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皇子:先创六宫再夺嫡》 第1章 青楼赌坊 冬。 大汉国。 关中长安。 青衿堂是长安城最为有名的八大酒楼之一。 但它的出名却不是在酒上,而是在茶上。 由于茶好,这里便聚集了许多善于品茗的雅士。 茶商们也因此纷纷至此,花银子想让雅士们给自己家的新品取个好听点的名字。 除着茶商的聚集,青衿堂后来竟成为了关中茶商的聚集地。 他们在这里交换手中的资源、出售大宗茶货,一时间繁华无比。 大茶商的手头自然不缺银子花,为了更好的谈生意他们常年包着青衿堂里的雅间。 即使他们自己没有来,那些雅间也都会给他们空着,不许别人乱入。 此时在其中一间雅间之内,两名身穿着常服却摆着官架子的四十多岁男子正邻坐在桌边密谈着什么事情。 这二人的中间放着一册并不太厚的书籍。 其中一人言道:“何侍郎,不必着急着还书,此书得是细看才能看得懂。一般人只看个开头哪里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更无法领略此书之奥妙所在!且此书只有在看第二遍之时才会豁然开朗、有所领悟、明其真谛。更不能跳着看,那样便更不明白了。” 何侍郎笑道:“其实约沈尚书至此,除了刚刚所言之事及还书之外,还有一事……” 何侍郎话还没有说完,从雅间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骚动声。 “闪开!沈练呢?他是不是在这?看本王不打断他的狗腿!” 雅间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礼部尚书沈练沈同和及户部侍郎何溯之。 因为不属于同一个部门,所以何溯之并没有以“部堂”相称,而是用“尚书”称谓。 那何溯之听得外面的动静,脸色骤然剧变。 他畏惧地看着沈同和说道:“这现世阎罗如何来了?沈尚书,是不是你与他为难了?” 沈同和轻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何溯之便急了起来:“你惹他做甚呀!他是中元节时从地府里逃出来的阎魔!出生那天就克死了太祖皇帝与其母!这天不收地不留的玩意连皇上都拿他没有办法!” 何溯之话一说完,那雅间大门“嘭”得一声就被人一脚踹开。 只见得一个身穿华服的二十岁少年拿着一把折扇一副痞样地站在门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关中汉国的六皇子刘梦棣。 继宗嘉士梦,瑞应伟元邦。 梦是字辈,棣才是他的名。 刘梦棣抖着痞态,轻怒地走进雅间里来。 何溯之连忙站了起来,他脸上虽然带着一些惊恐但又不得不露出一副笑容。 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着实令人感觉好笑。 何溯之有些恭敬地问道:“六爷您如何来此了?” “呵!青衿堂就是本王的产业,本王如何还不能来了?怎么?要连本王的酒楼一并查抄了?” “臣不知六爷所言何事……” “你们平日骂本王是混蛋糊涂王,今日却如何与本王装起糊涂来了?” 刘梦棣进了雅间以后外面的伙计马上就将雅间房门给关了起来。 而一直没说话的礼部尚书沈同和听到刘梦棣的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这引来了刘梦棣的不满。 刘梦棣站在沈同和的身边说道:“很好笑是吧?有你哭的时候!” 沈同和不屑地说道:“天水王自己做了何等事情出来自己不清楚么?什么银钩黑白院,那就是一间赌棋的赌坊!翰林院傅待诏之子不明就理,还以为是书生们研诗作画的优雅去处,却不想被骗入其中赌输了百十两银子!傅待诏就是一个从六品,年俸不过九十余两,这叫他们如何过活?” “呵呵!原来是给别人强出头来了?那是他自己弈理不深、棋力不足,又怪得了何人去?敢问沈尚书,他姓傅的赢银子之时如何没见你出来给输家强出头与傅家公子为难呀?” “你!强词夺理!从古至今哪里有皇子王爷开青楼、设赌档的?伤风败俗呀!这还不值得弹劾么?” “青楼赌坊归地方衙门管,即使其中有官商勾结之事,那也是归御史台管。本王是宗室,归宗人府管,与你一个礼部尚书有何干系?要你多事来帮忙逮耗子?” 沈同和又要说话,却是被那何溯之拉扯了一下,把话头给掐住了。 没想到那刘梦棣更是抢着说:“且本王也没见过那傅家公子,他被人撺掇着去与人斗棋与本王何干?此事是你女儿自己惹出来的,为何不见你在奏疏上提及半句?害本王被父皇好一顿训斥!” “我、我女儿?”沈同和一脸的迷惑。 “是呀,就是你那位不在绣楼里做女红,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参与诗会,还与书生才子幽会的乖女儿呀!你自己家教不严,却来怪我,你又算得是什么文林泰斗?也对,天下十大鸿儒却不见你沈练沈同和的名号在里头,你自不配是文林泰斗!” “你胡说些什么?” 沈同和既是在反驳又是在疑问,他好似真不知道这事与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刘梦棣解释道:“你不知道呀?是你女儿自己在诗会上惺惺作态,言及那位公子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又用话语勾得别的男子嫉妒相仇,最后才有了这斗棋赌彩之事呀!” 沈同和一咬牙,心中暗咐道:“这不孝女,又给我耍这等小心眼!” 沈同和站起身来向着那何溯之拱手说道:“本堂家中有些小事还需处置,请未曦见谅。” 未曦即是何溯之的字。 那何溯之听了个大概,还礼客套了两句。 沈同和正要走,却被刘梦棣一把拉住了手腕:“姓沈的,你这是要走么?今日不给本王一个说法你可走不了!本王可不是太子那等受气包,逆来顺受更不是本王的性格!” “哼!若不是皇上宠溺,就你做的那些事情早够在宗人府里圈禁了!只是训斥算是便宜你了,照本堂奏疏所劾,至少也得把你那些赌档都给查封咯!” 沈同和说着恶气将刘梦棣的手给甩开。 他正向门外而出,那刘梦棣却是在桌这坐了下来轻淡地说:“既是如此,那你就别怪本王这个贪财好色之徒亲自去向你女儿要个说法了!” 还没走出门去的沈同和突然回身怒道:“你敢!” “本王在长安城横行霸道惯了,有何不敢?再者而言,送到嘴边的肉,不尝白不尝!谁让你女儿自己往青楼里撞呢!” “你、你又胡说些什么?” “胡说?这事你自己不知道呀?是谁天天说着论语不全,当找到齐论语以正圣人之言的?还不是你么?正好,本王藏春院里就有那么一套强汉何晏与盛唐孔颖达的论语注疏集解的合论版,里面还夹有十大鸿儒之一的率滨先生所补的齐论语的《知道》一篇!” “嗯?” 一直在边上不敢多言的何溯之被刘梦棣说得也愣了一下,更是激起了不少的兴趣来。 刘梦棣接着说:“也不知你女儿是从哪里探到的消息,自己就女扮男装去了本王的藏春院。青楼白天可是不开门的,但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姑娘化装进了青楼,本王的那些青楼护院哪又如里能放得过她?” “你定是在胡说!谁信你鬼话,我女儿才不会去那等藏污纳垢之所!” 沈同和说着向何溯之使了一个眼色,而后便开门而出了。 刘梦棣正要去追,那何溯之却是拉住了刘梦棣的手袖问道:“六爷,真有齐论语名篇现世么?” 面对何溯之的拖扯,刘梦棣并不生气。 他呵呵一笑,竟是安静得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见得外面的伙计小厮又将门关上,这才说道:“你们的心眼可真多呀!沈同和刚刚给你使眼色是让你缠着我,他自己好趁我不在藏春楼之时将女儿给解救出来?” “这……” “坐吧。” “是。” 何溯之因为被刘梦棣看破了心思,只得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刘梦棣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了桌面上。 何溯之不解地问道:“六爷您这是……” “傅待诏之子输给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儿子!” “阿?” “你儿子一时兴起,用这张银票在爷青楼里与姑娘打了个茶围。别嫌贵,爷的藏春楼是关中汉国第一销金窟,一个茶围就值这么多银子!至于他赢来的剩下银子花哪里去了,爷可就不清楚了,可别再来找我!” “呀!六爷!我……” “能把这银子还给你,是因为我们是老相识。平日没事多约束着点子孙吧,长安城是个温柔乡,是可以让人失志学坏的!别愣着了,拿吧。回头还给傅待诏去,省得你在官道上多竖一个敌人。” 何溯之看着银票应了一声是,但他还是不敢伸手去拿。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现世阎罗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别看刘梦棣刚刚的话是那般语重心长,谁知道还藏着多少的暗扣。 见得何溯之没拿银票,刘梦棣便问道:“如何不取?不要的话爷我可就收回了?” 第2章 现世阎魔 “六爷的银子可不好拿呀!” “呵呵!原来你还知道呢!不是,爷就想问问你,你是太子党,他沈练沈同和是四爷党,你们二人没事在这里秘密见什么面呢?也不怕太子与秦相发现后猜忌于你?” “六爷您常说自己是闲散王爷,也从不参和朝务……您有事说事吧。” 刘梦棣笑道:“爷才不管你们那些烂事呢。没别的什么事,就是让你出事之时别把爷给供出来就行!” “什么?供什么?” “爷开的不是粥厂善堂,记得把茶钱给结了!还有,青衿堂是酒楼不是茶楼!你们多少也点一些贵的酒菜呀,费我一间包间!” 刘梦棣也不正面回答何溯之的话,站起身来就向外而去。 何溯之在刘梦?身后追问道:“您刚刚是什么意思呀?臣真不明白呀!沈礼部的女儿没事吗?是诓沈礼部的?六爷?六爷?六爷?” ………………………… 早朝一般是在早上十点左右结束。 朝官们在早朝结束以后会回到自属衙门。 中午饭即衙门里吃,下午四点就会散衙下班。 沈同和被刘梦棣从青衿堂吓唬出去赶到东市的藏春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来钟了。 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即是娱乐场所开始营业的时间。 此时的藏春院正门外车水马龙,但后院后门的小巷子里却是寂静一片,还显得有些黝黑。 礼部尚书沈同和怀里抱着一套书籍,身上就只穿着一件里衣被人从那后门里就给推了出去。 因为是在冬季,那寒风一吹沈同和的两腿便有些发起抖来。 他正要走,耳中听得后门里面的一名护院叫道:“等等!你怎么说也是朝里的三品尚书,就这么让你穿着里衣在街面上丢人,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我们家六爷是王爷,皇上的脸面有失,即是我家六爷的脸面有失,你拿着这块黑布遮着点脸,别让人给认出来了!记住了,以后没事别惹我们家爷!” 护院说着从后门里扔出了一条黑色的布段出来,而后咣得一声将后门重重地关上了。 沈同和哼了一声刚要走,发现自己若就这么走在大街上还真就显得十分异类与丢脸。 他想了想,只得将那块黑布给捡了起来蒙在了脸上。 这也怪他自己。 为了与何溯之密会,没乘轿也没带随从,才会弄得这般狼狈。 可没等沈同和走出五步开外,从巷子的另一头就窜出了十来个人。 那些人皆是护院的打扮,个个凶神恶煞,吓得沈同和连连后退。 沈同和心中大叫不好的同时,听得那些护院里有人高声叫道:“给我打!” 沈同和是个大男人没错,但他更是个儒士。 别说不打过这些壮汉了,人都没跑出小巷子就被那些护院给追上,一脚就给踹倒在了地上。 沈同和只以为是藏春院里的人,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一边挨打一边大骂着现世阎罗如何如何。 打人的护院头领好似也知觉出了什么不对劲。 他寻思着“怎么这般不对劲!他干嘛骂自家主子?”。 正当护院头领想要叫停之时,从巷子的另一头又跑来了十来个家丁打扮的人。 那些家丁叫喊着“保护老爷!”的口号便也冲进了小巷子里。 一时间两拨人马便昏天黑地得打斗在了一起。 也好在巷子来得小,“队伍”展不开,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受伤。 在打了一阵之后,几名巡街的兵马司巡差才姗姗来迟:“住手都住手!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谁敢行凶闹事!” 护院里有一人回嘴喝道:“滚!我们岐王府之事哪里轮到你们小小的巡差来管!” 岐王即是四皇子,被皇帝授命在礼部观政。 而礼部尚书沈同和即是四爷党党首。 那还躺在地上蒙着面的沈同和一听,大声得叫道:“别打了、都别打了!一群蠢才,本堂即是沈练沈同和!” 沈同和这么一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来。 那岐王府的护院们人都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沈同和不甘心地摘掉脸上的黑布,被自家家丁从地上艰难地扶了起来。 岐五府的护院首领苦着脸说道:“呀!如、如何真、真的是您呀!您穿成这样还蒙着面,小人、小人真认不出您来!您大人大量……” 沈同和此时哪里还能管得了身上的脚印是自己人踩出来的还是被对方给踹出来的。 他不甘心地对护院们问道:“你们如何到这里来了?” 护院首领连忙解释道:“前些日子四爷的母妃德妃娘娘与贤妃发生了一些口角,阎魔为贤妃出头,反正就是说了些难听的话把德妃娘娘给气着了。然、然后四爷打听到那阎魔安排了一个人穿着白衣要从藏春院后门出来去他处纠集人马砸四爷产业,四爷吩咐我们这些府卫化装成别人家护院在这巷子外面埋伏……” 沈同和怒极地问道:“你们是打哪听来的消息呀?” 护院首领笃定地说道:“是四爷门人从藏春院的一名青伎那里打听出来的,准确无误!” “无误个屁!” 再儒雅的沈同和被冤打了一顿,此时也顾不上仕人身份开始爆起了粗口。 他破口大骂道:“这藏春院本就是他现世阎罗的产业,你们哪里能套得出什么无误消息出来?从他阎魔嘴里吐出来的话字字都带着七步离魂散,这你们也会去信?” 那护院首领苦着脸问道:“我、我们也不知道尚书您会在这里呀,您、您如何会来的?” “中了那阎魔的七步离魂散了!” 沈同和没好气地应了一句,而后回头看着来解救自己的那些家丁们,疑问道:“你们如何会来的?” 其中一名家丁亦是苦着脸说道:“之前宅门外不是围了许多来应贤的学子么?许多人都在说……都在说老爷您去逛青楼,因、因不愿付花酒钱正被藏春院的护院围着打呢。我们原先也不信,后来……” 应贤指的是朝廷发布招贤令后,有所才智但文才不太好或运气不太好的学子可以拿着当地县令的推荐信在礼部甄选,以获得一个秀才功名。 只是有一些人好钻营,怕名额被他人抢走,所以会在报完名以后来拜见统管招贤的的礼部尚书沈同和。 沈同和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户部何侍郎来了家中,问老爷您回来了没有。知您没回来,便说您定是在藏春院里……您近日与何侍郎交往频繁,他的话我们也不得不信呀,于是就、就……这定是那现世阎罗的诡计呀!老爷,您受伤了呀,小人扶您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您还可以写奏疏在皇上面前告他呢!” “告什么告呀!被自己人给打成这样,本堂哪里还有脸上疏去说此事?被通政司里的那些人看去,还不得笑话死老爷我呀?” 一般奏疏都得经过通政司整理分类然后才会交到中书省内阁拟条。 拟完条后才会被送到皇帝的御案前御批。 所以正常的奏疏他人都是能看得的,除非是密奏。 但哪个朝官要是敢在密奏里写这些东西浪费行政资源,是极有可能会被收回密奏之权的。 刘梦棣今天这么做就是在警告沈同和,没事别总上疏弹劾他,小心弄到最后却是自己下不来台。 沈同和正生着气,那一直没说话的兵马司巡差突然说道:“沈尚书,您需不需要……” “不需要!”沈同和不爽地应了一句。 那巡差言道:“小人不是在问您要不要为您立案,将打人者绳之以法。而是想问您需不需要给我们这些巡差们一点赏?” 四皇子护院大声喝道:“赏什么赏呀!你们也配得赏?你们要是早点来,沈尚书也不至于挨这份打了!” “这位岐王府府卫,打沈尚书的可是你们!沈尚书说不计较了,我们这才不缉锁你的。别以为我们兵马司好拿捏,我们家贾指挥亦是三品官,只归皇上管,不归礼部与四爷管!真要抓您进去关两天,那还是可以的!且我也不是与你要赏呀!来之时六爷可与我们说了,可以从沈尚书这里拿到三两银子的赏呢!” 沈同和一听,气极地问道:“那混蛋糊涂王现在在哪?” “这个……”巡差一边犹豫一边搓起了手来。 “银子银子!”沈同和向着身边之人轻舞了几下手。 那些家丁、护院们只得一同凑了三两碎银子递交给了那名巡差。 巡差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这才得意地说道:“六爷说是一会儿在紫緌轩里等我们汇报如何处置的此事。” 护院不高兴地说:“他又不是兵马司指挥,你们与他汇报什么?无非是把我们的窘样说给他听罢了!” 沈同和此时早已无心去管那许多了,他对自家的家丁问道:“轿子跟来了吗?” “抬来了!” “快!去紫緌轩!” “阿?”那家丁急道,“老爷您可不能再去了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别再中那阎魔的什么诡计了呀!” 第3章 率滨先生 “你知道些什么呀!落尘姑娘说,率滨先生的那一份论语第二十一篇《知道》篇还在那阎魔的手上呢!我总得要回来吧?” “您、您都这样了……” “管不得那许多了!” 沈同和说着便一瘸一拐得向巷外而去。 “这可如何与夫人解释呀!”家丁只得慌忙地前去搀扶。 ………………………… 緌,即是古时冠帽在下巴下打结所垂下来的那一小段。 紫,则是朝中重臣紫袍的颜色,一般人还穿戴不得。 紫緌即是配紫袍的紫色冠帽结绳,也指的极有身份的人。 紫緌轩顾名思义,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就别进来了,这里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紫緌轩一共只有九个雅间,每个雅间每日就只开一席。 且这九个雅间互不相通,来这里吃饭的人永远都见不着别的客人。 之所以会是九个雅间是因为尚书一共有六位,内阁辅臣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有三位,合起来就是九个。 因为紫緌轩的菜品绝佳,比宫里的御膳还要精致上不少,使得紫緌轩的雅间就从来都没有空过,且还得提前半个月来预定才能定到得位子。 这种高档营销、饥饿营销自然是出自刘梦棣的手笔,紫緌轩自然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只是今天刘梦棣推掉了一桩生意,空出了一间雅间来接待沈同和! 沈同和的家丁随从并没有一起进入紫緌轩,而是被拦在了外面。 这不是在给沈同和下什么套,而就是紫緌轩一向的惯例。 不让随从进入为的是给请客的东道与被请的客人提供一个相对封闭、安全、易于密议与谈判的环境。 且这里有的是漂亮侍女伺候,也用不着别的随从。 沈同和被伙计带到一间雅间里的时候,伙计随手就在外面将房门给关上了。 雅间的桌子上并没有摆放任何的菜品,连凉菜冷盘都没放上一牒,有的只是桌边的一把折扇与一个放着衣服的托盘。 那衣服正是沈同和在藏春院里被扒下来的那一件。 沈同和没有立即就坐,而是来到了刘梦棣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不动。 因为那里的地上放着一个碳盆。 刘梦棣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右手单卷着一本书正认真地看着,好似没发现沈同和已经来到。 沈同和压着火气说道:“你想如何?” 刘梦棣转过头看了一眼沈同和后,这才将手上的书放在了桌面上。 他呵呵笑出了声来:“哟!这不是陆尚书吗?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咦?你脸上这是怎么了?身上如何会有这么许多脚印?” “少装这个糊涂,你在青衿堂说那些话不就是想引本堂去你的藏春院么?我女儿根本就没去过那里!” 刘梦棣呵呵笑道:“你自己傻又怪得了谁?本王都没见过你女儿,何况是那些青楼里的人呢?见都没见过,又哪里知道她去没去呢?” 沈同和被气得那胡子都快吹出来了。 刘梦棣接着说:“你倒是不亏哈,只用几件衣赏就把本王从父皇那里辛苦顺出来的唐本论语给弄到了手!你大赚呀!你都占了便宜了如何还来生本王的气?那本论语就不该给你!” 沈同和没敢太还嘴,因为十大鸿儒之一的率滨先生所留下的一篇齐论语还在刘梦棣那里呢 。 刘梦棣接着说道:“其实呢,这事还没完。原本是打算在你回到家门口之时让几名青伎跟你耍要嫖资的。即使你的名声不臭掉,今天夜里你也爬不上你家夫人的床上去睡!等你囫囵睡醒,天还没亮就赶着进宫上朝之时,必有一位收夜香的往你轿子里泼点东西。” 沈同和是听着都觉得恶心。 刘梦棣又说:“本王原本是设计了二十来个连环计,十天半个月之内不带重样,让你绝对不会有安稳日子过。得让你像那大理寺的卓不凡那般,见着本王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躲避!只是那何侍郎强行将本王拉回了雅间,让本王觉得此事就这么让它过去算了。要不然,你根本找不着本王的人影!” 刘梦棣说着拿起了桌边的扇子,轻轻地在桌面那本书上敲了两下。 那本书正是之前在青衿堂雅间里何溯之还给沈同和的那一本。 当时沈同和因为担心女儿有事,走得太急并没有将这本书给带走。 何溯之最后叫住刘梦棣,将这本书交给了对方,并求着刘梦棣放过沈同和一马。 刘梦棣这才找来几名兵马司巡差,交待了一些话后让他们去引沈同和过来。 刘梦棣见得沈同和不说话,侧着头问道:“这本书就是当年白玉川的那一本吗?” 沈同和好似知觉了些什么。 他反问道:“你去青衿堂其实不是因为我上疏了你的那些事情,而就只是为了这册子?” 刘梦棣笑道:“朝里厌恶本王品行之人不止你一个,哪天又没有参本王的奏疏呢?本王若是天天计较那还计较得完吗?但你不一样,本王不能让你起这个头,要不然本王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谁让你是文林泰斗呢?只是本王看到这东西的时候……” 沈同和想了想问道:“率滨先生的那个……” 沈同和话还没说完,刘梦棣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来。 只这一甩,那沈同和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 他刚想伸手去取,刘梦棣单手将纸张一团,竟给搓成了一个小纸球。 沈同和吞了吞口水,安静得在刘梦棣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不是真想坐下,而是特别担心刘梦棣一时气极把那团小纸团给扔进炭盆里给烧了。 沈同和只得压低了身段,慢声地说:“这一本即是原册。但你别想多了,这书里若真有前朝库银宝藏的线索,绝不会落在你的手上!皇上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刘梦棣皱着眉头问道:“这本书到底怎么一回事?别与本王说你不知晓!” 沈同和言道:“本堂姓沈,原是江南吴国氏族。家中出了些变故,这才逃迁来的关中。来之时已是咸元年间了,原首辅白玉川早就被太祖皇帝给问了个谋反罪杀了。本堂其实知道的未必会有六爷你多,你又何来问?您不如去问那白玉川之子去?” 咸元是现在大汉国皇帝刘泷的年号。 白玉川是刘汉国太祖皇帝在位时的内阁首辅。 而白玉川之子即是现在朝中的吏部侍郎白叔达。 谋反罪是要诛族的,成年的直系家属根本没可能豁免。 白叔达还活着且现在还是朝里的重臣,是因为白玉川就是被他儿子白叔达给举报的。 刘梦棣笑着说道:“白叔达若是肯开口,本王也就不劳烦你了。你挨这顿打,是因为你不该在父皇面前乱说话。本王让莲儿把论语让给你,其实是为了展现诚意。当然了,沈礼部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随时也都可以走人。但是……你最好把那部论语给藏好咯,小心被人举报你一个偷盗宫中珍宝之罪!它可真就是盛唐孔颖达的手抄真迹,宫里在册的!” 面对刘梦棣的威胁,沈同和并不惧怕。 他想了想说道:“即是拿了那本论语,那本堂便将所知告之于你吧。但若是对你无益,或是你一早知晓,可不许……” “那是自然。” 刘梦棣说完转而对外面唤道:“上茶!” 只这一声,便从外面走进了一名侍女。 那侍女恭敬地将两碗茶放在了二人身前的桌上,而后盈步退去。 “明前龙井!” 沈同和喝都没喝,只是轻轻一嗅,便知道侍女上的是什么茶了。 谁让他原本就是江南氏族出身呢。 沈同和表现出欣喜是因为关中真的很难喝到江南茶。 刘梦棣笑道:“关中皆是砖茶,绿茶并不多见,红茶更是没有。这明前龙井是本王自己好这一口才叫人从江南弄来的,可费了不少银钱。论语你可以拿走,但别指望从本王这里拿走一钱茶叶,本王自己要留着喝。” 关中有炒青,但那是唐朝时煮茶法所用,不是现代意义的绿茶。 用于冲泡法的绿茶实际上在明清时才开始有,甚至好一些品种是现代才出现的。 沈同和安静地坐着,在品了茶吧唧了一下滋味后这才开口说话。 “相传前朝周昭宗在国破之前将国库与宫库里的金银一夜之间给搬空了,不知埋去了何处。他临死前将几位皇子分别叫到床前,单独授予了一些东西。随后除了其太子之外,余下的柴氏皇子皆从宫中密道出逃。太祖皇帝派人去追,最后只追回了最年幼的周室皇七子。” 刘梦棣马上补充道:“那周昭宗的太子性情仁孝,因周昭宗驾崩心悴而亡、随其而去了。先帝不得已只得立了周昭宗第七皇子为帝。那位周献帝禅位于先帝之后,自己在游玩芙蓉池时不幸溺水而亡。” 前朝周昭宗的逊太子是怎么殉国的、周献帝又是如何继位、禅让及不辛溺水的,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 第4章 崎岖老人 刘梦棣为沈同和补充这几句话是不想让沈同和乱说些别的。 毕竟这些事情与库银宝藏本身是无关的。 沈同和其实也是知礼之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使这里只有他与刘梦棣两个人。 沈同和言道:“后来太祖皇帝便让自己的内阁首辅白玉川开始找这本侯天集,时人皆疑太祖皇帝从柴周宗室子孙那里探问出了宝藏相关线索。本堂说得再明白一些,时人皆言,库银所藏之地一定就在这本候天集里!” “本王所知的也是这一些呀,但这本候天集……” “我不好钱财,但好猜字迷,且也一早就看过这本书了。可以肯定这里面没有任何异常,句里行间没提到一个与库银宝藏有关之事物。六爷也不必怀疑别的,里面文字皆为一人所书,并无半点篡改痕迹。且书中之内容连贯,亦未曾遭人撕页!” 刘梦棣想了想刚要说话,沈同和便又说道:“你也不必怀疑这是不是原本原册,因为本堂已经求证过了!” “哦?你是如何求证的?” 沈同和说:“天下十大鸿儒,有两位的书法造诣颇高。一位即是率滨先生,他的台阁体写得优美实润,本堂与翰林院众翰林们在去年便曾联民上疏举子科考皆得以此字体为准。一来好阅卷,二来更显庄重、正式。只是皇上觉得此字体未曾普及,不好实行。” “字?” “对!就是字!率滨先生见首不见尾,本堂无缘相见。但亦为十大鸿儒之一的潜渊先生本堂却是与其有所私交。他即住在长安南城!本堂曾拿此书册去找过他,他说上面的笔迹乃是前朝神佑二十一年殿试探花秦酹月之笔迹。潜渊先生与秦酹月相识,自是认得,且很确定得说,非是他人所仿!” 刘梦棣连忙问道:“那位秦酹月现在……” “已经不在人世了!” “哦。他有没有……” “没有!若是他有留下与库银宝藏有关的什么话,太祖皇帝与皇上早就找着宝藏了!” “嗯?”刘梦棣疑了一声。 沈同和笑道:“六爷有所不知,那秦酹月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秦首辅之父呀!” “哦!”刘梦棣点起了头来。 沈同和又道:“本堂去找何侍郎,是因为何侍郎乃为太子党,与秦相走得极近,故尔求其拿去与秦相辨认。何侍郎之前在青衿堂与本堂说秦相应了四个字,如假包换!” 沈同和的语气虽然十分坚决,但刘梦棣却感觉到到他好似在掩饰着什么。 他觉得沈同和找何溯之的目的一定不只是为这本书。 刘梦棣并不说破,他言道:“如此说来,这本候天集便与那银库宝藏无关了?” “怎么说呢,说有关系,这本书上却找不出任何疑点。说无关,这本书又过于蹊跷了!” “哦?此话怎讲?” 沈同和答道:“些书与率滨先生的那本千字文一样,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了翰林院里。唯一不同的是率滨先生的千字文是薛翰林发现的,而这本候天集却是翰林典籍吴辽发现的,但翰林院里的藏书书目却均无这两本书的藏书记录。” “吴辽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他发现了此书之后还拿给了翰林院别的同僚共阅,甚至还让人手抄了几份回去。现在这候天集的手抄本已经不下十本了。” “它如何落到你手上了?“ 沈同和言道:“还是他亡父的那件事情呀,求着我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我答应下来后他便直接将书送给了我,也不管我会不会真去做。君子不过如此呀!” 沈同和在说到翰林院典籍吴辽之时却没用本堂字样而是用了我字。 刘梦棣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不解地问道:“此书若是与银库宝藏有关,周昭宗也应该交给了其子孙呀。那这本书到底又是谁遗落于翰林院的呢?” “这就是最怪的地方了!” “什么?” “何侍郎说,秦相以前在陇西老家就曾见过这本书。只是后来遗失不见了,却没想到它后来却出现在了翰林院里!许多人都以为是秦相遗留的,但是……” 刘梦棣言道:“所有人都知道前阁老白玉川一定收藏过此书,因为扉页即有‘崎岖老人鉴章’字样,白玉川即自号崎岖!而白玉川因罪被杀之时,秦相还是父皇潜邸时的太子舍人。他虽然可以在东宫进出,但翰林院那里却不可能能进去!因为当时先帝更喜欢豫王,甚至由豫王监国而不是身为太子的父皇!” 沈同和心中暗咐道:“这些话也就只有你这个混蛋糊涂王敢说了。” 刘梦棣接着说道:“翰林院乃是起草诏书之重地,是皇权权柄所在,秦相是绝不可能被当时豫王党放进翰林院里去的,且以他当时太子舍人的品级也不够格进去!所以……所以这本书就一定是早些时候被白玉川所得而后带进宫中的!” 沈同和说:“连秦相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秦相不可能说谎。父皇爱财如命,对前朝库银宝藏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是问过秦相此事的。秦相与父皇所说的要是与他之言有所差异,那父皇那里必然对他会有所心疑,所以他根本不敢胡说。除非他一开始就在说谎。但秦相此人……” 刘梦棣呵呵笑了几声,又道:“本王常骂他是个爱权如命的权臣,但本王更知他绝不是白叔达那等视财如命之人!他不会私藏这本书的!” 沈同和言道:“本堂所知晓的也就只有这一些了!六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你的品行本王还是知晓的,为了率滨先生的这张纸你绝不可能与本王扯这个谎。且这本候天集里若真有什么秘密,那它早就应该被父皇收藏起来了,谁都不可能查阅得到。而如今却是谁都能见到它……” “哦。”刘梦棣突然知觉出了什么来。 沈同和心中一紧,还以为刘梦棣又想到了什么要对付自己的怪招。 却不想刘梦棣却是将手中的纸团给交了出去。 他说:“这是齐论语中的《知道》一篇,也有说是智慧之智,反正……反正我也不懂,上面全是残句。” 沈同和做了个深呼吸,将那张团纸小心翼翼地打开。 他没来得及细看,怕又生出什么变故出来,将那皱巴巴的纸条轻折了一下之后,如获至宝般地收进了衣领之内。 而后沈同和才问道:“六爷您如何会有……” “哦。率滨先生好美食,常来与本王索要。本王这人亦是嘴叼你也知晓,反正也是多双筷子之事,便请他吃了。他也不白吃我的,就给了一些他的手抄本书籍及几张随手写的纸。” “你还有他的什么东西呀?” 沈同和唰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刘梦棣白了沈同和一眼气道:“别嫉妒!没用!也别指望,你掏不起这个钱!你要是真掏出来,小心本王告你一个巨额银两来源不明!” “你!” “我说姓沈的,都说拿人手短,你即是拿了东西,如何还敢这般与本王说话?要不然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吧?” 沈同和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想说什么?本堂这可不是在受你的贿!” “没让你去做什么为难之事!是……唉。都说本王是混蛋糊涂王,我看你才是糊涂蛋呢!你以为本王愿意下套打你呀?” “你这话何意?” “母妃在我出生之时难产仙逝,我是蹭了七弟吃剩的朱贤妃的仙汁长大的。贤妃娘娘与赵德妃因事起了纷争,本王哪里能干看着?你沈同和也是个明辩是非之人,亦从未在奏疏里言及本王辱骂赵德妃之事。本王更知在你的心中,这是一种孝道,不当弹劾!” “不错!” “但你有没有想过,贤妃娘娘与赵德妃如何就起了争执了呢?” “这……” “四哥是赵德妃所生,他在朝中有派系,称为四爷党,也就是你赵同和一系。而你近日却与太子党何溯之等人走得这么近,你以为大哥那里真就会当作什么都看不见吗?” 刘梦棣所说的“太子”与“大哥”并不是同一个人。 刘汉国的皇帝刘泷共有九位皇子。 在他登基的前一天生下来的即是六皇子刘梦棣。 也就是说在此前他已经有五位子嗣了。 但大皇子的生母在当时却没有什么身份,且也死了许多年了。 虽然她后来被追封了昭仪,又追封到了贵妃,但在刘泷登基之时大皇子的确只能算是庶出。 而刘泷的二皇子便就是张皇后所生,也就顺理成章得在登基之后被立为了太子。 所以就产生了太子不是长子的情况。 “嗯?”沈同和好像不太明白。 刘梦棣接着说道:“这不明摆着吗?是大爷党怕你们四爷党与太子党联合起来对付他,于是大哥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在宫里弄点是非,让贤妃娘娘与赵德妃发生矛盾,把本王拉扯进来搅闹你们四爷党,让你无从所以!” 第5章 轻重缓急 沈同和不解地说道:“本堂非是此意,而是……你即是能看破,为何又要与德妃娘娘及四爷为难呢?” “你沈同和即是以清流自居,为何又要加入什么四爷党呢?” “这……” “贤妃娘娘是本王母妃从吴国嫁到关中时的侍女,此事你也知晓。她本也是江南人,在关中亦是一点根甚也没有。虽生下了七弟,但七弟……说是有个七爷党,但也就是那兵部彭尚书一个人而已,哪里真有什么派系呀。” 皇帝刘泷对这个七皇子十分喜爱与重视。 因为七皇子好武艺,刘泷便指派了一位学过兵法的翰林侍讲来教七皇子功课。 刘泷的意思十分明确,功夫再好那也是个人技,万人敌才是取胜之道。 而七皇子的这个老师后来从翰林院调到兵部做到了尚书,只是此人向来洁身自好从不结以朋党,所以所谓七爷党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沈同和十分理解这种独在异乡的痛苦,随之叹息了一声出去。 刘梦棣又言道:“若是无人为贤妃娘娘出头,谁都觉得她好欺负,就以张皇后的歹毒心肠,还不知贤妃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且本王亦只是争以口舌,这若是冲动的七弟出手,还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场呢!我七弟也不是没拿着剑到处追人砍过!倒不如让所有罪业皆加于我身,由我一并承之好了。” 沈同和愣着神看着这位玩世不恭的现世阎罗。 刘梦棣接着说:“大哥与次辅卢相这个阳谋使得好呀,让本王是不得不接招。四哥这一边管着礼部,那一边又纠集了许多文人举子,听说上一科的状元郎即是四哥养的门客!这要是再过上几年,大汉国官道上会有多少人是四哥的人呀?大哥妨他是正常的!话又说回来了!” “什么?” “四哥即是要与大哥争权、与太子争嫡,当把心思放宽。如此狭隘如何成就大事?此非人君所为吧?你作为四爷党党首平日也不劝着点他的么?” “嗯?六爷这是……和好之意?” “与四哥和好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不再生事,本王自是不会再去惹他。别再中了他人之计了!本王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没有根甚,闹得越厉害别人只会觉得本王纨绔。四哥越是活跃,越是会成为太子党与大爷党的眼中钉的呀!” 沈同和听得点了点头,他是真没想到今天刘梦棣会说出这么一番与众不同的话来。 刘梦棣又说道:“本王若是不打你一顿而直接与四哥言好,大哥那里必然是要再出点什么花招让四哥再吃点亏。你这顿打呀不白挨,是在为四哥受过呢!你吃这点亏总比在朝堂上被大哥与卢相算计的好吧?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事情都不分轻重缓急……得了得了,就这样吧。本王请你吃一顿好的,就当作补尝你身上的伤了!” 沈同和越听越不对味,好似自己被人打了还得要高兴得庆祝一番才是。 沈同和此时才说道:“吃饭就不必了,就是……六爷你是不是收纳了什么能人门客了?你刚刚这一番话说下来……” “不吃不行!”刘梦棣根本没接沈同和的话茬。 沈同和倒还生气了气道:“不吃还不行呀?”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即是拿了,就该接着吃下去!只有这般,将来本王与四哥再闹出什么事情来的时候,你也会帮着劝着点什么,而不是从中出主意嘛!” “你还想闹什么呀?” “我说过还要闹了吗?” “说了!” “没有!” “你说了!” “我没有!” ………………………… 刘梦棣留沈同和在紫緌轩里好好得吃了一顿。 这一顿饭吃下来,吃得是沈同和要多满意就有多满意。 因为刘梦棣给沈同和上的全是杭帮菜,什么笋干老鸭汤、稻草鸡、龙井虾仁等等。 这还是季节不对,若是在秋季刘梦棣甚至还会给他上蛋黄青蟹之类的菜品。 这些可是沈同和来到关中以后朝思暮想的故乡菜品呀。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刘梦棣的这张嘴没停过,搅得沈同和没能完全品出其中余味来。 在沈同和吃完饭满意地从紫緌轩里走出来之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那侍女贴心地送上了一份小盒装的点心,让沈同和带在路上吃。 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席面,客人在离席后的一个小时内就会感觉到有些小饿。 这不是没吃饱,而是身体的正常反应。 且那盒点心并非是对沈和同的特别待遇,而是每一位来紫緌轩的客人都会领到这么一份。 就连在外面等待的轿夫、随从都会有一份。 只是随从的这一份会差那么一些。 但此时在轿子边上等着的沈家家丁们却是无心吃食。 沈家家丁见得沈同和从紫緌轩大门里出来之时,便着急得跑了上去。 沈同和见他们慌张的样子,不屑地说道:“慌里慌张的做甚!本堂是朝中三品,能出什么事情?他不仅要把衣赏还给本堂,还得请本堂吃江南大宴呢!” 一员家丁着急地说:“不、不是老爷!家里……家里……” “家里怎么了?” “天黑之时不知哪里来了一伙人,把、把……把家里的墙院给扒了!” “阿!”沈同和叫了一声,马上转过身去面对着那柴緌轩的大门。 他想都不用想也都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沈同和正想着回去找刘梦棣算账,但回想起之前刘梦棣说的话,就只得将气给压了下去。 沉下心来的沈同和心中明白这是刘梦棣做给别人看的。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盒,心中一疑,就将盒子盖给打开了。 盒子里除了几样南方糕点外果然还有一张五十两银票。 “五十两?”沈同和将眉头皱起来。 刘梦棣给自己银子作为拆墙的补偿沈同和已经想到了。 但沈同和没想到刘梦棣会给这么多钱。 “这盖两间房都够了呀?他给这么多做甚?” 沈同和想到这里抖着眼皮对那家丁问道:“院墙被推倒了多少?” 家丁苦着脸说道:“我们全都来救老爷您了,所以家里就没有什么人……” “说!” “老爷您听了以后别……” “快说!” “就只剩大门了!” “阿!”沈同和大声叫了起来:“快走!回去看看!” 沈同和坐上轿子快速离开的同时,那刘梦棣却还在紫绥轩里的雅间内坐着。 他此时正拿着一条暖热的湿毛巾敷在脸上,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正在醒酒,实际上今天夜里他是一滴酒也没有喝,就只是与沈同和在吃菜。 从雅间外面推门走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书生样貌的人。 那人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来到刘梦棣的身边轻声说道:“六爷!出事了!” “知道了。” 刘梦棣回了一声之后,取下敷在脸上的毛巾扔给了站在一边的侍女,并对那书生说道:“罗先生,爷我心情有些不好,坐下来赔我喝两杯吧!你重新点两道下酒的菜来就成。” “六爷!真出事了!”那位罗先生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酒吃菜! “知道了,坐下吧。” 刘梦棣与罗先生说话十分客气,与对待他人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这位罗先生本名罗翰文,字伯闻,是刘梦棣的首席财政主管。 罗翰文坐在了原本沈同和的位置上,但他却不是坐下吃饭的。 他挥了挥手让边上的侍女们全都退下以后,这才正面面对着刘梦棣十分严肃且又紧张地说:“六爷!刚刚来了一拨人把藏春院给查抄了!” “都说了爷知道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垫补一下吧。” “莲姑娘被抓走了!” “意料中事!” 罗翰文越发得紧张起来:“那藏春院是六爷您的消息中枢,不管是朝臣们的举止喜好或是边关将帅的动向,甚至是地方官吏的黑料可都做成了籍册藏在里头呢!” “那间密室若是被发现,现在父皇已经派禁军过来抓爷我了。即是禁军没来,就说明那些东西还安全得很,密室并没被找到。” “可莲姑娘被抓走了!” 刘梦棣淡淡地说:“她十岁落难,十四岁跟了爷我,并给她取名落尘。四年来爷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如今在长安城已是声名鹊起了呀!那些人多少会因她才女之名而善待她的!” “不是兵马司派人来查抄的!是禁军!” “我知道!” “什么?”罗翰文愣住了神。 刘梦棣苦笑了一声说:“要不然爷我能把沈和同弄到这里来闲说那些谁都不爱听的前朝破事?” “六爷您这是……”罗翰文显然十分不理解刘梦棣的想法。 刘梦棣说道:“昨天爷我在宫里的眼线就与我说了此事,我这才把沈和同叫来作陪,当一个证人的!” “什么证人?六爷即是提前知晓此事,如何就……” 第6章 皇宫要饭 “怕的就是提前知道!” “什么?” “禁军的职责是守卫宫门、拱卫皇帝!这等查抄风月场所之事何时会轮到他禁军去做了?又有谁能指挥得动禁军?” 罗翰文好似明白过来了一些什么事情。 他问道:“六爷的意思是,这是皇上他……” 刘梦棣点了点头,说道:“只能是他!没他的圣旨口谕、虎符令箭,禁军自己都不敢走出夹城半步!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派禁军来查抄藏春院,爷我若是有所防备,他会怎么想?” 罗翰文眼珠一转,说道:“他一定会怀疑您与禁军里的什么将军关系密切!” “这世上有哪一个皇帝会允许自己的禁军与皇子王爷关系密切的?那可是皇权象征!皇权是容不得他人窥视染指的!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父皇自己不放在心上,太子党的秦相、大爷党的卢相呢?海一样的奏疏就能把爷我给淹死了!” “那现在……” “若是事由出自爷我,父皇也应该是将我诓入宫中先行软禁,而后才派人去抄查我的产业,看看能查出多少密事出来。罗先生你是爷的大财会,他也不可能会放过你。当事先将你拘捕,由你入手查出我所有产业及相关账目。可现在父皇即没宣诏我入宫,你亦是在长安城中来去自由!” 罗翰文反应了过来:“这就不是冲着您来的!那会是冲着谁去的呢?” 刘梦棣说:“藏春院说到底还是一间青楼,青楼最多的并非是姑娘,而是狎客呀!” “即是如此,那也应该是派人去那狎客的家中……” 罗翰文的话刚说了一半,马上回过味来说道:“这个人可能极不好找,甚至连皇上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可能……只可能是皇上得到了消息,他会在藏春院出现,所以便派了人来查抄……这也不对呀!” 刘梦棣冷笑一声说道:“是不对呀!父皇要在关中抓一个人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一道圣旨下去,谁敢不从?还用得着以抄查青楼的名义的来抓人吗?”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 刘梦棣点了点头,说:“爷我若是有所防备,而父皇又没抓到人,那父皇会怎么想?他不会觉得我与他要抓的人是一伙的?此事不管其中有多少枝节,爷我只能什么都不做,任由禁军去查抄。莲儿被抓走是好事,她被誉为关中第一才女,只有她被抓走而我又在酒楼里吃饭且还有人证明,这般父皇才不会疑我!” “瞧这事给闹的,皇上到底要找谁呀!六爷,您说禁军那里会不会……会不会对莲姑娘与那些被抓走的密探姑娘用刑?逼问她们夜里所见所闻,好将要找的人给找出来?” “都说了不必担心了!禁军里的人即使不给莲儿这个关中第一才女面子,也不敢不给我面子的!即使部分被抓走的姑娘被用刑也没关系。没受过密探训练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至于那些受过密探训练的更不会说了,要不然什么叫训练过呢?” “不是。”罗翰文连忙说道:“小生怕的就是那些没训练过的姑娘会胡说些什么!那些训练过的姑娘一早被莲姑娘安排着从密道里先行走了!小生来这之前将她们安排在了废弃的豫王府里了,那里是我们的紧急落脚点。” 刘梦棣笑道:“藏春院的姑娘嘴巴严实着呢,罗先生且放一万个心吧!” “小生其实心里也挺糊涂的,莲姑娘即是能从密道走为何又……” 刘梦棣笑道:“她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而已。她这个藏春院的大掌柜若是不主动出来被抓,还不知道那些禁军侍卫会搜到什么时候去,更不知道会搜出什么东西来。她其实是在保护那间密室与收集来的情报!莲儿是有头脑的,要不然爷我也不会让他去管藏春院了。爷我现在苦恼的不是这个呀!” “那是什么?” “我总觉得这是有人在给我下的一个套,让我得到消息以后有所防备,而后被父皇猜忌!但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罗翰文言道:“小生大胆向六爷相询,您在禁军的眼线到底是……” “这事你不必知晓,此人绝不会害我。且我也问过了,并没人与他支会过什么话语,更像是……像是这位幕后黑手一早就料到了父皇会派禁军来抄我的藏春院,且还会有人向我通风报信,我只要微微一动,他就能置我于死地!所以我现在是动也不敢动呀!” “不!”罗翰文连忙喝了一声。 “什么?”刘梦棣认真地看着罗翰文。 罗翰文言道:“哦。小生是说,您可不能什么都不做呀!您是什么人啊!有仇都不带隔夜报的现世阎罗呀!您即是不想让皇上猜忌于您,那您就应该……” “大闹一场!” “对!” 刘梦棣连忙拉住罗翰文的手大笑着说:“幸有先生相辅呀!若无先生,我便会犯下这无从弥补之疏漏!闹!往大了闹!最好是能把那个下套之人给引出来!” 刘梦棣说完,冲着雅间外大声地叫道:“来人呀!上菜!拍黄瓜、卤牛杂、扮猪耳,该上的都上,爷我要与罗先生喝两盅!” 罗翰文连忙说道:“六爷!省着点吧!这里的菜成本高呀!” “我这都拍黄瓜了还不够省的呀?又没吃那金箔熏鸭、金板红虾、珍珠汆丸子?” “这里用的黄瓜顶市面一车呢!不是。小生的意思是……藏春院那里被抄去了近一万两银子呢!” “多少?” “近万两,加上那些打碎了的瓶瓶罐罐……” “哎哟喂!”刘梦棣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罗翰林文连忙关心地问:“六爷您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心疼呀!完了完了,父皇比我还爱财呢!这一万两银子怕是要不回来咯!” “不是,六爷,您、您抓错边了,心室在另一边……” ………………………… 大明宫。 宣政殿外。 散了早朝的朝官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向着建福门方向而去。 正此时,一声大喊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行行好!行行好!可怜可怜没娘的孩子吧!” 朝臣们向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只见得一个身穿着破面素衫的青年一只手拿着破碗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棍,似哭似喊得就走了过来。 古人口中的素色其实分两种。 如果是丝织料则是指的白色,如果是麻面料则是指的青黑色。 这件衣服是麻制的,所以是黑青色。 一般这种青黑色的素面衫袍只有穷书生才会去穿,既显得儒雅体面,又不奢侈破费。 只是这件衣服是真的过于破旧了。 衫袍下摆的缝合处早已开了线,袖口、肘腕满是补丁。 最主要的是穿着这素衫儒袍之人满脸痞子相,更是一点叫花子的消瘦样也没有。 宫里当然也不可能会有叫花子! 这就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六皇子刘梦棣。 刚散朝的朝臣们看清是刘梦棣到来,许多人都加快了脚步向着一边散去。 即使是那些胆大“不怕死”慢慢走的,也是转过脸尽可能的不去看他,省得再招惹来什么麻烦。 突然,那刘梦棣加快了脚步向着其中一名朝官冲了过去! 那朝臣心中一惊,双手提起官袍就要跑。 可没跑出几米远便让刘梦棣给追了上去,一棍子就给抽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朝臣痛叫一声,刚要向前摔去,却不想刘梦棣已赶到了他的身前用棍子抵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六爷有话好说!先别打!”朝官还没站稳便大叫了一声。 刘梦棣还真就没有再打,他将手中的碗伸了过去说道:“卓右都,行行好,施舍给点银子吧!” 被刘梦棣挡住去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台的右都御使卓不凡。 那卓不凡看上去有五十来岁,但实际上只有四十。 只是他显老,且还留着一撮山羊胡让人觉得他年纪有些大罢了。 卓不凡苦着脸说道:“六爷您、您要多、多少银子?” “十两二十两的不嫌你少,三百四百两的也不嫌你多!” “六爷,臣身上真没那么多钱!” “有多少便掏多少!快!别让爷我发急拿棍子抽你!” 刘梦棣一放狠话,那卓不凡马上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在低头摸了一分钟以后,卓不凡这才抬起头用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刘梦棣,无言地摇了摇头。 刘梦棣生气地说:“少与爷我装算!你们这些御史往地方上跑那么一趟谁还收不上来几百两的孝敬呀?” “臣、臣真没钱呀!” “没钱就拿喜儿……不是,你怎么也不生个女儿什么的呀?家里还有什么可以抵的吗?” 卓不凡马上应道:“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 “她走得动道吗?你若真把她给抵了,那是让她伺候爷,还是爷来伺候她呀!你脸红不脸红呀,与爷我耍这无赖?” 第7章 转世阎罗 “六爷,臣……” 刘梦棣举起手中的棍子便又要打,却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给一下子抱住了。 只听得背后之人大声地叫道:“六哥!千万别犯浑呀,父皇正在气头上呢!卓右都!你还不快走!” 卓不凡一听,头也不回得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刘梦棣冲着卓不凡的背影大声叫道:“姓卓的,下次记得带钱出门!今日要不是八弟,我非扒下你一层皮来!” 抱住刘梦棣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八贤王的八皇子。 说是八贤王,其实他与刘梦棣一样在朝中并没有派系。 七皇子还有一个兵部尚书的门人,而八皇子真就没人脉也没有。 他的老师傅青书只是个翰林侍讲,并没有兼任别的什么实权职务。 之所以会被称为贤王是因为他在皇帝九子里最懂事、最守礼也最贤明。 连太子与四皇子有时都做不到八贤王的知书达礼。 八皇子比刘梦棣小了两岁,是后宫黄昭容所生。 但黄昭容在许多年前也已经离逝,与大皇子、刘梦棣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 与大皇子不同,八皇子自小就与刘梦棣玩的极好,所以他才会站出来阻止刘梦棣犯错误。 刘梦棣言道:“八弟,放开吧,他走远了!也就只有你有这个面子了,要是别人来挡我,我早让他吃我手中的棍子了!” 八皇子此时才松了手去。 刘梦棣转过身来对八皇子问道:“这都散朝了你如何还没走,还在这里闲逛?你不是应该去和傅待诏读书的吗?” “刚刚被父皇叫去了……六哥你来!” 八皇子说着拉着刘梦棣走到了一边,不让禁军侍卫听到二人说话。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八皇子看了看左右,这才小声说道:“大哥今日没来上朝!” “想来是被什么新进岐王府的舞姬给缠了一夜,起不来床吧!他是那种人!” “不是!听说……听说他又被那什么东西给吓着了!内务府有一位慎刑司郎中是大哥的人,他昨天夜里从大哥陇王府后门……” 刘梦棣打断八皇子的话问道:“内务府的人大半夜的去大哥王府做甚?” “这不是重点!”八皇子急道,“大哥陇王府的后门与废弃的豫王府后门不是在一条巷子里么?离得不远!那个郎中他、他看到有一队侍女模样的人,个个穿着白衣,轻飘飘得就进了废弃豫王府的后门里了,等他赶过去再看的时候,那些侍女却、却又都不见了!”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说道:“皇叔豫王自从在豫王府里自刎之后,那里不是经常发生那种事情么?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郎中也真是的,明知大哥怕这种东西还与他说!打死他都不可惜,他大半夜的跟去大哥王府做甚?” 八皇子一脸认真得看着刘梦棣问道:“六哥,你说句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以前就喜欢扮这些东西吓大哥玩!” “八弟你胡说些什么呢。豫王府开始闹邪祟之时我才几岁呀?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长安街市还有这么一种传闻,皇叔豫王根本就不是自刎的,是当时他自己拿着剑在厅殿里冲着无人之处不知道在乱砍些什么,嘴里还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然后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脖子上的血脉给砍到了,当时血就泊了一地……” “别说了!别说了!”八皇子打了寒颤叫停了刘梦棣的话头。 刘梦棣笑问道:“你没事说起大哥做甚呀?” “我也不愿搭理他,这还不是因为你么?” “与我有何干系?” 八皇子言道:“父皇下朝以后把我与四哥及薛掌院都宣到延英殿去了!父皇一进殿里问了我们一些话,然后就有人来报,说是你穿着一身破衣,像乞丐叫花一样就进了建福门!父皇因为别的一些事情现在可还在气头上呢,而你又、又这般打扮!我只得以身体抱恙为名先行告退跑来找你了!” “还是八弟你最关心我!亏得六哥我没白疼你,今年压岁钱多给你一些,你四处撒金瓜子银豆子去!呀,你也不小了,要不然我调几个美人来伺候你……” “六哥!不要玩笑了!父皇今日真的火气很大,你能走便先走吧,可千万别惹他生气了!” 刘梦棣笑道:“又不是我惹他的,你刚刚还说我进建福门之前他就已经生气了呢,与我何干。这次他又是因何事动怒呀?” “还能是什么事情!上个月齐国不是来了个使者吗?他来了长安城以后极不安份,四处找高手对弈!昨天下午他又赢了三盘,到现在连赢十八盘就没输过!这分明就是给我大汉国的下马威呀!父皇脸都气绿了!” “哦!”刘梦棣恍然大悟地说道:“薛翰林是翰林掌院,四哥亦是养了许多有文采的书生门客。而你呢也是文质彬彬,平日里也会下那么几手棋。所以父皇就找你们过去问问有没有认识的什么弈棋高手,好挫挫那齐国使者的锐气!” “还是六哥你聪明,一猜就着!六哥你快走吧!别让父皇见着你穿着这样!” 八皇子这边话刚一说完,从一边便小跑过来一个小太监来。 那小太监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但身上所穿的服饰品级可不算低。 那是只有皇帝身边的御前侍中才能穿戴的太监服饰! 并不是所有阉人宦官都会被称为太监,只有宫里的一监之长才会被这么称呼。 且更多时候是称为监长,也不称太监。 唐中宗李显时期,为了减少自己的私人内帑开支而将宫里的宦官授予了正式的朝廷品级。 如此一来,宫人的工资就改由国库发放,而不是从内帑支出。 且李显为了从那些宫人的工资里克扣银子充为自己使用,并不是直接让宫人太监从国库支取工资。 而是由国库拨款进内宫,再经由内宫管理层发放。 为了多克扣些银子,他甚至是封了近三千多名宫人内侍为七品官位。 这也就导致了这个世界线的宫中出现了一些诸如侍中、郎中之类的正式品级,甚至还有武官职称。 只不过刘汉本朝并不让太监确碰兵权及朝权,即使称为侍中,职能也只是伺候皇帝及嫔妃。 那小太监来到刘梦棣的面前,喘着气说道:“六、六爷。皇、皇上,皇上宣您去延英殿见驾。” 八皇子一听,连忙说道:“六哥,跑吧,我在父皇面前给你解释一番,许是能过了这一关去!” 刘梦棣呵呵笑道:“八弟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是经常惹父皇生气,那些朝臣亦是天天弹劾于我,你又何时见我出过大事?父皇其实挺宠着我呢,要不然就冲我做下的那些事情,圈禁十年都有了!且我觉得父皇应该是有什么正事要找我,并非是要训骂于我!你安心跟傅待诏读书去吧,没事的!” 刘梦棣说着将手上的破碗与棍子交到了八皇子的手中,而后跟随着那小太监而去。 八皇子拿着棍子与破碗担心地看着刘梦棣离去。 八皇子的母妃也是死得早,要不是有这个六哥在,还不知道被那几位在朝中观政的哥哥欺负成什么样。 更或者说,在八皇子的心中这世上只有刘梦棣才是真正的在对自己好。 八皇子叹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连忙就扔到了一边:“我拿这个做甚!要是让傅师傅看到了,非得说我不可!” ………………………… 刘梦棣跟随着那名小太监向着延英殿而去。 其实这条路刘梦棣已走过了无数次,不需要他人带领了,但那小太监依旧要按规矩给自己带路。 刘梦棣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了一下。 见得回廊并无其它侍卫宫女,刘梦棣这才开口说道:“小锅子,爷问你件事。” 小太监名叫郭健,是皇帝刘泷身边伺候的人,所以刘梦棣才会这么称呼他。 郭健停下脚步,连忙把大路让出来,自己侧过身去恭敬地站在一边。 “爷您吩咐。” 刘梦棣停下脚步,但却不直视郭健,只是看着远方认真地问道:“内务府有个慎刑司郎中,你认不认得?” “奴才认得,他常在宫里行走。” “说说他。” “之前一个慎刑司郎中是张皇后的家奴。皇后性情不定,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而鞭笞内侍宫女,皇上说了她两句之后,她……她不是收敛,而是将人交给了那慎刑司郎中,这样就不算是私刑了。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是把别的殿室的人也拉去慎刑司受刑。贤妃娘娘敢怒不敢言,裴淑妃与赵德妃却是没那么好脾气,在皇上面前把皇后告了。” “后来呢?” “听说皇上与皇后又吵了一架,但没将皇后如何,只是将慎刑司郎中给换了。现在这位慎刑司郎中是大爷的人,常与皇后顶着干,皇后还拿他没有办法,谁让这事是皇上安排的呢。” 第8章 奕棋高手 刘梦棣想了想又问道:“如果这位慎刑司郎中半夜去找了大哥,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 郭健虽然低着头,但那两眼却是乱瞟了一下。 他想了一想才说道:“想来是将宫里发生的事情通报给大爷知晓吧。大爷母妃薨得早,在宫里没有什么依靠,他又住在岐王府,对宫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后知后觉。许是想知道宫里的情形,所以才让郎中去与他说的吧。但最近宫里好似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还算是安好。”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勾通宫行可是一桩大罪,只是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放在心上罢了。大哥那位慎刑司郎中即使在豫王府后门那里看到了什么,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何况是把大哥怕鬼的丑事给说出来呢?” “奴才不懂这些。” 刘梦棣又问道:“那位慎刑司郎中有没有顶撞过皇后?” “常有之事。” “当着别人的面?” “是。许多人都看到了。”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请六爷明示。” “父皇不许皇后胡来,不等于允许小吏对皇后无礼!慎刑司郎中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即使不是皇后的人,也不太可能去顶撞皇后。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国家颜面放在这里呢。内务府里都是人精,慎刑司郎中顶多做事阳奉阴违,绝不可能真去那什么的!” 郭健好似是想明白了,他问道:“六爷是说,那郎中原本就是皇后的人,这些是做给别人看的?让那郎中得大爷信任而后去给大爷报些假消息?” “假消息倒不至于,要不然大哥不会再信那郎中的话。所以……这应该是皇后故意发怒屡次鞭笞宫人,使得父皇大怒而更换了慎刑司郎中。内务府里又多是五哥与皇后的人,换上来的还是太子党,这并不让人意外!然后皇后再装着有所冲突,把这个慎刑司郎中往大哥那里推,让他顺理成章得成为了大爷党!” 郭健接着刘梦棣的话头说道:“皇后想让皇上知道大爷在沟通宫里消息,探听内宫虚实情况,然后让皇上治大爷一个大罪!” 刘梦棣笑道:“皇后性情不定,没有这份才智设计如此精妙的谋算。且大哥若是有罪,那位慎刑司郎中更是跑不了的!而皇后又护犊子,根本舍不得扔掉家奴弃子。所以这事就不是皇后自己的主意!秦相长于阳谋,更不理会宫里的嫔妃之事,所以也不可能是他!那此日子皇后有没有见过什么外臣?” “回六爷的话,除了秦相之外,皇后并没有见过外臣。” 刘梦棣眉头一皱,好似想到了些什么。 他突然转变话题说道:“你现在知道宫里的凶险了吧?” 郭键心有余悸得地说:“爷提醒的是,奴才省得了!” “在父皇身边做事,勤恳做活就是了,小心被人算计!若是有事爷我自会来问你,你不可再瞎打听事!” “是。” “谷副统领如果来问你,有没有帮他把禁军要查抄爷产业的消息传给爷我,你怎么回答他?” “奴才就站在那里发愣,反问他什么消息?总之就装作什么都不曾听到,把这傻装到底!” “爷我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 刘梦棣笑着夸了郭健几句,而后从怀中掏了几张银票来。 “年关难过呀,腊月将至,又到了大把往外面洒钱的时候了!” “爷您这些年给奴才的银子合计已不下五万两了,奴才是真不敢再拿爷的银子了呀!” 刘梦棣笑道:“在宫里行事,不使银子哪里能积攒出人脉来。拿着吧,别让人瞧见了。” “是。” 郭健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刘梦棣好奇地问道:“你给爷传消息之时都不曾见你怕过,如何拿爷银子时却变出这副貌表情来?银子咬手呀?” 郭健委屈地说道:“奴才……奴才升做领侍监了。” 刘梦棣一听开心地笑道:“小郭子你可以呀!锅碗瓢盆里就数你最有出息了,你这还难过个什么劲呀?” 郭健道:“奴才……奴才七岁进的宫,虽说在宫里也呆了十年,但、但宫里何曾出现过十几岁的内侍监呀!尚膳的程老公与奴才说,官升得快并非是什么好事,会遭人嫉妒、怀恨的!” 刘梦棣笑道:“平日里与安倍、石原他们多交好一些。给你这许多银子就是让你去孝敬他们的。别省!银子能保你平安!且你在父皇面前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一时间也没人敢将你如何。你做好自己的本职之事即可,把资历熬上,别的不用你管。” “奴才省得了。” “走吧!” “奴才最后还有一事!” “说。” 郭健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皇上最近让御史台那边的人在查盐道上之事,爷您若是有盐货生意……” “爷我不做盐货生意!刚刚说了,不该打听的别再打听了!那个慎刑司郎中爷我主拿来给你打个样吧!” “什么?” “还能是什么!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不管他是谁的人,爷我都不可能放过他的!看到他的下场以后,你也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是。” 小太监郭健虽然不知道刘梦棣要做些什么,但心里很清楚刘梦棣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郭健不敢再说些什么,正过身子又继续给刘梦棣往延英殿方向领路。 ………………………… 延英殿是大明宫里很特别的一处宫殿。 它并非是皇帝休闲及与嫔妃玩乐之所,更不是用于国朝典礼、百官敬贺、接待使节,它仅仅只是作为皇帝的“书房”而存在。 只是这个书房大得有些离谱。 一般时候皇帝在退朝以后就会来到延英殿里处理一些奏疏。 延英殿外不远处即是中书省,皇帝可以随时招来内阁两位辅政大臣来商讨大事。 只是此时那两位相爷并不在延英殿里,站在延英殿里瑟瑟发抖的另有他人。 那几位臣工低着头就分立在御案下面的两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御案后面站着的四十来岁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即是汉国皇帝刘泷。 那刘泷此时像是一条想要惩戒人间的巨龙,怒目圆睁地俯视着众人。 “江洋大盗江洋大盗抓不着,盐道稽私又摸不着私盐贩子的影子!眼看着北方的大雪就要吹进关中,户部那边愣还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什么事都做不好,朕养你们这些官吏又有何用?” 皇帝刘泷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写大字,他本身是有文学功底、有修养的。 只是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此时是将原本的儒雅随和都抛之脑后了。 “臣等该死,请皇上息怒!” 延英殿里的几位被宣招而来的臣工合声应了一句。 这不应还好,越是应答那皇帝刘泷的怒气便越盛。 他骂道:“齐国使者来了好些日子,这些烂事他们可都看在眼里、可都在心里偷笑朕无能呢!息怒?朕拿什么息怒?大汉国数百万人口,说是人杰地灵,竟是找不出一个会下棋的人来!让人家在长安城里连赢了十八盘棋。十八盘呀!这让朕的脸往哪里搁!” 齐国使者因为边境上的事情来汉国协商,事情还没开始谈便在长安城内与一众汉国围棋高手下棋。 那齐国使者一连赢了十八盘棋,重挫了汉国棋坛与文坛的士气,弄得皇帝刘泷怎么也拉不下脸来! 刘泷接着骂道:“一盘一盘换了多少个人了?改过棋路吗?换汤不换药!再下去要输交趾了,交趾输完输暹罗,再输蒲甘,接下来没人输了!数百万人口愣是找不出一个懂弈理的!输了个一十八盘,你们倒是想怎么与朕解释?脸都不要了!” 站在下面的臣工依旧低着头,谁也不敢在皇帝发脾气的时候张嘴说话。 刘泷环视了一眼延英殿里的众位臣工突然问道:“沈爱卿呢?如何还没来?刚刚上朝之时朕就没见看到他!” 刘泷这么一问,站在边上的一名太监轻步走到皇帝的身边轻声说道:“皇上,沈尚书早朝前就告假了。” 早朝绝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为了少些屎尿而不吃不喝在殿里一站就是一上午。 朝臣们上朝前也是要吃东西的,要不然真顶不住这么空耗体力。 而且能在朝堂里站着的人年纪都不会小,好一些人胡子都白了。 若遇到“突发状况”也是可以向殿前侍中使眼色,让宫中内侍带自己下去解决的。 甚至突然感觉头痛脑热,也可以退下休息,甚至可以写一份请假条交给宣政殿内侍监长告假而去。 刚刚与刘泷说话的是延英殿的内侍监长兼御前侍中安倍。 刘泷听了安倍的话,生气地说道:“告假?他是没脸来见朕吗?还是他沈同和与姓崔姓王的有旧,让大汉国的棋手故意输棋给人家?” 第9章 兵部侍郎 沈同和的确是有这一方面的人脉,但沈同和为人还算是厚道,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刘泷平日对沈同和还是有些尊重的,只不过现在他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说出这些无脑的气话来。 安倍犹豫了一下没敢往下说。 “说话呀!你也哑巴了?沈爱卿何事告的假?” 安倍还是不敢说话,他转过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御案下面站着的一位臣工。 那臣工三十来岁,在朝廷里算是极为年轻的青壮派了。 即使是十八岁中的进士,想要在三十岁以前做上一任侍郎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确实做到了! 只是此时他低着头,与安倍是一点眼神交流也没有,弄得安倍心里直发毛。 安倍心里正着急着,那臣工深吸出了一口气,大胆地说:“臣兵部侍郎蒋宗宪有事启奏。” 刘泷言道:“这里不是宣政殿,不必这般正式,有什么话说来也就是了。” “臣请独奏。” 独奏的意思是让自己与皇帝单独说话,不能让别人听去。 凡是臣子的这种要求,一般说的都会是大事。 刘泷虽然在气头上但也知道个轻重。 他冲着别的臣工说道:“都退下吧,别整天想着斗来斗去的,多花点心思为朕分忧才是!刚刚说的那几件事情要是再不办好,就回家抱孩子去!退下吧。” “谢主隆恩。” 众人齐声唱了一句之后,便向后退了出去。 而那御前侍中安倍也十分懂事,无声地指挥着殿里的内侍与宫女退出了殿外。 此时偌大的延英殿里就只剩下皇帝刘泷与蒋宗宪两个人了。 刘泷将脾气收敛了一下,坐回御案后的简易龙椅上,而后言道:“近前说话!” 蒋宗宪向前走了几步,但他也没敢靠得太近,在御案的侧边上就收住了脚。 蒋宗宪说:“昨日……昨日在藏春院外,沈尚书被一伙人给打了一顿……” 刘泷一愣,问道:“藏春院?是那所藏春院吗?朕派人刚查抄的那个?” “是。但指使者却不是六爷,而是……” “谁!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抠打朝廷命官!无法无天了是吗?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 宗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是岐王府府卫……” “什么?”刘泷愣了一下。 他是知道沈同和是四皇子岐王的门人,但他也没想到沈同和会被自己人给打了。 “这其实是……” 没等蒋宗宪解释,那刘泷哼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小六子又使了什么坏?” 蒋宗宪苦笑一声说:“皇上目光如炬、慧眼明识,即如所料。但后来六爷请了沈礼部去紫緌轩吃饭,想来沈礼部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明日应该就能上朝了。” 蒋宗宪是兵部侍郎,管着兵部的情报部门。 而兵部的情报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刺探他国军事情报。 管这个的有司名为枢密司。 另一类则是反刺探、反间谍和反潜伏的,管这个的则是缉校司。 反间谍的日常工作其实就是在不停地甄别人员。 而要做到正确甄别就得先要监视人家。 说得再明白一些,缉校司的功能即是监视百官动向! 清朝有粘杆处,明朝有东西厂锦衣卫,宋朝有皇城司,唐朝有不良人,本朝则是缉校司! 蒋宗宪即是管着情报部门,知道沈同和的日常动向并不让人意外,更何况那一天蒋宗宪本就派人盯着藏春院了。 刘泷冷哼了一声说道:“他沈同和哪里是因为被人打才告假的!他是知晓朕今日必然听说齐使昨日又赢了棋,定是要大发雷霆,为免牵连这才不来上朝的!小六子倒是帮了他一把,让他找到了个借口给躲了!也难怪小六子天天骂他们是人精、是裹着人皮的狐狸了!” 刘泷说完沈和同之后盯着那蒋宗宪又说道:“沈爱卿能找到借口躲了,你又要用什么借口逃呀?你蒋宗宪不是号称自己是掘地三尺吗?那就给朕刨一个出来呀!” 蒋宗宪是真的无辜。 他是兵部侍郎,并不管文教工作。 而且这事的主要责任其实还是在皇帝刘泷自己的身上。 历朝历代其实多少都有相应的对围棋国手的培养。 在唐宋两朝一但被选为国手甚至还能在翰林院里得到一个棋待诏的职位。 棋待诏虽然没有品级,在翰林院里的地位也相对较低,但工资还是有的。 平时赢了他国国手之后皇帝更是有别的赏赐,至少生活上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世界线没有宋朝,承唐之后是柴氏周朝,所以棋待诏这个职位并没有被消除。 但皇帝刘泷为了节省开支就从未征召过棋手担任棋待诏。 皇帝不重视,且没有职业前途,汉国棋手的水平提不上去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自刘泷自己。 但皇帝是不能有错的,蒋宗宪自然不可能去说此事,且现培养也已经来不及了。 蒋宗宪只得说道:“那位齐国使者出身自琅琊王家,且还是棋圣寒潭先生之入室弟子,尽得真传,棋力本就不凡,在关中难逢敌手也非是意外。” “朕不管!” “臣举荐一人,但不能保证他能胜齐使一筹。” “不能赢棋还举荐来做甚!” 刘泷的气显然还没有消下去! 蒋宗宪连忙说道:“请皇上恕臣举荐不当之罪。臣举荐是因其棋力胜过关中仕人,而非胜于圣棋及其弟子。除了他,臣想不到第二人选了。” “你且先讲来!” “户部侍郎何溯之。” 刘泷疑问道:“他会下棋?” 蒋宗宪说:“月前,长安城来了一位天水县的奕棋高手,何侍郎技痒曾去到银勾黑白院与之密会。” “银勾黑白院?还密会?” 蒋宗宪解释道:“银勾黑白院是长安城中的一处棋杜,实则……实则是一赌棋之所。因是赌棋且何侍郎又是官身,所以他才会隐去身份前去密会,但还是被臣的人发现了身份。” “所下棋谱何在?快去找来拿给翰林院薛翰林看看。薛翰林都棋差那齐使一招,他若是看不上,就别试了。要是薛翰林认可便叫何爱卿去应一局。” “没有棋谱。” “阿?”皇帝刘泷奇怪地问道,“没有棋谱你如何知晓他的棋力?” “只知何侍郎第一局输了二十两,第二局输了四十两。” “这还让他去做甚呀!”皇帝刘泷生气地白了蒋宗宪一眼。 那蒋宗宪却笑道:“第三局二人加注到了八百六十两!何侍郎中盘不到一百手就胜了。” “嗯?”刘泷眉头一皱,静下心来想了一想才说道:“前面两盘是故意输的?” “是。臣派人在银钩黑白院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那何侍郎的名号即叫翻天快斧手!传闻其在百步之内即可断了对方大龙而中盘获胜,只是他自己从未承认过此号,好似不想被他人知晓此事。” 刘泷疑问道:“这是为何?” “臣不知。何侍郎履历臣查过,除了有一段去齐国之经历不详外他事皆明,可能……可能与当时发生的什么事情有关吧。” 刘泷想了想说道:“你去找找他,让他暗中去与齐使下一盘棋。若是输了,此事便秘而不宣。若是输了,你再四处张扬,压一压那齐国使者的气焰!告诉何爱卿,胜了有赏,败了无罪。” “是。” 刘泷突然问道:“你让朕屏退左右就是为了这个?” 蒋宗宪连忙说道:“哦!臣还有一事启奏!” “你早该讲来了!朕今日发这么大的火就是因为……算了!你且讲来吧,昨日到底怎么了!” 蒋宗宪低下了头去恭敬地说:“昨日禁军查抄了藏春院,六爷他……” “小六子一进宫朕就派人去宣诏他过来了。放心,一会儿朕训骂他一顿,他即使知道了这是你的主意也不敢将你如何的!有朕在呢!禁军去了那什么藏春院为何一无所获?是不是人没来?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是得到了可靠消息的!” 蒋宗宪连忙说道:“消息属实,是从潜渊先生家中得知的,且臣的暗探在潜渊先生家中看到了藏春院预订雅间的票据一张,更是派人混进了藏春院里。他亲眼看见有人进了那间预订的雅间。原本是想等与其相会之人到场再一起抓捕,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先来之人等急了,甚至还付了茶围钱。” “付了茶围钱就是要离开了?” “是。臣的手下觉得,来应约之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来,或是发现了异常而秘密离开,更或者是就在藏春院里的某一种地方呆着,看情况再出来。” 刘泷言道:“宁可将藏春院的人全抓来也不能放过一个,那人许就在其中!” “是。臣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那人离开之前便让禁军动手查抄抓捕,而后对里面的客人一一甄别。楼前院后皆有人把守,当时并未放逃过一人。” “那么人呢?应约之人没找出来,邀约预等之人亦是失踪!你这事是怎么办的!” 刘泷说着重重得拍了一下桌子。 第10章 果断决绝 蒋宗宪马上说道:“想来是被藏春院里的姑娘从密道之类的地方给放跑了,但是……抓来的那些姑娘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见过预约茶围之人,所以……” “用刑了吗?” “哪里敢呀!那都是六爷产业里的姑娘。臣要是真对那些姑娘用刑,六爷非得与臣拼命不可的呀!那是他赚钱的……” 刘泷白了薛宗宪一眼气道:“别人怕他,你还怕他?” “臣、臣不是怕。是怵。六爷的手段有的时候……防不胜防是一方面,中他计了叫屈都没地方喊冤去。不是说皇上您给臣做主就会平安无事,而是……反正六爷的招术就、就是他喂人吃了猪食了还得与他道一声谢,且自己还不敢张声的那一种。陇王、御史台卓右都皆是如此情况!臣……” “这个小六子,朕得好好治一治他了!要不然……” “不可!”蒋宗宪连忙说道:“六爷吃软不吃,且此事他是一点也不知情,昨日他还与沈尚书发生了矛盾后在紫緌轩里吃席呢。沈尚书被他设计遭人打了一顿,怕是还得谢谢他……” “你还是怕他报复你呀!” “臣是说,若是让六爷去询问他自家产业里的姑娘,那些姑娘必然会说实话!最主要的是六爷寻人极有一手!” “什么?” “六爷产业多、生意大,在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他常年放贷,有些人借了钱还不上就会潜逃潜藏,往往没逃出城就被抓了回来,就算是潜藏起来也会被其揪出。虽然臣不知六爷是如何做到的,但臣可以肯定,若是让六爷去寻人,他必定能为皇上将人给找出来的!” 刘泷心疑道问道:“你这已是第二次与朕说此事了,你是否有所私心?” “这……”蒋宗宪犹豫了一下应道:“臣确有私心。” 刘泷不怒反笑了起来:“说来听听吧!” “其一,六爷之智非常人能比,机敏智慧、果断决绝,且又有寻人之长……” “朕让你说的是私心!” “是。臣之私心有二。其一,臣虽为皇上心腹但无论如何亦是外臣,不当知晓皇上家事。若、若是那人真是豫王后人且又被臣找着,其又拼死相抗,臣、臣不知是杀还是不杀,是放还是不放。此事最好由宗室子弟来处置方好。” 刘泷摇了摇头说道:“太子是厚仁,但是也过于厚仁了一些,有的时候不懂变通,他处理不来此事。若是换作别的皇子却又……他们只会勾心斗角,谁知会借用此事生出什么事端来!” “所以唯有六爷最是合适!六爷不参与朝政,无党争之烦恼,自是不会以此生事打压他人。六爷心性虽然乖张偏激,但其一直心向于皇上,处处能为皇上处身考虑!而臣……即使臣能保证自己不杀那豫王之后但也无法保证那些手下为了报皇上的知遇之恩,甚至是……是为了抢功而坏了其性命!” 皇帝刘泷轻点了一下头。 蒋宗宪又说道:“其二。臣乃两榜出身,皇上委臣以兵部重任,如今齐国屯大军于汜水关外,有突袭关隘之想。臣调遣密探细作探其朝中虚实、辩识将军韬略、明其攻守之备,日夜操劳,臣……臣心力有限、分身乏术……” 刘泷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倒是辛苦你了呀!与朕说说齐国那边之事吧。” “是!” 蒋宗宪应了一声,与皇帝说起了汜水关外汉齐两军一触即发的形势。 过了好一会儿,那刘泷与蒋宗宪还在说着汉齐两国边界的形势,突然延英殿外便传来了一阵吵闹之事。 “都把我宣来了,却不让我进去!让我在这里罚站是什么意思呀!别拿父皇来压我!我可告诉你,把本王给惹急了……” 刘泷轻摇了一下头,对蒋宗宪说道:“你毕竟是文人,虽说在兵部任职,但行伍之事还是了解不多。能将边疆之事说得明白便已是不易了。剩下军旅之事,朕自会找吕将军商议,你去吧。把那个混球给朕叫进来!” “是。” 蒋宗宪应了一声,向后退去,直到殿门不远处这才转过身,出了殿门。 不一时,那刘梦棣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父皇,外面那些奴才也太不像话了!他们居然敢拦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换他们做了呢!您平日里多少也管……” 刘梦棣抬头便看到那皇帝刘泷一言不发得怒视着自己。 刘梦棣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声,站在原地不动且还低下了头去。 “说呀!怎么不说了!” “儿臣……” “哟,了不得了。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宫里的六爷、长安城的现世阎罗居然称臣了!你是谁的臣子呀?” “自是父皇您的臣子。” “朕看不像呀!朕听说天王老子都比你矮一截呢!你怎么能是朕的臣子呢,要不然朕做你的臣子好了!” “儿、儿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呀!开青楼、设赌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打家劫舍、占山为王、自称将帅、割据一方了?再然后矫诏进京清君侧把朕赶下台来,你自己坐到这龙椅上来?” “父皇……” 刘泷阴阳怪气得说了一通之后,猛得一拍御案骂道:“你还好意思跟朕发脾气!知道朕从你青楼里抄出多少银子吗?近一万两银子呢!一天一万两,一年就三百多万两。朕的国库一年都不到五百万两的收成进项呢!” 刘梦棣连忙说道:“哪呀,那是一个月的营收,不是一天的!姑娘们也得吃用,算上成本儿臣自己每月能剩个十两二十两的就不错了!您若是在月初之时派人来查抄,我账面上可是连一百两都不会有!” “一个月赚十两?你能看得上那点碎银子?一个月一万两一天的收入也在三四百两,还一百两不到?你骗鬼呢!若不是昨天夜里贤妃向朕求情,别说是抓几个青楼姑娘了,朕都想把你扔进宗人府里的猪圈里圈养起来,省得你再出去祸害他人去!” 皇帝刘泷的脸色突然又一变,接着说道:“这也真怪了,贤妃对七皇子都没这么上心,怎么对你就这么好呢!朕知晓你常从宫外带些东西给她,但你这一年到头到底给了她多少东西呀?” “儿臣……” “说!” “儿臣是给了她点干股,一年两节的孝敬合计也不过万两银子而已……” “不过万两!呵呵!从一品的光禄大夫一年还不过八百多不到九百两的俸禄呢。皇后一年才一千两的薪俸,你倒好!一开口就是不过万两!不是,朕就想问问你,你贵为王爷,朝廷的俸禄拿着白吃饭,还要赚那么多的银子是要做甚呀!” 刘永棣苦着脸说道:“儿臣……儿臣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钱。等将来老了也好有个……” “呵!你才几岁呀,这就想着如何养老了?” 刘永棣低着头埋怨道:“您也不看看您生了多少儿子。九个呢,可你臀股下就只有一把椅子呀!” 刘泷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他倒不是想在发脾气,而是在发呆想事。 刘梦棣接着说:“儿臣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多赚点银子。说句犯你忌讳的话,将来您不在了,也就没人再来保着我了。我养上那么几房妻妾,把王府大门一关,不问他事,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成。王爷不好当呀,谁知道将来谁会害谁呢!” “你胡说些什么!”刘泷脸上越发得不好看起来。 刘梦棣顶着嘴说:“兄友弟恭,那是因为你还没老。等到将来分家产的时候……这事您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要儿臣说出口呢。” 刘泷气道:“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之事了?” “这还用别人说么?我不上朝的人都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党和大哥闹得是满城风雨,长安姓文的那个知府就是个太子党,被人针对得躲在衙门里不敢出来,是谁也不见。我差点没把他知府衙门给点了,这才见着的他。” “你找他麻烦做甚?藏春院是朕查抄的,又不是他,你少牵连他人!” 刘梦棣说道:“不是一回事呀!贤妃娘娘心善又信佛,每年快到腊月都让我在长安城建粥厂舍粥放赈,年年如此。朝廷有规矩,是不许在城里开设粥厂,所以儿臣只能在城外去弄。而城外用地皆是农用地,是要知府衙门批的!” 朝廷不让在城内开设粥厂是因为不能让灾民进城,以免城市治安发生动荡。 所以粥厂一般都是设在城外。 长安城里的商铺在县衙里审批就行,用不着府衙同意,且以刘梦棣的权势县衙也不敢不给他批。 即使是赌档,刘梦棣也能以棋社、诗社等名义糊弄申报,知府衙门更是管不到的。 但城外的土地却是统一被设置成了农用地。 为何有耕地面积,农用地若是要改成别的用途则一定要经地知府衙门审批,所以刘梦棣这才会去找文知府。 第11章 打家劫舍 刘泷听到刘梦棣说开粥厂的话,即使天气再冷,他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刘泷叹道:“虽然平时你不着调,总惹朕生气,但在九子之中其实你才是最懂事的呀。你再如何争斗,那也只是斗气,而不是像他们那样为了朕座下这把椅子……唉!你待贤妃如生生之母,就这一点,他们就不如你了!贤妃即是想开粥厂积功德,那便开吧。” “还开什么呀,府衙那里根本就不批地!” “胡说!文爱卿朕还是了解的!他即使对你有所成见,此等为民赈粥之事他是不会有所阻碍的!你是不是又在跟朕耍什么心眼呢?” 若是别的知府刘泷未必会认得,但长安城知府他却是见过的。 长安知府是所有知府里唯一有资格上朝,也是必须要上朝的地方布政官吏。 刘梦棣言道:“谁跟你耍什么心眼呀!他张口就跟儿臣要八百两银子!说是发放点衣物什么的。我只就应了贤妃娘娘开粥厂,可没说要舍衣物呀!八百两银子呢,随随便便买几十个丫鬟侍女都还有剩呢!” “八百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是个事!” “以前是不算,这不是被你……被你一次就给掏空了么?我现在别说是舍衣物了,就连买粮食煮粥的银子也没有了……” 刘泷两眼一瞪,生气地说:“合着这还是朕的不是了?是朕与灾民抢食吃了?是朕……不对呀!” 刘泷连忙问道:“长安城出现灾民了?” “今年比去年还寒上些许,怎么可能会没灾民。你也别怪地方官吏与御史台不上报。这还没上万呢,谁敢拿这种事情来触怒您!再说了,大哥与太子那边正打着神仙架呢,他文延贞是太子党,这一上报大哥那里再将灾民往城外一赶,说文延贞假报灾情骗取物资库银,文延贞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泷正要说话,那刘梦棣便又道:“您放心,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会上报上来的。现在还不算太严重,但冬至以后……” 刘泷马上道:“你随便建粥厂,在城内也没关系,不必管知府衙门!有事朕给你做主,先把灾民赈上再说!” “没银子怎么赈呀!您抄走的那近一万两银子就是准备来赈灾的呀!” “朕不管那些,你自己去办,衣物也得备上一些!朕不让你吃亏,改日封你一个一字并肩王!” “一字并肩王又不能当饭吃!我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的呀!” “前几日御史台有人弹劾你,说你酿的酒超出了朝廷所限!这事朕还没罚你呢!这样吧,朕就许你多酿酒,再赏你一些田地、赐你一座王府!你每年给朕进贡四万两白银来作为酎金!那近一万两银子算是第一批,你再送三万两来就是了!” 刘梦棣瞪大了双眼急道:“父皇!打家劫舍都没您这么狠的呀!儿臣一年才赚多少银子呀!” “你不亏了!朕知道你善于经营,一年有十万两的进项有吧?依朕看,一年只叫你进贡四万两还是太少了!” “别!四万就四万吧!再说下去儿臣把产业全捐给内务府都得倒欠您银子!关中人口弥多,把地都种上了也才刚刚勉强够吃,还得卢相去和晋国人商量着买点。儿臣就不多酿酒了,但您不能限我织机之数、茶园之壤、商队之驷!” 古代长时间里为了保有粮食储备都是限制酒类生产的,若是遇上禁酒令则是一滴酒也不许新酿。 为了限制个人财富、鼓励小织坊成长、减少企业风险及宏观调控当地桑田数量,官府对单个织坊单位的最大织机数量也是做了限制的。 不仅如此,为了提高企业抗风险能力,对单个茶园的土地面积、单个商旅的最大马车、马匹数量也都是有一定的限制要求的。 刘泷笑道:“你倒是知道见好就收,朕近些年来的确是在为粮食发愁呀。行吧,朕答应你即是了。朕这里有些盐引,你拿去,权当补偿你的损失了。” 刘梦棣连忙说道:“儿臣拿你的盐引有什么用呀,儿臣又没有盐货生意!” “你不做盐货生意的么?”刘泷这话好像是在试探刘梦棣。 刘梦棣言道:“儿臣有四样生意不做!一是铜二是铁,三是盐四是醋!” “这是为何?” “铜即是钱,做铜的生意难免要将市面上的旧钱收来重新熔炼,百姓便无钱可使只能易物,此与国有碍。铁则极易流入北方游牧引来不必要麻烦。醋亦是粮食所酿,酒况且都不够卖的,还酿什么醋呀!” “那盐呢?” “这……”刘梦棣犹豫了一下说道:“盐里的门道太多,儿臣至今都没弄懂……” “你别卖关子,还有你弄不懂的生意?” “儿臣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盐道就是不能做且会犯您忌讳的那一类。不是因为风险,而是……这里面事情太多也太杂,别的生意儿臣做顾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那个劲去弄什么盐呀!” 刘泷点着头叹道:“果是你呀,在大事大非面前……算了。朕是一国之君,即是开了金口便没有把话收回的道理,但你即是不要朕也不好强迫你。那这样吧,你产业里都产些什么货物,朕让小五的内务府做你的生意,买你的货!” 刘梦棣哼笑一声说道:“儿臣也得敢做您的生意呀!” “你此话是何意?” “内务府的生意早就被薛裴赵张四家给占满了,且张皇后还是占的大头!儿臣要是挤进去,还指不定皇后娘娘要怎么与儿臣闹呢。您也千万别说是您让五哥把生意让出来给我做的,省得皇后又在您面前要死要活的!” 刘泷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什么都懂什么都精!你对经营即是如此精通……也别什么把生意让你做了,朕直接让你五哥把内务府让出来给你来管!” “千万别!您别看儿臣与皇后他们天天在闹,但其实都是他们在惹我,不是我要惹事!要不然您也不会这么护着儿臣。不接手不是怕了五哥!而只是不想与他们冲突!齐国使者可还在长安城里呢,太子与大哥都闹成什么样了您也不是没看到?兄弟阋墙传进人家耳朵里真不好听!再说了,内务府的那些烂账,谁愿意伸手呀!” 刘泷笑了一声说道:“你又没管过内务府,怎么知道内务府里有烂账呢?少在朕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 “老百姓做一件衣服都用不到二两银子,您龙袍上的一个补丁就十两了。一两银子人家能买一车鸡蛋,您连个盘子都放不满!这还没烂呢?就您皇庄里的那些田,您找几个内务府管事分别问问,保管您听到的都不是一个数!” “嗯?”刘泷疑了一下,问道:“这还能有错?” “那是呀!长安知府文延贞再爱民如子,他也不敢把税收到您的头上来呀!” “你这话又是何意?” “不是儿臣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那皇后家、薛家、裴家、赵家,有多少人造假把田挂在您身上您知道么?皇庄里又有多少田被他们占去,粮食没进您内务府的粮仓,您又知道么?” 刘泷眉头一皱,问道:“若是朕把皇庄里的田地清查一番,内务府能不能多些营收呢?” “那还用得着说么?把皇亲国戚们占走的那一些田地算回来,您至少能增收一成粮食!还有,长安府衙里的黄册是能查出长安有多少田地是以皇庄的名目免了税的,再拿内务府的账本去一对!呵呵,有多少造假免税的田地便一目了然!您下道旨,把这些田真就算进皇庄里,然后再让他们补交粮食进内务府,你又可增收一成!” 刘泷板着脸问道:“民间是不是也有这等事情?比如地方乡绅兼并隐匿田亩,或是不报开垦之新田,使之产出田粮皆归了个人,却不入国库岁赋?” “这个……这事您得问户部褚尚书才是,儿臣又不参政……是儿臣多嘴了,就不该提这一茬!” 刘梦棣说着将头低了下去。 刘泷却没想要放过刘梦棣,他追问道:“地方没缴赋税的田地会有多少?” “儿臣哪里会知道呀……” 刘泷咬了咬牙,拿起了御案上的一根黑色的小棍,而后向着边上的一个像钵盂一样的东西重重地敲了几下。 钵盂发出清脆且又绵长的声音。 而后太监安倍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泷吩咐道:“传朕口谕,宣内阁秦谦、卢检,户部褚文儒、李荛、何溯之即刻延英殿见驾。” “是!”安倍应了一声便又退出了延英殿外。 刘泷想了想,又说道:“朕没空与你说话了,你去帮朕做一件事情!” “父皇!您别为难儿臣呀,刚刚儿臣就是这么一说!儿臣也不懂朝务……” “朕没与你说什么朝务之事!你过来!” 刘泷说着向着殿室侧边而去。 第12章 不攻自破 延英殿说到底是刘泷的书房。 即是书房里面必然是有书柜、百宝架一类的摆设。 刘泷来到一处柜子前,翻动了几下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黄色的扁平的锦盒来。 他回到御案前,将锦盒放在御案面上,而后轻轻将那锦盒打开来。 刘梦棣往前几步伸着头偷看了一眼,只见得那锦盒里放着一块石玉。 那块石玉十分特别,它不是人文喜欢的那种脂白色,而是带着俏皮的粉红色。 玉石上面刻的是传统的云藻图案,但形状却是有些怪异,更像是一个扁长的心形样式。 玉佩上还有一些凸起,像是一个暗扣。 刘梦棣正看着有些奇异之时,那刘泷便已经将玉佩拿起来递向了自己。 刘梦棣愣了一下问道:“做甚?赏我块玉呀?用不着了吧?儿臣的玉多的是,每天换着样式的戴,一年都不带重样的!您……您今日好似很不对劲呀,如何就一直想着给儿臣送东西呢?无事献殷勤非奸……您有事说事哈!您越是这般儿臣心里越是害怕!” 刘泷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不是送你的!这玉佩原本是一对的,你去把另一只给朕找出来!” “找另外一只?那儿臣该去哪里找呀?” “朕若是知道,不就已经找出来了吗?” “至少给个线索什么的吧?” “有线索朕不就自己找到了吗?” “不是!您这没来由的就让儿臣满城去找什么玉佩呀!” “可能还不在城里,甚至不在关中。” “阿!”刘梦棣惊了一下刚要说话,却又把话头吞了下去。 他愣愣地问道:“您查抄儿臣的青楼该不会是……” 刘泷叹了一声,将那块玉硬塞进刘梦棣手中,这才说道:“十几年前,朕御极不久你的皇叔豫王便自刎而亡了。那些别有用心之徒传谣说是朕给逼死的,朕实在是无辜呀,且又不能去辩解,越是辩他们却是来劲!” “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有什么好辩的!” “其实朕想要自证也不难。当初豫王薨逝之后,豫王妃抱着豫王之后失踪,若是朕能找到豫王之后将其封爵,所有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这块玉佩的另一只……” 刘泷向刘梦棣手中的玉佩多看了几眼,说道:“应该就在豫王之后或是豫王妃的手上,她要是还活着……” 刘梦棣又问道:“父皇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查抄儿臣青楼是不是与此有关?” 刘泷释然地淡笑一声说道:“你还是这般聪明呀,一眼就看明白了。朕的密探探听得知,近一两年有人自称是豫王之后在关中行走,并且还联络了一些以前的豫王旧部!” 刘梦棣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他说道:“这是要行不轨之事呀!糟了糟了,这倒还成为了烫手山芋了!儿臣就不该进这一趟宫来!” “什么糟了!朕又没将你如何?” “这事难办呀!齐国那边对我汉国虎视眈眈,且前朝柴氏子孙还有一位自称是周三太子的人在关中常有异动!他们巴不得大汉国乱成一糊粥呢!此时若是出现了一位什么豫王后人……他若是被人杀了定会嫁祸于父皇您,说您要将当初与您争嫡的豫王一系赶尽杀绝。败坏您的名声不说,甚至可能引起什么动荡之事来。若是……” 刘梦棣停下话头,观察了一下皇帝刘泷的脸色这才说道:“若是您不杀他,就以其豫王之后的身份,谁知会不会成一个祸害,将来再闹出什么风波出来……” “照你的意思呢?” “儿臣……儿臣不好说!这要是别人,一定会建议您派蒋宗宪这个密探头子去探听其人消息,一旦有所发现便秘密杀之,不必有所顾虑,但是……但儿臣知晓父皇您其实最重情谊,您根本就下不了这个手!” 刘泷叹了一声说道:“朕身边之人其实就只有你与太后最为了解朕呀……” “父皇,儿臣也知道豫王一定就不是您给逼死的,但、但那豫王之后若是真活着,他一定就与您所想所思不太一样。他若是还时刻想着为父报仇,那……” 刘泷一摆手,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朕就是要活的!此事你去办,给朕把人找出来,别的不用你管,朕自有主张。” 刘梦棣无奈地说道:“您换个人行吗?儿臣怕是……” “你是让朕派不懂变通的太子去行此事,还是让你那个善于搬弄是非的大哥去做此事呀?你多少也该为朕分分忧了!” “是不是蒋宗宪那个混蛋……” “你少说别人!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吧!” 刘梦棣无奈之下只得将玉佩收进了怀中,而后委屈地说:“您到现在还是没说个线索出来呀,至少把为何要查抄儿臣藏春院的事情说一说吧?要不然儿臣怎么帮您找到另一只玉佩呀!” 刘泷言道:“长安城城南有一个人叫石岚,字奇川,号潜渊。” “哦,十大鸿儒之一的潜渊先生嘛,儿臣听说过他。” “前几日他家中来了个人,石奇川帮他在藏春院里定了一间雅间。” “后来呢?” “什么后来?哪里有什么后来?此事朕还生一股恼的火呢!蒋爱卿说那人极有可能是在等什么人,结果等的人没来,连原本进雅间的那个人也不见了!前后院可都有蒋爱卿的人把守盯梢,就这样愣是没找着人!朕还想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呢?你那藏春院里是不是有什么密道之类的设施呀!” 刘梦棣苦着脸说道:“看父皇您说的,这么大的意思怎么可能会没有密道呢……” “什么什么?” 刘梦棣赶忙解释道:“凡是大青楼,为防家里的黄脸婆前来生事,几乎都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儿臣那里不是什么特例呀。此事……此事您当早与儿臣说,儿臣帮您留人抓人就是了,这事给闹的!您没把儿臣的那些姑娘怎么着吧?儿臣还指着她们把进贡您的酎金赚出来呢?” “放心吧!蒋爱卿不敢得罪你,虽然抓了你青楼里的姑娘,但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还没用刑呢!你最好是把事情给朕问清楚了,省得朕派人去把你的那些姑娘再抓回来再审一遍,到那时可就不是现在这般了!” 刘梦棣松了口气说道:“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刘泷突然问道:“不是。朕就特别好奇,明明有好生意做,为何你就愿意赚那女人脂粉钱呢?话说回来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产业朕不知道呀?” “没,没有多少呀!就是几间酒肆、几间客栈、几间青楼而已……” “朕听闻长安城有五大客栈,听说修得比朕的馆驿还要气派,这里头有几间是你的?” “东宰、南如、西厢、北归、中兴五间……五间全是儿臣的!” “酒楼呢?七大酒楼有几间是你的?” “父皇您怎么知道长安城……” “说你的!” “蓝舆、白露、橙虀、紫緌、青衿、绿绮、红杏也、也全是儿臣的……” 刘泷习惯性得把手伸手向了一边的镇纸,咬着牙问道:“那么长安城最大的金窟藏春、鸣夏、怡秋、忘冬这四家青楼也都是你的了?” “这个……建的是有点多,不过……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的……父皇,您、您先把东西先放下行吗,儿臣看着害怕。” 刘梦棣一边说一边向殿门的方向退了几步。 他一边退一边说道:“儿、儿臣可是年年开粥厂呢,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儿臣还帮文知府他扫黑除恶,打掉了长安城里的诸多赌档呢!儿臣也不是什么好事也没做呀!” 刘泷则是咬牙问道:“朕知道,然后长安城就只剩下了八大赌坊了嘛,你可别说那八大赌坊也全是你的!” “其、其实也不全是儿臣的,里面还有别人的股……” 刘梦棣话还没说完,只见得那桌上的镇纸就被刘泷给揣了起来。 刘梦棣见势不好,连忙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只听得咣当一声,镇纸便砸在了刘梦棣腿后跟不远处的地面上。 刘梦棣连滚带爬这才狼狈地逃出了那延英殿外。 延英殿外守着的太监、侍卫们都拿着异样的眼神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整了整身上有破衣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要饭的呀!小心把你们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刘梦棣说完话正要走,耳听得身后有人言道:“六爷,您又犯什么事情惹皇上动怒了?” 刘梦棣向后一转,只见得一个四、五十岁身穿紫袍且留着长胡子臣工站在那里。 那人长得十分精神,且两眼炯炯有神,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出个什么计谋将人置于死地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中书台阁参知机要兼平章政事秦谦秦延益。 刘梦棣笑了一声说道:“我着是谁呢,原来是秦相呀,父皇在里面等着呢,你快进去吧。” “臣等卢相来了一同觐见不迟,六爷刚刚没与皇上说些什么吧?” 第13章 纠缠不休 “不是秦相,你怎么老觉得有人要在父皇面前攻谄于你呢?本王又不参政,在朝务上根本发表不了什么意见。本王什么人性你还会不知道么?即使本王与父皇说了些什么,父皇也得会听我的呀!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呢?” 秦谦连忙应道:“六爷的嘴太厉害,臣不得不留个心眼。那件事真不是臣做下的,那是太后之意,还请六爷千万不要怀恨太子!” “本王与太子好着呢!你说的什么事呀?” “室宗兄弟和睦就好,是臣多嘴了。” 秦谦恭着身子低下了头去。 刘梦棣呵呵一笑,靠近了秦谦的身边轻声说道:“刚刚在殿里呀……” “什么?” “就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一回事呀?” 刘梦棣退了一边,大声地说道:“秦相放心,大哥那边本王来处置,这事就包本王身上好了,一定给您办好!您也千万不要食言,让本王与你女儿……哟,卢相来了呀!” 秦谦转过身后,见得另一员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紫袍臣工从回廊一边走了过来。 那人即是大爷党的次辅卢检卢象申。 卢检微笑着拱手上前说道:“给六爷请安了,您与秦相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本王还有些事,这就走了!” 刘梦棣与卢检擦身而过,那卢象申狐疑了一下,看向了秦谦。 秦谦轻笑了一声说道:“卢相,六爷就是这样人,你可千万别多想,他坏着呢。” 卢检也轻笑了一声说道:“六爷的嘴是厉害,常常不经意间就离间他人于无形之中。也好在你我二人并无嫌隙,他离间不得什么。虽说六爷与大爷有些不合,但我却是与六爷没什么宿怨。秦相您可就得小心着点了!谁都看得出来,那件事情过后,六爷并不恨太子,他只对您有所仇怨!六爷从皇上那里出来,而皇上又匆匆宣招我们,想来他是给您挖了个什么大坑在里头等着您钻呢,该小心着点的是秦相您呀!” 秦谦笑道:“皇上素知六爷乖张为人,不会中其之计的。” “也是。哦,我刚刚听说皇上亦是宣了户部李侍郎前来?知道是为的什么事情吗?” “还不清楚。” “一会儿皇上若是问起陇西之事,还请秦相帮忙为李侍郎说几句好话呀。” “那是自然。卢相请。” “秦相先请。” ………………………… 刘梦棣从建福门出来时身上依旧还穿着那件破素袍。 他一边走在街市吹着冬天的寒风,一边伸手摸向了怀中的那块玉佩。 只是这种形象在别人的眼中却成了瑟瑟发抖的样子。 刘梦棣正想着关于那块玉佩的事情,耳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女的叫声:“走开走开!别挡着道!” 刘梦棣转头一看,只见得一个丫鬟领着一台轿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梦棣一个闪身,那轿子便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差点就把刘梦棣给撞了个正着。 刘梦棣的纨绔与横行霸道一直以来都是装出来的,没人之时他自然不会那样。 虽然那顶轿子差点撞到了自己,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长安城有钱人的蛮横,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更没有真像地痞无赖那般追上前去纠缠不休。 正此时,一名书生向关刘梦棣跑了过来:“六爷!六爷!” 刘梦棣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账房大掌柜罗翰文。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来得正好,有几件事情与你说一说!粥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父皇许了我在长安城里随便选地施粥,这事你可难为死爷我了,我费了好一些唇舌与花招才了了先生的这个心愿呢!我还借口说是贤妃娘娘所求!对了,爷我还有几个好消息要与先生分享一下呢!” 罗翰文没敢插嘴,只听得刘梦棣接着说道:“你在废弃的豫王府藏那几名青楼密探之时被内务府慎刑司的郎中看到了。” 罗翰文一听,看看左右压着声音说道:“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呀,得赶紧把这个人给除了呀!”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先别着急,爷我已经在做了!原本是想把话题引到内务府里去,再说那郎中之事。但父皇好似想把五哥的内务府直接交给爷我来打理。这样也好,爷我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将此人给除了!” “恩?把内务府交给您?”罗翰文愣了一下,问道:“皇上这是何意呀?” 刘梦棣笑道:“不是冲着五哥去的,而是冲着太子与皇后去的!想来是要将皇后在内务府的收入给断了!” “小生还是没明白呀!” “太子党与陇王党的纷争要告一段落了。想来父皇已经决定偏向太子党,大哥这次定要吃一个大亏了。但父皇并不想把大哥一棍子打死,还得留着他制衡太子党呢。所以父皇就得先敲打下一太子党,让太子党得胜以后不要过于嚣张!” “断了皇后在内务府的财路来敲打太子党?那五爷不是太无辜了一些么?” “五哥还有工部呢,且内务府他本来就说了不算,无所谓的!” “如此说来内务府那边的生意我们也可以抢下来做了?那每年不就可以多收入数万两了?六爷,您得使个欲擒故纵之计把内务府给拿下来呀!” 刘梦棣笑道:“已经这么做了!想来父皇这几日便会下旨!” “那太好了呀!” “还有另一个大好事!父皇要封我一个一字并肩王,每年给他进贡四万两酎金就行!” “阿?”罗翰文又急道:“每年四万两?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呀!这一字并肩王不要也罢!六爷才高八斗智慧过人,太子之位……” “你小声点!” 罗翰文连忙停住了嘴,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好大街上并没人注意到自己。 刘梦棣着说:“一年四万两对爷我来说不是大数目,父皇许了我不禁织机之数、茶园之壤、商队之驷,这才是重点!” “可我们自己还没有织坊与茶园呀!” “不要紧,以后会有的!至少商队马车的数量是可以增加了!” “有风险!”罗翰文连忙说道:“商队越大,目标也就越大,道上的绿林众怕是……” “那就要看程阔海与曹宝升的本事了,征西将军府那边……我来处理吧,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把西凉那边的匪患清除一下,要是他们能派兵沿途为我们护送商货那便更好不过了!” 罗翰文想了想,问道:“六爷,皇上有点不对劲呀!他可从来都没这么大方过呀!” “刚刚不是说了么,太子党与陇王党之争要告一段落了。他担心陇王党被削得太过,太子党秦相独大,所以想将我拉入朝局好牵制太子党,毕竟我与太子、秦相他们有点小小的宿怨。且我与大哥又不合,不可能会倒向陇王党,拿我来牵制太子党最合适不过,只是父皇忘了,我根本就不碰朝务,父皇这回怕是要失算咯!” “这也不可能给您这么多好处呀!” “他还交给了我一个差事!这个差事真心不好办呀,为了让我帮给他保密,他是下了血本让我闭嘴的。” “什么秘密?” “不是爷我不与罗先生说,而是些事……些事到能说的时候爷再跟你说吧,是宫闱里的密事,不好与先生直言!” “哦!”罗翰文十分识趣得闭上了嘴。 刘梦棣又问道:“对子罗先生。你对潜渊先生了解多少?” “潜渊先生石奇川?六爷!我们的现银还不够多,真没必要现在就想着票号之事呀!潜渊先生是篆刻的高手没错,将来票号开起来他若是能帮着篆刻雕模印铸那是最好不过,但现在真的是太早了呀,千万别被经纬票号姓韦的给看出您的意图来呀!他要是防着我们开票号,那我们……” 刘梦棣摆手笑道:“不是一回事,是另一件事情,我也就问问而已。” “小生不知。” “罗先生如何又耍起这等小脾气来了,我是真心求教的呀!” “小生真的不知,要不然您问问沈礼部去。他与潜渊先生常有往来,还颇有交情呢。” “我刚扒了他的院墙,他哪里肯与我说什么实话呀!行行行,不勉强你了,我自己想办法打听去!” “六爷等等!” “罗先生还有事?” 罗翰文连忙说道:“小生是有事找您才到建福门门口来的!我这还什么事都没说呢!” “哦哦哦,是爷我的错,光顾着自己说话了”刘梦棣问道,“是产业里又出什么事情吗?” “很怪,青衿堂那里来了一位白衣少女,手里抱了个琴盒,说是要卖一把古琴!” “卖琴?”刘梦棣心疑了起来。 罗翰文接着说道:“还不让人打开琴盒来看,只说有缘者分文不取,无缘者千金不卖!” “嗯?”刘梦棣想了想问道:“这个有缘者怎么个说法?” “她出一个谜面,只要有合她意的答案,她便请答题者进入雅间看琴。” 第14章 丫鬟晴儿 “谜面是什么?” “不知道,小生来的时候她还没出。” “她现在人还在青衿堂吗?” “应该还在,茶博说她的确是带着一个琴盒进来的。” 刘梦棣又想了想,说:“青衿堂里的包厢全被茶行里的几位大掌柜长年包下了呀,就算是闲空着也不会让陌生人进的!” 青衿堂是刘梦棣的产业,且刘梦棣自己也做茶货生意,所以在那里是有一间单独的雅间,也不让别人乱进。 青衿堂以茶叶闻名于长安城,而关中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江南茶,想要喝到中上品的江南茶就只能来青衿堂。 沈同和是江南人,户部侍郎何溯之想要与沈同和“攀”上关系,这才凭借着与刘梦棣的私人交情向刘梦棣借了雅间来招待沈同和,要不然他也是弄不到青衿堂雅间的。 虽然当时何溯之并没说要在那里请谁吃酒饮茶,但刘梦棣最终还是知道了,谁让那里就是他的产业呢。 罗翰文马上答道:“裴爵爷把自己的雅间借给了她!” “嗯?姓裴的什么时候这般慷慨了?” “卖琴的少女长得很特漂亮,如天仙一般!” 刘梦棣两眼一闪,笑着说道:“罗先生你馋我!姓的裴眼光高得很呢,不是绝色女子他可看不上。能让他这么献殷勤,看来……呵呵,爷我是不去不行了!” 刘梦棣刚要走,那罗翰文却是挡在了他的身前说道:“六爷!我哪里是谗您呀!您、您不觉得这事蹊跷吗?一位绝世的美人在您的产业里买古琴?这怎么看都像是冲着您恋物窥宝、贪财好色的性格设下的什么圈套呀!哎呀!这要是莲姑娘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劝得住你!” 刘梦棣笑道:“就是因为如此爷我便更要去了呀!要不然爷贪财好色的形象且不就毁了么?再说了,爷我最近一直怀疑有个幕后黑手在推动与主导着什么事情。即是有异样发生,爷我当去看看!也许今日青衿堂之事就是那人策划的呢?” “即是这样您还去呀?不应该想点什么损招把那少女给……” “唉!罗先生,不入虎口焉得虎子?更何况那是爷我自己的产业,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月底了,这个月的账你都算完了?” “没有!这不是莲姑娘被抓走了么,有些事情只得小生顶上去先管着了!六爷,您的产业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要不然让巨弥……” 刘梦棣摆手笑道:“他就是个闲雅之士,做不来那等实事的。对了,你去趟内务府问问莲儿与那些姑娘被禁军关在了哪里,随便与内务府张府正搞好关系,将来你与他们打交道的地方还多着呢。我先走了,您忙您的吧。” “别!六爷即使要去,请把扇子带上吧!” 刘梦棣笑了笑说道:“因为要进宫,所以没带上。” “我帮你带了!”罗翰文说着从后腰拔出了一把外骨黑色的扇子,双手捧着便恭敬得递了上去。 刘梦棣笑了一声,右手接过来说道:“还是罗先生了解我呀!知道定是说不服我,早早得将东西就给我准备了!” “说句可能让六爷您生气的话。你们这一家姓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心眼!” “还真是!哈哈哈!” 刘梦棣听了以后并不生气,而是哈哈大笑着离开而去。 ………………………… 刘梦棣来到青衿堂的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顶轿子停在门边上,四名轿夫正坐在一边闲谈着什么。 轿子可不是谁都可以坐得的。 宋朝以前,平民百姓想要坐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大姑娘一辈子也只能在出嫁的那一天坐一回。 商贾再是有钱顶多只能骑马或是乘坐马车。 满清时甚至规定只有三品以上的京官才能乘四人轿。 八人轿甚至十六人大轿只有少个别的人才能乘坐。 这些规定也只是仅局限于有官身的人本身,官吏家属亦是不能坐的。 这个世界线亦是有类似的规定。 但规定也只是规定,其实许多官吏的女眷出行也都是会乘二人轿的,御史台那边大多数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不管怎么说,四人抬的轿子还是很少见。 而现在刘梦棣眼前的就是一顶四人台的轿子。 且他越看那轿子就越觉得眼熟。 这顶轿子即是刚刚在路上差点把自己撞倒的那一台! 正当刘梦棣感觉些好奇之时,从青衿堂里传来了一阵十分不和谐的吵闹声。 “谁问你那些了!就问你刚刚有没有一名女子来过!” 刘梦棣往里走了几步,只见得一名长相清秀的丫鬟站在柜台前与柜台掌柜嚷嚷着什么。 那柜台掌柜应道:“胡掌柜没来过!” “谁问你什么胡掌柜了!卖琴的!一个卖琴的少女!” 刘梦棣此时却是没去看那丫鬟与掌柜争吵的热闹,而是盯着那丫鬟身后的一名小姐看。 那小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位极有修养的世家小姐。 她恬静且又端淑,与青衿堂的大男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小姐身上穿着线绿色的厚锦裳裙,肩头还披了一件御寒的貂绒小袄。 她的头上戴着许多的首饰,连耳朵上也悬着一对镶翠宝石的耳坠。 这可都不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首饰。 那小姐嘤嘤言道:“晴儿,不得无礼,好生与人家说话。实在不行先订下个雅间,然后再慢慢再与他人询问。” 这位小姐还是懂些人事的。 只有在这里进行消费以后,不管是茶博还是别的什么伙计也多少会与自己说一些什么线索出来。 特别是来青衿堂的都是些谈茶货生意的商贾,就没有女子。 这位小姐长得又极为漂亮,站在这里显得十分耀眼! 她可不想被这么多男人围着看,所以才想着先安排个雅间再说。 但青衿堂里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雅间呀。 那柜台掌柜想都没想便问道:“姑娘与小姐是第一次来吧?” “你管我们呢,让你开间雅间就开一间,少不得你银子!别与我说你们这么一大间茶楼连个雅间也没有!” 掌柜笑道:“姑娘,有两件事情得与您说明白了。第一,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茶楼。第二,雅间在去年的时候就全被包去了,且都是包的一整年。您若是想要一间雅间,请于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来此竟价,许是能包得了一间走。哦,最后再提醒您一下。最便宜的那一间雅间去年的包价是一百八十两银子!” “什么?”那丫鬟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雅间会这么贵! 刘梦棣摇头笑了笑,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柜台前,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也不说话。 那掌柜扭头一看,见得是自己的大东家来了连忙恭敬了得说道:“哟,爷您如何来了?何侍郎今日没到,他把雅间退了。哦,是小人多嘴了,不该多言。您楼上请!茶博、茶博!快带爷上楼去!” 从一边跑来一位提着茶壶的小厮。 那小厮正要带呼,却不想刚刚那位叫晴儿的丫鬟便挡在了刘梦棣的面前。 丫鬟指着刘梦棣对柜台掌柜生气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先来后到么?你明明有雅间,却给别人不给我!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说出来吓你一跳!为了个穷书生这般与我家小姐为难,你这店是不想开下去了么!” 柜台掌柜正要说话,刘梦棣将手一摆,叫停了柜台掌柜的话头。 刘梦棣笑道:“姑娘如果不弃,可以让小姐与我同一雅间。若是怕男女大妨那便算了。我事先与你们先说了,我亦不是什么好人!” 刘梦棣话一说完,那位小姐却是压福说道:“那便多谢公子了。” 刘梦棣一愣,说道:“我刚刚可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那小姐低着头柔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公子不会胡来的。且这里人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多。公子能暂停雅间让我一歇,我还要谢公子呢。” 刘梦棣呵呵笑道:“倒是有些意思。小姐楼上请吧!茶博,老样子上。” “是。”那小厮应了一声,冲着后堂便大声叫道:“四样果脯梨宝、桃条、香药、金橘,四样干果瓜子、核桃、松籽、杏仁,外加一壶明前龙井伺候着咯!” 刘梦棣也不理会别的,便向着楼上而去。 那小姐紧跟在刘梦棣身后也要追上去。 丫鬟晴儿连忙说道:“小姐!这穷书生不可能有钱付账的!小心他使诈!” 小姐轻声言道:“你别管,跟着来就是了,在这里被这么多男人看着更不好!” “小姐!” 刘梦棣进了自己的雅间,将那破旧素袍轻弹了一下,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边上,而后将扇子放在了桌角。 那小姐对刘梦棣压了压福,也坐在了桌子的一边。 丫鬟晴儿站在小姐的身后十分警惕地看着刘梦棣说道:“你可不许有任何无礼!我家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你吃不起这个官司!” 第15章 分文不取 刘梦棣坐在桌边只是笑了一下。 等茶博小厮将东西摆满了桌子,沏好了茶退出去以后,刘梦棣这才拱手说道:“小姐安心,只要进了雅间,没有吩咐他人是不会进来的。我只是好奇,我都说了我不是好人了,小姐如何还敢跟来呢?” 那绿裳小姐低着头并不敢与刘梦棣对视,她淡淡地回答道:“公子衣裳虽然残旧,但却穿得极为规整,且手持一把折扇,想来是读过些书的。我爹常与我说,人不可貌相,不可以衣物度人贵贱……实话与公子说了吧,刚刚在街市,晴儿催那轿夫催得急,差点将公子给撞了,我……家严交待在外不可蛮横、不可失礼,而我却……” 刘梦棣一愣呵呵笑道:“原来那顶轿子真是小姐的呀,我说看着有些眼熟呢!小姐不必记怀,我并无大碍,更无纠缠之意。” “正是因为公子大度,我这才敢跟进雅间来的。” “当时小姐在轿中,如何知晓街边之人是我?” “这……”小姐犹豫了一下。 那晴儿却是大胆地说:“你那裳袍太破,都让人看到你里裤了!小姐踩我做甚!” 刘梦棣尴尬之余,绿裳小姐连忙转换话题说道:“公子莫怪,晴儿她胡说的。公子穿着单薄且不华丽,却不知桌面上的这些东西……” 刘梦棣笑道:“这里的雅间都是有主的,桌上的东西都会在账上记着,且不必小姐费钱,您尽可享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知这里的掌柜与小厮为何对公子这般恭敬?” “小姐是想知道我是何人吧?白乐天有诗曰,相逢何必曾相识。身份就不必问了,我亦是不知小姐身份。问得多了倒还显得尴尬,毕竟男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听。倒不如不相识来得好!” “公子所言极是。” 绿裳女子说着低下了头去。 刘梦棣问道:“不知小姐来此是为何?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哦!听说有人在此处卖一把宝琴!特地前来查看!” 刘梦棣疑问道:“我亦是得到了消息这才来的,却不知……小姐即是没来过此地,又是从何处得知?” “为我家中供茶小贩所说。” 丫鬟晴儿也补充道:“是我听来的,听得真真的,没有半点错!” 贩茶卖茶可不是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上门。 他们会带上茶叶去大户人家的家里推销,先是送那么几两茶叶,对方若是觉得好喝,便会下单订购。 订购之后主人家也不是去茶货铺里取货,而是由茶贩每月定期送货。 所以在大户人家的家里看到茶贩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刘梦棣此时却是摇头说道:“来青衿堂之人的确多是茶商,但这些茶商做的都是大宗生意,皆百担起步,并无零售呀。贩茶之小贩一般不会在此出入,不太可能得知青衿堂之事。而且……售琴之人亦是刚来不久,有人报之于我时,她迷题还未曾出过。那贩茶小贩却是能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得知又去了贵宅……怕是其中有诈呀!” 那绿衫小姐细思了一下,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罗翰文之前与刘梦棣说,卖古琴之人极有可能是冲着刘梦棣来的。 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冲着眼前的这位绝美的小姐去的。 绿衫小姐犹豫了一下问道:“刚刚公子提到什么谜题?” “哦,来之前听说售琴之人放出话来,有缘之人分文不取,无缘之人千金不卖,且还出了道题。” “出的什么题?” 刘梦棣笑道:“我亦是刚来!不过……这倒是好分辨了!” “分辨什么?” “分辨对方是否真心售琴呀!” 绿裳小姐疑问道:“这又该如何分辩?” 刘梦棣笑道:“她若是真心售琴,那应该是价高者得。若是怀有他志……呵呵,小姐无论出什么样的价钱,她都会说您是个有缘人!所以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让售琴者知晓是您出的价就行。” 绿裳小姐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刘梦棣看了一眼绿裳小姐身后的睛儿,原本意思是让晴儿出去问问情况,但那晴儿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好似在担心刘梦棣对绿裳小姐不轨。 刘梦棣只得说道:“小姐请稍待,我出去找茶博问问。” 他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雅间门口开门而去。 不一时,刘梦棣便走了回来。 只是他回来之时手上多了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纸笔还有研好的墨。 小厮在外面将门关好,而刘梦棣直接将托盘放在了桌面上。 那绿裳小姐问道:“可问得题目了?” 刘梦棣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之后,说道:“茶博说,题目是:何期自性。” “何期自性?”绿裳小姐想了想说道:“这是一句佛偈呀!” “小姐聪颖,此即是慧能六祖听了五祖讲金刚金之后所说的一句佛偈之其中一句。 绿裳小姐担心地说:“家父虽说教过我一些诗书儒经,但这佛偈……” “小姐不必烦恼,刚刚说过了,随便答之即是。不过……” “什么?” “哦。售琴者非是茶商,乃是一名女子。她来了青衿堂亦是无有雅间,河乐裴氏的裴帆将自己的雅间借给了她暂歇。也因此,裴爵爷就成了第一个答题之人。” “裴家的人么?他是怎么答的?” “六能本性。” 绿裳小姐想了想,说道:“他是不是说自己可以出六千两银子?” “小姐聪慧,即是此意。但那售琴的姑娘并不认可此答案。说是人有七欲却只论六性,余其一欲在身,定不能成佛。想来……” “是嫌裴家出价太低了?” 刘梦棣点了点头,说道:“我虽还没见到那把琴,但却知晓裴爵爷是个识宝之人,他能出到六千两,可见这把琴一定就值这个价!” 绿裳小姐一下子为难了起来。 六千两银子放在现代,即使是直接按银价来算那能价两百多万。 古时银子的购买力强,六千两的购买力放在现代差不多是七百万。 即使是亿万富翁,也不是像菜市场买菜寻阿门随随便便想掏就能掏得出来的,也得计划一下。 刘梦棣笑道:“我自小顽劣,不通佛理,怕是这把琴与我无缘了。小姐请大胆下笔吧。” 晴儿哼了一声说:“你买不起就说买不起,说什么不通佛理的话!看你穿成这样,就知道你这间雅间一定也是借别人的。自己吃喝了,还把账挂别人身上,还让那小厮叫你爷,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刘梦棣自嘲得笑了一声。 这也不能怪丫鬟晴儿,谁叫自己非得穿着这身衣裳出门呢。 原本就是扮作叫花子,现在真被别人说成了叫花子,那也得认下来。 绿裳小姐轻喝道:“晴儿不得胡说,这题目是佛偈,有果因的,休要犯了口业!” “一把什么破琴,哪里能值这许多银子!小姐,依我看还是算了吧!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不是老爷出不起,而是……” “晴儿!” “我不说话就是了嘛。” 晴儿被绿裳小姐喝了一小声之后便收住了话头。 那绿裳小姐没再理会晴儿,而是对刘梦棣说道:“公子,家严……家严其实还不知此事,我一时间也没能找到他。晴儿说她在家中只到茶贩说起自己看到琴池下有绿绮台三个字,我、我怕琴落入他人之手,所以这才先来此处的……” “绿绮台?是大历绿绮还是武德绿绮?” “我还不知,还曾见过琴身呢。且我于佛法并无研究,还请公子指教一二,该如何作答。” 刘梦棣只得觉得奇怪,因为即使自己到了青衿堂,也没能看到那把琴,而那小贩又是从哪里看到呢? 很显然,那小贩就是有人派到这绿裳小姐家中,引得那绿裳小姐来这里的! 刘梦棣却不说破,只是笑道:“对方即是对六千两不满意,那我们就出个八千两,写个‘天龙八部’就好了!天龙八部并不点题,售琴者若是别有用心,必不在意此细节。若是她有意售琴,看在八千两银子的份上想来也是愿意卖的。即使是十大名琴,想要出手的话也就这个价了!” 晴儿一听,生气地说:“你说八千两就八千两呀!你有钱么就敢说八千两!是你出还是谁出呀!” “晴儿!不得无礼!” 绿裳小姐虽然又喝了晴儿了声,但脸上还是显出了些为难之情来。 她说道:“我家算是富足,还有些余财,六千两紧一紧想来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是……家严还不知此情,且家里的钱财都是家慈在管,就算是家严知道了还得与家慈商量一下,所以……” 绿裳小姐并没说八千两而是说六千两,想来这事还是十分为难的。 刘梦棣笑道:“小姐不要多恼,其实我是……” 刘梦棣原本是想自报家门,但一想到自己那现世阎魔的名声,想来名号都不用报全,眼前的美人就一定会惊叫着逃走的。 第16章 街头案首 刘梦棣也实在是好奇那把琴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绿绮台,他更好奇那卖琴之人到底是出于何意。 如果是冲着眼前的绝美小姐来的,那就不该选在这个人多的地方,且还是“现世阎魔”的地盘。 若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这位小姐家中的举止怪异的茶贩又该做何解呢? 基于种种疑惑刘梦棣并不想“打草惊蛇”把眼前的小姐给吓走。 反正对方都误会自己身份了,他干脆改口说道:“我其实是这里的大账房,这里所有伙计、小厮包括掌柜的薪俸分红都是归我发放管理,所以才会这般给我面子,唤我一声爷。” 绿裳小姐疑道:“我来时打听过了,这里不是那现世阎罗的产业吗?” “对。我即是六爷的手下,小姐还请不要惊恐!” 绿裳小姐道:“我非是惊恐,只是觉得奇怪,公子彬彬有礼未曾冒犯,如何会是那、那种人的门人手下呢?” 刘梦棣笑道:“无他,时运境遇也。哦。我姓罗,名翰文,字伯闻。管着六爷的大账。六爷好奇珍异宝,平日里我也为他在街市寻一些珍物。那把琴若是真品宝藏,我这里便用六爷的银子先行购下,且先不与六爷说道。若是小姐能筹到银子,琴便归小姐所有,我只要能将账平上,六爷也不会说些什么。若是小姐筹不到钱……” 刘梦棣原本是想卖个关子等着绿裳小姐问一句“又当如何”的话。 但那绿裳小姐却是红着脸一直打量着自己,这与之前的腼腆判若两人。 之前绿裳小姐说话都不与自己正视,现在却变成这样,着实令刘梦棣有些意外。 刘梦棣接着说道:“我便将琴献于六爷,与他说八千两开支之事。不过请小姐放心,小姐并非就此与此琴失之交臂。小姐?小姐!” 刘梦棣唤了两声后,那绿裳小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脸上显得更红了,压低了头也不说话。 刘梦棣也只得说道:“六爷此人你也听说过,他就是一纨绔子弟,哪里懂得什么琴之雅物。说是喜好宝物,实则只是收藏欲物而已。待到小姐凑足银钱之时,我便与六爷说,那把琴有所微损,当折价手出换成现银,省得砸在自己手中,如此宝琴亦归小姐所有也。” 绿裳小姐好似并未听清刘梦棣的话。 更或者说,她根本没心思在听刘梦棣说话。 她见得刘梦棣停下了话,低着头轻柔地问道:“公子……公子可是那位街头案首?” 刘梦棣苦笑了一声。 自己的名声与罗翰文的真就是两极分化! 别人听到自己的名号都得吓得退居几步,妙龄少女听到罗翰文的名字却是在莫名害羞。 本着有便宜不占就是王九蛋的想法,刘梦棣马上应道:“正是在下。” 那绿裳小姐偷看了一眼刘梦棣,问道:“不知令堂如今……” “已然仙逝了。” “小女子冒犯了,不当提起此事。” “无妨。世人皆有好奇之心。却不知小生刚刚之提议如何?” “我本女流,见识浅薄,不如公子案首大才。一切皆按公子所言即是。” “甚好,那请小姐落笔吧。” 绿裳小姐愣了一下,问道:“写什么?” 果然绿裳小姐并不在听刘梦棣说话。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说道:“还是我来代小姐写吧。” 刘梦棣说着站了起来,立在桌边,又将那些盘子移开,而后将托盘拉了过来。 他拿起托盘上的笔,便在里头的纸上写下了天龙八部四个大字。 绿裳小姐自听到“罗翰文”三个字本就对眼前人产生了十足的好感。 当她看到刘梦棣所写的那四个字的时候,那崇拜之情早已洋溢出了言表。 “这、这是……”绿裳小姐惊奇地说道,“这是台阁体?” 刘梦棣笑道:“是台阁体。翰林院薛掌院曾在翰林院里发现了一本名为千字文的书,里面就是用台阁体所写,沈礼部曾与薛掌院联名上疏,说是将来学子科考都要用此字体书写。虽然父……” 刘梦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道:“父……附文极尽其好处所在,但皇上还是否了此议。说是此字体善未普及,不好就此定议,免得举子困扰。我知此乃科考趋势,故而习之。长安仕人多会此字体,小姐不必意外。” “可、可是……” 绿裳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终究只是仿而已,写出来的字均无此神韵,不知公子你……” “爱好而已,若要说到书法造诣,还得是潜渊先生呀!” “这真不像是仿的,倒像是率滨先生真、真迹……” 刘梦棣笑问道:“小姐见过率滨先生真迹?” 站在一边的晴儿得意得说:“那是呀!我家老爷最喜欢率滨先生的字了,那本千字文我家老爷就向薛掌院借来临摹过一遍呢!” 刘梦棣眉头一皱,好似回味过来一些什么事情。 汉国有八大世家,薛裴韦杨,李卢杜柳。 其中薛氏为其中最强一族。 晴儿口中的薛掌院即是指的现在翰林院编修兼掌院的薛铎。 薛铎有三男一女。 他的女儿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大明宫含冰殿里住着的薛贵妃。 薛贵妃之子即是管着内务府并在工部观政的五皇子。 薛铎的第三子薛峻在工部做侍郎。 次子薛峡自小好武,现在已是禁军统领了。 长子薛崎在留下一对龙凤胎以后就“英年早逝”,但这对龙凤胎可不简单! 龙凤胎里的男孩叫薛玥,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十六岁中的举人,十七岁就高中进士! 如今才十九岁的薛玥年初之时已破格被授予了正六品的吏部主事。 龙凤胎里的女孩更了不得。 那不是别人,正是东宫的薛太子妃,大汉国未来的皇后! 翰林院薛铎还有一个堂兄弟叫薛错,在太祖皇帝时期做过首辅。 刘泷继位以后薛错才致的仕,然后由现在的内阁首辅秦谦接了他的班。 薛错的门生便布汉国,五爷党党首工部尚书周元甲即是薛错的学生。 若要问大汉朝哪个世家最不能惹,那便就是薛裴两家了! 虽然薛贵妃生下了五皇子,但薛家一系其实全都是太子党,且与五皇子之间有着十分暧昧的关系。 太子党若是在与陇王党之争获胜以后,皇帝刘泷想要警告或是打击太子党,夺了五皇子的内务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刘梦棣之前才会与罗翰文说出那样的话。 不同派系而又与薛铎薛掌院关系很好的,其实不是薛错学生周元甲,而就是四爷党的沈同和! 以上关系网不用背,后面还会说到。 刘梦棣打量了一下那绿裳小姐,她果然就是与沈同和长得十分相像。 并且她还继承了沈同和的儒雅气质,特别是江南水乡的清秀之美让刘梦棣是越看越上头。 而沈同和就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沈琳琅! 沈琳琅被刘梦棣这么一打量,满脸通红得将视线转到别处。 正当刘梦棣看得入神之时,那晴儿突然叫了起来:“贫书生!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刘梦棣马上回过神来说道:“我正与小姐商量着让晴姑娘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刘梦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笑着说道:“去将这张纸交给那位出题之人!” “你自己为何不去?我看你就不像个好人!留你在小姐身边我不放心!” 刘梦棣笑道:“售琴者若真是冲着小姐来的,我去了亦是没用呀!只有你去才最为合适,只有这般她才会答应卖琴!要不然让小姐亲自去?” 沈琳琅抬头瞪了睛儿一眼轻声说道:“晴儿,不得与公子无礼。你拿上这张纸去找售琴之人,与她暗示我的身份,说这张纸即是我的答案。不要着急着回来,我、我是说,你嘴快,别与他人争执,要慢些与对方说话,且还得客气着,不能得罪了对方!” “小姐,我……” 沈琳琅不满得说:“要不然我亲自去?” “别别别,还是我去吧!” 晴儿说着向着刘梦棣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出了雅间而去。 那沈琳琅在晴儿走后,偷偷得又看了刘梦棣一眼。 见得刘梦棣正在凝视自己,小脸儿一红,又将头低了下去。 刘梦棣拱手说道:“小姐莫怪,小生只是觉得你像一个人……哦,小生不该问起小姐出身。只是有一事好奇,还请小姐解惑。” 沈琳琅轻柔地说:“公子说来即是。” 刘梦棣言道:“我看小姐乃为官宦人家,既是如此那便当为家人着想,勤俭洁身,为何……为何一定要弄一把宝琴呢?” 沈琳琅答道:“事情是这样的,长安城有一个去处叫藏春院,不知公子知不知晓……哦,公子是那现世阎魔的门人,定是知晓了。只说那藏春院有一名青伎,名唤落尘,其以琴艺闻名于长安城。” 刘梦棣马上解释道:“落尘姑娘并非青伎,乃是藏春院的掌柜。但却是有重要客人前来,她还是会露个面的。但这种情况也少有。” 第17章 失之交臂 “家父亦是懂琴之人,有幸听过一回其抚琴,叹为观止,于是便在家中自己试抚了几曲,只是……只是未能抚出那绝美琴音。家父好强,心中不服,更不愿输给青楼女子,只言是琴不好。” 沈琳琅显然对落尘姑娘是有些成见的,并不愿意改口,仍叫其为青楼女子。 沈琳琅接着说道:“后来经多方打听,这才知晓那落尘姑娘手中的那把琴即是琴圣朝海先生万古经的大圣遗音。家父听说藏春院乃是现世阎罗的产业,于是便、便想将那落尘姑娘手中的琴给买下来……” 刘梦棣一听,不好意思地微微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敢说话。 沈琳琅接着说:“谁知、谁知那现世阎罗使诈,卖给了家父一把假琴……” 刘梦棣无从辩解,因为他要将自己痞子的形象发挥到极致,讹人钱财算是给自己设定的人设。 所以这事还真的就是刘梦棣做出来的! 刘梦棣只得说道:“其实……其实也不能算是假琴。琴没有假的,就只是、只是那一把非是太古遗音。太古遗音现在还在莲姑娘那里……哦,就是落尘姑娘。这事……这事其实也不能怪六爷。十大古琴乃是有市无价的珍宝。宝主即使欲出手,没有六千两银子是绝不会出的。” 刘梦棣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沈琳琅说道:“若有人想求购,没有出到八千两,甚至都见不到宝琴一面。何况……何况沈礼部就只愿意出到六百两呢。此事其实、其实是沈礼部觉得六爷不识货,不知那把琴的来历,想要以低价相购。六百两银子当然不可能能买到十大名琴了,这也不能算是坑沈礼部,是沈礼部自己……哦,小姐还请见谅!” “六百两?不是八百两吗?” “哦,沈小姐说得对,是八百两。我刚刚说错了。” 沈琳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红着脸说道:“公子……公子知我家世了?” “此事便是经的小生的手,小姐将此事一说,我便猜着小姐身份了。小姐若是怪罪……” “公子莫说此话。公子至情至孝之人,定做不出这等事来,这必是那现世阎罗所逼所为。且中讹之人皆因贪小利而起,家严亦是常有自责,怪不得他人。我说此事并非是怪罪之意,而是……” “什么?” “公子可能听说过,我沈家乃是从江南吴国迁到关中来的。吴国与汉国之间还隔着偌大的齐国,家父在来关中之前就曾途经齐国。他在棋圣寒潭先生的家中亦是住过一段时间,也因此与寒潭先生有些交情。” 沈同和的学识与才华都是不容质疑的,有这样的学识理当有这样的人脉。 沈琳琅接着说道:“家严一开始并不知那把太古遗音是赝品,正好当时寒潭先生来信,家严便在回信之时提到自己得到了这么一把宝琴。那寒潭先生在回信里说要来关中看一看……可、可此时家严才发现那把琴是、是赝品!” 刘梦棣不好意思地说:“那把琴……是经我手做的赝,还请小姐宽恕则个!如今又有一把宝琴现世,我定叫小姐如愿!寒潭先生若是来了关中,您便让沈礼部说,这是用原来的太古遗音换的即是了!” 以宝换宝在古玩界并不罕见,这种事情是能说得过去的。 “这……也不知售琴者手中那一把是不是十大名琴之一,更不知对方肯不肯相让。而且、而且我担心家父怕再度受骗而不肯再拿银子买琴了。” 刘梦棣笑道:“无碍,有刚刚那四个字,售琴者定会让我们先看看那把琴的。以我之学识想来能辩个真伪。到时你再回去与令尊说道一番即是了。” 二人正说话之间,晴儿打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等沈琳琅开口,那晴儿赌气一般得将刚刚带出去的那张纸给狠狠得拍在了桌面上。 沈琳琅连忙问道:“如何又带回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晴儿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这穷书生算是说对了一半。那人的确是说了小姐与这把有缘,但她没马上说卖琴之事。只是说这里人多嘴杂,不好细观此琴。约小姐后日下午去大慈恩寺大雁塔一叙。” 沈琳琅的脸上却好似没显出高兴的表情来,她看向了刘梦棣并说道:“梅儿嘴快,必定与那人说了我即是沈尚书之女。如公子所料,其已定我为有缘人,也不知……不知是不是如公子所言那般是有所歹意……” 刘梦棣对晴儿问道:“他没留下这副字?” 晴儿不满地说:“留字做甚?又不是什么宝贝。” “没什么。”刘梦棣随口应了一句之后摸着鼻子沉思了起来。 沈琳琅也反应了过来,她说道:“公子的字非比寻常,如同率滨先生真迹一般。若售琴之人受儒学熏陶,定是要留下公子墨宝细心查看一翻的,想来……想来她非是儒学之徒?” 刘梦棣说道:“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种怪异!小姐不可亲身前去赴险,反正沈礼部也不知情,您便当作无有此事发生。后天大慈恩寺那边便由小生前去一探究竟好了。” 沈琳琅连忙说道:“不!” 刘梦棣心中偷笑了一下,但还是问了一声:“什么?” “如若真如公子所言,售琴者是冲着我沈家来的,而我又没去,她必然不肯将宝琴相让于你,甚至都不会让你看上那么一眼的。我若是与家父说起此事,且不说家中是否有备这几千两银子,就说你……” 沈琳琅看了刘梦棣一眼,害羞地低了一下头说道:“公子是那现世阎罗门人,家严又屡次吃了那阎魔的亏,昨日还发生了、发生了那等事情,我家的院墙……我虽信得过公子,但家严怕是不信或是不敢……总之,他必不会亲往之。若宝琴为真,必然是要失之交臂的。” 刘梦棣问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大慈恩寺乃为国家寺庙,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我想亲去一趟。” 晴儿马上说道:“小姐,不行呀!你背着老爷去和尚庙,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沈琳琅马上说:“你不说不就行了吗?若让他知晓,必会阻我前往,那我便更去不得了!” 沈琳琅红着脸,压着声音转而地刘梦棣说道:“不知公子后天是否、是否有空与我一同去一趟那大慈恩寺……若真是一把宝琴,还请依公子所言,由公子先行购得。” 沈琳琅刚刚还是听了一些去了。 晴儿瞪着双眼说道:“这穷书生必然没有那么多银子,且他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小姐……” “晴儿!不得无礼,我说的是用那阎魔的银子先去买下!且你不知这位公子的名声,连爹都曾称赞过他呢,他绝不会害我的!” 刘梦棣要的就是让沈琳琅背着沈和同去一趟,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刘梦棣怕沈琳琅反悔,马上说道:“即使小姐如此信任,那后天小生便在大慈恩寺等待小姐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沈琳琅心里念着这几个字,只觉得像是男女偷偷幽会一般,脸色越发得红润了起来。 刘梦棣又道:“此间龙蛇混杂,小姐不可在此地逗留,且小生亦不当与小姐久聊,还请快些回去,省得发生些什么意外。哦,小姐还请先行,一会儿我再出去,如此便可避嫌耳目了。” “那、那我便先走了。不、不见不散……” 刘梦棣说着从位置上向着沈琳琅拱了拱手。 沈琳琅虽然显得有些依依不舍,但最后还是与晴儿一起离开而去了。 沈琳琅一走,那刘梦棣便将小厮给叫进了雅间里来。 那小厮站在刘梦棣身边问道:“爷,您唤我。” 刘梦棣问道:“卖琴之人走了?” “走了。” “有派人盯着吗?” “有。但过了两道路口便被她甩掉了。很怪!那是一位独身女子,并无随从,且手里还抱着一把琴盒。那琴盒一看就是实木做的,十分沉重,再加上琴身,可一点也不轻。但她却健步如飞,且还能将我们的人甩掉!” 刘梦棣白了那小厮一眼说道:“平日里让你们多加训练,你们却是这般懒惰!盯个梢都盯不住!” “爷请容秉!” “说!说出个道理来便不罚你们!” “不是我们的人被发现了!是裴爵爷的人被发现了!原本裴爵爷是想送那女子一程的,可那女子不肯,自己走了。于是裴爵爷就派了人跟踪,应该是想知道那女子到底住在哪里、又是何方神圣,但……这事要怪就得怪裴爵爷!若是不是他那般,我们未必会跟丢。” “行了!算你解释得通!忙活去吧!” “是。” 小厮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刘梦棣却是自言自语了起来:“这就不是一个真要售琴的弱女子!佛偈……大慈恩寺……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唉?那张纸呢?” 第18章 圆融正雅 沈琳琅离了青衿堂坐上轿子便回到了家中。 那沈家的外墙果然是被拆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已有工匠在那里架起了脚手架,正在重修院墙。 晴儿伴随在沈琳琅身后,一边往里走一边碎嘴道:“小姐,那穷书生是不是知道你是礼部尚书家的了?那人鬼精鬼精的,定是已猜出来了。他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他刚刚巴不得你背着老爷与他一起去大慈恩寺呢!他定是想要巴结于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沈琳琅红着脸说道:“不得胡说!那可是街头案首,他是至情至孝之人,做不出无礼之事来。” “可是……” 晴儿正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将嘴给闭上了。 因为此时她们二人已走进了正室厅堂。 而厅堂里正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沈练沈同和。 沈同和此时只穿着里衣板着个脸坐在桌边,认真得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张纸。 那纸即是刘梦棣给的率滨先生所写的齐论语的知道篇。 只是沈同和好似并没有发现沈琳琅从外面走进来。 沈琳琅向着晴儿使了一个脸色,晴儿会意过来,蹑手蹑脚地想要偷偷从一边溜走。 却不想那沈同和突然唤了一声:“琳儿!你去哪了?” 沈琳琅马上畏惧得站住了脚,结巴着说:“我、我去找潜渊先生的外孙女玩去了。以为爹爹上朝去了没在家,所以才没与您说……我还去礼部衙门找您了,可您也不在那里。我没与娘说是因为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 沈琳琅前半句是在说谎,因不会说谎而将自己弄得面红耳赤。 但她后半句却是真的,她真不知道沈同和告了假并没去上朝,且她在礼部衙门也没找着沈同和,这才会带着晴儿直接去了青衿堂。 沈同和气道:“我被人打了一顿,现在身上还发痛呢!夜里还是在偏房里睡的!我穿成这样还能去哪?” “爹你……”沈琳琅向前走了两步,轻声试探着问道:“爹你真的在藏春院狎伎没给钱而被人扒了衣服打了一顿呀?” 沈同和一拍桌子,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呢!我的衣服早拿回来了!不是!我就不是去狎伎!是为了拿那本论语!” “不管您是去那里做什么,反正您就是进去了。娘是不会听您解释的,她、她只会不高兴……” “她要是高兴我能在偏厅睡一夜?能在这里坐着吹寒风?你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朝服也不给我!没有朝服我怎么上朝上衙?只得告了假先睡个饱足再说了!” 沈琳琅马上说道:“爹,你安坐。我与去娘说一说情……” “你回来!我怎么看你有些不对劲呢?你脸怎么通红通红的?” “我……没事,可能是外面寒风大,冷风吹的。” “风大就别到处乱跑了!后天冬至休沐,你……你与你娘说一声,陪同我去一趟白露亭。” 沈琳琅一听,那脸色就变得极不好看! 因为她已约了刘梦棣后天见面! 沈琳琅赌着气说道:“爹!你是不是又要叫我去见什么公子王孙了?我不去!” “你瞎想些什么呢!户部李侍郎是陇西李家的,也不是关内人。所以也只是小祭,没有大祭。他约了我一同去白露亭赏景共度冬至!说是到时候会带家眷一起过去游玩。他即是带了家眷,那我也不能不带吧?你哥哥要是在家,我便带他去了,谁让他还在嵩山读书呢。你……你一会去与你娘好好得说一说吧。” “定然不是女眷!定又是公子哥!爹,我不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沈同和说着轻拍了一下桌面。 也不知是他力气大还是吹进来的风大,只这一拍,刚刚放在桌面上的那张纸便飞了起来,直往桌下掉。 沈琳琅弯腰刚要去捡,那沈同和连忙叫道:“别动!这可是宝贝!我自己来捡,小心弄脏咯!” 沈琳琅直起身子不爽地说:“就一张破纸而已,还真当成宝贝了。” 沈和同自己弯腰将纸张捡了起来。 他一边捡一边说道:“你不懂,这是率滨先生的字!就算是翰林院薛掌柜也得夸他的字好,与南城的潜渊先生有得一比呢!且那率滨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市面上也绝少看到他的字!别说这齐论语的内容了,单把他的每个字裁出来单个拿去卖,都能卖出个不错的价呢!” “不就是字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琳琅好似在拱沈同和的火。 沈同和气道:“他的字就是稀奇!能写得这般圆融正雅、这般规整秀美,没有二十年的功夫是下不来的!你就算是想找都未能在市面上找到几个来!” “我若是能找到呢?” “不许胡说!” “我若是能找到,你便不许再让我见那些公子王孙了!哪里有家长天天让家女儿抛头露面的……” 沈同和言道:“我不是让你抛头露面!宫里传出消息来了,说是朱贤妃与皇上说那现世阎罗明年就二十了,可还没大婚呢!皇上最近也着急着此事,要给阎魔选个王妃呢!都知道我有个漂亮女儿,皇上若是、若是……唉,后果不堪设想呀!你不知道那混蛋为人,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之前还用假琴讹了我六百两银子呢!” 沈琳琅疑问道:“你与娘说的不是八百两吗?” “是八百两呀?我刚刚说的就是八百两呀,你听差了吧?” 沈琳琅一下子就起了疑,因为之前刘梦棣就说过六百两这个数,后来才改口说的八百两。 沈琳琅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她连忙说道:“那两百两之事……不是,我是说六百两……也不是。不管多少百两吧,反正我也管不着爹你的事情,就问你应不应吧!我去找字,若是能找得到,你便不再这般为难我!” 沈同和偷看了一下后厅,说道:“你可不许与你娘胡说些什么!这事……” “你应不应吧!” 沈同和气道:“你现在若是能拿得出来我就答应,现在拿不出来就别怪我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别以为能拿银子的事情来威胁我,就算没床睡我也不许你胡来!” “现在?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沈琳琅不爽得说! 那沈同和马上言道:“对!就现在!别的时候都不算!现在你要是能拿得出来,我就……” 没等沈同和把话说完,那沈琳琅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来,啪得一下就拍在了桌面上。 沈同和愣了一下,连忙低头去看。 “天龙八部?为何不是八部天龙呀?”沈同和深吸了口气,抬起头问道:“你、你哪来的呀!” “就问你是不是率滨先生的字吧!你可看要清楚了,若是别人仿的你尽可直接说出来!” “这、这,这是他的字没错,就是……就是好像还没干透,像是刚写不久的……” 沈琳琅得意地说道:“是就对了!你也别问我从哪里弄的,总之从今日开始,你不许再逼我去见什么公子王孙了!” “你别学你娘说话!”沈同和吐槽了一句之后,突然问道:“你不见那些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 “没、没有呀!爹爹胡说什么呢!” 沈同和看向了晴儿,那晴儿刚要说话,却被沈琳琅又踩了一下脚面。 晴儿痛叫一声,只得识趣得向后退了一步,不敢言语。 沈同和说道:“罢了罢了!当初我是许你可以自己去找心仪之人,也曾说过绝不包办你的婚姻。给你安排的那些后生你若是见了不喜欢,我也绝不能强迫你。但该守的礼还是得守,该有的礼节还是得要!毕竟我还是礼部尚书嘛!你看上的那个人我若是不同意,你们绝不可以私定终身!” “哪、哪有什么心仪之人……更、更不可能什么私定终身了!没、没有的事嘛!” “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若不好意思开口,就将那块玉佩送给那人,我见着玉佩也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爹……” “但是后天白露亭那里你还是得去一趟的,毕竟我已经答应人家李侍郎了。这是最后一次,就不与你商量了,也没得商量!” “爹……” “你刚刚自己偷跑出去玩,我还没说你呢!你被禁足了!这两日不许你外出,乖乖在家读些诗书。还有晴儿,也不许出去。老实得在家里呆着,等见完那李侍郎家人之后再说!” 沈琳琅又娇气叫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从后厅走出了一位徐娘美妇。 那徐娘美妇脸上带着一股幽怨之气,手里还拖着一件官袍就来到了桌边。 她将那官袍往桌面上一扔,气极败坏地说道:“礼?什么礼?去青楼被人扒了衣裳出来的人还谈什么礼字!家里院墙都被人扒了,也没见你这个礼部尚书去皇上那里说点什么!这么大的官,任是被人欺负是这样,干脆辞了回江南老家算了!” 第19章 架火上烤 沈同和连忙说道:“夫人!你就听我解释一下嘛!” “听什么?听你讲在青楼里怎么打茶围吃花酒?还守礼?你若是守礼我能与你在真武观里拜堂?沈顾两家能吵成那样?能背井离乡到关中来?能在成亲后九个月就生下玄儿?” 沈家夫人说着扔下那官袍,拉着沈琳琅的说道:“别理他,与我去后院说说话!” ……………………………… 翌日。 兵部衙门。 虽然中书内阁在大明宫里,且离着延英殿不远,但六部却依旧还在太极宫之内。 所以早朝结束以后,六部官员从大明宫里出来,还得坐轿绕道回到太极宫的自属衙门之内上班。 兵部侍郎蒋宗宪当然不会例外,他也是在散朝以后坐着轿子回到的兵部衙门门前。 但当他一脚迈入衙门大门之时,一股异样之感便扑面而来。 衙门里的大小官吏,甚至是一边勤杂的役卒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蒋宗宪一下子警觉起来。 他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想要拉个人过来问一问这是怎么了,一名衙役便从一边跑了过来。 蒋宗宪说到底是皇帝刘泷的密探头子,自然是有自己的心腹的。 那心腹衙役也不敢大声说话,靠近了蒋宗宪就在其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些什么。 蒋宗宪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他来的时候带什么引火之物了没有?可别把我兵部衙门给烧了!” 衙役摇头说道:“引火之物是没带,不过……” “怎么了?” “他带了几名青楼姑娘来,在、在您厅室里大吃大喝呢,您、您那里都快成窑子了!” 蒋宗宪撇开那衙役急冲冲得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跑去。 其实大部分官吏是没有单独的办公室的。 即使是内阁首辅与次辅,他们也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办公。 只不过用的是不同的桌子,用的不同的秘书罢了。 六部大部份的尚书与侍郎也是共用的一间办公室。 但蒋宗宪不一样。 他管着的两个有司是汉国最为秘密的机构,所以他不仅有自己的办公室,还不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入。 即使是有关人员,那也得被门口站岗的缉校司差役盘查过后才能进入。 没有蒋宗宪出的手条,甚至连一张带字的纸都带不出去。 可当蒋宗宪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里面就坐着一个与兵部毫无关系之人。 那人斜坐在薛宗宪的大椅子上,怀中抱坐着一名姑娘,那姑娘正往他的嘴里送着剥好的瓜子。 而另一名姑娘则是站在椅子边上给他轻捶着后背。 蒋宗宪的桌案上现在就只有一盘瓜子。 至于原本案面上的文件,此时全都被推落于桌下,其中还不乏一些写着“极密”字样的文件袋。 坐在蒋宗宪位置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刘梦棣。 那蒋宗宪苦着脸走上前去说道:“六爷,您、您这又是要闹哪门子事嘛!” 刘梦棣也不去看蒋宗宪,将怀中的美人香了一口之后,轻拍了一下那姑娘的臀股。 姑娘把手中的瓜子肉送入刘梦棣的嘴里,自觉得站了起来,退到了椅后面。 而原本给刘梦棣捶后背的姑娘也停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刘梦棣才对蒋宗宪说道:“你们兵部衙门可以呀!连瓜果都备着不少,户部那般缺银子,你们却把银钱花费在这上面?” 蒋宗宪苦着脸说道:“六爷,您别玩笑了。茶水是兵部衙门里的没错,但瓜果什么的却是臣自己掏银子派人去买来的。臣这里时不时得请些人来聊点什么东西,没个瓜果实在是有失礼仪,所以……六爷,您怎么来臣这里了?” “别与本王称臣!本王受不起!你蒋宗宪是什么人朝里哪还有人不晓得呀!连秦相都得跟你客客气气的,有谁敢不给您面子?连本王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呢!可本王就是想不明白,这三分薄面本王已经给出去了,为何你却给脸不要脸呢!” “臣没有呀!” 刘梦棣一听,马上暴怒起来,他坐正了身子重重得拍了一下身前的案面。 蒋宗宪的脸色越发得不好看起来。 刘梦棣气极地说:“当初漕帮帮主卓宵辰被人所害,漕帮几位长老相互指责是对方所为,不仅发生了火并,还让洛阳长安各府的漕运不通。父皇让工部尽快处理此事,而五哥却以皇威强力弹压。最后弄巧成拙,使得漕工怠罢,两大城池物资匮乏!父皇震怒,改派你去查清此事,并令你三天之内恢复漕运!是谁帮你处理了此事?” “是、是六爷您。” “本王花了大银子,找了不知多少人脉,这才将中山奇侠叫来从中说和,才恢复了漕运,这才保住了你的官位,要不然哪里有你的今天!” 蒋宗宪低着头听着刘梦棣的训骂,是一声也不敢吭。 刘梦棣接着说道:“当初宋云海一众贼寇于关中之内劫掠商队、祸害一方,是谁在江湖中四处帮你打听消息,最后告知于你,将宋云海一伙一网打击,平息了父皇怒火?是你自己不中用,抓不住宋云海让其孤身逃走,时至今日父皇还在骂你们这些无用之辈连个江洋大盗也抓不住!还有!” 刘梦棣又说:“你兵部无能,弄不到游牧那里的消息,还是本王在北方的商队得知了蒙国胡夏部的动向,派快马告知于你,使得赫连单于偷袭灵州城的计划失败,要不然那灵州之地早被人家夺去了!还跑死了我两匹马呢!就问你,本王帮没帮过你!” 蒋宗宪苦着脸,将地上的一份卷宗拾了起来,而后走到桌案连上,将卷宗放在了桌案的一角。 他言道:“六爷是帮了臣不止一次,臣也都记在了心中,但不知今日……臣真不知哪里得罪了六爷您了!” 刘梦棣气道:“本王就问你,是不是你跟父皇说了些什么?要不然父皇怎么会让我去……” 刘梦棣停下话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挥了挥右手。 他身后的两名姑娘十分识趣得退出了“办公室”。 蒋宗宪也冲着门口挥了一下手,让手下在外面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不再有他人之时,那刘梦棣才说道:“豫王之死都是近二十年的烂账了!若不是有人跟父皇开口提起,他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一茬来了?即使父皇想查点什么事情,那也是由你这个密探头子去查呀,如何父皇就把这等差事交给了我?不是你从中做梗那又会是谁!” “六爷,您可冤枉臣了!臣……” “你骗鬼呢!你是父亲的密探头子,你心里十分清楚你就不能有任何的派系,父皇也绝不许你有派系,你只能是父皇的人!” 刘梦棣缓了口气接着说:“但父皇不可能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而将来是太子二哥登基还是陇王大哥登基你又完全看不准。且你更知道,此时你两不相帮不等于两不得罪!正好相反,将来不管是谁坐上了那把椅子都会对你当初不帮自己而怀恨在心,所以你害怕了!” “臣……” “豫王之事是怎么一回事?父皇要找豫王之后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根本弄不清楚父皇的意图所在!你只知道当初豫王府有五杰,其中一人乃是前首辅白玉川之子白伯约,当时他即是豫王府参议!白伯约怎么死的?是被他的亲兄弟告反的!最后连同前首辅白玉川都一并被问了斩!告发白玉川、白伯约的是谁?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吏部侍郎白叔达!” 刘梦棣猛得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严厉地说:“白叔达是大爷党!而且他对吏治根本就不懂!他是从刑部侍郎任上平迁到吏部的。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父皇有意将白叔达调离在岗部,要查他在刑部的所行所为!白叔达什么人呀?那可是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做之人!怎么可能查不出点什么事情来?白叔达若是真被查倒了,大哥敢与父皇闹吗?他不敢!最好还不得把气你撒你头上?” “六爷,这事……反正……” “还有!当年豫王府的主簿皮士奇是怎么在客栈里被人毒死的?渊潜先生的女婿、豫王府的詹事是如何在自家书房里走水而亡的?豫王府长史赵轾夫妻二人又是如何失踪的?生不见人死不死尸呀!这些事情件件都有秦相的影子在里面。查豫王后人能避得开这些旧案吗?这些旧案又能被翻出来吗?你又敢把这些事情往秦相身上推吗?” “臣……” “你怕得罪大哥和卢相,怕得罪太子与秦相,怕惹麻烦,把事情一推四五六跟你没关系了,却把本王架在火上烤?本王是不惧秦相,与卢相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本王也不是可以随便被你拿来当盾牌使的!你今日若不给本王一个说法,呵呵!” 刘梦棣看了看左右,说道:“你这屋里的纸张倒是蛮多的嘛!天气冷,我正好带了火折子来,也好烤烤火!” 第20章 清丈田亩 刘梦棣说着就向怀中摸去。 火折子是南北朝时南朝宫女的发明,这世界线里还是有的。 但刘梦棣做为王爷怎么可能身上会带这种的东西,即使有需要也是让下人们带着的。 刘梦棣正摸着自己的身上,那蒋宗宪连忙上前一把握住了刘梦棣的手腕。 “做甚做甚做甚?信不信本王就地躺在地上把你的底裤都给讹没了?” “六爷六爷!臣可没想那许多,臣只是觉得豫王之事是皇上的家事,臣又是外臣,不好去触碰。臣也没想到皇上会找您办这事呀!再者而言,白侍郎那里不是、不是还好好得做着他的吏部侍郎吗?您要是真把兵部给点了,皇上那里可真饶不了您!” “你给本王捅这么个大篓子,将来大哥与二哥哪一个不得把我往死里整?反正结果都一样,倒不如早早得进那宗人府里吃喝不愁地躺着,省得将来头上一刀!” “六爷!您且慢!臣、臣这里打听到一个消息,对您绝对有益,您消消火!您可听说前朝周昭宗时曾将国库与宫库里的银子全都搬空了么?” “嗯?” 刘梦棣一下子来了兴趣:“你打听到什么了?” 蒋宗宪连忙说道:“当年周昭宗身边有四位御前高手,分别白云蛟叶无梗、金盘螭江海滔、青髯虬雷天鸣、黑甲虺计难施,这四人合称五岳四龙!听说当年运那些库银之时他们四人倒都在其中!近日曾有人在长安城里见到了那位黑甲虺计难施!他可还活着哩!” “什么黑加灰?还黑指甲呢!” “没与您开玩笑!真有人在见着他了!” “那他现在在哪?” “这……这臣就真不知道了!” “你!你耍本王玩是不是!” 蒋宗宪连忙解释道:“六爷!臣知道的真就只有这么多了呀!臣手上尽是密探,有的也只是密探而已,真就没有什么武林高手呀。朕要办点什么事情还得拿着圣旨是去兵马司调人呢!就算是找到了,臣也不敢马上下令拿人呀!拿不住人不说可能还得死伤那么几个,得不偿失呀!” “本王不管这些,就问你,现在这事你要怎么解决!要怎么赔本王!” 蒋宗宪两眼一转,马上说道:“六爷,要不然……臣给您弄几名美女去?” “本王经营着长安城四大销金窟,里面的姑娘一个顶一个漂亮,用得着你去给本王收罗什么美女!” “再如何那也只是青楼姑娘,是庸脂俗粉。臣给您找的可是正经人家呢!您可听说征西将军有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儿?” 刘梦棣想了想,小心地问道:“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蒋宗宪正气地说道:“臣可没打什么鬼主意!听说贤妃娘娘去找了太后,太后与皇上说,您明年都二十了,但还没大婚呢。皇上当时就满口答应下来给您选个王妃!” “呵!这时候想着给我找王妃了?早几年做什么去了!你又是什么意思呀?” “臣的消息最为灵通且最为真切!您得相信臣呀,那征西将军的女儿……” “少跟本王说这些!别以为本王不知道,齐国那边最近闹得很凶是不是?要不然如何会有齐国使者来我汉国?父皇担心汉齐一旦开战关中空虚,西凉的征西将军曹经恒会以勤王为名引兵东进占据长安!别说不是!当初太祖皇帝就是这么做的!要不然哪里有我刘氏子孙的现在!你是为了稳住征西将军才与父皇说让本王去联姻娶其女的是不是?” “您不亏呀,那可真是位美人!” 刘梦棣一拍桌面,气极得说:“那你怎么不进言让薛太子妃改嫁给本王?你怎么不进言让秦相的女儿给本王做王妃呀?征西将军反心已现,要不然父皇能忌惮成那样?这时候让本王去娶他女儿?等着将来他造反本王被牵连进去呀?你还想怎么害我,你说!” “六爷!臣!臣真没想害您呀!您、您有什么吩咐您就说,臣一定给您把事情办了!” 刘梦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父皇的心腹,本王哪里指使得动您呀!” “您说即是了。” “我要内务府七品以上所有人的档案,最好带有他们的黑料!你别说你没有!” 蒋宗宪一愣,问道:“六爷您要这个做甚呀?” “问父皇去!别来问本王!他要敲打太子党,教训一下裹乱的五哥,却把我架火上烤!你们一个一个的可真是人精呀!本王要是少一点心眼,都够被你们埋五百回了!别的不多说了,就问你有没有吧!” 蒋宗宪连忙应道:“有有有!臣这就给您去准备,天黑之前一定派人给您人送到里所去!” 里所指的是特定的某某单位。 蒋宗宪口中的里所指的是皇子里所。 所有皇子在十岁左右就不能再在宫中生活,而是要抱出宫外住进皇子里所里,由专门的太监宫女嬷嬷照顾。 成年后的皇子若是封了王,则是可以住进王府去,或是在长安城或是去地方就番。 但现在这个刘汉朝却是有些不同。 凡是二字的王爷都没有被赐下王府,还住在皇子里所里,就只有一字王可以开府。 但皇子里所就那么大,成年后的皇子想找几个美人乐一乐别的皇子却是都能听得见。 所以像刘梦棣这样财大气粗的皇子即使没有王府也不住在里所里,而是住在外面的外宅里。 现在住在皇子里所的其实就只有守规矩的八皇子一个人而已。 刘梦棣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不住皇子里所,送到我的五叶庄去吧!别说你不知道五叶庄在哪?” “是是是。晚些时候就给您送去。六爷,您……您是不知道了什么?” 刘梦棣没好气地问道:“知道什么?你又想说什么?” “早朝之时出了大事了,太子党与陇王党……” 刘梦棣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与太子哪天不掐呀?” “这一次是来真格的了!已经有一位被送进了大理寺了!” 刘梦棣一愣,问道:“进去?谁进去了?” 蒋宗宪移来一把椅子,在案前与刘梦棣面对面地坐着。 蒋宗宪轻声问道:“六爷,那天您进宫面圣,到底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呀?” “呵,你这是在质问本王么?是父皇让你问的?要不要给本王上刑具呀?辣椒水?老虎凳?” “六爷您就别玩笑了,皇上怎么可能会让臣来问他本就知道之事!这一回可真是出大事了!今早一上朝,皇上就提到了清丈田亩,说是要将大汉国所有的田地都清丈出来!” “朝政上面的事情本王不管,也不懂!这事与你一兵部侍郎好似也没关系吧?” “整个朝堂都被卷进来了!” “呵呵!”刘梦棣一下子来了兴趣,他说:“这本王爱听,说说、说说!” “六爷您还幸灾乐祸呢?皇上一说清丈田亩,户部褚尚书便直言说现在已然入冬,关中好些田地都被大雪盖住了,不好丈量,最好是等到春天再说。且地方上都没准备好,得先把之前的黄册翻出来,然后把户籍人口先盘查一遍,然后再看看每一户都有多少田,再去一一核实!” 黄册即是地方官府的人口户籍档案。 这个名词原本是明朝才有的,但在前朝周室之时却已经改制在用了。 刘梦棣笑道:“褚文儒说的其实也在理,但却不是因为地方官府准备不足,而是他不想得罪薛裴杨韦这些世家而已!若问谁隐匿田产、造假地契最多,那就是这些世家了!即使褚文儒同意清丈田亩,也一定会让这些世家先有所准备。让他们把关系都铺好了、证据都平灭了、账都做好了,再来清丈田亩!” 刘梦棣轻敲了一下案面说道:“就算是这样,也得查出不少猫腻出来!他褚文儒只要敢去查,就得得罪这些世家子弟!即使薛氏一门都是太子党,那也得跟同是太子党的褚文儒不死不休!这是谁给父皇出的清丈田亩的主意呀?这也太损了点吧?这是要把太子党弄得分崩离析呀!” 蒋宗宪看着刘梦棣贼喊抓贼的表情,也轻拍了一下着桌子说道:“与六爷您说得不差!吏部裴尚书是大爷党,他说自己裴家是清白的,没隐匿田产,且同意清丈田亩!他还当堂弹劾褚户部,说褚户部是在偏袒薛家,施缓兵之计在给薛家争取时间呢!” 刘梦棣笑出了声来:“薛裴两家从盛唐开始就在互斗了,这百来年更是纷争不断。薛家是不干净 ,他裴家就干净得了么?裴绰就是算准了太子党与薛家不敢应下这个活,所以才这么说的!” “是呀裴吏部把褚户部是好一阵弹劾,结果褚户部将话锋一转,说是可以先拿一个府来试一试,就是陇西府!还说当地的乡绅隐匿了许多田!” 刘梦棣笑道:“褚文儒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户部的侍郎李荛去的嘛,户部里多是太子党,却是钉上了李荛这么一个陇王党,不把李荛排挤出户部,他褚文儒哪里真能在户部说了算?褚文儒与李荛撕破脸了没有?” 第21章 罪恶滔天 “差不多算是吧。褚户部举报说年初之时,陇西李家的子弟在陇西城中肆意奔马,还将当地一名辛博士的女儿给撞了!那人虽属陇西府学政,但四处告也未能将陇西李氏给告下来!甚至状纸都出不了陇西府去!” 这里的博士指的是正式编制的教书先生。 朝廷在地方设有官办书院,书院里的校长一般称为山长,国子监则是称为祭酒。 那些在书院里教书的先生与现代一样也是有分级的。 历代的分级都有些不同,在这个世界线里是分为博士、助教、直讲三级。 之所以状纸出不了陇西府是因为只要受害者没死没残就属于地方事务,知府衙门就可以终审,刑部是管不到的。 且由于李家是陇西大族,与当地官吏关系十分复杂,即使陇西知府是太子党,像这样的事情最终也不了了之,不能将李家如何。 刘梦棣笑道:“那是呀,陇西李氏是当地的土皇帝,权势熏天、财大气粗,朝里又有次辅给他做主,谁又能将李家如何呢。哦,你接着说,后来呢?” “太子党群起而攻之,吏部魏侍郎当时就弹劾了李家十大罪状!” “哪十大?” “臣哪里能一一记得住呀,反正就是地方世家的那些事情!别说李家了,把这些罪名扣在薛裴两家身上也一样适用!” 刘梦棣会心地笑了两声,突然脸色一沉,却是问道:“四爷党是不是也插了一脚进去了?比如沈同和?” 蒋宗宪怪问道:“臣记得六爷早上没去早朝呀?您也很少去上朝的吧?” “我五哥也一定帮着太子党说话了吧?” “是呀!五爷帮着太子党一起对付陇王党来着,六爷您如何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最近沈同和与太子党的何溯之走得极近,想来二人就是为了谋划弹劾大哥门人才聚在一起的!而五哥的母妃即也姓薛,与太子党之间不清不白的,怎么可能不帮着姓薛的说话呢。或者说,这是太子把四爷党、五爷党拉到了自己一边,共同对付陇王党呢!你刚刚说有人进去了?该不会就是李荛吧?” “哪呀!”蒋宗宪言道,“李侍郎好着呢。太子党根本没将他给弹劾下来,皇上甚至都没让御史台派人去陇西府好好地查一查,只是让太子党门人拿到实证再来言事!” “那是呀!李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说治就能治的,父皇还得靠着李氏那些土皇帝们看住陇西府那一带的羌人呢。不把羌人彻底弄服了,即使李家罪恶滔天,父皇不可能对李家下手!除非李家自己作死,动了父皇的根本。” “是呀,太子党没弹劾下李侍郎,但是话头一转,却又冲着吏部白侍郎发起了攻势!” 刘梦棣笑道:“白叔达本就是父皇从刑部调转到吏部去的,想来父皇正在查着白叔达呢,太子党这还不一弹劾一个准呀?” “也没弹劾下来!大爷党的那些人帮着白叔达说了许多话,且太子党还是没有实证!” “这样都没能弹劾下来?那到底谁进去了呀?” “长安知府文延贞!” 刘梦棣一愣,惊奇地说道:“如何会是他呀?文延贞虽是太子党,但却是个刚正不阿的大清官,连本王他都敢顶几句嘴,在长安没少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呀!他哪里有什么把柄被人弹劾的?” “他把裴家给弹劾了,所言之罪名与弹劾李家的那些相似。一开始皇上也没放在心上,可、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他说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他骂父皇是昏君了还是骂太后是舞姬了?” 蒋宗宪急道:“六爷胡说些什么呢!那一年榆林府不是经历了一场大旱么?若不是请来国师做了七天法事,那一年榆林府可就真绝收了。当时裴家不是与众世家一起发动百姓给榆林府那边捐了点银子么?那些银子都还没出长安府呢,就在半道被人劫了,裴家向官府报案说是被跛足斑宋云海所劫!” 刘梦棣笑道:“这姓裴的也太不当人了。宋云海一伙人都被剿灭了,现在就只剩宋云海一人在逃,长安府近畿之地哪还有成伙的什么强匪。他若说是被御风盗侠所盗,别人可能还会信个一二,说是宋云海,呵呵,真是笑掉大牙咯。宋云海自从上一次之后,有三年多没有踪迹了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呀!” “谁说不是呢,虽然长安城的治安不归长安知府管辖,但是长安府衙也有推官的呀!他文延贞哪里会不说几句呢!” “他到底说什么了?” “说是裴家的捐助银根本没丢,是裴家自己给私藏了!” 刘梦棣开心地说道:“哦,这个我熟!世绅做头带着百姓捐钱,乡绅捐了百姓才会跟着捐。钱到手后,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嘛!姓裴的有的时候真是做得过份,三成都不给别人留,自己就全匿了,是这个意思吧?” “虽说不似六爷您说得这般直白,但、但文知府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情,算是风闻言事了吧?要是御史台的人说出这话来还情有可缘,但由他一个知府说出来……呵呵,治他一个妄议朝政那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蒋宗宪急道:“不是这个罪名!是宋云海!” “什么就宋云海?” “文知府说宋云海是无罪的,即使是之前的那些劫略商队之事也极有可能不是他做下的!但这个案子是、是皇上亲定下的御案呀,宋云海也是皇上亲自下发圣旨让刑部海捕的,甚至连臣的缉校司也被通知,若有发现就地逮捕!文知府说宋云海无罪,那、那且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脸么?” 刘梦棣疑问说道:“父皇是明君呀,他可不是这等小气之人!就这样把文延贞扔进大理寺了?” “是呀!太子党弹劾陇王党的户部李侍郎与吏部白侍郎,陇王党则弹劾薛家及褚户部,但他们都没事,就文知府说了几句话就被抓进了大理寺!”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文延贞是太子党没错,但……这事透着蹊跷呀!要是在别人的眼中,这一定是父皇有意要敲打太子党,但是……他即是有意把内务府从五哥手上夺过而交由本王来管,又为何要对文延贞下手呢?敲打用不着打两回吧?宋云海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呀?” “这……这臣就不清楚了。” 刘梦棣气道:“你管着枢密司与缉校司,大汉国的官吏夜里与小妾在床上说点什么话你都一清二楚,宋云海这事你会不知道?拿一个江洋大盗用得上你的缉校司么?你说你不知道?呵!真敢说出口!你嘴里什么时候有过实话呀!” “臣……” “行了行了。就冲着你们什么缉校司、兵司马、刑部及各地衙门费尽心思都抓不着一个瘸子,本王就不该与你多说这些!把内务府那些人的档案给本王到五叶庄去,别的不说了。” 刘梦棣说着就站了起来。 那蒋宗宪连忙也站起来,挡在刘梦棣的面前,好似生怕刘梦棣跑了。 他犹豫着说道:“六爷,臣……” “做甚?真要把本王给捆了?” “不不不!”蒋宗宪问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该不会是……是您给捣鼓出来的吧?您与太子……” “本王与太子好着呢,你们都瞎想些什么呀!” 刘梦棣说完便要离开,但那蒋宗宪依旧拦在自己的面前。 他说道:“六爷,臣还有一件事情!” “呵!奇了!明明是爷我来找你麻烦,你的事却比本王还多!” “臣知道六爷您与中山奇侠有所联系,那中山奇侠武功高强且来去无踪……” “有事直说!” “宋云海还有一个儿子。武功也极其高强,臣手下并无武林高手,所以……” “何不找兵马司帮忙?” “这……当年您的确是帮着把宋云海一伙人给剿灭了,臣还抓住了一个活口。但审讯之后发现好多事情好像真就不是宋云海那伙人做下的。宋云海之事真的十分蹊跷呀,且宋云海之子也没犯什么法,虽然受宋云海的牵连,但还不至于获罪,所以……” “你吱吱唔唔的做甚?有话快说,爷我还有事呢!” “哦!臣想用宋云海之子将宋云海给调出来,好将其一举逮捕!” 刘梦棣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中山奇侠目前还不在关中,说是去了齐国了。想找他帮忙得等一阵子了,宋云海的儿子现在在哪?你有没有派人盯梢?” 蒋宗宪言道:“之前一直在长安知府衙门口出现,但他武功非凡,一但离开了府衙门口便会窜入街市而消失不见。” “他在府衙门口做甚?” “他应该是不知道长安城的治安归兵马司管,且文知府又多次为宋云海说话,想来他是来找文知府求证其父案情及找寻其父下落的。但现在文知府被捕,臣怕他自此失踪,所以想请六爷您与中山奇侠说一声,如何也要将其强留下来,如此至少还有机会能找到宋云海,以解皇上之隐怒。” 第22章 乱力乱神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这事用不着中山隐侠出马,凡江湖中人生活上都会有一些拮据,爷我给那宋云海之子一点银子让他来我五叶庄做个护院不就将其留下了么?若是宋云海找来,本王便真派人通知你,但能不能抓得到宋云海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甚好!甚好!” “好个屁,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刑部那里对宋云海的海捕文书跟儿戏似的,兵马司又何时正经追捕过宋云海?还不都是你缉校司的人在追查他么?文延贞因为宋云海之事被抓进了大理寺,你怕别人说你是来俊臣、是江充,网罗罪名诬陷良吏以讨好皇帝,所以你这才想着给宋云海翻案的,是也不是?” “臣……” “宋云海的案子若是翻了,文延贞也就无罪了,所有人也都会说你是狄仁杰而非来俊臣。但你又怕父皇下不来台,毕竟这个案子是父皇御批的,所以你就想着让本王帮你处置此事。将来宋云海与文延贞真的无罪了,父皇脸上不好看也会冲着本王来,而不是冲着你蒋宗宪去的,是也不是?” 蒋宗宪结巴着说:“臣、臣没想那么多!” “想就想了呗,这里又没别人。本王是可以帮你背这个黑祸,毕竟像文延贞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本王其实也想救他一救。但你得与本王实话呀!宋云海案里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臣真的不知,皇上只叫臣去抓这个人,且说只要活口。就算是宋云海因意外而亡,也、也要治臣的罪,臣自己还糊涂着呢。” “不说就算了!”刘梦棣白了蒋宗宪一眼,又问道:“对了如何不见七弟?父皇不是让他在兵部观政吗?” “七爷这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平日里最喜打熬气力,且兵部里尽是一些零碎的杂事,他哪里会真去管呀,此时还不知在那里练拳耍棒呢。想来他下午会来兵部看看吧,您不妨留下来吃个饭。兵部衙门里许多人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他们习惯于油水多,所以兵部的伙食比他处会好一些。” “再好能好得过本王的伙食去?少与本王献媚!” 刘梦棣说着一甩衣袖便将蒋宗宪推到了一边,自己来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 之前刘梦棣带来的两名姑娘此时正在办公室门口低头站着。 门外还站着几名蒋宗宪的手下正色眯眯得看着这两名姑娘。 而刘梦棣一走出来,一手一个便搂上了那两名姑娘的蛮腰,向着兵部外头而去。 从兵部衙门的大台阶上走下来以后,那刘梦棣看着有些空荡的街道小声问道:“刚刚有什么发现吗?” 其中一名姑娘应道:“回爷的话,蒋侍郎桌面上的东西都是兵部的一些公文与公函,并没有爷您想要的关于当年豫王府与潜渊先生案档之类东西。但是边上有一个上锁的柜子,奴婢猜想可能里面会有一些有用的线索。” “要是真把那个锁给撬了就真麻烦了,谁知道蒋父皇与蒋宗宪会怎么想?石奇川到底惹上了什么事情,弄得这般神秘?蒋宗宪甚至都不敢去碰,把事情推到了爷我的身上来!父皇会不会把我当成一次性的工具人?让我帮他把这事给查出来以后,为了不让我把事情传扬出去而把我给圈禁了?毕竟父皇以前就没交待过我做过此等事情呀!” “奴婢听不懂爷的话。” “算了,你们回去休息吧。爷我自己走动一下清一清脑袋瓜子。” 刘梦棣正吩咐着事,只见几名轿夫抬着一台大轿呼呼拉拉地便小跑着来过。 那轿子一停,一名三品的尚书提着官袍下摆低着头但向着兵部大门快速得跑了进去。 此人却是礼部尚书沈练沈同和! 刘梦棣眼珠子一转,将右手边的姑娘向着前面一推。 那姑娘脚下不稳,惊叫了一声直向着那沈同和扑了过去。 沈同和也惊了一下,下意识得将那姑娘给扶住了。 刘梦棣马上叫骂起来:“好你个沈同和,敢当街主调戏本王的侍女!” 六部衙门其实都在一条街上,但这个街可不是大街的街,而是太极宫外皇城的街道。 皇城的守卫虽然比大明宫松散了一些,也时不时地会有平民百姓误入皇城之中,但这里行人真的很少。 有也只是一些送文件的什么驿卒差吏之类的,也会有一些官吏来往于其中,但百姓一般情况是没有的,也因此这里显得有些空旷。 沈同和被刘梦棣这么一喝,此时才抬头看清眼前人即是刘梦棣。 他小声抱怨了一句“倒霉,又撞上这厮了”之后,马上言道:“本堂今日没空与你玩笑,你别挡道!” 沈同和说着将那姑娘推开,便要向兵部而去。 刘梦棣却是又横过一步挡在了那沈同和的面前。 沈同和生气地问:“你要怎么得?” 刘梦棣笑道:“本王记得你是礼部尚书而不是兵部尚书吧?你到这里来做甚?放心,本王今日不讹你,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本堂没空与你……” 沈同和正要撇开刘梦棣,但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他稳住脚步站在原地,想了一想之后说道:“本堂不是怕你,只是觉得人皆有善心,有时候你还是可以教导一下的。说吧,什么事情。” 刘梦棣放开了身边的姑娘,说道:“我们找个没风的地方……” “就这里说!本堂没那等闲功夫!”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问道:“这里就这里吧,沈礼部可知晓城南的潜渊先生么?” 沈同和直言道:“潜渊先生姓石名岚,字奇川,号潜渊,与我亦是有些交情。你问这做甚?” “没事,就是想与你打听一下这个人。他到底是不是豫王旧部?” “豫王?”沈同和眉头一皱,问道:“你如何突然问起那些陈年之事来了?” “哦,本王听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所以……呵呵。” 沈同和却是轻笑一声说道:“他是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没错,不过十几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刘梦棣惋惜地说:“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沈同和马上又道:“本堂劝你别去招若潜渊先生的家人,他们家可不吉利!” “不吉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同和说道:“当初太祖皇帝尽起西凉兵马进京勤王,因时局混乱,关中群盗四起,就在周献帝禅位于太祖皇帝的那一年,一伙强盗杀入了潜渊先生的家中,潜渊先生抱着女儿逃进家院后面的树林之中这才逃过一劫。但石家其他老小却尽皆被杀,房屋亦是焚毁大半。自此之后石家便怪事不断!” 刘梦棣说:“听说过一些。有人说是当时潜渊先生已有所名气,太祖皇帝想请他写登基诏书却被其痛骂成篡位弑君的乱臣贼子,而后太祖皇帝就派人……” “六爷慎言!”沈同和轻喝了一声。 刘梦棣笑道:“我说说而已嘛。石家能有什么怪事,还能怪得过豫王府去?” “差不多吧!” “差不多?” “自从那伙强人走了之后,石家便怪事连连,甚至石家的长工曾看到潜渊先生之子的鬼魂在夜里飘荡于石家大院之内!” “这么恐怖的吗?” “还不止呢,刚刚不是说潜渊先生抱着女儿躲进了小树林里才逃过一劫的吗?潜渊先生后来寻了个赘婿,将女儿女嫁给了他。哦,就是后来豫王府的詹事王无岁。那王无岁有一日在家中就看到了石家儿子的鬼魂!几天以后……” 沈同和越说越是神秘,像是在说鬼故事一般。 刘梦棣不耐烦地说:“别卖关子了!真说吧!” “几天以后,那王无岁在书房之中看书之时,不知由来地便冒起了一团绿火,王无岁就这么活活地被烧死在书房里了,听说他的两脚还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想跑都跑不出书房去!” 刘梦棣听了以后却是大笑了起来:“我说沈礼部,子不语乱力乱神你不知道呀!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怕不是在行圣人之道吧?你拿这个吓吓大哥还行,吓我?呵呵本王是地府的阎罗转世!会怕你这个?” “本堂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信不信的在你!” “看来你是真与潜渊先生有交情呀,要不然不至于拿这个来吓本王,不让本王去找那石奇川的麻烦!他们家是不是真有什么美人呀?不说?那算了,本王自己去探一探也就知了!回头见吧!” 刘梦棣正要走,却听得沈同和喝了一声“等等”将刘梦棣给拦了下来。 刘梦棣笑着问道:“怎么?你家的院墙一夜之间修起来了?想再让本王再拆你一回?” 沈同和没接刘梦棣的话茬,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六爷可知今日早朝之时长安文知府因一点小事而被……被皇上抓进了大理寺里去了?” 第23章 受此冤屈 刘梦棣气道:“小事?宋云海的案子是父皇钦定的御案!他文延贞这不是左右开弓啪啪得打父皇的脸么,这能叫小事?沈礼部!沈尚书!蒋侍郎是父皇的心腹,是个密探头子!你来兵部不会是来让他在父皇面前给文延贞求情吧?不是,你的脸可真够大的呀!” “什么大不大?” “你们四爷党、五爷党与太子党联合起来在朝堂上与陇王党为难。弄来弄去,没把李荛和裴绰送进去,倒是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一个!现在还有脸找关系救人?不是,你知不知道卢相为何一点都不担心四爷党、五爷党与太子党联合对付自己?” “什么?” “胜一人难、胜二人易!卢相他想得明白着呢!话说回来了,你就算是来求蒋宗宪,他也不会帮你去说这个情的,他自己都差点没脱开太子党与陇王党的这个漩涡呢!呵呵,你们神仙打架,倒把文延贞这一凡人给拍死在庙堂里了,真有意思!” 沈同和压着火,将刘梦棣的风凉话先搁在一边不理,而是正经地说:“皇上对六爷多有宠溺,六爷若是能在皇上面前帮文知府说几句好话,本堂这里有一好处给你!” 刘梦棣马上拒绝道:“别!把这好处给别人去吧,本王不参政,也不愿意卷入你们的神仙架里,你还是找别人说情去吧!” 刘梦棣说着便要走,那沈同和连忙再次拦住刘梦棣,话赶话一般得说道:“文知府有一个女儿,长得如同天仙一般!” 刘梦棣愣了一下,问道:“文延贞有女儿?本王与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何从不曾见到过?” “刚来长安城没几天,本堂见着过。有碧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呀!” 刘梦棣呵呵笑了两声,指着沈同和的胸膛言道:“沈尚书你谗我!呵呵,再谗我也没用!父皇不会在朝政上听我半句话的!” “只要六爷您能去见一见文知府的女儿就行!” “嗯?见一见就行?”刘梦棣起了疑心,反问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不会是挖了个什么坑等着埋本王吧?” 沈同和信誓旦旦地说:“若是有诈,六爷尽可将我家堂屋也一并拆了!” 刘梦棣想了想问道:“文家小姐现在在哪?” “就在教坊司里!” “教坊司?”刘梦棣急道:“这不对吧!文延贞进大理寺可还不到半日呢。以大理寺那些庸才的办事效率,没个十天半个月都整理不好一份档案,如何就能将人定了罪了呢?况且那文延贞官声极好,大理寺那些人怕仕林同僚骂自己是权贵爪牙,必是能拖则拖,绝不可能早上才进的大理寺不到中午就给判了呀!” “这……”沈同和好似有些难言之隐。 刘梦棣质问道:“主犯都没判,他文延贞的女儿作为属犯,又如何能被牵连而罪入教坊司呢?这又出何事了?” 沈同和为难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 刘梦棣白了沈同和一眼,看了看左右,一把拉过那沈同和向着一边走去。 沈同和被刘梦棣拉到一边,避过他人六耳以后,这才说道:“若说谁与文延贞有仇,那一定是本王!但本王与你明说了,这事不是本王做的,本王即使要把文延贞的女儿如何,那也是往自己的外宅里弄,绝不会送进什么教坊司,本王在那里可没有什么人脉。” “本堂知晓,是大爷做的!” “嗯?不可能!除非是大哥想让文延贞吐点什么子虚乌有的罪名来诽谤太子或诬陷秦相,要不然不会拿文延贞的女儿……” 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那沈同和便使劲得点了两下头! “大哥真想让文延贞倒戈咬死太子与秦相?”刘梦棣疑问道:“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本堂与户部李侍郎有些旧交,在朝堂上亦只弹劾了薛氏一门未曾言及陇西李氏,更是知晓李侍郎为人还是十分忠厚的。他也觉得文延贞是个好官,不当受此冤屈!即是他派人与本堂说大爷想抓了文知府的女儿用来要挟文知府,使其去陷害太子或是秦相……” “该不会是你把文延贞的女儿送进教坊司里去的吧?” “当时不是、不是事出于急于?” 刘梦棣摇头说道:“你该不会是听信了李荛的鬼话了吧?不是,你怎么能相信他呢?他是大爷党的中流砥柱,他与你说那些就是为了……不对呀!你怎么想到的把人往教坊司里送的?教坊司属太常寺管,也不是你礼部能管得到的地方呀?你是不是与四哥商量过什么了?” “此事与四爷无干,是我……” 刘梦棣气道:“也不知道你这个官是怎么当到这么大的!这明摆着是大哥与四哥给你挖的坑呀!” “什么坑?本堂是你口中的四爷党党首,四爷还能害我不成?” “不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呀?四哥狡诈成性,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他怎么可能选边站?他巴不得太子党与陇王党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再进去捡个漏什么的,就不可能掺和进太子党与陇王党的党争里!一定是你自己自作主张,背着四哥与何溯之谈好了条件!四哥怕你把大爷党惹恼了冲自己来,所以这才与大哥配合上给你使套!” “什么?”沈同和是真不清楚。 刘梦棣接着说:“大哥他根本不敢在明面上将文家小姐如何,所以就让李荛传个谣言进你的耳中。你救人心切,失了分寸以后四哥便与你说,将人安置在教坊司里最为安全,大哥的手伸不进太常寺里,于是你便信了!为了保住文延贞的女儿你用礼部尚书的威名真就把文家小姐给送进了教坊司里!” 沈同和说道:“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 “那是什么样的?” “文家小姐在教坊司里其实、其实很安全,就是……” “就问你是不是李荛与你说的大哥的事,是不是四哥出主意让你把人安排进教坊司里的?” “是这样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刘梦棣言道,“只要大哥往教坊司里使点手段与银子,那文家小姐就不可能能出来!他便可以乘机去要挟文延英,且将来文家小姐若是真在里头出点什么事情,该当责的也是你,谁让是你把人送进去呢?与大哥及四哥却是没有关系的!” 沈和同言道:“只要能保下文知府的女儿,我丢官又能如何!” “就算是文家小姐死在教坊司里你也不可能丢官,顶多就是罚俸。而四哥要的就是让你难受,让你以后学着点做人做事,不要背着他搞些事情!你与太子党的何溯之、与大爷党的李荛关系越好,四哥心里对你越是生气!而且你不知道四哥这人其实比大哥与我都要好色!文家小姐进去以后,四哥定要先尝一口鲜的!” 沈和同不高兴地说:“四爷是读诗书礼仪之人,没你想的那般不甚!” “那你干着什么急呀!” “就是……文知府是早上在朝上被皇上命人押解去的大理寺,本堂担心他女儿被大爷所害,与四爷商量过后本堂便去了知府衙门想把文家小姐接出来。可当时……当时本堂总觉得……总觉得边上看着的人更像是……怎么说呢,就是好像有人在监视着文家小姐一般。” 刘梦棣连忙问道:“你怀疑有人在监视文家小姐?是知府衙门里的人?你是不是还认识那个人?是大哥的人是不是?” “这……”沈同和不敢肯定。 刘梦棣却是明白了过来,他说:“所以你便认定了李荛所言之事为真,觉得大哥真想害文家小姐,逼文延贞就范。可你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对劲。大哥此人想得多却是做得少,秦相说他好谋无断还是十分准确的。所以大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与决断,但知府衙门里的那个人若不是大哥的人那又会是谁的人呢?呵呵呵!” 刘梦棣回头看了看兵部的深处,又正视起了沈同和。 他冷笑两声说道:“于是你开始怀疑是蒋宗宪派了密探去监视文家女儿的是不是?而蒋宗宪只听命于父皇一人,你虽不知道父皇想做什么,但真怕大爷对文家小姐动了手而给自己惹来麻烦,于是你就来到这兵部衙门想向蒋宗宪来解释此事,但人毕竟是你从知府衙门领走并关进教坊司里的,你怕自己解释不清,正好,本王来了!” 沈和同苦笑一声问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是不是蒋侍郎与你说过了?” “没有,他一句都没有提起文知府有女儿之事!不过……他好似是想说来着。但他又不敢说,转变了话题,说到了征西将军女儿的身上去了!这事怎么越来越有意思了呢?哦,你放心,他蒋宗宪的耳目多着呢,想来他此时已知晓你把文家小姐弄进教坊司了!只要人还在他的视线里,他就不会与你为难。话说回来了,文延贞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24章 城府极深 “就是宋云海之事!” “若只是宋云海之事,那他文延贞顶多就是在大理寺坐那么几天,父皇气一消就放出来了,又何必用得着去监视他女儿呢?不是,你刚刚让本王去看文家小姐是什么意思?” 沈同和连忙解释道:“本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去了一趟教坊司,结、结果那些小吏愣是不让我进,说这宫里有规矩。人如何就是弄不出来,她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我、我又于心何忍呢!” 刘梦棣一摸鼻子,呵呵笑道:“四哥这人自私诡诈,必定是他垂涎那文家小姐的美貌,所以才派人拦了你,即使他动了那文家小姐,也会将此事嫁祸于大哥的身上。但他不敢马上就下手,他要等这阵风过去了再行好事!所以就不可能让你事先见到文家小姐了。” “六爷!你不要这般无端揣测,诋毁四爷!四爷他是受过圣人教诲的,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此事定是大爷做的梗!而能在大爷那边讨得了便宜的也就只有你了!我不求你将人带出来,只要让文家小姐能在里头平安无事即可!” 刘梦棣笑道:“你的意思是让大哥觉得本王想与他争个女人,大哥怕横生枝节或是担心本王再给他整点什么恶心之事,所以暂时会不敢对文家小姐有所行动?只要文知府放出来,就没人再敢关着文家小姐?不是,你该担心的是四哥而不是大哥呀!” “不必说这些,你帮是不帮?” “是什么让你觉得文延贞会很快放出来的?不是,你到现在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沈同和没好气地说:“本堂即在朝上,如何会不知!” “本王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一定不知道了!亏你还是个尚书呢!父皇是皇帝,是不许别人沾染皇权的!他即不想当周献帝,也绝对不想做李渊!太子党纠结了四爷党、五爷党等一众大臣对大爷党发起如此迅猛之攻势,你觉得父皇当时会怎么想?” “嗯?什么?” “你没考虑过是吧?你虽说爱摆弄些人脉,但终归于底还是个读书人、是清流,比起卢相那些人你实在是单纯得太多了!你猜三哥为何不参一脚进来?你猜四哥为何要教训一下你?你猜五哥又为何要插一脚进来?” “什么?”沈同和被刘梦棣问得一愣一愣的。 刘梦棣白了沈同和一眼说道:“三哥其实与四哥一样,想等着太子党与大爷党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你能想到三哥这样,却没想到四哥其实也是这样。所以四哥才想着为难一下你,让你以后听他的命令行事!且你也绝对想不到,五哥及其门人工部尚书周元甲却不是因为太子党与五哥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这才出的手!” “你想说什么?” “五哥是薛贵妃所生没错,他也以为薛家会站在自己一边,但事实上薛家全是太子太子党!这让五哥对薛家及太子党作何想?五哥就甘愿给太子党做一辈子的附庸?他心里就不会有所怨气?他可是贵妃所生,也算是嫡子,难道他自己就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了?” 沈同和此时好似回味过什么来了。 刘梦棣接着说:“太子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弄来了这么多人去弹劾陇王党,父皇心里如何会没有想法呢?父皇即是开始忌惮太子党了,那么无论太子党弹劾的是谁,父皇都不可能会让太子如愿的!不仅如此,父皇还会敲打一下太子党,让太子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如何敲打才能让太子党知道父皇生气了,又不让太子党伤筋动骨以免将来太子继位出问题呢?” “这……” “当然是抓个太子党里的小官来做文章了!朝堂里还有比文知府还小的官吗?没有了!那就不会是别人了,就只能是他文延贞了!” “你是说,即使没有宋云海之事,文知府也、也会被抓进大理寺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那五爷那里……” “五哥这人最大的毛病是做事冲动,但工部尚书周元甲可不一样,这姓周的城府极深,心思又极其缜密,为人又特别低调。若不是因为他城府太深父皇摸不准他,内阁空着的三辅早就是他的了!父皇即是开始忌惮太子党势大,你猜周元甲会想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沈同和想了想说道:“他……他是想和太子党一起对付大爷党?然后让皇上觉得……反正是开始忌惮太子党,好将太子党给……” “对咯!周元甲根本就不在帮忙,他是在帮倒忙!他就是让皇上不再相信太子与秦相!他要太子党全都被猜忌、被父皇自己给整倒!” “皇上难道就不会对五爷他……” “会呀!这就是他周元甲想要的!五哥这人做事冲动,周元甲怕太子党用五哥性格上的软肋将其给害了,所以周元甲就是要让五哥被父皇责罚,最好是卸掉五哥身上所有的任命,让五哥什么都不做,一切由他来安排即可。五哥即管着工部又管着内务府,其实对五哥是极其不利的!” “内务府有事?” 刘梦棣笑道:“内务府管着父皇的内帑,父皇自己又没办法亲自监管,张皇后及四大妃谁又不曾往里派个自己人从中捞取一笔呢?就那些陈年的烂账,哪一天真要拿出来说事,还不是全都会推给五哥么?内务府对五哥来说就是个鸡肋!且工部有他周元甲就行了,其实五哥在不在工部观政都无所谓的!” 沈同和听得连连点点头。 刘梦棣又说:“要是父皇能把五哥在内务府与工部观政的差事都收回去,对于周元甲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我所料无错,父皇这几日就会中了周元甲的计,把内务府从五哥手中收回去!” 沈同和此时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地看着刘梦棣。 他摇着头说道:“六爷,你明明不上朝的呀,如何就对朝堂里的事情了解得这般透彻?你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智能之士相辅了?” “那是因为本王以前不说而已,不等于不知道!” “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智能之事跟随于你!” “爱信不信!” 刘梦棣说着就要走。 那沈同和依旧挡着自己:“六爷六爷,你先别走!文家小姐那里……”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父皇是明君,不会真把文延贞这等好官如何的!文家小姐是你弄进去的,你顶多就是罚俸两月,也不会怎么样的。于文家小姐……我还有事要找文延贞帮忙,若是能让姓文的欠本王一个人情也不错!若有必要本王会去教坊司把人给捞出来的!” “你不会是又想开什么青楼吧?” “开设青楼用不着他知府衙门批,本王找长安知县程古贤就得办了!但是找几个漂亮女人充当青伎却是一件麻烦事。若是知府衙门能以选秀之名给本王物色……呀,说到女人,本王明日还要与一位小美人幽会呢,你不知道呀那小美人长得哟……” “哼!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沈同和不屑地又哼了一声说道:“能与你幽会的女子又能是什么良人,想来其父必亦是不学无数之人,若是有点家教不至于与你有什么瓜葛!想来亦是那种浮夸孟浪之徒!不是六爷,明日你有空去幽会的吗?” “再大的事情都不能阻止本王去寻花问柳!” “明日是冬至!六爷您一早就得进宫与众皇子在宗庙里上香,中午在宫中行家宴,您得吃到傍晚时分才能出得了宫门!当然了,您也可以不去嘛,就看皇上那里……” 刘梦棣愣了一下,问道:“明日冬至?就明就冬至了?” “是呀!明日您呀,除了皇上对你动怒的那张脸您是谁家的小姐都见不着!本堂就不陪您了,明日还得与李侍郎家人一同游玩吃宴呢。” 沈同和说着呵呵笑了几声,向着兵部大门就要往里走。 刘梦棣却是将沈同和拦了下来:“你还敢找李荛呢?他挖了这么个大坑给你跳,你还去与他游玩吃宴?他被太子党围攻,你也不怕引祸上身?你与何溯之走得近,把文延贞给害进去了,这一回却又要与陇王党的人相合?你这次又想把谁害进去呀?沈同和你行呀,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机的嘛!” “胡说些什么呢,本堂与他都不是关中人,所以这才相约一起……” “是为了明年礼部的预算吧?李荛管着预算与审计,何溯之算着出纳与收发,你怕因国库空虚,父皇那里紧着你礼部的用度,所以才对何溯之与李荛言听计从。且你明白即使你做了这些,对你其实并无损伤,父皇只会猜忌于太子党,拿大哥开头,敲打五哥,你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让开!”沈同和喝了一声之后又道:“既是不想帮忙救文知府与其女,就别与本堂说话!” 第25章 西凤贡酒 “你属狗脸的呀?说变就变?惹恼本王可没你好处,本王可还知道你也有个女儿呢,且你家外墙可都折没了……” 沈同和气道:“你惦记不着!我女儿自有那李侍郎的儿子陪同游园!陇西李氏出身的子弟哪里是你能与之相比的,且我女儿也没这个福份能被六爷您看上!” “你女儿明日也去游玩?” “是呀!本堂可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她若是说看不上谁,本堂绝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而且小女眼光可高呢,无有学识入不得她的眼,六爷您就别惦记着了!您还有事吗?” 刘梦棣突然放心下来,言道:“没事没事!你这么一说本王就放心了!” “什么?你放心什么?” “哦,没事。本王是说,你放心地去找蒋宗宪吧,好好得与他解释一下。省得让他以为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对小姑娘起什么心思,更别让父皇误会了你与四哥!” “你!你回来,把话说清楚了!” 刘梦棣哪里会再理会沈同和,呵呵笑着叫上刚刚那两名姑娘,搂抱着她们离开而去了。 ………………………… 第二天便就是冬至日。 冬至可不只是一个节气,它更是被古人誉为亚岁的一个大节日。 它与清明、重阳、中元一样都得要进行祭祖活动,皇室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冬至用不着去到太庙里祭祀,而只是在宫里的宗庙“简单”祭祀一下就行。 因为“天子七庙”的礼仪,宫中宗庙里最多只摆七个祖宗神位。 明嘉靖帝为了把自己的生父移进宗庙里,而将明仁宗朱高炽给“请”了出去。 太庙则不一样,它是所有列祖列宗都要放在里面供奉,甚至一些名臣名将也会以享配太庙的名义将牌位放入其中。 所以大祭与小祭还是有些不同的。 即使是这样的小祭,也让皇帝刘泷忙了一个早上。 他的九位皇子虽然各有心思,但在这样的场合里,也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与他一道起礼、站位、点香。 谁要是敢做点什么不合“礼”的举动,所面临的惩罚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即使像大皇子、刘梦棣、九皇子这样平日跋扈、嚣张、纨绔的皇子都不敢在此时闹事。 皇帝刘泷在祭完祖以后,便领着众位皇子去了清晖阁。 清晖阁是皇帝赐宴的殿室之一,小型的宴会就会在这里举行,大型宴会则是去麟德殿。 此时的清晖阁亦被布置得十分正式。 从太后的主椅到皇帝、皇后的龙椅凤座,再到太子的次座都被有规有矩得摆放着。 众位皇子与嫔妃们每个人也都有单独的一席,只不过分列在殿室的两边。 殿室中间是舞池,在宴会开始之前按照礼仪得先演奏一遍黄钟雅乐,然后才能开始宴会。 宴会之时,会有教坊司的舞女在中间跳舞。 此时宴会还没有开始,嫔妃皇子们的席案上也就只有四小牒的小食,并没有摆放正式菜肴。 但众人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声不响,甚至身上有点痒都不敢去抓。 朱贤妃、薛贵妃、赵德妃、裴淑妃等人虽然平日不太和睦,在这样的场合里也没敢造次。 皇帝刘泷坐在龙椅上看了一眼边体态丰腴的皇后之后又环视了一眼在坐的众人。 他严肃地说:“刚刚齐呼万岁,那是国礼。今日是冬至,是家宴,就不必如此拘谨了。该像平民百姓家那般推拉吃酒、其乐浓浓才是,多少得像是一家人吧?该热闹就热闹起来!小六子!” 刘梦棣听得皇帝刘泷叫自己,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刚想走到殿中去行礼,却不想被刘泷一摆手给阻止了。 那刘泷说道:“行了,站那里说话就成,难得清闲一天,就别弄得朕好似还在宣政殿里一般!” 刘梦棣十分规矩地应了一声“是!” 刘泷吧唧了一下嘴不满地说:“平日里就属你最闹腾,今日如何这般乖巧?你与九儿不是会猜枚么?那便猜起来吧。听臣工们说,平民百姓家中吃酒亦都是这般的。” 刘梦棣贱笑一声说道:“儿臣平日里是与九弟会胡闹一些,但那也只是私底下而已经。现在这等场合,儿臣还是不放肆了吧?皇后、太子都看着呢。” “呵!你还有守规矩的时候?听蒋爱卿说,你昨天差点把兵部给烧了是吧?” “那就是吓唬他玩的,谁让他……” “行了,朕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来人呀,传膳,上酒。朕有些年头没听到别人猜枚了,且让小六子乐起来再说。” “父皇!” 坐在太子位上的太子叫了一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移开两步便跪在了地上。 太子位与皇帝、皇后位一样,都是面对着一众皇子的,所以太子刘梦权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太子的年龄其实也不大,也是二十多岁,他平日里受薛翰林与秦谦的教导,人显得十分随和。 但现在他的表情却是十分凝重。 太子跪在地上认真地说道:“父皇!太后还没来呢,且按规矩,冬至家宴前要先凑黄钟雅乐。儿臣觉得还是缓一缓吧,现在时候尚早,再等一等太后……” 刘泷打断太子话:“太后凤体有恙,已派宫人来与朕说过了,一会儿朕去看望一下她也即是了。至于黄钟雅乐,今年就不演了!不为别的,太后即是凤体不适,儿孙们就不该大肆宫庆。太子,人要学会变通!你当学学小六子,别守着那几条规矩不放。但也别像他一样什么都不守!你们二人就是……算了,今日冬至,朕不想训骂。太子退下吧。” “是。” 太子原本的气势是很足的,但听到“训”这个字,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只得应了一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正当刘梦棣也要坐下之时,那刘泷却是说道:“小六子,你今天好似不太高兴呀?” 刘梦棣只得再直起膝盖,施礼言道:“儿臣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不当作妖,以免惹得父皇您龙颜不悦。父皇平日日里万机,绝少休朝。难得今日不上朝,儿臣就不惹您生气了,你好生休养才是儿臣之幸,万民之福。” 刘泷听了以后大笑了起来:“你这些便宜话是跟谁学的?朕不见你平日狡滑之笑,便觉得你又要使什么坏了!” 刘梦棣此时只觉得刘泷是在没话找话。 因为一般情况下,刘泷绝不会与自己搭话的,这样也省得自己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刘梦棣一想也就知道刘泷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刘泷接着说道:“你是不是一会儿又要说朕的御膳哪里不精致,哪里不讲究了?朕可听说你的那几家酒楼酒肆里的伙食可是极尽精美,与朕之膳食都不相上下呢!” “儿臣不敢,儿臣酒楼所用之碗筷、食材无一在犯禁之列。若说儿臣在此中有何过错,那便是多酿了几坛酒。” 刘泷不太高兴地说:“没人弹劾你这些,弄得这般小心做甚,让朕一下子没了兴致!朕只是想问问你的酒楼里到底有什么菜色。平日在延英殿诏见众朝臣之时也曾听他们说起过长安城的酒食,听说连礼部沈爱卿都在你的产业里吃喝过呢?他们可都极尽溢美之词呀!” 刘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马上又问道:“你那里即是有好酒,如何从不见你进贡一些给朕?安倍!今日朕喝的是什么酒?” 站在一边的安倍向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殿中坐的五皇子,只得应道:“一直都是西凤贡酒。” 刘泷转而对刘梦棣问道:“西凤贡酒是关中最好的酒了吧?” 五皇子一听,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施礼说道:“父皇,这御酒自是关中最好的酒,六弟只是善于嚎噱,引酒客去他那里吃酒而已。其实他卖的酒远不如父皇您的御酒呀。他还请了些文人为此写赞诗,又命人于街上传谣,这才有了其酒楼的口碑。” 刘梦棣此时终于明白刘泷想要做什么了。 太子联合众沈同和、五皇子等人对陇王党发动了进攻,这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他们可以有派系,但是绝不能合盟,这是刘泷的底线。 正如之前刘梦棣所预料的那样,刘泷关押长安知府文延贞是在搞打太子党。 那么沈同和及五皇子那里是不是也得敲打一下呢? 沈同和近日被刘梦棣弄得疲惫不堪,且他是为了来年的礼部预算这才么做的,何况四皇子自己并不太同意沈同和的做法。 所以刘泷并不打算处罚沈同和,只要沈同和别再太子党与陇王党相争时裹乱就行。 但五皇子参与其中是不能不整治的。 刘泷当场拿贡酒的事情开说,必然是要牵扯进内务府相关事宜的。 拿掉五皇子的内务府既能敲打五皇子也能敲打太子党,一举两得,刘泷又何乐不为呢。 第26章 不学无术 只是刘泷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都在工部尚书周元甲的预料之内。 刘梦棣回味过来,轻笑一声说道:“五哥说得极是。儿臣酿出来的酒,就是用营销的手段给弄出的名声。又是请人写诗又是请人作画的,可不少花银子呢!哪里比得过五哥从市面上采买进宫的贡酒好呀!五哥给父皇您找的贡酒才是真正的好酒呢,连五哥你自己的酒楼都不用,反而来儿臣这里进货,可真是苦了五哥他咯!” 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刘梦棣这是在阴阳怪气。 刘泷看着五皇子问道:“小五,你自己的产业里不用那种给朕的贡酒吗?” 五皇子马上应道:“能论得上贡酒的也就那些,全都为父皇您采买来了,儿臣哪里敢受用,也受用不到呀,只能在父皇您赐宴之时吃上那么几杯,且还担心失仪而不敢贪杯。” 刘梦棣马上附和:“那是呀,御酒一坛要小一百两银子呢,哪里是我那些十两不到的酒可以比的。还是五哥你最心疼父皇了,能给父皇找来这么好的贡酒!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嘛!” 刘泷心中早就起了疑,他问道:“小六子,你产业里的酒十两一坛算是贵还是便宜了?” “比起五哥给父皇您采买的,那当然算是便宜货了。但比起薛翰林、裴翰林他们在家里喝的也算是好的了,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才能喝得起三两一坛的嘛。” 刘泷疑问道:“薛裴两家皆是世家,世受皇恩,家境殷实,不至于会穷困吧?他们为何不买给朕供的御酒呢?虽说贵一些,但他们皆非好酒之人,不至于每天都吃,但用于节应与待客那也是极有面子的呀!” “他们许是喝不起这么贵的。且刚刚五哥不是说了么,您喝的那种贡酒是五哥找遍了关中才找来的,且全都供给父皇您了!” “这么说来,西凤贡酒现在就只有在朕的宫里才能喝得上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五哥采买的……也只是采买,万一别人不卖呢?总是有些人酿了以后想留着自己各层的。” 刘泷好奇地问道:“哦?那都有什么人与朕喝一样的酒?” 五皇子一听,叫了一声“父皇”,正想要辩解下去。 那刘泷只是一摆手,五皇子的嗓门马上闭了起来,不敢再发出一个字音来。 刘梦棣难作为难地说:“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能喝得起那种贡酒了,也就是什么贩夫走卒、挑夫脚力、漕工纤夫……” 刘泷原本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这事就是他自己挑起来的。 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哪里是什么贡酒,这分明是市面上最廉价的酒。 刘梦棣的话说才说了一半,见得那刘泷脸都快泛绿了,连忙把话头给收了起来。 刘泷几乎是用咬着牙的方式瞪着五皇子问道:“朕喝的贡酒与他们是一样的?” “父皇!”五皇子叫了一声。 那刘泷却是将手一伸,不叫五皇子再说下去,而后又死盯着刘梦棣看。 刘梦棣将头一低,降低了音量说道:“也不是完全不一样,至少您喝的比他们喝的要贵那么几百倍……” 刘梦棣这落井下石的一句话刘泷差点没把胡子给吹掉。 五皇子从位置上急急来到殿中,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急道:“父皇,六弟他胡说的,绝不可能一样,那些贩夫走卒哪里吃得起什么酒呀!” 刘梦棣还没开口,刘泷便恼怒地说:“你的意思是,朕励精图治近二十年,百姓却是在年节连口酒都喝不上?” “不!不是,儿臣的意思是……” “五儿!朕知道你内务府采买的东西比市面上的要贵上不少,朕原本也不强求你能做到平价,但你不能以次充好呀!你这是欺君!” “儿、儿臣……这事不是儿臣一人……” “行了,朕没说要治你的罪!这些年你该拿的也拿了不少,也该收一下手了。国库不富裕呀,眼看着北方的大雪就要南移,今年百姓又要受灾了!你就别与百姓争这一口吃的了!” 五皇子急着地伏在地上言道:“父皇容秉!” 刘泷生气地说:“不要说了,退下坐好!明日起你就别去内务府了,朕派别人去帮朕盯着那里。小六子!” 刘梦棣一听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他低头一躬身说道:“儿臣在。” “听说你最善经营?” “父皇,您就别玩儿臣了,儿臣做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昨天您还骂过儿臣呢。” “朕不管,过完冬至你就去内务府……” 刘梦棣噗通一声原地就跪了下来:“请父皇三思!儿臣向来不学无术,可管不好内务府!” “你像管自己家产业那般就行。把内务府盈利起来,花个三年五载的,让朕不再向国库伸手掏银子就算你大功一件!” “父皇,儿臣可不敢让您后宫的嫔妃去买笑……” 刘泷一拍案子,恼气地说:“你少在朕面前胡说八道!别以为故意气朕,朕就会收回成命!就算是把你关进宗人府,你也得在宗人府里办公,给朕把内务府给支棱起来!大好的日子,别惹朕生气!坐你位置上去!” 刘梦棣并没有起来,他看得出来刘泷是铁了心的想要让自己接手内务府。 刘梦棣只得说道:“儿臣……儿臣有几件事情相求!您若是不答应,儿臣就算是去宗人府坐罪,也不愿接手!” 刘泷缓了一口气问道:“什么事情你说。” “您查抄了儿臣的青楼,儿臣不怪您,毕竟青楼皆是有伤风化的,就算是您扣了儿臣一个月的流水银,儿臣也不会管您要。但您至少要把儿臣那些姑娘给放了吧!他们可是儿臣花了许多银子给培养起来的,您扣着她们一天,儿臣就一天开不了业,儿臣的青楼亏着本,哪里有心思给您办好事情呀!” “嗯?”刘泷道,“朕即是让你去把人领走,如何还会扣,你不得胡说!” 刘梦棣急道:“儿臣是派了人去领了,可那骠骑营的谷副统领却还扣着人不还给儿臣,儿臣再大胆也不能对您的禁军动手呀!且儿臣也打不过他们不是。” 昨天刘梦棣让心腹罗翰文去内务府,想通过内务府将禁军扣下来的姑娘给领走。 可罗翰文又是请客又是给钱的,任是没能将姑娘接回来。 禁军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是不放人。 而刘罗翰文隐约觉得刘梦棣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才会派自己去的。 禁军从上到下都听命于皇帝一人,但若说到关系,刘梦棣真的与他们好得一匹。 禁军是轮调制,每一两个月都会进行轮换,或是调岗或是调休,十二营的人马总有三营是在休息。 但他们也不出宫,而是在皇城、皇宫的夹城里待命。 刘梦棣以前就经常在那夹城里骑马,他的马术都是跟禁军里的人学的! 如果刘梦棣亲自去要人,禁军不可能不给! 刘梦棣自己没去,而是让罗翰文通过内务府去要,足以说明刘梦棣是知道一时间也要不回来。 而且还有意让罗翰文去认识内务府里的那些管事。 刘泷疑问道:“他给不人?这是为何?” “儿臣哪里知道呀,还以为是父皇您吩咐他扣着不给的呢!” “行了,朕知晓了。朕一会儿派人传道口谕训斥他,定叫你将人领走,这样总行了吧?” “领到人再说吧!现在人都没领出来……” “朕是一言九鼎,还能失信于你?” 刘泷话一说完,便从刘梦棣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来。 他觉得刘梦棣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更或者说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使得刘梦棣暂时还不敢接手。 刘泷想了想说道:“一会儿家宴结束了你别走,朕定让禁军给你一个交待!” “阿?那不是要等到天黑去了么?儿臣还怎么出宫呀?儿臣是成年男子了,且您也知道儿臣贫财好色的美名,留在宫中不好吧?” “禁军休息房里给你铺张地铺也就是了,少与朕谈条件,退坐下去吧!” 刘梦棣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刘泷自觉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既定目标,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时候不早了,开宴吧,省得天黑了小六子真的出不了宫!” 刘泷把话一说完,那站在一边的安倍便高声便叫了起来:“皇上有旨,奏乐起宴!” 就这么一句话下去,那音乐声便响了起来。 而后一群宫女从殿边小门端着菜盘便走了进来。 与宫女一同进来的还有御前侍中郭健,他跟在一名宫女身边,小心得盯着那些上菜的宫女。 一般人吃宴席的确是十人一桌,甚至是世家豪门的喜宴也都是如此。 但若是高规格的请宴,则一定是分餐制的一人一席。 席案是呈长条形的,中间放着盘牒筷子及酒杯等物,而食物则是放在案子的两端。 所以一道菜其实是有两品,食案左右两端各放一盘。 第27章 千刀万剐 这两品菜一定是相对的,且相辅相成。 如果其中一品是烤鸡、烤羊一类的,则另一品就会是汤菜。 一品如果油腻,另一品则一定是解腻的。 太子、大皇子早吃惯了御宴,自然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都是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会太在意。 唯有八皇子与九皇子把家宴上的菜肴当一回事。 正当他们跃跃欲试之时,只听得砰得一声,一名宫女脚下一滑,一下子主就摔倒在了殿里的地上。 那汤汤水水便被洒了一地板都是。 这可是皇帝赐宴现场,犯这种错误,想来那名端菜的宫女以后在宫里不会有好日子过来。 刘梦棣两眼一转,马上高声叫道:“小郭子!小郭子!别愣着了,快将这宫女带下去杖毙了!” 五皇子冷笑一声说道:“这还没去内务府观政呢,就使起慎刑大权来了?呵呵,六弟好大的官威呀!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皇上呢。” 刘泷脸上很十分高兴、 一是因为宫女失礼,二是因为五皇子的闲言闲讲,三是因为刘梦棣的跋扈。 刘泷压着脾气说道:“朕以仁孝治国,乃有刑案皆为慎重,不轻言生杀。小六子你不可如此暴戾,倒叫后面史官污了朕的圣明!” “是。”刘梦棣应了一声,又对叫郭健说道:“还愣着做甚,父皇恕其无罪了,还不快将人带下去。” “是。” 郭健应了一声,连忙叫来两名身边的宫人将那宫女给连拉带拽得弄了下去。 刘泷此时才回过味来。 刘梦棣哪里是要教训那名宫女,这分明就是在救人! 将来谁要是敢拿这事来治这名宫女的罪,那就是违抗圣意! 因为刚刚刘泷已经恕了她无罪了! 但被人穿小鞋是一定的了,将来会如何就看她自己平日里的作风与人脉了。 刘泷在回过味来以后轻笑了一下,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原本就知道刘梦棣虽然乖张偏激,但绝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谁的命的人。 正当刘泷想要夸刘梦棣几句之时,从殿外急匆匆得跑进来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内宫总管石原。 李泷白了石原一眼,正想要教训他几句失礼的话,却没想到那石原来到李泷的身边,不顾身份地靠近了刘泷,而后在刘泷耳边轻语了一句。 那刘泷听了石原的耳语,脸色突然大变! 他转头怒视着石原,像是要将石原千刀万剐一般。 石原连忙低下头去退了一步。 刘泷爆着青筋问道:“可是真的?” “大、大理寺从五品以上一众臣工已经入宫待罪了。” “该死!全都该死!“刘泷重重得拍了一下御案,连坐在一边的张皇后都被刘泷发怒的气势吓了一跳。 刘泷咬着牙看着眼前的殿室说道:“让那些人去延英殿前跪着,宣兵部蒋爱卿进宫!” “是!”石原应了一声,但却没有动弹。 刘泷压下火气,转而对身边的张皇后说道:“朕有军机急务要去处置,这里便由皇后你来主持吧。” 张皇后连忙站起身,移开一步施了一礼应答了一句。 没等众位嫔妃与皇子起身,那刘泷已经站了起来向殿外而去。 当副总管安倍叫完“皇上起驾”之时,刘泷已经快到殿门口了。 众皇子嫔妃跪倒在地上,喊了一句“恭送皇上”之后,刘泷早已经没了身影。 皇帝刘泷这一走,众人都像是卸下了几十斤重的包袱一般全都轻松了下来。 众位皇子稀稀拉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相互与自己要好的兄弟说着话。 那张皇后轻咳了一声,稳住了混乱的局面,而后说道:“皇上乃当世明君,自是机务繁重,既是皇上交待下来了,那今年冬至之宴便由本宫与太子来主持吧。” 张皇后是跋扈,但在官面上还是得显出一副皇后的仪态来。 虽然皇帝刚刚是让皇后来主持,但皇后依旧是将太子给牵扯了进去,谁让太子是她亲生的儿子呢。 而与太子最不对付的当然就是大皇子陇王殿下了。 那大皇子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呀,父皇不在殿中,而皇后您又是六宫之主,这等家宴自是得由您来主持。但您主持归主持,也得让我们哥几个吃好喝好不是么?我们匀非皇后您所出,您若是再这样让我等干站着,怕是宫里那些嘴碎之徒又得传您那什么了。您在宫里的名声……呵呵,明知会如此就别给自己再找麻烦了吧?” 宫里的每一个举动其实都是有规矩的。 皇帝如果不让臣子坐下,臣子们就只能站着。 张皇后接过皇帝的旨意之后一直没让众嫔妃与皇子们坐下,这使得大皇子找到了她话里的漏洞,狠狠得将了张皇后一军。 那五皇子被夺了内务府心里本就不爽,见得张皇后说错话,自然也不能让话掉地上。 他怨气十足地说:“今年是与往年不太一样哈,连规矩都改了,改站着吃了,明年是不是得跪着吃?后年是不是得趴着了?” 众位皇子听了五皇子的话纷纷都笑出了声来。 五皇子之前还与四皇子及太子等人合作要与陇王党为难。 可是这才过了两天,这位五皇子却像是倒戈了一般,也为难起了太子来。 之前刘梦棣就与沈同和说过,五爷党帮着太子党一起去弹劾大皇子其实不是在帮忙,而是在帮倒忙。 太子党的文延贞被关进了大理寺,五皇子的奸计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至少害了一个太子党。 且太子党那边也一定已经知觉了自己的目的,五爷党想要故技重施就很难了。 所以五皇子也就不再装了,直接与太子及张皇后较起了劲来。 太子连忙说道:“众王弟莫要如此失礼,若是让父皇听去了,怕又得挨训了。你们刚刚也看到了,父皇的脸色不太好盾,你们就别在这时候惹他了。刚刚父皇也说了,不必拘谨于礼节,众王弟该如何便如何吧。即使吵闹一些也没关系,父皇刚刚也说了要像一家人一样。” 大皇子却是说道:“父皇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呀?像一家人?呵呵,什么是像呀?不是一家人才说出个像字呢!” 五皇子却是对大皇子说:“大哥,这我就得为二哥说句话了,他这人老实不会说话,你就别挑他的语病了。若是要真挑,太子刚刚说的可是众位王弟,这里头可没你这个做大哥的什么事情。我呢,就依太子教令入座了,。而大哥真要叫真,那就接着站着吧!” 大皇子是长子,比太子要大,自然不在“弟”的行列里。 五皇子说这话似乎是想要拱大皇子的火。 张皇后见得大皇子有些压不住气,连忙说道:“太子仁厚,说话是有些语病,大家不要放心上。都坐吧,皇上刚刚吩咐了,让小六子与九儿猜拳来着……” 张皇后哪里会是什么老实人。 她的内心比谁都活份,见得自己与太子要被人围攻,于是便选择了围魏救赵。 此时只要出出六皇子刘梦棣的丑,众人就会去笑话刘梦棣,也就解了自己之围了。 至于刘梦棣将来会找谁出气,那就得看谁笑的最大声了。 张皇后想用皇帝的话来让刘梦棣在现场出丑,可现在张皇后却是如何找也找不着刘梦棣的身影,好似他就此失踪了一般。 ………………………… ===冬至宴 与郭健说下毒之事=== 皇帝刘泷离开清晖阁之时将自己的御前侍卫也一并带走了。 此时清晖阁虽然还有一些禁军侍卫在,但也都集中于殿前。 即使是伺候的宫女也大多都在殿里呆着。 而殿外不远处的回廊转角却是没有什么人,只有隐约两个身影站着。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前侍中郭健与六皇子刘梦棣。 郭健警惕且又紧张得四处张望着,而那刘梦棣却是若无其事一般。 他说道:“别紧张兮兮的,即使被人看到了,你便直说爷我找你有事即是了。就说爷在打听贤妃娘娘与皇上所说的为我赐婚之事。” “是。”郭健应了一声。 刘梦棣问道:“你如何没跟父皇走,却在殿里给爷我使什么眼色?” “是石总管让奴才留下来照看着清晖阁,说是皇上动了大怒,现在脾气极为不好,让奴才别在皇上眼前幌。万一皇上迁怒找茬,奴才定是要受点罪的。” 刘梦棣笑道:“看来你没少往他身上使银子呀,他都知道为你着想了!” “不是一回事。爷,刚刚……” “怎么了?” “爷您不该救那名宫女,刚、刚刚是奴才将她绊倒的,她、她想毒害您!”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好似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问道:“你如何知道的?你看到了?” “爷您知道的,奴才原本是尚膳监程老公手下使唤的,是向石总管与安副总管使了银子,这才调到御前来的。即使在御前,奴才也是管着膳食这一块。上菜之前奴才即在茶膳间里忙着。” 第28章 与民同乐 虽然嫔妃们在自己的宫殿里都设有小灶,但像冬至家宴这样的场面用的还是御膳房的菜式。 清晖阁与御膳房可不在同一处地方,二者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 御膳在做好之后要被装在大食盒里,并且封上封条,而后由宫人宫女们抬到宴会所在的殿室茶膳间里。 清晖阁的殿前太监会在御前侍中的监督下打开食盒封条,而后对菜品进行检验。 检验的内容包括菜品摆盘是否规整、菜盘是否被菜汤弄脏等等。 但最主要的一项检验还是试毒! 只有在检验完成以后,管皇帝进食的御前侍中郭健才会吩咐宫女将菜传进清晖阁里。 而且传菜之时,菜虽然是用瓷碗装着的,但却是用银盘托底,上面也有银盖盖着。 若是冒然打开银盖,同行送菜的宫女就会发现,且为了不被牵连会马上进行举报。 所以食物从御膳房送到清晖阁的席案上,想要对菜动些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梦棣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郭健说:“从那宫女的袖口里垂下了一条细丝,那丝细还向下滴着水,那水珠落进菜盘以后,那名宫女又有意地将那细丝给卷进了袖子里。奴才有理由相信她就是在下毒!那条细丝也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衣袖线头!” “你当时如何没将她揪出来?是怕自己看错了么?” “不是。而是因为……” 郭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种下毒的方式奴才是从、从您那里看到的呀。您忘了,那一年中秋节皇上在芙蓉园紫云楼设宴,而后皇上便去了园楼外看灯,要与民同乐,留众皇子在楼内。当时大爷他、他说您是……” “无有教养嘛,爷我自是记得。他原本是想说爷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结果发现他自己其实也一样,所以也就改了口了。” “您生气以后,就是将毒水浸在袖中,用一根丝线做为线引,只要一拧袖口,那毒水就……反正当时大爷活活得拉了三天!奴才若是将宫女行径说出来,必定有人要问奴才如何知道这种下毒方式的。爷您知道宫里人对自己人下手是特别的狠呀,十个庭杖下去就得去半条命。当然了奴才自是不能将爷您给供出来……” 刘梦棣笑道:“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便不说了?谁知那宫女的菜却是要送到爷我的席案上的?” “奴才不想宫里有这等事情发生,原本就是想将那宫女伴倒的,再让别人换个菜上来。却没想到,那宫女真就冲着您的席面去了……” 刘梦棣轻笑出声来。 郭健紧张地问道:“六爷,您是不信么?” 刘梦棣解释道“你是爷的心腹,自是会信你的话。爷笑的不是你,而是因为……呵呵,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当时爷我袖子里的毒汁是哪里来的?” “什么?” “那天中秋节就有人在饼里给爷我下毒了!” “阿!”郭健惊了一下,连忙问道:“是、是谁这么大胆?” 刘梦棣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原以为是四哥,他这人最是阴险。但当爷我把饼端到他面前以后,他却是要拿起来就要吃,最后被我扔到了地上,且还与他吵争了起来,所以我想不会是他。三哥?五哥?爷我与他们的矛盾还不至于如此。” “七爷、八爷、九爷与您相好,自是不可能是他们,而太子他……” “就算是杀人不犯法,你拿把刀给他,他都下不去手!见着血都能被吓得退那么几步!说太子仁厚那是好听的说法,大哥管他叫软懦!当时我就想,反正那些毒药也不能浪费了,所以便使到了大哥的身上去了。谁让他骂爷我来着。” “那、那真正的凶手呢?” “宫里的人爷我弄不了,芙蓉园里的人爷我还能动不了么?若是没找到下毒之人,爷我的毒汁又是从哪里来的?呵呵,早就抓着了。但爷我切了他一百多片肉,他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来,最后活活的给痛死了!” “死、死士?” 刘梦棣点头道:“应该是。而且他下毒之时没看出来已被我发现且识破了,要不然他早跑了,或是自尽了,不管怎么样都好过被爷我折磨!” “那、那现在那个宫女……” 刘梦棣问道:“你认识?” “算、算是认识吧,她是太后娘娘宫里的。皇上并不喜欢终日饮宴,去的最多的是延英殿。清晖阁非年非节之时都没什么事情做,所以这里的人手本来就少,平日也就是那几个打扫殿室的宫人在。是安副总管从太后那里借了些人手过来,这才使唤得开的。” “嗯?”刘梦棣心疑了一下问道:“如何会是太后宫中的?没从麟德殿那里调?或是从皇后含凉殿里调人?” 郭健应道:“皇后她与皇上闹别扭了,说是……说是什么要把皇庄里的田给清丈一下,奴才在远处也没听清,总之就是张皇后把皇庄的多少田给占了。薛贵妃好像也有份,她好似也不乐意清丈田亩。” “我义娘怎么说?” “贤妃娘娘倒是原意借点人出来,但她宫里原本人埤就不多,所以皇上就没要她的,而是让石总管去找太后问一问,顺便看看太后的病情。爷,您说会不会是太后她……” 刘梦棣摇头说道:“不可能,你别乱想。若说宫里哪位皇子与太后关系最好,那便就是爷我了!太子都没爷去玄武殿去的勤快!而且药死爷我也没用呀,爷在朝中并无势力,死了也就是死了,费这么大的劲,倒不如弄死太子来得有利可图呢!” “那、那就不是哪位皇子所为?更与党争无关?”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这个人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想要爷我的命,明的暗的、阴的阳有全都使了一遍。最近更是阴谋不断!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他对朝中局势极为了解,而且还能在宫里潜有死士……呵呵。爷我这是遇上对手了呀!” “那现在奴才应该……” 刘梦棣言道:“你做得很对,千万别四处张声去。你若是真把这事给捅出去,宫里就得严查此事、想要害爷我之人心思缜密,爷找了他一年多了都没将他找出来,内务府慎刑司的酒囊饭袋又如何能查得出什么来?张皇后与四大妃又不合,谁知她们会如何相互诬陷?别到头来弄得父皇心里烦了,直接把告发之人给治个无中生有之罪!” “爷您说得是呀!奴才却是没想到这一层。” 刘梦棣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那宫女察觉出你是故意扳倒她的吗?” “应该……应该不会发现吧?不好说,奴才一直跟着她,想来她会起点什么疑的吧?” “那这样,你去找那宫女,以今日殿前失礼之事要挟于她,你让她做你的对食!就说以后想要在宫里平安无事,就只能依靠着你!你给她做靠山!” “什、什么?爷,您、您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呀,奴、奴才……” 刘梦棣呵呵笑道:“谁与你开什么玩笑了!爷我平日在宫里随手一扔,不是银豆子就是金瓜子,谁不叫一声爷?宫女宫人们没理由来害爷我!就一定有一个幕后主使!如果幕后主使觉得宫女计败且极有可能暴露,他会怎么做?” “这……” “他一定会杀那宫女灭口的!宫女若是死了,爷我想要再寻别的线索将那幕后主使打出来那便更难了!” “六爷的意思是……让那宫女觉得奴才就是故意绊倒她的,但没发现她下毒,只是想让她做奴才的对……对食?” 刘梦棣笑道:“幕后主使若是怀疑你可能知道点什么,你以为那宫女还能不被灭口?你以为你还能活?他连爷都下得去手,何况是你呢?你想要有一条生路,就只有这个办法!你这是占人家便宜又不是被人占便宜,你这么紧张做甚?” “奴、奴才是一阉人,且没有那方面的癖好呀!” “你要是真的什么癖好都没有,石原与安倍那里是不会放心你的!你想要在宫里更进一步,最好是有些癖好才是!现在你最担心的不应该是此事,而是父皇!” “什么?” “父皇的耳目遍布宫中,也许此时正有什么眼睛看着我们的呢!” “阿?”郭健惊了一下,四处张望了起来。 刘梦棣笑道:“别紧张。父皇若是派人来问你与爷我在这里说了些什么,你就……” “爷您说。” “父皇不在清晖阁,皇后与众嫔妃及大哥他们不可能不掐起来。父皇一会儿一定会过问殿中之事的。你呢也别等父皇派人来问你了,你一会儿回到父皇身边以后便装作……装作后背瘙痒,反正就是要表现得紧张兮兮的。父皇若是问你的话,你便将如何发现宫女下毒及如何支会爷我都一五一十得说给父皇听!” “阿?” 第29章 自言自语 郭健惊了一下,连忙说道:“爷,这不合适吧?您刚刚还说这事不能捅出去,不能让皇上去查,这一会儿您又……” 刘梦棣白了郭健一眼说道:“爷我刚刚的意思是,此事不能弄得满城风雨,不能让皇后她们知晓。她们若是知道了一定要摆弄是非的。但父皇得知道呀!你长了几个脑袋,还真想瞒着父皇?这事若只是与父皇说,他自己是不会说出去的!他也怕皇后没事找事,所以你只能偷偷地与皇上说!” “那、那皇上要是问起来……” “你是说从哪里知道的下毒之法?你便说此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上一次你就见得有人给爷我这么下过毒,且那人爷我已经处置掉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此事而使得宫内不安!大哥也是幸运,若那些毒汁爷我没加水稀释掉,他怕是都活不可呢!” “不不不,奴才如何能出卖爷您呢!” “你若是不说,父皇则不会全信。你若是说了,父皇才会信你说的是真的。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哥也没事,父皇不会过于追究的。且你把与爷我商量之事说出来,将来无论发生何事,父皇皆不觉得你会是爷我的人了!你别管爷我如何,你自己能在宫里好好得活下去,就是对爷我最大的帮助了!” “可是……” “别愣着了,快回清晖阁去吧,若是父皇问你清晖阁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不出来,那你麻烦可就大了。” “奴才……” “去吧!爷我去太后那里问个安就回来。呵呵,这事还真是怪了!太后即是病倒了,玄武殿里应该是忙坏了呀,如何还会有人手借出呢?太后这又是弄的什么猫腻?” 刘梦棣自言自语地说着话,甩下郭健向着玄武殿方向而去。 ………………………… 刘泷是汉国皇帝,但在他的上面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 这人平日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她要是站出来说句话,汉国上上下下都得听她的。 这不是别人,正是住在玄武殿里的史太后。 史太后过完年才六十,比刘泷大不了十几岁,因为她并非是皇帝刘泷母妃。 但刘泷却是史太后一手扶持上位的。 当初太祖皇帝刘嘉昴突然暴毙驾崩,朝中的“太子党”与“豫王党”相争不下,正是这位史太后拉着刘泷的手一步步走到龙椅前,将年轻的刘泷给按在了龙椅之上。 皇权的争斗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之所以当时朝堂上没有反对的声音,是因为史太后的哥哥史忠义当时即是禁军统领。 是史忠义带着人将那宣政殿给围了起来。 当时禁军侍卫们的手可都是按在刀柄上的,只要有谁敢说一句反对的话出来,怕是就得当场血溅三尺。 可不知为什么,史太后明明对刘泷有如此大恩,二人的关系好似并不融洽。 刘泷在登基以后虽然借用史忠义在军中的威望稳定下了朝局,但数年之后便将禁军统领给换成了河东薛氏的薛峡薛青卫。 但刘泷并没有将史忠义一削到底,只留爵位给他,而是将他调到城外做了卫戍军统领。 理由其实很简单,一是因为史忠义是行伍出身,在军中极有威望,能镇得住关中一切人物。 二是因为史家在关中的地位并不稳固,没什么根基。 这样的人物只能依附于皇权,刘家若是完了,史家也就完了,史忠义就不可能会有反心。 但不管如何,史忠义手上还是有实权的,史太后在宫里还是一言九鼎的,谁都不敢对其不敬。 原本按惯例史太后应该住在兴庆宫而不该住在大明宫。 但她担心刘泷控制不住朝局,非得要住在大明宫里,以便帮刘泷的忙。 刘泷也不能赶她出宫,没有办法只得让她住在大明宫里了。 史太后在大明宫并没有选择最好的宫殿居住,而是选择了比较幽静的玄武殿。 玄武殿之所以安静是因为再往北即是玄武门。 但这个玄武门却不是唐太宗的那一个玄武门。 那个玄武门是在太极宫,而这里却是大明宫。 只是李渊最后的日子却真就在大明宫里度过的。 史太后喜静,且十分喜欢花花草草,所以玄武殿周边几乎都是花草树木,可以说这里即是大明宫的御花园了。 只是现在是冬季,除了几棵梅花开出了花,玄武殿周边却是没有任何生机。 不仅如此,那些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树杈上还挂着昨天夜里下的积雪。 雪并不厚,掉落在地面上以后化了不少,但由于天气寒冷,树枝上的雪却还依旧还挂着。 今年好似真的特别的冷,太后的身体因此有些抱恙。 就连玄武殿里的那些宫女们都挤在殿里不愿意到殿外值班受寒。 也因此玄武殿北面的“御花园”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来往。 一名五十来岁的老太监一步步地来到“御花园”里。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之后,劳累地轻捶起了自己的后腰。 然后他在一棵大槐树下坐了下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一样。 那老太监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人老了就是这般,走几步路便直往外喘气。真怕有一天这一口气喘不上来而就死在这深宫大院里了!” 老太监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之后,又自言自语得说道:“还是太后厉害呀,近六十岁的人了还能跑能跳的,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之人。老奴就不一样了,走几步路就喘!太后娘娘,您这孤身一人的,是要去哪呀?” 御花园之内好似只有老太监一个人,不知道他是在与和谁说话。 见得没有动静,那老太监又言道:“太后这是要出宫去吗?是否需要老奴去玄武殿叫唤一声,将太后您的仪仗给叫来?” 周边还是没有回应。 老太监却还依旧笑道:“也对,年纪越大经历的也就越多,秘密也就跟着一起多了。那么宫女宫人们跟着,的确是不好去办自己的私事。但老奴坐在这密道的入口之上,太后您又如何能出宫办得了自己的私事呢?” 老太监话一说完,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树梢之上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响动声。 一道人影伴随着树梢上的雪,一起落了下来。 雪掉在地上碎成了末,但那人却是稳稳得站住了脚。 这是一个在大白天穿着夜袭衣的黑衣人,她在这白日之间显得十分显眼。 黑衣人的身材十分苗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名很有姿色的女人。 老太监听得动静站起身来,向外移了一步面向着黑衣人施了施礼。 “老奴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那黑衣人却是冷哼了一声,摘去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副略显苍老的面容来。 黑衣人居然就是宫中的史太后! 那史太后虽然是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人,但她的身材与皮肤却是保养得极好,说她只有四来岁也是有人信的。 史太后并不心急,她先是低头回想了一下,而后又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老太监来。 史太后疑惑地问道:“你是尚膳监的程老公吧?” 这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尚膳监的内侍监长程翼。 他在宫中极有资历,甚至御前侍中郭健都是他给带出来的。 郭健若是见到他,都得恭敬地叫一声祖宗。 此时,程翼恭敬地躬着身子应道:“太后好记性,老奴便是尚膳监的程翼。扰了太后娘娘您游园的雅兴,让娘娘您受惊了,老奴罪该万死。” 史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你的确是罪该万死!你真不该在这里看到哀家!” “老奴不会武功,太后您当然可以就地将老奴杀死在这里,且不会有外人知晓。您更不用别人帮忙,谁让太后您武功高强,十来个大汉都近不得您的身呢!” 史太后眉头一皱,问道:“你不会武功?哀家可不这么认为,你刚刚耳朵一动即知晓哀家在树梢,就这份听力与内功修为,你觉得哀家会信你的话么?你可不是想引得哀家靠近而施殿什么诡异之法,或是布了什么陷井吧?” “老奴是会一点内功,那是家考还在世之时所学,如今早就荒废了。” “哦?” “家考乐善好施,常斋僧济道,有一日路经街市,救济了一位受伤的道人。那道人为了报答家考,传了老奴一些吐纳之法用以养身。也正是因为家考的一片仁慈之心,换来了老奴的苟且偷生。若非如此,老奴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经死了。” 太后好似一点也不相信身负如此内功之人不会武功,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太后说道:“哀家不想听你那些废话,你在这里等着哀家是何意?” 程翼答道:“哦,是怕太后您闷得慌,即使四处走动也不能解心愁,所以在这里等着想给太后您讲个故事。” “你觉得哀家会有闲心听你讲故事?让开!” “老奴就算是不堵着这密道入口,太后您就会这么放心地出宫去了?” 第30章 入朝不趋 “你的意思是要与别人说哀家穿着一身夜袭衣从宫中的官道出宫去了?你觉得谁会信?还是让谁去闯哀家的寝宫,让他们确认哀家不在宫中?你觉得谁又敢这么做?” 程翼连忙歉身说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说,太后您就不怕您从这里出去以后,密道被老奴给堵死,使得您回不到宫里来?当然了,您只要将老奴杀死在这里,也就没这种担忧了。” “你好像很想死?” “是呀,老奴真的是活够了。活着真的好累好累,也不想再这般活着了!但老奴有一个心愿却是一直未能了却,所以不敢死呀!” “哦?什么心愿说来哀家听听,也许哀家能帮得上你的什么忙也说不定。” 所谓心愿即是条件。 既然对方能提出条件,那么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二人虽然提到“条件”二字,但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程翼言道:“当年太祖皇帝以清君侧之名进京勤王,剪灭那欲行祸道的周昭宗叔父,周昭宗甚为欢喜,委以禁军大统领之重任,还加封太祖皇帝为天下兵马招讨大元帅,后来又假黄钺、加九锡,更是被授予了都督中外诸军事之大权。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位极人臣可谓风光无限呀!” 程翼说的这些官职其实都可不是什么好词。 从王莽到司马昭,再到恒玄、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多多少少也都获得过些职位。 甚至是李渊也都是受过九锡的。 史太后听得程翼讽刺味十足的话,不高兴地说道:“你不必在此说先帝的坏话!” 程翼阴笑着说:“太后娘娘还在意有人说太祖皇帝的坏话?您敢说太祖皇帝驾崩与您没有一点关系?哈哈哈!” “你是不是姓柴?” “太后的眼力真好,老奴之前的确是姓过柴,但那个柴却不是老奴的本姓。老奴一直以来都姓程,只是不叫程翼罢了。三十多年了,老奴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史太后眉头一皱,回想了一下又问道:“你……你是不是在前朝被赐国国姓?那你是……” “没错,老奴就是太后您口中的那种前朝余孽!” “哀家是在问你,前朝首辅程新丰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考!” 史太后深吸了口气,但她还是有些不解。 她问道:“你潜伏于宫中近三十年了吧?” “是!” “你是为了你家灭门之案而来寻仇的?先帝驾崩之时你好似已是监长了吧?当时你即可近身先帝了呀!为何当时没有下手?你潜伏三十年不会就是为了今日在这里等哀家吧?你不会是觉得是哀家杀你全家?可哀家要告诉你,你程氏一门并非是哀家所杀,更不是先帝所为!” “老奴知晓!太祖皇帝进京杀了周昭宗叔父之后,在朝堂上能与其争锋的除了家考还有另一个深受周昭宗信任的于姓异人!便就是他,杀了我全家!因为当时我就在家中!” “你即是知晓,那该去找那位异人报仇呀?又何必苦心积虑得潜入宫中来找哀家呢?” “我是想过去找那位异人,我甚至去找过当初教我内功的那位道长,我求他教我一些武学,一些杀人技。他知道家考被害之事后,知我学武是为报仇,言我必不能如愿,故而不再教我武功。人还告诉我,人不能只为仇恨而活着!” 史太后点头说道:“看来那位还真是一位得道的仙长呢。” 程翼又道:“我当时并没有放下仇恨,只想找到那位异人将他杀死,为我全家报仇!我后来也的确是找到他了!” “哦?你找到他了?他不会武功,只会摆弄一些机巧,即使你真的不会武功只会内功,那你杀他也是极为容易的!” 程翼摇头说道:“很遗憾,他所造出来的那些玩意比我想像得要厉害许多!他扔出了一种东西,先是冒烟,然后突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声音,而后我便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之时才知是那位道长回头救了我!我的下半身全都是伤口,连那玩意也都被弄烂了。要不是那位道长,我想我当时已经死在那里了!” 史太后想了想问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我不知道,太后若是再遇上他,小心他扔出来的东西也即是了。” 史太后冷笑一声说道:“那哀家倒是要谢谢你的提醒了。可哀家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何而来。” “找我儿子!” “什么?” “那道长与我说了许多事情,包括他自己的过往。他说他也是因为放下了怨仇这才活得像个人。我当时不是不想再报仇,而是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子是报不了仇了。我也没办法像他一样洒脱 ,因为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 史太后问道:“你觉得哀家知道他在哪?” 程翼笑着说道:“太后您不记得了?我家灭门之时,您也在场呀!” “我在场?”史太后愣了一下,又问道:“哀家要是与你说,哀家没去过你家,你信不信?” 程翼笑道:“一定不信!因为老奴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哦?我们?时间过得太久了,都近三十年了。哀家有些淡忘了,当时哀家说什么了?” 程翼言道:“那天夜里,老奴安抚完襁褓里的孩子之后便觉得肚中异样,于是起身前去茅房。我刚进茅房便发现有几名杀手暗中潜入了我家。没等我做出点什么反应,他们便开始大开杀戒。我没有办法,只得躲回到茅房之中。为苟活一条性命,我钻进了茅坑之内!没多久,你们便也潜入进我家中了!” 现代的茅坑其实大多都不算是茅坑,而是化粪池。 古时的茅坑却是农家肥的主要来源之地,为了捞取方便其实做得并不深。 但不等于就淹不死人。 即使只有半米深的水,淹死一米八的成年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程翼接着说道:“你们进了我家以后便来来到了茅房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呵呵,你们二人当时商量着等那异人的手下杀光我全家后,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活口!呵呵,若不是我学过一些吐纳之法,会龟息之术,想来当时就被你们给发现并杀死了!你们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哦,太后您说,那异人虽常有奇思妙想,但却怀有妇人之仁,可能会剩下点什么余孽。与您同行的那个男人用假声说道,若是还有活口他便会去补上一枪!” 史太后问道:“然后呢?” “然后太后您就说起了太祖皇帝一早就与白玉川策划好了,等那异人杀了我全家之后,太祖皇帝便会领兵突入太极宫、皇城与大明宫,并将周昭宗软禁起来。甚至还说到了要让周昭宗下旨说我全家是被那异人所杀,要全天下通缉那杀害忠良的乱臣贼子!甚至还商量着怎么去逼问周昭宗那位异人的下落呢!” 史太后言道:“其实那位异人在派杀手杀你全家之时,便一早就出了长安城,他原本想要去集结卫戍军,却不想太祖皇帝在白玉川的策划之下早有准备。一早就将异人的手下收买了,且在卫戍军中安排了刀斧手,只等那异人来到。也不知是有人给那异人通风报信还是他自己看出了什么破绽,并没有进卫戍军营,自此之后他便失踪不见了!” “原来如此!” 史太后又问:“哀家长年在宫中,可没办法带你的孩子行事,而那异人孤身一人,想来是他抱走的吧。” 程翼言道:“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我找到了他,虽然他伤了我,但我相信他真的没有抱走我儿子!这事也是那位道长确认过的!是道长从他的手上将我救回来的!我想那位异长没必要与身受重伤的我及与此事无关的道长说谎吧?且我也知道那位异人的性格,他所做之事虽然怪诞,且很多话皆荒诞无稽,但他却极讲信用,不怎么说谎。” “所以你便认定是哀家抱走了你的儿子?你当时就认出了哀家来了?” “当时老奴并不认得您,但您的声音却是牢牢记在了老奴的耳中!特别是您当时与那用假声说话的男子说的话,老奴至死也不会忘记!” “哀家当时说了什么?” “您说,太祖皇帝已经答应了您,他若是掌控了周室大权并且登基为帝,便封你做皇后!那假声男人还与您道贺呢,一点都不怀疑您说的是假的。当然了,后来此事也成真了。您如今也成了太后了。” 史太后又问道:“你即是躲在茅坑里,又如何能认得哀家呢?哀家第一次见到你还是在这大明宫里吧?你当时既然不认定是哀家,那如何后来又会潜入宫中呢?” 程翼言道:“那人虽用的假声,但我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其实十分尖锐,说话之时总是要故意压沉着。老奴当时判断,与太后您同行之人极有可能是宫里的宫人!” 第31章 天下无敌 “哦!”史太后言道,“所以你便进了宫中想找到那名宫人及哀家来询问你儿子的下落?” 程翼很肯定得应了一声:“是!” 史太后疑惑地说:“可是……这都过去近三十年了!你若是想问,一早就该潜入哀家的寝宫来问了呀。即使被哀家所杀,哀家想你当时定也会毫不犹豫吧?可为何又要等到现在呢?” “那是因为当时老奴并没有真的放下仇恨!毕竟若没有太祖皇帝,家考也不可能被人所杀。潜伏了数年之久才有机会近身于太祖皇帝,可他却突然暴毙,就此驾崩了!即是杀不了他,那老奴只能想着如何杀你了。最好是能逼问出儿子的下落。但当时我却发现了两个很要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真的不会武功,而太后您却武功卓绝。就老奴这副身子骨,都不够您抓挠那么一下的!老奴管着御膳房,原本也是想过要毒死您的。但是……” “哀家也很想知道呀!即使有人验毒,你若是真想要下药害死哀家,想来总是有办法的吧?” 程翼苦笑一声说道:“您若是薨逝,对老奴而言却是没有半分好处的,老奴既没办法放下心中之仇,更是无法打回儿子,而且……” “什么?” “而且皇上定要因您之薨逝而大动肝火,且不说宫里要有多少宫人宫女遭殃,就说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相互相谄,就不是老奴站出来承认就能一人承担的。您若是被害,后果绝不是老奴能想像得到的,若是真弄得腥风血雨,那我又与那个杀我全家,弄得天下大乱的异人有何差别?” 史太后没有发怒反而感觉到了些惊奇:“你倒还没坏到骨子里去,想来你在宫里这些年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呀。” “那是因为六爷。” “什么?” “都说六爷贪财好色。可别人哪里知晓,每年寒冬他皆会赈灾施粥,那银子花得哗哗的,且不见一点回报,他自己更是不要一年好名声。六爷好美食,老奴曾问过六爷此事。老奴问他,做这些好事又是为的什么呢?所有人只会骂他是阎罗,没人会记得他的好的。” “他怎么说?” “六爷只与我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贪图一时所得,未来一定一无所得,即见未来,又何必执着?就这执着二字,老奴整整是想了半年呀。半年以后,有一日老奴又见到了那位道长,问起了他人生执着是为何苦,道长与老奴一番长谈,解我心中之困,才奴这才放下了所有的仇恨!” 史太后笑了一声说道:“你一直都在宫中,如何能见到什么道长,莫不是你常从这密道出入?” 史太后说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她眉头一皱,问道:“你若口中的道长莫不是……” “除了国师赤宵真人,还有哪位道长能进得了宫呢?我虽放下了仇恨,但却没放下执着,我一定要找回我的儿子,这是我一生的执念呀!” 史太后又问道:“你当初即是躲在茅坑之内又如何知晓哀家武功高强的呢?” “因为老奴见过您杀人呀!” “嗯?” “您忘了十九年前的中元节了么?就是六爷出生的那一天呀!那天太祖皇帝让皇上带着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张皇后进宫,但张皇后却在吃已有九个月身孕的吴国小公主的飞醋,而不愿意来。结果皇上便直接扔下张皇后,带着吴国小公主进宫了。您不会忘了,那吴国小公主是谁吧?就是六爷的生母、后来追封了孝慈皇后的钱侧妃呀!” “你当时在哪?” “还能在哪?太祖皇帝看到钱侧妃进宫,担心她肚中婴孩的安全,所以让老奴去太医院拿些安胎、定神的药剂来给她吃,于是……” 史太后吃惊得说道:“你当时在太医院?” “对!太后您不必如此吃惊,老奴在茅坑之时你都没有发现,老奴在太医院里您又如何能发现呢?只不过……呵呵,老奴知道您,而您就一直不知道老奴的存在罢了!” “你看到什么了?” “这事真就是阴差阳错了。老奴到了太医院以后,吴国小公主带着她的贴身侍女就来了。想来当时太祖皇帝正与皇上正在密谈什么事情,使得钱侧妃借口出来,或是想要亲自来太医院取药吧。不管如何,她与其侍女就来了,哦,就是现在的朱贤妃!” 史太后言道:“哀家是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程翼接着说道:“钱侧妃来了以后,老奴为了避嫌干脆就躲进了里屋里去了。而钱侧妃她却也是以避嫌为名,支开了药房里的一众随,只与其侍女朱贤妃与解太医二人在药房之中!” 宗室、嫔妃的身体情况甚至是什么时候受孕的都会有所记载,这些在古代被视为高度机密。 若是生病,每一次看病用药也都会有所记录,这些病历与用药则称为医案。 皇帝的医案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所以当时刘梦棣的母妃要求别人离开,只留太医一人在场是极为正当的要求。 程翼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这时最有意思的情况出现了,那解太医说自己要去隔壁间拿点东西好方便诊脉,而孝慈皇后她……呵呵,她与朱贤妃在解太医离开之后,便开始翻找起了东西来!不多时,老奴便听到了外面您与一个男人的声音!您没听错,是个男人!且这个男人还不是太医院里的太院!您可别说您不认识那个男人,更别说您不记得了!” 史太后冷笑一声说道:“哀家记得是记得,但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你刚刚说孝慈皇后在找东西?她在找什么?” “您就别装这个傻了!您若是不知道,后来如何会对孝慈皇后下了手呢?” “你胡说些什么!钱侧妃中毒早产之事与哀家无关!就问你她到底在找些什么?” 程翼笑道:“当时孝慈皇后在翻找太祖皇帝的医案,您与那男人所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孝慈皇后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动静,急急得将太祖皇帝的医案给偷藏进了衣裙之中!” 史太后深吸了口气,问道:“她盗走了医案?此事还有谁知晓?” “朱贤妃知晓呀!她当时即是孝慈皇后的贴身侍女呀!老奴能不能问一问,当时在房间外面……” 史太后应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人是一位江湖中的高手,他劫持了哀家,让哀家来找解太医,解太医从房间里出来,正好与我们撞上!” “劫持您?您的武功可不低呀!” 史太后苦笑一声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谁敢说自己是天下无敌,斗不过人家没什么可耻的。但武功再高,也怕暗算!当时哀家使眼色给解太医,让其与哀家联手除掉那个江湖人。但解太医那里却出了大问题!他用于给人看病的手枕其实内藏暗器,可以发射数枚无影的毒针。哀家与那名江湖人当时没有防备,中了他的暗算!” “原来如此,您这才进的房间找解药?” “解太医毕竟是名医者,他不忍杀人,说是解毒在里屋里,于是哀家便进来找解药。当时你在哪?” “便就在里屋,里屋里有一口大箱子,原本是用来放石膏粉的,只不过用空了。老奴怕被您发现,就藏在那口箱子之中!老奴看得真真的,您进到了里屋拿走了解药,但同时,您又多拿走了一些金创药!” “哀家当时受了伤,自是用得着这些药!” “您自己刚刚说了,解太医用的是毒针!针刺破皮是用不着金创药的!相反,金创药里主要的两味药即是三七与红花,这两样东西不仅是治伤的良药,而且还是打抬的圣物呢!” 史太后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很能乱想呀!” “老奴不敢乱想!老奴只是依看到的实情而言之!那江湖人听到您先找到了解药连忙过来抢,您的武功不俗呀,与那江湖人打得是有来有回!那钱侧妃与朱贤妃当时就看呆了,她们惊叫了一声之后,那位江湖人怕引来什么人,打了您一掌之后,便夺走了药逃走了!而您呢,便与钱侧妃则朱贤妃交待了些话!然后……” “哦?如何还有然后?” 程翼笑道:“您先一步走了,钱侧妃与朱贤妃后脚也离开了,老奴这才敢从箱子里钻出来。老奴就想,虽然太祖皇帝曾派您来过我家,他一定是知道您会武功的。但他一定不知道,您与一个什么男人有往来,如果老奴偷偷告诉太祖皇帝您与一个男人在一直呢?而且老奴还有钱侧妃与朱贤妃这两个人证,他一定会相信的吧?” 史太后言道:“你意思是太祖皇帝会因哀家失节而杀了哀家?” “总得试一试嘛!只是当老奴想回到太祖皇帝身边之时……” “嗯?” “您已经先老奴一步进了含凉殿,太祖皇帝好似已经知道你与别的男人有染,与您吵了起来。太祖皇帝当时大声骂着‘你在外面即有相好,又何必要求皇后之位呢?’这不能怪老奴,要怪只怪你们二人吵架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想来太祖皇帝当时还不知您与那个男人发生了矛盾而相互攻杀吧?” 第32章 佞臣异人 史太后脸色一沉,问道:“当时你看到什么了?” “老奴没看,也看不到了。只是凭借多年的内功修行而比别人的听觉更灵敏一些罢了。老奴其实也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更是不敢靠近。也是因为如此这才躲过了一劫。那些当时在殿外听到看到了一切的禁军侍卫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现如今好似就只剩下宋云海一个人了吧!” 史太后眉头一皱,突然之间又流露出一副凶狠之气,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史太后冷笑一声说道:“你与哀家说这些事情,其这就只是想要回你的儿子罢了,但哀家就是不还给你,还就地杀了你呢?呵呵,你就不该与哀家说你只会内功而不会武功之事!” “老奴烂命一条,死不足矣。不过……太后您就没想过老奴为何会知道您会出宫而在这里等着您?能与您单独见面的机会真的不多呀!上一次老奴就错过了,这一次老奴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史太后原本是想上前几句,却被程翼的话给说得愣住了神。 她停下脚步问道:“是呀,哀家也好奇呢,你如何会知晓哀家要出宫的?” “呵呵。皇上近日派禁军将六爷的一家青楼给查抄了!这事太后您一定也曾听说了吧?” “哦,是听那些嘴闲的奴才说过那么几句,那又如何?” “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让禁军去查抄一家青楼呢?老奴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两件事情。一个是豫王之后,另一个就是宋云海!” 史太后听到这里眼皮跳了一下,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老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是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一些!豫王妃失踪多年,想要再找到她的踪迹几乎不可能,即使有人宣称自己是豫王之后,那也一定是假的!所以老奴觉得皇上在长安城的耳目应该是查到了宋云海可能是在六爷的青楼里,所以这才派人去找!而就在这个关节眼上,那不知所以的长安知府文延贞却是说宋云海极有可能是无罪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奴还知道宋云海一定不是什么强寇,那是皇上为了抓捕他而随意安在他身上的一个罪名罢了。而如今……呵呵!谁能想得到呢,就在刚刚,文延贞在大理寺里自缢了!” 史太后跳了一下眼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理寺的那些官吏都进宫了,现在正在延英殿外面跪着呢,宫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太后您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着急着出宫去么?只是老奴想来想云都想不通,文知府早不自缢晚不自缢为何现在自缢呢?好在,老奴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宋云海在今天冬至日偷潜入了大理寺,与那文延贞见了一面!” 史太后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宋云海与老奴说的了,要不然老奴身处宫中又如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可能,你即在宫中,与外面消息断绝,如何又会……” 没等史太后把话说完,那程翼便重重得踩了踩脚下的地面说道:“太后您可以从这里出宫,老奴就不会么?您刚刚不是已经想到了么?” “宋云海现在在哪?” 程翼呵呵笑道:“太后你这般紧张做甚?怕皇上先您一步找到宋云海?怕宋云海将太祖皇帝驾崩那天之事全都说给皇上听?还是怕皇上知道了那些事情以后向太后您……呵呵,老奴失言了,不该在您面前提起那些事情!” “哀家在问你话呢!他在哪!” “太后还是别问的好!因为此时老奴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呀。不过您放心,老奴是不会让他见到皇上的,要不然老奴又如何用他的下落来换取儿子的下落呢?当然了,太后您若是没有这个耐心,或者说您耐心得很,想要自己去找宋云海,现在便可以将老奴给杀了!” 史太后想了想说道:“哀家当然不可能将你的儿子养在身边,要不然你一早就会听说了。哀家是将他放在了宫外,但哀家长年在玄武殿里休养,并不知宫外情形,此时想要知道你儿子的下落,哀家也得先出宫去找当年安置你儿子的人呀!” “那便麻烦太后娘娘了!” “可能要些时间!” “老奴三十年都等了,自然不在乎再等些时候,太后娘娘什么时候得知了,什么时候再宣诏老奴问话即是了!太后您放心,即使老奴要带那宋云海进宫面圣,他也是不敢的!别忘了,他曾经就被禁军追杀过,他现在除了我谁也不会信,除非他亲自见到皇上!” 程翼说着向边上移了几步,说道:“宋云海即是出现了,您不可能不与您的哥哥说一声吧?永寿侯管着卫戍军呢,让他派些人找一找也是可以的!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你请吧!老奴便不打扰您了!” 程翼说着便拖着他蹒跚的步伐向一边走去。 史太后在他的身后问道:“你就不怕哀家随便找个人冒充你儿子吗?” “不怕!老奴自有办法分辨出自家儿子来,太后您就不必操心了。” 程翼一边回答一边远去,并没有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程翼便听到了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 等程翼再回头看之时,那太后已不见了踪迹。 程翼叹了一声,正过头去向着原路而回。 他走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些不对,突然猛得转过身,大声喝道:“谁!谁在哪?” 正此时,从另一棵大树的背后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迈着霸气的步子,咧着嘴说道:“你那么大声做甚!吓本王一跳!” 那人一边走一边系着身上的裤腰带。 程翼疑问道:“六爷?您……您一直都在这里?” “不是呀,刚刚才来。原本是想去找太后的,谁知道在清晖阁多喝了点汤,吃了点酒,突然有些憋不住,于是就跑远一些,找了棵大树嘘嘘了一下,省得一会儿见了太后娘娘让他骂我屎尿多。你没事这么一惊一乍得做甚?你这一声把本王吓得把尿都给缩回去了!” “老奴该死。” “话说回来了,你不在御膳房如何跑这里来了?” “哦,老奴原本是也是想去玄武殿,问问那里的人是不是要给太后准备点滋补的药膳什么的,一时走岔了道才到了这里。老奴老了,是不中用了。只是……六爷您不是应该在清晖阁吃家宴的么?那边这么快结束了?”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父皇很生气地就走了,说是要处理公务。殿里便由皇后主持家宴了。你也知道的,本王与张皇后不合,一会儿要是争吵出点什么事情来,而父皇又在气头上,那还能有爷我的好?所以便趁乱离了席来找太后问个安。现在顾及张皇后与大哥正为了什么事正吵着呢。正好,爷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爷您说。” 刘梦棣问道:“你是威德元年入的宫吧?” 程翼答道:“不完全是。那一年柴昭宗之叔父总领朝政,欲行废立之事,太祖皇帝进京勤王杀乱臣以正天道。后来有一位得宠的佞臣异人杀首辅程新丰嫁祸太祖皇帝而起新乱,太祖皇帝领兵进宫,宫中宫人多有死伤。臣当时亦是逃出了宫去,再回来之时太祖皇帝已经登基,但老奴身份并不被认可,只得进内务府重新熬质历。” “这么说来你一开始是在内务府做事而非是在宫中?” “六爷您是明眼人,在您面前说谎很不明智,老奴因乱出宫时顺走了宫里一件东西,再回来之时只得将东西献给内务府里的一名管事,这才在内务府混了个从八品持侍,管起了广储司的粮仓。” “你后来是怎么进的宫里的?” “哦,老奴因是阉人,在守了三年粮仓以后便被任为内侍,专司与宫中的物品交接。两年以后便做了掌侍,这才进到宫中御膳房里帮忙。” 刘梦棣又问道:“你是不是做过先帝的御前侍中?” “威德八年之时,太祖皇帝因思乡心切无心饮食,老奴进献了西凉面食一道,以花椒、芥粉为主味,太祖皇帝因此多打了几个喷嚏,龙心大悦这才越级将老奴升为了殿前侍中兼领御前持事,其实也不算是御前侍中。老奴更是没伺候过太祖皇帝,因为老奴就任没几天,太祖皇帝便驾崩了。” “你现在几品了?” “从五品的监长。宦官四品便做到头了,老奴从五品也早满足了。六爷为何问起这些来了?” 刘梦棣答道:“没事,这么说来父皇与豫王争嫡的那几天,你便就在宫里了?” “一直都在呀,六爷您今日好生奇怪。” 第33章 戒急用忍 刘梦棣摸了摸怀中,将之前皇帝刘泷交给自己的玉佩给拿了出来。 他问道:“你可曾见过这个?” 程翼不敢接过手,只是抻着脖子看了几眼,而后摇起了头来。 “老奴不曾见过,不过……” “什么?” “老奴在内务府呆过,虽然没在造办处任过职,但亦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就依此玉佩之做工,应该是宫里造办处出的!太祖皇帝是武人出身,除非是礼仪需要,一般是会不佩戴玉饰的,这种玉佩一看就是日常所佩,非是礼仪之用,想来不是太祖皇帝所制。而皇上娶薛氏女、裴氏女,又与秦相相知,深受儒学熏陶,想来这是皇上所制吧。” 刘梦棣说道:“爷我也看得出来这是内务府造办处的东西,但是……你不觉得奇怪么?造办处出来的东西可从来不长这样,粉嫩粉嫩的,看着就……不应该是父皇私用,更不会是用来赏赐臣工的。” “赏赐之玉皆有定制,每处之改皆要合乎章程。爷您这么一说好似……好似这块玉佩真的些古怪,倒不是形制之上,而更像是……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之物,而非是男子所常佩之。” 刘梦棣连忙说道:“如果这东西与当年豫王自缢有关,你说……” “老奴不知。” “爷我这还没问你呢!什么就不知呀!” 程翼苦笑一声说道:“您问谁都不可能会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敢说呀!” “你果然是知道!说说!” 那程翼看了看左右,只得言道:“与六爷您那件事情是一回事!” “阿?爷我什么事呀?” “您莫装这个糊涂了,就是那一回事!但不知此事却不知起缘,老奴亦不敢胡说。总之就是太祖皇帝与太后强行将豫王妃嫁给了豫王……您这块玉佩不会是从皇上那里顺来的吧?容奴才多一句嘴,您最好是把这块玉快些还给皇上,别让他知道这东西不见了,要不然他真会因此废了您的!老奴不是在开玩笑!” “嗯?” “您就当作今日没见过老奴,老奴也没与您说过这些话!老奴胆小,亦不敢再言!” 刘梦棣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而后轻点了一下头。 那程翼却是突然问道:“六爷,刚刚宫外下雪了吗?” “不知道呀,爷我早上就进宫了。” “六爷您的靴子好似沾了些泥。” “哦,我是从太液池边上过来的,自是会湿了靴子。” “不至于吧?太液池之维护皆是工部那位姓赵的主事在做,他可是这一方面的能手,自从他帮内务府开始修缮宫中,便再也没出现过太液池漏水之事了。” “本王走的又不是什么正道,很正常的。” 程翼干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老奴还以为您刚刚上树了,是踩着了那树梢上的积雪,这才弄得靴上有泥。” “本王也得爬得上去呀,都说了是踩着水坑了!” “可您下裳可没沾水,倒是多了一些白霜。” 刘梦棣刚要解释点什么,郭健从一边小跑着就过来了。 “六爷、六爷!” 郭健气喘吁吁地跑来到刘梦棣的身边。 他的气息是一断一续,好似随时都可能会咽气一般。 刘梦棣白了郭健一眼说道:“不像话!你就该好好地与程老公学学仪态!要处事不惊,要潸然泪下……不是!是那个那个……猝然临下而不惊!遇事不乱,戒急用忍!” “皇、皇上……” “父皇怎么了?” 郭健气喘了几口大气才说道:“是、是宣诏您面圣。” 刘梦棣一愣,问道:“你确定父皇说的是宣诏而不是‘让小六子滚过来’或是‘把那小子给朕绑来’之类的话?” 刘梦棣学着那刘泷说话,郭健与程翼哪里敢笑。 此时,那程翼却是躬了一下身说道:“没什么事情老奴就退下了。” 刘梦棣一点头,那程翼便转头离去了。 郭健言道:“是、是宣诏!皇上诏您延英殿见驾。” “刚刚父皇离开清晖阁时脸色那般难看,谁愿意现在去招惹他呀!你……你就说没找着爷我就是了。” “您别为难奴才了!” 刘梦棣回头看了一眼程翼的背影这才问道:“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来得及打听,奴才也不敢瞎打听。只知晓大理寺一众臣工都在延英殿外跪着,皇上屏退了身边人,只留兵部蒋侍郎与兵马司贾提督在里头说话。” “果然是大理寺出了事了呀!风雨欲来呀!这暴风雨定是小不了!走!看看去!” 刘梦棣说完便走。 那郭健摸着头看了看天色,疑问得自言自语道:“暴风雨?不会吧?要也是下的雪呀?爷,您等等奴才!奴才给您领路。” ………………………… 延英殿内,刘泷坐在那张龙椅之上,手里捏着一只豹形的镇纸。好似想要将那铜制的玩意给捏碎了一般。 他怒目圆睁得看着分立在不远处的御案左右的一文一武。 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二人给撕碎了一般。 左边的那位文臣自然是兵部侍郎蒋宗宪。 而那武将却是一名年纪才过三十岁、正值血气方刚的英武将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马司总指挥兼司吏提督贾子虚。 长安城的治安总归兵马司管,共有东南西北四个衙门,有万余名持有兵器且训练有素的青壮。 兵马司与禁军、卫戍军合成了长安内外的三大武装力量。 在后世兵马司总指挥还有一个十分响当当的名字,叫作九门提督! 而司吏提督之所以会由兵马司总指挥兼任,是因为兵马司管着长安城的十数个城门。 兵马司差役不仅会盘查城门往来人员的身份及携带物品,还会对商队进行搜检,更有税务稽查的功能。 所谓司吏提督,即是临时管辖税务部门稽查人员对商货进行监管。 税差并不在兵马司当差,但却是也归兵马司监时管辖! 贾子虚的名字看起来像个文人,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士。 他比别的将军多了许多的江湖气,若是御下那一身的甲胄,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江湖好汉。 此时那刘泷死盯着二人看着,那怒火从睛眼里射了出去。 他生气地骂道:“朕昨日才当着百官的面下旨将文延贞给抓起来的。当时他可是生龙活虎,好似还要与朕辩论一番呢!这才过了一夜,你们却与朕说,他死在了大理寺里!大汉国开国以来何曾出过这等事情?这叫后世的史官如何评价朕?这叫百姓又如何看朕?让他们说朕是那种因言降罪、暴戾智昏的昏君吗?” 一般情况下臣工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跪下来请罪。 但这二人却依旧站着不动,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 这是因为他们之前已经请过罪,又被刘泷给叫起来,站着听他训骂。 刘泷喝道:“贾提督!” “臣在!”贾子虚应了一声。 刘泷生气地说:“你不与朕解释一下么?那宋云海到底是怎么光明正大得进到大理寺大牢之中的?又是怎么将文爱卿给杀死的!” “臣不知,臣有罪,臣该死!” 刘泷大手一挥,怒道:“死什么死?现在死的是他文延贞!朕有的是夜壶,用不上你的项上人头!你不是平日里常常与人吹嘘自己在武林中有多高的地位,又有多少熟人么?让你抓个人,你抓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抓到,还好意思自诩其能?” “臣无能” “你无能?朕把你拉到这个位置上来,是因为你的无能吗?还是说朕就是那种没有识人之明的昏君?你这是在骂朕吗?” “臣不敢!” “朕看你就敢得很!朕就问你,你到底何时能将人给朕抓来!” “臣……”贾子虚犹豫了一下说道,“非是臣惧怕那宋云海的武功,而是从未与其照过面。臣……臣真找不着他……” “他都进了大理寺了,你还找不着吗?” 蒋宗宪看着那贾子虚为难的样子,只得壮着胆子说道:“皇上,文知府是在大理寺大牢之内身亡的。贾提督他并没有权限进到大理寺盘查……” 蒋宗宪话还没说完,那刘泷便又大喝了一声:“你少在这里装好人!” 刘泷气道:“探知消息是你的职能,你自己都脱不了干系,还有脸给他说情?万余名的兵马司差役呀,加上兵部枢密司、缉校司,刑部徒役司、督捕司,这么多年了愣是抓不着一个瘸子!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泷说着将手中的镇纸就给狠狠得扔在殿中的地上。 而后他又觉得不解气,将御案前的东西都一扫而尽! 刘泷大声喝道:“朕就算不治你们的罪,你们自己还有脸把这个差再当下去吗?不为了朕,为了你们在江湖里的名声、在仕途上的官声,那也得去把人给朕抓出来呀!活口!朕还要活口!” 蒋宗宪连忙说道:“皇上息怒!容臣禀报!” “息怒?朕息不了怒!” “还望皇上听臣一言!”蒋宗宪坚持得说。 第34章 事已至此 李泷缓了口气,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 他指着兵马司总指挥贾子虚说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朕把你革职了!给朕去找!你一天找不着那宋云海,朕就把你挂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不为别的,就为了羞臊着你!让你那些武林同道看你的笑话!让你从此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滚!给朕滚去找!” 那贾子虚不敢应答,只得连忙施了一礼,然后后退着出了延英殿。 蒋宗宪看着那刘泷气急败坏的样子,连忙说道:“皇上!您……您没事吧!” 刘泷缓缓得坐了下来,深深地呼出了一口。 他的右手往御案前一伸,却是什么也摸不着。 刘泷生气地叫道:“朕的茶呢?茶呢?” 刘泷问完话这才看到地上的那些东西。 此时他才发现那些东西早被自己给扔在了地上。 刘泷平复了一下心情,反问道:“刚刚朕是不是失态了?贾提督呢?” “这……您刚刚赶他出去了。臣……” 刘泷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是朕冲动了、是朕冲动了!刚刚朕没把什么人给治罪了吧?” “没有。大理寺那些人还在外面跪着呢。” “让他们继续跪着吧。玩忽职守、陷朕于不义,没杀他们的头朕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如何还在?去吧,把那宋云海给朕找出来!他即是在长安露了面,想来不会这么早离开长安城的!贾爱卿已经派人在各个城门布了防,想来他一时也出不了长安城。” 蒋宗宪看着刘泷有些异样的表情说道:“皇上,刚刚……刚刚臣说,有事要秉……” “哦!你说吧。朕适才怒火中烧,是有些失智了!但不是冲你,也不是冲他贾子虚,而是……算了,朕该对自己发火才是!” 蒋宗宪见得刘泷没什么大碍这才言道:“人可能不是宋云海杀的!” 刘泷眉头一皱,问道:“宋云海没杀人?你这是何意?” “臣入宫之前得到手下回报。宋云海是穿着狱卒的衣服,用狱卒的腰牌进的大理寺大牢之内。” “这你之前说过了,他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东西?” “在一名狱卒的家中盗得的。大理寺那边已将名狱卒绑了押送进了兵马司里,他其实没有大罪,只是看管腰牌不利。因其之失而使一朝廷命官身死,最多也就只够判个流放五年。” 刘泷道:“这些事情让兵马司、刑部、大理寺去弄,朕不管,朕现在就想知道文延贞是怎么死的!” “应该不是凶杀。宋云海只是假扮的狱卒,钥匙还在狱吏那里呢,宋云海只能与牢里之人交谈,他是开不了牢门的。而且牢房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狱卒发现文知府死于牢内之时,也没发现锁被动过。所以应该真的只是自缢。皇上若是还有所疑,可令刑部牛侍郎一验即是,其乃是些刑侦之高手也。” “他为何要自缢?就是因为朕把他关起来了?朕关押他是为了他好!朕只是想保护他而已呀!” 刘泷叹了一声懊悔地说道:“朕不是因为他说了那些话才抓他的!而是、而是朕听得出来,他是真的见过宋云海!而那宋云海被数路人马追杀,那些人就是不愿意让宋云海来见到朕!文爱卿即是见过他,那些人哪里能放得过他!朕将他关进大理寺,实是在保护他呀!” 蒋宗宪言道:“只能证明宋云海之前虽然见到了文知府,但是未告之中元节那日之详情,而这一次文知府因其入狱,宋云海心中感念文知府之忠义,这才偷入大理寺将太祖皇帝驾崩真相相告,那文知府……” 蒋宗宪偷看了一眼刘泷,接着说道:“那文知府性情刚烈,即不敢将此事告之皇上以免皇上动怒而起祸端,更不敢使朝局有所动荡。但他若是不说,宋云海之冤又不能平反,两难之下,他只得以死缄口……这是臣的猜测。” 蒋宗宪见得刘泷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臣有罪!若不是当初臣为方便逮捕,将那劫掠商队之罪名安于宋云海之身,也不至于让忠臣蒙难,使皇上痛失贤良。” 刘泷摆手言道:“起来吧起来吧。朕刚刚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发那么大的火。且此事亦是朕的主意,不关你事。要怪都怪那大理寺官吏无能,怪文爱卿自己不知变通!” 能被关进大理寺大牢的人都是钦犯,极少数会被无罪释放。 且大多数犯人的刑罚都在斩监侯以上,这些人要不是流放、要不就是秋后问斩,更有甚者是直接问斩。 所以很多犯人为了不牵连到更多的族人、家属会选择一死了之。 为了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大理寺大牢是有完整的防备体系的。 在牢房里是找不着一个可以用来自缢的横梁,更是找不出一根木削竹签。 即使是平日里吃饭,都是没有筷子的! 文延贞之所以能自缢而亡,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正常的牢房里,而是被安排到了一间较为舒适的房间! 原因也很简单。 在朝里当官的臣工,包括刘梦棣在内的皇子们也都知道,大汉国的这位咸元皇帝刘泷是一位明君。 他是不可能真的会因几句谏言而将文延贞给治了罪的。 即使文延贞说的话全是无稽之谈,刘泷也不可能会这么做。 大理寺卿郑廷文本身也是太子党,与自己是一个派系的,加上刘泷只是在气头上,甚至他还能算到文延贞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即是如此,他又如何不会给文延贞优待呢? 只是这一优待,便优待出了事情来,可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刘泷叹息了一声,摆了一下手说道:“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宋云海即是已经现身,那便加紧追捕吧。刚刚贾爱卿那里朕也已经支会过了,你随时都可向他要人,让他帮你缉拿宋云海。且记,不可使外人接触到宋云海,更不可使其中之事被外人所知!” “臣遵旨。臣但还有一事……” “讲来。” “文知府膝下还有一女,不知……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 文延贞的确还有一个女儿,就是沈同和与刘梦棣说的被自己关进了教坊司的那一位。 这事其实特别麻烦。 文延贞死在了大理寺里,如果刘泷还他清白,那就得说宋云海是无罪的,这就与刘泷找宋云海的初衷相悖了。 就靠着蒋宗宪的密探是真的抓不着那位武功高强的宋云海。 要是宋云海被皇帝口中所说的另外一波人找到,那么太祖皇帝驾崩的真相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况且皇帝怎么能打自己的脸呢? 皇帝是不能有错的! 即使皇帝下旨说文延贞是对的自己是错的,内阁那里也会抗旨。 秦、卢二相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但他们在这个时候一定就会联合起来找皇帝谈话。 无非是说一些,皇威不可损,且国内局势与国外局势十分复杂,不能让别有心之人有任何把柄拿捏。 甚至赦免文延贞的话都不能说,就得将文延贞大不敬之罪坐实。 但若是将错就错,说文延贞是畏罪自缢的,那么文延贞的女儿就得因此而受此牵连。 原本刘泷就对文延贞之死心怀愧疚,现在又要让文延贞的女儿无辜受罪,这让刘泷于心何忍呢。 刘泷言道:“此事朕已经有决断,你不必担心。” “那外面大理寺一众臣工……” “臣工?”刘泷生气地说:“他们也配自称为臣工?命御史台与内阁一道拟其罪。当职狱卒流放,狱吏庭仗除职,主事革职,五品以上一律罚俸!那个被盗了衣物腰牌的也不能轻饶,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如何看住那些钦犯?不杀他们的头已是天恩浩荡了!该革职的全都给朕革职了!” 蒋宗宪应了一声“是”之后,殿外传来了一些吵闹之事。 刘泷不耐烦地向殿门方向白了一眼说道:“定是那小六子来了!蒋爱卿,你退下去,把那混账玩蛋给朕叫进来。” “是。”蒋宗宪应了一声,向外退了出去。 不一时,那刘梦棣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父皇,您多少也管教一下您身边的那些宫人了吧?明明是你让儿臣来面圣的,他们却挡着不让儿臣……” 刘梦棣看着那刘泷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就把话给收住了! 刘泷忍着气说:“说呀,接着说呀!” “儿臣不敢,儿臣有罪!” 刘梦棣将头一低不敢再言语。 刘泷问道:“刚刚清晖阁那里出什么事情了?” “儿臣不知道呀,儿臣听您说太后抱恙,于是在您离开清晖阁以后便去了玄武殿了,那家宴儿臣可是什么都没吃着呢!” 刘泷心中颇为欣慰。 刘梦棣的确是与别的皇子不太一样。 别人还在争互争斗之时,刘梦棣却是只关心太后的身体情况。 刘泷的气又降下来了不少。 他问道:“太后凤体如何?” 第35章 善罢甘休 刘梦棣应道:“没什么事,就是没什么精神。其实只是人老了,懒了点,然后就什么病都来了。出门走动一下,多晒晒太阳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刘梦棣的谎言是张口就来。 他根本没进玄武殿,也没见着太后,他更像是在帮太后在圆谎。 刘泷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跑玄武殿躲清闲,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刘泷正想着说那刘梦棣几句,却不想刘梦棣竟是伏下身子将之前刘泷“把玩”的镇纸给拿了起来。 他当着刘泷的面将那只铜镇纸收进了怀中,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扔了也太可惜了点。” 刘泷气道:“你倒是什么都敢拿呀!” “这不是您不要的了么?要不然您能将这东西扔了?” “你少在朕面前装蒜,把东西给朕放下!你也不缺这点玩意吧?” 刘梦棣呵呵傻笑几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镇纸放在了御案之上,而后指着外面问道:“是不是那外面那些鸟人又惹父皇您生气了?儿臣回头帮您好好地教训一番!” “不关你事!你安份些!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何事吗?” 刘梦棣疑惑地问道:“父皇不是为了内务府之事而来找儿臣的吧?” “你说呢!” “儿臣……” 刘泷问道:“刚刚在清晖阁里你好似有话要说!但又不好说出口?” “唉,儿臣平日里是与几位皇兄不合,但只要他们不来惹儿臣,儿臣都不会与他们闹!更不等于儿臣会在那样的场合与他们吵!若真吵起来真正没面子的人却是你,儿臣哪里……” “说内务府的事!” “不是儿臣不接手您的内务府,而是……内务府除了五哥,别人还真接不下手来!” “嗯?”刘泷疑了一下言道:“你把话说明白了!” 刘梦棣只得说道:“宫中所需之物资繁杂,皆由内务府所供。内务府为父皇筹办这些东西有三个渠道,一是自产,二是进贡,三是采买。您也该知道,凡是遇上采买之事……说得再白点吧,就这点采买的生意,都不够他们分的!” “他们?” “您不会以为只有五哥在贪拿您的银子吧?五哥平时是胆大,且没什么脑子,但您觉得他真敢拿您的银子?若不是背后有人撑着,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呀!” 刘泷问道:“如此说来背后还有人给他撑腰?你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呀,薛贵妃、裴淑妃、赵德妃甚至是贤妃娘娘在内务府都有生意在做!皇后拿的是大头,但她也怕事发,所以就把这个内务府府令让给薛贵妃所生的五哥去做。姓薛的全是是太子党,会帮着皇后。即使是事发,也都是由五哥担着。但是五哥他也不怕,毕竟他拿的不是大头,他甚至还……” “还如何?” “还在您面前装傻充愣,表现得懦弱无能,甚至似掩似盖。他其实是巴不得您去查一查内务府的烂账,让您得知皇后平时是如何用内务府的人事便利贪拿您银子的!” 刘泷气道:“你一会儿说小王逞勇无智,一会儿又说他机智内敛,你自己不觉得矛盾么?” “他有人教呀,且他也听人劝呀。你可别问是谁教的,您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儿臣也不与您在这事上扯皮,就问您,您若真要整顿内务府,是不是要连皇后……” “你不必顾及她!她哪里朕去说。” “别看您是皇上,您怕是说不明白!断人财路如杀人全家,皇后哪里肯善罢甘休?您与皇后吵一架是一定的了!而且……儿臣能问问您么,若是太后出来为皇后说句话,这内务府您还整顿得下去么?” “太后那里你更不必顾虑!别看她老了,心里比谁都明白!你放心大胆得去做即是了,想那么多做甚!就算是吵架那也是朕去吵,与你何干!” 刘泷的话气里带着些许的气话。 刘梦棣此时已然听了出来皇帝与太后最近好似真的不太融洽。 刘梦棣言道:“太后那里您真不打算给点面子了?不给就不给吧!可内务府里头还有嫔妃们的生意呢。她们若是在您耳边吹一吹这枕边风,您心里头一软,圣旨一下就把某些人给赦免了,那儿臣的号令还能实施得下去么?即是号令无用,那些贪吏便会无礼于儿臣,儿臣又如何为您整顿内务府呢?” 刘梦棣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事实。 这边刚把人给抓起来,那一边皇帝就给放了,这威信二字便会荡然无存,即使刘梦棣使些手段,他们也不会感到害怕的。 刘泷心中也是觉得有道理,他一下子有些为难起来。 虽说自己是皇帝,但身边的那些女人有的时候也得哄着点。 刘梦棣将手一伸,坚着三根手指头说道:“您若是能依儿臣三件事情,那儿臣便敢接下内务府的差事来做!” 刘泷见得刘梦棣好似有活子,他连忙说道:“你说!” 刘梦棣扶在御案边上说:“太后娘娘明年不就六十了么?您下道圣旨,与朝臣们说自己要为太后诵经祈福!” “诵经祈福?” “即是要虔诚诵经那可就不能那什么了么?您只要一个人睡,就没人能给您吹枕边风了,但……这事在其实在您不在别人,您只要能忍得住……” 刘泷突然将眉头一睁,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 “没什么。”刘泷应了一声,接着说:“其实朕这么多个皇子里也就是你平日里能想着让朕与太后缓和些关系了……算了不说他们了。你这个主意不错,朕依了你了!朕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着点了。你还有什么就说出来。” 刘梦棣连忙说道:“第二,您放出风去,就说要把内务府交给臣来做,但您别这么快下旨,缓那么十天半个月的!” “嗯?朕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即是内务府整顿势在必行,又为何必还要缓那些天?” 刘梦棣苦着脸说道:“要真雷厉风行的去做,别说内务府里的账弄不清楚了,就算是您的宫库怕都得被天火一把给烧没了!” “你这话何意?”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的都贪了,下面哪里还有什么好呀。手脚不干净的大有人在,儿臣就没少从您那里拿东西。您库里少了多少东西怕是您自己也不知道吧?您若是马上就查,您猜那些盗取了您东西的宫人们为了保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得一炬了之?” “嗯?那照你的意思呢?” “先缓几天再说!安排些人手先把那几个珍库、粮仓什么的人手给调换成新人,然后再想办法让那几名内务府的郎中把账本上交,或是让他们收手。弄好了这些以后,也别急,给他们些时间,让他们把该还回来的东西还回来,把亏空该补的给补上!” “哼!”刘泷生气地说,“朕还得给他们时间补亏空?一旦发现,累罪全家!拿他们的家产来抵也就是了!” “损失能减到最少就减到最小吧,话又说回来了,您对五哥也这样?” “嗯。”皇帝刘泷愣了一下。 刘梦棣又说:“五哥毕竟之前管着内务府,皇后娘娘那里有多少亏空算在了五哥的头您知道么?五哥若是另有一张账本记着这些事情,叫着屈在朝堂上要与皇后对账,您又该如何处置?都给自己与宗室留点脸吧。让他们把能还的账给还上。别弄到最后是父皇您自己下不来台,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可就不好了?这气坏了算谁的?大汉国还指着您呢!” 刘泷想了想说道:“也依你。朕把那些宫库、藏库、珍库里的人都换上一圈。账本那里你去弄。最好是将总账给朕盘一下,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你说!” “要让他们把账还上可不容易,儿臣……儿臣可能还会使一些非常手段。” “呵!”刘泷笑了一声说道:“朕就是冲着你这一点才叫你来做此事的!内务府之事朕多少知道一些。人事极为复杂呀,皆是世家豪门、皇亲贵胄。他们是各有牵连,自是不能派外臣。让太子去吧,他就不可能对皇后及薛家的人下手,你三哥四哥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派你大哥去吧,他在内务府又没生意,非得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再生点党争之事来。” 刘梦棣认真得言道:“父皇,儿臣可能说得有些含糊。儿臣刚刚虽然说,缓和点让他们自己能把东西还上的就还上,但那些人若是占着皇后或是薛贵妃的势,任是要顶着与儿臣做对……” “你大胆地去做!不要有所顾忌!” “儿臣顾及的不是他们,是您……儿臣是不是还没说清楚呀?那儿臣把话挑明了吧,若不使点手段,让他们觉得危性命,就做不到立威,他们就不会服我,内务府就不可能整顿得好!” 第36章 盗匪猖獗 “要只是一般的什么人,你该惩戒就惩戒,若是……” “那儿臣这个活就不接了!也没办法接!弄到一半弄不下来,光折腾了,还弄得自己一身臊气,何必呢!” “你向来偏激,朕担心你……” “不可能对太多人下手的。要是惩戒两个人还弄不好,第三个人就没必要再弄了,也没用了!都烂到根里去了!” 一听到“烂到根里”那刘泷火气就一下子冒了上来。 他说道:“许你便宜行事!薛家、裴家、赵家直系的那些人你多少下手轻一些,至于别人,若是有不想把银子还给朕,该如何就如何!朕的银子,也是他们能拿的?” 刘梦棣听到这里马上说道:“圣旨别下给儿臣,您往内务府里送!儿臣有现世阎罗的名声顶着,先吓吓他们再说!” “可!” 刘梦棣此时才松了口气去,他说道:“即是这三条父皇您都应下了,那改日儿臣派人写个章程给您送来。把内务府该改的都改了,把能省的开支先省下来再说。” “你想怎么省?” “还没想好,儿臣自有管财会的人帮着出主意,他们自会把东西写好的。儿臣其实就是甩手东家,什么都不管的!” “怎么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管呢。朕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见,别搪塞,朕知道你有想法!” “那只是个大体的想法,具体的还得让儿臣的那些掌柜……” “你且说你的!” 刘梦棣为难了一下,这才说道:“您的产业无非是些田产、牲畜、宅屋之类。田产要重新丈量,该收回来的收回来。且还不能让外戚把田挂在您的账面上,要不然下面的臣子有样学样可就不好了。您之前说过整顿内务府是不想向国库伸手要钱,那些挂你账面上的田地其实都是朝廷收入!要不然直接入您的账,要不然就给国库交税,别的免谈!” “早该如此!” “那些宅屋之类的您又不住,外县的宅屋好一些都因没人住烂掉了,您该卖掉的卖掉,该出租的出租,那样那还多一笔收入呢!只要有人住,房子还是房子,没人住就是一堆烂木头!” “行,写进你的程章里!” “您产业里有不少是牧畜,除了长安城留一些给宫中自用之外,别的都便卖了,关中田地本就紧张,哪里还有余地种草养羊,这不是与民争食么?您在北方那里也是有草场的,让庆丰司在那里设立一个分属,顾上一些牧民,最好是游牧南投的人在那里做事,他们精于此道。产出之牛羊也别往关中运,直接就地就卖给当地人或是卖给征北将军府!” “嗯?”刘泷愣了一下,卖给征北将军府?” “征北将军府在榆林,从南往北运粮,所费糜多。您从关中运一斤粮食过去的消耗都够买一斤羊肉的了!不如直接就供羊肉,那样还省了人力物力,将士们吃上肉,念着您的好的同时,打仗还有力气呀!” 刘泷想了想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朕有一事想要问你!” 刘泷的表情十分严肃,这让刘梦棣有些胆怯起来。 刘梦棣说道:“父皇您……您太认真了点吧?您吓到儿臣了呀!” 刘泷认真地说道:“你少打茬,朕知晓你善于经营,只是想问问,你生意做得大。那你做粮食生意么?” “做呀!儿臣即是在酿酒自是要买些粮食的,关中粮食本就有些吃紧,若是用关中粮食酿酒 ,您定是要教训一下儿臣且还得将那些酒给没收了!儿臣哪里敢与您叫板呀,所以儿臣用的粮食几乎都是从齐国弄来的。稽查之官吏一是惧怕儿臣,二来因是齐国之粮,不伤我汉国根基,故而装作不知。文延贞就知道此事,但他也从来不说,您一问他便知了。” 听到文延贞的名字,那刘泷两眼便有些不对劲起来。 刘梦棣之所以要提到文延贞就是想让刘泷转移话题。 但刘泷好像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又问道:“齐国并不卖粮给我汉国呀,要不然朕不至于让卢相年年亲自与去晋国使者商谈易购粮食之事。” 刘梦棣将头一低,说道:“这个……不是什么正经来路……儿臣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汉国的粮食……” 刘泷手一摆说道:“朕权当没听到,你能从齐国弄到粮食是你的本事,若是能多弄一些卖到洛仓,朕……朕也睁只眼闭只眼。” 关中平原是产粮,但关中的人口也是多得很,毕竟几朝下来长安、洛阳两地常作为京畿之地。 人口聚集于此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所以那些田地产出来的粮食也仅仅只是够吃而已。 既然只是够吃,那么就不会有剩,更不用谈什么粮食战略储备了。 刘泷当然是能从刘梦棣的话里听出刘梦棣的粮食是从齐国走私来的,但他不会管这事。 他甚至巴不得那些走私贩子从齐国多弄点粮食进来。 刘泷疑问道:“朕想说的不是此事,你放心,不治你罪。就问你,你的粮食入关以后,往榆林那边卖吗?” “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为何?朕让征北将军府花钱跟你买还不行吗?” “还不够本钱呢!” “不够本?” 刘梦棣解释道:“长安洛阳两地的的粮食批价是每担一两五,售价是每担一两九到二两二。哦,就是百姓们是以十七文到二十一文一斤买粮,我们卖给粮铺的米价是每担一两五。因为儿臣的粮食大多用于酿酒,所以没想在这里面赚钱,只要不亏就会把陈米出手。一两五里有一两是本钱,三钱是水费,儿臣其实只赚两钱银子,当作换新粮的开支了。” 刘泷问道:“什么是水费?” “就是一路上搬动抬货的花费呀。漕工、挑工、脚力那些人都是需要开支的,他们可不白干活!” “哦。你接着说。” “而榆林那边的粮价是一两七每担,再从关中送到榆林,因为水路不够通,所以水费比从齐国拉到关中还要高,差不多是要花到六钱银子,现在本钱就已经是一两六了,这还不算那些关吏的关厘税与吃拿卡要。零零总总加起来,运到榆林那边一担粮食的本钱就已经是一两八钱左右了。” 刘泷又问道:“秋粮上市之时粮食即是一两七,那过完冬岂不是会涨价?” “朝廷那里定死了,最多让涨到二两二。再高就算是囤积居奇,是要治罪的。就这样,一样有黑心商人在冬夏两季把粮食卖到三两,官府这边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若是真不让涨价,根本就不会有粮商往那里运粮。而且榆林、延安那里盗匪猖獗,能为了这两钱银子往那边运输粮食的可都是大好人呢!” 刘泷听得连连点头:“御史台卓爱卿每每与朕说榆林那边粮价浮动大,果然是真的。征北将军府那边缺粮之情你可知晓?” “太知道了呀!七弟就曾因此事与户部的人打过架,还跟儿臣抱怨呢!兵部那里定死了最多只能以一两七就地收粮。兵部那边给出一两七的价是因为关中别的县城的百姓购粮价就是每担一两七,超过这个数,户部那里的审计就不给过,根本批不下银子给兵部!征北将军府的将士多吃一口,百姓就少一口,怕引起民变更不敢大肆收粮了,何况是强征。” 刘泷问:“你还知道什么?” 刘梦棣说:“当地府县自己的粮仓又不够数,根本分不出去给征北将军府。征北将军筹不到粮食就只能向朝廷申请从关中调粮!而从洛仓往北方调粮,且不说水费了,就那些恶吏的贪拿卡要,四担粮食运出去,能有两担到征北将军府都是好的。” 刘泷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粮商,朕如何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得往北方运粮呢?别说涨价!” 刘泷的意思是,在不涨粮价的情况下让粮商们自行往北方贩卖。 刘梦棣傻笑一声说道:“不让粮商涨粮价,那就只能让朝廷这边给粮商们一点补贴了呀!” “补贴?” “哦,出自白乐天诗,老将荣补帖,愁用道销磨。就是给好处。” 刘泷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朝廷要是能有这份银子,也不至于如此了。” 刘梦棣将头一低,说道:“您要是真愿意,其实也用不着真给银子!” “什么?”刘泷疑问了一下。 刘梦棣傻笑一声说:“北方自有物产呀!” “你是说……” “强汉以降,哪朝哪代不拿盐来说事的?儿臣……您给儿臣一些盐引,儿臣就……” 刘泷疑问道:“你不是不做盐货生意么?” “儿臣没说要做盐货生意呀?那风险多高呀!儿臣做盐引生意就行了!” “盐引也能成为一个生意?” 刘梦棣呵呵笑道:“这个……与您解释不清,反正儿臣要是能得到盐引那也是可以帮您运一运粮食的。” 第37章 得不偿失 刘泷问道:“朕若是下旨,商贾只能用往征北将军府送粮的凭证来买取盐引,盐商们会以此为由涨盐价吗?” 刘梦棣笑道:“父皇,您太小看盐商们了!” “恩?你这是何意呀?” “他们根本不会从关中运粮到征北将军府!您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们会就地雇佣佃户开垦田地,产粮换盐引!当然了,第一年的粮食产出来之前,他们为了盐引当然会运些粮食出去了。” 刘泷问道:“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弊病?” 刘梦棣苦着脸说道:“父皇,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老问儿臣这等怪问题,儿臣不参朝政之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哪里知道这些呀!” 刘泷认真地对刘梦棣说道:“换个说法吧。你若是盐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逃税或是……” “儿臣不做盐货生意就是因为这里面的事情……随随便便一找都能找出些漏洞出来赚些不法之银,儿臣是真怕自己哪里忍不住直去做了,所以这才不做的。且您能做的只能发现一处补一处,发现一个杀一个,这事真没太好的办法。父皇,您担心的是粮食问题,不是盐价问题,所以……” “所以边疆粮食即可迎刃而解,但代价是留下盐引之隐患?” “即使没有边疆之事,盐引本身也是一种隐患。只要是期货他就……说了您也听不懂,商道与官道一样,不踩进这个门里,就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刘泷轻轻得点了点头,他刚刚好似真的在考虑刘梦棣所说的所有的话! 刘梦棣连忙说道:“父皇,您可别再乱想了!上一次您问起田亩之事,秦相看到儿臣都差点没将儿臣给吃咯!这一次您又要做甚呀?再出点什么事情他们非得派个杀手给儿臣下毒却是直接刺杀儿臣不可!” 刘泷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你胡说些什么!秦相不是那种人!且你还有怕的时候么?你且继续说你的,就说关于内务府之事,朕爱听。” 刘梦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下去。 那刘泷得一拍御案,急道:“快说!” “说就说咯,内务府的事情儿臣其实不想管,管太多谁知道会牵扯出点什么事。只要把您的账给弄清楚了,让您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将来若是与齐国那边真打起来,您也有银子去犒赏那些将士,这样也就行了。” 刘泷心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汉齐要开战?” “儿臣没说要开战呀,这是您自己说的呀。儿臣只知道齐国那边大兵压境,还派了使者到关中了,那使者棋力好生了得,愣了赢了十八盘棋……” “行了!别提这一茬,朕生气!” “那儿臣只能说,等您的旨意下来了,儿臣就把自己产业里的财会们监时派驻进内务府里。您放心不是常驻,只是让他们把账盘一遍而已。把总账算出来以后便将人撤出,不会妨碍到内务府里正常事务。” “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即是,说说整顿之事!” “不是说不说了么?” “继续说!” 刘梦棣只得言道:“儿臣原本是想让您不再接受地方进贡,一样东西从地方运到长安来真的是费钱费物,只会增加地方开支。虽然可以增加一些内务府的收入,但得不偿失。但儿臣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少了这个名目开支,他们还会想着别的办法去折腾老百姓,逼他们上缴点什么东西。” 刘泷生气地说:“地方上没你说的这般不堪!你再胡言朕便真生气了!至于地方进贡之物……像那些瓜果之类的就免了去吧,路上都不知道要烂多少,人吃马嚼的也是真费钱。至于一些实物,该进的还得进,要不然朕连块皮料都置办不上!你的谏言朕听进去了,你接着说吧。” “哦,儿臣还想将筵经司、钟鼓司境外并入掌仪司,减少人事。什么礼佛诵经,拜道祭天皆由此司来管,精减人员,并且裁撤太常寺、光禄寺并入礼部有司。掌仪司不再培选歌舞姬,均由礼部甄选,内务府调用。礼部皆儒士,必为父皇剔除魅惑者。最主要的是,停选秀女!” 刘泷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教坊司那边亦交由礼部?” “是!您只有发布圣旨说要实行新政,内务府那边的人才能知道这不是儿臣要为难谁,而是您真的要整顿内务府。他们一旦明白是您的意思,心里必然就懂得,就算是与儿臣打官司,他们也都不可能能赢!” 刘泷好似没把刘梦棣的话听进去,他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 刘梦棣反问了一句,让刘泷放下了疑惑。 他说:“哦,没什么,说到教坊司朕这里还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办!” “可别是什么甄选歌舞姬,教坊司里皆是犯妇!那什么,父皇您这是看上谁了?” 刘泷猛得一拍御案气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朕哪里看得上那些品行不端之犯妃!是礼部沈爱卿稀里糊涂地将长安知府文爱卿的女儿给弄进了教坊司里了,朕……反正你给她弄出来就行了!” 刘梦棣贱笑道:“您放心!一定给您不声不响得弄进宫里来!” 刘泷咬牙气道:“你以为朕是你呀!朕的后宫是多,但……你别乱想!人就先安置在你那里,你也别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好生安置一下,不要令其受辱即是了。” “文延贞还没判吧?他女儿怎么就……” “让你去弄你就去弄!” “教坊司那里的人大多是大哥与四哥的人,儿臣怕是领不出人来。强行领人怕是会与大哥与四哥……儿臣不是怕他们,这不是担心惹出事情来,您又……” “朕袒护着你就是了!朕迁就你迁就得还少吗?但此事你不许与别人说是朕让你去的!” 刘梦棣为难了一下说道:“行是行,也不难,但是……儿臣听说慎刑司的郎中是大哥的人,甚至还听说那郎中在夜里还去大哥的陇王府……万一儿臣慢一步,那郎中将人给弄到宫中交由慎刑司……儿臣刚刚说了,不能这么快主持内务府,所以……” 刘泷说道:“朕不管!你自己去处理!你不是要处置一些人么?就拿那个慎刑司郎中开刀!你没听错!没上任之前就开他的刀!” 刘泷的话正中了刘梦棣的下怀。 之前张皇后十分跋扈,所以皇帝刘泷就将内务府慎刑司的朗中给换了一个人。 那慎刑司郎中夜里去大皇子的陇王府他自然也是知道。 刘梦棣之前能分析得出那慎刑司郎中是皇后的人,刘泷如何会听不出来。 刘泷之所以会这般生气,让刘梦棣主动去处置,是那位郎中上任之前刘泷是找他说过话的。 谁能想到那个人还是张皇后的人,俨然就是一个三面间谍,且还差点让张皇后真的得逞了。 刘泷又如何会让一个不听自己的话的“心腹”活着呢,能借着刘梦棣之后除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别看刘泷是生着气说出来的,但他此时是极为静冷,且也是将心计给算满了。 刘梦棣马上说道:“行。但您不能说儿臣做得过份!” “都许你便宜行事了,也就没有什么过份之事了!” 刘梦棣又道:“不过,儿臣觉得您让一个宫外之人来做慎刑司的郎中是极为正缺的,那个位置本来就不该由宫人为任,更不可由内宫总管或副总管兼职,至少得是个举人或是进士来做这事。当然了,进士是不屑于此任的,如此可避免皇后他……反正有正典、法条为例,治之有罪,譬之无刑,即可使宫中不再滥以私刑!” “皇后骄纵非常,笞宫人鞭宫女以为常事,朕平日亦是说教无用。也只能以此法约束了!那些清流有的时候连朕也顶嘴,也该让皇后知道一下那些人的厉害了。至于约束皇后……夫妻之事你以后会懂的,且这里头还碍着太子,不好弄呀!先这般吧。还有别关于内务府之整顿事宜么?” 刘梦棣又道:“惜薪司即是统管宫内兴舆修缮,那就该将营造司合入其中,精简人员。所以……父皇您就别建新殿了,把旧殿修一修也一样用。再都说了,哪里有明君做这个的呀!想要一统天下,您就不能奢靡!即使要建……倒不如找宗室们捐点!” “朕要是真想修个什么还得算他们要银子?他们肯花这个钱么?” “您先把停修宫室的圣旨发了吧!内阁那里一定会同意的!等同意以后……” “你要做甚?” 刘梦棣言道:“明年太后就六十大寿了!到时候得花多少银子您想过吗?想要从中省点银子……儿臣不是说不给太后好好得办寿诞之事,而是……” 刘泷好似也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说你的!” “但有些东西该省的就该省了,朝廷不富裕,要不然您早把那一万两银子还给儿臣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那些宗室及因简办寿诞而说您不是的那些人的嘴给堵上!太后那边您不必担心,这个儿臣去与他说!” 第38章 非她不娶 “你想怎么办! “太后信佛呀!给她在宫里建个什么佛塔之类的东西……” “佛塔是死人用的!”刘泷气道,“那是高僧所葬之地!你不懂不要胡乱!咒太后呢!” “那、那就把唐三藏的舍利放里面去供奉呀!太后一定喜欢。也就是几块砖两场法事之事,只要把这事一弄!大摆寿宴之时若都是些豆腐青菜,谁敢说些什么呀!” 刘泷一愣,想了想说道:“太后……太后会同意么?”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巴不得守着舍利塔不放,哪里会怪您什么。为了修这个佛,她自己一定会连吃半个月的斋!她自己都吃斋了,百官敢说什么?您要是觉得太省了,您就……就弄点什么好东西孝敬一下太后也就是了!什么千年佛经之类的,这种东西好弄!” 刘泷听得点了点头。 刘梦棣马上又道:“儿臣先给太后捐个一万两银子修舍利塔,后面自然有人为了巴结您而……呵呵,只要有人带头就行,这个父皇您就不必管了。” 刘泷好似回味了过来,他问道:“陇王常与你较劲,你若是出了一万两,他定是要出得比你多他才解气。你这是逼着他多捐银子呀!以权谋私是不是!” “儿臣又不赚您的钱。盈余不是全进了您的内务府么?您不亏!” 刘泷气道:“你至少得出两万两。你心眼坏的,就该比别人多出!” “父皇,这更您是您在坑大哥呀?他若不出三万两银子都拉不下这个脸来!那几块砖、几把白灰的事情花不了那许多银子去,到时候您是不是退儿臣点呀?” 刘泷气道:“合着你把太后寿诞当生意来做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赚点就可惜了!” “行了行了,此事到此为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梦棣想了想又说:“哦,合并御茶监、尚膳监,并以防火为名禁宫中嫔妃小灶。瓜果茶疏之供应按嫔妃之品级供给,且及时领取过期不候。膳食皆由此司一应安排,若有他求,以中旨为应。” “这是为何?” “内务府那里即是断了皇后的财路,若是不给她点什么,她哪里肯善罢甘休?” “你是说,嫔妃那里的伙食都由她来安排?” “让她来管这事最为合适!她一管,儿臣保证以后宫里就不会有那些投毒之事了!要不然她自己都脱不开身!您也可说儿臣是在说皇后坏话,但这也是大实话!且皇后这人其实没那么爱财,她更爱的是权!将支配六宫伙食之事交给她,她哪里还会与你计较别的呀!” 刘泷笑了一下说道:“你倒是帮朕解了个小围!” “那个……父皇……” “有话就说!” “您刚刚说的那个文家小姐……” “你想说什么?” “文延贞进了大理寺,大爷党若是真不放过文延贞,必然是要对其女做点什么。想让他们放弃这个想法。儿臣就只想到了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让她成为儿臣的女人呀!所以有人都知道儿臣贪财好色,为了个女人……父皇,您先把东西放下……儿臣开玩笑的!” “开玩笑?朕就没见过不偷腥的猫!你最好给朕老实点,别动她!” “儿臣、儿臣这就告退了……您把东西先放下!” 刘泷看着刘梦棣的样子,将刚刚握紧的那只铜镇纸又放了下来。 刘梦棣松了口气,说道:“儿臣这么大了,还没大婚呢,您即是不让儿臣碰她……秦相有个女儿,正值妙龄……” 刘泷怒瞪了刘梦棣一眼气道:“你的事情,朕自有主张!这个主意你也别打!” “但是……但她自己要是愿意呢?” “你又招惹她了?” “没、没有呀,就是那天遇上了,她说非我不嫁,我说非她不娶……父皇您就不能不拿那东西吓儿臣么!儿臣……儿臣告退了!” 刘梦棣说着便向殿门跑了出去。 一个声音再次在刘梦棣的后脚跟上响起,而后是刘泷的叫骂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什么非什么不嫁,就是你缠着别人!你再招惹秦相之女,朕就、就、就……” 没等刘泷骂完,刘梦棣早已经逃出了殿外了。 ………………………… 翌日。 五叶庄。 刘梦棣是位王爷,但却不是一字王,而还是二字王。 皇帝并没有赐下王府,他也应该是住在皇子里所里的。 但皇子里所哪里能满足刘梦棣的日常所需,所以刘梦棣就直接在外面建了个庄园,并命名为五叶庄。 一般人会认为,五叶指的是“一花五叶”之意,即指佛教里禅宗分五宗之意。 住在这所庄园里的人一定是个佛意十足的人。 但他们不知道,五叶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双喜! 刘梦棣起了个大早,但他却没有穿他的华丽常服,而是将一件破衣素袍给穿在了身上。 那财会主管罗翰文从外面走进来之时,眼神之中露出了许多的疑问。 他连忙说道:“六爷,您如何还穿得这般单薄呀!冬至刚过,冷呀!” 刘梦棣笑道:“爷我心乱如麻,想出去吹吹寒风清醒一些!” “阿!小心寒气伤身呀!” 刘梦棣笑道:“你还当真了呀?昨日父皇把内务府之事彻底交给爷我了,爷与他说明年太后寿诞,要在宫里给太后修一座舍利塔!爷我得先去大慈恩寺那里看看形制,再问一问花费。最主要的是爷我要在那里会一个人!” “什么?” “哦,是这样的。爷我那天不是去了青衿堂了么?我与礼部沈家小姐邂逅了!” “她没大喊大叫得逃走?” 刘梦棣贱笑道:“用的你的名!” “阿!”罗翰文惊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完了!小生的美名要给您给破了!您那张嘴最是讨女人喜欢,那沈家小姐怕逃不出您的手心!您这般报复沈礼部也过了吧?您要是破了她的身子,还不得……” “放心吧!不给你找麻烦,就是以后若是有沈家什么人找你,你躲着点,许是来找爷我的!” 罗翰文叹了一声说道:“谁让您是爷呢!” 刘梦棣又问道:“对了,莲儿你给要出来了吗?” “就是来与您说此事的!为了把人弄出来,我昨天是与内务府那些人吃了一夜的酒!不过也不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皇上那里下了中旨了,今日下午的时候会有人将莲姑娘带到内务府,到时候小生就可以去领人了。六爷这事小生觉得稀奇呀,皇上那里都让您去领人了,为何禁军那里……” 刘梦棣解释道:“此事与莲儿的出身有关,是莲儿的私事。谷满仓这人……反正莲儿若是与他牵扯上关系也不错,至少算是在禁军隐伏了一份人脉吧。” “阿?谷副统领看上了莲姑娘了?您还把莲儿送他?六爷!虽说女人如衣物,但莲姑娘可不一般,她可是您的青楼大掌柜,许多消息也都得由她……” 刘梦棣轻笑着打断罗翰文的话:“罗先生误会了。那谷满仓其实算是莲儿的叔辈,他留莲儿是为了……算了,这事不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与你慢慢说吧。她被谷满仓扣下爷我心里是有数的。哦,中午不必等爷吃饭了,爷去大慈恩寺吃斋去。你下午去内务府领人之时多与张府正聊聊,攀好关系!” “小生您不能问一问……” “内务府里通着宫里,宫里的消息以前都是爷我自己进宫去打探,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让爷我感触很深呀。藏春院被查抄之事倒是提醒了爷我,若是能打通内务府,倒是可以通过内务府将爷我在宫里眼线所发出来的消息直接传递出来!” 罗翰文两眼一亮,说道:“这样最好不过,对六爷您将来是有利的,这个局要布上!我再忙也得把这事给六爷您弄好了!” “月初再去找他们吧,十一月的账还没盘完吧?快些弄好将分红发下去,好叫他们放心过年!哦,弄好之后与那些财会说,内务府那里还有账要般,让他们再辛苦两个月!爷我这里每人每月补贴十两银子给他们!” “还要盘内务府的账?” 刘梦棣苦笑一声,叹道:“要打仗了!” “什么?” “齐国使者来关中之事你不知道么?” “知道呀!其中一个还是出自琅琊王家,还是棋圣寒潭先生的弟子呢!他在关中连赢一十八盘棋,把关中士人气得听到他的名字都咬着牙恨不能咬他一口!” “近日汉齐之间的局势有些紧张,两国在汜水关内外布了许多兵力!战事一触即发呀!父皇要整顿内务府就是为了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有多少可以用来犒劳将士,绝不是心血来潮!爷我甚至觉得……”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发生之事都很怪。” 第39章 盐引代币 刘梦棣突然将话题一转,说道:“哦,对了。那个慎刑郎中爷我已经想到办法处理了,你若是接到莲儿,让她千万不要自己私自处置,等爷我命令即是。” 罗翰文点着头说道:“对,早点除掉了事!万一他突然来藏春院认出里面的某位姑娘曾是他在豫王府后门见到的女鬼,那可就大事不好了。六爷平日言说小生有过目不忘之能,其实小生只是强记默写,非是过目不忘。许我有这个本事,别人也许真的会过目不忘也说不定!越早除掉越好,省得夜长梦多!六爷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呵呵,我给父皇下了个套,父皇许我整顿内务府,且给我便宜行事之术。爷也探过口风了,现在就算是我当街将那慎刑司郎中砍杀,父皇也会向着我!谁让他到看了不该看的呢!” 罗翰文言道:“六爷近日好似……好似有些急燥呀,以前您总是慢慢来。让那你淡忘此事之后,再行动手,省得他们怀疑您的目的。大不了让姑娘们躲着点他。您……”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时不我待呀!昨日又有人在宫中给爷我下毒了!” “阿!”罗翰文惊了一下连忙问道:“又来一次?这次又是谁呀?” “不知道!应该与当初在芙蓉园里给爷的下毒的是同一个人。心思缜密,行事低调,若不是爷我防备心强,想来他早就得手了!可……爷我就是没想到白,我这是得罪了谁了?” 罗翰文问道:“六爷可有对策找出那人来?” “之前爷我不敢肯定,但这次冬至家宴之后,我便十分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朝廷中人!一般人也许能将人安排进芙蓉园里,但大明宫却不是一般人能冒得进去的!” “会是哪位皇子王爷吗?” “可能是,但也不能排除朝廷里的臣工。” “六爷您现在如何打算?” “呵呵,还能如何打算,多出门走一走。看看会不会有人再来刺杀爷我呀!” 罗翰文急道:“都这时候了,六爷您就别开玩笑了!” “爷我没与你开玩笑!” “什么?” “爷在父皇面前说了些事情!然后……呵呵!” 罗翰文问道:“六爷您说什么了?” “就是言语上刺激了一下父皇,然后他就开始在朝中说起了清丈田亩之事!” “阿!原来这几日在朝里弄得沸沸扬扬的清丈田亩是六爷您在皇上面前说起的呀!外面那些世家子弟都快急疯了!” 刘梦棣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让他们急去!” “可、可小生还是不明白您的目的呀?” “户部尚书褚文儒与侍郎何溯之是太子党,但另一员户部侍郎李荛却是大爷党呀!且这个大爷党还是陇西李氏出身!那可是名门望族,陇西当地的土皇帝!父皇要行清丈田亩之事,户部这三个就得先大打一架!大爷党与太子党,最近怕是不会有空咯!” 罗翰文马上明白了过来:“党争!前几日就发生过朝堂上的大斗!若是再来一次……要对六爷您不利之人若是太子党或是大爷党,那他现在就一定没空再对您出手了!反正您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可以先放一放!” “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近此日子太子党与大爷党斗得很厉害,他们本就没空理我,所以爷觉得那人极可能不在其中,与父皇旁敲侧击让其行清丈田亩,为的是让他们更没空一些,好方便自己行事。所以……呵呵,昨日爷在父皇面前又扔出了盐引代币之事!” “盐引代币?” “就是让商贾输送粮食到征北将军府,用征北将军府的凭信换取那边的盐引!如此一来,工部那里的人便不会再有空了!此事不仅能将户部也牵连埋骈,甚至兵部那里也得忙活起来!” 罗翰文想了想说道:“此策甚好呀!既能解北强军粮之用度,又可增收盐课,还能使得盐货市易,民足其盐!小生若以此为策论,说不定还能搏出个举人进士出来哩!” 刘梦棣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而后问道:“你觉得是好事呢?” “难道不是么?” 刘梦棣笑道:“这也不能怪罗先生,因为爷我不做盐货生意,你查不到相关的账,自然就不知其中之事了!” “还请六爷指正。” 刘梦棣答问道:“朝廷一份盐引售价多少?” “一两左右吧。” “市价多少?” “市面上的确是不禁盐引交易,为得盐引有些人将盐引价往高了抄,但官价就只有一两左右,所以现在盐个的价格也不过二两左右。” “大汉国一年出多少盐引?” “这……小生并不清楚!” 刘梦棣笑道:“大汉国一年所需之盐为九十万担左右。一引可取盐三百斤,合三担。也就是说一年要发行三十万引也就够数了!” “是这样!” “取盐可不是取完盐才交的课税,而是拿着盐引先去把课税给交了,然后再去盐场取盐,这叫守支!” 罗翰文好像还没转过弯来,他说道:“这个小生是知道的,却不知……” 刘梦棣笑着说:“河东盐由晋国把控,长芦盐被契丹把持,川盐在蜀国、淮盐在吴国、莱盐在齐国!这些产盐之地可与我们关中皆为无关呀!北方虽有盐场,但又能如何?所产之盐也就够个关中之地而已!而征北军将府那边又需要多少粮食?征南大营那里会不会有样学样也让朝廷用这个办法给自己输粮?” 罗翰文想了想说道:“六爷的意思是……朝廷放出来的盐引一定会比所需之数多,且还、还比我们所产之盐要多得多?” 刘梦棣轻点了一下头又道:“刚刚说了,取盐要先交盐课!一担盐的盐课在一两一,一引三百斤,则是要先缴三两三的税。若是有十万引等着取盐呢?那可就是三十三万两银子呀! 罗翰文深吸了口气说道:“六爷的意思是……皇上为了银子会让他们先把盐课给缴了?再加上盐引本身的一两的价,那一年下来可就是……” 刘梦棣笑道:“你算不过来!等他知道了这里头可以凭白生出许多银子的时候便会多发多赚!这就是爷我从来不碰盐货的原因了!不是不敢与他李家争,而是这里头的事情……呵呵,反正父皇那里绝不可能会放过这个为国库敛财的好机会的!” 罗翰文点头说道:“盐引滥发必成定局!产盐不足而盐引糜多,盐商想要取到盐最终只能使一些非法的手段了!盐道那边就一定会大事!” “对!御史台、吏部、工部用不了多久也都得忙起来了!剩下的兵部与礼部……呵呵!这么说吧,那位幕后主使若在这一个月之内又施计与爷我为难,他就一定不是太子党或大爷党。父皇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想来盐引代币之事再有一两个月便会实行,那人若是在这一两个月之内还想着害爷我,那他就一定不是工部与户部的人!” 罗翰文点头说道:“一下一下得试,不出半年,六爷您就能将他给试出来!” “其实兵部不用试,爷我相信绝不可能是他。但若是父皇的这此国策都发出去,而那人却依旧还在处心积虑得害我,那也只能是他了!” “原来如此!” 刘梦棣言道:“爷我总觉得父皇查抄藏春楼之事与那个幕后主使亦是有关的,但爷我也只是感觉,还没完全弄明白。现在父皇却又给了我一块玉佩,让我去找另一只,且还将内务府交给了爷我,显然是让爷我好好得帮他办这件事情,以此贿赂于我呀。但同时却又因文延贞之事而引出了当年豫王府之事……” “六爷,您把小生都绕糊涂了!” “唉,爷我也糊涂着呢。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且一件比一件怪!我总觉得这些件事情有某种的联系,但又如何也想不明白!我一定是疏漏了什么事情!只要让我想起来,我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但……” “那六爷您现在……” “现在?现在当然是出去一趟了!莲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爷我得找个好物件送她给她压压惊才是,省得她埋怨爷我明知有人要查抄藏春院而不与她说!” “物件?什么物件?” “绿绮琴!但不知是大历绿绮还是武德绿绮,更不知真假,先去看看再说!” “这可是好宝贝度!只是银子最近……” 刘梦棣笑道:“爷我是现世阎魔!强取豪夺是我本性!还用得着花银子?对了,粥厂那边你准备得如何了?” 罗翰文连忙说道:“都准备好了,我在城南找了一处地方,修修补补之后将粮食运过去,这几日便可以开始施粥了!” “这一会就有银子了?刚刚爷我要去弄把宝琴你却与爷我搪塞?” 罗翰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若是问小生还有没有银子买宝琴,小生还是那句话,没有!若是能不能再多买些粮食去赈济灾民,小生也是那句话,管够!” 第40章 夜梦弥勒 刘梦棣哈哈大笑着,拿起桌边的扇子说道:“行!爷我就喜欢你这性格!大胆得去做!爷我出去了。” ………………………… 大慈恩寺是国家寺庙,一般情况下是不许平民百姓进入的。 但佛家又是讲究众生平等,若是有寺庙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而言说谁可进谁不可进,那么在这个寺庙里修行的僧人不仅没有功德,而且还有罪业。 所以大慈恩寺名义上是可以随时进入,但会有几名武僧站在山门门前进行劝导。 有些胆小之人见得武僧的样子就此会被吓走,但也有胆大的游客想要往里走。 而那些武僧们就会大声喝着:“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游客若是还往里走,便会有一名沙弥走上前来,与其说一些“佛法”。 但这也只是局限于一些游客,若是世家大族、文豪名士前来,他们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刘梦棣来到大慈恩寺门前之时,一名胖大的和尚正在教训着门口的几名武僧。 那胖和尚生气地说:“让你们看着点,如何又跑进去人了?太常寺那里传来消息了,说是皇上想为太皇寿诞亲自诵经,到时候必会派人到我们这里来言说一同诵经之事。若是来的是朝中的什么大员,被小老百姓一冲撞且不就怪罪到我们头上来了么?朝中的权贵们可得罪不得呀!” 胖和尚正说着话之时,刘梦棣正“目中无人”得便要往里闯。 其中一名武僧一见,连忙撇下胖和尚向着刘梦棣冲了上来。 武僧将梢棍一摆,言道:“施主,回头是岸呀!” 那刘梦棣晃了一下手中的扇子,正要说话。 刚刚正在训那武僧的胖和尚连忙也冲上前来,将那武僧推到了一边。 胖和尚冲着武僧瞪了一眼之后气道:“滚一边去!别惹事!” 胖和尚在说完以后,却是像变脸一般,满脸微笑地对刘梦棣说道:“六爷,您如何来了?” 刘梦棣笑道:“你是监寺圆通吧?” “是我。” “一想到你的名字本王总觉得你会将什么包裹送给本王!” 监寺圆通以为刘梦棣是在向自己索要什么礼物。 他苦着脸说道:“和尚哪里有什么财物呀,即使是犯戒留那么几样,您也看不上呀!六爷您就别玩笑了!” “本王很少来你们寺庙,你如何还能记得本王?” “您上次在大雄宝殿拿绳子将佛主给捆了,别说和尚我一早就认识您,就算是之前不知道,当时也该知道您了!谁敢将您给忘了呀!” 刘梦棣哈哈笑道:“你说那泥塑佛陀不佑苍生只顾富人,他该不该捆?” “六爷您这叫我如何回答呀!” 刘梦棣笑道:“这个问题很难么?那行吧,本王换个问题来问你。” “六爷您说。” “你们寺庙里可住着一名绝色女子?” 那圆通一听脸都绿了。 他急道:“六爷,这可是大慈恩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呀!这里哪里会有什么女子入驻其中!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可本王如何听说你们这里常见一名绝色女子呢?” “没有呀!必是他人胡说的,您莫要轻信呀!您如何寻花寻到、寻到寺庙里来了呀!您、您往大街上去,街上常有些美人儿……阿弥托佛,罪过罪过,和尚不该说这个!不该说!” 圆通连忙双手合十将头低了下去。 小寺庙的山门门口都会放着四大天王,大寺庙要进了山门以后,才会有一个天王殿。 但不管是大小寺庙,大多数都会在山门口入处树立一尊韦陀像。 若是韦陀将降魔杵扛在肩头,那就说明可以让游僧与香客暂住三天。 若是韦陀双手合十并把降魔杵平端于两肘间,则说明可以无限期入住。 要是韦陀把降魔杵给立在地上,那就是在说“闲人免进”! 而大慈恩寺却是没有韦陀像的! 别说是游僧香客了,即使是达官贵人都不可以入住,当天来上香当天就得走。 其实监寺圆通能说出这话出来刘梦棣并不感到意外,哪个寺庙又会承认自己庙里有女人住呢。 刘梦棣又问道:“昨日大慈恩寺里没有女子来过么?” “您说的是秦相之女?” 刘梦棣马上问道:“哦?媱儿又来上香了?” “秦相爷之女正值芳龄,但其却十分信佛。每逢佳节皆会来此上香,且还会问些佛法相关,甚至是藏传大乘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昨日冬至,原以为皇上会让哪位皇子来上香,结果都没有,后来秦相之女便来了。只是她今日没来,您要是……” “还有别的女人吗?” “没有呀!六爷!大慈恩寺真是和尚庙,您也不是不认得!真的不是青楼!您、您怎么老想着在我们这里找什么女子……” 刘梦棣笑问道:“她没来大雁塔?” “六爷您又玩笑了,大雁塔里藏着许多三藏法师当年从天竺带来的诗文,哪里能让人说进就进的!也就是殿试结束以后,状元郎会带着进士们去那里提诗,我们也都是按惯例为他们开放半日,且还是三年一放,平日绝无他人进入的!” 刘梦棣拿手中的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那监寺的脑袋,圆通痛得惊叫了一声出来。 那些武僧观望着却是不敢上前。 监寺圆通搓着自己的光头苦着脸说道:“六爷!您这是什么扇子呀,如何打人如此之痛!” “就问你悟了没悟?要不用本王换根棍子来棒喝于你?” “别别别,您……您里面请吧您。这次您又要做甚呀?可别再绑佛主了!” 刘梦棣呵呵笑着便往里走,那监寺圆通只得在后面跟着。 二人进了大慈恩寺以后,看门的武僧倒是有些迷茫起来。 这要是再来人,他们是拦还是不拦呢? 刘梦棣径直得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感叹道:“真是好风景呀!圆通,你去一趟藏春院,与那里的姑娘说,本王想要这里听琴吃茶,你让姑娘……” “六爷!”那监寺圆通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追上几步噗通一声就当场跪了下来。 他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六爷,您不能呀!这要是走进来一位青楼女子在此弹唱,大慈恩寺数百年的清誉可就真完了呀!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清茶淡饭的和尚们吧,修行不易呀!” “清茶淡饭能把你养得这么肥?少与本王打这哈哈,本王昨日夜梦弥勒,他与本王说这几日有一绝色女子会在这里出现,还抱着一把琴呢!你可别说弥勒佛他打了妄语?” 圆通急道:“六爷您、您这哪一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呀!我、我,您……您这边来吧!” 圆通只得站了起来往里带路。 刘梦棣笑道:“还真有呀?你行呀你!” “唉,这事……”圆通一边领路一边说道:“我嘴笨,怕说了以后您不信而且还会到处乱说,您还是自己问她吧。” “什么?” “您这边走。您……您可千万别与他人说道呀!要不然我们大慈恩寺可就……” 刘梦棣笑道:“你往前带路也就是了!” 圆通苦着脸只得带着刘梦棣往里走。 大慈恩寺是真的大,二人走了许久之后,才来到一处遍地是石塔的地方。 这就是大慈恩寺的塔林。 塔林里林立着许多的白塔,正如皇帝刘泷说的那般,和尚建的塔其实就是“墓”! 这些塔即是大慈恩寺历代高僧的“墓”,只是唐三藏并不在其中,他葬在了别处。 这里虽然埋葬着许多高僧,但却一点也不显得恐怖,倒多了许多宁静,令人心安且神怡。 刘梦棣一边往里进,耳中便隐约传来了一道道的琴音。 那琴音忽起忽时落,更像是在学习抚琴,而不是在弹抚。 刘梦棣突然站住了脚,向前眺望而去。 只见得在塔林之内有一名白衣少女正坐在一张羊毛毯上抚着琴。 刘梦棣看着那少女寻思了一下,嘴角往往向上一翘,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而后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监寺圆通。 圆通也不说话,只是向着刘梦棣低头行了一下礼,而后便倒退了几步,叹了一声气离开了塔林。 圆通既是不愿意说,那就只能自己去问了。 刘梦棣看着不久远那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心中却是有所迟疑。 他在想了一想之后,露出了一副平日里的痞像,拿着扇子抖着肩膀便走了上去。 此时刘梦棣才看清那少女的脸上蒙着一块白纱。 白纱是透明的,隐隐约约之中刘梦棣还是瞧见了那张绝世的脸庞! 刘梦棣感叹了一声的同时,那少女突然停下了扶琴,转过头来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来到白衣少女的面前,蹲了下来,极为不礼貌地盯着少女看。 那白衣少女愣了一下,她好似没想到会突然跑出这么一个如此无礼的男子出来。 她更没想到刘梦棣却是将那把扇子放在了少女的下巴下,而后发出一阵调戏般的啧啧声。 第41章 良家妇人 白衣少女用厌恶的眼神瞪了刘梦棣一眼,而后一甩头,将刘梦棣的扇子给撇开了。 刘梦棣却是笑道:“虽然蒙着面纱,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你的绝色容颜!既是如此何必又要蒙着面呢。何不摘下来,让我欣赏一番?” 白衣少女骂道:“哪来的登徒子敢在这里放肆!” “呀,姑娘原来会说话呀!声音真是好听!这说出来的话让人一阵的酥麻,像是被你喂了什么迷魂药一般!”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抓起宝琴就要放进一边的琴盒里。 刘梦棣却是将抓着扇子的手给压在了琴身之上,伸着头深深得嗅了一下。 刘梦棣十分猥琐地说道:“真香呀!像是……像是仙草一般的清幽!姑娘使的是什么t香粉?” “走开!再不离开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梦棣笑道:“你要是能把脾气收一收,倒是还能用来给我暖个床什么的。” “你!” 白衣少女右手一紧,想要一拳打过来,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哼了一声,将那把宝琴一抽,向边上移去,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放进了琴盒里内。 刘梦棣笑问道:“姑娘这就要走了?何不留下来与我调说几句情话?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才是!” 刘梦棣见得少女并不理睬自己,连忙又道:“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是一走了之,后面的戏可就不好再往下唱了呀?你不该这般厌恶本王,你应该表现得……再妩媚一些,多少色诱一下本王,这样你才好办你的事情呀!” 白衣少女气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快滚!” “滚?怎么个滚法?是我们抱在一起在这块羊毛毯上滚来滚去,还是……” “清净之地,哪里容得你这般胡言!你可知这里是大慈恩寺!” “你即知此地乃是大慈恩寺如何还敢在此抚琴呢?这里除了些念经的和尚沙弥,就是那些来上香的王公贵胄了呀。那些僧人可不敢亲近女子,你抚琴不就是抚给爷这样的王公贵胄听的吗?你不就是想让爷买下你手中之琴吗?爷我买了不不行?” “不卖!” “哦?不卖?那你想卖给谁去?是礼部尚书沈同和的女儿吗?” 白衣少女愣了一下,垂目一想,反问道:“那天与沈琳琅在青衿堂雅间的是你?” “是本王的心腹罗先生,他任何事情都不会瞒我,也瞒不住我。” “你想怎么得!” 刘梦棣笑道:“你这话说得怪了,如何是本王想怎得,分明是你想怎得呀!或者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想将这把琴直接送给沈家小姐,待她拿回家之后,你再赶上门去,找礼部尚书求一件什么事情。他即是得了宝琴,当场还你亦是不可能了,那么他就非得为你办事不可了?是这样的吧?” 白衣少女心中一疑,多看了刘梦棣几眼,然后将琴盒的盖子盖了上去说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你与此琴无缘,莫作他想了!” “呵呵,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把琴卖给本王也是一样嘛,别说是长安城了,就算是大明宫,那也是任本王行走自如的,没什么事情是本王办不成的!怎么?你是怪昨日本王没来?是是是,这是本王的错!小美人莫要生气,你我余生少共度此一日实是遗憾呀。” “你一口一句本王,想来真是那位敢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人,甚至将人扒光玩完了最后还扔大街上的那位现世阎罗了吧?即使你是他,你再敢这般无礼,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刘梦棣呵呵一笑,问道:“姑娘以为是我从中搅事?你有没有想过沈家小姐根本就来不了呢?” “什么?”白衣少女愣了一下。 刘梦棣笑着说:“姑娘之所以会说这么不客气的话,是因为姑娘你会武艺,且是江湖中人吧?” “是又如何?” 刘梦棣接着笑道:“江湖中人只过中秋与大年两节,却是不过冬至日的。所以你并不知道大户人家对冬至节亦是十分看重,特别是晋时衣冠南渡后的那些江南仕人!所以昨天不只是本王,那沈家小姐也是来不了的!她得与其家人一起过节呀!” 白衣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 刘梦棣接着说:“第二,姑娘你也一定是知道了户部沈尚书曾经买过一把赝品名琴吧?要不然你不会设出此事来,那把赝品名琴即是本王售卖给他的。他吃了一堑,如今哪里还敢再去买什么名琴呀!即使你手中的琴是真的十大名琴,他也不会再来买的!” 没等白衣少女反嘴,刘梦棣又笑道:“第三,沈同和绝不是那种会去给送礼之人办事的人!要不然他这个自诩清流的朝官早就被人称为浊流了,亦早被御史台送进大理寺里法办了!因为冒这种心思的人不止你一个人,这种伎俩他早见惯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不会来?” “姑娘如何问出这等傻话出来?你即是明知沈家是绝不可能来会来买琴的,那么你又要把琴卖给谁呢?青衿堂是本王的产业,所以你的目标人物就不可能是别人,而就是本王!所以,你不该与本王生气。正如本王刚刚所说,你该表现得妩媚一些,趁着本王对你见色起意,将想说之事给说了!” 刘梦棣说着向着白衣少女逼近了一步,又道:“即使有人偷听到你会在这里售琴,他也进不得大慈恩寺!沈家小姐若是偷偷前来,不自报家门又如何进得来?自报家门她又如何瞒得住?所以她绝对也不敢来,能随时来大慈恩寺的只有我!所以,姑娘你一定一定就是冲着本王来的!” 白衣少女有些惊恐得被刘梦棣给逼退了几步。 刘梦棣又笑道:“姑娘放心,沈同和并不知此事,沈家小姐只是出不得门罢了,没别的什么意外发生。其实你也不用买琴,就冲着你的美貌,本王就该帮你。” 白衣少女想了想,问道:“你果真是那位现世阎罗?” “对呀,本王即是现世阎罗,那个中元节从地府里逃出来的恶鬼!你刚刚都已经猜出来了,如何还会多此一问?” “之前我以为你是四皇子,岐王殿下!” “嗯?你如何会觉得我是四哥呢?我四哥在别人面前装作谦谦君子,他的本性的确极为好色,但本王与他不一样,本王坏得彻底、坏得可爱!” 白衣少女此时却一下子表现得极为认真。 她从厌恶到惊恐,再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变化极大,这让刘梦棣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刘梦棣问道:“之前你不知我是谁,却是赶着要去。后来觉得我是四皇子,投来厌恶眼神。现在明知我是那现世阎罗了,为何……为何却又显得这般镇静呢?要是一般女子早早地便尖叫着逃走了!哦!你是江湖人,是会武功的,可多少也应该有所忌惮呀?” 那白衣少女摇头说道:“你一点也不像是他!” “呵呵!爷我这般调戏你,还不能是他?” “他是个不学无术、好色成性的混蛋!” “爷就是这种人呀!你刚刚没看出来?” 白衣少女说:“青衿堂里有一人自称裴爵爷,那人即使看上了我的美貌,却是在防着我。他觉得我必是要以美貌相托,诱其买下这把琴。我说得越是真诚,他却是觉得其中有诈,越是认真得看这把琴!表现得极为专注!” 刘梦棣笑道:“本王与裴家是有些不对付,那裴爵爷在我的地盘上自然得小心一些了。” “但你却没用正眼看过这把琴!” “你比琴好看得多了,看琴做甚?” “你不怕我卖给你一把假琴?” “就算是赝品,本王也认了!就算是你直接开口问爷要银子,爷都心甘情愿得给你!”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说道:“你装的再像也只是像而已,有些东西你自己是控制不住的!即使你不去看那把琴,刚刚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了!” “什么?” “你懂琴,而且非常的懂!你甚至都不用正眼看就能知晓我手中的这一把琴即是那把大历绿绮!但你却无意间还是流露出了一种渴望。像是书法大师见到了兰亭序、寒食帖,或是武林中人见到了十大名剑,名士看到了什么善本孤品!所以当时我以为你是四皇子。” “你看错了,我一直看的都是你,我眼里也全是你,我欣赏的不是琴,而就是你!” 那白衣少女突然脸色一红,说道:“你明明是个很懂琴的人,为何要装出这等无赖样呢?” “装?” “我爹与我说,一个懂琴之人即是懂礼之人,没有满腹的诗书、贯通的礼术是绝抚不好琴的。我相信我爹的话,任你如何用言语调戏,你一定就是个守礼之人。所以你就不可能会真会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么?呵呵,即是这般,那爷我便不客气了!” 第42章 无根之兰 刘梦棣流着哈喇子,搓着手便要上前行无礼之事,好证明自己不是守礼之人,更不懂什么琴。 那白衣少女又狠狠得瞪了刘梦棣一眼,喝道:“你敢!” 刘梦棣哪里会怕这个,正想进一步做点什么之时,白衣少女却是突然将胸挺了一挺,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试试!” 刘梦棣一愣,看那白衣少女将右手伸进了左手手袖之中,连忙向后一退。 他说:“原来你是个女流氓!” 那白衣少女此时也不要那琴盒了,又向着刘梦棣逼近了一步,满脸的凶相。 刘梦棣却是向后又退了一退,指着白衣少女说道:“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我可就喊了!” “你喊呀!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我真喊了呀!”刘梦棣步步后退着。 “不得无礼!”突然一声大喝传来。 监寺圆通从一边急急赶了过来,说道:“六爷您受惊!” 刘梦棣立刻躲到那监寺圆通的身后说道:“你们大慈恩寺是真可以呀,不仅藏有女子,还、还是一个女流氓!她、她袖子里有一把短剑呢!刺王杀架可是死罪!若是敢伤本王分毫,连同你们大慈恩的所有和尚都吃不了兜着着!” 那白衣少女不再藏着掖着,噌得一下就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出来。 监寺圆通连忙喝道:“还不快些收了!要是让外人看到,又要生事了!” “他、他调戏我!还想要对我动手动脚!” 躲在那白衣少女身后的刘梦棣连忙说道:“是你不信的呀,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监寺圆通苦着脸对白衣少女说道:“六爷就是这么乖张的一个人,你休要这般无礼!六爷精通佛法,真不是那种人。他、他是逗你的玩的!你以为他真会怕你么?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能笑出声来!他就是在逗你而已!快把匕首收了!” 监寺圆通说着转过身去,连忙对刘梦棣说道:“六爷,真是对不住了。看这事给闹的,还好我留了个心眼,要不然真得出些什么事情不可!” 刘梦棣笑道:“你少说这便宜话!刚刚是不是在一边听到我们对话了?知道本王识破了你们的伎俩所以出来找圆场?” “六爷,您真误会了!” “无妨。不过这美人儿是真有意思,本王我看上了!她是哪家女子呀!本王要将她带回去做个暖床的侍女!” 监寺圆通苦着脸说道:“六爷您别玩笑了,她……她是寺里的没错,但又不算是。外人一般不知道她!” 刘梦棣疑问道:“你什么时候学过薛定谔呀?看这话怎么说的!” “我与薛氏并无交情呀!” “谁与你说薛氏了!说这位美人!” 监寺圆通言道:“此事……此事若出自我口,怕您又要说我骗您了!兰儿,还是你来说吧!” 刘梦棣心中一疑看向了“兰儿”,问道:“你到底姓甚名谁?圆通为何如此袒护于你?身怕本王害了你,将你挡在本王面前?” 兰儿气道:“他明明是在救你,他若是不来,我便一匕首就能捅穿了你!” “且不说你能不能把爷我捅穿吧,你到底是谁呀!” 兰儿看向了那监寺圆通。 监寺圆通轻轻得点了点头。 兰儿只得将匕首收回了袖中,而后言道:“怀剑自洽,无根之兰。” “嗯?”刘梦棣问道,“这是何意呀?” “意思是我是个无根之人,自出生起便只能自保于世,故而怀剑。我名江剑兰。” 刘梦棣其实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意的是“无根之兰”四个字。 无根兰其实是一幅画,名为墨兰图,被溥仪带出宫以后流失于倭国。 这幅画是宋元时福建连江一赵氏人物所画,姓名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他是画无根兰的起启之人。 此画的画意是山江沦陷,自己已成无根之人。 他画的兰花因此是没有根的,更不着地。 所以,在这幅画之前,即使是在南宋时期也没人在画兰花时以无根形象呈现。 而这个世界线是没有宋朝的! 这种跨世代的东西出现在刘梦棣的面前,难免让他心生疑惑。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那令尊是……” “大慈恩寺枯荣禅师。”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说那个闭关十余年的得道高僧枯荣?他、他有女儿?这不对吧?没听说他成过亲呀?你娘该不会是一个女尼吧?” 白衣少女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必这般调笑别人,我没娘!” “这世上哪里有人没娘的!”刘梦棣看着白衣少女有些恍惚的表情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江剑兰言道:“十八年前,家父从江南苦修膜拜至洛阳白马寺,而后又到长安城。只是这大慈恩寺是国家寺庙,不收容散僧,其故家父于东市乞食。忽有一日,从市集之内匆匆走出一名妇人。那妇人怀抱一女婴,见到家父之后便将婴孩强塞于其手。而后指着家父便骂,硬说家父抛妻弃子,入佛修行。后又窜入市集人群之中,再也不见。” 刘梦棣并不出声,他听到这里也能听得出来,那所谓女婴应该就是她自己。 江剑兰继续说道:“家父默声,亦不追赶,只得挨家挨户得去乞讨些羊奶之类为我充饥,于此之后,我二人便以父女相称!后来大慈恩寺方丈听说了此事,知家父得行,乃是得道的高僧,便将我二人接入了大慈恩寺中!”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说道:“本王亦是常来大慈恩寺,却不知还有如此故事。” 那监寺圆通说道:“故适才我才说,六爷您绝不会信的!枯荣禅师在数十年前被人说是与他人私通生子,他亦是从来不辩解,只顾修行。此天下至德至深之修行所在也!” 刘梦棣对江剑兰疑问道:“你生活在此寺庙而他人不知?照理说这么多和尚看着,事情也都能传开了才是呀!” 那江剑兰答道:“我并不住寺中,乃是住在寺后菜园之内,别人以为我是那菜农之女,方丈也不提起此事,他人故而不知。年初之时后院照顾我的那名菜农亦是生病去逝了。” “那这把琴……” “自入冬以来,家父因寒症重病卧床,至今已有数月。他自知时日无多,故尔……” 江剑兰越说越是伤心。 刘梦棣问道:“是他把这把琴给你的?” “是。他说他已命人安排了一些事务……反正就是你之前说的那样,引沈家小姐注意,而后言故,将这把琴送给她,然后再去她家找沈礼部……” 刘梦棣笑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得道的高僧连自己女儿都骗,或是怕你装的不像吧!” 江剑兰气道:“你胡说什么!” “谁胡说了!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沈家人根本就不会来,来的只能是本王。所以实行这个计划的人就是在等本王!包括你在此抚琴想来也是他一早安排好的吧?这老和尚真有意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剑兰说:“你这人疑心病真大,且还会自作多情,谁要你帮忙了!” 刘梦棣却不把江剑兰的话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之后问道:“你的身世是不是与沈同和有什么关系?要不然枯荣禅师不至于把她牵扯进来呀?但是……你刚刚说你今年十八,按这个时间来推算,此时沈礼部应该是在齐国游历呀!” “我娘在将我交给我爹之时,我爹曾在襁褓里发现了一块粉红色的玉佩,我爹说那极有可能与我的身世有关!” “粉红色玉佩?”刘梦棣心疑了一下问道:““玉佩长什么样?上面是否有字?” “心形的,至于有没有字,我爹当时并没有认真去看。他帮我收藏起来,说是长大后交给我,好方便让我找到亲生父母。但是……我爹与我进了大慈恩寺以后,吏部侍郎白叔达曾来找过他。” “白叔达?从刑部侍郎任上平迁到吏部的白叔达?” “是他。他即是用这把琴,强行换走了我的那块玉佩!” 刘梦棣疑问道:“强行换走的?还用的是这把琴?” “很奇怪吗?” 刘梦棣笑道:“当然奇怪了!这把是大历绿绮!从唐朝时便藏在宫中,前朝时也在宫库里,到我大汉朝时便不见了!显然是被周室子孙在逃亡时带出宫的!所以谁有这把琴,谁一定就与周室子孙见过面!他为何在这么做?又是如何知道你身上有这块玉佩的?” 江剑兰摇头说道:“不清楚!我与我爹什么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即是知道玉佩之事,那必也知我身世!所以就必须要有个人去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且还不能被白侍郎起疑。他若是有所戒心,那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为何是让沈礼部云?” “沈礼部为人正直,只要他能同意,这事便好办了,即使拿不回玉佩也没关系,能知道其中原由,知我身世也就够了。” 第43章 作恶多端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这事……这事不好办了呀!” 江剑兰不高兴地说:“又没让你办,你操个什么心!” 刘梦棣笑道:“怕是枯荣禅师即是让本王帮他来办此事,这才设下此计的!只是……他又不是不知道本王,为何要等到现在呢?是在等你成人么?” “不知道!用不着你来管!” “呵呵,你越这么说,本王越是要管!除了本王,别人还真管不了这事!沈同和他也办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叔达身上有些不干净,被父皇从刑部调到吏部,父皇此时正在查他呢!姓白的已被父皇派密探给盯得死死的了,这个时候谁敢犯贱与他去交谈什么呀?前几日他被太子党弹劾,差点没死在朝堂上!一旦被太了找出一小点罪证出来,想来问斩也就秋后之事了!” 刘梦棣看着那江剑兰的表情问道:“你怎么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他若是死了,你的身世可就没人知道了!” “我为何要担心?我早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了,是我爹他、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这才着急着帮我找到亲生父母……” 刘梦棣呵呵笑道:“不多说了!这个忙本王帮了!” 江剑兰置气道:“用不着你帮!你定是在动什么歪心思。” “随你怎么说吧。你这样的美人对无血缘之父竟如此关怀,本王如何又能不动此恻隐之心呢!” 刘梦棣说着指着琴问道:“可以将琴给本王了吗?” “凭什么给你!” “本王既是帮你这个忙了,你当然就得把琴送给我作为答谢了!” 监寺圆通一听,连忙说道:“那就劳烦六爷了,不过……您可不能与白侍郎直接打探呀!不是我要说他的坏话,此人城府极深,他即是用此宝琴换走那块玉佩必是有其用意之所在!且当初他还威胁禅师,不许他告之他人!他若是听出了些什么……” “哦,你放心!爷我心中有数,旁敲侧击再寻机寻找那块玉佩回来给你们即是了,若是能弄到兰儿的身世那便最好。即使我自己拿不到也不会打草惊蛇,还会与你们说的!” 圆通一听连忙说道:“兰儿,快将琴盒给他!” “什么!我才不要,这可是用我的那块……” “你不懂!”圆通走到那江剑兰的身边,轻声说道:“你不知六爷为人!他虽然乖张,但极讲信用!且他帮你不是为了琴,也不是为了……他与你一样,自小也没了母亲!” “阿?” 江剑兰看刘梦棣的眼神突然产生了一些变化。 她在愣了一会之后,呆呆地问道:“你、你也没有……么?” 刘梦棣笑道:“你不知道我现世阎罗的名号是怎么出来的?不是因我作恶多端,乃是因我出生之时就将先帝与母妃给克死了!他们都说我出身是专门来取身边人性命的,他人这才管我叫现世阎罗。” 刘梦棣向着江剑兰走了过去。 那江剑兰此时却一下子又不害怕刘梦棣了。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因为也没有母亲才帮我的么?” 刘梦棣傻笑一声抱起了那把琴盒,说道:“当然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了!你要是个丑女,爷我转身就走了!” 刘梦棣说完不再纠缠,抱着琴盒向着塔林外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哼着什么小调,显得十分悠闲,而后渐渐消失在江剑兰的眼前。 监寺圆通松了口气说道:“即是有六爷相助,此事算是成了一半了!” “他好像很孤独……” “什么?” “没什么。” 江剑兰双眼看着刘梦棣远去的背影应了一声。 ………………………… 刘梦棣出了大慈恩寺,但却没有回五叶庄,而是转而向聚贤坊去了。 刚刚江剑兰提到了一个粉红色的玉佩,这让刘梦棣想了皇帝刘泷交给自己的那块玉佩。 此时那块玉佩即在自己的怀中。 但刘梦棣却没有贸然得拿出来,因为他心中还有些疑惑。 至少他还不知道吏部侍郎白叔达与此事有什么关联,这块玉佩到底象征着什么。 想要弄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得去问一问豫王旧部。 现在刘梦棣能找到且也是最好找的豫王旧部就是住在聚贤坊里的潜渊先生了。 虽然潜渊先生与刘汉太祖皇帝并不和睦,但他与那位豫王却是极为交好。 太祖皇帝是西凉行武出身,但豫王却是一副礼贤下仕的儒雅打扮。 潜渊先生石奇川因为三十年前之事而不愿意出仕,但因为豫王的千番好意与邀请,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女婿给派了出来。 那便就是豫王府詹事王无岁,但王无岁后来却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书房里着火而死。 聚贤坊在西市的边上,但因为临近城墙,它与西市却是形成了两个极端。 西市是热闹非凡,刘梦棣许多产业也都集中在西市之中,而聚贤坊却是有着不少的小树林,宁静得像是修道的仙境。 也因此聚贤坊里座落了许多的观道佛寺,甚至是潜渊先生的家院后面就有一片小树林。 虽然潜渊先生的名气很大,但与他来往的人却不多。 因为石奇川有着极“不光彩”的历史问题。 有些人为了防止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便不敢去找他。 但不等于潜渊先生的家境就差。 他有着数百亩的祖产良田,还经营着一个书局,每年的收入也是十分可观的。 但他的家院却建设得不是那么好。 石家大院还真就是一个大院子。 院子有围墙,但却不是什么石砖也不是土墙,而是篱笆墙。 篱笆墙上爬满了藤类植物,若非如此,怕是那些篱笆也早已经倒了。 但就是这种简约风,让人在长安城这种大都市里竟产生了一种悠然南山下的感觉。 篱笆墙并不高,一跳就能跃进去,但刘梦棣却是抱着琴盒站在外面向着里头看了许久。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就是没有迈进去。 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问那块玉佩的事情的时候会得到什么样的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已经有了一个答案,此时却不想去证实它。 他更不知道刘泷得到自己的回复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下不了这个决心。 刘梦棣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打道回府之时,一名穿着儒生大褂但却带着农人蓑笠且肩头还扛着半担柴的人从道路的一边走了过来。 来人年纪很大,皮肤却不黝黑,并不是那种“卖炭翁”的感觉。 那人向着石家大院而去,在经过刘梦棣身边之时打量了刘梦棣两眼。 他经过刘梦棣的身边之后好似留意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刘梦棣一眼。 他停下脚步将担子放在了地上,问道:“这条路就只通潜渊先生的大院,你是来找他的吧?那老头可不太好说话,脾气是又撅又臭。” 刘梦棣只得轻笑几声,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指教,我的确是来找潜渊先生的,只是……只是他不认识我,贸然拜访也不知会不会有所怪罪。” 那儒袍樵夫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刘梦棣手中的琴盒问道:“他们家自从前朝开始就没少得罪皇帝,这样你都敢往这里来?你没看到这里一个行人都没有么?你还带了礼物来?与他攀上交情对你将来的仕途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呀!” 刘梦棣连忙将盒子放在地上说道:“我无仕途可言,且也不是来送礼的,只是听闻潜渊先生乃当世名士,故来拜望,瞻仰雅容而已。” 儒衣樵夫话重心长地说:“即是如此就别往里走了,看你年纪不大,精神硕硕,娇而不戾,顺而不慜,持而不戒,勇而不逞,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万不可就此自找麻烦呀。” 刘梦棣笑着说:“拜望儒学前辈,学一二不明之理,解万千平生之惑,此优进学业,授道学识之正途,哪里在会惹得什么麻烦,前辈您说笑了。” 儒衣樵夫向刘梦棣靠近了一步说道:“小友可能还不知吧?他石家祖上便是周室遗老,曾于太祖皇帝登基之前,因不愿写那受禅诏书,险些被灭了门呢。他家家仆尽数折损,屋室焚毁,只遗祖堂一座。若不是石岚带着女儿逃入院后树林,怕关中就再也没有他石家了!” 石家院落在那件事情之后又重建了起来,但因为资金问题,并没有完全修复。 这使得在外人看来外面全是篱笆墙,而里面却大多是简易瓦房与茅草房,而非砖石或实木大屋。 刘梦棣笑道:“太祖皇帝是行武出身,若是其所为,想来连那中院堂屋也不会有。这明显就是有人嫁祸,留一中屋让他人注意。或许……或许那人在烧屋之后还留下了什么东西在厅堂之内,但又要赶在烧毁之前离开,怕东西被焚,故尔留大厅堂不烧。” 儒袍樵夫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像你这般机敏之人可不多见了!你还是打道回去吧,省得受石家牵连。你可能不知道,石岚那老头以前有一女婿,那女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豫王府詹事王无岁!石家算是豫王旧党,乃当今汉国皇帝所不容也,那王无岁亦是莫名焚死于书房之内呀!” 第44章 处事之道 刘梦棣却是说道:“前礼部侍郎吴渤曾任豫王府教喻,虽已不在人世,但他亦曾官拜礼部侍郎,甚至加一级以礼部尚书致仕。言说当今皇帝与豫王相仇者、欲害其门下谋士之论皆不实之言。怕是王无岁之死另有隐情。” 儒袍樵夫不屑地说道:“吴渤小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不足为谈!小友看上去像是朝堂中人呀,为那皇帝说此诸多好话又是为甚?” “乃照实而言罢了。” “你倒是与那沈礼部有些相似。” “沈礼部?沈练沈同和?” “石奇川家中祖堂之两侧偏房非是住人之所,而是藏书之屋,藏了满满两大间的书呢。沈礼部亦是好书之人,我常见他来石奇川家中与其论善本之真伪。你刚刚放下来的是一把琴吧?” 刘梦棣连忙拱手说道:“是一把琴。只是……” “老夫有些时候没听过琴曲了,数年之前大琴师朝海先生曾来到长安城,我听其抚过一曲,那琴音绕耳数年,亦常于梦中传响,不曾相忘。小友可否为我这俗人亲抚一曲?” 刘梦棣打量了一下儒袍樵夫的打扮,又看了看那担柴,拱手说道:“晚辈因不敢进潜渊先生院中故在此踌躇。而抚琴最怕犹豫,心性不定之时音境必有所拢,此抚琴大忌也。抚得不好怕是会污了前辈的耳,而使朝海先生绕梁之音相去……” “无有大碍,你且抚来即是了。莫不是你瞧不起我这个白丁樵夫,怕对牛弹琴而不愿一抚?” “非是如此。不若与人、不若与众。雅俗共赏方为君子处事之道,晚辈哪里会敢有此想!” 刘梦棣说的这句话出自孟子梁惠王下。 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人。” 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众。” 这是齐王和孟子关于雅乐是否要与百姓共享的一个讨论,孟子从雅俗之乐里分解出一个关于治理国家的一个话题。 最后便得出了一个“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的结论。 儒袍樵夫听得连连点头,从这一点刘梦棣就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樵夫一定是读过书的,要不然听不懂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儒袍樵夫高兴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快快抚来!” 儒袍樵夫不容分说,将脚上的担子移了一下,而后便坐在了那捆柴的上面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向着儒衣樵夫拱了拱手,而后将琴盖打开,将里面的那把古琴给取了出来。 古琴刚被刘梦棣拿出来,儒袍樵夫一下子就散出了一种异样的眼神。 这是一种一见钟情的眼神,是见到喜欢之物而产生的不由自主且难以掩盖的神情。 要不是刘梦棣抱着琴,他都想马上扑上前来,把这把琴抱在怀中狠狠亲那么几口。 此时刘梦棣马上回味过来之前为何江剑兰会如此笃定自己是会琴的,想来当时自己也曾不经意间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吧。 刘梦棣手中的这把琴不是别物,正是绿绮琴。 最早的绿绮琴是司马相如的,但那把琴早已绝迹人间。 唐朝之时又打造了两把,在琴底的琴池处皆有“绿绮台”三个字的字样。 因为一把是武德年间所制,一把是大历年间所制,所以便将它们分别命名武德绿绮与大历绿绮。 刘梦棣手中的这一把即是大历绿绮。 这两把琴其实一直都藏在长安城大明宫的宫库之中。 前朝周昭帝驾崩之前,将几名皇子一一叫到床前嘱托后事,之后那些皇子便从宫中出逃,自此之后,宫库里的许多东西就不见了。 武德绿绮与大历绿骑亦是就此消失匿迹。 令人唏嘘的是,在现代世界线中真正被保留下来的却是武德绿绮而非是大历绿绮。 儒袍樵夫两眼放光欣喜得看着刘梦棣,静静得等着。 刘梦棣看了看左右,见得没有地方坐,干脆就等在了那琴盒之上。 他将双腿垂地叉盘,然后将大历绿绮放在了大腿之上,深吸了口气。 儒袍樵夫轻轻得将双眼闭上,耳中马上传来了阵阵幽柔的琴曲。 不一时,那儒袍樵夫便又将双眼睁开,看着眼前后生的双手。 他此时真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抚琴之技竟是能高深到这种地步,与之前自己在大琴师朝海先生万古经那里听到的竟会是同一种境界! 那琴声一会轻柔惬意,一堆叠儿刚劲传情,像是水波一样向着四周扩散儿去,甚至连树上的冬鸟儿都停留在枯树之上不愿离去。 儒袍樵夫两眼之间渐渐浮现出了青青墨山,甚至听出了那潺潺的流水之声。 “渔樵问答……”儒袍樵夫在心中心中默念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向着自己坐着的柴担里摸了进去。 他轻轻得柴担里抽出了一支紫竹长箫,放在了唇边。 只这一吸一吐,长箫里亦是发出了悠扬的声音出来。 长箫的乐声不仅没有干扰到琴音,甚至与刘梦棣所抚的琴声融为一体。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这种山河佳景完全在一琴一萧里展现了出来。 可就在此时,刘梦棣的指力突然削减了下去,而长箫之声开始激昂起来。 接着那箫声淡弱下去,琴声却又忽急起来。 这分明就是琴与箫在一问一答。 问答之间相辅相成,以无形的音乐道出了世间的一段故事。 突然间,那箫声一停,双方的默契被彻底打乱。 刘梦棣的琴音也因此停了下来,音乐消散无影。 刘梦棣看着那儒袍樵夫,恭敬地问道:“前辈之箫声真乃民俗之雅,明明如此之雅音,为何停而不奏?” 那儒袍樵夫板着脸不太高兴地反问道:“你所抚的这曲渔樵问答是如何一番事?” “什么?” 儒袍樵夫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此曲始于何代何朝早已不可考证,传闻此曲原篇有八段,经数百年之流传,区别之版不可计数。抛去大同小异者,亦是有多达三十余篇大异者。老夫有幸,寻得了其中的十二篇,这十二篇里有十篇却也只有六段曲谱,幸好其中两篇有八段!” “哦?” “老夫刚刚所吹奏的即是此八段之篇幅,比常人还多出了两段,本以为小友会追不上。可、可你的琴曲却是不止八段!比我还多!原本是想考你,却是将我自己给考住了!你此曲从何而来?” 刘梦棣只得言道:“小子并无前辈您这般运气,能寻得那许多小异曲谱。晚辈从一旧书摊处就只获得过一篇。这一篇里虽有十段,但其中数段却已残缺。晚辈拜访了一位抚琴之高手,将其中的八段补全之外又与其一同将剩下的那两段给补全了。” 流传版本的渔樵问答其实真就只有六段。 有些曲谱是被补到了八段,但大多数都是狗尾续貂。 真正能合其曲中之意的其实也是少数。 至于那有十段的曲谱却得等到晚清时候才被人补撰出来。 刘梦棣并不是音乐专业,虽然有所涉猎,但对于《真传正宗琴谱》里的内容并没有去强记。 他刚刚说言的确是实话,那是他自己按记忆与曲音自己给补上的。 儒袍樵夫不可置信地说道:“何方高手呀?敢给古曲私补?” “这是晚辈强求人家的,并非是那人自己要补!” “谁呀?” “就是刚刚前辈口中的朝海先生,我之琴技皆其所授。” “呀!原来是朝海先生的高徒呀!难怪你琴技如此高绝!”儒袍樵夫一拍大腿从柴担上站了起来。 “晚辈只是学了他一个皮毛,不敢妄称弟子。” “那他现在人何在?” “这……数年之前已离开长安城,至今下落不明,想来……” 刘梦棣没有再说下去,但儒袍樵夫却追问道:“你现在会多少曲目?” “朝海先生已尽数相传,并无遗漏,只是晚辈阅历尚浅且学艺不精,无法尽数领会。” 儒袍樵夫言道:“他能尽数相传可见是在托付后事,想来他是回襄阳复仇去了……汝受其衣钵,琴技已入臻境,也算是不负所托。将来这天下第一琴师非你莫属,你当有个名号才是,不可辜负了他一片苦心呀!” “前辈言重了,晚辈实不敢当!您在这般说,晚辈越不敢在他人面前献丑了。” “不可胡言!你即受了衣钵,当为其传名才是!即使那两段是你私补出来的,以你如今之琴技,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定要以你为正宗!老夫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不知小友可否将朝海先生所授之琴谱皆写下来给我?” 刘梦棣连忙学着罗翰文的口气应道:“不是小生不写,而是因为……小生落难之时,曾将数曲曲谱贩于青楼。哦就是藏春院落尘姑娘,她给了许多银子,叫我不要传于他人……” 第45章 活字印刷 刘梦棣不是自私,而是怕有些人拿了这些曲谱却不是用来发扬光大,而是用来秘密出售。 甚至还会有人学上那么几曲,以朝海先生弟子自称招摇撞骗。 所以这些曲谱非有缘人是不能乱传的。 刘梦棣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也只是托词。 而且这些曲谱若是真的传出去,被别的青楼姑娘所学,最后只会使得藏春院的生意被人抢走。 这些琴谱也是刘梦棣青楼里的卖点之一。 儒袍樵夫笑道:“你那是贩卖,我又不跟你买,你看我之资质如何?” “什么?”刘梦棣愣了一下。 儒袍樵夫笑着说:“老夫拜你为师呀,你将琴曲传之于我,不就不算是变卖了么?那些曲谱怕是世间就只有你一人会了!你若是不传下来,将来必会如那广陵散一般从此绝迹人间呀!” 刘梦棣一听,连忙移开大历绿绮,放到脚边并站了起来。 他对着那儒袍老者深深地作揖说道:“老前辈年深于晚辈,晚辈欲求教人生不解之惑且还不及,如何还敢僭越于前辈之上。若叫他人闻得,还不得骂晚辈一个无教礼术之罪!前辈万不可再言此事!” 儒袍樵夫抚着胡须笑道:“孔圣人亦曾拜七岁项橐为师,且你早已经年成,我拜你为师又有何不可?莫不是你小气,不愿将此相传?” 刘梦棣苦着脸说道:“非是如此,而是……” 儒袍樵夫将洞箫插回进柴担这内,并站了起来。 他不容分说,一把就将刘梦棣的右手手腕给抓了个紧。 “你即是同意,那便不必多言了。且去我家吃盏茶,就当作我的拜师茶了!” “万万使不得呀!” 刘梦棣一边说一边顺着儒袍樵夫的手指看了过去。 只见得那儒袍樵夫的手指正对着那石家大院的大门。 刘梦棣装傻一帮得愣了一下,反问道:“此间是、是前辈之住所?” 儒袍樵夫得意地说:“此院即是老夫祖宅所在!” “呀!原来老前辈即是潜渊先生!” 刘梦棣连忙扯开那樵夫的手,向着潜渊先生深深得鞠了一礼。 潜渊先生爽朗地笑道:“你不必如此!刚刚听你说有事找老夫?” “这……” “走走走!进去再说!” 石奇川拉着刘梦棣就要往里走。 但那刘梦棣却是往回拽,他矜持地说道:“晚辈是有些事想找您,但您要是真要这般……曲谱晚辈可以写给您,但您千万不要再折煞晚辈了,莫再提什么拜师之事。这要是让长安一众儒学之士知晓,非得对晚辈口诛笔伐,用唾沫将晚辈给淹死不可呀!” 那潜渊先生个性十足,他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笑道:“适才与小友玩笑,老夫一生知音不多,来往朋友亦无多少。难得与你亲近,你便随我进院吃茶。那曲谱之事,你若是有心,自会给我送来。若真有难道,我也不勉强,但吃茶定是要强迫你去吃的!快快快,带上你的琴,与我进院去!” 石奇川表现得十分好客,这让刘梦棣很是意外! 根据之前刘梦棣对石岚石奇川的了解,他应该是不喜生人才对。 刘梦棣疑惑着将那把大历绿绮给收进了琴盒,而后又被石奇川领进到了石家大院里。 石家大院名副其实,真就是一个大院子。 正如石奇川所言,除了祖屋正室厅堂之外,别的房子皆是简易的结构。 石奇川将之前的那担柴挑进正堂里,而后将其往角一靠,便冲着堂外大声叫道:“来人呀!快沏壶茶来,就用我珍藏的那一罐碧螺春!” 石奇川叫喊的同时,刘梦棣已将琴盒放在了正堂宾客位上的一个茶几之上。 刘梦棣心疑着问道:“晚辈问个不该问的,传闻先生您早年间因为一些事情,家中仆役全没……” “那都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夫家中还有数百亩良田,要真一个使唤的都没有,哪里能耕得完那些地呀!” “哦!是家中边干农活边做些活计的长工吧?” 古时有这么一类失业的农民,借别人的地来种收入则是大部分给地主,自己只留个口粮。 这类人即称为佃农。 佃户的生活是十分贫苦且拮据的,一但有些闲空一定会去找个活干。 或是在城中做些泥瓦活,或是在码头、仓库等地做些搬搬抬抬的事情。 有的时候地主老财会突然良心发现,管他们一天的伙食。 当然了,这一两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而是要在地主家干些活才行,让骡子呀马呀的大牲口都歇一歇。 什么转磨盘、修房顶、砍柴、烧火的事情全都做,几乎与奴仆无二。 石奇川笑道:“正是家中长工。老夫是个不肖子孙,只知花销却不知积攒家业,败了许多的祖产,能留下来的就只剩那两屋子的书与几百亩田了。可我一个人又种不过来,只得雇佣些佃户帮忙,那佃户女眷烧得一手好菜,我还让她做了厨娘,也算是个生计。” 刘梦棣随口问道:“那您平日里……” “当然是营经印书局了,我若是不盯管着,他们得翻了天去,是什么都敢印!” 刘梦棣伸出手指指着石奇川刚刚带回来的担柴疑惑地问道:“那这个……” 石奇川看着那担柴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真是个樵夫吧?这可不是用来烧火!” “不是么?” 石奇川笑道:“非也!此乃是枣木,老夫外出即是为了寻它。别看枝条细了些,这一挑可值不少银子呢。我歹说好说却是如何也便宜不下来,最后只饶了我一支紫竹箫。” “您要这些枣木做甚?难不成想做副棋子?” “小友不知呀,老夫近日正在研发一种活字印刷之术,只要老夫研制成功,便可得此印刷之便利,将来的书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能底上许多,可让人人都买得起书、看得起书!” 印刷术的前提是廉价纸张,虽然纸张在汉代蔡伦的手上进行了改进,但还是十分昂贵,甚至出现了“洛阳纸贵”的事情。 汉末三国又到南北朝几乎全是乱世的代名词,民生都得不到保障更何况是改进民用技术呢。 所以制纸技术直到唐朝的时候才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也是那个时候纸张传入中亚,后来才传进欧洲。 也正是因此,唐朝这才普及了雕版印刷。 活字印刷在五代十国之后的宋朝就被发明出来了,这是时代的推进力,不是个人意外发现,即使没有毕昇亦是有别的人能造得出来。 刘梦棣问道:“潜渊先生要做活字印刷?” “小友亦知此活字之法?” “晚辈爱看些杂书,曾在前朝的一本书里见过周世宗柴荣曾想过做出此物来。书中提及他确实是做出来了,但当时臣子们皆言此乃奇淫技巧,甚至有大臣说要烧了此物,要不然就撞柱而亡,最后周世宗不得已,只得将此物深藏,后来此物亦是不知所踪。” 石奇川笑道:“的确是发生过此事。活字印刷若是出世,书卷之物必然为之物贱,那些把持了文林的世家子弟怎肯让此事发生。他们绝不会让民间百姓轻易得到书卷,以便让世家豪门世世举仕而不给平民百姓一个出人头地之机会。此非儒者之行也!老夫就是要破一破此事!” 刘梦棣言道:“活字之时得用松香、腊油固之其模,枣木虽坚,一干一湿,一冷一热,不肖多时必会开裂损耗!或用铁铅或用铜锡才是。铜锡贵而铁铅便宜,小生还是觉得用铁铅为好!” 石奇川一听,深吸了口气说道:“小友你是真懂呀!来来来,坐下说话。” 石奇川拉着刘梦棣的客座坐下,二人隔着茶几说起了话来。 “老夫弄这些木料只是用来先试试模,等外模弄好了,先试印点东西,然后再换铁铅的。小友也知,篆刻是能刻出小字来的,但让铁匠铸出这么小的字那可是不易呀,得找好工匠去!我听说工部有一位姓赵的郎中最善机巧,想来他能做到!只是……我这人就不爱与官场中人走动,除了礼部的沈尚书。谁知……” 刘梦棣笑道:“谁知朝廷里派系林立,即使沈礼部贵为尚书,作为四爷党的一员亦是无法说服那在工部的五爷党赵郎中为其制此活字?” 工部尚书周元甲与侍郎崔通是五爷党,但另一员侍郎薛峻却是太子党,即薛贵妃的哥哥。 五皇子是薛贵妃生的没错,但薛峻却主要站在太子的一边,这让五皇子极为不爽。 而四爷党最近又与太子党走得很近,五皇子又不敢把气撒在薛家乃至太子党的身上,所以就只能与四爷党为难了。 四爷党的任何要求,五皇子这里都不可能会同意,不叫那赵郎中去帮忙是在情理之中的。 石奇川一拍茶几上的琴盒说道:“谁说不是呢!小友果是智能之士,总能一语道破乾坤!呀 ,还没问小友姓名呢!” 第46章 名落其后 石奇川说这话并不是真要问刘梦棣的姓名,而是刘梦棣的身份感到了好奇。 毕竟一般人是不知道朝廷里的那些派系之分的,且还知道的这么细,想来不是一般人。 于是石奇川觉得眼前的这位书生可能是有朝廷背景。 在还不知道对方来意的情下,石奇川这才想试探一番。 刘梦棣马上答道:“晚辈罗翰文,草字伯闻。” 刘梦棣没敢用自己的真名,一是因为在外人的眼中六皇子是个现世阎魔,绝不会是个抚琴的高手,此事若是传出去,谁知道外面人会怎么想。 最主要的是,石家与宗室之间并不和睦。 太祖皇帝有打杀石家人的嫌疑,而且石家女婿还曾加入到豫王党里,使得汉国两代皇帝都与石家有矛盾。 石奇川能活到现在除了他的名士大名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命大。 石奇川听得刘梦棣自报家门,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问道:“你就是那位名传长安城之街头案首?”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这……正是小生。” 石奇川很没礼貌得将刘梦棣上上下下得打量了数个来回。 之后他叹了一声叹头说:“难怪潮海先生会将琴技尽数相传了!却未想街头案首即是这般相貌!还以为是个瘦弱书生呢!果不是一般人呀!可曾婚配?” 真正的街头案首罗翰文的确是有些偏瘦。 刘梦棣答道:“孝期刚过,不敢言婚。” “孝期?令堂如今……” 石奇川问的不是刘梦棣之母,而是罗翰文的母亲。 刘梦棣连忙说道:“接到朝廷喜报之时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哦?如何会这般?” 刘梦棣言道:“当初我母子二人从南周国而来,皇上发布招贤令,令我们这些从他国而来之人亦可参加汉国科举。长安程教喻喜我文章……哦,就是现在的长安程县令,他为我做保,让我得了汉国身份文牒且主动为我寻互保之人,使我有幸参考。” 刘梦棣说得这么详细是为了证明自己即是罗翰文。 刘梦棣接着说:“我虽中县试、府试,但当时并无住所,只于路边设了一草棚。那日大雨,我所筑之街边小棚有些漏水,而家母卧病怕湿气,我便与街坊乡亲要了些稻草,前去补顶。唉,当时我若不去也就好了!” “此话怎讲?” “差役捷报传来,言我中了院试头名案首。家妣激动之下想要下榻,而当时我却是在房顶之上……” “摔下来了?” 刘梦棣点了点头说道:“那床……其实就是几块板架在长板凳上而已,并无护栏。因我不在身边,她腿脚又不便,又急于看那喜报,就此摔在地上。她本就怀疾,激动之下大呼着‘苍天不亡我苦命人!复仇有望矣!’而后又高呼三声‘伐周!伐周!伐周’之后就此气绝。” 罗翰文是刘梦棣最重要的心腹之一,罗翰文的所有事情刘梦棣自然是全部都清楚的。 石奇川叹息了一声说道:“只知你得了院试案首,却不知还有此事,唉。如此说来,咸元十六年之秋闱,你并未参考?” “孝期在身,无从科考。”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那外孙会日夜兴叹,直言晚惜。” “什么?”刘梦棣并不知道石奇川的外孙是谁。 石奇川只得解释道:“老夫膝下原有一子一女,三十年前,老夫之子死于贼人之手,房屋被焚,只有一女留世。老夫将女儿嫁给了当时豫王府詹事王无岁,王无岁后来亦是死于书房之内。但其留有一子一女,我那外孙王研王墨思年龄比你大几岁,但与你是同考的院试。你是头名案首,他却是排在你之后,是为第二名!” 科举上有小三元,大三元之分。 大三元即是乡试、会试、殿试得了第一名。 小三元则是县试、府试、院试得了第一名。 学子想得进士功名入仕,一般都得经过六场大考。 最初的县试是由该县知县主考,府试即由当地知府主考,院试是当地学政提督主考。 经过了这三试之后,才能称为秀才。 就这三试,已经将百分之九十参考人员给筛下去了。 石奇川又说道:“老夫外孙乃是我亲自教导,他博览群书,不仅精通百家之长,在书法之上亦是有些造诣,也因此其心性极高。但就是这般,却被你夺了那案首之名,如何不叫他如鲠在喉呀!他也因此得了心病,以至于咸元十六的乡试他都没去考!只顾着去找你了!” 石岚石奇川的外孙名叫王研,字墨思。 由于石家以前的事情,石奇川并不希望他参加科举而与官道上的人物有什么来往。 但因王研生性高傲,所以十四岁那年便背着石奇川报了名,偷偷地把县试与府试给考中了。 县试的喜报送达石家之时,石奇川人在书局里,并不知晓,但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并起了疑心。 而府试之时,石奇川是直接接到了喜报,这把石奇川气得打了王墨思一顿,且不让他去考院试。 也就是说,王墨思考县试、府试是比罗翰文要早的,所以他们之前不仅不认识,而且根本没见过面。 到了咸元十五年时,石奇川终于是同意了让王墨思去参加会院试。 王研信心满满得去,以为势在必得,却没想到自己“只”考了个第二名,被人压了一头! 可刘梦棣是皇子,他根本就不可能参加科举,哪里会知道第二名会是谁。 但他这时想的却是,既是之前石奇川不让自己外孙去教科举,为什么这次又让他去了呢? 刘梦棣正想着事,石奇川又问道:“对了,令堂仙逝之后你去哪了?我那孙儿如何寻不见你?” “自那之后,我便追随了天水王,为其管着财会之事,因其产业多、规矩大,那一两年皆在账房之内为其整理旧账,故不常与外人相见。不管如何,这也算是有个安生的活计吧。” “天水王?”石奇川想了想问道:“可就是那个现世阎罗?你如何依附于他呀!他的名声可不好呀!” “家妣乃是其厚葬的。” “哦!”石奇川一听就听明白了。 古人最重孝道,在自己最落魄之时若是有人帮着安葬长辈,自己必然是要报恩的。 即使这个人是个从地府里逃出的恶魔,即使在外人眼中自己是个帮凶,也得这么做。 明朝朱元璋一家几乎都是饿死的,他父母就是被一个叫刘继祖的人好心出了块地安葬。 也因此,刘继祖一家被封了侯,终明一朝皆得富贵。 刘梦棣此时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再说下去怕就得露怯。 他连忙说道:“来找潜渊先生是因为……” “是呀,还不知你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刘梦棣言道:“哦,六爷他……他想做书局生意!只是他对这一行还不太懂,所以……所以想入资一家书局,看看情况。” “他如何冒起这个念头来了?” 刘梦棣笑道:“四皇子身边皆是读书人,于是六爷也想弄个什么东西网罗一批读书人来,将那四皇子比下去。您知道的,他是那样的人!” 石奇川摇起了头来说道:“我虽偏居一隅,但也知其为人。这位六爷可不是凡人呀,他的产业遍布长安,他要是做生意,绝不会那么简单。不把别人挤垮了,只剩他一家,他是不会开始做的。他是不是对书局一行有了什么赚钱法门?” 刘梦棣笑道:“实话与潜渊先生说了吧,六爷他的确是想赚这份读书人的银子!去年秋闱,六爷看到那些落榜的举子看榜时颇为沮丧,他实发奇想,若是能将往期中举之文章归为一书,必能在明年会试之前大卖!但若以板刻之法印制,板还没刻出来,那会试就已结束,又得等上那么三年了。他此时也正想着活字之法,与先生可真是不谋而合呀!” 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只不过是刘梦棣临时胡诌的。 刘梦棣怕那石奇川反悔,连忙又补充说道:“潜渊先生以书法篆刻见长,天下无出先生之右。六爷见此便命小生与先生言及一二。若是先生不愿合股经营,亦可只做这一单生意。当然了,其中成本皆由六爷出,若有盈利则与先生共分之!” “这是好事呀!刚刚为何见你于院 前踌躇不前?” “这……”刘梦棣不好意思地说道:“六爷有现世阎罗之称,一般人不愿与之相合,怕污了自己的名声。您若是被拒,小生无法向六爷交待,这才在犹豫再三。” 石奇川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友如何能这般想呢。我石岚亦是天不收地不养,一生遭逢劫难无数,命犯孤星,世人见我皆以为灾祸。其实老夫与那现世阎罗一般,又哪里说得上谁看不起谁呢?多虑了、多虑了!若是六他能为我完善此活字之法,教天下人皆有书本可读,那倒是他的一件大功德呢!” 第47章 书局生意 刘梦棣欣喜地说:“潜渊先生同意了?” “自是同意呀!” “您不怕六爷他……” “哈哈哈!他那等人物,哪里真会去管什么生意。到最后还不是皆委托于掌柜经营么?传闻六爷产业颇丰,想来其亦有不少你的功劳吧?他可不是那等亲力亲为之人呀!” “小生只一财账,实不敢言之善于经营,多是六爷主意。” “小友真是谦逊呀!”石奇川眼珠子一转,马上又道:“你我两家即是皆有合作之意,那……老夫却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呀。” 刘梦棣连忙拱手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六爷即是要注资我书局,不得少于这个数!” 石奇川伸手了食指晃了一晃,明显就是一千两的意思。 这点银子对刘梦棣来说真的不算是开支,他每月花费都不止这个数。 但做生意若是答应得太痛快,对方无论得了多大的好处,都会觉得自己吃了亏。 服饰店的老板就算是把一件成本二十块的衣服卖到三百块,对方还价到二百块,他也得说“都不够本了,多少加点嘛,就当作水电费了。” 刘梦棣此时也便露着一副为难之相来:“此事小生原本也做得了主,一千两银子对六爷来说真算不得什么,但……但您的书局真不值一千两!” 一千两的足银即使放在现代,按银价来算价值那也有三十四万左右了。 若是按这个世界线的购买力来算,那也得值个一百二十万。 这个世界线七品的知县年俸也就九十两,按购买力来说即是月薪八千到九千左右,年薪十一万多。 石奇川听了刘梦棣的话并不失望,他反而又道:“我的条件还远不止于此!六爷出这一千两不是买下我的书局,刚刚说了,是入资!且还只能认走我的四成股!剩下的六成还归我自己!此条若不答应,别的事情也就不用再谈了。不过刚刚所说的曲谱倒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刘梦棣笑着拱手道:“一会儿回去后晚辈便抽个空写出来,派人给您送来,您不必惦记。只是不知前辈为何一定要占六成股呢?莫不是怕六爷从中耍什么心眼?一千两银子就算是买下您的书局也都够了呀!” 石奇川笑道:“那现世阎罗是个贪得无厌之徒,而我之书局一年营收不过百两,想来还不足其一日之花费呢,他绝看不上老夫的这点小生意。他与老夫合作,无非是看上了老夫几十年来的篆刻之技!我以此为资,不算是占他的便宜吧?况且……老夫若不占五成以上之股,他若是逼着我去画些春宫图刻板印制,那、那……” 刘梦棣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是真没往这一方面想! 他一边摆手一边笑道:“前辈多虑了、多虑了!六爷还想靠着您的名声来卖书册呢,若是您真印了那些玩意,名声一坏,谁还买您印制的书呀?春宫图只能贪一时之利,而六爷做的全是经年之生意,不会如此胡来的!他想的比谁都明白,绝不会叫前辈为难!” “不会?” “六爷在生意上颇讲诚信,您可以到市面上问一问嘛。若是不信,我们还可立下字据!字据里就写……” “写什么?” “这样,六爷入股九百两占您六成股,您自己留四成,但书局里的日常营经皆由您来主持,我绝不过问!” 刘梦棣的一句“我绝不过问”差点没将自己即是六皇子的身份给暴露出来。 他连忙往回找补道:“但账目我却必须要插一手进来的。六爷在我来时吩咐了,银子方面都好说,但财会方面,他必须要派个人过来盯着。” “账目清明,大小股东皆可查看,这本就是规矩,即使做账的是六爷的人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扰我经营即可。” 刘梦棣又说道:“还有一条!此事您若是不应,六爷他便要找些别的什么文人,重新开个书局,即使赔本他也无所谓!” “还有何条件?”石奇川突然有些警惕起来。 刘梦棣说道:“一年分两次红,中元节结算一次,腊月前结算发一次。年尾腊月之盈利需到元宵节那天再发。” “这是为何?” “前辈莫急,请听晚辈细说。两家合股之后,前辈您便算是六爷产业里的一员大掌柜。即是掌柜那就另有一份薪俸,具体多少得看过您原本的账目之后核算才知。每月二十五日会开始核算该月盈亏,下月初五日即会结算完成。所以,初四日就会通知您前去开个每月例会。当然了,先生您德高望重,自是不必亲往,我派人来给您说说例会内容也就是了。” “你直接说我老了不就好了么!” “晚辈没有对先生您不敬的意思呀!是……是怕您见着六爷而与他起什么不该有的争执,还是经营一段时间以后,知道其人其性,那便更好交流了!” “且不说这个,那最后一个月的盈利……” 刘梦棣解释道:“是根据一年经营情况所定,若是没完成六爷即定之目标,那个月的分红可能会……会被扣掉。当然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六爷他最善经营,不会提出一个您完不成的任务给你,还请您放心。” “老夫若是超出其定下的经营所得呢?” “除了正常的分红,做得好另有一份赏赐。长安城利群牙行即是六爷产业,掌柜曹宝升每月薪俸三百八十两,上半年分红所得九百余两。因下半年货量吞吐奇大,超出了目标。除了原定薪俸之外,六爷今年另准备了三千两银子,打算过完年后在年初例会,也就是元宵那天当作节礼赏给他!” 石奇川惊了一下,问道:“他的月俸会有三百多两?那一年岂不是、不是有八千多两的收入?” 刘梦棣笑道:“曹掌柜跟随六爷许多年,怕是他现在的财富……呵呵,若不是他为人低调,他想买什么就能有什么!为六爷赚得越多,分红的赏赐自是会越多,您的书局年余不过百两,想来不会赏很多,但要是按六爷的意思来做,想来一年收入个三、四百两应该不在话下。” 石奇川马上说道:“按他意思来做生意?那他且不是要插手老夫日常经营么?” “六爷只会规定总则,从不管细则!经营之事只有当职者才知如何完善,六爷高高在上,自是管不到。您要是觉得总则有问题可以像曹宝升那般据理力争,这都不算是事。但若是因您或是因您手下做不好而产生亏空或亏损,那他就会问责于您,那最后一个月的营收也就……” 石奇川想了想说道:“我当试用两月,两月之后若是与小友你说的不一样,你们便退股,银子一两不差得还给你们!” 刘梦棣笑道:“不!若是与我说的有差,银子不必退,股权归还!” “哦?”石奇川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如此大气也难怪别人都说六爷善经营了!只是老夫总觉得这位六爷是怀着什么异样之目的呀!” “这……六爷的确是有些想法,等书局按他的想法做起来以后,他……” 刘梦棣话说到一半,那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他之前原本是打算在大慈恩寺吃斋的,甚至出门前都与罗翰文交待了自己不回来吃饭了。 但后来因为心绪纷乱所以便离开了大慈恩寺。 他想来石家来一探究竟,中午饭根本就没吃,所以现在开始饿了。 石奇川听到刘梦棣空腹肚鸣,马上就笑出了声来。 他说:“看这时辰饭点也到了,我家中饭做得早,不如我们边吃边聊,把后面之事皆议定了,早早开始合作也省去那些惦记。” 刘梦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既是如此,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就是刚刚话说得有些多,怕是说得不好,可能得罪了先生。” 石奇川笑道:“你的话一点毛病也没有,老夫甚至还听出了你话外之音,你这是渴了吧?这是老夫的错,你自坐下来我这茶还一直没上呢!小友稍待,老夫去去就来。” 石奇川说着站起身来向着厅堂外走了出去。 他站在正堂的台阶之上外,左右张望了一下,而后冲着一边叫道:“来得正好,把茶端进来!” 听得外面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要吃茶自己沏去,这不是给你的!” 石奇川说话的对象是在刘梦棣的视线盲区。 他并没有看到来人,但就依听到的声音判断,想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石奇川不高兴地说:“休得这般说话,都把你惯坏了!厅堂里有客人在!快把茶水拿过来!” “这可是孝敬我爹的茶,你要是不怕他夜里找你要,你便拿去就是了!” 石奇川气道:“不许胡说!快拿进来!” 少女十分不高兴地应了一句之后出现在了厅堂门口。 那少女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裳裙,像是春天里的花朵一般可爱。 第48章 书房残垣 她不像别的大户人家那般穿金戴银,倒与仕林学子一样束着男子才有的学子束发。 她的耳下是有个银坠,但却不显眼。 最显眼的是腰间的那只小玉佩,有着别样的精致感。 刘梦棣只见得那黄裳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腰间的玉佩一晃一晃,显得特别俏皮。 她与沈琳琅好像是书香门第里的两个极端。 一个腼腆恬静,一个外向灵动。 那黄裳女子来到刘梦棣的身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琴盒,言声道:“这茶客人你先喝着,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添。但要是夜里梦到有人找你要茶吃,你可别惊恐。也别吓得口干舌燥,到时可就没人再给你端这茶了!” “不许胡说八道!” 石奇川赶了进来,喝了一声之后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上。 而后他又吩咐道:“你快去叫厨房准备一下,让厨娘多做两道好菜,将我那坛珍藏的酒也取来!” 黄裳女子狡猾地笑了一声,一下子变得十分乖巧起来:“是。都听您的。您等着,我这就吩咐厨娘去!” “等等。” 石奇川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可能要作妖,他连忙试探地问道:“今日院中如何这般冷清,也不见帮工?” 黄裳女子答道:“我又不管你书局经营,来问我做甚?” “书局?” “沈礼部前几日不是来过了么?他还请您刊印那册什么率滨先生的千字文呢!是你自己怕误工期,将那些长工都去书局帮忙了呀!” “版都没刻出来呢,哪里有那许多事呀?厨娘呢?” “自是跟去了呀!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家里做完了再送过去太麻烦,干脆就在那里做得了,反正那里也是有厨房的。” “那今日院中饭菜谁做?” 黄裳女子嬉笑着说:“没人做呀!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呢!义爷是担心我饿不饿吧?谢谢义爷关心,昨日我闺中密友在白露亭吃宴,派人给我送了许多精致糕点,我饿不着!” “我没说你呀,我说我!这里还有客人呢!” “哦,又要留客人吃饭呀?那没事呀,一会儿我见到厨娘与她说一声即是了。” 古人做活是要从天明做到天黑的。 换言之,傍晚之前厨娘是不会回来的。 黄裳女子变着花样的与石奇川作对,让石奇川生气不说,还让其有些下不来台。 刘梦棣连忙笑道:“无妨无妨,我自行回去吃也就是了。晚辈便不打扰了。” 刘梦棣说着站了起来。 “别!”石奇川连忙说道:“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呢!” 石奇川正要吩咐那黄裳少女一些什么事情,黄裳少女却是哼了一声,拎着那个托盘便向外而去。 “你回来!”石奇川也站起身来叫了一声。 那少女头也不回得说:“没空,我还得给我爹敬茶去呢!” 石奇川见孙女极不听话,带着尴尬的表情看着了刘梦棣。 他说:“这是老夫的外孙女,名唤王璇玑。因其父母早亡缺乏管教,而我又因怜她,时有溺爱,以至如此,让小友看笑话了。” 刘梦棣拱手笑道:“书香门弟不至如此,想来家中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潜渊先生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直言,我于六爷门下还算是有此门路,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小友如何会觉得我家出什么事情了呢?没有没有!呵呵呵。” “关中虽太平,但这世道依旧还是乱世,山野之间草莽无数,人心不古,忠孝仁义仅存书本言语之中。贵灶小姐不必他人吩咐便能想着给逝者先人敬茶,此孝之所在也。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小姐即是心善之人,若非是心情郁闷想来不会如此说话。晚辈想来,可能是出了些什么事情,让她使起了少女心性。” 石奇川呵呵笑道:“唉,小友果具案首之才呀。不瞒小友说,是我那外孙女因思念其父,最近几日心血来潮,每日奉茶上香,其实过段时间就好了。刚刚这茶即是敬给她爹的,却被老夫给要了过来,这才不高兴。哦,小友放心,这些茶具非是祭祀专有,我平日用的也是这个。” 咸元二年,当时的豫王自困王府已有两年之久,也正是此时,石奇川的女婿因书房走水,死于火灾之中。 石奇川的女儿之前已生育一子,其丈夫死于火灾之时肚子里便就怀着王璇玑。 按个时间推算王璇玑此过完年应该是十八岁,比刘梦棣要小两岁。 至于石奇川的那个女儿,因为在三十年前的那块家乱之中死了母亲,原本心绪就有些不宁,加上丈夫的离逝,心中更加抑郁,在生了王璇玑以后没多久,便不在人世了。 也有传闻说是那王无岁的鬼魂回来,将自己的妻子给带走了。 但不管怎么说,刘梦棣看到的那位黄裳少女的童年其实与自己一样不幸。 刘梦棣站起身来说道:“想来是晚辈来的不是时候,晚辈改日于紫緌轩请一席,到时我们再谈那书局之事吧。” “不不不!小友莫走!”石奇川连忙拉住了刘梦棣,说道:“今日无论如何,老夫都要将这个饭给请了!你且在这里安坐!我去去就来!莫走!莫走!” 石奇川说着便向堂外匆匆而去。 刘梦棣连忙说道:“前辈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只是去附近酒楼叫一席小宴进来,你就坐着,那里的厨子老夫认得,做菜很快的!” 石奇川即使厨房没生火做饭也要去外面买了给刘梦棣,可见他是真想做成这个生意,或者是有别的事情要与自己相谈。 刘梦棣心中想着那块玉佩之事,此时若是能问一问倒是件好事。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离开。 虽然石奇川之前提到了不少关于石家与刘氏之间的事情,但那都是吓唬刘梦棣的,当刘梦棣真要问点什么的时候石奇川或是言辞闪烁或是转换话题。 所以刘梦棣并不觉得能从石奇川口中问出点什么什么。 他想着心事走到了厅堂的门口台阶之上,一眼就看到了之前那位黄裳女子又端着两盏茶向着别处而去。 那黄裳女子即是石奇川的外孙女王璇玑。 刘梦棣计上心头,远远得跟了上去。 石家大院很大,除了主厅之外还有木瓦厢房、杂间等十余处,但都不连在一起,粗看起来这石家大院更像是一个小村落。 每朝每代对个人房屋数量都是有所要求的。 即使是三品的大员一般主屋也是不得超过五间九架,偏房杂间最多也只能是五间五架。 架指的是房梁条数。 如果越过这个数量则就是逾越罪了。 富人们为了有更多的住宅空间,使用屏风将房间隔开,这样即使有人来检查,那也只能算是一间,而不是两间。 石家大院明显就超过了朝廷规定的规格。 如果当初太祖皇帝真要为难石家,就这一条就够判石奇川一个斩监候了,而且还是名正言顺。 所以,刘梦棣从进门的那一刻就不觉得三十年石家的惨案会是太祖皇帝做的! 那王璇玑端着茶来到了一处被焚毁的书房残垣前,慢慢得蹲下身子将那三碗茶一一摆放整齐。 而后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火折子,从托盘里拿起了三柱香。 她也不把火折子吹燃,而是直接用里面的热量将那三柱香给燃了起来,而后插在了地面之上。 刘梦棣之所以会知道这是一处书房,是因为书房与住房是有明显区别的。 古人为了预防从地上上溢的湿气,是会将坐卧具以加“脚”的方式增高十来公分。 到晋朝南渡以后,南方的湿气更大,于是形成了现代样式的桌椅。 而住房当然也得抬离地面,所以有钱人家在建房之时都会将地板抬高十到二十公分形成一个隔断层。 如此既能防湿气又能不会乱飞飞尘,改良了一定的卫生环境。 但由于隔断层的出现,老鼠们也就更容易躲藏了。 书房是藏书、看书的地方,最怕的自然就是老鼠之类的东西。 所以,大户人家建书房一般都是单独一间,且是直接建在夯土之上。 刘梦棣由此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是一间书房。 又根据现场火烧的情况,刘梦棣判断出这间烧毁的书房即是当年豫王位詹事王无岁被火烧死的那一间。 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灾之后,石家大院重建起来的房屋也都显得十分的简易,还有不少是茅草屋。 十几年前这间书房又被烧了,房屋没有被重盖,应该是因为经济问题。 这所残垣别说是房顶了,连四面的墙体也没有。 而边上堆积着许多被烧了一半的木料,好一些都有些腐朽残破。 有些木料没被岁月腐蚀是因为上面被烧出了一层碳层来。 这么多年了没有扔掉是因古时木料亦是一种稀缺资源。 它是可以被再利用的,古时甚至会留着这些木料来做棺材。 这些木料里有几根十分粗壮显眼,其中两根被完全烧毁像是碳一样,另外两根则是会好一些。 第49章 留宿小生 想来这四根是当时的柱子。 而王璇玑刚刚敬茶点香的地方,应该就是王无岁被烧死之处。 王璇玑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向着刘梦棣看了过去。 刘梦棣连忙站住了脚,拱手言道:“小生罗翰文……” 王璇玑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才不管你是谁呢!这次你想住在我家住多久呀?” “什么?” “你不会是个聋子吧?” “肯定不是呀。” “那你应该可以听懂我说话的呀!” 王璇玑的话里满是不屑与嘲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按刘梦棣对王璇玑的初步了解,她可能会有些外向,但平时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她应该是个很懂事的姑娘才对。 刘梦棣觉得应该是最近石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王璇玑将原本发在石奇川身上的气发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可问题是刚刚石奇川避重就轻,根本就不提这一茬。 刘梦棣棣说道:“我本是长安人,不必在潜渊先生家借宿,只是与其洽谈合作之事,议定便走!” 王璇玑哼了一声说道:“上一次也有人这么说过这,结果在我家愣是赖了半个月!” 刘梦棣好似听明白了些什么。 石家之前应该是来了不少客人,还可能与王璇玑发生过什么矛盾,使得王璇玑如此反感来客。 可问题是三十年那一场灾祸使得石奇川深出简居,后来石奇川与外界并无太多交流,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叫潜渊的号,明明就是暗示自己不再出山了。 后来王无岁又死于书房,因为豫王旧部的身份,这让石奇川更没有人与他交流。 所以不该会有这么多人来石家找他才是!何况是住在他家呢? 只凭着王璇玑的一句话就让刘梦棣一下子感觉到了石家的诡异。 那王璇玑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少说这便宜话,你想住的话倒也可以,就住这间吧。今夜应该不下雪,想来打个地铺还是可以睡一睡的。” “石家小姐真是误会了……” “我姓王!” “哦,王家小姐……” “这里是石家!” 刘梦棣被王璇玑怼了两句,那脾气马上就翻了上来。 他也不再装什么书生样,痞气十足地说道:“小姐即是有意留宿于小生,那小生便勉为其难,就在石家住上那么几夜吧!” 王璇玑被刘梦棣的那句“小且有意留宿”弄得面红耳赤。 但话既已说出口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她指着地面说道:“你看不出来这里曾走过水么!不怕告诉你,我爹就是亡故于此的!甚至还有人见过我爹鬼魂曾于此处游荡不去呢!” “小姐说的是无岁公吧?其曾任豫王詹事,对礼记颇有见解。我正欲向其请教其中大学一篇呢。他今晚会来么?若是会,那今夜我便就住这里了!” “你!”王璇玑气道:“我不是与你玩笑!” “我也没与你玩笑。” 原以为王璇玑又会反讽一些什么,却没想到她打量了一下刘梦棣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她说:“你这一股子的书生气,倒与他们确有些不同!” 刘梦棣问道:“小姐口中的他们究竟指的是何人?可是之前来拜访潜渊先生之人?说得也是,潜渊先生乃是当世名儒,自是多有名士拜访。” “呸个名士!”王璇玑口无遮拦地说:“全是一些粗人!也真是怪了,义爷以前从不接待什么客人的,甚至朝里沈尚书来找他也不见。可最近……你们到底是谁呀?” 刘梦棣笑道:“小姐刚刚还说我与他们有些不同,明显是能看得出来我与之前来人不是一伙,如何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他们之前怎么了?” “还能怎么,每当有客,义爷总都花许多银子,使我月例钱都少了。且他们出入神秘……” “妹妹!” 王璇玑的话还没说完,听得有人突然叫唤了一声。 刘梦棣转眼看去,只见得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才俊从一边走了过来。 那人比刘梦棣要大上那么几岁,全身散发着书生意气,骄傲非常。 能管王璇玑叫妹妹的想来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便是之前石奇川口中的王研王墨思。 王墨思刚刚远远的那一声叫,明显就是在打断王璇玑的话,好似并不想让王璇玑将家中之事说给外人去听。 王墨思来到二人身边说道:“好不懂事,如何又将客人带到家里来了!小心义爷真生了你的气!” 王璇玑连忙说道:“不是我让他来的,是他自己跟来的!” 王墨思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他对刘梦棣拱手说道:“舍妹无礼,还请海涵。” 刘梦棣还礼道:“乃是我无礼近身在先,非是令妹之错。我前来拜访潜渊先生,他有事出去了,留我一人在厅堂。我自觉无聊,闲走至此。是我打扰了。等潜渊先生回来,我便告辞而去,绝不相扰。” “你不住下?”王墨思问了一个与王璇玑同样的问题。 刘梦棣笑道:“我虽非长安人,但在长安自有住所。” “阁下是……” “哦,小生罗翰文,字……” 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那王研一把就将自己的右手手腕给抓住了。 王墨思叫道:“可是伯闻贤弟?” “在下草字确实是伯闻!” 王墨思大笑了几声:“伯闻呀伯闻!你可叫我找得好苦呀!我是王研王墨思呀!” 王墨思连忙对王璇玑说道:“快向伯闻贤弟赔礼!” 王璇玑不满地说:“什么就赔礼呀!” “他便就是那位街头案首!当初在院试之时压我一头的那一位呀,他与那些人不同!” 刘梦棣只得谦虚地说:“实乃我好运,押中了题目,要不然我哪里是墨思兄的对手呀。 ” “科考哪有侥幸,中者皆是文笔之功!今日遇得贤弟,真叫我了却了一桩心事了!我可不会让你这般就走了,你定要与我多吃几杯才是!妹妹,这可是贵客,不可怠慢了!快叫厨房上菜,我好好得与贤弟吃几杯酒!” 王璇玑白了王墨思一眼说道:“行!你等着,我这就叫厨娘给你做点下酒菜去。” 刘梦棣知道王璇玑又在耍人,他笑道:“不必了,潜渊先生刚刚撇下我,实是出门叫席面去了。” “席面?”王墨思疑了一下。 刘梦棣于是便将厨娘在书局之事给捅了出来。 那王墨思听了之后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佯装生气地说:“你又这般戏弄他人!这可不是你可以戏弄的!你平日常说天下无有好夫婿,如何也得嫁个比我学问高的青年才俊吗?这位便是!” 王璇玑突然脸色一红,说道:“那、那是我随口胡说的,我、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嫁人,我……不理你了!” 王璇玑说着提着裙摆转了个身,但却没有马上离开。 王墨思轻笑了几声,对李永棣说:“贤弟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她就是被惯坏了!世家小姐都没她那般脾气大。” “不怪不怪。小姐机灵可爱,非一般世俗女子能比,倒叫我好生钦佩。世家教女,教出的无非是些扭捏作态之辈,我等心性自然,哪里受得了那份罪!倒是令妹叫小生有些亲近呀。” 被刘梦棣如此一夸,王璇玑一下子显出了羞涩之感。 刘梦棣此时才问道:“墨思兄,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倒叫令妹如此厌恶来客?” 王墨思言道:“此事我其实也糊涂着呢。因祖上之故,我家原就被朝廷所不容,两代是皆如此。义爷之前教导我说,不可与官道之人结交 ,不可与人结仇。我年轻气盛,私自前去科考,还被义爷闭屋一月。故我当时亦是深居简出,禁绝结友。可是那一年……他却突然叫我去参加科考,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王墨思不像是之前那般警惕,对刘梦棣放开了思想,什么都往外说。 刘梦棣问道:“之前他没让你去考过吗?” “没有。义爷虽教我读书,但从不叫我参与科举。说是功名易得,人性难寻,不把自己心思摆正了,得了头名状元亦是无用。” 背对着二人的王璇玑冷不丁说道:“那还不是被人压了一头?” “妹妹!”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又问道:“在那之后你家便常有客人往来?” “以前有些书商也不时而至,但皆乃洽谈生意,言之即走。若是仕人文儒相邀,义爷皆辞之不去。如今他虽不曾与会,但是家中常有来客,一住便是月余。舍妹之所以厌恶来客……唉,皆因来客不懂礼节……我倒不是说他们粗鄙,而是……无一点男女之妨,叫人好生讨厌!” 王璇玑听到这里,转过身来埋怨地说:“那些人哪里是精鄙,简直就是无赖!大热天的在院子洗漱原也无妨,但他们却总、总光着膀子!我如何也是家中女眷,他们却不思回避!那日我沐浴,他们差点闯进我屋里!我如今出门却得把自屋拿铜锁锁了方才敢去,这哪里像是我家!” 第50章 择机起事 刘梦棣眉头一急,问道:“是江湖中人?” 王墨思言道:“应该是。那些人来路不明,我亦曾问过义爷,可他……他总不与我明说,只说是贵客。” 刘梦棣原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要真问下去,怕就会被人起疑自己来石家的目的了。 刘梦棣只得轻笑道:“也难怪王家小姐会如此了,即使是我自己,若有人敢乱动我东西,我亦是会有发火的!” “就是就是,哪里能怪我!”王璇玑马上又应了一句。 王墨思言道:“那请伯闻贤弟移步去正堂吧!要是义爷回来,看到舍妹将你带到这里,怕是真要发火了。” 王墨思竟是知道罗翰文字伯闻,想来他是真找过朝翰文的。 刘梦棣笑道:“此处真是我自己要来的,非令妹将领来的,且我觉得这里也算是不错!” 王璇玑再次不高兴起来:“好什么好呀,就是你自己要来的,你这般说弄得我哥还以为你是在为我开脱什么!虚伪!何必这般羞辱人!” 王璇玑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向外而去。 刘梦棣轻笑一声之后轻声说道:“今天是真冷,其实我想借着这里的废弃木料在此升一团火来烤一烤。” 王墨思连忙说道:“我房中有火炉!你我围炉吃酒,谈论文章,我到现在还不知你那文章到底写的什么呢!” 参加院试的是罗翰文可不是他刘梦棣,这要是真问起此事,刘梦棣的身份非得暴露了不可。 刘梦棣却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这里空旷,能看清左右院中是否有人,说起话来方便,能防六耳呀!” “六耳?伯闻何出此言呀?” “你且与我一道生火说话,省得他人起疑。” “他人?”王墨思越发觉得奇怪。 刘梦棣道:“我原是想与潜渊先生直说的,但……但刚刚如何也开不了口。就怕他说我别有用心!我与思墨兄心意相通,想来你不会疑我,故而愿意与你开口,但你绝不可与他人提起!” 刘梦棣其实是想从王研这里找探点什么事情出来。 王墨思问道:“伯闻所谓何事呀?” “我们先生起火来,坐下细说。” 刘梦棣说着硬是接着那王思墨就地找了一些木料,在原本王璇玑祭奠其父的位置上生起了火来。 二人又弄来了几块石头权当凳子,坐着烤起了火来。 王墨思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伯闻刚刚说……” “墨思兄最近可有一种被人从背后盯梢之感?” 王墨思马上应道:“确实是有呀!” “六爷前次去了一趟兵部,得知掌管缉校司的兵部蒋侍郎派了些密探正在盯你们石家!” 刘梦棣这话既是实话也是虚话,他并没从蒋宗宪那里得到任何关于盯梢石家的事情。 但他很肯定蒋宗宪一定是盯过石家。 蒋宗宪作为皇帝刘泷的密探头子,手上多的是密探。 刘泷如果想要寻找一块玉佩一定就是先去找蒋宗宪。 只有当蒋宗宪寻而无果之时,刘泷才会让自己来找。 人与人的智商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有区别的只是生存环境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想法而已。 所以刘梦棣判断蒋宗宪一定与自己一样也曾想过过来找石奇川。 蒋宗宪很清楚,石奇川与太祖皇帝有宿怨,且他女婿还是豫王党,石奇川即使知道另一块玉佩的线索或是下落也不可能告之于自己。 所以盯梢就是蒋宗宪最常规的做法。 王璇玑刚刚说有些来客有时竟会闯入她的房间里。 如果这个人是蒋宗宪的密探,那就很好理解了。 而蒋宗宪派来的那个密探也极有可能也是这块玉佩! 这么一判定,刘梦棣便有了之前的这些话。 可现在刘梦棣想的却不止这一些! 石奇川会与自己合作只能说明他缺钱。 但石家有百余亩的良田外加一个印书局,一年的收入不在少,石奇川又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他根本就不缺钱花! 那么石奇川的银子又都花哪里去了呢? 刘梦棣此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此时豫王之后突然出现,找到了石奇川,那么石奇川会如何对待豫王之后呢? 石奇川会不会将一生积蓄都拿出来给了人家呢? 石家又会不会成为豫王之后在关中举事的一个落脚点呢? 刘梦棣这么一想,最近发生在石家的事情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如果真是这样,石奇川一定就见过那位豫王之后,且对那人的身份深信不疑,要不然他不会将身上的银子全都拿出来给人家的。 可问题是之前刘梦棣大慈恩寺见到了一位名叫江剑兰的女子。 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好似也都在述说着一件事情。 那便是,江剑兰即是豫王之后! 但刘梦棣此时却又十分肯定,石奇川见到的豫王之后一定就不会是江剑兰! 石奇川出的是巨资,生活开支是用不上这么多钱的,所以应该是资助其造反举事用的。 江剑兰虽然带着江湖气,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女子! 一女子再如何举事反对皇帝刘泷,她最终能登上帝位? 所以刘梦棣判断,石奇川见到的那个豫王之后是个男人,而枯荣禅师与那监寺圆通则是要 告诉刘梦棣,豫王之后是个女人! 正是因为这样,刘梦棣一下子有些糊涂了起来。 王墨思言道:“缉校司?听人说起过,专司密探之职,原来是兵部所属呀!可为何要盯我石家呢?” 刘梦棣说:“应该是与当年豫王府之事有关!传闻豫王之后善在人间,欲起事搅我汉国倾覆社稷,而石家最近又来了这么多江湖客……蒋侍郎怀疑你们与豫王之后有所联系也并不意外了!” “怎么可能!若是这般,那我又何必去考这份功名!联络世家、通舆齐国南国国、笼络旧部、择机起事也就是了!” 如果刘梦棣所想没错,石奇川应该是想派个人进到朝廷里为豫王做内应,所以才叫王墨思去参考的。 但他却不会这么说,而是说道:“蒋侍郎可能觉得你去考取功名是在掩人耳目吧。” “嗯?”王墨思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连忙说道:“你是说……豫王后人确实与我义爷联系上了?我义爷为了让朝廷觉得我石家并无反心,所以这才叫我去参加科考的?” “不仅如此,潜渊先生好似急于敛财,想来是用于……唉,六爷让我来洽谈合股事,原来是这等用意呀!” “什么用意?”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只要参了石家书局这门生意,哪天石家要是被豫王之后所牵连,他便可以以此为借口,向石家索赔,将石家财产皆归其所有,所以他才让我来试探一二的呀!” 刘梦棣这些话就完全是在胡说了! “阿?”王墨思连忙说道:“果是现世阎罗!好歹毒呀!” “墨思兄现在要小心不是六爷,而是那兵部蒋侍郎呀!蒋侍郎的眼线分布极广……总之,你小心一切身边之人即是了!还有,这些话莫与潜渊先生说起呀!” 王墨思反问道:“如此重要之事当密而不传,伯闻就此轻意相告了?” “墨思兄!你我之前虽未见谋面,但我早与你神交已久呀!如何能不以实情相告!其实……其实只要潜渊先生不再与那些人来往,一切危机也淡然无存。但潜渊先生心里……算了,也强求不得。不过,这对于你倒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你不觉得你的功名之路十分顺畅么?当然了,我不是说墨思兄的文采名不副其实,但其中亦有不少朝中之人的帮助呀!” “为的什么?” “还能为的什么,为的是让你进入仕途,为的是拿你一个什么把柄,为的是把你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呀!所以今年会试你只要去考,就必定得一贡士!当然了,我其实不是为说此事而来的,而是……我与朝海先生有旧,实不忍看到潜渊先生自寻灾祸呀!望墨思兄周之!” 刘梦棣与大琴师朝海先生认识没错,但他之前并不知道朝海先生与潜渊先生是认识的。 他这么说还是想要知道石奇川见到的那个豫王之后到底哪里。 刘梦棣接着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总有些生疑。” “伯闻何事生疑?” “令尊……令尊真是走水而亡的?” “不知,当时我还小,只知这里生起了大火,别的皆是义爷相告。我之前亦是有些怀疑,伯闻为何有此一问?” 刘梦棣说道:“只是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 王墨思言道:“此地死过人,有些不适之感也在情理之中,且……且我家好似真的不太干净,我虽未亲眼见到,但……” “不不不,我是说这间书房很怪。左右并无旁屋又是独栋,若不是门窗均在外面被人钉死或是锁住,如何不能从这里面逃生出来呢?最奇怪的是那几根柱子。” “柱子怎么了?” 第51章 两处火点 “墨思你来过看。” 刘梦棣拉着王墨思站了起来,向着一边垒在一起的烧毁的柱梁走了过去。 李永棣指着那几根大柱子说道:“你看这两根柱子,完全就烧成了碳了呀,与另外的两根完全不同!或者说这两根比别的柱子烧得更加彻底一些。” 王墨思言道:“我以前也注意过,想来是这一根先烧着的,然后别的柱子才开始烧的。” “不!不对!” “什么不对?” “一般火起,火势蔓延之下,定然是自下而上地烧。即使是三层高楼,若二楼起火,也是先烧的三楼然后才是一楼。这间书房只此一间并无二楼,火势定然是沿柱而上,烧到了横梁,然后再从横梁渡到他处柱子。若是按此情况……” 王墨思深吸了口气,好似明白了什么。 刘梦棣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却是两根柱子烧毁,另两根却没烧完。这只能说明……说明有两根是从下往上烧,而另两根则是从上往下烧……房柱是支撑房梁用的!它就不可能并排在一起,定是在四角之处呀!” 王墨思轻轻得咬了一下牙说道:“你是说……有两个起火点?十几年来我只知怪异,却未曾从这一言面想过!枉活了二十余年呀!” “非是不知,乃是见惯了这些木料而没注意到而已,正所谓灯下黑即是如此。意外失火从来都只有一处起火点,而现在……” “一定是纵火而不是走水!”王墨思坚定了自己所想,他继续说道:“逃生之路未被堵死,而我爹当时又没逃出来,所以我爹他一定是……是先被人所杀才走不出来的!” “大多数走水而亡之人,多不是被火直焚而灭,乃是被烟熏所至,而后方葬身火场。此事……凡此事兵马司皆会过问,且留卷宗档案,但时过迁境,怕是寻不着当时之记录了。 问题是……兵马司那里有的是高手呀,如何就没人……哦!” “伯闻贤弟想到了什么?” “这……此事不太好说呀!当年皇上登基之时因豫王府内仍有一众幕僚为之参谋,且朝中还有旧部,皇上对其是忌惮非常。豫王自知大势已去,自困豫王府,后来又自刎于王府正堂之内……令尊无岁公即是当时幕僚之一。想来……想来兵马司那里会以为此乃皇上所为,所以见疑而不疑,故不敢言之。倒是让真凶逃之法外了!” 王墨思言道:“当年之事我亦是听说过一些。皇上登基没几天,那主簿皮士奇于街市之中被人叫住,被带进一间酒楼雅间之内。再发现之时皮士奇已于其中中毒而亡,凶手至今不知是谁。长史赵轾夫妇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倒是那教喻吴渤因贪生怕死,投靠皇帝,受封官职,当时逃过一劫。他致仕以后也未曾善终,听说亦是焚于家中。” 刘梦棣的话里一直在暗示此事不是皇帝做的。 而王墨思话里话外就是要把自己父亲之死往皇帝刘泷的身上扯,但他又没什么证据只能用这些话来引申一下。 刘梦棣问道:“当初书房走水之前家中可有外人来过?” “有!” “谁?” “当时我还小,记不得事,但听义爷说过,时任礼部尚书的秦相来过!” “他来做甚?” “还能是做什么,笼络我爹的吧,想来他也找过吴渤。不同的是吴渤答应了,而我爹却没答应。不过他吴渤最后却也沦得与家父一般下场,只不过多活了几年罢了。” 刘梦棣摇着头说道:“秦相虽说计略百出,可谓是算无遗策,说他诡计多端倒是有些牵强。他多以阳谋取胜,阴谋虽会使一些,但却从不做这等暗杀下作之举,想必不是他做下的。” “我近日忙于举业,亦是对官道中人有所耳闻,秦相其人……我不好说。但我义爷却是认定了是他所为,且确认过当时并无他人还来过我家!” “想要分辨令尊是不是他杀,其实也不难……” “什么?” 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那王璇玑便从一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酒坛。 她来到残垣处,不好意思地对刘梦棣说道:“刚、刚刚是我不好,不该那般说话,这个……给。” “什么?”刘梦棣愣了一下。 王璇玑说:“是酒。自家酿的。义爷藏了好多年了,你们二人即是投缘,如何能无酒呢?别客气了,要是不喝也是被义爷的什么客人给拿走吃了。倒还不如我们自己吃了的好!” 刘梦棣问道:“这是新酒还是窖酒?藏了多少年了?” “重酿酒!五年的!你喝不喝?问那么多做甚!” 刘梦棣站了欣喜地说道:“太好了!越老越好!” “呵,却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王璇玑装作鄙夷地吐槽了一句。 “其实不是我喝……”刘梦棣说着却又问道:“家中可有好醋?” 那王璇玑只觉得眼前人好生奇怪,她说:“自是有的。拿了酒如何又要醋了?你这人好生奇怪,难不成是要拿醋下酒?” 刘梦棣笑道:“还麻烦小姐取来我用!” “别小姐小姐的,我不爱听!” “哦,那麻烦王家姑娘了。” “叫我墨玉,或是潜星都行!” “什么?”刘梦棣愣了一下。 王墨思抚嘴一笑,向着刘梦棣抻着头解释道:“她自小就好与我比。我名王研,研者,墨细而静思者也,故义爷给我取字为墨思。她自己却是也给自己起了个字,叫墨玉,因为她名字璇玑二字皆带玉字旁。” 一般字都是师长起的,但王墨思却没有跟随别的老师读过书,而是由潜渊先生石奇川亲自教导,所以这个字也是由石奇川取的。 刘梦棣问道:“那潜星……该不会是号吧?” 王墨思忍着笑,重重得点了一下头。 刘梦棣想了想又问道:“潜渊?潜星?如何还与潜渊先生同辈了?墨思兄,令妹好似在占你便宜呀!” 王璇玑开心得笑了起来:“是有这个意思!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再拿些醋来,要吃食不?” 李永棣十分认真地拱手言道:“不必其它吃食,拿些好醋即是了,麻烦潜星先生了!” “等着吧!”王璇玑将手上的酒坛交给王墨思,开心地向着厨房方向而去。 王墨思笑道:“伯闻若是这般抬高舍妹,她怕是真就嫁不出去了!她心性可高了,怕对方家中规矩太多,故绝不可是那种高门大户,义爷也不许她往豪门里嫁。小门小户她又看不上,倒不是嫌人家穷,而是没那等惊天学识!话说回头,伯闻贤弟要那些酒醋做何用?” 刘梦棣棣对王墨思笑道:“来,一起把火堆移开!一会儿你就知晓了” “什么?这才烧旺的火如何又要移开去?” “将火推移开即是了!” 王墨思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起身与刘梦棣一道将那些火给灭了,把刚刚烧过的地方给整理了出来。 此时那王璇玑也拿着一瓶醋走了回来。 刘梦棣看着那发烫的地面,从王璇玑手上将醋拿了过来,打开瓶盖好好得嗅了一下。 “是醋!闻什么呀,也不怕酸!” 刘梦棣笑了一声,竟是直接将那瓶醋给倒在了刚刚那块被烧得硬邦邦的夯土之上。 醋遇热立刻气化,一股酸味扑鼻而来。 王璇玑连忙捂起鼻子又惊又气地说:“你做甚!好心拿醋给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如何还给倒了!你如何比那些人还要怪上许多!” 王墨思也不解地问道:“伯闻贤弟,你这是……” 没等王墨思将话说完,那王璇玑便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刘梦棣没有迟疑,拿起那坛子酒又倒了下去。 “怎么了?”王墨思关心地对王璇玑问了一句。 那王璇玑睁着震惊的双眼看着地面,一只手指着刚刚被酒醋洒地过的地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王墨思连忙转过头去看。 只见得刚刚被酒醋泼过的地方渗出了一点点的暗红色液体来。 那液体越积越多,现场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刘梦棣却是见怪不怪地摇着头叹道:“果如我所料!” “这是什么?”王墨思走到刘梦棣的身边问道。 王璇玑则是颤颤地说:“这、这像、像是个人形!莫、莫不是爹爹的冤魂?你看!” 暗红色的液体越显越多,且有头有脚,的确像一个人形。 刘梦棣言道:“这不是什么冤魂,是血泊!” “什么?”王墨思一脸诧异地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解释道:“人若是被利器所杀,必然会流出一片血泊。若再被火焚,身上油膏则会与鲜血相融,而后渗入地下再被黑灰所掩。油脂所物,经年长存。只要再用火烤,而后以酒醋泼之,其人油脂膏即被酸醋所容,再由酒气蒸浮之气上溢,浮渗出地面!” “是血!”王墨思咬着牙说:“我爹是被人所杀!血流遍地,而后、而后才被焚尸的!” 第52章 坐视不管 “按现在这种情况看来……确是如此。鲜血遍地,可见凶手并不专业。哦,我是说,若是杀手所为,往往一刀毙命,血泊顶多流下一小摊。亦因人亡,脏器皆停,血即停之,加之火燎,更不会有这许多血液遗留。想来当时他一定是中了许多刀,身上满是伤口才会流血遍地,要不然当时死的就不止一个人,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血。” 刘梦棣其实并没把话给说完,因为他觉得此时不该再说下去了。 因为王璇玑的脸色极为苍白,那又惊又恐的表情想来今天夜里她是没办法睡个好觉了。 正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喝:“你们在此做甚?” 刘梦棣回过头,只见得石奇川紧张得向着这边急速走了过来。 石奇川还没开口教训晚辈们,那王墨思便指着地的一滩暗红色问道:“义爷!我爹他、他到底怎么死的?” “如何突然问起这个了?”石奇川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王墨思手指所指之处。 王墨思急道:“义爷你看,地上血水即是当年书房走水遗留!我爹可不是死于火情呀!” 石奇川的脸上一下子显出了一些忧伤出来,没像王墨思兄妹那样惊讶。 他兴叹了一声,只是看向了王刘梦棣,好像是在问这事是不是他做的。 刘梦棣连忙拱手道:“是晚辈的错!晚辈想智压墨思一头,又想在王小姐面前显那么一手,这才……晚辈孟浪了。” 石奇川又叹了一声苦笑着言道:“老夫虽只与你认识半日,但亦知你乃谦逊之人,不会与研儿争胜,更绝无可能在女子面前卖弄。你奉那现世罗阎之命而来与老夫洽谈,更知其之企图。你定是觉得将来老夫可能会因生意上之事而难做,故尔弄出此事而想着让老夫生气而绝合作之念吧?” “这……” 刘梦棣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书局之事,他来此处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帮皇帝李泷来查那块粉红色的玉佩。 之前他虽然听说过王无岁死于书房之事,但也只是听说,他是进到石家大院以后才感觉到石家的不对劲,走到书房残垣时才发现这里的端倪。 刘梦棣这么做不是石奇川自己脑补的那样,而是想用这件事引出当年豫王府之事,而后再看看能不能试探地问出关于粉红玉佩的线索。 石奇川深吸了口气又道:“不瞒小友。当年书房走水之后,兵马司的衙役就来了这里查看。但……但他们却反而来责问于老夫,说我为何不防火,还说这里万幸只有我一户人家,若是将别人房子烧着了,还要治我的罪呢。” 刘梦棣问道:“后来如何了?” “他们让我快点将死者入殓,并没说别的。老夫在葬了女婿以后才发现这里头疑点重重……” “这样的案子难道不应该先验一验人是否真死于火情么?” 古时因“事死如生”及“死者为大”等习俗与禁忌,即使是凶案,若是家属不让解剖也是不能动尸体一寸皮肤的。 强行开棺或是解剖尸体,若是没查验出什么来,当地官府是要负相应责任的,地方官员因此被御史弹劾也是正常之事。 即使那位地方官上面有人,这一任官做完仁途也就算到此结束了。 王墨思宫忙问道:“义爷当时便知此事蹊跷?” “是。我曾以潜渊之名去刑部衙门言说此事,但亦是无用。兵马司、知府衙门、刑部均不受理此案。他们甚至……甚至还劝我不要多事。且你爹当时已经入殓,实在是……” 刘梦棣也觉得有些蹊跷。 他说道:“前辈可知当时经办此案之人姓甚名谁?六爷虽不管朝务,但找某位官员麻烦还是能做得到的!你我两家即是要合作,六爷自不会坐视不管。” 刘梦棣这么说是倒不是完全相信皇帝刘泷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而是因为刘泷当时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豫王府的众谋士虽然出众,但当时能使的也就是一些阴谋诡计了。 在阳谋上面则是被刘泷、秦谦、卢检等人给压得死死的,更何况是朝堂局势。 暗杀不管成功与否,皇帝刘泷除了沾上一身的污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所以查明真相还皇帝刘泷与秦谦一个清白,解开刘氏与石家之间的恩怨之后,再问豫王府当年那些玉佩之事更是易如反掌! 但那石奇川却说道:“不必如此麻烦了,即使是现世阎罗出面怕也没有办法。皇上深信那人,如今已高升去了吏部。” “吏部?”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吏部侍郎白叔达!皇上登基之前他就任长安知县,因举报自家兄长有功做了长安知府。豫王自刎之后平调进了刑部,现在又去了吏部……难呀!” “这下可糟了!”刘梦棣吐出了一句话来。 石奇川言道:“六爷在朝中没有权势,皇上对白叔达又十分信任。且此事又没有什么证据,想要查明真相……难呀!” 石奇川的两个“难呀”道出了非官身的艰苦。 刘梦棣连忙说道:“不不不,晚辈所言非是这个意思。如我所料无错,那白叔达被平迁吏部乃是皇上将其调岗,好查处其在刑部之所作所为。近些日子他被太子党弹劾,且与盐商关系暧昧,虽说还在上朝下衙,但他应该是已被皇上密探盯上了!” “哦?” “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愈演愈烈,皇上那里应该是想抑制一下大爷党,要不然以后太子不好接位,但又担心太子党膨胀将来无人可制,所以先行敲打了一下太子党。现在……现在想来皇上是真要对大爷党动手了,白叔达若是真被抓进去,而我们这边又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怕是……怕真就沉不了冤,得不了雪了!” “白叔达要被罪治了?” “应该快了。” “倒是便宜他了!” 他对白叔达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因为白家老大白伯约当年即是豫王府的参议,是豫王最重要的谋士。 由于白叔达的举报,使得白伯约都没能活到新皇登基。 石奇川接着说:“此事倒不必再经麻烦,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事也都淡了。若再翻起点什么浪花来,石家怕是……石王两家只剩研儿一个独子,再出点什么意外老夫可没办法向两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呀。” 王墨思连忙说道:“义爷!此事理当查得清楚明白呀!” 石奇川认真地问道:“你真要查?” “自是要查!” “你知道幕后主使可能是谁吗?” “这……” 王墨思犹豫着不敢说出口。 石奇川说道:“当今汉国皇帝治国近二十年,处处彰显仁孝之治,其实老夫……老夫心里也是觉得他不像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所以这极有可能是当朝首辅秦谦之所为!若真是他做下的,你又如何能与其相较呢?迁年之事你若欲查明真相,那也该是等中了进士以后再言!就算现在让你查出来个所以,你又能拿他如何呢?” 王墨思连忙拱手说道:“义爷所言在理!我必能中那会殿两试!” “到时候再说吧!唉,看这事给闹的。” 刘梦棣连忙向着石奇川致歉道:“此事皆怪我!我就不当来此!晚辈就此告辞了。” 石奇川哪里是那等小家子气,他笑道:“小友不仅谦逊,还是个热心肠之人呀。我原以为你是朝廷派来打探老夫的,若如此绝不会将此等旧事翻出。你是朝海先生的弟子,且人品优良,合作之事就不必再议了,全依小友所言即是。即使那现世阎罗打的什么坏主意,老夫相信你定会何我周全的。” 刘梦棣正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豫王府旧事之时,那王璇玑却是突然转身向着一边跑了出去。 石奇川一见,将王墨思留在了当场,自己追王璇玑去了。 此时刘梦棣却是可不好跟随上去,因为剩下的真就是他们的家事了。 但不等同于刘梦棣就会无计可施。 虽然王墨思千般百计得想要留刘梦棣吃饭,但刘梦棣还是在示歉之后,向着院外而去了。 刘梦棣在出了石家大院以后,步子却是放缓了下来。 他不是在想事,而是单纯得想等石奇川出来。 他来石家大院可是带着那把大历绿绮来的,当时他放在了石家的正堂厅室里。 刘梦棣向王墨思请辞之时,人却是在书房残垣那里,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琴给带出来。 那把大历绿绮颇有来历,他希望石奇川在发现了琴留在了他家里以后能给他送出来。 刘梦棣其实不想给王墨思带来麻烦,一个去参加科举,把把过关的人不仅可以算是才学之士,说是天才也是可以的。 而王璇玑更是调皮可爱,虽然随性了一些,但却有一种两小无猜且还带点鬼机灵的邻家女孩的感觉。 刘梦棣与沈琳琅说话得端着,但与王璇玑却不会那么拘谨。 他自出生以来遇到的女人不是与自己敌对的后宫嫔妃,就是向自己献媚的姑娘,再不然就是笑里藏刀之人。 第53章 可来找我 王璇玑这样的女子刘梦棣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璇玑的鬼机灵不是那种耍心眼的恶毒,而只是为了达到自己单纯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去害什么人。 在刘梦棣生长的尔诈我虞的皇宫里,这样的女子实在是难能可贵,又如何能不让刘梦棣心生好感呢。 即使有好感,他就更不能将王璇玑牵扯进去了。 刘梦棣慢慢地向前而行,耳听得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男子的脚步声向来稳重且沉闷,但他身后的声音却是显得十分轻盈。 “你等等!” 刘梦棣回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王璇玑吃力地抱着琴盒向着自己快步赶来。 “你的琴落下了!” 刘梦棣连忙上前将琴盒接了下来:“怪我怪我,如何将此物忘了,弄得还让小姐亲自送来。不是,我是说潜星先生您。” 刘梦棣还是有些失望的,因为石奇川并没有亲自送出来,想来此事正在与王墨思说话。 王璇玑将手中的琴盒一交,身上都显得轻松了一些。 她说:“你这是在笑话我么?还要加个先生二字!” “不是。我……” “是义爷让我来的,因刚刚失态急奔,故而叫我前来致歉,顺便归还宝琴。” “人之常情,何须致歉。此事因我而起,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是。原本我也该说点什么安慰之语,想来刚刚潜渊先生都已经说过了,我一外人也不好……” “他才不会说什么安慰之语呢,我……”王璇玑咬了咬下唇,突然问道:“你真是那位朝海先生的弟子?” 刘梦棣连忙答道:“不算是,他虽传我琴技,但从未正式收我为徒。” “那这把琴是他送你的吗?还是你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哪里弄来的?” 刘梦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王璇玑是个孝顺的姑娘,听到她爹是死于非命,不可能这么快就调整过来心态。 石奇川虽然不怀疑自己是罗翰文,也不怀疑自己是朝海先生的弟子,但极有可能因为这把琴怀疑自己与前朝周室的什么人有染。 毕竟这把琴在当初周室皇子们出逃时一起不见了。 周昭宗有七皇位子。 太子跟随周昭宗殉死了,七皇子也落水而亡。 而二皇子在周昭宗驾崩之前因宫中的夺嫡大战被贬去了长沙。 大汉国太祖皇帝登基以后,周昭宗二皇子便在周室遗老的扶持下顺势在长沙登基继位了。 这位二皇子便就是现在的南周国国主! 而南周国国主当初会被贬,全是周室三皇子做下的梗。 这位三皇子人称柴三太子或柴大官人,他不敢南下投奔哥哥,留在了关中天天想着举事,收复祖业。 至于周室四皇子与五皇子,目前下落不明,谁都不知道他们在哪。 而六皇子则是唯一一个投奔南周国主的,现在也生活在襄阳城中。 所以石奇川应该是怀疑刘梦棣是南周国主或是柴三太子的人。 王璇玑是个漂亮姑娘,且心地纯真,石奇川觉得让她来问话,刘梦棣一定是会说些真话出来的。 刘梦棣连忙答道:“哦,此琴是我从一名女子的手上所购。” “你穿成这样,买得起这等宝琴?” “花的六爷的银子,这把琴实际上属于六爷,我暂借出来把玩一下,还要还给他呢。” “什么样的女子会有这等宝琴呀?她如何要卖琴呢?” 刘梦棣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说,此人身份不明、目的不纯,但可以肯定,那女子与王姑娘你一样漂亮。” 王璇玑脸色一红,说道:“你刚刚还是一本正经呢,如何、如何这般轻浮……” 刘梦棣道:“我只是照实而言,并无虚假。这事我也正头疼呢着,这把琴里头的事情太多,弄得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所为何事?” “这……与朝廷中人有关,小姐不必多问。” “我不爱听别人叫我小姐……” “姑娘……哦不,潜星先生。” “何不像称呼我哥那般称字?” 刘梦棣傻笑一声说道:“我非是对姑娘有成见,而是……像是在念姑娘闺名,实不好如此!姑娘还有事么?没什么事我就……” “你等等!”王璇玑犹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这才说道:“你能不能帮帮我义爷?” “什么?”刘梦棣有些不解。 “我觉得……觉得义爷一定是与豫王府的什么旧人联系上了,朝廷要是要为难义爷,他……” 刘梦棣笑道:“小姐不必如此担忧。潜渊先生不会有事的!” “家中长辈以前曾出过事,皇帝那里……他会不会……” “绝无此可能!刚刚与潜渊先生所言非是虚妄。” “什么?” 刘梦棣解释道:“皮主簿被人毒死,若是皇上所为绝不可能令其成为悬案!而是会将此事嫁祸于豫王府或其他幕僚,这样便可一石二鸟。其二,朝廷官吏也绝不可能会将此事立案,他们有的是办法将此事给敷衍过去。悬案可不是放任不管,刑部每年都得被拉出来再核实一遍。若遇有心人,必定会被拿来做文章。皇上如何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王璇玑有所疑虑地说:“不是还有个姓赵的也死了么?” “赵长史夫妇是失踪,被人密杀乃是传闻。若是皇上所为,何不也将皮主簿弄成失踪?还这般引人口实?即是如此,你父亲也该被失踪才是呀!白伯约当年被其弟白叔达告发谋反,我若是当今皇上,当年事发时就该把引事往豫王府众位幕僚身上牵连,即使不牵扯上豫王,也能名正言顺地将豫王府别的幕僚一起杀了!可见后来种种之事并非当今皇上所为呀!” 王璇玑听得连连点头。 见得对方开始相信自己的话,刘梦棣又补充道:“那豫王府吴教喻后来不也当上了大官了么?可见皇上还是怀柔的。即使豫王还有后人,即使潜渊先生与其本人联系上了,皇上为了掩盖其后人还在世的消息,也绝不会与潜渊先生这等名士为难。若是潜渊先生于儒林之中疾呼一句,怕是要节外生枝了!若皇上有为难之意,哥哥怕连秀才都考不中!” 王璇玑听了刘梦棣的话,一下子就放开了心怀。 刘梦棣客套地说道:“若是家中有事,你尽可以来找我。即使我帮不上忙,在朝中打听一些消息还是能做得到的。” “那我去哪里找你?” 刘梦棣原本就是一句便宜话,就好像“改日一起吃饭一样”,却没想到王璇玑还当了真了! 与刘梦棣想的一样,王璇玑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为人还是十分单纯的。 但此时刘梦棣却有些为难了。 因为罗翰文与自己是一起住在五叶庄的,五叶庄防守十分严密,这也使得王墨思根本找不着他。 罗翰文也不是买不起房子,而是刘梦棣所有的产业账目都是汇集到五叶庄,总账房即设在那里。 反正五叶庄的房间也多的是,罗翰文干脆就吃住在那里,还省去了伙食费。 刘梦棣当然不可能让王璇玑去大明宫找自己,更不可能让他去藏春院那样的地方找自己。 若是说去五叶庄,谁知道会不会遇上真正的罗翰文,那且不是什么都给撞破了么? 刘梦棣犹豫之时,却不想那王璇玑突然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若不是居无定所,当年亦不会与母亲一道流落街头而有街头案首之名。我只是……” 刘梦棣陪笑道:“无碍,其实我有地方住,就是六爷的五叶庄。但六爷也住在那里,他的为人……小姐还是不要被他看到的好,墨思兄最好也别去,六爷这人纨绔得很,变着法子戏耍他人……其实你也不用走远。潜渊先生已答应合作开书局之事,将来我会派一名心腹财入驻贵灶,你有事让他传达即可。” “嗯!”王璇玑颇有些高兴地应了一声。 刘梦棣躬了一下身,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便告辞了。” “你等等!” “什么?” 王璇玑低着头犹豫了一下。 突然她念了一句“谢谢”,没等刘梦棣反应,就转身向着院中跑了回去。 王璇玑的谢谢指的是刚刚刘梦棣为自己解开了王无岁的他杀之谜。 刘梦棣轻笑了一下,但很快却又将脸给板了起来。 他看着王璇玑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合住?罗先生与我是合住一起的!因为他是总账房,可……王无岁是潜渊先生的女婿,为何住在老丈人家中?入赘?王墨思姓王也不姓石呀!怪事了!” ………………………… 刘梦棣有些郁闷地回到五叶庄。 他一踏进庄内便见得一名侍女模样的少女迎了上来。 那少女身材娇美,身上衣服的布料虽然十分高档,但样式却有些普通,只是寻常侍女的装扮。 她的身上也没有太多的金银饰品,好似知道刘梦棣并不喜欢花哨,所以才打扮成这样一般。 即使是这副打扮也难以掩盖她的花容月貌。 第54章 大夫郎中 那少女见得刘梦棣手上抱着一把琴盒,那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来。 开心归开心,但她却不像王璇玑那般外向,而是收敛得向着刘梦棣压了压福,而后说道:“爷,您回来了。” 刘梦棣连忙将琴盒往边上一递,一名仆从急走上来便将琴盒给接了过去。 “莲儿!可想死爷我了!” 刘梦棣说着冲上前去,一把就将那少女给抱了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藏春院的掌柜、长安城的无冕花魁、“关中第一名伎”落尘姑娘。 其实她并不是青伎,只是藏春院有时会来个什么名人,她才会为了生意应酬那么一下。 正如之前刘梦棣与石奇川说的那样,当时朝海先生将一生所学都教给自己离开长安城以后,他便转手教给了落尘姑娘。 落尘姑娘不仅有天仙一般的美貌,琴技也是十分了得。 且与她来往的都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子、名士,这如何让她不被人吹捧呢,甚至沈同和在见着落尘以后都对其赞不绝口! 落尘姑娘没有青楼姑娘的市侩,但两眼之中早已没有了单纯。 刘梦棣抱起落尘姑娘原地打了个转。 那落尘姑娘不惊不叫,好似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爷!有人看着呢。” 刘梦棣将落尘姑娘放了下来,而后摸着她的脸说道:“真是苦了你了!你在禁军那里没事吧?” 落尘姑娘轻声应道:“没事,谷副统领对我很好,并没有为难,只是……” “他认出你来了?” “应该是认出来了。” 刘梦棣摸着她的脸说道:“没关系,你别承认就行,小心引来杀身之祸,到时候怕是爷我都保不了了你。杀手的手段可是防不胜防的!” “奴婢省得了。爷,谷副统领问起了朝海先生,奴婢只言没见过。” 刘梦棣叹道:“一去数载,音讯全无。唉,爷冒罗先生之名去见了潜渊先生,连潜渊先生也知道他要回襄阳复仇。其报必死之心而去,怕是……算了,你别想太多,把琴技学好,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当初我要是知道他要回去,我就不学那么快了,多留一年是一年,这事怪我呀!” “要不是奴婢愚钝,学不好琴,他也不会尽数传于爷您,奴婢……” “好了,不说这些伤事心了!” 刘梦棣又问道:“你如何在这里?没回藏春院?” 落尘姑娘应道:“奴婢被罗先生从内务府那边领出来,带着那些姑娘的确是回了藏春院。罗先生说……说您去弄什么琴了,还说是……”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的嘴是真快呀!这事给闹的,这把琴爷原本是想送给你来着,但是……” 听到但是二字,落尘姑娘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太好起来。 她其实并不喜欢什么名琴,对学琴甚至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学琴是因为刘梦棣喜欢抚琴,更喜欢看到刘梦棣为了给自己压惊而亲自奔波四处寻访名琴。 但此时,刘梦棣却又好似不想将这把琴送给自己,这让她有些失望。 或者说,她失望的是刘梦棣没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刘梦棣见得落尘姑娘的表情连忙摸着她的皎白的脸蛋说道:“这把琴关系重大,却是不好现在就送给你。你且别失望,与爷说想要什么,爷满足你即是了。” “爷,奴婢……奴婢不想再做什么掌柜了,奴婢只想陪在爷的身边,做个侍女也是极高兴的。” 刘梦棣笑道:“先帮爷我把那几家青楼支撑起来,等爷找着合适的人选,把就你换回到身边来!不要矫情,爷自有安排!” “是!” 刘梦棣拉着那落尘姑娘的手向着厅堂走去:“走,进去说话,正好有件事情要问你。” “爷您吩咐。” 刘梦棣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天在藏春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尘姑娘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四下张望了一下。 刘梦棣笑道:“这里是自己家,要是这里都有别人的耳目,爷我有一百个头也不够杀的。” 落尘姑娘说道:“爷,奴婢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便从头说起,来,进去坐下,慢慢得说。” 刘梦棣所说的坐下与别人耳中的坐下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二人不是分开坐,而是坐在同一张主位椅子上。 一张椅子当然坐不下两个人,但若是落尘姑娘被刘梦棣抱在怀中,那不就能坐得下了么? 落尘姑娘因为怕重心不稳,只得抱着刘梦棣的脖子。 因为暧昧的姿态,让落尘姑娘不由得想起了十大名儒之一的凝泽先生的诗句。 凝泽先生以诗词闻名于世,他曾有一句诗句极符合现在这样的场景: “妾似琵琶斜入怀,任君指抚莺啼乖。 宫商绕梁夜不尽,角羽声声伴古槐。” 从椅子到床上,再到院里古槐,变着地点变着花样的艳词难免让落尘姑娘将脸涨得通红。 在刘梦棣的追问之下,那落尘姑娘才将藏春院被抄时的情形一一说了出来。 刘梦棣在她的耳边轻吹着气问道:“你刚刚说那位客人是个老人家?” “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反正不年轻。而且……他不像是来狎伎的,更像是在等人。” “等人这事爷我料想到了,而且他还没等到人是不是?” “什么都瞒不过爷。” “是他等的人没到还是那人已经进了藏春院暗藏在他处观察呢?” “来客是在雅间里,外面人看不到雅间之内的,无从观察。且奴婢来这之前与一众姑娘都问过话了,那天傍晚刚过,来的几桌客人皆是常客,只有那位老人家是生人,更无独行者皆是结伴而来,所以奴婢想应该是他要等的人根本就没来。” 藏春院的茶围是死贵死贵的,但它却不是以人数来算,而是以大、小桌子、场次、茶菜酒水来算的。 所以来藏春院的独客其实很少,一般人都会约上三五个朋友一起,反正花费也都差不多。 刘梦棣问道:“禁军进来之时你为何让他从密道走了?” “怕、怕您知道……” 落尘姑娘低着头,应了一句,而后马上又解释道:“奴婢当时也不知道禁军竟就是冲着他来的。” “怕爷我知道?知道什么?” 落尘姑娘答道:“那、那位来客一开始不是奴婢接待的,而是另一位姑娘。那姑娘在里头伺候了一阵,来客即不听琴也不听曲,更不点茶,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好似……好似以前根本就没来过青楼,生份得很,与工部周尚书当初化名而来一样。当时爷您还骂过奴婢查不出当时与周尚书见面之人,这一次奴婢就留了一个心眼,想亲自去打探几句。”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如何会怕爷我知晓?” “那、那位老先生一看到奴婢便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还问起了奴婢的来历。” “嗯?奇怪的话?” “说是……说是青楼之中如何还会有、有处子。” 刘梦棣连忙问道:“他看到你的守宫砂了?” “除了爷,奴婢不可能让他人看到……” “那他怎么会知道的?” 落尘姑娘此时羞涩之气竟是退下了不少,还显出许多的无奈与失落来。 她说:“应该是位医者,他不用把脉便说我气血两虚,且还说是儿时就造下的病灶,至今都治不好,还说……” 宋朝时许多地方官本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宗旨,在闲时坐堂诊病,也就有了以诸如大夫、郎中等官职称呼职业的民俗名称。 但这个世界线并没有宋朝。 医师之名则是从唐朝开始的,其实也是一种官职,隶属于“太医院”。 所以这个世界线的医生是以医者相称。 刘梦棣追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说是在寒水里泡得太久了,寒气已侵入脾脏,虽然当时奴婢还没成年,但……但若不及早医治,将来极有可能、可能生不了孩子,说是宫寒不治。”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你把以前为了活命藏在水中逃亡汉国之事告诉他了?” “没有!奴婢一句也没提起,还狡辩说从未以冷水入浴,他一点也不信!” 刘梦棣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他把你的脉了么?” “没有!他只是看着我的脸色说的,句句皆中。所以奴婢想来那人应该是个医术十分高超之人!” 刘梦棣想了想问道:“你为何会放他走?” “奴婢当时也不知道禁军抓的是他,且、且怕他乱说话,被青楼里的姑娘们知晓、知晓奴婢还是处子……” 刘梦棣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呀!玉洁冰清,比别人强太多了!这是长处!” “奴婢……”落尘姑娘咬了咬唇,说道:“奴婢当初为驯服那些姑娘曾说……说奴婢常给您侍寝,是您身边的近侍……她们惧怕您也就不敢得罪奴婢了。” 刘梦棣呵呵笑着,在落尘姑娘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本就是爷的心腹近侍,算不得说谎。当初就与你说过,该让她们怕你才是!不过现在想来没人敢不服你了。不说这个了,且说那老头。爷我若是要找到他,你可有什么办法?” 第55章 侠士笑纳 落尘姑娘想了想应道:“来客的装扮很普通,但是他腰间挂着许多东西,像是行医时常用的。奴婢不通医术,不懂那些东西具体做何用处,但市面上的医者却无那些零碎,而且……而且他腰腹正中间的腰那里鼓起了一小块,不像是折进去的多余腰带……” 刘梦棣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他问道:“腰带边上有没有丝绳之类的东西?” “有一条小红绳,很细,与其说是绳不如说是线。若是不是爷您常与奴婢说要善于观察与发现,奴婢别说是那小红绳了,连他腰带比常人鼓起一小块也不会发现。” “小红绳?” “是。他的腰带是青色的,所以奴婢能看到那根小红绳,但却不太显眼。当时奴婢便觉得很怪。他身上也没有红色衣物,不太可能是线头,像是……” “您是专门用来与别的绳头相区别的?” “爷您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 刘梦棣猛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拍了一下落尘姑娘的臀股。 落尘姑娘十分知趣得从刘梦棣的身上走了下去,站在了一边。 刘梦棣站起身来,摸着自己的鼻子轻声笑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落尘姑娘疑了一声。 刘梦棣笑道:“在罗先生的房中准备一桌席面!” “您爷要请罗先生吃?最近他要理账,怕是没空陪您了,要不让奴婢……” “让罗先生藏好身形,他不必出现,出现了倒还麻烦,快去准备吧。” “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席,只是……爷您这是要请谁吃席?如何还在罗先生房间?要发请柬么?” 刘梦棣笑道:“不必发请柬,他自己会来!我说呢!原来是这样!这事真有意思!” “什么?” 落尘姑娘一点也不明白,只是站在刘梦棣身边懦懦得看着对方。 ………………………… 五叶庄其实是个二进院的庄园。 所谓二进院,即是会有两个大院,而不是某些人所说的大门连同入口过道为一进。 刘梦棣住在第二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内宅。 平时会客则是在前院第一进的大堂厅里。 第二进的大堂厅才是祭祖及正式礼节所用的,但刘梦棣是皇子,是不许自己祭祖的,所以那里只有几张桌子。 原本刘梦棣是让罗翰文与自己一起住内宅,但罗翰文自己觉得主客有别、与礼不合,所以带着一众账房会计住在了前院的厢房之内。 总账房自然也就设在了前进院的堂厅边上。 三更竹响。 五叶庄巡夜的护院们在罗翰文的厢房外面走过,厢房并没有点着灯,想来里面的人早睡了。 护院们都没拿正眼看厢房房门一眼便路过了此处向别处而去。 他们走开没一会儿,从一边闪道一道黑影。 那黑影像是夜里的精灵一般在不显眼的暗角里移动着。 黑衣人的身材十分健硕高大,但他走路时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暗悄悄地摸至罗翰文的房间之外,而后将耳朵贴在门后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好似能听到里面人的呼吸声,且也十分确定有人就睡在里头。 黑影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周边安全之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宽背大长刀出来。 他将长刀插入门缝之中,而后向上慢慢地移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房门后面都会有一个门闩,一般人睡觉时是会将房门给闩上。 但那把匕首却没破到一点阻碍,就滑动到了上面。 他这才意识到这道房门根本就没有闩上。 黑衣人将刀抽回,而后轻轻得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他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得周围安全,于是便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正此时,房间里的灯烛突然亮了起来。 只见得房间正中间的圆桌之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还向上发着热气,像是刚做出来的一样。 而桌边正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此人不是别人正刘梦棣。 落尘姑娘则是正在一边点着高脚铜烛台上的蜡烛。 黑衣人一见这个情形,打了个激灵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他转身正要逃走之时,厢房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甚至还有几个弓箭手与弓弩手正用箭对着自己。 黑衣人眉头看着完处高深的院墙已经明白了自己已是漏网之鱼,所有逃生之路皆被堵死。 黑衣人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再次看向着房间里。 刘梦棣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微笑着拱了拱手,言道:“本王准备了一桌席面,还请大侠赏脸!” 那黑衣人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刘梦棣应道:“本王只知道你是为了罗先生而来的,具体姓甚名谁却是不知。你心中若有别的疑问,本王可在此一一为你解答。”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刘梦棣笑道:“让客人站着可不是本王的待客之道,侠士还请上坐!哦,您放心,吃过酒茶便随您来去,绝不会相为难!还会有酬劳俸上。” 刘梦棣说着看向了一边的落尘姑娘。 落尘姑娘会意过来,走到一边小柜子前,从柜面上将一个托盘拿了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托盘里放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百两的面额其实已经不小了,用于送礼对于刘梦棣来说是极为合适的。 黑衣人看着那张银票心中生疑,又转而看了一眼院中的那些护院。 他此时并没有自信能一点伤都不留就能出得了这里,但他又置不下这口来。 黑衣人问道:“你我同席?” 刘梦棣笑着说:“怎么?本王不配么?” “你是现世阎罗?” “是本王!” “我一草莽,能与六爷您同桌实在是荣幸呀。您身边这位侍女……呀。这等相貌绝不是一般凡人!六爷的名下有诸多青楼产业,想来这位便就是藏春院的落尘姑娘吧?也只有她才能有这等身段与美貌了!” 落尘姑娘压了压福言道:“奴家正是落尘。” “听说与落尘姑娘打一个茶围都要好多银子,绝不是我这等江湖汉能吃得起的,却不想今日有幸能见到落尘姑娘,实是三生有幸呀!” 落尘姑娘应道:“奴家是藏春院掌柜,并不打茶围。但爷有吩咐,让奴家在一边伺候,奴家不敢不从。” “桌子上的银子是给我的?” 刘梦棣笑答道:“一点醒酒的茶钱,还请侠士笑纳。” “这张银票看起来很重呀,不太好拿得起来!” 那黑衣人说完以后,才落落大方地走到桌边。 他冲着刘梦棣拱了一下手,说道:“六爷您请!” “侠士也请。” 刘梦棣说着便坐了下来。 而那落尘姑娘连忙上前将房门给关了起来,又回到了刘梦棣的身边。 刘梦棣坐正了身子将手中的扇子放在了桌面上,并且说道:“侠士放心,房间内外并无生人,可大胆在此言语。” 那黑衣人晃动着手里的宽背大刀问道:“你就不怕我劫持了你?” 刘梦棣笑道:“你我无怨无仇,本王何必担心?”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在桌边坐了下来,而后将宽背大刀放在了桌边。 大刀的刀柄是冲里的,他若是想动手,一把就能将那宽背大刀举起。 落尘姑娘见此拿起了桌上的酒壶,正想要给二人斟酒。 却不想黑衣人突然说道:“草莽之徒用不上这等小杯,请换大碗!” 落尘姑娘见得刘梦棣点了一下头,走到一边柜台前拿出了两只瓷碗。 她将碗放在桌面上但却没去拿酒壶,而是将放在墙边的小酒坛拿了过来,而后才将两只碗都斟满了酒。 “侠士请了!”刘梦棣拿起碗来咕嘟咕嘟得就将酒给喝了下去。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好酒,而是想让对方放心酒是没有毒的。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却不想现世阎罗竟是如此豪迈之人呀!” 黑衣人发着爽朗的笑声,而后唰得一下,摘去蒙在脸上的布。 那黑衣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太阳穴鼓起了一个小包,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他也将碗拿起来,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干净,而后舒坦得叫了一声“痛快!” 黑衣人放下碗,在等落尘姑娘斟酒之时,又说:“我没什么钱,像这等好酒年节都未必能喝上少许!没想到呀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里给喝上了!” 刘梦棣拱手言道:“还不知侠士高姓大名!” “别忙!”那黑衣人拿起了斟好的酒,又胡喝了一碗。 刘梦棣笑道:“豪爽!倒是让我这个劝酒的东家汗颜了,我陪你一碗!” 刘梦棣说完,二人同时又喝了一碗下去。 黑衣人放下碗,打了个酒嗝之后这才问道:“罗翰文哪里去了?” “被我藏在别的厢房里了,我没敢告诉他你要来,他胆小,我怕他被你吓到。” “你是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会有人来找他的?”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中午去了一趟潜渊先生家中,他家可不太平呀,除了他家里人之 外,至少还有三拨人的存在!一拨是所谓豫王后人的人,一拨是给王家小姐带来无尽烦恼的江湖客,一拨是兵部蒋侍郎的密探。如我说的没氏,你应该是江湖客的那一拨人马吧?” 第56章 豫王旧人 黑衣人应道:“不错,但那又如何?” “我不相信蒋侍郎的密探没跟踪过你们,可你们总有办法摆脱那些密探,要不然你们早被他一锅端了,你也更不敢到我这里来了!从这里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蒋侍郎误会了,他将你们与前来找潜渊先生的豫王后人的那伙人给弄混合为一谈了。二是你们一定对聚贤坊那一带极为熟悉,想来你们应该也是生活在长安城里的吧!” “你又说对了!可你还是没说你如何知道我会来!” “因为你们弄不清楚罗先生去潜渊先生家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潜渊先生的安全,你们有必要来找他问一问!” “为什么不是明天不是后天,而一定就料定了我今夜就会来呢?” 黑衣人这么问是因为房间里的这一桌酒席。 虽然刘梦棣是提前知道,这才备好了这些酒菜。 刘梦棣笑道:“你们怕被蒋侍郎的密探再次盯上,所以根本不敢在白天去他家。即使有人大白天去了,那也一定是为了引开蒋宗宪的密探,暗中再派别人去。即是如此,你们必然是在夜里才得知罗先生去了石家大院。即是白天不敢行动,那你们也就只会在夜里来本王的外宅找罗先生了。且你们心里很急,我料想你们没有这个耐心等到明天夜里再来求证!” “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了?” “刚刚说了,我只知道你们是豫王旧部,但却不知道你们具体姓甚名谁。而且你们与来找潜渊先生的那位豫王后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哦?”黑衣人好奇得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蒋侍郎即是知道你们的存在,我不相信你们一次都没与他的密探冲突过,但罗先生却是没从王研或是王璇玑的口中得知院中曾有人打斗过。这只能说明一点!不管是蒋宗宪还是你们,都不愿意在潜渊先生的院子里打斗,不愿意让王研王璇玑看看到有人流血!所以我敢十分肯定,你们才是真正来保护潜渊先生之人。或者说,你们才是豫王旧人!” “你即是什么都知道了,为何又……” “本王想知道你们的头目是谁。”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问比没问来得好!” “那你问了也白问,我是不会说的!” 刘梦棣笑道:“不说便不说了,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来,我们再饮一碗!” “好!” 黑衣人应了一声,又与刘梦棣共饮了一碗。 黑衣人喝完酒用袖子擦嘴之时,刘梦棣却突然极不礼貌地轻笑出声来。 黑衣人问道:“我喝酒时很好笑?” “没有!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黑衣人不高兴地说:“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吧!” 刘梦棣笑道:“你们是不是也与那位宣称豫王后人的那伙人发生过冲突?” 黑衣人一愣,问道:“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出来其实不值一提。我藏春院被禁军给查抄了!之前我想来想去也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接被抓走的姑娘们回来,我这才明白过来!” “你明白什么了?” 刘梦棣言道:“有一个人自称是豫王后人前去找过潜渊先生,但潜渊先生并不太相信他,或者说是你们并不相信那人是豫王后人且与潜渊先生说了。为了让潜渊先生及你们相信自己的身份,他觉得得给自己找一个证人才是,而且这个证人潜渊先生还得认识,并且还得让潜渊先生相信这个证人的话。于是那位豫王后人便去找了那位证人!” 黑衣人连忙问道:“你知道那证人是谁?” “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宫中的御医解金匮!解金匮曾在我父皇登基那天失踪不见了!现在看来,他应该也是豫王党,知道父皇登基已成定局,所以事先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 “因为来我藏春院的即是那位解神医呀!如果我所料没错,那位豫王后人让潜渊先生帮着他在我藏春院定了一间雅间,并且约了解神医到那里相会!或者说,是潜渊先生求着解神医去到藏春院里辨别一下那位豫王之后的真伪!” “是这样!” 刘梦棣说:“但是那位豫王后人却没有来,来的却是禁军之人,且因为没抓着豫王后人还将我的藏春院给查抄了!也好在解神医机灵,拜托莲儿帮他逃走了,要不然他也得被抓!” 黑衣人问道:“你好似……好似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的其实也只有这些了,好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你们一定是为了潜渊先生的安全而去到他家保护过他。所以你们一定是与那位豫王后人发生过矛盾。即是如此,你们也一定坏不到哪里去。我能与侠士坐在一起吃酒,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黑衣人笑道:“真是没想到,现世阎罗不仅豪爽,还恩怨分明!听说那中山奇侠是您的座上宾?想来也是因此而与您合得来吧!” “可以这说!” “可是……你请我喝这个酒是为的什么?” “还是那个问题,你们的头目是谁?别说是你,你一定不是!” “我是不会说的!” “你就算是不说也没关系,本王绝不为难,还好酒好菜款待着。你要是觉得不尽兴大可就此离去。若是觉得喝高兴了,想要在此留宿,厢房本王也都安排好了!随你来去自如!” “那外面那些护院……” “只是用来请您进屋的,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侠士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我这里却是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那位豫王后人或是其同伙若是再次出现,还请与我说一声!” 黑衣人大声笑道:“若是豫王后人真的还活着,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一定会!” “哦?这是为何?” 刘梦棣笑道:“因为他是假的!要不然你们如何会与他发生冲突呢?只是潜渊先生自己是局中人分辨不清,这才压着不让你们动手,其实你们比谁都想要杀了他!” 黑衣人苦笑一声说道:“你太高看我了,潜渊先生是不让我们与他们发生冲突没错,但……说句让六爷见笑的话,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武功奇高!我……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哦?”刘梦棣惊奇得看着黑衣人。 从黑衣人鼓起的太阳穴就可以看出这人武功一定不低,能被他称道的,想来真的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 黑衣人此时为了缓解尴尬,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位豫王后人是假的?” “能与解神医约到青楼里见面的人会是什么人?青楼里的人眼睛尖着呢,要是个女人进来,一眼就能认出!所以,你们见到的那位豫王之后一定就是个男人!只有男人才会想着得到潜渊先生名声上的支持以便将来举事呀!” “那又如何?” 刘梦棣呵呵笑道:“真正的豫王后人是位女子呀!” “阿?”黑衣人愣住了神,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黑衣人连忙问道:“豫王后人是名女子?王无岁是当年豫王府詹事,若是豫王后人是名女子他应该会与潜渊先生说的呀!连潜渊先生都不知道……” “当年豫王妃刚把孩子生下来,月子都没做便出走失踪了,绝少人知晓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甚至很多人都默认了豫王后人是个男人!” “你又是如何知晓豫王后人是女子的?” 刘梦棣笑着:“第一,有人告诉过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可以肯定,他就是知道!第二!” 刘梦棣说着,将怀中的那块粉红色玉佩给拿了出来。 黑衣人疑问道:“这是什么?” “这只玉佩原本是一对的,是内务府造办处的做工,只要问问内务府的人,他们都可以认得出来。你也别问我这一块是从哪里拿来的,你只要知道另一只一定就在豫王后人或是豫王妃的身上就对了!潜渊先生见到的那位豫王后人手上根本就没有,要不然他不必打解神医去求证,只要将玉佩拿出来即可,所以他就一定不是!” “这块玉佩能说明豫王之后是女子?” 刘梦棣笑道:“你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世家门弟的那些事情。这块心形太佩是可以合二为一的,你想像一下,如果两块一样的这种玉佩合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 “嗯?” “是中间扁平圆滑,而两头尖尖的橄榄形,你觉得这是什么?” 黑衣人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他说道:“是……是女人用来织布的梭子?你这也牵强了一些吧?” 刘梦棣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这是一件礼器,名叫瓦,可不是瓦片的瓦。古人称纺梭之砖为瓦,故生男孩送圭璋,生女娃则送瓦玉。正所谓弄璋弄瓦是也。” 第57章 空腹易醉 “我听不懂你的之乎者也,你意思是这东西是世家豪门里生女娃时用的?” 刘梦棣点了点头说道:“对,从我第一次见到这块玉佩,且知道它与豫王府有关之时我便已经知道豫王后人其实是位女子了!罗先生应该也能想到。” 黑衣人言道:“你知道即是罗翰文知道,可是……他为何没与潜渊先生说起?” “不能说!” “这是为何?” “假豫王后人若是被说破身份,他以后又如何在关中行事?又如何再对我大汉国行不利之举?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 黑衣人认真得答道:“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在潜渊先生将豫王后人性别说出去之前就杀了他!” “不错!罗先生担心潜渊先生有性命之忧,故而当时不敢说!只言那王无岁非是走水而亡,乃是他杀!能潜入石家大院在王无岁的书房中秘密将其杀死并焚尸者,必是与其相识之人!罗先生说出此事其实是想叫潜渊先生要时刻小心身边之人,特别是那假冒的豫王后人!” 黑衣人叹了一声说道:“听说了!罗先生真是神乎其技!一酒一醋即可知真相!我来此并无恶意,其实也是想问其目的所在,现在听六爷一说……你是也想将那位假冒者给杀了?” “是。而且本王还有一句嘱托,此事别与潜渊先生说起,他不知道比知道来的好!装得不像而露出马脚,那比看破更为危险!” “但潜渊先生亦是怀疑起那人身份了呀!” 刘梦棣笑道:“无妨!那个假货在假冒之时定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欣然接受了潜渊先生的怀疑,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与解神医见面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或者说,只有潜渊先生怀疑他但不确定之时,才能令其放心!” “可你刚刚说他没去藏春院!那即可料定其不敢去见解神医,随即其假身份也会暴露,那么……” “不!他没去藏春院一定是自己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不是不敢见解神医。” “为何如此笃定?” “我是以合作之名让罗先生去找的潜渊先生,从他的话里我能看得出来石家最近的财务出了些问题,我原以为他是把银子都拿给了那个假货。但……潜渊先生即是并不完全相信他,那自然也不可能将银子全给他。换言之,潜渊先生应该是把银子用在了别处,他一定就拿不出半年的收入去藏春院定个雅间!” “嗯?” “所以,包下藏春院雅间的银子就一定是那位豫王后人出的,潜渊先生只是帮着定雅间而已。也就是说,那位假货并不害怕见解神医,甚至希望见到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定有办法让解神医证明自己即是豫王之后!” 黑衣人点了点头明示明白,而后问道:“那现在六爷是想……” “不管如何,你我都有相同的目标!我们都想找到真正的豫王后人及除掉那个假货。但因为豫王当年与皇子夺储争嫡之事,你一定不会太相信本王,更不会与本王一起找豫王后人的,你怕我找到以后害了他!” “对!” “但我们却是可以一起合作除掉这个假货呀!那假货定然还会去潜渊先生,你要做的只是在得到消息以后传给我,由我去杀他。如此,他必然不会迁怒于潜渊先生与你们!如此白捡的借刀杀人之计为何不使呢?” 黑衣人想了想说道:“我不能马上答回你,你刚刚也说了我并非头目,还得回去禀报一声。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说!” “是不是另一半玉佩在谁的手上谁就是豫王后人 ?” “只能说,另一半玉佩极有可能在豫王妃或是豫王之后的身上。” 黑衣人明白地点了点头又道:“最后一个问题!” “说!” “那坛酒能不能让我带去?” 刘梦棣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了起来。 他转头对落尘姑娘说道:“准备一辆马车,装满西凤玉露,连酒带车都送他了。” 落尘姑娘还没有回答,那黑衣人连忙摆手说道:“不必!我知六爷您很是好客,就凭着刚刚一番对话,我更知您的才智远不是我能比的。马匹识路且马车视野有限,您要是派人跟踪,即使半路被我甩掉,你也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而找到我的老巢!我不敢冒这个险,我只求一坛酒。” 刘梦棣笑道:“莲儿,院里有酒葫芦么?就是山先生用的那一种。” “有。” “派人去酒窖多装几个让侠士带走,那东西比坛子轻便。” “是。” 落尘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间。 黑衣人哈哈笑道:“六爷真是豪气呀!没别可说的,喝!” “多少吃点菜吧,空腹易醉!” “来不及了,还得赶着离开回报呢,我还是肚子能装多少就先装多少走吧!” “那本王便奉陪到底了!” 二人看着这一桌的菜,对喝起了酒来。 他们一碗又一碗地喝着,当刘梦棣都有些吃不消之时,那落尘姑娘这才回到房间里来。 黑衣人将侍从带来的六个酒葫芦系在了腰间,背后大刀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出了房间。 刘梦棣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黑衣人向自己拱手以后极速地离后,而后翻过一面墙,就此消失。 此时刘梦棣才呼了口气去。 他摇着头说道:“真厉害呀!他要是再跟爷喝一碗,爷就得吐出来了!” 刘梦棣说完,马上拿起筷子吃起了东西起来。 落尘姑娘却是问道:“爷,您为何不将他强留下来逼问呢?” 刘梦棣笑着反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落尘姑娘摇了摇头问道:“爷您知晓?” “那把宽背大刀你没认出来?” “奴婢不是江湖中人……” “他是五行刀卫殿煌!是绿林道上一等一的好汉,爷我不忍心去害这等人呀,且此人以忠义为旨,绝不会开口的!最主要的是……呵呵,其实爷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只是想求证一下!” “但爷您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奴婢觉得还是得把他……” 刘梦棣笑道:“求证有时不需要对方亲自说出来!他越是不说却是越能证明爷我心中所想!” 落尘姑娘连忙问道:“爷您又猜出来了?那人是谁呀?” “呵呵,你想不到的!” “爷您提醒一二,奴婢必能猜出!” 刘梦棣笑道:“卫殿煌刚刚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听不懂爷我那些之乎者也,但你有没有发现,他说话有时也是文嗖嗖的?” “好像是这样,但……” “你还没猜出来呢?他们的头目应该不会武功,而且还会是一个文人呢!卫殿煌如此说话其实耳濡目染所至的呀!” 落尘姑娘想了想说道:“即是豫王后人……呀!不会是当年那个失踪了的赵轾吧?” 刘梦棣笑道:“能想到赵轾可见你还不算笨,但你猜错了!” “什么?” “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再与我说,我加更!不是,我是说,我有赏!” 落尘姑娘埋怨道:“爷既是都知道了就别让奴婢猜了……” “都知道?没有!爷又不是神棍,拿手指头掐一掐就能知道!至少还有两件事情爷我没弄明白!” “什么事呀?” 刘梦棣言道:“潜渊先生的银子如果不是给了那个假豫王后人,那他的银子哪里去了呢?” “是给了卫殿煌这伙人了吧?” 刘梦棣呵呵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年托盘言道:“马车他没要,桌面上白给的银子他也没拿走,你觉得他真缺银子吗?且卫殿煌这伙真豫王旧部早在二十年前就存在了,但按王璇玑所言,潜渊先生扣她的例钱也就是这一两年之内发生的,甚至是最近发生的!由此可见豫王旧部另有收入,不需要潜渊先生养活!” “这很重要么?” “这个细节一定很重要!若是能弄清楚这件事情,很多事都会迎刃而解的!” “那另一件事情呢?” “为什么假的豫王后人不怕见解神医呢?或者说解神医现在在哪?这个人失踪了近二十年了,石奇川又是从哪里把他找出来让他去辨认豫王后人的?” “这……爷您想不到奴婢更是想不着了。” “想要知晓其实也不难,将解神医找出来,问问他不就清楚了吗?想来他应该还在长安城里,要不然潜渊先生不可能一约而至!算了,不想了。夜深了,睡吧。” “爷,奴婢想……” 刘梦棣马上说道:“不必侍寝,爷我明日一早要上朝,得马上睡了,你也早些睡去吧。” “上朝?爷您从来不上朝的!” 落尘姑娘随即委屈巴巴地说道:“爷又找借口,您是不是对奴婢……” 刘梦棣连忙轻抚着对方的脸说道:“别胡思乱想!爷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么?其实爷……爷我喜欢男人!” 这要是刘梦棣身边的人听到这话一定会笑出声来,但那落尘姑娘却还是低沉着情绪。 第58章 子虚乌有 她低着头说道:“奴婢明白爷的意思。爷总是担心奴婢因男女之事而将大仇抛之脑后,更担心奴婢心绪不定而没办好爷您的事情,只是奴婢……” “爷不是要逼你只能记住仇恨,我也常说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但你……你也不能一点都不想呀!朝海先生生死未卜,你若是不能静下心来学好爷教你的那些,你又如何独挡一面,又如何……唉,算了。该说的都说过了,你快去休息吧。爷我一定要你,但不是现在。十八岁的年纪也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生、生孩子……” 刘梦棣前面的话好似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倒是最后一句话让落尘姑娘记住了。 ……………………………… 咸元十九年。 十一月三十一。 清晨。 天色刚刚放亮,在宣政殿外等着上朝的朝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说着悄悄话。 同是太子党的户部侍郎何溯之与右都御使卓不凡站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那何溯之问道:“卓右都你与六爷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如何见了他如同见了阎罗一般?当然了,我见他我也怕,但不至于像您这般呀。” 卓不凡叹了一声说道:“欠债的见着了债主,自是要逃的!就算是说到御前去说,那也是我没理……” “阿?”何溯之愣了一下问道:“你还欠他钱呢?” “那一年榆林、延安两府大旱,皇上命我前去查看灾情……唉。其实我不用去都知道那里什么情况了!且去了也没用呀,手上没有银子,去了也只能干瞪眼干着急,皇上那里又……你这个户部侍郎自是比我清楚户部的情况。” 何溯之点头说道:“是呀。近些年我们与齐国矛盾不断,陆陆继继在汜水关陈兵了近十万大军。这训练整备、兵器甲胄、人吃马嚼哪样不用花银子。若是老天爷开眼无灾无祸还算是能支应过去,可一到灾年……唉,如今腊月将近,也不知贫民百姓今年又该如何熬渡过冬……”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与皇上要银子,皇上却只是让我先去看一看。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去找世家乡绅筹措银子。可、可长安城的那些世家贵胄哪里会管榆林百姓的死活,拢共才筹了一千两不到呀。最后弄来弄去,只得问六爷借了一万两银子。” “全花了?” “杯水车薪!但至少打出了些井来,算是救活了几县百姓!不过这事还真神了!” “什么神了?” “我出发之时六爷与我说,夜里有神将给他托梦,说是在宽州地界地下十五丈的石下有地府所用之泉眼一口!我去了那里便命人掘地十五丈,果见石层。后又命石匠开石,又掘进一丈,突然一股清泉流喷涌而出,如春之甘露,汩汩而积!” “哦!听说了,后来宽州城不就因此涧改名叫清涧县了么?却不曾想此是六爷被神人托梦所至。如何不见你之前提起过?” 卓不凡摇头说道:“我等读圣贤之书,若非无有他法,哪里敢轻信此事,子虚乌有而已,但他怎么就……你说他是不是真是阎罗转世?要不然怎么就会知道那么深的地下会有泉水呢?” 何溯之却是笑出了声来:“你刚刚还说什么子虚使者乌有先生,如何话头一转却又说起这些玄奇来了?你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去还那阎魔的万两银子,要不然我帮你去找秦相问一问,许是他会有所办法的。” “不必不必,这是我欠下的银子,不好找秦相帮忙。他若是真帮了,谁知那现世阎罗要找他要多少呀!” “你就不怕六爷真为了银子把你给打死打残么?” “不会,他其实就是吓一吓我而已。若真要与我为难,早把我那几间旧房给收。何况我还找了兵部蒋侍郎帮我说了下情。你知道蒋侍郎是做什么的,六爷多少会听两句。” 卓不凡是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但不等于他是那种迂腐的官吏。 若是没些心眼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管着情报工作的蒋宗宪作为皇帝的眼睛,虽然只是个侍郎但却是连内阁辅臣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刘梦棣虽然与蒋宗宪没有交情,但平日里与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得罪。 蒋宗宪为卓不凡开口说话,刘梦棣多少也会听一点点的。 而且卓不凡让蒋宗宪说情也绝不是因为刘梦棣会给蒋宗宪面子。 而是因为卓不凡得让蒋宗宪知道自己那一万两银子的来源,省得被别人诬陷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大罪。 蒋宗宪知道了就是皇帝知道了。 卓不凡还是希望着皇帝能帮自己把这一万两银子给还上的,毕竟这是为了延安、榆林两府的百姓而产生的开支。 但最终皇帝还是没有帮他还钱。 原因也很简单。 要是所有官员都这么做,皇帝就算是把大明宫给卖了也填不上这个大窟窿! 但皇帝刘泷还是因此对卓不凡心生好感,使得卓不凡很快就做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上来。 卓不凡接着说:“我只要平日里躲着点六爷,别让他想起……想起?” “卓右都怎么了?” “有多少拿多少?地方孝敬?抵押?他不会是在暗示我……” “什么?” “没什么,就是……糟了!” 卓不凡说着用手袖将脸一捂,急急转了个身。 何溯之抬眼一看,只见得刘梦棣穿着朝服、打着哈哈从一边走了过来。 他懒懒散散地向着着宣政殿边上的朝班房而去。 所谓朝班房,就是给上朝的官员们准备的休息房间。 朝臣们五点左右从家里发出,七点正式开始上朝。 朝会一般会在十点左右结束,最短也得开个两三个小时的会。 李泷是个勤勉的皇帝,他天天上朝,朝臣们自然也得天天跟着去了。 谁又能没有个突然的头疼脑热、跑肚拉稀呢? 所以在宣政殿的边上就有这么一个地方用于休息与解决这种事情。 上朝绝不是某些人传闻的那样防止尿多屁多而不吃早饭,若是那样谁又能做到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朝里许多都是老臣,可不是年轻后生,又有几个臣子真能受得了? 所以宣政殿里就有一个殿前侍中专门来处理这类事情。 若是要去厕所,给侍中使个眼色,侍中就会上前询问,然后带那朝官去解决。 朝班房虽然有里屋与外厅两间,但总共就那么大,而朝臣的人数又很多,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到朝班房里休息。 连何溯之、卓不凡这样的都得站在外面站着。 朝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皇子王爷、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才能在里面坐着。 至于别人,就只能在宣政殿外的广场上站着了。 只是李泷的那些皇子相互看不顺眼,不像那些人精朝官们能压得住气。 为了不引发矛盾让别的派系看笑话,他们干脆也出了朝班房,与自己的门人在广场上“密谋”说话。 当刘梦棣来到宣政殿外时,众皇子与朝官们都投来了诧异的眼神! “你快看!奇了!不爱不上朝的现世阎罗今日却是来了!” “听说皇上要将内务府交给他,想来是来这里显摆示威来了!” “我看不见得。他从来不参与朝政,且他在朝里也没有什么门人,他来能做甚?” “许是想不开,到朝到听参来了。你想呀,他哪天没做下过糊涂事?哪天没人上奏疏参他?皇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众人正议论着,刘梦棣大步就走进了朝班房之内。 他大声叫道:“谁看到蒋宗宪了?” 此时朝班房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连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内敛收气的首辅秦谦也转过了头来。 那秦谦坐在炕上冲着刘梦棣微微一笑之时,刘梦棣已走到了秦谦的身边。 他往秦谦边上的炕上一坐,那秦谦便问道:“六爷今日如何这般得空?” “别提了,前几日去大慈寺转了一下,没成想与本王缘份不浅的瑶儿也在寺中礼佛,我们二人是甜甜蜜蜜地说了一阵的情话,只是她还未嫁与本王,最终只能各自回家。她这一走,叫我好一些日子不能入睡,一闭上双眼便都是瑶儿呀!” 秦谦却是笑了一声说道:“小女没这么大的福气吧?不曾听她说过呀。” “男女私定终生自是不可能与家长说呀!我说秦相,你什么时候做个主,将你女儿嫁给本王也就是了,省得我们二人朝思暮想的受这份心累!” 刘梦棣口中的瑶儿即是秦谦的女儿秦媱奾。 那天刘梦棣去大慈恩寺之时便听监寺圆通说过秦媱仙去过大慈恩寺,但二人实际上没见上面。 秦谦笑道:“小女其实不像您六爷看到的那般乖巧,她顽皮得很呢,只是在太后及皇后面前不敢放肆,怕是伺候不好六爷你呀。六爷厚爱,臣记下了。” “小气得很!太子都有太子妃了,着实用不上秦相这般费心思,父皇要是真想让你女儿做儿媳,不早就赐婚配给太子了么?你猜父皇为何不让太子娶你女儿? 第59章 烫手山芋 刘梦棣接着说道:“是因为你的权势实在是太大了,太子这人有的时候又……说真的,懦弱了一些。父皇实在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太子被你所制,发生杨坚那等事情来!” 隋文帝杨坚不仅是隋朝开国皇帝,还是前朝的国丈。 刘梦棣这话是在不留情面得吐槽秦谦。 但秦谦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说:“六爷不必在此挑拨离间,臣实无让小女成为太子妃之奢望。” 刘梦棣当着朝班房里所有人的面严肃地说:“本王挑拨离间?秦相你得把这话给说清楚了,是谁在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挑拨离间,弄得他们二人感情不合,到现在都没能有个一子半嗣的?大哥可都生了俩了!你就没后悔过不该说那样的话么?” 秦谦言道:“太子与太子妃之事,臣亦是有所忧心,也常常劝导,实无那等挑拨之事。” “你是怎么劝导的?还不是说些太子妃再如何也是太子妃,皇上定下的婚事就是天意,太子不愿娶也不行之话的话么?是这意思吧?你这不是越描越黑么?太子是懦弱,但那也只是在父皇的面前呀!本王这姓刘的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死心眼!你越是这般说,他越是不服!越是愿与太子妃改善一下关系!你还敢说不是你挑拨的?” 秦谦无奈地呵呵笑道:“六爷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臣实在是说不过您。想来这便就是恶人先告状吧?臣说您是恶人您不会生气吧?” “本王与谁生气也不能与你这个未来岳丈生气呀!有比你骂得更凶的呢,什么现世阎魔,什么混蛋糊涂王,痞王暴君贪色鬼等等。倒是大慈恩寺的和尚骂的最是好听,说本王是什么无能胜明王 !” “嗯?”秦谦对佛道之事好似并不了解。 刘梦棣解释道:“就是地藏王菩萨,说白了也是在骂本王是中元节出生,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恶鬼!” “呵呵。”秦谦又笑了几声。 刘梦棣问道:“你刚刚说恶人先告状是何意?本王可从来都上奏过什么弹劾奏疏,甚至连奏疏怎么写的也不知道,顶多让手下在年节帮着写个问安祷福的什么官面文章递给父皇看。倒是你们这些朝臣,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爷党,三天不上道关于本王的奏疏心里就难受!” 秦谦可不想再搭这个腔,他知道自己在嘴上是讨不到刘梦棣便宜的。 因为自己要脸,但刘梦棣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秦谦换着话头说道:“六爷是不是在皇上那里说什么了?” “说什么?” “六爷您心中自知,您可把臣坑害得好苦呀!臣现在都有些束手无策了!” “本王对你女儿天天失神落魄、朝思暮想的,本王才叫苦呢!” 秦谦向着刘梦棣靠近了一些,问道:“六爷,皇上要开始清丈田亩了,你说臣是附议呢,还是阻议呢?” “什么清丈田亩?你这人说话怪得很,本王可从来都没有参过政,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秦谦不听刘梦棣的狡辩,继续说道:“六爷见过皇上之后,皇上将臣与卢相及户部一应大员急急招去,便说了此事。如今可都已经传开了呀!那些世家豪门皆盯着此事,臣若是与户部褚尚书一同主持清丈田亩,那些世家出身的子弟必定对臣怀恨在心,甚至褚户部自己对臣都会有所微词,更何况是他人呢?” “秦相,本王如何听不明白呀?你这都说的什么?” “唉。天水秦姓是小世家,出自嬴氏,臣更是贫寒出身,后迁居于陇西。记得小时候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哪里曾想过如今会有这般光景。许是这等原因,那些世家总觉得臣与他们非是同心。陇西李氏、陇南赵氏、弘农杨氏、京兆杜家韦氏、河东薛氏裴氏,那一张张嘴,像是要将臣吃了一般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秦相您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何事能难得住您呀!您不接这个活也就是了!” “汉国有什么政务是能逃得过内阁的?此事是皇上旨意,臣若是真抗了旨,这个首辅怕也是坐不长久了。卢相,要不然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先坐几年吧?” 秦谦所说的卢相即是次辅卢检。 卢检亦是朝中重臣自然也是坐在朝班房里的,只是他怕惹刘梦棣这个大麻烦所以刚刚并不搭腔。 此时秦谦即是与自己说话,自己是避无可避了。 卢相只得笑道:“首辅之位有轮到我坐的那一天,我不着急。您是首辅,这个烫手山芋还麻烦您先举着吧。等您举累了,我再来帮您举不迟!” 卢检的意思很明白。 清丈田亩就一定会与世家大族发生矛盾,谁在做这事,世家大族就会冲着谁去。 卢检是陇王党党首自是乐意看到太子党被所有人针对。 但这事要是交到卢检自己手中,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所以他说到后面将原本的幸灾乐祸给收住了,寻思万一秦谦将事情真扔给自己,自己又该用什么样的对策去应对。 秦谦并没有因卢检的话而生气,只是应了一句:“那秦某便谢过了。” 而后秦谦又转对刘梦棣说:“六爷,臣只是想问问您,近些日子臣没得罪过您吧?您何必下这重手呢?” “秦相!您在这么多人面前硬将此事源头按在本王身上是要做甚?让朝里的世家子弟都冲着本王来?本王又不参政,他们恨得着么?秦相你也少使这离间计,对本王没用!” 秦谦轻笑了一下,问道:“臣问句不该问的,六爷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且还不知道是谁做的,然后病急乱投医,抓着臣与卢次辅就开始试探整治?” 刘梦棣白了秦谦一眼说:“二位皆是朝中的肱股之臣,权柄通天。本王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拿什么与你们较劲?说到整治,那也是你们天天在父皇面前告本王的刁状,本王甚至对在坐的众位都束手无策,只能使些泼皮无赖的手段,本王又拿什么与秦相您斗呀!” “六爷手段高明,即使不在朝中自有办法让臣与卢相内斗将起来,您给臣挖这么大的一个坑,臣现在真是束手无策呀,六爷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教教臣?” “秦相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呀,像是要让卢相对本王动怒一般。这是在离间本王与卢相么?本王是招人恨,与大哥更是不和,也常与大哥发生冲突,但卢次辅还真没与本王发生过什么事,更没厉害关系,实在用不着离间。且白叔达之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他现在抽不出空来理本王,忙着与白叔达切开关系呢!对了,刚刚如何没看到白叔达?” 秦谦应道:“告假了。” “想来是自知时日无多,干脆就呆家里为自己治丧吧。” 刘梦棣说着冷嘲热讽的话,这要是一般人就一定动怒了。 但秦卢二相可不是一般人,若是连这几句恶话都压不住,他们也不会在内阁站住脚了。 卢检轻笑道:“刚刚二位说了这许多离间之语,我若是也说两句,二位不会生气吧?” 秦谦好奇地问道:“却不知卢相有何高论?” 卢检笑了一声对刘梦棣言道:“六爷,我也能问你件事可以吧?” “你要做甚?” “前些日子御史台那边弹劾吏部白侍郎与盐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六爷生意做得这么大可曾听闻?” 吏部白侍郎即是白叔达,也是大爷党。 刘梦棣应道:“有所耳闻,怎么了?” “白侍郎之事您没从中搅和吧?” “卢相你这是何意呀?本王生意虽大,但都是些青楼赌坊之类的。商队也是去的西域那边,就没做过盐货生意。这事您一打听就知道了,如何会说本王从中搅合呢?大汉国最大的盐商是陇西李氏呀,户部侍郎李荛及御史台左都御史侯逸山也都是你陇王党的人呀。你们自己窝里斗,自己弹劾自己玩,与本王有什么牵扯?” 御史台有两位大人物,一位是左都御史侯逸山,另一位是右都御史卓不凡。 这两位一个是陇王党一个太子党,但不等于他们二人就能平分秋色。 因为御史台历朝历代的主官都是左都御史,而右都御史本身是不常设的。 明清时期一般情况下是给巡抚总督之类加的临时衔,像是出征的将军挂个兵部尚书衔一样。 但也有例外,如果发生了某件大案,也会临时任命一个右都御史来处理事态。 这事处理完了,右都御史之职也就会被收回来。 说得再明白一些,历代皇帝都会担心御史台与地方官员勾结变成塌方性腐败,所以就设了一个临时岗,用于调一名与御史台无关之官吏来充当右都御史用于处理紧急事态。 太子党的卓不凡其实就是被皇帝任命来调查白叔达与盐道那边的事情的。 第60章 遵纪守法 但刘梦棣偷换概念,说成是大爷党自己的内斗。 刘梦棣看着卢相又笑道:“我说卢相,你如何提起此事来了?你打的什么算盘呀?有什么就说出来吧,本王最见不得你们这般做态。明明一肚子的话,却又不说出来,非得猜来猜去的,听着头疼呢!” 卢检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总觉得你这话不是冲着本王说的。你是不是想告诉秦相,白叔达就算是出事,那也一定是别的什么事情,绝不是父皇想要压制陇王党。即使白叔达损了,父皇也不想让太子党用此事追击陇王党,甚至还会敲打一下太子党,让他不要搞出太多动静来?” 卢检并不回答,只是轻笑了一下。 很明显卢检的话就是刘梦棣刚刚说的那个意思,他那些话其实就是对秦谦说的。 刘梦棣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们这些老狐狸说话好不痛快!有事从都不直说,总拐弯抹角的。其实你们二位真没必要斗来斗去的,斗赢了又能怎么办?你们真以为斗赢了是你们的本事大?你们都是父皇的爪牙,是父皇想让谁赢谁才能赢!” 刘梦棣一语道破了天机,这让秦卢二相若有所思得互望了一眼。 刘梦棣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得朝班房门突然有人唤了一声“六爷”。 刘梦棣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得蒋宗宪正站在朝班房门外躬着身子低着头。 “本王正找你呢!”刘梦棣连忙从炕上下来向着蒋宗宪走了过去。 蒋宗宪连忙让出一步将刘梦棣迎了出来。 刘梦棣一出来,那蒋宗宪连忙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 “那行,一会儿还我两步!跟本王借东西从来都是这样的!” 蒋宗宪苦笑一声,跟在刘梦棣身边向着一边而去。 二人避过众人的耳朵来到了一处虽然看得见却听不见二人说话的角落里。 蒋宗宪观察了一下四周说道:“六爷,皇上都急了,教坊司那一边您如何还没去呀!” 刘梦棣白了蒋宗宪一眼说道:“你们一个把文延贞弄死在大理寺,一个把文家小姐扔进教坊司,回头让本王去领出来?那文家小姐要是想不开再寻了短见,本王就是跳黄河也洗不清呀!还不得说是被本王给弄死的?惹这没趣做甚?不去不去!” “六爷您就行行好吧!文知府没了,皇上也是十分痛心的,文知府之女再出个什么意外……皇上的脸色难看得紧呢。” “反正本王只要不进宫,他的怒火就发不到我身上来!不是,你自己去将人带出来不就行了么?你蒋宗宪在哪没眼线呀?以你的权势用得着本王出手么?” “臣要是去带人出来,文知府的死就说不清了,您不知道现在长安城里都怎么说文知府之事的!皇上现在一想到此事脸色就极不好看,见谁就冲谁发火!” “你们也不怕本王把她给睡了?” “总比被人害死了好!长安城中最近不太平,什么前朝柴三太子、什么豫王后人等等,他们若真将人在教坊司里弄死,再把脏水泼给皇上,皇上那里……文知府之事已经说不清了,您就行行好吧,更别让大爷他们再搅出什么事情来了,这事真就只有您能办了!” 刘梦棣连忙说道:“本王正要与你说豫王后人之事呢!父皇是不是让你查过豫王后人?” “臣不怕与你说,找了好几年了,臣无能,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没点线索?不对吧?你没派人盯过潜渊先生石奇川?” “这……踪迹是有所发现,但是……那些人都是豫王旧部,臣也接触过他们,但他们就是不归顺。反正他们也遵纪守法,安份得很,亦不曾闹出什么事情来,皇上也就放任他们不管了。真要是抓了倒还麻烦,以潜渊先生的名声,他要是说句话,关中儒林都得颤一颤!” “卫殿煌是他们的人吧?” 蒋宗宪连忙点头说道:“一直都是呀!二十年前五行刀卫殿煌就是豫王的府卫首领呀!豫王薨后他便隐居了,但与潜渊先生还时不时地有联系。” “他现在听命于谁?” 蒋宗宪弱弱地问道:“他上面还有人么?” 刘梦棣气道:“他一个粗人,能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 “这……臣的人手以前是与他们动过粗,但、但后来皇上发话了,能不为难豫王旧部就不要去为难。反正臣盯臣的,他过他的,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大家就凑合着过。” 刘梦棣白了蒋宗宪一眼说道:“昨天夜里本王与卫殿煌见了一面。那个去潜渊先生家的豫王后人应该是假的,本王与他商量着看看能不能把人诱出来给杀了!” “别杀呀!皇上那里说了,要活的!他要见过以后再行处置!” “你少跟本王犯傻,父皇那么说是怕你分不清而把真的给杀了!假的先杀了再说吧,省得惹出事情来。真的豫王后人本王再慢慢帮他去找就是了!” “真假好似只有皇上能分辨……” “父皇是不是没让你见过那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刘梦棣生气地说:“难怪!父皇也真是的,让你找人还不给你线索!弄得豫王后人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 “阿?不是男的吗?他还要在关中举事呢!” “呸个男的!你也少跟本王犯这个混,你要是真傻也做不上这个兵部侍郎!” “臣、臣是真不知道豫王后人是、是郡主呀!” “那你猜没猜过父皇为什么要活的?别说你想不着,那就是父皇的种!他生了九个儿子,就是没个女儿,他这是要把女儿给认回来!或者说,他更想把豫王妃给找回来!” “臣……臣愚钝,没想过!” 刘梦棣气道:“你少跟本王来这一套!别的话不与你说了,借点人手给本王用!本王要杀人!” “臣手下都是密探呀!您要什么消息您随便说,但若是拿人……臣自己还得去找贾提督要呢!臣手下愣是找不出几个能打的,要不然能吃卫殿煌的亏?就算是收罗来了一个半个,回头也被皇上调进禁军里了!皇上他、他反正就是不想让臣有这个权柄!臣也没办法呀!” “又来!又来是不是?你其实是怕本王借着你的人把真的豫王后人及豫王妃给做了,断了父皇的念想,省得将来宗室出点什么麻烦!且父皇还会把你给治罪了,是也不是?” “臣、臣没这么想呀,要不然臣跟贾提督……” 蒋宗宪话还没说完,那刘梦棣便气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姓贾的手上是有不少厉害的角色,但他的那些手下嘴巴比武功还厉害!他贾子虚被妻室吊起来打的事情就是他们给传出去的!长安城还有哪个小吏不知道他惧内的?睡觉都得让他先倒立半个时辰才能让他上床去睡!” “这倒是!”蒋宗宪言道,“其实臣也有这份担心,所以有些事情……” “算了算了,本王看你这张苦瓜脸就觉得晦气,这事还本王自己来吧,省得你为难。上次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哦!”蒋宗宪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类似奏疏的折子来。 他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偷偷得往刘梦棣的手里塞。 刘梦棣快速得接过折子,也不看内容就马上也藏进了袖子里。 蒋宗宪客气地说:“内务府有品级的官吏全在里面了,有些人还是很干净的,但有几个黑料实在是太多没办法写全,就只写了几条重的,想来六爷您用来立威也够用了。臣其实是想下朝以后就去找您,把这份东西交您手里然后与您说说那文家小姐之事……” “行了行了,看在这份东西的份上本王找时间去一趟教坊司就是了,你少用这等话头提醒本王!” 刘梦棣话刚说完,耳中听得几点鼓声,那鼓声敲得十分缓慢且没有持续多久。 众朝官们听到鼓声都聚集到了宣政殿的门前广场之上,连秦谦、卢检这些人都从朝班房里走了出来。 刘梦棣虽然不常来上朝,但也知道这是集结的鼓声。 他来到皇子的队列,与大皇子等人相互瞟着白眼然后才排到了五皇子的身后。 朝官皇子们排好队,一员禁军侍卫拿着一条长长的皮鞭便在远处打响了三声的鞭响。 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在一名宫中监长的带领下有序地进入到了宣政殿内。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太监总管石原的声音。 “皇上驾临宣政殿!” 群臣纷纷俯首跪下,皇帝刘泷带着太子走进了殿中。 在山呼万岁声之后,众臣子便在刘泷的示意下直起了身来。 刘梦棣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朝会正式开始了。 刘泷目视前方,看着那些太子党、陇王党们正活动着嘴唇做着“热身运动”,想来今天又是打嘴仗的一天。 没等刘泷准备好耳朵听,那户部侍郎李荛便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第61章 择贤而仕 陇西李家是世家大族,是十分注重养身与保养的。 李荛虽然已经五十岁了,但人看起来却十分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都不过四十。 李荛来到殿中躬身言道:“臣有本要奏!” 刘泷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奏来!” 李荛大声地说道:“臣闻,夏启始正,授命于天,佩明德而悬日月,盟诸侯而有九州。商汤贤治,挂刑衔策,仕导休和,流形品物,屏除灾害,羽山咸服。强汉高祖,析土分封,天下归心。后世桀君,妄称人皇,失德黎民,失礼诸侯。商纣以暴,穷兵独武。周人戏烽,徭役无辜。舍诸侯而崩断干戈,弃大夫而瘴障善恶,此政失于礼、自取其亡也。 李荛四个字四个字得往外蹦着,听得刘梦棣都快睡着了。 他无非是在说皇帝应该对诸侯与士大夫好一些,要不然会“失道寡助”最终亡国。 很显然,他是在暗指清丈田亩之事能凑合就凑合,别弄得太认真。 弄得太严格会伤了诸侯与士大夫们的心。 李荛这是在“友好”地提配刘泷,不要过于心急当心事得其反而“动摇国本”。 但李荛的字面却还是说得中规中矩,话语中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所以陇王党并不会直接出来怼几句。 陇王门人们此时只等着李荛将后面的话说,“原形毕露”以后再进行适当反驳,甚至是直接弹劾。 但那李荛说完这些话以后,却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等着皇帝刘泷回复。 刘泷真不想搭理李荛,因为刚刚的话传进刘泷的耳中对刘泷来说十分刺耳! 李荛就好像是在说“你要是与我们这些世家为难,我们就与你拼命,让你做不好这个皇帝”。 清丈田亩之事还在草议之中,还没有下发公文下去实行。 也正是因为连草议都遇了阻碍,便使得皇帝刘泷更加感觉到清丈田亩的必要性! 正如刘梦棣所说的那样,刘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心眼。 刘泷压下火气言道:“朕以仁孝治国,以尚史为镜,自不复其往!李爱卿之谏,朕心怀之,亦与众爱卿共勉!” 刘泷话中的意思是,我和那些暴君不一样!这事我就做定了,你们最好是和我同一个鼻子出气。 听得刘泷的话,那兵部侍郎韩良裕连忙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韩良裕与户部李荛、吏部裴绰一样都是陇王党。 但他与这两位不太一样,李荛与裴绰都是世家出身,自然是要阻挠一下清丈田亩,毕竟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但韩良裕不是世家出身,且陇王党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让皇帝刘泷放弃清丈田亩,而是要把清丈田亩之事给敲定并扔给户部尚书褚文儒去做。 这样一来太子党便会成为所有世家大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党甚至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那韩良裕站在殿中说道:“臣有本要奏。” “讲来。” “皇上受命于天,文功治勉,九州智囊奔涌而投,四方志士集贤而益,然齐国势大、契丹南顾、蒙人窥逾、残周北望,边营兵卒增备之广前所未有。士卒众备,军费必糜。将帅所守,赏物必缺,户部库银拨付不足,久之必成国之一弊!无饷则兵疲,无粮则兵废,望皇上周之!” 韩良裕的字面意思是现在军费开支真的很大,粮食消耗又多,户部那里又拨付不足,兵部现在过得十分难受。 但他更深层的意思是,清丈田亩势在必行,不做的话将士们根本就打不了仗。 这几乎都是在逼着皇帝实马上实行清丈田亩。 而这话也正中了刘泷的下怀,他正想说几句关于清丈田亩的必要性,那班列里又站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正是户部尚书褚文儒。 褚文儒恭身言道:“臣户部尚书褚文儒,拟以均输、青苗二法,可解朝廷用银之急!今日上朝匆忙,未携奏疏陈条,臣可当面……” 褚文儒当是听出了韩良裕的话中之意,但他却不能往里跳。 不是户部没钱没良么,我有的是别的办法,反正清丈田亩的事情能拖就拖,最好就是拖到不了了之,现在先说两条试试。 只是褚文儒话还没有说完,那户部侍郎李荛马上抢着话说道:“启奏皇上,臣李荛欲以褚尚书之论相咨!” 此时有些打瞌睡的刘梦棣一下子醒了过来。 如果说之前太子党与陇王党还算是正常在奏事,那现在李荛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要开始对喷了! 对于刘泷来说,自己如果去答复还得想诸多借口。 而臣子对喷,自己只要说谁谁谁说得对,偏向谁也就行了,所以刘泷并不阻止。 “准奏,爱卿言来。” 李荛向着自己的上司行了一礼,而后问道:“不知褚部堂刚刚所言之均输法可是强汉武帝因军费不足而征买物资,至民脂损耗之法?那青苗法可是安史之乱后,为抑番镇、充国库所行之放贷夺利、刨割民膏之法?” 均输法按条文来看,应该是属于汉朝内销贸易行为。 内部贸易的宏观调控原本的目的应该是使各地物资充足且平抑物价。 但汉朝在实际操作中却是故意抬高某地商品价物,从低价区买入于高价区垄断售卖。 其结果就是李荛所说的损耗民脂民膏。 而青苗法则是盛唐实行的地方官府借贷行为。 但在实际实行的过程中,贫农并未从中得利而恢复生产,反而因官府的摊派使得大量贫农无故背负货款负债而破产。 不管是均输法还是青苗法其实只是暂时行使的府官敛财之策,是绝不能长期使用的。 两者长期使用的结果就是世家大族疯狂兼并土地,加剧农民负担最终导致了王仙芝、黄巢的起义。 面对李荛的质问,褚文儒坦然地应道:“时之不适,法之不同。卫鞅行酷法之刑而有秦汉一统之效,魏武行借贷之策而有定鼎江北之势,盛唐行商输之法而有万国来朝之盛!法无对错,而在适时人行!” 李荛在哼了一声之后,向着皇帝刘泷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大声地说道:“臣户部侍郎李荛启奏!皇上天立厥配,受命既固,休养生息,怀厚德仁……” 刘泷轻咳了一声言道:“虚语止之,实言相进。” 这是让李荛别拽那些文词,捡重点的讲。 李荛说道:“皇上之仁政,实支地方府县之出,供百姓便宜之利,因此地方各县皆有亏空。若行青苗法,不良官吏必然摊派于下,使之富户负无妄之银债,贫户背无耻之灾。此暴秦之所以毙分,炀隋之所以解析,庸周之所以分崩也!” 李荛的意思是这些年朝廷花费了大量的收入投入基础建设用于便民,这才有了现在的半盛世的场景。 如果实行青苗法,那些亏空的县衙必定会将此摊派下去,让所有人都来官府借钱。 但县衙是在亏空状态的,又哪里真有钱发下去?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不管富户还是贫户,在钱没拿到之前先欠了当地官府一笔账。 而这笔账是要给官府利息的!。 等到有钱发下去的时候,却也已经到了该还钱的时间了! 如此,贷利银子没有成为催动生产的动力,反而成为敛财的工具,还破坏了生产,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做的。 李荛若再往下说,那就必然要开始弹劾褚文儒祸国殃民了。 褚文儒哪里会在原地等着李荛开口弹劾自己。 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大声地说:“皇上圣明,择贤而仕,且治贪有法,地方必不似李侍郎说的那般不堪。李侍郎言过其实矣!行法之前,治之恶绅、惩之贪吏,必能使此二法行之有效!李侍郎你说是也不是?” 褚文儒提出青苗法与均输法并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而就是等着李荛刚刚的话,然后将矛头暗暗指向了陇王党的白叔达与李荛。 李荛虽然为人雅致内敛,但陇西李氏的子弟在陇西县可没有一天闲着的。 褚文儒口中的恶绅即是指的李荛 而白叔达最近因为陷入了盐道的弊案,正被皇帝查着,所以那贪吏便就是指的他。 此时李荛若是说不用治恶惩贪,那就得按着褚文儒的意思,把清丈田亩先缓一缓,用他的办法给国库增加点收入。 若是李荛同意要先治恶惩贪,那么接下来褚文儒要说的话可谓是不言而喻了。 此时次辅卢检站出来一步,言道:“皇上,旧法不可轻举,新法不可轻立。即是褚尚书尚未拟以细章陈条,何不待其上疏之后再于户部、内阁逐条相议呢?且刚刚即是言之军费不足,亦不当改议他事。” 刘泷每天听着太子党与陇王党吵架也早就听烦了,即然能暂时不听,他也便依了卢检所言:“卢相所言甚是!只议军资即可,他事不必言说,户部褚爱卿可有良策?” 褚文儒恭身言道:“可托商贾运粮于边强,如此可省下水费之糜。” 第62章 盖全武功 水费指的不是买水的钱,而是指的运输途中的人工、粮食、工本、行政等所有开支的总和。 李荛又反驳道:“此策行了数年之久,却少见商贾依行之。边强用粮仍以关中转运输送及屯田为耗。转运靡费,而屯田之卒不善征战,此世之所知也。然北方游牧尚武,西方色目器利,东方齐国兵盛。粮草不济又何言守备边疆?又如此平定天下,盖全武功?” 褚文儒言道:“此皆因商贾贪大利也,当由礼部教喻即是。若是不行,则行政令之,教他们每年足额相供!” 朝廷有礼部,地方衙门有礼房。 朝廷那里若是有什么关于商贾的公文要发放,便会让礼部发公函,让地方礼房将那些商贾纠集起来开会,这就是褚文儒所说的教喻。 站在队列里的刘梦棣此时只觉得有些奇怪。 褚文儒是知道运粮困难之事的,他本不该说起这事引得李荛相攻,可他偏偏就是说了。 而之前刘泷却实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自己便将盐引代币之事给暗示了出去。 经这么一想,刘梦棣马上就回过味来了。 这应该是刘泷私下里找褚文儒讨论过这个问题,褚文儒知道刘泷要实行盐引代币,所以才把这事说了出来。 但李荛却是不知,只顾着一味得反对,完全不知道这么做会得罪皇帝。 换言之,褚文儒这是给李荛挖了个小坑。 刘梦棣正想着事,那皇帝刘泷却是突然向自己投来了凌厉的目光。 刘泷的眼色刘梦棣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让自己出列捣乱的眼神! 正如之前刘梦棣与秦谦说的那样,白叔达极有可能会失势,刘泷并不希望太子党追着大爷党打。 此时褚文儒给李荛挖坑,李荛若是中套,一会儿怕是会被太子党群攻。 而刘泷自己又不能明说,所以便使眼色让刘梦棣出来帮李荛一把。 刘梦棣摇头晃脑地轻步从队列里走了出来,默默地就来到了褚文儒的身前。 那褚文儒刚要说话,看到刘梦棣的脸连忙又把话给吞了下去。 褚文儒知道这个世现阎罗不好惹,更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那心里咯噔了,额头上便冒出了虚汗来。 他颤着声音紧张地说:“天、天水王,朝臣无故不得离列!当请示皇上后才能出班。朝、朝里当有所威仪,礼之所在、在、在……” 刘梦棣摇头说道:“褚文儒呀褚文儒!你要弹劾本王就直接弹劾好了,像礼部沈尚书那般光明正大的不好么?站在朝堂里的哪一个不是千年的狐狸需要你这般指桑骂槐、玩弄心眼?是!本王是放贷,但也只是将银子借给别的商贾让他们周转呀,不似你姓褚的,还把银子借给农户,等他们还不上银子时就收他们的田!” “臣,臣没有呀!” “没有?没指桑骂槐你提什么青苗法呀?刚刚要不是四哥跟本王提说青苗法是借钱给民间,本王还不知道原来你是在骂我呢!要不早冲出来打你了!” 站在队列里的四皇子就没说过话,他被刘梦棣忍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弄得好似是四皇子在故意挑拨离间,将此事放大说给刘梦棣听,然后让刘梦棣去与褚文儒叫劲似的。 四皇子哪里能受这等冤枉,他连忙站了出来:“父皇,儿臣刚刚谨记父皇教诲,从不失礼于人前,更不曾于朝堂之内窃语,望父皇明鉴!” 四皇子平时的确是一副儒雅打扮,且一般时候都是与文人秀士为伍,还在礼部观政。 对于表面文章他自然是做得很足,谁也都知道他从来不在朝堂上失礼。 刘泷说:“朕省得,都退下吧!天水王!朝堂庄重,不得失礼!” 刘梦棣只得哼了一声,用肩头将那褚文儒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往班列里退去。 没等刘梦棣退回到原位,那皇帝刘泷却是问道:“天水王适才所言借贷之事又是因何呀?” 刘梦棣赶紧又转回身来。 他回答说道:“儿臣名下不只有青楼赌坊,还有几支商队呢。将关中货物送去北方售卖,回来时会带些牛羊及当地货产。这一卖一买就盈余了些银子,反正也带不回更多的货,干脆就将银子借给同行,他们回来时将货物一售,连本金带利息一还,儿臣还能赚更多钱呢。” 刘泷问道:“朕如此说来,北方商路还是可以赚钱的嘛!” “北方最好的生意就是茶马与盐铁,但这此都是朝廷专营,商贾无从交易取利。蒙地三部与我关中行的是易贡之法,更无直接贸易,儿臣赚的不是这个银子,而是丝绸。” 易贡就是进贡一定的物品换取皇帝的赏赐。 一直以来中原对游牧采取的都是贸易制裁的策略,所以北方游牧只能用这种办法得到中原的物资。 刘泷又问:“丝之所物确实值货,但北方受游牧所扰,富户不集,丝绸所售不多吧?” 刘梦棣笑道:“那儿臣就不知道了,反正儿臣把货拉到那里总会有一群人过来把丝绸给卖光,至于他们是谁,买了货怎么用,儿臣却是管不着。” 谁都能听得出来刘梦棣的货是被走私贩子给买走了,但他要把这个糊涂装到底是谁都奈何不了他的,除非走私的是他自己。 但刘泷的注意点却不在这里。 他问道:“别的商队如何盈利?” 刘梦棣此时才明白过来,刘泷是要以商队无盈利为话题,将盐引代币之事给引出来。 刘棣梦只能顺着刘泷的话笑着说道:‘“父皇您就别开玩笑了,北方商贾就只能带些牛羊到关中来。贩卖之后还了儿臣本金利息也就没剩多少了,运气好的话就带几支朱钗回去讨妻室开心,谁会这么想不开再带什么货回北方呀,还不够那些山匪劫的呢。” 刘梦棣这话就是在胡说,每个商贾往回一趟多多少少都要带些货物回去的。 可谁知那站在殿中未曾退下的李荛说道:“回皇上,陕榆不利农业,粮食所产有限。即使兵部屯田,亦不能足其之耗,故需关中供粮。但因花费过甚,太祖年间拟以委托商贾采买,但……” 刘泷问:“如何?” “我来说吧!”刘梦棣不爽地说道:“北方原本就缺粮,即是缺粮粮价必然要比关中的要贵。但朝廷那里不愿意担负亏空,只以关中之平价采买!粮商运米过去一担还得赔二钱银子!谁还愿意做这生意呀?” 户部尚书褚文儒连忙说道:“皇上,天水王在北方亦有商队,其必有盈利之法,可询之即是!” 褚文儒与刘泷通过气,自然知道盐引代币是出自刘梦棣之口。 褚文儒是太子党,他知道了即是秦谦知道了。 这也难怪之前刘梦棣看到秦谦之时秦谦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刘泷顺着褚文儒的话说道:“天水王既有运输之利,那便言来吧!” 刘梦棣虽然知道刘泷想说盐引代币,引出话题可以,但他自己却是不想被卷入其中。 他急道:“丝绸是丝绸,粮食是粮食,儿臣哪有什么办法呀!儿臣从来不参政,今天来上朝也是来找蒋宗宪麻烦,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卓不凡欠儿臣的账要回去,儿臣哪里懂得什么国策什么朝务呀!” 刘泷见得刘梦棣有意回避,自己只得言道:“朕若是以盐引补你水耗呢?” 水耗是相对于火耗而言的,这些都是地方事务,是一种官府的灰色收入。 而且这种事情一般官吏能不与上面说就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说给皇帝听。 这一定是褚文儒与刘泷通气时藏着掖着,使得刘泷将水耗与水费合为了一谈,理解成了消耗损失。 刘梦棣马上应道:“盐引本身就值银子,何况还有盐货之利呢。如果朝廷许可,儿臣倒可以招集一些农户直接在陕榆等地开荒种地,直接在本地产粮卖给征北将军府。虽然麻烦了一些且那里的地也不好种,但却省去了水费,且不用担心匪盗之患。有盐引的话还真就可以补一补,只要是不亏,能养家糊口,想来会有人会去做的。” 刘泷原本是想点头称赞此法一下的。 但宣政殿不是延英殿,在这里刘泷得穿戴盛装,且冕冠上的九串冕旒是不能乱幌的,所以他也只能挺坐着不动。 之所以是九串而不是十二串,是因为皇帝公服是用九串冕旒,只有大祭大礼之时才会用到十二串冕旒。 刘泷唤道:“户部!” “臣户部尚书褚文儒奉旨听宣。” “拟一道盐引代币之细章陈条,朕要亲省。” “臣遵旨!” 刘泷这话是在告诉所有人,清丈田亩与盐引代币是自己要实行的,所有人最后都掂量掂量一下再反对! 那陇王党的兵部侍郎韩良裕一听,连忙说道:“启奏皇上,刚刚所议之清丈田亩可否令户部一并行之?自前朝以降,田亩数混乱,国库不支,清丈田亩势在必行,还请皇上决断!” 第63章 尸位素餐 刘泷看了一眼一直没开口的秦谦后说道:“即是户部那里欲议青苗法与均输法,那便等此二法议过了再言清丈田亩之事吧。” 刘泷是雷厉风行,但不是没脑子。 他要把一些能看见的后顾之忧给化解了,使得清丈田亩阻碍变小,这才会去实行。 但陇王堂为了激化太子党与世家的矛盾却不会照着刘泷的意去办,而是要申请马上实行。 韩良裕说道:“暂且不论此二法是否祸国殃民,其与清丈田亩并不相悖!田亩可一并清丈之!” 户部尚书褚文儒言道:“非是国策相悖,乃是户部人手不足,当逐一而行。” “户部非是人手不足,乃是尸位素餐者盘据朝堂,使庸者位于座,能者无所持!” 刘泷见得这二人马上就要对骂起来,连忙对秦谦言道:“秦相可有所策?” 这句几个字将韩良裕与褚文儒刚开始的骂仗给压了下去,他们都看着秦谦的反应。 秦谦这才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他躬了躬身子行了礼之后才说道:“臣启皇上,臣并无主意,一切皆依皇上圣裁,不过……臣想起了天水王的一句话来。” 朝堂之上原本说话都是文文雅雅的,即使是对喷吵架也都是不带脏字的。 秦谦说出这大白话来着实让刘泷感觉到有些意外。 也就只有刘梦棣才会在朝堂上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这让刘泷不免多看了刘梦棣一眼。 刘泷对秦谦问道:“天水王又妄言何事了?” “非是妄言,王水王曾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好似是在与臣说,人可以跑,但地却是跑不了的!” 刘泷对秦谦又问道:“秦相此言何意?” “天水王的意思应该是逐县逐府行之,不必一蹴而就。” 秦谦这是把刘梦棣也拉了进来,好似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事就是他刘梦棣弄出来的,可不关我的事情。 只是秦谦的话让太子党们大感意外。 他这话说出来几乎就等同于接下了清丈田亩的活了,如此一来那些世家大族们还能与太子党和平共处么? 褚文儒正想提醒秦谦一些什么,但在这大朝堂里他还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刘梦棣此时却是呵呵笑道:“我说秦相,本王又不参政,何必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本王头上扣呢!你们的活本王可挨不着!” 刘泷不高兴地轻咳了一下,说道:“天水王!再敢污言晦语朕必惩治于汝!” “父皇,儿臣……” “退去一边!” “是。” 刘梦棣应了一声只得回到到班列里去。 刘泷对于秦谦接下这活显得很是高兴,他露着会心的微笑对秦谦问道:“秦相想如何定策?” 秦谦说:“当以长安、陇西二府先行,此二府若定,他处随即可行之,且无所阻碍!” 刘泷又问道:“为何是此二府?” “长安世家聚居,若长安府得以行之,则他处必效。陇西有羌人之患,清丈田亩之后可将犯属之田赐于羌人使其归化,此一举二利之得也。” 秦谦的话虽然简洁,但内容却是不少。 清丈田亩最大的阻碍是田地多到数不清的世家大族。 他们也是最强烈的反对者。 且关中世家大多聚集于长安城,只要长安这边能很好地把田亩清丈出来,那么别的府县也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而陇西那边就有些复杂了,因为狄道那边是羌人的聚居地。 朝廷并不想激化矛盾引发事态,所以一直都是行的怀柔政策。 清丈田亩就一定会查出一些不法之徒出来,缴了他们的田地以后可以就地给了羌人。 只要羌人种上地,有了农耕文化之后便不会再那么彪悍与无束,更不会有那么多纠纷了。 秦谦就是陇西人,对陇西极为了解,就这些话而言他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问题是户部侍郎李荛也是陇西人! 如果要从陇西先开始清查,那么陇西李家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世家。 秦谦说着公正的话,但实则是冲着李荛而去的! 而长安府这一边秦谦暂时还不用担心。 因为原长安知府文延贞死了,没有知府在任也就没有人去执行这件事。 就算是任命一个新人谁又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又有谁有这份能力与魄力顶住世家的压力将这件事情给办好呢? 怕是这个长安知府的人选,没有一两个月都定不下。 正如刘梦棣之前说过的,秦谦最擅长的就是阳谋了! 正此时,次辅卢检站出来说道:“皇上,长安知府目前出缺,无人布政。” 卢检这一提醒刘泷又回想起了文延贞的事情来。 刘泷强行将伤感抛之脑后,唤道:“吏部!” 从班列里又走出一个来:“臣吏部尚书裴绰,奉旨听宣!” 关中世家里以薛裴为首。 薛裴两家自前朝起便纠纷不断。 虽然裴淑妃是生了三皇子,但因为薛家都是太子党,所以为了与薛有争斗的本事,裴绰便加入到了陇王党里。 刘泷问道:“长安知府可有人选?” 裴绰言道:“原长安知县程古贤可升迁为任。” 长安知府由长安知县补缺原本是极正常之事。 但现在多了个清丈田亩之事,却让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要是按卢检的意思,吏部尚书裴绰应该举荐一个太子党上去,将这个烫手山芋就地扔给太子。 可现在裴绰却偏偏不这么做,他举荐的这个程古贤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陇王党。 他根本就没有派系! 但凡程古贤有一点背景也不至于十几年中的进士,直到人到中年了才补上一个七品的长安知县。 且这个长安知县还是白叔达上任吏部侍郎以后由白叔达做主给补上的。 白叔达最近的官声可不是很好,更有人谣传说程古贤是花银子跟白叔达买的官做。 裴绰之所以会不给卢检面子而推出这么一个人出来,是因为裴绰就是世家出身。 裴绰肯定不会弄个陇王党去做长安知府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但要真弄个太子党当长安知府,第一个要查的不会是同是太子党的薛家,而就是他裴家! 裴绰又哪里会肯这么做呢! 所以裴绰便推荐了程古贤来做这个知府,且在官面上来说也是合情合理的。 裴绰话一说完,那首辅秦谦却是暗笑了一下。 好似裴绰举荐程古贤就在其预料之内! 程古贤要是做上知府,太子党的危机暂时是可以缓解下来的。 但皇帝刘泷自己却是生起了一些犹豫。 陇西知府无所谓是谁,只要自己能拿捏住李荛,李荛自己就会配合着将陇西的事情给解决了。 但长安城的情况远比陇西要复杂得多! 户部除了李荛都是太子党,也只有太子党的人可以把这件事情给办好。 他也知道裴绰是陇王党,也以为裴绰会举荐一个太子党的人上来,却没想到会是程古贤。 刘泷犹豫了一下说道:“程爱卿如何?” 裴绰答道:“虽仕官不久,但为人极为沉稳且办事干练。臣虽世家出身,但并不偏袒。世家不良之人极多,且豪横无礼,若是以偏激之人为任怕是要引出事端。程知县正当合适!” 刘泷想了想说道:“五品以下官吏由吏部甄选,此事不必报于朕,自行会啄。” “臣遵旨!” 按惯例,吏部可以直接甄选七品及七品以下的地方官吏,甚至不必报与皇帝及内阁。 五品的知府皇帝会过问一下,但也只是过问,然后按惯例程序性的批准,也不会有太多意外。 刘泷刚刚的话意思是,如果有更好的人选你就去换,最好是换成太子党。 除此之外刘泷还有另一层意思。 要是没人选那就用程古贤,最好是那些世家子弟对程古贤做出点什么事情来,然后就可以把这些捣乱的世家子弟教训一番。 最后将 “受伤”的程古贤换成自己想要用的太子党! 总而言之,刘泷此刻就是将程古贤当成了一个替死鬼。 陇王党因为秦谦应下了清丈田亩,都等着后续发酵,所以现在不再纠缠。 太子党这边缓解了一些压力,等着商量后续要如何应对陇王党,所以也不再说话。 于是乎众朝臣就此都退回到了队列里。 刘梦棣此时却是左右张望了起来。 今天的嘴仗好似并不太热烈,他正想着出点什么鬼主意让两拨人再掐起来的时候,突然从班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即是太常寺卿许维远。 许维远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正在张望的刘梦棣,而后来到了殿中,有些胆怯地说道:“臣太常寺卿许维远有本要奏。” 刘泷应道:“奏来。” 刘梦棣只觉得刚刚许维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想说的事情极可能会与自己有关,甚至是弹劾自己也说不定。 之前刘梦棣在刘泷面前就曾说过要裁撤掉太常寺的一些有司并入到内务府里去。 甚至按刘梦棣的想法,太常寺另一些功能还可以并入宗人府里。 皇帝真要是这样办下来,那太常寺里的官吏就得解去五分之四了。 第64章 征调大军 许维远是有足够的恨意来弹劾自己的。 没想到那许维远却言道:“臣职奉神明,代祭天地,兼掌宗庙,秉先人之所望,逸后人之所瞻。祀典神祀皆份内之事,然封袭爵禄亦承于太常。天水王身简时望,雅尚清虚,潜默度量,思志无倦,承志玄霄,宽绰能容,和光同尘……” “等等!等等!”刘梦棣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说道:“姓许的,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宽绰能容、和光同尘的人是谁?” 那被打断话的许维远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是六爷您。” “别六爷六爷的,这是在朝堂上!要庄重一说!说尊号!” “是。臣说的即是天水王您。” “本王和光同尘了?还宽绰能容?思志无倦、承志玄霄说的又是谁?” “还、还是您。” 刘梦棣挠了一下鼻头问道:“这是本王?你都快把本王说得自己都认不得自己了!你想做甚?要弹劾什么你直说!不必在这里挖苦本王!” 刘泷沉着脸说道:“天水王不得无礼!阻进言之臣乃是大罪!还不退下!许爱卿有话尽可说来,不必妨他。” “遵旨。”许维远应了一声又接着说:“臣,臣请愿,敕、敕封皇六子棣,尊为齐王。” 刘梦棣一愣,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许维远的额头。 许维远怕刘梦棣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连忙跳开了一步。 刘梦棣问道:“我说许维远,你病得不轻呀?请愿封本王为一字并肩王?你这是抱的什么居心呀!还齐王,本王这是去哪里找那封地去呀?厉城的齐国国君愿意把他的皇宫华阳宫让给本王住么?” 刘泷压着火气说道:“天水王不得无礼!许爱卿表奏陈情原是一番好意,哪容得你如此放肆!此奏甚嘉,朕准了!” “阿?您还准了?” 刘梦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清丈田亩是一定会被世家豪绅们阻挠的,那些人在长安城横行霸道惯了,哪里真会将什么五品的知府放在眼中。 但要是说到长安城里谁最横,绝不是那些世家子弟,而就是他刘梦棣。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些世家豪绅见到刘梦棣没一个敢出头的,这时候派刘梦棣上场是最为合适! 清丈田亩原本是刘梦棣给秦谦和卢检挖的一个大坑,却没想到刘泷却使了这么一手,把自己也牵扯了进来。 而且这事刘泷也一定是算计好了的,上一次刘泷就说过要给自己一个一字并肩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刘梦棣要是真答应了,那清丈田亩之事自己就得是帮凶了。 他虽然不惧那些世家豪绅,但这事处理起来也真费时费力。 他另一边还得帮着皇帝去找豫王后人与豫王妃呢,哪里能有这个功夫来管什么清丈田亩。 而且刘泷的好处绝不会那么好拿!刘梦棣料想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刘梦棣连忙在朝臣的班列里找起了人来。 他指着沈同和说道:“沈练!你不出来说几句话么?什么本王失德、为祸人间之类的呀!你平时不都是这么弹劾本王的么!” 沈同和其实也不想看着刘梦棣平白得好处,但看了一眼许维远又看了看皇帝刘泷,将头却是低了下去,一句话也不答。 刘梦棣急道:“别愣着了,快出来抱住那个柱子呀!他要是不收回成命,你就往上撞……” 刘泷气恼得说道:“天水王!跪下!” 刘梦棣见得刘泷好似真的生气了,连忙来到殿中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他说:“父皇恕罪,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儿臣胎投得好,有个王爷做也就知足了,没想过别的什么。” “闭嘴!石原。宣旨。” “是。” 内宫总管石原应了一声,向着站在一边的御前侍中郭健招了招手。 那郭健拿着一个用黄布盖着的托盘就走了上来。 石原掀开黄布,将托盘上的一道圣旨拿了起来。 石原张开圣旨,高声唱道:“大汉国皇六子棣,智器雅亮,聪囊敏锐,思谋可纪,赞揽知筹。身正清洁,抚民笃忠,惜薪攒存,干事有绩。孝宜为先,承旨顺天,内弘道义,外阐忠贞……敕封皇六子棣为齐王,食邑万户!” 圣旨可不是皇帝写完就可以马上颁布的。 实际上它是要先让臣子上一道奏疏,内阁拟条、皇帝批阅以后送往翰林院草拟,然后通过内阁下发,副件再送回翰林院备档。 宋朝之时有些不同,因为没有内阁也不是送往翰林院草拟而是由中书舍人草拟。 但是中书与备档都是需要的。 没备档的圣旨即是矫诏,不仅腰斩还得夷族。 强汉魏其侯窦婴就是因此而被弃市的。 所以,这道封王的圣旨皇帝在发出来之前,礼部、内阁乃至翰林院应该都是见过的。 沈同和不说话那一定就是皇帝授意太子所管的宗人府上的奏疏,弄得沈同和不敢反对,且也无权反对。 内宫总管石原唱完圣旨,皇帝刘泷言道:“齐王如何还不谢恩!” “谢父皇荣恩。” 刘梦棣磕了个头,没等刘泷说完平身,他便极不情愿得站了起来。 刘梦棣正往回走之时,那大皇子突然说道:“六弟!父皇封你一字王,你也该成人了!多少为父皇分点忧呀!这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份!” 大皇子不是没有手段,而是他的手段都在朝堂之上。 刘梦棣根本不参政,使得陇王的那些手段在他身上根本就没用,只能干巴巴得看着。 他是巴不得刘梦棣能有什么小权柄,然后想办法整治一下。 所以刘梦棣接手内务府他反而是高兴的。 刘梦棣不爽大皇子刘梦权的话,随之反问道:“六弟我不爱理朝中之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晓得什么是皇子的本份呢。你这个做大哥的是不是该教教弟弟?敢问大哥,结交大臣与父皇分权是本份么?” 陇王刘梦权被刘梦棣最后一句话说得吓了一跳。 他要是敢应一声是,那他就离大祸也就不远了。 大皇子把怒气回吞,反问道:“那六弟觉得应该如何为父皇分忧呢?” 刘梦棣说:“身为室宗,理当就番,为父皇镇抚一隅,缴足酎金,与百姓秋豪无犯也就是了。” 大皇子冷笑着说:“那六弟还不快些收拾细软,打包行囊,速速离京而去?” 刘梦棣笑道:“大哥说的在理呀!还是你对弟弟好,哪里像那些个外人,天天就知道弹劾我。大哥呀,六弟挑个黄道吉日便得启程去封地了。你可要送送我呀,兄弟情谊可不能说没就没了!” 陇王刘梦权冷笑一声说道:“那是自然,本王自是盯着你去的,去了也就别回来了!省得父皇再骂你!” 对于刘梦权来说,能赶走一个算一个,只要刘梦棣不在长安城里以后长安城就少了一个祸害,自己也算是清静一些了。 大皇子话一说完,他身边的三皇子便轻轻地拉了拉陇王的衣服。 大皇子随即冷笑了一声。 陇王以为三皇子的意思是,这里是朝堂,皇帝刘泷正看着呢,别与眼前的无赖斗嘴,小心犯了皇帝忌讳。 大皇子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他细细一想突然回过了味来。 他脸色一沉的同时,刘梦棣已经又回到了殿中央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儿臣有事启奏!” 没等刘泷答应,刘梦棣马上大声地说道:“陇王恭悌儿臣,誓送儿臣去往齐国就番,儿臣请诣,以陇王为帅征调二十万大军伐齐!” 皇帝刘泷气道:“齐王胡颠!再这般朕就让侍卫将你打出去了!” “父皇,您舍不得儿臣,要留儿臣在身边,可大哥他不肯呀!” 刘泷转而望向陇王刘梦权,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对方,好像在说“遇上这样的无赖你就不该搭他的腔!你又什么时候跟他斗嘴斗赢过?” 刘梦棣接着前面的话头说道:“父皇即是不许,那儿臣便去不了封地了。只是这样一来儿臣的酎金也就无从所得,那也就不必进贡了吧?” 皇帝刘泷给刘梦棣封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初自己答应过刘梦棣,只要他每年进贡四万两就封他做一字半肩王。 若是刘梦棣不给银子,他这个一字王就算是白封给刘梦棣了。 皇帝刘泷刚想骂刘梦棣,可回头一想,自己这六儿说话向来藏针带刺,肚子里可能又在算计些什么。 没等刘泷想明白刘梦棣又在憋什么坏水的时候,那陇王刘梦权却是应道:“六弟自己也说了,进贡乃为宗室本份,自是不可轻废!” 刘梦棣见得大皇子搭腔,站起身来回头说道:“六弟的封地现在还在敌国手中呢,可没那多银子进贡呀!” “谁不知六弟你最善经营,乃是关中巨富,那点贡银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呀!” “大哥!六弟不是不想进贡,我亦有苦衷的呀!都说五哥争强好胜,其实你比他也不差。你做为长子,处处想着成为室宗表率,处处要与太子与六弟我争胜。” 第65章 岁月静好 刘梦棣向大皇走了几步,接着说道:“万一我进贡的贡银比你多,到时候你这个表率之称荡然无存,定会觉得自己失了脸面!我不进贡是为了你好!这样,你服个软,就说自己不是再也不逞强去做什么宗室表率,再也不与太子争了,六弟我就不进贡了。” 皇帝刘泷轻咳了几声,也不知是在让刘梦棣不要乱说话还是在提醒陇王一些什么。 但此时大皇子刘梦权哪里能注意到皇帝的咳嗽,他冷笑着说道:“六弟放心,我自是会进贡得比你多的!” 其实陇王并不失智,只是有的时候他就要与这个六弟争得胜,所以次次才会着了对方的道。 而对于刘梦棣而言,只是感觉世道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 刘梦棣连忙对皇帝刘泷问道:“父皇,之前您与儿臣说让儿臣每年进贡多少来着?您可不能偏袒大哥而乱说一气!您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刘泷此时才言道:“朕给你减免一些也就是了。” 刘泷其实也是很希望陇王多进贡一些贡银上来。 陇王身边有那么多的陇王党,一年花在公关、笼络的花费就有不少。 刘泷是希望大皇子别搞这些,花银子买来的关系那不叫关系,不如上贡给自己。 刘梦棣连忙说道:“不可!大哥刚刚也说了,进贡是儿臣本份,是在为君父分忧!” 陇王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连忙向刘泷言道:“父皇,不知六弟他、他进贡……” “每年四万两!”刘泷没好气得说了一句,好似在抱怨陇王不该与他争。 “四、四万两?”刘梦权惊了一下。 四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差不多是陇王一个季度的总营收。 要是每年真上交四万两上去,大皇子还真得每年青菜豆腐的吃着了。 刘梦棣道:“怎么?大哥还不满意?还是你要食言?不愿意也进贡这么多?你不送六弟我去封地,连进贡之事也要推三阻四?你不想为父皇分忧了?做大哥要有做大哥的样子!算了,我们还是以太子唯马是瞻吧!你呀就算咯,没那么大的嘴,吃那么大的瓜做甚!你这个大哥当的可真是……” 陇王听得太子二字,也不管身后人如何拉扯自己的衣服,一咬牙气道:“四万就四万!” 刘梦棣马上说道:“你刚刚说的可不是要与我一样,而是要比我多!” “那、那、那就四万零一文钱!” 陇王被刘梦棣气得都快当场吐了血。 刘泷此时才喝道:“齐王!见好就收!” 刘梦棣堵着一口气说道:“父皇!你讲点理吧!儿臣见着什么好了就让我收?除了那个一字王的虚名,儿臣还有什么?说是万户,那万户还指不定在齐国境内的什么地方呢!大哥封一字王那会儿你给了他多少好东西!就那块大玉璧,儿臣到现在还惦记着呢!儿臣没得什么好,还被抄了家青楼,往外搭了四万两银子。就这样了,还不能让我痛快痛快嘴?” 刘梦棣不是想要故意气刘泷,而是他刚刚突然回味过来一件事情。 皇帝刘泷根本就不是想要补贴他点什么东西,而是要将他拉入这混乱的朝局之中。 现在朝堂的局势其实很明朗了。 五皇子虽然有时也看不上太子,且五爷党与太子党还有所嫌隙,但若遇大事这二拨人一定会联合起来。 三皇子则是跟着大皇子过,形成了一种联盟。 七皇子在朝堂里根本就说不上话,就只有四皇子的人在左右观望。 原本按皇帝刘泷的意思,哪一边弱就让四皇子去与哪一边人相合去对抗强的那一边,这样就能制衡朝中的各个势力。 可问题是四皇子现在根本就不想被当成一个制衡的棋子。 他想要自己独成一派,并且与大皇子及太子相争。 所以四皇子四处笼络读书,如今此策已有成效,许多四爷门人被安排在了地方任职。 用不了几年,这些人便会升上来。 到那时,四皇子必定去帮助太子党与陇王党较劲。 等陇王党倒了以后,皇帝为了制衡太子党就只能将四爷党给扶植起来。 如此,将来的朝局就是太子党与四爷党相争了。 四皇子的算盘是打得很好,但皇帝刘泷可不是雏!你既然不想当棋子,那你就别当棋子了! 但若是突然将四皇子给撸下去,没了四爷党那沈同和那些人又能去哪里呢? 以沈同和与何溯之的交情,他一定会选择加入太子党的! 如此一来,将来太子党便会势不可遏,将五爷党与陇王党压着打,刘泷自己变成太上皇也是迟早之事了。 所以这个时候就得有个人出来或是代替四爷党,或是与四爷党之间产生一个平衡! 皇帝刘泷也想过加权七皇子的实力,但兵部尚书彭细绅就是不愿意合作,就是想一个人一个派系。 而八皇子又过于单纯,站在朝堂上没一个回合就能让秦谦与卢检给玩死。 九皇子那更不用说了。 刘梦棣的纨绔是装出来的,但九皇子是真的纨绔,他根本就胜不了任。 刘泷想来想去,只能让自己的六皇子出来充当这个棋子了。 但刘梦棣的想法却与刘泷是相悖的,自己是千万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卷入朝局的。 他在外面如何无赖,只要不参政谁都参不倒他。 但他要是迈入朝堂权力的边缘,秦谦与卢检必会来对付自己。 虽然刘梦棣自认为有些聪明才智,但自我认同与自大是有本质匹别的。 他不会自大到认为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能与秦谦和卢检在朝堂上叫板。 即是皇帝要拉他入局,刘梦棣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惹皇帝生气,他一生气就不会再理会自己。 只要不被治大罪,产业不抄、不被圈禁,刘梦棣都有办法把刘泷给哄好。 刘泷看着刘梦棣抱怨自己偏心眼,却是已经看出了刘梦棣的用意了。 因为之前刘泷是与刘梦棣说过封一字王的事情。 当时刘梦棣并没有太多的要求,没有一句话是要与陇王去比的。 现在刘梦棣一反常态,那只能说明刘梦棣是故意的。 刘泷看出了刘梦棣的心思,摆着不高兴的表情说道:“齐王无礼!朕原本是想赏你黄金万两、良田百顷的。你即是如此不自爱,那朕便只得收回!但你毕竟是封了王了,宗室的脸面还是要的,朕多少得赐你一座王府,省得你再说朕厚此薄彼!” 与刘梦棣要好的八皇子连忙小声地说道:“六哥六哥!别犟了,快谢恩呀。别再惹父皇生气了!父皇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呀!” 刘梦棣却是应道:“那本就是我该得的,有什么好谢的。我能分到的家产也就是座王府了,别的东西也都与我无关。还不知道将来谁坐上龙椅会给我头上来一刀呢。” 八皇子一听,连忙出了班列,给刘泷跪了下去。 他说道:“父皇,六哥不是那个意思,六哥他其实……” 八皇子拉着刘梦棣的衣服,要让刘梦棣跪下认错。 刘泷却是哼了一声说道:“行了,你也不必给他说好话,他什么样朕还能不知道?也别让他跪了,他向来有仇必报,省得哪天朕给再他跪回去!还想着潇洒自在地过日子?生在皇家宗室哪里真能那般岁月静好?侍卫何在!将齐王给朕打出去!” 刘泷的话说得很明白了,自己不会对他今日说的话进行什么惩戒,但是他也别想真能逃离开这个朝局上的旋涡! 四名御前侍卫昂头阔步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小声地说道:“六爷,别让小人们为难!” 刘梦棣一甩衣袖大摇大摆得就被侍卫带出了宣政殿外。 朝臣们此时皆是一言不发。 他们真是弄不懂刘泷。 在朝堂上说出那样的话出来,夺爵圈禁、贬为庶人也都够了。 可刘泷偏偏就不这么做! 但同时他们也看出了刘泷现在很生气。 皇帝即是在气头上,谁又敢出来说话让刘泷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呢。 刘梦棣出了宣政殿外,在回廊处缓缓地走着。 他脸上满是疑重,步子也越走越慢。 要是说刘梦棣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那看破刘梦棣所想的刘泷便更反常了。 刘梦棣一下子有些弄不明白刘泷还有什么事情要让自己去做。 刘梦棣正想着事,耳中听得宣政殿大门外出了一阵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梦棣回过头去,只见得皇帝的仪仗随从从一边急跑了过来,纷纷在宣政殿门口等候着。 不一时,太子便扶着刘泷从殿里走了来,十分疲惫地坐上了龙辇向着一一边而去。 刘泷一走,宣政殿里马上就热闹了起来,传出了像菜市场里买菜一般的喧闹声。 刘梦棣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对吧?朝会才开始多久呀,半个时辰都不到如何就散朝了呢?” 刘梦棣连忙往回走去。 他原本想叫住一个什么人来问一问,却没想到首辅秦谦从宣政殿大门迈了出来正向回廊处张望着。 第66章 阴谋阳谋 秦谦看到刘梦棣的身影后毫不迟疑地就向着刘梦棣走去。 “得,省了找人问了!” 刘梦棣小声嘀咕完,那秦谦便来到了刘梦棣的身前。 秦谦向着刘梦棣轻轻一躬身,说道:“给六爷见礼了。” 刘梦棣将手一摆,问道:“刚刚殿中又发生何事了?如何这么早就退朝了?” “皇上身体不适,好似要昏倒的样子,然后便提前散朝了。” “阿?”刘梦棣心中一紧,一甩衣袍连忙要向着刚刚御驾的方向而去。 那秦谦立刻挡在刘梦棣的身前说道:“臣知晓您最是很关心皇上,但您现在还是不要去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刘梦棣白了秦谦一眼说道:“父皇要是真生气早把我抓进宗人府里圈禁了,他可能……可能身体真出了点什么问题。” 刘梦棣越说越是担心。 秦谦却是谈笑道:“皇上要是吃不下那些话,六爷您还会说那样的话么?您是吃定了皇上不会拿你如何,所以才敢说的。您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陇王之势过大,事事都做过了头,好似真要把太子给压下去了?皇上若是真考虑了六爷您的话,对臣而言倒真也不是一件坏事。” “胡说什么呢!谁跟你们似的呀,话里带话,一句话三四个意思,本王就是极正常的说些气话罢了!多心什么呀!本王没空理你,走了!” “六爷留步!”秦谦依旧挡在刘梦棣的身前说道,“六爷可有空与臣再说几句闲话?” 刘梦棣脸色一变,笑问道:“怎么?你同意让你女儿嫁给本王了?” 秦谦应道:“不与六爷玩笑。陇王是做得过了些头,但您好似比他做的还过头!您将臣与卢相是玩得团团转呀!” “矫情!都说了不是本王了!” “皇上与褚户部什么都说了,您就别瞒了。您也不必埋怨皇上为何这时候封您一个一字王,他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将六爷您拉入朝局之中。六爷您刚刚发那么大的火,说那么重的话,臣也是明白六爷您的思意,您是真不想掺和进朝堂乱局之中!” 刘梦棣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成了本王肚子里的蛔虫了!” “臣若是对六爷您没一点了解,怕早就着了六爷您的道了。当然了,现在也已经着了。但臣还是有一句话想与六爷您说!” “你想放什么狠话就放吧,让本王听听你想如何威胁本王,让本王不要再搅事下去了。” 秦谦又躬了一下身,说道:“六爷误会了,臣绝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六爷。您觉得不觉得……” “什么?” 秦谦用反问的语气说:“臣是想问,您觉不觉得这一两年总有一只黑手在挑着太子与陇王争斗呢?” 刘梦棣不屑地说:“你直接说本王就是那只黑手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臣的确是怀疑过您,而且您最近做的事情也的确是在挑拨臣与卢相!但臣说的却不是您!因为您根本就没有从中得利!或者说,您觉得您现在羽翼未丰,并不想现在参与进来!所以六爷!您觉得不觉得……”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认真得看着秦谦地问道:“本王让人给算计了!” “所以之前在朝班房想问问您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如何让你突然就……” 刘梦棣只得说道:“有人明里暗里地想要害本王,阴谋阳谋,暗杀意外是什么都使过。最近一次即在清晖阁冬至家宴之上,且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都发生进宫里去了?” “所以本王觉得这个幕后主使不会是外面的什么人!” “所以您觉得是臣或是卢相所为?或者说您觉得是太子党或是陇王党里的什么人!” 刘梦棣啧了一声,懊悔地说道:“秦相果是胜我一筹呀!你定是想到那人就是料定了本王必会在陇王党与太子党里找,且深知本王找他的这个行为一定会引发陇王党与太子党之争!所以本王还是被他当成了棋子用,挑拨了你们两派之争!” 秦谦马上言道:“臣就是这么觉得的!能弄死您最好,若是您太聪明看破了,他也可以以此得利!此人算无遗策且还在暗处,实在难缠呀!六爷!您切不可再中其之计而与臣为难了呀!” “好厉害呀!这要不是秦相说起,本王还不得被他给设计地死死得的呀!秦相可猜得那人是谁?” 秦谦摇了摇头说道“不知,但可以肯定,此人对朝中局势分析得十分到位,绝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而且……” “什么?” “此人对六爷之性格亦是知之甚深,甚至都能猜出六爷所思所想!” 刘梦棣点头说道:“而且这个人权势熏天,能将探子或是死士派进宫中!” 刘梦棣说到此时,突然猛得吸了一口气。 秦谦连忙说道:“绝不可能是她!六爷您千万别乱想!” 刘梦棣极快得变化了一下脸色,轻笑着问道:“你知道本王在想什么就这么说?” “反正不会是她!” 刘梦棣笑道:“本王知道不是她,她根本就没这份算计!不是就不是呗,你那么紧张做甚?” “担心六爷您又胡思乱想呀!” “本王就乱想了!想想怎么了?你不让本王娶你女儿,还不能让本王想么?” 秦谦听得刘梦棣说着流氓话,反而安下了心来,觉得这样的刘梦棣才算是正常。 正此时,御前侍中郭健从一边捧着个托盘从一边急步走了过来。 托盘是用黄布盖着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里面是一份圣旨。 郭健来到二人身边客气地说:“六爷、秦相,在呢。” 秦谦问道:“可是皇上宣诏?” “是,宣您与卢相去延英殿呢。可曾见到卢相了?” 郭健话还没说完,那次辅卢检这才从宣政殿里走了出来。 卢检好像就是看到了郭健在宣政殿前走过这才从里面出来的。 他走上前来笑问道:“郭监长,可是皇上宣诏?哟,六爷您还没走呢!” 秦谦与卢检二人好似十分默契。 一个在殿外与刘梦棣说话,一个在殿里与大皇子说话。 他们二人都在等着郭健的到来,算是把心计都算进了骨髓里去了,知道皇帝一定会宣诏二人。 郭健连忙说道:“可不敢称监长,秦相、卢相移步吧。您二位也识得路想来也不必我带了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情……” 秦谦看了郭健手中的托盘一眼,拱手言道:“辛苦郭监长了,您忙您的,我等二人自己走着就去了。卢相请。” “秦相先请。” 别看在朝堂之上太子党与陇王党争的你死我活,但在平时二人却表现得像朋友一般。 他们客气礼让后便一同向着延英殿的方向而去。 一边走那秦相还一边说:“卢相,最近事情好似不太对呀。” “是不太对。秦相刚刚问过六爷了?” “问过了,是他又不是他。好似还有一个什么人在摆弄事态。” 卢检笑道:“六爷大方地承认了?” “确实如此!还十分生气地说自己被人算计了。” “那定然是还有一位能人了!他也希望着把这个人给找出来,所以才承认的。还指着秦相您也一起帮忙抓他出来吧。” “他现在对那人是痛恨至极呀。六爷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被人当棋子耍,也算是栽了个跟头。只要六爷想找这个人,想来离那个人浮出水平也不远了!” 卢检笑道:“秦相,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什么?” “六爷就是想让你这么认为的呢?” “嗯?卢相的话我如何听不太明白。” 卢检笑道:“我亦是看出有个幕后主使在搅事,他还把六爷当成棋子使。但……您觉得六爷他看不破那人之计?秦相您说有没有可能,六爷他愿意被别人当棋子使,而挑拨你我二之关系呢?如此,您绝不会将气发在六爷的身上,而只会怪于那幕后主使?” 秦谦脸色一板深吸了口气说道:“依卢相所言……我是被六爷给算计了?” 卢检笑道:“谁敢小看六爷,谁就得吃亏,这话还是秦相您与我说的呢!不过有一点我却是想不明白。我不如秦相您,凡事也都是后知后觉。秦相您即是先知先觉,又何必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呢?如此只会便宜了那个小人呀。” 秦谦苦笑一声说道:“你我二人其实就是一块走夜路的胆小书生。你怕我害你,我怕你害我。但这条夜路真要是少了谁,自己一个人走,还得怕地要死!卢相,你我二人相争是好事!争到最后必然能活一个。你我若是不争了,怕是皇上那里就要不放心了。他不放心,你我二人怕是一个都留不下来!” 卢检叹了一声说道:“六爷说得对呀,你我皆是皇上爪牙!伴群如伴虎呀!哟。秦相您可别把这话对皇上说去!” 秦谦笑道:“刚刚我那些话卢相也别说出去的好。” 第67章 四人结拜 秦谦与卢检说着话向着延英殿而去的同时,刘梦棣与郭健亦是在宣政殿前说起了话。 刘梦棣看着郭健手中的圣旨问道:“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捧着个圣旨该给谁宣给谁宣去呀。” “是给六爷您的。” “嗯?给爷的?爷现在也没备好香案呀!且还是在宫里!” 郭健言道:“皇上说把圣旨给您就行,不必摆香案更不必唱,且奴才也不太识得什么字。他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把圣旨一交,就让奴才快点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刘梦棣看着郭健手中的圣旨疑问道:“圣旨什么内容?” “奴才不知,奴才既不敢打开看,更看不懂,奴才真识不得多少字。” 刘梦棣半信半疑地将郭健手中的圣旨拿了过来。 那郭建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他却是十分听话。 当刘梦棣把圣旨拿走之时,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便向着远处跑去。 “这有什么可跑的嘛!圣旨用的都是雅词,还能在里头如何骂到本王发火生气?” 刘梦棣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就打开了圣旨来看。 只这一瞧,那刘梦棣便瞪大了双眼、咧开了大嘴,破声大骂起来! “还有天理没天理了呀!豫王府?这什么意思呀?这不相当于我每年花四万两银子租个闹鬼的凶宅住么?就不会新盖一个王府给我?那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呀!非得拿豫王府来充数糊弄?女娲娘娘哟女娲娘娘,你当初就不该把天给补上。你这一补,苍天都无眼了!” 刘梦棣一边喊一边叫,他气急败坏地就想找个人出口气。 他一转眼,正有个人站在不远处恭着身子用职业性的假笑冲着自己点头哈腰。 “看什么看!”刘梦棣看着那人的假笑是越看越生气。 他正想着寻点什么衅,那人却向自己走了过来。 “六爷,您、您有空么?” 刘梦棣没好气地说道:“没空!本王可与你说,现在本王气可不顺!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你不仅是太子党还是张皇后的人!小心本王拿你出气把你吊起来打!” 刘梦棣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内务府府正张穹。 张穹的张姓是后来改的,他原本不姓张,至于他最早姓什么好像已经没人知道了。 他随皇后姓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张皇后家的家奴。 张皇后除了太子,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血脉亲缘在世了。 所以皇帝刘泷为了让张皇后不显孤独,所以便将张穹安排进了内务府,并一步步地将张穹拉到了府正的位置上来。 要提拔一个没什么文化没什么功勋的人,也就只有内务府最为合适。 从四品的官位也是刘泷能给他的最高的品级了。 张皇后没有家人之事说来也很怪,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当初太祖皇帝在西凉还未发达之时曾与三个人结拜过。 这四个结拜兄弟里的大哥名叫施云禄,是当时的征西将军。 施云禄有一个妹妹,即是皇帝刘泷的生母慈康皇太后。 二弟即是太祖皇帝刘昴,也是施云禄的妹夫。 三弟叫曹贵,是现在征西将军曹经恒之父。 最小的名叫张霖,即是张皇后的父亲! 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老大施云禄与老四张霖当时就死了,太祖皇帝是接了施云禄的征西将军之职这才将西凉一统为治,有了进军关中的资本。 关中谣传是太祖皇帝将些二人给火拼了,把他们的兵马都拢归为自己所有。 但是,太祖皇帝在登基以后追封了早已逝世的施氏为慈康皇后,并且将施氏之子刘泷立为了皇太子。 当时还是皇后的史太后所生之子也不过是封了个洛王。 并且在太祖皇帝驾崩以后史太后没有帮自己的亲儿子,而是将刘泷给扶上了皇位。 不仅如此,刘泷与张皇后的婚事即是太祖皇帝给敲定的,且容不得刘泷反对! 如果是火拼,想来太祖皇帝刘昴是不会留张皇后这个遗孤活口的,更何况是让她做太子妃呢! 张皇后除了哥哥下落不明之外,其它家人都在那场不明的事件中死绝了,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张穹。 张穹当时不过十来岁,对于那件事情即使史官来问,他也只是说自己吓得忘记了。 他不提,于是便更没人敢去问了! 张穹此时露着一张腆笑的脸,对刘梦棣献媚地说道:“臣知晓六爷您忙,只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要是有空,臣在的绿绮台那边包了一席,若是六爷您赏脸……” 刘梦棣反问道:“你在本王的产业里请本王吃饭?那本王是收你银子还是不收呀?” “这不是怕您吃不惯别处的饭菜而倒了您的胃口么?臣想您一定吃得顺你自己产业里的饭菜所以才这般安排的。” “有事说事!没事别惹本王不高兴,别以为在父皇与张皇后那里得宠本王就不打你了!” “您要是想打,臣这就趴下,还请您打完以后赏个脸……” 刘梦棣突然呵呵笑出了声来:“你以前没这么低三下四吧?哦!该不会是知晓了本王要接手内务府,以后是你上司了,所以跑本王面前献媚来了?” 张穹连忙说道:“是内务府一众同僚凑的银子。哦,姑娘臣也叫了,知道您好这一口。银子我们出,不花您一个铜子。那姑娘也是从您产业里叫的,您还赚钱呢!” “一众同僚?” “是呀,臣与众同僚还准备了一份孝敬,到时候双手奉上!” 刘梦棣两眼一亮,问道:“还有孝敬呢?有多少?十万两有没有?” 张穹脸色一苦,陪笑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六爷您想想也知道了。您看……” 刘梦棣想了想笑道:“既是内务府一众官吏的好意,那本王还不得不去了!但本王还是得问一问,是内务府所有人都在场吗?” “臣就只定了一个雅间,就只一桌,坐不下那许多人,” “这不对吧?内务府七局三院,只算五品郎中的话,这已经就十个人了呀。加上你我二人,都十二个了。一围不够坐吧?” “六爷您亲临有些人自然就没资格来。” 刘梦棣佯装生气地说:“少与本王说捡那些好听的,是谁不给本王面子不愿意来的?” “不不不,是真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就……” “那本王就不去了,你什么时候能弄两张桌子把人招齐了那便再说吧!” 刘梦棣抬脚就要走,张穹连忙追上前来说道:“六爷!臣……” “别称臣!可别让他人听了去,再让张皇后把你给误会了!” 张穹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梦棣笑了一声说:“这些年我也没少与内务府打交道,内务府那边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你们这般无事献殷勤无非是觉得本王与张皇后不合,入主内务府以后定是要拿你们这些太子党开刀,将来在内务府谁都不好过,是不是?” “其实也好过,您只要手下留情,我们呢就惟命是从……” “要是本王不手下留情呢?你们就对着干、不配合?觉得宫里有人,也掉不了这个官位,是也不是?” “臣没有这个意思呀!” 刘梦棣笑道:“有这个意思也没关系,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只针对太子党及张皇后的人的!” 张穹听了以后原本是打心里高兴,可一想又不对。 他弱弱地问道:“六爷,您刚刚那个‘只’字是不是口误说成了……” “不是口误,也不是打错字。就是不只针对张皇后,而是针对你们所有人!” “阿!”张穹惊了一下。 刘梦棣笑道:“你怕什么呀?你又没贪拿多少东西。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贪不是因为好利,而是觉得自己若是不贪,下面那些人就不会拿你是自己人,有此事情也就不好办了。且你贪的那些都有办法在账里给补上,皇上若是追问起来,你补一下也就没事了!是不是这样?” “六爷,臣……” “你现在最怕是什么?是五哥他临走时把坏账都扔给了你,你又不敢把五哥与张皇后给供出来,更不愿意自己去顶这个罪?是也不是?” 刘梦棣见得张穹不回答,呵呵笑道:“你现在最该做的却不是来找我,而是去找张皇后!让她把银子还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都花出去了,哪里还有银子补上呀!而且那么大的窟窿也补不上呀,皇上那里……那里派了人把仓库都守上了……” “觉得父皇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所以才来找本王说情的?那些郎中们也觉得在劫难逃,于是便凑份子要给我送礼?” “六爷您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又……” 刘梦棣呵呵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为难。知道怕了就好,爷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晚些时候见吧!” “六爷您答应了!” “爷可只是答应去吃饭,可没说别的!” 刘梦棣说完转身便走。 那张穹随即在他身后叫道:“臣好酒好菜地伺候着,您可一定要来呀!” 第68章 内务府事 绿绮台是刘梦棣的酒楼产业。 不同于别的酒楼,这里的每一个雅间都会有一个小舞台。 客人在用餐的同时还可以招一名琴姬舞姬什么的在台上演绎,甚至有的时候免费配送一个曲子。 他的原意是增加一条通路好宣传某位青楼姑娘的知名度。 毕竟青楼的钱比酒楼的要好赚许多。 绿绮由于司马相如的故事而暗含了男女相好之意,刘梦棣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自己真的得了一把绿绮琴。 天色黑沉,已然入夜。 饭点也过去了许久。 绿绮台雅间里一众饥肠辘辘的内务府官吏等得有些急躁起来。 一名瘦子对坐在身边的张穹问道:“二爷,六爷他到底会不会来?” 张穹行二,他的哥哥几十年前就死在了西凉的那场灾祸之中。 但内务府的许多人依旧都按辈份管他叫二爷。 张穹连忙说道:“快些改口,一会儿让六爷听到了他会不高兴的,还是以职位相称吧!” “省得了。我是说六爷他……” “他说有事要忙,会晚些到场。六爷这人平日不太正经,但正事上他却不会含糊,想来……想来是会来的。何况我们还备有厚礼,他不看我面子,看在银子的面上也是会到的。” 张穹正说着话,雅间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就给踹开了。 众人连忙转过头去看。 房门与食桌之间是有一道屏风挡着的,所以门被踹开之时众人并不知道是谁,但心里多少也都有了数。 只见得一个身穿着素衫旧袍的年轻书生一手抱着个盒子一手拿着一把扇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那人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衣物尽是补丁,但在场之人却没有看不起他的。 所有人马上将嘴闭上,唰得一下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世阎罗刘梦棣。 刘梦棣来到桌边,那张穹连忙伸手移动着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说道:“六爷您这里坐。” 刘梦棣站在椅子边上环视了一眼众人,在冷笑了一声之后才将手上的盒子放在了桌面之上。 他端着架子在椅子上坐好,这才将手上的扇子也轻放在桌面上。 没有刘梦棣的发话众人都不敢往下坐,只能干看着。 刘梦棣笑了一声说道:“行了,都坐下吧。” 众人一听这才齐齐地坐了下来,也不敢再交头接耳地说话。 张穹拱手言道:“六爷您来得正是时候,臣来的时候在一山民那里弄了两只松鸡,让厨房给炖了。您要是早些来,那道汤菜还不够入味,但要是再晚一些便会太老!此时正当合适,臣这就去……” “不着急!”刘梦棣像大爷一样翘起了二郎腿。 他缓了一下气息说道:“爷我原本是想给众位作个揖,感谢众位能给面子来赴宴,但想了一想,今日是你们请我,而不是我请你们,也就不那么客套了!爷是个痛快人,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无非是知道了爷要替代三哥管这内务府,觉得我这人难缠,先行孝敬一下。若是将来真出点什么事情,爷我或许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刘梦棣一语道破众人心思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环视了一眼众人又说道:“这些年爷我也不是没与你们内务府打交道,内务府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想不被本王找麻烦,那就得看你们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了!” 张穹一听,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像是文件袋一样的东西来。 “文件袋”鼓鼓的,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很厚实! 刘梦棣接过那“文件袋”,打开后将里面的银票抽露出头来,而后翻动了一下。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将文件袋给扔回了桌面上。 “两千两?你们打发叫花子呢?与其你们的性命相比,本王就算是跟你们要十万两银子也不算是过份吧?” 张穹只得说道:“六爷,我们其实……这已是我们能拿得出手的了,大头被谁拿了您也是知道的。” “少在爷面前装清廉!即是不想给就不要给了,爷我也不缺你们这仨瓜俩枣的!知道爷为何来晚了么?爷刚刚取银子去了!你们运气不错呀,这份孝敬有人给了,不必你们花费了!” 刘梦棣说着指了指之前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那只盒子。 刘梦棣笑着对张穹说道:“张府正,打开来给大伙们瞧瞧吧。 众人也不由得向着盒子看了过去。 张穹假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将那个盒子慢慢打开。 只这一打开,张穹吓得后退了一步,那手也抖了个不停。 在坐的其中一位内务府郎中甚至是向后一仰,连椅带人地向后摔了过去。 他要是没及时收腿,这一脚下去非得把桌子给掀了不可。 那倒地的郎中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向刘梦棣赔礼。 刘梦棣轻笑着,只是挥着手示意让他扶好椅子坐下,并无责怪。 张穹抖着脸皮再也没有了微笑,指着盒子磕巴起来:“这、这……” 刘梦棣笑道:“内务府七局三院,加张府正与爷我一共应该是十二个人。有那么两个人不给爷面子不愿意来,我只得自己去找他们了。随便把他们家里的银子、地契、房契什么的归整了一下,至于珠宝什么的爷已经派人连夜送去当铺了。如此也省去众位去筹银子孝敬。爷这可是给你们省去了一大笔开销呢,如何还不感恩?” 张穹指着那盒子说道:“六爷,里、里面它、它,它有、有、有只人、人手!” 刘梦棣却是笑道:“是呀,还滴着血呢!新鲜吧?爷我也不说是谁的,说出来犯恶心,你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有点数吧?” 众人心里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连呼吸声也少了许多。 刘梦棣笑道:“放心,爷若是真要为难你们,绝不会来这里赴会,直接去兵马司跟贾提督要些人进内务府,然后翻一本账砍一个人,那多痛快呀!” “六爷,我们……” “本王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你们也都知道,爷既然要做内务府的主,那内务府的银子爷自然也是要赚上一些的。” 众人听了刘梦棣的话将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即是要“同流合污了”刘梦棣自然就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但是!”刘梦棣喝了一声,让众人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无规矩不面方圆,爷得给你们立个规矩!从今日起,就别再偷偷地把内务府的东西往外搬了!以前怎么拿走的,现在就怎么给爷送回来!至于内务府采买的溢价与红利,爷我吃肉自是会给你们分些肉汤!爷拿走五成,剩下的五成……张府正!” “属下在。” “在坐的爷我虽然都认识,但谁做的活多谁做的少,我却是不知,这个账就由你来分吧。可别写进大账里去,自己弄个私账去,也别给外人知晓了。” “是!” 张穹得意地应了一声。 刘梦棣让张穹分账,这就是加大了张穹在内务府的权重。 以前张穹在内务府可谓是过的战战兢兢。 一边得防着下面人给自己捣乱,一边得应付宫里的各种人情事故,一边得防着五皇子给自己使绊子,一边还得满足张皇后那无度的贪婪。 刘梦棣入主了内务府,他就不用防着五皇子了,张皇后那边也好应付得多,毕竟有刘梦棣这个挡箭牌在,遇事也好推脱,只说刘梦棣盯的严就行了。 现在刘梦棣又让自己分账,只要掌握了这个钱,下面人为了分得一杯羹也就不会给自己捣乱了。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人情事故,这对于圆滑的张穹来说并无难度。 “你们之前贪拿父皇的东西,只要还回来,爷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在爷我的银子上动手脚,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刘梦棣指着盒子说:“最后再与你们说一句,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在场的众人心中一颤,此时多少也都知道那只手是谁的了。 张穹两眼一转,犹豫着说道:“六爷,属下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刘梦棣笑道:“不当说!这事还是由爷我来说最为合适,你说了小心别人忌恨你!坐下吧。” 张穹应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刘梦棣也整理了一下坐姿说道:“你们最担心的并不是收益少了,因为那些银子你们本就不该拿!说句不好听的,爷我就算是不分给你们,你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你们担心的是以前自己手上造下的亏空及五哥、张皇后、裴淑妃、赵德妃、薛贵妃那些人弄出来的坏账!” 张穹说:“六爷说得是,这些账您看就……” “这事爷真帮不了你们,父皇让本王代替五哥来内务府为的是什么你们心里也是有数的,要不然也不会又是请客又是送礼。你们的难处爷也帮你们想过,五哥是卸下了内务府的差事,但我却与父皇推迟说一个月以后再上任。有这一个月的空档,你们该怎么做也不用我说了吧?” 第69章 三面间谍 张穹还是犹豫得说道:“那五爷那里……” 刘梦棣没理会张穹,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都乖乖地把该补的亏空给补上!也别往五哥身上推,要是没看账的本事,爷能赚下那份产业来?账做干净些,别到时候让爷抓着什么把柄而把你们给治了!能明确是五哥与张皇后造下的亏空与坏账,你们就抽出来,整理成册,没明确的你们就自己担着吧。别喊冤,你们拿他们好处之时该想到有这一天的!” 众人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张穹言道:“六爷,这个……十好几年的账呢,这一下子让我们……” 张穹自己其实根本没造成什么亏空,他只是为了与下面人“同流合污”这才贪了一些,要补其实也很好补。 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除了自己贪,还帮着五皇子及张皇后、大妃们一起往外捞钱。 十几年下来,这个亏空绝不是说补就能补上的。 刘梦棣拿起扇子敲了敲那只盒子说道:“盒子里的珠宝地契什么的本王看不上,银票呢其实也不是爷的。张府正,你态度不错,这些银子你就拿去把自己的亏空给补了吧。爷能帮你的就只能帮到这了。” 张穹连忙说:“多谢六爷,属下其实没这么大的亏空。” “爷常年在宫里宫外地走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拿着吧,别客气了!” 刘梦棣说得很是和气,张穹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桌子上的银子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的,而是让自己拿着这些银子去给别人补亏空。 刘梦棣用不着对内务府的官吏们施什么恩惠,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管那些细事。 真正在管理内务府日常事务的其实就是张穹。 所以这个恩就应该给张穹去施。 张穹帮他们还上一些亏空就等于他们欠着张穹的人情。 将来张穹办别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好办许多,再也用不着以“同流合污”来与他们打交道了。 这人脉与威信不就一下子树立了起来么。 此时谁要是再敢对张穹不敬,张穹不给他银子平账,等着他的只会是刘梦棣的惩戒。 此时桌面上的人贪得少或是不贪的人心里自是高兴,贪得多的正在盘算着自己能筹到多少钱,又能从张穹那里借来多少。 刘梦棣看着众人各有所思的样子又说:“爷已是仁至义尽了,别再说什么求情的话,更别说银子不够。该卖祖产妻女的都卖了去!这都是你们以前自己作出来的,爷管不着!最后再提醒你们一下,把自家的账本都看好了,要是缺了一页,可别怪本王不客气!更别说什么被火燎了水泡了、狗咬了猫挠了!账都管不好,想来自己的命也是管不好的了!” 张穹连忙说道:“六爷放心,绝不会有一点点的意外!” “怕就怕有些人实在是还不上账,把账本或是仓库一烧了事。觉得有宫里的人保着,自己顶多受个罪,很快就能蒙混过去!” “他们虽说有些那什么,但属下敢向您保证,有您今日的放话在这里,绝对不会出那样的事情!” 刘梦棣笑道:“最好不要有那等事情发生,要不然可就不是断一只手能解决得了的了!别以为宫里有人就有多了不得,在爷的眼中那些人与土狗无异!哦,你们放心,那个营造司的郎中也只是不小心掉了一只手,人还算是活着。就是他妻子女儿让爷我给弄进了青楼里接客了。什么时候赚够了银子把亏空还上,什么时候再放她们出来!” 内务府的众官吏知道刘梦棣是个现世阎罗,做得出这种事情来,想来他说的不是假的。 刘梦棣那些话说完,在场的人个个眼皮都跳了个不停。 刘梦棣冷笑一声接着又道:“享福的时候有她们,受罪的时候也应该有!要不是那郎中当时很虔诚地向爷磕头认错,又把家产地契什么的都拿出来孝敬给了爷,爷非得让他知道一下鬼门关长什么样不可!但有些人就很不识抬举了,是一两银子都不愿意掏呀!” 内务府郎中加张穹一共是十一个人,但此时就只来了九个。 其中一个营造司已被刘梦棣惩戒断手了,那剩下那一人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那是谁了。 张穹连忙说:“六爷您打算……” 刘梦棣笑道:“那人自己说是大哥的人,正好,爷我与大哥今天在朝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且就将气撒在他的身上的!最主要的是爷我担心你们会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们玩,不敢来真的,所以就……” 张穹打断刘梦棣的话紧张地说:“那人其实是皇……” “黄什么?” 刘梦棣追问了一句,张穹连忙将话给收了回去。 刘梦棣一早就料到了那慎刑司郎中是张皇后的人。 他这么问不是要让张穹说出来,而是不让张穹说出来。 张穹要是说出来,不只是大皇子与张皇后的面子挂不住,皇上的脸色怕是也不好看。 张穹一咽口水,马上换词说:“是黄、黄皇后的什么远房亲戚。” 皇帝刘泷其实没有那么多的皇后,正式的皇后其实就只有张皇后一个人。 但刘泷却曾追封过三位皇后。 一个是大皇子生母孝章皇后,姓林。 一个是刘梦棣的母妃、江南钱氏出身的吴国小公主孝慈皇后。 第三位即是八皇子的生母孝康皇后,她即姓黄,但她逝世之时其实还只是昭容而已。 刘梦棣笑道:“八弟的面子我是会给的,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别拿出来现了。且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 “什么?”张穹惊了一下。 刘梦棣拿着扇子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大声地喝道:“抬进来吧!” 刘梦棣话音刚落,两名绿绮台的护院便抬着一口大麻袋走了进来。 那大麻袋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里头还有个东西像蠕虫一样地蠕动着。 刘梦棣对众人笑道:“不用猜了,那位慎刑司的郎中就在这里头!原本是想打开来让你们瞧瞧的,但又怕一会儿你们吃不下饭去。你们其中有谁与他有交情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的现在就可以说出来,再晚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不管麻袋里的人如何剧烈蠕动,在场的人任是没一个人敢站起来给为其说一句好话的。 刘梦棣看了看众人,又笑道:“即是没人愿意见他最后一面了,那就别放在这里了,抬出去吧,明日清早找个地方埋了。” 抬麻袋地进的护院却是提醒道:“六爷,他可还有一口气在呢。” “埋了不就没了吗?怎么?他的同僚都没开口求情,你作为爷的手下还给他说上话了?” “不不不,小人吃穿用度全是您给的,花的是您的、用的也是您的与他却是没有半点瓜葛。您说明日埋了那便明日埋了,小人绝不会拖至午后!” 刘梦棣与护院的话好似一早安排好的,将在坐众位的话全都给堵死了。 毕竟在场之人将来也得“花刘梦棣用刘梦棣的”。 护院挥手招呼了一下,便又与同伴一起将那口麻袋给抬了出去。 只是从麻袋下渗出的血沾到了地板上,让众人心中又是一阵战栗。 其实这位慎刑司的郎中最主要的死因不是因为他是三面间谍,也不是因为他在内务府里捞银子。 而是那天夜里在豫王府后门他看到了因禁军查抄而从藏春院逃出来并正要藏进那闹鬼的豫王府的青伎密探们! 当刘梦棣判断出这人是个三面间谍的时候,他已经能想到绝不可以用暗杀等其它手段去除掉这个人,因为皇帝一定会去追查。 于是便有了刘梦棣言及内务府账乱之事,使得刘梦棣半推半就地接下了内务府的差事,最后光明正大得将人给除了。 刘梦棣能做得这么干净漂亮是因为皇帝刘泷发现这个人不只是双面间谍,更是张皇后的人。 这种事都敢瞒着皇帝,刘泷心里如何会痛快。 刘泷见得刘梦棣要帮自己除掉这人,也便交给他去做了,省得自己动手引来张皇后的不满。 刘梦棣所做的一切即是在皇帝的默许与授意之下,内务府的众人更不敢说话了。 若是谁敢去告状,那得罪的可不只是刘梦棣,而是皇帝刘泷! 最后甚至会引起皇帝的厌恶,自己官位不保的同时,在宫中的那位人脉也极有可能会失势、失宠。 张穹想到这里连忙说道:“此人就是个墙头草,还时常探听我们的秘密!虽然上任不久,但我们都很忌恨他。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刘梦棣笑着说道:“那些话就不说了,把这个盒子收了吧,饭点已过,大伙也都饿了,摆着它可不好开席。” 张穹连忙站起身来,闭着双眼将盒盖盖上之后,缩着头十分臣服得亲自将东西放置到了别处。 而后张穹便将去到雅间外面叫来伙计吩咐上菜。 菜品一道道地被送上桌来之时,刘梦棣拿着酒杯从位置上就站了起来。 第70章 教坊司女 刘梦棣这么一站,众人哪里还敢坐着,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刘梦棣笑道:“都坐下吧!内务府有内务府的法令,酒桌上自有酒桌的规矩。一杯敬千人可不是爷的个性。你们即是给爷面子来了,我自是也给要众位脸面,且将来打交道的地方还很多,我多少得每人敬一杯过去,望众位以后不要三心二意!当一心一意地与张府正合力将内务府之事给办好!” “属下定尽职尽责。”众人合呼了一声。 刘梦棣转身对张穹言道:“平日里爷我闲散得很,又好与女人纠缠,早上是绝计起不来的。我在这里敬张府正一杯,内务府将来诸多杂事还拜托给你了!” 刘梦棣这些话可不只是说给张穹听的。 这明显是在告诉所有人,张穹以后就是自己在内务府的代表,他的话即是自己的话。 内务府里人脉复杂,张穹以前即使是张皇后的人,在内务府里也得谨慎处理事务。 有了刘梦棣给的这些权柄与话语,张穹像是被全场唯一预言家发了金水一样,底气一下子就涨了上来。 可以说他此时才感觉到自己才是真正的内务府府正! 张穹感激地说:“六爷托臣以重务,此等信赖,属下断不敢忘!环草结绳必尽微薄之力以报六爷知遇之恩!” “没那么夸张,来,敬你一杯。” 刘梦棣轻笑着与张穹同饮了一杯。 而后他又与在坐的众位郎中一一碰过杯,算是给足了众人面子。 能喝一斤白酒的人未必能喝的了一斤米酒。 别看古法酿制的粮食酒度数低,但它又称为“见风倒”,空腹喝这么几杯还真会醉人。 喝完后再吹吹风,毛孔一闭合,自己连睡在哪道田梗里也都不知道了。 刘梦棣就这么带着微醺的醉意放下酒杯言道:“今日饮宴即当尽兴,爷我在场你们必定会有所拘谨,敞不开肚子吃喝。我就不陪众位了,你们自己吃好喝好。若是醉了与伙计说一声,爷我已安排好了姑娘与厢房。惧内的也会有马车将众位安全送回家去,不必过于担心!” 刘梦棣这话说完众人呵呵傻笑了起来。 他却又转而与张穹言道:“张府正,有空与爷出去说几句话么?” “六爷您请!” 刘梦棣向众位拱了拱手离桌而去,那张穹跟在身后也一同走了出来。 一出雅间,雅间里便传来了杂声,显然刘梦棣一不在他们的确是放开了不少。 张穹站在刘梦棣的身边便言道:“六爷您今日真是太客气了,属下真不知如何谢您。” 刘梦棣没有搭腔,默默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像奏疏一样的东西来递了上去。 那东西即是蒋宪宗之前交给自己的。 “什么?”张穹愣了一下,不明白刘梦棣的意思。 “自己看。” 张穹慢慢将折子打开,里面却是夹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除此之外还密密麻麻的条目,里面记载着内务府大小官吏包括他张穹自己的各种事情。 张穹的汗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刘梦棣说:“爷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顶替你们,就这份东西上写的那些事情,也够爷我找些人来将你们全都给换了。你这人还不错,爷决定用你了,但又不知道你与他们谁的交情深与谁的交情浅,想换掉什么人还是你自己做主吧。哦,再找两个人来把营造司与慎刑司的缺补上。记住,得是你自己使得顺手的人,别管什么人情世故,出了事爷给你顶着!” 有了这份东西张穹在内务府就真正可以做到一言九鼎了。 不管对方是哪位大妃的人,有把柄抓在自己手上,以后做起事情来也就不用有太多的顾虑了。 张穹连忙要往下跪。 刘梦棣用手里拿着的扇子一托,就将那张穹给托了起来。 这份大力连那张穹都吓了一跳。 “不必行礼了。大事报呈,小事的话就不要来烦我了,你自己做主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皇后及几位大妃的亲戚、家奴在内务府的生意先给他们做着。让他们重新报价,不合理的都给换了,他们要是用什么关系来打压你或是用张皇后来套关系,你直接把爷我名号拉出来。或是回头偷偷地与我说,我来整治他们,必不叫你为难。” “那这张银票……属下还什么都没做呢,不敢贪拿六爷您的赏。” “不是赏你的。内务府里的账乱得很,爷我会让门下的罗先生带一些账房临时入驻把总账给盘出来,这些银子是那些人将来在内务府的一应花销。” “可用不上这许多呀!” “爷从来不会让属下吃亏,有多的你自己就留起来。也不让你白拿,有两件事情你帮爷我办一下。” “爷您吩咐!” “能确定是皇后与五哥及四大妃造下的亏空,你将证据统统收集起来,不必呈给父皇,给我即是了。这个官司我给你打!” “那、那五爷他……”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放心,父皇不叫他倒,他就倒不了!这些东西还不至于能斗倒他,更不会把你给卷进来。” “那您这是……” 刘梦棣笑道:“没事,只是想让五哥其党羽忙活一阵子罢了!这样他们也就没空再来内务府捣乱了,你说是不是?” 刘梦棣即是确定了那个要害自己的人不在太子党与陇王党里,他就得去别的地方找。 五爷党即是他现在的目标。 刘梦棣又道:“还有另一件事情,帮爷我秘密查一查宫中货物进出的情况。” “这些账目里都是有的,只是……有些复杂,种类太多条目也多,要是六爷给个具体的货物……” “爷我不是要查货,而是要查人!” “查人?” “看看最近有没有人不老实,往宫里带东西,特别是隐匿一些违禁之物的人。不用你真的去发现什么证据之类的,只要觉得谁可疑即可报之于我。别打草惊蛇,剩下的爷自己去追查。” 有人在宫中想要下毒害自己,而这个毒又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宫里,所以就一定是宫外带进去的。 即是刘梦棣决定留下那名下毒的宫女,那么她在不起疑心的情况下一定就会与自己的上线接头。 不管是交接物品还是传递消息,总归是要出入大明宫的。 那名宫女不太可能出宫,也就只能是接头人进宫,刘梦棣又不想与禁军的关系过于密切,所以便让张穹来做这件事情。 张穹想了想言道:“这种事情何不委托守宫门的侍卫,他们查的定然仔细,若是……” “爷我不是冲着张皇后去的,你别紧张!我也想过去找禁军侍卫,但与禁军交情弄得太好会犯父皇忌讳。” 张穹想了想说道:“这个其实也不难,当初尚膳监的程老公还在内务府做事之时就曾定制过一套章程,相当完善。货物进出每条都会有所记录,只要派个心腹去帮着做记录,多少能发现一些端倪,且还不会被人起疑而打草惊蛇。” “不给你任何限制,也不催你,注意玄武殿那边的货物来往情况。别的不多说了,你回去与他们吃好喝好,爷我还有事。” “爷您穿成这样还要去哪呀?” 刘梦棣身上穿着的即是那一套破旧的素衣旧袍。 他笑着说道:“哪是爷要穿成这样的,慎刑司那小子要与爷耍横,爷出手重了一些,结果弄得满身是血,想换一件衣服再来吧,那些华服穿戴起来实在麻烦,最后只得穿这一身轻省的衣物出来,省得你们等着急了。” 刘梦棣无奈地笑了一声,向外而去。 那张穹却是一点也不相信,总觉得那刘梦棣肚子里一定还装着什么坏水没倒出来。 ………………………… 教坊司属太常寺职属,始创建于唐初。 由于唐玄宗个人的兴趣爱好使得教坊司在当时空前繁盛。 但哪个大户人家又愿意送自己的女儿去做那等只有贱籍才会做的活呢? 由于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得最后连贱籍人员都不愿意就任,最后只得用女属犯充当。 女属犯即是指的被某些犯官犯人所牵连的家眷,但这样的人是不许驻在宫中的。 所以教坊司很久以前就不设在皇城之内了。 前朝与本朝则是将其设在了临近大明宫的长乐坊中。 刘梦棣从绿绮台出来以后,骑上马便来到了长乐坊教坊司的门前。 他出来之时天色早黑了,此时长乐坊街面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刘梦棣翻身下马,像醉鬼一样跌跌撞撞地来到教坊司的大门前。 他用力地踹着大门并大声叫嚷道:“快开门,再不开门本王放把火把你们这里全给烧了!” 刘梦棣在绿绮台喝的那点酒还不至于让他醉成这样。 很明显,他这是装出来的! 在叫骂了一阵之后,大门后面才传来了人声。 “都这么晚了,谁呀这是。” 那人一边开闩一边抱怨着。 大门才露出一条门缝来,那刘梦棣一下就撞了进去,将门直接就给撞开了。 第71章 清纯少女 正在门后开门之人冷不丁得被这一撞,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谁呀这是!找死呢!哟,原来是六爷您呀!” 摔倒在地的小吏连忙爬了起来向刘梦棣腆笑着。 他见得刘梦棣身形有些踉跄,用鼻子一嗅,便闻到了对方那一身的酒气。 吏员也没空去拍打身上的尘土了,他连忙赶上前搀扶住刘梦棣:“六爷,您这是吃了多少的酒呀,如何闯到小人这里来了!” 刘梦棣用手中的扇子搓着那吏员的胸口问道:“你认得本王?” “小人是这里的奉銮,姓黄,常带歌舞姬进宫演绎,如何能不识得您呢。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年在芙蓉园那边,您与大皇子争吵起来,还是小人……” “别与本王提他,提起他来就有气!快去给本王安排个姑娘乐一乐!再敢败坏本王的兴头,小心本王烧了你这破屋!” 奉銮是正九品的官职,隶属于太常寺,专司舞乐。 内务府掌礼司也有奉銮职位,凡是宫中需要用到舞乐之时,内务府就会派人往太常寺这里送条子要人。 这个黄奉銮就会按条子安排歌舞人员进宫演绎。 平时也是他管理着这些歌舞姬们。 内务府自己不养歌舞姬是因为内务府花的是皇帝自己的银子,而太常寺的花费则来自国库。 也因此这一府一寺许多职能都有些重复,导致了冗员情况,使得开支就更大了。 刘梦棣曾在皇帝面前说过想要合并内务府与太常寺的有司,但太常寺里许多人都是凭人脉关系进去的。 皇帝虽然觉得刘梦棣说的有道理,但并不想过于为难那些功勋后人及世家子弟。 于是就发生了太常寺寺卿表奏刘梦棣为一字王的事情,借此人情希望刘梦棣能打消这个主意。 其实刘梦棣根本就不参政,皇帝同意与否他都不会上奏此事。 可想而知,当时皇帝刘泷就已经想过拉刘梦棣进朝局。 他只是担心刘梦棣参政以后会用此事来为难别人,所以才让太常寺的人去巴结刘梦棣的,但他却没想过刘梦棣不接招。 黄奉銮委屈地说:“您、您来教坊司找姑娘?六爷,您青楼产业多的是,这又何必呢,小人这里头的姑娘可都是宫中……” “青楼姑娘再漂亮也就那味了,爷要的是那种清清纯纯,碰碰手就会害羞,亲一口脸赤脖子红的那一种。这种姑娘青楼里可没有呀!” “这、这等良女子教坊司里也没有呀!六爷您喝多了……” “少来瞒我!”刘梦棣醉意十足地怒道:“本王可听说四哥藏了一位绝世美人在你这里,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能挨本王几扇子再说话!快带本王去看!” 刘梦棣伸手便要打。 那黄奉銮加忙一躲,急道:“六爷您、您先别着急动手,小人……小人带您去看还不行么!” 黄奉銮哪里敢惹刘梦棣,在应了一声之后连忙在前头带起路来。 刘梦棣来教坊司穿着的是书生素袍,在这个大冬天里就显得有些单薄。 他穿这一身来可不只是因为之前办事之时身上染了些血,而是想以假扮一个受过文延贞恩惠的书生前来与文延贞的女儿见上一面。 文延贞之女是沈同和弄进教坊司的,当时沈同和怀疑有人要对文延贞之女文卿梅不利才这么做的。 可文卿梅进了教坊司以后由于四皇子大皇子使了手段便再也弄不出来了。 沈同和与刘梦棣说过之后,刘梦棣马上就判断出了这是蒋宗宪派了人来盯文家女儿文卿梅的梢,是被沈同和误会才将人送进的教坊司。 但问题是蒋宗宪盯文卿梅却是发生在文延贞自缢之前的事。 按沈同和所说,文家小姐是刚到的长安城,她其实没有什么可盯梢的价值。 所以刘梦棣判断文延贞在上疏为宋云海辩解之前一定是与宋云海有过至少一次直接或间接的接触。 且这事一定与文延贞的女儿有一定的关系,要不然蒋宗宪不会派人去盯文卿梅的梢。 若想要从文卿梅那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以现世阎罗的身份别说是让其开口了,她不被吓到就已经是万幸了。 所以刘梦棣这才想着用化装的办法来套话。 而且他还不能白天来,白天耳目众多他只得等到夜里才能以醉酒寻衅的借口敲开教坊司的大门。 但当刘梦棣迈进教坊司大门之时,刘梦棣发现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全都白费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 早上上朝之时蒋宗宪也说过让刘梦棣去将文卿梅给带出来。 可见蒋宗宪是也一定知道了文卿梅即在教坊司之事。 而教坊司的奉銮之职虽不高,但毕竟也是个官身。 守夜看门这种事情他自己是绝不会做的,一定是交待给门子或是差役。 夜里能来给自己开门,且周围还没有别人,可见黄奉銮很可能就是在等刘梦棣的到来。 再结合面前蒋宗宪派人盯梢及从沈同和那里知道了刘梦棣会来教坊司之事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黄奉銮即是蒋宗宪的耳目! 蒋宗宪应该是担心刘梦棣进教坊司会受到大皇子或是四皇子的阻碍,可能会见不着人,所以就安排了黄奉銮在这里职守。 甚至蒋宗宪都算到了刘梦棣不太可能白天来,所以让黄奉銮在夜里都要职守在此。 也好在刘梦棣并没有拖太长时间,要不然黄奉銮还不知道得守几天的夜。 只是这样一来让刘梦棣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文家小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蒋宗宪这般用心? 而且蒋宗宪好像还不敢直接询问文家小姐。 刘梦棣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蒋宗宪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却没有得到可靠的证据来证明的猜想。 而且文延贞之死给皇帝刘泷带来了极大的触动,刘泷已经冤死了文延贞,他是绝不许文家小姐再受到什么伤害的。 所以蒋宗宪投鼠忌器之下就不敢去动这个手,只能监视文卿梅看看有什么发现。 蒋宗宪之前与刘梦棣说那些话其实也不是担心四皇子或大皇子会对文卿梅不利。 而是希望于观察力敏锐的刘梦棣能从中发现点什么事情,或是被黄奉銮看到或是刘梦棣直接告诉他。 不管怎么样,蒋宗宪都想把文延贞与宋云海的事情给调查清楚。 刘梦棣总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但人即是已经来了,那便只硬着头皮去看看情况。 他跟随着黄奉銮来到一处“厢房”的门前。 没等黄奉銮前去开门,那门咔嚓一声自己便开了。 这显然是房间里的人将门打开的。 刘梦棣房里看了一眼,只见得门内亭婷玉立着一位神情有些错愕的美貌少女。 那少女脸上带着些许的农院气息,但从气质上观望明显是读过些诗书的。 刘梦棣对她第一印象是贫困的教书先生家的乖巧女儿,而非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少女脸色有些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 这种白不是沈琳琅那种从未做过任何杂活家务的白皙感,而只是没有血气、营养不良的感觉。 虽然有些病态,但少女的五官却长得极为标致。 找不着一丝丝现代网红脸的工业气息不说,那天然的美感是越看越耐看,让人越看越想看。 这让刘梦棣突然有一种月宫仙子亦不过如此的感觉。 少女身上唯一的缺陷就只是穿戴有些粗糙罢了。 她只穿着一领粗麻直领的上襟与一件淡蓝色的褶裙,虽然入夜要睡了,但在寒冬里这几件衣服还是显得十分单薄。 少女发髻耳脖等处并没有任何饰品,感觉不像是卸了妆,而就是家中不富裕,或是把首饰都换成了现钱了。 毕竟不花点银子在教坊司里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少女身上唯一可以算得上好的饰物就只有她腰间系着的那条丝绦了。 刘梦棣愣着神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之时,不想那黄奉銮突然开口说道:“文卿梅!这是宫里的六爷!快快下跪行礼呀!” 刘梦棣回过神来白了黄奉銮一眼。 他原本是想支开黄奉銮再去推门,却没想到里面的人自己就开了门。 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黄奉銮却是将自己的身份给说破,打断了刘梦棣所有的计划。 刘梦棣将鼻子一捂,责问道:“什么味呀这么冲?” 文卿梅所住的房间的确散发着一股霉味,这股霉味让刘梦棣有些不适感。 黄奉銮马上应答道:“最近下了几场雪,房里有些阴湿,是有些霉味。” 刘梦棣抡起胳膊冷不丁地便打了一巴掌过去,生气地用扇子指着房间门叫骂道:“你就让本王的小美人住在这种地方?” 公元前的华夏就已经能够生产无色透明玻璃了,但廉价玻璃的普及与应用却得等在二十世纪工业化条件下才会有。 所以古代房屋的采光一向都不是很好。 在这样的阴湿环境中即使再富贵之人也常会有长毒疮的事情发生。 第72章 铁制腰牌 这个房间不仅阴湿且还小的可怜,整个房间就只够容纳一张简易的铺盖床与一张旧桌,想来是用什么杂间改出来的。 房间里没有凳子,没有梳妆台,也没有柜子,更别提富人用于遮挡视线的屏风了。 这样么狭小的空间若是要藏个人就只能去到那用长板凳架起来的铺盖床的床底去了。 黄奉銮摸着自己被打得发红的脸说道:“这、这已是最好的了,沈尚书、四爷、大爷他们都递过话了,小人哪里敢怠慢!旁人都是十来个人挤一间房的,别说床了,都睡的通铺,被褥还两个人用一服呢。” 教坊司里的歌舞姬及奏乐者大部份是属犯,而朝堂之上因为国库不足而产生了各种问题与矛盾。 像教坊司这样的地方,上头又怎么可能会拨银子给这些属犯们改善条件呢。 文卿梅的住房条件的确算是比教坊司里的别人要好得许多。 刘梦棣带着酒气急道:“还敢嘴硬?本王再扇你两个大嘴巴子!滚!别坏了本王的兴致!” 刘梦棣说完就向着房间里大步迈了一脚。 原本在房门内站着的文卿梅被刘梦棣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用双手捂紧了衣领向后退了几步。 刘梦棣反身就将门给关了起来:“小美人,不要怕,爷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我是说我是坏人。不是……算了,随便吧。” 刘梦棣奸笑着向着文卿梅逼了上去。 那黄奉銮被关在门外不敢去推门,只得在外面大声叫道:“六爷!六爷!万万使不得呀!这是礼部沈尚书带来的人!说是长安文知府的女儿呀!大爷四爷也都盯着呢,您可不能乱来呀!” 刘梦棣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大哥四哥他们弄来的,本王还不玩呢!放心吧,本王出不了事情!本王打听过了,这美人儿还没定罪入贱籍呢。她在教坊司里出了事,也是大哥、四哥、沈同和他们担着,无我没什么关系。且他们怕事,不会傻到把今天夜里的事情说出去的!哈哈哈!” 刘梦棣一边说一边向那文卿梅逼近过去。 如此小房间里哪还有给文卿梅躲藏与逃跑的空间。 之前文卿梅已经向后退了两步,现在又退了几步,那双腿竟直接就碰到了床沿之上。 刘梦棣将手上的扇子往桌面上一扔,就向着文卿梅扑了上去。 文卿梅想闪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被刘梦棣一把就给抓住了右边胳膊,而后硬生生得将人给拉了回来! 刘梦棣一把将文卿梅抱住之时,文卿梅一下子就闻到了刘梦棣身上散发的酒味。 刘梦棣将文卿梅抱了起来,而后便传出了少女的尖叫声。 “爷我就喜欢刚烈的!扭扭捏捏、半推半就,有喊有叫,这才够味嘛!” 刘梦棣一边说,一边将文卿梅给按倒在了床上。 那文卿梅不停地挣扎着,刘梦棣只得直接坐到了文卿梅的两只大腿之上,用自身的重量压着她,不让她逃离。 文卿梅不停地叫喊着:“不、不要。你不能这样!” 那外面的黄奉銮听着房里的动静着急地说:“六爷!还是算了吧,小人给您去外面叫两个姑娘吧!这可真使不得呀!” 刘梦棣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双手径直得向着文卿梅的腰间乱摸而去。 只这一摸,刘梦棣便感觉到那丝绦之内好似有一块硬物! 刘梦棣并不说破,只是奸笑着去扯那丝绦。 文卿梅惊得连哭喊都忘记了,连忙去护丝绦。 但文卿梅哪里有刘梦棣的力气大。 没两下那丝绦便被解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块黑色的铁牌掉了出来,落到了床面上。 文家小姐连忙伸出左手去抢,可不想刘梦棣的手更快,一下子就将牌子给握在了手中。 文卿梅瞪着大眼惊恐得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贱笑道:“美人莫急!爷我一定会很温柔很温柔的!虽然第一次有点痛,但后面就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刘梦棣说着流氓话,手上却是一点也没嫌着。 他像搓麻将一样用大拇指在那块铁牌上搓了一下。 中这一下,那刘梦棣心突然就颤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文卿梅。 正当文卿梅发觉刘梦柳眼神不太对之时,刘梦棣又恢复之前的流氓样子。 刘梦棣之所以会这么意外是因为他识得这种小铁牌! 这是大明宫里的腰牌! 腰牌分为很多种,禁军侍卫所用的与宫人宫女所用的都不一样。 且腰牌还会按驻守、职守、通行等等作用进行区分。 甚至上面还会写上持牌者是负责哪一殿。 但刘梦棣却没有摸到腰牌上的殿名! 没有殿名的腰牌只属于一类人! 那就是御前侍卫! 因为御前侍卫是要跟随皇帝一起行动,皇帝去哪他们就得跟到哪里,所以腰牌上就不会具体写上在哪一殿值守! 禁军侍卫们会定期进行轮换,这不是为了让侍卫放假休息,而是防止宫变的一种手段。 轮换下来的禁军侍卫回营休整时腰牌都是要上缴上去统一保管的,就没有可能会流出宫外! 但现在,文卿梅手上偏偏就有这么一块腰牌! 刘梦棣虽然没用正眼去看那块腰牌,但从手感上就可以肯定腰牌很旧,有些地方甚至还出现了锈迹! 刘梦棣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块腰牌就不可能是刘泷登基以后才有的。 因为刘泷登基之时关中已显安居之态,所用的腰牌大多是铁铜锡合金的,那样看起来金光闪闪更加好看。 而这种只有铁锡合金没有一点铜质的是当初太祖皇帝登基以后因为铜钱短缺,为了方便民间流通禁止了铜器生产,并且宫中能不用到铜就不用铜,只用铁锡合金。 蒋宗宪盯文卿梅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而这块腰牌就一定会是那个理由! 文卿梅与文延贞都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那么这东西又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文延贞是因为宋云海之事而死的,他又如何笃定宋云海是被人嫁祸的呢? 之前刘梦棣已经判断出了宋云海与文延贞有过联系。 那么文卿梅身上的这块腰牌就极有可能就是宋云海交给文延贞,而文延贞又叫文卿梅保存。 如果这块腰牌的原主人即是宋云海,那么宋云海在太祖皇帝还在位时极有可能做过御前侍卫! 刘梦棣的脑子一闪而过,好似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正当刘梦棣想事之时,那文卿梅将右手悄悄地伸进了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之中。 等文卿梅将手抽出来之时,手上已然多出了一把匕首。 寒光还未闪过,刘梦棣已用极快的速度握住了文卿梅的手腕,将那只拿着匕首的手又给按了下去。 文卿梅吃痛地又叫出了声来,而后满眼恐惧地看着刘梦棣。 文卿梅现在的举动虽然是在自卫,但刺王杀驾的罪名亦是免不了的。 刘梦棣若是生起气来,自己这一条命怕是真得交待在这里了。 而门外的黄奉銮听着文卿梅的痛叫声,依旧着急地叫着:“六爷!您若是坏了文家小姐的身子,小人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大爷与四爷整治的呀!” 正当文卿梅担心刘梦棣盛怒之下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时候,那刘梦棣却是向外喝道:“别鬼叫,坏了本王的兴致本王就把你送进宫里,让你这辈子都提不起对女人兴致来!” 刘梦棣这么一喝,外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甚至连那文卿梅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柔和且坚定起来,也不知她是被吓到认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此时虽然还带着一丝恐惧,但却表现出了过份的镇静。 刘梦棣没有过分观察文卿梅,因为他的思绪还在那块铁牌上。 他想的是:“宋云海就算是做过御前侍卫,他的腰牌也应该在解职之前就上缴了呀?没有理由会带出宫来的。且这匕首……” 刘梦棣压着文卿梅双手,认真得看着对方,而后冲着文卿梅的身上深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奸笑道:“美人儿,匕首这种东西可不好玩,弄不好是会伤着自己的。和爷说说,这是打哪来的?” 文卿梅只是看着刘梦棣并不回答。 刘梦棣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文卿梅的视线好像不是正对着自己的。 她更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身后! 刘梦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等他转过身去看,一把长剑剑尖便已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之上。 刘梦棣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女侠饶命!” “别叫!让外面那个人快点滚蛋!” 刘梦棣听到的声音即是一名女子从自己身后传出来的。 刘梦棣连忙应道:“是是是!还请女侠把剑拿稳一些,你要是一失手,我这条命可就交待到在你手里了,您能不能先……别别别,我马上让他走开。” 刘梦棣清了清嗓门而后叫道:“黄奉銮还在外面么?” “在的六爷!您……” “去绿绮台给本王叫一桌席面过来,本王的小美人好似饿了!” 第73章 玉簪隐侠 “可、可是……” “你是真听不懂假听不懂?本王的房事也是你能偷听得的?要听回家偷听你妻室与别的男人快活去!你们这些人都什么癖好呀!” “是是是。” 黄奉銮连连应答,最后只得不甘地便离开而去。 听得脚步声远去,刘梦棣才敢微侧着头言道:“女侠,他已经走了,您这剑……” “起来!”身后的女侠又轻喝了一声。 刘梦棣只得将身子一挺,在床上摆出了个跨跪的姿势来。 原本刘梦棣是坐在文卿梅的身上的,他这一跨跪,那文卿梅失去了束缚连忙挣脱开来。 文卿梅并没有被吓傻,而是一把从刘梦棣手里将那些铁牌抢了过去赶忙塞进了怀中。 而后她向着床角躲去,害怕地用双手握着匕首,用匕首尖指着刘梦棣。 刘梦棣身后女侠用剑身轻轻地贴了一下刘梦棣的眼,不客气地说:“从里头出来!” “行行,您当心着点剑!” 刘梦棣就这么被人胁逼着,背对着那名女侠从床上爬了下去。 他站在床前想要回头去看,却不想那女侠又轻晃了一下剑身。 寒气逼人的宝剑贴在自己的脖子上,让刘梦棣连忙转正过头来:“不看不看,我不看就是了!” 女侠轻声问道:“你如何会来此?” 刘梦棣眉头一皱,反问道:“女侠认得我?” 那女侠冷笑一声说道:“现世阎罗嘛,长安城里谁会认不得,谁又敢不认得呢!” “我都穿着这样了……” “你就算是化成了灰也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阎魔!不!不对!” 女侠突然打了个激灵,十分紧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刚刚听你说话便省得了,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我自是能分的出来!” “胡说!”女侠生气地说,“我刚刚还没开口说话,只把剑架你肩头,你便已叫着女侠饶命了!” 刘梦棣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知我是现世阎罗,必知我贪财好色的本性。也因此我练就了一项闻香识女人的本事。女侠您……您还不知道您的身上有一股檀香味吧?” 古时没有现代意义的香水,但只要有点身份不管男女一般都会佩戴一种香囊以增加周边香气。 在唐朝时甚至还流行过佩戴香球。 香球是一种金属制品,十分小巧,里面放着点燃的香薰。 它的设计极为巧妙,正常走路情况下里面的香薰也不会倾翻,跑动不剧烈也是没事的。 因为它的设计本来就是永远保持香盘向上的姿态,因为多层结构更是烫不着人。 但女子香囊里装的香料却是与男子的又不太一样。 这位女侠所用的香熏是用檀香、丁香、麝香等物研磨成细粉,在混合均匀以后用花香粉及晨露调配成丸使用的。 这东西街市上也有的卖,世家小姐、豪门千金都会去购买一些佩戴,但一般百姓却是使用不起的。 这种香料的用途很广,或是用来熏香衣物,或是点燃熏身,还可以研磨成粉当作护肤粉涂在脸上保养肌肤。 光光这种香味就能让刘梦棣判断出这位女侠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那女侠在听了刘梦棣的话之后愣了一下,而后伸起胳膊用力地在自己身上嗅了那么几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果然有这么一种香味,只是平时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女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房间里一定藏着人?而且还知道是名女子?” “我若是真知晓,根本就不会进来,而是该派人将房间团团围住,而后将您抓捕也即是了,如何还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进来还被女侠您所制呢?” “哼,你这人最爱算计,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许是你算定了我不可能会在这里将你一剑结果,甚至希望我出现……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女侠且慢动手!不是我不说,而是……要不然你我找个山水清秀且僻静雅致的地方……” 那女侠一听,抖了抖剑身极为生气地说:“你都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了,还有这份心思调戏本女侠呢?你再这般死性不改,我就在你的脸上给你画几朵花了!” 刘梦棣奇道:“女侠好似识得我?可我不记得……” 那侠女抢着说道:“你现世阎罗贪财好色的美名谁人不知?快回答我,你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我四哥……就是四皇子岐王,他设计欺骗沈同和,让沈同和把文延贞的女儿给弄进了教坊司里。沈同和知觉以后却是弄不出人来,便在我面前说起了文家小姐有多美多美,虽然知道他是想让我把人从教坊司带出来。但我实在经受不住他的诱惑,这才趁着酒兴过来看那么一眼!” 女侠将冰凉的剑再次贴近了刘梦棣的脖子,怒气冲冲地说道:“说实话!” “这已是实话了呀!不信你去问沈同和。” “本女侠行侠仗义消息自是灵通,如何会不知你是何等人!你绝不可能是因文家小姐之美貌而来的,你这人心眼向来多,定是又揣着什么坏水!说,你到底是为何而来!” 刘梦棣皱了一下眉头,背对着对方问道:“还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回答我的问题!再不说我便一剑封了你的喉!” “女侠来此必不是为了杀我而来吧?在此杀我对你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这就是你明知我在房间里却还大胆地进来的原因?你不是要对文家小姐用强,而是想以此逼我现身?”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长安城这几年出了一位侠女,人称玉簪隐侠,却不知是不是女侠您?如若是,那你一定来保护文家小姐的。即是如此,你就不会随意杀人,女侠侠义心肠,能不能随我换个地方互诉衷肠,不是,我是说说点悄悄话。让我把其中内情与你说清楚。” “不行!就在这里!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再给我拐弯抹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侠将剑又抵了一下刘梦棣的脖子。 刘梦棣见此避无可避,只得回答道:“我是来看看文家小姐近况的,刚刚在门外见她气色虽然差了些,但人还算是没什么事,不卑不亢还挺好的。要是能过得惯就在这里过着,我再使点银子也算是一个活计,要是过不习惯我再带她走……” “她自有家人,用得着你这个色鬼……” 没等女侠把话说完,刘梦棣便言道:“前几日文知府于大理寺牢房之内自缢了。” “什么?” 躲在床角的文卿梅一惊,那两眼一下子失起了神来,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 她空洞的眼神像是深渊一般,也不知沉寂于盗梦空间的哪一层去了。 文卿梅此时只想求着刘梦棣说刚刚那些话是骗自己的。 但刘梦棣却依旧接着说:“我刚刚只是想将她腰间的丝绦解下捆住她,省免得她想不开而……” 刘梦棣的话好似在提醒女侠什么事情。 女侠突然回味过来,连忙将剑收进了剑鞘,而后撇下刘梦棣往床上钻去。 文卿梅的手上可还握着一把匕首呢。 女侠没有迟疑,进了床以后一把就将文卿梅手上的匕首给夺了过去。 匕首一失,那文卿梅这才回过神来。 她两眼泛着泪花,不用挤就哗哗得往下掉。 她并没有哭出声来,而是将双腿一曲、身子一卷,紧紧地就抱住了自己两腿的膝盖。 她把将头埋进膝盖,而后才传出哽咽的声音来。 刘梦棣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一位十分坚强的女孩! 女侠狠狠得瞪了刘梦棣一眼,怒斥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呀!” 她说完将手上的匕首冲着刘梦棣就扔了过去。 她好似有些担心刘梦棣躲不开,甚至都没使上暗器手法,只是字面意思的扔而已。 刘梦棣将头一侧便闪开了过去。 他再回过头之时,那女侠已经在文卿梅身边说起了安慰的话来。 刘梦棣此时才看清了那女侠的身形。 女侠的身上穿着一袭夜袭衣,且除了黑色再也找不着别的颜色。 五色斑斓的黑有两种。 一种是建窑黑盏所发出的彩光,另一种即是青黑丝绸所泛出的油光。 而这两种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穿得起的。 这可不是一般老百姓穿戴的粗麻制品可比,这是上等的绢缎布料! 且衣服缝制得十分精细,针脚特别密集。 这套夜袭衣包裹着女侠那曼妙的身材让刘梦棣有了一种想马上冲上去搂一搂、抱一抱的冲动。 刘梦棣之所以只关注于她的身材,那是因为女侠的头上还套着一个全黑的布套,根本就看不到容貌。 布套上连个孔也没留,而是用两层黑纱给补了起来,弄得连眼神也看不着。 刘梦棣站在一边弱弱地说:“玉簪隐侠在江湖里多大的名声呀!可名声再大总得讲理吧?我刚刚让你换个地方单独说,是你不愿意的!还拿着剑逼着我说,如何还怪起我……” “闭嘴!” “是!” 第74章 推动黑手 刘梦棣在女侠的一声小喝之中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女侠与文卿梅并排坐在一起,靠着床背软语细声地安慰着对言。 刘梦棣摇了摇头,他不太明白这位女侠如何就这么大胆敢放自己自由,不担心自己引来什么人而把她擒拿住么? 刘梦棣突然感觉自己好似是想多了。 这位女侠的江湖经验好像并不深,她只是单纯得觉得刘梦棣不会这么做。 刘梦棣摇了摇头退了两步。 他当然不是去找帮手,而是想找个地方坐下,可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哪里有什么椅子。 他只得来到桌边,拿起了之前放在桌面上的扇子。 刘梦棣将那把扇子抓得很紧,像是握一把刀一样,而后双眼警惕地看向了房门。 突然,刘梦棣的耳中传来一阵声响。 原本在床上坐着的女侠突然一蹬腿,从床里窜了出来。 “照顾好文家小姐,不许对她无礼!” 玉簪隐侠的话音还留在房间之内,人已经打开了房门冲到了门外。 “谁!谁在外面!”玉簪隐侠左右张望了一下,而后向着房间左侧追了出去。 刘梦棣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了床上愣在抽泣的文卿梅后来到门前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他一本正经地来到床边,像那位女侠一样爬上了床与文卿梅并排坐在了一起。 文卿梅并不是对刘梦棣没有戒心,而是此时她只有伤心与绝望。 与父亲的死相比,别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也无所谓的。 刘梦棣看了一眼那梨花带雨且又憔悴的脸庞,而后缓缓地说道:“世人总喜欢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会做的人,一类是不会做人的。有时我也弄不明白,会做人的那种人真就会知道什么是做人?而不会做人之人他们真的不懂为人之道?照我说,那些所谓会做人之人其实都是些混蛋,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作‘人’!” 没有人是这么安慰人的,文卿梅也不明白刘梦棣为什么要说这些,甚至她都听不进去太多,只是一味地埋头伤心抽泣。 刘梦接着说:“而别人口中的那种不会做人之人,在我看来却是真正的在做一个人。文延贞就是那种被他人说成是不会做人的人,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在做人!在官道之上,其实没有变通一 说,只有妥协与圆滑或是刚烈不屈,只是他过于刚烈了。可惜了这么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呀!” 文卿梅是能听到刘梦棣的话的,但她没去看刘梦棣,依旧把脸藏在膝盖上轻嘤地问:“即是如此,皇上为何又要、又要……” “你手中的那块铁牌给玉簪隐侠看过了吗?就是刚刚那位女侠。她有没有与你说过那块铁牌的来历?” 文卿梅并不言语。 刘梦棣接着说道:“她刚刚一定看到你抓着这个牌子了,但却只是在安慰你,可见她并不在意。也就是说你一定是给她看过,她也一定与你说过此物来历是不是?你以为我在试探你呢?别那么多心,这块东西是太祖皇帝时御前侍卫所用的腰牌。如果我所料没错,是一个叫宋云海的人给文延贞的是不是?” 文卿梅此时扭过头,泪眼花花的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又说:“不是!一定不是!太祖皇帝是暴毙而亡的,如果这块腰牌是宋云海的,就说明宋云海极有可能当时即是御前侍卫,他可能看到了太祖皇帝暴毙的过程。宋云海交出这块腰牌一定是为了说明自己的身份,更或者说,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是因为太祖皇帝之事而被人栽赃与追杀。” 文卿梅只是看着刘梦棣,她其实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即是如此,当宋云海交出腰牌之时,他在当时就应该是会把那天之事给说给文延贞听了。可问题是文延贞根本不知道此事,他只是知道宋云海是冤枉的,在朝堂上为宋云海辩解。并且文延贞死之前曾有人偷入大理寺,使得大理寺一众大小官员受罚。如果我所料没错,偷入大理寺的只能是他宋云海!” 文卿梅连忙问道:“是、是那个姓宋的杀、杀的我、我爹?” “不是!我刚刚说过了,你爹是自缢的。他自缢只能证明当时宋云海把当初的真相说出来了。而你爹又过于刚烈,不愿意将太祖皇帝的真相说出来扰乱朝局与大汉国的安宁,但不说出来宋云海就不能平反。或是让君王受污,或是令百姓蒙冤,两难之下刚烈的他便选择了自行了断!” “什么?”文卿梅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我爹是自己……” “确实是自缢。别人说他不会变通是实话,但他若真会变通的确也不用去死了。同样,他若是一个会变通之人,他也不会成为一个好官。也正是因为他的不变通,才要了他的性命呀!” 刘梦棣刚刚所说的只是用来安慰文卿梅的部分,其实还有一部分刘梦棣并没有说出来。 刘梦棣接着说:“你爹虽然是自缢的,但却自缢的十分蹊跷。其幕后一定就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或者说,有一个人很希望有人能将太祖皇帝暴毙而亡之事给捅出来,以搅乱我大汉国的朝堂,甚至民间更是会有人以此为名,举其之事!” “你、你是说,这、这是一个阴谋?”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这的确是某个人的阴谋,不只是太祖皇帝之死,他甚至弄出了一个假冒的豫王之后到处惹事,并且想将豫王之死也闹得沸沸扬扬!” 刘梦棣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他也不敢在文卿梅面前提。 因为那些话其实有些幸灾乐祸。 那就是,文延贞死的非常好,没能让那名幕后主使得手,甚至是打乱了那个人的计划! 这种话自然是不能对文卿梅这个失亲的伤心人说的。 文卿梅颤颤地问道:“那、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就行了!” “什、什么?” 刘梦棣说:“我刚刚说了,宋云海在去大理寺之前一定没有见过你爹,可这块腰牌又是如何到的你手上的呢?” “我、我不知道,是我爹给我的!他说这东西可能、可能很重要,会、会证明某个人的清白,但极可能会引发什么事态。让我、让我……” 刘梦棣又问道:“你与你爹一起住在知府衙门?” “是。我爹清廉,没在长安置产业,更无外宅” “那几天你爹有没有单独见到过什么生人?或者说是异常之人?比如江湖客、打把式卖艺的,甚至是……见没见过一个五旬往上的瘸子?” “我,我不知道……” 刘梦棣觉得文卿梅在失亲之痛下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他并不再逼问。 那文卿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言道:“没有。没有瘸子,没有生人,更没有什么江湖客。他、他除了说一些奇怪的话,便没有别的了。” “奇怪的话?” “他说、说让我每年、每年记得给我娘上香……爹……娘……” 文卿梅说着又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刘梦棣言道:“原来是这样!你爹见到这块腰牌之时也一定预感到宋云海之事与宫闱有关,但他自己却是没见着宋云海的面,不知真相如何。于是他便在朝堂之内为宋云海犯上直言。他也知道皇上是明君,必不会为难,出来以后宋云海必然会感恩而来见自己。然后再向宋云海求证当年之事!但此时却出了两个意外!” 文卿梅心中好奇又抬头看向了刘梦棣。 刘梦棣接着说:“皇上觉得文延贞知道的事情有些过多,判断文延贞与宋云海可能直接见过面。可问题是他们并未见过,他更不知晓宋云海其实还被另一伙人追杀着。宋云海武功好,足以自保,但文延贞却是个文官,皇上为了不让文延贞像宋云海一样被人追杀,于是就将其关进了大理寺来保护他,这是第一个意外。”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又道:“文延贞是因顶撞皇上入狱的,皇上不能在风口浪尖派人过去问话,怕别人说他威胁直臣。皇上原本想等事情消停一下之后再秘密派个人去大理寺与文延贞见面,问问他宋云海与他说了些什么。可、可宋云海却是比谁都着急,当天就偷入了大理寺,将太祖皇帝暴毙之事相告,于是第二个意外就此发生……” “皇上、皇上是为了保护我爹?你是不想让我恨他才这么说的?” 文卿梅的话更像是在质问。 刘梦棣答道:“他是明君,做不出残害忠良之事,他只是想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而已。你以为我为何会留那黄奉銮在外面?那是父皇的密探,我不能背着父皇做事,只能让他在外面听着了!父皇应该已经知道你手上有这块腰牌了,要不然不会在抓你爹之前就派人盯你的梢。只是他与我一样,也不知道文延贞到底是怎么得到它的!” 第75章 十大奇侠 文卿梅突然问道:“皇上即是什么都知道,那、那他会给我爹正名么?” 文卿梅问了一个刘梦棣无法回答又不能不回答的问题。 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应道:“不会。若是文延贞正名了,宋云海也就平反了。那么父皇他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再用刑部、兵马司等人手继续打宋云海了。” “若是宋云海见到皇上了呢?” “更不会平反。皇帝是绝不会让人将宫闱之事拿出来当成谈资的。他顶多帮宋云海换个身份继续活着。你爹若是活着,也只是一份请罪折的事情,根本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他已经、已经……他最重名声,不能平反,那他……” 文卿梅想说的是死不瞑目,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刘梦棣叹了一声:“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失亲之痛不必掖藏。文延贞即是光明磊落,他的女儿也该如此。孝涕都不许,天下就没有真情了。” 文卿梅哇得一声,大声地嚎出了声来。 刘梦棣陪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像之前一样去调戏,更没去劝慰,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来。 他说了许多关于文延贞在长安府为百姓做的一些政绩,还说到了自己以前如何捉弄文延贞。 文卿梅一开始还在抽泣,但听着刘梦棣的讲述,心中越发得为父亲感到骄傲,然后渐渐地也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她亦是一声不吭地听着刘梦棣讲述文延贞为官的故事。 三更过后,那文卿梅终于熬受不住,蜷曲在床角睡着了。 刘梦棣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仰靠着墙,闭上了双眼。 一声清脆的留候鸟的啼叫声将刘梦棣给唤醒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蜷曲在一边的文卿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会心地笑了一下。 自己昨日可是要对其施暴来着,没成想文卿梅还担心自己夜里冻着,给自己披上了唯一的被褥。 文卿梅当然不是个爱心泛滥的白光月,她只是心中感觉到刘梦棣这个人其实并不坏。 玉簪隐侠虽然用剑指着刘梦棣,但实际上对刘梦棣却是十分信任,甚至相信刘梦棣是会将文卿梅照顾好。 只凭着玉簪隐侠的信任,文卿梅便能判断出刘梦棣的内心其实还是善良的。 刘梦棣看着那睡着的文卿梅心中一下子生起了无数的怜悯。 他轻轻掀开被褥想要不发出声音就走下床去。 但那张床不是什么架子床,而是用两条长板凳铺上木板做成的简易床铺。 刘梦棣一移动身子,那木板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刚下到地面,那文卿梅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刘梦棣回头看了一眼可怜的文卿梅,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温柔地说:“接着睡吧,改天我再来带你走。” 刘梦棣正想要离去,突然感觉自己即将要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是来强暴文卿梅的,可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经过一夜的风流床上却是没留下任何痕迹,作为密探的黄奉銮一看就能看明白! 刘梦棣正在寻思之际,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把匕首。 那是昨天夜里玉簪隐侠扔向自己的那一把,他摸了一下鼻子暗笑了一下,而后走过去将匕首捡了起来。 刘梦棣回到床边对文卿梅说道:“我知道昨天那些话你一定是听不进去,也知道你现在依然痛恨着我父皇,更不明白皇帝明知铸成大错为何又不思回改,不为文延贞正名。我只能与你说,皇帝不是万能的,很多事情他其实也是身不由己。这个仇你报不了,但我多少得给你一个交待,毕竟这是我姓刘的亏欠你的。” 刘梦棣说着将自己的左手向天上一举,那手臂上的袖子就滑落了下来。 “你、你做甚?”文卿梅好似预感到了什么。 她想前去阻止之时便已经晚了。 刘梦棣的匕首已经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虽然只是划破肌肤,那血已经流了出来。 他将手一展,几滴血便滴落在了床上。 文卿梅哪里知道刘梦棣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回过神来连忙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衣料,马上伸手去给刘梦棣的胳膊包扎起来。 刘梦棣看着文卿梅为自己包扎的样子,欣慰地说:“你的心地很善良,可我是现世阎魔。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呀。以后别对别人这么好了,会害了你的。” “你非是恶徒。” 刘梦棣心中一疑,没等问出话来那文卿梅便接着说道:“你进屋之前,那位女侠便与我提起过你。她说若能得你相助,我必会平安无忧且不受任何牵连。还说你的恶名其实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世家公子传出来的,你打骂的也是他们,并非平常百姓。每到腊月你甚至会舍粥放赈、周济贫民。我爹在长安府为官时你虽言语上与他……但其实并不相犯。” 刘梦棣一下子对那位玉簪隐侠来了兴趣。 玉簪隐侠之所以会得个隐字,是因为这人总是蒙着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且她轻功了得,更是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她具体姓甚名谁、什么来路。 玉簪隐侠是以暗器见长,一般人使的暗器几乎都是涂成黑色,在别人不知觉的情况下暗发。 玉簪隐侠则不同,她是将长长的铁针涂成了青色,与玉簪十分相似,所以才得了这个名。 但即使是这样,仍有不少人接不住他的飞针。 因其武功独特暗器手法高绝,故被武林中人列为天下十奇侠之一。 刘梦棣对文卿梅问道:“她与你很熟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她说我爹是好官,不能白受了这份冤屈,即使不能为我爹平冤,也不能再让我受什么伤害,所以这才来救我。” “她是来带你走的?可你好似并没有跟她离去呀。” “我、我不肯。我爹是冤枉的,我亦是无罪……” 刘梦棣见得文卿梅又要开始伤心,他连忙问道:“昨天夜里你为何主动开门?” “因我不肯跟她走,她便有些生气,然后就说外面有脚步声向这边传来,可能是来害我的。我若是敢去开门,她便不带我走,说是让我、让我自生自灭……我一开门,你、你就进来了。” 刘梦棣眉头一皱,心中暗思了起来。 文延贞是死了有几天了,但因为事关皇帝颜面,朝官们也不敢将此事拿出去乱说。 这几天此事也只在朝堂里传着,别说是百姓了,即使是长安的一些地方官吏也不见得就能听说。 可偏偏这位玉簪隐侠就这么知道了! 更令刘梦棣奇怪的是那玉簪隐侠好似真的认识自己! 刘梦棣看着文卿梅眼中带泪的给自己包扎伤口,怜悯地说道:“文延贞与我是有交情的,玉簪隐侠又将你托付给了我,她这是把爷给架起来了呀,我是不保你周全都不行了!你且在这里度几日,过后爷再回来接你。你也别太柔弱,仗着我的势对那些小吏该打骂就打骂。有什么事情,你便提我。伤心之时该哭就哭,我看谁敢笑话你!” 文卿梅并不回答,只是乖巧给刘梦棣包扎好了伤口。 刘梦棣轻摇了一下头,回身走到桌边将之前的扇子带的了起来,而后走出了房门之外。 他站在外面做了一个深呼吸之时,眼见得黄奉銮才从不远处跑着便赶了过来。 刘梦棣翻着白眼骂道:“你这官是不想当了是吧?要死死远点!何必一夜不见人,现在又跑出来?叫本王的小美人好生饿了一夜!” 黄奉銮还喘着气,见得刘梦棣生气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黄奉銮像文卿梅一样两眼泛着泪花,委屈巴巴地说道:“六爷!小人能保住这条命来见到您已是上天可怜小人了呀!小人受了一夜的罪,还不知上哪里告状去!” “受罪?你叫了一桌席面自己贪用了,还敢说受罪二字?” “冤枉呀六爷!小人昨天夜里的确是要给您去叫席面的,可、可小人还没出教坊司呢,就被一名大汉给劫持了!他将小人五花大绑之后,就往嘴里塞东西,然后只用了一只手就将小人给拎了起来,扔进了茅房之中。小人这一夜是在茅房里过的呀!” 黄奉銮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奉命来盯文卿梅的梢,想听听刘梦棣与文卿梅到底会说些什么话,可却让人给绑了起来,什么都没听着。 他现在是真没办法跟薛宗宪交待了,只希望于刘梦棣能将这事说给蒋宗宪听,好给自己洗洗冤,少受些责罚。 刘梦棣皱着眉头问道:“你昨天夜里被人给绑了所以才一直没出现?他们有多少人?” “还能有几个呀,就一个!那人力大无穷,抓起小人就跟抓只小鸡似的!” “男的?” “女的也拎不起小人呀!” 刘梦棣连忙问道:“你可看清对方模样了?” “没有!他蒙着面根本看不到脸,但身形我却是看得真真的,算不上特别高大但力气却是十足。他穿着麻布衣,想来是个江湖中人吧。” 第76章 书写奏疏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交、交待?六爷,小人没与您说谎呀,更没那个胆子与外人勾结,您别在这里审小人呀!”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是。”黄奉銮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刘梦棣白了黄奉銮一眼又说:“这小美人伺候得爷舒服得很,你叫几个人给她收拾收拾……” 黄奉銮刚站起来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六爷!您可不能把人给带走呀!您若将人领走了,大爷与四爷那里小人没办法给交待……小人是说,您也知文家小姐入教坊司时并没入档,您要是把人带走,大爷与四爷必定反手去皇上那里告您一状,说是您强绑了文家小姐供您玩乐……” 刘梦棣呵呵笑道:“看你紧张的那样!爷是想带她走,但父皇赏下的王府还没开始修缮,爷不想委屈了她,且让她在你这里留上几日再说。让你帮着收拾东西,是让你给她换个房间!这房间味重的,爷差点没吐了!” 黄奉銮苦着脸说:“这已是教坊司最好的一间了!要不是四爷打过招呼,她都住不上这样的!” “你住哪?” “什、什么?” 刘梦棣白了黄奉銮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扔了过去。 “把你的那房间收拾收拾让给本王小美人住,再叫上教坊司的什么女子尽心地伺候着。若让本王知晓小美人在你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可别叫本王对你不客气!去置办些衣物发饰来,什么胭脂水粉、唇纸眉笔统统都给本王的小美人置办上。剩下的银子你自己看着怎么帮她花吧” 古人也有口红,但却不是膏状,而是纸制的。 画眉更是从春秋时期就有的传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黄奉銮看着那张银票吞了吞口水“为难”地接了下来 “那、那小人就谢过六爷了!” “别急着谢!记住了,派人时刻盯着,别让本王小美人寻了短见。她要是去了地府,你们也跟下去伺候!” 刘梦棣是真担心文卿梅因为文延贞之死而想不开。 黄奉銮本就有盯人的任务,现在经刘梦棣这么一说,他就算是直接派人日夜紧跟着,也都有了个合适的借口,盯梢的人就不必再秘密行动了。 刘梦棣说完摇着扇子便向外而去。 那黄奉銮恭恭敬敬地将刘梦棣送出教坊司,唉声叹气地又走回了文卿梅的房间外。 而此时那文卿梅正坐在床边独自一个人伤心着,时不时地还抹着眼泪。 黄奉銮迈步进到房间,来到床边之时看到了床上的那几滴血,心中一阵的惋惜。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别哭了。女人嘛,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六爷这人虽然混蛋了一些,但对女人是真不错。你要是跟了他,其实也还好,至少生活有所依靠。” 文卿梅抬头迷惑地看着黄奉銮,好似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黄奉銮却还说着安慰的话:“六爷用强是他的不对,但你细想一想,六爷是谁呀,长安城中最豪横之人!除了皇上、太后他还没怕过谁呢。你只要将六爷伺候好了,别说这小小教坊司里的人了,就算是四爷亲自来了,也只能干巴巴得看着!别伤心了,来,我给你换个房间,六爷下一次来一定会将你接走的!” 黄奉銮见得文卿梅不起身,只 得又道:“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若让六爷看到你还在这屋住着,他非把我腿打断不可!自你进教坊司以后我可有为难过你?连搜身都没搜过吧?你就也别为难我了!” 文卿梅擦了擦眼泪说:“你们在门外说话我其实都听到了,他是不是留了银子给你?” “这……是放了一百两在下官这里。您在教坊司也没地方花去,有什么事你尽可吩咐于我,我一定去外面给你置办好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去外面街市采买一段白绫回来……” 黄奉銮一听,瞪大了双眼大声地急道:“我的姑奶奶哟!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六爷真得连着我一起给埋了呀!名节是很重要,但现在您都这样了,就别管那些了!” “我、我不是……是想、想让你给我弄件白净素衣。” 黄奉銮连忙应道:“六爷吩咐了,我一会儿就派人给你量一量,去街面上买几件成衣给你。素衣不好,六爷看着可能会碍眼……” 文卿梅发现黄奉銮是真的误会了,只得与他说“你再去弄些瓜果供品、纸钱香烛之类的,行吗?” 黄奉銮此时才明白文卿梅想要做什么。 ………………………… 刘梦棣回到五叶山庄,一下子就钻进了自己的寝卧之中。 因为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落尘姑娘献媚般地端来一个碳盆放在了刘梦棣的脚下:“爷,外面下雪了,您得穿多点,奴婢去给您翻找一件厚袍来吧。” “不必了。”刘梦棣没领落尘姑娘的情,而是反问道:“你如何还在庄中没去藏春院?” 落尘姑娘答道:“昨日您上朝回来带回了一份圣旨,说是皇上将豫王府赏给了您。罗先生担心内务府那边会派人去打扫而发现我们藏在那里的密探。且罗先生最近又忙于盘账,实在没空,于是奴婢便自告奋勇前去处置。奴婢往豫王府走了一趟,将姑娘转移回了藏春院,原本是想与爷汇报,却不想爷您一夜未归。” “这种杂事有什么好汇报的,你就是赖上我了!呀!你倒是提醒爷了!准备一份空白奏疏,研好墨!” “阿?”落尘姑娘愣了一 下,显得有些懵逼。 刘梦棣可是从来不写奏疏的。 即使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也是让银勾院的山滔山曼益代为书写,且写的也都是问安之类的奏疏。 刘梦棣自己却是从来没有亲自书写过。 那位山先生也是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用词极佳,但此人有一毛病,就是嗜酒。 一天十二个时辰却有十一个时辰是醉的。 其实奏疏由他人代写并不罕见,有些武将没有什么文字功底,所以奏疏几乎是让别人帮着写的。 那些武人是因为字写得不好看,而刘梦棣却是正好相反。 他的字写得过于太好,又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会这一手,所以才让别人代笔的。 即使刘梦棣在外面写字,或是用左手或是潦草地写,反正就是不让别人知道。 而那一次在青衿堂里,他却是故意在沈琳琅面前往好了写。 刘梦棣见得落尘姑娘不动,连忙吩咐道:“别愣着了,快些磨墨吧。爷我被一位美人折腾了一夜,现在困倦得很。想快些写完快些补一觉去。” 刘梦棣昨天夜里担心文卿梅会想不开,且又要等那玉簪隐侠回来,所以便没怎么睡,守护了文卿梅一夜。 文卿梅给自己盖被子的时候,他虽然闭着双眼,但却是醒着的。 落尘姑娘初听到刘梦棣让自己伺候心中十分高兴。 但听到刘梦棣是与别的女子共处了一夜的时候,那失落感便又翻了上来。 她弱弱地应了一声“是”之后就去准备了。 落尘姑娘很快就将东西准备好了,默默地站在一边给刘梦棣研墨。 刘梦棣端坐好姿势,拿起笔来便开始书写。 他像是一早就打好了草稿一般,笔头除了沾墨就没停下过。 用不到半个小时他便写满了整整一份的奏疏。 他写的主要内容即是内务府的各项改革,除了当初与皇帝刘泷说的那些,他又补了许多项目。 那些条条目目被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像是一位经历了数十年宦海的老官吏一般。 完写奏疏后的刘梦棣放下笔来,又认真地审视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而后才轻轻地去吹干上面的墨汁。 落尘姑娘到此时才敢发声说话:“爷的字是越来越精进了。” 刘梦棣却苦笑一声说道:“上辈子带进娘胎里的,我要是不会写这手字也就好了。也怪我八弟,给他写个千字文方便他临摹认字,他却是将那千字文给遗落在了翰林院里!也好在他没把我给供出来,唉。还得怪那些翰林院里的老学究,没事研究我的字做甚!也不知道为父皇多费点心事……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刘梦棣说着将奏疏合上,而后交给了落尘姑娘。 “派人去将这份东西送给内务府的张府正,让他重抄一遍后投送通政司。内阁虽然算不到内务府,但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却有一些与户部、工部有关的。内阁那里若遇阻碍,让张府正去找礼部沈同和。就与沈同和说这是率滨先生亲自所思所书,沈同和看到率滨先生的字一定会在朝堂帮着附议的。那些翰林院里的翰林应该也会帮忙。” “是。”落尘姑娘应了一声。 刘梦棣又嘱咐道:“千万千万别与他人说爷我即是率滨先生!沈练、裴绮、薛铎那些人若是知道了,肺气炸了是一回事,关健是这份奏疏就通不过了!” 第77章 御前侍卫 “奴婢省得了。” 内阁管的是中书省及六部之事,即是国家事。 而内务府却不属于六部与中书,且又是皇帝的家事,所以他们是真的管不了,能管的只是与户部、工部有关的事宜。 “行了,你退下吧。爷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爷,奴婢想……” “你要是陪着一起睡,爷我就尽想着那事了,就别想真能休息好。乖,将藏春院经营好就算是对得起爷我对你的栽培了。” “爷,我……是,奴婢去了。” 落尘姑娘应了一声,拿着那份东西便退出了房间之外。 刘梦棣伸了伸懒腰,起身来到床边,啪得一下便软软倒在了床上。 他也不去拉被褥,只是趴在床上而后淡淡地说:“出来吧,五叶山庄乃本王私宅,此处皆为本王心腹,即无六耳亦无天眼。” 刘梦棣的话在沉寂了两、三分钟之后,那房间里的大衣柜里竟是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而后大衣柜的门缓缓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古人的衣袍很多时候是存放在箱子里的。 但像朝服这类需要熨烫以后再穿的礼服却是不会折放起来,与现代人存放西装一样,都是得挂起来。 所以达官贵人家中其实与现代人一样也都有一个存放礼服的大衣柜。 只不过这个大衣柜只有半人高,等身高的衣柜却得等到清朝时才会有。 那人从大衣柜里走出来以后,却是十分细心地将衣柜门给关上了。 他的身材虽然健硕,但却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彪型熊态。 胳膊是有些粗大,双腿更是因为骑马的原故全是筋肉,乍一看只以为是一个搬搬抬抬的脚夫力士。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青黑色的短靠,手上握着一柄长刀,即没有戴帽更没有蒙面,好似并不怕被别人认出来。 那名汉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不远处,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如何知晓我藏于柜子之中?” 刘梦棣趴在床上没有回头看,而只是轻笑一声说:“本王被人刺杀怕了,每一次回到房间总会这么平白无故的说一句。是你自己没耐心而被诓出,倒不是我如何精明。” 那大汉摇头说道:“那你应该是在进房间之时便说出来,而不是写完字以后才说。你即是不知有人,那我出来之时,你应该会被惊吓的。可看你现在这样好似没受任何惊吓!” “本王没有别的本事,就只是事越大越冷静,事越急越理智。说吧,找本王什么事。” “你如何又知晓我是因事而来?而不是被谁花钱雇买前来杀你?” 刘梦棣呵呵笑道:“杀人得在月黑风高时,武功再高的高手也不会傻到大白天的来刺杀本王。就算是能杀得了,那也逃不掉!有事说事,本王没空与你瞎掰扯。” 大汉侧着脑袋疑惑地说:“一般人应该先是问一问对方来路才是,你与他人如何这般不同?” 刘梦棣不屑地说道:“非要叫本王问?那行吧,本王姑且问一问,你是不是姓宋?” 大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从何得知的?” 刘梦棣笑了一声之后这才在床上翻了个身,坐在了床沿之上。 他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汉子,反问道:“昨天夜里在文卿梅房间之外窃听之人即是你吧?我猜你应该是宋云海的什么人才对!” “怎么可能什么都能猜对?” 刘梦棣笑道:“这很简单呀。海捕公文里都说明了宋云海是个瘸子,你没瘸,说明你一定不是他。当我在假装强暴文卿梅之时,你却无动于衷,任埋伏于房外,可见你不是来保护她的。我原以为你会是谁的密探,但你却把黄奉銮给绑了,可见你也不是官府中人。因为没有哪位朝臣、王爷的密探会做这等惹眼之事,更别提朝里没人敢去惹缉校司的密探了。” 那大汉愣了一下。 刘梦棣又道:“关心文知府之案,却又不是官府中人,更不关心文卿梅死活,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宋云海了。但你又不是他,所以你最可能是宋云海的什么亲属,我才会问你是不是姓宋。想来你潜入教坊司之的目是想问问文家小姐文延贞有没有留下什么能为宋云海平反的证据吧?” 大汉子闭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出去连底裤穿什么颜色都会被对方猜出来。 刘梦棣接着说:“你绑黄奉銮是想问他在文家小姐身上有没有被搜出什么东西来吧?你甚至以扔他进粪坑来威胁他,但你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你若是问出了些什么,你也就不会来找我了。你在甩开玉簪隐侠之后没再返回教坊司,可见当时你就打好定主意潜入我的外宅了吧?” “你即是知道我与跛足斑宋云海有亲,如何一点也不怕?” “因为玉簪隐奇也没回教坊司呀。你们二人一定是交手了,甚至交谈过了,但她却没回来警告我有危险,可见她觉得你对我并不构成威胁,或者说她觉得你不会伤害我。即是如此我为何又要害怕呢?” 大汉不敢置信地说:“我发现我在你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你猜的很对,但有两点不同。” “哦,我猜错了?” “不是猜错,是没猜全。我抓那个教坊司的官吏不只是问了他文家小姐身上有没有证据之事,我还求证了你的身份。且我想问你的也不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而是想知道如何能让宋云海平反?” 刘梦棣平静地答道:“宋云海若是平反了,那且说明文延贞即是被皇帝给逼死的么?皇帝是不能有错的!即使皇上自己想为宋云海或文延贞去平反,朝臣们也不会答应!皇威有亏,即是社稷有碍,社稷有碍即是士大夫有损。你觉得那些朝臣门会往自己脸上抹粪?话说回来了,你到底是宋云海的什么人呀?” 那大汉坚毅地说:“我叫宋琏,宋云海是我爹!” “嗯?” 刘梦棣愣了一下,打量了壮实的宋琏几眼而后好奇地问:“你是他儿子?不可能呀,要是这样你必受其牵连,海捕文书里也该有你呀。” “是义子,我是他收养的。” “哦?他几岁收养的你?他与你何时分别的?” “这……” 宋琏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也瞒不了对方,于是便说了出来:“我刚出生时就被他收养了。” “哦。是我问的不对。我是想说,你是在他在做御前侍卫时被收养的还是在他解职之后才被收养的?” “你怎么知道我爹做过御前侍卫?别人只知他是江洋大盗,甚至刑部文书里都没提到当初他在宫里职守过!” 刘梦棣打趣地笑道:“我是地府转世的现世阎罗,找城隍问一问也就知道了,你且说你的。” 宋琏半信半疑地看着刘梦棣,而后才说道:“十九年前太祖皇帝驾崩之后我义父便解职回乡了,他是在回乡的途中将我收养的,还因为没奶喂我而着过急。” “婴孩?”刘梦棣打量了一下对方,问道:“你才二十?” “过完年二十。” 刘梦棣笑道:“长得如此壮硕年龄却与我相仿,想来你平日里没少练武呀!我差点以为你有三十岁而使我误会你是那个谁丢失的儿子呢。那后来呢?他怎么成了江洋大盗?哦,我应该这么问,刑部将盗匪之名污于宋云海之时,他在哪?在做什么?” 宋琏却是摇起了头来:“我不知道,我是跟着我义爷一起生活的,我的武功也是他教的!我、我甚至都不曾记得我爹宋云海长什么样……” “这么说来你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你了?” “他抱着我回到家乡后便将我托付给了义爷,然后便远走他乡了。那时我还在吃奶,又如何认得人呢。” “这么说来你爷爷也会武功?” “当然。我义父的武功就是他亲手教的。” 刘梦棣又好奇地问:“宋云海被刑部追捕以后你就开始找你义父了?” “没有。我义爷觉得我的武功连小成都没达到,不让我去闯荡江湖,更不愿意让我牵扯进其中。他相信我爹绝不会成为一名盗匪,还说是我爹这人虽有一身本事但忠厚老实……说是我爹就是庄稼汉的命。” 刘梦棣只觉得哪里不对,他又问:“你爹被海捕之时你在家?有没有官府找过你?或是监视过你家?” 宋琏答道:“有!从我记事开始就发现有人总盯着我们家看,我与我义爷出门时他们也总会跟着,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从未与我家发生过冲突。甚至年节还给我家送点东西,反正我义爷只要不出远门,且没与什么生人说话就行。” 刘梦棣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不可能。别看那些盯人的鸟人没品没级,但官威却比内阁首辅还大。特别是在乡下,他们就跟土皇帝一样,怎么可能还给你们家送礼!你家若是真有什么家世还会住乡下?” 第78章 行侠仗义 “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见着我义爷时总是十分客气,还管叫我义爷叫佐统。” “阿?”刘梦棣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义爷叫什么名字?” “宋驰飞呀!” “你义爷是两仪鞭宋驰飞?” “什么两仪鞭?我义爹的确教过我鞭法,可从没都没提什么到两仪鞭呀?佐统到底什么意思呀? 刘梦棣连忙说道:“尚书知道么?那是别人叫的,下属管自家尚书不叫尚书,叫部堂。管侍郎不叫侍郎,叫二卿。禁军里也一样,他们不管统领叫统领,而是叫提统,提督辖统的意思。管副统领也不叫副统领,叫佐统,辅佐提统的意思。” 宋琏不可置信地说:“我、我义爷还当过官?” “还不小呢!我舅爷当初还是禁军统领之时,宋驰飞就是他手下大将,是管着一营的禁军副统领!吏部侍郎白叔达举报其父兄造反,宋驰飞因为与白家的关系好,虽没被查到什么,但还是被迫交了辞呈。了不得呀,也难怪宋云海一个瘸子武功这么厉害,能成为御前侍卫,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呢!” 刘梦棣口中的舅爷即是太后的哥哥,现在卫戍军统领史忠义。 “我义爷这么厉害的么?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庄稼汉……这么说来,那些盯梢之人还真就是例行公事,不敢得罪我义爷?” “那是呀!就算宋驰飞现在是个平头百姓,凭着他与我舅爷的关系,整死一个没品没级的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如此说来是你爷爷怕你被牵扯进宋云海之事里而不让你去找宋云海的吧?可现在为何又让你出来找人了?” 宋琏一听,有些失落地说:“我义爷没让我来,他去年便仙逝了。他仙逝前盯梢的那些人说他们会帮我照顾义爷,让我去把我爹找回来见义爷最后一面。但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于是就没去。现在……我不想别的,就只是想让我爹去义爷坟头上几柱香。义爷他弥留之时……” “他们许是会真心照顾宋驰飞,但绝不可能是为了让宋云海回来见其最后一面……对了,宋云海归乡之后没与你义爷说起过你的身世?” 刘梦棣其实更想知道宋云海有没有对宋驰飞说起关于太祖皇帝的事情。 宋琏摇了摇头说:“没有,他解职回乡之后留下了遣散费并将我交给义爷之后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刘梦棣疑问道:“宋云海解职了?” “你这话真有意思,刚刚还猜的那么准,怎么这么浅显之事却还要问?不解职怎么从禁军出来?” 刘梦棣又问道:“你即是来长安城一年多了,那这一年多以来你又是如何找你爹的?” “我爹是冤枉的,我想他也一定想知道是谁在冤枉他。所以我猜他一定会想着去知府衙门那里寻找线索,可、可知府衙门连门都不让我进!” 刘梦棣呵呵笑道:“你弄错了两件事。其一,冤枉宋云海的人是朝廷官吏,不是绿林中人,所以宋云海根本不会自找麻烦去找官府求证什么。其二,长安府衙虽有推官专断刑狱,但其只有断判之权,抓捕重案罪犯是兵马司的活。宋云海都没捕到,府衙连卷宗都没有,就算让你进了衙门,又有什么用?就算他们与你交情好想帮你,也帮不上呀。” “阿?”宋琏愣了一下。 他对于官道上的那些事情好似真的不太懂。 刘梦棣又问:“你与宋云海是不是见过面?” “这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因为你去找文卿梅了呀,所以你一定知道文卿梅身上有一样宋云海留下的东西。但你连府衙的大门都没能迈入,朝廷鹰犬密探也都不知晓,所以你只能是从宋云海那里得知的,所以爷我才会这般问你。” 宋琏叹息了一声。 刘梦棣追问道:“你们是怎么见的面?可别说是你找到的你爹,从知府衙门到兵部、刑部、兵马司,他们对宋云海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衙门里也是有能人的,他们找不着,你更不可能能找着!所以一定是宋云海找的你!长安府百万人口呢,他怎么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别说巧合,爷我不相信巧合!” 宋琏苦着脸说道:“出了点乱子,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乱子?怎么了?” “长安城里的东西也忒贵了些,我义爷是留了些银子,但到了长安城没三个月也就花完了。我又得去府衙找我爹的线索,所以就潜身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家中……也不能算是大户人家吧,就是……上面写着陇王府。” 刘梦棣两眼一瞪,大声质问道:“合着年初之时在夜里潜入我大哥王府里装神扮鬼之人是你呀!你知不知道你害得爷我被父皇连骂了好几天!” 宋琏连忙说道:“我没扮鬼!我、我更不是去做贼,只是、只是想帮那些农户把陇王府多收他们的田租给拿回来,再顺点东西走。一来改善一下自己生活,二来教训一下陇王府。我就只是怕被人看到,用锅底灰涂黑了脸而已。我这是行侠仗义!” “与爷我解释不着这个,就问你,你没事穿一身白衣去陇王府做甚?不是应该穿夜袭衣么?” “不是。当时太冷了呀,我在陇王府里找了找,就只找到一些白素衣物,于是就穿上了,不是故意穿着白衣去的。我也没想到当时那个什么陇王会突然窜出来,还自己给吓昏过去!这事不能怪我!我后来打听过了,是你以前就扮鬼吓过他,他这才怕那种东西!” 魏晋以降,盛兴玄风,白素衣物是玄学雅戏所用的。 大皇子其实对音律、舞蹈是有所涉猎的,所以陇王府里会有那些衣物。 大皇子常招歌舞姬进陇王府其实真就是欣赏歌舞,不是刘梦棣所说的什么盈乱之类的。 刘梦棣又问:“那后来呢?” “我逃出来以后就听说陇王病倒了,我怕他们说是农户为报复陇王而去装神弄鬼,于是我便去知府衙门投案。我想,这么大的事文知府也该见我一面吧?那样我不就可以问问我爹的事情了么?谁知、谁知府衙里的人却是将我赶了出来,甚至还不让我自首!” 刘梦棣突然笑出了声来:“你不知道文延贞的为人,他越是知道是你做的,越不会将你抓捕!” 宋琏问道:“这是为何?” “在他眼里,此事只不过是一饥寒交迫之人想度几日温饱罢了。长安可是他的治下呀,百姓却得靠偷盗过冬,这不何尝不是在打他的脸?把你放了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长安百姓,二来自己的脸上也好看一些。且不说这个,我是在问你宋云海之事,后来如何了?” 宋琏严肃地说:“那件事之后,我便每日带上两块饼在府衙前守着,我是真想见见那文知府。可有一天傍晚,府衙放衙之后我回南城一间破庙休息过夜……” “破庙?” “我住不起客栈呀!” “不是,我是想问你,你是在哪间破庙见到的宋云海!” “金城坊王母祠呀。听说是早些年西凉人传进关中的,但长安人却是不信这个,没多久那王母祠便破败了。现在那里就只剩下一个小场与正殿了,原来街边买香烛的庙祝现在都改成了肉铺。你也别想在那里能找他到,官府早就把金城坊搜过一遍了,我想他是从知府衙门那里跟着我去到的破庙。” 刘梦棣追问道:“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就是让我不要再找他,当他死了就行。我告诉他是义爷没了才来找他的,他伤心了好一阵,还问我义爷仙逝之时我在不在当场,还问丧事如何操办的,别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你没问他被朝廷冤枉是怎么一回事?” 宋琏说道:“我问了呀,我也相信他不可能成为那等强盗,但他却不愿意回答,只让我回乡安生过日子。我脾气一上来就骂他不孝,连生父归天也不回去。但他没跟我急,反而与我说,他给了文知府一样东西,如若那东西能到皇帝手中,那最好不过。若是文知府被人所害或是东西被抢……” “那又如何?” “他会拼了命得将东西拿回来,到时候我若是在长安城中必定会被其牵连,反正……反正他就是让我回乡,别留在长安。现在文知府死了,但他却没有什么举动,我想东西应该还在文家,哦,就是文知府女儿那里,还是安全的,所以他才没有举动。” 刘梦棣问道:“他说的是交给了文知府?不可能的,他没见过文延贞!他一定是托付给了什么中间人!且这个中间人一定深得他的信任。可那中间人又怎么能躲过缉校司的耳目把东西送到文延贞的手中呢?最重要的是他都解职了,又哪里来的腰牌?” “什么腰牌?” 第79章 府卫首领 “没什么。”刘梦棣又问,“你没问过他你的身世吗?” “我问了呀!他刚要说,突然就冒出了两拨人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刘梦棣两眼一亮,说道:“确定是两拨人吗?” “很确定呀!这两拨人自己当时就打起来了,要不然我爹也不见得能逃得走。也正是因为我爹逃走了,他们也就没再打,纷纷离去了!” “果然是这样!” “什么样呀?” 刘梦棣笑道:“朝廷不是故意要陷害宋云海的,而只是要将他找出来,要不然你义爷也不可能善终。但朝廷里也有坏人,他们不想让皇帝知道一些事情。于是乎就出现了这两拨人都在找宋云海,但皇上却是要活的,而那些坏人却是要弄死宋云海!” “原 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他们都使的是官府的制式长刀呢!” “只要牵扯到宫闱,就不会有简单的事情!宋云海说的对,你最好什么都别管,小心被连累!家乡还有什么亲戚没有?哎,我就多余问这一句,宋驰飞是因战乱没了全家这才投的军……你看我这院子如何?” “什么?”宋琏愣了一下,不知道刘梦棣想做什么。 刘梦棣笑道:“我猜你自破庙之事以后便没再去那里了吧?” “自是不可能再住那里。我又不是傻的,我爹在破庙遇到了那些要杀他之人,可见那些人是从知府衙门跟踪我而找到我爹行踪的,也必定会派人监视那一带。如此一来我爹更不可能会再在那里出再了,若是想再次见到他,我自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才是。” “朝廷官吏都找不着你,你爹又如何能找得着呢?这样吧,以后你就住在爷我这所庄园里,爷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敢来这里寻你麻烦!” “阿?” 宋琏愣了一下神,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爹会来这里找我?” “我还真希望宋云海能来这里找你,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更希望那些要杀宋云海的人来这里找你,那样我也能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但我收留你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人很是孝顺!宋驰飞与你并无血缘,你却是能给他养老送终。世风日下,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刘梦棣在感怀了一阵之后又道:“你的武功即是宋驰飞教出来的,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留下来给爷我做个护院首领吧!” 宋琏疑惑地说:“你就不怕皇上为了找我爹而寻你麻烦?” 刘梦棣笑了几声言道:“且不说他巴不得我能将宋云海活着带到他面前,就说那蒋宗宪不知欠了我多少人情,他敢来找我麻烦么?我找他麻烦还差不多!放心吧,他要找的是宋云海,并不是你。就算他知道你在这里亦会装作不知的。” “那个什么……” “什么什么?痛快些!” “我要是做你的护院,你一个月能……” “护院一个月六到九两,但若是首领,不算补贴月俸十五两起步,你要做护院还是首领?” “我初来乍到,就怕他们……” “怕他们什么?就冲着你能无声无息地摸进爷的庄园,还能弄清楚爷我寝卧位置并且埋伏进来,你就该做他们的首领!你上任第一件事,把每个护院都抓来打五棍子,就说是爷我对他们失职的惩戒,也别嫌多,就说你已求过情,免了十棍了!” “这……”宋琏还是有些犹豫。 刘梦棣接着又道:“至于该怎么打,是否要记下日后再打,那也是由你说了算!这点人情世故不懂么?放心吧,没人敢怨恨你。你要是觉得谁用着不顺手,写个陈条上来,爷我将其调走也就是了,以后那些人归你算,你说了算!” 宋琏吃惊得说:“你真放心让我给你做个首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信不过你我还信不过宋驰飞么?我真一夜没睡,困了,你帮我去门外守着,别让人乱进。” 刘梦棣说完,往床上一倒,拉起被子便将自己给裹了起来。 那宋琏原本想说些什么,见得刘梦棣再不理自己,也就出了房外寻人去了。 ………………………… 刘梦棣补了一觉,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耳中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刘梦棣不爽地叫道:“谁呀!大呼小叫的,还有规矩没规矩了。” 宋琏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有几个人非得闯进来,我说了你在睡觉,他们非不听!” 刘梦棣爬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落尘姑娘从房外走进来。 他从床上下来时,那落尘姑娘便从衣柜取了一件裘袍走到刘梦棣身边,将那件裘袍给刘梦棣披在了身上。 而与此时同,罗翰文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跟随在罗翰文身边的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书生。 别看那书生两眼迷离,像是没睡醒一样,但他是真的帅气。 一身飘逸的长衫,举手投足间的儒雅,世家修玄般的适静,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神情,唯一让他气质减分的只有腰间别着的一个酒葫芦。 这人的形象妥妥的就是一小说主角的模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打铁的嵇康重生了呢。 只不过他不叫嵇康,而是叫山滔,也就是刘梦棣之前口中所说的山先生。 滔者,江水漫溢也。 但水要是真多了,那便会泛滥成灾。 所以山滔字曼益的曼益二字就没有水字旁,顾及其师长给他取字之时是想让他知道做人不能过于自满。 山滔正要开口说话,却没想到那罗翰文不高兴地直接道:“六爷,敢问小生是否哪里做错了?或是哪里做得让您满意了?” 罗翰文这话更像是在质问刘梦棣什么。 刘梦棣连忙说道:“不不不,罗先生误会了误会了,莲儿!快去沏茶!” 那宋琏却是应了一声“是”,弄得落尘姑娘有些发愣。 刘梦棣白了那宋琏一眼说道:“不是叫你!爷没那种癖好!不会给一个男人名字加个儿字!” 落尘姑娘掩口一笑,便前去沏茶去了。 宋琏的脸上显出许多尴尬来:“我义爷在家里就是这么叫我的。” 刘梦棣连忙对罗翰文道:“你看吧,这就是个愣头青,我就是让他在外面守着,让我睡一觉,不是让他什么人都挡!哦,罗先生一会儿还得费些心,让他入个职,以后他就是爷我的府卫首领了!” 罗翰文吃惊地问道:“还不知六爷认识此人多久了?您要是让他做府卫首领……” 刘梦棣笑道:“我与罗先生您认识多久了?没这份识人之明,爷敢把你拉来管这些账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罗先生且放一万个心,这是宋云海的义子!” “阿!”罗翰文连忙说道:“六爷,您可不能惹这份麻烦呀!那宋云海……” 刘梦棣将手一搬说道:“罗先生,此事不议!是我们刘家欠他们宋家的。” “是。”罗翰文应了一声。 刘梦棣看向那山滔笑着说道:“山先生今日如何得空来了?快快入座。莲儿,去弄碗醒酒汤来!” 山曼益客气地笑道:“不必如此麻烦,反正一会儿还得醉倒,就不浪费六爷您的醒酒汤了。民间有语:酒醉酒解。您给我来这么一壶……” 刘梦棣连忙摆手道:“爷我也是好酒之人,但饮酒得有度呀!不是我小气,山先生再这般下去……我不说了不说了!山先生留肯,我们坐下说话!” 刘梦棣说着将罗翰文与山滔请到了房中桌边坐下。 那罗翰文开门见山地说:“早上莲姑娘说六爷让她去内务府转交一份东西,她觉得这事还是让小生办来得好,小生便接过了手,此时那从此东西已经送至内务府了。” 刘梦棣欣慰地说:“莲儿出息了,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罗先生来找我,是为了那份奏疏之事吧?” 罗翰文言道:“曼益是为了此事而来,但小生却不是。六爷,今日已是腊月初一了!” “不是让你自己做主了么?父皇那里我都说好了,城内随便选址建粥厂!不必经由知府衙门!” “小生……小生想再让六爷您再拨一笔银子!” “什么银子?” “皇上不是把豫王府赏给您了吗?那里原本就是我们的秘密落脚点之一,皇上此举无形之中却是让六爷秘密落脚点少了一个……” “罗先生。年底了,爷名下产业都得开始盘账了,内务府那里的总账还指着你呢。密探之事让莲儿自己与我说,就不劳罗先生了,你都这么忙了……” 刘梦棣的话是好听的说话,意思是大家各司其职,不要碰不相关之事。 他还是挺忌讳手下人越权而使得左右手不合的。 罗翰文连忙说道:“六爷误会了,小生不敢越权!小生意思是,万一皇上知觉豫王府可能有所猫腻,甚至是故意赏给您,想看您反应的,那可不好办了。所以小生想,是不是该拨点银子马上将那里给修缮起来呢?” 第80章 布政圣旨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罗先生之言不可不虑,但……罗先生管着大账,也知道爷虽然赚了近百万两银子,但为了把生意做得更大,银子几乎全投进了生意里。爷平日之奢靡大多亦是做给他人看的,其实并不在意住宅好坏,所以这豫王府……” 罗翰文纠正道:“得改叫齐王府了!” 刘梦棣苦笑一声:“罗先生就别拿我取笑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还是以后再说吧,至少等过完了年,手头充裕了……” “还不知那些贫民有没有命等到开春呢!六爷,今年可比往年还冷呀!小生思意是……” “修缮王府、以工代赈?” “对!”罗翰文掷地有声地应了一句。 刘梦棣想了一想,皱起了眉头来:“可这银子……” 此时山滔山曼益却是说道:“何不叫四爷给您掏这个钱?” 刘梦棣一听便来了兴趣,连忙拱手道:“还请山先生赐教。” 山滔笑道:“今日前来不为他事,只是想劝解六爷一二。您近日之举,可不似往常呀!听伯闻说,您除了接下内务府之差事,皇上那里还秘密交给了您一些事情去做?” “是有此事。” “您若再这般下去,之前所定藏拙之策便不攻自破了,将来如何后悔皆于事无补!待到千计万策皆藏不住您这条真龙之时,您的大限怕也就到了!虽说您还未在朝堂上与太子、秦相及陇王、卢相等人争持相对,但您即是锋芒已露,怕他们已对您有了戒心了!奇计之出在于攻其不备。他们即是有所防备,将来怕是要遇许多坎坷阻碍呀!” 刘梦棣叹道:“这也没有办法,最近出了许多差错,时势所逼才落得如此!” 刘梦棣说着将近些日子有人想谋害自己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罗翰文与山滔听。 最后刘梦棣又补了一句:“事已至此,还请山先生给我出条妙计才是呀。” 那山滔却是笑道:“六爷能将发生之事言之即白,处理皆明,可见心中并无所惑。我此趟前来应是白费气力了,就是……六爷您庄子里的好酒……” “山先生!不是爷小气不给,这若是罗先生要,他能拿走多少便拿多少走了。我绝不心疼酒,却是心疼山先生的身体呀,你若是能把这酒给戒了,那我酒窖里的酒你要多少我便给多少!” “要真把酒戒了人生又有何趣?即是戒了,我又何必来要酒?这般,我亦不与六爷多要,每日两坛醉生梦死如何?” 刘梦棣认真地说:“每月一坛!” “六爷!市井草民皆无此还价之数呀!” 山曼益的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二字。 罗翰文连忙说:“曼益!六爷这也是为你好!酒多伤身!” 山滔看了一眼罗翰文只得说道:“每月两坛,不再相商。” “行!”刘梦棣一口就应了一下来。 其实就算是刘梦棣不给他酒,他也会去别处买酒喝的。 刘梦棣平日出手大方,给的月俸银多,山滔根本就不缺银子买酒,他只是想喝点刘梦棣庄里最好的酒而已。 刘梦棣拱手言道:“还请山先生赐教!” “六爷玩笑了。您心性纯明,所思所想皆比我等高深,我所言之事亦只能作以警示提醒而已。您即是以拙示人,那便不可改复!即使到了最后的关头、即使是秦相、卢相皆看破您之德行,六爷您也得行之拙意!如今形势仍算可观,您当如往常一般撒泼胡闹。争是不争,不争即是争也!” 刘梦棣犹豫了一下说道:“接手内务府之时父皇曾告诫我,让我莫要没事找事……” “六爷您是听话之人?” 刘梦棣呵呵笑道:“不知山先生计将安出?” “您不寻衅他人,他人却是会寻之于您呀!六爷接手之内务府乃五爷之业,那慎刑司的郎中刚刚听六爷所说应是皇后家奴,此二人真能息事宁人?他们若有举动,您反手一戈,皇上那里必不怪罪。且长安文知府已没,其女却无罪捕入教坊司,您若是能出手将搭救,且好生安顿,替皇上还一份亏欠文知府之债,皇上那里必对六爷您更为宠溺呀!” 刘梦棣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道:“刚刚山先生说让四哥给我出那份银子指的是……” “听闻文家小姐乃礼部沈尚书施计而入教坊司,想来定是因四爷之故。您若是能当面从四爷手里将那文家小姐给抢回宅邸,四爷贤明之表必会令其自破,所谓好脾气,怕是想压都压不住呀!” 刘梦棣言道:“山先生与爷我想一处去了,昨天夜里我便就是去了教坊司。我料定父皇因亏欠文家必不敢将文知府自缢之事相告,于是前去一提,我也怕其想不开,守了她一夜,但没将文小姐接出来,而是等着四哥去的时候再从他手上抢人!不过……此事我好似没与山先生说过吧?” 山滔言道:“与他人打听所知。” 刘梦棣笑着说道:“自我遇山先生以来便知山先生是足智多谋。但……人各有所长且各有所短。山先生奇计百出、急智无双,但不通官道,更无朝堂之辩。如今山先生却是将朝中局势说得如此透彻……呵呵,不是我不相信山先生,而是……” 山滔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什么神计百出,六爷谬赞了。我之所思皆六爷所能之皮毛。此等伎俩又如何能瞒过您之法眼。不瞒六爷说,刚刚这些是吏部主事薛采臣与我说的。” 薛采臣是薛玥的字,他即是东宫薛太子妃的龙凤胎弟弟! 刘梦棣一提到薛玥心中便有气:“这小子是世家出身,对于朝局自有其独到见解,不过……找你做甚?” “前些时日从齐国来了一位使者,于长安城中连赢十八盘棋,使关中仕人脸面全无,皇上因此龙颜大怒。何侍郎得兵部蒋侍郎保荐,使皇上下了中旨令其前去一较高下,可何侍郎不知何故,不意前去,想让我帮他下一盘,还找了薛主事来说服于我……” 圣旨分为很多种,但大部份都是要备案存档的,甚至要通过内阁才能颁布,但中旨却是不用。 中旨多用于皇帝随口之词,比如宣谁谁谁入宫之类的非布政圣旨。 所谓抗旨不遵大多指的也是此类圣旨。 布政类的圣旨不遵从是要被治罪的,但这种却不会。 像魏征、王安石那等外臣有时甚至会回怼皇帝。 山滔话没说完,但刘梦棣已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蒋宗宪这个密探头子知道何溯之棋力高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保荐何溯之去与齐国使者下棋也在情理之中。 但何溯之自己好像不太愿意去下这个棋,但又怕说不服山滔,于是便让同是太子党的薛玥出马说服。 落尘姑娘管着刘梦棣的青楼产业,而山滔却是管着刘梦棣的银勾院! 刘梦棣把黑白银勾院交给他来管正是因为山滔的棋力非一般人能比。 他原本是可以帮着去下一盘棋,可问题是山滔并不是关中人,而是齐国人! 薛玥、何溯之、山滔等人常在一起下棋,自是能听出山滔的口音,更知道山滔的本事,于是便有了这一出。 刘梦棣马上应道:“这小子是与我一起长起来的,因我长其一岁,故喊我叫六哥,处处学我,又处处学得不像,但诡计多端却是真的!他自己怕扫了名声不去与齐国使者下棋,却叫你去!别理他,找个时间我好好骂骂他,还反了他了!” 山滔却是言道:“薛采臣是个奇才呀,深知官道之特别是,虽说少年得志,但如今在吏部好似不受重用,在太子党里也未受重视,六爷您该……” 刘梦棣快速地?着手说道:“不不不,拉拢谁都行,就他不行!这小子我太了解他了,他……算了,只说如何让四哥帮我把这银子出了,别的都不必再说。” 山滔笑道道:“不难!听伯闻说,皇上在圣旨里让您进贡四万两银子?” “三万两,藏春院里被抄走的一万两银子抵扣了!” 刘梦棣说完,好似回味过什么来,他奸笑道:“山先生的意思是……这事的确好办,只要在送贡银之前用文卿梅去激四哥的火,然后再想办法让四哥起意,最好选一条人少的路方便他下手……呵呵呵!” 山滔问道:“六爷可有什么探子暗伏于四爷身边?”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四哥这人自私诡诈,戒心极重,故我未曾冒险派人潜伏。倒不是爷我怕他什么,而是四哥平日道貌岸然,喜好与一些书生学子吹牛,他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即是如此我又何必派人暗伏呢?且要弄倒他是轻而易举,怕只怕那些四爷党散去之后却为秦相或是卢相所用,得不尝失,故而未曾如此 。” 山滔想了想又问道:“四爷身边可有什么江湖人物相随?” “他只好与文人结交,门客皆为此类,不曾有武人作伴。他也鄙视武人,那些习惯了风来云去的江湖客也不愿去他那里受那份委屈!” 第81章 破庙舍粥 “即是如此那只能派一名江湖客去到他的身边,令其与四爷透露想要劫取您的贡银,但此事在城中却不好行事,更不好藏银,需四爷助力方可成事。四爷宿与您有怨,必会答应!” 罗翰文也说道:“一般的江湖客怕是不能取信,若是……若是六爷能让那位鼎鼎大名且又与您相熟的中山奇侠前去,他必定是会信的!” “不可!”山滔连忙说道:“四爷虽不过问江湖事,但六爷与中山奇侠有所交情之事许多人皆知,一问即明,何不……” 山滔说着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宋琏。 刘梦棣会心笑道:“宋琏今天才入爷的门下,长安城无人知其是我门人,正好使用!宋琏,有个活交给你去做一下,就当作投名状了!” 宋琏愣愣地问道:“什么活?” 山滔轻笑道:“一会儿我来交待你怎么做,此事最重要的却是……” 罗伯闻此时也笑道:“柳掌柜那里还备着一些假的金银锭呢,原本是打算用来坑经纬票号用的,只是最近两家还算是和气,暂时没用上。倒是先给四爷尝尝鲜了!” 刘梦棣笑着说:“行。这事就按二位先生所言去办!罗先生,刚刚说到的粥厂可曾布好场地了?这舍粥第一天,爷我照惯例可是要亲自去帮忙的。” 罗翰文将笑容一收,说道:“六爷,事情有些不太妙呀。我在城外的确是布好了一个粥厂,但……城外农户倒还无碍,受此寒灾的多是城中无业之贫民,他们……他们怕是没这份气力出城领粥了,领了粥也回不了城躲寒。皇上虽默许您于城中舍粥,但……怕四爷五爷他们派个什么人混入人群从中搅事,惹出什么民变出来……”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多虑了,沈同和为人还算是厚道,这等舍粥之事沈同和必然不会同意前去搅和。四哥若敢背着他这么做,怕将来得与沈同和离心离德了。而五哥那里……呵呵,父皇这几日应该是压制过他,他不敢妄为。大哥这人先事迟,怕是在等到开春才会想到用什么法子来搅合我的粥厂,即使要担心也是应该担心一下我三哥。” 山滔言道:“薛采臣言三爷乃色厉胆薄之徒,即使有人为三爷献周密之计,三他亦不敢犯皇上忌讳,不会往行!伯闻可放宽心。” 刘梦棣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去处!” 罗翰文问道:“哪?” “城南金城坊有一处废弃的王母祠,若是在那里舍粥放赈……” 宋琏立刻说道:“我爹他不傻,绝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 刘梦棣笑道:“谁说宋云海了,爷我不能白做这场好事!” “宋云海?”山滔问道:“可是那位江湖人称跛足斑的宋云海?那是你爹?” 宋琏应了一声是。 那山滔又问:“之前他在那间王母祠出现过?” “与我见过一面。” 山滔开心地说道:“宋云海即是在那里出现过,不管他会不会回来,兵部缉校司应该都会按惯例派人留守监视。缉校司的人知道了,即是皇上知道了!争嫡者实则在于圣宠!六爷虽然常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此事最好是让皇上知晓!六爷说得对,银子花都花了,不能白做这场好事!就那里最为合适!” 刘梦棣道:“前年舍粥之时百姓混乱无序,差点没把锅给掀了,还是爷我亲自临场指挥方才让他们有序领粥。这些日子我事多,怕不能天天到场,还是得找个凶点的来镇镇场子呀!这样,宋琏你把脸蒙上,对外便说你是那位中山奇侠即是了,去了四哥那里便说自己是……随你说是谁,别说是中山奇合资即是。” “是。”宋琏应了一声。 “那就这般议定了,宋琏,你随罗先生吩咐,去将城外的东西拉进城里,傍晚之前就开始舍粥。就只是……” 山滔问道:“六爷还有何顾虑?” 刘梦棣说道:“我说山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趁着爷我出去的功夫,偷我五叶庄酒窖里的酒喝吧?” “没有的事!”山滔一口就否认了下去。 “罗先生,你信吗?” 罗韩文摇头说道:“若放在以前许是会信,后来曼益与六爷您学坏了,嘴就怕没多少实话!出门之前还是先把酒窑锁好吧!” “你们别呀!” ………………………… 城南。 金城坊。 因为下雪的缘故,虽还没到傍晚但天色已显得十分阴沉了。 王母祠的门前停了数辆大车。 宋琏换了身护院的服饰正指挥着一众护院及脚夫向着王母祠里搬运着一袋袋的大米。 关中多以麦面为主食,大米却是没什么人吃。 再加上是陈米,所以罗翰文在采购之时并没有花太多的钱。 这样的“小钱”刘梦棣还是能消耗得起的。 王母祠在前朝就已经废弃了,原本祠外卖香火的店也被改成了猪肉铺,甚至广场还被那猪肉铺给占了一些用于养待宰的猪。 好在王母祠后面就是一条河,且肉铺主人将店经营的不错,卫生做的也好,所以并没有太多猪粪味传进王母祠的广场中。 只是平时门可罗省的里王母祠今天却是围满了人。 那些前来围观的百姓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车车的粮食正往王母祠主殿里搬运着。 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贫民们看到那些粮食已是馋得直流口水了。 落尘姑娘穿着侍女服,脸上蒙着一块轻纱,不顾头上飘下来的鹅毛大雪,正指挥着一些人将破庙的广场给收拾起来。 若不是广场中间的石头鼎实在是太笨重,怕也已经被推倒了。 落尘姑娘还指挥着一些护院在院子里架起了两口行军大锅。 外面围观的百姓透过残壁,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场景。 此时他们也都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要在这里舍粥了! 一时间周边的流民们沸腾了起来,纷纷向着王母祠涌了过来。 在此之前刘梦棣早就对宋琏有所交待,流民可以聚集,但绝对不能产生任何的混乱。 宋琏一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叫来几个身体强壮的护院将那些流民给堵在了广场正门前。 他爬上一辆装着米袋的马车,脚踩着那些米袋大声地喝道:“没错,正如你们看到的,这里是要舍粥了!但我家爷放了话下来,说是谁敢在此地乱来便一刀杀了!我不是在吓唬你们,这粥厂的东家乃是宫里的六皇子!就是你们口中常常骂的那个现世阎罗!别说是你们这些小老百姓了,就算是皇后家的人,他说杀就杀了!想要喝粥的,最好给我安份一些!” 宋琏用雄厚的内功说出来的话,震得在场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宋琏环视了一下现场,又大声嚷道:“成年男子先行后退,自己先备碗,没碗的我们不伺候!老弱妇孺先上前来,即使没碗也没关系,我们这里备了一些,但也得都给我排队去!成年男子一会儿再过来,老弱妇孺吃完了才能轮到你们!敢上前一步,呵呵!” 宋琏说着将腰间的长刀就给抽出了来,而后直接刺入了脚下的米袋之中。 他冷笑着双说道:“我舍得杀人,就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出命!往后退!那个小个子,说你呢!别以为你个子小就可以冒充小孩,当我瞎呢!正好!先杀一个立立威,省得你们不信我会杀人!” 宋琏跳下马车,向着那个“小孩”走去。 那个“小孩”真的不是小孩子,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那应该只是营养不良所引起的个子矮。 且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小孩的纯真,更多的是市侩与诡诈。 “小孩”身上的穿着十分破旧,不是乞丐就是流民,出身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小孩”好似没被宋琏叹住,反而大声地说道:“我是来喝粥的,但我比别人多走出两步来却不是来抢粥吃,而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宋琏喝道:“呵!还来了个刺头,你且问来,若是让我听出什么问题,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们的柴火在哪?” “什么?” “你们是拉了许多大车来,但我没见着柴火!” “这……”宋琏犹豫了一下。 那小个子又说道:“我不是来与你争论什么,更不是来为难你,我是个乞儿,我也想吃粥,更想快些吃到粥。你们的柴火即是还没送到,我给你出一主意,不知道你听不听?” “你且说来!” “我还有一帮兄弟,他们可以帮你收集一些柴火过来。这样不仅可以快些煮出粥来,更可以让那些小孩妇人在吃粥之时取暖,你看如何?” 宋琏正犹豫之时,落尘姑娘从庙里头走了出来。 她对着小个子说道:“你过来。” “姐姐你叫我?” “对,就是叫你!” 小个子看了宋琏一眼之后径直得向落尘姑娘走了上去。 落尘姑娘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柔声说道:“我家爷从不让人白干活,更不会白拿别人东西。这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你且拿去买些柴回来,且记,得是买的!不能抢拿他人的!这么大的雪谁都不容易!” 第82章 我心则休 小个子听了落尘姑娘的话却是愣了一下。 他不敢马上接下银票,只是弱弱地问:“你就不怕我拿着银票跑了吗?” 落尘姑娘笑道:“你若是家境殷实想来也不会临夕至此了,我看你的样子定也是这一带的贫民。你若是拿着银子跑了,那这二十两银子想来也能让你渡过这个寒冬。能保你不死,那也算是我做了一件功德了。” 小个子听着落尘姑娘的话心中一下子升起了阵阵暖意来。 他说道:“你放心,我绝不白拿你东西,我这就叫我那些兄弟给你弄柴火去!” 小个子此时才伸手接下银票,而后转身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落尘姑娘对宋琏轻笑一声,而后转过身回到了王母祠的广场。 此时那刘梦棣正坐在那一口大铁锅边上烤着火。 鹅毛般的雪片掉落下来,将刘梦棣的头发、肩膀都染成了白色。 落尘姑娘来到刘梦棣的身边,轻轻为刘梦棣拍掉身上的雪。 她心疼地说道:“爷,奴婢还是去给您拿一件袍子来吧,这素衣实在过于单薄了,您若是冻坏了,奴婢、奴婢……” 刘梦棣穿着的的确还是那一身破旧的书生素服。 他笑着言道:“我若是穿着皇子蟒袍来,谁还敢来喝粥呢?” “爷,您不好美名,这等事情您实在不必亲往!我们回吧,奴婢陪您下棋抚琴总好在在这里受冻。” 刘梦棣笑答道:“来粥厂帮忙的都是一些杂仆武夫,这些人拿着爷我的高薪俸总感觉高人一等,且又进了我门、仗了我势,若不是之前已有训诫,还不知会对灾民流民起多少刻薄之心呢!” 刘梦棣每年冬天都会赈济一下贫民,甚至玉簪隐侠都知道此事。 许是那位玉簪隐侠很在意刘梦棣平日作为,更知道刘梦棣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博取美名,他真不需要美名,而是真的是在关心百姓。 刘梦棣为了不让落尘姑娘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便问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被宋首领压服了,都在排队呢。倒是有个小个子刺头跑出来挑理,说是我们柴没带够,奴婢没与其辩解,拿了二十两银子将他打发了。” 刘梦棣笑道:“你做的对,回头爷我得好好赏你!你们与爷我不同,爷是因身份所迫,这才不得不装成纨绔以免被朝堂之事牵连。但你们不能跋扈,我们若是再跋扈,那爷我必成众矢之的。且我们的确没带够柴,现在烧着的是从殿里拆出来的桌腿,还只有三根。罗先生呢?” 落尘姑娘应道:“原本还挺正常,后来见到这外面嗷嗷待哺的贫民便想了他的娘亲来。说是当年他落魄之时便如同外面那些人一般。他娘下不得床,他有时也得拿着碗到白露亭看看有没有客人吃剩下的,要一些回去。若非如此爷您也不会与他认识。” “回去了?” “说是看到他们便又想起了自己当初时候,更是想起了他的娘亲。还说不想让您看到他那个样子,于是便走了。” 刘梦棣笑道:“想起往事是真,想念娘亲更是不假,但他回去却不是因为如此,而是担心山先生在我外宅里偷酒喝又把自己给喝伤了!” 刘梦棣的话刚一说完,广场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哄闹声。 刘梦棣皱头一眉之时,那宋琏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梦棣问道:“是不是有人来捣乱?别顾虑是谁的人,该打就打!就算是杀了也没关系,不立个威,一会儿若开始人踩人,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宋琏笑着说:“我刚入的您门下,不知您与谁有仇,顾虑什么的根本谈不上。其实正好相反!我刚刚一说自己是中山奇侠,外面的那些百姓一下子就服了气,不仅老实了许多,更是说自己不能白喝粥,说是要一起做点什么活!” 刘梦棣轻笑道:“中山奇侠是没少帮助百姓,特别是贫民,这便是众望所归呀!粮食都卸下来了吗?” “五叶庄那里还要有人留守,所以没带太多人来,现在还在卸呢。” “天快黑了,再这般怕是来不及了,得加些人手才是。你从流民里选出二十名青壮出来搬货挑水。莲儿,你也去选十名妇人进来,让她们把该擦洗的板凳及与那些碗都给洗了,可别叫他们吃了爷的粥反而闹起肚子来!且记,爷我不白使唤人,干活的那些人不管做了多少活,临走时都发他们每人五斤粮食。” 做好事可以直接给所需的物品,但钱是万万不能给的。 有些人会沦落至此并非只是地主豪绅的压迫,也有自身原因。 要是直接给钱谁知道会不会直接送进赌场里去。 宋琏与落尘姑娘同时应了一声“是”便一同又出了广场。 不一时广场里一下子多出了二、三十人干活,场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这热火朝天的场景让寒冷的冬季又生出了许多人情暖意。 没过多久,之前那名小个子也带着二十余人挑着柴火走进了广场里来。 小个子并没有理会坐在锅边的刘梦棣,因为他此时还不认得刘梦棣。 他来到落尘姑娘的身边说道:“柴火我给你挑来了,这是剩下的银子,剩了好多呢!” 刘梦棣转头看着那乞丐一般的‘小孩’,笑着说道:“剩下的银子你就拿着吧!没携款而逃就该赏你。” 小个子回头看了一眼刘梦棣问道:“你是谁?” 刘梦棣并不回答,只是笑了笑,依旧坐在火堆边烤着火。 落尘姑娘连忙说道:“说赏你便赏你了,排队去吧,一会儿等着吃粥也就是了。” “不,我还能帮上别的忙呢!你们带了许多碗筷给别人使,那得洗呀,我们可以帮你洗,不白喝你的粥!我娘说了,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更不能亏欠别人!” 刘梦棣笑着说道:“这孩子比宣政殿里的朝官还懂事呢!你叫什么?” 小个子反问道:“你是这里的头吗?但我看你的穿首好像……” “我也是管事的,在这里还算是能说得上话。” “哦!我叫皮休。不是光吃不拉的那个貔貅!是姓皮名休,休是休息的休,但不是休息的意思,而是吉祥、喜庆的意思!是君子……君子什么来着……” 皮休使劲地想着就是想不起来。 刘梦棣笑着念道:“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对对对,就是这个!” 刘梦棣此时却是好奇地问道:“一般百姓连书都没读过几页,如何会用诗经词句取名?你之前家世应该不是白身吧?你识得字么?” “我娘教过我一些,但她死得早,所以我就只学了那么一点字,在街面上也够用了。” 刘梦棣遇到的女子大多都识文断字。 像落尘姑娘、沈琳琅、王璇玑这样的几乎就可以称之为才女了。 这使得很多人产生了一个女子识字很正常的假象。 建国以前的识字率最高时也就在百分之七左右,在历史长河之中大多数徘徊在百分之五。 且识字的大多是男性,女子识字的千人里面都找不出一两个来。 这让刘梦棣更加好奇起来:“那你爹呢?” “我出生后没多久他就死了。我娘死时我也刚记事,也不知道她以前有没有与我说过我爹的事情。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姓皮外,却是什么都不清楚。” “你家亲戚呢?” “不知道,小时候就不记得有亲戚串过门。” “你娘即是识字,想来也是大户人家,不太可能不走动……唉,这世道……” 刘梦棣叹了一声吩咐道:“你一会儿多领一碗!” 皮休连忙应道:“不行不行,我要是多要一碗,别人一定会说三道四的。坏了规矩这个粥厂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地痞会来闹呢。” 刘梦棣笑道:“不怕,这是宫里六爷的粥厂,没人敢来闹事!” “那现世阎罗也不在这里呀,为何不敢闹事?且闹了就走,谁知道谁是谁?哦,还有,你可千万别让他们敞开了吃。外面好一些人有的都饿了好几天了,你要是让他们放开吃,一会儿定会吃死几个人不可,闹出人命官司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是吓唬你,真的会有人吃得撑死的,我就见过!” 刘梦棣轻笑一下问道:“你会算数吗?” “算数?会呀!我就靠着这门手艺在这条街面混饭吃呢!你尽管考我,我要是不会,倒立着喝粥给你看!” 刘梦棣、宋琏及落尘姑娘听了以后呵呵笑了起来。 皮休却是极为认真地说:“我不骗你们!鸡兔同笼什么的你尽管问,我就是趁着这一手活的!方田、方程、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勾股、盈不足,你也都可以问!没有我算不过来的!” 刘梦棣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站在边上的落尘姑娘一眼。 落尘姑娘连忙对皮休问道:“你学过九章?” 第83章 塌天大祸 “什么九章?我不知道呀。小时候我娘教了我一些,她死后留下了一本书,没书皮,只叫我好生学上面的东西!我曾遇到过一位先生,求着他读那些文字给我听,他见我好学便教了我,我是一学就会!” 刘梦棣笑道:“行呀,那我便考考你吧,我若是每月给你十两薪俸让你帮我做事,到年底你能拿多少银子?” 皮二想了想回答道:“一两都拿不到!” “哦?说说看!” “现在已经是年底腊月了,且月俸就没有当月马上就发的,都是来月的月初或月中发。也就是明年正月才有银子到手,所以年底之时我是一钱银子也拿不到!” 刘梦棣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是聪明!城北长乐坊有个地方叫五叶庄,你知道吗?” “什么?”皮休愣了一下。 “五叶庄!明天你到那里去找一位罗先生,与他签一份雇佣契约,每月十两,就专管这个粥厂!不耽误你事,天气一暖,你想去哪便去哪,不会强留你的。” “十、十两?” 落尘姑娘连忙说道:“只要你能看管得好,这个粥厂关置之前,可能还能打赏你一些呢!” “我、我有个请求。” 刘梦棣笑道:“说,只要不过份。” 皮休连忙说道:“你的这些护院壮汉看着实在太吓人,你将他们都带走吧,我那里还有一拨兄弟,我让他们过来做一些搬搬抬抬的活也是一样的。放心,我不跟你要薪俸,只要每日能管他们两碗饭就行。” “自己有了饭吃却还不忘提携身边朋友,不管你是居于何心,此等言行即可嘉奖呀!” “我听不懂你那些,你应了么?” 刘梦棣轻笑着点了点头说:“应是应下了,不过只能给你二十个名额随你雇佣,且要立个花名册。我会派两个账房过来,一个守仓一个出纳。这二十个人的保人就写你名,每一个都得把到账房处登记、按手印。你的人以每月一钱二的月例发放,伙食自是吃我的,但不包住。” “饭呢?可不能是粥,得让他们吃饱了!” 刘梦棣笑道:“自是管饱。每日咸菜两牒素菜一盘,逢初一、十五外加斋菜一道。逢旬日……哦,就是初十,二十日、及月末最后一天则加道肉菜。可能是鱼生也可能是猪羊,就看我宅子里剩了些什么,别挑嘴。” “还、还有肉?” “就问你满不满意吧?” “满、满意呀,这有什么不满意的呀!有口吃的就行了,怎么可能还挑嘴呢!难怪你的这些护院这么精壮,原来是因为伙食好呀!” 刘梦棣认真地说:“你先别得意,这个活可不好做!每日清晨起来就得淘米,饭点前就得把粥煮好!而且不能发生滋事之举,不能有任何混乱!” “你放心,这条街上的街坊我都认识!他们也很给我面子的!” “去吧。早就睡,明日五叶庄找罗先生,别迟了!” “我、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干活!” “现在不用你干活。” “不行,我、我不能白吃你们的!我娘说了,我……” 刘梦棣笑道:“你爱干活就去干活,反正今不管你工钱。还有,你的人都给我守着点规矩。别问什么规矩,明天罗先生会一一与你说清。我规矩很多,且不好守,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好的,要不然不会开出这么高的价!” 皮休点着头说道:“放心,只有吃的又有钱拿,这等好事再多的规矩也会去守的!我、我干活去了!” 刘梦棣点了点头,那皮休便欢欢喜喜地去到一边与刚刚那些挑柴的人说起了话来。 那些皮休带来的人听了他的话都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皮休好似还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在他的带领下与主持下,那些人开始在破庙粥厂忙活了起来。 落尘姑娘站在刘梦棣的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说道:“爷,此人是个诚信之人,倒可以教调一二。” “莲儿,你那里教姑娘读书写字的教书匠最近没闲着吧?” “爷您这是……?” “跟着这小子来的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最小的不过十一、二岁,想来出身与其差不多。看他说话那样,应该是这些人的头,许是互济互助才走到了一起来。想来他们也都不识字,粥厂不舍粥之时,让教书匠们教这些孩子认一些字吧。” 落尘姑娘应:“是,爷。不过……教授蒙学还得用蒙学读物。您那册千字文奴婢无缘相见,要是见着定能背下来,代您写下让这些人读写也就是了。所以……还麻烦爷您再写一册金千文出来了” 刘梦棣笑道:“这事真不怪我,是八弟把那册东西东西落在了翰林院里被薛翰林给得了去,我又不好说那东西是我写的再往回要。八弟原本想去要回,是我不让他去,省得他们问七问八把我给问出来!” “爷的这三位弟弟可真有意思,七爷光学您的怒争,就没学您的谨慎。八爷光学了读书,就没学会您的心眼。而九爷却是只学会了您的纨绔,从不学谦让与驾驭!他们处处学您,处处还都学得不像!” “呵呵,若是说学的全,还是薛采臣那小子呀,可惜了……哦,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陪我。这雪下得又急又大,天也快黑下来了,可别一会儿在夜里被雪堵了道回不去。你本就畏寒,就别跟着我在这里受冻了!” “奴婢、奴婢就是想陪在爷的身边……” 刘梦棣轻摸了一下落尘姑娘的手说道:“乖,听话。回去多喝点姜汤、红糖水什么的,你要是病倒了爷我可是会心疼的。你若再不回去爷我可就生气了,我这一生气,一口气就能跑出城外去,到卫戍军舅爷那里骑个十天半个月的马。到那时你可就得有十天半个月见不着爷我了。再者说了,这里都是贫民,有你这位一大美人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 落尘姑娘的打扮与这里的环境的确格格不入。 她在这里实在招人眼球,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混蛋出来调戏而使得破庙粥厂生出乱事出来。 落尘姑娘咬了咬红唇这才向着刘梦棣压了压福,应了一声“是”,这才向粥厂外而去。 刘梦棣则依旧坐在火堆边上想着事。 他原本就是善于思考的人,特别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延伸进了朝堂里,甚至是与皇帝刘泷有着直接的关系。 像是一位幕后黑手悄悄地扔出了一颗小雪球。 而这颗小雪球起初都没人会去注意它一眼,直到它越滚越大。 现在,刘梦棣能预感到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出的小雪球,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它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雪崩,甚至成为大汉国的一场塌天大祸! 刘梦棣周边的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他坐在火堆边冥想着。 傍晚来临之前,粥厂及时地开始了施粥。 因为有宋琏的存在,现场次序被安排地极好。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时,粥厂便已结束了“营业”。 罗翰文与山滔派了一个人到粥厂找宋琏,那宋琏留下了两名护院看守粮食,自己带着人马便回了五叶庄。 贫民百姓更是怕被巡夜的差役抓去做苦力也都早早得离开了破庙广场。 此时粥厂里除了刘梦棣就只有那个小个子皮休带着他的几个“兄弟”正在收拾着场地。 刘梦棣急着眉头看着粥里自己吃剩下的半碗粥正想着事:“难道是他?可、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没理由这么做呀!” 刘梦棣正想着出神,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 此时粥厂里早没有了平民百姓,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丫鬟难免引起皮休的注意。 皮休连忙走上前去说道:“今日舍粥结束了,明日赶早吧!” 那丫鬟一听,两手插在腰间生怕了地说:“你看我这样像是来要粥吃的吗?” 熟悉的女声让刘梦棣回过了神来。 他向着那丫鬟看了过去,这不是晴儿还能谁。 “问你件事。”晴儿正要说话,那两眼一扫便看到了在火边坐着的刘梦棣。 刘梦棣手中正捧着一碗粥且身上有些单薄,难免让人有所联想。 “你忙你的去吧,不问你了!”晴儿见到了熟人便不再理会皮休而是向着刘梦棣赶了过来。 “喂!穷书生!” 刘梦棣将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原来是晴姑娘。” 晴儿看了刘梦棣刚放下的那只碗,轻蔑地笑道:“看你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却不想也得到这里来吃不要钱的粥,怎么?你们家六爷不给饭吃?” 皮休不满地走过来说道:“这就是六爷开的粥场!” 晴儿哼了一声说道:“反正都是不要钱的饭,没什么区别!” 皮休不高兴地说:“这位先生是好人!” “你是他儿子?” 皮休被晴儿顶了一句话,正想回嘴过去,刘梦棣却是笑道:“皮掌柜,请收声,不要与他人有所冲突!你且忙你的去吧,晴姑娘就是嘴快,心中其实并无恶意。” 第84章 穷且益坚 皮休哼了一声便走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刘梦棣则是再次拱手言道:“却不知晴姑娘到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 ,就是来看看你这的粥厂今日赈了多少人。” “今天只是第一天,且还是黄昏时才开始舍粥的,没多少人知晓此处已开设粥厂,就只熬了三担米,全舍进去了。哦锅里还有剩一点,是我们自己留着当宵夜吃的,要不我给晴姑娘也盛一碗。” 晴儿嫌弃地说:“谁要吃你的破粥,我又不是没吃的。就问你,今日一共来了多少人?你估摸一下,没让你仔细盘点。” “差不多有千人之数吧。” “这么多!”晴儿被惊了一下。 刘梦棣疑问道:“晴姑娘问这做甚?” “没事,只是嘴闲问一问而已。你那把扇子呢?如何没拿出来扇一扇?” 刘梦棣笑道:“今日出来的急,并没带在身上。” “可惜了!你要是能在上面写那么几个字,我倒是可以帮着你卖了,赚那么几两银子。” “我写的是台阁体,是写在书本上的,却不能写在扇子上。不管是用篆隶还是魏碑,更或是狂草,都比用台阁体写扇面要来的好看许多。” “行了行了行了,你坐下接着吃你的粥吧!” 晴儿说完转身便向大门外走了出去。 她一出王母祠的外门,向着边上一拐,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顶轿子的边上。 那轿子的轿顶并没有覆盖多少白雪,想来是路上颠簸掉下来了。 这顶轿子应该也是刚刚停在这里的。 晴儿往轿子一靠近,那轿子边的小窗布便被掀开了来。 沈琳琅那张秀丽可餐的脸马上就出现在了小窗的后面。 她对晴儿问道:“这家如何?” “这家粥厂也是傍晚才开始舍粥的,不过这家舍得多,有一千来人呢。” “如何会有这许多?该不会是你问的人随口胡说的吧?” “这里是南城,住着的本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贫民,即使不是寒灾灾民也会过来吃粥的。且我觉得小姐你说的对,那穷书生就是在吹牛!一千人哪里能那么快舍完。除非是那些灾民排着队不急也不抢,不吵也闹,一个接完了马上就走,下一个紧跟着接上。但这又如何可能呢!” 沈琳琅一听,奇怪地问道:“什么穷书生?” “还能是什么穷书生,就是你念……” 晴儿原本想说“念念不忘”这几个字,但一想到这话极有可能会被那几名轿夫听去,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沈琳琅自然是不会去抓晴儿的口语话头,且她与晴儿日夜相处,不用听下去也能知道晴儿说的是什么。 沈琳琅有些紧张地轻声问道:“他在这?” 晴儿嗤笑了一声说道:“这家粥厂便就是那位阎魔开的,他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怪事。我觉得他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趁一口饭吃。你是不知道呀,那穷书生吃饭可小心了,慢慢、慢慢地把碗放在嘴边,轻轻地滋溜一口,每颗米好似都得磨成米糊方才入喉咽下。” 沈琳琅微怒道:“不许嘲笑他人。他是穷苦出身,自知颗颗皆辛苦之理,这叫怜食!他这是把书读进去了,而不像他人那般嘴上说说且也只做个样子,回头便忘。他可是街头案首,不是一般人能可比的。” “我看他和那些乞食之人也没什么两样……” “休得胡说,他自是与他人不同!” 沈琳琅说完,置气一般地放下了小帘。 晴儿却是笑道:“小姐,你不进去看看么?” 晴儿话音刚落,沈琳琅便将小窗的帘子又给掀开来。 她从里轿子里头伸出一只手来,说道:“将这几两银子给他送去。” “银子?小姐,这样的人可怜不过来的。” “你别管,送去就是了。” 晴儿嘟着嘴,将沈琳琅手中的碎银接过了手,不情不愿地又走回了王母祠中。 刘梦棣刚把那碗粥喝个干净,舔了几下碗边之后将碗交给了皮休。 因为现在真的要收摊了,可不能剩一只碗在外面。 刘梦棣一转眼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晴儿,又拱手问道:“晴姑娘还有事?” 晴儿不太高兴地走到刘梦棣身边,不情不愿地将手一伸,说道:“拿着吧!” “什么?”刘梦棣没明白晴儿的意思。 那晴儿瞪了刘梦棣一眼说道:“没看到我手心里的银子么?拿着吧,可怜你的!” 刘梦棣听了晴儿的话却是呵呵傻笑了起来。 他不管是出入大明宫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高兴了随手就是金瓜子、银豆子的扔出去。 从来都是刘梦棣去打赏别人,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拿着碎银子来打赏自己。 只这一下便让刘梦棣觉得十分好笑。 他傻笑之时并没有伸手去拿。 只这一下倒是将晴儿给惹怒了:“你笑个什么劲呀!” “没什么,我其实不缺银子使。”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都沦落到与灾民抢粥吃的地步了,还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呀?” 刘梦棣没接晴儿的话荐,而是反问道:“是不是小姐在院外?这银子应该是小姐让给的吧?晴姑娘你断然没有这许多钱,更不会平白无故拿来送我。” “这与你何干,让你拿着就拿着,白送的银子都不要?” 刘梦棣是没想到沈琳琅会来,他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把那把大历绿绮一起带来顺手就送给沈家小姐。 送琴并不是向沈琳琅示好,而是想找机会弄明白当初在大慈恩寺出现的江剑兰到底不会不会是“豫王后人”。 只是沈家小姐因为大慈恩寺失约,一时间不意思去见刘梦棣,所以让丫鬟晴儿进来说话。 但是有些话却又不能通过晴儿可以传达的。 刘梦棣脑子一转,马上使出那欲擒故纵之计。 他连忙笑着说道:“穷且益坚,不受此等财物,还请晴姑娘带回还给小姐。夜深了莫在街面逗留,长安城龙蛇混杂,最近可不太太平呀!听说那宋云海专劫世家子弟的财物,有时甚至会将在场之人杀个干净,晴姑娘与小姐皆要当心才是。” “傻子一个,有银子都不要!” 晴儿说着转身便走。 “晴姑娘当心脚下,刚下过雪,地上滑!” “要你多嘴。” 晴儿不高兴地向着外面而去。 她再次回到轿子边上时,却对着小窗阴阳怪气地说:“小姐,你这一番心意可真就白费了,人家根本不要你东西!” 小窗帘再度被打开,那沈琳琅问道:“他怎么了?” “就是说不要,明知是你送的他都不要,真是孬狗不识好人心!还说什么穷坚什么的,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他就算是穷一辈子也不要你的东西!” 晴儿说着将银子从小窗那里还给了沈琳琅。 沈琳琅却说道:“胡说,那叫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他原就是个洁身自好、志向远大的君子!他是为了报恩才投到现世阎罗门下的!即使在那阎魔手下做事,他也能守正洁身,不让那铜臭污了自己的气节……糟了糟了,真不该给他送什么银子,这下可真把他得罪了!他不会是觉得我看不起他,在辱其气节吧?” 晴儿不嫌事大地说道:“我看他冷笑的样子的确像是这么一回事。” “冷笑?” “是呀冷笑了好几声呢。小姐你别搭理他,你是金枝玉叶,他算是什么东西!” “不许胡说,再胡说我掌你嘴了!这可该怎么与他解释好!上一回没去赴约他定是生气了,这一次又、又,我如何这般糊涂,他没事给他送什么钱,这不是在骂他又是什么!” “小姐,你别理会他了,出来这么久老爷怕是要等急了。” 沈琳琅犹豫了一下放下了小帘。 晴儿还以为她要坐轿回去之时,那沈琳琅却是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晴儿连忙赶到轿前说道:“小姐做甚去?” “我得与他解释清楚!” “那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不许胡说!你别跟着,你只会多嘴搅事!” 沈琳琅说着便往粥厂里进。 那晴儿哪里真敢放沈琳琅一个人进去,正想跟进去之时却被沈琳琅瞪了一眼。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让沈琳琅自己一个人进了王母祠里。 刘梦棣本就是使的欲擒故纵之计,沈琳琅走进来亦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一见到沈琳琅连忙又从火堆边站了起来,施了一个书生礼。 那沈琳琅来到刘梦棣身边压了压福,轻语言道:“公子有礼了。” “夜深了,小姐当及早归去,如何进来了?” “特向公子赔礼来的。” “小姐未曾失礼又何来赔礼一说?” “那日、那日因家父让我……总之,没同往赴约便是我的过错。” 刘梦棣笑道:“此事不怪小姐,世家子弟连婚姻皆不得自主,何况是让小姐您自己出门到那大慈恩寺去呢。” 没等沈琳琅再开口,那刘梦棣却是自嘲地说:“还以为会是一场什么因缘际会……是小生忘了圣人教诲,实在多想了。穷书生痴心妄想冒犯小姐,请小姐海涵。” 第85章 不算外人 刘梦棣说着连忙向着沈琳琅深深作揖。 那沈琳琅此时却没有往“幽会”那一方面去想,而是满脸疚意地说:“公子莫要这么说,是我失约在先……” “小姐放心,小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纠缠之人,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为小姐做点什么。那把琴我已买下来了。” 刘梦棣越说那身子挺得便越直。 “阿!”沈琳琅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可是真物?” 刘梦棣轻点一下头说道:“乃是大历绿绮,如假包换。” “公、公子可否相让?” “这……原本就是计划好了要让给小姐的,但……但其中出了一些意外。” “可是那阎魔知道了?” “小姐不要在此声张,还请庙殿里请。” 来喝粥的灾民其实早已经散去了,现在粥厂里只有皮休带来的那些人。 灾民们其实也不是不想在粥厂里头就地搭个棚子住下来。 而是因为刘梦棣不许他们呆在这里不走,所以一早就吩咐宋琏将他们赶开了。 不让他们聚集是防止滋事,特别是在长安城里。 这要是出点什么骚乱谁知道会衍生出什么事情出来。 最主要的是朝廷怕灾民在城中滋乱,不只是长安城,凡是城池都是不许在城内开设粥厂的。 虽然刘梦棣有皇帝的默许且没人敢惹自己,衙役也不敢来查,但那毕竟是违法的。 只是一般情况下没有朝官会多这么一嘴。 一来是怕刘梦棣给自己使点什么报复手段。 二是开粥厂原本就是一件好事,若真给阻止了,还不知道对自己的官声会有多大的损害! 对于这类事情,御史台多数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的。 左右虽然没有灾民,但皮休的人却在一边收拾着东西。 沈琳琅也怕什么秘密的话被别人听去,微微地点了点头。 刘梦棣就这么带着沈琳琅往王母祠正殿里走了进去。 正殿里此时已堆满了一袋袋的粮食,唯一真正属于这里的就只有那座高台与高台上的王母娘娘泥塑神像了。 高台与神像是连为一体且是固定于地面之上,想搬都搬不走,所以就只留在了这里。 又由于防火的需要,放满粮食的王母祠正殿里是没有火源的。 但殿中并不漆黑,因为这里本就是一座破庙,所有的窗户都是破的。 即使没有月光,就外面广场上的火光也是能照得进来的。 室内无人。 孤男寡女。 那站在刘梦棣身前的沈琳琅难免羞涩地红起了脸。 刘梦棣向着窗户外看了一眼睛这才开口说道:“大历绿绮之事六爷虽还不知,但……花费比预想的要多出,许多!” 沈琳琅问道:“敢问花费几何?” “一万两!” “啊!怎么会出这么许多银子?”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要叫沈家马上就拿出来,那也是做不到的。 但刘梦棣从江剑兰手中拿那把琴的时候却是一两银子都没花,他这就是在说谎。 刘梦棣继续言道:“这还是看在我……我家爷的面子上她才肯相让的。现在小姐若是要的话……除非我能将这一万两的亏空补上,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要不然就得将琴给六爷了,且小生不觉得沈家得了那把琴是件好事!” “一、一万两,这许多银子我家确实……” 刘梦棣是话中有话,这要是心眼十足的朝臣们定会问一句“如何不是好事?” 但沈琳琅根本就没往别处想,只是纠结于一万两银子之数。 刘梦棣只得说道:“此事要是有错,全在于我。卖琴之人有言在先,若是当时小姐您在场,她必会拱手相让且分文不取!” 沈琳琅此时才听出了刘梦棣话中的意思。 她问道:“那卖琴之人是何意?” “白送琴,而后叫沈尚书为他办一件事情。此种情况并不让人意外,往年大理寺所判的贪赃枉法之官吏许多皆是此因。” “阿?”沈琳琅惊了一下。 刘梦棣言道:“小姐可知吏部侍郎白叔达?” “知道呀,他曾来过我家与我爹会过面,听说他最近遇上了一些麻烦。” “那可不只是麻烦,他被太子党联名弹劾,且陇王党那里好似还保不下他来。其中最大的一条罪名即是包庇洛阳知府。说是洛阳知府帮着盐商走私私盐,只是现在还没查到实证!” 沈琳琅没明白刘梦棣为什么要说这些。 刘梦棣接着解释道:“那些盐商为偷漏盐税贩卖私盐而故意在市面上高价收买前洛阳知府之书画字画,狠狠地抬高了那位知府身价,而后又花重金去请其写字。此时银子已送进人家口袋里,那洛阳知府想不给人家办事都不行了!” 刘梦棣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沈琳琅虽然是官宦人家,但对朝堂里的事情却没有多大的兴趣,刘梦棣也就没说得那么详细了。 其实那些盐商不是别家,正是陇西李氏! 盐货其实应该由当地的盐都转运使去查。 即使盐都使转运使也出了问题,那也该由御史台这边去审查。 但皇帝刘泷却是派出了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白叔达来查。 户部侍郎李荛即是陇西李家出身,白叔达也是陇王党,刘泷这么做显然就是不想让这事扩大化。 白叔达在领会刘泷的意思之后,以小事化了的姿态处置了此事,放过了盐商一马,这才被人诟病。 可白叔达又哪里能想到,皇帝刘泷还能找自己的这个后账。 可沈琳琅根本没把刘梦棣的话听进去,她却是问道:“那洛阳知府的字写得比你还好?” 刘梦棣笑道:“我的字算不得好,潜渊先生的字那才叫好呢。如何说到字上去了,说的是那洛阳知府呀!” 沈琳琅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了刘梦棣刚刚说的话。 她又问:“卖琴之人不怀好意?” “令尊沈尚书是四爷党,最近与太子党的何溯之走得极近,这如何不让陇王党有所担忧?使点小伎俩让清流蒙上污点,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把琴若是真被小姐拿去了,怕是令尊将来会麻烦不断呀!无奈之下小生只得花重金卖下,原本说好六千两,可她硬是不卖,最后叫价到一万两,又以六爷权威相欺,这才购得宝琴!” 沈琳琅惭愧地说:“却不想会是如此情况……” “沈尚书真的非要此琴不可吗?” “倒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棋圣寒潭先生不日将游历至关中,我爹他又好面子,手上若是没有一把能拿得起的琴,怕是要在寒潭先生面前丢了面子……公子可有良策相赠?” 刘梦棣想了想,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何不再去弄个别的什么名品?即使不是琴,弄张名画想来也是一样的。寒潭先生若是问起,便说是用古琴换的也就是了。互换物件在古玩行里并非新鲜事,只要是那种同价同值之画即可。” “家中的确是有……”沈琳琅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其实家父不让我与外人说道,但公子心性纯良,不算是外人……” 刘梦棣问道:“你家中已有一幅名画了?” “麻烦即是麻烦在这里了。家父说此画暂时还不能现世。即使寒潭先生来了也不能给他看,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万事皆有解法,小姐不必忧心。夜深了,小姐不宜在外逗留,还请速回家去吧,此事我来想办法。” 沈琳琅压福说道:“倒叫公子为难了,公子有何主意?” “这……小姐回去静候佳音即是。哦,还有,切不可再去寻什么宝物了,不可让沈尚书为难,大理寺里可刚自缢了一个文延贞,万不可让沈尚书犯险!倒有一小事想咨问小姐。” “公子请讲。” “今日小姐如何这么晚还没回家?” 沈琳琅答道:“今日的雪越下越大,家父这一日皆在城中四处巡看。我出来亦是想帮他了解一番城中灾情,却不想在此遇到了公子。” 今天是腊月初一。 朝廷每逢初一、十五是会放休沐假的。 所以这一天并不上朝,沈同和也就有空四处走动了。 沈琳琅接着说道:“我去了大慈恩寺,往常若是逢灾,大慈恩寺山门外皆会有所放赈,我等了许久却不见和尚沙弥出来施舍,到了傍晚听灾民说这里还有舍粥的,故而过来查看一二。” “糟了!”刘梦棣突然唤了一声! “什么?”沈琳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刘梦棣连忙问道:“早上是不是有人找过沈礼部?且此人还是太子党?要不然沈礼部如何会突发奇想而去看什么雪情?” “户部何侍郎来过,说起了这两日之雪情。” “小姐还请速归,定要与沈尚书说不可上奏灾情之事!” “这是为何?” “长安文知府刚在大理寺没了,众人皆言其是冤屈而亡,此时临此大雪必有别有用心之徒谣传此乃是清官蒙冤之像!皇上却是听到了谣言而沈尚书又说了雪情,龙颜必然大怒!且灾情非礼部所辖,妄言天灾,必引来大祸!即使那何侍郎与你爹说要联名上疏,切莫相信分毫!官道凶险还望知之!” 第86章 世风日下 刘梦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基于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管是豫王之死还是太祖皇帝的暴毙,那幕后黑手所做之事都是围绕着皇帝刘泷登基的私密展开的。 那人好似要将所有的脏水都往刘泷的身上泼。 即是如此,那心思缜密的幕后黑手就绝不可能放过用天相来污蔑皇帝的机会! “呀!”沈琳琅惊了一下:“那、那我得早点回了!” “我送送小姐!” 刘梦棣与沈琳琅正要一起出去,却不殿中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未婚男女选这种地方偷偷幽会,你们也算独树一帜了!可真是郎情妾意呀,看着真让人生气!就该把你们二人抓起来浸了猪笼才是!” 沈琳琅心中一阵紧张,像是被人撞破了奸情一样四处张望着。 刘梦棣却是一点也不慌张,而是向着王母祠正殿的黑暗处看了过去。 只见得从刘梦棣所盯着的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位位身穿夜袭衣的黑衣人。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头上带着黑布套,但刘梦棣却是一眼就将人给认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教坊司出现的玉簪隐侠! 沈琳琅紧张地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们不是那样……” 玉簪隐侠冷笑道:“不是那样又是哪样?外面广场之上明明没什么人,你们不在那里说话却一定要在这里头,不是有奸情又是什么?” 刘梦棣看了一眼玉簪隐侠不远处的破窗,此时也明白了她是如何潜入进来的。 且正殿中间都是一袋袋的粮食,堆得比人还高,里面又没有什么光照,藏身此处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 刘梦棣却是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为何阁下一而再再而三……” “之前那是为了文知府,今日不一样,今日我是专门捉奸的!世风日下呀,不治一治你们这样的男男女女看来是不行了!” 玉簪隐侠说着便将手中的长剑给拔了出来。 刘梦棣连忙护在那沈琳琅的身前说道:“女侠,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那玉簪隐侠已将剑尖戳了过来。 刘梦棣连忙反过身去,一把就将那沈琳琅给抱在了怀中,生怕那把剑刺到沈琳琅的身上去。 刘梦棣越是如此,那玉簪隐侠越是生气。 她完全没有收招的意思,一剑便抵在了刘梦棣的后背之上。 宝剑十分锋利,在没有用力的情况下,剑锋就撕破了刘梦棣后背的衣裳。 但最后玉簪隐侠还是犹豫了。 她将剑往回一收之时,那被刘梦棣抱着的沈琳琅还是看到了剑尖上染着的几滴鲜红。 沈琳琅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因为被刘梦棣抱着,安全感十足所以并没有叫出声来。 但是那玉簪隐侠看着刘梦棣与沈琳琅抱在一起是越看越生气。 她想要再刺一剑,却又怕真将刘梦棣给一剑刺死。 于是她便将那把宝剑架在了刘梦棣的肩头脖颈处。 沈琳琅原本就是透过刘梦棣的肩头看到剑尖上的血的。 所以玉簪隐侠的剑其实是冲着沈琳琅的面门刺去去的! 也好在玉簪隐侠只是生气,并没有真的动杀心,剑尖也及时地在沈琳琅的鼻尖前停了下来。 那沈琳琅此时才惊吓了一声,连忙将头埋进了刘梦棣的胸膛之中。 且她的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将刘梦棣紧紧抱着,死都不愿意松手。 玉簪隐侠见到二人越发得亲密,胸中怒火中烧! 她对刘梦棣生气地质问道:“你就不怕我真的一剑将你杀了?你就算是死也要护她周全?” 刘梦棣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就没明白为什么玉簪隐侠会发这么大的火。 这还只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女侠。 但他觉得玉簪隐侠脾气虽然怪,但为人还是十分正直的。 他不相信对方真的会将自己刺死的,于是他这才背对着对方保护着沈琳琅。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那又惊又怕且心中还生起无数感动的沈琳琅被刘梦棣正面抱着,脸上难免泛起了许多红晕。 她羞涩着脸轻轻地拉动了几下刘梦棣腰间的衣裳说道:“她、她走了。” “什么?” 刘梦棣向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而后他又用力地嗅了几下,那玉簪隐侠除了留下一阵香气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刘梦棣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去。 “公子……” 沈琳琅唤了一声,刘梦棣这才有些不舍地松紧抱着对方的手。 “刚刚冒犯小姐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事出于急,还 请小姐海涵。” 沈琳琅红着脸低着头,咬了咬下红唇,轻声问道:“刚、刚刚……她、她要是真要刺死你,那、那……” 刘梦棣连忙说道:“有死而已。她也许会伤人,但绝不会要我等性命。她其实不是歹人,乃是江湖中闻名的玉簪神侠!” “嗯?”沈琳琅愣了一下,问道:“你认得她?” 沈琳琅这哪里是在问刘梦棣是不是认识对方,这分明是在问刘梦棣与刚刚那位女侠是不是在感情上有什么瓜葛。 这完全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沈琳琅才会这么问的。 刘梦棣连忙解释道:“与她曾撞见过一回,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至今都不知她是谁。刚刚我还问她是不是认识我来的!” 沈琳琅回想了一下,之前刘梦棣的确是问过这话。 刘梦棣又道:“我真不知那女侠到底是谁,小姐还请信我。” 刘梦棣说着上前将沈琳琅的手牵了起来。 那沈琳琅却不抵触,只是红着脸应道:“公子不必过多解释,我心中知之。” “哦,那位女侠真不是恶人,我上一次见她时是在教坊司。当时她正在搭救那前长安文知府之女,还请小姐……还请小姐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若是节外生枝让那玉簪隐侠再起恨争可就不好了。” 沈琳琅当然不会将自己在一处破庙里与一男子单独说话而后被人撞破的事情说出去。 沈琳琅正当害羞之时,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晴儿寻人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哪!” 那沈琳琅听到声音连忙将被刘梦棣握着的手给抽了回来,而后马上侧过身子。 此时晴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你这不良的穷书生,将我家小姐带到这个暗处做甚!” 刘梦棣连忙说道:“晴儿姑娘误会了,刚刚……” 沈琳琅低头不语,只是羞涩地向外而出。 那晴儿见得沈琳琅什么话都没说,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连忙指着刘梦棣叫道:“你是不是欺负我家小姐了!” 刘梦棣还没开始解释,那沈琳琅在路过晴儿身边之时,却是伸脚在晴儿的小腿上轻轻地踢了一下,而后才走殿外。 晴儿冲着刘梦棣冷哼了一声,这才跟着沈琳琅离开。 沈琳琅走出殿外时那羞涩的脸上却马上换成了些许的不高兴。 她好像在埋怨晴儿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地向着外面而去。 “小姐,你等等!别走这么快嘛!小姐小姐!” “要你多事!让你在外面候着,进来做甚!” “那穷书生定不是好人,我担心小姐吃了他的亏这才来找你的。” “你再说了不是好人我便撕了你的嘴!他、他许是这世上除了血亲之外敢用性命护我周的唯一之人了……” “小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说给你听,快走,别让爹等急了!” 二人说着话出了那小场的院门。 此时刘梦棣也已从破庙正殿走出来,看着一主一仆远去的背影。 此时,皮休却是从一边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沈琳琅与晴儿后又看向了刘梦棣。 他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里面躲了一个人?” 刘梦棣转而对皮休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知道里面躲着人?” “那个黑衣女子说话之时你并没有四处张望,而是马上转向了她,然后她才从放粮食的黑暗过道里走出来的,可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藏在那里!” “你看到了?” “这破庙就没一个窗户是好的,自是看到里面情形了,只是我不敢打扰。” “为什么?” “你即是一早知道里面藏着人却还要与那位小姐进到殿里去,可见你就没害怕过那位女侠,甚至……甚至我觉得你是想用那位官宦小姐引出那个女侠来!现在看你的表情我更确认这事了,你就是想要证明那个女侠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只是你不知道她是谁!再者而言,你们搂搂抱抱的,我实在不好去打扰。” 刘梦棣笑了一声说道:“你很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你还发现什么了?” 皮二想了想问道:“你是现世阎罗对不对?” “这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我的一个兄弟说,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是藏春院的落尘姑娘,他在藏春院门口要饭的时候见过!我不仅听到那位姐姐喊你叫爷,还听到她自称奴婢,而她对别人却是称为奴家,对我说话却是直接说我。” 第87章 琴中密信 皮二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可见你的身份高到一个连她都高攀不起的地步!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你即是那位六爷。最主要的是那位官宦小姐好似还不知道。” 刘梦棣笑道:“你别管叫她姐姐,你可能比他还大两岁呢。” “我知道,我个小嘛,但我就想叫她姐姐,显得亲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殿里头有人的?你不会是因为一早知道那位女侠会来,所以才来这里等她的吧?哟,对不起,我不该问,我、我做事去了。” 刘梦棣笑道:“对,不该多嘴的就不要多嘴,办好你的事情才是真的。不过……你是不是常在街面行走?” “我没地方住,自是一直在街面上厮混。”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有空,秘密地帮我去查一个人!记住了,要秘密!” “我不能白赚你那么多银子,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大慈恩寺深院有一片菜地,那里住着一个给和尚种菜的农户。” “我没进过大慈恩寺,那里也不让我这类人进去,不过你却是吩咐了,我必定能想到办法进去,你想查那个农户什么?” “那个农户死了有些日子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生前有没有领养过一个女儿。你若是查不出死因,查到那农户埋在哪里也是可以的,剩下的我自己来查。切记,要秘密!不是我怕别人知道什么,而是怕你查的时候有生命危险!” 皮休不假思索地说:“这个简单,反正就是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事情马上告诉你!” “不,是汇报给莲儿,哦,就是落尘姑娘。” “明白了!” “今日事情已完毕,你快些将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早点起来去找罗先生,他那里没登记,你可拿不着薪俸。夜了,我也得回了。” “我送送你吧!外面黑得很!” “我一阎罗转世,还能怕外面黑?哈哈哈!” 刘梦棣笑着便向外走了出去。 ………………………… 次日清晨。 早早醒来的刘梦棣外袍都没穿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之后便坐在了书案前。 他不是在写东西,而是精心得擦拭着案面上放着的那把大历绿绮。 这把大历绿绮好似很久没有保养过了,漆色虽然没掉但却需要重新打蜡。 能抚出精妙琴音的刘梦棣当然是个爱琴之人,他没让别人来做这个活,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在保养。 他细心地用一条干巾擦拭着古琴的每一处角落,方便后续上蜡。 站在刘梦棣身边伺候的落尘姑娘好奇地问道:“这真的就是那一把大历绿绮吗?” 刘梦棣笑道:“其实还有一把武德绿绮的,只不过它一直没有现世,我相信它一定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安静地躺着。” “失踪了几百年了,想来不会有了。” 在现代社会的确是留存着一把绿绮台。 但那却不是刘梦棣现在手中的这一把。 而刚好就是落尘姑娘口中所说的失踪了的武德绿绮,所以刘梦棣这才十分坚定地认为那把琴还在世。 与之相反的却是刘梦棣手上的这一把琴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 对于这个后世没机会见过的宝琴,刘梦棣处理起来是极为小心。 落尘姑娘此时却是轻叹了一声,说道:“人人皆言奴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知奴婢所学所会皆为爷之所授,每有人夸奴婢琴技了得之时奴婢皆汗颜不敢应答……” 刘梦棣笑道:“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奉承。把我那个小毛刷拿来,没柄的那一把。” 刘梦棣在擦拭完以后琴身以后,对落尘姑娘接着说道:“那日在石家大院我抚这把琴之时总觉得弦声有些异样,乐声与我想要的却是差了分毫。我原以为是弦的问题,可刚刚我擦拭以后,发现弦没有任何问题,且弦音调得很准,不差一分,想来应该是琴箱的问题,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虫子在里头结网什么的。” 落尘姑娘应了一声,连忙到案桌的另一头的盘子里翻找了起来。 盘子里果然放着一把无柄的鬃毛刷,想来这就是专门用来清扫琴箱内部的。 落尘姑娘拿了东西向着刘梦棣递了过去。 刘梦棣拿过那刷子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把大历绿绮。 “爷,您这是怎么了?” 刘梦棣深吸了一口气摇起了头来说道:“奇怪呀!” “奇怪什么?” “弦音被调得如此精准可见之前收藏这把琴之人定也此中好手,可是……即是好琴之人可为何这把琴却未曾保养过?江剑兰……她只是个初学者,就算说她不会抚琴也不为过,她也只是在塔林那里现学现卖而已,若令其抚第二首怕她也不会了!” 刘梦棣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在问落尘姑娘。 而落尘姑娘对于禅师和尚有女儿这种事也十分好奇,束着耳朵在边上听着。 落尘姑娘问道:“爷您之前所说的江姓白衣女子之琴技会不会就是那位枯荣禅师教的呢?” “极有可能。但是……” 刘梦棣侧了一下头又说:“即是位抚琴的高手,如何就不会养琴呢?这把琴许久没用过了呀,腊都退了,显然闲置了有些年头!” 落尘姑娘应道:“可能与您一样,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是一位雅士。” 刘梦棣笑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江剑兰说白叔达即是用的这把琴强行换走了她的玉佩,若白叔达即是那位抚琴高手,那他近期也不太可能来大慈恩寺帮枯荣禅师或江剑兰来调试弦音呀。他可被蒋宗宪的密探盯得死死的呢,也没必要帮他父女二人调音呀!白叔达若是近期与枯荣禅师见过面,枯荣禅师又何必想着用这把琴去诱沈同和呢?” “奴婢愚钝,没听明白。” 刘梦棣自顾自地又说:“若枯荣禅师即是那位调弦音的高手,也是他教会其女抚琴,可为何……为何这把琴会放置这么久都没保养过呢?真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抚琴?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僧侣吟诗作对、抚琴禅茶,这可都是佳话呀!甚至十大名琴之一的枯木龙吟即是以佛禅命名的呀!” “可能另有原因吧,奴婢听说这把琴以前即是藏在周室宫中的!” “周太祖柴荣是真有意思,一个只有三十九岁寿元之人愣是活到了七十几,黄巢把长安城都杀了个干净,他居然还能把唐宫里的宝贝又给收集回来,甚至给这些世家休养生息又给繁衍壮大了!” 刘梦棣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刷子伸进了琴箱之中开始轻轻地抚抚扫起来。 落尘姑娘问道:“周太祖只有三十九岁的寿元?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刘梦棣调笑道:“转世之前在生死簿里看到的,他本该英年早逝的。” “爷您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刘梦棣开心地笑了几声,而后一边清扫琴箱一边又说道:“莲儿,你说这把琴到底是怎么到枯荣禅师的手中去的?难道是白叔达强行用玉佩换的?可若是这样,白叔达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把琴呢?他……他是不是见过周室宗人?” “也许吧。”落尘姑娘也有些不解,于是便随口应了一声。 刘梦棣嘴角一翘刚想要说些什么戏言,可就此时刘梦棣却突然愣住了神。 他的双眼死盯着落尘姑娘是一动也不动。 落尘姑娘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轻声问道:“爷,您为何这般看奴婢。是不是奴婢脸上的妆花了?” 刘梦棣轻摇了一下头,把手从琴箱里拿了出来。 此时他的手上除了那把刷子外却还多了一个信封! 落尘姑娘自然也是看到了,她惊奇地说道:“里面有封信!”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就说为何琴声不对,原来里面真有东西呀!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梦棣并没有急着打开信件,而是仔细地查看起了那封信的信封。 信是用米糊给糊在琴箱里的,所以它被刘梦棣撕下来的时候,掉了一层皮,那层皮想来还在琴箱里。 只是除了被撕下来的那一块地方显白,别的地方都泛着黄。 刘梦棣说道:“看这信封发黄的样子,藏在里头至少有二十年了!它正好佐证了我刚刚说的话,那位抚琴高手将琴闲置了许久!但他近日一定调试过琴弦,要不然弦音不会这么准,可他就是没清扫过琴箱,除非……除非当时他根本不在意琴音,只是按习惯将琴弦调好,他在意的只是用这把琴……” 刘梦棣没说下去,他觉得一切的答案即在这封信里。 他放下刷子,轻轻得打开了封信。 信封并没有糊口,刘梦棣只是随意轻搓一下,那信封便被打开了。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与信封一样发黄的纸来。 刘梦棣看着那张纸叹声说道:“这是贡纸!周太祖柴荣平定南唐以后将当初后主李煜制澄心堂纸的工臣从南方带回了北方,并合入了内务府造办处。从此此纸便专贡宫中御用,市面绝不可能会有!” 第88章 龙潭虎穴 “宫里东西?”落尘姑娘也吃惊了起来。 带着疑问,刘梦棣还是打开了那张纸。 只见得纸面上写四列字,每列也只有四个字! “和而不同,周而不比,印剑诗书,齐可光始。” 刘梦棣虽然念了出来,但对此却十分不解。 落尘姑娘问道:“爷,这四句话是何意?” 刘梦棣答道:“前面两句话应该是出自论语。子路篇里有云,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周而不比应该是出自为政篇,子曰‘君子周而不比。’” 落尘姑娘言道:“爷您教过奴婢诗书,这些句子奴婢早烂熟于心了。奴婢是想问这些四句话是有什么深意么?“ 刘梦棣笑反道:“那你知晓这前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和而不同指的是君子是以道义集而齐结,抛除异见一起辅佐君王共治天下。小人同而不和,指的是小人是因利益才勾结在一起的,他们之间只要有一点异义,那必然就会分崩离析!” “那周而不比呢?” “君子当以公正之心与他人相待,不能自怀私心,更不能徇私起意。这封信上的前两句话应该是……是让看到这封信的人要团结众人之心吧?” 刘梦棣笑着说:“这把琴原先可就是前朝周室宫中所藏呀!” 落尘姑娘愣了一下。 刘梦棣又道:“如果枯荣禅师所言非虚,正如我刚刚所料的那般,白叔达一定是见过周室宗人,从他们那里拿到了这把琴。只是白叔达与枯荣禅师谁也没去查看琴箱,这才导致了里面的东西未曾被人发现!” 落尘姑娘反应了过来:“这是、是周献帝……” 刘梦棣点头说道:“爷我也怀疑是周献帝留给他子孙的信件,这两句话是让他的那几个儿子团结起来,不要内斗,要不然复兴周室就不可能了!” 落尘姑娘看着信上的最后一句“齐可光始”也觉得刘梦棣说得极对! 可她突然又问道:“可是……为何要藏在琴里呢?” “为何要藏在琴里爷我并未猜出,但我相信如果周献帝将此琴赏赐给一位琴懂之人,那么对方一定就会去查看琴箱从而发现这一封信!” “爷您刚刚说他是想让他的几位皇子……哦!听闻周献帝第五子柴宗信是位抚琴的行家呢!” 刘梦棣笑道:“你说的对,周献帝应该就是想将这把琴交给他的五皇子。但是柴宗信还没来得及发现里面的信,琴便被他人所夺。毕竟当时周室子孙从密道出逃后四处奔命,琴丢了也并不意外,也许就是当时落入的白叔达的手中。而白叔达又将这把琴交换给了枯荣禅师,最后落到了爷我的手中!” 刘梦棣说得信誓旦旦,的表情不经意间却显出了一些诡诈之气。 对刘梦棣十分熟悉的落尘姑娘连忙问道:“爷,您的表情好似……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刘梦棣笑道:“当然不对劲了!不可能会对劲!” “阿?” “白叔达如果是从周室子孙那里得到的这把琴,以他贪婪的性格,的确是有可能不上报朝廷而将此物占为己有。但白叔达不是好琴之人,他只有物欲!这把琴再如何有价值,满顶了也就值个一万两银子,他就不怕此事被先帝或父皇知觉,以通敌之罪名把他给砍了?” “爷您的意思是……” “要是将那位周室子孙直接上缴上去,除了官职之外,皇帝会给的赏赐何止白银万两呀!如果白叔达是冲着前朝宝藏去的……我要是他,在问完关于宝藏之事以后,不管有没有得到线索都不会让那位周室子孙活着。在杀了周室宗人之后用这把琴证明其身份,然后去向父皇请赏,这不是什么都有了吗?根本没有必要留下这把琴!这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枯荣禅师一定是在说谎!但爷我没见到枯荣禅师,这一切都是江剑兰及圆通和尚相告的,所以其中是非曲直还得见一见那枯荣禅师方能知晓!呵呵!看来我不得不再去一趟大慈恩寺了!” “爷要出门么?若那枯荣禅师真在说谎大慈恩寺必成龙潭虎穴,还是让宋琏陪着您去吧。” “他不是去四哥那里了么?” “四爷此时正在宫中上朝,山先生让他下午去。” 刘梦棣笑道:“爷我自己去吧,还是别让他露脸了,不值当。把我扇子拿来。” 落尘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得应了一声“是。” ………………………… 大慈恩寺山门门外。 刘梦棣拿的着扇子站在不远处疑惑地看着门口站岗的几名沙弥。 “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他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他也只知道不对劲,但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刘梦棣向着左右前后张望了几下,又自言自语地说:“没人跟踪呀?这是哪里出问题?佛门静地且还是国家寺庙,平常也都是这么一副场景,可为何我总觉得不太对呢?难不成昨天真在王母祠那里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王母祠!是呀!原来是这样!” 刘梦棣用扇子轻拍了一下手心,马上回过了味来。 昨天在王母祠里沈琳琅曾与自己说过,她以为大慈恩寺会舍粥施食,所以先去的大慈恩寺看看灾民多不多。、 可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大慈恩寺门口根本就没有在施粥。 所以,刘梦棣觉得少了点什么,其实就是少了舍粥的和尚。 僧侣在受他人施舍之时,其实是要将所得的施舍之物再分舍一些出去的。 而那些接受僧侣施舍的人其实也不会全部用于自己吃用,还要再分一些给再贫苦的人,或是喂给路边的小猫小狗、山林野物之类的。 大慈恩寺是国家寺庙,由皇帝给予免税的田地进行供养,所以它是不接受外人施舍的。 也因此,大慈恩寺的僧侣在行佛事之时便会比的寺院的僧侣少一道功德。 为了将这个功德给加回来,每当百姓受到天灾害侵害之时,他们会进行施舍。 但长安城里又不许开粥厂,所以大慈恩寺通常会在知道灾害的第一天就施舍食物。 而后在被兵马司治罪之前就收手,并且向朝廷请罪。 朝廷一般情况下也只是安抚几句,并不加罪,这也成为了一种每年的惯例。 也就是说,大慈恩寺不会在灾情最重之时就施舍食物,他们应该昨天就开始施舍,今天下午左右就会收摊。 可问题是他们直到今天也没有将施粥的摊子给摆出来。 “大慈恩寺里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梦棣皱着眉头有些后悔没听落尘姑娘的话将宋琏给带来。 但他又不想现在就回去,因为门口的武僧已经看到了自己。 现在回去只会让里面的人觉得自己已经看破了一些什么,再调人过来之时必然什么也查访不到了。 况且自己是皇子王爷,这里又是国家寺庙,见完枯荣禅师便走,想来不会有人来为难自己。刘梦棣想到这里便向着山门走了进去。 那些武僧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刘梦棣时监寺圆通的奉承样,后来又听说了刘梦棣的所作所为,心中便隐约感到了不安。 那两名武僧苦着脸说道:“六爷,您如何又来了?” 刘梦棣微怒地问道:“怎么?本王不能来?” “能来能来,就是……” “圆通呢?” “监寺在忙呢,不知道您要来,若是知晓必然摆好仪仗等着您。现在……要不您改日先送张帖子过来,我们做好准备……” “大慈恩寺改规矩了?还要先送帖子?没帖子就不能进?你们到底是不是和尚呀?” “不是和尚,只是沙弥,我们甚至都不能叫沙弥,就是混口饭吃的护院,六爷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刘梦棣笑道:“行了,本王不是来找茬的,只是昨日入睡前看到烛上的火动了几下,所以想来找找荣枯禅师,问他点禅学。” “荣枯禅师都闭关十好几年了,且他修的还是闭口禅,根本就不与外人说话的。” 刘梦棣突然拿着扇子敲打了一下那武僧的光头,说道:“真不知你们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烛火摇动是典故!风轻抚烛火,弄不清是烛自己在动,还风吹着烛火动!” 武僧吃痛地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把门窗关好不就行了吗?” 刘梦棣白了那武僧一眼说道:“与你这些蠢货说话真是累,不想头上长包便快些前头带路吧?” 那武僧看了一眼同伴,那同伴轻点了一下头之后,武僧这才带着刘梦棣往里走。 刘梦棣进入寺中没多久,另一名武僧便脱离了岗位向着别处而去了。 ………………………… 刘梦棣被那武僧带领着向着大慈恩寺的深处而去。 枯荣禅师并不与别的僧侣住在一起,他更不用像别的和尚一样定时早课用餐。 但这不是随性,只要那些僧侣能做到闭关一年不出门其实也会有枯荣禅师这样的待遇,只是那些和尚们自己是做不到的。 第89章 三姓四相 武僧带着刘梦棣来到一处禅房前。 那禅房门口正上方挂着一口小铃铛。 铃锤上还系着另一根绳子,能明显看到绳子的连进了房间之内。 只要拉动绳子,铃铛就会发出声音,想来那铃铛就是枯荣禅师用于呼唤外面沙弥用的。 只是现在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什么伺候大和尚的沙弥,而是一名身体强健的武僧! 那名武僧虽然穿着罗汉袍,但却显出一副十足的江湖气。 隐约之中还能看到这名武僧领口下的一点刀疤伤痕。 那武僧见得同伴带着刘梦棣前来,好奇得打量了一下刘梦棣之后,而后走到同伴的身边各自使着眼色。 刘梦棣站在那枯荣禅师的房门前,根本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两下门,而后大声地说:“大汉国皇六子齐王棣,慕名前来谒拜枯荣禅师,还望禅师不吝一见。” 刘梦棣的话一说完,门内马上便传出了一个苍老且又嘶哑的声音。 “可不敢说谒拜二字!折了贫僧的阳寿事小,损了六爷的佛缘那可就是贫僧的大业障了!六爷快些请进,贫僧身染重疾,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六爷海涵则个!” 刘梦棣在身后两名武僧的凝视之下用扇子将门推开,而后便走了进去。 之前带领刘梦棣进来的武僧竟也想跟在刘梦棣身后进来,却不想那刘梦棣猛得一转身,手中扇了朝着那武僧的头上拍打过去。 山门武僧的身手十分了得,刘梦棣的扇子刚抬起来,他便闪到了一边。 武僧两眼愤怒地看着刘梦棣,好似在问对方为何要出手打自己。 刘梦棣其实也没想真打,只是想教训一下对方,让他不要跟着自己进来。 刘梦棣怒道:“本王与枯荣禅师说话有你何干?你跟进来做甚?你那什么眼神!一眼嗔怒之像,我要是你们在这里的大和尚,光看你这双眼睛就要罚你两天不许吃饭,还得将金刚经诵个百千遍再说!” 门虽然被打开,但门后其实还有一道屏风,所以刘梦棣从门口进去时并没有直接见到枯荣禅师。 而就此时,那枯荣禅师在里头又传出声音来:“你们都出去吧,六爷连佛主还敢捆,何况是你们呢。可别惹恼了他,让此清静之地喧闹如市,更别激怒他使其放把火将这里都给烧了。” 山门武僧应了一句,只得退出了房门。 刘梦棣冷哼了一声,绕过屏风向里走去。 禅房虽然有个好看屏风放在那里挡风,但房间里头的装饰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好。 或者说,这间禅房简陋得实在有些不像话,连个私人物品都没有。 刘梦棣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说道:“枯荣禅师,你这里如何与宗人府关宗室的房间一般样子,什么都没有呀!” “贫僧自小便将自己舍给了佛主,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还要别的旁物做甚 ?” 刘梦棣笑着说:“若是天下和尚都与你一般就好了,也就不会有三武一宗灭佛之事了,此皆僧人贪婪所至呀!” “六爷所言甚是。” 枯荣禅师应了一声的同时,刘梦棣这才走到了房间最深处的床前。 床上原本躺着的人正在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一些。 那人身体微胖与圆通不仅身材相似,连脸形都有些差不多。 只是这二人的相貌相差却是极大,因为枯荣禅师根本就没有一张正常人的脸! 他的脸上满是皱折,更像是被硫酸泼过毁了容一般难看。 但刘梦棣却没有对枯荣禅师有任何的歧视,而是在床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想找个坐具坐下。 枯荣禅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贫僧不能起身相迎已是冒犯,加之草庐简陋连张椅子都没有,真是罪该万死,六爷还请海量,恕罪则个。” 刘梦棣呵呵一笑,十分随性地直接在床沿边上坐了下去。 枯荣禅师愣了一下,而后呵呵笑了起来:“六爷还是这般随性!记得上一次见六爷您还是五年前了,当时您与八皇子一起来的大慈恩寺,您非要来找我,说是想看看一个十来年不曾说过话的人会不会是个傻子。” 刘梦棣也呵呵笑道:“当时见到禅师您之时本王亦是被您的容貌吓了一跳呀!” “被吓一跳的可不是六爷您,而是贫僧呀。大慈恩寺众僧即使是方丈都是说不出贫道之修为,只有六爷您能一语道破,知贫僧修的是枯荣禅!贫僧亦是以此为号,与大慈恩寺众僧法号却是有所不同。” 刘梦棣笑问道:“禅师您不是长安本地人吧?” “六爷您知道的呀,贫道是江南人氏,口音总能听得一些吧。” “本王怎么听说你姓周而不是姓江呢?” 枯荣禅师笑道:“贫道其实是庶出,后来家道中落,家妣与贫道便被赶出了家门,之后便随母姓为木。后来家妣入一周氏人家为妾,这才又改姓了周,但江姓却才是贫僧本姓。其实贫道还有一姓,为释姓呢!” 释姓是和尚僧侣专用的,并不入百家姓中。 此姓出自增一阿含经中的一句:“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为沙门,皆称释种。” 故僧侣皆以释姓。 枯荣禅师问道:“六爷如何问起贫僧俗姓来?” 枯荣禅师好似想引发一个什么话题,但刘梦棣根本就不接茬。 他笑道:“俗话说得好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大慈恩寺里的众僧侣佛法皆不如禅师,想来即是此等原因,故而有此一问。” 枯荣禅师爽朗地笑了几声,好似明白了刘梦棣不再说姓氏的原因。 他心领神会接着说:“贫僧至今不知六爷您是如何知道我修的是枯荣禅,此禅法除了恩师之外,并无他人修过的呀。” “猜的。禅师面目狰狞如恶鬼一般,但却修得无上佛法,怀大慈悲心。此一善一恶如菩萨威德相,又有菩提法严,于是便想起了佛主入灭时身边那两棵娑罗双树。那树儿一荣一枯,便将荣枯二字脱口而出,非是知此佛禅。” 刘梦棣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假话。 准确得说,他当初知道枯荣禅师的法号时想的却不是什么佛祖,而是金庸先生的小说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里也有一位枯荣禅师,只不过那人的脸是一枯一荣而不是像这位枯荣禅师一样修佛修得将脸全都给修毁了。 刘梦棣当时会脱口而出是因为他对此事非常惊奇。 因为正统佛学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种禅法! 这是金庸先生自己臆想出来写进小说里的。 就算是世界线收束也不可能会冒出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东西。 这古怪程度不亚于王莽造出工业精密仪器想要工业救国练出六十万新军,却不想这六十万新军被刘秀的空间轨道炮一炮就给全灭了! 枯荣禅师笑道:“光光知道那两棵娑罗双树的典故就已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了。六爷今日寻来,该不会是来讨教佛法的吧?也万幸僧贫所修闭口禅已开关,要不然您定是会怪罪贫僧不与您说话!” 刘梦棣笑道:“说了即是没说,没说即是说了。只要能见得着禅师的面,那就是聊过佛法了,又何必在意说与没说呢?” 枯荣禅师连忙说道:“六爷虽以纨绔示人,但贫僧却知您佛法高深,是贫僧着相了。” “不怪禅师,昨夜风雪大作,本王在房中见烛火忽左忽右,心中有思。这到底是风在动还是烛火在动呢?想来想去,这才发现原是自己的心动了,故而今日来找禅师您寻一静心之法。” 枯荣禅师笑道:“即是着相,那便得先知晓相有几何。” “佛经云世尊及众菩萨有千百万相。” “无数相即为无相,唯识而已,但华严妙法却有其实相。” “哦?何等实相?” “总相、别相、同相、异相、成相、坏相,是为华严妙相。” “还有么?” “没有了。” “是么?佛主筵经传汇以金刚,难道不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枯荣禅师轻笑道:“贫僧修枯荣禅虽有所心得,但至令都无法顿悟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之真境界。六爷乃是地藏王菩萨转世临凡,即求般若,何不找佛主一问?” 刘梦棣笑道:“大雄宝殿里的那尊大佛曾被本王捆起来拿鞭子抽了一顿,怕是他不会再开口与本王说了。” “泥塑死物,如何能答?六爷当问佛主真身是也!” “佛主真身?” “舍利是也。”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那枯荣禅师点头言道:“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刘梦棣反问:“真无么?你有吧?” 枯荣禅师笑道:“贫僧就只修了天眼通、天耳通,至于那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漏尽通,皆不得修其法,六爷怕是真得要去找佛主去问了!” 刘梦棣想了想,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然后向着枯荣禅师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禅师指教!” 第90章 端茶倒水 “不敢言说指教二字。六爷之悟性非俗人能比,鸿鹄之志向非常人能攀,贫僧不过一具血水骷骨,哪有资格指教六爷。六爷切记小心,善心为念,不可堕入魔道呀!” “言多必失,本王知之矣!告辞!” 枯荣禅师坐在床上还了一下礼之后,那刘梦棣便悄步向着房门而去。 刘梦棣在门前停下,慢慢伸出手来,而后猛得向外一推。 只听得一声痛叫传来,等刘梦棣将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只见得其中一名武僧摔在地上正抚着自己的额头。 刘梦棣笑道:“之前那一扇子没打中你,却不想天道好轮回,还是让这门给砸了,想来这就是天意吧!” 现代商品房与古人的习惯是正好相反的。 现代人的家大门很多都是向外敞开,而古人的大门却是向里开的。 现代人的房间许多是向里开的,但古人的房间门却是向外开的。 这是因为大门若是向外开,那么门轴就会放在外面,只要破坏门轴,大门也就形同虚设了。 所以古人的家宅大门与城门都是向里开的。 而主卧厢房的房门却不太一样。 或是小孩顽皮将门闩上后打不开,或是房内急救,总之房间的门得能容易破坏才是。 不管如何,那山门武僧是实打实地被刘梦棣突然推出的门给磕出了一个大包出来。 刘梦棣轻笑了几声,便向前而去。 山门武僧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追上前去说道:“六爷,山门是往那边走!” “你才来大慈恩寺多久呀,本王从小就在这里玩,用得着你教本王怎么走么?你这是何意呀?要赶本王走?本王是按父皇的意思来为太后祈福的,你却要赶本王走?怎么?你想造反自己当皇上?你是反贼?” 山门武僧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不,不是,我不是。” “越看你越像反贼!别跟着了,本王用不着人在此伺候,撞破了本王的好事小心要你的命!也不知媱儿今日会不会来上香……” 刘梦棣多次念叨的媱儿就是秦谦之女秦媱奾。 刘梦棣向远处一眺,用扇子指向了远方的一处高塔,笑道:“所谓站得高是看得远,媱儿若是来了,去那里必能看得到她的身影!” 山门武僧一听就急了:“那是大雁塔,玄奘法师译经的地方!你可不能乱闯呀!” “乱闯?哈哈哈,大明宫都挡不住本王,你以为你是谁呀!滚开!” 刘梦棣说着便向着大雁塔方向而去。 山门武僧心中一急,想要去阻止刘梦棣,却不想之前在枯荣禅师房门口守岗的那名刀疤武僧却是一把将同伴给拉住。 刀疤武僧赶上刘梦棣,拱手言道:“六爷,那座塔看着近,实则离此很远,还是小人领您去吧!” “最好别跟着,本王脾气可不好!”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什么端茶倒水的活您随便吩咐,小人伺候着您,您当心脚下雪滑。” 那刀疤武僧像是酒肆伙计一般说着市井的话,与山门武僧一起领着刘梦棣便向着大雁塔而去了。 大雁塔的确是藏经的场所,这与众生平等的大雄宝殿是不一样的,平时不对外开放,香客想进也是进不去的。 能进大雁塔的除了负责清扫的沙弥、取经看的大和尚外也就只有三年才有一次的一甲进士在雁塔提诗了。 大慈恩寺占地面积极广,刘梦棣走了许久的路才来到大雁塔前。 他看着大雁塔紧闭的大门回想起了当初江剑兰卖琴之时相约的即是大雁塔。 如果大雁塔是龙潭虎穴,那么江剑兰约沈琳琅到处的目的也就更不单纯了。 或者说,枯荣禅师是有意将沈同和拉进某件事态里去。 可为什么是沈同和呢? 刘梦棣越想越不对劲。 他说道:“塔门如何还关着?难不成你们提前打了招呼,封了门不让本王进去?不信本王将这大雁塔给烧了?” 刀疤武僧陪笑道:“即是关着门六爷您看是不是……” “不是!”刘梦棣气道:“你们是不知道呀,我这姓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心眼!今天本王就算是把大雁塔的大门烧了,也得进去瞧瞧!” “瞧六爷您说的,只要是大汉国境内,您哪里去不得呀。大雁塔门虽关着,但想来里面定有职守之人,敲敲门许就有人开了也说不定。要不小人给您叫门去?” 刘梦棣满意地说:“你这人还算是不错,回头本王赏你几颗金瓜子买酒吃!” “那便谢过六爷了,您里面请。” 刀疤武僧说着便走到塔下,用力地拍打了几下塔门。 那拍门声极有节奏感,像是给里面的人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不过一会儿,那门就传来了一阵响动声, 而后一名沙弥模样的将大雁塔的右半扇门给打开来。 但那沙弥却站在大门的左侧看着刘梦棣那一行三人。 刘梦棣未加思索,迈步便向里进。 突然,那沙弥将上身的衣领一敞,露出了半个胸膛来。 他的胸膛上还贴着一条女式肚兜。 刘梦棣被这一幕所吸引,笑道:“你一沙弥,怎么穿起女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那开门的右侧半扇门后轻步走出一个人来。 他手中拿着的一把长刀便稳稳得抵在了刘梦棣的腰间。 刘梦棣这才明白过来,这大门的两边其实都是有人埋伏着的。 沙弥打开右半边门,站在左侧将胸膛一露,是个人都得多看两眼,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被打开的右半扇门后还站着一个人。 于是那人便从刘梦棣的身后将其给劫持了。 此时,原本跟在刘梦棣身后的两名武僧也马上闯了进来,还将刘梦棣往里推了几步,反手又将大门给关上了。 刀疤武僧此时突然变了一逼嘴脸。 他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你老老实实的出寺不好么?何何必将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呢?你虽贵为王爷,但与流民一样,也只有一条命呀!” 山门武僧此时也得意地说:“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呀就是反贼!哈哈哈!” 刘梦棣没接二人的话头,在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山门门口还站着另一个,他应该也是你们的同伙,现在大雁塔里有你们四个人,那还有一个人在哪?” 刘梦棣这话一说出来,那几名假和尚都显得十分吃惊。 刀疤武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六个人?” 刘梦棣笑道:“枯荣禅师与本王说的呀!你们不是在门口都偷听到了吗?” “你们不是在说佛法么?” “当然是在说佛法了!只不过……呵呵,本王没进大慈恩寺之前就已经知晓寺里出事了!你们把门守得太严实,实在是令人生疑。最主要的是这两日大雪纷飞,长安城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却不见大慈恩和尚去外面舍粥,可见你们对大慈恩寺的事务并不熟悉。或者说,你们潜入大慈恩寺并没有多久。” “枯荣到底与你说了什么?快说,再不说我便一刀捅死你!” 刘梦棣笑道:“你们是假和尚,不读佛经,自是不能理解他与本王所说之语了。不过本王心善,便与你们说道一番吧。他提起了本王捆绑佛主之事,又说自己着相了,其实是在提醒本王,他已被人劫持了。本王问他对方有多少人,他说有眼耳鼻舌身意六个人。本王又问他,房门外面有两个耳目,还有四个在哪,他回答应该在大雁塔里。” “胡说!你们对话时我即在外面偷听,他何曾提到过大雁塔!” 刘梦棣笑道:“提到了,只是你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谁叫你们是假和尚呢。枯荣禅师不是让本王去找佛主问吗?佛主其实并不在大雄宝殿里,而就在这大雁塔之内呀!” “什么?” “玄奘法师从天竺回来时可不是只带回了经书,还有一百五十枚佛主真身血舍利呢!那些舍利不在他处,即在大雁塔地宫之内的七层宝函里!他让我来找佛主,即是让我来大雁塔呀!舍利……哦!你们还有一个人不会就在地宫里吧?那地方三十年才能开一次,可不好进呀!” 刀疤武僧冷笑道:“却没想到那老和尚还是将消息泄露出去了!当初就不该让他活着!你即是都知道了,那你也就别想走了!就到地宫里陪佛祖去吧?” 刘梦棣笑道:“你们一共就六个人,四个在这里,一个在地宫,另一个在山门放风,此时枯荣禅师那里可没有看管呀!” “你以为他为何会在床上躺着?他的腿早在两个月之前就被我打断了!即使大慈恩寺有好汤药喝着,三个月之内怕都不能下床走动!他跑不了,回头我再去杀他也就是了。” “他是不能出来,但不等于别人就不能进去呀!” 山门武僧言道:“你是一个人进寺的,并没有帮手!” “你们进寺的时间太浅,佛法都没学精,被人用暗语几句就给传了消息不说,许多事情也没查访清楚。你们还不知道吧,枯荣禅师其实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儿呢!” 第91章 将死之人 “什么?”山门武僧显得十分吃惊。 他并不知道大慈恩寺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想必此时枯荣禅师的女儿已经进了他的房间将人给救了出来!” 刘梦棣说着笑出了声来。 山门武僧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现在可在我们的手上!” “你们若是敢下手,早在本王从枯木禅师房中走出来时你们便已经动手了。即便是担心被别的和尚看到,想将本王诓进这塔中再下手,你们也不会让本王说这么多的话。你们其实是怕朝廷发现本王失踪后会派人到寺中寻找,从而坏了你们的好事,所以你们才不敢动手。需要你们的头目来做这个决定,是也不是?” 刘梦棣的话一说完,从塔内深处传来了几声异响。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得大雁塔一层柜架边的一块地板大砖松动了一下,而后翘起了一个角来。 从里头伸出一只手,将那地板砖轻轻地向边移动着。 显然那地道下面的人还想着将这块大地砖复原,并不想直接破坏它! 地板砖被小心地移到一边以后,从地道里钻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也是个光头和尚,但他却长着与鲁智深一样的络腮大胡子! 大胡子从地砖下面的通道爬出来以后拍打了几下身上的衣赏,看着在场的众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是?他是谁?” 刀疤武僧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大胡子马上就皱起了眉头来。 他问道:“你是那位现世阎罗?” 刘梦棣笑道:“正是本王,为难了吧?不知道怎么办了吧?要不要本王给你们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大胡子其实不是在问计,而是想知道刘梦棣在玩什么花招。 “你们若是现在杀了本王,本王的手下都不用等到明天,傍晚之前不见本王回去便会找到大慈恩寺来来,不管你们在这里布下何等不想被他人知晓的阴谋,只要事情一闹将起来,你们也别想安生!最好的办法就是……” “是什么?” “当然是挟持住本王,然后每天带着本王去长安城里走动走动,最好是进什么青楼逛一逛,让别人知道本王还活着。若是本王不听话,当街杀了也没关系。至少本王幕僚与朝廷一众官吏不会往大慈恩寺这边想,也就暂时影响不到你们在此处的秘密行动了!” 大胡子轻笑了一声,向着刘梦棣靠近了几步。 他摇头说道:“都说六爷狡诈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呀!您这计策看着是好,但我却不敢去冒这个险,毕竟您的产业遍布长安城,只要走错一个地方,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了!不过您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确是得将您拉到人多的地方给杀了,以免我们的行动被他人知晓。” 大胡子见得刘梦棣好似并不害怕,又问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如何知道我要在这大雁塔里做些事情的?” “你的两名手下守着山门,意在观察进寺之人,如若有个什么达官贵人想要进塔观景且你们还不敢阻拦,自然得分出一个人提前进到塔中与你打声招呼!这也是为什么枯荣禅师之女想用卖琴之错口去将礼部尚书沈同和或其女儿引到大雁塔的原因了,只是因为阴差阳错,沈琳琅没来,而却是我来了!” 大胡子不可置信地问道:“枯荣这老和尚真有一个女儿?” 刘梦棣笑着说:“当然有了,她还会武功呢!也只有女儿身才能约得到沈琳琅来大慈恩寺呀,若卖琴的是一个大男人,沈家小姐如何敢单独来见?本王现在才明白她为何非得约在冬至日那天了,因为冬至日会有不少人达官贵人进寺祈福,你派在大门口的眼线看管不过来呀!” 大胡子听了刘梦棣的话看向了刀疤武僧 刀疤武僧摇头说道:“并未有女子出入过枯荣的禅房!” “进出枯荣禅师禅房的自然不是他女儿,而是圆通呀!圆通作为监寺,平日里见一见德高望重的枯荣禅师是很正常之事,你们怕被人看出端倪不敢拦着,只能监视!若是枯荣禅师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们再在那禅房之中动手杀人灭口也不迟。可惜呀!” “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进了大慈恩寺以后不好好学佛法,那枯荣禅师只肖几个佛经典故就能将自己被劫持之事说掉,我能猜出来,圆通自然也能!” 刀疤武僧急道:“他即是知晓为何不与寺中他人说起?” “大慈恩寺中虽有武僧,但都是受了戒的,可不敢杀人!你们都是江湖草莽,杀人如麻,被人撞破行劲无路可逃,必然会凶性大发。就连本王你们都刚刚都起了杀心了,何况是寺中众僧呢。这般拼杀起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这等杀孽圆通定是不会主动去做的!且他也怕你们做困兽之斗,迁怒枯荣禅师再把他给害了!” 刘梦棣又接着说道:“若是来买琴之人是沈同和或是沈琳琅,圆通与江剑兰也不会将人带到大雁塔。而是等着对方问自己不是说好了去大雁塔的吗?如此圆通与江剑兰即可将你们在大雁塔之行径及枯荣禅师被你们劫持之事说出来。而后让沈同和相助,将你们一网打尽。但问题是他们没来,来的却是本王这个现世阎罗!” 大胡子问道:“这有何不同?” “一是因为本王脾气古怪,为人疯疯颠颠,他们实在不放心。二来本王亦是对枯荣禅师之女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他们一开始并没将枯荣禅师被劫持一事说起,而是希望本王去见一见枯荣禅师,问一问其女儿之事是否为真。在取得我的信任之后,再以江剑兰的美貌相托,借本王之势将你们除去!” “我们哪里是这么好除的!” “你意思是偌大的朝廷还对付不了你们这六名假和尚真强匪?朝廷之人动手与武僧动手可不一样,如此大慈恩寺也就没有杀孽,且你们并不知圆通及江剑兰与枯荣通过气,更不会将气撒在枯荣禅师的身上,如此枯荣禅师也就安全多了。圆通厉害呀,知道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不找寺中武僧而是找的枯荣禅师的女儿,呵呵呵!” 大胡子因为被人算计,越听越是生气。 他怒问道:“有这么好笑?” 刘梦棣道:“那是呀,枯荣禅师的女儿与寺中和尚并无交集,消息不可能泄给和尚们,你们看不出端倪,自是安心得在大雁塔里继续行事。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家人来找江剑兰之时,在山门口说破此事。所以圆通那几日必定是在山门口守着。当本王进寺之时,说要找女人,圆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天与沈琳琅在青衿堂一起要买琴的即是本王!” “什么?” “所以,当时他当着你守在山门口的那两名同们的面,失口否认寺中有女人,而后将本王带进寺中,这才带本王去见的江剑兰!就冲着他的这份胆识与机智,就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比得了的了!” 大胡子气道:“这圆通,看似老实,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心眼!” 刘梦棣又笑道:“怪就怪你们不早地结果了枯荣禅师,让他有机会与圆通说起。也对哈,你们也不能杀他。若无其之相助,你们又如何在山门任看守之职,又如何混进这大雁塔里行事呢?这些都得靠着他在大慈恩寺的威望,帮你们一点点得将差事谋下来呀!本王是越来越好奇了,你们没现进这大雁塔地宫做甚?” 大胡子言道:“你即是将死之人,我也不怕告你,你可听说前朝的皇帝周昭宗从宫中运出了一批库银,至今下落不明?” “你可不要告诉本王那些库银在这大雁塔地宫之中?” 大胡子言道:“我挖了两个月今日才将那地宫的第三道石门打开!刚刚我好生查看了最里面的一间石室,可以肯定宝藏的确不在这面,但我相信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定与宝藏有关!” 刘梦棣疑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方正铁盒,虽然我一时间没能将其打开,但上面却刻绘着六臂观音像,与我之前所知的线索是一模一样。” 刘梦棣突然笑了起来:“前朝周昭宗搜刮民脂民膏、敛财自富,并命工匠制作了许多佛家礼器,求佛祖保他柴氏子孙有万世基业。但那些礼器却跟随库银全都消失不见了!唯一知道的就是礼器上多有观世音图样。甚至你能得到前朝内务府做工的样图本王都不觉得意外,这东西好查!可这事与里面的宝函真不是一回事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真不知道里面那个宝函是做什么用的吧?你就没问过枯荣禅师?” “他连地宫入口所在都不知道,问他有何用。” “他不知道地宫入口那是因为他也是外来的和尚呀!地宫原本是该三十年一开,但太祖皇帝却不好佛事,更喜道家,国师都是华山掌教呢。所以这地宫自周昭宗开过之后便再也没开过了。” 第92章 白发道人 刘梦棣接着说:“且这塔自建成以来有过数次损毁。虽然在原址上重修了,但那入口早已不在原先位置,真正知道地宫入口的也只有少数寺中长老。枯荣禅师是我父皇登基以后才进的大慈恩寺,连女儿都是那时候收养的呢。他虽然法号字辈皆不是用大慈恩寺的,但他熟读佛经,是知晓那铁盒用处的呀!” 大胡子又问:“那铁盒不是周昭宗当时做的那批礼器其中之一吗?” “只是样式差不多而已,许是同一伙工匠所制,但绝不可能是同一批。大雁塔地宫最后一次打开之时,他周昭宗还没被我朝太祖皇帝所制呢,你再仔细好好想想?” “那个大铁盒子里面不是关于宝藏的?那会是什么?” 刘梦棣笑道:“那不叫铁盒,得叫它宝函。一共有七层,最里头放着的即是刚刚所言的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祖血舍利。除了最里面一重是金塔,外面共包了七重函匣,所以又叫七层宝函。这若是佛骨舍利,也就十几斤重,但血舍利却有一百五十枚,所以外面的宝函也就做得大了些,你这才移不动。说得再通俗点吧,这东西……俗称骨灰盒。” “阿?这不可能,那人说周昭宝宝藏的秘密即是在大盒子里的!” “那人是谁?” “不关你事!” “本王是实在好奇呀,所以便问问了,你们到底是哪拨人马呀?” “你即是懂那么多又那么聪明,那你猜好了!” 刘梦棣笑道:“其实我不是猜不着,只是想求证一下而已,你们是豫王旧部是不是?” 那大胡子愣了一下,反问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们做事出了什么纰漏?” 大胡子在意的不是刘梦棣知道,而是怕再被别人看穿。 不仅宝藏没挖出来,再将自己与这拨兄弟的性命给搭进去,那就不合算了。 刘梦棣笑道:“这不难猜。周昭宗信佛是众所周知的,但知晓他当初将收罗的财宝打成礼器且在上面绘有六臂观音的人却是不多。无非是内务府造办处及太常寺、光禄寺的那些官吏。这些人都是官面上的,但刚刚你们却说自己是反贼且又行事诡秘,所以你们不会是父皇的人,只能是另两类人!” “什么?” “一支是在关中准备举事的柴三太子人手,另一支即是我朝豫王旧部。柴三太子可是周昭宗的亲儿子,即使周昭宗没将宝藏图交给他,他能得到的线索也比别人多!他是绝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地宫其实不是宫室,真的没有多大,放不下那么多库银,更没必要将线索放在这地宫之中!所以,你们只能是豫王旧部!” 大胡子愣着神的同时,刘梦棣又道:“相信我,与你说宝藏或是宝藏图在此处之人是在害你!” “你这话是何意?” 刘梦棣道:“最近出现在长安城的那个豫王后人其实是假的!他身边更没有什么豫王旧部,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内务府里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什么六臂观音。能与你说这些的一定是真的豫王旧部,比如五行刀卫殿煌。但卫殿凤自己却从没来这里找过,你们也定是不会相他的话,且卫殿煌颇为义气,不会害自己人。我想来想去……呵呵,只能是他了!” “什么?” “前豫王府有五位谋士,其中一位其实还活着!卫殿煌其实就是听命于他的,就是他告诉你的是不是?我见过卫殿煌,虽然他没说他背后之人是谁,但我却是早已经猜出来了!” “别与我提他!他做他的忠臣,我发我的财!我们两不相干!” 刘梦棣笑问道:“正是因为你们不想做豫王的忠臣,所以对于真正的豫王后人来说你们非是助力,而是阻碍,所以他只能将你们给除了!若只是让卫殿煌将你们给杀了,那也太浪费你们的性命了,何不将你们再好好利用一下,发挥一下你们最后的作用呢?”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胡子有些紧张起来,因为刘梦棣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刘梦棣说:“大慈恩寺是国家寺庙,你们在此的暴露行径若是暴露,朝廷怎么可能不查你们的身份?皇上那里要是查到你们是豫王旧部如何能不多想?你猜皇上会如何?那自然得加紧寻找密捕豫王后人呀!可问题是那位豫王府谋士也不知真正的豫王后人在哪里,所以朝廷会去追捕的就只能是那个假货了!” “你意思是……他其实是想借朝廷的刀除掉那个假冒的豫王后人,而我们只是他施计的一枚弃子?” “你们现在才想明白?” “好狠呀!这些个读书人,就没一个好货!心眼多的跟蜂窝似的!” 刘梦棣笑道:“即是知晓再在这里呆下去并无意义,且还有危险,你们为何又还要留下呢?你们没有杀本王,还不算是闹出大事来,现在离开并不算晚!若你们想要的只是银子,那是最简单不过了,那种东西本王多的是!” 大胡子马上言道:“我是不会给你办任何事情的!你也别想着能收买我!” “你带着本王给你能活够这辈子的金银离开便是,用不着你做别的什么事情。” 大胡子狐疑地说:“你该不会使的缓兵之计吧?” “本王若是想除掉你们,根本不用到这大雁塔来,去将兵马司差役找来不是更简单?” “听说现世阎罗无利不起早,你这么大方为的又是什么?” “本王若是说为了天下太平,你信么?” 大胡子摇了摇头。 正此时,一声哄亮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我信!” 众人被这一句话震得心神俱裂。 不是因为对方的说话声有多大,而是他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人! 刘梦棣盯着那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吃惊地说:“却不想大慈恩寺里还藏着这等高手,我却是一点也没留意到!” 刘梦棣说话间,楼梯口走下了一名道人来。 那道人鹤发童颜,在满头的白发下竟是长着一副年轻人的面容。 他从那楼梯下来是一点脚步声也没发出来,就像是夜猫一样。 道人的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什么符尘,而是一把带鞘的长剑。 那把长剑很不同寻常。 且不论那剑鞘上的各种宝石饰物,就这把剑的长度便足以令人瞩目了。 一般的剑也就一米左右,而这把剑却长达一米二、三。 虽然那道人走路轻飘飘的好似十分轻松,但刘梦棣能明显感觉到道人手上宝剑的觉重感。 山门武僧十分不客气地问道:“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就吃了一只烧鸡喝了一坛子的酒时间,想来也没多久。” “你是谁,来这里做甚!快老实说!” 道人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杀你们的了!” 刘梦棣突然两眼一亮,说道:“你是受那个人之命来的吧?” 道人笑道:“刚刚听了六爷与这些假和尚的对话,贫僧觉得您当真是舌辩之才呀。说得又好似真的知道贫道是为谁卖命一般。你的狡诈贫道听说过,就这点话术是诓不出什么来的。就算是贫道现在告诉了您,又能如何呢?你以为你能活过今天?” 刘梦棣言道:“做为道长当有慈悲心,即使要杀人,也得让被杀之人死得瞑目吧?” 道人应道:“不能!贫道来之前雇主就曾说过,千万别与六爷您多说话,但凡多说一句话,都能被你猜出很多事情来!” “你刚刚就已经说了不少了!” “哦?这么说来你定是已猜出不少东西来了?” “对。经你刚刚那些话,本王已确认你是来杀人的,但不是来杀他们的,而是来杀本王的,是不是?” 道人笑道:“是!但贫道却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本王晓得!刚刚说过,朝廷查这些假和尚的身份并不用费太大的劲,早晚都能查出他们豫王旧部的身份。换言之,本王与他们若死在了这里,极有可能会被误会成是与豫王旧部拼斗而亡,朝廷那里亦是会死命追捕豫王后人与其旧部,是这样吧?” 大胡子吃了一惊,连忙对那道人问道:“你是他的人?” 刘梦棣却是摇头说道:“这是两回事!” “什么?” 刘梦棣道:“将大雁塔地宫里有前朝宝藏线索之事说给你听的人,一定那位豫王府长史赵轾吧?但他的雇主却不是,而应该是就职于朝廷的某一位官吏,所以不是一回事、” 道人笑道:“赵轾?有些日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他不是失踪了吗?如何又跑出来了?” “准确得说,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赵轾。” 大胡子问道:“他不是赵轾?不可能?” 刘梦棣却是反问道:“你没见过赵轾?” 第93章 一线生机 大胡子答道:“没见过呀!我原本是榆林一带的山匪,是豫王派人送了一份书信将我招安,新皇帝登基的那一年我还在榆林呢。后来豫王府长史赵轾也写信给我,让我回长安助阵。等我到长安城之时,赵轾却已经失踪了。豫王接待了我,但他死后我便无处安身,跟着卫殿煌走了。” 大胡子说完却又不解地问道:“卫殿煌对那人十分恭敬,一口一句先生,他不是赵轾还能是谁?这个道士不是赵轾派来杀我的么?” 刘梦棣笑道:“那位赵轾是个阴谋阳谋都极其会使的高手,这样的人与朝中的首辅秦谦一样,都是极不屑于用暗杀之手段的!所以这位道长不可能是赵轾派来的,也就不可能是冲着你来的,他只能是来杀本王的!” 白发道长饶有兴趣地听着刘梦棣说话,甚至到了后来将手中的长剑竖立在了地面上。 他的两只手掌悠闲地搁在剑柄端上,侧着头看着那刘梦棣。 众人还以为这位白发道人想要继续听刘梦棣解析的进修,却不想那白发道人右手突然抓住了剑柄,猛得向前冲了出去。 剑其实是很不好拔的。 夏天剑身受热膨胀,冬天铁器受寒会与别的东西粘连得很牢,所以剑颚吞口处剑鞘之间其实是贴合得很紧的。 一般人拔剑都得将剑柄顶在小腹上,然后向外拔动剑鞘。 在将剑颚吞口拉出来以后,才能将剑放正而后抽出。 只不过练武之人臂力比常人要大许多,所以才用直接抽的。 但白发道人的这种长剑却是不能用这两种抽剑姿势。 因为剑身比臂长还长的缘故,用正常方式根本就抽不出剑来。 一般的长剑用“负剑”的方式也许能抽动出来,但白发道长的剑却是比正常的剑还要长个二十公分左右。 所以,白发道人的拔剑方式就变得十分奇特。 他的剑鞘其实是加了重的,在悄悄地将剑颚吞口抽出以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后直接舍了剑鞘不要,向前冲出。 如此,剑鞘便留在了原地,长剑也就顺被抽了出来。 只是白发道长并没有像刘梦棣的说的那样奔着刘梦棣袭去,而是向着大雁塔大门冲了过去。 此时在大雁塔大门处的正是之前开门与用刀劫持刘梦棣的那两名假和尚。 其中一名假和尚手手中是有刀的,他见得对方举剑劈来,连忙举刀想要架住长剑而后反击。 却没想到白发道长的长剑沉重非常,刀剑相碰之时,剑身下压着就直接砍在了那武僧的肩头之上。 武僧惨叫之时,道人的剑尖便已经划破了武僧的胸膛。 一般这种长剑是以重量取胜,剑锋一般都不会过于锋利,甚至都不会去开刃。 但这把剑划开那武僧厚厚的冬衣之时却是一点阻碍都没有遇到,像是撕张纸一样轻松。 那武僧倒地的同时,另一名假和尚却还没做出动作出来就已经被长剑指中了胸膛。 没等武僧求饶,白发道人冷哼一声便将对方捅了一个对穿。 “兄弟!”大胡子见此情况正想冲上前去帮忙,但刘梦棣却是一把将人给拉了回来。 “别找死,你不是他对手!都往后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的援兵就在来的路上了!” 白发道长用地上的尸体擦掉了剑身上的鲜血,站在那大雁塔大门处,坏笑道:“六爷,您这虚张声势的本事贫道在雇主那时已经得知了!你唬不住我,你根本就没有援兵!即使枯荣禅师真有一个女儿,那又如何?正如你刚刚所说,她根本不会与别人说道此事,她即使会来,也是一个人来。贫道正好就在这里给杀了!” 刘梦棣笑道:“是,你的武功是很高,这么重的长剑拿在手上耍起来跟牙签一样,江剑兰一定就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不等于你能将我们一口气都给杀了呀!大雁塔可不只有一个入口,我们若是分开跑,你一个人又能去追谁呢?若是追本王,这些假和尚到处一嚷,你主子要杀本王的事情且不就暴露了么?他的计划即是暴露了,杀本王又有何用呢?” 白发道长笑道:“贫道来之前就查看过了,另处三处门都用木料闩上了,想要打开还得费点功夫与时间!有这开门的功夫,也够我杀掉你们几个人了!你们是一个也跑不了!” 刘梦棣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要守着这个门,我们就跑不了?” “难道贫道还有别的意思?” “哦,那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杀,你只要一过来,这位大胡子就会绕过你往外跑,只要他能逃得出去,坏了你们的事情,本王也就知足了!你如何还不过来呀?” 白发道长笑道:“你猜呢?” “猜?呵呵,那本王就猜一猜吧,反正你也不着急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贫道不着急?” 刘梦棣笑道:“你武功比在场之人都高,但你现在就只是守着门不动手,难道还不能说明你不急么?你应该是在等你的同伴到来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一个不剩地将我们全杀了!我们不动,是因为谁都不想成为你的先追杀的目标而已。” 白发道长冷笑一声道:“六爷觉得贫道杀人还需要他人相助?” 刘梦棣笑道:“当然需要了!刚刚说了,只要跑出一个去,你们嫁祸豫王后人的计谋就得破灭!” “只要你跑不了就行,朝廷不会信他们的话的!” “别说他们假和尚的身份还没暴露出去,现在还是大慈恩寺的武僧,去外面叫来一些帮手是正常之事,就算他们不是,刚刚本王也已将他们招安了,只要他们跑到本王王府与府中谋士说起此事……呵呵呵!” 白发道长想了想,轻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人真是有意思呀!即是大家都那么有空,那便聊聊天吧!” “聊聊就聊聊嘛!” 那山门武僧急道:“还聊什么!他都杀了我们两个兄弟了,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哥你快走,我来挡着他!” 山门武僧因为守山门的原故,手上原本就有一条哨棒。 他习惯性地提起哨棒的中部便耍起了棍子。 却没想到棍子虽长,但舞动之时通常都是握在棒子中间部位的,所以棍子也就短了一半。 哨棍也只有一米八左右,一半也就是九十厘米,比白发道长的剑却是短了一节。 等山门武僧回过味来的时候,那把长剑早已经伸了过来。 山门武僧刚想变招,那白发道长就以极快的速度双手持住剑柄,活活地将那把沉重的长剑耍出了一个剑花来。 山门武僧只觉得眼前剑尖飞舞,想要将哨棍捅出之时,剑尖便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他抡起哨棒便向着长剑击去,步子也随之向后撤了一步。 但那白发道长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继续用剑在地上的尸体上擦拭着。 山门武僧正想松一口气,却不想一道血流已经从脖子上溢到了胸前。 武僧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就刚刚那几下,白发道长已经在自己的身上刺中了四、五剑,其中一剑即在脖子动脉处。 此时那血正狂疯地涌着,止也止不住。 刀疤武僧手里也是有一把戒刀的,但此时他却是不敢上前,甚至还畏惧得向后退了两步。 大胡子见此情况,还是想要上前争斗,但却被刘梦棣死死得拉着。 他本就是夫武,但此时却好似完全甩不开刘梦棣的手。 “你别拉着我!” “他没一剑马上了结你兄弟的性命就是想让你上前去与他拼杀!别犯这个傻!都退后,拉开距离,他敢冲着谁去,剩下的人便分开逃跑,甚至从正门冲出去也可以。此时能跑得了一个便跑一个,不要去送死!不值当!” 刘梦棣话音刚落,那被白发长者刺中的山门武僧便倒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因为不停地失血而全身无力且发冷,最后只能倒在地上打颤。 刘梦棣的话其实是在理的,那大胡子只得压住了怒气。 刘梦棣轻开手去,大胡子这才盯着白发道长向着边上移动了一些,分开了距离。 刀疤武僧也一步步向后退去,想要去找别的出路。 而那白发道长只是守在那道门前,痴笑着盯着刘梦棣。 他试探地问道:“我们继续聊?” 刘梦棣也笑道:“本王原就没想跑,自是要接着聊下去的。” “你不跑?” “你本就是冲着本王来的,且你轻功如此高绝,本王一介凡夫又如何能跑得了呢?不如就地等着援兵到来好了!” “你口口声声说着援兵,到底指的是谁?好像你很自信来人真能与我一战似的!” “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中山奇侠?” 白发道长轻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说的是他呀!虽然无缘一见,但贫道也是听说过的,他是这些年少有的后起之秀呀。听说他的指法已入臻境,只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第94章 八残神剑 刘梦棣笑道:“因为见识过他武功的人大多已变成了死人,本王相信他还是能与你斗一斗的!” “你越这般说,贫道越想等他到来与他比较高下了。其实贫道一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无缘相见,还曾去看过被他所杀之人的尸体,了解了一下他的武功路数。依我看,他点穴杀人的指法与我华山派有异曲同工之妙,后来贫道又一想,他极可能也是我华山派的什么门人。” “喂?这话怎么说的呀?” “华山正宗剑法并不以取人性剑为要,只在于打穴制敌。而他的指法套路与华山剑法极为相似,皆是以击人穴道为主。贫道都觉得他可能是我师兄的什么入室弟子隐了姓名下山闯荡来了。只是这人出手相当狠毒,招招指向死穴,所以与他交多之人大多无生还可能。这一点与贫道却是有些像,只是他出手这么狠如何还能被人称为奇侠呢?” 刘梦棣笑道:“那是因为他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呀。侠道与武功源出并无瓜葛,你虽师承名门正派,但你却为那幕后之人乱杀无辜,不仅不配称为侠士,称为强匪都能算是美名了。” 那白发道人不怒反笑:“这倒是句实话,话说回来了,你好似认出我来了?” 刘梦棣笑道:“本王再有眼无珠也不可能不认识你手中的这把剑呀!” “哦?你倒是说说看。” “前朝周世宗柴荣曾命人打造十把重器,称为天下十剑。你手中的即是当初打造出来的第一把。工匠将此剑上呈以后,那周世宗柴荣却是指出了此剑的八处不足,故命名此剑为八残!” 大胡子惊道:“这就是八残剑?那、那你是……” 白发道人呵呵笑道:“贫道华山赤冥!” 刘梦棣却是嗤笑道:“赤冥那是以前人这么称呼,你叛逃华山之后江湖中人皆称你为云齿仙,而非赤冥真人。你即已叛门又何必以华山弟子自称呢?” 南北朝时的陶弘景曾写过一本名为真诰的书。 这本书写了许多道家人物及相关的术法。 书中提到一只有白齿的云寅兽,其实是的就是老虎。 将赤冥真人称为云齿仙,一是因为他是道家出身,二是因为他下手狠毒如吃人的老虎一样。 那赤冥真人马上反嘴道:“贫道非是叛门,乃是非师兄对手,只得逃出华山罢了。若贫道武功再高强一些,那被称为叛门之人的该是他赤宵才对!哪里轮得到他来做什么华山掌教,这大汉国国师也应该是贫道才对!” 刘梦棣摇头说道:“国师之称,乃为德行,而论武功呀!” 云齿仙赤冥不想与刘梦棣争论这事,转而笑道:“你即是猜出了贫道身份,何不再猜猜贫道雇主是谁?刚刚听你话中之意,你好似真知晓?” “哦,你的雇主便就是那位在宫中想要毒杀本王之人!” 赤冥道长摇头道:“你说的宫中毒杀之事贫道并不知晓。” “看来他的手下还挺多的呀,宫中的与江湖路的各不干涉,做事果然是缜密!” “你如何不问问他为何要杀你?” “他不会告诉你的!一定是本王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危害到了他……” 赤冥道长呵呵笑了起来:“六爷,您好像……猜错人了!” “什么?” “贫道说句贴心的话,想毒杀您的人应该不是贫道雇主,因为他真的说了想杀您的理由!就是刚刚您所说的嫁祸豫王世子之举。” 刘梦棣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如何又出了另一波人了?不,不对!” “什么不对?” “原来是这样!”刘梦棣突然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云齿仙赤冥问道:“六爷您好似想明白什么?” “是。一切都想明白了,本王只要去求证一下所思所想就知道了!” “如此说来,您还真觉得自己能活命?” 刘梦棣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身后发冷吗?” “什么?” “我的援兵来了!” 云齿仙赤冥见得刘梦棣满脸的自信,连忙转过头去查看。 那大雁塔的大门依旧一动不动。 赤冥真人明白过来自己上当的时候,刘梦棣却是已转身向着那地道口跑了过去。 云齿仙却不追赶,依旧守在大门边上说:“大雁塔地宫从来只有一个出口!你钻进去也没用。” 刘梦棣来到那地道入口,向里头看了一眼,而后平静地说:“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地宫入口,只是为了在开地宫时能将舍利子从大雁塔里拿出来而挖的一条便道而已,这是礼仪,地宫入口其实还在他处,只是你们不知罢了!而本王正好知晓!” “还有出口?”大胡子惊叫出了声来。 刘梦棣呵呵一笑,便向着那地道钻了进去。 刘梦棣消失在云齿仙赤冥的视线之中时,那刀疤武僧连忙向着侧边跑了过去。 大雁塔第一层的内部虽然被隔出了九个房间,但其实也是四方形的,四面都是有门的。 只是平时三面门都是锁着,只留面南一道。 刀疤武僧一跑,云齿仙却是冷笑了一声,也不去追他,反而是提剑向着大胡子冲了过去。 大胡子此时也向着大雁塔深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兄弟快走!老地方见!” “好!”刀疤武僧应了一声之后,却马上传出一道惨叫声来。 大胡子回头扫了一眼,只见得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胖大的矮和尚。 他正用一只手紧紧抓住着那刀疤武僧的肩头。 那矮胖和尚的爪力十足,一下就让刀疤武僧叫出了声来,无力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同时,刀疤武僧原本手中的戒刀也掉落在地。 那矮胖和尚虽然看上去满脸慈祥,像是弥勒佛一般,但他下手却一点也没有犹豫。 他一掌就打在了那武僧的头上。 武僧被这一掌打得七窍都流出了黑血,当场就毙命在此。 那矮胖和尚在杀完人以后,脸上依旧还展出着弥勒佛可掬的笑容,好像刚刚杀人之事就没有发生过。 很显然,这位矮胖和尚正是那赤冥真人的帮凶。 此时,那赤冥真人正提剑向着大胡子赶了过去。 胖大和尚将刀疤武僧扔在一边,问道:“如何全是光头?那位现世阎罗呢?” “他钻进地宫里去了!放心,他跑不了,地宫没有他路!他刚刚那话定是骗我们的,若是真有,他根本用不着说出来!” 矮胖和尚笑嘻嘻地说:“那你追那大胡子去吧,这首功归我了!” 赤冥真人轻笑道:“首功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赤冥真人的轻功十分了得,说话的同时还能养住真气,几步便赶到了那大胡子的身后。 赤冥真人走路无声,他要是不说话,大胡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赶到了身后。 也正是因为赤冥真人的自信,使得大胡子听出了对方已赶到自己的身后。 在知道逃无可逃之时,大胡子只得伸手向着怀中伸去。 “看暗器!” 大胡子喝了一声,将怀中掏出的东西就掷了出去。 暗器是江湖侠客必备之物,但行侠仗义的侠士却不会暗剑伤人,即使用暗器也会提醒对方一声。 若是对方武功太差或是自己手法高明,对方躲不开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赤冥真人一见有东西飞来,手中的长剑便挥舞了起来,想要将那暗器给打落一边。 但大胡子掷出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一包布包。 赤冥真人看清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招了,那剑已经打在了布包之上。 那布包被长剑打散,一时间一阵白灰的雾气就扩散开来。 赤冥真人怕那粉未有毒,连忙屏住呼吸,舞动起了长剑想要将那白雾驱散。 可这一使剑,那白灰雾便扩展得更快了。 赤冥真人突然觉得双眼刺痛,这才发现这包东西哪里是什么有毒之物。 这不过是一种生石灰与雄黄粉混合起来的驱虫药。 地宫是在地下,里面不止有舍利子,还有各种虫子。 这包东西其实是那大胡子用来撒到地面防止什么毒虫靠近的一种土办法而已。 生石灰遇水会放热灼伤眼球,严重时甚至会直接使人失明。 处置的办法是用菜油等植物油清洗,千万不能用水。 赤冥真人在回味过来那是生石灰以后连忙将双眼闭上,只得向后退了几步。 那大胡子一见这情形,觉得是个机会,于是握紧了拳头,绕过尘烟挥动起了自己的大拳头从赤冥真人的边路攻了过去。 大胡子本以为对方被迷了双眼就失去了战斗力,却不想赤冥真的听力十分了得,耳朵一束,长剑便向着大胡子所在的方位便使了过去。 虽然他的刺穴可能不准,但那剑锋所到之处皆是大胡子当时的站位。 大胡子吃了一惊,使开步法想要后退,可赤冥真人的长剑已经伸到了大胡子的腹部。 赤冥真人脸上露出微笑,运起真气持剑向前冲刺而去。 大胡子惨叫一声,那赤冥真人的表情也更加得意起来。 第95章 死生判注 他在得意了一秒之后,脸色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赤冥真人使剑多年,杀人无数,自然是知晓剑刺入对方身边的手感。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那把剑虽然刺中了大胡子,大胡子也因自己精妙的剑法避无可避,但那种感觉却不像是被自己的长剑贯穿了身体。 赤冥真人心中大叫不好的同时,大胡子一拳便向着赤冥真人的面门打去。 赤冥真人急忙向着大胡子的身位舞动长剑,逼得大胡子只得收招去躲。 二人交手之时,那矮胖和尚却已走到了那地宫入口处。 他伸头往里探了一下,见得密道里头居然还有火光,连忙将头收了回来。 矮胖和尚并没有马上下到地宫,而是在那入口处直接盘坐了起来,看着赤冥真人的窘样放声大笑起来。 他说:“年年打雁,今年却让大雁啄瞎了眼!这种下三滥的招术你赤冥也没少做,如何就能着了别人的道呢?” “即是知道还不快来帮忙?” “他的武功逊你许多,你就算是瞎了,杀他也不在话下,就是费点时间就是了!放心,刚刚和尚是与你玩笑的,我不与你抢功,我听到地宫里面的动静了,那现世阎罗应该还在里头!一会儿你自己过来杀他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赤冥真人冷笑了一声,继续与大胡子交手。 果就如矮胖和尚所说,赤冥真人的武功的确是高出对方太多。 就算是闭着双眼,那大胡子也是处于下风的! 不出三招,那大胡子必然又得身上中剑! 闭着双眼身怕把睛眼弄瞎的赤冥真人信心满满地使出三招之后,果然一剑又刺到了大胡子的胸膛之上。 可令他奇怪的是,这一剑却依旧不能捅破对方的胸膛。 赤冥真人正奇怪着,耳听得矮胖和尚笑道:“赤冥,你这一剑又没刺中!” “胡说!我定是刺中了!真是闹鬼了!就算是铁布衫金钟罩也早被我这八残宝剑给刺破了!难不成真会有人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连我这宝剑都拿他没有办法?” 赤冥真人说完,却听得地宫里的刘梦棣说道:“本王乃地府阎罗转世,天帝敕封东北方度仙上圣天尊,坐于垦宫,尊居丑位,死生判注,善恶攸分。本王不叫他死,他便不得死!你杀不死他的!” 赤冥真人心中虽狠嘀咕,但手上的招式却不曾停下。 他说道:“和尚!你眼睛也瞎了吗?到底怎么一回事?” 矮胖和尚笑道:“剑在你手上,你自己都不知,我如何知晓?你信道、我信佛,那现世阎罗的话和尚我自是也信一半的。我只能说,此时那大胡子的身上正发着一道道金光呢!” “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问问你边上藏着的小姑娘也就知道了!” “什么小姑娘?”赤冥真人心中惊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侧耳细听,但自己那把宝剑使得是呼呼作响,完全听不到还有别人的脚步声。 那矮和尚其实没有胡说,在赤冥真人的不远处的确藏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刘梦棣刚刚口中的江剑兰。 大雁每层其实都有四道门,但却是没有窗户。 一开始赤冥真人守住了一个门并扬言其它门都是关着的,其实是在骗在场的所有人,他让他们觉得自己无路可逃。 事实上西方位的那道门其实并没有被锁上。 刘梦棣之所以大声说着自己的援兵已到却向他处跑去,那是因为他知道来的根本就是不是他的援兵,而是对方的帮凶。 当刀疤武僧要逃之时,赤冥真人并不着急着追,因为矮胖和尚正是从那道门里进来的。 矮胖和尚既然可以进来那别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那江剑兰觉得当时并没有胜算所以就藏了起来在一边观看。 当她看到那矮胖和尚只是在一边坐着并不参与其中,而赤冥真人被石灰迷了双眼,她这也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且自己的身形已被对方看破,更没有什么好藏的了。 那江剑兰提着一口剑从一边走出来之时,矮胖和尚马上将江剑兰出现的方位告诉了赤冥真人。 他大声地说:“这小姑娘的内功虽然不如你,但轻功却不在你之下呀,她进来之时竟是连我也没听到她有脚步声,赤冥,你小心着点,她使的是剑,剑长三尺。” 赤冥真人虽然紧闭着双眼,但心中却是有了所防备。 江剑兰原本是想趁着那赤冥真人看不见之时慢慢靠近,发动突然袭击,但现在却是被矮胖和尚一语道破。 江剑兰怒视了一眼矮胖和尚,但又担心敌胖和尚参入战场,此时他想先放倒了这位与瞎子无异的赤冥真人然后再联手对付矮胖和尚。 江剑兰没有犹豫,抽出宝剑便向着赤冥真人冲了过去。 江剑兰的脚步十分轻盈,正如矮胖和尚所说,几乎是听不见她脚步声的。 但江剑兰使起手上的剑之时,那剑身却是发出了一丝丝的轻吟声。 这使得赤冥真人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方位。 赤冥真人虽然知道对方剑使,也能靠着听觉辨解江剑兰的方位,但江剑兰使的什么招术他却是一点也看不见。 原本赤冥真人对大胡子是有优势的,现在突然多了一个江剑兰,他此时只得变招换成了守势。 也好在赤冥真人的剑够长,功力够深,舞动起长剑来使得大胡子与江剑兰一时间却无法靠近。 而江剑兰的剑之所以会发出声音,是因为她的剑法真的很快。 且那剑法还十分奇特,每出一剑,剑身都会不断地抖动起来,发出阵阵剑吟声。 赤冥真人一边打斗一边喝道:“和尚!你如何还不来帮忙?看着我死对你却是没什么好处的。你也不使剑,就算是得了我的八残又能如何?” 矮胖和尚叹了一声说道:“我说赤冥,你我虽然平日多有不合,且亦常有拌嘴,但你何时见过我害过你?你我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死了,他们便会来对付我的呀!” 赤冥真人气道:“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说什么胡话!快来帮忙。” 矮胖和尚怕那看不见的赤冥真人误会自己,他只得无奈地解释道:“我现在巴不得你将他们二人杀了,好快些过来解救我呢?” “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进来之时你就该提醒我那现世阎罗手上有一把扇子的!我还以为你是胡意装作不知而来害我,却没想到……” “你胡说些什么?” 矮胖和尚说道:“刚刚我伸头往地宫下看,却没想到那现世阎罗正用扇子指着我,我没留意之下,他的扇子便已飞出一支钢针,现在还插在我的肩井穴上呢!且这支飞针还是淬了毒的,别看我现在还能说话,但实际上却是真动不了了!和尚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刘梦棣此时却是在地宫里面笑道说:“你少来这一套了,我在针上的确是淬了一些毒,但却也只是一些令人麻痹之物,绝不是什么剧毒。你刚刚坐在那里调戏了一周天,想来这毒是已经解了,你是怕再着了我的道,所以才不敢下到地宫里来。且又想用这话头诓骗我出去,好将我弄死在外面是不是?” 矮胖和尚说道:“赤冥,你别信他的鬼话!他这是在使的离间计!我是真不能动!” 赤冥真人之前开口是因为与大胡子过招他是游刃有余的,但此时多了一个江剑兰,他怕走了真气,哪里还敢还嘴。 他舞动着八残剑,叫那大胡子与江剑兰不能靠近自己,但自己一时间对他们二人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盘坐在地上的矮胖和尚看着江剑兰的剑招突然深吸了口气,说道:“这小姑娘的武功路数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刘梦棣笑道:“胖和尚,你也是大慈恩寺里的吧?那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枯荣禅师的女儿,许是她的武功是寺里的什么人教的,所以你才看着熟悉的吧。” 矮胖和尚认真地说:“我是一花和尚,让我住青楼可以,让我住在大慈恩寺里却是万万做不到的。且我也不是这里的和尚,要不然也不必花费时间从外面赶进来。但我敢肯定这小姑娘的剑法不是在大慈恩寺僧人教的。大慈恩寺僧人根本就不使剑!能让我记住的剑法不多,可……可明明感觉这么熟悉却怎么就想不起来呢?这套剑法也有些平平无奇呀!” 刘梦棣却是问道:“胖和尚,本王能不能问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六爷这话是何意呀?” 刘梦棣在地宫里说道:“本王来这里是临时起意,并非提前安排,你们怎么就能料定我今天会来而提前埋伏杀人呢?” 胖和尚说道:“雇佣我们来杀你的人说你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在这里都已经埋伏了好几天了!赤冥是道士,不好在寺中行走,而我是和尚,即使不是大慈寺的,在这里走动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顶多让人觉得我脸生而已。” 第96章 三道石门 刘梦棣问:“这么说来,他平日伙食是你给提供的?” “是这么一回事。” “但你们拉哪里呀?不会是在就大雁塔里解决的吧?” 矮胖和尚笑道:“六爷真是风趣,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说这等闲话!” “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么?” “等和尚我身上的毒一解,将这大胡子与小姑娘一杀,我倒要看你在地宫之中又能躲到几时?” “躲得了一时便躲一时,能多活一刻也是一刻,转世一轮回不容易呀。” 刘梦棣与矮胖和尚正说着闲篇,那正在与赤冥真人打斗的江剑兰突然脱离开战斗提着剑向着那和尚就冲了过去。 江剑兰的剑招好像十分独特也很是精妙,但她的功力与臂力皆不如赤宵真人。 大胡子其实不是算是什么高手,说他武功三流其实也算是夸奖他了,他其实连江剑兰都是打不过的。 二人联手对付被石灰迷了眼眶不敢睁眼的赤冥真人,一时间却也无法取胜。 而刚刚赤冥真人的确是刺中了那大胡子,但大胡子像是真练了金刚不坏之身一样,如何捅也无法将剑捅进他的身体。 所以江剑兰判断大胡子是可以再支撑一阵的,现在最麻烦的应该就是正盘坐在地宫入口边上的那个矮胖和尚。 如果让矮胖和尚真的恢复过来,那江剑兰、刘梦棣及那个大胡子怕是真得死在这里不可。 且那大胡子是劫持自己养父之人真没必要去关心他的生死,先将中了毒针的矮胖和尚给杀了,然后再想办法对付难缠的赤冥真人才是。 盘坐着的矮胖和尚一见江剑兰冲过来,瞪大了双眼说道:“小姑娘,你该先将那赤冥杀了才是,如何来与我争斗?莫不是怕我看出你的武功路数来?” 江剑兰并不回答,只是屏住一口气息于气海之内,向着矮胖和尚使起了自己的剑招。 可谁知那矮胖和尚却不躲不避,右手突然一伸,一双肉掌便向着江剑兰的剑拍了过去。 用肉去抵挡剑是极不明智的,手掌被削掉几根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可江剑兰的剑尖却突然抖动了起来,根本就没碰到和尚的手掌。 江剑兰更是没想到对方敢用肉掌硬接,想要变招之时,矮胖和尚的掌力已经拍打在了那把剑上。 这一掌的内力十分雄厚,震得江剑兰的剑身是不停地颤抖。 江剑兰为了将剑控制在手中,顺势转了个身这才不至于使宝剑脱手。 那江剑兰急忙后退了两步,重踩在地砖之上这才站稳脚步,可右手虎口处已经被震出了一个崩口,现出一道血丝来。 矮胖和尚盘坐于地上看着江剑兰还在战栗的右手呵呵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姓江是不是?” “用不着你管!” 江剑兰一边应话一边仔细观察起了矮胖和尚,想知道这和尚的软肋与破绽。 矮胖和尚接着说:“知道为何我敢用肉掌接你的剑么?因为你的这套剑法剑尖所指皆为虚招,而非所攻之处,根本就打不中我的手!若是使这一招的是那一位,他变招之后我这一双手就算是断在了这里,但你毕竟是不他呀!” “闭嘴!”江剑兰冷笑了一声,移动步伐向着矮胖和尚的身后移了几步,然后提剑又要强攻。 矮胖和尚不惊不怕,单手支撑在地面上,像是体操动运员一般就将自己的方位给转了过来。 江剑兰攻其身后的想法被看破,只是冲着那和尚的下盘攻了上去。 可她哪里能想得到,矮胖和尚突然就站了起来,两只两肉掌是打得呼呼作掌。 江剑兰虽然有兵器在手,没想到却让这花和尚给压了一头。 矮胖和尚一边出掌一边笑道:“小姑娘你是真傻呀。我中的是肩井穴,即使是麻痹不能动,那也是上身不能动呀!你攻我下盘且不就是正着了我的道了吗?哈哈哈。” 地宫里的刘梦棣即使没看见外面的情形,就冲着刚刚那几句话他也能判断出江剑兰的情况不太妙。 他连忙在地宫里叫道:“兰儿!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跳下来,他不敢进地宫来!” 没等刘梦棣把话说完,那矮胖和尚便大呼了一声“撒手!” 他的肉掌再一次拍打在剑兰剑的身身之上,江剑兰手中的宝剑应声便脱手而出,向一边飞落而去。 江剑兰心中大惊,连心在地上翻了个滚,而后向前一扑,顺势就撞进了地宫入口处。 大雁塔的地宫其实十分狭小,只有一条笔直的甬道。 也正如那大胡子所说,甬道之上共有三道石门。 但这石门却不是房门那种样式,而是上下起落形的,与神雕侠侣中古墓派的断龙石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是石门,不如说是一堵可以上下移动的石墙。 因为甬道狭窄,所以石墙做的并不大,且也不太厚实,三个人一同使力,也能将石墙抬高一些,而后再再下面垫上东西,休息一下就能再继续抬高。 如此往复,那石门就能被完全抬起。 想来那大胡子与之前大雁塔里的两个帮手就是用这个办法将石门打开的。 这三道石门每一道的左右两边此时都垒着砖石,支撑着石墙不掉落下来。 而且每一道石墙的下面都放着一盏油灯,这个油灯也是之前刘梦棣往里看时的光源。 和尚庙可能会缺柴火烧饭,但绝不可能会缺香油。 这个油灯可不只是用来照明的。 古人很早以前就对二氧化碳就有所认识,称其为窑气,并且是浊气中的一种。 在古人的常识里,浊气下沉,清气上升,所以窑气一定就会沉低。 若是灯火灭了,那么就说明窑气沉积,这里就不能再呆了。 三道门边上的三盏油灯此时都还燃着,说明地宫里的空气还是十分充足的。 江剑兰往地宫里钻进去之时,刘梦棣其实就在不远处。 但江剑兰不是像大胡子一样是顺着一道直梯上下的,也不是像刘梦棣那样直接跳下去,而是钻进去的! 也就是说,她是头向下进去的。 而地宫离地面是还有点距离,这要是弄不好那江剑兰的脑门非得在地面砸出血来不可。 刘梦棣连忙侧过身去,用后背紧贴着地宫的墙,吸气收腹。 那江剑兰双手往地宫地面上一撑,又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稳稳地便停在了第一道的石门前。 而此时,那矮胖和尚的头也伸了到了洞口外查看。 也正在此时,刘梦棣将手中的扇子向着那矮胖和尚一指,而后动了扇子上的一个小机关。 嗖得一声,一支飞针从扇子里又飞了出去。 矮胖和尚之前就是中了这一暗算才会在地宫入口盘坐着,他即是吃过一次亏,哪里里还会再次中招。 矮胖和尚将头一缩,便将飞针躲了过去。 江剑兰反身看了一眼那地宫入口,而后瞟向了刘梦棣。 刘梦棣却是傻笑道:“却没想到兰儿你是这般重情重义,会舍命来求我,这让我心中莫名感动!也许这就是爱吧!” 江剑兰生气地道:“你再这般调戏于我,我就……” 江剑兰习惯性想要做出拔剑的动作,可此时她的剑早就被矮胖和尚在外面被打落了,哪里还有剑可以拔。 “别以为我没剑了就不会打你!” 刘梦棣笑道:“再一会儿我们就得一起死在这里了,还不能让我多叫唤两声么?” “若不是我爹吩咐,我才不会来这里呢!还以为就是对付那几个假和尚,却没想到会来两个这么厉害的高手。” 刘梦棣大声地说道:“什么?你派人去找了贾子虚?哈哈哈,贾子虚的武功那个高呀!你不知道,他即是我朝国师、华山掌教赤宵真人的亲传弟子!是外面那个云齿仙赤冥的师侄,这下那我们可有救了!” “什么?”江剑兰愣了一下正要说话,那刘梦棣将扇子一伸,使劲得使着眼色。 江剑兰两眼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 她也冲着入口大声说道:“是呀,他说一会儿就派兵过来,我原本是想先进大雁塔来看看,却没想到见到了那一幕……” 江剑兰的话才说了一半,却没想到一个圆滚滚且带着血的东西从地宫入口滚落下来。 刘梦棣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大胡子的头颅! 江剑兰没有像一般的女子吓得高声尖叫,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她好似早已见惯了死人。 此时,外面传来了赤冥真人的声音:“什么金刚不坏,不过是穿了一件软丝宝甲罢了!这宝甲居然连我的神剑也刺不破,倒是件宝物!但它却只遮了身上身,胳膊、腿部与脖子处皆未有所防护。我断他一臂,顺手就将他的人头给砍下来了。就这点武功还缠了我半天,传出去贫道这名声也不好要了!” 矮胖和尚却是笑道:“我刚刚没骗你吧?是身上泛着金光吧?” “我又看不见!那宝甲金色的?” 二人对话这写日志,刘梦棣却是在地宫里头插嘴说道:“我说赤冥,你就不怕那矮胖和尚把你与大胡子如何缠斗之事拿外面去说,败坏你的名声?” 第97章 谋反夷族 赤冥真人应道:“说什么?说和尚与贫道一起将你这个大汉国的王爷给杀了?然后像跛足斑那样被朝廷追得无处躲藏?他会这么傻?” 刘梦棣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听声辨位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哪个内家高手不练耳力的?” 刘梦棣笑道:“那就可惜了!” 赤冥真人也笑着说:“你再惋惜也没用,想要死的痛快一些就自己出来,要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剑兰不服地说:“你要是敢进来那便跳进来吧!我失了兵器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必定要吃现世阎罗吃一记飞针的!到时我虽不能杀你,但打你两掌,让你内脏翻滚一阵,两三个月使不出内功来还是可以的!你敢进来么?” 江剑兰一边说一边伸手向着腰间摸去。 她翻开腰带露出了一个像是铁牌一样的东西来。 文卿梅的那块腰牌就是藏在腰带里的,但江剑兰的这一个东西却不是腰牌! 它其实是一把缠身腰带剑的剑柄。 在刘梦棣的注视下,江剑兰悄悄地将那把腰带剑给轻轻抽了出来,不出发一点声音来。 赤冥真人在外面干笑了两声说道:“小姑娘!你的来历刚刚和尚已经给你道破了!你就别说这等傻话诱我跳下去了。按你的师承你后背本也应该背一支与我手中这把八残剑一样长一样重的宝剑,但你怕泄露身份所以不敢背着,但是你应该还有第三支剑藏在腰间是不是?我若是中了一针,怕就得被你的缠腰间给刺了要害了!” 江剑兰应道:“就问你敢不敢跳下来吧?” “我不做这种傻事,不过……这大雁塔里的经书倒是挺多的,想来生起一堆火来,往你下面熏烟,也不知你们能不能撑得住!” 江剑兰脸色突变,嘴硬道:“烟是向上飘的,不会向下飘!” “你这么认为?我们可以先烧起来试试嘛,就当作取暖了。你们冷不冷呀?要不然一会儿我给你扔点烧着的什么木料、经书进去呀?不过贫道可得提醒你们一句,千万别灭火,火若是灭了,烟反而会更大,你们在里头怕更撑不住了!” 赤冥真人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梦棣此时才开口说:“赤冥真人不必如此介怀,是本王没说清楚。刚刚所说的可惜二字并非是说真人您没瞎可惜,而是说您看不见东西可惜。本王刚刚想着用一样东西换取我们夫妻二人性命,唉哟,别打、别打!” 刘梦棣一说夫妻,那江剑兰自然不肯,对刘梦棣加之拳腿也是正常之事。 赤冥真人却不管他们的打闹,而是笑问道:“你身上除了那把可以发飞针的扇子还能有什么?” “哦,还有一本很薄很薄的书册!” “书?”赤宵真人言道:“这里的经书够我们烧的了,用不着你手上的什么书。” “是一本名叫候天集的书!” “什么?”此时连那矮胖和尚也惊呼出了声来。 刘梦棣笑道:“不是他人的手抄本,就是原本!礼部尚书沈同和找潜渊先生与当朝首辅秦相鉴定过上面的笔迹!如假包换!” 刘梦棣当初是要将那本候天集还给沈同和的。 但沈同和当时只拿走了那本论语与“率滨先生”所写的齐论语残篇,根本就没将候天集给拿走。 或者说,沈同和就是故意将候天集留在了紫緌轩给刘梦棣。 那本候天集即没有入翰林院藏书阁的书目档案,也不是他沈同和自己的。 所以沈同和希望刘梦棣留下侯天集而不要将皇帝的那本论语在他手上的事情给说出去,就当论语还在刘梦棣的手上了。 皇帝查抄刘梦棣的青楼却没有将营业流水还给刘梦棣,沈同和也能想得到皇帝不太可能会去与向刘梦棣再要回那本书。 只要刘梦棣自己不说,那么这套论语也就归了自己所有了。 这是沈同和的私心导致了那本候天集还在刘梦棣的身上。 矮胖和尚听到听到候天集三个字,表现得十分吃惊! 他兴奋地说道:“那还请六爷您将候天集扔出洞口来给我们瞧瞧吧。若是真的候天集,我们二人转身便走,绝不纠缠!甚至我们还可以将雇佣我们的雇主供出来给您呢!” 刘梦棣笑道:“本王有个提议,二位即是收了他人的银子而来,想来你们与本王一样也都是好财之人。正好本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即是如此,本王不如直接给你们数倍好处……” 矮胖和尚笑道:“这倒不必了,您将修天集扔出来也就是了!” “和尚放心,本王会直接给银子而不是银票,绝对查不着你们在哪里兑过、用过,你们只要开个口……” 矮胖和尚打断刘梦棣的话,说道:“六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谁都知道长安城北有刘阎罗南有韦财神,如果和尚只是喜欢银子,不早就找您说事领赏去了吗?与您说句实话,和尚我来杀您也不光是为了银子。” “那是为何?本王不记得得罪过你呀?” “你是没有,但你爷爷有呀!若不是你们刘家人,我还是个世家豪门的富家公子呢,不至于被迫着沦为一个秃驴!来杀您,有一半原因不是为了钱呀!” 刘梦棣连忙问道:“大和尚您是……” “哦,六爷放心,和尚我不是什么前朝的周室遗臣,您可听说过霍家?” “霍家?” 刘梦棣眉头一皱,问道:“您与当年因谋反而被诛杀的白玉川是……” “那是我姑丈!但我与他不是那么亲,他当年做首辅之时也没怎么帮我们霍家人。刘嘉昴将他杀了也就杀了,但又何必迁连到我们霍家来呢?” 刘嘉昴即是大汉国的太祖皇帝。 民间百姓得避讳皇帝的姓名,所以太祖皇帝在登基以后为了避免给百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将族中字辈给省去了。 现在的皇帝刘泷在御极以后其实也是如此。 他本来应该叫刘士泷,继位以后也是将字辈隐去的。 但刘泷的两个弟弟却是不用隐去字辈。 豫王刘士柒、洛王刘士湛的“士”依旧还保留着。 刘梦棣是“继宗嘉士梦”中的梦字辈。 如果刘梦棣登基为帝,想来也会省去梦字,而改名叫刘棣。 矮胖和尚能如此不敬直呼太祖皇帝名讳,可见是怀了极大的仇恨的! 因谋反被诛杀的前首辅白玉川的妻子就姓霍。 当时白玉川被治罪以后是连着妻族也一并诛杀的,作为其妻族成员的大和尚对刘家人有恨也是在常理之中。 刘梦棣连忙问道:“听说当年还有一个小孩没杀,难不成……” “呵呵,就是和尚我呀!其实当年我也已经不小了,但我挑食,又不爱吃饭,个头一直就长不高,结果这还救了我一命,没能被你们刘氏所杀。白叔达与我说,朝廷没杀我是因为忌讳杀婴,我要是长大了一样会被杀。若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家。当时我还小,不知道白家之事其实就是他白叔达鼓捣出来的,于是就听了他的话去做了和尚!” 秦汉时期的夷三族与明清时的诛九族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都是指的三代以内的同姓族人,并不是坊间流传的什么父族、母族、妻族。 妻族除非是与事件有直接关系,要不然也只是被当成属犯充边,不会一并诛杀。 何况白玉川只是夷族,而不是夷三族,根本就不用杀霍家人。 但当时太祖皇帝杀白玉川之时却是连着其霍家妻族也给杀光了,可见当时太祖皇帝生了多大的气。 而这个霍姓矮胖和尚之所以没有被诛杀,是因为历朝大多时候都规定没有车轮高的孩子是不杀的。 不管是司马家夺权杀曹家还是蒙人屠西夏,也都是如此。 但侏儒却不算在其中,这个bug早就被人补上了。 刘梦棣不再调笑,而是认真地说:“其实他说的是对的,你若是不去做和尚,怕真就会在几年后被核实年龄而抓回来杀头!你只有做了和尚,不管俗事,朝廷那边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自生自灭。” “所以我不恨白叔达,恨的只是你们刘家!别的都不多说了,看在候天集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但别再提什么直接给我银子之事,和尚我听着刺耳!” 赤冥真人此时却是言道:“和尚,书如果不在他身上,你放他一马他将来也未必会送来给你。书若是在他的身上,那更没必要放他一马了。杀了他以后,东西不还是你的吗?或是你觉得贫道会来抢你的书来看?我现在眼睛赤痛得很,根本就不敢睁开呀!且放了他可是后患无穷的!” 刘梦棣在地宫里说道:“你们即是不要,那你们就放火吧,本王借着火将书给烧了就是,没火的话撕碎了也行!” 那矮胖和尚对赤冥真人连忙说道:“虽然许多人都参阅过那本候天集都未能参透其中奥秘,但目前而言,关于那个宝藏的线索也就只有那本候天集了,要不然视财如命的现世阎罗也不会将时刻放在身上了!” 第98章 毒发身亡 刘梦棣见个矮胖和尚对此极有兴趣,他马上又道:“本王这里倒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也不知二位想不想听?” “什么线索?”矮胖和尚连忙问了起来。 “这本候天集在本王身上放了许多天,本王也曾仔细地看过。一般的小书册是没有页码的。但这本薄薄的候天集却是带着页码。最奇怪的是,有几页页码被人用笔墨给圈了起来!” 矮胖和尚问道:“圈起来了?” “想来是那几页比较重要吧,但那几页的内容本王却是如何也参不透。写的全是些天道轮回、王朝气运与周易章句,根本就没提到任何的地形、地貌、址址。许是本王见识低,没留意到其中细节,二位乃是修佛修道之人,想来能看得懂也说不定!” “和尚我不懂周易。” “赤冥真人是道家出身,想来是能看得懂的。” 赤冥真人连忙说道:“你别上他的当,出来之时雇主说了,现世阎罗最善使离间计,他这明分就是指我有意那本书!你可理他,我现在可看不见!” 刘梦棣没等赤冥真人解释完,抢着说道:“本王愿将书献给二位,二位愿意的话就放我们夫妻二人一条生路!” 赤冥真连忙说:“什么二位,别把贫道带进去,你的书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刘梦棣没有理会,而是直接从怀中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都掏了出来,而后向着地宫入口抛了出去。 册子很轻,在飞出地宫入口之后那书页便被打开来。 那矮胖和尚瞟中了那本候天集,两眼一亮,连忙伸出右手想去拿。 却不想此时那刘梦棣向前走了两步,将右手的扇子举了起来。 矮胖和尚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从扇子里飞出来的飞针就这么钉在了敌胖和尚的手肘之上。 矮胖和尚吃痛之时却也不敢松手,还是忍着剧痛将那本册子接在了手中。 他虽然吃了一记飞针心中却是十分欢喜,但看到自己侧身后的赤冥真人,那脸色却又有些暗淡下来。 矮胖和尚向后退了一步,避免再被刘梦棣暗算,只是那两只眼珠在不停地转动着。 他右手此时酸麻无比,此时若是与赤冥真人发生冲突是十分不明智的。 矮胖和尚一边想事一边将左手伸进怀中揉搓着什么,在想定之后这才将左手拿出。 但此时,他的左手却是多了一块手帕一样的东西。 矮胖和尚不动声色地用手帕在上面候天集上面抹了几下,然后将右手的手帕交到了左手之上。 他腆笑着对赤冥真人说道:“刚刚那现世阎罗说里面皆是易经章句,而和尚我又看不懂那些周易,显然他就是想说你定会是来抢这本书。你担心中他离间之计,而和尚我又中了他一计飞针,心中也是十分担心的。所以,和尚觉得你我二人想要没有嫌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本书交给赤冥真人你来保管!” 赤冥真人一愣,说道:“你愿意将此书交由我保管?” “等你我离开这里,治好了各自的伤,和尚还指望着真人您给我讲解一下里面所言周易之句子呢,如若有幸能得到那宝藏,和尚我也不多贪,能分得其中之一份,够我半世逍遥也就可以了。” 赤冥真人听得矮胖和尚的话心中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他说:“和尚有心了,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书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们快些生起火来将他们闷死在里面,快些做完快些离开这里才是!” 矮胖和尚笑道:“现世阎罗交出此物就是想让你我争抢起来,而我们现在不争不抢却还相互推让,下面的现世阎罗听了以后必然气极败坏了!哦,赤冥真人你的眼睛看不见,还是我去拿些书书本本木头架来子生火吧,至于这本书……且放在你那里,省得那现世阎罗再我离开之时与你说些什么又行那离间之计!” “不可不可,我虽然也爱财,但刚刚那本书是你所得的。” “不必客气,此是为防现世阎罗尔。一会儿我们办完事,还得靠着赤冥真人对周易之了解,为我讲里面的章句,好一同找出那宝藏下落呢!到时赤冥老兄能分我一点点,够我下半辈子逍遥快活也就够了,不必再推让,请吧。” 矮胖和尚说着将书强行塞到了赤冥真人空着的左手之上,而后向着一边而去。 但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还时不时地回头看那赤冥真人。 那赤冥真人叹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师兄都不曾如此对我推心置腹,却不想能与这半路和尚……” 赤冥真人感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左手剧痛无比。 他大叫了一声,将那本候天集远远抛出,而后将右手的长剑指向了矮胖和尚的方向。 赤冥真人急道:“你在书面上动了什么手脚?” 矮胖和尚笑道:“赤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现世阎罗手上的扇子会飞钢针是不是?你不早与我说害我中那一针,还好意思来问我的话?别以为你闭着双眼我就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胡说什么!快给我解药!” “你是算到了我看不懂周易,且又不可能再去与第三人说这本侯天集之事,只能与你商量,所以你才说不要的!你就算是看懂了,你会与我说实话么?到时候你必会担心我将候天集在你我二人手中之事说出去,必定会对我痛下杀手的!我哪里容得你先行下手呀!呵呵,你会急着反驳我的话,且问你,你若非贪婪成性会被国师赤宵真人逐出华山么?” “解药给是不给?” “不给!” 矮胖和尚十分硬气地应了一声。 那赤冥真人将右手的剑斜靠在自己的身上,空出右手在左臂上点了数道穴道,封住了手少阴心经,避免毒气毒心之后,又将那中毒的左手手掌插入腰带之中。 那后他才拿着长剑指向发矮胖和尚。 那敌胖和尚却是笑道:“我武功不如你!绝不会与你交手的,我只会等着你毒发!” 赤冥真人冷笑道:“我现在眼晴看不见,也没想着能将你在这里就地杀了,但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出去的!我若毒发身亡,你没时间杀现世阎罗是一马事,被别的和尚撞破那也是迟早之事!大慈恩寺的武僧虽然武功不知道样,但他们人数众多呀!就算你能全身而退,还有赶来的贾子虚呢!” 敌胖和尚愣了一下。 赤冥真人又道:“我死在这里也就死了,谁还不会死呢?但你若是被朝廷缉拿,以你霍氏子孙的出身,加上谋害当朝王爷……呵呵!你就算是直接供述,蒋宗宪一样也会将缉校司里所有的刑具在你身上使一遍的!我顶多毒发身亡,你呢?哈哈哈,怕是到时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赤冥真人大笑了起来。 此时地宫里又传出刘梦棣的声音:“赤冥真人放心,你就算是马上毒马身亡,本王也会让兰儿出来缠住这胖和尚不让他走,保证给你报仇!” “那贫道便谢过六爷了!” “不客气!” 敌胖和尚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快点从别的门逃走。 但那赤冥真人哪里会放走他,拿着长剑就追了上去。 华山自古一条道。 通往华山山上的路是又小又陡,所以华山派的门人个个都练就了一身轻功绝技。 华山派的神行步与武当梯云纵、泰山冲霄十八盘都是当世知名的轻功身法。 矮胖和尚虽然功内深厚,但那赤冥真人毕竟是掌教师弟,这轻功是远胜于自己的。 赤冥真人只是向前大迈了几步,以一套八步赶蝉功就赶到了矮胖和尚的身后。 矮胖和尚连忙双手合十,聚起真气转过身来欲以一双肉掌与赤冥真人的神剑相抗衡。 只听得“呯”得一声,那矮胖和尚的手掌便打在了赤冥真人的八残剑的剑身之上。 赤冥真人其实是吃了看不见的亏。 他若是能看得见,和尚别说打中自己的剑身了,怕是连手带臂都会被自己给砍下来。 和尚的掌法果然是厉害,这一掌打得赤冥真人差点就将宝剑脱了手。 但那赤冥真人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是预料到了对方会使这么一招。 他借着矮胖和尚刚刚掌力单手舞动起了八残剑。 那八残剑卷起一道道的剑风向着和尚刮去 矮胖和尚并不紧张,游刃有余地使起了他的双掌,尽量放慢自己的步迈。 赤冥真人的武功虽然高,但此时左手不能用,眼睛不能睁,对和尚竟也是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此时那和尚向着地宫入口看了一眼,灵机一动,将身形向着那地宫入口移去。 赤冥真人能分辨自己的方位是因为自己走路与迈步是有声音的。 但赤冥真人这么转来转去,一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甚至不记得地宫入口在哪。 只要那赤冥真人一脚踩空,就算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找机会逃走那也是游刃有余的! 第99章 把书扔了 当又打斗了数个回合之后,二人却又回到了那地宫入口处。 可就在此时,赤冥真人突然变招,剑尖向地上一扫,又扬起了一阵剑风。 原本被他扔掉的候天集一下子就被剑风给刮飞了起来。 矮胖和尚吃了一惊,眼看着那候天集就要往地宫入口里掉,他此时才明白过来,赤冥真人一直就在将计就计! 赤冥真人虽然看不见,但对周易及遁甲却有很深的造诣,他每迈一步步法都是照着口诀走的方位,自然是将方向记得很牢,甚至连书被扔在哪里都清清楚楚! 由此可以证明,赤冥真人虽然狼狈,但却没有一丝的纷乱。 但此时那矮胖和尚心境却是一下子全乱了! 他原本是想熬死赤冥真人以后捡走候天集,就此消失专心研究宝藏所在。 至于地宫里的刘梦棣与枯荣禅师之女江剑兰,他其实并不打算再理会。 但现在自己却疲于应对赤冥,且那本候天正向着地宫掉去,他如何会不急? 赤冥真人见得那矮胖和尚方寸大乱,右手持着长剑便斜横着劈了下去。 矮胖和尚惊出一头冷汗,此时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他见得候天集掉地宫,心中一横,向着那洞口便跳了下去。 而在地宫里的江剑兰与刘梦棣虽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与打斗,但他们二人却没看到矮胖和尚往书面上抹东西。 更没看到赤冥真人是怎么中毒的,甚至二人在争论之时都没提到候天集上的毒。 这让江剑兰以为和尚是突然出手,用什么淬过毒的武器弄伤了赤冥真人,根本就没往书上去想。 她好似也对那宝藏起了觊觎之心,见得书册掉下来连忙伸手去接。 正此时,那矮胖和尚从地宫入口处跳了下来。 江剑兰心中一急,连忙向后翻身滚去,回到了刘梦棣的身边。 她在站直了身体以后,用那把软剑指着胖和尚,并向身边的刘梦棣使了一个眼色。 她的意思是让刘梦棣快点用扇子给那和尚一飞针,自己好趁着这时间攻击和尚。 但刘梦棣却没有举起扇子,而是像胆小鬼一样向第二道石门退了过去。 刘梦棣知道江剑兰的意思,怕江剑兰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我这飞针打到别人的身上一般都会使对方中针部位麻痹至少一刻,但这和尚的内功着实奇怪,只消一运功便能压制住我飞针的药力!打再多飞针,他也只是感觉被刺了一下,并没其实没太大的作用!还是留着紧要时用吧,还有一个赤冥真人呢!” 江剑兰会意过来,但也不敢轻易出招。 因为和尚之前就看破了自己的剑招,所以也只得向后退去。 正当二人退于第二道石头之时,那赤冥真人便从地宫入口也跳了下来。 人未到,剑先至。 这使得和尚顾不上刘梦棣与江剑兰,只得转身应对那赤冥真人。 但刘梦棣还是一眼看到了赤冥真人插在腰带上的左手。 他马上回味过来叫道:“快把书扔了!” “什么?” 江剑兰还没反应过来,刘梦棣就以极快的速度伸出扇子敲击了一下江剑兰的左手。 江剑兰的剑法是以灵动为长,但此时她也只是看到刘梦棣扇子的一个残影,自己的左手背便传来了一阵痛感。 这把扇子的材质完全不是自己能想象的那么轻便,而是十分有重量感。 但此时江剑兰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扇子了。 她痛叫一声左手一松,候天集便掉在了地上。 江剑兰恼怒于刘梦棣向自己出手,准备拿腰带剑教训一下刘梦棣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显出一片紫黑色来。 她心中一惊,感觉到了阵阵寒意向自己体内袭来,全身毛孔都束了起来! 这种寒意一是毒性发作,二是觉得生命受到了威胁而产生的命不久矣的危机感。 两厢结合之下那江剑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厥。 刘梦棣连忙上前一步搂住江剑兰的蛮腰的同时,江剑兰已无力握紧手中的剑,当得一声就掉落到了地上。 而此时那矮胖和尚正与赤冥道人在缠斗着。 对于刘梦棣来说,不管现在谁取胜了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左手抱着江剑兰的腰,右手拿着扇子向后面退了几步,便来到了第三道石门那里。 刘梦棣腿一伸便将第三道石门边的油灯给打翻在地。 地宫里马上暗下来了一些,但还有两盏油灯亮着。 矮胖和尚用眼角一扫,只见得刘梦棣正用扇子指着第二道石门地上的油灯。 和尚心中大叫不好的同时,一声脆响传来。 刘梦棣的这一支飞针准准地就将灯芯给打灭了。 地宫里的光线又暗淡了不少。 赤冥真人只是闭着眼睛,并不是真的瞎了,他的眼皮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光线变化的。 赤冥真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和尚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且他霍家与刘氏是有深仇大恨的,而自己却是与刘梦棣无怨无仇。 对于刘梦棣来说自己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若是被和尚取胜,那么刘梦棣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赤冥真人想到这里更加快速得用右手挥动起了长剑。 不巧的是,赤冥真人的长剑有一米二长,而地宫甬道又狭小,他挥出的每一剑几乎都碰到了石墙墙面上而闪出一道火花来。 赤冥真人之前就在楼上潜伏着,知道大胡子一行人在地宫里做些什么,更是知道地宫里有亮光、有油灯。 但他却没有进过地宫,根本就不知道地宫里甬道的长度与亮度。 最主要的是,他并不知道石门是用砖石垒顶起来的! 赤冥真人反身一剑,是将第一道门边上的油灯给打翻了,但是他那一剑也同时将一块顶砖石给敲掉了。 剩下的砖石失去重心,在石门的重力之下倒下一边,那石门轰得一声便砸了下来。 万幸的是赤冥真人此时是在石门以里,要不然就以那石门的重量,他非得被当场砸死不可。 而这唯一一盏油灯被打翻以后,地宫里失去了唯一的光源,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赤冥真人之前占上锋是因为手中握有神兵,但此时在地宫之内却发挥不出神兵的威力,因为甬道实在是太狭窄了。 加上因双眼赤痛而睁不开来看东西又中了和尚的毒,只要赤冥真人内功无法再抵御毒性,他在毒发之时矮胖和尚即可杀死赤冥真人! 但现在那矮胖和尚却也什么都看不见了,这要是被八残剑扫那么一下,不是断手就是断腿。 正当矮胖和尚向后躲了几下的同时,赤冥真的长剑再一次打在了地宫的墙面之上,而后又激起了一道的火光。 只这一丝亮度,矮胖和尚便看清了赤冥真人的位置。 他右掌一推,打在了八残剑剑身之上,那赤冥真人右手一阵颤抖,手中宝剑差点就掉落于地面之上。 矮胖和尚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边忙聚起真气,想要全力一击。 而不想刚刚那一道火光不只是让自己看清了赤冥真人,同时也让最深处的刘梦棣看到了那矮胖和尚的位置。 刘梦棣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扇子一瞄,手中轻按了一下开关,那扇子中的飞针便又飞了出去。 飞针不偏不斜地就打在了矮胖和尚脖颈处的大椎穴上。 那矮胖和尚只觉得全身真气正在涣散,内力无法聚拢,正焦急之时,只觉得有样东西顶在了自己的下腹上。 矮胖和尚马上就明白这正是赤冥真人手中的八残剑。 他连忙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双手合十将剑身合在手中,想用自己的内力向前回顶。 可此时他哪里还能使得出一分功力出来。 赤冥真人大喝了一声,极尽全力地又向前顶去,逼得那敌胖和尚连连后退。 正此时,轰得一声,一道石门又掉了下来! 原来是那刘梦棣听到前方二人正在恶斗,他们若是打过来,最后难免会误伤到自己与江剑兰。 最主要的是他们此时是生死之斗,必有一人死一人活! 活下来的那位会如何对付自己还不知道呢。 若想要得到暂时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下石门将自己与外面二人隔绝起来。 刘梦棣一手抱着江剑兰,另一手拿着扇子向侧前方的顶门砖石打去。 那砖石被刘梦棣的扇子打歪了一些,重心偏移之下结构不再稳固,这第三道石门便掉落了下来。 而此时赤冥真人还在向前猛顶着! 那矮胖和尚在向后退了几步之后,后背便直接靠在了第三道石门之上。 赤冥真人一点也没有客气,将那剑尖向前又推了进去,八残剑就这么径直地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他、他会武……” 矮胖和尚第五个字都没有吐完便已气绝身亡了。 赤冥真人扭动了一下剑身,将其内脏捣乱以后,这才将剑拔出,而后才卸了身上的劲力。 赤冥真人不敢耽搁连忙将剑扔到一边盘坐了起来。 而那石门又传来了刘梦棣的声音。 第100章 善于解毒 “他死了吗?” 赤冥真人一边向怀中摸去,一边冷笑着回应道:“死了!自他来到大雁塔就无时无刻地不在想着害我!你最早的那一针虽然打中了他,他明明马上就给解了,却还不来帮我!就这一点贫道就不能放过他!何况还有这本候天集呢?” 赤冥真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然后就塞进了嘴里。 在石门后面的赤冥真人听到矮胖和尚已死,松了一口气。 他抱着全身无力的江剑兰,在她的耳边轻声唤道:“兰儿、兰儿?你没事吧?” 江剑兰无力地说:“再这么叫我、我、我……” “万幸!还能说话!” 刘梦棣两只脚底踩着不动,将腰扭了个半身,膝盖一弯,顺势就坐了下来。 而那怀中疲软的江剑兰就势被刘梦棣抱着轻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刘梦棣将扇子放在地上,轻摸了一下江剑兰的额头。 那江剑兰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地变冷。 他轻声言道:“你身上可有什么解毒之药?” “没、没有。我不使毒。好、好冷……” 刘梦棣紧紧地抱着江剑兰,将右手按在对方的小腹处,轻声说道:“没事的,有佛祖保佑,都会好起来的。” 刘梦棣说完,隔着石门对外面的赤冥真人说道:“赤冥真人,你那里还有没有解药,给我一颗吧,兰儿好像真的不行了。” 赤冥真人言道:“我还得用内功逼毒呢,哪里来的什么解药。别打扰我,我要运功了。” “你一定有!” “为何如此笃定?” “最近在长安城里先是有人冒充豫王后人,后又有长安知府文贞延死于大理寺,牵出跛足斑宋云海是太祖年间御前侍卫,极有可能知道太祖皇帝暴毙之迷,现在……现在又有人自称是霍家人,好似想将当年首辅白玉川之死再给翻出来!所以,今日之事一定就在那位想要毒杀本王的幕后推手的预料之中,或者说……” 赤冥真人言道:“贫道说了,我之雇主不是六爷您说的那个人,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人脉与实力将杀手派进宫里去,你不信也就算了。” 刘梦棣将右手轻轻地按在江剑兰的小腹肚脐之上,又对赤冥真人说道:“本王相信赤冥真人所言为真,但今日事也一定就是那位大人物暗中安排的,或者说连赤冥真人你也是他的棋子之一,只是你自己不知而已。” “他死了,你不用离间了。” “不是在离间什么人,只是想问你要解药。” “没有解药。” “你就是专门来杀他的,如何会没有事先准备解药?” “贫道是受雇在杀你的!” “那位幕后推手的确是想本王死,但本王死了以后呢?他又如何将前首辅白玉川之事给捅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姓霍的和尚的尸体留在这里。朝廷查到他的身份之时,白玉川之事便也就被人记起来了,所以和尚一定会死!而能杀他的也就只有你,所以你除了杀本王的任务之外,一定还被安排了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杀了这个和尚!” 赤冥真人轻笑了一声:“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和尚会使毒,贫道的确是知道。贫道来之前的确是自配了两枚专解其毒的解毒药,但在打斗之前便先行吃了一枚,刚刚贫道又吞了一枚,现在真没了!且这解毒药有没有效力还不知道呢。” “一定有用!若是没用,你在中他毒的时候便已经一命呜呼了,根本使不上力气杀他,你那把八残剑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赤冥真人又道:“晚了,贫道吃了。贫道即使有,又怎么送进去给你呢?” 刘梦棣怀中的江剑兰听到赤冥真人没有解药,轻咳了两声出来。 “有死而已。不必求这牛鼻子。” 江剑兰好似已经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刘梦棣轻声说道:“你即是舍命救我而来,我自是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的。就算是他让我给他磕头,我也要将解药拿到手。你放心,我定会救你的!” 赤冥真人笑道:“六爷,中毒而亡总比被困死在地宫里好得多呀。贫道虽然进不得你里 面去,但贫道出去后只要将那地宫入口一封,想来没人知道你们二人会在这里头,你们必然困毙于此,还是中毒而亡好受些,别治了!” 刘梦棣在江剑兰的耳边说道:“这也不错,抛下这红尘一切富贵与心爱之人同穴而眠,世间情爱最高境界不过如此!” 江剑兰道:“你再这般说,我、我……” “这可不是我说的!兰儿你想呀,几十年以后若有人开启地宫,发现一男一女两副骷髅紧抱一起,而我这一身华贵,你又是这一身白衣,后世之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这是富家公子与贫家少女因世俗偏见而不能在一起,最后双双殉情于佛主面前?也许说书人会用此编一个故事出来,就说是……” “少、少与我,油嘴滑舌,死在临头还……” 江剑兰虽无力说下去,但这话她似乎十分受用。 这个年纪的少女,谁又不想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呢。 刘梦棣笑道:“兰儿别怕,一会儿贾子虚就来了,他的妻子最善于解毒,必能救你性命。” 江剑兰靠在刘梦棣的肩头,无力地问道:“之前那话不是骗他们的么?” 刘梦棣连忙说道:“我说话向来算话,贾子虚一会儿真的会来!他是赤宵真人最得意的弟子,武功奇高,且这赤冥真人是华山叛徒,清理门户亦是其心愿之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贾子虚的妻子真的是个解毒能手!” 刘梦棣说完,向着石门大声地说道:“宵冥真人,你也是华山派的,应该知道贾子虚那位会解毒的妻子吧?” 赤冥真人深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对。她解毒的本事十分高绝,方式也十分奇特,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毒攻毒,或是用毒蟾皮磨粉,或是用蜈蚣条捣汁,什么恶心的法门都有。她平时喝着毒蛇泡的酒喝,吃着拿蝎子做的蜜饯,与贾子虚过得是好不惬意。” 江剑兰听了以后,身体微微地颤了一颤。 刘梦棣对赤冥真人恼怒地说:“你就不能不吓她吗?她毕竟是一女子,你又是蜈蚣又是毒虫的,会吓到她的!她身体又不好!” 赤冥真人笑道:“你就说贫道所言是否为真吧。” 刘梦棣在江剑兰耳边安慰道:“没事的,贾子虚的妻子就不是中原人,她是苗强人,十几年前到的中原之时与贾子虚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才成的亲。” 刘梦棣见得江剑兰没有反应,用另一只手在江剑兰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江剑兰的体温还是很低,这让刘梦棣更加担心起来。 江剑兰弱声说道:“淫贼……” 刘梦棣轻捂了一下江剑兰的嘴,不让她说下去:“我们身后即是佛主血舍利,在他面前不要乱说话!” 刘梦棣这边话刚说完,赤冥真人却在石门外面轻叹了一声出来。 刘梦棣连忙在江剑兰耳边说道:“你别睡,我让赤冥真人给你说点有意思的,你们女人不都喜欢听那些八卦么?” “什么八卦?”江剑兰轻声问。 刘梦棣笑道:“还能是什么,就是外面谁谁谁偷人了,谁谁谁又跟谁好了……” “胡说,谁爱听这些……” 刘梦棣冲着石门大声问道:“赤冥真人,你刚刚叹的什么气呀?” 赤冥真人轻笑一声说道:“你明知顾问做甚?还不是因为贾子虚的那些破事么?” “说来听听吧,就当作解闷了。这话要是经我的口,怕是兰儿又说我胡说。” 赤冥真人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贾子虚之妻是苗疆人,来关中好像是来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其被人一路追杀,贾子虚见到以后就将人给救了下来。只是那苗疆女子内伤严重,贾子虚只得将其带回山门求我师兄用高深内功为其疗伤,可这一救却是救出了大问题出来。” 剑江剑在刘梦棣的身上动了两下。 刘梦棣连忙说道:“兰儿想问一问出什么问题了?” “还能是什么问题,不就是情情爱爱之事么?贾子虚救了那苗疆女子,苗疆女子对他也是感激非常,二人渐生情愫。只是贾子虚没学过药理,虽在其身边照顾却不得其法。相反,他的师弟甄乌有却是精通药理,一直在为苗疆女子采药续命,就这么……最后还是出事了……” 出于女人的直觉,江剑兰很想问一问什么事,但那嘴却是如何也张不开。 刘梦棣笑道:“兰儿又想问你,甄乌有是不是也爱上了那位苗疆女了?” “别看那苗疆女子性格泼辣,但长得确实好看,颇有些姿色。这事说回来还得怪贫道的师兄,平日里也不弄几个女人上山,他贾子虚常在市面行走自是见过不少女人,但那甄乌有长年在山上修行,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母牛也没见到一头呀。就那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能经受得住这个?” 第101章 苗疆女子 “那后来呢?” “师兄弟二人给一个女人同时献殷勤,这谁看不出谁来呀!但二人都不愿意放手,且敌情见面份外眼红,最后僵持不下二人就决定比武定输赢,输的人不得再纠缠那苗疆女子。” 刘梦棣反道:“比武结果如何?” “六爷您这话问的稀碎,自然是那贾子虚赢了,要不然他如何娶得美人归呢?但这事也没那么简单。” 江剑兰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拉了拉刘梦棣的衣领。 刘梦棣连忙说道:“兰儿想问一问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不简单之事?”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比武过后,甄乌有留下一封书信便下了山去,从此不知所踪,但信中却没说是因女子之事。我师兄觉得奇怪便问起了贾子虚此事,贾子虚只得实言相告,气得我师兄是暴跳如雷呀。” “他为何生气?” “贾子虚的武功高强那是因为尽得我师兄的真传,虽说他是俗家弟子,但我师兄最想的就是将衣钵传给他。但贾子虚若是成亲就定然不能出家做道士,这掌教一职也就与其无关了!” “不是也有道士成亲的么?” “教派不同呀。华山派是不能成亲的。我虽被视为华山叛徒,但我却亦未曾婚配。这是戒律所定!” 华山一派在后世是全真一系,的确是不能成亲。 但全真教是宋金时王重阳所创,这个世界线并没有全真教。 但道家派别的世界线还是收束了,华山掌教只能是未婚的出家道士。 而此时江剑兰又拉了一下刘梦棣的衣领。 刘梦棣又道:“兰儿说,她要是那位苗疆女子定是不会嫁给贾子虚,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被两个男人当成战利品争来让去的呢。” 赤冥真人答道:“那苗疆女子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而后心中十分生气,负气就离开了华山。贾子虚便去寻她,却不想三人又在长安城中不期而遇,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贫道就不知了。” “赤冥真人这不是知道的挺多的么?这可是说贾子虚坏话的好机会呀,如何就不说了?” “贫道刚刚所言是贫道亲眼所见,没见到的也就不知情了。只知最后还是贾子虚娶了那苗疆女子。” “如此说来当时你人在长安城?” “是在呀,贫道曾找过贾子虚,让他拜我为师,反正他算是也被逐出了门山,可他冥顽不灵不愿与我一道!” “他心里还是向着华山派的。” 赤冥真人突然问道:“他真的会来救你么?” “自是会来,只是不知会什么时候来,这要看那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去了。” “什么棋?”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之前来了两位齐国使者,其实一人是琅琊王家出身,且还是棋圣寒潭先生崔谙的入室弟子,棋力十分了得呀。他在长安城连赢了一十八盘棋,关中仕人脸上蒙羞,就连我父皇也因此发了雷霆之怒,并让户部侍郎何溯之去应战。” “这与下棋有什么关系呀?” “那何溯之棋力了得,本王敢说他的棋力与棋圣寒潭先生只在伯仲之间。但不知为何,他从不与人说道自己会下棋之时,只是技痒之时会化名来本王的银勾院下两盘。这事不知如何被密探头子蒋宗宪给知道了,皇上便命他前去与那姓王的下棋。” “那又如何?” “但他还是不愿去下这盘棋,便找了本王银勾黑白坊的管事山先生去帮着下。那山先生归附本王之时有言在先,绝不可问他的来历。本王虽然从没查过,但还是从他的口音中听了他其实也是齐国人。如此,他也不愿意去下这盘棋。若本王所料没错,最后还得何溯之自己去下,谁让皇上那里下了圣旨呢。但他绝不敢赢了对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会故意输掉这盘棋!然后父皇会生气,何溯之定会将本王也会下棋之事给供出来,父皇定就会急急派人来找我。本王到大慈恩寺来找枯荣禅师,手下人是知道的,所以对地面十分熟悉的贾子虚一定会奉命到大慈恩寺来找。只要他见到了枯荣禅师,也就知道我在大雁塔。大雁塔里一地的尸体,地宫那块地砖没盖上,他定会进到地宫里来的!” 赤冥真人感觉刘梦棣这话好像不是在说谎,他连忙问道:“你意思是贫道如果不快点走,必被他杀死在这里?” “贾子虚比你年轻,且在十年前武功便已十分了得了,与禁军统领薛峡可是在伯仲之间呀!你虽有宝剑在手,但……” “一贯枪薛峡?那可是连贫道都敬畏三分的高手呀!这么说来……你一早就料定了贾子虚会来,所以才躲进地宫里,即使石门被封上也不怕?” 刘梦棣笑道:“对。” “贫道若是不走,必死无疑?” “你的华山内功虽然修得深厚,但你身上毒性未化干净,想在一时间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贾子虚不可能一个人前来,他身边亦有许多好手,他若是到了,你绝逃不脱!” 赤冥真人想了想问道:“六爷有什么法子让我脱身么?” “在他来之前你是有时间调息休养的。且这石墙并不厚,你恢复一些内力之后,可用你的八残剑全力一击,想来打破一道石头还是可以的。但本王估计,你在打破一道石头之后便再无内力可使,所以……” “打碎里面的这一层进去杀你,贫道便逃不了。所以只能打碎外面的那一层自行离去方是上上之策?” “呵呵!是这样!” “可贫道眼睛看不见,想逃都逃不了呀!不如就杀了你,来他个痛快!” 刘梦棣笑道:“我说赤冥真人,你是真傻了还是假傻了?” “什么?” “刚刚本王可是弄灭了两盏油灯才救下你的!那和尚内功十分古怪,且好似还在你之上呢!” “呵,贫道的确是该谢谢你,但并不妨碍贫道来杀……油灯?” 赤冥真人深吸了一口气,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刘梦棣笑道:“第一道石门边上的油灯是你自己打掉的,最后一道油灯是本王踢翻的,但第二道油灯本王只是将其打灭,它可没翻!油盏里的那些油应该够你洗眼睛了!大慈恩寺可是国家寺庙,所使的灯油皆是上品!就这些芝麻油,多少人想讨一点回去洗眼睛都讨不来呢!” 芝麻油是有明目的效力,而供奉佛主的香油更是被覆盖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所以有人讹传那些香油是有神力的,可以使人复明,如此也就会有人前去讨要。 但和尚们清楚这些油用于视觉疲劳十分有用,对于明目也有些功效,但要使瞎子复明是绝不可能的。 若被人拿回家去一用,不能复明,到时候是骂和尚给的是假香油,还是骂佛主小心眼,不肯给自己复明呢? 和尚也是人,里外不讨好之事他是不会做的,所以和尚干脆也就不给别人供奉过的香油了。 赤冥真人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在边上摸索了起来。 刘梦棣言道:“临走时别忘了将那本候天集带走,就当作本王送给你的礼物好了。” “那贫道便谢过六爷了?” “本王刚刚所说册子页码被人画圈之事并无虚假,你拿回去看看也就知道了,这是有人故意圈起来的。但是……但那个画圈之人好似也没找出其中的问题,要不然多少会在书页内容上画几个点或是画几条线,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或许……或者他圈出来的那几个数字才是重点!” 赤冥真人没有任何反应,第三道石墙外面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应该是已经洗好了眼睛,此时正盘坐着调息内功,好将身上的毒性排除干净且恢复一些力道。 调息之时最好是不要说话,要不然是会走岔了真气的。 那和尚之所以敢一边调息一边说话是因为和尚的内功本来就高深得很,且还十分奇特,不知是哪路功法。 此时那江剑兰却又拉了拉刘梦棣的衣服。 刘梦棣轻声言道:“兰儿是想问那个宝藏是否与那几个字数有关?我想……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但我也不知道那些数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或者说……” 刘梦棣轻拍着怀中的江剑兰说道:“你现在全身无力,再掐我也不感觉到痛。我也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真的不明白。那本书是当朝首辅秦检之父秦酎月所着,但却是翰林典籍吴辽在翰林院里偶然发现的,并且它还没有入翰林院书目之中,显然不是原翰林院藏书,应该是别人给带进来的,但最后却将书遗留在了宫中。” 江剑兰又掐了刘梦棣一下。 刘梦棣苦着脸说:“兰儿别闹!我与礼部沈同和曾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因为扉页上有崎岖老人鉴章之样,所以我们二人都觉得这本书应该是早些年被前首辅白玉川带进宫中的,到于为什么没有带出来……我想可能是来不及带出来了吧!” 第102章 万无一失 石墙外面的赤冥真人深呼了一口气,而后问道:“什么叫来不及?” 刘梦棣笑道:“白玉川是以谋反罪被先帝问斩的!抓他这样的大员,谁又会傻到直接去他家宅里抓人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人诓进宫中,而后一举拿获,最后再按名单去抓同党呀。若是直接派兵去家宅中抓人,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谁又能知道风声泄露以后白玉川能招出多少同党做最后一搏呢?弄得尸骸满街、人心愰愰对先帝又有何益?” 赤冥真人又不说话了,显然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调息。 刘梦棣接着说:“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白玉川被先帝宣招入宫,但他自己还不知道先帝要对其下手,于是怀揣着那本候天集进了翰林院的藏书阁。正此时,先帝派出来抓他的人尾随而至,白玉川当场被禁军侍卫缉拿,所以那本候天集就这么落在了翰林院藏书阁里被吴辽吴典籍发现所得。要不然无法解释那本与宝藏有关的候天集为何不被带走!” 刘梦棣说完的同时,那江剑兰又动了几下。 她动的这几下明显要比之前要用力地许多。 刘梦棣连忙摸了摸江剑兰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正在慢慢地恢复。 刘梦棣此时又自言自语地说:“可这样一来却又多出了一个问题呀!那白玉川当时拿着候天集去翰林院做甚?难不成翰林院藏书阁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与那前朝库银宝藏有关?可那里除了书籍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了呀!” 刘梦棣怀中的江剑兰好似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轻轻地扭动了一下。 刘梦棣双臂紧了紧怀抱着的江剑兰,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好,不让她掉下去,而后盘坐在原地安静地思考了起来。 突然,砰得一声巨响打乱了刘梦棣所有的思绪。 石门后面传来了那赤冥真人的声音:“多谢六爷与贫道说这些,贫道这就回去研究一下那本候天集去,您就在这里头好好地等着贾子虚来救你吧。” 刘梦棣问道:“你刚刚用八残剑击碎了那道石门了?” “呵呵,这是自然。贫道就不在这里打搅六爷您与美人温存了,这便告辞!” 刘梦棣连忙说道:“赤冥真人听本王一句劝,千万千万别回去领赏!” “什么?” “事情有些复杂!本王也不知道能不能与你说清!” “贫道还不算笨,只要六爷您说,想来贫道是能捋得清的!” “有一个人自称是豫王府长史赵轾,想要杀那假的豫王后人,所以诓骗这些与自己不太合的真豫王旧部来此当假和尚、撬大雁塔地宫,目的就是借刀杀人,让朝廷去搜捕假的豫王后人!” “这些你之前说过了!” “这里可是大慈恩寺呀!与洛阳的白马寺一道被奉为大汉国两大国家寺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此修行的!想要入寺修行得有太常寺出具的推荐信才能入寺的呀!你猜那赵轾如何帮助这些假和尚进入寺中来的?” “当然是伪造六份足以以假乱真的推荐信了” 刘梦棣连忙又道:“这些假和尚是豫王旧部,皆是草莽出身,他们哪里知晓真的推荐信长什么样子?但赵轾他一定知道,甚至能求着潜渊先生帮忙造一个太常寺的假印都有可能,谁让潜渊先生是天下第一篆刻高手呢!所以帮这些人弄假身份、假推荐信的定是那位赵轾!” “那又如何?” “赵轾为了不让这些和尚乱说话而给自己引来麻烦,又要让朝廷了解到这些假和尚的身份从而让朝廷去追捕那假的豫王之后,所以他定是要杀掉这些假和尚的!但之前也说过,赵轾这一类人是不屑于去买凶杀人的,他自己不会动手,只会让别人帮着动手!这个别人又如何会顺他的意来杀这些和尚呢?” “恩?贫道是越来越听不明白六爷您的意思了!” “赵轾一定是诓骗了你的雇主,以为只是伪造寻常的身份文牒与推荐信,好安顿这些豫王旧部。但这些假和尚却劫持了枯荣禅师,弄出了么大的事情,虽是在赵轾的计划之内却不在你那雇主的意料之中呀!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些假和尚,而是监寺圆通为了救出被劫持的枯荣禅师,让本王怀中的江剑兰以卖琴为名去引来礼部沈同和。” 刘梦棣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沈同和没来,本王却是先来了!赵轾没与本王交过手,他不知道本王的厉害,但你的那位雇主是朝廷中人,知晓本王能轻易地看破赵轾的伎俩,迟早是会将他给揪出来的,所以他们一定要杀我灭口!但此时,还有另一位幕后黑手在操弄着这一切!” “什么?” “杀这些假和尚与本王用得着你们一僧一道两位高手同时出马的么?不,一个就够了!可想而知,你的雇主原本一定只是想雇佣你来这里杀掉这些假和尚,但那位幕后黑手却是算到了本王极有可能会来大慈恩寺撞破这些假和尚之事,于是那位幕后黑手便将姓霍的矮胖和尚借给了你的顾主,以便在杀这些假和尚与本王时能万无一失!”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 “第一个目的与赵轾是相同的,也是要杀掉这些假和尚灭口并让朝廷发现这些假和尚身份,最后朝廷去追杀那豫王后人,但他只是为了将事情闹大,不是为了真的除掉什么假的豫王后人。他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杀这姓霍的矮胖和尚,用他的身份,引出当年白玉川谋反之事!第三个目的最为简单,那幕后黑手不是第一次想要本王死了!” “你……你还想到了什么” “那幕后黑手十分神秘,绝不可能直接出现在你面前指挥你,所以他一定是通过你的雇主指挥你杀人,所以今天这个任务你应该是接受了两次才对!第一次只是让你来杀假和尚,第二次则是与矮胖和尚一起来杀本王,同时又让你在了结本王之后将那和尚一并杀了!” “是又如何?” “你如何就敢肯定那幕后黑手没有别的计划呢?比如在你去拿尾款之时,让你正好撞见你的师侄贾子虚!” “什么?” “如果我是他,我就一定会这么做!而且你还不知道这事是他安排的,甚至在受伤之后还会来找他求助收留,而后再次与贾子虚‘巧遇’。即使贾子虚不杀你,只是抓住你,想将你带回华山发落,但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活着回到华山吗?像那样的用计高手,多的是办法让你死于非命!再厉害的武功永远都敌不过阴谋诡计的!” 赤冥真人想了想,却是轻笑一声说道:“多谢六爷提醒,贫道的确是想着在离开之时将入口再遮上,让贾子虚没办法知道你在地宫里,好将您困毙于此,然后回去拿赏金。照六爷您刚刚这么一说,贫道也觉得这些赏金不要也罢了,但你也别想着能让贫道那雇主的身份泄露给你!” “都这时候了你都不愿意说?”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不是说求证以后就知道了吗?又何必再问呢?六爷您到底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呀?六爷您也不要误会,贫道不是要保着他,而单单只是因为道上的规矩!翰林院那么多才智非常的进士都没能参悟出这本候天集来,贫道自也只能试试,并无把握,将来还得靠着帮人杀人度日糊口呢,要是坏了规矩,贫道可就混不下去了!” 刘梦棣一时无语起来。 赤冥真人笑道:“六爷您安心地在此处呆着,贫道不会将密道口封起来的。贫道即是拿不到赏钱,自是不会让他们如愿,且还得买您一个面子,将来也好见面呢!” “那本王便谢过赤冥真人了,将来若有机会,必有银酬奉上!本王有美人相陪,即便死在这里也是无憾了!” 江剑兰再次扭动了一下身体,又用手掐了一下刘梦棣,此时她的手劲明显是比之前要重了一些。 刘梦棣听着那赤冥真人远去的步伐轻叹了一声说道:“赤冥真人真是真气耗尽了,要不然他走路必是无声的。这间暗室倒是让本王的心境一下子平静了许多。若是真能脱去这一身宗室业障,与一知己浪迹江湖、陪生共死,倒也是十分惬意的一件事情呀。” 此时那江剑兰突然虚弱地问道:“你是不是会武功?而且很高?” 刘梦棣笑道:“我要是会武功早将他们二人打死了,何必藏在这里受这份罪呢?我听人说不管是调息还是输送真气,都是不能说话的,会走岔了气。要像之前赤冥真人那般,不管有多好奇,也只得等着调息结束再问。咦?你能说话了?这气息都匀称了不少呢!” “是呀,你刚刚说话说了个不停,我还是能感觉到你从你手心里传出的一道道暖意真气,这……” 第103章 甜言蜜语 刘梦棣又笑道:“你感觉到的应该不是什么真气吧?许是……许是少女春心荡漾,那一阵阵酸酸甜甜、欢欢喜喜、悠悠愁愁,因我的搂搂抱抱皆翻涌上心头来了吧?” 江剑兰带着羞涩之气说道:“不、不许胡说。” “我倒真想像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一样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呢。可我是个王爷呀,做不得这样的事!兰儿,我若……我是说我不做这王爷与你一起去浪迹天涯,去做一对云舟侠侣、泛游江湖,你可愿意……” “不愿意!你这人满嘴甜言蜜语,要是行走江湖还不知道要招惹出多少事情来。你用这套说辞到底哄骗了多少女子开心?” “不知道,许是二百,许是三百。” “哪里有那么多……” “许就只有你一个。” “满嘴的荒唐语,佛祖可在你身后看着呢!” “那又如何?我还捆过他,拿鞭子抽过他呢?” 江剑兰疑问道:“你好似读过些佛经,也知一些佛理,可为何要对佛祖这般不敬?” “哪是我想呀!那年我与九弟打赌,彩头就是将佛祖捆了拿鞭子抽,我也没想到我会输呀。最后没有办法,认赌服输,只得找了个借口,说佛主不保佑黎明,然后才行的此事。” “打的什么赌?你这人这么狡诈,如何会输?” “要是比的别的我不可能会输,谁知道他非得比谁尿的高呀!” 江剑兰突然嗤笑了一声出来。 刘梦棣继续说道:“太后信佛,更爱种花,没事的时候总在花房里坐着,那天我与九弟路过花房,九弟突然说要给花浇浇水……” 刘梦棣与江剑兰说起了自己如何在宫里捣乱的往事,说得江剑兰是一会一笑。 见得江剑兰恢复了一些神气,刘梦棣这才放下了心来。 刘梦棣说了许久的话,也许了很多的往事,那江剑兰突然问道:“你们兄弟的感情很好呀!” 刘梦棣答道:“那也只是与七弟八弟九弟,至于我那几位哥哥,却是没一个能与我合的来的。” 江剑兰突然又问道:“你真的也没有母亲么?” “出生那年就没了。” “可你好像……好像很快乐,还在宫里捣那么多的乱,做那么多可乐的事情。我虽然没见过我娘,但我一直都很想她,想到别人都有娘亲,而我却没有……如果我有,也许会天天在她身边嬉闹……”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若是自己都不哄一下自己,那真要长上万千烦恼,堕入无间地狱,陷入无上迷津,万劫不复了。你也当高兴起来,我给你说说我大哥的事情吧,那才叫一个可乐,他夜里睡觉是不敢熄灯的,见着什么东西在动都觉得那是鬼怪……” 刘梦棣话还没说完,听得石门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六爷!是六爷在里头说话么?” 刘梦棣一听连忙大吼道:“姓贾的!你如何这时候才来,爷我都等了你好半天了!为了不让小美人睡着,爷刚刚可是连小时候如何尿裤子都给说出来了!” “什么小美人?您说的不会是枯荣禅师刚刚与臣说的那位……” “少废话了!快,帮爷我去请两个人来!” “六爷不要着急,臣是带了人手过来的,臣这就让他们将石门打开,迎您出来!” 刘梦棣气道:“不着急开石门,先去把你妻子叫来。还有,派个人去雇一台轿子来!小美人中毒了,爷得接她去五叶庄里疗伤!” “中毒!”贾子虚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六爷您没事吧?” “我自是没事,但是爷的小美人可伤得不轻!” 那江剑兰脸色一红,马上说道:“我、我就留在寺中就行,谁、谁要与你去什么五叶庄!往返不便……我是说我爹那里还要我照顾,我就地休养即可!不必麻烦!” 江剑兰话还没有说完,那石门便发出了一阵声响。 石门下面的缝隙里突然传进了一道亮光来。 原以为这会是数个人一起慢慢地将石门抬起。 却没想到那石门后面竟只有一双脚站立着! 且那双脚上穿着的还是一副有品级的武将官靴! 抬起石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兵马司总指挥贾子虚! 贾子虚武艺、内功皆为上乘,说是有万夫不担之勇也不为过! 他像是项羽举鼎一般,一个人就将如此沉重的石门给抬了起来! 那江剑兰见到光线的一刹那,突然脸色一红,马上挣扎着要从刘梦棣的怀中起来。 因为现在二人的姿势真的过于暧昧了! 江剑兰摆动了一阵,差点从刘梦棣的腿上摔下去,刘梦棣只得扶着她,与她一并站了起来,且在她身边搀扶着。 原本刘梦棣是想去搂对方的腰的,但那江剑兰知道贾子虚定是带了许多人来,她脸皮又薄,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就不愿意被刘梦棣搂着。 此时贾子虚已经将石门打开了一半,那江剑兰见此情况将腰一弯,便从下面钻了出去。 刘梦棣摇了摇头,也只得跟着那江剑兰从下面爬出门外去。 刘梦棣在爬出去之时,还抬头瞪了一眼涨红了脸的贾子虚。 贾子虚红着脸可不是在害羞,因为那道石门真的非常重!一个人能抬起一半来,那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刘梦棣这一爬出来,那贾子虚马上就松了手。 只听得砰得一声,那石门又给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 此时刘梦棣这才看到第一道石门已经被人破坏,而那里站着四、五个兵马司衙役。 那些人站在第一道石门那里,空间又小,江剑兰哪里能出得去,且他们好似还是有意的。 江剑兰回头看向了刘梦棣。 刘梦棣只得说道:“都让开吧,兰儿是枯荣禅师的养女,她是按父命来救本王的,别对他无礼!” 贾子虚义愤填膺地说:“这些贼人是吃了什么豹子胆,竟是连六爷您都敢下手!” “不是一回事!” “什么?” 刘梦棣解释道:“枯荣禅师是被外面地板上的那些假和尚劫持的,那些假和尚只是想打开地宫想看看地宫里有没有前朝藏着的宝藏。只有地宫里死的这个假和尚才是来埋伏爷我的,不过他也不是幕后真凶,他是被人雇来的!” “谁呀这是!” “爷我还想知道呢!” 贾子虚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六爷,您在这道石门里头的话……那这个胖和尚又是怎么死的?” “这和尚的武功高得很呢!你以为整天吃喝玩乐的我打得过他?” 刘梦棣说着冷哼了一声。 贾子虚想了想问道:“如此说来……是不是还有别人……” 刘梦棣向贾子虚走了一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剑伤你认不出来么?” 那贾子虚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兵马司衙役便拿着火把走了上来。 贾子虚这才仔细查看起了那矮胖和尚的剑伤。 突然他猛得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如何来了?” “还能是如何,收了人家的钱来杀爷我的呗。” “六爷我……” 刘梦棣将手中的扇子一展,那贾子虚会意地闭上了嘴。 刘梦棣言道:“爷我略施小计就让他们起了点内讧,但那赤冥真人在杀这和尚之时与兰儿一样也中了这和尚的毒。赤冥的内功虽然高深,但当时所存之真气也只够破出一道石门的。所以我便将自己关在了最里面的石室里。赤冥真人怕爷我援兵将至,所以便破了第一道门逃走了。” “臣的意思是……” 刘梦棣接着说:“华山派的事情爷我不想管,毕竟这里头还碍着国师的面子。且你我交情不错,清理门户之事就随你们自己去办吧,也别往官面上报了。别人要问起来,你就说……就说赤冥真人是收到了消息前来搭救爷我,在杀了杀手之后,事了拂衣去,并于半道通知于你,让你来地宫里救我。” 被拦着没走成的江剑兰一听,瞪大了双眼回头看着刘梦棣。 刚刚那赤冥真人可还要杀刘梦棣呢,可现在刘梦棣却还说对方是来救自己的! 这如何不会让江剑兰懵逼! 贾子虚听了刘梦棣的话,十分感激地向其拱手说道:“臣绝不让他有第二次刺驾的机会,不会让六爷您的说辞为难的!” “行了行了!打发人去把你妻子叫来吧,兰儿还中着毒呢!她即使不愿意随爷回五叶庄,那也得让她在大慈寺里把毒解了呀!你们都别拦着兰儿了呀,她是枯荣禅师养女,此时定是担心其父安全,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再说吧!” 贾子虚连忙说道:“是是是。臣这就领您出去,看这场面给乱的,您当心着点脚下,我刚刚差点被这灯油给滑了一跤。前面的,别愣着了,快把路让开!” “喏!”兵马司衙役应了一声,连忙爬出了地宫,这才让出了路去给江剑兰及刘梦棣。 等刘梦棣与贾子虚爬出地宫之时,那江剑兰早没了的身影,想来是去见枯荣禅师了! 第104章 要变天了 刘梦棣看着大雁塔里一地的尸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而后向塔外走去。 塔外依旧寒风刺骨,没有日光,想来今天夜里必然又会有一场暴风雪。 刘梦棣向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里面闹得是尸首遍地,外面却依旧还是这一副安逸景像呀。” 贾子虚跟在刘梦棣后面也走了出来:“六爷,臣已经派人回家去叫我妻室了,那兰姑娘定会没事的,我刚刚看她……” “假和尚的同伙一共五个,共六人。山门口还有一个,你去将他拿来问话。” “臣是去找的枯荣禅师才知六爷您在塔肉,枯荣禅师已与臣说过了那些假和尚,只是……臣派人去山门口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他不知大雁塔里出了何事,不太可能会直接逃走,所以这应该是赤冥真人从塔中逃出以后,告知了他塔中发生之事,他这才逃走的。” “臣的师叔脾气是有些古怪,也不知他这么做想害谁?” 刘梦棣笑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只是单纯的想救那人一条性命呢?” “嗯?他哪里会有那么好心!六爷,臣这里……” 刘梦棣笑着反问道:“是不是不知道奏疏怎么写?” “呵呵,六爷您是知道的,别看臣是兵马司总指挥,也读得些书,但对这奏疏之事……” “我说贾子虚,你一修道之人,武功横强,如何一遇到官道上的事情如何就变得如此胆小慎微了?” 贾子虚连忙说道:“我虽脱离了华山派,应官府之征招,但家师……家师其实还是十分关心我的。他又是大汉国的国师,多多少少也有些人脉关系,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臣在兵马司里也算是坐得安稳,臣一开始也只是想在朝廷里混口饭吃。” “赤宵真人年年都要与父皇见上一面,卜一卜一年国运,他若是与父皇说谁是灾星,那这个人可就真完了,朝里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是呀,谁知道……谁知道这些年也不知道怎的。大爷党的人上来马上就让太子党给弄下去了,太子党的人上来就被大爷党的人弹劾。弄来弄去,臣这头上的人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突然有一天,圣旨下来,却是让臣做了总指挥……” 刘梦棣乐道:“这还不好呀?” “好什么呀,我即不是大爷党,又不是太子党,还是家师保荐上来的,我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且不把华山派都连累么了?我就是一武夫,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我其实一点都不懂!官道上的那些门道也都不太明白,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呀!” 刘梦棣笑得更大声了:“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正是因为你没有派系,不知道怎么当官父皇才把你拉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呀!长安城三大军力,一为禁军,二为卫戍,三为兵马司,哪一支不听话都会是一场大乱呀!” “什么?” “你听不明白最好,听明白了反而做不好这个官了!你与七弟其实也差不多,但他……算了,不与你说这些了,反正你也反出华山派了,就不必在意那赤宵真人了吧?” “我就一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家师给养大的,他虽然因我成亲之事而恼怒,至今不肯让我回华山,但我却知道我能在兵马司里步步升迁是有他的关系在里面的。他如此暗中帮我,这等父母一般的恩情,我哪里敢忘呀!今日之事……还不知要牵扯出一些什么来呢,我真是担心……” 贾子虚话还没有说完,那刘梦棣便笑道:“要不爷我给你一条线索吧。” “什么线索?” “里面死的那个和尚姓霍,是当年白玉川之案的属犯!” “白玉川?那不就是吏部白侍郎的……那都是太祖皇帝年间的事情了呀!我说么!这一定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完了完了完了! 刘梦棣笑道:“你紧张什么呀!” “皇上让臣去抓宋云海,这事臣都没办好,现在又多了个霍家的,我、我、我……” 刘梦棣笑道:“觉得为难了?放心吧,你把姓霍的这个事情写个密奏上疏上去,父皇就不会让你再去找宋云海了!” “阿?这是为何?” “不为何,父皇若是问起你为什么要用密奏的方式写这事,你便说是爷我与你说的!他自会清楚!” “六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刘梦棣笑道:“你这不是什么都很明白么?知道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刚刚如此还跟我装什么傻,还敢说自己不会当官?” “臣是因为……” 二人在大雁塔外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我说了我不是贼!我就是一路过的!你们抓错人了!” 刘梦棣侧头一看,只见得几名兵马司衙役正押着一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个子不高,穿着不好,看上去就是街面上的一个平民而已。 刘梦棣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来。 那不是皮休还能是谁。 押解皮休的一名衙役走了上来拱手说道:“提督,抓到个行迹可疑的矮子。” 那皮休挣扎着说:“你叫我矮子我不恼,我可不是什么行迹可疑之人!我就是迷了方向,也不知怎么得就误入了差爷您的将军府里呀!” 贾子虚道:“这可不是什么军营!这里是大慈恩寺!” “阿?是座寺院呀?我看这里富丽堂皇,如何会是什么寺院?” 刘梦棣将手一摆说道:“行了行了,什么屁事那么多。一嘴的长安口音,哪里会不知这里是大慈恩寺,他明显就是说谎。他定是觉得下这么大的雪大慈恩为何没有照惯例放粥,所以溜进来看两眼。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别说这里了,就算是深院的菜园子里也时常有人进去盗几箩筐的菜拿到街市上换钱使。” 押解皮休的衙役连忙说道:“这小子就是在深院菜园那里找到的!我们去追那假和尚,结果就找到了他……” 刘梦棣道:“别节外生枝了,让他留下姓名定时到衙门里报道也就是了。” 贾子虚连忙说道:“听到了没有?放了放了!先把里面的尸体给收了,准备上报刑部。” 那皮休装作不认识刘梦棣,连忙说道:“多谢这位大爷说情了!” 贾子虚又道:“你要叫他大爷他就生气了,快滚!别碍眼!” 兵马司的衙役将手一松,那皮休就像是猴子一样头也不回地就溜走了。 刘梦棣见得皮休离去,这才说道:“你就在此善后吧,也不必送爷我了,我累了,真想躺地上好好地睡那么一觉呀!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呢……哦,你最近最好是悠着点,记住了,没有圣旨,谁来调你的人你都别管别动!” “六爷,您这话说的好像是……” 刘梦棣看着天色言道:“这天色好暗呀,像是要变天了!” “阿?变天?” “行了,没事就回吧。” “别呀!”贾子虚连忙说道:“臣其实不是来救您的,是皇上让臣来找您的!” “你就说你没找到我就是了!” 贾子虚苦着脸说道:“是臣把您从地宫里的救出来的呀!不是,臣不是在邀功。臣的意思是说,您明明在这里,且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这、这……” “行了行了,是不是何溯之输了棋,被父皇给骂了?” 贾子虚说道:“是呀!不是,他根本没去下!连早朝都没上呢,只说是身体不舒服!皇上动了气,派了名宫人去他家里,他、他说……” “他不会是把爷我给供出来了?说是爷我也会下棋,而且棋力还高得很?父皇他不信,但又觉得何溯之不敢欺君,所以让你来找本王?” “这您又是怎么算出来的呀?” 刘梦棣冷笑一声说道:“第一章的时候本王就知道了!让他别供出来、别供出来,结果还是给供出来了!” “何侍郎说您是开局百步无敌手,还真有这一回事呀?就没人能在您的棋盘里下过一百手棋?” “是呀,下到第一百步的时候直接拿刀架人家脖子上,让对方扔子让输,这开局百步无敌手的称号并不难拿,你武功这么高,你来你也行!” “这么个开局百步无敌手呀?可明天的棋赛怎么办呀?” “明天什么棋赛?” “那齐国王姓使者在你的黑白银勾院里摆了个擂台,还挂了个联,说、说是……白虹气贯黄河岸,黑锣声锁三秦关。” “太嚣张了!”刘梦棣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而后生气地摇着扇子便向寺外走去。 “六爷!六爷!您这是上哪?” “回五叶庄!这事爷我管了!你回报父皇,就说爷我知道了!” “可、可您要怎么办呀?六爷?六爷?” 贾子虚还得在原地善后,不敢离开,只能看着刘梦棣离去。 刘梦棣就这么气呼呼地出了大慈恩寺。 他走出大慈恩寺以后却是向着一边没人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第105章 五拨人马 刘梦棣放慢了脚步,没一会儿那小个子皮休便从后面跟了上来。 “六爷!” 刘梦棣并没有回头,而是让皮休跟随着,一边慢行一边小声笑道:“你还真机灵!知道装作不认识爷我。” 皮休答道:“你不是说过么,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自是不能认下的。” “下次小心点,别让人再抓起来了!” “我故意的!” “哦?”刘梦棣站住了脚,回过身去问道:“说说!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皮休道:“我去了大慈恩寺后面的菜园,那里的确是有两所农户所居住的木屋,木屋里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有诸如女人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件,想来是有个女子住在那里,但是……” “什么?” “我在里面又看到了一些男人的衣物!” 刘梦棣说道:“不是与你说过了么?那里原先住着的是为大慈恩寺和尚种菜的老农,大慈恩寺的枯荣禅师收养了一个女儿,因寺中清规,所以交给了菜农……” 刘梦棣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认真地问道:“你刚刚话里的意思是……有个女人曾陪同一位老农住在那里,但菜农死了以后,他的衣物仍留在那屋子里?” 皮休连忙点头说道:“对!这很不合常理!好像……好像还住在那里的女人就是等着别人去翻动那间房间的东西,好让别人来亲眼证实自己与老农曾在那里住过,以此来说明自己与老农的关系十分密切,但、但这是绝不可能的呀!我身边的那些小乞丐的确是扒过死人衣服来穿,但是一般老百姓谁会将死人的衣物还留着?就不怕沾了晦气么?” “你继续说!” “若是那女子是老农照顾抚养,这就更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衣物了呀!要不一起埋了,要不然就是一把火给烧了,根本就没有理由留下来的!” 父母去世,一般人都会将其生前用过的诸如衣物之类的东西给烧了,甚至是父母用过的床都会给扔到外面去。 这不是因为不吉利,而是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 特别是在亲人逝世的半年之内,只要是看到亲人的遗物,大多数人都不太可能能止得住眼泪。 那种哀思之情想止都止不住,且还会将人淹没。 所以一般人是绝不会留下亲人的任何衣物来使自己的情感突然崩溃! 即使那江剑兰与菜农不是亲生父女的关系,就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是个人都会动容的! 这种收纳老农衣服的现场在刘梦棣与皮休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种欲盖弥彰与画蛇添足的行为! 刘梦棣连忙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那个老农真的抚养过一人女儿,即使那女子知道老农不是生父,就共处的这些年,那女子都不可能这么做!所以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名少女就不是菜农给抚养长大的。或者说,那名菜农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儿!如果菜农还活着,作为一个曾通人,或是用钱或是用刑,都有办法令其开口!那个女人想要隐藏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皮休说完话,对刘梦棣问道:“于是我便想起了六爷您之前的话,想来您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二人的关系了吧?” “大慈恩寺爷我虽然少来,但却不是不来!寺院里冒出这么一个女人来,是个人都会怀疑一下的。最主要的是江剑兰还会武功!她的武功又是谁教的呢?大慈恩寺的武僧?不可能,他们使棍不使剑,而且江剑兰的剑法很是独特,只是应敌之时她独特之处却又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武功来数是线索呀!”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她将来会如何与我圆这个谎呢?我是很期待呀!这个兰儿真是有意思极了!想来那菜农定然不会是善终的!” “对!我刚刚就是这个意思,他要是不死,那个女人的身份就极容易暴露!你之前让我去找那菜农的尸体,想来一早就想到这事了!我去找了菜农的坟头,不远,就在菜地附近。这又让我感到十分的奇怪!” “哦?说说!” “那里的地全是大慈恩寺的!别说是一凡人了,即使是一般的和尚死了、大和尚圆寂了,也是不许随便占有土地埋葬的。可他为何就能被埋在那里呢?我想来想去只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寺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允许这么做,二是……有人不想让别人看到尸体,急急得地给埋了!只要尸体身一烂,到时候再拉出城去埋葬也是可以的。” 刘梦棣问道:“你把坟刨了么?” “六爷放心,就只是一个坟包,刚埋也没几个月。这大冬天里也不长草,只要再来一场雪把坟头盖住,没人能看出来坟被刨过!” “里面有尸首吗?” “有!虽然都烂透了,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找着!” “发现什么了?” “喉骨处卡了一支箭头,应该是杀人之时卡在里喉咙里没办法拔出来,只得断了箭,将箭头留在了里头!”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对了,你刚刚说自己故意被抓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见过猎户,我知道猎户用的弓矢是什么样的!朝廷那里给定死了,好多样式的箭头都是不许猎户私用的!我也找猎户问过了,那种箭头是兵马司衙门的弓弩手用的一种弩矢的箭头!当时我便吓了一跳!如果杀那菜农之人发现坟被人动过,再发现箭头没了……反正我是急急地回来还箭头的,又刨了一次坟之后,就看到了几名兵马司衙役走了过来!” 刘梦棣问道:“你到底是被抓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呀?” “我不是说了么?我故意的呀!别担心!兵马司里的人我知道,能得过且过的事情他们都不会立案给自己乱找麻烦。他们也烦那些整理档案之事,又是画押又是批审的,是真的麻烦!不如就当作没事发生。” “你就不怕那些兵马司差役与凶手有关而把你给害了?” “不会,我又不是傻子!事前我一早安排了一些兄弟在菜农里偷菜呢!他们只会以为我也是来偷菜的,我兄弟一哄而散,我假意跑得慢被抓,就是想打探一下兵马司的衙役什么时候会带弓弩出来?” 刘梦棣轻笑道:“那你打听出来了吗?” “没敢打听!其实是想进 兵马司衙门里呆几天,在里头再探,谁知道你却是把我给放了出来!” “哦,倒是爷的不对了?” “可不是么?” “呵呵呵。”刘梦棣轻笑了几声说道:“哦,再与你说点东西,大慈恩寺里的荣枯禅师说那女子其实是其养女,只是寄养于菜农那里。而刚刚在大雁塔里……” 刘梦棣将刚刚发生在大雁塔里的事情粗略地与皮休说了一下。 那皮休想了想说道:“荣枯禅师定是在说谎!菜农一直在那里住,要不然菜地没人种,而六爷您提到的江剑兰与菜农又不可能是熟人,只能证明那江剑兰是后来才到的,想来也就是在菜农死前的一段时间来的,绝不会超过半年!但……但这事好像与兵马司的人没关系!” “你刚刚不是还说箭头是兵马司的么?” “那些兵马司差役若与江剑兰或是那些假和尚是一伙的,他们都不可能会放过我,且会十分紧张地去查看那坟头!再问我是不是翻动过!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他们根不知道坟里头的人其实是死于非名的!” “可那支箭又该怎么解释呢?” 皮休应道:“我不知道。” 刘梦棣此时却开始在心里寻思了起来:“豫王旧部的假和尚是一伙,枯荣禅师、圆通及江剑兰定是一伙,要不然圆通不会帮着一起证明江剑兰的身份的。雇赤冥真人的是另一个人,而让矮胖和尚死在大雁塔的即是那位幕后黑手,也就是说,幕后黑后与雇主是有联系的,这四波人……” 此时那皮休说道:“六爷,刚刚听你这么一说,这里头好似有五波人……” “嗯?”刘梦棣只想到了四拨,却没想到皮休却是说了五拨,这让刘梦棣感到十分意外。 他连忙问道:“哪五拨人?” “哦,那假和尚是一拨,买凶来杀您的是一拨,在幕后主导这一切的又是一位,那枯荣禅师与监寺圆通是一拨,那位兰姑娘又是一拨。” 刘梦棣连忙问道:“为何兰儿与枯荣禅师不是一路人?” 皮休说道:“圆通是寺里的呀,没有那份资历与年份是做不上监寺的,所以他一定与那个枯荣禅师一样在这大慈恩寺里住了许多年。而那位兰姑娘却是新来的呀!她来这里的目的我虽然没能猜出来,但她却一定要先将枯荣禅师从假和尚那里给解救出来才是!所以……” “所以兰儿在今日之前应该是没见过枯荣禅师的!她是通过圆通在传递消息,所以她必须要赶着一个人去见枯荣禅师,要不然极有会在别人的面前认不出自己的养父出来!” 第106章 刘王裴侯 皮休连忙说:“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刘梦棣呵呵笑了起来。 突然刘梦棣眉头一皱,摸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把琴……原本是这样!” “什么?” “没什么。你休息去吧,把粥厂弄好就好了,这事可真有意思!” “六爷去哪?” “还能去哪,回家睡觉!” “可、可现在刚过午后呀!” “困了!” ………………………… 翌日。 五叶庄。 罗翰文从过道走廊急匆匆地来到刘梦棣的寝卧房门前。 他站住脚伸手便要推门,可在想了想之后,便又改变了手势,轻轻地敲了几下。 屋里传出了落尘姑娘的声音:“进来吧。” 罗翰文推门而入:“六爷,好消息呀!宋琏……六爷呢?” 罗翰文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发现刘梦棣的身影。 落尘姑娘用一副深闺怨妇的表情说道:“昨日爷从大慈恩寺回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倒在床上也不宽衣便睡了,如何叫也叫不醒。奴家只得给他宽了衣……他身上还散着一股少女味道……” 罗翰文见得落尘姑娘在吃醋,他只得说道:“许是打翻了什么香料吧。六爷去哪了?” “昨日回来以后一觉就睡到了今晨,晨早之时,他吃了几口粥食便说要去银勾院。” “哦,六爷若是回来,还请莲姑娘与他说一声,宋琏之事已经成了!唉?六爷的扇子如何还在这里?” 落尘姑娘一咬牙,幽幽地说道:“六支飞针他愣是用了五支,说是让奴家拿给工匠把飞针再填充上!爷他头脑清晰,能一下子用掉五支飞针,指不定这最后一支是留给谁的,想来当时、当时定是十分危急……唉,还不知昨日爷到底遇上了什么险情了呢。” “莲姑娘不必担心,六爷若真在银勾院,想来不会有事,那可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呀” “他爱犯险,谁知道他又会跑到何处去?罗先生,宋琏那边您看着点紧,快点把那事完结,让宋琏到爷的身边做个护卫吧!” “莲姑娘说得是!” ………………………… 黑白银勾院。 美其名曰是家棋社,但实际上它却是一家赌坊。 银勾院分前后两院。 前院的左右厢房一边是押注房,另一边则是棋手登记的房间。 前院大厅堂里摆着许多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副棋具。 大厅堂的正面是一个大舞台,但这个舞台却不是用来给歌姬演舞用的,因为它的正面挂着一副十分巨大的棋盘。 在大棋盘的下面则是放着许多的大棋子。 棋子后面都有一个钩,用于悬挂到棋盘上。 每当有重大赛事之时,棋手会在银勾院后院下棋。 每下几步棋,棋谱都会被传到这里来,且还会有专人在此进行讲解。 后院正常情况下都不如前院来的热闹,除了几间用于账房算账及掌柜自己的专用办公室之外,别的全是景致及摆设。 什么假山、水潭、亭榭、楼阁之类的。 假山里有张石制棋桌。 水潭上的水榭也有张石制棋桌。 在水榭不远处的一处三层楼阁,里面之前也只是摆放着下棋用的桌椅,但今天这里却是有些不一样。 那水榭的一层是站满了人,二层里面也是坐满了宾客。 至于第三层,因为楼梯口有几名兵丁把守着,所以一般人还进不这第三层里。 刘梦棣伸着懒腰便走了进了这楼阁之中。 他一进来,一楼喧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怎么了这是?”刘梦棣随口问了一句。 一名掌柜模样的人从一边走了过来:“爷,您来了!” “今日如何这么多人?” “户部何侍郎与齐国一名王姓使者正在水榭那边下棋呢。” “棋谱又不传到这里,都是在前院讲解的,在这里堵着有什么用呀?” “这不是离得近么?胜负一眼便知。且还有热闹可看。” “嗯?” “老王爷和裴爵爷在三层对赌呢!” 刘梦棣呵呵笑了起来:“这两货怎么又赌上了!山先生呢?” “没来。” “没来?这不对吧?平日他再醉也都会在银勾院里躺着呀,有什么事情一叫也就起来了,如何今日会没来?” “小人不知。”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你忙你的去吧。” “是。” 刘梦棣自顾自得便向着楼上而去。 当他来到第三层的楼梯口时,就看到了几个兵丁模样的人。 准确得说,那些人不是兵丁,而是洛王府的府卫。 其中一名府卫好像认得刘梦棣,他一见到刘梦棣马上上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在地上说道:“小人给爷请安了!爷,您快上去看看吧,那两位……那两位都快打起来了!” 刘梦棣轻笑一声,走上了楼梯。 这楼阁第三层里可比下面两层空旷多了。 除了四周站立的几名侍女之外,中间就只摆着一张四方桌及四张椅子。 此时正有两个人在桌边对坐着。 这二人的穿戴都十分华丽,用“非富即贵”一词都不能形容这二人。 或者说,这二人是即富即贵! 其中一个与皇帝刘泷差不多岁数,另一个则是要年轻许多,三十岁都不到。 年老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刘泷的兄弟、刘梦棣的皇叔,洛王刘士湛。 太祖皇帝刘昴在登基之前曾有过一任妻子,姓施。 虽然她在登基之前便已逝世,但还是受到了追封。 后来刘昴娶了史太后,史太后也为其生下了一子,这就是洛王! 坐在洛王刘士湛对面的则是人称裴爵爷的裴帆。 裴家势力很大,其中四位堂兄弟最为出名。 第一位是现在的吏部尚书裴绰,是大爷党。 第二位是礼部侍郎裴绂,是三爷党。 第三位在翰林院任翰林修撰,名叫裴绮。 第四位名叫裴缙,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缙是个世家出身的文人,虽然没什么武力,但自小就爱好兵法,对排兵布阵特别有一套。 那一年太祖皇帝刚继位,齐君就以汉帝篡位为名前来讨伐。 太祖皇帝出兵应战,于开封城外与齐军接了一仗。 裴缙虽然优秀,但无奈齐国那边出了一个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帅才崔谨崔喻真! 那崔喻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威名还是在的。 真别说是关中汉军了,就连北方的契丹都对其畏惧几分。 那裴缙为了掩护太祖皇帝撤退,当时便战死在了汜水关外,尸骨无存。 太祖皇帝并不是一位绝情之人。 他在回来以后追授了裴缙一个武功侯,并且还让裴缙的嫡长子裴帆直接继承了爵位,而不是降一等继承! 可问题是武勋是不入文选科举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武勋,就使得裴帆做不了文官,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成为了一名与刘梦棣一样的纨绔子弟! 江剑兰在青衿堂时所用的包间就是武功侯裴帆的! 裴帆在继承爵位之时其实还不过三、四岁,到现在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此时洛王刘士湛与裴帆就这么对坐着干瞪着眼。 当他们的眼睛都快看干了的时候,刘梦棣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洛王刘士湛好似是真的盯不住了,只得转头回看。 他见得是刘梦棣,咧开嘴笑就了起来:“小六子来了呀!来来来,这里坐!” 裴帆听得刘梦棣的名号,打了一个寒颤之后,将脸甩到了一边。 他也不站起来行礼,好似与刘梦棣有莫大的恩仇一般,。 刘梦棣上前拉开一边的椅子便坐了下来:“我说三叔,这是刮的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小六子我的产业里来了?这也不是消遣的地方呀,连个暖身的碳盆都没有。一会儿去藏春院,我让莲儿生几个碳盆放一边,然后再叫几个姑娘伺候着你,让莲儿再给你抚几首曲子听听!” 那洛王刘士湛白了刘梦棣一眼反问道:“能摸不?” “你这老不死的,都一把年纪了,就别惦记我的女人了呀!她真不是青伎,是管事的掌柜,能给你抚曲,那是看在小六子我的面子上呢,还问什么能不能摸的事!你与我一样都是无权无势的王爷,怎么还真的想强抢名女呀!” “落尘姑娘长得这么燎人,你就只让他抚琴?” “有时小六子我也让她暖床呀!” “你这不是成心气你三叔么?” 刘梦棣笑道:“三叔即是不愿意,那鸣夏阁、怡秋楼、忘冬堂你随便选!三叔,我忘冬堂最近可来了几位胡姬,身穿异域风情之服,那胳膊上都只披件轻纱,可没穿袖子!裙摆也短,跳起胡旋舞时特别好看!” “我又不是没见过胡旋舞!” “中原舞姬跳的胡旋舞哪里能与胡姬跳的相比呀!三叔,那些胡姬可不爱穿里面的亵裤!那裙子一转起来……” “打住!打住!”洛王刘士湛连忙说道:“一定去!本王一定找机会去看看!但不是今晶,今日我就死磕在这里了!” 刘梦棣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裴帆问道:“怎么了这是!” 第107章 立下契约 洛王刘士湛言道:“昨天皇上给户部的何溯之下了道口谕,让他今天来下棋。那鸟人居然装病不肯来,气得皇上是直接一道圣旨发过去,当场就把何溯之从床上拉起来了,说是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与齐国使者下棋,只有下完了这盘棋才可以来上朝!” 刘梦棣笑道:“要是病好不了便让他回家抱孩子?” “是呀。这不,今天一早,那鸟人病就好了,朝也没去上,直接就到这里与齐国使者下棋来了,此时正在下面水榭里坐着对弈的就是他们。” 刘士湛连郭健都能叫一声郭侍中,却一口一个鸟人的称呼着何溯,这让刘梦棣感到有些奇怪。 刘梦棣问道:“三叔,何溯之多少也是朝廷命官,直呼其名也就算了,不必一口一个鸟人吧?您可比不得小六子我!” “你是不知道他当初做了什么事情!你要是知道了,就你那张嘴,怕是骂得比我还难听!想来齐国使者就是来找他麻烦的!听说圣棋过些日子也会来关中呢!怕就是冲着他来的!” “哦?”刘梦棣问道:“到底什么事情呀?” “不想提!你自己问那鸟人去!即是圣棋与其弟子是冲着他来的,想来之前定是研究过何溯之的棋路,要不然不会这么大胆地来打他麻烦!” “小六子我也是听说了齐国使者摆下擂台之事这才来的 ,可你与裴爵爷这是……” “齐国弈棋盛行,甚至连圣棋都出现在了齐国,王铭还是圣棋的亲传弟子,且对何溯之的棋路有所研究,何溯之不可能会赢的!” “洛王说得是,大汉国虽然人才济济,但是这下围棋却不是关中人的特长。要不然我也不用除了银勾院之外再开别的赌当了。父皇那里又不设棋待诏,我大汉国根本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国手!” 裴帆冷笑一声说道:“那也说不定!” 刘梦棣问道:“裴爵爷此话何意呀?” “我大汉国哪能没个会下棋的人!我虽没见过何侍郎下棋,但我却知晓他是兵部蒋侍郎所荐!蒋侍郎何许人也?朝里的大小官吏夜里和哪个小妾睡的他全知晓!即是他推荐,何侍郎的棋力就一定十分了得,也一定能赢那王姓使者!” 洛王刘湛之正要说话,刘梦棣连忙将两只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之上,而后马上说道:“二位先别争!你们是不是一个赌何溯之赢,一个赌齐国使者赢?” “那是呀!” 刘梦棣说道:“这不是很好解决么?立下契约,写上赌彩就是了呀!” 洛王说:“本王是可以拿一万两银子出来赌,但他不肯呀,说是没有现银!” 裴帆道:“我不是没有现银,而是、而是……我根本就不想赌这么大!也不是怕输!” 洛王嗤笑道:“一万两银子而已嘛,又不是赌身家性命?你裴家都穷到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不见得吧?” 裴帆气道:“一万两银子我有,但我不想拿出来,我就带了几百两银子!要赌就赌这几百两!” 洛王却是反问道:“裴爵爷,你是不是茶叶生意做赔了呀?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小气起来了?” “这才冬天,春茶都没上市,哪里有什么茶叶生意可做!” 刘梦棣轻笑道:“三叔,别为难人家了!他现在怕是真的拿不出来,你若是再逼下去,打了他的脸是一回事,打了父皇的脸可就不好看了!” 洛王问道:“小六子这话怎么说的?” 刘梦棣笑着说:“五哥不是在内务府里做得有点过了头了么?父皇一生气,就想把内务府交给小六子我。内务府的账三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都敢往里伸手去掏一把银子出来。这怎么让小六子我接手呀?可别到时候把之前的坏账、烂账都算到我头上来!所以我就与父皇说,延迟一、两个月,让内务府自己把账理清了我再接手!” “内务府开始盘账了?” “是呀!为此还死了一个慎刑司郎中呢,还有一个广储司的断了一只手!” 洛王听出了其中的门道,笑着说:“小六子你这么做也没错,总算是给了那些人补亏空的机会!至于给脸不要脸的,该整治就整治。陇西缺会种地的农民、榆林缺会修书的进士,可大汉国哪个地方都不缺想当官的人!这事牵扯到了裴家了?” “宫里不是还有一位姓裴的淑妃娘娘么?她也没少从内务府里往自己兜中揣东西!而父皇最近又开始修身养性,对裴妃好似是有些不待见了。想来那淑妃怕失宠,于是就……呵呵,就想着找点银子把账还上,裴家这些年没少赚内务府和宫里的银子,多少该让裴家出点血了!” 洛王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帆却是气道:“二位王爷!你们一口一句爵爷是何意?别人叫叫也就是了,你们二位什么身份呀?何必这般羞辱于我?且又拿内务府的事情拿我裴家开心?” 刘梦棣笑道:“裴爵爷别动恼,即是到了我这里,那就别想那么多了。不想对赌也没关系,我这黑白银勾院里自是有盘口的!你们押注也就是了!” “没盘口!”洛王说道,“你们这里的管事说,没山掌柜用印就开不了盘口,可他到现在还没来呢!” 刘梦棣笑道:“这怨我!这个盘口,我开给二位开!不管压多少,我都收!” 洛王连忙问道:“那赔率呢?” “十分二!” 十分二与十份之二是有区别的。 十分二的意思是,押一两,还本金再赔一两二。 十份之二或是一分二的意思是,压一两,本金再赔二钱,即只赚得二钱银子。 裴帆严肃地问道:“我说六爷,你这是押何侍郎的赔率轴线还是押王使者的赔率呀?” “两边都是这个赔率!” “你没开玩笑吧?这可是一倍多的赔率!”裴帆笑出了声来,“我若是两边都压呢?我岂不是还能赚二分银子?你这不就赔了吗?” 刘梦棣笑道:“亏了是我的事情,我喜欢给别人送银子使不行么?你有多少银子便压多少吧呀,把妻女家业都卖了全压上也行,本王赔得起!” 洛王却是越听越不对劲,他问道:“小六子,你可想清楚了!” 刘梦棣笑道:“外面二人下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这般,给二位两刻钟的时间来考虑!两刻钟之内,你们押多少我都收,赔率不变!” 裴帆刚兴奋起来想要压押,那洛王却是突然后悔了。 他摇头说道:“不,不对!你小子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这里头一定有事!” 刘梦棣笑道:“这里头还能有什么事呀!二位慢慢考虑吧,本王就坐在这里等你们的答复!对了三叔,问你件事!” 洛王正想着呢,刘梦棣莫名一句话打乱了自己的思绪。 他生气地说:“别三叔三叔的!要叫皇叔!” 刘梦棣笑道:“三叔什么时候这般正经了?小六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父皇不是封了我一个齐王做么。” “哟,是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什么呀,一年四万两的酹金给换来的!还以为能赐个王府什么的,谁知道赏的还是闹鬼的豫王府!” “什么?” 洛王愣了一下。 他的表情十分不好,脸上没有了刚刚的气度,好似回忆起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刘梦棣接着说:“我呢现在也不想别的了,就想着弄些人手把这豫王府给改成齐王府,想来宗人府那边已经把我王府的匾额做好了,三叔?三叔?你有在听么?” “有有有,你说你的。” 刘梦棣接着说:“偌大的王府我怎么说也得弄几百人来做护院吧?” “什么护院,得叫府卫!” “是是是。我现在想的就是弄点府卫做做门面。这一字并肩王我还是第一次当,什么都不懂,这不是来请教一下三叔你么!” “呵呵,这事说麻烦也麻烦,说不麻烦其实也不麻烦。宗人府那里呢会给你安排几名官吏,什么王府主簿、长史一类的。他们上任以后你让你王府的长史上一道奏疏,请旨设立府卫营,皇上会按惯例许给你。这些人马虽然在宗人府的名籍下,但养这些人的银子却得你自己掏。我养不起那许多人,也就只雇了三四百的府卫。” “甲胄我可以不要,那东西犯忌讳,可兵器呢?但这么多的兵器长安城里可没地方买去呀!” “怎么可能随便你乱用兵器!都得是朝廷这边统一发放,圣旨里会写明白的。你让你的主簿拿着与圣旨一并下来的内阁批条,去宗人府里领仪杖用的兵器。至于府卫的兵器则是要用批条去兵部军械司那里换第二张批条,然后去北城甲仗库那里领取!甚至甲胄都会领一些出来,但不会多,十几副吧,当门面够用了。” 第108章 洛王殿下 刘梦棣又问道:“有弓弩么?” “有呀!弓箭弓弩都会给一些,若是弓矢放久了、放坏了也没关系,再写奏疏去申领就行了。宗人府那里虽然会派人过来核查清点,但大多只是走个过场,都是一家人,谁信不过谁呀。你问这些做甚?” 洛王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碗。 碗茶一碰唇,那茶一入口,便听得刘梦棣说道:“我其实想自己造点兵器。” 洛阳的菜水还没咽下,噗嗤一声,便全向刘梦棣的身上吐了过去。 刘梦棣拿手拿掉沾在脸上的茶叶说道:“三叔,我这一身衣服可贵得很呀!特别是茶叶,那可都是江南茶,可不是关中的砖茶!” 洛王放下茶碗说道:“谁与你说茶的事情了!你是不是疯了?自己造兵器?别与我说话,小心将来出事了连累到本王!小六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呀!皇上是宠着你,那是因为他与你娘真的是感深似海,或者说他觉得对不起你娘,所以这才宠溺着你,你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逼得他下手,他照样是能下得去手的!” “别你娘你娘的!听着就跟骂人一样。我没别的意思,弓矢都是消耗之物,出去打个猎回来就没剩几支了了!我现在用的还是从卫戍军那里偷偷拿来的呢!是舅爷给的!” 洛王一听,向四周看了看,也不避讳那裴帆,小声地刘梦棣说:“我王府的弓箭其实也是他给的!” “但府卫和打猎不一样呀,要是用多了他也不好往上面报,我就想着……”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听说兵马司那里藏着一些弩矢,而且他们的衙役平时也不用,反正放着也放着,不如就想个办法……” 此时裴爵爷却是笑是笑出了声来:“这事何必那般麻烦,直接写份奏疏上去,皇上那里必然是有多少就给多少了,就看六他佻能给得起多少钱!” 刘梦棣道:“父皇会给么?” “反正也是放在那里烂了,当然是会给了,六爷你是不缺钱的主,给点钱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烂了?” “那都前朝蚨的东西了,能存下多少还不知道呢!” “前朝?” 裴帆言道:“我这个武功侯是我爹拿命换来的,是武勋,皇上除了让我袭了爵位,甚至还要拉我进兵马司衙门里做事。裴妃娘娘在宫中生了三皇子,其兄裴绂成了为三爷党。裴绰因为与薛家不对付,入了陇王党专门与太子不对付,唉,他们不对付他们的,可偏偏把我给拉进去了!” “哦!”刘梦棣来了兴趣:“却没想来裴爵爷还在兵马司里任过职。” “说的好像你不知道一样,要不是我去一趟夏鸣阁,太子党哪里有机会……反正我要是继续当这个官,哪里有他贾子虚什么事情!” “你刚刚说那些弩矢都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怎么一回来?兵马司的弩矢其实是前朝禁军遗留下来的。太祖皇帝从西凉那边带过来的兵马使不习惯原本周室的弓矢,但扔了也可惜,于是便都堆到了兵马司里了。二、三十年了,想来烂的也没剩多少了,当柴火买去皇上那里还高兴呢!那些玩意说好用也好用,说不好用也着实难用,要不然能配发给兵马司?” “这话怎么说的?” 裴帆解释道:“说好用呢,它这箭头钻进去以后就很难拔出来,说不好用呢。身上绑一块木板它都穿不破,更别说破甲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 洛王刘士湛突然问道:“小六子今日好生奇怪呀!” 刘梦棣反问:?“奇怪什么?” “你没事问兵马司的弓弩做甚?这打个猎又能用掉多少呀?就算是围猎你一年也用不了那么多吧?再说了,即使是围猎,消耗的也是弓矢呀,你现在要的可是弩矢!” 刘梦棣看了一眼韦爵爷,向洛王探出了头:“三叔,我手上有许多商队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强盗这么猖獗,我不得不提防着点呀!所以就给那些手下们备了一些弓弩!” 洛王连忙说道:“小六子你可别犯混!弓箭朝廷不怎么楚,不超过那些石数都没事,可弩不一样呀!” “放心吧,不是什么强弩,就是小弩,衣服穿得厚一些都穿不透,主要用于震慑与防身!给商队用的!你是不知道呀,那个宋云海别看是个瘸子,但武功是真了得!且专劫世家与富户的商队,三叔你知道宋云海吧?” 洛王刘士湛摇头言道:“宋云海?我不知道呀!”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也有商队么?小六子我可听说你的商队当初就被人劫过,定是宋云海那伙人所劫!” “什么呀!”洛王刘士湛说,“我的商队不是被劫,是被扣了!” “那不是一样的么?” “朝廷扣的!与强匪无关!” “阿?”刘梦棣将作不知情且十分生气地说道:“谁这么大胆敢扣你的商货!三叔你言语一声,这事小六子我管了!”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管的,且我都不管,你管得了么!” 刘梦棣问道:“三叔这话什么意思呀?只要在长安城之内,就没有我不敢管的事情!” “你真管不了!这也怪我自己贪图便宜,不知道运回来的那些盐是、是私盐!连盐引都是伪造的!这叫我怎么要回来呀,皇上没治我的罪这还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呢!就这他都已经不好和百官交待了!” 洛王又叹了一声说道:“小六子你不上朝不知道,那几日,那些清流为了此事要死要活的,差点在政宣殿的柱子上磕出血来了!也好在太后保了我一下,我这才没事,但这事还没完,盐道那里因为这事给摊上了,闹来闹去,谁知怎么得却是把刑部……哦现在是吏部侍郎白叔达给牵扯了出来……” 洛王话刚说一半,那裴帆裴爵爷便轻咳了一一声说道:“洛王殿下!齐王殿下!你们与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也都是管不了朝事的闲人,朝里之事就别拿出来说了,说多了麻烦!蒋宗宪的人正在下面呆着呢!可别让他们给听去了!” “蒋宗宪的耳目是盯齐国使者的,不是听我们的,放心吧!” “不放心!我们不说这些了吧?六爷,我只想问问你,刚刚你那些话可还做得数?” “自是算数的呀!” “那我现在可是要押注了!” 刘梦棣笑道:“可不许反悔呀!”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是,这等好事谁能错过!两边押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 那洛王马上赶着说道:“裴爵爷,本王与你虽然有些不合,但还得再提醒你一句,小六子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里头定然有诈!” 刘梦棣笑道:“三叔,你想什么呢,你可是我的亲三叔呀,小六子敢骗别人,哪里敢骗您呀!” “你就没少骗我!” 洛王说完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突然对裴爵爷说道:“韦爵爷!你还是小心点吧,我总觉得这是小六子与水榭里的下棋的那两个人勾结起来耍的一个阴谋……” 裴帆想了想说道:“何侍郎……何侍郎的确是有可能被六爷要挟,但那齐国使者不可能听六爷的呀!我觉得这绝不会是做局。” 刘梦棣见得裴帆思考了起来,马上打断了他的思路说道:“裴爵爷乃河东裴氏出身,自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想来是能看得懂棋谱的。来人呀,把何侍郎与齐国使者下了的棋谱拿一份过来给裴爵爷看看!” 裴帆摇头说道:“不必了,我即是两边都押,又何必看什么棋谱呢?想必这是六爷你嘴快说错了话,但又死不认错,摆出一副高深的样子来唬我不要下注罢了!” 洛王笑道:“你说的那是陇王,是大皇子,绝不是小六子!小六子精明着呢!要下你自己下,反正我不下这个注!” 裴帆此时却是嘲讽起了洛王来:“却没想来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大话!” 裴帆冷笑了一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然后在怀里摸了一下,拿出了几张银票来。 刘梦棣看着裴帆拍到桌面上的银票问道:“如何才两百两?裴爵爷,这也太少了吧?” “不少了,都够富户不用干活过上三四年平安日子了!” 刘梦棣笑道:“为这点银子写一字据,还费我一张纸呢。这般吧,字据本王就不写……” “你想耍赖!” “一会儿你若是赢了,直接与我要账,我不耍这个账!但你若是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用这些银子到市面上买点粮食,架上几口锅,煮点粥给百姓们分食一下就成!” 洛王笑道:“小六子!你什么时候改过向善,也做上这等善事了?” “我原本年年都会放粥的!” 洛王又说:“你那是为了讨太后高兴!她信佛这事没人比你还清楚呢!听说你与内务府打过招呼了,想为太后在宫里造个供奉佛主的什么塔?还要我们这些宗室、贵胄们捐点银子?不用花内务府与朝廷的钱?” 第109章 暴殄天物 刘梦棣解释道:“是供奉舍利的塔!你们爱出多少就出多少,反正不够的数全由我掏!你们不必紧张!” 洛王说:“太后就我一个亲儿子,我要是给少了,那天下人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小六子你这是把三叔我架火上烤呀!” “看三叔你说的,这点银子你会出不起么?太后寿诞,你哪一次没花大银子呀?都知道你孝顺着呢!” “可最近我的银子都赔进去了呀!就是那私盐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打点!” “你一个王爷,还用得着花银子?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也无妨,实在不想出太多,小六子我先借你点或是帮你先出了,有银子的时候你再还给我也就是了!” 洛王刘士湛想了想说道:“银子我是没剩多少了,但好物件我倒是有不少,我拿东西押给你如何?” “什么好东西?” “放心,不叫你吃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话说回来了,你没事提这一茬做甚?刚刚不是说的舍粥的事情么?” “唉,别提了。昨天我去大慈恩寺,想与和尚们商量着把大雁塔地宫里的佛祖血舍利移至宫里。可谁曾想,突然就冒出了一伙强人,曾点没把我给杀了。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藏进了地宫里与佛祖作伴,还不知要被那些强人给撕成几份呢!” “阿!”洛王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竟有此事!这也太大胆了吧?都无法无天了!到底是谁呀?” “不知道,反正我从地宫里出来的时候那些人都死当了,还是贾子虚救的我。说实话,当时可凶险了!原本以我的心会呯呯直跳,却没想到那一时沉静得很,心中未有半点波澜!” “这是为何?” “想来……想来是当是我身后的佛祖舍利之故吧,许是佛祖他也知我是阎罗转世。” 洛王笑出了声来:“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呀!” “不管怎么着,三叔你说,我要不要做这个善事呢?” 裴帆越听越气:“你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如何就这般笃定我就一定会输呢?” 裴帆那边话一说完,从楼下就走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刘梦棣在楼下遇到的那位小掌柜。 小掌柜哈着脸走上前来,细声说道:“几位爷,小人打扰了,那什么……棋下完了。” 洛王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这么快?看这时间应该才下到中盘吧?是谁投子认输了?” 小掌柜言道:“没人认输,和棋了!” 裴帆蹭得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即震惊也不信地大喝道:“和棋?开什么玩笑?围棋哪里有和棋的呀?又怎么可能和棋!就问你谁的子多?” “齐国使者持白先行,让三子半,何侍郎执黑到中盘时还差一子半,但何侍郎的大龙被断,按规矩得少数一子。也就是差了两子半。” 裴帆连忙说道:“那就是齐国使者胜了?” 掌柜应道:“没有!他们二人下到第一百五十三手,何侍郎下出了个三劫连环,下不下去,也就和棋了。” 古代围棋与现代围棋在规则上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行的是“尊者执白先”,但也有白让黑先行的棋局,但大部份都是白棋先行,与现代是相反的。 因为齐国使者是来客,所以何溯之执黑让其先行。 古人规则里也是有数子与数目的争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数子为胜。 不同的是,古人的棋盘讲究一统,棋路不能断,被人分了几块路,就得补输几个子。 何溯之的大龙被断了两截,所以得让一子。 若是按这个棋走下去,且没有大的变化的话,应该是白子胜二子半,齐国使者胜。 可围棋里还有一个东西叫劫彩。 劫彩是有先手优势的,后来必应! 但要是出现了三劫连环甚至四劫连环时,就会出现两边棋手一直在打劫,下不了别的子的情况。 这种情况就可以算是和棋了。 洛王刘士湛听到和棋的字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指着刘梦棣说道:“小六子呀小六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满肚子的坏水呀!还好我没下注,要不然非得给你坑了不可!押赢不赔、押输也不赔,你这不是通杀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和棋呢?” 刘梦棣言道:“我说三叔,什么叫坏水呀!他们会下出这种棋来我哪里会知晓,我又不是神算子,更不会下棋呀!” 洛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小子到底玩了什么手段,但我知道你就一定算到了这个!你小子就装算吧!走走走!” “去哪?”刘梦棣问。 洛王言道:“还能去哪,当然是把我新得的宝贝拉来给你了。虽是低价买来的,但值老鼻子钱了!你要是愿意留着呢你就留着,你若是不想留着就拉到你的黄骊集里给卖了换钱,总之算是我给太后合建那座舍利塔的银子了。” “拉黄骊集去?马呀?” “好马!你是没见过,神骏得很呢!” 刘梦棣着说:“一匹马能值多少银子?再好更贵的我也不是没见过,我马车上套着的即是大宛马,一千二百两呢!是个爱马之人见得都得骂我几句暴殄天物!要不是我送了一匹给七弟,还不知道他自己说我呢!” “一座塔而已,除了砖石还能有什么?一千多两还不够你买几块砖的?” “还有请五百罗汉做个法事,还要请人画像、雕刻等等、等等,没有三、四万两银子这个塔他建下不来!” 洛王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出一万,那大皇子他好与你争,想来不会低于一万两,其它人再凑一些,剩下的都归我吧!” “什么剩下的归你?哦,我出一万两,别人的合起来出个五、六万两,修完了剩个一万两银子凭什么归你口袋呀?” “不是!我是说,若是不够的话,剩下的银子都归我来出!小六子你听差了!” “你不意思一下?” “那是我亲娘,我能不意思一下么?我再多拉几匹马给你就是了!” “谁要什么马呀,马我多的是,黄骊集是我开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要现银!父皇要我年底前把四万两酹金给缴了,我这边还得办着粥厂,那边还得给太后弄舍利塔,我也得有银子呀!我说三叔,你多少也……” 刘梦棣话还没说完,那洛王便拉住他的衣裳说道:“一会儿我拉你王府去,你看看也就知道了!绝不会让你不亏!不陪你了,我真得走了!” “你真就这么走了?难得见上一面,你不押点银子便宜一下小六子我?” “马都给你了,还不够便宜你?与你实说了吧,我不会下棋,来这里更不是为了看赌棋,是皇上怕那何溯之不愿意下棋,派我来做监军来的!其实他下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齐国人的棋力不低呀!” 洛王一边说说着便向楼下走去:“不用送了,三叔我还没老!” “谁要送你呀!走你的吧!” 刘梦棣应了一声之后看向了那裴爵爷。 裴爵爷裴帆被刘梦棣看得有些发毛,而后也站了起来:“我、我也得走了……” 刘梦棣笑道:“你慌什么?本王又不吃了你!你更不是那细皮嫩肉的小娘皮,本王还能把你脱光了按在这桌面上么?放心吧,别人让本王一分,本王便会给他一分脸。让我十分,我就给十分的脸。你们裴家即是愿意把内务府的账给还上,那我也不能让你吃亏!” “什么?” “内务府的茶叶生意你接着做,不抢你的。内务府别的生意你也可以经营一些,但有件事情我得与你说清楚了!该赚的银子你赚,不该拿的银子千万别拿!还有,别让大哥与三哥掺和进你们裴家里的事情去,要不然麻烦!你输的这二百两银子一定要拿去开粥厂,说是淑妃娘娘吩咐你这么做!” “这是为何?” “不为何!想知道呀,你问裴绰去,他是个人精,他明白得很!” 刘梦棣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而后将手往背后一摆,走到了那掌柜的身边,轻声说道:“给爷找一套衣物来!越破越好!” “什么?” “衣服,破一些,唉!你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去外面随便找个受了寒灾的灾民换一身也行!回头我让罗先生把银子算给你,快去!” 掌柜想了想说道:“六爷之前不是拿过一件破衣赏……小人这就去!” ………………………… 户部侍郎何溯之黑着脸从黑白银勾院里走了出来。 不远处就有不少的汉国士人看着他指指点点。 何溯之将头一低,急急得地钻进了自己的轿子里。 何溯之的脸上是带着不安的,因为他没有赢下这盘棋来,不知道怎么与皇帝交待。 而那些指指点点的人里有的在指责他为何也下不赢。 有的在帮他说话,说是和棋圣弟子下到和棋已不容易了。 第110章 江湖残局 总之,何溯之自己并不觉得这盘和棋下得有什么光彩之处。 他坐上轿子走的时候,那齐国者使才从银勾院里走出来。 齐国使者姓王名铭字仲楼,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三十都不到。 他的穿着虽然十分普通,但却掩盖不住那千年的世家气度,谁叫他是琅琊王家最为出身的子弟之一呢。 那一身儒雅之气怕也就只有户部的李荛才能与其相比了。 王仲楼从银勾院里走了出来,因为没能赢下这盘棋来,脸上也明显写满了不高兴。 他看着那何溯之远去的轿子,皱了一下眉头,而后转头看向了身后。 从王仲楼的身后追出了个人来。 那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显得十分老成。 从他身上的穿着就可以判断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那人叫道:“仲楼!你这擂台还没摆完呢,如何就要走了?” “无心下棋呀,若有挑战者,让他们等明天吧!” “刚刚就见得你有些不在焉,还下成了和棋,这是因何?” 王仲楼叹了一声说道:“数日以来连赢一十八盘,又摆了两日的擂台,就只有那位姓何的来应战,唉!没见到我想要见之人,自是有些遗憾。老师若是来了,却是不知如何与他交待呀。” “想见之人?你摆下这个擂台却是为了找人?是寒潭先生交待的么?” “找人是老师委托,摆擂却是是我临时机策。” 中年男人不太高兴地说:“齐君命你我二人来汉,我为正使,你为副使,你我当同心协力才是,如何你还有别的心事却不与我说?” 王仲楼苦笑一声说道:“都是些私事,进不得上卿的耳。算了,我们先回都亭驿吧。” 上卿,是一种古称,也是齐国人对朝臣的一种美称。 那人之所以会被王仲楼称为上卿,完全是因为他是王仲楼的上级。 王仲楼是琅琊王家出身,自有他的傲慢之处,虽然他对眼前人表现得并不算太恭敬,但也算是给了些面子。 因为对方的出身其实也不差的! 这位齐国正使姓田名陟,出自清河田氏,亦是齐国的名门望族! 那田陟看了一眼身后又道:“且慢,还得先去一处地方!” “什么?” 田陟拉着王铭王仲楼便向着街对面走去。 王仲楼摇了摇头,只得随他而去。 二人过了街,来到对面,面对着那黑白银勾院的大门又站住了脚。 田陟小声地说:“我刚刚看到汉国的洛王正与那几个跟随我们的探子说话,此时他们还不知我们已经出来了,此时你我正好办去一些事情!” “什么?”王仲楼问。 “得去拜访一下潜渊先生!” 王仲楼连忙说道:“是呀,来到汉国许久,却未曾来拜望这位十大鸿儒之一的潜渊先生,实是罪过了!” “不是真去拜望!他是被逼自刎的汉国豫王的旧部!若是与其交好,让他在汉国说点当年豫王是如何被汉帝所害之事,那对我齐国可是大大的好事呀!柴三……哦,我是说潜渊先生的家邸就在聚贤坊,我都打听好了!从一条小路进去,看到一片小树林即是。” 王仲楼想了想说道:“不论公事还是私事,潜渊先生与老师齐名,我这做小辈的去看望一二也都是应该的。我们走吧!” 王仲楼话一说完便向前而去。 “你等等我!刚刚还想说你礼数周全,如何这般冒失,我们得带点东西去呀!” “路上买点也不迟,快些走吧,再不走那些耳目就得跟上来了!” ………………………… 王仲楼与田陟随便在街边买了点贵物,让伙计用好丝缎打包好以后,在街边雇佣了一辆马车便向着聚贤坊而去了。 ===下棋=== 他们二人坐着马车进了聚贤坊没多久,便在一条小路路口处停了下来。 那田陟下了马车在付了马车钱之时,那王仲楼便已经向着小路里走了进去。 田陟摇了摇头,对王仲楼这种性格也表示出了无奈。 王仲楼是世家出身,学识、修养都很高,但他的修养却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礼貌,而是只对闻名于世之人有所礼数。 或者说,他只对他钦佩之人才会有一定的礼貌,别人他却是看不进眼中。 这倒是与刘梦棣是有几分相似的。 像田陟这样的人,即使他是自己的上司,王仲楼好似也并不太给自己面子。 田陟付了钱跟在王仲楼身后也向着小路走了进去。 小路即是通往石家大院的,尽头处的大院即是目的地。 可那王仲楼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得小路边有一个人正倚着一棵小树侧躺着。 那人衣裳褴褛,头戴着一顶遮风挡雨的斗笠。 最主要的是在那人的身前还摆着一副围棋残局。 原本王仲楼也没在意这路边骗钱的残局,但他只瞄了一眼便有些走不动道了。 王仲楼深吸了口气,却是在那棋盘边上蹲了下来。 此时田陟也从后面赶上前来。 他见得王仲楼蹲下,有些不满得说:“仲楼,别看了,这就是骗钱的江湖死活棋而已,你虽棋力非凡却非棋痴,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可别在这里费功夫。那些探子要是跟上来,我们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王仲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棋盘上的黑白子,摇了摇头轻声言道:“不着急,让我先把这道死活题给解出来!” 王仲楼说完,那原本侧躺在路边的小伙子却是马上坐了下来。 他将斗笠一摘,轻声笑道:“二位来下棋呀?一局二钱!” 王仲楼抬眼一看,眼前人却只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这人除了刘梦棣还能是谁。 王仲楼轻笑着说道:“二钱银子?你这死活棋挺贵的呀!就是……敢问朋友,你这死活棋可有说法?” 刘梦棣笑道:“局名,在劫难逃!” 王仲楼轻笑道:“我从师学艺十年整,却从未听说过此局,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刘梦棣不满地说:“要下便下,哪那些个破事!我还下了四十年的棋呢!” 田陟哼了一声:“你一个二十岁的小伙,下过四十年的棋?你挺长寿的呀!” “前世下的呀!不行么?” 田陟正想要说话,那王仲楼伸了伸手,又摆了几下,让田陟不要吵闹。 田陟虽为正使,但好像很听王仲楼的,不再言语。 王仲楼看着那棋盘,越发越觉得不对劲,到最后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进了胸膛! 王仲楼说道:“这题……黑棋无路可躲了呀!无解呀!” 刘梦棣笑道:“是你解不出来而已,并非无解。呵呵,你若是真想学,你花二两银子给我,我教你怎么走这道死活棋。” 站在王仲楼身后的田陟有些不耐烦地说:“仲楼,别在这费时间了,快些走吧!” 王仲楼言道:“不着急,让我将这盘棋看破再说。” 刘梦棣笑着道:“你看不破的,就算是棋圣来了,他也看不破!想要知道怎么解,只得付学费!或者你可以先花二钱银子试走一局!” 听到有人羞辱棋圣,田陟便十分不高兴地说:“棋圣来了必能解之,你这后辈过于放肆了!” 刘梦棣笑道:“放不放肆的不是你说了算,要不然你来下?一局二钱银子,你赢了拿银子走人,我赢了把银子留下!你若是想要学解法,给个二两银子就行!” 王仲楼听了刘梦棣的话,向着怀中掏了进去。 田陟问道:“你还真要下这盘死活棋呀!” 王仲楼也不回答只是苦笑了一声,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子。 他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出来。 那锭银子足有五两重。 王铭王仲楼将银锭放在棋盘边上,而后说道:“这是齐锭!五两银子买你的这道死活棋,不算是委屈你吧?” 田陟愣了一下,说:“你如何也不试解一下呀?以你的棋力如何会解不出来?费这话多银子做甚?” 王仲楼摇头笑道:“我虽看不起汉国众棋手,但还不至于无有自知之明。这题我确实解不出来!” 刘梦棣笑道:“看你的样子高傲非常,出身非富即贵,但照你刚刚这话来看,你还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看你这般虚心的份上,这锭银子我便收下了,定教会你解法!” 刘梦棣刚要伸手去拿银子,那王仲楼却也将手一伸,拦在了刘梦棣的前面。 他说:“这一锭共五两,二两银子是买你题解的,另外三两,我想知道这题的出处!” 刘梦棣笑了一声,将王仲楼的手拍到一边,把五两银子拿了起来。 而后他才说道:“此题名为在劫难逃,这题解法不在逃而在劫!” “嗯?在劫?” “呵呵,这里有两处妙手,第一处在这里!” 刘梦棣说着拿起一边破碗里的黑子便在下了一子,而后接着说:“这一子冲了之后,你必定要挡。我再冲,你是不是要再挡做厚了?” “不错!” “不着急,这里还有一手飞!” 第111章 翻天快斧 “哦!”没等刘梦棣把琴讲解完,那王仲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说:“这是要打劫彩?这一劫彩打上的话……” “呵呵,刚刚说了,这道题是有两处妙手的,还有一处在这,再加上左上角原本就有的一处劫彩,一共是三处!” 那原本站在一边不耐烦的田陟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他向着棋局上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又是三劫连环的和棋?” 刘梦棣抬头看了看那田陟却是笑道:“谁跟你说是和棋的?” “都三劫连环了还不是和棋?” 刘梦棣笑道:“黑棋还能赢半子你信不信?” “什么?”田陟愣了一下。 刘梦棣将手一伸:“我只教解法,不教赢法!你要是想学怎么能让黑棋赢半子的话,呵呵,请另付五两!” “我又不与你下棋!” “你不下棋你多什么嘴?” 刘梦棣正与田陟说着话,那王仲楼言道:“解法我会了,但我想知道,这道题你是从哪里来的?谁教你的?” 刘梦棣笑道:“很少能见到你这般出手如此慷慨的棋痴了,我便好心地告诉你吧,这题其实不叫在劫难逃,而是称为陆压渡劫,出自唐时的周生遇仙棋谱。陆压是一位仙人,他明知天劫将至,故看破混沌,不如应劫做劫,而后方才有一线生机!你不吃亏,上一次户部何侍郎想买题,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田陟指着棋盘说道:“原来他的三劫连环出自这里呀!” 王仲楼却是摇头说道:“不对!弈棋千变万化,不是想下成三劫连环做能做出三劫连环的,且这也绝不是什么古谱。今人好斗,每子必争,古人好雅,局入为先。古人才不会这么下棋呢!这盘残局……这棋路看着怪得很呀!” 刘梦棣呵呵笑道:“你倒是有些本事,看看怪在哪了?” 王仲楼想了想,问道:“白棋第一手是下在哪?” “在这!”刘梦棣拿手指指了一下棋盘。 那王仲楼连忙伸出右手,一边看着棋盘一边掐起了右手手指。 不出一分钟,那王仲楼便深吸了口气,说道:“不对,白棋差一手棋!这盘棋……” 刘梦棣也不说话,只是伸着手掌挥了一下。 王仲楼明白了过来,他想从钱袋里再拿钱出来,但钱袋里好像并没有那许多钱了。 不是他没钱,而只是简单的没带够。 王仲楼抬头拉了拉田陟的衣服。 田陟无奈地看了王仲楼一眼,只得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递了上去。 王仲楼从里面又拿出了一锭银子递上前去。 刘梦棣呵呵一乐,收了银子之后将之前下在棋盘上的黑子给收了回来,而后将黑子在破碗里换成了白子,在棋盘上下了一手。 田陟开始有些看不懂了。 王仲楼言道:“这不是到黑棋,而是到白棋下了?白棋先手明显,下的这一手棋护压住了两路黑子,可现在黑棋再做三劫连环已经来不及了呀!” 刘梦棣从破碗里又拿出了一枚黑子却是直接下在了天元往上一格的地方。 “妙手!”王仲楼不禁叫出了声来。 田陟问道:“什么?” “只要再下二十余手,怕是白棋的大龙就得被断了!我刚刚如何就看不出来还能使这一手棋呢?不仅将黑棋左右两路的完全连起来,还、还……二十手之后白棋的先手必失,这盘棋也没必要下下去了!” 刘梦棣笑着说道:“这是因为执白者为何侍郎呀,何侍郎绰号叫翻天快斧手,尽好断人大龙,所以看起来这白棋就是在处处抢攻。也正是因为抢攻,使得棋子皆在四、五、六路之间撕杀,更使得你只想着白棋下一步该攻哪里,却忘了中元之处还有一手妙手等着!” 王仲楼却是说道:“不,不对!” 刘梦棣戏谑地笑问道:“哪里不对了?” “这不是黑棋要做成三劫连环!这、这是白棋看出了这一妙手足可使自己立败,不敢再应子,所以便想出了三劫连环的招式想要下成和棋!” 刘梦棣笑道:“你还不算笨!” 王仲楼连忙又问道:“刚刚你说黑棋还能胜半子?” 刘梦棣笑道:“想学?那得掏银子!” 王仲楼摇头说道:“这种棋路我是学不来的!可、可为何……不可能呀!” “什么不可能?”刘梦棣又笑着问。 王仲楼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刘梦棣行了一礼。 刘梦棣摆手说道:“何必这般多礼?” 王仲楼低着的头并没有抬起来,而是恭敬地说:“想来这位朋友……这位先生您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吧?你于此摆出这棋局,是不是想告之于我,那何侍郎就曾走过这三劫连环?” 刘梦棣笑着说:“抬着头跟你说话很累呀!” 王仲楼一听这才收了礼数又蹲了下来:“还请先生指教!” “你年长于我,不可叫什么先生。” “师从技高者,与无年纪无关,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你即是这般谦虚起来,我便告诉你怎么回事吧!你是不是想问,棋路千变万化,每一盘棋皆不可能相同,何侍郎在这一盘棋里下出三劫连环,为何还能在与你下棋之时复刻出来?” “正是!” 刘梦棣干笑了两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们的棋路是一样的呀!” “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么?你们二人师承同源,何侍郎很清楚你下一步会下在哪里,只要稍稍一变一调,你就得按着他的想法下去下!即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想下出什么样的棋路便能下出什么样的棋路出来!别说是三劫连环了,就算是四劫连环他也下得出来” 王仲楼连忙摇头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师父门下弟子我全都知晓,并无何侍郎之名!况且我得恩师真传,棋力在齐国亦是罕见,他想这盘摆弄于我……” “为何非得是寒潭先生之弟子?何侍郎在汉国做了几十年的官,他哪里有时间去齐国拜寒潭先生为难?” “什么?” “我虽说不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何侍郎的棋路与棋圣是一样的,且一定是发生在何侍郎在汉国入仕之前!” “阿?”王仲楼愣了一下。 刘梦棣又道:“何侍郎之棋力与寒潭先生即在伯仲之间,对寒潭先生的棋路也十分熟悉。他用我的下法与你对弈,玩弄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晚辈且不就是轻而易举?”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若是故意如此……他当赢我才是!” 刘梦棣笑道:“他不会去赢你的,但也不想输给你!” “为何?” “如果我所说没错,他定是觉得这世上能真正与他一教高手下的也就只有寒潭先生了,若是输给你,他定觉得丢脸。但若是赢了你,即会使其声望大涨,必然被所有人知晓其棋力高绝!这也是我很想不通的地方,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好像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棋力有多高深!” 王仲楼此时却一下子对何溯之失去了兴趣,而是对刘梦棣感觉到了好奇。 他突然说道:“你意思是,你与何侍郎下棋,你能赢他,他与我下棋能随意摆布于我,换言之,你的棋力定在我之上?” 刘梦棣笑道:“若是你变个棋路,想来赢你也难,但你若是不变棋路,真要以那棋圣教你的那些路子来走,怕是过不了一百手你就得与何侍郎与我下的这盘棋一样,会失了先手!” 王仲楼听得刘梦棣的话,将之前的敬仰之情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田陟此时却是冷笑道:“你意思是当今棋圣的棋路都不如你一个路边摆江湖摊的?” 刘梦棣笑答道:“不。不是棋圣不如我,是你们不如我。寒潭先生是大名家,这世上只要是个会下棋之人,谁还没研究过他的棋路呢?寒潭先生若是与我下棋,开局二十手就能明白我是怎么一回事,也不会落入我的陷阱,但你们却是不行!” 田陟又冷笑道:“你才几岁呀,敢说这样的大话,还不知道你这盘棋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仲楼也问道:“你若是真有这般棋力,为何不来黑白银勾院与我一较高下,却是要在这里摆下棋局?” 刘梦棣笑道:“对弈之事谁敢言说自己不会马失前蹄?我若是一不小心输给了你,定会觉得十分丢脸。但若是赢了你……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像是大人打小孩一盘!且我与何侍郎一样都不想让别人知晓我会下棋!说句可能会让王使者你生气的话……你之前赢的那些棋,都是与不会下棋之人下的,真正会下棋之人根本不会与你应战。” 田陟想要发火,那王仲楼却是极冷静地反问道:“你如此激我,是想与我在此手谈一局?” 刘梦棣笑道:“我心中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却不是在给大汉国仕人争什么脸面,也不是想要得什么名声,只是想给何侍郎抱个不平,让你知晓,他的棋力真的远在你之上!当然了,你也不必应战!” 第112章 棋风棋路 王仲楼却是问道:“我若是想要应战呢?” “即是齐使愿意与我一战,我自是奉陪。你且放心,我是不会将你输棋之事四处言说,保你那十八连胜之名继续传扬于长安城内!当然了,你也可以扬长而去,直接进到路尽头的潜渊先生家里!” 王仲楼疑问道:“你怎知我要去找潜渊先生?” 刘梦棣却是反问道:“齐使来汉是为何事?” “汜水关内外两国陈兵二十余万,战事一触即发,我自是来此消解兵灾,免得百姓生灵涂炭。” “即是如此你们何必要惹怒汉帝?所以,你们是为求战而来,非是求和而来!是为了让汉帝怒而发兵,出关与你们决战!要不然齐国必会派个主和之使,绝不是你这般锐气十足、说话不留余地之人!” “主和非得软弱示人?齐君遣我为使,我自是不能损其威名,更非是要委曲求全!乃是喝令汉国不要受人挑拨,而使黎民蒙灾、百姓受祸!” “难道不是因为汜水关易守难攻,要将汉国骗出关外再战之故?即是两国要交战,那你们必定是想在汉国弄点什么内乱出来!正好潜渊先生素有儒名,且还与已薨之豫王有所瓜葛,你们定是想着让潜渊先生在汉国以豫王之事败坏皇帝之名吧?要不然你们如何此至?” “家师乃是寒潭先生,与潜渊先生齐名于世,我这个做晚辈的前来拜访有何不可?” “难道你们不知道只要你们与潜渊先生见上面,就是害了他吗?我即是能在此处等你们,我汉国密探又如何想不到?你们以为没人跟着,汉国朝廷就真的不知道了吗?也许密探一早就在石家大院里等着你了?” 王仲楼愣了一下,与田陟互望了一眼。 那田陟靠近王仲楼,轻声言道:“今日那些眼线的确是有些奇怪……” 刘梦棣笑道:“你们现在若是进去找潜渊先生,把潜渊先生害了不说,目的也不可能能达成,但若就这么回去受那些探子的盯稍……呵呵,倒不如坐下来与我下一盘棋的好!” 王仲楼想了想应道:“我与你下盘!” 田陟连忙说道:“仲楼别听他胡言!如何还真坐在这里下棋了,他就是在激你而已!” 王仲楼没理会田陟,而是开始收拾起了棋盘,将那些白黑子装入破碗之内。 破碗只有一里,里面即是有白子也有黑子,两相一合,将那只破碗是装得满满当当。 刘梦棣笑道:“下棋可是要有彩头的!” 王仲楼也轻笑道:“朋友言辞犀利,智聪文明,想来不会又是银子吧?” “当然不是!” “那像想赌什么?” “不是银子,那就是铜子了呀!” “嗯?” “我若输,给你一文钱。你若输,给我一文钱,你看如何?” 王仲楼轻笑道:“我若是告负,那输的可就不是一文钱了,而是脸面!你虽有所才学,但看你的穿着打扮……呵呵,你输了定然无所谓脸面吧?说到底,我还是亏呀!” 王仲楼说话间已经将棋盘给收拾完了,还在棋盘的星位上放上了黑白各两枚棋子。 古代围棋规则与现代规则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古人下围棋是有四个座子的。 去掉座子的确能使棋法变化更大,偶然性与激烈性也会更强,但却会失去围棋“围”这个字的本意! 所以古人一直都有保留着座子的习惯,且以保全子数多为胜。 刘梦棣看着王仲楼轻笑道:“那你想让我加什么注呢?” “我不要别的,就要你身上的衣裳!当然了,这么冷的天,我许你留两件遮羞的裤头在里!” “虽说一时间也冻不死我,但我要真光着身子从这里出去,那……公平!确实公平!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是改一改棋路,若是再按那个棋路下棋,怕是……” “这是我的事!你先吧!” 刘梦棣笑道:“你棋力太差!我还是让先吧!” “让先?那我要让你几子?” 回合制的游戏与棋牌,先手从来都具有天先性的优势,所以刘梦棣在让了先手之后,先手却是也要让子的,这样才能显得平公。 刘梦棣答道:“不用你让子,我倒让你半子!你放心,下不到收官的!” 王仲楼从破碗里拿出了一枚白子便下了下去并说道:“你的口气越来越大了!” 刘梦棣并不回答,从那只破碗里拿起黑子开始下棋。 只这开局几手棋下下去,那王仲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因为刘梦棣的棋路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王仲楼深吸了口气问道:“为何下得这般凶狠?这可才刚开局呀!” “这便就是我的开局之法!” “你这是什么开局?” “每子必争不是现在人与古人下棋的区别么?这若是没有座子,我下得比这还凶呢!我这路棋称为忠国流,原本应该是执白先手才会用此布局,但我想再让一让你,后手下此开局。我这路棋有三个特点,一是快拆、二是凶压、三是灵巧,你可得小心了!”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王仲楼话虽然这么说,但那白子抓在手中却是迟迟都没下下去。 正如之前所说的,王仲楼虽然傲慢,但却不是刚愎自用。 他在思索了一阵之后,心数出了几路刘梦棣的开局变化,这才下又下出了一子。 刘梦棣却是想也没想便执黑应了一手。 见得王仲楼又开始冥想,他并不打扰,只是重新倚靠在路边树干上,等着王仲楼下棋。 这并不是王仲楼真想下得这么慢,是因为他真没见过这路棋,所以得再三思考之后才敢下子。 二人下了不过二十余手便花了许多时间,弄得刘梦棣越发得无聊起来。 王仲楼一边看着棋盘,一边拿着白子在手指间玩耍,一边却又问道:“你这路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也算是博览群书,却为何从不曾见过。” 刘梦棣答道:“小时候家里穷,别人上兴趣班,我就只能在一边偷看,算是学了一些。” “什么兴趣班?” “哦,没什么。我是说,求学之时不曾放下小时执念,自学了一些,后来在业余比赛里也算是得了些奖,下赢职业三段什么的也是常有之事,原想入职业赛的,一是没有门路,二是家中出了些变故。生活不允许我以此为生呀,最后便也没拿这个做成职业了,不过在联众里也算是下了几年的棋。” “你的话我没听太懂,你是说你出身寒门,因生活所迫不得不放弃行棋之道?” “算是吧。” “那联众又是什么?” “算是棋社吧,每盘棋都是在与不同的人下,所以我见过的棋路比你见过的要多得多!唉,再世为人,虽然把棋子又拾起来再下,却已没有了当初的感觉了!许是因为座子的关系吧。” “你以前都是下没座子的?” “是,我还与国手下过呢!还赢了,自今引为自豪!” “你说的是何侍郎?” 刘梦棣笑道:“当然不是。” 刘梦棣正想要再解释一些什么,从道路的一头缓缓地便抬过来了一顶轿子。 刘梦棣一见,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急急地拍掉身上的尘土整理起了衣服来。 站在一边的田陟见得刘梦棣的举动有些奇怪,便也向着远处抬过来的轿子看了过去。 而王仲楼则依旧还是目不转睛得盯着棋盘。 那轿子越来越近,正要经过刘梦棣身边之时,扶轿的丫鬟突然叫出声来:“停轿停轿,就停到路边!” 那轿子一落,从轿子里传出了一位小姐的声音来:“不是还没进石家大院么?如何停下了?睛儿?” 喊落轿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沈琳琅的贴身丫鬟晴儿。 轿子里的也不是外人,正是沈琳琅本人了。 晴儿向着刘梦棣看了几眼,在轿子的小窗边上小声地埋怨着:“你自己明明是看到了,却不吱声,我要是不喊停轿,还不知回去以后你如何数落我呢。” “不许胡说!” 沈琳琅红着脸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在跨过扛木之后对轿夫们说道:“你们且去休息吧,一个时辰以后来再来石家接我。” “是。” 轿夫应了一声,抬着轿子便走了。 沈琳琅红着脸来到刘梦棣的不远处,向着刘梦棣压了压福。 晴儿站在那沈琳琅的身边说道:“我说穷书生,你不是有正经差事么?如何在这里练上摊、摆起棋了?” 刘梦棣不好意思地答道:“闲来无事,赚几两碎银子使唤。” 晴儿又道:“我家老爷说街边摆棋的全是骗子,你……哎呦。” 晴儿痛叫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幽怨地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刘梦棣礼貌地问道:“却不知小姐如何来此了?” “潜渊先生与爹爹有旧,其外孙女璇玑与我乃是好朋友,昨日她派人送来书信,说是家中梅花绽放好不盛收,邀我今日前来一赏。” 沈琳琅的确是王璇玑请来看梅花的。 第113章 出身名门 但是看梅花只是王璇玑的一个借口。 王璇玑其实是想让沈琳琅多与自己的哥哥接触一下。 如果沈琳琅真能与自己的哥哥“成事”, 王研王墨思在科举之路上一定会十分顺畅。 那么王家的大仇也一定可以得报。 沈琳琅与刘梦棣正说着话,那王仲楼又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刘梦棣看了一眼棋盘说道:“哦,那小姐您请自便,我这里……。” 刘梦棣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而后蹲了下来在破碗中拿起了一枚棋子便在棋盘上应了一手棋。 王仲楼又下一子,刘梦棣再应一手之后,王促楼呼出一口大气。 此时那王仲楼手中掐着白子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看都没看那沈琳琅一眼。 沈琳琅没有着急着进石家大院,而是靠近了一步,轻眺了一眼棋局,而后压福说道:“原只以为公子字秀工美,却不想亦是弈中好手。” 沈琳琅不是王仲楼,并没看出这盘棋到底好在哪里妙在哪里。 她刚刚说的这些话其实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表现而已。 或者说,他只是在“恭维”刘梦棣。 在一边听着沈琳琅与刘梦棣对话的田陟在回想了一下刚刚轿子的形制之后,又打量了一下沈琳琅的装扮。 田陟意识到了什么,拱手对沈琳琅问道:“敢问这位小姐可是沈礼部之女?” 沈琳琅压福回应:“正是。” 那田陟一听就来了兴趣:“难怪这般脸熟,沈家小姐可曾记得我?你小时候见过我的,当时我与令尊在厅堂说话,你与令兄在后堂玩闹。我在厅中说,江南沈家世之良族,婚姻匹配当门当户对,此时你从里面跑出来说,自己当嫁天下一等一的才子,即使出身寒微也无关紧要!” 沈琳琅偷看了一眼刘梦棣,而后躲避着刘梦棣的视线,微红着脸,连忙应答道:“不曾记得!” 田陟笑道:“自是不可能记得,当时你是真小。沈礼部刚入礼部也没多久,因他游历齐国之时与我曾有过交往。后来我官入刘国鸿胪寺,来汉国做使者,即是沈礼部接待的我。却不想这一幌十几年过去,我已是鸿胪寺少卿,他已是汉国尚书,你也如婷玉之珠了!” 沈琳琅连忙压福说道:“原来是世伯,给世伯行礼了。” “多礼,多礼。” 那田陟眼珠一转,连忙说道:“这位是琅琊王家的王铭王仲楼,是……” 田陟提到王仲楼时那王仲楼却还是一点也不理会自己,仍在看棋。 田陟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王仲楼,王仲楼却还是不理不睬。 田陟尴尬地说:“王仲楼出身名门,乃是棋圣寒潭先生的弟子,他非是骨傲,乃是棋痴,礼数不全还请小姐见谅。” “无怪。” “却不知令尊平日有没有提到过他?他可是齐国近年来少有的才俊呀,世人称其为齐国八骏之一,皆言其有嵇康之雅,有王右军少年成名之相!还是众多少女盼嫁之郎君呢!” 沈琳琅低头看了一眼蹲着下棋的王仲楼,言道:“果是齐国不世出的奇才。” 沈琳琅说到这里却愣一下。 她回想了田陟说的那几句话之后,问道:“他即是最近连赢汉国仕人一十八盘棋,未曾一败的齐国副使?” 田陟得意地说:“正是他!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他是棋圣寒潭先生最为得意的弟子!亦是王家最出色之子弟呀!” 面对田陟对王仲楼的“推销”,王仲楼却感觉到了不耐烦。 他说道:“世叔,禁声,莫要吵着我。” 王仲楼说着便在棋盘上下了一手。 刘梦棣也只得应一了道。 王仲楼再次摇起了头来:“你这棋路怪得很,这几个子是真不要了吗?”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棋路再怪也只为吃掉对方,赢下棋局。你能吃得下便吃下,能将我棋子都围光干净最好,这是齐使你的事情!” 王仲楼摇头说道:“我若是真吃了你这几枚子,怕我就得少一手棋,而就是这一手,你必定能从这里下手!我必如那何溯之一样,被你占去先手!” 王仲楼没理那几枚快要被自己吃掉的黑棋,却是在原本刘梦棣应的那一手的附近靠了一子。 刘梦棣却是不假思索地一个小飞出去。 王仲楼截断小飞之后,刘梦棣却是在附近的另一枚子上长了一手。 王仲楼深吸了一口气,刘梦棣这才解释道:“原本我就是要弃子争先的,你若是再不吃我这几枚子,怕就得被我连回来了,最后你连这几个子也吃不着!” 王仲楼此时才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看着刘梦棣问道:“何侍郎口中所说的开局百步无敌手说的即是你?” 这要是沈琳琅不在场,刘梦棣必定是一口就会应下来,甚至还会嘲讽王仲楼几句。 但沈琳琅此时即是跟前,他不敢表现得那么张扬自大,只得说道:“那是何侍郎不听我劝,非要用这流派技法与我对局,自是次次被我所克,这才使得百步之内失了先手而败,倒不是说我遇谁都是百步无敌。” 王仲楼想了想,在棋盘里又与刘梦棣下了几手。 那王仲楼手里拿着白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而后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白子扔在了棋盘之上。 田陟一见,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他说:“仲楼你这是做甚?你之所长在于收官,这才刚开局,你扔什么棋子呀!即是下了,那便将它下完它呀!你也不是没在收官反赢对方?” 王仲楼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下了!百手之内我之先手定然被夺,就算是下到收官,那也只是自寻烦恼、自找没趣而已。我的确是不是他的对手!” 刘梦棣也站了起来说道:“我说过了,圣棋的这路开局之法已经使老了,其破解之法已有,不同的是寒潭先生棋力高超,能补之不足,后陈而积发,故立不改之地。你急于求成,只学其势,且锐可争锋,龙战于野,但无后局厚势之优,故下不过我。此非棋力之过,乃是开局章法之失。” 王仲楼拱手言道:“多谢提醒,下了这许久的棋,还不知阁下姓名。” 快嘴晴儿却是在一边嘲讽道:“什么连赢十八盘,谁知道是不是花了银子让别人故意输的,要不然如何连道旁练摆的也下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大才子,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穷书生而已,在现世阎罗那里做个小小的财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别想了,他叫罗翰文,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沈琳琅却是轻声小喝道:“晴儿,不得多嘴!” “是,小姐。” 王仲楼却是对刘梦棣拱手道:“即是打听姓名便知,阁下定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呀!却不想寒门之内还有如此高手,是我见识短了!将来定还来讨教!” 王仲楼说完再次拱了拱手,而后向着小路外走去。 田陟却是说道:“仲楼,走反了!” “不去石家了!” “什么?糊涂!一盘棋而已,别人又不知你输了,遇此小小挫折便让你……” “非是如此,上卿这边来!” “什么?” 王仲楼向着沈琳琅拱了拱手,向着主路方向而去。 田陟只得追了上去。 王仲楼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此人虽是出身寒门,其做派却非常人能比。他能看破你我行径,知机策、识明要,绝非泛泛之辈。刚刚听那丫鬟说此人乃是王府门客,想来是汉国朝廷有意安排于此。即是行径被人看破,想来汉国朝廷亦是必有准备,我们当从长计议!” 田陟想了想说道:“你这么想道也没错,只是……” “我们日后再秘密前来也就是了!” “怕是……” “不怕!我就是想让那些汉国朝廷耳目知晓我在寻找时机与潜渊先生秘密一会,越秘密越好。即使只是与潜渊先生喝口茶也行!他汉帝若是真起疑心将那潜渊先生一家给害了,那可比潜渊先生自己四处说汉帝无德有用得多了!” “呀!对对对!仲楼说得极是!” 王仲楼与田陟就这么商量着就走了。 而留在现场的沈琳琅见得他们离去,红着脸向着刘梦棣走了几步,压福言道:“我听爹爹说那齐国使者棋力非常,没想到、没想到他却是与你百步棋都未能下完……” 刘梦棣连忙谦虚地说道:“并非我棋力高超,乃是其布局老套,早被那何侍郎都破解完了。” “何侍郎破解的?” 刘梦棣答道:“此事我也……哦,六爷名下产业有一处名为银勾院。” 晴儿抢着说:“这我们知道,不必你多言!” 沈琳琅不仅知道黑白银勾院,她还去过那里! 黑白银勾院可不有大厅堂,还有雅间,更有假山水榭,亦是文人举子们吟诗作画的好去处。 当初沈同和就是让沈琳琅去黑白银勾院与一众才子“相亲”,这导致了沈琳琅的逆反心理。 沈琳琅为了反抗父亲的这种行为,当时便去激了在场的两位才子赌棋。 第114章 苦寒竟香 这两位少年才子其中一位是翰林待诏傅青书之子傅玉航。 那翰林待诏傅青书不是别人,正是八皇子正宁王刘梦枰的师傅。 而另一位即是何溯之之子何向东。 二人下棋的结果在第一章时已经交待过了。 何溯之本就棋力高超,耳濡目染之下他儿子能赢傅玉航也都在情理之中。 何溯之与刘梦棣以前其实也常在黑白银勾院一起交流棋艺,因为齐国使者王铭王仲楼的到来,刘梦棣一早就算到了最后皇帝会让何溯之出 马。 他也知道何溯之极有可能不想去下这一盘棋,所以刘梦棣当时就还给了何溯之五十两银子。 说是让他还给傅青书,以免在朝中得罪人,实际上是向何溯之买个人情,不在要皇帝面前将自己全下棋的事情说出去。 此时那沈琳琅回头小瞪了一下晴儿,估计是怕刘梦棣知道自己在黑白银勾院做的事情。 刘梦棣也不说破,只是言道:“那何侍郎虽然官拜户部侍郎,但其实是个棋痴。只是不知因何之故,不太愿意让他人知晓自己的棋力。他常化名来银勾院下棋,我们也都不说破。当时有人夸耀棋圣寒潭先生之棋力,何侍郎却显出不屑神情。何侍郎言说,寒潭先生开局化变共只有二十六种,皆被其所破解!” “阿!”沈琳琅惊了一下。 刘梦棣接着说:“何侍郎并无虚言,凡用寒潭先生所擅长之开局者,皆落败于其。我从中学了一二定势,虽不能与寒潭先生一教高下,但破齐使之开局还算是绰绰有余的!” 沈琳琅说着压福言道:“公子谦虚了。若无高深棋力,众使知其之变化,亦不能为胜!公子……” 刘梦棣正当拱手要说话之时,从小路的一头又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却不是从大街那边走来的,而是从石家大院出来的,且还穿着一件黄裳,像是花园之时嬉戏活泼的黄色彩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潜渊先生的外孙女王璇玑。 那王璇玑还没走近,便叫了一声“琳琅!如何耽搁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琳琅回过头去见得是王璇玑,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一样脸上是又羞又红。 可那王璇玑好似还没发现。 她走过来对刘梦棣问道:“你如何在此?” 沈琳琅也是一愣:“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吧,他来过我家,我义爷对他还挺客气的。即是来了如何不进去坐坐,省得我义爷又说我不礼貌。” 沈琳琅拉了拉王璇玑,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好像是在说刚刚刘梦棣与齐国使者下棋之事。 那王璇玑深吸了口气问道:“你下赢了那个齐国使者?连中盘都没下到他就投子认输了?” 刘梦棣只得笑道:“侥幸而已。” 王璇玑看了一眼地上的棋盘,说道:“还以为你只以琴抚见长,却没想到也善于对弈!你倒是有些本事!即是来了,那就别客气了,进去吃杯清茶吧,我哥与我义爷虽然都不在,但我也不能怠慢了客人。” 刘梦棣只得拱手言道:“家中即是只余女眷,那我也不便打扰。小生在此布棋其实不为名不为利,更不会拿出去传扬,只是想救潜渊先生一救。” “什么?”王璇玑疑了一下。 刘梦棣只得解释道:“齐使乃是为见潜渊先生而来,其之目的昭然若揭,对石家并无好处。潜渊先生虽身陷豫王后人之事中,被朝廷所忌,但潜渊先生好客豪气,棋圣弟子前来拜访想来他也不会拒绝。只是……只是如此必会让潜渊先生陷入无数麻烦。即是如此,倒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将其驱赶,将这罪业全归于我一人所有。” 王璇玑一愣,问道:“你是为了我义爷才在这里挡下他们的?” “正是!” “那我更要请你进去喝杯茶了!” 王璇玑越说那沈琳琅的脸色越是红透,好像一会儿二人又得坐在一起论些诗词什么的。 要是再想一会儿,怕是将来孩子要穿多大的衣服都裁量好了。 刘梦棣正要拒绝,从一边急匆匆地又跑过来一个人! 那人没敢靠近,抹了一把额头上因为跑步而渗出的大汗,眼巴巴地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拱手言道:“这是五叶庄的小厮,想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二位小姐……” 王璇玑说道:“你忙你的去,但你别急着推辞,我义爷与我哥不在,家中还算是做得了主的。这茶你非喝不可!” 沈琳琅轻声言道:“璇玑,哪里有、有强迫他人吃茶的!” 王璇玑只得解释小声解释道:“因为豫王旧部之身份,朝廷那里……反正我若是劝解义爷不要与齐国使者有所往来,他们未必会听。但我义爷和我哥极信他的话,当将他留下,让他与我义爷说去,要不然……” 王璇玑话说得着急,也有些大声,刘梦棣听到了王璇玑只言片语,一下子明白了王璇玑的意思。 他想了说道:“哦,请王……墨玉贤妹与潜渊先生说一声,明日清早我定带上拜帖前来一会。就说……” 刘梦棣正想再找个什么借口,那沈琳琅言道:“园中梅花盛开,苦寒竟香,罗公子才华盖世,想来必有高作……” “是了是了!”刘梦棣连忙说道:“还请与墨思贤兄道一声,明日我想来讨扰一二,赏梅煮酒。” “最好不过了!”王璇玑一下子也高兴了起来。 “那小生这便告辞了。” 刘梦棣说着便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与那小厮说道:“将地上的棋盘收拾了。” 那小厮也算是个机灵了,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将那些棋子全都收起了破碗里,然后将碗放在棋盘之上,端着棋盘便跟上了往回走的刘梦棣。 刘梦棣一边走一边回了一下头,见得那往石家大院走的沈琳琅亦是回了一下头。 沈琳琅连忙正过头去,刘梦棣这才放下心来对小厮问道:“怎么了?” “莲姑娘派小人来找六爷您。罗先生、山先生、莲姑娘还有赌坊的严掌柜都在五叶庄里等着您呢!” “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道,莲姑娘没说,小人也没敢问。但罗先生显得有些心慌,那阵势有些吓人。山先生说骑马比坐马车快,让小人骑马来寻您,说是寻到了之后将马让给您,让您极速回庄!” “想来是出什么事了!快走!” ………………………… 刘梦棣撇下小厮,骑着马便回到了五叶庄。 五叶庄外大门外两侧正在着急的护院看到刘梦棣回来连忙上前牵马。 刘梦棣跳下马,径直得向着前院厅堂而去。 厅堂里落尘姑娘虽然安静地坐着,但她的手里却不停地玩弄卷曲着一只香帕。 罗翰文正在左右踱步,显得有些急躁。 山滔却是十分镇静,他坐在椅子上拿着酒葫芦打开盖子想要喝一口。 但在摇晃了一下之后,感觉里面的酒没剩多少,于是便冲着那葫芦口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不甘地又将葫芦嘴盖给盖上了。 在厅堂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长得虎背熊腰,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但脸上却刻着一道青印。 古往今来,在律法上一直接都有这么一个论题。 这个论题一讨论就是两千来年。 那就是死刑的裁量。 好一些罪名其实是在即可判死也可以不判死的区间。 但死与留命之间的差别是巨大的。 好一些罪犯的罪行是被迫而行或是情有可缘,不存在社会危害性。 判死的话会令人觉得有些过头了。 若是不处死,又感觉犯人没有受到制裁,不能震慑那些故意此罪条之人。 又由于赦免与减刑的法则的存在,不判死的话对被害人家属确实又显得不够公平。 于是在死与非死之间就出现了一个中间刑,那就是刺配。 发配与刺配的意思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有些人只是发配数年即可回来。 而有些人则是要终生刺配,且遇赦不赦。 所以“发配”大多数时候指的是可以回来的那些人。 而刺配则是指的不可以回来、需要终生受刑之人。 为了防止那些终生发配之人潜逃,所以会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些刺青。 只要看到脸上有刺青的人出现,即可知此人必定是逃犯,拿下还有赏钱拿。 而严掌柜之所以敢在长安城里行走,还到到了五叶庄,那是因为他脸上的这道青印原本就不是汉国的! 严掌柜姓严,没有大名,小名也不太好听,叫狗儿。 江湖中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啸天犬。 此时他也在厅堂里着急着左右乱走。 刘梦棣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从外面走进厅堂之时,脸上却一副轻松的样子,不见任何紧张神色。 他一走进来,见到严掌柜以后便放声笑道:“狗儿怎么不在赌坊那里帮爷我守着,跑这里来了?” 众人见到刘梦棣回来,连忙站了起来。 正当刘梦棣客气地说“都坐吧”的时候,那落尘姑娘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115章 黄骊骏马 刘梦棣疑问道:“莲儿这是做甚?” 落尘姑娘低着头细语绵软且带着深深的自愧说道:“奴婢有罪。” “先说事!” 刘梦棣没让落尘姑娘站起来,而是来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而后他轻敲了一下桌子说道:“爷我当给自己找个茶待才是,要不然这一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罗翰文一听,连忙去外面招呼了一下。 当一名小厮端着茶正要进到厅堂奉茶之时,罗翰文连忙走上前去将小厮手里的托盘拿了过来。 在赶开小厮以后,罗翰文亲自端着托盘来到了刘梦棣的身边,将茶上了上去。 刘梦棣接过罗翰文手中的茶碗笑问道:“到底怎么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都这么紧张做甚!” 罗翰文说道:“洛王王府那边送到了一些马匹。” “哦。这是早上在银勾院,洛王皇叔问我是不是要为太后寿诞在宫里建一座舍利塔庆贺。后来他又说自己手头现在有些不太方便,如今就只有些马匹值点银子,然后就要给我送些马匹,折价并入花费之时,当作是他对太后的孝敬了。这老小儿可有意思了,性格与爷我一般。怎么?他拉过来的不会是骡子吧?” 刘梦棣说完喝了口茶,看向了严狗儿,好似问严狗儿这些马匹的成色。 刘梦棣手下的产业很多,其中一门产业便叫作黄骊集。 黄骊集是个赌马场,同时也兼顾着马匹交易的生意。 在那里买卖的马匹并不完全是刘梦棣的,也有别人寄在那里售卖的,刘梦棣收一点手续费就可以帮着出手。 可以说长安城的马市早就形同虚设。 想要买匹好马或是想要卖掉手中的马,最好的选择就是送到刘梦棣的黄骊集里。 甚至朝廷那里也时常会到黄骊集选买好马。 这倒不是因为刘梦棣的个人人脉关系,而是因为为了使马匹卖个好价钱,黄骊集的掌柜严狗儿会将马匹精养上半个月再出手。 严狗儿有着相马、养马的好本事,但他管的却不只有黄骊集一个场所。 刘梦棣手下所有的八家赌档其实都归他管理。 山滔山曼益归附刘梦棣以来,因不愿意白拿刘梦棣的银子,在银勾院做了个掌柜。 按正理来讲,山滔其实算是严狗儿的手下。 但山滔常给刘梦棣出谋划策,使得山滔山曼益成为了刘梦棣的心腹亲信。 严狗儿平日里对山曼益显得十分尊重,且遇到了事情也常向山滔问计,所以这二人的关系还是十分融洽的。 山滔最唯一对严狗儿不满的便是严狗儿说话的音量。 他说话之时像是雷鸣一样:“我养出来的马,怎么可能不好!” 刘梦棣一愣,将茶碗放下问道:“你养出来的马?什么意思?” 此时跪在地上的落尘姑娘才说道:“去年,爷曾吩咐奴婢选派一人前去陇西府陇西县伪装成李氏子弟,并在那里的大街上奔马,将陇西学政辛适之之女撞成重伤。奴婢怕那人装得不像,特地去严掌柜那里要来了一匹好马。” 不知道陇西县奔马撞伤人的请回头再看一遍剧情。 刘梦棣道:“这事办得对呀,哪里有什么错?世家子弟骑的马自然得是好马,瘦骨嶙峋的一眼就能被人识破!你这事办得很好呀,那户部侍郎李荛因此成为了太子党的目标,更使得太子党与陇王党再起党争!” “爷您虽然平日在外皆会摆出一副王爷的奢靡之气,但奴婢却是知晓您是十分惜物的,每餐每食皆不浪费。所以、所以事情办完以后,奴婢怕浪费钱财,将、将马给卖了……” 刘梦棣听了以后心中生出了一些恼怒来:“办这种情况如何还能留下什么证据!将马给宰了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心疼什么钱呀!埋个死人可能还会被人发现,埋只马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报官的!” “奴婢有罪!”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这事其实也怪爷我,我当一早与你交待清楚的!你且起来说话!” “奴婢不敢起,请爷责罪。” “起来!爷我不需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的软骨头!且站一边去!” 刘梦棣大声喝了一声,那落尘姑娘委屈地应了一声,从地上起来站到了一旁。 刘梦棣看着严狗儿问道:“如此说来,洛王送过来的马匹里其中一匹即是莲儿的手下在陇西县卖掉的那一匹?” 严狗儿回答道:“猫狗认盆,牛马认槽。那匹马在黄骊集大门外便挣脱开了缰绳,撒欢地就往里闯,向着原本住过的马棚里跑,还嘶叫着让人往马槽里添料,拉都拉不住呀!明眼人一看都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刘梦棣连忙问道:“为洛王送马过来之人当时说什么了没有?” “说是这匹马是从陇西县低价收来的,且还直言不讳地说极可能就是李家撞伤辛学政女儿的那一匹。还与我说此事不要与他人说道,省得惹出麻烦。然后又说到了这马如何活泼、如何神骏,定是能值不少银子……这些都是废话,我相信他一定是看出来了这匹马即是出自我们的黄骊集!” “这匹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黄骊集来了?还是皇叔洛王派人送回来的?” 严狗儿说:“不止这一匹,他们还送了别的马过来,但是……” “但是什么?” “除了我们的那一匹,别的全是羌马!” “羌马?”刘梦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严狗儿又说:“当初莲姑娘来要马之时,我便已能想到她是受了六爷您的命令去办什么事情,但您的事情谁敢多问。洛王府派人送马,说到李氏撞伤人之事,我便大体上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敷衍了一下洛王府的人,将其马匹如数收下之后,我便急急来到五叶山庄找您了!” 罗翰文说道:“洛王怕是真的知道什么了!他要是将此事捅出去,让皇上知晓这一两年来太子党与陇王党的纷争是您在幕后做的推手,怕是……” 刘梦棣手一摆,说道:“洛王皇叔在陇西、陇南一带没有生意!他如何会派人去那里采买马匹?” 山滔此时也说说道:“刚刚我也听莲姑娘说了。说是洛王殿下虽有商队,但大多是在长安、洛阳两地。他有盐货生意,但也只是往返于长安与榆林府之间,陇西那里好似只做过这一单生意!其实要知道也不难,问问程掌柜与曹掌柜也就清楚了,他们铁定知晓!” 刘梦棣说:“汉国最大的盐商即是陇西李家的李茂。他与户部的李荛是同支的堂兄弟,李茂的盐货生意里还有李荛的股呢!陇西一带的大宗商货往来也皆由李氏把持着,别说是洛王了,就算是爷我对陇西也是无可奈何的,想要在陇西分一杯羹都困难重重。那里可谓是火燎不入,水泼不进呀!” 山滔问道:“这马匹生意也是生意呀,那洛王殿下是如何把这些马给买到手还拉到长安来的呢?” 刘梦棣摇头道:“不知道!除非是陇西李氏点头,要不然洛王皇叔从陇西带不出这么多马匹出来,即使陇西羌人自己愿意卖也不太可能能交易得成!不过这事现在还不是重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皇叔是怎么如何知晓我派人去了陇西的呢?是因为那匹马进了黄骊集的缘故?那也是发生在长安城、发生在现在呀!悖论!” 罗翰文想了想对严狗儿问道:“那些羌马一共能值多少银子?” 严狗儿答道:“一共三十匹,都是上等好马,应该是直接从羌人手上购得的,每匹都能卖出一百两以上。这三十匹少说也值四千多两呢!” 罗翰文转而对刘梦棣说:“不管洛王是出于何等目的,六爷,小生觉得,您应该从柳掌柜那里支一万银子出来,明天去一趟洛王府,便说那些马您买下了,但给太后娘娘贺寿,这银子还得他自己亲自往宗人府里送才能显出洛王孝顺来!到时候您再探探他的口风,以六爷您之心计,想来是能套出些话来的!” 刘梦棣想了想却说道:“可我明日还约了两位小姐去赏梅呢!” 罗翰文瞪大了双眼说道:“六爷!您这突然又要与什么小姐幽会呀?孰轻孰重您一向分得清呀!与此事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洛王那里还不知道知晓了些什么事情呢,这才是大事呀!还两位?一男子哪里能同时与两位小姐幽会的呀!” 山滔却是突然说道:“六爷说得对,明日就该去赏梅幽会!” 罗翰文惊道:“曼益如何也说这等胡话出来!” 山滔解释道:“六爷做事向来谨慎,虽然莲姑娘好心办了坏事,但我相信除了那匹马,洛王一定没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冒充李氏撞伤辛学政女儿的即是六爷的手下。我想,洛王此时心中一定还有所疑虑,故未将此事说破,而是将马匹送来试探六爷!即是如此,六爷若是马上前往,洛王必能想到陇西之事必与六爷有关,故不可着急冒然往赴!” 第116章 花天酒地 罗翰文听明白了山滔的意思,他松了口气说道:“按曼益这么一说……六爷的确是该玩玩该乐乐,最好是……最好是能让洛王知晓六爷在与美人同乐,如此洛王必定会怀疑自己事前之猜想!” 山滔说:“我正是此意!” 刘梦棣道:“让洛王见到我与姑娘花天酒地并不难,山先生之语也皆在理,但……但皇叔到底是如何知晓那冒充李氏之人乃我手下呢?” 刘梦棣说着看向了落尘姑娘。 落尘姑娘只是低着头并不回答,她也无从回答。 刘梦棣想了一想又问:“之前派去冒充李氏子弟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落尘姑娘此时才应道:“事情办完以后奴婢便让他回了长安城,爷您之前有过交待,凡去做这等秘密任务,回来以后皆不可直接回藏春院,所以奴婢让他在一处落脚点先休息了半年。后来觉得没有异常了,这才让他去了西域为青楼找些胡姬回来,现在他应该是在张掖那里!” 落尘姑娘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刘梦棣之前对她的交待,为的就是防止派出做任务之人被人认出。 刘梦棣说:“李家之事已经过去一年了,洛王若是当时便已知晓,想来一年前就该将这匹马给我送来了,他没道理养了近一年再来给我送吧?而且他这人也好显摆,若是一早得了这么好的马,也早拿出来炫耀了。也许他就不是那时候知道陇西县及那匹马的事情的!” 罗翰文言道:“那就是最近才知晓的!如果是这样……那陇西县之事就得是他人相告,马匹马也是别人给他的。洛王带那么多的羌马来无非是想说明,马是他从陇西县弄来的,他去过陇西县,是为的那个与他说此事之人打掩护?”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重语言道:“是他!” 罗翰文连忙问道:“六爷说的是那个屡次要害您的那名幕后指使?” 刘梦棣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大致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众人看着刘梦棣,等着刘梦棣说出他的猜想。 刘梦棣说道:“之前我曾预料过那幕后黑手与我之目的相同,都是想引起太子党与陇王党的党争。我即是能想到借用陇西李家起一场纷争,他如此聪明之人如何又想不到呢?他一定是也派了人去到了陇西!可是我们的人却先于他的人马动了手,可他却发现李家查无此人,这让他马上意识到还有另一拨人的存在!” 此时那大嗓门的严狗儿说道:“人好藏,马可不好藏!反正陇西县也不大,我要是那个人,派几个手下看着城门口及附近几个县的牲口市集就成了!” 刘梦棣言道:“正是因为没杀那匹马,而是在市集里给卖了,所以那幕后黑手便知道了此事,并且将马给买了下来,意在打到真正的马主人!” 落尘姑娘连忙说道:“奴婢是将其安置在了秘密落脚点,他人一定不知!且那手下一路回来,并无人跟踪呀!即使那幕后黑手知道奴婢派出去的人是个长安人,想要在长安数个城门口守株待兔如同大海捞针,根本就不可能能找到他人!” 刘梦棣摇着头说道:“如果那幕后黑手是在你的落脚点等着呢?” “什么?” “他买那匹马就是想追寻线索,可见他当时并不知道撞人者是谁的人!他也一定没有跟踪你的手下。陇西到长安城,这么远的路如何跟踪?那荒郊野岭要不追不上,要不追上了即刻被人发现,根本没可能跟踪!正如莲儿所说,即使知晓撞人者要回长安城,他也不知道在哪个城门口守着,更不知道何时能等到人。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 山滔马上说:“是一种不是巧合的巧合!我们的落脚点也许一早就暴露给了人家。他派人盯着那处落脚点之时,却没想到等到了六爷您派去陇西的人!这个意外收获让那幕后主使一下子就明白了您也想引起太子党与陇王党的党争!” 刘梦棣点头说道:“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落尘姑娘连忙又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落脚点的!我、我……” 刘梦棣说:“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是怎么知道那个落脚点的?” 罗翰文言道:“小生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出了内奸,有人将落脚点告诉了他。二是他跟踪了别的什么人,跟到了那里。不管如何,他很明确那里就是六爷您的探子的落脚点!” 山滔也说道:“六爷治下有方,恩威并重。若发现不忠者,也一早被六爷您发现且惩戒了。且六爷对下属向来不薄,从不吝啬金银。属下对六爷也是又惧又服、又敬又喜,想来不会出现内奸!” 罗翰文道:“六爷的秘密甚多,他若是知道,必定会拿出一些来做文章,但就目前而言,他好像就只知道您养了一些密探,有一个秘密落脚点,仅此而已。换言之,若出了内奸,他应该知道的很多很多!” 刘梦棣唤声道:“莲儿!” “奴婢在!” “回去后将你所有的手下甄别排查一遍,包括不是密探的那些姑娘!然后将那个落脚点两年之内的休息、藏身、路过的所有密探列出一个名单出来,再一一甄别。” “是!” 罗翰文说:“将那个落脚点弃了吧,省得再出事情!或者……或者是拉出名单以后,让那些人一个个再去那处落脚点再住一遍!若是因为谁被跟踪而暴露的,想来他们还会再出现跟踪那人。” 罗翰文向刘梦棣靠近了几步又言道:“如此我们只要看看是谁被跟踪了,翻一翻记录看看那人曾做过什么任务,多少会得出些线索出来。或是反过来去跟踪那个对方探子,想来也会有些收获!” 山滔摇头说道:“他不会再派人盯着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曼益的意思是……” 刘梦棣也说:“的确没有必要,因为那匹马即是我之罪证!就这一桩罪过就够我受的了。但他留着那匹马地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更是不敢拿出来!他若是敢拿出来言说陇西之事是我之所为,或是叫别人起说,那他自己也会因此而暴露出来!” 严狗儿说道:“是了!那匹马一定是被藏着的,且长期栓于马厩,无处奔跑不说更无精料饲养,所以那匹马在回了黄骊集之时才会有如此表现!” 罗翰文问道:“那幕后黑手现在将马匹交给洛王殿下让其转还于您为的又是什么?” 刘梦棣笑道:“罗先生忘记了?爷我曾定有一计呀!” “哦!是用清丈田亩与盐引代币使其无暇他顾!只因其现在分身乏力,故而想将马还来,好与您讲和,暂时休斗?” 刘梦棣摇头说道:“不。冬至之时他还想着来谋害我呢!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去查那匹马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我去查了马,那便不会再使阴招去给他在朝里找什么麻烦!这样他也轻省一些!” 山滔连忙说道:“若是因清丈田亩与盐引代币之故,那这个人就一定不在礼部、刑部与吏部之中。户部首当其次,而后是与盐铁有关的工部,最后才是此二策授意之兵部。” “对!”刘梦棣轻笑着点了点头。 罗翰文却是突然说道:“这也不对呀!他将马给了您,让您去查那匹马……您与洛王关系匪浅,只要问一问洛王那匹马到底是谁给他的,那幕后黑手且不就暴露了吗?” 刘梦棣点着头说:“对!可见他与洛王也一定极为熟悉,甚至告诉洛王陇西县之事。但我相信那幕后黑手即是能做出这等谨慎之事,必不会犯这种错误!或者……或者这又是一个什么阴谋圈套在等着爷我去钻呢!也就是说,我不可能从洛王那里知道些什么,甚至我去找洛王问此事即会中了他的奸计!他甚至会料定我不敢去问!” 罗翰文挠了挠头说道:“去问问又有何妨?这算是什么陷阱?” 刘梦棣严肃地说道:“我有一种预感,我要是真找洛王皇叔去问,这天可能会塌下来……” “天塌下来?” 众人都不知道刘梦棣的意思。 刘梦棣答道:“皇叔知道的一定不止这些,而且他……算了,不说这个了。” 罗翰文问道:“那现在该如何举措?” 山滔应道:“晾着,什么都不做,就当没发生过此事。那幕后黑手即是不敢公之于众,六爷又何必担这份闲心呢?所以您该问花问柳便去寻花问柳!” 刘梦棣说:“我现在担心的是洛王与那幕后黑手的关系呀,怕是又得牵扯出什么事情来。他到底又设计了一个什么阴险之计呢……” 山滔笑道:“我虽不如六爷智慧果敢,但我有一点比六爷您好!” “什么?” “遇到一时解决不了之事,便不去解决,更不去多想,一醉了之!” 第117章 初五例会 刘梦棣笑道:“山先生所言在理!莲儿!” “奴婢在!” “之前罚你抄的那些东西还没抄完吧?” “奴婢……是没抄完。” “把刚刚吩咐你的事情做了,然后接着抄吧!” “是。” 罗翰文言道:“六爷!马上就到初五例会了,且是今年最后一个例会,小生觉得事态即是已至紧迫之地,今年这个例会怕是开不得了!” “请罗先生赐教!” “幕后黑手所用之计皆在朝堂与宫中,在生意上他却是没有半点触及。说明他对您的生意并不了解且不在意,或者说他从您的生意里找不出半点毛病出来!小生管着您的大账,却是知晓您的产业里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什么毛病?” “您赚来的银子大部份都放在柳掌柜那里,也是柳掌柜借着您的银子将至鼎金典一点点得做大。长安城的银贷生意里,最大的两家也就是我们与经纬票号了。那幕后黑手若是知晓了柳掌柜是您的人,他只要将此事告知韦家,怕都用不他亲自动手,韦家那里就能给您找一堆的麻烦,到时候您也会分身无术的!”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说道:“罗先生说得对,韦家的确是个大麻烦!但这年底的例会……” “六爷所有的生意其实都是围着至鼎金典开出来的,柳柜掌若是不来参会,这个会开得便没有意义了。他若是来了,极有可能就会暴露。爷您建这么大的一个产业最终目的确就是要让柳掌柜建立票号,且还不能让皇上知晓这个票号实际上是您的!为保全所有,小生觉得今年的例会不能开!” 刘梦棣轻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罗先生所言在理!今年……今年不开例会了!让众掌柜自己写明年的计划各自秘密上呈即是。还麻烦罗先生亲自去与那些大掌柜一一解释,并发放发红。” 罗翰文应了一声“是!” “狗儿。” “我在!” “我料定洛王明日一定会再去银勾院,你明日将黑白院的雅间留一间给我,我……我会罗先生之名约上两位富户小姐去那里游玩。” “这个简单,美食美器定给您准备着,且绝不让手下乱开口叫人,不会有人说破!也绝不叫熟人打搅您。” “甚好。”刘梦棣想了想又道:“你这名爷我叫着真拗口,弄得好像是爷有意要羞辱你一般,与你说过了,换个名换个名,如何就不听呢!把狗字换成结构的构,或是换成苟活的苟字那都比叫这强吧!” 山滔笑道:“那都不好,应该改成敬字。如此不仅读音区分了,苟字依旧还在其中,连字我都帮他起好了。六爷去年年终例会不是说过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么?我想着就以此字为典故,就字‘利生’好了。” 那严狗儿一听就急了:“我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却是我爹娘起早贪黑给我起的!哪一天我横死街头进了地府,而我又换了名字,爹娘找不着我可怎么办?” 刘梦棣摆手笑道:“放心,爷我是阎罗转世,必叫你爹娘找着你!再说了,字与名不一样,” “不要不要!就这名字好,外人要笑就叫他们笑去,反正他们从来就没瞧得起我过。六爷虽然天天狗儿狗儿的叫着,却是真正拿我当人的!” 山滔却是叹了一声说道:“拿不拿长工当人,就得看东家的饭管不管保了。六爷,我们等你到现在……” “管饭!但不管酒!” “六爷您可偏心呀,您供着伯闻的酒呢!这大寒天的……” “别人的酒我都管,你的酒呀,得控着!你不醉的时候真是爷我的好智囊,要是天天不醉那便最好了!” 刘梦棣说到这里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他问道:“山先生来我这里不是为了献计来的吧?是不想因为银勾院……” “我们当初说好了,不要问我来路!” 刘梦棣笑道:“不问不问,不过……我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事怕是有些麻烦,那王铭王仲楼应该是在等棋圣来到……山先生,要不然我帮你把棋圣给……” 山滔苦笑一声说道:“我若是说‘最好不过’那六爷定能算到那王仲楼在长安城这盘赢棋,其实是因我之故而非只是羞辱汉国仕人。若是我拒绝,六爷真不会去帮忙怕是……怕是最近就得是我麻烦不断了。” 刘梦棣笑道:“我不问即是。寒潭先生若至,我依旧会想办法将其赶出长安城外,不使山先生烦恼。哦,山先生最近几日可住在五叶庄里,省得出麻烦,想来没人敢来五叶庄里闹事找人!” “那便多谢六爷了!” 刘梦棣转而对罗翰文说道:“那什么罗先生,最后再交待你一件事情!” “六爷您吩咐!” “把酒窖里的酒都给本王拉到城外的酒庄酒窖里去,分给那些酒楼酒肆也行,就是别留在庄内,省得被人盗走!” 山滔连忙说道:“六爷,您这可就不地道了!” “莲儿!” “奴婢在!” “把厨房里用来做菜的料酒也给收了!告诉所有护院,谁敢给山先生酒喝,本王就打谁一百军棍!” “是!” “不是,六爷,您真要做得这么绝么?” “一天最多二角酒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那……二角就二角!寄人篱下呀!” ………………………… 翌日。 辰时未。 也就是早上八点多,快九点左右。 风雪虽然停了,但太阳却没有出来,仍躲在厚厚的云层之中。 这样的天气可不是做诗的好时候。 即使是能做出诗来,那也几乎都是带着些诸如“孤舟蓑笠翁”之类的凄凉之词。 石家大院的大门外,刘梦棣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其实他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因为这就是之前刘梦棣常穿的那件破旧的素衣旧袍。 再如何整理,那一道道的补丁都是不可能能整理的平的。 刘梦棣穿着这一身过来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其实他可以找一件正常一点的书生儒袍,但他心中却有一个计划。 那就是一会儿进去之后,以怕寒受冻为借口让沈琳琅与王璇玑及王研一起去黑白银勾院。 如此这一件破衣裳就会成为一个重要道具,也就必须要穿着它了。 刘梦棣整理好了衣物,抬头看了看天气,将怀中的一张红帖掏了出来。 他站在石家大院的门前刚想说话,可石家大院哪里有什么门子。 他刚要往里走,王璇玑就从一边走了出来。 刘梦棣连忙拱了拱手,将红帖递送上去:“小生罗翰文前来……” “行了行了,义爷不在!” “什么?”刘梦棣愣了一下。 王璇玑说道:“不是我不与他说你今日要来,昨天他不知去了哪里,我等他到天黑都不见他回来,我熬不住就睡了。等醒来之时,他却已经离开了家去了。” 刘梦棣连忙问道:“他去哪了?” “我都没见着他人,哪里会知晓。” “墨思兄可在?” “也不在。过完年马上就到二月会试,他去会几个举保的同窗去了!” 科举考试可不是去报名就能参加。 除了要得到参考资格,还要有五名考生一同联保。 这五名考生里只要有一个出问题,另外四个都得跟着吃瓜落。 为了会试正常进行,王墨思就得去找齐四个人,并与那四人弄好关系,及看清他们的品行。 刘梦棣连忙问道:“昨日你没与他说此事么?” “没有呀。他平日很少出门,我哪里知晓今天他突然就出去了。” 昨天夜里石奇川的确很晚回来,但却不是因为书局之事。 刘梦棣用聪明的脑袋想了想也能明白过来。 这一定是大慈恩寺大雁塔那里发生的事情传进了潜渊先生石奇川的耳中。 因为那大胡子是豫王旧部,所以石奇川便去过了卫殿煌他们,以至说了许多的话使得夜里才回到家中。 其实王璇玑还是有机会与石奇川说刘梦棣要来的。 因为石奇川回来之时她根本就没睡,好似王璇玑自己并不愿意提起。 所以石奇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又出门去了。 至于王研王墨思,她也不想与自己的哥哥说刘梦棣要来。 因为如果王墨思在场,必然是要与刘梦棣说起一些科考之事,或是只有男人才会谈论的话题。 可能二人说到散场,王璇玑也插不上什么话。 反正都在同一个屋檐下,王墨思就一定会发现而过来说话的,到那时说的就一定不会是科考之类的事情。 谁知王墨思出去会友,早早就出门了,这倒还如了王璇玑的心愿了。 此时刘梦棣拿着那红帖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王璇玑言道:“把帖子收了吧,我家没那么多的规矩。不过琳琅就不一样了,她家中家教严,出门除了要与长辈说道,还得打扮上妆。想来她坐轿子到我这里还得有两刻时呢。” 刘梦棣只得将帖子一收说道:“即是只有女眷……” 第118章 妆霓彩衣 “你如何这般迂腐?即是迂腐,站在门外被人瞧见且不是更坏我名节么?放心吧,他们午前一定回来。我准备了些小酒暖暖身,顺便作几首诗。你即是琴棋皆通,想来这诗文定也不错,要不然这街头案首之名也……” 刘梦棣刚要进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那王璇玑没把话说完便向后看了过去。 只见得两匹马从小路上奔了过来。 长安城的街道之内是可以骑马的,但同时又有限速规定,奔马是绝不允许的! 若是被兵马司巡街的差役看到,打板子罚银子那都是正常的。 但在这吃人的社会里,吃人之人自然都会无视这些规则。 这些吃人者即是世家子弟。 那两匹马上面各坐着一个人。 打头的一位身材中等,脸色娇嫩,像是一个从来都没做过活,更没受过日光毒照的世家公子。 这位公子身上内衫着一件翠青的丝锦裰衣,外面还披着昂贵的貂皮绣袍。 一条青金色的勾雷纹青丝绦系在腰间,这一副非贵即贵的样子让人不由得会多看几眼。 来人神采奕奕,容光泛花,像是今日遇上什么大好事一般,脸上洋溢着微微得意的轻笑。 他身后的一匹马上则是坐着一员身材高大的壮汉。 壮汉体格与昨日在五叶庄的严狗儿差不多,不过他身上的穿着却是与正常人差别极大。 且不言腰间那一条粗大的搏虎宽束腰与脚下踩着的校官军靴,就说那衣领之内好似还衬着一件厚厚的连环轻软甲。 刘梦棣眉头一皱之时,那两匹马已经停了下来。 壮汉先下了马来,跑上前去将前面的公子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 在将马控制住之后,马上的公子哥这才扶着壮汉从马上跳了下来。 刘梦棣心中突然一紧! 来人要是开口说一句话,那刘梦棣的身份可就得马上就他给说破! 刘梦棣赶忙走上前去,原本是想拦着那公子开口,却没想到那位公子哥一下子像是哑巴一样,站在原地盯着石家大院门口的王璇玑看。 王璇玑性格活泼,人也长得极为漂亮,特别是她今日为了迎接刘梦棣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除了耳下垂着的一个宝石耳坠,她原本是想带上一两支自己最为喜欢的银簪,将陆琳琅的颜美给比下去。 可是想了一想,“罗翰文”可是一个穷书生,在他面前穿得太好怕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让二人产生隔阂。 王璇玑在这种动机之下便不戴头饰了。 只是头发垂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便与平常一样束了一个学子士人的束发。 但这样她还是觉得普通,于是便去到王墨思的房间里将王墨思的用的书生发冠给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华冠虽然不是什么上品,且还是男人专用,但那王璇玑这么一戴,马上就显出了不一样的气质出来。 说她是一位“女驸马”也不为过了! 刚刚骑马过来的那位公子哪里见过这样打扮的美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嘴里不由自主得吐出两个字来“妹喜”。 妹喜是个位古代着名的美女,也就是夏桀的宠妃。 书中常常用“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来描述她。 妹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戴男人的冠帽了。 王璇玑好似听到了刚来的这位公子哥把自己比作那祸国殃民的妖女祸水,脸上一下子显出了许多不高兴来。 刘梦棣连忙一把将那位公子的嘴给捂了起来,对王璇玑说:“墨玉贤妹海涵,我与他说几句话就好!” 刘梦棣拉着那公子哥便向着一边而去。 华服公子身边的那名大汉好似与刘梦棣也极为熟悉,并不觉得刘梦棣会伤害自己所保护之人,所以只是将两马匹拉在手中,也不跟随上去。 刘梦棣回头看了一眼王璇玑,觉得她听不见自己说话之时,这才对那华服公子小声说道:“我说二哥,平日里在父皇面前总见你唯唯诺诺的,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就这么大呀!你不在东宫里好好呆着你跑出来做甚?怎么还只带了一个于常胜?你出门少说也得带个三、四百的核禁军侍卫,若遇强人那可如何是好?于常胜的功夫不好,只他一个保护不好你!” 能被刘梦棣称呼为二哥的人,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 可不是武圣关羽,而是大汉国当今的太子,太祖皇帝刘昴亲定的皇太孙刘梦权! 而现在正在牵马的于常胜,也不是常人,而是管着禁军十二营中武侯营的副统领。 刘梦棣说他功夫不好,其实只是在口头上贬低而已。 事实上于常胜是一点人脉都没有。 他能升到这个位置来,完全就是依靠他自己的个人能力与超群的武艺。 历代东宫其实都是有独立的卫队的,但这个大汉国的东宫的防卫工作却是由皇帝刘泷亲自来统辖,派的也是宫中的禁军。 于常胜其实也不是专门负责东宫安保工作,只是因为轮调时轮到他的武侯营了而已。 刘梦棣对太子说了好一通的话,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问道:“不是二哥,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在宣政殿里的太子椅上坐着看着百官们向父皇启奏的吧?怎么?父皇真把太子之位让给大哥做了?你被赶出来了?” 太子远远地看了一眼王璇玑,轻笑出声来说道:“六弟又玩笑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那你怎么不在朝上跑这里来做甚?” “父皇龙休欠安,休朝了。” “休朝?父皇极为勤勉,小病从来不休朝的呀,他怎么了?” “没事!我已面见过父皇了,他就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而已。就是……就是昨日皇后来找父皇,说了一些内务府之事,好像还与你有关,惹得父皇生了气,这身体也就……不过没什么大碍,想来明日就好了。”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再如何你也不应该偷跑出来呀!” 太子刘梦权依旧还在拿余光注视着王璇玑。 他一边看一边说道:“不是偷跑出来的,是父皇让我来找你的。” “阿?”刘梦棣愣了一下问道:“父皇让你来找我?” 刘梦棣突然呵呵笑了几声:“你我之间可是有许多隔阂的!他让你就这么来找我?不怕我把你给害了?” 太子轻笑道:“六弟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么?那件事情……其实六弟你也知道我们谁都做不了主,都是父皇与太后的意思……你其实也没那么小气,就是嘴上有些不饶人而已,心里其实都是好的。你常拿大哥开涮,却是从来没与我为难过。我料想你也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可说不定!你现在回东宫还来得及,不回去的话我这心里一生歹念……” 太子又笑道:“果如父皇所言,六弟你一定会恶语相向,但目的却是要劝我回去,一切皆是为了我好。” “谁为你好呀!话说回来了,父皇让你来找我做甚?” 太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只是交给了我一个锦盒,还不让我自己打开,说是让你带着我在长安城逛一逛,需要时用到锦盒之时六弟你自会将它打开来使用。” “锦盒?” “是呀。就在于常胜那里放着,说是需要时再用,我都不知道父皇什么意思。” “里面什么东西?” “不知道,刚刚不是说过了么,父皇不让我看。” “真是父皇让你来的?” “这还能有假?” 刘梦棣疑问道:“他真不怕我把你给害了?” “六弟就别再开这个玩笑了。” “谁与你开玩笑了!我肚子里有多少坏水父皇会不知道?秦相会不知道?不说别的,我只要带你去我的那些青楼逛一逛,都不用我动手,大哥那里明日就得把你逛青楼之事传扬得到处都是,你的名声一臭,他手下的那些言官御史还能放过你?秦相也不可能让你单独来找我呀!他该不会不知道你不在东宫里吧?” 太子看着那王璇玑,嘴里却是对刘梦棣说道:“他的确不知情,是父皇让我带着于将军穿着便服秘密出东宫的,让我别与秦相说。” 刘梦棣想了想又问道:“你今日面见父皇之时是不是很多人在场?包括秦相?且还说起了我?” “六弟如何又猜出来了?” “我还能猜到秦相及户部的那些人都在,还说起了清丈田亩与盐引代币之事!” 太子此时才吃惊得看着刘梦棣,问道:“六弟在宫中有眼线?这可犯父皇忌讳!” “这还用得着什么眼线,用臀股想都能想得明白。这是秦相在父皇面前又告我的状了,说是那些事情都是我暗示父皇,让父皇去实行,好引起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 “秦相他……他其实只是关心朝局,这党争之事的确不利国家,所以……” “你想哪里去了,我知道秦相不是冲我来的,他说这些其实是冲着沈礼部去的。” 第119章 心生嫌隙 “阿?”太子刘梦权愣了一下,问道:“这……六弟为何这样说?” 刘梦棣答道:“他秦相也不是侯逸山之流,天天没事就在父皇面前尽说别人坏话。再说了,朝堂里都是人精,谁又敢在父皇面前乱说话。秦相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李荛听的!” “这是为何?” “户部三位大人物,说是何溯之管着出纳与钱粮,但实际上没褚文儒点头,何溯之一两银子都拨不出去。其实他褚文儒才是出纳,何溯之只是管着户籍田亩。这两位都是太子党,但审计与预算却是归陇王党的李荛在管!秦相在父皇面前说那些其实是让李荛知晓不是他秦谦想要惹出事情,而是我这个现世阎魔在从中惹事!” “不是。六弟你把我绕糊涂了,秦相想与李荛解释这我能理解,可这与沈练什么关系?” “秦相的那些话其实是在说,自己对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都能应付得过来。虽然五哥那里出了点事情,但这不是还有四哥么?沈同和最近与何溯之走得极近你不知道?” “那又如何?” “过完年可就到会试了!只要沈同和与太子党走得近,哪个世家大族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清丈田亩、盐引代币呀?也不怕自家子弟前脚进了贡,后脚就能被人把卷子给泼了墨?他秦谦好着呢,真正应付不过来的人是他李荛!” “什么?” “陇西那边可也不太平,李氏子弟纵马撞人之事可还没结案呢!人都找不着,更没人承认,他李荛身上的黄泥都没洗干净,哪里能吃得下睡得着。李荛也就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哪里真敢去阻挠清丈田亩。他若真想把这事给搅了,那还得靠那些在长安的世家大族。但沈礼部那一关世家子弟们就过不了呀!你猜李荛会怎么做?” “这哪里猜得着呀!” “秦相都把话说明了,如何还猜不着呢?沈同和不是与太子党的何溯之走得很近么?四哥心里能不乱想?李荛只要使点小小的计谋就能离间四哥与沈同和了!若是真离间成了,他沈同和在朝堂里孤身一人,还敢跟着太子党行事么?” 太子想了想说道:“沈同和若是孤身一人……直接进了我的太子党不就没事了吗?” “他以清流自秉,你让他改换门庭?让他一臣事二主?除非你现在登基做了皇帝,要不然他不会听你差遣的!” “是呀!那现在父皇……” “父皇根本就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甚至是想歪了!事后他是越想越气,所以就让你来找我了。” “阿?”太子不太明白刘梦棣的话,问道:“六弟这是什么意思呀?父皇让我来找你是在生秦相的气?” 刘梦棣笑道:“我问你,太子党是谁的太子党?” “什么?” “太子党是他秦相的太子党还是你这个大汉国太子的太子党?太子党做任何事情他们是汇报于你,由你来定夺的么?” “这……” “当然不是由你说了算,都由他秦相在指挥着呢!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父皇哪天真的没了,你做了大汉国的皇帝,我且问你,这朝堂里是你说了算,还是秦相他说了算?” 太子刘梦权有些后怕地说:“当、当然是我说了算了。” “呵呵,你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现在明白父皇让你出来做什么了吧?” “阿?”太子还是愣了一下。 刘梦棣翻了一下白眼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父皇为了找到那个豫王后人查抄了我的藏春院,但藏春院里的那些姑娘被抓走以后,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最后弄得没办法了,只得让蒋宗宪亲来问我!” “父皇在打豫王后人?” “这不是重点!我说的是姑娘们没张口之事,说的是驭人之术!父皇让你来找我,其实是想让你跟我多学着点。” “他没说这事呀!” “他能与你明说么?以你的脾气,他前脚跟你说完,你后脚就能与秦相说道!” “我……” “你把话对秦相这么一说,秦相他该如何做想?是父皇不相信自己了?还是不需要自己了?他是该学英布造反还是学荀彧服毒自尽?所以,这些话就只能由六弟我这张嘴里说出来,即使你回头把我的话都学给秦相听,秦相也只会说这是我在离间你与秦相之间的关系!” “哦!”太子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不是傻,也不是憨,更不是做事没有魄力。 而只是在皇帝刘泷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天天被刘泷训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不敢想那个不敢做,所以看起来有些呆傻而已。 太子刘梦权叹道:“六弟你不在朝堂,却是什么都懂,而我天天跟在父皇身边学如何理政,却是十样事有七样弄不明白!” 刘梦棣笑道:“你不明白的不是如何理政!而是如何看破人心!” 刘梦棣刚想再教太子一些什么,却不想那太子刘梦权又将视线放在石家大院门口的王璇玑的身上。 想来刘梦棣刚刚对太子说的那些话已被他抛诸三十三天外了。 “二哥?二哥!” “什么?”太子这才回过神来。 刘梦棣怒道:“你可已经有了个薛太子妃了!可别再惦记……” “唉,别提这一茬了,我与太子妃有多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算了,不说这个,说这个你定是要生气的。” “你身边也不缺美人吧?” “虽然父皇也没禁我纳个侧室什么的,甚至还催着我快点弄个子嗣,但、但我也一直没看得上眼的……门口那姑娘……” “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太子连忙说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问一问她是谁。” “你说谎都不会!与你直说吧,那是潜渊先生石奇川的外孙女,潜渊先生知道是谁吧?豫王皇叔的旧人!你要是敢纳她的孙女为侧室,呵呵!” “六弟笑什么?” “说实话,六弟我还真希望你与潜渊先生的孙女好上!如此,秦相必与你生嫌隙!那们就离你倒台也不远了,也许六弟我也有机会争一争那嫡位了!” 太子听了以后却是不生气,他言道:“谁不知道六弟你从来不参政的,你就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你说话也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我若真与她好上,秦相如何会与我心生嫌隙?” “你如何又犯傻了?当初豫王与父皇争了个你死我活,豫王自刎,豫王府里的谋士更是没一个善终的!你以为父皇与秦相这边就一点损失都没有?秦相搭进去了多少同窗、多少好友?多少门人?他能眼不见为净,没对潜潘先生赶尽杀绝已经是万幸了!” “哦!”太子会意得点了一下头,又道:“六弟,她……你与他如何会认识的?” “父皇交待了一些事情给我做,这才与石家人认识的。” “这不对吧?就你那现世阎魔的美名,那潜渊先生与其孙女会对你有好脸色?” “我就没敢用自己的真名!用的我手下罗翰文的名字与他们结交的!” 太子刘梦权用他神奇的脑回路想了一想,突然说道:“若是我也用化名……六弟,我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唉,身边的那些人个个皆是巴结奉承于我,有的时候连秦相也那什么,刚刚被你那些话一说,我都不知道谁对我是真心,谁对我是假意了,也就是六弟你能与我说些实话了……” “你把话说明白了!” “我是说……我其实也能看得出来我身边的那些女子看上的其实是我太子之名号,她们巴不得将来我登基以后在后宫给他们一个份位。若我不是太子,还不知他们能不能再这般对我好,更不知有几个是真心对我。若是我用的化名,照样有女子能喜欢上我,那这且不就是真心实意的了么?你说我是不是该……” 刘梦棣白了太子一眼说道:“二哥!合着我刚刚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这女人你碰不得!” “话倒不是这么说,若是能为父皇化解当年与豫王皇叔之间的恩怨,我想……我想这也是一件好事吧!” “你这是铁了心的又要与我争么?” “那件事情我没争,是父皇与太后……”太子刘梦权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是说,六弟我们公平竞争嘛,要不然……我直接问她是选你这个现世阎魔还是选我这个太子?或者让常胜军在您身边六爷长六爷短的叫着……” 刘梦棣连忙将那太子的嘴又给捂上,咬牙说道:“我说二哥,合着只要父皇不在,你这脑子就长出来了是不是?” 太子笑着移开了刘梦棣的手:“这事……呵呵。” “行了行了,有你在这里,我算是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吧,省得你裹乱!以后你要怎么去调戏她都行,我也管不着。反正你不说破我,我也不说破你,我们各凭本事。但你首先得能出得了东宫再说!所以呀!呵呵,我得先把你送回去!” 第120章 金牌令箭 “六弟,不着急吧?你自己刚刚也说了,父皇可是让我出来跟你学点驭人之术的!我这可什么都没学着呢!还是留一会儿吧,反正是父皇也没催我什么时候回去,我们……我们不如就进到石家大院去说说话……”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呀,是父皇与我说你在这里的!” “父皇怎么会知道的?” “这就不清楚了。”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想来是蒋宗宪那货捣的鬼,唉。行行行,一会儿我们喝酒吟诗把你算上也就是了,但我得先看看那锦盒里是什么。” 刘梦棣说着向那于常胜招了招手。 于常胜走了过来拱手言道:“六……” “别乱叫!我暴露身份,你也就暴露身份,你暴露身份,太子的身份也就明了!你们就两人,不怕被别有用心的豫王旧部给害了么?关中可还有一位柴三太子在秘密活动呢!” “是。” “二哥说父皇让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是个锦盒。” 于常胜说着回到了马匹边上,从随行的包囊里取出了一个锦盒出来。 锦盒也就只有手掌大小,且是扁平的。 这样式的锦盒一般情况下,都是存放像玉佩那样的东西。 之前皇帝刘泷已经交给过自己一枚粉红色的玉佩,所以他心中更是怀疑这里头也会是玉佩。 刘梦棣正接过手来,随口问了一句“里面是什么”之时,那王璇玑却是从石家门口走了出来,向着刘梦棣等人靠近了几步。 太子与刘梦棣说了许久的话,那王璇玑自然是有些等不及。 她的脸上是有些不太高兴,但又没有完全完全表现出来。 太子见得王璇玑过来连忙说道:“在下……在下是其好友,有点小事找他,让小姐久候,此乃我之过也。” 太子刘梦权的口中虽是自责之语,但却在肢体动作上没人任何的表现。 这可是太子,平日里除了向皇帝、太后与皇后施礼之外,他就没对别人行过什么礼数。 什么拱手之类的,他就没有这个习惯。 王璇玑走近了一些之后压了压福,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太子刘梦权。 她说:“是我打扰二位说话了,我其实只有一句话想与罗先生说一说,说完以后二位慢谈不急。” 王璇玑说着冲着刘梦棣使了一个眼色。 刘梦棣会意过来,对太子说道:“我去去就来,很快。” 王璇玑回身往回走去,刘梦棣紧紧得跟了上去。 二人又回到那石家大院门口。 王璇玑回身看着那太子还在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刘梦棣手中的锦盒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如何这般没有礼貌,那色眯眯的样子好生令人讨厌。” “他其实平日里不这样的,只是……” 王璇玑想了想说道:“你这般帮他说话,他该不会就是那位现世阎罗吧?” 刘梦棣刚想解释,那王璇玑却是说道:“看他那养尊处优的样子,还有护卫相随,必是他没错了。他刚刚与你说什么?是不是与我家有关?要不然如何来这里了?” “不不不,与石家无关,就是说了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刘梦棣两眼一转,接着说道:“一会儿他要是找你说话,你……你多少搭理他一下,他要是生了气可就不好了,毕竟书局那里还得用他的银子撑着……敷衍一下就行。墨玉贤妹放心,他最近在大慈恩寺里遇到了些险情,有人杀要杀他,此时他不敢明说自己的身份,自也不会对小姐无礼的。哦,还请贤妹不要说破他……” “你这人还真有点意思,这样的人你还帮他做甚,哪里找不着一个活计。” 王璇玑说完却又问道:“他即是有事要来找你……你是不是要走?” “这个……看看吧,实在是脱不了身,便只得跟他走了。” 王璇玑脸上现出一些不高兴来:“我东西都准备好了,还想着留你吃饭呢,你这人……” 王璇玑正说着话,那太子刘梦权却是大胆地走了上来。 他对王璇玑说道:“这位姑娘即是石家小姐吧!” “我姓王!”王璇玑因为生刘梦棣的气,自是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王璇玑可不是沈琳琅那等的乖乖女,她心里有的是鬼主意。 她想起了刘梦棣刚刚的话,计上心头,调皮地问道:“你叫什么呀?” 太子刚想要自报家门,但又想到刚刚不能表露身份,犹豫了一下,连忙看向了刘梦棣。 他是希望得到刘梦棣的帮助的。 可此时刘梦棣却是将头一低,不理不会。 太子有些心急起来:“我,我是……” 王璇玑问道:“我看你穿着不俗,想来也是个什么世家子弟吧?你该不会是姓刘吧?” “我是姓刘呀!小姐如何得知?” 刘梦棣说道:“他说话带口音的,他其实是想说自己姓柳,柳树的树。乃是关中八大家中的柳氏子弟。” 汉国有八大世家,即是薛裴韦杨,李卢杜柳。 太子连忙言道:“对对对,我就是口音重了一些,我是姓柳,乃是河东柳氏出身!” “那你叫什么?我也好称呼呀!” “我、我叫……”太子那脑子乱转着,是不知如何编谎。 王璇玑掩口一笑,与刘梦棣一起等着看太子刘梦权的笑话。 刘梦棣此时手上还拿着那个锦盒。 他一边偷笑,一 边转过身去,轻轻得打开盒子,想要看看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只这一打开,刘梦棣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落了下来,那眼珠子瞪得像是要掉出来一样,与灯笼一般大小。 盒子里并非是什么玉佩,而是一份块金黄色的长条牌子。 金黄色未必是黄金做的,因为黄金太软,做实用器其实是很不实用的。 铜其实也是能做出与黄金相似的质感。 那块铜牌就只有三指宽,长度也不过手掌那么长,但上面却写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虽然没看到铜牌后面的字,但刘梦棣已经能猜得出来,它的背后面一定写着:“奉天极运,敕正命疏,制驭广普,钦文调命”十六个字。 这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传说中的金牌令箭! 金牌令箭不是金制的,而就是铜制的。 或者说,古人口中的“金”大部份时候指的并非是黄金,而是指的黄铜。 “赐金五百”或“千金相购”、“日赚斗金”大概率说的就是铜。 刘梦棣心中惊了一下,连忙将盒子盖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太子与王璇玑并不敢张声,而是向着于常胜走了过去。 于常胜刚要施礼,那刘梦棣却是小声地急问道:“锦盒是哪里来的?” “皇上给的。”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没有?” “没有。这是皇上交给太子的,臣没敢打开来看。” 刘梦棣又急问道:“宫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于常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吧?一切都很正常呀!” “父皇将盒子交给太子之时你可在场?” 于常胜又摇头说道:“不在呀。当时我在殿外,皇上先是见了兵部的蒋侍郎,后来又与秦相及户部一众臣工商量了一下国事,最后留太子一个在里面说话。太子出来之时,手上便有了这只锦盒了。” 刘梦棣盯着于常胜又问道:“父皇是在延英殿还是在哪里见的太子?” “紫辰殿呀,皇上没去上朝,说是龙体抱恙。” 刘梦棣又部道:“父皇身边的侍卫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与往常一样。六爷为何这般问?” “御前侍卫里有生面孔么?” “没有呀,都熟得很。” “有没有从卫戍军那里调过来的人?” “好像……好像有几个吧。六爷,您的表情好似不太对呀!” 刘梦棣咬轻声叹道:“你来来时也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真被你们二人气死了!”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刘梦棣哼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天塌了!” “什么?” 刘梦棣看着手中的锦盒想了想,又向那王璇玑与太子走去。 此时那王璇玑却是轻笑道:“如此说来,你叫刘二?” 太子答道:“家中行二,他们都这么叫我的。” “就没有个大名?” “大外的话……我名字里是个权字……” “那字呢?” “这个……” 太子哪里有什么字,刘梦棣自己也是没有字的。 刘梦棣走到二人身边说道:“他是叫刘全,就是全部的全,暂时还没有字。” 太子尴尬地笑道:“我是没有字。” 刘梦棣拱手言道:“墨玉贤妹,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你且先回屋去吧,外面挺冷的。” 王璇玑以为眼前的“罗翰文”怕自己吃了“现世阎魔的”亏,所以才着急着叫自己回去。 王璇玑听出了刘梦棣在关自己自己,压了压福说道:“家中现无男子,不能奉茶,不敢请二位进屋入座,还请海涵!” 王璇玑看了刘梦棣一眼,意思是,这话说给他听的,你要进随时都可以进来。 王璇玑说完便转身走了。 而那太子却痴痴呆呆得看着王璇玑的背影,心中生起一阵阵的欢喜。 第121章 天要塌了 刘梦棣白了太子一眼,说道:“我说二哥,你可真能捣乱呀!原本我今日就能抱得美人归的,被你这么一闹,可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了!” “六弟,你说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出去买点东西,就说是来找潜渊先生……” 刘梦棣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锦盒说道:“你还有这个心思呢?你的心可真大呀,你这一路过来就没打开锦盒看过?” “父皇不让我打开!说是让我带给你的!” “胡说,父皇的意思是东西是你的,但是有必要的时候我拿来借用一下!” “是呀!怎么了?” 刘梦棣严肃地问道:“我就问你,宫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发生呀,都与往常一样。当然了,也有不一样的,父皇没去上朝。但他看上去也没什么事吧?六弟这又在乱想些什么呢,要是宫真有什么事,我还能微服出来见着你?” 刘梦棣又问道:“你来之前父皇到底与你交待什么了没有?” “没有!就说你今日极有可能会来石家大院,让我带上这个锦盒来这里。他还不让我多带人手,只让于常胜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刘梦棣对刘泷知道自己今天会来石家大院并不感觉意外。 因为昨天的时候刘梦棣就与王璇玑说过自己会来。 而蒋宗宪那里一早就有密探派驻在石家大院里。 王璇玑为此做了一番精心的准备,甚至将衣裳、发饰等刘梦棣是否会喜欢的因素都考虑在内了,这如何能逃得过蒋宗宪的眼睛。 或者说,刘梦棣化名罗翰文拿着琴来在找潜渊先生石奇川的第二天蒋宗宪就什么都知道了! 刘梦棣又问道:“他没说让你我去什么地方?” “没有呀!真的什么都没说!不是让我跟你学驭人之术的么?” 刘梦棣白了太子一眼说道:“这话你也信?那就是离间你与秦相的话!” 太子却是轻笑道:“要真是那样六弟你定不会直白得说给我听的。我知道六弟你的意思,秦相确实……或者说父皇也不希望我过于依赖秦相,你虽有离间之嫌疑,但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刘梦棣此时却没理会太子的那些话,他自言自语地说:“父皇没说?为什么没说?他没说只能证明……只能证明他担心被二哥你知道,或者是担心二哥你害怕,但他却料定我一定知道他的用意!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刘梦棣想到这里,盯着太子刘梦权急道:“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没说是不是!” 太子只觉得十分冤枉,他连忙解释道:“六弟你还不知道我么?你自己刚刚还说了,我这人最不会说谎!如何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锦盒里到底是什么?” “你先别管什么锦盒了,再问你,你面圣之时父皇有没有问你关于洛王皇叔的什么事情?” “洛王皇叔?有呀,他随口是问了一句话。” 刘梦棣紧张地问道:“他问的什么?” “就问我最近皇叔有没有去过宗人府,没别的话了。” 宗人府是管理当朝宗室事务的有司衙门,原形是北齐的宗正寺,为隋唐九寺之一。 是前朝的柴荣将宗正寺改成了宗人府。 宗人府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为首的是宗令。 但这个宗令从来都不是由哪个贤臣来担任,而是由重要的宗室子弟来任职。 原本宗人府的宗令是大皇子在做,左右宗正则是三皇子与四皇子。 但大皇子他们太会作妖,且大皇子的人脉还大量分布于吏部与御史台,权重有些大了。 于是皇帝刘泷便让太子来做了宗令,为了不让三皇子与四皇子捣乱,也将他们一半给撤了。 所以宗人府一直就是太子说了算的。 刘梦棣追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照实说呀!” “洛王到底去没去宗人府?” “宗人府管着宗室,他常派人来宗人府的,但……但亲自来宗人府却只有一次,就是去年中秋节之前,他说想看看宗室们的生辰。” “他问生辰做甚?他怎么与你解释的?” 太子刘梦权回想了一下说道:“他说他原本是有记着一份宗室的生辰,但被洛王世子不小心给毁了,所以想来宗人府再抄一遍回去,省得将来谁过生日他不知道,没把礼送到而让别人说他没有礼数且还会失了颜面!” 刘梦棣急道:“我生日之时他就从没给我送过贺礼,他这就是托词呀!” 太子马上说道:“谁敢给你送贺礼呀!你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生辰,且那一天还是、还是先帝的忌日。别说送贺礼了,他连个贺字都不会说出来的!”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洛王皇叔查看生辰之时,你在不在?他有没有看过豫王那一支的?” “阿?你怎么知道他查看了豫王的那一支黄册?” “他真看了?” “是呀,那又如何了?” “坏了!” “什么坏了?” 刘梦棣想了想又问道:“洛王世子现在在哪?” 太子摇头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呀,他与你一样也是个……反正他也不是那么正经。” 刘梦棣又问道:“豫王早上进宫了是不是?” “六弟你怎么又知道了?他是进宫了,但他没去政宣殿等上朝,他也从来不上朝的。不像你,你隔个一两个月可能会去一次,他是十几年来一次也没去过。但他……他好像不是因为父皇抱恙来看望父皇的,他就没见着父皇。” 刘梦棣连忙说道:“他去玄武殿找了太后是不是?” “是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本就是太后亲生的,进宫去给太后问安很正常呀!你不也经常在太后那里见过他么?我都碰着好几次了。”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说道:“这下天真要塌了!” “什么?” 刘梦棣说道:“走,先与我一道去我的外宅五叶庄,我们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带你出去玩一玩,总不能你们两个骑着马,而让我在地上跑着追你们两个人吧?” 太子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之前王璇玑离开的方向问道:“我觉得这里就可以,不用去别的地方了。我们……我们买些东西吧,空着手却是不好意思进去。” “你还知道呢?” “那是呀,自我大婚以后你就没来过我东宫,以前你来东宫都会给我带些东西的,弄得别人还以为你我兄弟怎么了呢。其实我们二人好着呢,只是长大了都没怎么往来了。” “不是我小气,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来找潜渊先生吧,但今天不行!你也别不听话,要不然于常胜一回报父皇,他又得训你了。” “他才不会在父皇面前乱说话呢,放心吧。” 刘梦棣见得太子不愿意离开,他向着那于常胜叫道:“于副统领!于将军!帮个忙,把你腰间的那把刀抽出来,指着太子,他若是不愿意走,你便一刀砍下去!” “什么?”于常胜自然不会听刘梦棣的,但他听了刘梦棣的话也感觉到有些诧异! 刘梦棣摇了摇头,将锦盒打开,把那枚金牌令箭拿了出来,小声喝道:“太子听令!现在、即刻、马上!随我走!” “金牌令箭!” “为什么是金牌令箭?” 太子与于常胜都惊了起来。 刘梦棣说道:“你天天闷在东宫,父皇难得让你出来一回,你必定会像是脱缰之野马一般。他怕你玩疯了不愿意回去,所以给了这道金牌让我来指使你!走吧!先去我的外宅,我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驭人之术!” ………………………… 刘梦棣与太子及于常胜一同回到了五叶庄,他让护院带着太子与于常胜先行去了厅堂里用茶,而他自己却是拐了一个弯,向他处而去。 他没走多远,那落尘姑娘便小跑着向着厅堂这边赶了过来。 那落尘姑娘跑得有些着急,见着了刘梦棣连忙压起了福。 她说:“奴婢刚刚在忙一些青楼杂务,不知道爷您叫了客人来,爷您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去奉茶。” 刘梦棣说道:“你把青楼的杂务拿五叶庄里来了?“ “不是经营杂务,也不是密探之事。只是奴婢这些日子都在庄里罚抄书本,所以他们就将一些整理收集来的消息以口述之形式送进了庄里给奴婢……有一些事情奴婢觉得不太重要,所以没跟您说……以前也都是这般操作的。” “操作?你倒是学用爷我的词了哦。若是一般时候我得指导你一二,但爷我现在有重要之事吩咐你,没空算那些了,你可要一一听清!” “是,奴婢听着了。” “第一,让护院准备三匹马,每匹马上都要放一个水袋,一把猎弓及一袋矢囊!” “爷您这是要……” “没空与你解释了!你且听清楚吩咐!若是没办到,那爷我这条命就交待在你手里了!” “阿?”落尘姑娘惊了一下连忙又道:“山先生昨天夜里吃醉了酒,到现在还没起,奴婢去把罗先生叫回来吧,他、他刚离庄不久,我……” 第122章 计策百出 刘梦棣手一摆,言道:“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听好了,第二件事,去找严狗儿,他手上多的是地痞流氓,让他找几个看着像是杀手的人于明天早上在南城外的要道埋伏我!” “什么?爷,奴婢没听明白!埋伏您?” “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即是东宫里的太子,太子还给我带来了一块金牌令箭。具体情况我现在没办法解释,总之大乱在即。一会儿山先生醒了你去问他,他应该知道爷我什么意思!” “是。” “第三件事,你还记得粥厂的皮休么?去找他,让他带着几个人去北城外,就是玄重门以北的禁苑那一带。让他万分留意周边情况!如果我所说没错,那里应该有一处通往宫内的密道入口。若我没算错三天之内,一定就会有一个人从那个密道口出入,他的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个密道的入口!” 落尘姑娘犹豫了一下问道:“爷,这种事情奴婢的人也可以去办,必何找一个连底细都……” “莲儿,你心思根本就不在营经及统筹理事上面,你还是留在爷我身边将汇集来的情况筛选报于爷我吧。青楼生意及管理潜伏暗探姑娘的选我再去物色,非潜伏的的探子……我先试试那皮休的头脑与忠城,可以的话就是他了。” 落尘姑娘听了刘梦棣的话不怨反喜。 对于她来说,留在刘梦棣身边比做一个能赚很多钱的青楼掌柜更为重要。 落尘姑娘连忙又应了一声:“是。” 刘梦棣接着说:“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最一定一定要做到!” “爷吩咐!” “不管外面如何盛传洛王造反,或是皇帝驾崩,更或者是爷我身死,你一句也别信!你是爷我最重要的心腹,在爷我回到庄里之前,你一定要按住庄里所有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 “阿?爷,那罗先生与山先生……” “罗先生虽精于财会,但书卷气太重,也太过于仁慈。但凡书本里没有的,他很多都想不明白。山先生虽然计策百出,但善攻而不善守,虽有急智而非长策。此时非是用他们二人之时。且他们二人对朝堂权谋更是了解不多,我担心他们在爷我不在之时会乱了分寸!” “他们向来沉稳,想来不会乱来的。” “那是因为之前没出过这等大事!你且记住了,不管听到任何的传闻都要按住心性!比如谣传洛王造反,或是爷我死了,或是皇帝驾崩了,无论是什么,那些全都是谣言!什么都别信!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奴、奴婢明白了!” “我现在一时也没办法与你完全解释,总之将这四件事情办好即是了!” “爷若是有危险的话……” “安心在家中等我归来,不用过于担心!没事的!” 落尘姑娘言道:“爷是办大事之人,所做之事定有自己的道理。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智慧不足,更无法来阻您前去冒险,只希望爷您能平安归来,刚刚兵马司的贾提督来过,还送来了一件东西,奴婢想让您将这件东西带上再去。” “什么?” “是一件金黄色的软甲,说是……说是大雁塔里的什么豫王旧部遗留下来的。他说他不敢私贫,但若是充了公也就是便宜他人,反正也没有入册所以就给您送来了。那件金丝软甲奴婢看见了,是件好物,还求爷您穿上再去吧!” 刘梦棣轻轻地摸了摸落尘姑娘的脸,然后用双手捧了起来。 她在红唇上轻轻地用自己的嘴印了一下,说道:“快去拿来我穿!” “是!扇子已经装好飞针了,爷您也带上吧!” “只要把弓矢备好了就行,扇子却是用不上了,那东西穿不过甲胄。快去准备吧,别、准备干粮!” “是!” ………………………… 大明宫。 建福门。 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四品官从建福门里走了出来。 那臣工身材微瘦,最近又遇到了许多烦心事,显得精神不是很好,满面愁容。 他向着自己的官轿走去的同时,一员小吏向着他跑了过去。 那小吏还没到他身边,只听得从建福门里有人叫了一声:“牛侍郎留步!” 这满面愁容的朝臣并非他人,正是之前蒋宗宪口中所说的刑部侍郎牛禄牛持生。 当时前长安知府文延贞刚死在大理寺,皇帝刘泷并不太相信文延贞是自缢而亡。 所以蒋宗宪便推荐了这位对刑侦、验尸极为在行的刑部侍郎牛禄。 牛禄听得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礼部尚书沈同和。 那原本要上前的小吏见得二位朝臣要说话,哪里还敢上前,只得远远得站在一边等着二人说完话再找机会上前。 他转了个侧身,甚至都不敢多看二位朝臣一眼,怕被人误会自己在偷听。 牛禄对着沈同和拱手之时,沈同和已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牛禄轻问道:“沈礼部如何也这么晚出来?” 皇帝因病休朝,在宣政殿外等着上朝的朝臣们一早也都散了,各回衙门做事。 因此牛禄这才有这么一问。 沈同和回了一下礼言道:“皇上封现世阎魔为齐王的圣旨其实就是我起草的,皇上又把豫王府赏给了现世阎罗,若是没能交接好,怕是我家里还没修完的院墙又得被他推倒一遍。因此本堂便去了趟翰林院,让他们把圣旨快点传递到宗人府与内务府,快点完成交割,省得夜长梦多。” 牛禄轻笑道:“沈礼部不像是怕了那现世阎魔之人吧?还是担心墙没修好,女儿被什么不良人给拐带走了?” 牛禄这不是在讽刺对方,而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话。 沈同和与太子党的何溯之及陇王党的白叔达皆有交情,但这些交情匀比不上与牛禄的友谊。 因为他们二人皆是四爷党,还是同一科考出来的同窗。 沈同和自然不会生气,反而笑道:“牛侍郎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事……你可能不知道,那现世阎魔与率滨先生有所交情。率滨先生见首不见尾,我想见那率滨先生一面,所以还得求他帮一下小忙。牛侍郎如何也这么晚?” “皇上诏我去问了一些话。” 牛禄说着看了看左右,拉了一下向沈同和,让他与自己向着一边走了几句,避开了建福门禁军侍卫的耳朵。 牛禄此时才轻声说道:“不瞒沈礼部,问的即是白叔达以前在刑部之事,但是……但他好似并不是关心白侍郎,而是……而是想问白叔达与洛王是否有所瓜葛。” “你是怎么说的?” “当然是照实了有什么就说什么。蒋宗宪可厉害着呢,谁又知道这不是皇上在试探于我,看看我是不是与白叔达的什么瓜葛。” “白侍郎今日好似也没来上朝吧?” “听说连吏部衙门他都没去,被禁军侍卫给守了大门,出都出不来,看来工部盐道上的案子是坐实了。” “陇王党最近麻烦很大呀!四爷怎么说?” “坐山观虎斗,缓而行之。”牛禄说着摇头叹道,“他获罪是迟早之事,要不是四爷他拦着,我一早就将他告发了,那弹劾奏疏放在我家书案上都有两年了!我现在最怕的是重蹈李息之覆辙呀!” 李息,强汉时期的大行令。 汉武帝因为越发不喜欢汲黯,所以将汲黯打发到去了淮阳。 汲黯在临行之前与大行令李息说,汉武帝的宠臣张汤是个酷吏,张汤做的那些恶事最后都得暴露而被汉武帝所杀。 汲黯让李息一定要去弹劾张汤,可李息畏惧张汤一直都不敢去弹劾。 当张汤获罪自杀之后,李息果然是一并被治罪了。 牛禄是担心自己会与李息一样。 沈同和饱读诗书自然是知道牛禄话中的意思。 他言道:“不会的,皇上贤明不会胡乱牵扯,要不然大理寺那些人可就不是罚俸了!” 沈同和说的是文延贞死于大理事之事。 沈同和接着说道:“白叔达去了吏部,接其之任的是华云方,他们二人皆是三爷党,你在刑部该担心的是这二人才是!” “杜明伦小肚鸡肠,心胸狭隘,那华云方自称喜欢好三清道法,谁不知此人最是好色,人送绰号云华上仙,呵呵……调笑归调笑,这二人最近可给我惹了不少事情呀,许多案子都扔给了我来办,我正苦恼着呢。” “推脱不开?” “份内之事,如何推脱?再说了,我也是真想将这几件案子给办好,好在皇上那里搏一个好感。” “搏皇上好感?什么案子弄得都惊动皇上了?” “那要看你问的是宁家的案子还是王家的案子,或是杨家的案子,又或者是吴家的案子了!” “阿?”沈同和愣了一下问道:“皇上最近很关心刑案么?” “不是!这事……说是四个案子,但好像又是一个,因为人物都勾连着。说是一个吧,这四个案子又都不挨着!” 第123章 分庭抗礼 沈同和问道:“什么意思?” 牛禄只得解释道:“十几年前,有一王姓小姐,怀着几个月大的肚子嫁给了长安一开织坊的姓夏的人家中,但那夏掌柜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后有一日王家小姐在长安城偶遇了弄大自己肚子的负心汉,随后郁郁而终。那夏掌柜终有一日知道了那负心汉下落,寻至了一处军营之中与其理论,可最后被人打死在了军营之内!” 沈同和叹道:“这事我亦是有所听闻,那夏家遗女是四处告状也未能将这个案子给告下来!擅闯军营被打死其实并不冤枉,这事真的没地方告去,但那负心汉的品行……唉,这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呢?” “打杀夏掌柜的不是那负心汉,而是卫戍军的杨将军!” “哪个杨将军?” “还能是谁,安南将军杨鸿杨光烈呀!虽是个文人还是弘农杨家出身的世家子弟,但却精通兵法,且还有一副好胆气,更是练了一身的武艺呢!” “这案子不是没人接么?” “前长安知府文延贞最后一次上朝之时在宣政殿外找了我,说是他如有不测,让我多关心那下那位夏家遗女,即使不帮那夏家遗女申冤也要照顾一下她。她竟是没提自己女儿,还在关心民间冤情……唉。我是真想管这事,冬至那天我出城去了杨光烈,可、可他就是不开口!说是除非帮他把杨家的案子给办了,这才会告诉我那负心汉是谁!” 沈同和摇头说道:“杨家的案子我也听说了,一百多口人呢,一夜之间说死就全死光了!那事乱得很,谁都能说点什么杨旧事出来,就是没人知道杨家这一百多口人是被谁杀的!听说嫌疑最大的是杨恕?” “王家小姐的案子连着杨家,杨家的案子一早就是悬案,这还没有着落呢,宁家那边又开始不太平了!” “宁家?什么宁家?” “弘农杨家那一百多口人死之前,家主杨涌不是将妻室给休了么?甚至将其子杨恕都给赶出了家门,并从族谱里给剔除了。那杨涌原配出了杨家以后没多久就病死了,杨恕怀恨心中,从此改姓为柳,易名子贡。” 沈同和惊道:“柳子贡就是杨恕?” “是呀!柳子贡拜了一个叫宁无干的人为师,在其当铺里做学徒!可那宁无干被人算计,发配去了征西将军府,当铺也因此被抄没。宁无干人还没到征西将军府呢,就在路上得病死了。那柳子贡白手起家也做起了当铺生意,也该他时来运转,生意是越做越大,改门面为至鼎金典,在银货生意上与韦家的经纬票号是分庭抗礼,不落下锋!” “杨恕的师傅因何事而被发配的?” “刚刚不是说宁无干经营着一家典当行么,那一年就有人拿着一张旧图来找他典当。但典当行里自有规矩,其实是不收画作的!只是宁无干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那幅画即是真迹。思量再三之下,便以私人之名义买下了那幅画来。” 典当行并不是什么都收。 典当行的主营业务是抵押钱贷,最常见的抵押物就是地产、房产了。 古玩虽然也有,但多以古砚古玉、古瓷古陶为主。 古铜器、鎏金器、牙类制品也是收的,但唯独不收字画。 正所谓一山更有一山高,哪个时代都不缺天才画师。 那些字画的赝仿作品几乎都能做以假乱真,甚至与真迹无二。 就算是最专业的鉴定师来鉴定书画也都有打眼的时候,即使是用上现代技术有的时候也无济于事。 所以,典当行为了规避风险,干脆就不收字画。 即使看上了哪一幅画,那也是以自己的个人名义去买,而不是以“公司企业”的名义。 沈同和问道:“那后来呢?” “宁无干得了一幅名画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进了裴续的耳朵里!” “谁?裴续?我礼部的侍郎裴绂与宫里那位裴淑妃的亲哥哥?这可不兴说呀!他不是叛逃去了蒙国了吗?” “当时裴续贪赃之案还没事发呢。那裴续贪婪成性,说是要鉴赏一番,就让宁无干拿着名画去他宅邸。裴续当时已是礼部侍郎了,宁无干一介草民哪里敢反抗,于是便将画送去了裴续家中。裴续从天亮看到天黑,而宁无干也在宅邸门房处从早上等到了夜里。裴续画给宁无干之时已经是晚间了,可……可谁能想来裴续还回来的竟是一副赝品!” “阿?宁无干当时没看出来么?” “一来当时天色已黑,二来……二来那假画与真画是一模一样,无从分辨!” “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六爷是怎么骗得你买了那把琴的你还记得吗?我不是在笑话你,而是想说,长安城中最知做赝者就是六爷了!我曾去请教过他。他说这叫脱骨法,画绢本之时,墨料会渗入衬纸之下。只要在重新装裱之时将那张衬纸揭出,而后找一高手,以衬纸为底于空白旧绢上再临摹一遍,这不就得到了两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画作了吗?” “原来如此!” 牛禄又道:“裴续贪赃之案事发,潜逃去了蒙国乞颜部,家产一并被皇上查抄,当时那就将那幅画给查抄了出来,可后来……” “后来如何了?” “后来那幅画竟在宫中不见了!” “阿?”沈同和惊了一下,而后言道:“这事得问现世阎魔呀,他常做这等偷盗之事!” “当时他才几岁呀,此事应该真与他无关!画作丢失之后,皇上震怒,命人严查,差点没将宫里的宫人全都给治了罪。可就在这时……唉,刚刚说到过,那宁无干手上不是还有一份画卷么!” “是呀!” “此时便有一人前来举报,说是那画儿即在宁无干那里。宁无干百口莫辩,被冤下狱。我知其有冤,有心想帮他平反,可、可所有证据皆对其不利。唯一的疑点就是他不太可能能从宫中将画盗走,但画毕竟是从他家中抄出来的,这事……唉!” “当时是你判的?” “当时我还只是郎中,是经的白叔达的手!” “偷盗库宫可是要问斩的?为何他就只是发配征西将军府?” “传闻柳子贡四处求人筹银子想要从白叔达手上救人,甚至还回到杨家……反正那白叔达最后是向皇帝诉说了疑点,虽然罪名还在,但还是刺配了。” 沈同和问道:“举报那张画在宁无干手中之人是谁呀?他如何知晓的?若是宁无干是冤枉的,那此人的嫌疑便是最大的呀!” 牛禄说道:“王家小姐怀胎之案、杨家百口灭门之案、宁家阴阳画卷之案这可就三个案子了,你这么一问,可就问出了第四案出来了!” “什么?” “举报宁无干之人非是他人,就是你的老上司吴渤吴尚书呀!” “阿?”沈同和又惊了一下,问道:“如何会是他?“ “他当时与裴续走得极近,要不是他先致的仕,裴续后叛的逃,他非得被裴续给牵连进去不可,可奇怪的是裴家的其他族人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牛禄口中所说的吴渤即是当初豫王府五雄之一的教喻吴渤。 他在背叛了豫王以后便在礼部做了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当时沈同和也刚入礼部不久。 吴渤升任礼部侍郎时,补他留下的郎中之职的即是沈练沈同和。 当时的礼部尚书就是现在的翰林院修撰裴绮。 裴绮卸下了礼部尚书回到了翰林院,于是吴渤就进位做到了礼部尚书,但没出两个月便在尚书位上致仕退休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他不是皇帝的嫡系,且在朝堂之上因背叛的行为而被人诟病。 皇帝刘泷给他加升一级退休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宠了。 吴渤在致仕以后,补上礼部尚书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同和。 也就是说沈同和从礼部郎中升到侍郎又升到礼部尚书总共也就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与他的同科出身的牛禄还是侍郎,沈同和却已经做了尚书的原因了。 沈同和问道:“吴部堂后来于家中焚死……” “说是被王无岁的鬼魂所害,别说吴渤之子吴辽不信了,这换作谁都不会信的。可兵马司那里只说是走水,而吴辽就认定了是他杀,还为了此事一遍遍地上疏。唉……” 牛禄叹了一声接着说:“太子党弹劾白叔达,将许多旧案都翻了出来,其中就包括白叔达定过的宁无干的案子。而陇王党那里也没轻省,把杨家的案子给翻了出来,非说是他杨鸿所为,谁叫他杨鸿暗地与太子党关系密切呢,且当初就只活了那几个姓杨的,凡是活着的都有嫌隙,也包括柳子贡,甚至是要重查当年夏家的案子。” 沈同和也叹声说道:“局中的局势是越来越乱了呀!” “谁说不是呢,太子党与陇王党相争,四爷说要坐壁上观,先不得罪太子党,也不要因案子而与陇王党失和,怕被大爷误会些什么。但若是不查,我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过得去呢!这官当的,窝囊!” 第124章 做成疑案 二人正说着话,兵部侍郎蒋宗宪也从建福门里走了出来。 他见得那牛禄与沈同和正在外面说话,笑着走上前去说道:“沈尚书,牛侍郎,如何还有这份闲心在这里说话?牛侍郎这是怎么了?” 牛禄当然不可能把刚刚与沈同和说的话直接给说这个大汉国的密探头子听。 若是说刚刚什么都没说,那也太不把蒋宗宪当人看了。 牛禄只得言道:“别提了!长安知府文延贞出事以后,沈礼部与四爷都觉得文延贞之女过于可怜,怕那文家小姐被陇王党所害,将其弄进教坊司里权当保护。谁知……陇王扣下了人不放不说,那现世阎魔居然直接进到那教坊司里将人给睡了!” 蒋宗宪笑道说道:“牛侍郎打算为其鸣不平?六爷可不好惹呀!为了一名女子得罪陇王与现世阎罗可不值当。” 牛禄憋着一口气说道:“可我更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街!” 蒋宗宪正要说话,那沈同和把聪明的脑袋一转,马上说道:“牛侍郎说的不是那一回事,说的是他手上的一件案子,就是那宁无干之案,蒋侍郎没听说过?” “我进任兵部侍郎接手缉校司、枢密司之时查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裴续案。即是与前礼部侍郎裴续有关,我如何能不知。是不是找着什么新的证据了?还是真的找到了第二幅画?” 牛禄不太高兴地说道:“这不是太子党与陇王党相争,将这个案子又扒出来了么?三爷在刑部观政,且大爷又与三爷交好,以为三爷会帮着给敷衍过去,谁知三爷党不敢碰,把这个案子扔给了我这个四爷党来办了!” 沈同和也问道:“连蒋侍郎你也找不到那幅画吗?” “都说有两幅,可目前……”蒋宗宪想了一想说道:“若只是为了这个案子、只是为了给已死的宁无干平反,我觉得不必真去找那另一幅画,只要将此案定为疑案即可!” 牛禄疑问道:“疑案?” 蒋宗宪笑道:“如果宁无干案真为冤案,那么定然存在这么一个为裴续造赝之人,虽然裴续叛逃,吴渤走水而亡,但只要找到这个人,言出真相即能为宁无干翻案!” 牛禄一听,连忙向蒋宗宪拱起手来。 没等牛禄开口,蒋宗宪便摆手言道:“我自己手上还有一摊子事呢,这人得你自己去找!但凡你能说出个姓甚名谁,我也都愿意帮牛侍郎你这个忙!” 牛禄连忙说道:“可蒋侍郎你刚刚还说……” “我意思是,大爷那里怕不会让它耽搁太久,只要查不着新证据,一个月之内怕就会以原判结束!连我都不能保证在此案复查结束以前能找到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出身之人!所以,若是我来办这个案子……呵呵,那我就一定不让这个案子就此结束!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必会得罪陇王党呀,谁叫白叔达牵扯其中了呢。” 牛禄没有迟疑,那拱着的手就没放下来过:“还请蒋侍郎教我!” 蒋宗宪笑道:“牛侍郎,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宁无干案里其实最大的疑点,并不是宁无干生前供述之事与案情对不上,而是……而是吴礼部之死呀!” “哦?” “吴礼部是走水而亡的,我当还去吊过唁呢。其子吴渤非说此为他杀,不停上疏,因此被皇上降到了八品翰林典籍,打发管书库去了!” 吴渤的儿子叫吴辽,是上一科殿试的探花郎。 他在中了进士及第以后授封了一个翰林待诏,从此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上疏说自己的父亲当初是死于非命,绝不是走水而亡。 但吴辽自己又拿不出证据来,最主要的是吴渤走水案里愣是找不出一个嫌犯来! 没有证据支持吴辽所言的“事实”,又没有嫌疑犯,立案两大标准都没有,即使皇帝刘泷有心帮忙,这案子也立不了,立了也没办法入手去查。 但吴辽还是孜孜不倦,最后把刘泷弄得烦,直接就其给降了职。 从六品的翰林待诏愣是给降到了八品典籍,还不给上奏之权! 牛禄想了想言道:“蒋侍郎的意思是说……只要查出吴渤非是走水而亡,然后再说吴渤极有可能是因知晓宁无干案真相而被杀,如此即能将宁无干案做成疑案,待日后再慢慢去查?只是……吴典籍自己都拿不出证据出来,真没法证明吴渤死于他杀呀。” 蒋宗宪笑道:“其实……其实是不是他杀也是可以分辨的。” “嗯?如何分辨?” “要是缢死后再烧,那口腔之内必有余灰。” 牛禄不高兴地说:“这不用你说,朝里当官的都知道!这点常识要是没有,那也不用当官了。我自己就是刑部侍郎,我还能不知这个?那吴渤都死了多少年了,早就化为白骨了,怎么去验口腔?” 蒋宗宪笑道:“你别着争辟邪,我意思是说,若是缢死、钝击、打杀,我是真没办法。但若是当时被人用利刃所杀、血流满地,那我倒是还有点办法!” 牛禄紧张地问道:“有什么办法?” “勘察一下着火之处有没有血迹遗留就知道了呀!” 牛禄生气地说:“那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有血迹也早就没了!蒋侍郎何必如此戏耍于我?” 蒋宗宪笑得更欢了:“谁与你开玩笑了,那血迹他没不了!” “什么叫没不了?” 蒋宗宪得意地说:“血是会渗入地下的!只要在案发之现场再驾起大火烘烤猛烧,而后拿酒……不是,是拿好酒和好醋,往上面泼酒!那渗入地下之陈年旧血,便会自己渗出地面!如此即可定为凶杀!” 牛禄深吸了口气,急问道:“果有此事?” “不是只有你们刑部与大理寺才会破案,我缉校司自有能人,本事未必比你们差!” 蒋宗宪是兵部侍郎,他哪里真会刑侦。 这是蒋宗宪派去盯潜渊先生石奇川的探子向其回报,说刘梦棣就是用这个方法知道的当年王元岁即是死于非命。 蒋宗宪只是在现买现卖而已,事实上他自己却是从来没这么做过。 牛禄心连忙言道:“蒋侍郎即是早知此法如何之前不说!真能误事!” 牛禄说完转身便要走,那蒋宗宪却是笑道:“牛侍郎,别着急着走呀!何不问问那一边着急着跺脚的小吏有何事找你?” 牛禄听得蒋宗宪这么一说,这才转头看向了之前一直在边上等着的刑部吏员。 那名刑部吏员其实一早就在建福门外等着了,只因为牛禄正与沈同和说话,后来又来了蒋宗宪不敢上前打拢二位朝臣说话,这才在一边等着。 牛禄心疑得看了一眼蒋宗宪。 很明显这蒋宗宪一定知道些什么。 沈练沈同和可不想打听蒋宗宪的密探之事,他拱手言道:“我礼部衙门还有些事要处置,二位慢谈,本堂就此先行一步了。” 蒋宗宪一回礼,那沈同和便已经离开了现场。 牛禄此时才向那吏员招了招手。 吏员走了过来,但还是不敢直接说。 牛禄言道:“有事就说,这位是兵部的蒋侍郎,大汉国就没有能可以瞒他的事情!” 那吏员这时才急道:“牛二卿,衙门里出、出大事了!” 牛禄一愣,问道:“可是现世阎魔把刑部给烧了?” “不,不是!” “那是什么?” 吏员偷看了一眼蒋宗宪这才说道:“蓝、蓝田县不是挖出了一具尸骨么?它、它、它被人给抢了,还死了三、四个人呢!” “什么?”牛禄惊了一下。 蒋宗宪明知顾问一般地说道:“什么尸骨?如何会有人抢尸骨?这倒是件新鲜事!” 牛禄言道:“蒋侍郎别幸灾乐祸,此事你怕是也逃不了干系!” “我没说这事与我无关呀!只是好奇那尸骨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 牛禄解释道:“皇上那里不是有意让六爷代了五爷管内务府么?虽然圣旨还没下,但谁都知道此事早已成定局。那张穹张府正也不知因何故,上了一道奏疏言说要对内务府进行改制。改制条目中有一条即是清点内务府名下所有房屋、房产,该出租的出租、该便卖的就便卖,而蓝田县蓝桥边上就有一座属于内务府的院子!” “那房子原先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前内阁首辅白玉川的!白玉川被诛杀以后其产业被抄,没入了内务府。前几日内务府派人去查看那所院子,原本是想清扫一下便卖了事,结果……结果在院子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尸骨!县衙粗查以后将案子交到了府衙推官那里,然后极速上报到了刑部!” 蒋宗宪用鹰眼盯着那牛禄,问道:“发现那具尸骨时果真同时发现了一份身份文牒?还是宋云海的身份文牒?” “蒋侍郎即是一早知晓,又何必再问呢? 第125章 帝王权术 牛禄接着说道:“前长安知府就是因为宋云海而那什么的,蓝田县哪里敢主动去处理此事,快马上报到了知府衙门,府衙推官也没敢耽搁,将此事报进了刑部里,是我连夜派人去了蓝田县,吩咐将当地刑房将尸骨、身份文牒等一应发现之物打了包送到刑部衙门,谁、谁知……” 蒋宗宪又问:“除了这两样东西可还有别的发现?” “他们上报时没细说,就只着重说了这两样!尸骨而已,这有什么好抢的,还将我派去的人给杀了!蒋侍郎,你即是得到了消息,知道是什么做的吗?若是找不回那具尸骨,我这身官袍怕就就得扒了去了!蒋侍郎,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蒋侍郎?” 蒋宗宪刚刚在想事,被牛禄一声又给唤了回来。 蒋宗宪言道:“放心,这不是你之过。且你处置及时,皇上那里并无怪罪。那具尸骨……想来是能要得回来的。” “阿?要回来?你知道是被谁所夺?” 蒋宗宪叹了一声说道:“这几日若是能平安渡过的话……你去找找六爷,想来他有办法帮你取回。” 牛禄一听,侧着头问道:“是六爷抢走的?他抢那玩意做甚?还杀了我刑部的人?” “不是他抢的,但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拿到手。” 牛禄侧着头问道:“合着……合着你刚刚帮我解答那些疑难是因为那具骸骨在六爷的手上?你不敢去招惹他,所以让我去找他要?” 蒋宗宪抬头看着天色说道:“又要下雪了!这一场暴风雪怕是……怕是不知又要将多少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呀……” “你少跟我故作深沉!” “骸骨之事皇上已经知道晓了,他不会催我查办。倒是你,你猜你要是去办吴渤的案子,把那宁无干之事拖成悬案,陇王党那边会怎么想?我猜呢,他们一定会把这骸骨之事再扔你头上,且给你限期去查。你若是办,那必然是要碰那宋云海之案,若是不办……呵呵。当然了,你要是不想给宁无干申冤自是没那么多麻烦,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我、我……你要怎么的?” 蒋宗宪言道:“我欠着太多六爷的情了,真不好再跟他伸手。他这人又……反正我要是不受点罪是要不回那具骸骨的。牛侍郎与六爷没什么来往,想来他不会过于为难你。当然了,你若是真能要出来,那骸骨之事我缉校司便接过做,你那边也就没许多麻烦了。” “若是骸骨不在六爷那里呢?” “当然不在他那里,这得求着他去办他才会有嘛,要不然如何说欠他人情呢?且这事也就只有他能办到了,别问为什么,问多了麻烦!哦,作为答谢,我提醒您一句。这几日牛侍郎能拖病不上朝就拖个病吧。白天没事,就是夜里可能……可能会出点乱子。” “什么?” “没什么。牛侍郎回头见吧。” 蒋宗宪说着便向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 刘梦棣穿上了贾子虚送来的那件金丝软甲,外面套了一件打猎用的短靠小服,与太子及于常胜一起骑着马出了南城而去。 刘梦棣的这一身打扮的确像是出来打猎的。 于常胜本就是武士打扮,看着自然也不违和。 但是太子那一身华服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也好在此时他们是在郊外,天气又冷,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自然是不会有人去注意太子的。 太子催动了一下马匹,向着刘梦棣快行了几步,问道:“六弟,这可偏了官道有些距离了!” 刘梦棣心事重重,随口应道:“野味自然是在山林雷泽之中,官道是不会有的!” “可这么冷的天,哪里能有什么猎物?” “冬季猎物是少了一些,但不等于没有,细心观察一下就好了。” “这哪里能静得下心来观察,这马骑得难受,六弟你没事把我马换了做甚?” 刘梦棣看了一眼太子,说道:“马是换了,但马鞍没换,还是原先你用的那个。” “马不一样呀!” 刘梦棣问道:“二哥是不是怕我将你带到什么没人的地方给埋了,心中不安所以才这般烦燥?” “六弟说的哪里话,别人都太子太子地生份叫着,也就六弟你会直接叫我一声二哥了。即使出了以前那档子事,你满肚子的气,但也从来都没冲我发过。我只是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都有些被你弄糊涂了。” “糊涂?二哥你刚刚在石家大院那里可一点也不糊涂呀!还特别精明呢!” “我是说,你之前说父皇想让我跟你学点驭人之术,那也该去你的什么产业里看看呀,如何跑到这郊外来了?” 刘梦棣言道:“有两件事情你没弄明白!” “什么?” “秦相就没与你说过,但凡是你兄弟你都不能起一丝的信任?他没说你所有的兄弟包括那不成气的九弟也都窥视着你的位置吗?特别是我,我的嘴里可是一句实话都没有的。” 太子回想了一下说道:“秦相没说过这话,不过吏部的魏侍郎曾与我说过类似的。还说众王弟皆是表里不一,不能相信。当然了,他这人说话向来这样,六弟你也曾说过他刚而犯上,有些话是可以不听的。” 刘梦棣此时才挤出一些笑容出来说道:“他只是刚,不是傻。他说的话是对的!我就是想带着你出城来玩,然后让你夜里回不了城,明日赶不上上朝,然后被父皇训骂一顿。只要父皇对你越来越不满,那你这太子之位可就悬了,我也就有机会了。” 太子听了刘梦棣的话却是笑了起来:“哪里有人会将自己的诡计说给对手听的?六弟你又在开玩笑了!” “我没与你开玩笑,我就是这么想,且也是这么做的,今天夜里你一定是回不了城!” “反正我是相信六弟你是不会害我的。你刚刚说两件事情,还有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刘梦棣言道:“二哥,有的时候……唉,驭人之术只能是出自我口,你却是不能说这四个字的。” “这是为何?” “你应该说是帝王之术!” “嗯?帝王之术?” 刘梦棣言道:“不带你去我的产业里,是因为我的那些手下没有一个与秦相相类,所以你是得不到任何启发的!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学学应该怎么与 人打交道!” “说到底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这里也不是猎场呀,要打猎应该出西门才是,那里的御苑有的是野鸡山鹿!” 刘梦棣板着脸说:“我们不去打猎!” “不打猎你让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做甚?” “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我们要去打猎!” “别人?谁呀?” “老舅爷!” “恩?你说的是永寿侯?他在卫戍军里呀!难不成你要带我去卫戍军?” 刘梦棣催动着马,让马走得更快一些:“对!我们就是去卫戍军!” “去那里做甚?” 刘梦棣叹道:“二哥你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么?” 太子摇了摇头:“这我哪里知道呀!”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昨天父皇让洛王皇叔去了一趟我的黑白银勾院。” “这事我知道呀,何溯之不想下那一盘棋,父皇是让他去盯着何溯之下棋的。也还好何溯之下了一个和棋,要不然父皇脸上就更难看了。那几日在父皇身边,他没少因为这此而发火。不过我想父皇应该还会让他再下一盘吧,不赢了那个齐国使者,父皇的气是不可能消下去的。” “知道父皇为何让洛王皇叔去看监督何溯之吗?” “嗯?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这种事情自是派个闲散王爷去最好了,不是他就是你,这没什么好奇怪地吧。” “父皇其实是为了看看皇叔他与那两位齐国使者有没有勾结!” “什么?” 太子疑了一下,再次催动马匹越过了刘梦棣的马头一些。 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却只是一味地向着前方看。 他说:“何溯之与齐国使者王铭王仲楼下了一局和棋。这盘和棋让当时银勾院里的人都沸腾起来了,因为在场观战的许多都没见过这种局。虽然何溯之下完以后便离开了,但观战者皆以为王仲楼依旧会在那黑白银勾院里继续摆擂,毕竟他已经摆了两天了。可偏偏这时候,他们却是趁乱离开,去了潜渊先生的家院。” 太子疑道:“嗯?据我所知……外国使节应该都是住在都亭驿吧?而且出入都有密探盯梢才是呀,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派到他们齐国的使节也一样是被人盯着的。” 刘梦棣轻摇着头说:“没有密探盯着。” “不可能吧?”太子言道:“蒋侍郎挺精明的一个人呀?不可能不派人去的。” “不是没派,而是……而是被洛王皇叔给缠上了!” “嗯?”太子愣了一下说道:“即是密探,自是以密为主,洛王皇叔如何会知晓谁是密探的?” 第125章 生辰八字 刘梦棣道:“这只能说明他一早就调查明了且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太子心慌地说:“六弟的意思是齐国使者与洛王……” 刘梦棣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何溯之下出和棋的那天,我与皇叔及裴爵爷在楼阁里说话。我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宋云海的人!” “宋云海?那个江洋大盗呀?父皇可没少为这事生气。六弟你问他这个做甚?” “只是想问问他认不认识而已,结果……结果他说不认识!” 刘梦棣的脸上显出了一阵惋惜的表情出来。 他此时的心理就好像是身边的一个老友突然之间变得十分陌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太子刘梦权好似一点也不明白,他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皇叔他怎么可能会认识那等江湖匪类呢?” “宋云海是江湖匪类没错,但他……但他却曾做过御前侍卫,且还是先帝的御前侍卫!” “什么?” “二哥哟,父皇身边的御前侍卫你可曾都叫得出名字来?” “脸熟归脸熟,这怎么可能能叫出名字。” “可我能!” 太子诧异地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解释道:“我们这些闲散王爷可与二哥你不同呀。那延英殿、紫宸殿你说进也就进了,可我们哪里有你那般运气。也就是我平日里跋扈惯了,敢随手赏给御前侍卫点金瓜子银豆子什么的。别人怕父皇误会什么,只能暗暗偷偷地给,让旁的什么人在其婚丧嫁娶之时随个份子什么的,好在面圣之前问问他们父皇气色如何,有没有发火之类的。” “原来如此,可那又如何?” “你猜同是闲散王爷的洛王皇叔,他有没有赏过先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呢?” “这……”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你是太子自然是不会将那些御前侍卫放在心上,可我们不一样呀!御前侍卫有的时候会帮皇帝做些小事,甚至传个口谕什么的也都是常有之事。宋云海这个名字可不是化名,他在做御前侍卫、做强盗之时用的都是这个名字!洛王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刘梦棣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阿其那和塞思黑就不可能叫不出图里森和张五哥的名字,更不可能不认识。 太子连忙问道:“六弟的意思是……” “皇叔他一直在说谎呀!” “六弟,你这是怀疑他……” 刘梦棣摇头说道:“不是我怀疑,是父皇怀疑!要不然父皇也不会派他去监督何溯之下棋了!他的行动,一早被父皇给猜透了呀!” “什么?父皇疑他?不可能呀!冬至之时父皇还让我派人给他送些过节的东西呢。” “豫王自刎以后豫王妃便失踪了,但当时她已生下了一名婴孩,这事你知道么?” “自是知道呀!” 刘梦棣摇头说道:“你不知道!” “六弟你就人就这样,我都说了我知道,你非得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那婴孩出生之时胎毛多长,脚纹几许么?” “这哪里知道,当时就没记!豫王妃抱着他失踪了!” “那生下的是男是女你可知晓?” “男的呀!宗族皇册里有记载,名为刘梦柘呀!” 刘梦棣再次摇起了头说:“不,是个女婴!宗人府的宗谱牒册是不管男女,在未出生之前就已经按辈份赐名了。即使生的是女子也一样会有联名,长大了更换名字也都极正常之事。因为豫王妃抱着其女一起失踪,所以宗谱牒册里并没有为其改过名字、赐过名号,所以别人就自然而然得误认为豫王妃所生的是个男婴。” 字辈虽然在南北朝时就已经出现,但在当时并不流行。 明清以前的皇族宗室是不按字辈取名的,但却会用相同的偏旁部首取名。 比如赵佣、赵佶、赵似、赵俣,这种起名方式叫作联名。 这个世界线的字辈则也是源于前朝周世宗柴荣。 但族谱名字与现实使用的名字有时也会出现出入。 比如某人觉得名字影响了自己的气运,想要改个名字也是可以的。 皇家宗室管理得比较严格,但只要上一份奏疏说明一下,改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甚至皇帝亲自为某位宗室赐名、改名都是很常见的。 在民间则就没这么多的规矩了,即使宗祠里一早准备好了族名,其父不想用也就不用了。 所以民间宗族族谱里的族名与身份证上的名字不一样是极正常之事。 一些历史名人在自家族谱里的名字与史书上的名字对不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刘梦棣接着说道:“这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了!” “什么?” “你知道最近在长安城出现的豫王后人是怎么行骗的吗?知道为何他能骗得如此成功,还让那么多豫王旧部为其隐瞒,并帮着他潜藏?” “嗯?” “其实不难,他只要说出生辰八字就可以了!因为还活着的那一位豫王府谋士是知道孩子生辰八字的。而且父皇那里也一定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豫王旧部为了求证豫王后人身份一定是询问过对方生辰八字的!只是那位谋士并不相信那个假货的话。” 太子疑问道:“六弟意思是说,那位所谓的豫王后人其实连当年豫王妃生下之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他却又知道豫王后人的生辰八字?而且……而且洛王他……所以父皇才会问我洛王去没去过宗人府?呀……但、但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洛王他……” “太子党与陇王党相互攻伐,陇王党的白叔达已然被父皇派人软禁严守,太子党的文延贞身死大理寺,甚至是与太子党有关系的五哥只因其母妃是薛氏出身都被夺了内务府。可这里头最该被治罪的,不是还没有证据定其罪的白叔达,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无辜受牵连的五哥,更不是秉正直言的文延贞呀!” “那是谁?” “是把持垄断大汉国盐货且在陇西为非作歹的陇西李氏呀!你知道户部侍郎李荛为何没事?因为陇西羌人即将起乱,父皇投鼠忌器不敢在这时候对李家下手!” “卢相这几日的确是上疏过关于羌人有行乱之相,可……可与豫王有何关系?” “洛王派人去过陇西县,且秘密与羌人联系过,并且还从那里带了一些马匹回来!想必蒋宗宪一早就发现了洛王的那些马,所以才觉得洛王不对劲,最主要的是……” “是什么?” “太子党与陇王党的党争原本已经落下去了,可是却因为另一件事情而兴起!” 太子问道:“你是说陇西李氏撞伤辛学政之事?” “不!是盐货!洛王被扣的那些盐货!洛阳本就是洛王的封地,只是洛王没有就番而已,他想在洛阳弄点事情那太简单不过了。” “除了陇西那里他还想弄出什么事情?” “还能是什么时候,当然是让人把那些盐货给查抄了呀,要不然如何让父皇去关注盐道?如何让父皇与起疑陇西李氏?又如何让陇西起乱?” 太子不解地问:“他派人去举报自己?” “对!然后工部的白叔达便被父皇猜疑,调去了吏部。但秦相与卢相对此好似并不在太意,或者说白叔达一定还牵扯了别的事情,让秦相不敢动他,更让卢相不敢保他!洛王见事不成,一定就想着拿户部李荛开刀。李氏子弟纵马之事是不是洛王做的暂且不论,但他一定是想过的!” “六弟的意是这、这一切都是洛王他、他做出来的?可、可这是为什么呀?” 刘梦棣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洛王不是那个幕后黑手,一定还有个什么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刘梦棣之前判断过,那个幕后黑手一定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当面去问洛王的。 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他的猜测是对的! 太子又问道:“那现在……父皇将金牌令箭拿给我是想让我们去卫戍军调兵进京?禁军十二营数万人马不够么?”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洛王是太后的亲儿子,永寿侯他……他是洛王的亲舅舅呀!” “阿?你是说……不可能!绝不可能!舅爷要是想造反他、他……” “我知道。父皇也觉得不可能,但我相信一定有个人正在幕后推动这一切,逼着舅爷造反!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又做了些什么……” 太子有些紧张地说:“你刚刚说我们现在要去卫戍军?那、那现在那里且不是很危险?” 刘梦棣看着太子说道:“是很危险,你怕了?” “不怕!那可是舅爷!舅爷最是疼我的,小时候……倒是你,我可记得你总叫他老不死、老色鬼的!” 刘梦棣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让我们二人去卫戍军,而不是大哥、三哥他们了!父皇心中一定知道舅爷没有反心,但同时也知道一定有人正在逼着舅爷去帮洛王造反,所以父皇想让你去将舅爷给劝回来!带去的人多了,舅爷是会不安的。所以父皇让你带一个随从出来,他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嘴皮子不如我厉害,且我与舅交的交情比你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