的目的。 不过须臾,白发男人就挣脱了束缚。 他扭了扭脖颈,“你会蛊,可知阿图那一族?” 赵铎道:“我就是。” 白发男人道:“我要进月见山,你带我进山,条件任你开。” 赵铎松了一口气,既是去月见山,那便不是为珍珠而来的了。 白发男人见赵铎没说话,继续道:“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殷呈中箭绝非虚言。” 赵铎道:“进山之事倒是好说,只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白发男人道:“你问。” “你为何半夜擅闯我弟弟的闺房?” 白发男人说:“我不知那是你弟弟的闺房,再说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当时有些走火入魔,后有追兵,只能找地方躲起来。 谁料这偌大五灵郡,他脚下踏的偏偏就是林泠的闺房屋脊。 赵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426章 【忍泠】泠泠是最乖的了 白发男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略略有些羞愧,“好吧,此事算我不对。” 赵铎道:“算?” 白发男人道:“好,此事是我不对,我去跟那哥儿赔礼道歉。” 赵铎道:“你想进山,现在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赵铎的弯刀。 白发男人顺势抵挡,“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两人一路从林五的院子打到了五灵郡的城门口。 不分伯仲,难分高下。 因同是弯刀,招数也十分类似。 赵铎从不做无用之事,也不想继续拖时间,招式便狠厉起来。 他很少用这种打法,因为珍珠不喜欢。 这种打法很伤身体,他不想看珍珠难过,所以几乎不用。 两人打到最后,白发男人棋差一招,被弯刀抵住了命门。 “你输了。”赵铎说。 “输了便输了。”白发男人毫不在意地说完,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乌忍。” “进山之事,若是我夫郎同意,我便带你上山。”赵铎收刀,说,“若是他不同意,此事绝无可能。” 乌忍说:“你这是在报复我,把殷呈的消息告诉了殷知微。” 赵铎道:“随你怎么想。” 乌忍说:“我进山是为了……” 赵铎打断他,“无所谓,我不在乎。” 乌忍说:“你该知道我们……” 赵铎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 乌忍说:“看来你也发现了,阿图那,我们一脉同宗。” 赵铎没说话,只是将他暂时关进了大牢。 虽然他心里也知道,五灵郡的大牢根本困不住他。 赵铎从衙门出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回郡主府,而是回了赵府。 赵朗两口子都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半晌后。 千鸢揉着眼睛,困倦地坐在桌子旁,“到底是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赵铎道:“小爹,咱们家几百年前是不是有一脉去了塞外?” 千鸢这会儿脑子也不太清醒,正困着呢,“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我遇见了一个人,或许是那一脉的后代。”赵铎说,“他所用的功法,和祖上传下来的一模一样。” 千鸢闻言,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啊?我以为他们那一脉都死了呢,原来还活着啊。” “所以真有这么一脉?” 千鸢说:“你还记得族谱里提过一件事,咱们家老祖原本是个有伴的吧?” 赵铎点头,阿图那一族曾有一白一红两条双生灵蛇。 这事他从小就知道。 “咱们这一脉留下的是月见山的白蛇,另一脉带走是红蛇。”千鸢说: “他们那一脉好像更擅长武学一些吧,我有些记不清了,你要是感兴趣,回头去翻翻族谱。” 赵铎点点头,道:“他说他想去月见山。” “他想去就带他去呗,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他还说呈王中箭。” 千鸢心里一咯噔,“什么?!那咱小珍珠知道这件事吗?” 赵铎叹息,沉重地点点头。 “那赶紧带珍珠回北境看看啊。”千鸢道,“先不管真假,别让珍珠难过。” 赵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准备明早就启程。”他顿了顿,“那人叫乌忍,白发,也是用的弯刀。” 千鸢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打算,道:“你放心,那个小辈,我会盯着。” 赵铎点头,“我先回去了。” 千鸢说:“好,自己小心点。” 郡主府。 珍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睡不着。 他实在很担心爹爹。 以前在彩霞城的时候,爹爹就经常受伤。 毕竟是打仗,哪有可能每次都毫发无损。 虽然现在炎汝是安分了,可北境大大小小那么多异族,就算是小打小闹,也够头疼的。 珍珠想立马飞回北境看爹爹,一边觉得那白毛给的消息肯定是假的,一边又害怕是真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珍珠就起床了。 他实在睡不着,刚出内间,就看到几个小侍子在收拾行囊。 珍珠问:“这是做什么?” 小侍子道:“回郡主,少主说你们要回一趟北境,吩咐奴婢们收拾呢。” 珍珠赶紧问:“那他人呢?” 小侍子回道:“少主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珍珠赶紧跑出去,“夫君。” 赵铎皱眉道:“怎么不多穿点?” 珍珠说:“我不冷。夫君,我们要回北境吗?” 赵铎点头,“吃过朝食就启程。” “那我去收拾一下。”珍珠走到一半又倒回来。 “夫君,那人处理好了吗?” “已经将他关进了郡衙的监牢之中,不过我想,那里应该困不住他。” 珍珠说:“那万一他越狱之后,又去欺负泠泠怎么办?” “不会的。” 珍珠说:“对了,差个侍子跟泠泠说一声,他住在西厢房那边。” “他今晨已经回去了。” 珍珠惊讶,“这么早?” 赵铎“嗯”了下,“他应该是猜到我们急着回北境,不想让你分神去照顾他,所以一早就回去了。” “泠泠是最乖的了。”珍珠有些担心弟弟,转念一想,五舅舅他们今日就会回来,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些。 珍珠归家心切,所以小两口很快就启程了。 谁知他们刚出了个城门,乌忍就追过来,问珍珠何时能带他进山。 赵铎简单说了来龙去脉之后,珍珠冷笑,“我们家泠泠什么时候原谅你了,你什么时候就可以进月见山了。” 当时珍珠想得也简单,虽然泠泠是个软绵绵,但是十分有立场,轻易绝对不会动摇。 哪怕眼前这个白毛也勉强算是自家男人的同宗,但是他私闯民宅,欺负小哥儿是板上钉钉! 想要进月见山?那就赎罪去吧! 没想到白毛是个死心眼。 每天雷打不动地追问林泠。 “今天原谅我了吗?” 一开始林泠还很震惊,他不是被关进大牢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白毛还很得意的说,那些狱卒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林泠简直吓死。 乌忍一连来了三天,林泠又害怕,又烦他。 他偏偏又是个特别有礼貌的小哥儿,就算被白毛烦得要命,嘴里也只会说:“你能不能不要来了。” 男人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第427章 【忍泠】嘴上说不要,接得比谁都快 林泠非常不习惯身后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显眼的跟班。 可偏偏这男人藏得特别好,只在他独身一人的时候出现。 关键是这男人还是赵铎哥夫的同宗,知晓了这层身份,林泠也不好跟他说什么重话。 再加上他也没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林泠也就听之任之了。 清早,林泠吃过朝食,背着小布袋就去铺子了。 最近订单少,林泠也得闲,便绣一些自己喜欢的花样放在铺子里,也好让进店的客人多一些挑选空间。 他刚支好绣布架子,外头就进来一个书生。 这书生约莫二十来岁,一身书卷之气,瞧着很是儒雅。 林泠看到他,眼前一亮,小哥儿青涩的脸庞也微微发烫。 “允哥哥,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不必温书吗?”林泠细声问道。 方允从袖中摸出一卷画来,“林公子,这是我新画的花图。” 他似乎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方某不才,丹青并不精妙,还请你不要嫌弃。” 林泠接过画纸,展开后,一丛鲜活绽放的菊花跃然于纸上,很是鲜明。 若此等佳作是‘丹青并不精妙’,那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称得上是精妙了。 雅客偏爱梅兰竹菊,这花样若是绣在手帕之上,必定很得小哥儿们的喜爱。 林泠一见这幅花图,第一眼便心生欢喜。 只是他有些不赞同道:“允哥哥,你明年还要进京高考,实在不宜浪费时间为我作画。” 方允道:“承蒙林公子不弃,此画能入你的眼,便是它的福气。” 他顿了顿,继续道:“也是我的福气。” 林泠脸颊绯红,感觉自己话都不会说了,“那,那多谢允哥哥了。” 方允朝他微笑,青年眉眼之间满是缱绻柔情。 林泠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柜台拿了一个五两的银锭,想要交给方允。 方允连连后退,“林公子,在下为你作画,并不是图财。” 林泠捏着银锭,还很是羞愧,觉得自己侮辱了一个读书人的清高。 只是方允家境贫寒,读书本就不易,更何况他还要赡养生病的小爹。 日子过得苦不说,连笔墨都没钱买。 他不止要读书习字,还得到处帮工,才能养活自己和小爹。 这一幅菊花,浓墨重彩,一看便知是费了许多心思。 林泠知道他的情况,平常也都是强硬地将钱塞到他手里,今日也不例外。 “允哥哥,你就拿着吧。”林泠说,“否则你这画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下。” 方允还想说什么,林泠就已经把银锭塞到了他手里。 方允叹息一声,倒是没继续拒绝了,嘴上却道:“林公子,你总是与我这般见外。” 林泠突然想起今日是初五,方允的小爹该买药了。 他正想着,犹豫要不要再多给些钱,就听到方允说:“林公子,在下还要去酒楼帮工,否则小爹的药钱……在下这便告辞了。” 林泠一听,赶紧又从钱匣子里取了一个银锭,“允哥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备考。这钱你拿着,快些给你小爹抓药去吧。” 方允连连摆手,“不不,林公子,这怎么使得!” “是我心疼叔么,这钱是给叔么看病的,你可不许拒绝。” 方允顿时感动不已,收了银锭后,朝林泠拱手,“林公子,你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林泠摆摆手,“这,这没什么的。” 他现在绣品根本不愁卖,早就实现财富自由了。 再加上爹爹他们非常支持他开铺子,他自己挣的钱可以完全由自己分配,所以经常救济方允。 但是方允有书生气节,就算是遇到什么困难,也不愿意开口问他借钱。 林泠心软,要不就是偷偷送钱送粮,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强行把钱塞给他。 方允临走时,隐忍又深情地望了林泠一眼。 这一眼看得林泠小脸通红。 直到方允走远了,乌忍才跳下房梁。 “他嘴上说着不要你的钱,接得比谁都快。”乌忍完全看不上这种没用的男人,因此语气里十分不屑。 林泠好脾气地解释,“是我自己愿意给的,而且他是卖画给我,我们是交易。” 乌忍从林泠手里抢过那张图纸,看了一眼,嗤笑,“画得也不怎么样。”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细致的人,林泠生怕他弄坏了画纸,“你快把画还给我。” 乌忍见他如此珍视这幅画,也没为难他,“我又不抢你的,给你。” 林泠拿回了画,小心翼翼地将画纸铺平。 他不会作画,但是会简单的勾线,将花图拓印在锦布上。 到时候再根据画中笔墨走势起针,依照林泠的手艺,便能将这幅画完整的绣出来。 乌忍见他认真,也没打扰,自己拖了条宽凳出来,门神似的坐在门口。 林泠欲言又止。 但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闷闷的想:这个坏人,堵着他的门,害的其他小哥儿都不敢进来了。 事实证明,林泠想差了。 今日本来是清冷的一天,却因为白毛坐在门口,进来的小哥儿比往常多了不少。 如今,哥儿们抛头露面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见着英俊的郎君,上前搭话也不算突兀。 只是乌忍高冷的很,不管尊贵的顾客问什么,他都是敷衍了事的嗯哦几声。 敢与他搭话的,都是活泼的小哥儿,被下了面子也不会气恼。 几个小哥儿嬉笑打闹了一通,互相推搡着,以此来决出谁下一个与乌忍说话。 乌忍的长相本来就不俗,眉眼深邃,是个俊朗郎君。 虽说他是一头白发,却没有吓退那些小哥儿们。 反而因为与众不同,更引得小哥儿们的青睐。 这审美,反正林泠是不懂。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印象太差了,林泠总觉得乌忍是个坏家伙。 就算偷看他洗澡是无心之失,那他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总是板上钉钉吧? 林泠假装听不见铺子里欢快的笑闹声,默默配线、打样,可忙着呢。 他的铺子是珍珠设计的装潢,柜台后头隔出了一间小屋子。 除了放绣线布料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张软乎乎的小床。 中午若是太忙了,门一关,还能午睡。 第428章 【忍泠】记仇的小本本自在心中 那群小哥儿们临走时各自都买了一个香囊。 客人都离开之后,林泠数着铜板,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 香囊是铺子里最便宜的绣品,林泠做了不少款式。 有些复杂一些的刺绣会卖得贵一些,但是大部分的款式都是珍珠画给他的卡通动物。 这种圆滚滚胖乎乎的动物形象,很得哥儿们的喜欢。 这种卡通动物只需要勾线,填色的地方少,所以用时也短,算下来不比精绣的香囊挣得少。 林泠数好铜板,装进钱匣子了。 再一看天色,已经快晌午了。 林泠锁上柜子,准备回家吃饭。 铺子离家特别近,一刻钟便能走回家。 平常林泠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时间回去吃饭了。 若是他午时过后还没有回家,家中的侍子便会送饭过来。 林泠都准备关铺子了,见乌忍还是没动,跟死他门口了一样,实在没忍住,问:“你肚子饿吗?” 这都好几天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都是住在哪里,吃的什么。 乌忍抬起眼皮望向他。 林泠继续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他看到白毛孤身一人从北境沙漠到西南来,也怪可怜的,就有些心软。 乌忍闻言,立马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好啊。” 林泠心里有些别扭,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他心想:要不是因为你是哥夫的同宗,我才不管你! 他在前头走着,乌忍跟在他身后。 林泠小小的一只,哪怕是及笄了,个头也只到了乌忍的锁骨处。 乌忍大步走到林泠身边,“林泠,你邀请我去你家吃饭。” 林泠刚想说话,乌忍就继续说:“是不是代表着你已经原谅我了?” 林泠不知道乌忍和珍珠之间的约定,也不明白这人怎么老是缠着他,强迫他原谅他。 但是林泠记仇。 记仇的小本本自在心中! 他虽然平时笨笨的,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林泠含糊道:“以后再说吧。” 等珍珠哥哥从北境回来之后,他再决定要不要原谅这个大坏蛋。 乌忍继续追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林泠接着含糊,“唔……现在还不好说。” 乌忍嘴角抽了抽,这小哥儿,看着软乎乎一团很好拿捏,实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不过细想,也是自己造的孽。 当时他遭人追杀,眼看追兵将至,他也是没办法才跳进了离他最近的房子里。 哪曾想就这么凑巧撞见了这小哥儿正在洗澡呢。 当时情况危急,他本是想着胁迫这哥儿助他藏匿。 谁知道人刚威胁到一半,乱窜的真气上涌,急火攻心,这才昏了过去。 乌忍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会儿赔罪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 当然,这是乌忍自己认为的。 林泠回到家中,侍子才开始摆菜。 林四林五兄弟俩当初都是光棍的时候,为了图方便省事,就买了相邻的两座宅屋。 自从当年林四和兰书成亲,重新买了座宅子以后,就把原来的宅屋地契交给了林五。 林五倒是没想过搬家,一来是这宅子位置好,背后就是闹市,出门溜达还能逛街。 二来苏寒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想搬家重新适应。 林五就找人推了屋,重新盖了一座大宅院。 林泠接过侍子递过来茶水,小口小口啜饮,等解了渴,才问:“小爹呢?” 有侍子答道:“主君今日去郑夫郎家中做客了,晚些时候才回来。” 林泠点点头,招呼着乌忍落座。 家中不止有做西南菜的本地厨子,还有从明州来的厨子。 林泠喜欢吃辣,还喜欢啃辣兔头。 所以厨子经常做辣兔头。 就比如今日,饭桌正中间就摆了一盘香气四溢辣兔头。 林泠美滋滋地大啃特啃,余光瞥见乌忍没很少动筷子,疑惑极了。 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乌忍在专心的看林泠吃东西。 他也疑惑。 林泠小小一只,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吃过午饭,乌忍就消失不见了。 林泠在院子里消了食,回到闺房睡午觉。 苏寒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些郑夫郎赠送的梅子蜜饯。 他想着做些梅子饮,便进了厨房。 生下林泠之后,他已经很少下厨了。 除了偶尔会给林泠做一些精致的小零嘴时,也就是林五沐休回家的时候,他才会做一些夫君爱吃的东西。 家中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购置了不少家仆侍子,家务活也不需要他来做。 苏寒努力着适应了有钱人家的夫郎如何生活,如何管家。 虽然林五从来不逼迫他做这些事情,不过苏寒为了不给自家男人丢脸,一直都很努力地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宅主君。 苏寒把做好的梅子饮装进竹筒里,等下午林泠去铺子上喝。 苏寒不懂经营之道,除了刺绣补贴家用之外,家中的花销基本上都是来自林五的俸禄。 如今林泠靠着刺绣的手艺挣钱,苏寒十分欣慰。 想着将来泠泠嫁人以后,手里捏着钱财,也不容易被夫君一家欺负。 林泠抱着小爹亲手做的梅子饮,身边还难得没有白毛跟随,他开开心心地把竹筒放在柜台上,开始摆弄绣线。 珍珠哥哥说要劳逸结合,每天不能长时间地穿针引线,否则眼睛会坏的。 所以林泠绣半个小时,就会站起来玩一会儿,或者去周边附近几个铺子里逛一逛。 他刚绣完一只蝴蝶,正想喝一口梅子饮呢,突然就发现竹筒空了。 再一看,乌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 这会儿他在柜台侧面的小门旁,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呢。 林泠默默放下竹筒,在心里偷偷“呜呜”几下。 小爹做的梅子饮,他都还没有喝到呢。 乌忍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林泠。 四目相对。 乌忍不解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林泠立刻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这个坏蛋,偷喝他的梅子饮,还凶巴巴的! 记仇! 这时,隔壁卖面食的夫郎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第429章 【忍泠】怎么感觉殷知微这表弟不太聪明的样子 “肖叔么,你怎么来了。”林泠疑惑地问。 肖叔么是隔壁卖面食铺子的夫郎,做得一手美味的面食。 “泠哥儿。”肖叔么将那碗胖乎乎的羊肉饺子放在柜台上,十分不好意思地问,“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今天那果子水是怎么做的?” 林泠有些茫然,“啊?” “就是你请我家臭小子喝的那个,他回去之后一直念叨,可烦人了。”肖叔么说,“这臭小子,我拿他实在没办法,这才厚着脸皮过来问你讨要那果子水的方子。” 这时,肖叔么背后钻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正是肖叔么家调皮捣蛋的小郎君。 他眨巴下眼睛,对上林泠的视线时,红着脸心虚地“嘿嘿”直笑。 这小郎君平日里无事时就喜欢过来找林泠玩,虽然调皮捣蛋了些,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坏小孩。 偶尔也会投桃报李,送一些吃食给林泠。 林泠顿时了然,说:“是梅子饮吧?做起来也简单,将梅子蜜饯捣碎以后,混着冰凉的井水和蜂蜜,再加一勺酒酿即可。” 肖叔么赶忙道谢,领着小郎君回去了。 林泠望着柜台上那碗刚出锅的羊肉饺子,后知后觉,脸颊爆红。 他,他冤枉乌忍了! 林泠特别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乌忍,对方神色淡然,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一回窦娥。 小哥儿的目光太过于炽热,让乌忍很难忽略。 乌忍问:“你看我做什么?” 林泠这会儿正心虚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柜台,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捧着那碗饺子凑到乌忍面前,问:“你要不要吃饺子,肖叔么做的饺子可好吃了。” 乌忍垂眸,将目光从小哥儿卷翘轻颤的睫毛,转移到他手里的的那盘羊肉饺子上。 再抬眼,淡色的眸子盯着林泠。 小哥儿的皮肤比这盘饺子的面皮更白一些,唇上点了一些胭脂,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甜香。 与北境那边奔放热烈的小哥儿完全不同,长相也不美艳,倒是清秀温婉,小家碧玉。 “……你看我做什么呀。”林泠小声地说。 乌忍说:“没看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接过了小哥儿手上的大海碗。 这肖叔么给的分量实诚,冒尖一碗,饺子个个肚大滚圆,面皮都挡不住肉馅的鲜香。 林泠小声嘀咕:“明明就看了。” 乌忍吃不惯西南的菜式,对这碗羊肉饺子倒很是喜欢。 他也没跟林泠客气,正好中饭没吃饱。 林泠说:“你吃完了再叫我,等下我过去还碗。” 乌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林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回柜台继续刺绣去了。 灵绣阁一下午都没什么客人,黄昏时分,林泠就关门回家了。 他在前面走着,乌忍就在后面跟着他。 乌忍一个外族人,就算穿上了汉人的衣服,可他那满头白发,就注定了回头率很高。 林泠都想捂脸了,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性子,要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还会觉得不自在。 好在铺子离家近,走到没人的巷口时,他飞奔回家。 进门前,他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乌忍已经不见了。 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侍子问:“公子,你在看什么?” 林泠摇摇头,“没什么。” 乌忍躲在暗处,见林泠安全回了家,才转身离开。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查那几个追杀他的人的下落,得知那几人今夜会去画舫逍遥,便悄无声息潜入了花船之中。 五灵郡的前身是五毒堡,附近倒是有一条大河,却并不会经过城镇。 后来挖建运河之时,才连通了水路。 河面宽阔,花船灯火辉煌,很是显眼。 这船可容上百人,且整条船上都是寻欢作乐的人,光是舞姬便有二十余人。 乌忍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人包下的雅间,他悄无声息地趴在船舱之外,暗中观察着这几人的一举一动。 追杀他的共有五人,是北境小有名气的狼鹰五蛟龙。 这五人他本是不惧的,若是光明正大打一场,他五人未必能打得过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似乎知道他的命门,竟然能乱他的内力,一旦他运功对敌,必定会走火入魔。 不得不防。 当然,对方知道他的命门,他也知道对方的底细。 这五人虽说心狠手辣,却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即便是在执行追杀任务,也不忘流连秦楼楚馆。 互相敬酒时,这五兄弟露出了手腕上的刺青。 这刺青是一个诡异的图案,似龙非龙,生着巨大的翅膀,倒像是什么兽。 乌忍认得,这是北境沙漠深处里兴起的圣教标志。 乌忍与这圣教的仇怨不浅。 色字头上一把刀,乌忍趁着五兄弟醉酒,搂着美娇儿正欲云雨之际,他迅速出刀了结对方。 他出手极快,时机又正好。 五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做了刀下亡魂。 乌忍将五兄弟的尸首捆成一团扔进了运河之中。 水浪一翻,这几人的尸首便被卷了进去,在夜色中再也瞧不见了。 解决完这五兄弟,乌忍心中仍旧堵着一团火,难以平息。 他望了一眼被吓晕的美娇儿,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刚死过人的雅间品酒。 这兄弟几人倒是不会亏待自己,点的酒水皆是上好。 且此处位置绝佳,只需打开前面的门,就可以欣赏到乐舞。 他喝完一盅好酒,正打算离开,却突然耳朵微动。 他听到了几个男人正在高谈阔论。 其中一人的声音甚是熟悉,他之前便听过。 他也不着急走了,重新坐回来。 只听得隔壁的雅间似乎是四个人。 细听之下,是三人在恭维一人。 “方兄好手段,想必如今五爷家的公子已经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了吧?” “我看啊,方兄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五爷家的公子,样貌身段皆是一绝。方兄他日若是得手,我们兄弟几个也想跟着方兄沾一沾光……” 几人发出淫邪的笑声,被恭维的方兄亦是得意至极,“诸位放心,待我平步青云,必定不忘兄弟们的鼎力相助。” “……” 乌忍听着听着,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这方兄,不就是林泠那个情深义重的允哥哥吗? 怎么感觉殷知微这表弟,不太聪明的样子? 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男人。 若是将此事告诉林泠,帮他避开了渣男,岂不是算得上大功一件? 就此大恩大德,到时候赵铎从北境回来,还不得立马带他进月见山? 乌忍觉得今日运气实在不错,从八仙桌果盘里拿了个香梨,一边啃着,一边施展轻功,找林泠去了。 第430章 【忍泠】我又不是来与你私会,为什么要偷偷来? 林泠本来还觉得乌忍也不算是太坏,至少知道避嫌,不会给小哥儿难堪,谁知道打脸来得这么快。 他望着出现在他闺房的男人,一贯乖巧的脸上都出现明显的嫌弃了。 “你,你怎么来我的闺房呀!”林泠说,“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吗?” 乌忍听不懂好赖话,也不会看人的脸色,他点头,“对,必须要现在说。” 林泠默默后退两步,离他远一些。 “那你说吧。”说完赶紧走! 乌忍说:“你那个允哥哥一直在骗你。” “你胡说!”林泠没控制住音量,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他赶紧压低声音,“他,他不会骗我。” “他就是在骗你。” “那你说,他骗我什么了?” 乌忍道:“他根本不会去考科举,他就是想睡你,让你爹给他走关系,谋官职。” 林泠眼眶湿漉漉的,像是争辩不过,快哭了似的,“他才不会。” “你就这么信他?”乌忍实在不明白,“他给你下降头了?” 林泠说:“他救过我,是个好人,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乌忍有点理解殷知微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因为这小哥儿笨,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人骗财骗色。 “那你觉得是我在骗你?” 林泠闷声不说话了。 乌忍想了想,“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偷偷去看一眼那个男人,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 林泠说:“一言为定,要是他不是你说的你那样,那你要给他赔礼道歉。” “他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给他磕头都行。”乌忍说。 林泠眼中还有水光,不过脑子还没迷糊,“那,那倒也不用。”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嗯……”林泠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嘱咐道,“那你偷偷来。” 乌忍露出一脸十分迷茫的表情,“我又不是来与你偷情,为什么要偷偷来?” 林泠涨红了脸,“你,你,你!” 流氓! 乌忍也没想到小哥儿的反应这么大,突然想起来中原的哥儿都内敛,不似他们腾蛇之国的哥儿热烈。 于是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林泠也不知是不是在气头上,胆子也大些了,“你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 乌忍说:“我又没做什么。” 林泠瞪他,“你还想做什么不成?!” “……”乌忍默默退出小哥儿的房间。 第二日,林泠早早的起床,收拾好自己等着乌忍过来。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林泠心中正疑惑呢,扭头就看到乌忍站在他窗前。 林泠:“啊!” 也不怪林泠被吓到,试问,谁一大早起来就看见窗外一团黑影不害怕的? 外间的侍子赶忙进来,问:“公子,你怎么了?” 林泠下意识想挡住男人:“没事,就是刚刚看到了一只虫子。” 侍子撸起袖子,“在哪儿呢?” “已经飞走了。”林泠说,“对了喜春,我今天要出门一趟,中饭让小爹不必等我。” 侍子道:“奴婢记下了。” 早在侍子进门的刹那,乌忍就翻上了屋顶。 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跳下来。 “我在你家后门等你。”乌忍说完,人就消失了。 林泠披上黑纱斗篷,就去了后门和乌忍会合。 毕竟是要偷偷去看外男,林泠心里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所以想着遮一遮脸。 乌忍不知他心思,见他出来了,单手圈住小哥儿的腰,就跳上了屋脊。 林泠没有学会武功,他爹知道他胆子小,从小到大也没有带他飞过。 突然这么一飞,林泠想要尖叫,张开嘴喉咙里灌进来的全是风。 他又很害怕,死死地闭着眼睛捂着嘴巴。 因为风大,他头上的黑纱头蓬早就吹开了。 不过好在乌忍的速度够快,寻常人也只是看到黑影闪过,并不能看清两人的样貌。 乌忍早就踩好点了,带着他一路来到运河岸边。 脚下总算是踩到了实地,林泠两条细细的腿儿直抖。 他颤颤巍巍走到一棵柳树旁,扶着树干休息。 乌忍问:“你没事吧?” 林泠摆摆手,“没事。” 身子稍微好受一点了,林泠才抬起头来,“我们来河岸边做什么?” 乌忍说:“画舫要停靠了。” 林泠睁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画舫是什么地方。 只是允哥哥连读书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钱去画舫上玩呢? 两人躲在树后,清晨雾气大,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分辨谁是谁。 “下来了。”乌忍说,“你自己看吧,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泠认真地观察着下船的人。 果然,方允被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下了船。 看起来昨夜没少喝,这会儿方允看起来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只剩下了壳子还在游晃。 林泠说:“那也有可能是别人邀请他的呀……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乌忍都想敲开这笨蛋小哥儿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装的全是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画舫是什么地方。”乌忍说,“我一个外族人都知道。” 画舫说得好听些便是欣赏歌舞乐曲的风流之地,实则还是干那档子事。 方允一个读书人,万不该来这种地方消遣堕落。 林泠也很难继续骗自己了。 他低声道:“你们男人,都是坏家伙。” 前文便说了,乌忍此人,神经大条,几乎看不懂人家的脸色。 “说不定你给他小爹治病抓药的钱,也全都扔画舫里了。”乌忍也不是诚心想要火上浇油,只是心中如此猜测,便就说出来了。 “他真的有个生病小爹吗?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若是换做从那边,林泠肯定会反驳他,可现在他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犹豫着说:“我之前见过他去药铺抓药,这件事,他应该……没有骗我吧?” 乌忍说:“咱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拉住了小哥儿的手腕,悄悄跟了上去。 方允并不是住在郡城之中,而是在离五灵郡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子里。 走了半个时辰,林泠就累了。 只是他一直坚持了,也没喊累。 乌忍见他喘着气,累得满头大汗也不叫一声苦,干脆将人打横抱起。 “此地没人,我抱你走。” 第431章 【忍泠】你哭有什么用,得让骗你的男人哭 林泠又羞又怒:“你快放我下来。” 乌忍说:“别出声,等下被他发现了。” 林泠可真是为难死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离经叛道过。 乌忍的注意力全在那方允身上,半点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哥儿面红耳赤。 不多时,见方允走进了一间茅草屋,乌忍放下怀里的小哥儿,说:“到了。” 林泠顿时被眼前的茅草屋吸引了视线,“没想到允哥哥竟然住在这样的清贫之地。” 乌忍在一旁凉凉地说:“如此清贫,还有钱去画舫玩乐,你就不觉得奇怪?” 林泠宛若被一盆凉水当头淋下,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抿着唇不说话了。 方允进了茅草屋,里头响起几声说话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屋内走出一个穿着素布麻衣的哥儿。 这哥儿瞧着很是憔悴,神态苍老,佝偻着背脊,看起来如同上了年纪的老夫郎一般。 实际上他的脸并不老,瞧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 林泠睁大了眼睛。 他记得允哥哥说过,他与小爹相依为命,家中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可这哥儿显然不会是方允的小爹。 年龄对不上。 那么他是谁? 林泠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而草屋前的破烂院子里,那哥儿艰难地打了水,开始搓洗脏衣。 他很瘦,整个人像是能被风吹倒一般。 面上也沧桑,唇色发白,透露着一丝死气。 他僵硬地搓着衣服,一头枯草般的头发只是用一根细树枝绾起,额前碎发也很毛躁,所以看上去尤为可怜。 “他是谁呀……”林泠轻声说。 乌忍抬脚往院子里走,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林泠赶紧拉住他,“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乌忍说,“不问,难道靠猜?” 林泠惊诧道:“就这样去问吗?” 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乌忍道:“那不然?” 林泠说:“要不然还是算了,说不定这哥儿是允哥哥的夫郎,我去问,还不是自讨没趣。” 乌忍凉凉地说:“还允哥哥呢?” “这不是习惯了嘛……”林泠小声说,“之前又不知道他骗我。” 乌忍道:“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你到底瞧上了他什么。” “我……”林泠气弱几分,“就算、就算他有夫郎,去画舫狎妓,我……我……” 他本是想说,就算如此,他也不在意。 但是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在意极了。 从前与方允来往时,他从未说过自己有夫郎,也一直表现得十分洁身自好。 发乎情、止乎礼。 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冒昧的举动,是个一言一行都克制守礼的书生郎君。 可他现在亲眼看见这个男人从画舫上下来,而眼前这个与他同屋的哥儿,显然也与他的关系匪浅…… 林泠闷闷地想: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喜欢他,我真笨…… 明明对方从来没有过一句承诺,仅靠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将他吊到了现在。 乌忍看着林泠,说:“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林泠:“……”默默忍下眼泪,“我才没有哭。” “没有就行。”乌忍说,“这个时候你哭有什么用,得让骗你的男人哭才行。” 林泠摇摇头,想给彼此都保留一些颜面,于是说:“我们回去吧。” 乌忍问:“不再确认一下了?万一这哥儿不是你的允哥哥的夫郎,那你岂不是误会他了?临到半夜后悔,说不定还要怪我多管闲事。” 林泠瞪他,“我才不会这样!” 乌忍耸肩,“那谁说得准。” 林泠继续瞪他。 这坏蛋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气他的! “瞪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骗你。”乌忍说,“这样吧,我去把那男人抓出来揍一顿,给你消消气。” 林泠摇头,“之前我被几个地痞欺负,是他救了我,所以就算他在这些事上骗了我,我也不想揍他。” 乌忍觉得奇怪,没忍住捏了下小哥儿滑嫩的脸颊,“你这么好欺负吗?怎么谁都能欺负你两下。” 林泠认真地说:“别人欺负我,又不是我的错。珍珠哥哥说了,错的是坏人,不是受害者。”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如果善良是错的,那就是这个世界错了,不是我错了。” “珍珠是谁?殷知微吗?”乌忍说,“他歪理还挺多,管他对的错的,都杀了不就行了?对错都是活下来的人说了算的。” “你这样是不对的。”林泠说,“我不跟你说话了,珍珠哥哥还说了,和三观不合的人说话,多讲一句都是对不起自己。” 乌忍:“……”你小子别太听话了。 林泠转身就走,只是迎面撞见一个老人。 这是条夹道,两面都是田地,林泠便站在一旁让老人先走。 乌忍没什么尊老爱幼的品德,甚至还没什么好脾气地说:“老头,别挡道。” 林泠:“……”好没素质一个人! 老人显然也很震惊,没想到素质教育的今天,竟然还有如此没礼貌的小辈。 不过看他腰间挂着弯刀,一看便不好惹,老人也没多说什么,让他先行。 林泠扶额,看来他们腾蛇之国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所以他们那里的人素质参差不齐。 老人径直走向方允家。 “方允家的,在不在啊?”老人喊道。 在院中洗衣的哥儿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老人。 老人道:“祠堂的对联要重写,你跟你男人说一下,让他下午记得来祠堂写一下对联。” 那哥儿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脖颈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大事,你记得与他说。”老人说完,背着手走远了。 那老人中气十足,声音也大,所以林泠自然也听见了。 他本来是很想哭一哭的,毕竟自己喜欢的男人不仅有家室,也不像是他表现的那样正人君子,甚至还哄骗了他…… 可乌忍在他身边,他实在不想让这个男人看轻了他,所以强忍着没掉眼泪。 不过那红红的眼眶,看着也有些可怜兮兮。 第432章 【忍泠】这个白毛,你很没有素质 乌忍想,自己这也算是帮殷知微的弟弟一个天大的忙。 帮都帮了,自然要帮彻底。 于是他脚步一顿,跃至那老人身前。 本来老人还哼着小曲儿,突然天降白毛。 他吓了一跳,“哎呀,是你这后生,你有啥事啊?” 虽然老人措辞十分有礼,但是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没素质。 乌忍问:“刚刚院子里的那个哥儿,是不是方允的夫郎?” “是啊。”老人狐疑,“你问这个干啥?” 乌忍又问:“方允家里有没有一个得病的小爹?” “以前倒是有,不过他小爹都死好几年了。”老人说,“哎呀,你这后生,问这么多到底是要干啥?” 他盯着乌忍,“我告诉你啊,我们村今年可是要评先进集体的,你可莫要来我们村惹事。” 什么先进集体,乌忍听不懂,但是他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扭头正要跟林泠说时,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这小哥儿,走得还挺快。 乌忍追上他,“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林泠低声说:“我想回家了。” 乌忍“哦”了一声,“我陪你。” 林泠一路情绪都十分低迷。 毕竟是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突然放下,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他默默地消化着糟糕的情绪。 到家之后,他回房闷头睡了一下午。 苏寒听到侍子说泠泠从外头回来之后,回到房间就睡觉,连中饭都没吃。 他也不知道自家小孩怎么了,担心得很。 泠泠从小到大都很乖巧懂事,很少有这么反常的时候。 不过小哥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 自己不愿意说,苏寒也不会多问。 傍晚,林泠醒来,侍子端来八宝粥,说是主君亲手熬煮的。 林泠本来都不想哭了,看到八宝粥的瞬间还是掉了一滴眼泪。 他快速地抹去眼泪,一勺一勺地吃着八宝粥。 小爹做的甜粥轻轻地将心里的伤口抚平,第二日,林泠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去铺子了。 早起雾浓,冰凉的雾气很是醒神。 林泠拍了拍脸颊,往自己的灵绣阁走去。 灵绣阁没挂灯笼,牌匾上的题字在晨雾之中并不明显。 家中所有人都支持他开铺子,尤其是哥哥们,对他的支持就格外显而易见: 招牌上的题字是大哥林知善写的;里头的木架子是二哥林思恒做的;装潢是珍珠和林北枕共同完成的。 开业之时,京城那边还寄来了一大箱子的蚕丝绣线。 哥哥们对他的爱就这样凝聚在一处。 因铺子小,售卖的东西有限,林泠也没带侍子过来打下手,平常就自己一个人经营。 五灵郡治安很好,再加上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林泠的身份,没人敢上门惹事。 乌忍早就等在了门前。 本来他完全可以翻窗进去,但是又怕惹怒了这小哥儿,所以才乖乖站在门前等小老板过来开门。 林泠现在都已经习惯铺子里多个人了,甚至在乌忍从外面抗回来一只躺椅,准备做灵绣阁的长期摆件时,林泠也默许了。 不止林泠习惯了,以及来给自家公子打扫铺子的喜春都习惯了。 林泠因为一时心软,带白毛回家吃了一顿午饭之后,白毛就赖上他了。 事实证明,请客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现在到了饭点,乌忍自己就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了。 最开始苏寒第一次见到白毛的时候相当震惊,自家乖乖小哥儿突然领了一个男人回家吃饭,这讲出来简直吓人。 要不是林泠解释,说这人是赵铎哥夫的同宗,苏寒都要以为这男人是自家小哥儿的心上人了。 林泠知道的消息有限,所以苏寒对这个男人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与赵铎有什么约定,所以守在林泠身边。 苏寒心想,此人既然是赵铎同宗,那肯定不是什么坏人,也就没有干预此事。 只是不知,之前泠泠一反常态的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白毛全然不知,自己正在陷入风评危机。 他现在就等着赵铎从北境回来,然后去月见山完成一件事。 没过两日,方允来了。 他还没走近灵绣阁,就叫乌忍发现了。 “林泠,方允来了。” “林泠?” 乌忍见林泠正在专心刺绣,就扯了下他的头发。 他手上没轻没重的,林泠只觉得脑袋一痛,他怒气冲冲道:“你扯我头发做什么!” 乌忍说:“我叫你了,但是你没应。” 林泠捂着头发,瞪他,凶巴巴地问:“什么事!” 乌忍心想:有这么痛吗?他都没用力。 转念有一想,中原的小哥儿,细皮嫩肉的也正常。 下回不拉他头发了。 乌忍说:“你的允哥哥来了。” 林泠一愣,这才几日,他怎么又来了? 乌忍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笃定道:“肯定是钱花完了,来找你要钱了。” 林泠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一时有些发愣。 方允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柜台前,乖巧的小哥儿单手捂着脑袋在发呆,而他身后容貌俊美的白发男人抱着弯刀,眼神却落在刚进门的他身上。 这男人让方允感觉到了危险。 像是一种本能,像是狩猎者与猎物。 方允忽略了心里的那点不适,脸上挂起温和无害笑容。 “林公子,许久未见,还请原谅方某唐突。” 听到方允的声音,林泠这才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真心实意地叫他允哥哥了。 这个人,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见林泠没说话,作为嘴替,乌忍问:“你来做什么?” 方允并不能与乌忍平视,他个子不如乌忍高,所以需要微微仰视。 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常年伪装,他此刻也能堆起笑容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还不知这位是?” 乌忍言简意赅,“护卫。” 他指了下呆头呆脑的小哥儿,“他的。” 方允顿时大感不妙。 这男人一看就不好惹,他完全没有把握在这个男人手上抢人。 不过…… 方允定了定神。 他需要搞定的只有林泠一个人。 只要林泠在他身边,区区一个护卫,还不是只有俯首的命。 第433章 【忍泠】我居然用钱来侮辱我们的情谊,实在是太不该了 方允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前两日我在山中捡柴时发现了一丛兰草,想着你肯定喜欢,便画了下来。” 他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羞涩,将一个纯情的郎君表现得淋漓尽致。 按照他对林泠的了解,这个时候,林泠就该说‘如今科举在即,捡柴肯定会耽误你温书’之类云云,然后再强硬地塞给他一笔银子。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泠只是轻声问:“是送给我的吗?” 方允赶紧点头,“林公子不嫌弃便好。” 林泠接过花图,道了一句:“谢谢。” 方允迟迟没有等到林泠再开口,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今日林泠为何如此反常?不是该心疼他,然后再找诸多理由接济他才对吗? 乌忍在一旁凉凉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方允定了定神色,朝林泠拱手,“林公子,我……咳咳,咳咳。” 他先是拙劣地瞥了一眼林泠的脸色,像是害怕他会生气似的,赶紧道:“在下夜读时不慎感染了风寒,并非故意在公子面前失仪,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林泠正想说什么,乌忍就先开口了,“那你走远点,别把病气过给我们家公子了。” “你这下奴好生无理,你家公子尚未发话,你怎能如此放肆?”方允一脸受辱的表情,“林公子,在下拖着病体,只为将此兰花图亲手赠你……是我考虑不周,还请林公子不要怪罪。” 乌忍看着他,嗤笑,“怎么这会儿不咳了,风寒又好了是吧?” “你!” 林泠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向方允。 这个男人其实长得不算差,一双眼很是含情。 被他深情凝望的时候,就好像是被爱着的。 只是现在,林泠已经不会被他的小手段吸引了。 他从钱匣子里取出五两银锭,双手碰上,“允哥哥,我不能白拿你的画,画钱给你。” 乌忍瞪大眼睛。 这傻子不是已经醒悟了吗?怎么还要给这伪善书生银钱? 他难道看不出来这书生是在想方设法骗他的钱吗? 前两日的菊图才给过他一笔银钱,现在又上门来送兰图。 打着送画的名义,实则是看林泠好说话,卖惨骗钱。 这书生甚至连画卷都舍不得买,拿一张素宣纸就来敷衍林泠。 乌忍看这书生十分不爽,按着刀柄,内心十分沸腾。 气的。 要不要动手?要不要动手?要不要动手? 方允见到这一幕,很是满意。 这才是林泠。 他假意推辞,满脸正直,看不出半分私心,“不不不,林公子,我送画给你,并非是贪图金银。” 他顿了顿,用自认为深情的语气道:“我只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唯有丹青尚能入眼……林公子,我以画寄情,视你为知音,这才时常赠画与你。” 乌忍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心梗了。 也不知道林泠是怎么忍受这书生的,他反正是半点忍不下去。 他还在心里思考,要是林泠再犯傻,他要不要有所行动时,就见林泠收回了手。 “呜呜,允哥哥,是我不好。”林泠说,“我反思了一下,此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方允脸上的笑容一僵。 林泠说:“你赠我画是为知音难觅,我却用金银俗物来侮辱你的情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方允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似乎完全没想过他会这样说。 乌忍在一旁,总算是顺心了。 林泠说:“允哥哥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乌忍表面上什么话都没说,实际上心里早就开始喊了。 干得漂亮! 一直梗在心里的那团气总算散了。 乌忍心情大好,这才对嘛。 “允哥哥?”林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你怎么不说话了?” 乌忍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他肯定是觉得太感动了,毕竟你们中原人说知音难觅嘛。” 林泠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允哥哥,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让你不快的事情了。” 看到方允脸上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林泠突然就觉得轻松起来。 无非是眼瘸过一回,瞧上了一个不那么好的郎君。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允哥哥,你开心吗?” 方允勉强地笑了下,“林公子能这么想,我自然是开心极了。” 林泠突然问:“对了,你小爹的病好些了吗?” 方允见状,以为事情还有转机。 毕竟以前只要一提到生病的小爹,林泠总会心软,然后很大方地给他一笔数额不小的银钱。 思及此,方允重新管理好表情,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愁。 “劳公子挂念。”方允说,“大夫说小爹的病需要静养,他早年辛苦劳作,身子亏空得厉害。若是可以的话,最好寻来人参给他补身子。” 他说到这里,有些局促道:“我此番上山捡柴,也是存了想给小爹找人参补身子的念头……只可惜……我真是没用。” 乌忍立刻接话,“从你进门开始,也就最后这句说得像人话。” 他把嘲笑摆在明面上,“你真的很没用,我见过的所有中原人里,你最没用!” 林泠忍笑,他之前一直以为男人如此高冷俊美的长相,必定是一个话不多且心狠手辣之人。 不过了解之后才发现,这人除了神经大条之外,讲起话来一点高手气质都没有。 就跟个流氓小混混似的。 方允有一瞬间目露凶光,看向乌忍时似乎是想将他千刀万剐。 不过也只有一瞬,很快就变回了柔弱书生。 “人参而已,不是什么稀罕物。”林泠说,“允哥哥放心,此事对我来说不算困难,我帮你寻来便是。” 乌忍又开始瞪这小呆子,他又是要做什么? 方允看起来就像是真的非常关心自己小爹一样,赶紧问:“当真?” “嗯嗯。”林泠说,“先前陛下赏了很多奇珍异宝给我的哥哥昭仁郡主,我若是开口问他要,他会给我的。” 第434章 【忍泠】说得好像谁没有读过书似的 方允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 若是御赐的珍宝,像人参这样的草药,少说也是百年极品。 若是拿到黑市上去卖,必定大赚一笔! 到时候只要跟林泠说是小爹吃了,也没人知道。 方允越想越觉得此计绝妙。 只是他不能主动说要,得让林泠心甘情愿亲手捧来献给他,他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方允立马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连连摆手,说:“不不……林公子,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费心。” 乌忍翻白眼,这脸变得,戏班子里的大师都自愧不如。 林泠担忧地说:“可是允哥哥,你小爹的病耽误不得呀。” 方允掩下眼底的得意,道:“林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身为一个男人,若是不能照顾家人,就当真是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了。” 林泠为难道:“那好吧。” 方允一愣。 这不对啊! 他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了? 像以前那样,尽管他拒绝,这傻子林泠依然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到底是哪儿变了? 为什么会变了? 方允抬起眼,望着白发男人。 他出现后,林泠就变了。 想到这里,方允眼神一冷。 若是此人坏了他的好事,必除之后快! 乌忍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杀气。 只是他完全没有将方允放在眼里,且不说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单就只说他那点家财,连个像样点的杀手都请不起。 实在不足为惧。 林泠对此一无所知,他歪着头,天真地问:“允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方允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尴尬的笑了两声,“林公子果真是善解人意的妙人也。” 林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羞怯着,也不说话了。 方允知道今日是不可能从林泠手中拿到银钱了,正欲告辞,就听到林泠问:“对了,允哥哥,你小爹的病迟迟未好,是不是因为大夫医术不精的缘故?” “呃……”方允有些不解其意。 林泠接着说:“我哥哥昭仁郡主府上有位神医,不如请他去为你小爹瞧瞧,兴许有办法治好呢?” 方允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林泠有些不高兴地说,“允哥哥,你今日一直在拒绝我的好意,这次若是还拒绝我,那我以后便不同你说话了。” 他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你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林泠的声音本来就很软,平时骂人都像是撒娇。 可偏偏今日,却完全叫人听不出任何的娇嗔之感。 一滴冷汗顺着方允的鬓角滑落。 今日林泠如此反常,他担心若是惹怒了这小哥儿,他岂不是再也搭不上林五爷这条线了? 头前两回他拒绝林泠,是欲拒还迎,口是心非。 然而这一回,他却是真心不想要什么神医给他小爹治病。 可现在却由不得他拒绝了。 他必须同意,也只能同意。 否则林泠若是之后再不见他,以他如今穷酸书生的身份,就连林宅的大门都进不去。 “既然林公子这样说了,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方允说,“只是如今家中多有不便,林公子,可否明日再请神医去为我小爹医治?” 林泠点头,“好啊。” 方允拱手,“林公子大恩大德,方允没齿难忘。” “允哥哥,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林泠说,“如此客气,倒显得我们生分了。” 方允一听这话,顿时也放心了不少。 看来林泠如今还是喜欢他的。 方允道:“礼不可废,还请公子受我一拜。” 林泠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乌忍一把薅过小呆子,“使得,这一拜是你应得的。” 林泠:“?” 不知为何,听到男人这样说,林泠有些想笑。 这个笨蛋外族人,讲话总是这么奇奇怪怪。 这一瞬间,方允几乎可以确定,林泠今日反常,必定和此人有关! 他在心里冷笑,不过是区区一个护卫,只需使些小手段,便能让他从林泠身边滚开。 反正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林泠和方允约定好明日见面的时间,方允这才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林泠才松了一口气。 以前他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人眉眼之间全是算计,他之前居然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 他将那幅兰图随意扔在一旁。 心中只觉得可惜,这图画得实在不错,只是可惜了它的主人竟然是如此心术不正之人。 乌忍不理解。 这小呆子又是要闹哪出? “你没听那个老头说吗?这书生的小爹早就死了。”乌忍说,“神医难道去刨坟活死人肉白骨?” 林泠相当惊讶,“你竟然还知道活死人肉白骨?” 乌忍:“为什么不知道?” 听听这叫什么话? 说得就好像谁没读过书似的。 林泠说:“我就是想看看,他会从哪里找个小爹出来。” 乌忍想了想,“该不会让他夫郎假扮吧?” 毕竟他那么穷,一看就知道请不起人假扮。 林泠犹犹豫豫地说:“应该不至于吧……他的夫郎又不老,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小爹。” “难说。” 毕竟那书生不仅没用,心眼儿还黑。 任何没下限的事放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合理。 让人看一眼就想起一句话:‘嗯,这事儿他做得出来。’ 林泠完全没想到,乌忍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林泠睁大眼睛,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哥儿,脸上毫无血色,真的就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这方允,还当真是让自己夫郎假扮小爹。 林泠朝一旁的府医使了个眼色。 他早就跟府医交代好了一切,府医这会儿按照计划替那哥儿把脉,然后让屋子里的郎君退出去。 乌忍抱着刀,率先走出房间。 方允很犹豫,似乎是担心床榻上的夫郎乱说话。 府医脸色一沉,凶了方允两句,“我要为你小爹诊治,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还不速速退下?” 林泠帮腔道:“允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叔么的,你先出去吧。” 此时床榻上的哥儿是他‘小爹’,并非‘夫郎’,所以神医让他出去的要求合情合理。 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反驳。 方允无法,只得先出去了。 临走前,方允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夫郎,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第435章 【忍泠】他不值得我们为他哭泣 林泠靠近床上的夫郎,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夫郎低着头,颤抖着不敢说话。 想也知道,肯定是方允在他们来之前,就威胁过这夫郎了。 林泠知道乌忍在屋子外,也没那么害怕方允了,于是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他的夫郎,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夫郎这才怯怯地抬起头,眸子里满是不安和恐惧。 他长期生活在凌虐之中,谨小慎微地活着,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吓得不知所措。 林泠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语调也更温柔了,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对方颤抖的手,“我叫林泠,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林泠实在太乖了,让那夫郎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危险,才低声说:“颜青珠。” “青珠……可是青琅玕的别称?”林泠问。 颜青珠轻轻点头。 青琅玕乃是一种青绿色的宝石,可制成颜料绘制丹青。 这名字起得雅致,想必颜青珠家中定有善丹青绘画之人。 想到这一层,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产生。 林泠试探着问:“你会画画吗?” 颜青珠咬着唇,不敢说话了。 林泠打量着这间卧房。 墙上挂着雅致的书画,书柜里也摆放着不少的书籍,没有妆台,却有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一幅未画完的画。 林泠指着那幅画道:“那是你的画的吗?” 颜青珠垂下眼眸,声音十分凄苦,“不……是夫……方允所画。” 林泠轻轻地拍了拍颜青珠的手背,“你不想说,那我先说好不好?” 不等颜青珠回答,林泠继续开口,“我与方允相识是在两年以前,那时我被几个地痞缠上,是方允出手相助,我才能逃脱魔爪。” “我对他十分感激,见他在卖画,便将他的画全都买下来了。本是想报恩,却发现他的画十分精妙,用做绣图再好不过了。” “哦对了,我在城中开了一家绣品铺子,叫灵绣阁。” “从那之后,但凡他卖画,我必定要去买下所有的花图。” “一来是觉得他读书不易,想帮帮他;二来是这花图对我来说的确有用。” “我喜欢他的画,所以他视我为知音。” 说到这里,林泠顿了顿,嗓音有些酸涩,“一来二去,我便与他熟识了。眼看春闱在即,我担心他因为银钱的关系,无法安心备考,有意接济他。” “可他并不接受我赠的银钱,只是每回有了新的花图,还是会给我送来。” “我只好借着花图的由头,以买画的名义给他塞钱。” “直到前段时间,我发现他骗了我。” “他曾说他孑然一身,唯有一个生病的小爹需要照顾。” “可事实上,他的小爹早就去了……他也不是孑然一身,明明早就娶了夫郎,还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哄骗我。” 颜青珠不知什么时候,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林泠说:“青珠,不要哭。我们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不好的男人,他不值得我们为他哭。” 颜青珠咬着唇,好半晌才艰难开口:“画是我画的……是我画的。” 林泠拥住他,心下却想:果然如此。 一个品行如此低劣之人,怎么可能沉得下心来钻研画技? “青珠。”林泠说,“他如此磋磨你,为何不与他和离?” 颜青珠别过头去,“我……” 他迟迟不愿说出缘由,林泠便猜测,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帮你。” “我……”一滴滚烫的热泪滑下颜青珠的脸庞,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破碎憔悴。 林泠其实早就看到了颜青珠衣服底下藏着的伤痕,一看就知道方允不止磋磨他,还家暴。 “青珠,你的人生不该就这样蹉跎下去。”林泠说,“一辈子很长的,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颜青珠抬起头,眼中似有不解,“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帮我?” “青珠,我其实之前来过一次,当时你在院中洗衣服。”林泠说,“当时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了你是他的夫郎。” 颜青珠歪了下脑袋。 林泠说:“就是有个老人来找方允写对联的那天。” 颜青珠恍然。 林泠说:“我若是未曾发现方允的真面目,将来等待着我的结局……与你没有任何分别。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品行。” 颜青珠苦笑,“你说得对,只可惜当初的我不如你,并不能看清他皮囊之下的真面目。” 林泠知道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颜青珠已经对他敞开心扉了。 根据颜青珠所说,他当初嫁给方允时,也是及笄的大好年华。 他的父亲是个举人,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 自从几年前官学改为学校之后,大殷境内的私塾和书院必须要取得资格证才能办学。 学校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一些偏僻的地方甚至连私塾都少得可怜。 颜父在隔壁县的村学私塾里教书,方允便是他的学生。 然而当初颜父看出方允并非良人,所以一直很反对颜青珠嫁给方允。 可颜青珠看不清,当时的方允装得实在是太好了。 颜青珠自嘲地笑了一下,“当初的方允,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走两个时辰的山路去县城里给我买糖糕。” “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冒着大雨去请郎中。” “那个时候,他总是看着我,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爱着的。” 林泠也有同感,“他太能装了!” 他根本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颜青珠说:“我当初为了嫁给他,不惜与家中决裂……我哪里还有脸和离回家……十年了,他们都未曾来看过我一眼,想必心中也是怨我的。” 林泠没有说什么‘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双亲’这样的话来安慰他,只是问:“那你想跟方允和离吗?” 颜青珠说:“想,可是我不能。” 林泠不解,“为什么呀?” 颜青珠恨恨地说:“我的孩子,他把我的孩子送人了,只有他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若是我反抗他,他就杀了我的孩子。” 第436章 【忍泠】虽然叫忍,实际上忍不了一点 林泠睁大眼睛。 方允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颜青珠说:“他第一次动手打我的时候,我就想过和离。” 他深吸一口气,“他当时就跪下求我了,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让我看在孩子的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并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 “方允这个畜生,他当夜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孩子送走了。”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被他扔去了哪里……” 颜青珠说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掉。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还那么小,才刚刚学会了走路……” “我找了许久,把周围的山都翻遍了,每家每户挨着问了,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我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颜青珠不敢和离。 哪有小爹不爱自己的宝宝,方允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毫无顾忌地欺负颜青珠。 林泠坚定地说:“那我帮你一起找,你的孩子肯定还活着,否则方允就失去了拿捏你的筹码。” 颜青珠一听这话,当即掀开被褥起身。 林泠见他就要跪下去,赶紧扶着他,“嘘,小声一点,暂时还不能让方允察觉,免得打草惊蛇。” 颜青珠赶紧点头,小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咱们先想一下,方允最有可能把孩子送到哪儿去。”林泠和他并排坐在床榻边上,想了想,问:“方允家中可有什么亲戚?” 颜青珠摇头,“我不知道,我嫁过来的时候,他的小爹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家中也没什么亲戚往来。” 虽然林泠安慰颜青珠孩子还活着,可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送给亲戚倒是好找,可林泠担心,方允当时是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更担心方允心狠手辣,狠心将孩子扔了。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被扔进深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他现在只能希望方允没有那么心狠,毕竟是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 林泠想,首先得确定孩子是不是还活着,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从方允那边入手。 可想要从方允嘴里套出孩子的下落,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 林泠一时也没了主意,“若是能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就好了。” “这有何难。”乌忍推开门走进来。 林泠大惊,“你,你怎么进来了?方允呢?” 乌忍拖出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这儿呢。” 林泠被吓得大惊失色,他还没打算这么快跟方允摊牌啊! 万一方允狗急跳墙,就是死活不说孩子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半盏茶之前。 乌忍跟门神似的站在卧房前,目光十分不善地盯着方允。 作为一个武林高手,想要听清楚卧房里两个哥儿的蛐蛐声,简直易如反掌。 他原本以为方允就是个想靠哥儿上位的伪善书生,没想到竟然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连自己的亲子都狠得下心说丢就丢。 十分符合他对中原人的刻板印象。 再加上他本来就不爽这个人,因此脸色极其不佳,十分难看。 方允也不稀得在乌忍面前装模作样,因此脸色也臭得很。 他巴不得乌忍去跟林泠告状,这样他就可以反咬一口,说这个护卫心机深重,想要破坏他们的感情。 最好是让林泠把他调走,好方便他与林泠更进一步。 两人相看两厌。 乌忍虽然名字叫忍,实际上忍不了一点。 在听到两个哥儿商量如何在方允口中套话的时候,乌忍上前就是一个飞踹。 相当简单,相当粗暴。 踹得迅速,踹得突然,踹得方允一屁股撅在地上。 他当即想要破口大骂,却突然止住了声音,随后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护卫无缘无故打他,若是让林泠知道了,肯定会心疼他。 他刚想扯开嗓子惊叫一声,好以此来吸引屋里的人的注意力。 没想到声音还没叫出来,沙包大的拳头就先落在自己身上了。 乌忍只要一想到小呆子被这么个人渣骗了两年,心里就不爽极了。 所以下手自然没了轻重。 再然后,就是方允鼻青脸肿地被方允提溜着进了屋子。 “不就是让他说出孩子被扔去哪儿了么,有什么难的。”乌忍说着,又踹了方允一脚,“我把他打得半死,不信他不开口。” 林泠眨了眨眼睛,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不过好像……也行? 颜青珠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乌忍。 林泠赶紧说:“他是我的……护卫,对,护卫,可信的。” 颜青珠顿时放下了警惕。 方允一看屋子里,那位所谓的神医坐在一旁自顾自吃茶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家里可没有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神医自己带来的。 而林泠和颜青珠并排坐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方允被突如其来的一幕乱了心神。 他二人为何会坐在一起?他们都说了什么?颜青珠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林泠? 不,不可能。 他怎么敢,难道他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方允也顾不得浑身伤痛了,赶紧说:“林公子救我!” 林泠还在想要不要继续做戏,暂时稳住方允呢,一旁吃茶点的神医就拍了拍手上的糕沫,说:“想要他开口,也并非只有拳头一个办法。” 林泠眨巴眨巴眼睛,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嗓音软软乎乎地问:“那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神医捏了捏林泠的脸颊,理直气壮道:“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就咱们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林泠忧虑地说:“可是五灵郡治安管理条例里说……”不能随便给人下蛊的…… 神医捏住了小哥儿软乎乎的嘴巴,“嘘。” 方允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他已经看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他黑着脸,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合谋害我。” 说罢,他愤怒地瞪着颜青珠,“贱人,我倒是小瞧你了。” 乌忍捏紧拳头,准备给他再来一拳的时候,神医拦住他,“我来,我来。” 第437章 【忍泠】男人是会捏他脸的坏蛋 方允吓得连连后退,惊恐道:“你们,你们岂敢!” 乌忍嗤笑,抓着方允的后脖领,把他扔到了神医面前。 方允一个劲儿往墙角缩,“五灵郡地界禁止给平民百姓下蛊,这可是阿图那现任家主阿图那千鸢亲自下的命令,你们,你们就不怕家主震怒……” 神医掩唇轻笑,上翘的眼尾上还用胭脂勾勒出了一朵绽放凤仙花。 他看方允的眼神宛如是什么污秽,高高在上,且不屑至极。 “我,就是阿图那千鸢。” 方允瞪大了眼睛。 千鸢的指尖在方允唇上一点,一粒细小的白点就钻进了方允的嘴里。 方允捂着喉咙,嗓子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千鸢吹了下指尖,道:“好了,现在说说吧,你把孩子藏去了哪里?” 尽管方允拼命捂着喉咙,可他的声音就是不受控制地从嗓子里钻出来。 “我将他摔下了鸠山的山谷,他……死了。” 颜青珠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清瘦的躯体在此刻暴起,几乎目眦欲裂。 “方允,虎毒尚不食子,阿洵也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狠心杀了他!” “你怎么敢杀了我的阿洵!” 颜青珠的质问几乎声嘶力竭,死死地掐着方允的脖子,干瘦的指骨在这一刻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和方允同归于尽。 方允呼吸不畅,脸色憋成了酱紫色。 即便是这样,他的嘴里依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贱、人。” “方允,我们一起去死吧!黄泉路上,阿洵他不孤单!” 千鸢蹙眉,一个手刀打晕了颜青珠。 他扶起虚弱的哥儿,将他抱回床榻上。 “他身子太弱了,又急火攻心,搞不好就真这么去了。”千鸢说,“乌忍,去驾车,先带青珠回去。” 他瞥了一眼瘫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男人,“就这么让你死了,那也太便宜你了。正好最近炼了新蛊,你便替我试蛊吧。” 几只小虫同时钻进方允的皮肉,那口器里一排排密集的尖齿,看得一旁的林泠头皮发麻。 他上前扶着颜青珠,赶紧往外走。 方才那一幕,看来得好久好久才能忘掉了。 他路过乌忍的时候,还被乌忍掐了好几下脸颊肉。 只是他心里还在后怕,完全没注意到有些白毛在动手动脚。 本来今晨林泠是真的打算去郡主府找一个府医随行的,结果却在路上偶遇了千鸢。 千鸢听说林泠要找府医,还以为是他病了,拉着他的手左右看了好几圈,关切地问乖乖仔怎么了。 林泠特别难以启齿,毕竟是被渣男欺骗了感情,又骗了钱财。 这怎么好意思跟长辈说。 但是乌忍好意思。 千鸢一问,乌忍就一说。 什么‘小呆子笨,被人骗了两年,最近才发现对方不仅品行不好,还有家室’云云,反正他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全都告诉了千鸢。 林泠在一旁都快羞得找地缝儿钻进去了,恨不得上前捂住这个臭男人的嘴巴。 他还在心里愤恨的想,这么能说,干嘛不去菜市口说,那里的台子更大更敞亮!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 因为男人是坏蛋,会捏他的脸。 千鸢得知乖乖仔竟然遇到了渣男,顿时气愤不已,当即决定和他们二人同行。 回城的马车上,林泠小声问:“叔么,方允会死掉吗?” 千鸢心里没底,“应该不会吧……” 不过是几只蛊虫而已,应该……没那么快……死掉吧? 再怎么样也能挺个三五个月的……吧? 林泠顿时放心了,“那就好。” 乌忍的声音从马车前面传进来,“怎么,你还舍不得他?” “我才不是!”林泠反驳道,谁在乎他的死活啊! 他是担心千鸢叔么给方允下蛊的事情被族老们发现,到时候他们肯定又要杵着拐杖跑出来,指责千鸢叔么这个家主做得不对了。 乌忍说:“你最好不是。” 林泠把马车的布帘扯了扯,确保完全看不到乌忍这个讨厌鬼。 千鸢眉头一挑,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连带着看林泠的表情都变得促狭起来。 林泠完全没注意到千鸢叔么的表情,此刻正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十分忧愁地说:“青珠怎么办呀……他的孩子如果死了,他肯定也不想活了。” “等下我派人先去鸠山的山谷找找,说不定人没死呢。”说着,千鸢取出一根银针扎在颜青珠的脑袋上。 林泠睁大眼睛,完全不明白千鸢叔么这是在做什么。 千鸢解释道:“让他多睡一会儿,等下派人去临县把他爹请来,希望有家人在身边,能够减轻一些他心中的痛苦。” 林泠点点头,长辈就是长辈,做事总是会考虑得周全一些。 回到五灵郡之后,颜青珠留在统帅府,由千鸢照顾。 乌忍负责去临县找颜青珠的双亲。 虽然颜青珠没有说他爹叫什么名字,姓颜的教书先生,又是村学,只要去临县翻阅在职教师档案,也不难找。 林泠十分担心乌忍的说话水平,所以自告奋勇和男人一起去。 乌忍问:“小呆子,会骑马么,就想着一起去。” 林泠“哼”了一下,“我会骑自行车,速度也不慢的。” 乌忍说:“真不知道那个铁疙瘩有什么好的,又不如马匹快,还需要自己使劲儿。” 林泠看他宛如看乡下土包子,“这叫出行方式多元化。” 果然是腾蛇之国小地方来的人,这都不懂。 乌忍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会等你。” 林泠才不理他,回家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跟小爹爹报备过后,就蹬着自行车出发了。 苏寒不太放心林泠一个人去隔壁县城,就派了两个护院随行。 乌忍嘴上说着不等,实际上每走几里地都要拉一下缰绳,就算是汗血宝马都得听主人的话,踏着小步子走。 天黑之前,四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县城。 林泠带着珍珠的郡主令牌先去了一趟衙门,和几个文官连夜翻阅档案,总算把下属村学里所有姓颜的教书先生全都找出来了。 再根据年龄来排除,最后剩下了一人最符合条件。 第438章 【忍泠】中原小哥儿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第二日天一亮,一辆自行车和三匹马就找人去了。 林泠好久没有连续蹬过这么长时间的自行车了,腿脚有些酸,所以走走停停,到了晌午才找到了村子。 乌忍皱着眉问:“你没事吧?” 林泠捶了捶自己的腿,“没事,我们快去找人。” 乌忍说:“我抱你?” 林泠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两个护院立马挡在林泠面前,“你想做什么?” 乌忍眯起眼睛,将这个行为视为挑衅。 他摸上了腰间的弯刀。 林泠是知道男人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他赶紧说:“找人要紧,找人要紧。” 他用非常做作的语气问:“诶,你们说村学会在哪里呢?” 他的余光一直放在乌忍身上,见乌忍的手从弯刀上挪开了,才松了口气。 乌忍道:“抓个人来问问。” 林泠说:“你们习武之人不都是耳聪目明的吗?你听一听哪个方向有读书声传出来,应该就是村学所在了。” 乌忍闻言,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片刻后,他摇头,“听不到什么。” 恰好此时,一个村民路过,林泠赶紧上前询问:“大叔你好,你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颜夫子吗?” 林泠的长相就很乖,声音也软绵绵的,非常得长辈们喜欢。 那村民也不例外,毕竟是个这么乖巧的小哥儿,一看就不是坏人。 “小娃儿,你往这条路直走,看到那边的竹林了吗?从竹林绕过去就是学堂了,颜夫子这会儿在教娃娃们读书嘞。” “我记下了,谢谢您。”林泠说,“大叔,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个事儿。” “客气啥,你说呗。” 林泠说:“颜夫子家里是不是有个哥儿,叫颜青珠呀?” 那村民相当震惊,“你这小娃儿,居然还知道青珠!是勒,你咋晓得嘞?” 林泠说:“我……听说的,大叔,谢谢您,再见。” 村民淳朴,摆摆手,“这有啥子呢嘛,现在的小娃娃,客气得很嘞。” 林泠小跑回到乌忍身边,拉着乌忍就往学堂去。 看来没有找错,这个颜夫子肯定就是青珠的爹爹。 他们到了学堂时,正巧是晌午下学的时间。 学生们都回家后,颜夫子才慢悠悠从教室走出来。 看见了陌生的面孔,颜夫子下意识问:“你们要找谁?” 林泠对教书先生十分尊敬,正想着上前鞠躬,说明来意。 乌忍就先他一步,“老头,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颜青珠?” 颜夫子本来还觉得这人非常没有礼貌,却在听到颜青珠三个字的时候怔住了。 “是……”颜夫子道,“我儿确实叫青珠,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林泠在这厢刚打好腹稿,准备跟颜夫子说明来意,乌忍再次出手。 “颜青珠不想活了,你去劝劝他。” 林泠气得想踹他。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哪有一上来就这样说的,都不知道委婉一下的吗? 果然,颜夫子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乌忍以为他没有听清楚,非常贴心的重复了一遍。 “颜青珠不想活了,要死了。” 颜夫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的悲伤,捂着心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青珠……” 林泠刚想伸手扶他,身边的两个护院也出手了。 林泠默默把半空中的手收回来。 颜夫子缓了好一阵,才哑着嗓子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忍:“方允杀——” 林泠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颜夫子,此事说来话长……现在青珠在五灵郡,事情紧急,您先随我们去五灵郡,可以吗?” 颜夫子平复了心中的悲痛,理智重新占了上风,问:“你说的这些,有何凭证?” 林泠举着珍珠的令牌,“这是昭仁郡主的令牌,我不会骗你的,请你相信我。” 五灵郡治下,所有官员、百姓,军队皆听从昭仁郡主之令行事。 此乃皇命。 珍珠怕林泠被欺负,早早就将令牌给他了。 颜夫子见到令牌,心中顿时信了八分,语气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青珠,青珠他怎么了?先告诉我,青珠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方允欺负他了?” 林泠叹了口气,“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颜夫子气得团团转,“这方允不是什么好人,口蜜腹剑,满嘴谎言。” 乌忍把林泠的手拿开。 林泠这才回过神来,他方才一直捂着男人的嘴巴。 他害羞得红了耳朵。 以前和方允暧昧的时候,他矜持,对方又是个装模作样的书生,何曾这么亲密过。 哪像这个坏男人,第一次出现就把他看光了。 林泠想着,把自己想生气了,凶巴巴瞪了乌忍一眼。 乌忍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他这不是没说话么,这也不行? 他们中原小哥儿的心思,可真是难猜。 颜夫子强忍着难过,朝林泠拱手,“还请公子带路。” 林泠问:“夫子,您会骑马吗?” 颜夫子此时满脑子都是青珠被方允欺负了的恐慌感,直到林泠问了第二遍,他才失魂落魄地点头,“会。” “那我们走吧。” 还不知道颜青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当然是越快回去越好。 林泠也不怕赶夜路,毕竟身边这么多人。 出村前,颜夫子也没忘记去跟村长告假,而后又去接了自己的夫郎。 那夫郎一听到青珠二字,也跟着慌了,老两口扶持着跌跌撞撞跑过来和林泠他们会合。 回去的路上,林泠被乌忍强行抱上自己的那匹汗血宝马,他的自行车交给了其中一个护院,空出来的马匹正好给颜夫子。 虽然此时非常不合时宜,但是林泠脑子里就是乱七八糟的。 身后的男人体温偏高,后背抵在男人坚实的胸腹上,他那一头白毛还时不时被风吹到林泠的眼前…… 林泠脸颊通红,僵着身子完全不敢动。 虽然但是……这个大坏蛋的怀里……貌似有那么一丢丢的……安全感?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林泠就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惊呆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的想,自己还真是笨蛋小哥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第439章 【忍泠】咱们家泠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颜夫子和夫郎见到憔悴的儿子,没忍住落下泪来。 尤其是颜夫郎,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险些昏过去。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儿子嫁给了心中所念之人,生活必然是幸福美满。 却没曾想竟是遇人不淑,被磋磨得不成人样。 为人父母,怎么见得了自己的孩子受苦。 此时颜青珠也幽幽转醒,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其他人都默契地退了出去,不忍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 那夜的啜泣未止,到最后也听不出是谁在哭。 这一幕给林泠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他想,万一以后他要是嫁人了,若是夫君对他不好,他立马就跑回家,爹爹肯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乌忍戳了戳林泠的脸颊,“小呆子,想什么呢?” 林泠捂着自己的脸,“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林泠低声应了下来,“嗯。” 他跟千鸢叔么道别之后,从赵府离开,一路上都没说话。 临到门口,他才仰起头,借着门前的灯笼,望着乌忍。 天色昏暗,他看不清楚乌忍的表情,只是觉得灯笼的光透过他的白发,隐隐的,像是染上了一层金。 “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啊?”林泠问。 乌忍觉得小呆子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很傻,“当然是住客栈啊,难不成睡大街?” 林泠抿着唇,“噢”了一下,“那我回去了。” 乌忍点头。 林泠张了张嘴,想让他注意安全,叮嘱的话却堵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算了,林泠自暴自弃地想,反正男人会武功,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他闷头闷脑回到自己的闺房。 心里藏着事,这一夜,林泠怎么都睡不着。 他抱着布娃娃,望着窗外的月色,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纠结片刻,他还是起身穿上鞋子,噔噔噔跑到小爹的房间敲门。 苏寒双眼迷迷瞪瞪的,刚听到侍子说公子来了,还没来得及起身,自家乖乖仔就钻进了被窝抱着他。 苏寒将被褥往上掖了掖,确保自家乖乖仔不会着凉之后,才温声问:“回来啦?” “嗯。”林泠黏糊糊地撒娇,“小爹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那股困劲儿过去,苏寒也清醒了些,笑道:“多大了,还黏小爹爹呢。” 林泠嘟囔着,“就是想跟你一起睡嘛。” “好。”苏寒亲了下乖乖仔的额头,“睡吧。” 鼻间萦绕着小爹爹熟悉的气息,林泠觉得很温暖,困劲儿也上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小爹爹,你当初为什么会决定嫁给爹爹呀?”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林泠说:“好奇嘛……” 苏寒稍微一想,自家乖乖仔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是因为喜欢吗?”林泠问。 苏寒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对孩子讲自己的故事,他含糊着说:“是……是啊。” 虽说一开始是为了报恩,不过云亭那个人……看起来轻浮浪荡,却重情重义、爱憎分明。 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风流少爷再也没有出去鬼混过。 虽然男人脾气烂得要死,可从来不曾对他发过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苏寒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他,实在太正常了。 没有哪个哥儿会不喜欢他。 时至今日,想起来都像是做梦一样。 林泠往小爹怀里拱了拱,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真好。” 苏寒问:“咱们家泠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泠回答不了小爹的问题了,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跟小猪似的。”苏寒宠溺地点了点自家小孩的脸颊,也跟着睡了。 而此时的西南军腹地大营,林云亭眼睛瞪得像铜铃。 “啥?我去找人?”我堂堂一个左将军,竟然要去干探子的活儿? 他震惊不已,“这活儿不是该老四去办吗?” 暗杀、潜伏、刺探这样的活儿,是老四手底下那一队特殊人才的职责范围。 “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云堂休假,带着北枕去北境了。”赵朗咳了咳,虽说是大材小用了一些,不过这事儿多少有私心在里面。 他昨日接到了夫郎的飞鸽传书,夫郎点名要的人,他岂有不应的道理? 林云亭深吸一口气,“好吧,找谁?” 赵朗说:“一个孩子,就在鸠山附近失踪的。” “难道是哥夫那边的族亲?”林云亭问,“他们阿图那一族不是有什么虫子可以寻踪觅影吗?还用得着咱们出手?” 赵朗说:“是八年前失踪的孩子,如今应该是九岁左右的年纪。” “八年前在鸠山失踪。”林云亭将这话来回咀嚼了一遍,“等等,这话我有点听不懂了,孩子,八年前,鸠山?” 那还找得到个屁啊,搞不好尸骨都被山里的野兽啃干净了。 赵朗再次咳了咳,“这事儿跟泠泠还有关系。” 刚想跳脚的林云亭立马老实了,“统帅,细说。” “千鸢在信里说,有个男人骗了泠泠的感情——” 赵朗话还没说完,林云亭袖子一撸,“老子去宰了他!” 脏话,脏话,好多脏话。 赵朗:“……你先冷静一下。” “您接着说。”林云亭面露老实但诡异的微笑,让人一看就有种错觉,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动手了的即视感。 “泠泠聪明,提早发现了端倪,那人并未得逞。”赵朗回忆了一下夫郎在信中所说的事,“这个在鸠山失踪的孩子,就是那男人的。” 林云亭了然地点点头,“懂了,我这就去杀人灭口。” 赵朗有些心梗。 有一个冲动的手下真的很难。 “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虐打夫郎不说,还把自己的亲骨肉扔去了鸠山。泠泠同情这夫郎的遭遇,所以想帮忙找到这个夫郎的孩子。” 林云亭短暂地理智回笼,“是我们家泠泠想找那孩子?” “嗯。”赵朗说,“虽然希望不大,不过还是好好找一找吧,免得泠泠难过。” 林云亭抱拳,“属下遵命。” 鸠山并不算凶险,会些拳脚的猎户也能在山里来去自如。 只是丢的人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那便不能相提并论了。 任何危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这孩子,凶多吉少。 第440章 【忍泠】一头白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云亭连夜回到五灵郡。 现在的线索太少了,他得亲自见一见那个欺骗泠泠的渣男,先打一顿出气,然后再多套一些关于那孩子的线索出来。 此时天际将白未白,正是混沌之际,他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 刚想和自家夫郎来一个亲密接触,就看到床榻上两个影子。 不必多说,肯定是自家泠泠宝贝受了委屈,跟小爹面前哭呢。 林云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渣男恨得牙痒痒,特地去武器库房挑了最凶残的狼牙棒。 浑圆的铁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钉,一下砸过去,神仙都医不好。 早起的侍子正打着哈欠准备去厨房做饭,就看到五爷扛着狼牙棒正准备出门。 他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真是五爷回来了。 他赶紧行礼,“五爷。” 林五微微点头,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他:“你知不知道那狗东西住哪儿?” 侍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眨巴了一下。 “啊?五爷您说的是谁啊?”侍子茫然地问。 林五“嘶”了下,不耐烦道:“就那个骗泠泠的混账玩意儿,他住哪儿,叫什么?” 老子!要去!废了他! 侍子更加茫然,“公子……奴婢没听说过有谁骗了公子啊。” “去把喜春叫过来。” “是。” 喜春是林泠的贴身侍子,说是贴身侍子并不准确,只是他负责照顾林泠的衣食起居等等。 当初林泠出生时,本来就该为他挑一个贴身侍子从小一起长大。 只是苏寒不知道高门大户有这规矩,林五也不懂这些内宅事务,他本来就烦家里人多吵闹,当初和苏寒成亲那会儿,家里的下人还是叶轻语强行塞来的。 直到后来珍珠嫁过来搬进了郡主府,时常来找林泠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小表弟居然没有贴身侍子。 喜春就是那时候被赶鸭子上架,才开始做起了林泠的贴身侍子。 只是林泠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贸然多一个贴身侍子天天跟着他,他也觉得不自在。 除了林泠需要他的时候,喜春平日并未与之同行。 喜春被叫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 “公子他没有跟奴婢说过啊……”喜春道,“啊!五爷,奴婢想起来了!” “说。” 喜春愤愤地说:“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就是公子刚开始开铺子的那段时间。” 林五点头,“继续。” 喜春说:“当时公子认识了一个会画画的书生,那书生经常给公子带来画作。有一回公子派奴婢去取绣线,奴婢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那书生想要抓公子的手腕,奴婢当时一下子就给他撞开了!” 林五对这个做法表示了赞许以及首肯,“做得不错。” 喜春继续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书生不来了,说什么他两袖清风,岂敢高攀公子之类的酸话,之后公子就不让奴婢和他一起守店了。” “然后呢?” “若是有人骗公子,肯定就是这个书生,他叫方允,至于住哪里,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五心想,那就是没错了,肯定是这个混账东西骗了自家乖乖仔的感情。 知道了名字,就不愁找不到住处。 既然是书生,跟城里的书生打听一圈,肯定有人知道。 天蒙蒙亮的时候,乌忍照常来找林泠,正好和扛着狼牙棒准备出门的林五撞见了。 林五见这人一头白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皱着眉问:“你找谁?” 乌忍道:“林泠。” 林五现在属于是草木皆兵的戒备状态,一听说这白毛是来找自家乖乖仔的,当即开启防御模式。 “你找他做什么?” 乌忍:“殷知微离开之前,让我保护林泠。” 赎罪=保护。 这意思大差不差。 林五收起戒备,狐疑地问:“珍珠为什么要你来保护泠泠?” 乌忍如实交代,“因为我想进月见山,殷知微说只有林泠同意了,赵铎才会带我进山。” 林五顿时了然,原来是珍珠给自家泠泠安排的保镖。 那没事了。 “你最近一直跟着我家泠泠?”林五问。 乌忍点头,“对。” “那你知不知道方允这个人?” 乌忍点头,“知道。” 林五:“他住哪儿?” 乌忍问:“你要去?” “你带路。”林五挥了挥手里的狼牙棒,“我有点小事想找他聊聊。” 乌忍摇头,“不行,我要守着林泠。” 这人还挺死心眼。 林五指着自己,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乌忍摇头,“不知道。” “我是泠泠的亲爹,他从小到大最听我的话了。”林五说,“你带我去找方允,等珍珠回来,赵铎肯定带你上山。” “那好吧。”乌忍立刻被说动了,问:“你轻功如何?” “尚可。” 用轻功赶路,只需小半个时辰就能到方允的村子。 两人到了地方之后,林五拍了拍乌忍的肩膀,“小伙子,轻功不错啊。” 乌忍觉得应该客套一下,于是说:“你也不错。” “看你这长相不太像是我们大殷的人,外族啊?” “腾蛇之国。” 林五对北境各个部族之间完全不熟,但是他会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你们那地方不错啊,国力强盛,百姓也安居乐业,不知道比我们苗疆舒服多少倍。”林五道,“对了,你来中原做什么?” 乌忍说:“上月见山。” 林五几乎是下意识地套话。 毕竟是戍边将领,这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乌忍突然站定,指着前面的茅草屋道。 林五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听了这话,瞬间打起精神。 他望着茅草屋先是暴怒,然后震惊,然后再暴怒。 什么?你是说我们家乖泠泠差点被这么一个住在这种地方、又穷又坏的混账东西骗了感情? 林五深吸一口气。 他一脚踹开茅草屋的大门,待他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之后,脸上顿时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角落里,方允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桌子上。 他脸上的皮肉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鼓动着,像是要破体而出。 这一看就是阿图那千鸢的手笔。 林五觉得稀奇,千鸢都多少年没下过这么阴险的蛊毒了,看来这书生真是个畜生,让千鸢都动了怒。 乌忍一点不怕,好奇地凑上前,却听到方允正艰难地张嘴说着什么话。 仔细辨认之下,依稀是: 救……我…… 第441章 【忍泠】咱们家泠泠随了你,善良 人都废成了这样,也就没有揍一顿的必要了。 林五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回去。 苏寒正和乖乖仔吃朝食呢,就被突然回家的夫君逮着亲了好几口。 苏寒呆了一下,有些惊喜,又有些害羞地问:“怎么回来了?” 孩子还在呢!不正经! 林五偷偷看了一眼认认真真吃饭的仔仔,然后给夫郎疯狂使眼色。 苏寒福至心灵,也不问了,默默给夫君盛了一碗粥。 林泠抬起头,甜甜喊了一声,“爹爹。” 老父亲的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林五揉了揉乖乖仔的脑袋,觉得此生仔仔不嫁人完全可行。 没有谁配得上自家乖乖仔! 不止苏寒疑惑,林泠也疑惑,这还没到爹爹放假的时候,他怎么从军营回来了? 对上仔仔疑惑的目光,林五咳了咳,“泠泠,今天去铺子吗?” 今日还要去赵府看望颜青珠,林泠摇头,如实道:“今天要去找千鸢叔么。” “那爹爹送你?” “就几步路,我自己可以的。”林泠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乌忍天天来门口等他,万一被爹爹看见了,多难为情啊。 “好吧,路上小心点。”林五顿了顿,“把喜春带上。” 林泠乖乖点头。 当初没让喜春跟在身边,还是方允说看到他身边仆从环绕,方知两人身份差距之类的话。 林泠怕方允自卑,就只让喜春来清扫打理,没让他和自己一起守店。 他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时笨死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方允牵着鼻子走,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喜春长得壮,那身板跟郎君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有他在身边,安全感十足。 等林泠和喜春出门了之后,苏寒才问:“夫君,此回是有什么要事吗?” 林五道:“说起来和咱们泠泠也有点关系……对了宝贝儿,你知不知道咱们家泠泠和方允的事?” 苏寒问:“方允是谁?” “这小傻子,瞒得还挺紧。”林五嘀咕一声,问:“吃好了吗?” 苏寒放下筷子,“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林五轻笑,拦腰抱起夫郎,“是有一点小事。” 被夫君翻来覆去吃了好几回的苏寒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软绵绵地喊了一声,“五爷。” “在呢。”林五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自家夫郎被养得很好,手上的茧消了,唇也红润饱满,身段更是柔软凝滑,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苏寒说:“你还没说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呢,那方允是谁呀?” 林五这才想起正事,“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穷书生,都有夫郎了,还来勾搭咱们泠泠。” 他冷笑一声,“想利用泠泠平步青云,他也配。” 苏寒大吃一惊,也不顾身子酸软了,“那泠泠怎么样了?这傻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 林五把夫郎重新搂进怀里,“千鸢动手了,给那方允下了蛊。别担心,咱泠泠没事。” 苏寒松了口气,“泠泠没事就好。” 林五继续道:“那方允不是个东西,虐打夫郎不说,还把自己的亲儿子扔去了鸠山。” 苏寒睁大眼睛,“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 “可不是,要是泠泠没发现他的真面目,将来嫁给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寒也有些后怕地点点头,他从小就被家里人虐待磋磨,最是能体会这种心情。 “泠泠想帮那夫郎找孩子,我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林五说。 苏寒问:“那孩子还活着吗?” “不好说。”林五道,“尽人事,听天命。” “真希望那孩子还活着。”苏寒说,“不然方允的夫郎该有多难过啊。” 林五突然笑了一下。 苏寒有些不解,“夫君,你笑什么?” 林五说:“千鸢的信中说,是泠泠想帮着那夫郎找孩子。咱们家泠泠随你。” 苏寒茫然地仰头,他被男人抱在怀里,只看见夫君的喉骨。 “善良。”林五说。 苏寒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嗯”了下。 林五亲了亲夫郎的额头,“宝贝儿。” “啊?” “再来?” “不,不要了,好累。” “你都不用动,不会累的。” “……骗子。” 另一边,林泠出门后,在长巷来回望了好几眼,都没看见乌忍的身影。 他今日怎么没来? 喜春十分煞风景地问:“公子,你在看什么啊?” 林泠赶紧摇头往外走,“没什么。” 喜春茫然地挠了挠头,看来公子真的是长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林泠出现在赵府的时候,颜氏夫夫对他感激涕零。 他们已经从千鸢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觉得林泠实在大义。 若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还会迁怒到渣男的夫郎身上。 然而林泠不仅没有迁怒,甚至还帮助颜青珠脱离苦海。 若不是他,或许他们老两口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真以为自己的孩子在方家过得幸福美满。 林泠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劲儿的摆手,不用谢三个字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不知是不是有双亲陪伴,颜青珠今日的状态要好很多。 至少没有寻死觅活了。 林泠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又问起他接下来的打算。 颜青珠想先找到孩子,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有个结果。 千鸢让他不必担心,他已经派人去找了。 眼下颜青珠还是需要先养好身体。 方允简直不是个东西,昨夜侍子给颜青珠上药的时候,看到他身上全是伤,甚至一些皮肉上还有被炙烤过后的烫伤。 颜夫郎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险些晕过去。 不过好在如今颜青珠已经脱离了苦海,从今往后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千鸢让他们一家三口留在赵府,待孩子的下落有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正好也可以借此时机让颜青珠好好养伤。 他身子亏空得厉害,若是不及早修养,只怕会折损寿命。 颜夫子一家三口这才诚惶诚恐地住下了。 见到颜青珠无恙,林泠也放心了。 离开赵府之后,耽搁了两天的灵绣阁才重新开门做生意。 直到林泠支起绣架,都没有看见乌忍,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第442章 【忍泠】到底谁才是公子的侍子,怎么还抢活儿呢! 铺子不忙,喜春打扫了灰尘之后,就坐在乌忍的专属躺椅上发呆。 听到动静,林泠还以为是乌忍来了,抬起头一看,结果是自家侍子。 他的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平时男人天不亮就到府邸门口等他了,可今日都晌午了,他却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林泠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绣架上的绣布一点没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 他收起思绪,正准备下针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吃不吃枣糕?”乌忍靠在柜台旁,朝他伸过来的这只手上放着油纸包,里面装着深红色的枣糕。 林泠眼前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乌忍道:“刚刚啊。” 他咬了一口枣糕,目光扫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皱着眉头问:“他是谁?” 为什么坐在我!的!专!座!上! 喜春觉得这个白毛和之前的穷书生没什么区别,这段时间还一直缠着自家公子。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喜春把头扭到一边,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说话。 林泠刚从男人手里拿走一块枣糕准备啃呢,闻言默默把即将进口的枣糕拿出来,“他是我的侍子,名字叫喜春,你们之前不是见过吗?” 乌忍疑惑,“见过吗?” 林泠幽幽开口:“上回你去我家吃饭的时候,他还给你盛饭来着。” 这下总能吃了吧?林泠美滋滋地张嘴。 乌忍:“是吗?完全不记得了。” 喜春嘴角抽了抽,然后开始告状,“公子你看他!” 林泠再次放下手中的枣糕,“好了好了,现在认识一下也来得及。” 乌忍嗤笑一声。 喜春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林泠闻着枣糕的香气,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幼稚鬼,到底还让不让他吃糕了! 他扯了下乌忍的衣袖,“你去哪儿了,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 乌忍说:“今早带你爹去见了方允。” 林泠顿时瞳孔地震,吓得都闻不到红枣香甜的滋味了,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我爹爹知道了?” 乌忍说:“应该就是知道了吧。” 林泠默默啃了两口枣糕,不断给自己催眠: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乌忍给他倒了杯水,“别噎着。” 喜春正想给自家公子倒水,慢了一步,顿时更生气了。 到底谁是公子的侍子,怎么还抢活儿干呢! 林泠瞧着这两人,又低头咬了一口枣糕,假装无事发生。 只要不打起来就行! 林泠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黏音,“可是我爹爹已经回来了很久了呀,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乌忍说:“去找铁匠铺磨了一下我的刀。” 林泠恍然,“喔……” “你在关心我?”乌忍问。 林泠闹了个大红脸,“才没有。” 他说罢,又偷偷看了一眼乌忍的表情,见对方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脸颊绯红,低下脑袋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只有春喜在一旁翻白眼,瞧瞧,刚走个穷酸书生,又来一个白毛混混。 自家公子温柔又善良,就不能配一个好郎君吗? 告状,回去就跟五爷告状! ----------------- 过了两日,孩子的事情就有消息了。 林五在鸠山问了好几家猎户,还真的得到了线索。 其中有一家猎户说,他曾经捡到过一个孩子,年龄与颜青珠那孩子也对得上。 不过因为猎户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实在没有心力去抚养第四个,所以就将那孩子送走了。 据那猎户所说,当时他遇见了一个老兵。 老兵孤苦无依,就起了领养的心思。 后来他将那孩子带到了西南军营,没过多久老兵去世,留下个奶娃娃在军营里长大。 兜兜转转,甚是机缘巧合。 此时,那孩子就在预备营里。 颜青珠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又哭又笑,直道:老天有眼。 等林五把那孩子从预备营里接出来的时候,颜青珠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无比的确信,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我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我的阿洵。” 被带来的少年叫初七。 因为他是在初七的那天被送到了西南军营。 初七被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夫郎抱在怀里,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阿洵,我的阿洵。”颜青珠哽咽着说,“我是你的小爹爹啊,阿洵。” 初七挠头,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林五。 林五冲他点头。 初七这才是试探地抱住了颜青珠。 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有家人。 不过面前这个哥儿,的确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林五看见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本来他和赵朗都商量好了,若是那孩子真的丢了或者是死了,就来一招鱼目混珠。 这是他和赵朗商议的办法。 毕竟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没曾想竟然还真的找到了,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找到了孩子之后,颜青珠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起来。 半个月后,颜夫子一家三口和众人道别,准备回去了。 林泠担心颜青珠没有营生,无法养活自己和孩子。 他想了想,告诉颜青珠,若是之后再画出好看的花图,大可以给他送来,酬金一定不少。 颜青珠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林泠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 他顿时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有眼眶里的泪水滚烫。 林泠其实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他不喜欢别人注意到他,也不喜欢出风头。 乌忍就不一样了。 就算所有人都盯着他那一头白发,他也像个没事人似的。 甚至还会觉得本该如此,尽管夸赞他,他受得住。 所以当颜家人挨个感谢大家的帮助时,只有乌忍抱着他的弯刀,相当愉快的接受了他们的感谢,没半点不自在。 林泠问起颜青珠之后的打算。 颜青珠已经和初七商量过了,初七想要继续待在西南军里,将来通过考核以后为国效力。 而颜青珠则是搬回家和双亲住在一起。 林泠由衷地替颜青珠高兴,远离了人渣丈夫,属于他的崭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第443章 【忍泠】泠泠尖叫:我要当叔么啦? 林泠再次恢复到两点一线的日常。 他也逐渐习惯了乌忍陪在身边。 习惯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要是有哪一天乌忍不来了,他还会担忧,是不是男人遇到了什么危险…… 毕竟以他的臭脾气,跟人结仇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 不做绣活时,林泠就把铺子交给春喜打理,他欢欢喜喜和男人出去玩。 以前虽然经常和北枕出去郊游踏青什么的。 但是北枕是谁,是和他爹一脉相传的锯嘴葫芦。 所以通常都是林泠一个人叽叽喳喳,北枕负责充当任劳任怨的护卫。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乌忍会陪他玩闹。 两个月后,珍珠从北境回来了。 林泠都快想死哥哥了,一个飞扑上去抱住了珍珠。 “珍珠哥哥!” 珍珠接到软绵绵的弟弟,怜爱之心顿起,“怎么样,乌忍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林泠乖乖摇头,“珍珠哥哥,小叔父怎么了样?” 珍珠说:“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听到珍珠这样说,林泠想,看来小叔父中箭之事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他抱紧了珍珠。 珍珠还以为是乖乖仔被人欺负了,有些不放心的问:“乌忍他真没欺负你?” “没、没有啊。”林泠脸颊有些发烫,他都不好意思跟珍珠哥哥说,他现在跟乌忍的关系其实还挺好的…… 珍珠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当时我也是急糊涂了,居然让乌忍留在你身边,万一他要是个坏的,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欺负你,我都没地儿哭去。” “他不坏的。”林泠小声嘀咕,“就是有点笨笨的,不太会说话。” 顶多……顶多也就是有点没礼貌,当然,素质也很不详……至于文化程度嘛,稍稍微有些迷惑,罢了。 这么一想,男人的缺点似乎真的挺多的。 林泠偷偷想,这些毛病,也是可以包容的啦。 珍珠狐疑,“泠泠,你这是在帮他说好话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林泠眨巴眨巴眼睛,心眼儿都写在了脸上,“哥哥,你累不累呀?我去给你做点茶糕吃。” 珍珠一把将想要偷偷溜走的弟弟拎回来,他伸手掐了掐林泠软绵绵的的脸颊,“少转移话题。” 他顿时警惕起来,“泠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泠顿时心虚,“没有呀。” 珍珠眯起眼睛,“真没有?” “没有!”林泠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完全没有!” 这反常的举动,反而坐实了珍珠的猜测,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欲语还休的小模样,眉眼含春,又娇又俏。 一看就是春心萌动了。 乖乖仔该不会是……跟乌忍日久生情了吧? 林泠继续眨巴大眼睛,在哥哥面前装可怜,“珍珠哥哥~” 珍珠也算是过来人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那乌忍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真是悔不当初啊! 早知道就不让赵铎带他上月见山了。 这时,千鸢招呼着一帮侍子路过花厅,林泠见那些侍子一顺溜儿的抬着些东西往厨房走,疑惑地问:“叔么这是在做什么呀?” 珍珠脸颊粉粉,“嗯……” “嗯?”林泠疑惑望向他。 珍珠眼神飘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泠更疑惑了,他歪着脑袋,“怎么了呀?” 珍珠飞快地说:“我有宝宝了。” 林泠“噢”了一下,“原来是有宝宝了呀。” 随后,他反应过来,内心土拨鼠尖叫,不可思议地问:“有宝宝了吗?” 珍珠笑着点头。 林泠的目光落在珍珠的肚子上,“我可以摸摸吗?” 珍珠挺着肚子,“现在还小,不怎么能摸得出来呢。” 林泠欢欢喜喜地凑上去摸着哥哥的肚子,“宝宝,我是叔么喔。” 瞧着林泠欢喜的模样,珍珠也跟着笑了。 ----------------- 另一边,赵铎带着乌忍上了月见山。 按理来说,他们一脉同宗,应该是可以在月见山来去自如的。 只是乌忍试过,他闯进了山下迷雾,不过顷刻间就迷失了方向。 好在他及时退出来,才没有被月见山吞噬。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到去找另一支血脉的后人。 乌忍也不知这其中的关窍,他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们是旁支,血脉经过几百年与北境之地的异族融合,早已淡去了能力。 赵铎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月见山所为何事了吗?” 乌忍从怀中拿出一枚红色的鳞片,“老祖死前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一眼自己的兄弟,它让我来的。” 赵铎有些惊讶,“红蛇……死了?” 乌忍点头,“死了。” “怎么死的?” 乌忍说:“被圣教的人围杀而死。” 数千人围堵老祖的洞穴,倒下了无数火油,逼得老祖现身。 那么多刀剑刺入老祖的身体,它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完全叫人听不出任何难过的心情。 可他却不远千里只身来到西南,只为完成红蛇的遗愿。 赵铎看不懂他,索性不再去猜测他心中所想。 两人来到白蛇洞穴,赵铎吹响了短笛。 不多时,白蛇从洞穴里探出头来,嘶嘶吐着蛇信。 赵铎道:“你去吧。” 乌忍点点头。 赵铎又说:“需得尽快,入夜之后的月见山十分危险。” 乌忍扭头看他,“有多危险?” “你可曾听说过蚩?” 据传闻,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蛊虫,甚至连阿图那的血脉都难以抵挡。 它们是神话传说,亦是月见山里深藏的秘密。 乌忍心中顿时了然,“我将老祖的话带到之后就出来。” 赵铎点点头。 乌忍跳到一处平台上,仰头与白蛇对视。 他高举红色鳞片,“你兄弟死之前说很想你,我带它来看你。” 白蛇俯首,巨大的蛇头靠近那枚蛇鳞。 它似乎是在蛇鳞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仰头嘶鸣。 那嘶鸣声响彻整个洞穴,震慑了山中百虫。 远在五灵郡的千鸢似有所感,抬头望向月见山的方向。 老祖好像在……哭? 千鸢眯起眼睛,看来那位同宗,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第444章 【忍泠】小呆子,一定要学会告状 白蛇巨大的竖瞳里竟然落下泪来,不知是不是嗅到了红蛇死之前的悲痛,它也跟着悲痛。 一条蛇罢了,纵然活了几百年,也不过是一条蛇。 死了便死了,无人在意,无人记得。 乌忍将红鳞放在白蛇的头顶,“它的遗愿我已经替它完成了,此后它再也管不住我了。” 他顿了顿,低声说:“现在,我要回北境为它报仇。” 白蛇垂下庞大的身躯,轻轻地将乌忍包裹其中。 它盘踞在乌忍身上,做出了赐福的举动。 乌忍笑了,“放心,我肯定不会死的。” 不灭圣教,不死不休。 ----------------- 赵铎回府的时候,珍珠刚泡完澡,浑身软乎乎的。 “你回来啦。”珍珠打着哈欠,“还以为你明早才会回来呢。” 赵铎亲了下宝贝珍珠的脸颊,“今日宝宝有没有闹你。” 珍珠笑道:“傻子,宝宝现在才三个月,还没有长……”手呢。 赵铎眼疾手快捂住了珍珠的嘴巴,“乖崽,这话可不能乱说。” 珍珠也想起来,这种时候是要避谶的。 他赶紧呸呸两下,虽然是迷信说法,但信一下也没坏处。 赵铎掐着夫郎粉扑扑的脸颊吻了上去,重重地碾过柔软的唇瓣,亲够了才放开他。 珍珠被亲得气喘吁吁,突然想起一件事,水润的眼眸一斜,“我马上就是小爹爹了,你不能再叫我乖崽了。” 赵铎轻笑,“好,我记住了。” 珍珠拍了拍他,“快去沐浴,身上脏死了。” 夜里,小两口躺在榻上,赵铎在给珍珠讲虫经。 当然不是讲给珍珠听的,是讲给宝宝听的。 因为殷呈说胎儿三个月之后就开始发育听力,这个时候可以适当胎教了。 珍珠一开始还想得好好的,比如今天给宝宝读四书五经,明天给宝宝读诗词歌赋。 胎教么,主打一个全面。 但是珍珠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稍微念两句就困了。 于是胎教的工作就交给了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也不是学习很好的人,那些古文并不能像知善或者新雨那样信手拈来。 晚上挑灯夜读,多少有些受罪。 珍珠也没有望子成龙的想法,就让自家男人念点自己熟悉的东西。 就当是给宝宝讲睡前故事了。 苗疆圣子,熟悉的那就只有虫子了。 珍珠听着虫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全是什么蝎子毒蛇大蛤蟆。 第二日,珍珠才想起来问乌忍的事。 赵铎将红蛇已死的消息告诉了珍珠,珍珠还很叹息,觉得分别真的是人生最大的课题了。 就好像他最开始得知爹爹中箭的消息时,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爹爹他们有朝一日……他肯定会哭瞎眼睛。 生离死别,每一种都是很沉重的事情。 孕期多愁善感,就算是珍珠这样活泼的哥儿也不例外。 赵铎看着自家宝贝夫郎难过,每日绞尽脑汁地想一些冷笑话,最后就连千鸢都听不下去了,让他把嘴闭上。 不是,试问谁家夫郎有了身子,夫君会讲“你猜为什么二月的桑葚和五月的荔枝在路上碰面之后不说话,因为他们不熟”这样的冷笑话来逗夫郎开心的? 只有赵铎,只有苗疆圣子阿图那辛洄。 不过珍珠的抑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又活泼起来。 只是太活泼了也不好。 就比如发现树上的果子熟了,作为一个从小被爹带着爬树的小圆圆脸,珍珠在爬树摘果子这方面的经验十足。 他本来就会功夫,三两下爬上树,薅一把果子还能用轻功跳下来。 虽然对于珍珠来说这点小事完全不会危险,但是赵铎怕啊。 万一珍珠马马虎虎,磕了碰了绊倒了,他都要心疼。 恨不得眼睛全黏珍珠身上,夫郎走哪儿都跟着。 珍珠只好保证自己再也不上房、不爬树、不下河等等一系列危险动作之后,才哄好了一惊一乍的夫君。 ----------------- 乌忍去月见山见过了白蛇之后,就打算回北境了。 只是临走之际,他想起了林泠。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所以耐着性子等到了天亮之后,林泠照常出门去铺子时,与他见上一面。 至少好好道个别。 林泠本来都想好今天要和男人去尝试一下最近新出的那个小食拼盘了,正想与他说了,就注意到了男人今日有些反常。 他虽然表情算不上丰富,可也没有这么沉重的时候。 林泠小声问:“乌忍,你怎么了?” 乌忍低声说:“我要走了。” 林泠倏然睁大眼睛,“你要去哪里呀?” 乌忍也没瞒着他,“我要回北境了。” 原来是要回家了,林泠强装镇定,掩饰着心底的失落。 这么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吗? 他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那你行囊都收拾好了吗?地图带了吗?身上的银钱可够?” 乌忍听到最后一句话,皱着眉掐住了小哥儿的脸颊,“这些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还有,你的钱不准给别的男人用。” 林泠被戳中了心思,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没想给你银钱。” “以后再遇到像方允那样的男人,自己跑远点,听见没有?” “要你管……”林泠嘟囔,“我就是要养很多男人,给他们钱花。” “小呆子,你出息了啊。”乌忍说,“就你这小身板,还很多男人,一个就够你受的。” 林泠顿时羞红了脸,“你不要脸。” 乌忍低下头,认真地和林泠对视。 “小呆子,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学会告状,知不知道?” 林泠微微噘唇,赌气似地说:“就是你在欺负我。” “……除了我之外。”乌忍说,“小呆子,我走了。” “现在就走吗?”林泠慌乱了一下,他都还没有准备分别礼物…… “嗯,现在就走。” 林泠难得见男人这么正经的时候,他轻轻地问:“那你以后还会来五灵郡吗?” “还不好说……不过我尽量。” 林泠说:“那你陪我到铺子之后……再走好不好?” 乌忍点头,“好。” 第445章 【忍泠】现在他把祈福送给了林泠 从林府到灵绣阁的路程很近,就算林泠有心慢慢走,这段路还是很快就走完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到了灵绣阁门口,乌忍才开口,说:“到了,进去吧。” 林泠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你先别走,我,我有东西给你。” 他匆匆跑去柜台,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系着小巧镂空平安牌的穗子。 “这是什么?”乌忍问。 林泠微微仰起头,“就是普通的穗子,可以系在武器上。” 乌忍将自己腰间的弯刀取下来,递到他面前,“你帮我系。” 林泠抿着唇,很快就将穗子系在了男人的武器上。 红绳打的络子,中间编织成结的部分缠着一块很小的、雕刻着镂空花纹的玉牌。 乌忍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玉牌,心想他们中原人,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他也该回个礼才是。 可他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林泠,唯有一串由红宝石做点缀的手串。 腾蛇之国,盛产宝石,且全族都追捧宝石。 因此无论郎君还是哥儿,身上都会佩戴许多琳琅的宝石饰物。 腾蛇之国还有一个习俗,每个新生儿出生之际,家中的长辈会亲自挑选宝石,制作饰物赠给新生儿,为之祈福。 这个习俗起先乌忍并不知道。 他是个孤儿,有记忆开始,身边只有一条赤红的大蛇相伴。 这手串是他成年之际,去城里找宝石商人打造的。 只是宝石商人只当他是想给自己的夫郎打造首饰,便没有往祈福饰物上想。 阴差阳错之下,就有了这条手串。 手串上点缀的红宝石皆是乌忍自己找来的,品质极佳,每一颗都闪烁着漂亮而灵动的光泽。 这是乌忍自己给自己的祈福,现在他把祈福送给了林泠。 “手伸过来。”乌忍说。 林泠乖乖把手腕递过去。 乌忍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十分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笨手笨脚。 他的表情很认真,倒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视的宝贝。 手串很快就被戴在了林泠的手腕上。 小哥儿的皮肤本来就白,细白的手腕上戴着红宝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突兀,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美感。 林泠抬起手腕,仔细地端详着,在心中惊叹这宝石璀璨。 他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发现乌忍已经走远了。 他的背影在晨曦的微光之中一点点淡去,林泠怔怔地看着,直到长街尽头再也看不见男人的身影。 乌忍走了。 林泠不觉得难过,只是心里酸酸涩涩的。 有不舍,可更多的是他自己都不能准确分辨的未知情绪。 他的生活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不想去铺子的时候,就发发呆,或者逛逛街,再或者约上几个相熟的哥儿出门游玩。 一切都没变,可又感觉一切都变了。 除了手腕上的红宝石手串,乌忍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就连铺子里他专属的躺椅,也被喜春霸占了。 林泠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回来。 只是春去秋来。 院前的梧桐青了又黄。 四叔和北枕从北境回来。 珍珠哥哥的宝宝即将出世。 林泠也没能等到乌忍回来。 西南的冬天很少见雪,尤其是五灵郡,冬雨总是淅淅沥沥。 林泠不喜欢冬天,若是遇上雨水滴答,就更是不想出门了。 作为灵绣阁的老板,林泠遇到下雨天,就会任性的不去开店了。 他正坐在窗前发呆,就听到春喜说,有人上门提亲了。 自从他及笄过后,来提亲的人不说是络绎不绝,却也不在少数。 虽说拒绝了一部分品行不端之人,却也有那么几个沧海遗珠,让苏寒十分满意。 不过苏寒会事先问一问林泠的意见,若是林泠不愿,此事便也作罢了。 就好比今日,林泠对上门提亲的这位青年才俊兴致缺缺,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一问就是现在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苏寒只得将人打发走。 他虽然操心自家乖乖仔的婚事,却也完全尊重林泠自己的意思。 对此,苏寒的想法很简单。 他都能嫁给林五这样的男人,自家乖乖仔肯定能嫁得更好。 苏寒不急,林五就更不急了。 他巴不得乖乖仔这辈子都别嫁人,他养着就行。 林泠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嫁一个怎样的郎君,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宝石。 彼时他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或许一开始就是冥冥注定。 ----------------- 正月初三这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代,赵岫出生了。 林泠早早就给小岫儿绣好了虎头帽,生怕小宝宝不喜欢,他一口气绣了好几种颜色。 只是现在宝宝还小,戴不上他这个小叔叔的心意。 赵岫也有属于自己的家族名字,阿图那夷舟。 小岫儿满月那天,珍珠抱着他出现在堂厅时,全家都围上去。 这里全家,是非常全面的全家。 除了殷呈、林念和元宝之外,林家上至叶轻语,下到知善家里小郎君,全部都来了。 太子监国,殷墨也带着白城主来吃席。 因为珍珠早有预谋,提前好几个月就给家里的每个亲戚都去了信。 此等喜事,是得热闹一番的。 小岫儿的满月宴,说什么都要全家同喜一番不可。 殷呈身上的箭伤没大好全,所以被剥夺了抱小岫儿的权利。 殷呈望眼欲穿,“让我抱一下吧让我抱一下吧让我抱一下吧……” 林念强行给老公闭麦,“你好好待着。” 本来按照男人的身体素质,两三个月就能好全。 只是圣教扰得频繁,旧伤添新伤,这才拖到了现在。 殷呈生无可恋。 珍珠忍笑,趁着小爹不注意,小声地哄着爹爹,“明天我偷偷摸摸带着小岫儿出来玩。” 殷呈这才满意。 他越看小岫儿越喜欢。 小肉团儿,真可爱。 林思恒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里面的人看完没有,该轮到我们了吧。” 姜笑无语地很,“宝宝又不会跑。” 林思恒振振有词,“那能一样吗?现在小岫儿醒着,还能逗一逗。待会儿说不定就睡着了,我总不能把人家捏醒吧?” 姜笑默默别过头去,决定这一刻不认识他。 林泠本来就是安静的性子,这会儿也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了笑意。 第446章 【忍泠】小呆子,我很想你 殷呈看到林三,相当意外,“你们内阁这么闲吗?连你都来了。” 林三微微颔首,“幸得陛下首肯。” 陛下施施然走过来,他刚刚抱到了小岫儿,这会儿满脸笑意。 殷呈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这叫小人得志。 哥哥的巴掌虽迟但到,“你这是什么表情!” 殷呈的胳膊被拍了一下,他又翻了个白眼,“造反的表情。” “出息。”殷墨说,“回头等小岫儿大些了,领回京城受封。” 小岫儿生来就是县主,但是他出生在西南,想要领到县主的俸禄,还得回一趟京城。 殷呈点点头,然后问:“我的王位真的不能让小岫儿继承吗?” 我们家小肉团儿这么可爱,完全可以继承王位! 正巧路过的元宝:那我走好了! “你以为王位是大白菜呢,说给谁就给谁。” “呵,还皇帝呢。”鄙视! 殷墨说:“等将来元宝袭爵,倒是可以把咱们小岫儿往上拔一拔,和珍珠一样做个郡主。” 到时候名正言顺,那群文官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弟弟勉强同意,“那行吧。” 真为这个封建社会感到惋惜,他们错过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亲王。 元宝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了,现在听他爹大放厥词,只会无语的翻个白眼,然后无声的吐槽亲爹。 堂厅外的院子里,林泠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也不嫌冷。 “泠泠,你在这里干嘛?” 林泠道,“透透气。” 元宝在他身边坐下,他注意到表弟手腕上的红宝石,道:“手串不错。” 林泠轻轻地“嗯”了一下。 “非池哥哥。”林泠突然问,“你知道北境什么地方的人头发是白的吗?” 元宝想了想,“腾蛇之国就是白发。” 林泠刚想细问,余光却瞥见有人过来了。 林思恒方才去看过了小肉团儿之后,才心满意足地从一堆夫郎里出来。 也不知道笑笑什么时候可以给他生个崽崽,郎君小哥儿都行。 林思恒想着想着笑出声。 脑子里正幻想呢,一扭头就看到元宝和林泠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林思恒咳嗽两下掩饰尴尬,“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元宝说:“在聊腾蛇之国。” 林思恒恍然大悟,“是那个崇敬红蛇的部落吧?” “思恒哥哥,你也知道吗?”林泠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渴求林思恒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林思恒问:“怎么,泠泠对这个部落感兴趣?” 林泠脸颊有些绯红,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据说这个腾蛇之国几百年前也是中原人,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脉旁支就迁去了沙漠腹地。” “我只知道这个部落很会操控蛇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泠没能听到乌忍的消息,不由得叹了口气。 林思恒说:“想知道这个部落的事情,可以去问呈叔,北境的势力,他最清楚了。” 林泠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其实有点怕殷呈这个小叔父,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很是骇人。 不过怕归怕,想打听消息的心思一点没少。 他暂时和两个哥哥道别,跑去找殷呈。 殷呈正坐在院中池水亭楼旁喂鱼,林泠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才挪着小步子上前。 “小叔父……”林泠小声开口,“您现在有空吗?” 殷呈疑惑,“怎么了?” 林泠说:“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他的声音太小了,咬字又很模糊,殷呈一时没听清,“什么?” 林泠鼓起勇气大声问:“您可以告诉我关于腾蛇之国的事吗?” 他心一横,几乎是喊了出来。 本来院子里热闹非凡,声音也很嘈杂。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口的时候,四周都安静了。 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有力。 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之后,林泠脸颊爆红。 这种当众社死的场面,可以排在人生最尴尬的场面榜首。 他下意识想跑,却被殷呈抓住了。 “跑什么?”殷呈说,“腾蛇之国是吧?” 林泠害羞地点头。 “那你想知道地理方位,还是民族文化?” 林泠想了想,“都想知道。” 他想要多了解乌忍一点。 虽然对方到现在了都还没有消息,但是林泠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殷呈只当这小孩对未知事物感兴趣,也没有往其他地方猜。 “这腾蛇之国是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地方小,人也少。” “虽说是国吧,不过当家做主的是族长,和部落氏族没什么区别。” “我记得珍珠收藏了一本万国志,你想知道腾蛇之国的风土人情,可以去找珍珠要来看看。” 原来还可以自己看书,林泠赶紧道谢,转头跑去找珍珠哥哥。 此刻的林泠并不知道,有人在他的铺子门前,已经静候多时。 第二天,林泠去铺子里时,大老远就看到门口有一个黑黑的影子。 本来冬季天亮的就晚,天际灰蒙蒙一片,此时也不过只有门口的两个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待走近了,才看清那黑影是一个人,就好像蹲守在灵绣阁门前一样。 林泠吓了一跳,还有点不敢上前。 还是黑影率先动了。 他抬腿朝林泠走来。 待这人走近,林泠看清了这人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换了谁能相信,昨天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打听的人,今天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是梦。 真的是乌忍。 林泠十分惊喜,拉着他走进了铺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林泠说,“等很久了吧?以后你直接就从窗户翻进来,别等在门口了。” 他顿了顿,“这个天气外头很冷。” 林泠话音未落,突然就被男人拥抱住了。 “小呆子。”乌忍说,“我很想你。” 林泠反应慢了两拍,他僵硬的抬起手,“那个……那个……” 他想问:抱着我干什么呀?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乌忍松开他,“傻了?” 林泠说:“才没有。” 乌忍勾起一个笑容,随后摸了摸肚子,对林泠说:“饿了。” 林泠说:“那你等我,我去隔壁的肖叔么那里给你买点东西吃。” 乌忍这会儿挺乖,“好。” 他坐在自己的专座上,心情都变的很愉快。 第447章 【忍泠】你不要总是吓人家小孩子 林泠买了一碗羊肉饺子回来,坐在男人身边,支着脑袋看他。 “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林泠问。 乌忍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都办好了。” 林泠想厚着脸皮问“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吗”,只是话到嘴边,怎么都问不出口。 他一个脸皮薄的小哥儿,哪好意思开这个口。 乌忍看他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林泠眼神飘忽,说,“我要开始干活儿了,你等下自己去还碗。……还有,不要总是吓人家小孩子。” 乌忍说:“我没吓他,是那小子自己胆子小。” 林泠才不信他,每次都凶肖叔么家的小郎君,都快给人家吓出习惯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两声叫喊。 “泠泠。” 林泠抬起头,嘴角露出笑容,“时明哥哥,时月哥哥。”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信念,一大家子人决定在西南玩几天再回去。 人多,想去的地方也多,索性都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去。 家中的小辈几乎都是郎君,各有各的想法,也不需要小社恐泠泠作陪。 林泠无事可做,干脆就来铺子刺绣。 反正哥哥们都了解他,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苛责他。 时明和时月是双生子,从小到大形影不离。 王照一度十分头疼。 郎君小时候调皮,他家直接双倍调皮。 关键是这俩兔崽子还遗传了林三的腹黑,闯了祸还会互相打配合,粉饰太平。 就算明知道有些恶作剧是他们做的,还总是抓不到他们的小尾巴。 一开始王照还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小爹爹,随着两个儿子年纪越来越大,王照也逐渐暴躁。 到后来直接上手揍,虽然没证据,但是从来没有冤枉过这俩兔崽子。 时明说:“泠泠,猜猜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 林泠可怜巴巴地说:“我猜不到。” 时月说:“那你先闭上眼睛。” 林泠乖乖闭上眼睛。 时明:“等等,凭什么你拿金线,我拿银线?换一下。” 时月:“你是哥哥,应该让着我,所以我拿金线合情合理。” 时明坚持:“换一下。” 时月也坚持:“不换。” 林泠默默听两个哥哥吵了一架,然后开始进入表情备战阶段。 虽然已经知道哥哥们送的绣线,但是等下也要装作完全不知情,然后表现出非常欢喜的大状态。 可能是考虑到弟弟的铺子不大,兄弟俩吵吵半天也没动手。 要是放任他俩吵下去,林泠今晚都别想睁开眼睛了。 于是林泠开始自救,软着声音问:“哥哥,可以睁眼睛了吗?” 时月赶紧把金线盒子捧到林泠面前,“可以睁开了。” 时明一把挤开弟弟,凑到林泠面前,争取让弟弟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自己。 林泠爆发演技,“哇!好漂亮好匀称的绣线,我好喜欢,谢谢哥哥。” 时明、时月顿时心满意足。 还有什么比弟弟喜欢更重要的呢? 没有!完全没有! 他们还要出去遛弯,跟林泠告别之后,吵闹着离开了。 林泠美滋滋地将绣线收纳好,虽然这些东西他并不缺,不过他有收藏这些东西的爱好,光是放在那里,看一眼都觉得开心。 他摆弄着架子上一卷一卷的绣线,偷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刺绣。 过了一阵,有人敲了敲柜台。 林泠刚打好样,抬头一看,入眼就是黄泉剑熠熠生辉。 都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惊喜道:“思恒哥哥!” ‘嗯,这个给你。’林思恒把食盒递给他。 林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蜜饯果脯。”林思恒说,“你哥夫做的,用什么草药一块儿焙出来的,据说吃了不胖。” 林泠欢欢喜喜接过来,“谢谢哥哥。” 又过一阵。 “泠泠,这些是前朝杂书里记载的一些绣技和图样,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知善哥哥。” 再过一阵。 “哇,这些漂亮的娃娃都是送给我的吗?还可以给娃娃换衣服?好有趣,谢谢新雨哥哥。” “非池哥哥,这是北境那边的玩具吗?原来是叫拼图呀,诶?还是小猫咪图案!好可爱好喜欢!” “……” 乌忍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听到林泠叫哥哥都听得麻木了。 不是?他们家到底多少人啊? 林泠美滋滋地将哥哥们送的礼物都收好。 昨日是小岫儿满月,所以哥哥们都默契地选在今日送礼。 作为家里最小的小孩,又是个小哥儿,林泠从小到大都很受宠。 哥哥们都可疼他,每年都会收到哥哥们从天南地北送来的礼物。 这一刻,乌忍觉得,就算方允的真面目没有被他揭穿,林泠这些哥哥们也会出手。 小岫儿的满月宴结束之后,亲戚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生活重新平静。 林泠和乌忍也恢复到从前的那种相处模式。 乌忍会来接他,会送他回家。 灵绣阁的老顾客也都知道,小老板的身边有一个白发护卫,模样虽说很俊,但素质不详,说话特别不好听。 虽然脾气差,可架不住他的脸实在讨人喜欢。 就有这样一个哥儿,他热情,明媚而灿烂。 在别的小哥儿都捂着自己的小心思生怕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乌忍面前,对着自己喜欢的郎君表达爱意了。 虽然乌忍对他没那个意思,可架不住他来的勤啊。 他从不吝啬自己对乌忍的喜欢,就算被拒绝,也没有放弃。 林泠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有些酸涩,还有些……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可同时他又很羡慕那个哥儿,他可以这么光明磊落的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然而自己—— 林泠这才反应过来。 他似乎对男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以前喜欢方允时,他从未有过这种心情。 林泠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说不定是因为每天和乌忍在一起,产生什么错觉也不一定。 他想着,或许和男人分开一段时间会更好。 他需要时间来想通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448章 【忍泠】你拒绝我的样子好帅喔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乌忍说,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或者是‘你最近不要来了’之类的话。 无论哪一种,他都说不出口。 林泠的闷闷不乐,乌忍看在眼里。 只是他并不知道林泠为什么不开心。 铺子的生意很好,按理来说,应该开心才是。 问他怎么了,他也只会摇摇头说没事。 乌忍愁得很。 这天,那热情的哥儿又来了。 “乌忍,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玩吧。” “不去。” 童彦瘪瘪嘴,“为什么不去?反正今天铺子里又没人。” “去也不会是和你去。”乌忍说,“不买就出去。” 童彦早就习惯了乌忍的冷淡,“谁说我不买的,铺子里这些东西我都包了,你就陪我出去玩一会儿嘛。” “不去。”乌忍说:“另外,本店限购,你最多只能买三样。” “嘁。”童彦说,“你知道我又不是真的为了买东西才来的。” “我不知道。”乌忍说:“既然你不买,那就出去。” “真无情。”童彦说,“不过你拒绝我的样子好帅喔。” 他说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 他毫不避讳,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乌忍只觉得头疼。 要不是林泠不让他在店里动手,他都想亲自把这哥儿拎出去了。 “乌忍~你看看我嘛。”童彦委屈巴巴地说,“你不看我,是因为我长的不好看吗?” 童彦的长相十分贵气,五官精致,单从长相上来说,他比林泠要好看多了。 乌忍懒得理他,干脆躺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开始睡觉。 童彦大着胆子上去拉乌忍的衣角,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软着嗓子叫了一声:“乌忍哥哥~” 这声音相当甜腻,听得林泠都颤了下。 这叫得也太亲密了。 童彦还挑衅似的看了林泠一眼。 林泠心里特别不舒服,可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尽管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把他赶出去,让他从今往后离乌忍远一点。 可惜理智尚在,他和乌忍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顶多,顶多只能算是朋友。 乌忍喜欢谁,又或是什么人喜欢他,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林泠胡思乱想着,手上的针线彻底乱了。 偏偏童彦还在拱火,“要不然你去我家的铺子里干活儿嘛,我让你当掌柜,肯定比现在好。” 乌忍眼睛都没睁开,说:“不用。” 童彦叹气,“我,你看不上,我的家世你也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哥儿嘛……” “与你无关。”乌忍补充一句,“反正不会是你。” 童彦跺脚,被气得跑了出去。 他偷偷往后头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人跟着他之后,才调转脚步,去了郡主府。 珍珠问:“怎么样?” 童彦说:“我都追了他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郡主,我觉得这个白毛是真心喜欢林公子的。” 事情还得从小岫儿满月前一天说起。 夜里,珍珠把小岫儿哄睡之后,赵铎就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珍珠,乌忍来了。” 珍珠相当震惊,“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他说……” “他说什么?” 赵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呃……” 珍珠疑惑地盯着他,“说呀。” 赵铎说:“他说他这回过来,是为了泠泠。” 珍珠倏然睁大眼睛。 随后,他袖子一撸,“我看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是日子好了,都敢肖想我们泠泠了。” “冷静些。”赵铎把珍珠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乖,咱们先看看泠泠的意思,再做决定。” 珍珠顿时软在夫君怀里,“也对,万一泠泠铁了心要跟白毛跑,也不是没可能的。” 赵铎说:“若是泠泠也喜欢他,那就是皆大欢喜。若是泠泠不喜欢,再将他赶出西南也来得及。” 珍珠点点头,在夫君怀里扭了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双臂勾着夫君的脖颈,“哥哥,我重不重?” 生产完,又是刚出月子,珍珠觉得自己身上全是肉。 赵铎亲了下夫郎的脸颊,“不重,我们家珍珠是轻飘飘的小哥儿。” 珍珠笑着捶他一拳,“我小时候说的话,你不许拿出来说。” 赵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这死动静,就是少主在无声反抗夫郎。 毕竟自家夫郎从小可爱到大,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 珍珠瞪他,“嗯?” 赵铎立马改口,道:“好,不说。” “这还差不多。”珍珠靠在夫君怀里,“不过泠泠内向,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看来我得找机会探一探他的口风。” 于是乎,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此时的珍珠完全没想到,他用来打探泠泠口风的计谋,竟然成了两人感情的催化剂。 童彦说:“虽然林公子没有说话,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在吃醋。” 珍珠将盒子递过去,“这是你的酬金。” 童彦美滋滋地把银子收起来,“郡主,我瞧着那白毛也算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倒是个可以托付的。” “余下便不需要你了,你走吧。”珍珠摆摆手,“送客。” 童彦也不生气,抱着钱当夜就离开了五灵郡。 他喜欢钱,所以毫不犹豫接下了这桩买卖。 有些人生来就是皇亲国戚,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可他只是一个长的好看的哥儿,身无分文,空有美貌。 不用献身就能挣到的钱,对他来说再划算不过了。 童彦走后,珍珠发了一会儿呆。 此事他事先虽然和苏寒通过气,意在测试乌忍。 可泠泠因此而难过,他心中也不好受。 看来得找机会,将此事告诉泠泠。 林泠本来以为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有时候开窍就是来的这么突然。 说来也奇怪,之前童彦天天来找乌忍,林泠除了心里有些不好受之外,也没别的。 可童彦不来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有一点点喜欢乌忍。 第449章 【忍泠】他们北境蛮夷肯定不识字 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之后,林泠也不再庸人自扰。 那个漂亮哥儿都能勇敢追爱,他林泠也……也不能差了事儿! 只是他经验不足,完全不知该如何勇敢追爱。 他偷偷从珍珠哥哥那里借来了万国志,打算先好好了解了解腾蛇之国。 作为北境蛮夷,林泠一直觉得乌忍肯定不会看书学习,说不定都不识字,所以光明正大地捧着万国志阅读。 万国志里关于腾蛇之国的记录并不多,毕竟是小地方,能有文献记载便不错了,不应苛责太多。 林泠却一字一句读得很认真。 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哥儿,虽然害羞内敛,可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尽力去争取。 乌忍已经瞧见好几天了,这小哥儿就读那几页,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终于,在一个午后,春喜出门采买布料之后,乌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一直看这几页?” 林泠眨巴下眼睛,“觉得有趣啊。” 乌忍说:“这上面写得不对。” 林泠微微惊讶,“哪里不对了?” “这里。”乌忍指着一行字,“我们那里不是每个人死后都有宝石陪葬,宝石的颜色也不能代表这个人生前的地位。” “喔……”林泠后知后觉,惊讶得很,“原来你识字呀?” 乌忍说:“这叫什么话,我当然识字。” 林泠小脸一红,在他的印象里,北境的蛮夷都是穿着皮草弯弓射大雕的壮汉,一张嘴就是听不懂的叽里呱啦。 没想到北境异族居然还认得中原的文字,时代果然变了! 外族都开始学习中原文化了。 乌忍戳了一下林泠的脸颊,“小呆子,你是在脸红吗?” 林泠下意识反驳,“才没有,我,我是热的!” 这才早春,许多人小袄都还没脱下来。 乌忍难得没有拆穿他,他方才走近,此刻就站在林泠身后,一条手臂圈着他,指尖点在小哥儿面前的书本上。 这个姿势,就好像是将小哥儿抱在怀里似的。 “你对腾蛇之国很感兴趣?”乌忍问。 林泠的心噗噗直跳,“嗯……有一点点感兴趣。” 乌忍合上小哥儿手上的万国志,“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林泠仰起头看他,“乌忍。” “怎么?”乌忍低头与他四目相对,眼前的粉唇近在咫尺。 好软。 肯定很好亲。 乌忍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小呆子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招人喜欢? 林泠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乌忍伸手,将小呆子的脸遮起来。 不能多看,看就想亲。 “什么打算?”乌忍问。 林泠说:“就是你之后准备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做我的护卫吧……” “为什么不可以?”乌忍说,“我就是这样想的。” 林泠抓着男人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你不回北境了吗?” 乌忍说:“不回。” 他的恩怨两清,从此便是自由身,去留都只凭心意。 林泠心中欢喜,小声问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含糊,乌忍没听清,“什么?” 林泠鼓起勇气重新问了一遍,“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做我的护卫吗?” 他心里甜得直冒泡泡,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心里也有他? 能说出‘一辈子’这样的话来,那就相当于是一个承诺了。 乌忍说:“那倒不是。” 本来还欢欢喜喜的小哥儿瞬间睁大眼睛,眼眶里蓄起泪水。 原来……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呜呜。 他就知道,喜欢上白毛一点都不好。 还会被拒绝…… 乌忍继续说:“其实我……”想做你夫君来着。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隔壁肖叔么家的小郎君就端着什么东西跑进来。 “泠泠哥,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啦?”小郎君邀功似的说,“酥糖哦!我今早特地去排队买的。” 林泠眼里的泪水立马憋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酥糖了,谢谢你喔。” 小郎君害羞的说:“泠泠哥你喜欢就好。” 乌忍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肖想他的小呆子了。 小郎君还是有点害怕这个白毛的,因为这白毛不讲武德,以大欺小,打了他还不承认。 坏的嘞。 事情还得从好几个月前说起。 当时乌忍正跟在林泠身边赎罪,双方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林泠勉强认定他算是个好人。 因此但凡他自己买什么东西,必定要给乌忍也买一份。 就比如隔壁肖叔么做的面食。 以往都是小郎君跑过来收碗,后来小郎君上学去了,林泠就会自己过去还碗。 乌忍自告奋勇,觉得自己也可以为林泠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只在他的铺子里当门神。 所以刚放学回家的小郎君就看到,这白毛竟然撬走了他跑来看泠泠哥的机会。 于是小郎君怀恨在心,等到假期时,由他送餐的那天,他特地在乌忍的碗里加了好几勺辣酱。 他一边舀辣酱,一边念叨:死白毛,辣死你。 小郎君下手没个轻重,那汤汁上浮了厚厚的一层辣酱。 结果却没把乌忍辣到,因为拿到这碗变态辣的是林泠。 乌忍还以为是这小崽子想害林泠,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上去抓住他,揍了好几下屁股。 一大一小就此结仇。 虽然小郎君怕他,但是也不妨碍他找事。 就好比今日。 他盯着乌忍想杀人的目光钻进柜台,仗着自己还是个小人,扑进林泠怀里,“泠泠哥,今晚说是有西域的戏班子过来演大戏,咱们一起去看嘛。” 乌忍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小郎君偷偷对乌忍做鬼脸,然后紧紧抱住林泠,撒娇道:“泠泠哥,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好好。”林泠敲了敲他的脑袋,动作很轻,语气也温柔,“不过你得先写完作业,不然我不带你去哦。” 小郎君一听,立刻说:“那我现在就回去写,泠泠哥,你记得傍晚的时候来接我。” “好。”林泠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去吧。” “酥糖你记得吃,可香了。”小郎君跑回家,声音落在后头,“记得来接我!别忘记啦!” 第450章 【忍泠】徐徐图之,未尝不可! 被这死小子打岔,林泠也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他正想说让乌忍今日不必送他回家。 “我也要去。”乌忍突然说。 林泠“啊?”了下,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乌忍一字一顿,说:“看、大、戏。” “那就一起去吧。”林泠心想,都说日久生情,也不知道这么久了,男人心中有没有对他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情谊。 这事儿急不得,林泠心想,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 和男人一块儿去看大戏,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林泠心想:糟糕,今日出门时,没想起要穿漂亮的裙衫,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这半下午的,也不好再回家换了,林泠只得退而求其次,挑了漂亮的香囊和腰带作配。 傍晚,林泠、乌忍、春喜和小郎君四人同行。 小郎君的父亲据说是抛弃夫郎,和另一个嫁了人的哥儿私奔了。 所以他跟着自己的小爹姓肖,单名一个睿字。 肖睿和喜春一左一右,拉着林泠的手,让乌忍没有半点可乘之机。 乌忍握着弯刀的手紧了又紧。 这两个大蜡烛。 西域来的戏班子最多的便是胡姬跳舞,杂耍喷火等等。 这个戏班子在宽阔之地搭了棚子,想要进内场看表演还得买票。 林泠豪迈的买了最贵的前排票,还在门口买了一盒大份的八珍果盘。 不止有葡萄和西瓜,还有瓜子花生等炒货。 四人走进棚子里,乌忍眼疾手快,占领了林泠身边的位置。 肖睿气得跺脚,“泠泠哥,你看他!!” 乌忍充耳不闻。 林泠塞了一颗葡萄在肖睿嘴巴里,“快坐好,马上表演就开始了。” 肖睿虽然调皮,但是很听林泠的话,这会儿也只能气呼呼的坐在春喜身边。 春喜太了解这种感受了。 自家公子偏爱白毛,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歌舞之后,就开始本次表演的重头戏,驯兽了。 一头猛虎从帘子后钻出来,吓得观众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前排离猛虎很近,这么大一只猛兽在他们面前转悠,三小只吓得瑟瑟发抖。 只有乌忍跟没事儿人似的,还点评上了。 “这老虎不行,看起来比较干巴,像是没吃好似的。” 林泠:求求你闭嘴。 乌忍没听到林泠的声音,扭头问他,“怎么不说话?” 林泠抓着男人的胳膊,几乎是用气音问:“它会不会跑过来吃掉我们啊……”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乌忍拍了拍林泠的手背,“别怕。” 三小只空前团结,就连姿势都十分统一。 肖睿靠着喜春,喜春抱着林泠,林泠则是下意识往男人身后躲。 随着一声竹哨响起,驯兽师点燃火圈,指挥着老虎钻火圈。 那老虎连续钻了好几个火圈之后,就有些懒洋洋了。 驯兽师一鞭子甩在老虎的背上,老虎顿时发出一声悲啸。 林泠一边害怕的同时,还有些心疼这只老虎。 鞭子一下又一下的甩在老虎的背上,它被迫站起来,继续重复着钻火圈的动作。 春喜小声对林泠说:“公子,我觉得这只老虎好可怜啊。” 林泠赞同的点点头。 直到看完表演,戏班子的点燃的烟火也结束了,四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林泠还在心疼那只老虎。 乌忍见他自从看到了老虎表演后就闷闷不乐,担忧地说:“怎么这个表情,别是被吓傻了吧。” 说罢,伸手捏了捏小呆子的脸颊。 林泠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收拾行头的戏班子,以及那只被关进铁笼子里的老虎,说:“我就是觉得那只老虎好可怜喔。” 乌忍回头看了一眼,说:“不然我偷偷去把那只老虎放了?” 林泠赶紧摇头,“不不不,他们戏班子挣钱也不容易,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乌忍说:“你不是觉得那老虎可怜?” 林泠说:“我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善待那只老虎,可如果咱们将他们的老虎放了,说不定他们以后就挣不到钱了,到时候他们家里的夫郎孩子就要饿肚子了。” 乌忍认真地看着林泠,突然笑起来。 林泠仰头,“你笑什么?” 乌忍说:“殷知微说你很善良。” 林泠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怎么了吗?” “我觉得,他说得对。”乌忍说。 林泠的脸颊顿时就红了,他轻轻地“嗯”了一下。 肖睿冷哼,“我泠泠哥当然能很善良了,要你说。” 乌忍想踹他一脚。 但是考虑到林泠在身边,所以忍住了。 将肖睿送回家之后,三人才慢吞吞往林府走。 主要是林泠步子小,所以走得慢。 乌忍从最开始的非常不适应这种缓慢的步伐,到现在完全配合着林泠的速度。 他的变化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到了。”乌忍说,“进去吧。” 林泠仰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牌匾,扭头对乌忍说:“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对了,你现在还住在客栈吗?” 乌忍摇头,“我当了一颗宝石,在秋水街买了一座宅子。” 林泠惊讶道:“什么时候买的,都没告诉我。” “就前几天。”乌忍说,“要不明天带你去看看?” “好啊。”林泠说。 秋水街离这里不远,不过那边人口比较密集,宅子都小,也就是一进的小宅院。 既然男人在五灵郡买了房产,想必是做了长居的打算。 林泠心里开心的不得了,“那你也快回去吧,明天见。” 乌忍点头。 他目送着小呆子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而林泠刚走到中庭,就听到一声严肃的咳嗽声。 林泠背脊一僵,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他赶紧软软甜甜地喊:“爹爹。” 林五抱着胳膊,想装一下严父,于是板着脸说:“泠泠,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儿了?” 林泠乖乖地说:“去戏班子看大戏了。” “和谁?” 林泠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谁。” “撒谎。”林五说,“你什么时候跟那白毛这么熟了?” 林泠在心里土拨鼠尖叫,怎么被爹爹发现啦!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装可怜再说。 林泠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林五,“爹爹……呜呜。” 第451章 【忍泠】那白毛把自家乖乖仔骗走了! 要是换做平时,林五肯定就心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是今日不同。 自家乖乖仔眼眶红红,这委屈巴巴的劲儿,一看就是被那白毛给欺负了。 林五心想自家乖乖仔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手好痒,好想砍点什么! 林五轻声细语哄着乖乖仔,生怕声音大了点吓着了他。 “乖,不哭啊。跟爹爹说,是不是那白毛欺负你了?” 事情怎么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林泠偷偷看了一眼爹爹的表情,见他脸色可难看了,好像是马上就要去爆捶乌忍一顿似的。 他赶紧上去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林五眯起眼睛,乖乖仔这反应……他不对劲! 毕竟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郎君,林五当即明白过来,自家乖乖仔这哪里是委屈,分明就是动心之后的含羞带怯。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手更痒了,更想砍点什么了。 “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林五望了一眼卧房的方向,也不知道夫郎知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发展……”林泠顿时反应过来,脸颊爆红,还想挣扎一下,心虚道:“爹爹,你胡说什么呀……” “我这就去砍死那白毛。”林五作势往外走。 林泠赶紧拉住他,“我说我说,爹爹你别冲动呀。” 林五抱着胳膊,“说吧。” 林泠低着脑袋看着地面的青石板,支支吾吾,“唔……啊……就是……那个……” 他有些欲哭无泪的想,这,这要怎么说嘛! 多羞人! 好在苏寒及时出现,解救了羞得浑身发烫的乖乖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苏寒老早就在檐下看见这父子俩说话,一时好奇心驱使,便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仔仔的脸颊,忧心道:“泠泠的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 “没……”林泠摇头,挪到苏寒身边,抓着他的衣袖正想撒娇,“小爹爹……” 林五在一旁凉凉道:“那死白毛把咱乖乖仔骗走了。” “白毛……是乌忍吧?”苏寒对乌忍也有些许印象,此人是赵铎同宗,之前一直在保护泠泠,还上家里来吃过几顿饭。 林五震惊,“你也知道?” “知道呀。”苏寒点头,牵起仔仔的手,不解地问夫君:“什么叫把乖乖仔骗走了?” 苏寒是个老实人,一家人花花肠子全长在林五身上。 所以这会儿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家乖乖仔和乌忍之间有什么猫腻。 在他看来,这俩孩子之间相处十分正常,没有哪里不对劲。 林五搂过呆呆的夫郎,唉声叹气。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林五还是无法接受。 从小就香香软软的小宝贝,突然之间就投入了外面那些坏男人的怀抱,这搁谁心里好受? 林泠这会儿装鹌鹑不敢说话。 苏寒反复咀嚼着夫君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泠泠有心上人了?” 林泠:“!!!” 小爹爹!你怎么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苏寒惊讶不已:“对方是乌忍?” 林泠揪着小爹爹的袖子,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地里。 太羞人了,感觉脸上烫得可以蒸鸡蛋。 林五心情沉重地点头,心想:很好,看来夫郎总算反应过来了。 苏寒惊喜道:“那是好事呀,我瞧着那乌忍虽说是个外族人,不过看起来还算老实可靠……” “停。”林五冷漠地捂住了夫郎的嘴巴,“咱们泠泠才多大,刚及笄就嫁人,太快了,这样不好。” 苏寒疑惑:“哪里不好?” 林五说:“对我不好。” 苏寒“噗嗤”笑出声来,他捏了捏男人的掌心,“五爷,别闹。” 林五义正言辞,“珍珠也没有及笄嫁人啊。” 苏寒道:“可是珍珠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和辛洄订婚了。” “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咱们也先订婚,然后再把婚期挪到十……不,二十年以后。” “那咱们泠泠就成老哥儿了。” 苏寒偷笑,怎么自家夫君比呈王殿下还舍不得小哥儿嫁人。 面对两个爹爹旁若无人地说着他的事,林泠小声开口:“他还不喜欢我呢……” 林五耳力好,当即就听清楚了乖乖仔的话。 他顿时愤怒,“他凭什么不喜欢你?个死白毛,还有他挑三拣四的份儿?” 林泠赶紧给爹爹顺气,“爹爹不气。” 苏寒听了这话,亦是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自家宝宝还是单相思? 这……这未免太可怜了些! 林五接着说:“要不咱们回京城,让你阿翁挑个家世顶好的郎君,这白毛不要也罢。” 林泠扁嘴,心想:就是想要乌忍啊,不想要别的郎君。 见乖乖仔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林五头疼眼睛疼浑身都疼。 也不知道那白毛给乖乖仔灌了什么迷魂汤,林五戳了下乖乖仔的脸颊,“小傻子,笨死得了。” 林泠鼓起脸颊,不满地瞪他,“爹爹!” “咱们泠泠聪明着呢。”苏寒也不满地瞪自家夫君,“我们要说一点哥儿家的悄悄话,夫君,你先回房吧。” 林五:“?” 什么?家族会议就这么把我撇下了? 我一家之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林五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跟夫郎聊一下什么是夫纲。 苏寒软着嗓子喊了一声:“夫君。”随后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 林五的魂儿顿时飘起来,什么夫纲,什么一家之主的地位尊严脸面。 不要了。 不重要。 真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区区一家之主!完全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苏寒拉着林泠去了花厅,屏退了侍子后,父子俩坐下喝茶谈心,“泠泠,可以跟小爹爹说说吗?” 林泠开始揪自己的衣服,“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爹爹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哦。”苏寒笑着说。 林泠疑惑。 苏寒压低声音,“如何追到郎君,小爹爹最有经验了,你要不要听?” 林泠眼神一亮,明明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用气音小声问:“怎么追呀?” 第452章 【忍泠】咱泠泠多的是人喜欢,他算哪根葱 同样有着情感困扰的不止是林泠,还有白毛。 但是白毛在此地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人只有一个。 半夜,赵铎和珍珠刚哄了小岫儿睡着,就听到有人敲窗。 赵铎无语地叹了口气。 珍珠问:“谁啊?” “乌忍。” 珍珠不解:“他来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我去看看。”赵铎亲了下珍珠,“早点睡,不用等我。” 珍珠点头,“你动作轻点,别把岫儿吵醒了。” 还不会翻身的小肉团儿在婴儿床上呼呼大睡,圆乎乎的脸蛋,完全可以继承珍珠小时候的昵称。 赵铎冷着脸,翻身跃上屋脊,“有事?” 乌忍说:“有一点。” 赵铎叹气,“不能明天说?” 乌忍正直道:“白天没空。” 要去帮小呆子守店,很忙。 “说吧,什么事。” 乌忍说:“我要怎么做,林泠才会喜欢我。” 赵铎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乌忍:“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铎:“我们中原的小哥儿一般都管偷看人家洗澡的人叫登徒子。”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看他洗澡, 我不知道那间房是他的浴房。”乌忍说,“所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赵铎说:“我们中原的小哥儿没有喜欢登徒子的习惯。” 乌忍嘴角抽了抽,“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 “所以呢?他原谅你了吗?” 乌忍有些迟疑了,“应该……原谅了吧?” 赵铎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傻子。 “那我要怎么做,才算是他原谅了我?” “不然你跪下试试?”赵铎随口一说。 乌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我明白了。” “等……”那句‘我开玩笑的’还卡在嘴里,乌忍就跑远了。 赵铎:“……”算了,谁让他先欺负泠泠,跪一下也行。 另一边,苏寒和林泠嘀嘀咕咕说了半个时辰,林泠才心满意足的回了闺房。 苏寒打着哈欠回到房中,林五还没睡,掌灯在擦他的长戟。 “夫君,还没睡吗?” 林五道:“等你呢。” 苏寒在侍子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爬上床榻小被一盖,就打算睡觉。 林五放下兵器,也跟着上了床榻。 他从背后抱住夫郎,问:“宝贝,跟咱儿子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苏寒说:“都是些哥儿家的悄悄话,你们郎君不爱听的。” “爱听,说说嘛。” “泠泠说乌忍会保护他,会陪他玩,对他也很好。还很照顾他,信任他……之类的。” 林五顿时没了兴趣,果然,哥儿家的悄悄话,完全不好听。 “其实我觉得乌忍也是喜欢咱们泠泠的。” 林五轻嗤一声,充分用此时的表情表达了对乌忍的不屑。 “咱泠泠多的是郎君喜欢,他算哪根葱。” “夫君!” 林五听到夫郎声音里的嗔怪,顿时老实了,“好好好,我不说了。” 苏寒在温暖的被窝里,脑子彻底困倦了,迷迷糊糊地说:“他若是不喜欢咱泠泠,何必跟在泠泠身边呢?” 这天大地大,他若不是喜欢泠泠,为何要困在小小一方灵绣阁之中。 “有道理。”林五说,“但是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他看上咱们家的钱了,就像之前那个方允一样。” 苏寒:“……”咱们家能有几个钱! 林五俸禄不低,只是他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攒钱,一直奉行着当月俸禄当月花,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可滋润。 林府并未分家,没成亲的时候,他可以厚着脸皮问家里要钱。 尤其是问二哥要钱,那动作自然娴熟,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还是成亲之后,有了夫郎,他才逐渐有了责任感,知道要自己立得住,做一个可以让夫郎依靠的男人。 所以他把俸禄全部交给苏寒管理,家中才慢慢攒出了家底。 再加上林五常有军功,赏赐也多,因此家中并不缺钱。 虽然不缺钱,可也没有别的营生。 苏寒自己除了做一些绣活儿之外,也没有别的本事,更不晓得要如何经营铺面,让钱生钱。 再加上他习惯了精打细算,所以哪怕手里捏着几千两可供支配的银钱,他也不敢乱花。 一来是怕从小锦衣玉食的男人吃苦受罪,二来是担心将来不能给泠泠置办好一些的嫁妆。 他虽说是穷苦出身,却也知道一个哥儿的嫁妆代表着什么。 他淋过雨,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淋雨。 “宝贝,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白毛配不上咱们家泠泠。”林五说,“而且那白毛还是外族人,我可不想以后见泠泠一面,还得跋山涉水徒步千里。” 有一说一,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苏寒默默想,这才是男人这么反对泠泠和白毛的原因吧…… “可是珍珠也是不远千里嫁给辛洄了呀。”苏寒说,“珍珠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啊。” “那怎么能一样!”林五立刻反驳,“珍珠嫁过来,我和老四都在这边,谁敢欺负他?” “再说了,五毒堡为什么会单开一个郡城出来,还不是陛下心疼珍珠,怕珍珠受委屈。” “殷呈为什么提议全国修路,他像是那种为江山社稷操心的人吗?” “说白了,都是为了珍珠。” “咱泠泠要真跟白毛成了,那不是嫁得远,那都嫁去沙漠腹地了。那腾蛇之国,穷乡僻壤就不说了,就算是念哥儿从彩霞城过去,也要奔波半个月才能走到地方。” “要是白毛欺负泠泠,咱泠泠到时候该找谁做主去?” “万一泠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苏寒听着,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之前他觉得泠泠的喜好最重要,只要泠泠自己开心,一切都可以克服。 但是被男人这么一说,他立刻清醒了。 “对对……对,夫君,泠泠不能嫁那么远。”苏寒说,“我们就泠泠一个宝宝,他不能出事。” 林五亲了下夫郎,“我想得有些远了,抱歉宝贝,吓到你了。” 苏寒摇头,男人说的这些事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早做筹谋一定不会错的。 苏寒不想泠泠难过,林五也不想,所以林五想了半宿,觉得白毛要是真想和泠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入赘过来,当个赘婿郎君。 第453章 【忍泠】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第二天,林泠到了灵绣阁之后,刚支起窗,身后的男人突然就叫住了他。 “小呆子,你先回头。” 林泠茫然地回过头,“怎么了呀——”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不带一丝犹豫。 林泠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他着急忙慌跑上去将他扶起来,结果扯了一下男人的手臂,没扯动。 也不知道这男人吃什么长大的,一股牛劲儿。 “你这是做什么呀?”林泠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跪他做什么? 乌忍说:“请你原谅我。” 林泠缓缓打出问号,“啊?” “之前擅闯你的房间,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洗澡——” 林泠突然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什么事,红着脸上前捂住男人的嘴巴。 他心虚地左看右看,还好现在清晨,铺子里还没有人。 这要是被人听见了,他今后也别活了,羞死算了。 正在理货的喜春手一顿,表情十分复杂。 当初是他跑去郡主府将昭仁郡主请过来的,那时候郡主府的家丁将自家公子团团围住,保护了起来。 匆匆之中,他倒是看到了那贼人似乎是白发,只是一直未曾想过这贼人会是乌忍。 毕竟自家公子一颗泛滥春心全在这白毛身上,两人关系这般密切,谁能想到呢? 还是那句话,谁会喜欢一个擅闯自己房间的登徒子啊? 但是他家公子喜欢。 此时此刻,喜春非常想要问一问公子,真的就非这个男人不可吗? 林泠红着脸扶他起来,“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快起来吧。” 这像是什么样子! 林泠不由得想起他五岁时,有一个漂亮的哥儿上门,说是爹爹的红颜知己。 当时小爹爹可难过了,晚上还偷偷哭。 结果爹爹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个消息,吓得赶紧给小爹爹跪了。 他再三保证自己跟这位‘红颜知己’只是点头之交,早就没有来往了,哄了好久才把小爹爹哄好。 林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就是觉得此情此景,和那年十分相似。 乌忍问:“真原谅我了?” 林泠点头道:“嗯嗯,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乌忍舒了一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铺子里来客人了。 “别胡闹了啊。”林泠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生怕他吓到了客人。 说罢,林泠堆起笑容,接待客人去了。 乌忍想暴躁了,怎么表明心意比报仇还困难,总是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扰。 作为一个自信白毛,乌忍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耐着性子等那人买了绣品离开,才扛着林泠去了柜台后的小房间。 门一关,林泠就被男人放在了小床上。 林泠早在被男人搂着腰扛起来的时候脑子就不转 了,乖乖仔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这会儿小脸儿红得发烫。 “乌忍……你这是干什么呀?”林泠心想,男人总不可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小房间里对他耍流氓吧? 乌忍本来还准备了好长的一套说辞,结果看到小呆子默默攥紧衣服往后缩,他顿时疑惑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泠幽幽想:是我该问你想做什么才对! 对上小呆子哀怨视线,乌忍清了清嗓子,准备按计划行事。 但是喜春不给他这个机会,“死白毛,你要对我家公子做什么!还不放开我家公子。” 乌忍眯起眼睛,手下意识放在了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林泠见状,赶紧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高声对外面的喜春道:“我们闹着玩呢,别担心。” 男人的脾气真的很差,但是很诡异的听话。 听他的话。 林泠觉得自己会喜欢他,可能就是因为男人对他百依百顺…… 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被白毛拽进小房间,喜春心如刀割,可恶,公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白毛欺负了! 关键是公子居然还心甘情愿。 好痛,心好痛。 喜春听出了公子语气里对白毛的纵容,只得生着闷气坐回去。 他想了想,大声说:“公子,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踹他下面!” 乌忍:“……”听懂了,略无语。 林泠:“……”听懂了,但脸红。 没了护花使者喜春的打扰,林泠脸颊红扑扑的,这会儿他几乎是整个人都在男人怀里了。 离得好近,彼此之间呼吸缠绕。 像是被男人的温度烫到了,林泠猛地缩回手,想要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将他重新拖进了怀里,他就这样坐在床榻上,男人站在床边,弯着腰,双臂圈着他。 “小呆子,我有事想跟你说。” 林泠心有所感,结结巴巴地问:“说……说什么呀……” “我想……” “公子,有客人来了,要买你新绣那幅扇面!”喜春在外面喊。 林泠应了一声,“好,就来。” 乌忍没松手,林泠也没动。 乌忍觉得自己准备的说辞太长了。 有些时候,完全不用那么费劲,仅一句话即可。 他低下头,隔着柔软的衣物,在小哥儿的心口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以我之余生,忠诚于你。” 林泠呆了一下。 一下没够,又呆一下。 总之,呆的时间有一点长。 乌忍戳了一下小哥儿的脸颊,“小呆子,说话。” 万国志里说:腾蛇之国,最是歌赞忠贞不渝。以爱立誓,且有古老之礼,吻于心,此生只钟情一人。 林泠突然觉得,他看了那么多遍的万国志,也不是完全没用嘛。 “流氓……”林泠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鼓足勇气在男人的脸侧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贴在自己的侧脸,乌忍垂下眼眸,本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泠,却忽然之间抱着他的腰身,两人翻转,形式完全对调。 林泠坐在男人身上,小眼神可飘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看哪里。 当然,他这会儿完全忘记了外头那位想要买扇面的客人。 乌忍勾起唇,握着小哥儿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处。 林泠不知这是何意,直到手掌下传来男人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 分不清究竟是男人的心跳,还是他自己的心跳。 乌忍回味着方才小哥儿主动献身的那个吻,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 第454章 【忍泠】他知道,门外有人在等着他 林泠“啊?”了一下,现在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这会不会太快啦? 林泠有些不安地搅着手指,虽说他是很喜欢男人,可是如果让他远嫁去沙漠的话…… 那……那……那还是需要好好考虑的…… 林泠一点也不想离开家,不想和爹爹们分开。 可是他也不想和男人分开。 好难选择…… 乌忍歪了一下脑袋,“你不想跟我成亲吗?” 林泠小声说:“想,想的。” 以前和方允暧昧的时候,他也偷偷幻想过将来成亲之后的事。 反倒是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怎么幻想过。 或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男人来自北境更北之地,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嫁那么远去。 乌忍戳了戳他的脸颊,“那你怎么看起来……”他掐着小哥儿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不太开心呢?” 林泠觉得这件事总要拿到明面上来说,于是认认真真对男人说:“我不想嫁那么远。” 乌忍说:“我不是已经在五灵郡买了宅院吗?你想嫁到哪里去?” 林泠睁大眼睛,“我以为你就是买了落脚地……”他在心中窃喜,“原来是为了成亲才买的吗?” “不然呢?”乌忍说,“你们中原人不是说没有家宅的都是流氓吗?” 林泠生怕自己会错意,赶紧接着又问:“那你准备在五灵郡长居吗?” “那得看你的意思。”乌忍掐了下小哥儿的细腰,“我都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林泠轻轻地、却又郑重地点头,“嗯。” 乌忍回忆起自己来到中原之后的所见所闻,道:“入赘也可以。” 林泠说:“你知不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 “知道。”乌忍老神在在,“上门儿婿么,我知道的。” 林泠说:“笨,才不会那么简单。你入赘之后,以后……” 他脸一红,继续说道:“以后我们的宝宝只能和我姓,而且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我还可以休了你。” 乌忍一贯只捡自己想听的话听,林泠这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自动省略成了五个字: 我们的,宝宝。 乌忍说:“好!” 林泠以为他是同意了赘婿的苛刻条件,心中欢喜。 他不必远嫁,也不用和男人分开,真是再好不过了。 要是男人真的入赘,到时候爹爹肯定就不会再反对了。 林泠美滋滋地想,没想到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而乌忍脑回路简单,林泠都肯给他生孩子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是!什!么! 两人鸡同鸭讲,居然都没有领悟错对方的意思。 也是很神奇了。 林泠等脸上的热度消下来了,才从小房间里出来。 等待着买扇面的客人居然还没走,林泠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意来。 可实在架不住他现在高兴,又觉得让客人等了这么久过意不去,所以不止扇面免费送,还搭着送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喜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自家公子的表情,猜也能猜到。 他重重叹了口气。 自家公子这颗香香小白菜,终是被白毛拱了。 白毛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来了以后,公子脸上的笑容多了。 下午,乌忍就领着林泠去看了一眼他买的宅院。 林泠一看就知道他被牙行的人忽悠了,这市价最多一百两的宅院,男人居然花了三百两。 若是他说去找牙行算账的话,以男人的性格,肯定要上门打人。 这事儿回头告诉珍珠哥哥,让牙行多交税就行了。 林泠想,还好几百两他是有的,损失了也不打紧。 乌忍问:“这个可以吗?不行的话我重新买。” “入赘的话,是你住到我家去。”林泠说,“所以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林泠也怕将来乌忍后悔入赘,所以想着一开始就将所有利弊都告诉他,让他自己权衡。 “我住哪里都行。”乌忍接受良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笨,三书六聘都是复杂的礼节,可不是说成亲立马就能成亲的。” 乌忍问:“那我要怎么做?” 林泠如实道:“我也不知道……要回去问一下小爹爹。” 乌忍环视一圈,这宅屋大小肉眼可见,还不如林泠闺房的那个院子大。 他心想,果然还是入赘比较好,免得小呆子嫁给他吃苦受罪。 “那这宅屋就没什么用了,我再转手卖了?” 林泠说:“这里离附近的布行近,以后可以用来做仓库。” 乌忍自然没有意见,“我都听你的。” 当晚,林泠回到家之后,就拉着小爹爹的手说悄悄话。 苏寒惊喜道:“他当真愿意入赘?” 林泠害羞地点头,“嗯!”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之前我与你爹爹还在说这事儿呢。”苏寒说,“我们都不想你远嫁,你爹爹还打算辞了官职,将来与你一起北上呢。” 林泠心中感动不已,抱着苏寒的胳膊撒娇,“我才不远嫁,我要永远陪着你和爹爹。” “小傻子。”苏寒宠溺地刮了一下乖乖仔的鼻梁,“明日小爹爹便请人过来,先给你们合个八字。等你爹爹从军营里回来,咱们再请媒人来。” “嗯!”林泠浅浅笑着,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当夜林泠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嫁给了男人之后,生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白发小郎君。 小郎君会甜丝丝的叫他小爹爹,男人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后来他们一家三口去了腾蛇之国游玩,见到了沙漠绿洲里遍地的璀璨宝石…… 林泠笑着从梦中醒来。 春日里温暖的晨曦微光透过窗柩,空气里细微的尘埃飞舞,屋子里一片安宁。 而窗外清脆欢快的鸟叫声叽叽喳喳,院中草木茂盛,青绿之中开出了花朵。 这一日与从前的每一日没有任何区别。 林泠的心中却是欢喜的,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朱红色府门之外,有人正等着他。 第455章 【煦月】忙着出宫会情郎? 炎汝国都,幽梦城。 华美的宫殿巍峨富丽,随处可见的宝石工艺璀璨夺目,阳光透过弧形琉璃穹顶,投射出斑斓的色彩,美不胜收。 种满了奇珍异草的花园里,几个穿着华美的侍君在赏花说笑,恰逢此时有个哥儿从另一侧匆匆而来。 几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迎了上去。 后几个侍君地位较低,朝来人行下一礼。 为首的贵君笑着道:“这倒是巧了,竟然在此处碰到大皇子,不知大皇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来炎汝五年有余,花月如今也收敛了脾气,只干脆利落地说道:“出宫。” 他看了一眼围着他的这群漂亮侍君,道:“让让。” 贵君深知陛下对这位半路认领回来的大皇子有多宠爱,当即退开,给花月让出一条路来。 他温婉一笑,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对方失礼,好脾气地道:“路上小心。” 待花月走后,其中一个侍君皱起眉头,“我们都是陛下的人,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君后,总还算是半个长辈。他如此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这侍君是去年刚入宫的新人,并不知大皇子的底细,此时对花月十分不满。 他不知道,贵君却是一清二楚。 据说这位大皇子不仅是在殷王朝长大,甚至还是大殷亲王殷呈亲手养大的。 殷呈是谁? 是炎汝的心头大患,死在他手里的炎汝将士数不胜数。 说是死敌毫不为过。 如此身份,就算是有着炎汝血脉的皇子,那也需要谨慎提防。 可是陛下力排众议,不仅高调认回了他,还隐隐有想过要立他为储的想法。 如此圣宠,前朝后宫,谁敢说大皇子一句不好? 因此贵君听了那侍君的话,只觉得好笑,并未接话。 其他几个侍君也都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这位大皇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 身在后宫,彼此间只保留不撕破脸的体面就已经是难得,因此并未有人提醒他,反倒是附和了几句: “谁说不是呢。”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不得圣宠。” “……” 花月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花园。 这炎汝皇宫里别的不多,就是花园多。 突然,花月听到了一声口哨音。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声音的主人却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花月朝四周看了看,只有远处几个奴婢在忙碌。 这时,声音的主人从他背后冒出来,“你看什么呢?” 花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转过身去,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眼神都亮了,“你怎么来啦?” 殷呈道:“来找个人。” 短暂的惊喜过后,理智回归,花月惊诧不已,“你就这样随便的闯进炎汝皇宫里来了?” “那不然?”殷呈说,“要不然我来之前先翻下黄历,烧炷香?” 这总不是随便了吧? 这多庄重。 花月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殷呈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啊,我们好多人一起来的,你没看见吗?这里全是人。” 花月扭头朝他身后看去,“你骗人,哪有好多人,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殷呈同情地看了一眼傻儿子,“哟,看出来了是吧?那你问我做什么,多此一举。” 花月:“……” 气死! 殷呈搂着花月的肩膀,“想爹了没?” 花月正在心里面偷偷辱骂他呢,突然听到他这么正经地问话,也顾不上生气了。 他抿了下唇,小声说:“想……” 殷呈说:“想你不回来,怎么,大皇子瞧不上我们彩霞城了?” 虽然殷呈是说过,他可以随时回彩霞城,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就算殷呈心中没有芥蒂,可彩霞城其他人呢? 花月撇嘴,“人家现在很忙的好吧。” “忙着出宫会情郎?” 花月脸颊爆红,“你不要信口雌黄!” 殷呈欣慰地笑了,“看来你小爹当初让你学习是对的,现在都会用成语了。” 有文化的哥儿就是比较加分。 花月:“……”死王爷!无语,不想说话。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卫兵。 花月顿时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屏住呼吸,手也不自觉摸到了后腰的双刃上。 殷呈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卫兵上前行礼,“见过大皇子。” 随着卫兵的靠近,花月吓得呼吸都快停了。 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殷呈来了炎汝皇宫,搞不好死王爷今天就真死在这里了。 怎么办怎么办?花月脑瓜子嗡嗡,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刚刚见面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他带去自己的宫殿藏起来了。 反观殷呈一脸云淡风轻,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大皇子让你们退下,挡着他赏花了。”殷呈脸不红心不跳,赌的就是幽梦城里的士兵不认得他。 花月深吸一口气,“退下。” 卫兵们退下后,花月才暴躁的把人藏回自己的宫殿。 殷呈仔细地打量着花月的住处,满意道:“还行,不是很穷,可以凑合。” “我好着呢。”花月说,“每天都是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殷呈说:“我还寻思是炎汝太穷了呢,这才几年啊,我好好一个圆茄子都养抽条了。” 品种都给养变了。 花月刚想愤怒暴躁,突然反应过来,他害羞地问:“你是说我瘦了吗?” 殷呈将他上下打量几眼,“瘦了。” 一看就是在炎汝吃苦了,殷呈顿时对儿子充满怜惜,“实在不行你回来吧,咱们家不缺你一口饭。” 花月美滋滋地想:不枉费他费力减重,可算是瘦了。 花月:“嘻嘻。” 从小到大,王爷也就这句话说得像句人话。 殷呈看花月的表情顿时更复杂、更心疼了了,瞧瞧,这都饿得神志不清了。 花月让侍子送来茶水,倒给殷呈之前,他先喝了一口。 他咂吧咂吧嘴,肚子不痛眼睛不花,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重新给殷呈倒了一杯。 殷呈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花月觉得自己伟大极了,骄傲道:“试毒啊。” 夸我,快夸我! 殷呈:“……” 这死孩子,还挺让人感动的。 勉为其难夸一下吧。 殷呈清了清嗓子。 第456章 【煦月】因为我长脑子了 花月像一只骄傲的雀鸟,就差没撅尾巴了。 殷呈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 花月“嘿嘿”半天,才想起来正事,“你刚刚说来找人,找谁呀?” “炎汝国师。”殷呈说。 花月不解,但是并不妨碍他语气里带着对国师的嫌恶,“你找他做什么?” 殷呈惊讶,“不是吧,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花月呆呆眨眼,“啊?他不就是和空桑岐一起狼狈为奸的坏蛋吗?” “嘶……”殷呈不解,“我记得他以前挺喜欢你的啊,怎么还瞒着你呢……” 花月挠头,“到底是谁啊?” 殷呈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花月倏然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什么?!”花月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声音都变抖了,“你是说他是——” 殷呈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花月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这怎么可能呢……”花月喃喃自语,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说,“呜呜,他是不是不信任我了?连我都要瞒着。” “或许他是有自己的考虑吧。”殷呈说,“他住哪儿,带我去见他。” “就在皇宫最高的那一座塔楼里。”花月说,“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他偷偷告诉你了?” “为父比较聪明,猜出来的。” “嘁。” “对了。”殷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你小爹给你准备的及笄礼。” 花月惊喜万分,接过香囊,抚摸着上面的刺绣,随后有些黯淡地说:“可是我的及笄礼早就过了……” “补给你的。”殷呈说,“这可是念念亲手给你挑的,喜欢吗?” 花月点头,打开锦囊一看,竟然是一支玉钗,他美滋滋地戴在头上,“喜欢!” 他臭美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正事。 为了凹出最好看的造型,花月扬起高傲地头颅,将殷呈带去了塔楼。 “前面就是国师住所了。”花月说,“我想和你一起进去,可以吗?” “又不是外人,一块去呗。”殷呈说。 花月欢欢喜喜地一起去了塔楼。 塔楼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但是花月身为大皇子,士兵并不会拦住他。 因此他带着殷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这里面布满了许多的经文和幡,还有各式各样神秘而又奇怪的法器。 单从这些装潢上来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有人在吗?”花月小声地问。 殷呈完全没有任何的警惕性,嗓门也大,“有人吗?” 花月庆幸塔楼戒备森严,除了国师和皇帝,没有其他人敢擅闯。 否则让人发现殷呈在此,少不得就是一番生死缠斗。 这时候,一个满脸绷带的人出现,他不耐烦的说:“吵什么吵什么?” 殷呈翻了个白眼,“薛老头,别以为你换个皮肤,我就认不出你了。” 绷带男:“……” 他默默将脸上的绷带解开,露出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正是草庐薛老头。 薛老头很是不解,他就露出了一双眼睛,居然也能被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殷呈说:“因为我长脑子了。” 薛老头:“……” 这时,戴着面具的国师撩开垂地的经文,缓缓而来。 只是他刚撩开珠帘走下台阶,就被殷呈拥抱了一下。 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不带任何的旖旎色彩。 殷呈声音有些低,心中百感交集,“师爹……” 楚凝筠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呈,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手怎么样了?” 殷呈摊开手掌,“早好了。” 楚凝筠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薛老头在一旁冷哼,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哪都不顺眼。 “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在水。”楚凝筠说,“去把东西拿过来,” 薛老头立马变了一副脸色,谄媚地说:“好。” 殷呈嘴角抽了抽,这死老头真有当奸臣的潜质。 这次殷呈独身前来幽梦城,就是因为收到了楚凝筠的书信。 信中说有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来了。 很快,薛老头取了一本书过来。 “这是天极心经的下半阙。”楚凝筠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寻到了。” 殷呈震惊地问:“师爹,你留在炎汝,是为了我?” 楚凝筠轻笑,莹白的指尖戳了下他的脑袋,他正准备说什么,薛老头抢先一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薛老头说,“年纪轻轻,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殷呈当然知道怎么气他最管用,“师爹,你如果准备发展第二春的话,不妨多看看外面那些俊郎君。年龄别卡太死,二十岁正是疼人的年纪。” 薛老头:“……” 楚凝筠莞尔一笑,“我是为了我自己。” 按照殷呈对师爹的了解,那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炎汝对他来说,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下。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师爹说:“当初我的确是中毒了,但有幸得炎汝一位大夫诊治,捡回一条命。” “可我中的毒太深了,所以用的药引很足。此药虽然救了我的命,同样也损伤了我的身体。” “唯有炎汝皇陵之中的药泉可以缓解我的苦楚,我便留在了这里,做了国师。” “因为中毒的缘故,我的记忆也受到了影响,直到两年前才彻底恢复了正常。” 殷呈恍然大悟,也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真心实意地道:“师爹,不管你在哪里,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幸福。” 楚凝筠慈爱地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怀疑,哪怕殷呈知道了他如今在为敌国做事,殷呈依然不会恨他。 花月本来还在装摆件,突然看见楚凝筠朝他招手。 他飞快扑过去抱住了楚凝筠,“师爹!” 漂亮师爹总算想起他了,花月哀怨地控诉道:“师爹,我来炎汝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告诉我。” 楚凝筠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说,只是小花月,你太能躲我了。” 花月顿时心虚。 他这不是以为国师和空桑岐狼狈为奸么,他平时都是躲着国师走,根本不愿意听对方讲半个字。 要是早知道国师是师爹,他肯定天天来塔楼粘着他! 第457章 【煦月】小花月,我对你寄予厚望 殷呈这身份属实不适合在幽梦城久待,楚凝筠将天极心经的下半阙交到他手里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花月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身影,直到那一抹黑色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小花月,时间还早,过来喝茶。” “喔。”花月收回视线,跑去案几旁坐下,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 楚凝筠将茶点推到花月面前,“有心事?” 花月抬起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师爹,他来炎汝多危险呀,心经我去送不就好了。” 楚凝筠轻笑,“你不想他来看你吗?” 花月抿着唇,半晌才嗫嚅着说:“想……想的……” “我敢让他来,自然是有把握他能全身而退,不必忧虑。”楚凝筠揉了揉花月的脑袋,“小花月,空桑岐打算立你为储,此事你可知晓?” 花月说:“听那些人说过。” “有什么想法吗?” 花月摇摇头,“我才不想要他的皇位。” 楚凝筠道:“你得要。” 花月茫然,一双大眼睛清澈极了,“要来做什么?” “炎汝和大殷延续了百年的战争,总要有人来结束。”楚凝筠说,“小花月,只要你登上皇位,两国才算是真正的和平。” 花月说:“可我是个哥儿啊,他们肯定不服我……” “只要你足够强,就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楚凝筠笑道,“小花月,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哦。” 花月沉默片刻,说:“那我该怎么做,师爹,你教我。” 楚凝筠勾起唇。 那天下午,师爹就开始给花月安排课业了。 花月捧着满满当当的课表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薛在水感叹道:“没想到这俩徒子徒孙,竟然还挺听话。” 楚凝筠莞尔,“薛大侠,你也不差。” 眼前之人虽是笑着,语气里却听不出喜怒,不像是打趣,倒是有些警告的意味。 楚凝筠似乎在说:那你管得太多了。 薛在水当即闭上嘴。 楚凝筠仍是笑着,语气也很温柔,只是说出口话却极尽无情,“在水,把脸缠起来,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薛在水心中有愧,没有半句怨言,用绷带将整张脸都缠了起来。 若是殷呈在此处,必定要嘲笑他:这谁还分得清你跟木乃伊? 可这偌大的塔楼,只有他们二人。 楚凝筠走后,一阵穿堂风吹起经幡,吹地那一排排的铜铃清脆作响。 徒留一地清冷。 薛在水捂着自己的脸,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等到花月回到寝宫,开始严格按照师爹给的作息表行动。 侍子前来问他是否传膳的时候,花月才一拍脑门,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事。 他今日和迟煦约好了出去玩,结果自己完完全全将这件事忘记了。 花月也顾不得吃饭了,飞奔出宫,来到两人相约的地点。 此时天色已晚,晚到什么程度呢,漫天的星子盖在头顶,一轮明月皎洁。 迟煦靠在石桥旁的墩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刀轮。 月光撒在青年英俊的面容上,他神色淡然,一半的脸隐匿在黑夜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花月气喘吁吁地在迟煦面前停下,他还是比较在意这个好朋友的。 毕竟他来了炎汝以后,以前的朋友就剩下迟煦一人。 花月喘匀了气,说:“我来晚了。” 迟煦转身面向他,似笑非笑道:“就这样?” 花月“啊?”了下,“就哪样?” 迟煦掐着花月的腮帮子,“道歉。” 花月自觉理亏,“对不起。” 迟煦:“没有诚意。” 花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下总够有诚意了吧? 迟煦满意了,松开手,问:“怎么来这么晚?不会是忘记了吧?” 花月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心虚道:“没有啊。” 迟煦瞥了一眼,对方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他。 “说吧,怎么补偿我。” “请你吃肉!” “不够。” 花月从心虚转变成了愤愤,“吃肉都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 迟煦指着自己的脸,“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花月说:“亲猪都不亲你。” 迟煦也不恼,甚至相当自然地搂过他的肩膀,“那我给你找个猪圈好了,唉,离了我谁还那么宠你。” 花月一个肘击,男人顿时捂着腰腹呲牙咧嘴,“小茄子,你这也太狠了。” 花月翻白眼。 “不闹了。”迟煦说,“趁现在还不算太晚,哥哥带你去吃席面。” 花月疑惑,“谁家的席面?” 迟煦神秘兮兮地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远吗?太远的地方我可不去啊。”花月说,“我明早还要去上学,可忙了。” “放心,不远。”迟煦疑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花月顿时骄傲,“我将来可是要做炎汝皇帝的人,当然爱学习了,你这样的平民百姓是不会理解的。” 迟煦惊讶,“你做皇帝?”他顿了顿,不动声色朝周围看了看。 四下无人,他才问道:“你不会是准备带着炎汝大军,去向大殷投诚吧。” 花月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随后,他慎重地摇了摇头,“我想要两国和平相处,不想让炎汝成为其他国家的附属。” 迟煦感叹道:“没想到咱们小茄子也有操心黎民百姓的一天。” “你这叫什么话!”花月瞪他一眼,说得好像他以前有多不务正业似的。 迟煦垂眸,一双异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更显得妖异,“真打算去做皇帝了?” “当然啦,我都答应师……咳咳,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 迟煦说:“可是当皇帝很累的。” 花月说:“我不怕累。” 迟煦又说:“而且一般能当上皇帝的人,都很聪明。” 花月说:“我也很聪明啊。” “是吗?”迟煦说,“那也太不明显了吧,到时候你的文武大臣能看得出来吗?” 花月反应过来,怒道:“死迟煦,你骂谁笨呢!” “我是担心你。”迟煦叹气,“朝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哥哥这是怕你受委屈。” 第458章 【煦月】你做的花灯没有人家爹爹做的好看 花月听了这话,小声地“哦”了一下。 虽然师爹觉得他可以,可是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想,若是做皇帝能和学武功一样简单就好了。 迟煦又掐住了花月的腮帮子。 花月口齿不清地问:“你干嘛!” 迟煦说:“我帮你啊。” 花月疑惑地歪了下脑袋,“怎么帮我?” 迟煦挑眉,却并未明说,“这你就别管了。” 花月撇嘴,突然想起席面,问:“我们是要去哪里吃席面啊?” “别急,就快到了。”迟煦指着不远处的一排红灯笼问,“看见那排红灯笼了吗?” 花月点头,“看见了,我们要去那里吗?” 迟煦说:“那倒不是。” 花月怒:“那你让我看什么?!” “那是大殷货商带来的灯笼,你要是睹物思情的话,我就去给你买一个。” “嘁,我才不要。”花月骄傲地说,“我有个全天下最漂亮的灯笼。” 那是十岁那年,殷呈亲手给他做的。 起因邻居家的小孩跑来跟他炫耀自己爹爹亲手做的花灯,提在手里又好看又能照明。 花月可羡慕了,一连好几天他都茶饭不思,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小花灯。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每天都在殷呈耳朵边念叨隔壁小孩的花灯真好看。 殷呈被他吵得耳朵疼,所以趁着空闲时间给他糊了一个纸灯笼。 花月可嫌弃他的手艺,“你做的都没有人家爹爹做的花灯好看。” 殷呈翻白眼,“爱要不要。” 花月想嘤嘤哭两下,结果嘴一瘪,就被殷呈捏住了嘴巴。 “敢哭就揍你。” 花月:“……”本来还想假哭一下,结果真哭出来。 恰好魏将军此时来找殷呈谈公事,花月抽抽搭搭地回避了。 他小肩膀一抖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父亲的良心隐隐作痛,当晚就画了一只机器猫的图,找了个竹编师傅打好框架,连夜糊了一只机器猫的花灯出来。 花月收到的时候脸都笑烂了,扑倒殷呈怀里一个劲儿地说:“王爷你最好了。” 当初花月来炎汝的时候,其他的什么都没带,就带了那只早已破损的机器猫花灯。 “到了。” 迟煦的声音打断了花月的回忆。 花月抬起头一看,只见头顶的牌匾上写着‘威风武馆’四个字。 踏进武馆,中庭上摆了好几桌。 “阿月来了。”一个年轻郎君说,“快坐,就等你了。” 另一个郎君道:“快去请大哥出来。” 迟煦道:“今日是大哥的生辰,小茄子,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我……”花月还没说完,就有个哥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阿月,你发什么呆呀,快来坐呀。” 这中庭之中,算上花月自己,也才不过七个人。 可席面却足足摆了四桌。 花月眨了下眼睛,“还有人要来吗?” 另一个哥儿说:“大哥自己估计得叫一些小弟过来,有备无患嘛。” 花月恍然。 迟煦搂着他的肩膀入座,“这顿饭,丘丘都热了好几遍了,本该是午间席,这会儿变成晚间席了。” 说笑间,几人上菜落座。 “阿月,你怎么来这么迟,有没有将大哥放在眼里?”一个郎君道,“自罚三杯,这事儿兄弟几个便不计较了。” 花月严肃地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迟到的,因为我……” “哎,等等再说,大哥来了,快夹道欢迎。” 几人说笑间,一只黑猫矫健又轻盈地落在桌案上。 这只黑猫的毛色十分纯粹,没有一丝杂毛,像是一匹黑亮的绸缎。 花月顿时惊喜不已,将黑猫抱进怀里顺毛,“大哥,好久不见了,快来亲亲。” 黑猫屈尊降贵地“喵呜”两声,像是某种信号一般,周围的屋脊上开始喵呜来喵呜去。 此起彼伏的猫叫声热闹极了,像是全城的猫都来了。 有郎君开口道:“还得是咱大哥有排面,过个生辰宴,全城的父老乡亲都来了。” 一个哥儿愁道:“我准备了四桌席面,够吃吗?” “不够再说。”郎君道,“迟煦,喝酒吗?” 迟煦点头,“满上。” 花月摸够了小黑猫,才将它放开,看他施施然跳跃到另一桌,开始啃小炸鱼了。 这满院的猫猫来去匆匆,吃了席面很快就散去,只留下名字叫‘大哥’的那只漂亮黑猫。 酒过三巡,微醺之际,有人想起来了,问:“对了,方才阿月要说什么?” 花月刚刚撸猫太快乐了,完全忘记了要说的话。 这时经人提点,他才想起来,“哦,对,我是想跟你们说,我准备去做皇帝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本来还在喝酒划拳的郎君动作停住了。 正聊天的小哥儿们也没再出声。 就连小黑猫都不叫了。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有个小哥儿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花月点头,说:“以后我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宫了。” 师爹安排的行程相当紧凑,除了郎君要学的君子六艺之外,还有各种策论之道、治国之道等等…… 甚至连琴棋书画都有所安排。 有个喝高了的郎君道:“当皇帝好啊!等你继位,记得赏赐美人给我,最好是隔壁大殷的美人,温温柔柔,轻声细语……”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邻座爆捶一拳。 “睡吧,梦里都有。” 有个多愁善感的哥儿说:“是不是以后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呜呜,阿月,我好舍不得你。” “哎呀,干嘛说得那么伤感,就跟以后都见不到了似的。”年纪稍大一点哥儿道,“阿月,这是一条孤独的不归路,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你……” “我不怕。”花月说,“我想让炎汝和大殷和平共处。”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几个郎君之间眼神交流一阵,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阿月,之前城里传过一个消息……” 花月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他说:“是,我是殷呈养大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短暂的安静过后,众人再次闹腾起来。 “我听说殷呈是重瞳,真的假的?” “……假的。” “有传闻说他是靠着喝人血来提升功力。” “……这消息也传得太荒谬了,他练的是天极心经,是正派武功心法!” 花月心累。 殷呈又不是吸血鬼。 第459章 【煦月】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吃过席面,花月依依不舍和众人分别。 威风武馆这几人都是花月来炎汝之后交的朋友。 虽说彼此之间身份差距甚大,不过大家相处很是融洽。 临近宫门,花月刚想进去,就被迟煦拉住了手腕。 花月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小茄子。” “嗯?” 迟煦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花月眨了下眼睛,陪在他身边? 怎么陪? 花月细想片刻,顿悟,“你要进宫当太监?” 毕竟皇帝身边都是有太监常伴左右的。 迟煦:“?” 迟煦:“……” 迟煦头疼,“别胡说八道。” 他将小茄子推向宫门,“进去吧。” “怎么神神叨叨的。”花月扭头,嘱咐着说道:“我从明天开始就要学习了,你不要来打扰我。” 迟煦朝他挥手,“我尽量。” 花月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狐朋狗友。 可当他定神看向男人时,却只见月色之下,男人的眉目竟然有几分温柔。 花月赶紧把头转回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迟煦那个混蛋,从小到大都喜欢捉弄他。 他才不可能温柔呢。 回到自己的宫殿,花月却见正厅坐着一个人。 他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空桑岐道:“来看看你。” 花月“哦”了下,“那你现在看到了,赶紧回去吧。” 他顿了顿,有些别扭地说:“你明天还得早朝呢。” 空桑岐扬起嘴角,显然是心情大好,“关心孤?” 花月翻了个白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孤听国师说你愿意做太子了。”空桑岐道,“阿月,孤很开心。” 花月说:“你高兴得太早了。” “此话怎讲?” 花月直言:“等我做了皇帝之后,就再也不和大殷打仗了。” 空桑岐说:“到时候皇权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孤不会干预。” 花月见他不反对,有些惊诧问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吞并大殷吗?这就放弃了?” “以前是,不过现在,孤愿意为了你放弃战争。”空桑岐说。 花月才不相信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突然说自己无欲无求。 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呢! 空桑岐知道花月不信他,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们未曾相认之前,双方还是敌对关系。 “曾经孤以为,只要大权在握,江山在手,便是毕生追求……” 说到此处,空桑岐神色有些哀伤,“你的小爹爹因孤而死,直到现在,孤才明白过来,这世间原有比野心更重要的东西。” 空桑岐也曾有过年少相伴的爱人,可心爱之人却死在了那年的夺嫡之路上。 只是当时的空桑岐,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 蓦然回首时,他站在至高处,才发现这至高处原来这么寒冷、孤独。 恍惚间,空桑岐似乎从花月的脸上看到了他。 他低声轻唤一声:“辰沙……” “什么重要的东西?” 花月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幻境,辰沙的脸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孩子。 一张比辰沙年轻的脸。 空桑岐道:“你。” 花月挠挠脸,表情特别不自然。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怎么跟在骂他似的。 不管是不是东西,听上去都不像好话。 空桑岐说:“阿月,这炎汝江山,是孤这辈子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他顿了顿,“除此之外,孤实在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来炎汝这么久了,花月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小爹。 他刚来炎汝那阵,对自己的亲生小爹也是很好奇的。 他问过几个宫侍,他们毫无例外都闭口不言。 那位离世的皇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现在难得空桑岐主动提起,花月问:“我的小爹爹……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空桑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静静的想了许久,才说:“他是一个聪明的哥儿,你长的很像他。至于脾气嘛,不好不坏。孤若是惹他生气了,他还会使性子,许久都不理孤。” 花月又问:“那他是怎么死的呢?和你有关系吗?” 空桑岐神色一怔,随后整个人像是被妖怪抽走了精气,萎靡地垂下了头。 “是。”空桑岐轻声说,“孤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花月抿唇,觉得有些难过。 他都还没有见过他……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可他那时并没有记忆,对小爹这个人完全是一片空白。 “时候不早了,阿月,早些睡吧。”空桑岐起身离开,就在他坐上轿辇的那一刻,花月追出来。 “空桑岐,我已经不恨你了。”花月朝他挥手,“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空桑岐一愣,随后无奈地失笑,“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一旁侍奉的太监,却是在内心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他们知道大皇子受宠,却没想到大皇子这么受宠。 直呼皇帝名讳,若是换作其他人,就被砍头了。 然而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由大皇子做出来,皇帝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宠溺。 空桑岐回到自己的宫殿,他盯着卧房里挂着的画像,终究是掉落了一滴眼泪。 辰沙到死都在恨他。 这夜,空桑岐又梦到了辰沙。 梦里老皇帝突然病逝,先是打的他们几兄弟措手不及,内斗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几乎将夺位摆在了明面上。 老皇帝钦定的太子没能活到他继位的那天,就被其他几个兄弟拉下了马。 太子性格懦弱,也就只是占了一个中宫嫡出优势。 他哪里斗得过其他几个兄弟,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 空桑岐打败了所有的兄弟,成功登基之后,不过短短半年,朝堂之上就再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了。 虽然那些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可空桑岐也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夺位之争的最后,苟延残喘的五皇子狗急跳墙,派人抓了辰沙。 彼时辰沙刚刚生产完,身子骨虚弱的很。 五皇子将辰沙绑在悬崖边,向空桑岐抛出了两个选择。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第460章 【煦月】皇帝是不能随随便便乱吃东西的 空桑岐两个都没选。 他的做法是一支箭矢破空而出,不偏不倚的射进了五皇子的心脏。 辰沙就这样随着五皇子一道跌落悬崖。 尸骨无存。 就连刚出生的花月也被五皇子一派的余孽扔下山谷。 那一天,他亲手处决了自己的弟弟。 也是在同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夫郎和孩子。 辰沙死后的数年里,这一幕回忆盘踞在空桑岐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像是有一把刀,持续不断地刮着骨肉。 这是一种很残忍的折磨。 痛,却又没那么痛。 更多的是悔恨。 空桑岐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辰沙……辰沙。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就好像这样做,对方就能听见似的。 上朝之际,他抚摸着辰沙的画像,低声说:“等阿月能独当一面之后,我就来陪你,好不好?” 画纸被风吹动。 空桑岐轻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花月开始进行未来的皇帝培训。 楚凝筠给他制定了一套非常详细的学习计划,花月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 等再次见到迟煦,已经是半年以后了。 现在的花月,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所以即便他看见了迟煦的一瞬间,内心十分欢喜,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迟煦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不来打扰他,就真的没有来打扰他。 花月看着他,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十分笃定,他晒黑了。 “小茄子,好久不见。” 花月点头,“是很久没见了,你最近都去了哪里?” 迟煦勾唇一笑,还是没有告诉他,“秘密。” “嘁。” 迟煦问:“吃不吃炸鸡腿,我刚买来的。” 花月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你自己吃吧,我不能吃。” 迟煦不解,“为什么?” 花月说:“皇帝是不可以随随便便乱吃东西的,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但习惯要慢慢培养。” 迟煦笑道:“小茄子,看不出来,你还挺严谨的。” “那当然了。” 迟煦道:“明天再培养习惯也来得及。” 说罢,他塞了一个炸鸡腿在花月嘴巴里。 花月嚼嚼嚼,嘴里含糊不清,“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迟煦点头,“好好好。” “敷衍!”花月啃完鸡腿,扯着迟煦的衣角擦手,“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身后的侍子赶紧将一个大盒子递过来。 迟煦的表情又惊又喜,相当古怪,“送给我的?” 花月说:“怎么可能!我是想让你把这些东西带去威风武馆,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 迟煦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没我的?” 花月挠挠脸,“你又不缺什么。” “我不缺,你就不送了?”迟煦语气里十分委屈,“小茄子,你也太无情了一些。” 花月问:“那你想要什么?你说,我再准备就是了。” 迟煦清了清嗓子。 花月坐等下文。 迟煦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下?” 花月捶他一拳,“你好好说话。” “好吧。”迟煦说,“我的刀轮有些生锈了,不然你帮我磨磨?” “有吗?”花月凑上去,男人的武器是环形的刀刃,宛若月轮。 花月说:“这不是还挺锋利的吗?” “我说他锈了,他就是锈了。” 花月说:“好吧。” 其实今天是花月真正意义上的生辰,可除了空桑岐和师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他原先的那个生辰,是殷呈捡到他的日子。 所以今天师爹特地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他却是想着为朋友们准备过年的礼物,完全没有想过自己。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花月自己也没那么在意,只是在面对迟煦的时候,花月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了。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失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轻轻的扯了扯迟煦的衣袖,“迟煦,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迟煦点头,“你说。” 花月说:“其实今天才是我的生辰。” 迟煦和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好怎么庆祝了吗?”迟煦说,“我不介意帮你想哦。” 花月说:“我想去看变戏法。” 迟煦拉着他的说,“走,我带你去。” 幽梦城西南的坊市之中,有很多梨园戏班子,杂耍的也不在少数。 这要求实在是太低了。 迟煦觉得,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庆祝生辰。 其实花月也并没有那么想看杂耍,他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从前,自有王君替他操心这些事情。 空桑岐对他百依百顺,但是绝对不会给他过生辰。 因为他的小爹死在了多年之前的今天。 空桑岐在这一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在辰沙身边,看着他的画像出神。 花月也不想打扰他,这才偷偷溜出宫。 等两人看完了表演,花月回到宫中没多久,迟煦就送来了东西。 花月拆开一看,是一条特别好看的裙衫。 不得不说,迟煦的审美就是比殷呈的审美好太多了。 花月不由得想,若是殷呈知道了他的生辰,会不会命令厨房做出一个生日蛋糕? 王君会不会贴心的给他准备琳琅满目的礼物,可以让他拆一个晚上。 珍珠弟弟会不会用甜甜的嗓音祝福他生辰快乐? 花月叹了口气,空桑岐一直活在过去,他又何尝不是呢。 又过了半年,中秋前夕。 花月偷偷溜去了彩霞城。 他刚藏在屋脊后头,就听到殷呈让他下来。 花月惊呆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殷呈说:“我又不瞎。” 那么大一坨,轻轻一看就看见了。 花月撇嘴。 这时,珍珠也噔噔噔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花月的腿。 “哥哥!”珍珠脆生生地喊。 花月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抱起珍珠一个劲儿的亲小圆圆脸。 珍珠的鼻尖儿上还沾着面粉,他穿着和他等身的围裙,看上去倒真是像个小厨。 他和林念在做月饼。 月饼耐储存,每年中秋前后,林念都会做许多口味的月饼,托人带去炎汝送给花月。 现下两国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不过已经开始通商贸易了。 此刻花月来得正是时候。 第461章 【煦月】我肯把老婆做的菜分享给你,已经是父爱如山了 中秋夜宴,元帅府勉强算是张灯结彩了。 花月看着那一排可爱的兔子灯,问:“我可以拿一个回家吗?” 殷呈懒洋洋道:“不可以。” 花月的耳朵只听自己想听的,他挑选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真挚道:“谢谢。” 林念笑道:“若是喜欢别的动物,就让阿呈给你做,他可会做花灯了。” 为了哄自家小圆圆脸,殷呈现在不止会糊花灯,一些简单的动物木雕也不在话下。 林念都快佩服死自家男人了,脑子聪明,一学就会。 花月对兔子灯的喜欢表现得十分明显,吃饭的时候都不撒手。 殷呈说:“这么喜欢干脆晚上抱着睡觉算了。” 林念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在男人嘴里。 现在他已经很少下厨了,也就是逢年过节亲手做一些菜,主要是为了‘氛围感’。 虽然他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很早之前殷呈提到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他知道老公上辈子过得特别不好,所以总想着要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当爱具象化之后,就体现在生活中许许多多的小事里。 元宝人小,自己坐着单独的宝宝椅,双手捧着排骨啃。 大概是受到男人的影响,珍珠和元宝都很喜欢吃糖醋口味的菜。 林念在给元宝擦嘴,珍珠努力地嚼嚼嚼,准备等下去找小伙伴们玩。 今夜城中晚市大开,一直持续到子夜才会结束。 然而花月也很忙,因为他在和殷呈抢糖醋排骨,“你想吃随时都能吃得到,我好不容易才吃一次,你还要跟我抢!” “我肯把我老婆做的菜分享给你,就已经是父爱如山了。”殷呈说,“还不感恩戴德,没良心。” 花月怒道:“你讲的都是屁话,我不听。” 林念叹气,心想炎汝真不会带孩子,好不容易让花月文雅娴静了些,这几年又回去了。 林念问:“花月,这次可以住几天呀?” 花月嘴里嚼嚼嚼,好半晌咽下去才回道:“我明天就回去了。” 林念蹙眉,“这么着急吗?不能多玩几天吗?” 花月说:“师爹在教我读书。” 行程很满,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玩。 林念早就听自家男人说过,炎汝国师就是师爹的事,这会儿听了这话,倒是不觉得吃惊。 他放宽了心,有师爹出马,花月肯定能学有所成。 倒是殷呈觉得奇怪,“你还会认真学习?” 花月呲牙,“你这叫什么话!!” 真是气死,不会说话就别说!! 殷呈:“容我提醒你,以前我给你找来的家教,你气跑了八个。” 平均每年一个,战绩可查。 花月顿时心虚,死王爷,非要揭他的短。 林念:“爱学习是好事,正好我新得了不少湖州来的文房四宝,等下领你去挑挑。” 花月说:“王君,我不是学做学问。” 林念疑惑:“那是?” 花月自信道:“是要学怎么做皇帝。” 殷呈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你说什么?” 花月超大声:“我要做皇帝!” 殷呈:“……” 好家伙,虽然以前和空桑岐打仗时候是说过一些不太礼貌的词语,但那都是嘴炮,他完全没想过真让炎汝皇帝做他儿子的啊! 林念相当捧场,直接上情绪价值,“那很好啊,你肯定可以做到,要加油哦。” 花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师爹说,以后谁要是不服我,我就揍到他服为止。” 林念:“……” 皇家教育,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尊重、理解。 给自己洗脑过后,林念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自己。” 花月点头,“嗯嗯!” 还是王君好,还会关心他爱护他,不像有的人,只会跟他抢肉。 殷呈感觉花月对他翻了个白眼,于是对老婆说:“念念,月饼不分给茄子,他刚刚白眼我。” 林念:“……” 花月愤怒:“跟我抢肉也就算了,月饼也抢,这么土匪你做什么元帅,干脆上山当土匪好了!” “念念,他凶我。” 林念轻叹一口气,“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吃完咱们去葡萄树下赏月。” 哄了大的,林念又扭头哄小的,“今年的月饼除了坚果,我还用木薯粉做了一些糯皮的甜豆沙月饼,你试试喜不喜欢。” 殷呈不闹了,因为老婆先哄的他,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花月也不闹了,因为他爱吃甜豆沙。 因为林念怕虫,所以殷呈让花匠把葡萄藤架得很高,底下用纱网、木料、竹编和玻璃特地做的一个棚子。 坐在棚子里,可以清晰的看见夜空,竹编的垫子上铺着厚厚的棉毯,纱幔重重也挡住了蚊虫。 小案上摆着各种口味的月饼,都切做了小块,还有一壶果子水暖饮。 元宝一开始还很吵闹,在棚子里跑来跑去,嘴里发出除了林念之外,没人能听懂的语言。 殷呈见老婆和花月在聊天,自己就在一旁练心经。 由于珍珠出去找小伙伴玩了,元宝缺少了玩伴,所以把他爹当做是个爬爬架。 等林念注意到小儿子的时候,他已经半条腿搭在他爹的肩膀上,整个人跟药膏猴似的扯着他爹的衣服不撒手。 林念赶紧把他抱过来,捏着元宝的小手陪他玩。 元宝精力很好,闹腾了半个时辰之后,小被子一裹,一秒入睡。 珍珠和小伙伴们在晚市上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可困了,几乎是半眯着洗完澡,抱着自己的粉色蝴蝶结球球钻进棚子里。 等殷呈将心经运转了一遍之后,睁开眼,就看到这样一幕: 花月和珍珠睡在一个被窝里,元宝窝在林念怀里,睡觉十分不老实。 也不知道这兔崽子是怎么睡的,一条腿压在他小爹爹的肩膀上,小脚丫子都快蹬到林念脸上去了。 殷呈把元宝提溜起来,给老婆盖好被子,起身将棚子让给了他们三个小哥儿。 元宝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被转移了地点,第二天一早,他下意识往小爹爹怀里钻。 香香软软的小爹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硬邦邦臭男人,元宝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扯着嗓子嚎起来。 第462章 【煦月】虽然不做学问,但还是要写字的吧 殷呈一掌拍到儿子的屁股上,“大清早,哭什么哭?” 元宝捂着屁股继续哭:“小爹爹,要小爹爹!” “少装,我都没用力。”殷呈被儿子彻底吵醒了,他揉着肩膀起床。 看来是时候让这兔崽子自己一个人睡了。 这小子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一身牛劲儿跟没处使似的,踹人还挺疼。 林念他们已经起床了,这会儿在给花月准备回去要带的东西。 “虽说不做学问,可总要写字,这些文房四宝还是带着,都是贡品,炎汝那边肯定买不到。” “月饼每种馅儿都装几个,红豆沙馅儿的干脆装两盒吧。” “对了,之前我给珍珠定做鲛纱裙衫的时候,也按照你的尺码做了几套。本来是想着今年除夕托人给你送去,不过既然你来了,便一起带回去吧。” “这是去火毒的药,虽然炎汝也有,可你回去的时候会经过沙漠,有备无患嘛。” “还有这个……” “这也带着……” 殷呈在一旁打趣道:“老婆,干脆给花月带一套房子背着走算了。” 林念嗔了男人一眼,又继续忙碌了。 花月回炎汝的时候,大包小包根本拿不下,还是租了一个驼队,这才将礼物全部都带回了幽梦城。 他这次出行并没有瞒着空桑岐,所以回来的时候,还忍痛把自己最爱的甜豆沙馅儿的月饼分了一盒给他。 至于另外的,他都带去了塔楼,和师爹一起吃。 林念给他准备的礼物,也有给师爹的一份。 只是带的都是吃食,他担心给师爹准备礼物,会引起空桑岐的怀疑。 师爹在炎汝做国师是为了治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病还没有治好。 可见当初禾木给他下的那种下三滥的毒,是真的很阴损了。 这天,花月照常去塔楼找师爹,却无意中看见师爹在哭。 他只是坐在塔顶,眺望着远方,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的亮色,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师爹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至少花月从来没有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可师爹也是一个情绪很浅淡的人,这是花月第一次看见他落泪。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师爹身边,因为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如果师爹需要的话,他‘宽厚’的肩膀可以让师爹靠着。 然而师爹不需要依靠谁。 他的武学天赋很高,得天极山庄老庄主的真传。 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哥儿,山庄便要交到禾木手中,实在是太不公了。 花月捧着脸,也有些想哭了。 师爹那么好,却偏偏被死禾木毁了一生。 楚凝筠偏过头看向花月,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珠,“怎么哭了?” 花月“呜呜”两声,觉得是自己需要师爹的肩膀,所以抱着对方的胳膊,脑袋也枕在他的肩头。 “师爹,我有一点点难过。” 楚凝筠疑惑:“嗯?” “因为你在难过,所以我也难过了。” 楚凝筠轻笑,“小傻子。” “师爹。”花月问,“你这辈子是不是都离不开药泉了……” 楚凝筠没有瞒着他,“是。” 花月说:“那等我做了皇帝,就把药泉送给你。” 楚凝筠“扑哧”一笑,“空桑岐没有告诉你,这药泉乃是炎汝皇族的至宝吗?” “他没说。”花月说,“就算他说了,我还是要把药泉送给你,让你每天都可以自由进入皇陵。” 楚凝筠揉了下花月的脑袋,没再说话了。 好半晌,花月才鼓足勇气问道:“师爹,你为什么难过?” 楚凝筠道:“心有难过之事,所以难过。” “不可以跟我说吗?”花月的小表情又伤心又可怜,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股可怜劲儿。 楚凝筠叹息,正想着如何含糊过去,就听到花月自言自语。 “肯定是因为禾木,就这么让他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花月说,“您都不知道,当初禾木说是王爷把你害死了,可欺负人了。” 楚凝筠的确不知此事,他正准备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花月就不说了。 他转而说起了楚绾,“禾绾傻了以后,王君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他养在了京城,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他改了个名字,跟楚。” 没错,跟你姓!气死禾木! 楚凝筠狐疑道:“绾绾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花月抬头望天。 “小花月,说。” 花月低头看自己脚尖。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楚凝筠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如何?” 花月已经学机灵了,“那你先说。” 楚凝筠戳了下花月的脑袋,“还跟我耍上心眼了是吧。” 花月小猪哼哼,“你说我就说。” 楚凝筠道:“我难过的是这么多年了,在水还是一样,毫无变化,毫无……长进。” 他顿了顿,“到你了。” 花月说:“就是王爷有一年打了大胜仗,回到京城之后,禾木和楚绾找去了京城。” “然后呢?” “然后王君知道了禾木以前欺负王爷的事,就让王爷去皇宫躲着禾木,没想到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了……后来……所以……结果就像这样了。” 花月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师爹。 楚凝筠疑惑道:“你是说禾木利用我的死,来打压小呈?” 花月重重地点头,“他们父子俩可坏了,有一回楚绾故意绊住王爷,害他延误战机,最后还挨了军棍。” 他十分不解,“师爹,楚绾是怎么来的啊?禾木临死之前只说了孩子不是你的。” 楚凝筠言简意赅道:“捡的。” “那就是了!你死了以后……不是,师爹我不是咒你啊!就是你失踪……也不对,反正就是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楚绾那样坏心眼的孩子!” “所以绾绾傻了,是因为大殷皇帝给他下了药?” “差不多……是这样。”花月说,“师爹,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楚凝筠说。 “那就好。” “我只是觉得有些荒谬,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小呈把绾绾带走,至少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楚凝筠道,“傻了也好,触及皇帝逆鳞,能活着便是皇恩了。” 第463章 【煦月】万一师爹问罪,你去顶 花月看不懂师爹眼中的哀愁,但是他心眼儿实在,要是遇到不解之事,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爹不愿意告诉他,他就去问薛在水。 所以趁着师爹被空桑岐叫去之后,花月鬼鬼祟祟跑到塔楼找薛在水。 “前辈!”花月凑上前,“你睡着了吗?” 薛在水正在练功,闻言睁开眼睛,“有事?” 花月单刀直入,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爹的事啊?” 薛在水:“……” 薛在水默默闭上眼睛。 “喂。”花月捣了捣他,“你不说我就让王爷来问,到时候他肯定会嘲笑你的。” 薛在水顿时更无语了,果然是殷呈教出来的,这气人程度,简直一模一样! “师爹说你没变,你到底哪里没变啊?”花月盯着他看,小声嘀咕,“这不是变老了么……” 薛在水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来烦我?” 花月想起跟着师爹学的三十六计,觉得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等我当了皇帝,我就把你赶出炎汝,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和师爹见面。”花月说,“谁让你欺负师爹,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顿了顿,“不过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留在炎汝。” 薛在水叹了口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老庄主要把师爹许给禾木,他长得又丑,心思还歹毒,真不知道老庄主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顾及师爹,花月都想问这老庄主是不是眼瞎了。 薛在水说:“嫁给禾木,是凝筠自己的决定。” 花月瞳孔地震,“不可能!禾木说了,师爹情愿去死,也不想和禾木……” 他到底还是个小哥儿,说不出什么虎狼之词,“反正,师爹不可能喜欢禾木!” 薛在水有些怔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花月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跟你说哦,要是有什么误会,趁早说开,这事我特别有经验。” 就在花月想把自己十二岁时帮助林大少爷和沈青蘅解开误会,让他们白头偕老时,薛在水开口了。 “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人,就没有不喜欢凝筠的。” 花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话他能接,“那当然了,我们师爹又厉害又好看又善良又温柔……” 花月一口气不停,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词汇都用来形容师爹。 师爹值得! “可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之人,又岂敢耽误佳人。” 花月挠挠头,“其实我的文化课一直不太好,你能不能讲得稍微明白一点?” “我配不上凝筠。” 花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太懦弱了,当初不敢和师爹表明心意,所以师爹对你特别失望,才嫁给了禾木!” “我嫁给禾木,是因为他是三长老之子,背后的家族势力最弱,最好掌控。” 花月背脊一僵。 他机械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师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花月抬头望天,心虚得不敢说话。 薛在水感觉楚凝筠的视线只是轻飘飘的略过了他。 他下意识捂着脸。 楚凝筠不想看见他的脸,他虽然不知道原由,……他不需要知道原由,凝筠说的任何话,他只需要听着。 坐在石阶上的两人都听到了楚凝筠那一声若有似无的笑。 等他离开了,石阶上的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花月说:“万一师爹问罪,你去顶。” 薛在水发誓,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看到了殷呈。 这死动静一模一样! 薛在水问:“凭什么?” 花月理直气壮:“是你惹师爹生气,又不是我。” “好有道理,要不要我给你鼓个掌啊?” 花月说:“也行。” 薛在水无语一瞬,又想起方才凝筠所说的话,心底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拜入天极山庄之前,其实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农家小子。” 花月立马竖起耳朵。 “我去拜师,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学艺,只是想找个地方混饱肚子。” “天极山庄有个规矩,只要擂台打赢了,最后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不仅能拜师学艺,还不用交拜师钱。” “彼时天极山庄并未落寞,多的是武林天骄想要拜师。” “我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容貌皮相也拿不出手,所以只敢像一只阴沟的老鼠似的,偷偷喜欢凝筠。” 花月捧着脸,突然就有些同情他了。 “你在自卑吗?”花月问。 薛在水苦笑了一下,“在水这个名字,是我师父,也就是老庄主给起的,你知道我原本叫什么吗?” 花月摇摇头。 “薛大牛。” “噗。”花月捂着嘴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笑的。”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笑话我名字的人。”薛在水说,“同门师兄弟皆是有权有势之人,与他们在一处待着,我甚至觉得自己比不上阿猫阿狗。” 年少之人,最能直观感受到旁人的恶意。 那些欺辱不会因为彼此是同门就会减少。 花月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一点小小的谴责,“其实大牛也挺好的,我听王君说,以前王爷在外面用的化名叫王大虎。” 薛在水:“……” 花月问:“我听说师爹成亲之后你就走了,为什么要走?” 薛在水觉得这孩子多半是脑子不好,“我心爱的人嫁给了别人,我不走还能做什么?” 花月盯着绷带缝隙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幽幽开口:“师爹知道你的心意吗?” 薛在水摇摇头。 “哎呀!”花月突然一巴掌拍到薛在水的背上,特别没大没小,“我知道了。” “别一惊一乍的。”薛在水说。 花月双手抓着薛在水的肩膀用力摇晃,“师爹难过的是你太懦弱了,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 “我……” “你为什么不跟师爹表明心意?” “我配不上他。” “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咯?” “我……” 花月扯着绷带把他嘴巴缠起来,“既然长了嘴巴不用,那干脆缠起来。” 若是面前的是殷呈,薛在水肯定要与他对骂三天三夜。 但是面前的是个深得凝筠心的小哥儿,薛在水只得弱弱开口,“只要凝筠过得幸福,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第464章 【煦月】你不去,有的是人去 这么酸溜溜的话,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花月:“少装情圣!” 薛在水默默扶好脸上的绷带,“我长得不好看。” 以后谁再说哥儿的心思难猜,花月第一个不服。 “啊?”花月默默掀开绷带一角,“也没有很丑吧……” “凝筠不喜欢。” 花月:“他肯定是不喜欢你这股窝囊劲。” 薛在水抬起头,“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跑到师爹面前,跟他说你喜欢他,求他别再生气了。”花月说。 薛在水狐疑:“这样能行吗?” 花月说:“肯定能行。” 薛在水犹犹豫豫。 花月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说:“你不去有的是人去,我感觉空桑岐就很喜欢师爹,不然为什么选他做国师。” 薛在水闻言,立马站起来,朝塔楼的阁楼而去。 花月欣慰:“这就对了,好好安慰师爹啊。”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扇门之后,楚凝筠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拨云见日一般清雅的笑容。 至于后来的事,花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师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说开了。 花月还特地给殷呈写了一封信去,将师爹的近况告诉他。 直到后来某一天,花月陪师爹喝酒,两人都醉意朦胧间,他才听师爹说起薛在水这个人来。 师爹说,年少时确实喜欢过他,只可惜这人太懦弱,连爱都不敢说出口。 过了一阵,楚凝筠又笑着说,其实他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就算当初薛在水向他表明心意,他还是会按照计划嫁给禾木。 天极山庄是他爹一辈子的心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爹的心血被其他人糟蹋。 可事实证明,是他太想当然了,以为就凭自己,也能逆转乾坤。 他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薛在水,因为他自己也放弃了这段感情。 到头来,他没能守住天极山庄,也没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 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楚凝筠笑着笑着,泪水就滴落下来。 而这时,他回过头发现,薛在水一直在原地,从未离开。 花月想,师爹一定会很幸福。 第二年,花月被立为了炎汝太子。 第六年,太子完全可以独立办公了。 此后又三年,空桑岐突然宣布,太子空桑月继位。 空桑岐在一个冬日的早上离开了皇宫,说是要去玩几年。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花月还是叫不出口他的名字。 父子俩沉默许久,还是花月让他在路上多加小心。 空桑岐就这样离开了。 他没有说过他要去哪里,不过花月猜测,应该是去追寻辰沙的影子了。 花月第一天上朝,坐在皇位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武官的行列。 花月:“……” 迟煦冲他挑眉。 花月震惊极了。 这怎么说呢,他完全没有想过迟煦会帮着朝廷做事。 第一次自立上朝,花月光顾着震惊迟煦了,完全没听大臣们在说什么,只好晚上回去熬夜看折子。 难怪王爷他不想做皇帝,原来做皇帝这么辛苦。 花月叹息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这时,书案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花月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怎么样?小茄子。看见我的时候有没有很欣喜?” 花月挥退了侍子,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跟朝廷打交道吗?怎么想到参军了?” 迟煦直言不讳道:“和呈王学的咯。” 花月不解,“啊?” 迟煦揉了下新帝的脑袋,“我说过会保护你,忘了?” 花月“嘁”了一声,“你现在未必打得过我,到底是谁保护谁还不好说。” 迟煦说:“那你保护我也可以。” 花月捶他一拳。 这时,有宫侍着急忙慌的跑起来,“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太上皇,太上皇他……” “说。” 宫侍欲言又止,但是碍于皇帝的威严,不得不开口,“太上皇他当街抢哥儿了。” 花月一开始没听清,“抢就抢了呗。” 随后,他反应过来。 “你说他当街抢什么?”花月瞪大眼睛,“小哥儿?!” 宫侍痛心疾首地点头。 花月也顾不得看折子了,“他在哪儿,带路。” 幽梦城一家酒庄门口,空桑岐不可置信得问,问“你当真不是辰沙?” 那哥儿摇头,“抱歉,从未听过。” 他还想说什么,赶过来的花月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哥儿只有辰沙三分神韵,五官比较相似,可仔细一看,却又没有那么相似。 “他不是辰沙,你别胡闹了。” 虽然空桑岐没有回话,不过看他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现在应该是相当不服气的。 花月说:“要真这么闲,就来批奏折。” 空桑岐抿唇,乖的不得了。 没想到他没安分几日,又在外面错认辰沙去了。 花月黑着脸把人领回宫,请御医来给空桑岐把脉。 又过了几日,花月再次从宫外把空桑岐带回来。 花月无奈了,他也不知道空桑岐是不是病了。 说是病了,可御医来问诊过后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甚至还觉得太上皇的身体健硕,感觉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可要说没病吧,他又天天逮着个人就说是辰沙,都快魔怔了。 空桑岐说:“阿月,我又梦到你的小爹了,他告诉我,她还没有死。” “我一定会找到他。” 花月问:“那小爹就没有跟你说得具体点吗?” 空桑岐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花月说:“就比如他托梦给你,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里,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找他。” 空桑岐摇摇头。 花月虽然现在还没有改口,一直连名带姓的叫着对方。 不过在他的心里,早就认可了这个父亲。 花月说:“那下次你再梦到他,就问问我们该去哪里找他。” 空桑岐点头,随后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信我?” 花月一脸理所应当,“信啊。” 空桑岐就这么静静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说:“谢谢。” 花月听到他的道谢,有些不自在地掏了掏耳朵。 还怪不习惯的。 第465章 【煦月】当时带兵出战的人还能是谁? 空桑岐觉得自己这一生,还是很值得的。 他完全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花月真的就陪他来到了大漠深处。 迟煦也来了,照他的话说,身为人臣,随身保护陛下是应该的。 空桑岐可烦这个人,花月看不懂,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小子就是喜欢他儿子。 那眼神直勾勾的,就跟狗看见肉骨头似的。 偏偏自家傻儿子无知无觉,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人的狼子野心。 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毕竟好不容易才跟儿子打好关系,他要是越俎代庖,肯定会惹儿子生气的。 炎汝有一半的国土都是沙漠,三人对如何在大漠行路并不陌生。 说起为何来大漠深处,源自空桑岐出宫之后第一夜做的梦。 说来非常奇怪,他在炎汝皇宫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梦到过辰沙。 他想走遍天下的时候,辰沙却来到了他的梦里。 他记不清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片滚滚黄沙。 作为曾经的炎汝皇帝,空桑岐在沙漠里自有一套行路辨位的方法。 可他见花月完全不必看地图,也不需要观星侧位,不仅能准确的分辨方向,还能找到沙漠里的水源。 在进入沙漠的第三日,空桑岐就忍不住开口道:“阿月。” 花月扭头,“渴了?” 空桑岐摇摇头,说:“你继承了辰沙的血脉。” 花月歪着脑袋,“啊?” “辰沙也是这样,在沙漠里完全不会迷路,能找到每一条暗河,每一个绿洲……或许,他真的没有死。” 迟煦虽然和花月相识了许多年,却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好奇之下,多嘴问了句,“小……咳咳,陛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本事的?” 花月挠头,“我九岁那年,王爷和炎汝将军打仗的时候,两个月都没有回来,我就偷偷跑出去找他。” 空桑岐顿时呲牙,“个死殷呈,要死就死外面,让一个九岁的小哥儿相救是什么道理。” 花月凉凉道:“就是在金刀湾的那一场战役。” 他顿了顿,“当时带兵出征的是炎汝二皇子。” 是的,爹,就是你。 空桑岐心虚地移开视线。 花月继续道:“当时好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但是我一下子就找到了。” 迟煦接收到太上皇投来的杀人目光,识时务的闭嘴了。 空桑岐生硬地转移话题,“阿月,你说若是你小爹还活着,他会在哪里?” 花月突然怔怔地看着远方。 黄沙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的移动着,所过之处,地面的黄沙迅速的塌陷流动。 “这事儿等下再说,快跑!”花月大喊一声,“沙子里有东西。” 另外二人的武功都很好,闻言顿时往后撤去。 只是黄沙底下那东西的速度太快,顷刻之间就移动到了他们的脚下。 沙漠之中没有躲避之物,一望无际皆是滚滚黄沙。 突然,空桑岐运气停顿了一息,整个人踉跄着跌进了黄沙之中。 几乎是顷刻之间,黄沙就将他掩埋了起来。 “爹!”花月下意识奔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可他没能将空桑岐拉起来,反而自己也身陷囹圄。 迟煦紧紧地抓住了花月的手腕,三人就这样被黄沙席卷了进去…… 窒息感随之而来,意识弥留之际,花月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花月费力的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小碎花床幔,布置得十分温馨,枕头旁还有一只布老虎。 这种布老虎的款式很老了,现在玩偶界卷得很,什么小兔子小猫咪小乌龟,甚至还有布娃娃。 花月也只是在小时候才见过这种布老虎。 “你醒了。”一道稍微年轻一些的声音突然想起,随后又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把药喝了。” 花月寻着声源处望去,却见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满头银发,长长的银发垂在地上,有些凌乱,所以看起来像是头发成精了一样。 这人的脸也被纱巾包裹,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很漂亮。 可方才他明明听到两种声音,为何房间里只有一人? 余光瞥见床头摆放着一碗药汁,闻起来苦得要命。 也不知道身体里的肋骨是不是被沙子挤压过的缘故,他现在觉得肋骨痛得很。 花月想,对方既然救了他,就没必要下药害他了,所以将药汁一饮而尽。 苦苦苦苦!! 花月顿时被苦得呲牙咧嘴。 对方指了指方才放药碗的地方,“有糖。” 花月赶紧将糖含在嘴里,真心实意道:“谢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很……慈爱。 花月觉得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威胁,几乎是下意识想要亲近他。 此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想到这次来大漠目的,花月歪了一下脑袋,“辰沙?” 那双漂亮的眼睛疑惑极了,“辰沙……是谁?” 花月顿时失落极了,本来还以为能见到小爹爹……仔细一想也是,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 他这想起了另外两个人,赶紧问道:“恩公,你可有看见两个郎君,他们是与我一起的。” 漂亮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才轻轻点了下头。 “你可以带我去找他们吗?”花月问。 漂亮眼睛再次纠结着点头。 看起来非常不情愿。 花月想:莫不是他俩把恩公得罪了? 漂亮眼睛在前面带路,花月跟在他身后。 他这才注意到,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类似地宫建筑群落。 这里完全没有一丝阳光,可会发光的东西却不少。 整个建筑都是石砖堆砌而成,各式各样的火盆沿途都有。 然而火盆里发光的东西却不是火焰,而是一种发光的矿石。 沿途的花盆里也生长着奇特的植物,叶片和花朵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还有一些石砖上覆盖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像是萤火虫一般,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唯美好看。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月蹙眉想着,毫无头绪。 “到了。”漂亮眼睛说,“他们就在里面。” 第466章 【煦月】看得出来,恩公非常双标 花月却是陡然睁大了双眼。 方才他清晰的听到,恩公的声音从年轻变得苍老。 两种音色,却离奇的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 这是怎么回事? 他带着疑惑推开房门。 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况,他默然了一瞬。 看得出来,恩公非常双标。 他是睡在柔软温馨的床榻上,而空桑岐和迟煦就随意的被扔在地上。 花月扭头问:“恩公,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漂亮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花月探了下迟煦的鼻息,还有气儿,看来还活着。 他摩拳擦掌,准备把人打醒。 迟煦刚睁开眼,就看见花月坐在他身上,拳头似乎是想往他的脸上砸。 “呃……小茄子,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迟煦在心里小声说。 花月眨巴下眼睛,“我刚想把你打醒,你怎么突然就醒了?” 迟煦:“……” 迟煦无奈,“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花月说:“我还不温柔吗?我都没泼冷水在你脸上。” 只是轻轻一拳,相当温柔了好嘛?! 迟煦真挚道:“谢谢,但是我现在醒了,可以不用打了吗?” 花月觉得十分惋惜,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原来英雄无用武之地是这样憋屈。 迟煦是醒了,可空桑岐却还没有。 花月跑到漂亮眼睛身边,“恩公,我喝的那种药可不可以用灌给他。” 说罢,他指了下空桑岐。 漂亮眼睛却蹙起眉。 看得出来,他似乎非常不喜欢空桑岐这个人。 花月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恩公不喜欢他爹,那他把他爹带回炎汝治疗。 方才他顺手也探了一下他爹的鼻息,活着。 但就是不知道为何昏迷不醒。 他让迟煦背着空桑岐,扭头对恩公说:“恩公,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们还有要事要做,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地宫的地形非常复杂,道路四通八达,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大。 漂亮眼睛闻言,眼神黯淡下来,“你要走?” 不知为何,花月从恩公的眼中读出了一种不舍的情绪来。 “我……”花月一时之间有些呐呐,他完全不想看到对方难过,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陪着他。 于是他指了指迟煦背上昏迷的空桑岐,“恩公,你可以救救他吗?他醒过来我就放心了。” 漂亮眼睛问:“他醒过来你就不走了?” “嗯!” 漂亮眼睛走上前,示意迟煦将人放在地上平躺。 迟煦依言照做。 只见漂亮眼睛在空桑岐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不一会儿,他就悠悠转醒。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花月身上,“阿月,你没事吧?” 花月原地一个后空翻,“没事,你看。” 空桑岐:“……” 迟煦:“……” 花月疑惑,“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空桑岐咳了咳,“阿月,下次说句话就成,不必翻跟斗。” “……哦。”花月撇嘴,心里却在唱反调:我不翻跟斗,谁知道我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 “呵呵。” 突然一声苍老笑声响起,几人顿时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主人。 迟煦震惊不已,他完全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的声音一会儿年轻一会儿苍老的。 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花月见状,自然而然引荐道:“这是恩公,就是他救了我们。” 空桑岐却在看见漂亮眼睛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辰沙……” 漂亮眼睛不悦地皱起眉。 空桑岐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不敢触碰面前的人。 “辰沙,你,你真的还活着……” 花月扯了扯空桑岐的衣服,“你真的确定……?”他是我的小爹爹? 两人相处这么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空桑岐点头,“我不会忘记辰沙的模样,阿月,他一定是你的小爹爹。” 虽然花月心里也觉得恩公亲切,但是鉴于之前某人在幽梦城乱认夫郎的行为,花月对此持保留意见。 漂亮眼睛后退两步,说:“我不是辰沙。” “那你是谁?”花月一把将空桑岐扯到自己身后,问,“恩公,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漂亮眼睛澄灵的眸子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我不知道。” 空桑岐说:“你就是辰沙。” 漂亮眼睛摇头,“我不是。” 他顿了顿,“我讨厌你。” 空桑岐顿时忧郁了,萎靡了,一蹶不振了。 他默默蹲去了角落里黯自神伤。 花月凑上前,“恩公,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漂亮眼睛顿时弯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笑。 他重重点头,“不讨厌你,喜欢你。” 花月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也很喜欢你。” 花月想,或许空桑岐那个糊涂鬼会认错,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眼前之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漂亮眼睛闻言,心情更好了。 花月趁机对身后两个男人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先打探打探消息。 迟煦冲他点头。 花月这才放心的挽着恩公往外走。 刚好可以趁机逛逛这地宫,看看有什么玄机。 花月说:“叫你恩公太生分了,我没有小爹爹,以后,你做我的小爹爹好不好?” 漂亮眼睛心情愉悦,“嗯!” “小爹爹,你住在这里多久啦?”花月问。 漂亮眼睛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肯定很久了。”花月说,“这里真大啊,你住在里面,不会迷路吗?” 漂亮眼睛继续摇头。 “小爹爹,我叫花月。”花月说,“不过里面那个男人给我起了新名字,叫空桑月。” 漂亮眼睛认认真真地听着,“阿……月!” “嗯嗯!”花月说,“花月是花容月貌的意思,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肯定觉得我长大之后是个绝世大美人。” ——殷呈:阿嚏! 漂亮眼睛轻轻抚摸着花月的脸颊,“好看!” 花月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宛如枯树皮一般苍老褶皱,说是七十岁的老人也毫不为过。 他震惊地捧过对方的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467章 【煦月】平时爱用眼白看人,就好像他天下第一似的 “小爹爹,我……”花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漂亮眼睛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大概十八年前,你有没有救过一个人,他……”花月问,“他大概……” 他在地宫左右看了看,指着石壁上悬挂的宫灯,“和这个差不多高。” 漂亮眼睛还是很疑惑。 花月继续绞尽脑汁的形容,“就是一个虽然长得很俊,但是说话能气死人的郎君,你见过他吗?” 漂亮眼睛眨巴一下。 “他穿的是黑衣,平时总爱用眼白看人,好像他自己天下第一似的。” 漂亮眼睛拉起花月的手,“跟我来。” 两人在弯弯绕绕的地宫里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漂亮眼睛指着一个房间,“这里。” 花月诡异地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小爹爹,你是说他曾经住在这里吗?” 漂亮眼睛可可爱爱地点头。 花月推门而入,这间房并不大,一张榻,一书柜,还有一矮案几。 案几上摆着一颗明亮的夜明珠,花月走了进去。 这里完全看不出曾经住过什么人,床榻只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书柜也空空如也。 唯有案几上摆着笔墨,几页信纸。 花月拿起信纸,一瞬间心底生出一种‘果真如此’的荒谬之感。 如此丑陋的字迹,这不是王爷写的就有鬼了。 序号一: 草,怎么掉这里来了,跟掉墓葬坑里来了似的。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感觉救我的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因为他不说话。 序号二: 他还是别说话了,整得跟我有精神分裂似的。 序号三: 从喝药的频率来看,我应该是每八个小时喝一次药,到目前为止,大概喝了接近一周的药了。 老实说我心里真的很发毛,他会开药治病吗? 序号十九: 终于不用喝药了,到底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序号二十六: 他说要等到流沙停下城门才会打开,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我到底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了?我感觉时间再过久一点,我就会像他一样疯掉。 序号三十五: 我要疯了。 等我出去了,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为什么还不能出去,草草草!! 序号四十一: 这辈子也没别的追求,就想临死前娶个老婆,要细腰长腿的那种。 序号五十四: 我叫殷呈,是个很牛逼的人。 …… 林林总总,约莫写了近百条,花月越看越无语。 他收拾好信纸揣进怀里。 这叫什么,这叫黑历史。 回头拿给王君看,嘲笑这个愚蠢的男人! 花月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 漂亮眼睛见他心情很好,他也跟着笑。 花月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小爹爹,你带我转转吧,顺便我也想告诉你一个很巧合的事情。” 另一边,两个被随意扔在地上的郎君相顾无言。 空桑岐沉默半晌,突然问:“你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 “不知太上皇您指的是?”迟煦的语气虽然听上去毕恭毕敬,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没多少恭敬意思,反倒是有几分玩味。 空桑岐压根不在乎这个人对他什么态度,他现在只想炫耀,“之前我们被黄沙吞噬的时候,阿月开口叫了孤一声‘爹’,你听到没有?” 迟煦嘴角抽了抽,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 “呃……” 空桑岐继续自顾自地说:“看来,在阿月的心里,他肯定已经原谅孤了。” 据他所知,虽然阿月是被殷呈养大的,可他从来没这样喊过殷呈。 空桑岐得意极了,心想:个死殷呈,你拿什么跟我比? 他开始预设美好未来,只要辰沙愿意跟他回去,那么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真正团圆了。 迟煦清了清嗓子,音调十分谄媚地道:“太上皇陛下深明大义,必将得偿所愿。” 可偏偏他的脸上却挂着嘲讽之意,所以那谄媚之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空桑岐从喜悦中冷静下来。 他冷下眸子望向迟煦。 来大漠的这些日子,他与此人和平共处,竟叫他忘记了此人的身份。 “孤知道你是玉海后人,现在阿月不在这里,孤警告你,倘若你敢对阿月有丝毫不敬,孤定踏平你们玉海。” “唉。”迟煦轻叹一声,“太上皇好大的口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个百战百胜大将军呢。” 老是输给殷呈,都不惜得说。 还踏平。 笑死。 空桑岐怒目而视,“要不是阿月重用你,你以为你敢这样和孤说话?” “就算月儿认了你,空桑岐,你曾经做过的事也洗不掉。” 迟煦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说出口的话却隐隐藏着锋芒,让人无法忽视,“你说,要是你那位失忆的夫郎知道你弄丢了孩子,他会怎么想?” “你……”空桑岐的胸腔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你这是在威胁孤?” 迟煦道:“你看你,几句话不对付就开始生气了。” 他勾唇,嗤笑一声,去了房间另一边睡下,“太上皇陛下,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你的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与你相认。这个时候跟我撕破脸,对你可没好处。” 空桑岐气得磨牙,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臭小子说的是事实。 果然,玉海后人就没一个是善茬! 与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另一边在小花园里观赏发光植物的父子俩其乐融融。 “小爹爹,你说这巧不巧,当初他救了我,后来你又救了他。”花月浅笑,“看来老天爷冥冥之中都注定好了。” 漂亮眼睛轻轻点头,慈爱地抚摸着花月的脸颊。 花月轻轻地握住了那一只苍老的手。 他的手和声音一样,一只手宛如十八岁少年般白皙莹润,而另一只手就像是枯树皮。 “小爹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声音……你的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漂亮眼睛没听懂他的意思。 花月捧着那只苍老的手,突然很想落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滚滚落下了。 第468章 【煦月】死空桑岐,夺位娶什么夫郎 见花月落泪,漂亮眼睛顿时就慌了。 “乖乖,不哭。”漂亮眼睛伸手给花月擦眼泪,“不哭,不哭。”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花月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他可以想象到,他的小爹爹这些年来过得一定特别不好。 尤其是这黑漆漆冷冰冰的地宫,一个活物都没有,最开始……小爹爹肯定也会孤独也会害怕的吧…… 死空桑岐! 就不该管他的死活! 花月哽咽着问:“小爹爹,你为什么会一直住在这里啊?” 漂亮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看来是因为长时间不与人交流,小爹爹已经完全忘记了怎么说话。 很多话,他是听不懂,也无法理解。 “小爹爹,那你有名字吗?” 漂亮眼睛还是不明白。 花月又想哭了。 死空桑岐,既然要夺位,娶什么夫郎啊!! 娶了又不好好对待,让他和小爹爹都成为了皇权的牺牲品。 虽然说现在皇权在他手里…… 经过多次试探,花月最终确定了,小爹爹对于自己的那部分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一些生活常识他还是知道的,简单的话也能理解。 “小爹爹,我会陪着你的。”花月扑进小爹爹怀里,“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这话漂亮眼睛听懂了,他重重点头,“嗯!” “小爹爹,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花月说,“不管你是因为生病了还是中毒了,我一定会找大夫治好你。” 漂亮眼睛继续点头,“嗯!” 花月想起不靠谱的王爷写的字,他问:“小爹爹,流沙停下城门就会打开吗?” “嗯!” “那流沙什么时候会停?” “……”漂亮眼睛绞尽脑汁地回忆,最后可怜巴巴地摇头,“我不知道。” “可以带我去城门那里看一看吗?” “好呀!” “小爹爹,你平时在这里都吃什么呀?” “果子!” “有水源……啊, 我听见水声了,是有什么暗河吗?……唔,好像不是暗河,好奇怪的地方。” 花月能感觉到水流的动向,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可以在大漠里分辨方向,找寻水源绿洲一样,几乎可以算作是一种本能。 而这种感觉在地宫里尤为明显。 等他到了城门,抬头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座城门像是完全用沙子堆砌而成,他伸手触碰,指尖可以很轻易的刺进沙子里。 这沙子里完全没有加入任何粘合,竟然能与木石打造的城门外观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尤其是城门口,底下悬空,头顶的沙子堆砌成拱形,不仅没有散开,反而棱角分明。 那扇紧闭的城门亦是黄沙堆砌,还不知外面的情况,看来只能等这扇门自己打开。 可这么一扇沙子城门,当真可以自己打开吗? 花月只是疑惑一瞬,很快就放下心来。 一定可以的。 毕竟当初王爷就顺利的从这里离开了,现在他们自然也可以。 花月想着想着,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魔鬼城! 这里是魔鬼城! 那个传说中由小鬼抬着跑的沙漠之城! 花月不自觉地抓紧了一旁小爹爹手臂,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小爹爹,这里不会是……魔鬼城吧?” 漂亮眼睛说:“这里……?” 花月深吸一口气,据说魔鬼城里妖魔横行,虽说是神话传说,不过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搞不好里面真有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诡物…… “小爹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花月有些不放心地问,“这里没有什么小宠物吧?” 漂亮眼睛没听懂,慈爱地笑一下算了。 花月不怕地面上的,就怕地底之下的。 尤其是那些长得诡异恐怖的生灵。 之前有一回,不知是谁进献来一条奇蛇,居然有三颗脑袋,看得人心里发毛。 那人认为,此等异兽,只有尊贵的呈王殿下才配拥有。 王爷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花月冥思苦想了一阵,这才想起来。 王爷当时说的是:带着你的畸形蛇滚出大殷。 大约是脑子里装了回忆,花月这会儿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转念又一想,既然小爹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想必此地应该没有什么长相恐怖的生灵。 他望着小爹爹的侧脸,心想,就算是遇到超恐怖的东西,他也会保护好小爹爹的! 地宫里果子倒是有不少,水源也充足。 不过每天光吃果子,是个人都顶不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见天日、又没有丰富食物的地方,漂亮眼睛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 花月想想就为小爹爹心痛。 等他们离开魔鬼城,他就把皇位还给空桑岐。 他要带着小爹爹游山玩水,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 空桑岐觉得很不解,明明花月之前还甜甜的叫他爹爹,转眼之间对他的态度又变了。 看他的表情像是马上就不孝了。 最关键的是,辰沙一直不愿意与他接触。 就算他有心想挽回,可对方就是不给他一丁点的机会。 每次看到他,那俩父子都会默契地扭头就走。 哪怕空桑岐随时随地都在想着,如何制造新的偶遇,可每一次,夫郎和儿子都能目不斜视地避开他。 迟煦看他笑话的时候,他暴躁极了。 “你得意什么,追了阿月这么久,他不也一样不为所动么。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娶阿月了,他根本不爱你。” 这话算是刺痛迟煦了。 于是抑郁的男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又过了一些时日,就在花月对整个魔鬼城逐步了解的时候,城门开了。 花月帮着小爹爹收拾行囊。 哪怕在魔鬼城住了这么久,属于小爹爹的东西也少得可怜。 一行人离开魔鬼城的时候,正值夜晚,漂亮眼睛也能适应。 可一到了白天,他的不适感就显露出来了。 白天的亮光刺眼,让他完全不敢露出眼睛来。 花月将衣摆撕出布条来,缠在小爹爹的眼睛上。 又用外衫将小爹爹整个人裹起来,“小爹爹,我背你走。” “嗯!” 一直在一旁,就等着背夫郎的空桑岐满脸的后悔与心痛。 无人在意的角落,炎汝太上皇轻轻地碎了。 第469章 【煦月】儿子都回来了,夫郎还会远吗 要说这世间那么多有名有姓的神医大夫,花月最信任的还得是白水城主白玉尘。 小爹爹的病耽搁不得,花月想带着小爹爹去京城求医。 回炎汝的路上,趁小爹爹睡着之后,花月对空桑岐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空桑岐听完之后,心凉透了,十分难受。 怎么说呢,夫郎和孩子都跑了,他一个人守着这万里江山有什么用? 他已经不是二十来岁那个野心勃勃、想要征服天下的炎汝皇帝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什么,就越不珍惜什么,反而开始肖想自己没有的。 空桑岐故作严肃道:“这皇位岂能说换就换?又非儿戏!” 花月冷哼一声,“小爹爹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你难道不想他好起来吗?” 空桑岐道:“那我们炎汝也有神医,为何非要去他大殷寻医问药?” “若是炎汝的大夫能治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花月道:“若是炎汝的大夫治不好小爹爹,我肯定要带他去京城。” 空桑岐说:“那我也要去。” “你不能走。”花月严肃道,“你走了,炎汝怎么办?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巴不得从咱们手里把皇位抢过去。” 空桑岐一顿,方才阿月说的是‘咱们’。 他在心里笃定,儿子就是已经接受他了! 儿子回来了,夫郎还会远吗! 空桑岐道:“做了那么多年皇帝,早就腻了,他们想要,给他们就是。阿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和你们父子团圆。” 他心想,儿子听了这话,还不得对他刮目相看! 他这是在用行动证明,现在夫郎和儿子比一切都重要! 然而他想象中花月欣喜的模样并没有出现。 花月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和……失望。 “你曾经为了皇位,抛下了我和小爹爹。”花月说,“现在你又说为了我们,不要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权利了。” “空桑岐,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在向我证明,你前半生的努力是一场笑话,我和小爹爹也是一场笑话吗?” 说着,花月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跑去抱着小爹爹一起睡觉。 夜里的大漠风很大,也很冷。 花月钻进小爹爹的怀里,只在空桑岐的视线里留下一团隆起的黑影。 空桑岐有些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生气,他都愿意放弃一切的权利、地位了,这还不行吗? 迟煦嗤笑了一声。 空桑岐瞬间冷眼,“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笑话。”迟煦直言道。 空桑岐:“……” 迟煦“啧”了一下,觉得此人好歹也算是自己老丈人,于是好心提点,“你知道吗?以前我和小月儿在彩霞城的时候,经常结伴出去吃喝玩乐。” 空桑岐冷哼一声,虽然表情很不屑,但是耳朵已经悄悄竖起来了。 迟煦也不恼,继续道:“每次出门之前,我都会先问他的意见,想吃甜的还是辣的?想去城东还是城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空桑岐问,“是在炫耀孤不如你了解阿月吗?” 迟煦叹气,“你这脑子,是如何夺得皇位的?” “你!”空桑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按照炎汝成亲的习俗,你得给我和辰沙磕头。” 迟煦说:“放心,真有那一天,我肯定给你磕头。” 空桑岐觉得这小子简直是他的克星!要不是看他对阿月忠心不二,早就弄死他一百次了! 迟煦说,“下回做决定之前先问问小月儿的意思吧,按照他的话说,你这是在道德绑架。” “……”如果说没听懂的话,肯定会被这小子嘲笑! 空桑岐绷着脸,“那你觉得孤该怎么做?” 迟煦说:“别问我,当初抛弃夫郎孩子的人又不是我。” 空桑岐嘴角抽搐,要不还是找大内高手来把这小子做了吧! 迟煦闭上眼睛,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像是要藏进风里。 “凭什么你认为只要你放弃了皇位重新选择他们,他们就会忘记曾经那些伤害,高高兴兴与你重归于好?” 空桑岐沉默下来,良久,他才道:“可孤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了……” “你是不是傻啊?”迟煦简直看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当务之急是把你夫郎身上的怪病治好,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事儿?” 皇帝不是要学什么帝王之术,权衡之道。 怎么小月儿这亲爹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迟煦无语,“小月儿不带你一起去,一是炎汝不能没有人当家做主;再者你自己也看到了,辰沙现在有多讨厌你,你在他身边,只会影响他恢复记忆。” 空桑岐冷静下来,该说不说这死小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辰沙的手和声音……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染上了什么怪病,若是不及时治疗,说不定还会影响寿命。 空桑岐深吸一口气,轻轻走到父子俩的卧处。 他蹲在花月面前,“阿月,若是炎汝的大夫治不好辰沙,你就带他去京城,无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你的小爹爹治好,可以吗?” 花月冷哼一声。 空桑岐摸了摸他的脑袋,“是爹做得不够好,以后做事之前肯定会先与你商量,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花月再哼一声,不过这一声相比之前,已经柔和多了。 虽然他心里已经原谅他爹了,但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小爹爹这边。 如果小爹爹的病治好以后,还是不想搭理空桑岐,那他肯定尊重小爹爹的意愿! 回到炎汝之后,花月发了皇榜,全国上下有名声的医师全都被请进了皇宫。 只是没人见过这种怪病,医师们纷纷摇头。 空桑岐也趁此带花月去寝宫看了辰沙的画像。 花月只一眼,就无比确定,漂亮眼睛一定是他的小爹爹,辰沙。 只是不知为何,辰沙一直不愿意揭开面纱。 花月其实能猜到原因,可他不敢去证实,怕一切如他猜测的那样。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第470章 【煦月】这等辛苦之事,当然是要交给弟弟来做了 没想到去京城的路上,辰沙主动揭开了面纱。 花月看到小爹爹的下巴至脖颈之下,全都是干枯的皮肤时,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小爹爹的一生太苦了。 路过彩霞城时,花月本来想带小爹爹去见一眼殷呈,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拖家带口,先他一步回京去了。 自从他掌权之后,大殷和炎汝就签订了和平协议,按照殷呈的话说就是两国共同富裕繁荣。 当时签订协议时,其实殷呈还说了好多他完全听不懂不理解的词,他也没在乎,捧着一碟林念做的茶糕慢慢啃。 如今两个大国之间是和平了,剩下的那些小打小闹实在不成气候。 呈王殿下也觉得自己该享福了,时不时就带着全家回京,去哥哥的地盘打秋风。 毕竟哥哥一家三口的物质欲望都不强,那么多贡品他们又用不完。 这等辛苦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弟弟来做了。 虽说此回没见到王爷和王君,不过花月想,这样正好。 等去了京城,就光明正大住在呈王府。 还能省下一笔租房子的银钱。 迟煦负责保护他们父子二人的安全。 当然,这回也是他自荐的。 花月虽然心中有些不自在,但是现在他的大部分精力全部都在小爹爹身上,所以自然忽略了心中的这点不自在。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现在辰沙已经可以在阳光之下快乐的跑来跑去了。 花月带着小爹爹一路从炎汝吃到明州,励志把所有的美食全都装进肚子里。 等到了京城,花月先带着小爹爹去昭食记先吃了一顿麻辣火锅,才晃晃悠悠去了呈王府。 一晃数年,京城的变化太大了。 呈王府的门房都换了好几人了,这个门房是个小年轻,完全不认得花月。 “你们找谁?” 花月问:“王爷在家吗?” 门房觉得可稀奇,呈王府在京城一直处于十分透明的存在,一年到头都等不到什么客人上门。 “这位小公子找我们王爷何事?”门房问。 “没什么事。”花月说:“就是想趁他不在,来偷王君。” 门房:“……” 门房严肃道:“这位小公子,若是想闹事,只怕你来错了地方。” 花月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殷呈!” 门房愤怒,“你在这样,我就叫人来打你板子了。” 花月说:“我是宁乐郡主,你不认得我,快去通报吧。” 门房正狐疑呢,殷呈就已经听见他的声音,出来了。 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瞎嚷嚷什么呢,一回来就想造反?” 花月呲牙咧嘴,“你也不说给我个什么信物!” “你要什么信物?”殷呈说,“以前不都是直接翻墙进来的吗?” 花月:“……”可恶,反驳不了! “还杵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殷呈看到花月身后的人,他偏了下脑袋,“啊?” 花月眼睛亮晶晶的,“他是我的小爹爹。” 殷呈不解,殷呈疑惑,殷呈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你小爹?”殷呈震惊,“他他他?” 该说什么才好?这世界真小! 花月拉着小爹爹往里走,“小爹爹,你还记得他吗?” 辰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呈半晌,收回视线,重重地点了下头。 脾气不太好,个子又很高的俊郎君,他记得! 花月与殷呈错身之际,说:“医药费记得付一下。” 殷呈问:“不是,他真是你小爹啊?” “是啊!”花月说,“王爷,我想住府医隔壁的那个院子。” “住呗。等下自己去找小酒儿安排侍子打扫。” “嘿嘿。”花月笑了两声,“对了,白叔叔在京城吗?” “在吧,你找他什么事?病了?” 花月摇摇头,“不是我,是小爹爹病了。” 殷呈的目光落在辰沙身上,“他什么病?” “不知道。”花月说,“所以才想找白叔叔看一看。” 殷呈想起在魔鬼城时,他听到这人竟然发出两种声音,一度以为是自己精神分裂。 “行,我让镜衣拿着我的令牌带你们去皇宫。” “诶?你不去吗?” “我明天要带珍珠去放风筝。” “……我也想放风筝。” “那我跟珍珠商量一下,等你一块去。” “嘿嘿。”花月问,“元宝呢,他不去吗?” 殷呈一言难尽,“他跑去当京城蜘蛛侠了。” 简而言之,就是世子爷觉得放风筝是小哥儿行为,一点都不酷,他要去拯救百姓于水火,做一个大大大大侠。 林念听说花月回来了,可惊喜得不行,匆匆跑去见他。 因打扫小院、添置器皿需要些时间。 林念将人带去花厅喝茶休息。 花月身边带着一个哥儿,那哥儿的双眼很漂亮,花月的眼睛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他当即明白了这哥儿的身份。 果不其然,花月介绍起身边的人来,“王君,这是我的小爹爹,他叫辰沙。” 林念颔首,刚想着与对方行个平礼,突然就听见自家男人说:“念念,当初在魔鬼城救我那个人,就是花月的小爹,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林念顿时低头福身,行了一个对长辈的见面礼。 辰沙眨了眨眼睛,学着他的样子也还了一个礼。 林念弯起眼睛,看来花月的小爹爹一个很好的人。 “哥哥,坐下说吧。”林念说。 几人落座后,侍子上前添茶。 许久未见,林念与花月聊得很开心。 眼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殷呈刚准备开溜,但是花月不给他这个机会。 花月说:“对了王君,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林念疑惑,“什么呀?” 花月对王爷神秘一笑,笑得奸诈狡猾。 殷呈:一股不祥的预感。 花月从怀里摸出一叠信纸,清了清嗓子,准备让王爷当众体验社死。 “哥哥!”珍珠这时跑进花厅,飞扑进花月怀里,“你怎么来啦?这次打算玩几天呀?最近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叭!” 林念轻轻咳了下,“珍珠。” 珍珠注意到花厅里还有其他人,立马从活泼小哥儿切换到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第471章 【煦月】什么事这么好笑啊,殷林氏 看在王爷愿意带他放风筝的份上,花月略有一点小小的感动,暂且没有让他当众社死,而是偷偷把信纸全都交给了林念。 林念晚上当睡前故事看,笑得前俯后仰。 殷呈狐疑:“真这么好笑?” 林念迅速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严肃道:“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殷呈伸手揽住老婆的腰,一手掐脸,“哦,殷林氏,什么事啊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 林念赶紧把信纸往身后藏,被掐住脸颊,以至于有些口齿不清,“没、没什么呀!” “老婆。” 林念装乖自有一手,“老公~” 第二天,林念没起得来,殷呈领着花月父子俩进宫找白玉尘。 御书房内,皇帝正悠闲地嗑着瓜子,一旁的太子规规矩矩地在学习。 哥哥见弟弟过来,还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弟弟一点没跟哥哥客气,伸手抓了一把哥哥剥好的瓜子仁嚼嚼嚼,“哥夫呢?” 这种开门见山的问白玉尘,殷墨顿悟,这是找大夫来了。 他将弟弟从头到脚审视一番,疑惑:“你?” “不是。”殷呈指了指身后的辰沙,“他。” 殷墨这才注意到,炎汝新皇也来了。 这场面实在诡异极了,至少殷墨觉得,此情此景,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谁好人家的皇帝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来他国皇宫? 况且这位新帝,还曾经是他亲封的郡主。 花月此刻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虽说两国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可对上殷墨的目光时,他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御书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安静得还有些诡异。 谁都没有先开口。 还是殷呈打破沉默,说:“这是花月的亲小爹,当初在魔鬼城救我人就是他。” 殷墨闻言,埋怨道:“为何不早说!” 接下来,殷呈就见识到了他哥毫无瑕疵变脸表演。 “小安子,带他们移步去偏殿。”殷墨对花月笑道,“就当是在自己家,不必拘束。” 说罢,他亲自去找白玉尘了。 殷呈和花月一愣一愣再一愣。 花月小声嘀咕,“真当是自己家就完了,我现在可是炎汝皇帝。” 殷呈说:“你看到没有,他刚刚居然瞪我。” 两人鸡同鸭讲。 殷呈心想:还是个皇帝呢,真小气,吃他一把瓜子,还瞪我! 白玉尘还在药田除草呢,就被自家夫郎拉去看病了。 因要仔细检查皮肤的情况,殷呈不便在场,殷墨就带着弟弟去后头花园里闲逛。 白玉尘检查过后,“应是苦遗症。” “什么是苦遗症?”花月问。 白玉尘道:“某种瘟疫的变种。” 花月震惊不已,小爹爹为何会患上这种病?随后他赶紧问:“白叔叔,我小爹爹他还能治好吗?” 白玉尘说:“能治。” 花月顿时松了一口气,“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但是不好治。”白玉尘说,“一年半载都是短的。” “无论多久,只要能治好小爹爹,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玉尘揉了下他的脑袋,轻声笑了一下。 眨眼之间,当初在彩霞城时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小哥儿都长这么大了。 “别担心,不需要你做什么。”白玉尘说,“暂且先留在宫中吧,待我准备好了药引,就可以开始治病了。” 因辰沙父子要留在宫里,殷呈回去的时候揣了一大把瓜子。 也不知道宫里的瓜子是怎么炒制的,竟然还有一股奶香味,老婆肯定喜欢。 花月给空桑岐去了信,将详细告诉了他。 让花月没想到的是,空桑岐竟然送来了数百箱金银珠宝。 炎汝矿产资源丰富,这些金银对于炎汝皇室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殷皇室来说,这些金银就显得格外有诚意了。 正好修路年年亏损,殷墨大手一挥,将这些钱全部投入到全国修路的大计划中。 殷呈这次在京城就待了半年,他离开的时候,花月和辰沙混在王府践行的侍子里哭哭啼啼。 当然,父子俩最近心情都很好,实在哭不出来,所以就意思的呜呜了几下。 一年之后,辰沙身上苍老的那部分已经褪去,除了嗓子还会时不时变声之外,其余都大好了。 花月高兴极了,找画师来给小爹爹画了像,连同家书已经送回炎汝。 最近空桑岐没作妖,还知道关心他们在京城过得好不好,值得鼓励。 随着病症的褪去,辰沙记忆也逐渐找回。 他想起生产那日,只匆匆看了小花月一眼,自此就被迫分别了这么多年,于是止不住地流泪。 对空桑岐的怨恨也越来越深。 直到他完全恢复记忆,想起曾经和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心中滔天恨意似乎又有了些别的东西掺杂其中。 到最后对这个人也说不上是爱是恨,他也不愿意去细想。 辰沙的嗓子只能精细养着,什么时候会好,白玉尘也拿不准。 就算是继续用药,作用也不大了。 因此花月想着,或许带小爹爹去看看大好河山,对病症有所帮助。 他们父子俩离开京城的时候,殷墨还特地写了封手书,以保他们父子在大殷境内无虞。 花月没提回炎汝这件事,怕小爹爹心里难受。 谁知道还他们还没走出京城地界呢,就遇到了埋伏。 此回他们来京城,自然是一再小心,从不曾透露过身份。 伏击他们的这批杀手目标明确,一看就是冲他而来的,招招致命,狠辣至极。 花月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是有人想让他死在大殷,好叫炎汝和大殷再起战争。 他与迟煦都是武学奇才,自是不惧这些。 可辰沙虽会些小医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 花月一边保护小爹爹一边对敌,自是吃力不已。 缠斗之间,迟煦说:“你先走,我断后。” “可是……”花月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所以略有迟疑。 迟煦咬牙拔出手臂上的暗器,“走啊!你想让你小爹也死在这里吗?” 他这话说得尖锐,花月咬牙,抱起小爹迅速离去。 第472章 【煦月】死空桑岐,害小爹爹伤心,扣分 从小到大,花月都是在各式各样的危机中度过的。 小时候在彩霞城,多的人想要殷呈的命。 作为殷呈身边的人,花月自然也在暗杀名单上。 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自保。 后来回了炎汝,想要他死的人就更多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慌,可他不敢停下脚步。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爹爹,他不能死,小爹爹也不能。 迟煦……迟煦也不能! 直到远离了伏击之地,花月才敢停下来。 半夜风大,花月找了个山洞,生起一堆火。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小煦他不会有事吧?”辰沙担心得很,可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孩子们。 花月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他肯定能想到办法脱身。” 他低声说:“他最聪明了。” 辰沙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月,等小煦找来,我们就回炎汝吧。” 花月有些不解,“小爹爹……” 辰沙垂眸,却是露出了笑容,“以前我一直不愿相信,岐哥他会为了皇权放弃我,分明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花月心中想:死空桑岐,害小爹爹伤心,扣分! 辰沙说:“可是方才,小煦让我们先走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爱是否太自私了呢……连我自己都不能做到为了他放弃一切,又怎么能要求他为了我而放弃一切呢。” “小爹爹!”花月不赞同地打断他。 哪有人被背叛之后还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乖,听我说完。”辰沙说,“我当初喜欢岐哥,除开我们是青梅竹马之外,还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足够厉害,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野心,到最后却怨怼他为了野心放弃我,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花月皱起两条眉毛,“小爹爹,你不能这样想!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空桑岐他错了,他连夫郎孩子都保护不了, 是他没用!” 辰沙仍旧是笑着,“阿月,我已经想明白了,或许我并没有那么爱岐哥,所以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花月睁大眼睛,不是,这走向他实在没想到。 “真正的爱,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辰沙说,“我想要的是对等,他并不能够给我这样的爱。” 花月呐呐半天,正想说他的小爹爹是恋爱脑,但是现在看来,小爹爹好像参悟了什么很邪门的想法。 “呃……”花月一时竟然没办法反驳。 辰沙话锋突然一转,“阿月,我看小煦就很喜欢你。” 花月“啊?”了一下。 辰沙说:“他愿意为了你死,甚至不图你丝毫的回应。扪心自问,我做不到这样。” 花月睁大眼睛,“他喜欢我?” 辰沙觉得很意外,“你不知道?” 花月挠头,“不太知道。” 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让迟煦从小到大老是欺负他。 这谁看得出来他的心意。 不过……迟煦真的喜欢他吗? 花月耳根有些红,虽说现在是太上皇亲政,但是皇位还是他坐着的,名义上来说他才是炎汝的皇帝。 难道他要效仿大殷的哥儿皇帝,也给自己娶个皇夫? 如果对方是迟煦的话,也不是不行…… 要是他这次能活下来,这事儿……能考虑! “你这孩子。”辰沙说,“要不你现在去接应他吧,我躲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不行,小爹爹,你不能离开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里很安全,那些杀手找不到,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没有杀手,山里的豺狼虎豹也很危险!” 辰沙推了他一下,“快去吧。” 花月想了想,“这样吧,山下有个镇子,我送你去客栈,这样我也能放心。” “好。”辰沙说,“阿月,你也一定要小心行事。” 将小爹爹安顿在山下镇子里的客栈之后,花月才扭头去找迟煦。 方才沿途他已经给迟煦留下了记号,若是迟煦还活着,一定会沿着记号过来找他。 花月一路追踪,直到在一条小溪边看见了迟煦。 他没死,就是身上伤痕累累,看起来跟在刀山火海里滚了一圈似的。 “你怎么回来了?”迟煦问。 花月反问:“那些杀手死了没?” 迟煦点头,“死了。” “那就行。”花月上前,蹲在男人身前,“中毒了没?” 迟煦说:“中了。” 花月熟练从锦囊里摸出解毒丹塞他嘴里。 迟煦本来想说已经吃过解毒丹了,但是花月都亲自喂他了,那再吃一颗也完全可以。 “你小爹没事吧?” 花月说:“在客栈。” “走吧。”迟煦说,“扶我一下。” 花月没问男人伤势如何,因为按照他对男人的了解,就算是问了,也只会得一个“还行,死不了”的回答。 索性是不问,等到了地方,找大夫来医治就是。 两人施展轻功,很快赶到镇子上。 辰沙会治伤,所以让花月去买药。 趁儿子不在,辰沙细心替迟煦处理伤口的同时,还不忘问一下小辈们的感情发展,“小煦,你准备何时与阿月表明心意?” 迟煦被止血药刺痛得呲牙咧嘴,他说:“不说。” 辰沙不解,“为何?” “我是玉海后人,与炎汝皇室是宿敌。” 辰沙闷笑,“这算什么借口。” 迟煦说:“辰叔么,那你呢,你回炎汝之后,作何打算?” 辰沙想了想,“先回府邸瞧一瞧吧,估计都荒废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小辈的肩膀,“哎呀,你这臭小子,现在是我问你,你当真不与我家阿月表明心意?就不怕他以后嫁给别人。” “无所谓,我不在乎。”迟煦酷酷地说完,实际上内心阴暗得要死,谁敢跟他抢小月儿,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辰沙问:“该不会是担心花月不喜欢你,所以才不敢表明心意吧。” 迟煦说:“叔么,既然知道就不要说出来,我还是想保留一点面子的。” 要不是眼前的小伙子伤得真的不轻,他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这小子,还怪有意思的。 这门亲事,他同意了! 第473章 【煦月】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 花月问起那批杀手,迟煦道:“他们临死之前,自称是圣教使者。” 花月缓缓打了一个问号,“什么圣教?” “不清楚,不过我猜测,应该和北境那些部落有关。” 花月道:“若是如此,得跟王爷知会一声。” 迟煦“嗯”了下,“小茄子。” “干嘛!”花月斜他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人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迟煦弯起嘴角,“伤口有点痛。”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他在撒什么娇! “忍着。”花月冷酷无情,毕竟是炎汝新帝,架子端得高高的。 “小茄子。”迟煦又唤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此刻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沙哑中带着一点沉闷,与平常还是不同。 所以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冷酷无情的新帝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疼就早点休息,睡着了就不疼了。” 迟煦闷笑,“好,听你的。” 花月别扭地把他扶上床榻,然后别扭地坐在床头。 他与迟煦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性格秉性的人。 他有些疑惑,这人真的喜欢他吗? 花月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可却连开口说一句喜欢都不曾。 总不能是他害羞,不好意思吧? 花月回忆了一下,觉得害羞这个词语跟迟煦实在是不搭边。 难道没那么喜欢? 花月想不通,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却被男人掐了下脸颊肉。 迟煦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花月歪着头看向他,轻声问:“迟煦,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下一刻,花月看到男人的脸色由白转红。 花月:“呃……” 倒是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啦! 花月友情提示:“迟煦,你脸红了。” 迟煦默默虚握住花月的脖颈,“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就留不得你了。” 花月把脸凑过去,像小时候迟煦老是捉弄他,然后看他哭没哭时那样。 “我知道我很优秀,你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迟煦:“……” 花月笑起来。 迟煦被他笑得彻底没了脾气,“有这么好笑吗……” 花月点头,现在终于轮到他来作威作福了。 可不得高兴么! “迟煦,我以后要天天使唤你。” “现在也没差啊,陛下。” “不一样。”花月义正言辞地说,“我要把小时候受到的气全部都报复回来。” 迟煦惊讶,“我什么时候让你受气了?天地良心,陛下你要是这样子讲,我可就要告老还乡了。” “谁让你小时候老是欺负我?还掐我脸,扯我头发!”花月哼哼,“现在我要欺负回来,不然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迟煦心道:那是欺负吗?我都没用力。 “好吧。”迟煦问:“所以这算是跟我秋后算账吗?” 花月嘀咕:“那你也完全可以不喜欢我啊。” 那得意的小表情,就像是吃准了他一样。 迟煦叹息,松开花月,默默躺回去。 结果没过几息,他再次坐起来,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你掐回来。” 花月笑嘻嘻地揉他的脸,就是这种感觉,爽! 于是当辰沙买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辈在床榻上打打闹闹。 当然,是自家儿子单方面的‘打’。 辰沙默默下楼找掌柜再开一间房。 花月终于报了多年之仇,神清气爽。 迟煦:“小月儿,我……” 花月:“嗯?” 迟煦清了清嗓子,尽管他一再掩饰,也藏不住语气中的不易察觉的颤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花月眨巴眨巴大眼睛。 “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迟煦说:“不会,呈王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昭仁郡主都能跑来跑去了。” 花月说:“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想成亲的打算。” 他没有注意到,迟煦紧握的双拳,忽然就松开了。 “好吧。”迟煦又恢复成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只觉得心中苦涩,嘴角的笑意就像是习惯一样,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都能笑得出来。 花月没有注意看他的表情,只是掰着指头说:“你知道的,我现在是皇帝嘛,都有很多身不由己的。” “所以我想向陛下那样,做一个特别厉害的皇帝。” “这样我想要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不必去考虑朝堂的关系。” “当然了,我还是觉得这个皇位空桑岐自己来做比较好。” “可他都不是真心实意想跟大殷交好,我一点都不放心。” “所以呢,只要他自己不要回去,这个皇帝我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这样不管是边关百姓还是王爷,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所以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暂且将婚事挪到三十岁之后……迟煦,我们晚几年再成婚怎么样?” 迟煦本来都想找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自己默默忧郁一会儿了。 结果突然就被惊喜砸懵了。 呃……?方才不是幻听吧? 他正怔神,花月突然就凑上前来,“你觉得怎么样?” 迟煦眼尾一挑,勾起唇,“陛下,我都听你的。” “嘿嘿。”花月说,“其实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迟煦试探:“得到陛下的恩宠?” “没错。”花月严肃脸,豪迈地拍了拍迟煦的肩膀,“好好表现啊,迟将军。” 说罢,他起身离开,“我去找小爹爹了,咱们在镇上休息几天,就启程回炎汝了。” 迟煦点头,“好。” 花月打开门,迟煦冷静。 花月转身出门并把门带上,迟煦冷静。 关门声过后,迟煦……有点不冷静了。 房门外,辰沙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在外头静静等待。 见花月眼中带笑,他就知道这两个小辈有情况了。 父子俩拉着手一路说着小话。 走廊上,花月和辰沙的交谈声淡去,直到他们进了另一个房间之后,迟煦激动得在床榻上鲤鱼打挺、伏地起身、倒拔垂杨柳。 第474章 【煦月】奇怪,有种想起故人的感觉 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从辰沙回到炎汝,就住进了辰家故居。 空桑岐平日里想见他一面,还得规规矩矩写拜帖。 心情好的时候,辰沙就见一见他,轻飘飘聊几句。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派人将他打发走。 空桑岐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求助儿子。 “阿月,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心实意想弥补你们父子,能不能给爹一个弥补你们的机会?” 花月也觉得空桑岐略略有一点点可怜了,可…… “可是小爹爹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做再多,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辰沙现在每天种种花,养养草,和邻居家夫郎约出门听曲儿看戏,别提有多自在了。 花月说:“ 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 他是很希望小爹爹可以有人依靠,也想他们可以破镜重圆,和好如初。 可小爹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这样自私。 看到空桑岐落寞的表情,花月纠结一阵,又道:“你要不要试试看重新追求小爹爹呢?真诚一点,不要总是抱怨。” 空桑岐:“……” 空桑岐弱弱给自己辩解,“我没有抱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已。” 花月说:“以前是怎么追到小爹爹的?” 空桑岐认真回忆了一番,有些羞愧,“以前……都是他追着我。” 因为太轻易得到,所以才不知珍惜。 “那不是正好吗?现在换你追他。”花月给他加油打气,“也该让你体会当初小爹爹的心情,这样才公平。” 空桑岐为难道:“可他现在都不愿意见我。” “以前你有不想见到小爹爹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他又是怎么做的?” 空桑岐茅塞顿开,以前辰沙可以为他做到的事,如今他同样也可以做到。 “阿月,还好有你。” 花月摆摆手,“想清楚了就自己琢磨去吧,我还要去找师……父呢。” 花月生怕被空桑岐发现了师爹的身份,赶紧说,“爹,加油!” 空桑岐被这一声爹哄得晕头转向,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他有些飘飘然的回到自己的宫殿,坐在案几前,上面摆着曾经辰沙最喜爱的一支发钗。 然后他开始回忆当年和辰沙的点点滴滴。 他与辰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双方成亲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现在回过头来想,许多事都曾被他忽略过。 或是一碗粥,一杯茶,一件衣。 因为都是小事,所以他从不在意。 辰沙对他的好,被他当成了理所应当。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会为了小情小爱捆缚住手脚。 年轻气盛,总是有代价的。 当年的他实在太自负了,他以为自己能救回辰沙,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决断失败后辰沙会怎么样。 他醒悟得太迟了。 今日种种,说到底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想,就算余生辰沙都不会原谅他,他也会一直守着他。 哪怕只在暗处。 —— 花月到塔楼的时候,恰好撞见薛在水准备出宫。 他疑惑道:“前辈,你这是去哪?” 薛在水言简意赅道:“办事。” 一般这种情况,那就是去办师爹交代的事了。 与薛在水短暂打过照面,花月进入塔楼。 由于他做了皇帝之后,准许师爹随时进入皇陵药泉,所以师爹体内的余毒已经彻底根除了。 这是他的课业还没有结束,所以师爹暂时没有离开炎汝的打算。 小半天之后,师爹听完他的策论,表扬道:“不错,进步了很多。” 花月被夸了,“嘿嘿”笑了两下,凑过去吃师爹的瓜。 “师爹,其实我有一点小小的好奇。” “嗯?” “虽然薛前辈是老了,与漂亮师爹非常不登对。”花月问,“但为什么他要用绷带缠脸啊?是师爹你觉得他难看吗?” 薛在水虽然算不上什么俊美郎君,但五官硬挺,剑眉星目,像非常正派的大侠。 就是那种一看就是好人,相当的正气凛然。 楚凝筠轻笑,伸手戳了下花月的脑袋,“小机灵鬼,胆子肥了啊,都敢打听起我的事来了。” 花月笑嘻嘻,“好奇嘛。” 楚凝筠道:“因为他觉得自己难看。” “啊?”花月疑惑,之前他还特意因为这件事问过王君,王君说以前薛前辈也不缠脸啊。 楚凝筠轻叹,“因为他觉得自己难看,配不上我,所以总是躲着我。” 他低声笑道:“我这是在惩罚他呢。” 花月不懂师爹的恶趣味,“这算什么惩罚呀?” 真正的惩罚就是该上去扇他两巴掌,然后问你到底能不能自信一点。 楚凝筠道:“小傻子,大人的事你不懂。” 花月努嘴,“我都是做皇帝的人了,师爹你还说我是小傻子,我,我要从塔楼上跳下去。” 楚凝筠:“……” 奇怪,有种想起故人的感觉。 楚凝筠揉了揉花月的脑袋,“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可曾听说过圣教?” 花月一愣,大家不是在快乐吃瓜吗?怎么突然就切换到工作模式了? 他点头,“听说过,我还派人去查了,据说这个教派是什么创世神之类的,很古怪。” 楚凝筠道:“你可知这个教派为何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花月摇头,他第一次听说圣教,还是在京城的时候。 他带小爹爹求医问药的这些时日,对北境这边的消息多有凝滞。 “因为他们屠杀了整个荒村的人。” 花月瞪大眼睛。 在炎汝和大殷的边界无人之地,有一个名为荒村的地方,是曾经两国交战时,被双方抛弃的混血之人。 他们既有大殷血脉,又有炎汝血脉,因此去哪里都讨不了好,只得抱团生活在戈壁之中。 “可知为何是荒村?” 花月细细思索,“因为那里无人管辖,他们既能名声大噪,也不用担心惹上麻烦。” 楚凝筠欣慰不已,“没错。” 花月说:“可是这伙人藏得太深了,很难找出来。” “他们既然有所行动,就不会一直藏匿。”楚凝筠道,“如今我只担心,他们沉寂过后,将掀起更大的风浪。” 第475章 【呈念】完了,毒过到脑子里去了 滚滚黄沙,战马嘶鸣,兵戈杀伐。 此时正发生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灼热的浪气翻滚,杀伐之声与痛苦的哀嚎声几近不绝。 一方乃是大殷镇守边关的北境军,而另一方,却不像是正规军队,反而像是一批穷凶极恶之徒。 北境不知何时起,突然兴起了一股庞大而诡异的势力。 他们自称圣教,不问教众的来处。 不管这些人曾经是谁,也不管是穷凶极恶还是阴狠毒辣,只要加入了圣教,从此便与过去决裂,成为圣教使者。 圣教使者有权宣判任何非教众的生命归属,因此这群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大肆屠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北境之地,由他们挑起的是非争斗数不胜数。 “杀!” “杀了殷呈,大殷唾手可得!” “放箭!” “可战场里现在还有我们的人……” “能为神龙战死,是他们的荣幸,放箭!” 漫天黄沙之中,却有一袭红衣飘然。 兰书被逼至绝境,四面八方的箭矢朝他袭来,危急关头,有人拉了他一把。 有支倒钩利箭穿过了殷呈的肩膀,他却是毫无知觉一般一刀砍下周围圣教之徒的头颅…… 箭矢上散发着浓烈的药味,一看便知涂了毒。 “撤!”兰书迅速点下殷呈几处大穴,朝天放出撤退的信号。 “我用得着你救吗?傻子,咱俩谁才是主帅?”兰书又感动又生气。 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 主帅受伤,于士气有损,再加上今日损耗过多,不宜再战。 殷呈刚想说话,兰书就说:“你现在别运气,当心毒素蔓延全身。” 被强行拖拽的殷呈艰难地说:“……好像不疼。” 兰书:“完了,毒过到脑子去了。” 这群所谓的圣教使者,几乎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就算是最初平平无奇,加入圣教之后,也有能力与武林盟主一战。 北境军的军医曾经研究过,这些圣教使者并不是靠自身修练,而是外力协助。 他们都是吃了某种能让人短时间内力大增的药,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很快就成为绝顶高手。 此药的功效霸道,极为阴损,简而言之,吃多了折寿,没几年好活的了。 此地不宜久留! 兰书回头看了一眼战场,随即带着殷呈迅速撤回营地。 等军医来时,就看见殷呈睁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人生。 军医大惊失色,“元帅这是被毒傻了吗?” 兰书也担心不已,“该不会毒真的进脑子了吧?完了完了,这下怎么跟念哥儿交代。” 殷呈:“……其实我感觉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兰书问:“你感觉怎么样?” “老实说,我感觉箭上有麻药,不疼。” 兰书震惊,随后顿悟,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听到他呼痛,感情他没撒谎,是真没觉得痛。 军医仔细嗅了嗅箭上的气味,大惊:“不好,是椒花之毒。” 殷呈:“我只听说过花椒。” 军医道:“此毒杀人于无形,从一开始的麻痹人的经络,到最后整个人会彻底瘫痪。” 殷呈有些不死心地问:“会瘫得很彻底吗?” 军医点头,“会瘫得很彻底。” 殷呈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感觉人生没什么希望了。” 瘫子怎么抱老婆? 人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军医手上的动作飞快,“趁着椒花之毒,属下先为您治伤。” 殷呈惆怅,殷呈抑郁,殷呈生无可恋。 军医下手快准狠,很快就拔出箭矢,止了血,将伤口用绷带裹了好几圈。 兰书问:“这椒花之毒何解?” 军医道:“白水城主可解。” 殷呈猛地坐起来。 人生其实也没有那么悲观。 这个世界不能失去哥夫! 于是乎,哥哥收到弟弟的求救信之后,把自家男人打包送去了北境。 在半边身体全麻的情况下,全靠老婆主动亲亲抱抱。 殷呈一边爽,一边盼星星盼月亮,只希望哥夫速来。 结果哥夫还没来,倒是把珍珠等来了。 珍珠看见自家爹爹,“哇”地一声哭出来。 殷呈被一阵熟悉的哭声吵醒,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家宝贝小珍珠。 珍珠泪眼汪汪地守在爹爹床边,“爹爹……” 本来他就小小一只,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咦,珍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殷呈现在半边肩膀都没知觉了,根据军医所说,再过半月,瘫痪之症就要开始蔓延了。 他艰难抬起手,捏了下儿子软绵绵的脸颊,“乖崽,不哭了啊,眼睛都哭肿了。” 珍珠抽泣着说:“这么大事情你都不告诉我,呜呜,坏爹爹,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殷呈作受伤状,仰头看床幔,“哎哟,疼。” 珍珠顿时紧张了,“是不是伤口痛啊?”他扭头问自家男人,“辛洄,有没有什么蛊虫能帮上忙啊?” 林念在一旁道:“军医说是椒花之毒。” 赵铎想了想,“雪蚕可食尽天下奇毒,不知有用否?” 林念一听,赶紧让小福去请军医过来。 军医说可用雪蚕一试。 殷呈看着自己手背上蠕动的大胖虫,“老婆,能把我的眼睛遮住吗?我有点害怕。” 林念自己都怕得很,一听到男人这话,他赶紧上去捂住男人的眼睛。 殷呈勾起嘴角。 男人嘛,偶尔被老婆保护一下,爽! 兰书本来挺内疚,看到这死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林四握紧了夫郎的手,“别担心,呈王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兰书没想到男人竟然发现了他内心的慌乱,此时从交握的掌心里传来了熟悉的温度,他定了定神,镇静了许多。 此回林四休假,带儿子来看他,一家三口还计划着到处游玩呢,就遇上了与圣教交战。 此时林北枕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知道小叔父是为了救自家小爹才受伤的,这会儿正严肃地守着侍子熬药,生怕被人动了手脚。 雪蚕只是在殷呈的手背上爬了一会儿,像是不知从何处下口。 房间里的几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雪蚕的动作。 雪蚕轱蛹两下,不动了。 珍珠瞪大眼睛,“它死掉了吗?” 第476章 【呈念】要老婆亲亲才会好 珍珠话音刚落,雪蚕就再次轱蛹一下,轱蛹到了手腕处,咬住了殷呈手腕内侧的皮肉。 珍珠有些无语,没想到这小虫子还要挑下口的地方。 透明的雪蚕很快就因为吸食了血液而变得绯红。 林念看得可心疼,“阿呈,疼吗?” 殷呈:“疼。” 他想说:要老婆亲亲才会好。 但是人多,老婆脸皮薄,肯定会害羞。 军医老黄是个医学奇才,被殷呈发现才能之后重金聘来的高薪人才。 老黄无情拆穿,“元帅,中了椒花之毒是感觉不到疼的。” 殷呈:“……扣月俸。”就你有嘴是吧! 老黄:可恶! “都什么时候了。”林念轻轻打了一下老公,小声说,“不许闹。” 在座各位都是练武之人,耳力较好。 林四、兰书、老黄同款无语。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住他!! 珍珠偷偷抹眼泪,被自家夫君揉着脑袋无声安慰。 老黄捻着胡须,待雪蚕吃饱之后,再次诊脉。 珍珠赶紧问:“黄叔叔,雪蚕有用吗?” 老黄直呼“奇了怪哉”,“没想到,竟然连雪蚕都无法解椒花之毒,看来,只能等白水城主来了。” 珍珠“呜呜”两声,小嘴一瘪,眼泪又开始掉了,“爹爹……” “乖崽,把眼泪擦擦。”殷呈说,“爹不会有事的,不哭了,嗯?” 林念心疼孩子,大老远跑过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自家白嫩嫩的小哥儿都成脏脏包了。 “珍珠,别担心。”林念也安慰道,“书信上说你白伯父就快到彩霞城了,你爹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 林念说:“辛洄,带珍珠去休息。” 珍珠的眼睛都肿得像桃子了,再哭下去,怕是要伤眼了。 赵铎接收到岳父的眼神示意,他半搂着将珍珠带回小阁楼休息。 他亲了亲夫郎红肿的眼皮,“疼吗?” 珍珠摇摇头,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没忍住干呕一声。 两天后,白玉尘赶来北境。 在听闻赵铎曾经用雪蚕来对付椒花之毒时,道:“椒花之毒在骨,雪蚕得咬重一些才有效用。” 赵铎见白玉尘用银针挑开皮肉,将雪蚕放进皮肉之中,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自古医毒不分家,玩蛊之人,也善毒。 以前苗疆蛊师用蛊杀人,很少用蛊救人。 所以蛊师在中原的名声并不好。 为了珍珠,为了他们将来的孩子。 赵铎想,或许,蛊还有别的养法。 经白玉尘之手,殷呈体内的椒花之毒很快就解了。 只是当夜,殷呈就被箭伤疼得睡不着。 此前因有椒花之毒麻痹神经,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要知道,那可是一支带倒钩的箭矢,几乎将殷呈的肩膀刺穿。 纵然是老黄这样的外科圣手,将箭矢取出来了,可伤口太深,起码要养上大半年。 现在椒花之毒已解,剧痛袭来,实在难以忍受。 真到了这个时候,殷呈却没有在林念面前呼痛。 他是想让老婆哄他,又不是想让老婆真的担心得和他一起失眠。 林念心里门清,他也不说破,不想让老公受伤了还要担心他的心情。 没过几天,珍珠突然跑过来,非常严肃地开家庭会议。 元宝都被他从军营里提溜出来了。 自从殷呈受伤之后,圣教那边就开始大肆宣扬,流言蜚语十分汹涌。 元宝作为世子,为了安定军营士气,天天风雨无阻去校场和士兵们一起训练。 殷呈半躺在软榻上,老婆在一旁喂他吃葡萄。 元宝自己提了一串大炫特炫。 珍珠清了清嗓子。 “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他小脸粉扑扑的,一双沁水的眸子明亮极了。 元宝小猜一波,“莫非是……难道……不会是……” 他将全家的好奇心勾起来之后,说:“哥,你难道想改嫁?” 珍珠捏着拳头对着弟弟就是一顿大嘭特嘭。 元宝嗷嗷叫,“我错了我错了。” 珍珠深吸一口气,拉着赵铎的手,“我有宝宝啦!” 殷呈和元宝同时呛了一下。 殷呈就比较惨了,咳起来伤口可疼。 珍珠嫌弃地给弟弟拍背,“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不知道小心一些。” 殷呈话都说不清楚了,“有有有有有有什么了?” 珍珠指着自己的肚子,“嘿嘿,爹爹,你要当阿公啦!” 殷呈:“快快快。” 林念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阿呈,怎么了?” “大摆筵席!普天同庆!” 元宝提着葡萄串不知所措,“我当舅舅了?”他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嘿嘿”直笑。 父子俩同一个傻劲儿,林念和珍珠都没眼看。 林念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家傻夫君了,赶紧上前将珍珠扶着坐下,“可去找大夫看过?几个月了?” 珍珠抿着唇,有些脸红,用超小声跟小爹爹说:“两个月啦。” “等下小爹爹将注意事项都说与你听,你是头胎,可得仔细着一些。” “嗯嗯。” 另一边,殷呈招了招手,“龙哥,过来扶你爹一把。” 元宝一边翻白眼一边搀扶老父亲。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能听懂什么是土味短剧龙王归来了。 殷呈重重拍了一下赵铎的肩膀,“你小子。” 赵铎胆战心惊,生怕这位爷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岂料殷呈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嘛,不需要讲太多,大家稍微意会意会就够了。 殷呈说大摆筵席,那就真的是大摆筵席。 他准备请全城百姓吃席,林念赶紧阻止他,倒不是舍不得钱。 只是如今圣教猖獗,经过这几年的蛰伏,他们现在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谁也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是否在彩霞城有暗线。 此时将珍珠推到众人眼前,不亚于亲手把自己的弱点奉上。 殷呈冷静下来,理智回笼。 此时北境并不安全,珍珠安胎,还是回西南比较好。 正好林四和北枕也要回西南了,可以同行。 白玉尘尚且不能离开,因为弟弟伤没好,自家夫郎在京城都快担心死了。 殷呈觉得珍珠不能多玩两天,都是圣教作祟。 他思来想去,觉得此时是时候和炎汝小茄子联一联手了。 第477章 【呈念】中二少年都是这样的 圣教的老巢藏得颇深,经过多方打探,才最终确定是在戈壁之中的骷髅山之中。 所谓骷髅山,并不是人的骷髅,而是隔壁草原的野生牛羊为自己寻的埋骨之地。 说来也怪,这些牛羊像是预感到死亡似的,在某一个时刻来到骷髅山,并长眠于此。 作为北境生灵的墓地,白骨成山,尤其是夏天,蝇虫漫天。 殷呈觉得,在这种地方安家,绝对是脑子有病。 作为近几年的心腹大患,呈王殿下迫不得已亲自前往。 此回也是世子的第一个历练。 殷呈还感叹了一下,这还真是上阵父子兵了。 元宝一路兴致勃勃,“爹,咱到了之后是直接围剿,还是……”他伸手一劈,“还是直接单刀直入,直抵老巢,取那教主项上人头。” 中二少年嘛,殷呈理解。 但是也并不妨碍他表情几度变换,“以后你小爹去看戏让小斋跟着,你就别去了。” 元宝瞪爹,“凭什么!” “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大人的道理,你就别管了。” 元宝气哼哼,“我不,我就要和小斋一起。” 殷呈耳朵一动,“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小斋吧?” 元宝瞬间红温,“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哦。”殷呈意味深长。 元宝勒紧缰绳,“驾——” 不跟爹走一块儿了,烦死了。 一旁的兰书轻笑,“小孩子脸皮薄,这便红脸了。” 殷呈挑眉,“说明我们家非池感官正常,哪像小北,被捶吐血都不知道哭的。” 兰书翻个白眼,“我们家小北这叫沉熟稳重。” 此行兵分两路,由另外将领带兵从侧翼包抄,而殷呈三人则是顺着山脉潜入,暗中找出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圣教教主。 兰书望着远处的山脉,道:“你对那教主如何看?” 殷呈:“用眼睛看。” 兰书额头青筋跳了跳,“我不想当着非池的面骂你。” “你是军师还是我是军师?”殷呈熟练甩锅,“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你一个人做就行了。” 他顿了顿,“或者你教非池,他还小,还是可塑之才。” 兰书假装没听见,自顾道:“光是着教派名字便十分敷衍,单是西南就有不下七八个名叫圣教的小门派。” “所以?”殷呈问。 兰书道:“我感觉此人创立教派,或许并不是因为野心……我看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 殷呈震惊:“他都打到我家门口来了,还不是野心?” 兰书道:“只是感觉罢了……算了,不想了,早些去前头山坳与花月会合吧。驾——” 荒凉的戈壁上,三匹快马一晃而过。 而在山坳处,花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旁的迟煦在伺候陛下喝水。 石头另一侧靠着一个人,正是死皮赖脸跟过来的空桑岐。 对于大殷和炎汝来说,圣教都是边境之地的祸害。 花月会亲自前往,是因为记仇。 当初他带着小爹去京城求医时,曾遭圣教追杀。 不除圣教,他心中郁结难解。 空桑岐会跟来,一方面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另一方面是因为殷呈也来了。 是的,太上皇的目的就是这样真实简单而又纯粹。 亲爹哪能被养父比下去。 一阵马蹄声袭近,花月惊喜地抬起头。 随着几人翻身下马,花月看清楚了来人之后,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怎么非池也来了?” 元宝说:“我爹说增加一点实战经验。” “可这也太危险了。”花月瞪了一眼殷呈,不赞同地道,“非池现在还小,哪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元宝拍着胸脯,“放心吧月月哥,打不过我就跑。别的不说,我逃跑飞快。” 花月:“……”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 ——“打不过就跑啊,死撑着干嘛?是在等走马灯结束,谁来给你叠buff吗?” ——“小茄子,记住了,脸面跟命相比一文不值。” 花月叹气,“好吧。” 空桑岐正想阴阳怪气几句,花月预判了他的操作,瞪他一眼。 别作妖! 空桑岐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再往前,就是圣教的势力范围了。 众人舍弃马匹,轻功潜入。 圣教的老巢在骷髅山的山洞之中,这个山洞错综复杂,一旦进去之后,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 殷呈早有准备,炭笔和纸都准备好了。 区区迷宫,只要画了图纸,就不怕迷路。 洞中寒冷,阴风阵阵,元宝默默跟紧他爹。 虽然平时爹特别不靠谱,但是危急关头,还是记得自己是个伟大的父亲。 圣教的图腾似龙非龙,似兽非兽,当初殷呈看了一眼,感觉像是现代的西方龙。 殷呈从未去过炎汝的另一边,倒是花月曾经去过,说是一片巨大的海。 海的那边到底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再加上这个时空里的人种十分混乱,七彩头发比比皆是,殷呈也不敢确定这个圣教的教主是不是大海另一边的人。 兰书举着夜明珠,看殷呈画的地形图越来越复杂,他略略震惊,“你能看得明白?” “能啊。”殷呈说,“按照距离来算,咱们现在已经走到山脉中心了。” “可周围连个像样的建筑都没有,毕竟也是存在了这么多年的教派,总不能是睡地上吧?”兰书纠结。 空桑岐趁着花月和迟煦在前头探路,总算找到了机会刺两句,“大殷军师,不过如此嘛。” 兰书翻了个白眼,对殷呈说:“你打我一下。” 殷呈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变态要求?” 兰书催促,“快点。” 殷呈犹犹豫豫地捶了兰书的肩膀一下。 兰书“哎哟”一声,顺势倒在地上。 殷呈:“……” 元宝:“……” 元宝说:“爹,你怎么……” 前面的花月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他扶起兰书,给他拍身上的灰,“兰哥哥,这是怎么了……” 兰书哀怨地看了一眼空桑岐,随后懂事地说:“没事的,都是我不小心,不关你爹的事。” 空桑岐从兰书看他的那一眼就明白过来了,他咬牙切齿,果然啊!玩权谋的人,心都脏!! 第478章 【岐沙】他们开会好规矩,都不交头接耳 花月瞪空桑岐,“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回去!” 空桑岐弱弱为自己辩解,“我说是殷呈打的你信吗?” 花月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啊,要不是自己爹没事找事,兰哥哥怎么会针对他! 但是他没说话,所以在空桑岐看来,花月这就是不相信他的意思。 他自闭地抠起石壁来,怨气冲天。 兰书捂唇轻笑,“呵呵呵。” “有人来了。”迟煦突然道。 众人一听,随即躲藏起来。 不多时,就有十多人排成队,从他们前面走过。 无需多言,众人立即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殷呈察觉到此时除了他们和圣教之人,似乎还有第三方势力。 暂且不知这第三方势力是敌是友,殷呈也没有轻举妄动。 有了领路人,众人很快就到了一处极大的洞穴之中。 这里倒是有许多简单的建筑,正上方还有一个石头和虎皮堆砌的王座,看样子是为教主准备的。 非常寒酸。 寒酸到让殷呈觉得居然是这么些人扰乱了边关数年,让他十分丢脸的程度。 迟煦低声道:“今日是教主发药的日子,只有将领级别的教徒才能亲自领药。” 花月说:“今天就是干掉教主的最佳时期,等下他一出现,你往左我往右,别让他跑了。” “遵命,陛下。” 花月伸手捏住男人的嘴巴,分明是正常的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正常了。 做正事呢,哪能卿卿我我。 空桑岐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没想到,这玉海后人竟然真的拐跑了他的乖儿子。 说起玉海跟炎汝的恩怨,那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若是让朝中老臣知道了此事,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虽然空桑岐非常不喜欢这个玉海后人,可没办法呀,儿子喜欢。 他琢磨着,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儿子扫一扫障碍。 再说这骷髅山的山洞。 众人藏得高,只见下头篝火袅袅,一颗颗脑袋排列得十分整齐。 殷呈问:“他们都不交头接耳吗?” 兰书无语:“人家规矩森严呗。” 元宝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是出门之前从小斋那里抢来的。 虽然他们家收留小斋以后,并没有苛待过对方。 可不管怎么养,小斋就是不长肉。 他的个头又比一般的哥儿高,整个人清瘦得很,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所以元宝有时候会偷偷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小斋买些糖果,可同时他又喜欢跟小斋抢东西,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表情。 很可惜,不管是掠夺还是给予,小斋的表情就从来没变过。 有时候元宝都会想,小斋或许是小北的异父亲兄弟,不然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共用一个表情。 兰书兴致缺缺,“本来还以为这一趟出来多少能捞点,没想到这圣教动静闹这么大,居然能这么穷。” 殷呈也叹气,“谁说不是呢。” 这时,一股浓烟自下而上冒出来。 众人默契屏住呼吸。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出现。 浓烟散去的一瞬间,还不得他们有什么动作,躲在暗中的第三方势力便先一步动手了。 那是一个白发青年,手持弯刀,动作轻盈矫健。 他的目标也十分明显,正是随着浓烟冒出来的高大人影。 殷呈道:“动手!” 正喊着教主万岁的一众教徒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敌袭!保护教主。” 大部分的教众这才回过神来。 这下面起码有一百余人,且个个都是吃了药功力暴涨之人,比在之前战场上的更厉害。 很难对付。 殷呈抽空跟兰书聊天,“早知道就带点火药来把他们都炸了。” 兰书简直不能更赞同。 都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毛。 混战一触即发。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了教主的样子。 这人不知道是患了什么怪病,皮肤上有一些青褐色的斑纹。 看起来就好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似的。 就连一向大胆的花月都被吓了一跳。 “这也太难看了。”花月小声嘀咕。 那教主瞬间爆怒,“杀光他们!” 他说着,披上斗篷就想逃离。 众人的心里都清楚,如果今天让他逃了的话,之后想要再抓住他,可就难了。 单从此人的脚步判定,他的武功并不算高强。 想要抓住他容易,可这百余个高手却不是吃素的。 兰书在心中疑惑,他竟然有药可以让人在短时间的提升功力,为什么不自己服用呢? 若是有人以下犯上,他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还是说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操纵这些人? 兰书仔细思考着,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这教主的手似乎一直藏在斗篷里,难不成他手里有东西? 恰好此时花月就在他附近,于是兰书就将此事告诉了花月。 花月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他挡下了旁人的攻击,直直的朝那教主袭去。 那教主侧身闪避的时候,就被花月一脚踹到了脸上。 他整个人往后仰去,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一点什么。 他这一伸手,也叫人看清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枚摇铃。 花月眼疾手快的将他手中的铃铛夺了过来。 他试探着摇了摇铃铛,没想到一直厮杀的教众,居然通通都停了下来。 花月正惊讶于这铃铛的神奇之处,一时忽略了身旁的人。 那教主突然出手,一把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此刻正朝花月刺去。 空桑岐一个闪身,挡在了花月面前。 在匕首穿过空桑岐的皮肉之后,殷呈找准了机会,一跃而上。 不过眨眼之间,妖刀就了结教主的性命。 此人或有秘术傍身,殷呈不敢掉以轻心,又补了几刀。 确定这教主死的不能更死了,才放下心来。 花月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为他挡刀的男人,眼泪“唰”的就掉下来。 “爹!”花月上前,“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夫,你不会死的。” 空桑岐抬手揉了揉花月的脑袋,“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昏死过去。 第479章 【岐沙】我看君后也是风韵犹存 空桑岐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已是风平浪静。 那圣教教主原本是腾蛇之国的人,因从小面貌丑陋,被全族人厌弃,这才心理扭曲,想要报复社会。 教主虽然可怜,却因作恶太多,难逃一死。 倒是那些长期服用邪药的人,并不愿被救治,能逃走的都逃走了。 这些人虽然因为邪药功力大增,可却都是活不长的人。 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想必北境还有大乱。 不过这些自然有殷呈和花月处理,作为太上皇,他现在只需要躺在自己的宫殿里养伤。 辰沙来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 空桑岐看着他,十分真诚地问:“你是谁?” 辰沙只当是他使的什么手段,并不理会,只道:“虽然是你救了阿月,不过他也是你的儿子,所以别想我会感谢你。” 空桑岐努力地回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阿月’是谁? 说来也怪,他甚至想得起临出发那天,早饭还吃了好大一碗云吞。 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去骷髅山,记忆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散了一样,东一点西一点,拼凑不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宫中的医师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辰沙这次来看他,完完全全就是出于礼貌。 毕竟要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的就该是阿月了。 他只当是男人装傻充愣,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空桑岐说:“本殿乃是炎汝二皇子,你到底是谁?” “装得还真像。”辰沙不屑地嗤笑。 这男人虽然坏得不够彻底,可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空桑岐勾唇一笑,“虽说老了一些,不过倒是风韵犹存,瞧着还甚是惹人怜爱。” 辰沙:“……”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 辰沙气死,扭头就走。 就不该来看他! 空桑岐望着辰沙离去的背影,本想让人扣押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大夫郎,竟然敢对他甩脸色? 真是反了天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其他。 他抬起手,“扶本殿起来。” 一旁伺候的宫侍扶起他,小声提醒,“太上皇,医师说您还得卧床修养几日。” “太上皇?”空桑岐似恍然大悟一般,“对对,孤怎么忘了……奇怪,皇位是传给谁了来着?” 宫侍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太上皇这病太诡异了。 说是失忆吧,也不太像,倒是很像是记忆错乱…… 空桑岐问:“对了,方才那夫郎是谁?” 宫侍小心翼翼地提醒:“回太上皇的话,他是您当初还是二皇子时就娶过门的夫郎。” “你是说那个不懂规矩的夫郎,是我的?”空桑岐略略震惊,心中却不由得暗爽起来。 好像,他的确是有个夫郎。 奇怪,怎么想不起来…… 宫侍被吓得后背全是冷汗,这要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接告诉太上皇“是的,他是您的夫郎,但是二十几年前你俩就闹掰了……” 这话要是说出来,搞不好是要被砍头的。 宫侍头脑风暴,说:“是的……” 辰沙上了玉蝶,太上皇又没有废除自己的君后,从这个层面来讲,他俩还是一家人。 “那他为何对孤甩脸色?莫不是欲拒还迎,在跟孤撒娇?” 宫侍艰难地道:“奴婢不敢揣测君后的意思。” 空桑岐想,一定是这样! 哥儿嘛,闹脾气是正常的。 空桑岐问:“他住哪儿?” 宫侍额头冒大汗:“宫,宫外……” 什么!空桑岐大惊,该不会是回父家去了吧? 这哥儿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 哥儿嘛,哄哄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赶紧追了出去。 辰沙现在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说男人啊,真的不可信!前段时间追求他的时候,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对他说的每个字都要反复斟酌,生怕冲撞了他。 可你看看现在,居然说他老! “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明明比我还大两岁,居然敢嫌我老!”辰沙骂骂咧咧,“混账东西。” 他正骂兴头上,突然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你等等。”空桑岐说,“既然是孤的君后,又岂有住在宫外道理,随孤回去。” “你放开我。”辰沙劲儿小,完全挣脱不开。 离得近了,空桑岐才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花香。 好像从前,他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凑近,在哥儿的脖颈处仔细嗅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就这样抱着又甜又香的夫郎,对方也会对他展露笑颜。 “啪!” 辰沙甩了甩用力过度的手,“现在清醒了吗?” 他这一巴掌完全没留情,空桑岐舔了下唇角血迹,他轻笑道:“力气还挺大。” 这要是换做之前,只要辰沙一冷脸,空桑岐保管听话。 见男人逼近,辰沙心中咯噔,这混账,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辰沙就知道了。 空桑岐搂过他的腰,毫不留情地吻住了他的唇瓣。 辰沙想要推开他,可是怎么都推不开。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样被男人气死的时候,对方这才松开他。 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瞪着男人,“你!” 空桑岐道:“不要让孤再说一次,随孤回去。” 辰沙拒绝。 拒绝无效,他被男人扛回了寝宫。 “跑什么,孤哪里做错了,做得不好,你告诉孤就是,何至于还跑回父家。”空桑岐覆身压住了辰沙,上下其手吃了不少豆腐。 辰沙被他烦得要命,挣扎扭动间,却看见了自己的画像。 回炎汝这么久了,他今天也是第一次来男人的寝宫。 方才他站得远,也不曾看见龙床上挂着的画像。 他一时有些出神。 这画像被保存的很好,一看就是其主人的珍爱之物。 所以这些年,他的画像……一直挂在这里吗? 空桑岐见他出神,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目光落在画像上,再移回怀中人的脸上。 “孤方才说得不对,你不老。”他说着,低头亲了一下怀中人的额头。 额头上传来温热触感,辰沙一双漂亮的眸子略微有些失神。 空桑岐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亲一百下。 第480章 【岐沙】凭什么要我滚下去,你没道理! 辰沙回过神来,唇瓣都有些红肿了。 他不悦地瞪男人一眼,“还装?” 空桑岐这会儿心情正好呢,“装什么?” 辰沙咬牙切齿,“滚下去。” “不滚。”空桑岐说,“你是我的夫郎,凭什么要我滚下去,你没道理。” 辰沙怒道:“到底是谁没道理!” 他现在被欺负得眼尾泛红,看起来尤其可怜,偏偏这个混账嘴里歪理一套一套的。 空桑岐问:“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回父家,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辰沙这会气得要死,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自称有了变化。 “那你说,你哪里做得好?寻常夫君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夫郎孩子,你呢!”辰沙推拒着,“起开,你重死了。” 空桑岐挠头,对此记忆全无,“我没有保护你们吗?” 辰沙没好气道:“你说呢?” “那我是挺混账的。”空桑岐跪在榻上,“那你打我出出气,这事儿就算过了,行吗?” “你倒是想得轻巧。”辰沙心中有些触动,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化了下来。 空桑岐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打,辰沙顾及他身上有伤,缩回了手,“打你我还手疼呢。” 空桑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现确实想不起来了,只得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这就是目的吧,我就知道你失忆是装的。” “我没装,医师可为我作证。” “你们那叫沆瀣一气。” 空桑岐说:“你这是对我有偏见,我不服气。” 辰沙冷笑,“谁管你服不服气,赶紧放开我,我要回去。” “这就是你家,你还想去哪?” 辰沙知道自己拧不过他,也懒得争辩了。 反正男人也不会真的伤害他,只是会对他动手动脚罢了…… 之前他连碰自己一下都不敢,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放肆了? 到底是以前是装的,还是他当真失忆了? 伤又不在脑子,怎会如此? 空桑岐见他认认真真想事情的模样过分迷人,没忍住又亲了两口。 辰沙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空桑岐顺势亲他掌心。 辰沙顿时没了脾气,跟这男人,完全讲不通。 空桑岐却是美滋滋地想,这才对嘛。 哪有两口子分居的。 虽然他现在还是没有想起来关于眼前之人的点点滴滴,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一定不能放手。 “你叫什么名字?”空桑岐问,“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辰沙说:“田大壮。” “骗人,这分明是他们汉人的名字。”空桑岐说,“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大壮。” 辰沙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 到底是孩子他爹,辰沙叹了口气,到时候让阿月请医师给他看看,要真是失忆了就麻烦了。 “大壮,你方才说孩子,我们都有孩子了吗?他在哪儿?我能不能见见他?” 两个时辰后,花月总算是处理完了公务,去到了他爹的寝宫探视。 “小爹,你怎么在这里?”花月有些惊讶,随后看到强行抱着小爹的男人,他嘴角抽搐两下。 爹喂!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没看见小爹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空桑岐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抱着辰沙给他喂饭,“乖,再吃两口。” 辰沙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花月赶紧上去拯救小爹,“爹,医师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你怎么下床了?” 空桑岐狐疑地抬起头,“你是谁?” 花月僵住了,随后大喊:“去请医师过来!” 半晌后,医生背着药箱连滚带爬的赶来。 他仔细诊断了一会儿,“太上皇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不知为何会产生记忆错乱的情况。” 辰沙道:“肯定是装的。” 花月看了一眼他爹清澈的眼眸,道:“应该……不是吧?” 医师道:“下官有个猜测。” 花月:“说。” “或许是因为太上皇他思虑过甚,又临近生死关头,一时乱了记忆,这也是有可能的。” “可有救治的办法?”花月问。 医师道:“或许等伤势痊愈之后,太上皇的离魂之症亦会跟着痊愈。” 花月点头,挥退了医师。 空桑岐问:“我为什么会把皇位传给你?” 花月说:“因为我是你的儿子。” “难怪。”空桑岐虽然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年纪轻轻、且身强力壮就要退位。 不过继位之人,如果是他的儿子的话,那就能说得通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花月坐到他们两人面前。 辰沙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大腰间的手臂箍的很紧,他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花月说:“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空桑岐下意识点头,而后才不解地问:“我操心什么?” “我以为你会很想知道圣教后来的事。” “不,我不想知道。”空桑岐说,“我现在比较好奇你。” 花月指着自己,惊讶,“我?好奇我什么?” 空桑岐问:“你是我和若若的孩子吗?” 花月顿时大惊失色,爹他看起来挺老实一个人,居然还和别的哥儿有孩子? 亏他之前还觉得他爹诚恳,真是看错人了! “若若是谁啊!”花月心想,可千万不要是什么红颜知己,否则小爹今晚肯定睡不着。 空桑岐笑道:“你长得很像他,难怪我会把皇位传给你。” 花月一听这话,偷偷瞄了一眼辰沙。 辰沙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 花月叹气,看来他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追回小爹了。 “若若……若若他还好吗?”空桑岐问。 辰沙歪着头,“你还记得若若?” 花月心里咯噔。 完了呀!爹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记得。”空桑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记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忘记若若。” 长久的缄默过后,辰沙低声说:“若若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刺激了空桑岐,他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就在花月偷偷脑补上一代的恩怨时,就听到辰沙低声说:“我就是若若。” 第481章 【岐沙】 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床底 若若其实并非是‘若若’,而是弱弱。 弱,即弱小者也,是通过比较得来。 大夫郎为他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这辈子都在嫡子之下。 辰沙这个名字本来不属于他。 这是辰家嫡子的名字,由大夫郎所生,论起血缘,辰沙是哥哥。 作为家中小妾之子,辰弱相当有自知之明,平日里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生怕自己碍了大夫郎的眼。 可即便是他如此谨小慎微,大夫郎依旧视他为眼中钉。 说起原因,也简单。 辰弱的眼睛很漂亮,随了他早死的小爹,任谁看一眼都会惊艳。 辰家老爷子是二皇子太傅,辰家自然而然站在了二皇子这边。 为了家族荣耀,辰家嫡子必定是要嫁给二皇子的。 奈何嫡子早就心有所属,于是瞒着所有人,让自己的庶弟代替自己与二皇子接触。 有时候是辰沙自己,有时候是辰弱。 辰弱不知道二皇子到底能不能分清他们,他戴着面纱,作为哥哥的影子,就这样囫囵活着。 辰弱什么都没有。 后来嫡子在成婚当日出逃,家中大房无法,只得让辰弱穿上嫁衣,替嫁给了二皇子。 于是辰弱成了辰沙。 彼时哥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辰弱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脸,他又与真正的辰沙容貌相似,所以这一手瞒天过海无人发现。 和二皇子成婚后,一次偶然,辰沙说起了自己真正名字。 二皇子只当是个小名,他说:“弱不好,听着便矮人一截。不如换一个字,同是‘若’,他们中原人说翩若惊鸿,听起来娴静文雅。” 弱弱,若若。 回忆在此停下。 辰沙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若是空桑岐知道自己娶的人是辰家庶子,想必就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决定了吧…… 花月听小爹说完,整个人愣在原地。 以前只从小话本里听说过什么替嫁的情节,没想到竟然真实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了。 “那空桑岐他知道小爹爹你真正的身份吗?”花月问。 辰沙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他叫你若若诶。”花月把昏迷的爹拨进床榻里面,拉着小爹爹坐下,“爹他会不会根本就知道?” 辰沙低声道:“知道又如何,总归是偷来的,本就不属于我。” 花月心想:之前看小爹爹那么洒脱,还以为他真的放下了,没想到还是有许多事耿耿于怀。 “小爹爹,你不肯接受他,是不是也有替嫁这件事的原因?” 辰沙闭上眼,“与其最后失去,我情愿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谁说你一无所有。” 花月和辰沙同时僵住了,父子俩僵硬地转头一看,就见昏迷的空桑岐突然醒了过来。 花月:“……你肯定是装的,醒的真是时候!” 空桑岐刚醒过来,就听到这话,“真难相信你是我儿子。” 花月愤怒:“几个意思!” 空桑岐揉了揉花月的脑袋,“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 花月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对方亲昵的接触,还是该愤怒他居然侮辱自己的智商! 辰沙拂开他的手,“这是我儿子,你少碰。” 空桑岐揉了揉额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直勾勾盯着辰沙。 他脑子里混乱的记忆有一瞬的清明,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人影重合,“若若……” “若若……”他突然拉过辰沙的手腕,将人抱在怀中,“若若,对不起……” 花月:“……”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床底。 花月清了清嗓子,“咳咳咳,这位郎君,你先冷静一下。” 作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炎汝新皇,花月强行介入,将小爹从某位不知轻重的郎君手里解救出来。 “等等!”花月问他爹,“若若是谁?” 空桑岐现在说话颠三倒四,谁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记忆究竟是停留在什么时候。 花月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他爹的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 辰沙也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若若是你小爹。”空桑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不孝子,“怎么连自己小爹都不认得了。” 花月眨巴两下眼睛,“呃……” 空桑岐伸手取下悬挂的画像,目光温柔似水,他将画像递给辰沙。 辰沙接过自己的画像,表情很是复杂。 画像上的景色是东皇山上的山鸠花海。 山鸠花是当初他们成亲之时,婚房里摆放的喜宴花。 空桑岐邀功似的,指着画像底下一行小字说:“若若,这里有写你的名字。” 辰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行小字写得极其隐秘。 吾爱辰若。 是辰若,并非辰沙。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知道……”辰沙眼中蓄起泪水,哽咽着却说不出话来,“原来你都知道……” 空桑岐捧着他的脸,“若若,怎么哭了呀……” 他有些心疼地替他擦眼泪,“是不是父君又罚你了?” 花月不曾见过太后,因为他认祖归宗的时候,太后早就驾鹤西去了。 辰沙却是记得太后。 刚嫁给空桑岐那段时间,当时还是皇后的他时常让辰沙进宫陪伴。 说是想念儿夫郎,实则是给辰沙立规矩。 那时也是如此,空桑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郎抄一遍又一遍的佛经,跪一遍又一遍的先祖。 从那时开始,空桑岐夺位之心才越发深重。 后来是什么时候忘记了初衷,连空桑岐自己也说不清楚。 辰沙摇摇头,望着眼前的男人,终是抚上了他的脸。 眼看着夫郎心肠软下来,但是太上皇不争气。 因为他又晕了过去。 花月本来还在尴尬,看他爹直直倒在小爹怀里,还以为是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在玩什么追夫郎的心眼。 没想到是真晕。 辰沙亦是无奈,他抱着硬邦邦的男人,费力将他放回床榻上。 花月纠结片刻,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还是多找几个医师来给他看看吧。” 辰沙点点头,道:“若是白神医在此就好了。” “对了,小爹,我听王爷说京城现在开办了医学院,咱们炎汝也可以送人过去……嗯……留学!”花月说,“王爷说这叫交流知识。” 辰沙道:“阿月,此事你该与……”他本来想说空桑岐,但是对方现在就跟傻了似的,于是只好改口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第482章 【岐沙】【煦月】今晚的山鸠花真漂亮 花月给空桑岐找了不少医师,也没人说得清楚太上皇为什么会记忆错乱。 不过对于辰沙来说,某人记忆错乱,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没有昏迷的过去的时候,还是挺有趣的。 趁着花月不在,辰沙正好悄悄打探一下消息。 等寝宫里侍奉的宫侍都退下后,辰沙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辰若。” 空桑岐刚喝完药,现在苦得满脸痛苦。 听到夫郎的问话,他随即收起痛苦表情,道:“你是我的夫郎,我为什么不知道?” 辰沙继续问:“辰若是你的夫郎,那么辰沙呢。” “别闹。”空桑岐捏了下夫郎的脸颊,“不都是一个人吗?” 辰沙想,确实也是,毕竟当初真正的‘辰沙’为了追求真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身份。 从那时开始,他既是辰弱,也是辰沙。 空桑岐捏了一会儿,觉得不够,整个人都粘在夫郎身上,一会儿亲一下对方的脸颊,一会儿又亲一下对方的脖颈。 辰沙不堪其扰,可又挣扎不开,索性放弃了,听之任之。 其实空桑岐是个非常不守规矩的人,辰沙刚嫁给他的那段时间,这人兴致来了,大白天也敢胡作非为。 不知怎得,这段时间,辰沙总是会想起曾经的事。 或许是空桑岐现在的样子,与从前一模一样,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并没有分开过一样。 “空桑岐。” “在呢。” “你现在多大了?” “大概……”空桑岐认真想了想,“二十三?我记得你给我过了二十三的生辰宴……” 他笃定,“没错,是二十三。” 辰沙叹气,看来今日是回忆起二十三岁时的记忆了。 “若若。”空桑岐抱着他,突然问,“以后的我是不是经常会惹你生气?” 辰沙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垂下眼眸,问:“若是此时五皇子抓了我,问你要江山,还是要我,你会怎么选?” “废话,当然是都要了。”空桑岐说,“就老五那个废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只能选一个。”辰沙说,“不能都选。” 空桑岐不服,“为什么?” “因为他把我绑在悬崖边,如果你不把传位诏书给他,他就把我扔下悬崖。” 空桑岐自信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救你,我很厉害的,你要相信我。” 辰沙低声说:“你离悬崖有好几丈远,绑住我的绳子已经断了,你来不及救我的。” 这话不知是触动了空桑岐的哪部分记忆,他只觉得头很疼,抱着辰沙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辰沙被吓了一跳,他赶紧道:“别想了,这事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怪你了。” “真的吗?”空桑岐抬起头,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嗯。”辰沙说,“我完全是看在阿月的面子上,才姑且对你有一丁点好脸色,你不要得寸进尺。” 空桑岐问:“若若,我可以亲亲你吗?” “不可以。” “听不见。” “……” 空桑岐这会儿有多嚣张,之后就有多绝望。 花月把他爹的病情写下,给白城主寄了一封书信。 白城主的回信里带着一些治疗脑子的药丸。 空桑岐病好之后,完全不敢对辰沙动手动脚了。 他哪敢啊! 之前病着的时候,完全不在乎辰沙挣扎不挣扎,反正他会武力镇压。 但是现在可完全不敢了,辰沙斜一眼他都怕是对方在生他的气。 就连对辰沙的关心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辰沙见他老实了,只是稍微有些不习惯,也不会主动朝他靠近。 还是后来花月和迟煦成亲时,两人再度亲密起来。 说起花月和迟煦大婚,请柬发得远,发得广。 比如殷呈,光明正大带着老婆孩子来吃席面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这又是花月的大日子,不好动手。 所以他们决定那就拼酒好了。 真男人,酒桌见真章。 结果两人战场上棋逢对手,转到酒桌上亦是如此。 辰沙找到他的还好,他一个人蹲在门外,看似没醉,实则脑子已经丢掉好了一会儿了。 辰沙问:“为什么不进去?” 空桑岐抬起头,冲他笑,“有酒味,怕你不喜欢。” 辰沙别过眼,“我们又不住在一起。” “是……是哦。”空桑岐又笑,问,“若若,你冷不冷?” 辰沙摇头,坐在他身边,仰头看天上明月。 “空桑岐,咱们成亲那晚,月亮有今天的漂亮吗?” 空桑岐说:“我们成亲那天,是下弦月,没有什么月光。” 他顿了顿,“但是我记得你鞋面上绣的那只鸟很漂亮,就和今天的月亮一样漂亮。” 辰沙忽然就笑了。 他偏过头,倚在空桑岐肩头。 “岐哥,东皇山上的山鸠花开了。” 这一瞬间,空桑岐似乎看见了多年以前,他们成亲的那个月夜,满室的山鸠花。 他也笑,“恰逢花开,不如我们明日去赏花吧。” ----------------- 婚房内,花月从一堆山鸠花的花瓣里找到了酒杯。 “迟煦,你说为什么炎汝的婚礼,房间里都是花瓣啊。”花月费解得很,斟了酒,塞到迟煦手里。 迟煦道:“先别管花瓣了,小月儿,早办事,早睡觉。” “急什么,合卺酒都还没喝呢。”花月问,“你不说点什么吗?” 迟煦不解:“说什么?” “比如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之类的。”花月说,“总要说一说吧?我看别人成亲的时候,这些话都是要说的。” 迟煦轻笑,与花月饮了交杯酒,哑声问:“想听?” 花月说:“当然想啊!” “叫夫君。”迟煦说,“叫了我就说给你听。” “夫君。好了,说吧。”花月正美滋滋等着听土味情话呢,突然双脚腾空,紧接着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属于迟煦的气息将他笼罩其中。 朦胧间,花月似乎看到了摇曳的山鸠花。 “为夫最喜欢小月儿了。”他深嗅,“小月儿身上好香。” “唔……” “小月儿为什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听?那为夫也能说点别的。” 花月现在开口就是破碎的声音,他还很坚持,“我……我要听的……不是……唔……嗯……这些!” “那是什么?夫郎得教教我,你不教我,我是说不好的。” 花月只觉得视线模糊,除了眼前的男人,什么也看不清了。 算了,反正他今晚听不到,明天也会听到的。 炎汝皇上只需略施小计,就可以让镇国大将军神魂颠倒。 第483章 【小岫儿】我的鞋鞋piu不piu亮! 赵岫两岁半的时候,和爹爹们一道去京城给阿公庆生。 作为西南蛊王家唯一的小甜哥儿,小岫儿十分苦恼。 因为没有小伙伴愿意和他一起玩漂亮的虫子,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交到一个好朋友。 本来小岫儿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在京城一定可以交到小伙伴,结果刚到京城的第二日清晨,他就因为血脉觉醒,全身浮现黑色刺青。 珍珠在一旁哄着,“宝宝,没关系的,有刺青也是漂亮宝宝啊。” 床榻里头的小煤气罐背对着小爹爹,哼哼唧唧地哭泣,那小嗓音又软又奶,委屈得不行。 赵铎从门外进来,“岫儿怎么了?还在为图腾的事情哭吗?” 珍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想让他小声一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爹爹的声音,小煤气罐哭得更大声了。 赵铎抱起小岫儿,本来白白胖胖的崽崽现在满身都是黑色刺青,看起来像个社会崽。 他年纪小,对于遗传的能力非常陌生,完全不能自控,因此皮肤上的图腾一会儿变一个样子。 “呜呜。”小岫儿呜咽着把脸埋在爹爹脖颈里,哭得又伤心又认真。 赵铎控制着刺青显现在手背上,“你看,爹爹也有。” 小岫儿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宝宝丑,不piu亮了。” “谁说的,我们岫儿最好看了。”赵铎亲了下宝宝的脸颊。 “别担心,很快就消失了。”说着,赵铎握着岫儿的小胖手,引导着他平心静气。 小岫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真的。”珍珠捏了下儿子的脸颊,“小爹爹给你做了超漂亮的鞋鞋,要不要穿?” 小岫儿一听,也不掉金豆豆了,说:“穿!” 总算是哄好了崽崽,珍珠这才抱着小岫儿去洗漱穿衣。 图腾显现并不稳定,很快小岫儿身上的刺青就消失了。 穿上小爹爹亲手做的piu亮小鞋,小岫儿破涕为笑,嘿咻嘿咻往外跑,见到人就展示自己的piu亮新鞋。 殷呈刚醒,清晨空气好,他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呢,就看到乖宝宝小短腿跑得飞快。 “阿公!”小岫儿一下子就扑到殷呈脚边。 “哎哟我这宝贝疙瘩,来阿公抱。”小崽子软乎乎一团,像一块香香甜甜的小蛋糕。 小岫儿拒绝了阿公的抱抱,他伸出小短腿,非常骄傲地问:“阿公,你看宝宝的鞋鞋piu不piu亮!” 殷呈低头一看,小孩的鞋格外圆润,一点棱角都没有,鞋面镶嵌着一颗圆滚滚的珍珠,周围绣着粉色的花瓣。 殷呈说:“哇!谁家宝宝的鞋这么好看呀?” 小岫儿一听,整个人更骄傲了,撅着小嘴巴得意的样子,让人看得手痒痒,只想捏一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儿。 林念听到小岫儿的声音也过来了,他惊讶地问:“宝宝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是不是肚肚饿了?” 小岫儿摇摇头,把小短腿伸过去,“阿么,看宝宝的新鞋鞋!” 林念:“哇!好漂亮呀!” 小岫儿满意,可美滋滋了。 “老婆。”殷呈捏了下小岫儿的脚踝,震惊道,“咱小岫儿怎么没有脚踝啊?” 小孩子肉多,从腿到脚都肉乎乎的,直上直下,所以看起来像是没有脚踝一样。 林念无奈:“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殷呈还是很震惊,“真的吗?” 林念点头,老公有时候就是特别蠢兮兮的。 小岫儿挠挠脸,笑嘻嘻地抬起手让抱。 这时候,珍珠也过来了。 “爹爹,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要去上早朝吗?” 殷墨很早之前就将早朝的时辰改到了天亮之后,作为堕落的王爷,殷呈没事做的时候,一般都要抱着老婆睡到日上三竿。 但是今日,清晨薄雾未散,连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呢。 殷呈刚想说不去,就听到小岫儿说:“早朝!去去!” 殷呈立马改口:“是啊,准备去。” 珍珠说:“岫儿,别缠着你阿公,过来小爹爹抱。” 小岫儿把殷呈抱得紧紧的,哼哼唧唧道:“宝宝也想去嘛。” 殷呈说:“好好好,阿公带你去。” “爹爹!你别太宠着岫儿了!”珍珠说,“这像什么样子呀!” 殷呈理直气壮地说:“咱们小岫儿只是想去上早朝,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 这么乖的宝宝,他有什么错! 珍珠:“……”奇怪,这话自己小时候似乎听过…… 小岫儿:“阿公,宝宝要飞飞!呼呼呼!咻咻——” 殷呈被小崽子完全拿捏,“我就带小岫儿去玩一会儿,出不了事,走了啊。” 小岫儿趴在殷呈肩头,跟院子里的人拜拜。 珍珠叹气,林念习以为常。 “乖崽,走吧,咱俩去吃朝食,昨日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虾饺。”林念说,“辛洄呢?怎么没见到他。” 珍珠说:“我让他先去食堂了,小爹爹,你说咱岫儿真的不会被爹爹宠坏吗?” 珍珠可忧心。 但是林念觉得这是在杞人忧天。 “你小时候他也这样,没事的。”林念拍了拍儿子的手,“别管他。” 珍珠犹犹豫豫,但是一想到自己小时候,爹爹还会亲自给他缝粉色蝴蝶结,顿时就释怀了。 小哥儿那么乖,根本宠不坏! 另一边,殷呈路过早市时,小岫儿闻到香香的味道,“阿公!要次糕糕!” 殷呈从屋脊上跳下去,问:“要哪种糕糕?” 小岫儿认认真真地挑选,为难道:“都想要次捏!” 殷呈:“好,咱都买。” 小岫儿心满意足地把糕糕都装进自己的布袋子里,捧着一块儿桂花牛乳糕啃。 路过包子铺。 “阿公,想次肉包。” “买!” 每天现做的包子皮薄馅大,各种口味的都有。 小岫儿开始挑选,殷呈却注意到了一旁的小孩。 他也说不上是乞丐,只是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瘦弱躯体,穿的衣服也不合身,松松垮垮搭在身上。 他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盯着包子铺,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包子铺的老板察觉到他的视线,说:“那孩子可怜哦,跟着阿么过日子,双亲都没了。” 有一瞬间,殷呈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时他也是这样,瘦得像根麻杆似的,每日就这样麻木又绝望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那时外婆还在,愿意养着他。 也仅仅只是让他活着,不死而已。 第484章 【小岫儿】变色宝宝,你值得拥有 他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外婆去走亲戚,不愿带着他,所以他就这样坐在楼下。 看着对面的小吃摊人来人往。 有个妈妈带着儿子来买肉包子时注意到了他,那位妈妈很善良,似乎是觉得他可怜,给自己儿子买的时候,也给他买了两个。 殷呈记得,是奥尔良口味的鸡腿肉包。 他其实已经记不得那个味道了,只是现在突然想起,一时有些怅然。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经将手中的包着油纸的肉包放到了那孩子手里。 暄软的肉包还冒着热气,像是氤氲了两个时空。 在另一个时空里,乐浩川得到了救赎。 小岫儿歪着脑袋,抱着肉包啃啃啃,“哥哥怎么不次捏?” 殷呈笑了笑,没说什么,抱着小岫儿离开了。 路过金丝肉饼的铺子时,小岫儿又走不动道了。 小岫儿将剩下的肉包塞阿公嘴里,“饼饼!要次!” “买!” 小岫儿心满意足地捧着金丝肉饼,和殷呈小声密谋:“不跟小爹爹说喔!” 要是被小爹爹知道他一出门就胡吃海塞,什么都想要,肯定要被揍屁股。 殷呈忍笑,严肃点头,“不说。” 小岫儿美滋滋地抱住了殷呈的脖颈,“阿公最好辣!” 这时,好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逼近。 殷呈抬眼一眼,是金衣卫在追捕逃犯。 他从腰间摸出暗器,打在那逃犯的脚踝处。 那逃犯顿时跌倒,被后面追捕的金衣卫逮个正着。 其中一人朝殷呈抱拳行礼。 殷呈摆摆手。 小岫儿正捧着金丝肉饼嚼嚼嚼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浮现处了刺青图腾。 殷呈瞪大眼睛。 金衣卫正欲告退,小岫儿却指着他说:“虫虫!” 殷呈问:“什么虫虫?” 小岫儿说:“虫虫!” 殷呈顺着崽崽的小胖手看去,就见那金衣卫一脸茫然地待在原地。 殷呈突然福至心灵,问还在努力嚼嚼嚼的宝宝,“你说他身上有虫?” “嗯!”小岫儿点头,金丝肉饼啃了三分之一,吃不完了,塞给阿公。 殷呈托举着小岫儿,凑到那金衣卫面前,问:“小岫儿,虫在哪里?” 小岫儿一戳,“这里!” 殷呈一看,小岫儿指的地方是那金衣卫的手臂。 “把你袖子撩起来。”殷呈说。 “是。”那金衣卫二话不说,解开了护臂,露出充满力量感的小臂。 小岫儿油乎乎的手在他手臂上摸来摸去,很快,那人的手臂上就有了变化。 殷呈看着那人手臂上鼓起的地方,问:“虫在这里?” 小岫儿扭过小身子与阿公对视,非常严肃地点头,“嗯!” 殷呈顺手从那金衣卫腰间拔出匕首,划破鼓起的皮肤。 小岫儿眼疾手快,从皮肤里抓出一条胖乎乎的大白虫。 殷呈眉头一跳,总觉得接下来的动作,会非常出乎他的预料。 小岫儿双手一“啪”,那条大白虫就这样被拍扁了。 殷呈顿时佩服不已,欣慰不已,自豪不已。 不愧是他的乖孙孙,就是牛逼!就是厉害!就是超酷的! “没有虫虫辣!”小岫儿满脸就写着四个字:快表扬我。 “宝宝真厉害!” “嘿嘿!” 殷呈扯着那锦衣卫的衣服给小岫儿擦手,“宝宝,这是什么虫虫呀?” 小岫儿想了想,说:“次肉肉!虫虫,次肉肉。” 殷呈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指着另外几人,“他们身上有吗?” 小岫儿挨个看过去,另外三人身上都没有虫。 殷呈让他们三人带着逃犯回去,留下那中蛊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属下王一灿,隶属金衣卫十三营。” “你知不知道自己中蛊了?” 王一灿大惊,赶紧摇头,“属下不知道。” “这段时间觉得有无反常之处?” 王一灿想了想,问:“最近吃得比较多算吗?” “算。”殷呈说,“除了你之外,金衣卫其他人有无反常?” 王一灿心想,军营里,大家都是饭桶,这怎么看? 但是面前的人是势力超大的呈王殿下,所以王一灿只得绞尽脑汁回忆,他好像是听伙食房说最近大家吃得都多。 于是将此事告诉了殷呈。 “你回去找张淮令,让他找个精通蛊毒的大夫,排查一下其他人有没有中蛊。”殷呈把自己的令牌扔给他。 “是。”王一灿琢磨着,那么大一条虫子在他的皮肉里,他怎么完全没感觉? 要是统领问这是什么蛊,他到时候怎么说? 于是王一灿壮着胆子问:“敢问殿下,这究竟是什么蛊,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察觉……” 这是殷呈的知识盲区,所以他选择求助两岁半的专家。 小岫儿眨巴眨巴眼睛,说:“虫虫次肉肉,长大之后就把肉肉全部次掉了。现在的虫虫还没有长大喔,是宝宝虫。” 殷呈翻译:“这蛊食人血肉,不过好在还未长成,所以你没有感觉。” 王一灿惊出冷汗,啥虫啊居然吃人。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若是金衣卫里还有其他人中蛊……一想到这里,他赶紧告退,回营找统领去了。 殷呈捏了捏小岫儿的脸颊,觉得小岫儿完全值得再夸一遍,“宝宝真厉害。” 小岫儿哼唧,“宝宝厉害喔!” 殷呈琢磨着,这事儿还是跟他哥知会一声。 虽然现在只知一人中蛊,不过有个防备也是好的。 两人来到皇宫,这时朝臣们也陆续来了。 路过正阳门,殷呈碰到了赵素。 “呀,赵大人。”殷呈跟自来熟似的,端着自家漂亮宝宝炫耀,“看见没,我迷人可爱的孙子。” 赵素:“……看见了,小县主真是迷人可爱。” 殷呈心满意足。 这时候,小岫儿又变色了。 本来赵素还觉得小县主白白胖胖,甚是可爱呢。 突然就变成了刺青崽,狂野极了。 殷呈也看见了,所以他僵硬地抬头看了赵素一眼。 赵素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只觉得背后发凉。 “呃……殿下?” 殷呈端着小岫儿走远几步,小岫儿变色。 走近几步,再变色。 殷呈低头,问:“宝宝,他身上是不是也有虫?” 第485章 【小岫儿】我们家小岫儿值得! 小岫儿非常严肃地点头,“有虫虫喔!” “嘶……”殷呈看赵素的眼神变得非常诡异,盯得赵素心里直发毛。 “这……殿下,下官可有不妥?”赵素思来想去,也就是出门之前吃了一块夫郎准备的糕点,又没去草丛里滚,身上哪来的虫子? 殷呈属实没想到,这蛊虫竟然不是个例。 现在广场上都是等候入殿的官员,除了赵素之外,其他文武百官见到呈王都选择了绕道走。 殷呈一手抱着小岫儿,一手拽着文官赵素大人快步上前。 赵素心慌慌,“殿下,下官二品,二品!按规矩要在郑大人后面。” 被强行插队的郑大人:“……”好气! “都退后。”殷呈举着小岫儿牌探测器,“排好队,一个个来。” 诸位大人上了一辈子朝,还是头一回被迫排队。 碍于呈王殿下的威严,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毕竟是全天下唯一一位可以带着武器上朝的亲王,大家一般都是只敢在背后蛐蛐他。 根据小岫儿的变色测试,能进金銮殿的百官们很快就被分成了两拨。 殷墨来时,看到手底下的官员三三两两抱团站着,勉强算是被分成了两拨。 再一看,他弟弟正举着白白胖胖的小孩挨个在百官面前晃悠。 呃……殷墨心想:这是在炫耀乖宝宝吗? 虽然弟弟有时候是挺不靠谱的,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没谱。 百官看见陛下上朝,纷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恢复队形叩拜。 殷呈咬牙切齿,他妈的,刚分出蛊虫宿主,这下又要重新分一遍。 他郁闷地盯着他哥,白眼翻上天。 毫不知情的哥哥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本来殷呈想着等蛊虫取出来之后再言明此事,免得吓到了这群脆弱官员。 到时候闹得人心惶惶,他哥还得出面安抚人心。 本来殷呈就没多少耐性,这下更是懒得瞒了,他端着小岫儿走到赵素身边。 “赵大人,袖子撩起来。” 作为京城里为数不多相信呈王殿下人品的正直官员,赵素虽然很茫然,还是撩起了衣袖。 殷呈今日没带匕首出门,只有腰间的梅花镖。 他拿着梅花镖,在赵大人的官袍上擦了擦刃口,然后对小岫儿说:“宝宝,抓虫。” 专业除虫大师小岫儿撩起衣袖,露出白白胖胖但是浮现刺青的胳膊,肉乎乎的小手在赵素手臂上拍拍打打捏捏。 很快,赵素的手臂上就凸起一个鼓包。 殷呈眼疾手快割破鼓包,小岫儿一把抓出蛊虫,捏在手里求夸夸,“阿公,宝宝抓到辣。” “咱们岫儿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宝宝。” 小岫儿“嘿嘿”直笑。 殷呈看赵素一脸呆滞,道:“愣着做什么,止血啊。” 赵素这才后知后觉地按压住伤口,十分不敢置信:“这是……” 众人看清楚小岫儿手里还在轱蛹的白色虫子,纷纷诧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殷墨都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问出了百官们心中共同的疑惑:“这是什么?” 殷呈扭头,对他哥露出死亡微笑,“蛊虫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殷墨赶紧让小安子去找御医过来。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弟弟方才是在区分这些人是否携带蛊虫。 “除了赵大人,还有谁也中了蛊?”殷墨问。 弟弟继续死亡微笑,也不说话。 殷墨:“……”多大的人了,还喜欢闹小脾气。 殷墨:“按照呈王方才的安排站位。” 百官心惊,莫不是他们之中也有人的体内寄居着蛊虫? 想到这里,方才还对呈王有诸多怨言官员纷纷动起来,很快就重新分成两拨人。 小岫儿啪叽一下捏碎了手里的蛊虫,粘稠的糊了一手。 殷呈随手扯过其中一位大人官袍给小岫儿擦手,“乖,抓出来就好了,不用捏碎。” 小岫儿嗓音软软,“知道辣。” 殷呈把小岫儿放在台阶上坐着,对他哥身边的小太监说:“拿壶酒来,要烈酒。” 小太监在接受到陛下许可的眼神后,赶紧跑去拿酒。 简单消毒过后,殷呈指了下之前用官袍给小岫儿擦手的官员,“挨个来,就你吧,衣袖撩起来。” 被点名的官员上前,蹲在小岫儿面前,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王爷,下官身上也,也有蛊虫吗?” 殷呈:“不能,哪能啊,没有呢。” 小岫儿已经上手了,嘴里还安慰道:“不怕不怕喔。” 随着手臂一阵刺痛,那官员亲眼看见一条三寸长的白色蛊虫从自己的皮肉里拉出来,险些晕过去。 这这这,亲眼看到从自己的皮肉里扯出来这么长的虫子,谁能不害怕? 殷呈让小太监搬过来一只花瓶,“来,岫儿,扔进来。” 小岫儿听话极了,将蛊虫扔进花瓶。 殷呈懒洋洋道:“下一位。” 中蛊的官员们个个捂着手臂在御医那里止血,殷墨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若说是个例,还能说是仇家暗害,可朝中半数官员都中了蛊,这完全就是一场针对大殷的阴谋了。 花瓶里白色的蛊虫非常恶心的扭动着,一旁的小太监都不敢往里看。 但是作为专业人士,小岫儿不仅完全不怕,还能捏着蛊虫的头尾,当皮筋一样玩。 殷呈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好,甚至觉得自家小岫儿聪明又能干,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一些不能进入大殿的低级官员也被叫进来,挨个在小岫儿面前露脸,辨别体内是否有蛊。 殷呈都怕累着自己的乖孙,觉得此事过后,完全可以派人上门收医药费。 在蛊虫装满两个花瓶之后,小岫儿脸上的刺青才消褪。 殷墨坐在小岫儿身边,拿着扇子亲自给他扇风。 小岫儿可累着了,靠在阿公身边直呼呼。 “回头组织一下官员体检吧,我让辛洄来帮忙。”殷呈端起小岫儿,“岫儿累了,我带他先回去了。” 殷墨点点头,此事他会查清楚。 殷呈临走时,低声对他哥说,“金衣卫中也有人中蛊,你排查下你宫里的人。” 哥哥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弟弟走了两步,倒回来,“记得赏赐,我们家小岫儿喜欢金银珠宝、玉器玛瑙、绫罗绸缎……” 总结来说:贵的,好的。 殷墨:“……行行行。” 殷呈这才美滋滋带着小岫儿回家。 后来经过多方查证,原来是京城有家糕点铺子是某势力细作,想要从内部瓦解大殷王朝。 当然,遇到了小岫儿这样的专业人士,阴谋就此落败。 小岫儿完全不知道,经此一事,他也算是在京城一战成名了。 只不过这名气与他阿公的名气一样,好坏参杂。 但是小岫儿无所谓,因为他是全家捧在掌心娇宠的piu亮宝宝,一辈子都会在爱意里长大。 第486章 【现代】这是我老婆吗?再看一眼,没错是我老婆! 又是一年除夕,今年雪下得格外早一些,京城裹上一层素白。 作为戎马一生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殷呈对自己这一生还是很满意的。 首先是老婆很好,其次儿子们也很好,最后孙子们也很好。 他哥一辈子都不曾对他生过什么防备之心,兄弟俩也算是兄友弟恭了一辈子。 总之,相当圆满。 他都已经安静等待死亡了,可再次睁眼的时候,却让他生出了庄周梦蝶之感。 因为他看到了蒋宁宁。 眼皮很重,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耳边全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蒋宁宁红唇微启,“哟,可算是醒过来了。” 殷呈抬起头,枯老的皮肤变得年轻,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那团皮肤已经青了。 “我……”殷呈嗓子很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一样。 蒋宁宁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没傻吧?” “……” 殷呈过了很久才接受了自己再次穿了回来的事实,怎么说呢,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穿回来的。 作为活了接近百岁的高龄老头,再睁眼回到自己二十四岁的时候,殷呈完全开心不起来。 眼看着就要去地府和老婆相遇了,也不知道穿回来有什么意义。 根据蒋宁宁所说,他出了车祸,非常严重。 关键是他手机里也没几个联系人,医院只能联系到他的导师。 蒋宁宁和师母隔三差五就来医院看他,这次是刚好凑巧,遇到他醒过来。 被医学判定为植物人过后,仅仅两个月就苏醒过来,完全值得让媒体来跟踪报道。 ----------------- 林念前一秒还窝在夫君怀里,听他讲睡前故事,下一秒醒来时,就身处异世了。 眼前的建筑他从未见过,车水马龙,高楼霓虹。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行人来往匆匆,穿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衣服。 林念害怕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他似乎听男人说起过。 这里,难道是夫君上辈子生活的地方? 可这里太大了,林念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的夫君,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里几乎都是年轻人,只是林念没有看到一个哥儿,反倒是看见了一种完全陌生的性别。 应该就是夫君以前说过的女孩子。 林念听到有人在夸他漂亮,他抿着唇,挺难为情。 “哇,快看,古风大美人,是咱们学校的吗?” “应该不是吧,如果是咱们学校的,就这颜值,开学第一天都要上表白墙。” 这时,有两个女生靠近林念,问:“哇姐妹,你这汉服是什么形制的啊,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应该是古风cosy吧?”另一个女生说,“姐妹,可以拍张照吗?我们是古风社的,很喜欢这种汉元素的裙子。” 林念茫茫然,对方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他鼓足勇气问:“请问,你们认识殷……乐浩川吗?” “乐浩川?啊,我知道我知道,隔壁商学院的大帅哥。”其中一个女生八卦地问,“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林念听不懂,他小声问:“我找不到他了……你们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热心女生听到这话,以为是学校太大,对方迷路了,就说:“可以呀,反正我们今天没课,可以带你去商学院。” 林念弯起眼睛,“有劳两位。” 两个女生特别喜欢他的衣服,林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时,身上会穿着他最喜欢的一条鲛纱裙衫。 二哥给买的呢,京城最好的裁缝做的,特别衬他的身段。 虽然林念不能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她们当谢礼,但是头上的簪子完全可以。 他拔下两只短钗送给她们。 两个女生并不知道这两只金钗是真黄金,以为是手作的工艺品,便收下了,“好精致的发钗啊,谢谢你。” 林念莞尔,“是我该谢谢你们。” 殷呈出院之后, 来学校办理相关手续,助教的活儿他现在干不了了。 主要是心思不在这里,也懒得钻研了。 “我刚刚问了我在商学院的闺蜜,她说她刚刚才看见乐浩川在a栋,我们带你过去。”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说着,都在惋惜为什么林念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们古风社要是能有这么漂亮的门面,每年招新岂不是爽翻! 林念第一次踏进这么高的楼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但是他现在没心思观赏,满心都是想尽快找到夫君。 乐浩川从办公室出来,翻着手机看蒋宁宁给他发的微信。 蒋宁宁说师母挺担心他,让他尽量经常给师母发信息报平安。 殷呈正给师母发信息呢,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叫他。 “乐学长在那里。”女生喊了一声,“乐学长!” 殷呈完全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继续编辑信息。 他现在的打字速度非常缓慢,虽然以前的记忆还在,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拼音就不错了。 另一个女生问林念,“你想找的人是他吗?” 林念轻轻点头,朝她们拱手行礼,拜别后飞快奔向夫君。 两个女生默默吃瓜。 哎哟学长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阿呈!”林念凑过去,“找到你啦。” 殷呈被吓了一跳,他愣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念念?” 啊?老婆?是我的老婆吗? 林念弯起眼睛,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短发的夫君也特别英俊呢! 殷呈不敢置信地捏了下老婆的脸颊,温热,柔韧,捏起来还回弹。 是老婆没错! 好想亲一下再确定,搞不好是幻觉。 不对,怎么老婆突然来到现代了? 殷呈拉着老婆准备回家再说,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两个女生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 林念朝她们挥手道别,然后小声对夫君说:“多亏她们带我来找你。” 殷呈勾起嘴角,点了下老婆的鼻尖,“挺聪明的呀,还知道找人带路。” 林念噘嘴,“我又不是笨蛋。” 这一瞬间,殷呈有些恍然。 老婆这都多少年没这么跟他撒过娇了,还挺怀念。 第487章 【现代】夫君挑的衣服一定是最好看的! 虽然殷呈好不容易适应回现代生活,不过很多以前熟悉的东西,现在都变得非常陌生。 就比如用轻功习惯了,现在时不时就想着飞檐走壁抄近路。 原本他是有驾照的,但是这么多年来,早就忘记怎么开车了。 他自己烂命一条随便造,可完全舍不得让老婆跟着他一块儿冒险,所以老老实实打车回家。 林念乖乖趴在车窗前,一路好奇宝宝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已。 “念念,头晕吗?” 林念摇摇头,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车窗外的世界,小声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 那看来是不晕车了,殷呈放下心来,拿出手机开始查看自己名下的资产。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老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娇养长大的老婆过苦日子。 除去一些股票债权等金融资产,他名下还有几百万的现金和一套市中心大平层。 合上手机,殷呈松了口气。 还好以前够努力,攒了不少家底儿,不然现在老婆真要和他一起吃糠咽菜了。 下车后,林念乖乖牵着夫君的手,一点不敢松开。 作为市中心的商盘,这个小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顶级豪宅,不过基础设施和环境绿化都做得很好。 林念好奇地问:“阿呈,我们住在这里吗?” “嗯,是啊。”殷呈想起来老婆喜欢花花草草,想着他那空空荡荡的家,决定改天带老婆去花鸟市场逛一圈。 林念惊叹:“好高的房子呀。” cbd空中餐厅也安排一个。 进入电梯之后,林念再次惊叹:“好神奇的小盒子呀,阿呈阿呈,这是什么呀?” “电梯。” 殷呈察觉到不对味来,没道理啊,彩霞城有云梯,老婆应该知道才对。 可林念现在的目光清澈,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 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林念感到了害怕,他下意识往男人身边凑,没多久就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叮——十六层到了。” “到家了。”殷呈搂着老婆的腰走出电梯,“家里装的是指纹锁,等下把你的指纹录进去,就可以随时打开家门了。” 林念似懂非懂。 进到玄关,他看见殷呈打开电灯的开关,“诶?” 趁着男人在给他找拖鞋,他凑到开关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试探。 “啪。” 灯灭了。 “啪。” 灯亮了。 林念:好!神!奇! 殷呈无奈:“老婆,别玩灯了,来换鞋。” 林念疑惑:“老婆?是在叫我吗?” 殷呈呼吸一顿,“念念,你今年多大了?” “十……唔……”林念刚准备说话,就被男人捂住了嘴。 “好了宝贝我知道了,这过不了审,咱们不说。” 林念茫然,“啊?” 殷呈面无表情,不断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我这是古代背景,小哥儿及笄就是成年,及笄就是成年……” 林念更茫然了,“怎么啦?” “没什么。”殷呈抱起林念坐在换鞋凳上,“老婆,抬脚。” “喔。”林念乖乖抬起脚,换上舒适的家居拖鞋。 “哇!透明的!”林念跑到全景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去,只一眼他就害怕得缩回来。 虽然成亲之后总是被夫君带着飞来飞去,可对于完全陌生的透明之物,他还是害怕的。 “念念,肚子饿不饿?”殷呈说,“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林念小跑过去,和男人一起窝在沙发里,“这是什么呀?” “手机。” “诶?”林念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卖界面,脑袋一会儿歪左边,一会儿歪右边。 “哇!哇!哇哇哇!”林念震惊地话都不会说了,怎么这个小盒子里能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啊? 好!神!奇! 殷呈搂过老婆,握着对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滑动,“想吃什么?” 林念认认真真地挑选半天,最后选择了……黄焖鸡米饭。 作为外卖三巨头,黄焖鸡米饭主打便宜量大,实惠管饱。 殷呈:“……老婆,你在给我省钱?” 林念说:“有香菇,想吃。” 殷呈点到一家法餐店,“要不要试试外国菜?” 林念:“好!” 林念不认得现代的文字,就看到夫君在小盒子上点了几下,他仰起头,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等着就行。”殷呈捏了捏老婆的脸颊,他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老婆应该是从他们成亲之后,去北境之前的某个时间点穿越过来的。 可以前从未听老婆说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 等外卖的时间无聊,殷呈打开了投影,给老婆播放了一部狼羊动画片。 林念看得津津有味。 半小时后,外卖也到了。 林念惊讶,没想到在手机上点几下,就有人专门送饭菜过来。 现代真好! 林念对食物接受良好,既能炫黄焖鸡,也能炫奶油蘑菇浓汤。 “阿呈,我们吃完饭,下午出去玩吧!” “行啊,顺便给你买点衣服。”总是穿裙衫也不叫个事儿,老婆这么好看,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林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再看了一眼男人的穿着,点头,“好呀。” 他想起夫君送的那些大红大绿的裙衫,然后在脑子里想象着,把男人现在的穿着替换了颜色套在自己身上。 呃…… 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看…… 不过呈王君是恋爱脑,很快就自我安慰,说不定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穿的。 夫君买的一定是最好看的! 等他跟着男人到了商场一看,男装很少有鲜艳的颜色,倒是女装的花样五花八门,美得各有不同。 林念下意识以为他是该穿裙子的,所以多看了两眼女装。 虽然这个世界的女孩子都这样穿,但是林念不好意思露胳膊露腿,所以他小声跟男人表达自己的诉求。 “阿呈,我想要你这样的衣服。” “行啊。”殷呈领他进了一家运动休闲为主的品牌店。 “自己挑吗?”殷呈问。 林念摇头,他什么都不懂,怕闹笑话,“你帮我挑。” 殷呈想:那就简单了。 他对导购说:“当季新款照他的尺码都要一件。” 十分钟后,殷呈拎着一串手提袋,带着老婆去了第二家店。 老婆略略有点爱美,以前每天早上起床梳洗打扮都得半小时。 他们小哥儿讲究以柔为美,虽然放在现代来讲,那就是娘炮,伪娘。 但是在他们那个时代,像林念这样柔柔美美的小哥儿这才是正常的。 第488章 【现代】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林念身板小,看上去就跟个学生仔似的。 所以导购挑选的衣服都是偏年轻活力型的,颜色也更为明亮,不会太过于死板。 殷呈考虑到老婆是古代人,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让他去试衣间试穿。 买回去不合身再买就是了,作为在大殷叱咤皇帝私库多年的呈王殿下,已经习惯‘挥金如土’的日子了。 由于林念穿的鲛纱裙衫过于闪烁亮眼,以至于吸引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殷呈注意到有不少人在拍林念的时候,下意识想遮住他的脸。 老婆现在可是‘黑户’,越引人注意就越危险。 林念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阿呈,买得够多了,我们回去吧。” 殷呈点头,打车的时候他还在想:还是得尽快把车技捡起来,不然出行确实不方便。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从落地窗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璀璨霓虹。 “老婆,别撅着屁股看夜景了,来试衣服。”殷呈说。 林念:“……”有时候自家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确实非常的……煞、风、景! 他撅着嘴巴,不过很快就欢欢喜喜开始试衣服了。 殷呈看到老婆光溜溜的腿,才想起来小裤衩还没给老婆买。 他沉思片刻,立马说服自己,老婆可以穿他的! 有许多衣服林念都不会穿,所以有些老流氓趁着这个时机,可把小美人捏圆搓扁了一遍。 林念每试穿一套,殷呈就给他拍一张照片。 老婆腰细腿长,穿什么都好看。 等他把所有的衣服都试穿了一遍之后,殷呈说:“好了,脱下来吧。” 林念:“?” 林念:“!” 这、这么急色吗? 也不是、也不是不可以啦…… 林念害害羞羞地说:“夫君,去,去榻上嘛。” 殷呈扛起他往浴室走,“小色狼,想什么呢,我是说脱衣服洗澡,你想哪里去了。” 林念捂着脸。 算了,没关系,一辈子也没那么长!呜呜! 等到了浴室,林念就没空害羞了。 “哇!按一下就有热水吗?” “这种胰子好香呀。” “诶,好舒服的水,是叫花洒吗?好贴切的名字喔!” “这是洗头发的?这个也好香!” “……” 殷呈一边剪吊牌,将老婆的新衣服扔进洗衣机,一边耐心地回答老婆的问题。 果然是刚成亲那会儿,后来珍珠出生之后,他就很少这样活泼可爱的撒娇了。 现在到底还是个软甜的小哥儿,特别容易就满足了。 林念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穿着男人宽大的短袖坐在床上,等着对方给自己吹头发。 “夫君,你不是有内力吗?”林念问,“回到你的世界之后就没有了吗?” 殷呈关掉吹风机,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天,然后说:“没有内力了。” “那以后岂不是不能飞檐走壁了。”林念颇惋惜,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在这里也不需要轻功,那个铁车好快喔。” 拳脚功夫还在,就是逆天的天极心经使不出来了。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殷呈也没有过多执念这件事。 林念躺在两米的大床上,本来还想跟夫君说说话,不过床特别软乎,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小夜灯幽幽散发着昏暗的光,殷呈亲了下老婆的额头,心想:若是珍珠和元宝也在就好了。 结果第二天,他俩刚打算出门溜达,就在门口捡到了昏迷的三岁珍珠和十八岁元宝。 林念被吓了一跳,“阿呈,咱们家门口为什么会有孩子呀……” 这个时候,老婆还不知道自己生了崽,所以他不认得面前的两个人。 但是殷呈认得。 珍珠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是爹爹,超级年轻的爹爹。 和更加年轻的小爹爹? 不过他们怎么这么高? 珍珠仰起头,刚张嘴,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从喉咙里钻出来了。 珍珠:“?” 珍珠:“啊啊啊!” 殷呈现在十分冷静,他倚在门口,抱着手臂看自家小珍珠犯蠢。 珍珠:救命!我好像越长越回去了! 他摸到自己圆乎乎的脸颊,顿时生无可恋。 珍珠的叫声惊醒了元宝。 元宝作为继承他爹一米九身高的帅哥,这会儿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所以脸臭得很。 这什么地方? 谁敢绑架我堂堂龙傲天? 他一转身,就看到他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元宝:抱一丝,起猛了,看见我爹那个老混蛋剪短发了。 “非池?”珍珠奶声奶气叫了一声。 元宝低头,和小圆圆脸对视。 “怎么这哥儿长得跟我们家小岫儿这么像?”元宝嘀咕,“我哥他什么时候生二胎了?” 珍珠:“……” 珍珠叉腰,“殷非池!” 元宝蹲下身,可劲儿掐小圆圆脸,“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殷知微。” 元宝被小圆圆脸萌到了,“原来叫殷知微……”等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说你叫什么?” 小圆圆脸愤怒,“松开!” “哥?”元宝震惊,“不是,我,你,这……” 小圆圆脸扯了下他的衣服,示意他看旁边。 殷呈:“嗨。”我两个好大儿。 元宝略略惊讶地和小圆圆脸咬耳朵,“这不会是咱爹吧?” 珍珠仰起头看殷呈,“爹爹?” “哎!我宝贝珍珠!”殷呈说,“过来爹抱一下。” 珍珠:你那是抱吗!分明就是端! 不过他还是抬起手乖乖上去抱住爹爹,“爹爹,你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呀?” 殷呈说:“说来话长,先进来吧。” 元宝立马窜进来,“哎爹,这啥地方啊?看起来怎么怪里怪气的。” 殷呈:“我家。” “啊?”元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殷呈抱着珍珠,一脚关上门,牵着老婆坐回沙发上。 “说说吧,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殷呈问。 珍珠说:“我刚哄完小岫儿睡觉,眨眼之间就到这里来了。” 元宝说:“跟人干架,我以为我被打死了。” 殷呈:“真没用。” 元宝愤怒:“小爹你看他!” 林念:“诶!小爹是在叫我吗?” “小爹,你俩为什么变得这么年轻了?还有哥,你怎么变成小孩了哈哈哈,四舅么说你小时候肉可多我还不信,哈哈哈。” “殷非池!给我死!” “小爹你看哥他欺负我,瞧瞧这沙包大的拳头,砸到身上就相当于……什么也没砸,哈哈哈。”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十分失控。 殷呈作为一家之主,是时候出来主持大局了。 第489章 【现代】天杀的乐浩川,他偷了个孩子回来! 殷呈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所以说,珍珠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元宝是十八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珍珠过来之后就变成了三岁,对吧?” 兄弟俩乖乖点头,他们对于穿越异世这件事的接受程度非常高。 毕竟经过他爹言传身教之后,兄弟俩的思想都很现代崽。 殷呈揽过林念,“老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儿子。” 林念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害害羞羞问:“都,都是我生的吗?” 殷呈开始逗老婆,“不是啊,都是妾室生的。” 林念鼓起脸颊,“哼。” 他才不信,这两个孩子让他感到特别的亲切,肯定是自己生的。 殷呈笑着亲老婆一下。 元宝打量着房间,表情十分纠结,“爹啊,你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寒酸!太寒酸了! “现在不兴叫爹了,叫爸。”殷呈把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的小珍珠抱过来,跟教小婴儿学说话似的,“宝宝,叫爸爸。” 珍珠:“爸爸。” “哎!”殷呈心花怒放,“乖儿砸!” 林念问:“那宝宝该叫我什么呀?” 这可把殷呈为难到了,“爸爸?妈妈?呃……还是叫小爹吧。” 珍珠眼里有活,扑腾着小胳膊,“小爹爹抱!” 林念慌忙接过珍珠,抱着软乎乎的宝宝,亲了好几下小圆圆脸。 元宝:“……为什么不亲我?我不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了吗?” 殷呈翻了个白眼,“你多大了?哥哥才多大?心里没点数?” 元宝:“……”算了,看在他爹过得真的很惨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爸,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这房子连个花园都没有,拳脚都舒展不开。” 殷呈咬牙切齿,“老子这是市中心大平层!” 元宝:“哦。” 父亲倔强要面子,元宝懂的。 殷呈心累,死小子。 林念说:“阿呈,我们去给宝宝也买一身衣服吧!” 昨天去商场的时候,他可瞧见了不少漂亮的童装。 珍珠穿起来肯定超可爱的! “好。” 元宝插嘴,“我也要。” “怎么盐里醋里都有你。”殷呈虽然嘴上嫌弃儿子,还是扯着他进到卧室的衣帽间,“这一排都是新的,我没穿过,你自己选。” 父子俩的身材差不多,元宝挑了黑色短袖和工装裤。 他取下发冠,觉得自己这一头长发很违和,“爸,我这头发是不是也要剪?” “随你,想剪的话下午带你去洗剪吹。”殷呈说。 元宝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感觉一定是好东西。 客厅里,林念正抱着小圆圆脸玩呢,就听到门铃响了。 珍珠吓了一跳,“什么声音呀?” 林念说:“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我去看看。” 殷呈教过他怎么开门关门,林念转动门把手,就看见外面站着一位栗色大波浪发型的红唇美人。 蒋宁宁扶了扶墨镜,看见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下意识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她仰起头,仔细看了一眼门牌号。 这也没错啊。 不是,乐浩川那小子,在玩金屋藏娇? 林念刚想关上门,蒋宁宁突然拦住了他,“小姐姐,乐浩川在吗?” 林念一头长发披散,额头上又画着漂亮的红色花瓣,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乍眼一看就跟女孩子似的。 林念轻轻点头,“在的,你是谁呀?” 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声音也是当下非常流行的公子音。 仔细一看确实有喉结。 原来是男的,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的。 蒋宁宁:“不好意思,小哥哥。” 林念礼貌地微笑。 蒋宁宁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我给乐浩川送了只老母鸡过来。” 她顿了顿,“师母清早去菜市场买的,正宗农村散养走地鸡,营养丰富,非常补。” 林念一听‘师母’,觉得应该是和师爹差不多身份的人,赶紧将人请进家里,“请进。” 蒋宁宁来过师弟家挺多次,熟门熟路将鸡肉放进冰箱。 开放式的厨房前面就是客厅,她看到沙发上的珍珠,双眼顿时冒光。 “好可爱的宝宝!”蒋宁宁上前一把抄起珍珠,对小圆圆脸垂涎三尺,“宝宝,姨姨可以亲亲你吗?” 珍珠眨巴下眼睛,大方地把脸凑过去,“姨姨亲亲。” 蒋宁宁被萌地心都化了,亲眼看见了蜡笔小新同款嘟嘟肉,可不得一顿狂亲。 她的理智短暂回笼,看着有些拘谨的林念,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天杀的乐浩川!他偷了个孩子回来! 蒋宁宁放下珍珠,在心里措辞了好一阵,才开口:“小哥哥,你需要法律援助吗?” 林念歪了下脑袋,什么法律援助? 这时,殷呈和元宝从卧室走出来。 看到蒋宁宁的时候,他有些惊诧,“师姐,你怎么来了?” 当然,此时此刻,蒋宁宁要更加惊诧一些。 因为师弟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帅哥,虽然表情看上去桀骜不驯了点,不过那张脸真的很能打。 元宝换上了现代服饰,得益于他身高的加持,再加上俊朗利落的五官,就算是一头长发丝毫不显娘气。 一向独来独往的师弟居然交到了新朋友,蒋宁宁震惊之中,略带欣慰。 “师母担心你恢复不好,今早特地去菜市场买的走地鸡,嘱咐你记得自己熬汤喝。” 殷呈点头,“好,知道了。” 蒋宁宁指着珍珠,“这小孩你从哪里偷来的?” “我的。” 蒋宁宁说:“师弟,听话,违法的事情咱们不干,人贩子是要下地狱的。” 殷呈重复一遍,“我的,我老婆给我生的。” “你哪来的老婆?”蒋宁宁心想,难道是车祸把这货脑子撞傻了? 林念轻轻咳了下,怯生生举手,“那个,我,我就是他老婆。” 蒋宁宁震惊,“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也是我儿子。”殷呈指了下元宝。 元宝凹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帅气的动作,挑眉抛媚眼。 殷呈:“……叫蒋姨。” 元宝:“蒋姨。” 蒋宁宁:“……”大可不必! 蒋宁宁:“师弟,容我提醒你,从生物学来说,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你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殷呈实话实说,“这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儿子。” 第490章 【现代】祝你们一家四口有个愉快的周末 蒋宁宁:“……”确定了,一定是出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脑子。 不然就是这个世界癫了。 不过现在很多年轻小伙子都喜欢做自己好朋友的爸爸,蒋宁宁决定理解,尊重。 小时候谁没办过家家酒啊。 “好吧,那祝你们一家三……四口,有个愉快的周末。”蒋宁宁说,“我先回去了,记得冰箱里的走地鸡。” 殷呈:“师姐慢走。” 林念跟一个:“师姐慢走。” 元宝也跟一个:“蒋姨慢走。” 珍珠觉得自己也不能差了事儿,“姨姨慢走,爱你啵啵。” 蒋宁宁瞬间被治愈,“宝宝再见。” 从师弟家离开之后,蒋宁宁直叹:好家伙,头一次见cos全家福的。 她拿出手机,这种抓马的事情,必须跟男朋友分享一波。 ---------------- 一家四口准备妥当,准备出门好好观光一下现代社会。 结果出了小区就看见了路边广告牌里播放着游乐园的广告。 顿时,三只的目光殷切而期盼地落在殷呈身上。 两个小时后,一家人齐齐整整来到郊区的游乐园。 “爸爸,那是什么?”珍珠小手一指。 殷呈定睛一看,“。” 珍珠:“想吃!” 林念的双眸也亮晶晶的,好神奇的糖喔,像云朵一样。 元宝作为酷哥,虽然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但是像这样新奇的东西,那高低还是要品一品。 于是十分钟后,一家人拿着花朵造型的,有说有笑地走进游乐园。 作为从小飞到大的兄弟二人,珍珠和元宝对高空项目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碰碰车和旋转木马情有独钟。 殷呈拍下了一家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准备回头找家相馆把照片打印出来。 老婆真好看,珍珠也可爱,元宝……嗯!元宝也活着。 一家人开开心心玩了一下午,在园区找了家餐厅。 珍珠想吃汉堡炸鸡,殷呈干脆把菜单上所有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全点了一遍。 以前司昭昭也做过不少的美食,其中就有汉堡炸鸡。 但是作为肥宅快乐水的可乐,其他几只都是第一次喝。 林念看可乐的色泽与药汁无异,总觉得会很苦,但是他是恋爱脑,对自己夫君全然信任。 谁知道一口下去,全是奇妙的体验。 “呀,好甜呀。”林念说,“冰冰凉凉的,好喝。” 殷呈替老婆把头发挂在耳后,将自己面前的饮料递到老婆嘴边,“西瓜气泡水要不要试试?” 林念含住吸管,吨吨吨一大口。 这个也好喝! “现在凑合吃点,我预定了空中餐厅的位置,今晚带你们去。” 林念弯起眼睛,“嗯嗯!” 珍珠鼓起嘴巴努力嚼嚼嚼,他现在是小孩子,可以不用形象管理,吃汉堡的中途还能往嘴里塞薯角。 薯角蘸上番茄酱,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着致命吸引! 游乐园里的餐厅,食客大多都是一家人出来玩,珍珠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宝宝们,强烈推荐这个意面,巨香!我还发现了一个隐藏吃法,那就是把原味鸡撕碎拌在里面,脆脆的!口感一下子就更丰富了。” 珍珠扭头一看,先是看到了一桌满满的食物,而后看见了桌子上立着灯光和支架,那位食客背对着他坐着,不知是在做什么。 “昭昭?”珍珠扯了下弟弟的衣服,“非池,你看那是不是昭昭?” 元宝一看,“还真是哎。” 殷呈瞥过眼,这菜谱真是阴魂不散! 林念问:“阿呈,那是谁呀?” 殷呈刚想说不熟,就被小圆圆脸拆台。 珍珠说:“是小爹爹你以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喔!” 林念歪着头,“啊?” “以后你们会一起合开食肆,可赚了不少银子呢。”珍珠顿了顿,小声说,“朝堂上的人都说爹爹是靠你吃软饭呢!” 殷呈脸皮厚,“对,大夫说我胃不好,适合吃软饭。” 林念弯起眼睛笑,原来他以后会这么厉害呀。 殷呈被老婆可爱到了,“念念,奥尔良鸡翅吃吗?” “要!”林念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认认真真啃鸡翅。 珍珠问:“爸爸,昭昭这是在做什么呀?” “直播吧。”殷呈拿出手机,在直播平台上搜了一下,还真搜到了司昭昭的直播。 他点进去,操作了两下。 司昭昭还在介绍美食,突然看到有人给他刷火箭,整个人虎躯一震,双眼冒光,“感谢呈王君送的火箭!” 珍珠:“诶!”稀奇! 林念脸红:“啊……” 还,还怪不好意思的。 珍珠:“爸爸,送火箭是什么意思?” 殷呈:“打赏。” 珍珠心情复杂,小声问:“昭昭是在卖艺吗?” 元宝心情也复杂,没想到现代人都这么可怜,他爸没有大房子,司昭昭还要卖艺。 “不算卖艺。”殷呈说,“呃,姑且也算,不好解释,回家给你们找点现代科普视频来看。” 餐厅并不大,除了隔壁桌是几个老头老太太团建,另外几桌都是父母带着孩子。 不知是谁起了话头,几个老人说起了最近的新闻。 说是有个女生在商场的厕所里生子,从社会问题聊到了当事人,又从当事人聊到了社会问题。 林念有些疑惑,“生宝宝有什么问题吗?” 他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 那几位老人还没开口,却是斜对面的女人开口了。 “有些孽种就不该出世,要我说,这种孩子生下来也没用,还不如扔进下水道。” 老人有些呐呐,“也,也不能这样说嘛,毕竟孩子又没有错。” 女人继续说:“怎么没错?他活着就是个错误。” 不知道是不是林念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位女士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怨毒。 殷呈却笑了,“那你就该杀了他啊,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敢吗?” “你!”她猛地站起来,吓得身边小男孩一哆嗦。 她顿时换了语气,温柔地安慰,“乖,妈妈不是凶你。” 殷呈还是笑着,“你不是不敢,相反,你太敢了。亲手把自己儿子推进车流的感觉怎么样?” 林念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491章 前世今生,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很爽吧?”殷呈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看到车辆从他身上压过去,你在想什么呢?他总算是死了,你余生可以放心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魔幻走向?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重新坐回位置上,只是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殷呈耸耸肩,“抱歉,我有精神病,喜欢胡说八道。” 女人听了这话,垂下了目光,叫人看不清情绪。 她身边的小孩伸手拉了下她的衣服,“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没事。”她说罢,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宝贝吃饱了吗?” 她温声细语,像一个完美的母亲。 殷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老实说,被老婆治愈了一辈子,他几乎都快忘了面前的女人。 历经一世,他早就看开了。 如今再看到这个女人,他只觉得她可怜。 走不出悲惨过去的人,比他可怜一万倍。 一旁的老人“哎哟”一声,“小伙子,你吓死我了。不是我说啊,有病咱不怕,早发现,早治疗嘛。” 殷呈虚心接受,“您说得对。” 此时餐厅安静得可怕,几位老人似乎也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没有再聊天了。 就连司昭昭都是直播暂停,开启了吃瓜模式。 结果斜对面的一家三口很快就离开了餐厅。 本来大家都是高高兴兴出来玩的,谁知道碰上这种事情。 虽然不至于影响心情,不过体验感肯定是不好的。 几个老人趁机换了话题,开始夸起珍珠来。 “这是你家的娃娃?” 殷呈自豪,“对,我儿子。” “哎哟,这小娃娃真可爱,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特别有福。” 珍珠被点到,又开心又愤怒。 谁胖! 谁胖!! 就在老人们夸奖珍珠的时候,先前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突然折返回来。 他走到殷呈面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刺激我的太太了。” 他说:“她因为你,吃的苦已经够多的了。” 林念一拍桌子,“非池,揍他。” 元宝活动了下手腕,刚站起来,就被殷呈按回去了。 元宝惋惜地问:“不打吗?” 殷呈:“法制社会,算了算了。” 更何况自家三只还是没有身份证的黑户,这要是进了派出所,都解释不清楚。 若是换做以前,殷呈或许会生出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想法。 但是现在,他很惜命。 元宝闷闷地坐回去。 林念气鼓鼓的,“不想要就不生啊,打胎药又不贵,干嘛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怪孩子。” “她那时年轻……” 林念:“呸!” 林念冷眼,“怎么还不走?看你就讨厌。” 元宝:“不然还是小揍一下吧,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机会难得。” 林念:“支持!” 珍珠已经动手了,一瓶可乐砸在男人身上,趁着对方发怒之前先假哭两下,“呜呜,叔叔不要打我了。” 殷呈:“……” 本来珍珠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元宝眼疾手快,把他哥捞过来,和他交换了位置。 那男人刚想发怒,看元宝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个头,不得不仰视他。 元宝:王之藐视! “总之,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太太面前了。”那男人留下这么一句话,灰溜溜走了。 林念撅嘴,拉着殷呈放在腿上的手,“干嘛不让元宝揍他,真是太讨厌了。” 殷呈忍笑,捏着老婆的手掌,“别生气了,出来玩儿呢,开心点。” 林念哼哼,“算他走运!” 虽然不清楚自家夫君和对方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是林念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他什么都没问,因为夫君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元宝想,等回去以后,就不气他爹了。 这老登,还怪可怜的。 殷呈抬眼,对上元宝的视线,“你这是什么眼神?” 元宝:“同情。” 殷呈:“……”死小孩! 从游乐园出来之后,时间还早,殷呈干脆买了电影票,带他们去看电影。 考虑到自家三只来自古代,殷呈选的是比较有代入感的古代背景的喜剧。 珍珠抱着超大桶的爆米花嚼嚼嚼,林念生怕他之后吃不下去空中餐厅的大餐,还管束了一下。 谁知道他的担心完全多余,因为珍珠不仅吃了好几块牛排,回去的时候还炫了半勺冰淇淋。 为什么是半勺,因为林念怕他闹肚子,克扣了半勺。 珍珠委屈巴巴地抱着爹爹的脖颈,“嘤嘤。” 殷呈顿时理智全无,“等下路过超市,咱们买一箱冰淇淋回去慢慢吃,好不好?” 珍珠立马笑嘻嘻。 元宝:“我也要。” “你没有。”殷呈懒洋洋地说,“你多大,哥哥多大。” 元宝暴躁,当场决定暴饮暴食三个冰淇淋。 以此来反抗呈王暴政! 林念无奈地看着他们父子三人,三个幼稚鬼! 殷呈牵着老婆,“正好去超市,念念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念问:“都有些什么呀?”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哦对,还得给你们买日用品。没车真不方便,还得叫个跑腿……”殷呈觉得,重新捡起车技迫在眉睫。 到时候还能出去搞点自驾游什么的。 在大殷时,元宝袭爵之后,他也带着老婆走了不少地方去游玩,不过现代的风景和古代的风景总是有差别的。 也不知道他们可以在这个时空停留多久。 珍惜当下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殷呈来说,有家人在身边就足够了。 天黑之后,整座城市的霓虹闪耀着。 清亮的路灯照亮着前方,殷呈知道,那是回家的路。 ---------------- 京城,呈王府。 林念醒过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 殷呈捏了下老婆的脸颊,“笑什么呢?” 林念窝在男人怀里,清早的阳光透过窗隙洒进来,是难得的好天气。 “夫君,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嗯?” “我不记得是什么梦了,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美梦。” 殷呈轻笑,“念念,做梦有什么意思,不如来陪夫君玩一下别的游戏。” 林念望着窗外的好天气,随后娇娇地嗔了男人一眼。 看来,今天的呈王君,注定是起不来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