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 第1页 [社会文学] 《靠山》作者:包为【完结】 内容简介: 文革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小人物,从外乡到城里闯荡,小有所成后不思进取,无所事事,以吃喝玩乐度日。一次偶然,他碰上当检察官的好友在酒店被杀,于是他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有两个女人,有两个靠山,还有一个外商朋友和一个球星仇人。他和洋人谈政治,和官员论国事,和妓女相互倾诉,和退休老者成忘年之交。他爱虚荣贪享乐,为了讨好官员,不惜忘掉好友仇恨;为了讨好外商,不惜去当狗腿汉奸。他良心未泯也行侠仗义,用计为妓女赎身,捐资建希望小学,拒绝和老家官员做丑恶交易。他玩世不恭又情深义重,有情妇有私生子,还不时沾花惹草,但他对家庭拼命维护,对妻子言听计从。从一个卖米粉的小贩,在权与钱之间周旋,成了统领一帮留学生的大亨,可到最后麻烦不断…… 作者简介: 包为,广西知名作家。 平生以市井之徒自许,最了解的便是贩夫走卒。好交朋友,座上不乏巨贾高官,深悉官场玄机、商场枢要。以文字消遣,最喜欢小人物的故事,写他们的生活,也写他们的梦。着有长篇小说《有我是谁》《领导人》等,影视剧本《有我是谁》《绝地风暴》等。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1) 风起时,我正站在路边,站在一棵叫不出名的树下,望着路上匆忙和不匆忙的人们。 狂风加大了力度,原先静静躺在绿化带里的落叶,被迫飞舞在半空,再洒满路面。行人踩在落叶上,发出一种像磨牙的声音,听着极不舒服。 太阳开始虚弱,巡街的卖报人把衣服套上光膀子,吆喝声比先前更大。手机在裤带上震动,我停脚想掏出,抬头看见一个民工模样的老兄在我不远处对着手机吼,又打消此念头。我不是民工,也不是下岗工人,是什么?我已想了两年。 走了一段路,手机的蜂鸣仍在腰间。现在不急接听了,急着找方便的地方,手机震动引起的反应。四下里张望,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这条街,被我称为"白领街"。如此黄金地段,谁会用于建公厕?今天,特意来参观"白领"们如何上下班,或者说是来等待可能发生的艷遇,莫非在某个写字楼的卫生间碰上? 徘徊在有一对红色石狮的大楼门前。我不怕石狮,石狮后面的保安让我徘徊。以前,我当保安可没他们这么凶神恶煞。几个衣冠楚楚的人从我身边掠过,没看石狮,也没看保安,昂然步入大门。 我打量自已,也是穿名牌,也是衣冠楚楚的呀!皮鞋刚在路边花了两块钱擦的呢!深呼吸几次,脚却不听指挥,没往前走,而是向后退。 拦计程车回到家,花了十三块半。轻松从卫生间出来,手机再次响起。 "以为你失踪了!他妈的,半天不接电话。"老曾的大嗓门,从手机传来像野兽叫春,"你马上过来,我给你下跪。"被人求去吃饭,听起来相当受用。老曾以前做过保安经理,我曾经是他手下。 "你帮我扮大股东。"老曾讲了重点。 只要在家,赴宴是我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不知道别人干吗喜欢请我,快成"三陪先生"了。可能人家怕我没事干也没饭吃吧!我是有选择的,不是老曾我不会答应这么快。今天,请我的还有五头,五头是米粉店老闆,做的黄焖狗肉很对我胃口。 翻箱倒柜找出一只皮包,把钱夹、手机放进去,仍觉空,又放进两包烟和一包餐纸。夹包在腋下,站穿衣镜前,有点大股东的味道。 "好吃街"也是我起的名,爱好之好非好坏之好。通街步行不过十分钟,却有高中低档数十家酒店。每到一个城市,我必定免费为当地命名一条"好吃街"。也许中国人没有合法的"红灯区","好吃街"成了男人消耗精力的最佳场所。 "皇庄"是"好吃街"上首屈一指的酒店,来这里吃过饭,能向人炫耀。不说它装饰多豪华,门前有几杆旗,单单帮开车门的大鬍子印度人,就让人自命不凡了。我坐出租进入门廊,印度鬍子大概嫌车不好,漠然站立。我把车门关得很响,走过他身边狠狠地瞪他,他连酒店门也懒得帮我开。 "皇庄"的包厢以皇帝名为名,老曾订的一间叫"朱元璋"。我出电梯正要找,老远看见老曾新刮的光头。 "龙主任马上到,刚通的电话。"老曾穿一件新衬衫,和他的光头自成一体。包厢里又钻出两个光头,是老曾的伙计阿胜和阿正。两人咧开嘴笑,露出香菸熏黄的"金牙",算是打招呼了。 "撞鬼啦,学朱元璋当和尚呀,哈哈......"我望三个光头发笑。 老曾哀声嘆气说:"倒霉,剃光头去晦气。"我说,"我看你们倒是匪气十足,以为来打架呢!" "打就打,谁怕那个臭婆娘!"硕壮的阿胜恶狠狠地说。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2) 老曾白眼瞪他骂:"少他妈胡说八道,进去待着,要不滚蛋!"阿胜不敢顶嘴,乖乖进包厢。胖而不憨的阿正朝我笑说:"文哥,有烟吗?" 我拉开包。老曾已从新衬衫口袋中,掏出一包烟砸到阿正光头上,又从裤兜掏出另一包,递给我一支。
第2页 "准备大放血了。"我看了烟牌子才点燃。 "放血不怕,就怕人家连生路也不留。"老曾愁眉苦脸,又一声长嘆。 我拍他的肩安慰说:"不就一辆车吗?顶多赔个三两万,白忙半年而已。蚀财人安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三两万?"老曾的眼大如牛,"你讲得轻巧,奔驰320啊!"我收起笑容,不再吱声,懊恼电话里没问清楚。看样子,这餐饭非但吃不开心,弄不好惹上麻烦。 "老闆,要几个小姐吧?"两个妆化得像唱大戏的女人,不知几时走到我面前,我望其中嘴唇会闪光的一个,对老曾笑道:"美容汽车干吗?美容女人一定发。"老曾朝女人大吼:"一边去,滚远点!"大有不走就打之势。 龙主任来时,我还在想脱身之策,硬着头皮迎上去。 "龙主任,这是我的......那个大股东,文革。"老曾介绍我时眼睛是闭的。 龙主任是个瘦小的中年人,动了动金边眼镜,面带惊色问:"真的是姓文名革?" "如假包换。"我恭敬递上名片,笑容可比职业"三陪先生"。 "有意思。" 进了包厢,见到另两个光头,龙主任觉得更有意思。手中的名片掉了两次,和同来的三个男女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落座。两个光头目光如狼,一刻不离客人身上,像在锁定打哪个部位致命。老曾理亏心虚,低头不语。足足几分钟,包厢内安静得像一个人没有。服务小姐上完菜、斟完酒,扫一眼这伙奇怪的食客,蹑手蹑脚出门。 "喝酒!"我的嘴巴原来很笨,不比老曾好多少,他请我帮腔是个错误。 龙主任喝下一杯酒,没动筷,大声地清嗓,用纸巾揩嘴唇,眼望桌面说:"今天我不代表工商局,不代表消协。你、你们有诚意私下和解,我以朋友的身份来坐坐,如果不想谈了,请到法院去,酒也免了。文老闆,车主......"他望我,又望坐他身边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女人,那是奔驰320的车主。 老曾见我无动于衷,鼓勇气站起要说话,我一把拉他坐下。 "无所谓!"女车主说话了,从名牌皮包抽出几张纸,"龙主任说,你们愿意私了,看在老曾也是老关系,我才来的。买不到半年的奔驰,一罐假机油全烧毁了。你们认真看,公安、消防、检验部门出的证据,样样齐全,不会冤枉......" 我接过那几张纸,边看边听她讲,老曾也凑过头来。 "老实说,打官司我获赔更多,只是不想费神,再说老朋友了,下不了脸。钱嘛!总不及人情的,算是万幸,没伤到人,要不赔多少钱也没用。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不起,价钱还能商量吗?"我故意打断女车主的话,她向我笑,从包里取出一支烟。我打燃火机为她点燃,她拿烟的手上有四枚金戒指,火光下闪了一下我的眼。 "我讲得够清楚的了,不必重复。"女车主如男人一般从鼻孔喷出两股浓烟。我转头看龙主任,龙主任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 "不用谈了!"我把那几张纸还给女车主,"请上法院吧!老曾!你顶得住你顶,我是一毛不拔,也没得拔。不过,酒是要喝的。来来来,龙主任,干!要是改行了,您多关照,请用菜,别客气,这里的龙虾最捧。"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3) 我旁若无人给龙主任夹菜斟酒,招呼吃喝,别的人并不响应。阿胜和阿正跃跃欲试,拿起筷子见老曾岿然不动,又极不情愿放下。女车主与同来两人头碰头,小声嘀咕。 老曾这桌菜真的不惜血本,坐十五人也宽松的大檯面上,摆了二十几道菜,还上了两支"酒鬼"酒。龙主任的吃相没他的样子斯文,杯来见底。我们尽挑龙虾、鲍鱼之类下手,一瓶"洒鬼"过半,我已微醺,龙主任脸泛红光。阿胜和阿正望我们的飢馋目光,足以点燃。真佩服老曾和女车主那边三人,好像眼前的美味佳肴并不存在。 "好吧!我也不想白来,下两成,没商量了,最多我把修车店卖掉,不见得亏。"女车主商量半天,给出结果。 我想都不想,立即摇头说:"除非下一半,否则,麻烦你卖掉修车店吧!" "你讲不讲理呀?我已经够开恩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赖皮的,我好心好意......"女车主拍桌而起,叽叽歪歪大堆废话。我听不进几句,继续举杯邀龙主任。这时候,心思反而投入这场不伦不类的谈判了。先前,的确是耍赖,打算帮老曾赖一点是一点。可女车主的反应,让我愈发感觉那辆奔驰车有问题。这么证据确凿,听我开口砍下一半赔偿金,换谁都会退席上法院了。果然,女车主发飙了一下,再次跟她的人嘀咕。 老曾焦急等待,烟不离手,阿正和阿胜也一样。女车主这一回商量快了,我和龙主任才干一杯,她大声说:"好人做到底,就照你说的办,但要尽快兑现,我也和你干一杯,马上打条签字。龙主任,你帮作证。"我高兴地跳起,想和她碰杯,老曾在我耳边说:"你出来一下。"他神色古怪,我只好放下杯出去。 "赔一半也要二十多万啊!"走廊里,老曾摸他的光头自言自语,"我没那么多!除非把店里的机械和存货全卖了,那样的话,店还是保不住。"我一动不动看他,看到他低下头。
第3页 "那有什么好谈的?早说呀?你省一顿饭钱,我也不用劳神。叫阿胜他们谁,把我的包送我家去。"我的声音在走廊回音很大,拍屁股就走。 老曾拽住我的胳膊说:"喂喂,你听我讲完,我、我另有事和你商量,唉!真不好开口,就是、就是......唉!怎么讲呢?我、我......" "你是想跟我借钱,是吧?"我扭头冷笑。 老曾又低下头,喃喃道:"兄弟,拉我一把,我四十了,除了修车什么都不会,再去当保安人家嫌老。修车生意不错的,反正你现在没事干,你当老闆,行吗?" "放手!"我胳膊给他拽得好痛,"给我一支烟。"老曾手忙脚乱拿烟帮我点燃。我真想念五头的狗肉,那傢伙一定吃得满头大汗,还不停用下流笑话调戏他的打工小妹。 "行吗?"老曾重复问。 我把只抽了半载的烟扔在绿地毯上,冒烟了,捡起来放进垃圾桶。然后,默默推开包厢门。老曾笑出声,攀我的肩进去。 接下来的酒,喝得天昏地暗,女车主是位"酒中女杰",我不该和龙主任喝那么多。 "为我们都是中国人,干一杯。"最后我提议。 "为我们都是人,干一杯。"龙主任又提议。 "为我们女人能生出人来,干杯!"女车主也不落后。 梦的内容既多又杂,只记得女车主伸过来的酒杯,她的嘴唇会闪光。门铃声把我惊醒,要不我还在和她争论"毛主席坐的车有没有防弹玻璃"。 辨认了许久,看出是睡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4) "有人吗?"门铃声为一个女人的叫唤伴奏。 怎么会有女人叫门?我家除了千里外的老娘,来过的女人只有老曾的堂妹小云了。听声音不是小云,小云不按门铃,她踢门。 站直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迈出两步,踩到地上的皮包,一个趔趄来到门边。 户外光线只让我的眼睛睁开三分之一,足以看清是个有酒窝的女人。我望她,她惊慌地扭头。原来我只穿底裤,下身非常饱满。回身捡起洒满地上的衣服套上,接着望她。 "酒醒啦?"女人笑问。 我茫然说:"我......我们认识?"不会是昨晚要了女人没给钱吧!又不大像是那种女人,心里还是有点惴惴。 "全忘啦?昨晚,你开门找不到钥匙孔,是我帮你,还扶你进去,你口口声声买花送我呢!想起一点儿了吗?"这女人挺大方的。 我懒得去想,她的话多半不假,在门外睡过多少次我自己也数不清。 "我的钥匙可能掉在你家了。"女人解释来意,"我是来找钥匙的。" "请进,请进。"我费劲地挤出笑容,"总算让我碰上一个好人了,这年头,比彩票中奖还难哪!" 她的钥匙搁在我茶几上。我要给她倒茶,她说:"不必了,我住对面,刚下夜班,改天吧。"我也不勉强。这是一个丰满得恰到好处的女人,我跟在她身后打量。 "能不能请问好人的芳名?" "什么好人芳名的?这么难听,我叫刘卫红,你对门阿娟是我老乡,我帮她看房。"女人笑时,能看出不是妙龄了,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难怪,难怪!"我送她出门,"以为来新邻居,真可惜。不过,只要你还在,我就不用睡门外了。" 午间新闻开始了,播音员神情严肃得过分,如欠他一斤米只还八两。没开音量,找不到遥控,也不想找,听不见说的什么,画面里飞机轰炸挺热闹,扫一眼去洗澡。 看着报纸,在热水里泡了半小时,全身总算重新属于自己了。电话铃一直在响,忍受到不能忍受,才从浴缸里爬起。 "什么?我几时答应借钱给你了?" "哎呀,兄弟,别逗我了好不好?昨晚,你向人家保证今天给钱的。" "昨晚我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老曾还想争辩,我撂下话筒。 电视里还是伊拉克战场,美国佬真他妈不知累,电视台也够蠢的。炸一年多了,没完没了报导。肚子咕咕叫,还有反胃的感觉,再不找东西吃,昨晚的龙虾、鲍鱼通通得吐出来。 坐电梯下到一楼,保安肥强说:"昨晚你够厉害的,给计程车五块钱,还要人家找零!"肚子太饿没力气修理他,我醉酒在这幢楼是出了名的。 "耍流氓啊!"我大叫。五头惊了一下,回头看是我,继续拉扯打工小妹的裙子。口中说:"快来帮忙,一对二我忙不过来。" 我拉一张椅子坐下,掏出火机,点着挂墙上的一幅写着"早一轩"的字。五头发现时,已燃起火苗。 "喂喂!停下、停下,不能烧!金字招牌啊!文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五头大喊跑来,一手拉上被扯下的裤子,一手扑火苗,招牌被烧了巴掌大的一个角。 我无精打采说:"打一碗米粉来。" "好的、好的,昨晚又喝多了?"五头笑着朝里屋喊:"打一碗素粉!多加汤少放油。"一碗米粉下肚,彻底恢复元气。走时五头说:"我留有狗肉,文哥,今晚过来。" 我走得不远,进了附近的一个储蓄所。出门时,储蓄所主任追屁股赶来,往我手里塞一包报纸裹的东西,凭手感是两条烟。
第4页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5) 靠海边的环城大道上,有一间"汽车美容院",那就是老曾的修车店。 我在露天车间遛达了一圈,瞻仰完拖回来的奔驰车"遗体",没见到老曾,连阿正、阿胜也不知哪去了。正午太阳酷热难挡,我进了办公室,说是食堂也行。办公桌只占一个角,餐桌足有桌球桌那么大,能坐十几号人,是唯一有空调的地方。 小云歪头趴在办公桌上,睡得很香。平时厉害的小嘴,向外流口水。白皙的脖子和裸露的胳膊,非常诱人,虽然姿势不雅,却也有趣。 我大声咳嗽,没动静,端详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火柴,划燃又吹灭,把余温尚存的火柴棍往她脖子上放。没想到她蹦得那么快,那么高,差点撞上我的下巴,还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有本事别躲。"小云搞清楚怎么回事后,操起地上的啤酒瓶。我已闪出门外,以一辆破车做掩护和她周旋。 "你要死啦,弄我这么痛,快给我打一下。"她追累了,停下歇气。 我说:"不弄醒你,怕你的口水闹水灾,哈哈......" 她又追,我继续逃。没想工人全部出来围观,这就不好玩了。 "投降、投降!今晚请你去kk,外加夜茶。"我双手高举。 "看你跑,起码请两次,今晚不算。"小云扔掉啤酒瓶,扭我的耳朵往门里扯。 我吃痛地说:"好好好,先放手,别人以为两公婆打架呢!"耳朵是放了,屁股上吃了一脚。 "你好意思来这里?"小云还是张牙舞爪,"昨晚吃我大哥几千块,酒醒翻脸不认帐,不借钱你明说呀,欺负我大哥老实,搞得他昨晚高兴得不睡觉,今天又像给谁捅了几刀,哼,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上辈子......咦,这是什么?" 我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现金支票扔上办公桌,小云终于闭嘴。老曾那颗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玩笑话,大概现在挨家挨户借钱去了,难怪不在。 "看不出你这傢伙真有钱,"小云眉开眼笑捧支票看。 我说:"吃你大哥一餐鲍鱼,我老本也贴上了。他要破产,我第一个上吊。"说归说,我心里有数,投资修车店不会发大财,也不至于一夜亏光。 小云给我倒一杯茶,这种待遇不常有。我和她扯了几句闲话,来修车的人多了,好几个车主拥进办公室,我没等老曾回来就离开。 "你在哪儿?" "地球上。检察官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啦,他妈的,讲清楚点,在本市吗?我去接你。" 我一下午泡在常去的书店白看书,犹豫是否买一本,向东来电。这傢伙刚升官,好些时日没联繫了。我出书店门口,眼睛专盯街上的老款"桑塔纳"。抽完两支烟,一辆崭新的"三菱"越野停在身前,车窗探出向东满脸鬍鬚的大脑袋。 "当官真好,老桑换三菱了。"我嬉笑上车。 向东开动车道:"屁话!那部老桑其实最奢侈,修理费买部新的还有余。"我两手不停摸弄车上的设备,调高冷气说:"分明是近墨者黑,抓腐败的人变腐败。不过呢,如今的腐败分子可是开奔驰、宝马的。" "你晓得就好。"向东来了劲头。 "你带我去哪?" "去你家。" 我望窗外,车子真的朝我家的方向走。我看手机快六点了,笑说:"讨老婆了,又刚生儿子,下班不回家,这就好玩啦,几时离婚?"这傢伙结婚后不常去我家。 "你巴不得我离婚。"向东长长打个哈欠,"这段时间忙,两宿没睡了。昨晚回家儿子吵得凶,又没睡好,身体不比以前了,上你那里好好睡一晚。"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6) 我骂道:"他妈的,以为是好心来看望我呢?原来找地方睡觉,想都别想,我今晚要在家嫖妓,没地方招呼你。"向东陪笑说:"一只烧鸡怎么样?再加一箱啤酒。得!你想吃什么我买,行了吧!"我把双脚搭上车头道:"要求不高,一瓶剑南春足矣!下酒菜无所谓。"他不说话了,定定望着前方,专心开车。 "哈!住不起了吧!"我给他找台阶,"看你可怜,给你小子一个机会。打个赌,如果你身上的钱超过一百块,不但让你住,还请你吃。" 听我说完,向东眼睛一亮,随即又蔫了,连鬍子也像耷拉下来。估计是算钱后得出了结果。看他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没想到他一百块也没有。我转而给自己找台阶,车已开进我住的小区。 "唉!我找个小旅馆凑合算了。"停下车,向东长嘆短吁。这傢伙从不求饶,我最是气不过,索性跟他对耗,台阶也不找了,开门下车。 "对了,你先借我一百块,我身上的钱恐怕住旅馆都不够,明天还你。"向东看来死心了。我想想也好,省得听他放屁打呼噜,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百元钞。 "你输啦!"向东夺过钞票,大声嚷嚷,"小子,现在我身上可不止一百块,好好侍候大爷吧!"有节奏地拍打方向盘,哼起进行曲。 我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骂道:"他妈的,耍无赖,下三滥的手段也会,算老子倒霉。"他发动车,叫道:"我要吃烤鸭!"
第5页 五头的狗肉又吃不成了。 买完菜,路过鲜花店,我进去了一趟。 向东的要求不高,一瓶精装二锅头,一只烤鸭,半斤花生米。我还买了些蔬菜做汤,一顿晚餐亦相当丰富。昨晚的宿醉没过,闻到酒气难受,我喝汤扒下一碗饭,只吃蔬菜不开荤。向东大快朵颐,半只烤鸭加两大杯酒下肚,说话像打雷。 "喂,看新闻了吗,有何感想?分析一下国际形势我听听。" 向东喜欢谈论政治,不过身边事讳莫如深,只拿遥远的国际时事过嘴瘾。我也好不了多少,往日,可以从南极吹到北极,从切·格瓦拉扯到本·拉登。今天意兴阑珊,或者说,兴趣越来越不在这方面了。随口道:"我自己的形势也分析不出,谁关心那个?如今的媒体,有营养的新闻,天文望远镜也找不到,我宁可关心网络八卦。" "什么?"向东拍桌大叫,狰狞地望我,"美军进入巴格达了,你不知道?" 我险些打泼端到嘴边的汤水,回骂道:"他妈的,以为世界末日了呢!难怪今天播音员表情古怪,八成跟你一样大惊小怪。这个关你们屁事呀?等到美军占领海南岛,你再告诉我!"我继续喝汤。 向东对我的反应十分不满,指着我鼻子说:"亡国就因为你这种人太多。崇拜美国?美国佬照样给你拒签。哈!难怪找工作的勇气都没有了。去不了美国,打击太大对不对?真是孬种,自命不凡什么呢?" "你爱扯就扯吧。"我早烦了老听他说教,"开心就好,有本事,你上巴格达抗美去,我贊助机票。少跟老子唱高调,你除了大吃大喝,还能干什么?"他看了看手里抓的鸭腿,啃了一口,哈哈大笑。 我再也吃不下,躺到沙发上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喂,讲讲你的腐败案,透露点机密听听。" 向东啃光鸭腿,抓几颗花生米扔进口中,嚼得很响,又用纸巾擦拭粘满油腻的手,末了,把身上所有的口袋摸个遍,做出找烟的样子。 "他妈的,还装?你身上几时有烟?以为在办公室呀,有人讨好你。"我把烟扔给他。他接住望茶几上的两条烟,那是储蓄所主任送的。今天清空户头,人家是想留住我这个老客户。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7) "你不是不抽外烟的吗?"他若无其事问。两条烟中,有一条外烟。 我说:"你不是讨厌美国吗?想给你怕你不高兴。"他端酒喝,笑得像个小孩。我只好说:"好啦、好啦,外烟归你,挑个精彩的案子讲。" "给你讲一个没破的案子,蛮有意思的。"向东拆开外烟点上一支,故做神秘,用手梳理他的络腮鬍,"一年前碰上的事,现在还是云里雾里。举报人说,有天晚上,碰上自己的领导喝多了,在街头呕吐,他热心开车把领导送回家。第二天,发现领导的皮包掉车里了,他拿去还,谁知领导忘记得一干二净。既不认识他,也不认识皮包,几句话打发他离开。他很沮丧,回家打开皮包看,里面竟有五万美元。开始他存心吞掉这笔钱,反正领导不记得了,于是大肆挥霍。过了一个月,他半夜接到陌生电话,警告他收敛点,忘掉此事,否则当心他儿子的小命。他估计是领导又记起来了,吓得要死。我常去他们单位,一次上厕所,他悄悄把举报信交给我。"说到这儿,他停下抓花生米。 我最爱听腐败案例,鼓励道:"开头不错,有悬念。不过这傢伙太夸张了吧!这么偷偷摸摸,有必要吗?一封信寄出去了事,哪个单位的?" "保密!"向东喝下一杯酒,又啃一只鸭腿,"他那样做,是明智的,不过后面就不怎么明智了。我再次联繫他,他居然学他们领导酒后失忆,矢口否认给过我举报信,我私下打听,原来他提级升官了。看样子,已经被他的领导搞掂。"说到这儿,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后来呢?"我听得很投入。 "没有后来,不是说案没破吗?"向东又倒一杯酒,"喝这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叫道:"我靠!你就这样蒙我一条烟啊!"这时,电话铃响,我只好去接,是小云。差点忘记请她去蹦迪。 "去吧、去吧!你也早该讨老婆了。你妈上次来,在我家还讲半天。过年回老家,最好带个美女,让老人高兴高兴。咱们俩一起出来,也一起带老婆回去。"向东听我通完电话,拉起家常。 我起身说:"你当处长、讨老婆、生儿子,样样好事占尽,你衣锦还乡,我陪你回去做反面教材?想得美!"出门前,我交代道:"洗干净碗筷,地板也拖了,要不然,保证你今晚睡不安宁!" "kk"迪吧的老闆是个姓黎的台湾人,头发和往常一样梳得一丝不乱,闪闪发光,似乎化了妆,但再多的面粉也遮不住脸上的沟壑。 "文老闆,你女朋友等你很久了耶!再不来人家生气的哦,我好想上的呢!"刚从计程车出来,黎老闆迎到面前。不男不女的腔调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你上吧!"我学他的腔调,"你男朋友吃醋的哦!"我望向门外几个穿着怪异、满脸媚笑的男人。黎老闆做出一副令人噁心的忸怩状,我跑步进门。 迪吧里面黑咕隆咚,灯光一闪一灭,漫步几分钟才看清方位。猛烈得像噪声的音乐,尖叫狂舞的人群,很容易令我兴奋,平时,有事没事我经常到这里买醉。
第6页 小云和一个背朝我的女人猜骰盅,我在她身边坐下说:"今晚谁输谁陪我。"小云转脸一看,朝我胸口擂了一拳,疼得我差点飙出眼泪。这丫头下手不留情。 "以为是流氓呢,说话也不斯文点,没见人家艷艷在吗?"她白了我一眼,好像打我理所当然。我没去看那个艷艷,看也白看,她的朋友多是些疯丫头。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8) "给你打个半死,我去喝一杯回阳酒,你们自个玩。"我抚胸朝吧檯走。 酒保阿威正在偷听吧檯边的一对男女讲话,我在吧檯上猛拍一掌他才回头。习惯地动动脖子下的蝴蝶结,点头说:"文大哥,今晚先喝烈的还是淡的?你寄的酒两样都有。" "烈的吧!给母老虎咬了一口,得赶紧消毒。"我胸口的痛楚稍减,阿威笑嘻嘻倒酒。我第一口喝下去想呕,索性憋住气把一整杯喝光,反而顺畅许多。 "给哪个母老虎咬啦?"听声音是这里的"妈咪"阿英。一阵刺鼻的香风袭来,我又想呕。阿英那张整过容的脸贴到我鼻子上,头发染成半黄半红,肉色低胸的紧身裙,两点激突,晃眼看像什么也没穿。 "英姐,找个人安慰安慰文大哥。"阿威最高兴看别人和阿英做交易。 "谁敢咬我们文老弟?大姐帮你整她。"阿英把手搭我肩上。我不看她,慢慢享受烈酒刺激肠胃的感觉。阿威指向小云坐的位置说:"一定是挂文大哥帐的小妞,我刚才拿东西慢点,也给她骂了。" "这么厉害?我去瞧瞧。"阿英说去就去。我懒得阻拦,料想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二杯酒没喝完,阿英回来了,神经兮兮把我从头看到脚。 "那边有的是小鸭!"我反感被这么看。她冷笑一声:"我说呢!难怪乐意被咬,这么个大美女,我是男人,让她咬死也心甘!" 我骂道:"你吃药啦?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云不丑,但不至于美得让她如此夸张。阿威也说:"是啊!英姐你搞错了吧,那小妞马马虎虎,你手下强过她的不止一个。" "我搞错?"阿英朝小云的位置望,我也望。一个人没看见,一定跳舞去了。"肯定没错,我问她话呢,她说跟老文来的。你懂个屁,看女人谁比老娘厉害?"阿英给了阿威一掌。 话是有理,可她把我弄糊涂了,像煞有其人似的,莫非是那个什么艷艷?泡这个地方的人,喝酒之余,相互聊得最多就是美女,黎老闆除外。 我端起酒杯要去看个究竟,刚跳下吧凳,被小云一把拉住。 "你跑哪儿去了,老有臭男人搔扰我们,你回去坐,当木头也好。"他妈的,真像老婆管老公。 "你男朋友呢?我可不想挨打。"我越来越发觉和这些小姑娘有代沟,可又不肯认老。 "那傢伙不是好东西,肯定打麻将去了,他来了你帮我收拾他。"小云这么说话,稍微有点女人的味道。我说:"你先去,我就来。" 小云刚走,阿威抢道:"文大哥讲的是这个,英姐你搞错了。"我也望阿英。 "不对,不对,"阿英摇头,"不是她。我讲另外一个,你们怎么就不信?要是没有美女,消夜算我的,老娘白陪你们一晚也行。" "你陪我?免了吧,不过,消夜你请定了。"我和这些人经常打赌。 "我要你,英姐,我......"阿威没说完,脑门上给人重重打一爆栗,黎老闆亭亭玉立依在吧檯边:"你要死了耶!干你娘!那边客人等你半天,当心小屁股开花哦!" "别理这个老玻璃,我们走!"阿英拉我走开,经过舞池又停下,"讲定了,看到美女,消夜你请!" 美女果然是那个艷艷,光钱很昏暗,但已足够我饱餐秀色了。美中不足的是,艷艷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有说有笑。男人我也认出来了,是今年转会到这座城市的足球明星劳剑。 "看傻了吧!不骗你,我刚才也一样,给老玻璃看见,可能不找男人了。咯咯......哇!男的也不错,起码一米八几,那么壮,他妈的,给一千块不知道他干不干。餵、餵!老弟,你来晚了,死心吧!没见人家挺熟的吗?又般配,别看了,越看越烦的,害了单相思,那就惨了!"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9) 阿英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恼羞成怒叫道:"滚开滚开!一边去。" "这么凶干吗?记得请消夜哦。"她走了还嘆息,"又一个男人完蛋喽!" 我向前移动了几步,看得更加清楚。 "喂,喝多啦?站着干吗?过来给你介绍球星。"小云发现我了。 我长吁一口气,把酒杯搁上桌子,特意不看艷艷,拉小云的手说:"是不是光线太暗,艷艷请我当电灯泡照明,我可不干。走吧!笨丫头,你男朋友不来,我客串,跳舞去!"小云一脸窘态,挨着我走。 "不是的,不是的,文、文......"艷艷向我靠近两步。 "革!"我帮她讲一个字,不是就好。 "偶然碰上的朋友,给你介绍一下,劳剑......"艷艷大方地介绍。 劳剑和我握手,我说:"久仰大名了,非常荣幸。"劳剑一脸不屑问:"文兄在哪儿高就?"我说:"我是民工,下岗两年了。"艷艷抚口笑的样子,令我神魂颠倒。
第7页 "文哥,别胡闹了,正经点。"小云急了,"我文哥当过老师,做过导游,开了好几家饭店......"怕我丢人现眼,小云絮絮叨叨抬高我的身价。见艷艷饶有兴趣,我忍住没打岔。劳剑不耐烦听完,笑说:"文兄,你至少算是有文化的民工,哈哈......"他还是没把我放眼里,我懒得和他较劲。此后话不多,酒也喝得少。探听到艷艷工作的地方,今晚的目的达到了。 美女相伴,时间过得快。散伙时,我不但抢着去埋单,还殷勤地出门口叫的士。劳剑靠在一辆白色的bmw上,不再正眼望我,为艷艷和小云打开车门。小云从车里探出脑袋说:"消夜放过你了,民工!我们有球星请。"我真想找块砖头砸过去,却一时茫然。 "伤心的人、伤心的人,请跟我来,我借你一点爱......"阿英唱着歌出来,挽着我的手进去,我觉得她比谁都亲。 午夜时分是"kk"疯狂的顶峰,正经人离开了,剩下的难分是魔是人。 黎老闆可能到了发情时段,正对一个秃头男人撒娇;"要不要我嘛?人家好难受的耶!"手伸进秃头的裤档里。 我喝着印象中的第五杯烈酒,脑子出奇的清醒。有人说酒醉第二天喝不醉,也许是这个道理。 阿英跳舞累了,口叼一根烟,带两个妖艷的"小姐"拥到我身边。 "怕你等不耐烦走了呢!来,见过文老闆。这是我新加盟的王牌,今天来大姨妈要不你见不着呢!这个是阿清,这个是阿曼。"这一帮"小姐",包括阿英,全是阿这阿那的。其实没人想知道她们的真名实姓,或从何而来,更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选择干这一行。 阿清的个子高些,但和阿曼的眼神一样,相当幼稚,和她们过分成熟的身材很不相称。我打量几眼说:"用不了的货色,带来陪我?"阿英嚷道:"瞎掰了你!我另叫个谁也行,再说那地方用不了,别的地方能用,要不要我教你?" 几年前,风景区兴起农家乐小饭店,我是野导游,专宰外国人的那种。正好,做烦了洋奴才,也去开了一家,没想一发不可收拾。鼎盛时开到六家,从风景区开到市郊,如连锁店一般。后来竞争惨烈,全变味了。由打造乡土环境和江湖菜之争,变成了提供安全赌场和三陪"小姐"之争。我觉悟高,加上向东威胁抓我去坐牢,就一傢伙转让了五家,仅保留市郊的一家,承包给别人,如今也苟延残喘。我带阿英她们去吃夜宵,不吃白不吃,过几天租期到,自然死亡。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10) 虽是半醉,但一点睡意也没有。这一天的内容太丰富了,我很兴奋。也许长期以来,没内容的日子太多的缘故吧? 躺在包厢沙发上,听阿清、阿曼唱歌。两人扮男女对唱,一个五音不全,调子跑到九霄云外,一个节奏不对,下句来了上句唱不完。 "想那个美女呀?"阿英坐到我身边,"天涯何处无芳草......"听这句话,我想起劳剑说的"有文化的民工",阿英该是有文化的妓女了。 "你玩不过人家的,阿威讲,那小子是什么甲a甲b的足球明星。有钱着呢!玩的尽是洋妞,你看他那辆宝马,呀呀呀!不得了,阿威讲,他还有一部什么车呢!我的天哪,怎么打球的,这么有钱?" 我同样没把劳剑放眼里,可是,那部宝马车实在是"劲敌"。哪个女人不爱虚荣、不爱钱?我老人家全副家身抵不过一部车呢!照眼下趋势,可能更糟糕。 "别想那么多了,来!帮你按摩。"主意不错。阿英不由分说,把我的脑袋拉到她腿上揉起来。 "哈,行呀你,"我贊道,"手法蛮专业的!"阿英得意地说:"以前我就是干这行的,徒弟没一百也有八十,我手下小姐谁不会?好多客人就沖我们这一手!你这个醉鬼不要小姐,难怪你不懂。" "看样子,干你们这一行,也要学不少技术。"我放松享受。 "那还用说,不是我吹,如果全市这一行的小姐比赛,我的人肯定拿冠军,你信不信?"阿英没说完我笑得要打滚。 菜上齐了,吃下几块,阿英停手离桌。"不行了,难受得要死,我先吃点药。"她说着跑去沙发,想问怎么回事,见她拿出"药",没必要问了。 "她几时吸这玩意的?不要命了?"我皱眉问阿清。 "那些变态佬害的。"阿清边吃边答,"英姐心好,说我们年轻,以后要嫁人,大多数是她去接。疼得要死,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给她吸,就上瘾了。"我摇头。阿曼说:"那些人全是畜牲,文老闆,你看我这里......"她拉下上衣露出肩,好几个烟烫的伤痕。 "你算什么?我这里没好呢!"阿清比赛似的解开衣扣,两只肥大的乳房跳出,她用手托给我看。只见一边是烟烫成的一朵梅花,一边是数不清的牙印。 "他妈的,又活过来了。"阿英在沙发上大叫,长长打个哈欠。 又过了一个多月没内容的日子。 我是真正的三十年前睡不够,三十年后睡不着。只要头晚没喝醉,早上坚持跑步。我跑步是有目的的,那是为了消耗精力。有本书上说,精力过剩容易犯错误。我不想随便犯错误,尽管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错误可犯。
第8页 "重来、重来,我不跳马,我的马呢?我下士。"徐老头找出他的马,又放回去。这老头悔棋惯了,我也好不到哪去,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盘他输定了,让他赖几步,晚死一点而已。边上围了好几个老头在给他出主意,我跷起腿抽菸。老头们七嘴八舌争论不休,个个自以为高明。 无意间,看见公园对面的钟楼,时针指在十一点上,我把菸头准确扔进垃圾箱。 "明天再下。"在公园泡了一早上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商量。"我拔腿就走。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我还穿着球裤跑鞋。这时间再跑步,肯定被当疯子。捨不得打的,只好走到五头的"早一轩"米粉店,借了一辆比我还老的自行车。骑了半小时的路,来到号称全省最高档的五星级大酒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几个穿酒店制服的女人匆忙往里走,赶上了交接班的时间。艷艷应该快下班了。然而,我抽了五支烟,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依旧没出现。今天不是她休息呀?等不耐烦了,跑到公共电话插卡往酒店打,盘算她在就挂掉。计划是,和她来一次"巧遇"。上个月做的计划,机会出现无数次,每当看见她,老担心露馅,一天推一天。真他妈窝囊,向东是对的,我失去了勇气,做什么都停留于计划。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11) 酒店总台小姐用甜美的声音说:"对不起,她已经辞职了。" 老曾那张坐上去会响的长沙发成了我的床。 害怕被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从不向小云打听艷艷。现在,一切从头来。没头绪地往各大酒店、宾馆打电话,又满市区乱窜。几天过去,一无所获。只好整日里泡在修车店守小云,盼望艷艷从天而降。 打盹之际,一声巨响,我险些掉地,耳朵短暂失聪。 "接电话!"小云咯咯笑,一手拿铁锤一手拿铁盘。原来怀里手机响我没听见。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是向东的电话。我问:"谁啊?" "我儿子。"他说,"一百天了,你也没来看看,怕给他买礼物还是怎么的?"我语塞了。他又说:"过来喝两盅吧!把小云也带来。"我说:"干吗带她?" "他妈的,装什么装?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他嚷道。我吓一跳,也叫喊起来:"她才是你马子呢!你他妈的快成长舌妇了。"我气恼地关掉手机。 "说谁呀?生这么大气。"小云好奇地问。我不在意地说:"居然有人以为我跟你谈恋爱,你说怪不怪!"她竟然没反应,含情脉脉的眼神让我落荒而逃。 向东结婚前,我和他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结婚后,我去他家的次数,可以数得出。结婚够麻烦的,有了孩子更别提。转念想,我自己不过如此,为一个女人,自找麻烦,弄得魂不附体,寝食难安。唉!人生下来是为找麻烦的吧!懂越多越烦,最烦莫过为女人。好笑的是,每个人懂事后,都恨不得早点拥有女人。 向东家住在省检察院,这是我不常去的原因。每次必须验明正身,和上户口差不多。向东的老婆小潘是市委办的科员,向东追她我没少帮忙。决定性的那一晚,我冒生命危险把电闸关了,他儿子可能就是那晚下的种子。不过,小潘从不买我的帐,在她眼里,我只比街上的盲流好点,不如民工。 "文革!怕我们穷,养不起儿子是吗?带这么多贵重东西进家。邻居见了,以为行贿向东呢!"小潘没等我坐稳嚷上了。 我笑道:"你家向东官越做越大,我越是看不顺眼,特意破坏他的光辉形象,打算再给他找个二奶,也差不多了。"小潘矜傲地笑了,"三十岁还这么不正经,难怪找不到老婆。" 没见向东在客厅,我和她瞎侃说:"这个你就不懂了,有道是,三十以前找老婆,三十以后老婆找。" "讲得好!" 小潘没回话,有人称赞进门。来了一个戴眼镜的胖子和向东的手下罗征。称赞的人是胖子,还有后续。"听到这两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原来过了三十,得老婆来找。"胖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滑稽。 罗征较真道:"高老师,别听文革瞎扯,那两句话的本意是,三十以后的男人,只顾工作不顾家,妻子受到冷落。"小潘摆出知性女人的表情说:"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三十以后的男人,开始厌倦家里的妻子,容易产生外遇,是拈花惹草的危险期,可怜的妻子经常要到酒店、茶楼、歌厅去找。" "高,实在是高,不愧为潘大山的姐姐。"我举起大姆指。 小潘面露得意,见罗征扭头闷笑,立即黑脸向我嚷嚷:"好啊,文革,你什么意思?"她弟弟潘大山是报社记者,被我起了个"疯狗"的绰号,她不乐意做疯狗的姐姐。 我可不想跟她吵架,嘆息说:"嫂子,服你了,一句玩笑话,你居然明察秋毫,真不愧为检察官的妻子。"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12) "这话差不多,放你一马。"小潘不再理我,转头向厨房,"向东,我去他姥姥家接儿子。"出门去了。 关门声响,我长吁一口气跌坐上沙发。罗征也坐下笑说:"尝到厉害了吧?"我说:"我同情你们路处长,他宁可到我家当清洁工,也不愿意回家抱老婆。"
第9页 "你小子不瞎掰会死呀?"向东从厨房出来了,"喂,介绍一下,高仕明,省大法律系教授,老高,他就是文革,你们坐一会儿。我没请谁,老曾出差,还有个潘大山,我弄两个菜马上好。罗征,帮我一下。" 罗征听话地起身,个头只到向东的肩膀,两人走在一起像大人和小孩。 高仕明乐哈哈与我握手说:"哎呀,久仰大名!路处长经常以你为故事主角,果然名不虚传。"我说:"高老师,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如果嫌我体重不足,保证一月内,吃得比你还胖。嘿嘿!老实说,想请你打官司。" "明智的选择,"高仕明握我的手不放,"我吃朋友,留点骨头,吃不是朋友的,骨头也不留。" 我也亲热地攀他的肩说:"给你吃进肚子,咱们就血肉相连了。"和这个胖子难得的投缘,聊了几分钟,竟忘记坐下。 "喂,你们两条光棍,别在我家搞同性恋啊!"向东从厨房探出脑袋。 我和高仕明对视一眼,故意做了一个熊抱。这时,潘大山进门说:"哇,搞什么名堂?男人也抱。"我们索性不分开,像亲嘴一样,头脸互蹭了两次。潘大山笑骂道:"他妈的,这么噁心!老子没吃就想吐了。"一手一个,将我们推倒向沙发。 "开门,小皇帝回来喽!" 门铃响,小潘在门外叫。潘大山要去开门,向东飞奔出厨房抢在前头。 我摇头说:"唉,有了儿子,一家的太监。"高仕明笑得打落眼镜。 "不准亲,叫你刮鬍子又不刮。" 向东接进儿子,嘴凑上去亲,脑门挨了老婆一巴掌。心虚地笑道:"这不太忙吗?明天休息一定刮!"他那脸鬍子要刮干净,没点时间真不行。 开席时,我从小潘手里要过孩子,小傢伙居然不哭。 "我儿子好玩吧!抓紧时间生一个,让你妈高兴高兴。"向东一个个给我们装汤,他的烹调水平大有长进。 "我要生就生个女儿,嫁你儿子,虐待你们。"我逗他儿子,"给你大伯当姑爷好不好?" "什么大伯?"小潘说,"你妈说你比向东小三岁呢,你三十,向东三十三。" 高仕明苦大仇深地长嘆,垂头丧气说:"不要比年纪,我三十八了,还是光棍一条。以前见别人结婚难受,现在见别人有孩子更伤心。"向东笑道:"骗谁啊你?上次去你们学校,跟我们吃饭的那个研究生,叫什么啦?" "周玉。"罗征提醒了一句,继续啃他的鸡爪。 "对!周玉,戴眼镜的。"向东接着说,"连饭菜票都是她给你开,以为我没看见?有管家婆了诉什么苦?"高仕明仍一脸苦相:"等她毕业,我老掉牙了。我有个同事去幼儿园接儿子,老师对他儿子说,去!你爷爷来接你了!我将来就这样。" 我喝入口的汤差点喷出,潘大山也笑得流泪,我和他碰杯说:"大山,有什么新闻讲一个听听。"潘大山慢条斯理用手帕擦眼泪,又擦拭一下眼镜,把眼镜戴好才说:"前一阵子,我去110做系列报导,有件事值得一提。一天晚上,接到报警,说是有人用假币在个发廊里泡小姐,打了起来......" "尽说些下流新闻,我不听!"小潘抱儿子坐一边去。 第一章 我的检察官兄弟(13) 潘大山望姐姐一眼,接着说:"我们和巡警赶过去,人已经跑了,发廊给砸了个稀巴烂。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姐在哭,我大失所望,以为没什么料了,陪巡警把小姐送去附近的派出所。有意思的是,一进派出所,那两个小姐大喊大叫往外逃,样子十分惊恐,死活不肯进去。我再三追问,她们说,看见了打她们的人在派出所里,你们猜猜是谁?" "派出所所长!"向东面无表情猛喝一大口酒。潘大山笑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我就不知道!"小潘叫道,她还是听了,"向东,你咋从不提起?又不是什么保密的。"向东没应她,拿烟点上。她只好问弟弟:"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你问姐夫。反正我那篇稿子压在主编那里,否则不是新闻了。" 我笑道:"派出所所长遇上咱们路处长,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向东说:"这种事不归我管,我也没过问。" "都说打击犯罪的力度不够,我看打击执法犯法的力度才不够。"高仕明说话间,筷子夹着一块火腿,"穿制服的犯法,比不穿制服的还要可怕,你们说是不是?小罗,我记得你做研究生时,写过这方面的论文。"他和罗征是师生关系。 罗征边吃边说:"积弊太多,需要时间,除非路处长当了一把手。" "扯淡!我有多大能耐,这种话怎么能乱讲?"向东沉脸喝斥,转而端起杯,"好啦好啦!不是请你们来开研讨会的,来!为我儿子干一杯!"大家只好响应。 向东在家喝酒是雷大雨小,不敢尽兴,各人也斯文,晚上八点多就散了。 躺沙发上,翻来覆去摆不出舒服的姿势。电视换了十几个频道,全是清一色的大辫子男人。好不容易有个足球节目,没一会儿,劳剑趾高气扬的嘴脸占据了屏幕!我以最快速度把电视关掉。跑进书房,坐电脑前上网。今晚打字快,几个回合,把经常掐架的网友骂跑,又无聊气闷。可能习惯成自然,一下子窜进成人站,直看得心潮汹涌,更不得安宁。一咬牙,拔掉了电源。他妈的,夹生酒作怪。喝多了难受,喝不够同样难受,干脆出去喝个够。
第10页 我关门的声音过大,对面的门开了,那个帮我找钥匙孔的女人站在门里。 "这么晚还出去呀!谢谢你送的花。"女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叫什么了?姓刘,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说:"难得见你一面,看来,你关键时候才出现,想请你吃饭没机会。对了,不如现在吧!一块喝茶,怎么样,有空赏脸吗?"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我又说:"叫上你朋友一起也行。"我猜她有所顾虑。 "不是的,我明天上早班。"这女人反应挺快,"好吧!最好别太远,我换件衣服。"她说完又关门进去。 百无聊赖之中,女人是最好的药。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女人我从不吝啬,为了不走远,我带她到小区对面的一家星级酒店。 "来这么好的地方,太破费了。"她好奇地望着金碧辉煌的灯饰。从她身上质地普通的裙子,不难看出是个简朴的女人,大概连这种不算高档的地方也没来过。 我说:"我就这水平,如果再要求高一点,明天只好去卖血了。"她笑道:"好啊!卖血找我就行,我在医院上班。骗谁呀,你会去卖血?你那房子就好几十万,随便卖一样都够我吃半年。" "好主意,今晚我得好好想想从哪一样卖起。"和女人我总是有得说的。要了茶点,我给她倒啤酒,她也没拒绝。 "来!"我举杯说,"为什么干杯呢?为......" "为你以后找到钥匙孔吧。"她碰过杯一饮而尽,那姿势和神态极像把我灌醉的女车主,我和她连干三杯。 "我到这里一年了,很少跟人接触,整天就知道上下班。"她突然有点忧郁。我问:"你是东北的吧?"她说:"听出我的口音了?你去过东北?" "除了台湾,全中国都流浪过。"这是我赋闲两年唯一值得回味的地方。 "你日子真好过,听楼下肥强讲,你好像什么也不干,经常出去旅游,在家也几乎天天醉着回来,是吗?"她羡慕的样子一点不掺假。肥强那张臭嘴,恨不得把我底裤颜色告诉别人。我说:"别听他胡扯,我不如你呢,连个工作也没有。" "工作?我有钱的话,才不想工作呢!要不是为我女儿......唉!说这干吗?喝酒。"她又邀我干杯。我也不想追问,离乡背井的人,谁没有一段故事?女人的更多。单单我自己,三天三夜讲不完。不过,这女人是个聊天的好伴,我们喝了六瓶啤酒,也是个不错的酒伴。 回到电梯里,她不小心把钥匙掉地上,我想帮捡,她已躬下身。无意间从她领口瞄见了一道深深的乳沟,一下子又燃了心火。从电梯出来,再不敢看她一眼。这一晚的梦,我枕在那道乳沟里。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 拐弯抹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小云口中套出艷艷的消息,好在没让她察觉我的非份之想。原来两人并不太熟,飞机上认识的。艷艷从大酒店辞职后,在一家美容院落脚打工。我不敢问太详细,另一方面,有点怀疑我的判断力。美容院?这年头,美容院什么意思?莫非沦落风尘?那就贻笑大方了,折腾这么久,竟为一庸脂俗粉。 "喂喂!醒醒。睡着了?怎么睡着也睁眼睛?"老曾几时进办公室,我没注意。办公室是他的,多数时间我霸占。他把一张纸扔给我说:"帮忙看看这个,全是洋文,我睁眼瞎。"是机油说明书,一些专用术语我也不懂,只猜个大概。 "上回那种机油,烧坏人家奔驰车那种,你把进货合同和发票找出来。他奶奶的,人家找我们赔,我们也要找个垫背的。"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打官司的计划酝酿已久,还是没勇气,外加懒惰。今天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实施了。 老曾摇头道:"想都别想,能那样的话,我也不拉你入伙了。人家是合资的大公司,我们斗不过的!" "斗不过也咬一口。"我想起那天的女车主就有气,"二十几万啊!老兄,你不肉痛我心疼呢!另外,你发现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吗?为什么?因为假机油的事传开了,斗不过也要把名声抢回来。" 老曾的样子极不情愿,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去找资料,给我递烟说:"打官司开销太大了,我们钱好紧。你的意思我懂,可打官司和赌博一样。打赢当然好,万一输了呢?那时我们的名声臭上加臭,想不关门都难啊!" "赌博就赌博!"我下定决心了,"现在得的是慢性绝症,晚死几天而已,不如求个痛快,还可能有生机!" 老曾一无所动,语重心长拍我肩膀说:"老弟,再困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现在照样难不倒我。你放心,店里的事就交给我。你尽管去钓钓鱼,下下棋,无聊了就来跟老哥喝两盅,年底分红的时候,咱们再亲兄弟明算帐,好不好?" 说什么让我做主呢!我恼火了,扔掉没点的烟,推倒两把椅子冲出门。老曾追来,我上了计程车。 事事不顺,真想一次抽两支烟,一天醉两回。 我放弃艷艷的时候,偏偏碰上,主要是那辆使我抬不起头的bmw太耀眼。我不由自主看了,意外地见到她。当时,我正流连于街头的小广告,想从中寻找出有趣的东西。真正的巧遇出现,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几个月前,为她精心设计的姿势和表情来不及使出,索性什么也不顾地盯着她。她的样子并没有因为我把她想成庸脂俗粉而真的变成庸脂俗粉。妈的,这种庸脂俗粉我也要。
第11页 "不认识了吗?"艷艷主动打招呼。我呆头呆脑走近,做出夸张的动作,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严肃地说:"小姐,你认错人了。"她的一双妙目更大了,我扭脸偷笑,她也菀尔。"别逗了,把我吓得......难怪小云对你伸手就打,我也想打。" 打吧,我心想。口中说:"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成被虐狂了。餵!好久不见,上哪儿发财去了?" 赵艷艷开包递名片:"哪有财发呀,给人打工呗!"我看名片说:"哇,婚纱摄影楼经理,好工作、好职位,我结婚就找你。"我这才知道她姓赵,小云这丫头居然骗我,婚纱影楼和美容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我回去要打小云的屁屁。 艷艷嫣然一笑:"欢迎光临!"我信誓旦旦拍胸口:"我保证,结婚一定找你!"她察觉到我的话钻空子了,娇嗔推我一把:"什么意思呀你,结婚找我?真讨厌!"我摇头笑嘆:"唉,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姐,莫非我们真的有缘?"她涨红脸又推我一把:"去你的!再胡说我生气了。"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2) "我......"劳剑出现了,我又嘆息,"我可不敢惹你生气,宝马王子到了。" "哇噻!以为谁呢。"劳剑打开bmw车门。"有文化的民工,今天生意不错吧?走吧,艷艷!"他没正眼看我,也根本不想听我回话。艷艷进了车,bmw留下一股白烟与我做伴,我等到烟散尽才挪步,到五头的"早一轩",天已尽墨。 "哎呀!文哥,有狗肉你不来,随便吃点了。小妹!切一盘滷菜出来。"五头给我准备饭菜。走了半天路,食慾大开,吃了不少滷肉,两大碗饭,抹抹嘴,拉起和小妹嬉闹的五头往外走。"过干瘾有什么意思,带你玩真格的去。" 计程车里,五头说:"文哥,好贵的,上回我耍了一个,三百!我、我玩不起。"我骂道:"他妈的,三千我也帮你出。"他坐得安稳了一些。 "kk"迪吧里,各类"豪杰"粉墨登场,尤其阿英和黎老闆最引人注目。阿英剃了个光头,黎老闆则是一头不知真假的长发。五头平时省吃俭用,除了到地下影院和网吧看a片外,从不光顾这种销金窟,对形形色色的人看得目不暇接,拿上手的酒忘了喝。 阿英带她的台柱阿曼和阿清哼着歌走近我们,十分得意,阿清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五头的注意力转向阿曼,眼盯阿曼的乳沟流口水。 我问:"今天宰到冤大头了吧?"阿英扳住我的肩膀坐,得意洋洋说:"香港来的凯子团,全包了一下午,要老娘剃光头跳脱衣舞,不宰他们宰谁?"做导游时,我也遇上过这种有组织的寻欢作乐,私下称之为"嫖客团",由于出手阔绰,最受"妈咪、小姐"们欢迎。 "阿威,开酒,算我的帐!"阿英大大咧咧叫唤。 "拿骰盅来,谁输谁喝。"五头掉进阿曼的乳沟里了,我正愁没有喝酒的对手。我对自己的猜骰盅技术很自负,哪晓得阿英是高手,我喝三四杯她才喝一杯。 不知喝了多少、喝了多久,周围安静下来,一个人也看不见。我们从凳子上喝到地下,阿英双手在身边乱摸,到处找酒,我叼一支湿透的烟,等她餵我。 阿英说:"我要吃药。"我说:"谁输谁吃。" 我又输了,我吃药。哇!人回来了,好多好多的人...... "我的天哪!你总算醒啦?" 我像开电视机一样启动自己的大脑,分辩是谁的声音。是她,叫刘什么来着,没印象。这里肯定不是我家,我家的天花板是米黄色吊顶。 "我在哪儿?"我问道。眼前出现那张让我想入非非的笑脸。她说:"在你家对面,昨晚你在门外吐得把我吵醒。想帮你开门,没找到你的钥匙。你一定遇上坏人了,身上啥东西也没有。" 我打起精神笑道:"活该!你没顺便给我检查看看,少了哪个器官没有?"她笑得很诱人,我看清她穿着一件无袖睡衣,从身体的轮廓判断里面是空的。 她说:"真拿你没办法,你倒想得开,手机就几千块,还有钱包呢!趁热喝点豆浆吧。"我渴得厉害,边喝边斜眼望她。豆浆刚喝完想吐,又喝了一杯冰水略见好受。我艰难地站起说:"我回去了,这一次,不是送花能感谢的。" 到楼下保安室拿备用钥匙,肥强远远叫道:"哇!酒仙,你刚种地回来呀?"我浑身上下尽是土,还散发着恶臭。我说:"老子不种地,怎么把你小子养这么肥。" "昨晚又睡门外啦?我说,你干脆把房子出租算了,反正你用不着。"肥强嬉笑把钥匙给我。肠胃再次翻江倒海,我跑着进电梯。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3) 在卫生间里呕得涕泪满面,这不是酒的缘故。从前好奇尝过一次白粉,后果和现在差不多。把冷气开到最大,盖上被子,正梦见当民工,和艷艷帮人搬了一天的行李,踢门的声音惊天动地。不用问,肯定是小云。 "不怕我强姦你,敢上门来?我......"我嚷着去开门。门外的不是小云,是两个警察,我大惊失色。 "你叫文革?"一个警察问。我频频点头,"是,警察......同志。"差一点把这个满脸稚气的警察叫成叔叔。"我、我那个犯什么事?"另一个稍微年长的警察望我饱满的内裤说:"穿上衣服,你这个样子出门不大好看。"挺有幽默感的。
第12页 穿戴整齐,镇定了一点。老子没犯法,心虚什么?大不了吸毒被发现,最多拘留几天。 上了警车又坐立不安,毕竟报上讲过,有人无缘无故被关个一年半截,甚至被关死的,倒霉起来什么样的事都有机会碰上。我拿出特别带上的"中华"烟,分发给两个警察,他们毫不犹豫地接了,我顺手把一整包扔在座位上。 从没进过派出所,样样新鲜,"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也看。想不到派出所要排队,我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候。路上,两个警察告知,上门找我,是因为逮住了昨晚把我洗劫一空的计程车司机。 派出所里,除了来办事的人,还有几个被铐在墙角的男女。令我吃惊的是其中两个黄头发大鬍子,原先以为是维族人,听他们讲话才知道错了。他们交谈的语言我不懂,但他们用英语跟警察嚷嚷我听懂了,尽管他们讲得很差。看样子,没一个警察明白他们说什么,双方鸡同鸭讲,声音又大又不和谐。 "他们说饿了,两天没吃东西。"我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个带我来的娃娃脸警察激动地问:"你懂他们的话?" "马马虎虎吧!"我说,"问题是,他们讲的也不是他们本国语言。" "哎呀!你凑合着帮忙翻译吧。折腾了一宿,屁都没听懂。来来来,翻译不知道几时才到?帮帮忙。"娃娃脸拉我去一间办公室。两个外国人英语实在有限,好在他们能听。原来是中亚人,说是入境当倒爷的却做起小偷,被群众逮个正着。 翻译期间,进来一个穿西装的人,相貌十分俊朗。什么"玉树临风""贵族气质"就讲的是这种人。娃娃脸和几个在听我翻译的警察,不约而同立正相迎,表情恭敬得肉麻。那人没说话,优雅地摆摆手,示意继续听。我把该问的问完后,那人笑道:"有这么好的翻译,还要我给你们找?是旅游局的还是外办的?" "不是、不是。"娃娃脸说,"这位先生来办事的。两个外国人叫得太凶,只好请他帮忙。"那人和我握手感谢,我看他年纪顶多大我五六岁,估计是所长或分局长之类的吧。 要回我的东西后,说了一大堆感谢话,随口提起那人。娃娃脸叫道:"什么?所长、分局长?你不看电视呀,全市警察数他最大,你说他是谁?要不是今天他来我们所检查,你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他呢!" 从派出所出来,一辆车驶过我身边,里面坐的正是那位全市最大的警察。这么大的官自己开车蛮潇洒的,我心想。车子驶出不远停住,又倒了回来。 "我送你一程吧!"那人从车窗伸出头,竟然和我说话。 "不麻烦了,"我不自然地说,"走几步我叫出租,谢谢你。"他笑道:"不怕出租司机又把你洗劫一空了?"他一定问过我的事。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4) 我不再客气,坐进副驾座说:"公安局长的车,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坐的。" "你不像生意人?"警察局长自然要了解底细。我递名片说:"凑合算生意人。"他看名片一脸困惑,自言自语:"赵艷艷,婚纱摄影......"我少有的脸红了,大笑夺回名片,另给他一张说:"我是个蹩脚的骗子,当场露馅了。"艷艷的名片我当宝贝放钱夹里,刚刚失而复得。他再看名片,开心地笑说:"有意思,我成天跟名字打交道,没碰上这么女性化的男人名,也吃了一惊。"边说边开动车,"文先生,今天你帮了我们大忙,再次感谢!" "应该感谢的是我,"我随口拍马屁,"尤其感谢你领导有方,这么快为我找回失物,往后,我可以放心独醉街头了。"他又笑,"这可不行,洗劫你的司机贪心,拿你的银行卡去购物才落网,你不会天天有好运气的。还是少喝点,照我看,你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么贪杯,没道理呀?" 这人讲话像个老朋友,虽然算不上一见如故,但有了拿错名片的插曲,我放松地和他聊天。他坚持送到我家楼下,我有点受宠若惊。 "交个朋友,这是我的名片。"停车时他给我一张名片,我更是大感意外,望到他的车在视野里消失才看名片:盘新华。很革命的名字。 又有人踢门,不会是警察了吧? 门外,小云两手叉腰,一脸刁蛮。我说:"以为强盗来了呢!墙上有个按扭,叫做门铃,你知道吗?"小云大声嚷:"我才以为你死在里头了呢,正想叫人收尸。"我摇头苦笑,小云进门坐上沙发,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重重扔往茶几,冷笑说:"好大的架子,我大哥唠叨两句,一个多月不过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大哥派你来的?怎么不带上阿胜他们,把我押解归案。"我猜是老曾向我投降了。 小云说:"这里是执照、帐本、存摺、公章,全归你了,你是老闆,我们帮你打工。"说完扭身要走,我拉她的手,她用力挣扎。我笑道:"既然我是老闆,你就得听我的。"她极不情愿坐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我从冰箱里给她拿饮料,她赌气不接。我说:"唉!打工的可以这个态度对待老闆,我宁愿打工。"她还以白眼,我只好说:"好啦、好啦!大小姐,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给个台阶行吗?满足你的一切无理要求,跳脱衣舞我也干。"
第13页 "你到街上跳去......"小云终于咯咯笑,"嘻嘻......坏东西,你要向我大哥道歉,还有,以后不准欺负他。" "我想欺负也没胆子了,下次你不把我强姦了才怪。"我说完蹿进卧室关门。 坐在省大校园的花圃旁,几个青春亮丽的女生路过,带走了我的视线。 "早该告他们,"高仕明看完材料,接过我递去的烟吸一口,"越大的公司越好告,很多人故意找茬去告呢!我不敢说肯定赢,但绝对亏不了,他们多少有所表示。" "我的合伙人怕没吃羊肉惹一身臊,死马当活马医吧!能拿回多少分做三,你老人家不会嫌少吧?"我心不在焉地说。 高仕明摇动他胖乎乎的手说:"这个不着急,放心,就算得到一根骨头,我也照啃不误,嘿嘿,看上谁了?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他发现了我的目光所向了。 "有批发的吗?"我笑望他,他脸上的肥肉有节奏地颤动。 和高仕明分手后,在省大校园里转了好一阵子。虽说不是我读过的学校,还是能找到久违的亲切感。有些后悔不接受高仕明的邀请,去食堂吃一餐饭。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5) 艷艷供职的婚纱影楼,离省大只有两站公交车的路,没在省大吃饭是想请她一起吃。 婚纱影楼的橱窗里有一张招收女工的广告,我看了又看,标点符号能背下来了,还是没敢进去。里面坐的全是新娘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新郎却不知所踪。艷艷闪过几次,上楼去了。我在一点点积累勇气,离开是不甘心的,门外和附近街道没有bmw的影子,机不可失。 "老闆,男工招不招?" 艷艷再次出现了,我大声嚷进门,一屋子女人望我。艷艷大方地笑道:"招呀,怎么不招?不过呢,我们的男工足够了,非常抱歉。" "那算了。"我东瞧西望一阵,"未婚青年参观学习一下总可以吧?"女人们乐了。 "欢迎参观,你是我们的潜在客户,楼上请,未婚青年同志。"艷艷引我上楼去。楼上是摄影棚和经理办公室。我在经理办公室里来回转了一圈说:"看架势,你不但是经理,还是这儿的主人?" 艷艷倒来一杯茶说:"没有,我同学才是主人,她回香港生孩子去了,我帮她看守一段时间。"我嘆息说:"唉!又一个过埠新娘,当女人真好,怎么就没人要我做过埠新郎呢?" "当一个本地新郎也可以呀?"艷艷别有用心望我,"你这傢伙就爱装神弄鬼,小云说你是她的老闆,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事也不做,像个花花公子。" 我佯怒道:"死丫头,到处讲我坏话,我要炒她鱿鱼!" "不会吧?我发觉她对你有点意思呢!你下得了手?"艷艷的话搞得我很不自在,难怪她刚才的表情别有用心。我还是厚脸皮说:"我跟她不可能,你忘了,我保证过的,结婚就找你。"她立即面露愠色:"又来了,我真的生气了!" "艷艷,有人找你。"刚巧楼下有人叫,她下去了。我点上一支烟,盘算着怎么说到一块吃饭上来。 过了几分钟,艷艷竟带上来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女人。想到她以前工作的大酒店是外企,也就不奇怪了。 "你男朋友?"洋女人看过我后转头向艷艷。 "不是,"艷艷露出调皮的眼神,"是个花花公子。"两人用英语交谈,我假装不懂,向她们傻笑。 "花花公子?我没见过中国的花花公子呢!"洋女人认真打量我。听口音不是美国佬,一头捲发和火暴的身材比较惹眼。五官长得很一般,通通偏大、偏粗、偏红。艷艷介绍,是住香港的英国人,叫帕蒂。艷艷介绍我名字时,特别解释了含意。 "文化大革命,你是暴徒?"帕蒂兴奋又恐惧的神色,夸张得吓我一跳。等艷艷翻译完汉语,我说:"你是说红卫兵吧?我是暴徒的弟弟,是红小兵。" 艷艷的英语和她的普通话一样,有很浓的江浙口音,红卫兵、红小兵两个词她总找不到单词,我差点帮她说。帕蒂可能对那一段历史有所了解,反而讲对了这两个词。 "你一定是贊成文革的,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对不对?"帕蒂的认真劲烦人。我笑道:"谈不上贊成或反对,至于我的名字,与文革无关,因为我姓文,我母亲在皮革厂上班时生下我,所以叫文革。"我容易解释清楚,艷艷翻译大费口舌,帕蒂还是似懂非懂。翻译完,她不耐烦地嚷嚷:"不理你们啦!我中午没吃饭呢,吃饭去了。餵!你不是来我这里混饭吃的吧?"她问我。我说:"今天不吃你,今天让你吃我,将来讨饭到你门外,你赏点剩的。" "好呀!"她笑道,"你真的讨饭到我门外,我免费请你吃上一个月。去哪吃?说吧!"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6) "派斯蒙!"我答道,那是一家很高档的法国餐馆。她楚楚动人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说:"你发烧呀?那里一餐几百美元呢?"我说:"要不怎么像花花公子?" 半小时后,她们才出得了门。我趁机去银行取出做"野导"余下的一千美元。两个女人已是一身光鲜、略施粉黛,仿佛出席什么外交活动。可惜我没一辆香车搭配,只好打的,bmw又一次刺痛我。
第14页 "派斯蒙"我是第二次光顾,上次是做"野导"时,一个纽约豪客请的。对西餐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偶尔吃上一两次,目的为了有吹牛的资本,当然是去那些低档的馆子吹。 帕蒂不必说了,艷艷也是吃西餐的老手,她一定记得我有个民工的身份,怕我出洋相,关切地说:"这里不能抽菸的,千万记住。要我帮你点菜吗?你喜欢吃什么?" 我正在望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背影,随口应道:"好的,随便,能吃饱就行。"声音稍大了点,马上引来几道鄙夷的眼光。那个眼熟的背影也转头,我看清是谁了,"全市最大的警察"。他淡漠地望我一下,立即回头。人家官大,哪记得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开胃酒来得正是时候,我端杯灌了一大口。艷艷在我耳边轻声说:"斯文点,等下帕蒂的男朋友也来。"她坐在我旁边,气息触到耳朵,我心旷神怡。 一个很高的白种男人走到我们桌旁,向东、劳剑够高的了,也没他高。这人有张马脸,神态不知是傲慢还是扮酷,帕蒂介绍叫马歇尔。我留心到他和我握手后,用手帕使劲擦拭。对艷艷悄声说:"你问帕蒂,她男朋友是花花公子吗?" 艷艷嘻笑着翻译,马歇尔愠容满面,厉声对帕蒂说:"粗野的人!他不懂礼貌吗?"帕蒂解释说:"开玩笑的,你别在意。"艷艷发现气氛不对了,忙说:"对不起,我朋友刚才太冒昧了。"马歇尔一点不买帐,冷冷说:"小姐,我们交谈,请别打扰。"艷艷脸泛红光,我翻眼瞪他,他根本不跟我对视,继续埋怨帕蒂:"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跟中国人交朋友,你偏不听。他们只会繁殖,没有信仰、没有教养、没有主见,愚昧无知、骯脏粗鲁,活得像一群低等动物......" "fuck you!"我大骂打断他的话,"你有信仰、你有教养?bullshit!公共场合不尊重女人,还公然侮辱一个国家的人民?sonofabitch,请你马上离开!getout!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我十分恼火,拍桌而起,恨不得骂出所有的英语脏话。马歇尔也站了起来,铁青脸与我对望,我似乎不用仰头也比他高,手指大门,直到他悻然离桌。 "对不起,帕蒂小姐,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忿忿地坐下。帕蒂一脸窘态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非常抱歉,请你们原谅。"她居然没跟马歇尔走,这女人不错。 "先生,有位先生请你喝一杯,他说,祝你今晚不被计程车洗劫。"服务生端来一杯酒。我接过杯自个笑了,转头看向盘新华的位置,他正朝我高举酒杯。 "又耍我一次,骗我当翻译,真赖皮!"艷艷娇嗔的样子,我不喝酒也能醉。刚才一时兴起,撇开了她这个翻译。她又问:"喂,请你喝酒那人,干吗祝你不被计程车洗劫,怎么回事呀?"我添油加醋把那晚醉酒的事,当笑话讲了一遍,吸毒自然省掉。两个女人听完,抿嘴笑了好一阵。 "你不会没带钱吧?"用餐结束,艷艷问。我笑嘻嘻说:"怕什么?大不了把你抵押在这儿,老闆巴不得呢,恐怕还要回请我一顿!"她在我胸口擂了一下,力道比小云差远了,恰好舒服。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7) 帕蒂感觉过意不去,非要请去她们酒店的酒吧坐坐,我让两人稍等,去和站在餐厅门外的盘新华打招呼。 "今晚就餐的女士当中,数你的女朋友最漂亮。"盘新华微笑和我握手。他穿得很正规,那让人自惭形秽的气质,人海中你能一眼认出。他又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女朋友叫赵艷艷。"我笑了起来,又沮丧说:"天鹅肉想吃的人太多了,就怕轮不到我。" "没搞掂?"他奇道,"你不差的呀?敢于当众教训洋大人,女人就爱这个。加把劲,肯定成的。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改天咱们再聊。"几句话说得我信心勃勃。 回走时,看见有辆"三菱"越野车驶过,很像向东的。 "那人是谁呀?像个明星。"艷艷在酒吧坐下问。我告诉盘新华的身份,她说:"难怪眼熟,电视上见过,看不出你交际蛮广的。"我道:"广个鬼,刚才不是跟你讲我酒醉遭洗劫了吗?第二天在派出所认识的!"我讲出拿错名片的事,她也忍俊不禁。我说:"大概他对你的名字印象深刻,要不然,早把我忘记了。" "忘记你这傢伙可不容易,"这话中听。艷艷又说,"你这种人最不老实,跟你在一起,让你卖掉也不知道。"我说:"卖是不会卖,拿去换酒喝有可能,除非你是文太太。"她打了我一下,"不正经,不和你说话了。"赌气嘟起小嘴,我眉花眼笑看个饱。 "什么开心事?我能分享一下吗?"帕蒂只能听懂广东话不懂普通话。我说:"我们在讨论生男还是生女,我要她一次把男女都生了,她不干。" "坏东西,死民工。谁跟你讨论这种事,胡说八道。"艷艷在我腿上扭了一把。 帕蒂好不容易止住笑,手指吧檯旁弹钢琴的一个白人青年说:"那是我弟弟,我介绍他跟你们认识好吗?" "好啊!我正想找人代我问候英国青年,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炸我们大使馆?"我今晚是少有的兴奋。艷艷抢白道:"少装爱国了,打起仗来,恐怕你第一个叛国。"
第15页 "你们大使馆是美国炸的,不关我们的事。"帕蒂看来对政治问题很敏感。 "怎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生出美国这儿子来,不但不管教,还跟着一起干坏事,这是什么道理?" 我正想找话题卖弄口才,和帕蒂辩论起来。先是争论"冷战意识"和"nmd""tmd",艷艷插了一句:"柴契尔夫人差点给北爱共和军炸死!"然后认真当听众。不知怎么搞的,争到最后,竟成了柯林顿和莱温斯基,引得艷艷大笑。 "这是汉克,他在读硕士,学文学的。"帕蒂介绍她弟弟。我说:"那我要跟他握个手,说不定这是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手,以后和我孙子也有得讲。"汉克有头红发,可能是刚弹过琴,手很潮湿。联想到那个马歇尔,我也想擦拭我的手。 "文先生的女朋友真美,不知道文先生做哪一行的?"汉克看艷艷的眼神让我反感。 艷艷想解释我们的关系,我抢先说:"我是教师。"艷艷的大眼睛变得更大,我接着说,"不过是失业的教师,目前没有找到工作。" "你是不是右派?听说当教师经常被学生批斗,你挨批斗吗?"汉克很认真地问。我像遇上了外星人,迷惑地看帕蒂。帕蒂说:"他昨天才到,对你们的生活,只是从书本上了解一点。文先生如果有空的话,能带他看看你们的国家吗?"这回艷艷抢先:"你找对人了,这位文先生,曾经做导游呢!"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8) "是吗,那拜託了,文先生。"帕蒂兴奋地说。 我望汉克,不置可否地笑笑。艷艷的手机响,我耸耳听,估计是劳剑。她放下手机说:"很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 艷艷刚离开,我也找藉口告辞。出了酒店大堂,看见劳剑和艷艷并肩往外走。 我又醉了,在哪里喝的、跟谁喝的,一点印象没有。 "昨晚你不算太醉,自己开的门,"对门女人的声音十分亲切,她的声音从电话传来,"十二点了,酒该醒了吧?我今天休息,做了几个菜,过来吃饭好吗?" 我去到对门用了半小时,她居然等我。肚子闹革命多时了,老实不客气地吃,见我狼吞虎咽,她也很开心。 "还能喝酒吗?"她问。我揩了一把嘴巴的油污,拿啤酒倒满一杯说:"酒醉用酒解,喝不了也要喝。"也给她斟上一杯。 "来!为什么干杯?"我举杯的右手又酸又麻,只好换成左手。她笑道:"不为什么,就为你昨晚不用我帮开门吧!"一口喝尽。我吞下半杯实在吞不下。 "你喝慢点。"她关切地说,"干吗老是晃右手呀?昨晚摔的,是吗?" "摔是没摔,不过昨晚梦见让警察抓了,扭得我好痛,醒来还真痛。"昨晚无力上床,枕着手睡地板上,自然会痛。 "梦里做坏事啦?"她又笑起来,"肯定是去叫小姐,对吧!要不警察怎么抓你呢?"我已不吃菜,点起烟和她吹牛。 "找小姐警察才不管,我是因为大吃大喝给逮住的,你说怪不怪?"我继续活动我的右手。她说:"我才不信,一个大老爷们又没老婆,不去找小姐,敢说你没找过吗?"我一本正经答道:"不能告诉你,这是国家机密来的。" "去你的,什么国家机密?假正经。"她自斟自饮地喝着酒。"俗话说,酒壮色胆,你这个酒鬼,肯定色胆包天。" "照这么说,我迟早成强姦犯。你该小心点,第一个目标最有可能是你。"我很吃惊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她没在意,笑声还相当勾人。我想熘,否则,离强姦犯不远了。 "老晃你的手,才喝两杯眼睛都让你弄花了。过来,帮你按摩一下。"她说着走到沙发坐下,我遵命过去。她拍拍大腿说:"把头搁这儿。"口气听来像阿英,我迟疑了。她大声说:"你也会害羞呀?"我乖乖放下头,不敢开眼。 "年轻女人看多了,是吧!不愿看我这老太婆。"按了一会,她发现我的眼是闭的。我马上睁眼,这下坏了。眼前是两只晃动的乳房,就在我鼻子上面,透过簿簿的睡袍,能分辩出左边的乳头比右边的稍小。想闭眼已捨不得,裤子耸起一坐高山。 "太舒服了,是吧?小弟弟也不老实了。"我身体的变化她看见了。我干脆说:"你请它大哥吃,它不服气,也想吃。" "我看看。"她笑着一只手抓了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掀开她的上衣,像发现宝贝一样握住那两只乳房,爱不释手,又搓又咬。 "兄弟俩都是好吃鬼。"她的声音含糊起来。 二十分钟后,不知道她是否满足,我是竭尽全力了,手还捏着那只大一点的乳头。她点燃一支烟塞入我口中,自己也点上一支。悠悠地说:"今天是我女儿七岁生日。"我差点把烟掉在床上,咳嗽几声说:"怎么不带来?怕麻烦对不对?" "不是,我离婚了,法院判给她爹。真可怜,她那个爹是赌鬼,几时被卖掉我也不知道。"听她讲完,我不敢再说话,这种话题扯远了,麻烦大大的有,而且是不好玩的麻烦。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9)
第16页 "我有四年没跟男人上床了,你信不信?"她换个话题,这女人不傻。我说:"我有四天没跟女人上床了,你信不信?"她踢我一脚,我又捞过那两只乳房吮吸。说真的,我也忘记最近一次碰女人是几时,碰的是谁。 等她睡着,我悄悄找出她的身份证。刘卫红,月份比我大,老想不起这个名字。 我又成了导游。 汉克什么都想看,我对这些鬼佬见惯不怪。他们先是惊奇,然后赞嘆,接着开始不相信,最后拿出民主和人权,吹毛求疵高谈阔论,挖空心思证明我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好像觉得我们挨饿受折磨才正常。陪了汉克几天,我后悔接下这桩差事。 "这么多大楼,很像纽约,不会又是你们搞的大跃进吧?"这是汉克在本市引以为骄傲的"白领街"上参观一天后,得出的观感。 "管他是不是大跃进,至少不是谁都能随便做出个纽约的。当然了,高楼大厦也有缺点,方便恐怖分子撞飞机。"我不想解释,也没兴趣和他争论。汉克又问:"文先生到过美国吗?"问到我的痛处了。 "我是想去,可惜美国人怀疑我是恐怖分子,没给我办签证。"我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汉克笑了,那张本就大的嘴能放进我一只脚。整个市区看得差不多了,他说:"能带我去大学里看看吗?"我带他去省大。 高仕明这傢伙要在他家里接待我们,可没想到他住的宿舍楼和贫民窟差不多。汉克这一下高兴了,对走道里遗弃的蜂窝煤留连忘返。我说:"要不要带几个回英国去?"他问:"我们要见的是什么人?怎么住这种地方。" "是个教授,据说在美国拿过博士学位。"我说完,汉克又张开大嘴巴,我真想往里面塞一只蜂窝煤。 天气非常热,宿舍楼成了正在加热的闷罐。上到三楼,两人汗水淋漓。高仕明只穿件褂子,手拿蒲扇,大腹便便站门外,活像个像杀猪的,哪儿像个教授。 "欢迎、欢迎。"高仕明又是汉语又是英语的说,把我们让进门,"西方朋友喜欢到访我的寒舍,说是能找到真材实料,所以,我常常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过,下月搬新居了。" "丑化自己的国家,哪天定你个卖国罪。"还好,我进门看见冷气机,要不打死我也不坐下。高仕明笑道:"除非你再来一次,不让他们看,你以为就不讲坏话啦?给他们真材实料,强过他们凭空捏造。" "文先生,帕蒂讲,你的名字是文化大革命的意思,能讲讲对文革的看法吗?"我们讲的是英语,汉克能听懂。 当"野导"时,我最烦鬼佬们和我谈政治,而他们却偏爱此道,连一个从蒙大拿来的农民也跟我喋喋不休。我望高仕明,他说:"你随便跟他说两句,我煮咖啡,等下有几个学生来陪他。"我只好敷衍道:"我没有什么看法,总之,很庆幸在我懂事时,文革已经结束。" "是不是不允许谈论此事?你们是知识分子,不可能对此事没有看法!你们真的这么害怕吗?"汉克不依不饶。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着说:"我是害怕,是怕在教授面前出丑。" "别拐弯抹角了,平时老见你嘻嘻哈哈,我也想听你讲点正经的。向东说,你以前学政治专业,汉克问对人了。"高仕明端来了咖啡。 "叛徒。"我骂道,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太差了。唉!真搞不懂你们西方人,为什么要拼命去证明别人过得很痛苦呢?老是对别人的伤口刨根问底,我天天说白人贩黑奴、说种族问题、说北爱独立,我不信你们就爱听?文革是很恐怖,但也没你们宣传的那么糟糕,英国也让克伦威尔折腾过,但我不会把英国看成一不小心就被送上断头台的国家。"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0) 汉克又咧开他的大嘴笑,还传来一阵掌声。光顾说话,进来几个男女也没注意,估计是高仕明的学生。我起身让座,"主角来了,跑龙套的退场了。我出去熘熘,没准有个漂亮女生在等我巧遇呢!" "不行不行。"高仕明拉住我不放。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你不在太没意思啦,路处长说你是搞笑高手,想认识漂亮女生改天我给你介绍。"这个肯定是高仕明的女友。我不好再走,无奈地说:"我在那边看书。" 高仕明这间房,有书架有电脑,写字檯旁,摆着电炉子和锅碗,还有一张床和几把椅子。电脑是联网的,打发时间容易了。输入一个成人网址,进不去,原来联的是大学网。我沮丧地走到书架前,发现有套崇桢版的《金瓶梅》,这就好办了。抽出来专门找我那套被删除的字句看,屋里其他人的话,一句也没听见,下身不知不觉随着书里的内容起了变化,赶忙转过身子坐上床。 "我们不谈种族问题和宗教问题。你们是学法律的,我请问各位,在中国是法律大还是领导者大?我看过一部电影,你们的将军居然可以在法庭上开枪杀人。"汉克和学生们吵了起来,声音大得我看不进西门庆的床上绝招。点上一支烟听,汉克提到的那部电影我看过,导演不是骗子就是和中国有仇。学生们大概没看过,一时答不上话。
第17页 "你这个问题是个全球性的问题,"高仕明发话了。"不单中国有,你们英国也存在,我在美国曾参加过一个关于行政干预司法的研讨会。西方世界在这点上并非完美无缺,中国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黑暗。至于你说的那部电影,我虽然没看过,但好莱坞的电影你又能信多少呢?照他们的意思,美国这几十年的重大历史,全是阿甘经手。"他的英语字正腔圆,我自愧不如。 我现在非常讨厌这种枯燥无味的讨论。可能以前坚信的东西通通挂上问号,我的观点每天都在改变吧?可以说,我失去立场,站在哪儿都感觉不对劲。 "十二点啦!谁可以借点饭菜票?"我大嚷道。 高仕明对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说:"周玉,你帮我带他们去吃饭,去老学生食堂,要不汉克又说我们虚伪了。" 省大的老学生食堂破旧不堪,里面人潮如流。汉克兴高采烈,周玉给他刀叉,他非要拿筷子,吃得饭菜飞舞。周玉问我:"你没去过美国?高老师说,你的英语有美国南方的口音。" "可能是做导游时,对南方的奴隶主宰得比较凶吧!"我正在盘算下一步,该对艷艷使什么手段。 一餐饭后,汉克和几个学生交上朋友,约定一块儿去玩,我乐得扔掉这个包袱。帕蒂塞给我一信封美元,我照收不误。 徐老头这个倔傢伙,我拿他没办法。早上一盘棋赢不了我,却越输越不服气,中午吃点面包继续下。我的棋艺终究比他略胜一筹,下午又连赢他五盘,他只逼和我一次。天快黑了,公园围观的人早走光,他死活不让我走。我说:"你不会是想叫我到路灯下面去下吧?" "路灯下也行!"他非常认真答。我可不干,他又说:"我请你吃饭,到我家去,不赢你一盘我不姓徐。"我不想他改姓,后悔先前没让他一两盘。 徐老头住在城市边缘一片待拆迁的旧街区,这一带,除了徐老头这些老街坊,还住着不少外来民工、暗娼和捡破烂的。当地习惯把这一带叫做"泥街"。徐老头的房子和高仕明家比较,才是真正的贫民窟。如果带汉克来参观,他不兴奋得尖叫才怪,他想像的中国人,就该住这种地方。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1) 我来过徐老头家几次,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老磕我脑门的大门。徐老头的老伴不在家,他请我吃馒头、稀饭加咸鱼。碗筷一扔,接着开战。第一盘他还是输,第二盘打算放他一马,手机响了。 "不是叫你关机吗?少废话,快点说!"徐老头嚷着,极不耐烦地把水烟筒抽得响声大作。 "你好!文先生吗?给你打几次电话都关机。"手机传来英语,是帕蒂。今天棋下疯了,我刚开的机。"今晚我们酒店举办酒会,想邀请你参加,有空吗?" "遇上白吃白喝我肯定有空。"艷艷去的地方我能不去吗?我骗老头说,有个外宾在机场等我,不走不行。他知道我是导游,垂头丧气放我走,这老头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差点认不出来,你穿西装真帅。"帕蒂把我带进酒店的内部酒会,"艷艷和劳剑到了,我叫汉克陪你。"这不出我所料。 我第一件事是找酒壮胆,酒不仅壮色胆,什么胆都壮。汉克来时,我喝完第二杯香槟,正在拿第三杯。 "文先生,你的漂亮女友好像跟别人在一起。"汉克跟我已无话不说。我答道:"是啊!我正为这件事借酒浇愁。" 艷艷微笑走近,劳剑远远就说:"有文化的民工也在,哈,听艷艷说,你做起外国人的生意了,我就知道你有前途!不错、不错,陪伴一天一百美元,这个价钱,恐怕全市没几个比得上你。"他的口气,像在说一个三陪"小鸭"。 "礼貌一点好吗?拜託!"艷艷提醒,劳剑表情不大自然。我故意挑衅地望他说:"劳兄很懂行情呀,肯定熟悉这方面的业务,是不是经常找小鸭,或者对三陪工作感兴趣,打算退役以后往这方面发展?嗯,劳兄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我相信你出柜的话,一定比打足球还要红!" "你妈......"劳剑勃然大怒,摔酒杯骂脏话,捋袖挥拳向我扑来。我身边的汉克立即将他抱住。与会的人听到响声大作,纷纷投以目光。艷艷远远闪开,我也不例外。 "文革!"有人叫我。咦!又是盘新华,他和一个中年白人站一起,我走了过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酒店的总经理,他的中文名叫洋民。"这个名字够坦率。盘新华又用英语介绍我,"文革,怎么说他呢?你们算同行,他曾经拥有好几家酒店,当然没你的大。现在他放大假,类似那个叫什么了,对,yuppie。"他的英语也不错,我吃惊他对我如此了解,还故意往我脸上贴金。 "啊!中国的yuppie,幸会、幸会!"洋民热情地和我握手,"文先生和那位先生是朋友吗?他是不是对酒不满意?"他指劳剑。 我考虑该如何回答,盘新华已说:"那是我们的足球明星,说来惭愧,这些人有钱了,别的就差了一点。"这话讲到我心里了。洋民笑道:"难怪,难怪,和nba明星一样。" 洋民走后,盘新华说:"你行呀!到哪儿都兴风作浪,不怕人家跟你来真格的?"我说:"我去的地方你都在,怕什么?"
第18页 "你少卖乖了,给你名片这么久,电话也不打一个,敢和我攀亲近?"他的口气越来越像老朋友。 我说:"明天请你喝酒,赏脸吗?"他摇头,"老是喝酒,没情趣,冤枉吹嘘你是yuppie,分明是个酒鬼。" "我又没叫你吹,"我确定他的亲近不是错觉,"你想玩什么?我一概奉陪。"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别出丑。"他看了一下手錶,"我该走了,今晚值班,你等我电话。"他说走就走。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2) "文兄,对不起,刚才失态了。"劳剑向我道歉。我惊奇地看他,口中说:"不怪你,我的话太刻簿,我也很抱歉!" "听见了吗?连他自己也承认他的话刻簿,你还怨我粗鲁。"劳剑得意洋洋地转脸向艷艷。我长吁一口气往餐桌走去,琳琅满目的佳肴不吃,去听个浑小子胡说八道,我才笨蛋呢!吃得不少,只是食不知味。 "你胃口真好!"艷艷和帕蒂站到我身后看,劳剑也跟过来。 我用酒把口中的食物送下去说:"今天在公园下了一整天棋,只吃了点稀饭咸鱼,无端有餐白食,这叫天道酬勤。"劳剑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个吃白食的。" 我开心地说:"劳兄是足球明星,我是白食明星,不过,我的白食水平可以吃外国人,劳兄的足球水平,只能蒙自已人。"劳剑脸色又十分难看。 艷艷突然拉我的手说:"走!我陪你到那边吃白食去。"我飘飘然随她走,心想那小子要打架值得一拼。 酒会散场后,艷艷没坐劳剑的车,和我一块儿离开,她说想散步,我巴不得。刚走几步,宝马车出现了,我长嘆一声用英语说:"上车吧!这年头白马王子绝迹了,有个宝马王子强过我这个吃白食的。"她说:"白食王子也不错啊!"我哈哈大笑。 劳剑从车窗伸出头嚷道:"你们是不是中国人?放什么洋屁?"艷艷的手穿进我的臂弯,冷冷对他说:"我不坐你的车了,你先走吧,再见!"劳剑一言不发开车跟随,我们也不说话。我享受着与美女携手而行的快乐,真想唱一支歌。过了一会儿,也许很久,宝马车低鸣着冲出去,转眼间变成一个小白点。 "是初恋情人吧?"我望小白点问。 艷艷把挽我的手抽出,答道:"我在上海读书时是他的球迷,好不容易认得他,他经常邀请我去玩,拿我当他女朋友,我也很开心。时间长了,就老躲着他,你说怪不怪?" "不奇怪,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就没那么可爱喽!嘿嘿。"我尽量走得和她近一些。她秀眉一横,怒道:"谁脱他衣服啦?不和你说,一点也不正经。"她疾步如飞地走。 我追上去说:"好好好!收回那句话,其实道理一样。" "谁像你说得那么噁心,比成什么不好?偏去比成那个......"她放慢了脚步,"我从上海到这里,部分原因来为了躲避他,都怪你,让他找到我。" "餵!小姐,怎么赖我呢?"我一脸冤屈,"不骗你,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立马去把他宰了。"她说:"才不冤你呢!忘了那次你请我和小云去kk啦?就是那回给他碰见的。这人阴魂不散,我辞掉酒店的工作还是被他找到,又不敢和他撕破脸皮,只好慢慢跟他磨。"没想到她从酒店辞工,找她的人不止我一个,劳剑这小子,别的不怎么样,找人倒有一手。 "既然如此,我负责到底了,想不想摆脱他?我有个主意肯定中用。"我认真地说。 "什么主意你说说看?"她的大眼睛骨碌碌望我。我咳嗽几下,"很容易,我种的苦果我自个享受,你干脆嫁我好了。"我说完也不闪,想让她打个痛快。 她却没动手,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样子,伤心地说:"你也一样,只想占我便宜。" "打个比方嘛!"我有点慌了,正色解释,"我是说,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他也不敢找你了,你真的一个人跑这里来的?没亲戚、没朋友?" "你想知道也行,"她又露出调皮的神色,昂起头说道,"但是呢!要靠你的本事。我在你背上写字,猜得对允许继续,猜错打一拳,我实话实说,敢不敢来?"我当然来的了。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3) 付出被打几十拳的代价,知道她来自靠近上海的一个小镇,父母双全但已离异,年龄二十四,读过外语系,做过秘书、广告模特、酒店副理,经历居然和我有得一比。 我接着问:"结过婚吗?"她嘟起小嘴,极不情愿地画了个"no",我又问:"同居过吗?"她大叫:"不来了,不来了。这种问题也问。"我说:"没一点高难度的,怎么叫实话实说,我已经口下留情了。"她只好继续。 "no!你是个好姑娘,总算没白挨打。不过麻烦来了,好不容易凿开一块石头,里面真是玉,你说我要还是不要?"我兴奋得在街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坏东西,你才是石头呢!"她在我肩上又是几拳...... 送完艷艷,才进家门,听到电话响,我知道是谁打来的,不敢接。自从和刘卫红有第一次后,就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好几个夜晚索性睡在对门。但今晚不行,我要回味一下刚发生的事情,没准有个好梦。
第19页 这家熟悉的汽车出租公司门可罗雀了,几十辆车整齐排在停车场上,布满灰尘。联想曾经为租辆车托关系我就有气,好在管理员已变成点头哈腰,把我当大爷一般请进办公室,我才舒服些。 老闆居然记得我,"文老闆!"他握我的手,拉我坐下,"我说呢!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原来是文老闆亲自光临!" 天气好不好关我屁事。我说:"我当凯子喜欢挑好天气,欢迎宰一刀!"老闆递烟说:"讲笑了!讲笑了!文老闆还是那么风趣。自己人不说两家话,玩大奔还是宝马?"我说:"除非你打五折。"老闆不吭声了。 我没时间跟他耗:"那辆高尔夫还在吗?不在我另换地方。" "在,在,在!"老闆又兴奋起来,"你真会要车,那车别人嫌它小,没租过几次。我敢说所有车里,车况最好的它起码排前三。" 这部高尔夫我租过,比较熟悉,老闆没说谎,在院子里开了一圈,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办完手续,我准备走,老闆却坐进助手座来,神秘兮兮看了几下四周,在我耳边轻声说:"文老闆,如果对这车有兴趣就找我,价钱绝对便宜。"他放下一张名片才下车。 花了半小时,从市区里钻出,上到高速公路,汽车才真正像汽车。不是盘新华约我到郊外度假村钓鱼,我是不会租车的。和艷艷谈恋爱,钞票如黄河流水,一去不返。其实,艷艷并不比别的女朋友更会花钱。每星期一块下馆子吃几次饭,偶尔去唱唱歌、泡泡吧、看看电影,从没让我送过一件礼物。问题在我只出不入,剩下的那家有股份的小饭店彻底完蛋,我开始后悔把全副身家投进老曾的修车店。这段时间,为了钱,烦得连艷艷都不敢多找。租车老闆竟然以为我要买车?再这样下去,不卖房算万幸的了。我看也不看他留下的名片,直接扔出窗外。 从高速公路到度假村比出城还快,这个度假村大得惊人,说是个林场可能更准确。转了老半天,找不到盘新华说的大水库,早上在电话里夸口:"只要不在月球上,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已经在月球上登陆了,想不到月球挺大的。"我停下车给盘新华打电话。他哈哈大笑说:"你到度假村大门去,我叫人去接你,记得回去的路吧?"这点记不住我撞树自杀得了,不过,着实又费了一番功夫。 大门有个人站在一辆车边抽菸,粗粗壮壮的,靠近我的车问:"是文先生吧?你跟在我车后。"没等我答,那人已上车,无意间发现他腰间鼓鼓,想来是盘新华身边的随从。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4) 原来只须照直走两三分钟就能看见水库,我却拐弯抹角。水库边上有一片别墅区,领路的车在一幢古堡式别墅外停下。 "文先生,你进去就见盘先生了。"那人下车和我说了一声,很快消失在树林里。我从后座拿出渔具,在别墅外欣赏了一下才进门。 盘新华和帕蒂的老总洋民在别墅后面的草坪上聊天,边上有十几个我不认识的男女,各人手里拿着酒和饮料,像个野外派对。盘新华一袭白衣,戴副时髦的墨镜,我想像中的雅皮就他这模样,真后悔自己没刻意打扮一下,以为是单单来钓鱼呢! "先喝一杯,待会儿跟洋民先生比试比试。"盘新华不提我迷路的事,我准备好的词用不上了。 接过他递来的酒,我说:"开派对还是钓鱼?"盘新华笑道:"兼而有之,看我们三人钓鱼的水平如何了,要不你可得做东!"这话让我不安,我这个冒充雅皮,请一大群真正的雅皮可不是闹做玩的。 不熟悉人,不敢乱讲话,只对一个身材比帕蒂还要火爆的洋妞多看了几眼。盘新华跑到没人的地方,又是对讲机又是手机忙了好一阵,过来说:"开始吧!"我早就等不住了。 老天有眼,两个多小时后,我钓上了五条一斤多的鲤鱼,三条两斤以上的鲢鱼。五头这傢伙做米粉人爱吃,做鱼饵鱼爱吃,幸亏我英明,昨晚叫他帮做鱼饵,不然今天惨了。 "有收穫吗?"盘新华来看我的鱼篓,"哇!你不是带鱼来的吧?我和洋民一条没钓上,这里的鱼莫非是你家的?"洋民听他大呼小叫也跑过来看,他不看鱼,只看鱼饵,"你用什么鱼饵?"他的普通话讲得比我还好。蛮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鱼饵不对头。我说:"你拿点去试试。" 盘新华干脆坐在我旁边看,没多久抽上一条比原先的更大。他直摇头,"服你了,这种老头的玩意儿你也会?想吃你一次真不容易。"我说:"我这号人,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不学好找吃的本领,迟早挨饿死。" "你饿死?酒厂就破产了。"他说完手机又响,刚才他也是不停地听手机,根本无心钓鱼。 洋民在那边大喊大叫:"我也钓上啦!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鱼儿也会认老外,这不上来了吗?"老外和我学英语一样,骂人话最记得牢讲得好。我和盘新华过去祝贺。"老文,你的鱼饵哪买的?"洋民异常兴奋。我告诉他实情,他说要去找五头学。 盘新华和我走回放钓的地方,问道:"你的美人钓上手了吗?"我嘆口气答道:"追女人和钓鱼一样容易就好啦。"
第20页 "还不是一样?放对鱼饵就行了。"他说着给我开一罐饮料。我说:"就怕吃光鱼饵也不上钩。女人虽然重要,也得保证自己吃饱了再追。" "你搞什么鬼的,跟我哭穷,不会......"他说到一半手机再次响起。这时,水库迎面开来一辆摩托艇,他听着手机站直立,两眼直盯水面,表情又恢复到他穿制服时的威严。摩托艇在另一处别墅后停下,有四个男人上岸。 洋民换鱼饵后大有收穫,几乎赶上我。盘新华却不见了,日头西沉时,他满面春风出现。"该收工啦,渔翁们!女士们已经等不住了。"洋民意犹末尽,盘新华说:"再不走,我叫人开船来给你们捣乱,看你们怎么钓。快点!我有一瓶58年的茅台。" 说是鱼宴,其他的菜可不少。我是钓鱼不吃鱼的人,加上老外做的菜不对胃口,我更是挑食。不过,那瓶58年的茅台酒是不拒绝的,可惜只有一瓶。 第二章 全市最大的警察(15) 回家路上,皓月当空,我多看几眼的那个洋妞坐在我车上,看情形是我的奖品。麻烦的是,她只会讲几句英语,东欧来的。我问得满头大汗,才知道她叫什么什么"科娃",我干脆不跟她交谈,任由她的媚眼多勾人。 刚进市区,盘新华来电说:"选择题,一,酒。二,美女。十秒考虑。" "选一。"我马上答,"我害怕爱滋病,宁可得肝癌。"他大笑。洋妞似乎很不甘心,下车时给我一张名片,一半手势一半语言叮嘱我要找她,又搂住我亲个不停,我去到和盘新华约好的餐馆还在擦口红。 "今晚、明、后天我都有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样和我玩。不是喝酒厉害吗?先让你见识什么叫厉害,一小时内,让你醉个心服口服。"盘新华坐在榻榻米上,叫穿和服的服务员端来四瓶啤酒。 我讨厌日本人,从不到日式餐厅吃饭,强打精神说:"我也很想看看公安局长醉起来是什么样子?先声明,打架可以,不能动枪。"他大笑朝外喊;"张立荣!"接我进度假村的壮汉无声无息地钻到他身后。"你先回去,把我的傢伙拿走,不用来接我了。"壮汉接过他解下的手枪又消失了。 我说:"你的保镖走了,看你怎么回去?" "你关心你自己吧!到派出所做客的话,我交待他们给你留个单间。"盘新华满满地倒了两杯酒,"来,少废话,比赛开始。" 十瓶啤酒只花一小时,他比我想像的厉害,我已有晕头的感觉,他面不改色。我说:"喝啤酒到天亮你也弄不醉我,除非换白的。"他犹豫了一下,"行,听你的。" 喝一杯白酒,盘新华的脸变红了,看样子白酒不是他的强项。 "我今天要喝个痛快,换大杯。"他豪迈地叫道,这是醉酒的前兆。我暗自高兴,换大杯倒满,心想这杯过后,可以回家睡觉了,但愿他的保镖会来接他。 盘新华一仰脖子,把空杯重重地放回桌上:"你叫文革,你知道什么叫文革吗?"喝得急,我压住往上涌的酒开口说话:"我只知道我叫文革。" "你不懂!"他抢酒瓶倒酒,"我也不懂。我讨厌文革,不是说你,你不错的,没......没找我办事。我说的那个文、文革,害我成孤儿。不过,我感激文革,不是感激你。来!再干。"他已语无伦次,居然还能喝下去!我喝完后和他也差不多了。 "你知道吗?"盘新华接着说,"哈哈,我、我十五岁失身,是我们学校的女校长,他妈的,好丑陋的女人。"我说:"我二十岁看女人还脸红,第一次碰女人才开始就结束。" "我当过律师,你知道吗?我当过法官,我到今天容易吗?" "我卖过羊肉串,到今天也不容易。" "我要当大官,我不用贪污受贿,我有钱,你要钱吗?我给你。" "要!我想钱快想疯了,我不要你的,我不当你的狗。" "我不要狗,狗我多的是,我要你跟我玩,他妈的,个个都不把我当人看,不跟我玩。" "我跟你玩,我当你是人,你、你也不是我......我的狗。"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 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既能锻鍊又可当交通工具,当然最主要是能省钱。 "我这里很吵,你大声点,说什么?谁打官司?我?我几时打官司了?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公共汽车上,在公共汽车上你打什么电话呀?下车再说。"放下手机,想起叫高仕明打的官司,一定是有什么结果,要不他不会在公共汽车上给我打电话。 "五头!你他妈你躲哪去了?我问你话呢?"五头从"早一轩"匆匆跑出。"来了来了,文哥,你不正打电话吗?"我一把揪住他衣领说:"那晚上你跑哪去了?他妈的,害得我给人扒光也不知道。" "餵!餵!你先放手,你是说哪一晚?是、是去kk的那晚呀!你、你忘了?是你自己把我赶走的,打了我一巴掌呢!" 我确实忘得一干二净,过去几个月才想起问他。只记得我吸了一些白粉,吐得半死。我放开手说:"你那晚是不是和阿曼勾搭上啦?"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的手机又响,这回声音清晰了,还是高仕明。
第21页 "好消息!想让你知道早一点,你没福气。那家大公司同意私了,赔偿一切损失,再加百分之三十,你说怎么样?"高仕明非常兴奋,我已语无伦次:"你是说全赔?再加百分之三十?我把单车送你,不对,你拿多少了?我好像那个说过三人分的,是吗?三人分就三人分,强过没有分。几时兑现,我等不急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有点后悔答应给高仕明那么多,事到如今,不充好汉也不行了。 放下电话我对五头说:"今晚请你泡洋妞,我出钱!"没想这傢伙不领情,笑而不答。好事不说二遍,我上单车离开。 和盘新华玩了三个月,开始玩些斯诺克、保龄球之类的小玩意,后来发展到潜水、滑水,再到高尔夫、网球,能想出的花样玩得差不多了。怪我嘴臭瞎吹,说是上香港买马,澳门赌钱都行。哪料这人居然当真,说他五年没请公休了,真要去,我只好硬头皮。回来一算,银行里只剩几百块。每天不在五头的米粉店混吃,就去老曾那里白食,难怪五头不信我请他。 今天第三次来婚纱影楼,还是不见艷艷的影子,耻于问人,跨上单车要走,却猛地被什么撞到,差点儿摔出去。我摇摇晃晃地掌稳车头,总算没摔倒。扭头想大骂,张口骂不出。 劳剑笑嘻嘻打开宝马车门,艷艷从车里钻出。我话也不说,跳上单车踩得飞快。 满腹心事来到修车店,向东居然也在。 "怎么啦?刚从澳门赌钱回来的大款,居然踩单车?"向东和老曾在喝酒。我有些时日没看见他了,在他身边坐下。 小云给我放好餐具嚷道:"你拿去打官司的两万块没报帐呢!这么久了,贪污了是不是?"我本想把好消息告诉他们的,心灰意懒,干脆一言不发喝闷酒。 "一边去,再拿瓶酒来,大人讲话,少插嘴。"老曾朝小云挥手,小云不服气地噘嘴走了。向东冷笑道:"跟公安局长玩得热火朝天,和我们在一起就像死老妈一样,你小子不是搞同性恋吧!"我说:"搞同性恋你也管不着,强过你怕老婆。" "那不一定,"向东端起杯喝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别进了不该进的圈子里去。"他又要教育我。 "先把你自己的事管好!"我说,向东大笑。 这时,小云伸头进门,"文革,有人找,女的!"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点名道姓的,一点礼貌也没有。 哪个女的会到这里找我?莫非是她?我以为是刘卫红,出门一看竟然是艷艷。小云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望了一下我,远远走开。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2) "生气啦?这么小器,叫你也不理。"艷艷的笑脸像在可怜我。 我说:"我简直生气得不能再生气了。不过,现在生气不是坏事。找到一条中意的狗,很开心、很幸福,谁知狗恋旧主,没几天就跑回旧主人那里去了,但是,强过它跟你过了几年才离开你,那样会更伤心、更难过!"我实在恼怒她的朝三暮四,有点口不择言。 她的脸变得很红润,挺拔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原来我是条狗。"说完飘然而去,我也不追。 "你当真搞同性恋呀?对女人这么刻簿。餵!老曾,你有伴了,这小子自以为了不得,没人嫁的。"向东偷听我在外面说的话。老曾说:"我不要他陪,我也不陪他,我是要讨老婆的。" 我苦笑和他们每人干了一杯,抹嘴说:"聊点别的好不好?向东,上回你说的那个捡到领导五万美元的案子呢?后来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也该破案了。" 向东听我说完,翻眼瞪我,老曾问是什么案,我简单地和他讲后,他也来了兴趣。"一定是个大官吧?我说呢!餵!向东,查得出吗?讲点来听,我不乱说的。" 向东又瞪我一眼说:"你想乱说,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人家照升官,随你查,工作上无可挑剔,经济上清清白白,连我也佩服这个人,老实讲我比不上他。"这傢伙从小是头犟牛,对谁都不服气,能让他讲好话的人不多。 心情不佳,喝了几杯吞不下了。向东和老曾讲起足球没完没了,我插了两句中国队的坏话,被他们张牙舞爪地吼,气不过我就开熘。 我现在突然专注本市新闻了,可能是跟盘新华玩在一起后有这种习惯,画面上出现他,我的虚荣心有所满足。看到新闻结束,今天不见盘新华露脸,在家里走来走去一阵子,出门敲对面的门。 "今天什么日子?这么早回来,香港好玩吗?"刘卫红开了门,又继续进厨房洗碗,我各房间看了看,问:"就你一人?" "你想我几人?"她应道。一人就好,我冲进厨房一把扯她的睡裤,她笑着嚷道:"从香港回来要消毒,轻点,呀......"我裤子也不脱从后面进入她体内,她自觉地躬下身趴在洗碗池上,让我畅通无阻。我从不管她是否得到满足,总是想尽快地使自己达到兴奋的顶点,而且几乎都能如我所愿。 和往常一样,我在她身上趴到呼吸顺畅,拉好裤子,点支烟横躺在沙发上。越是不想去想,艷艷的影子好像越在屋里,我想马上离开。 刘卫红从卫生间出来,抢过我的烟说:"你来这里就会干那事呀?"她叼烟的姿势蛮有型的,我不好再走。她找出那盒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录相带,她前夫不让她见女儿,录相带是请人偷拍的,往常她一看我就睡觉,今天耐着性子看她女儿从晃动的画面上出现。
第22页 "怎么搞的?你女儿穿这么单簿,你看旁边的小孩穿皮袄棉袄呢!"我忍不住讲了几句。她长长的嘆息算是回答。我越看越恼火,"餵!你前夫是虐待狂呀?小孩脚趾露啦,你还能看下去?" "我有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大得把我吓一跳,"我连家都不敢回去,谁也不愿意帮我,想找个人讲都没有,你还不是一样?你以为我想看呀!看一次像给刀扎。"她歇斯底里起来。 我接上一支烟,冷漠地说:"谁也帮不了你,你要么想办法把你女儿接来,要么就这样看下去,等发疯吧!"她一哭我就走。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3) 在床上睡不着,那个冬天里露脚趾头在街上走的小女孩,老在眼前晃来晃去,费了好长时间才转到澳门的赌桌上,拿了副好牌。电话偏偏这时响了,响得坚定不移,似乎我不接它就响下去。 "谁呀!"我相信我的声音楼下保安都听得见。电话那边沉默,呼吸声很重,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有权知道,我明天搬走。" 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电话已经断了。不像开玩笑,他妈的!今天什么好日子?乱七八糟的事全碰上了,想让我一次烦个够啊?我抽完第二支烟才出门。 "你,你有什么打算?"我想过,刘卫红一定是故意怀上孩子。她是护士,肯定有措施避免。因为这样,我平时放心省略我很讨厌的"伞"。 刘卫红转头朝床里,没有回答。我急了,大声问:"你不会是想要我娶你吧?"这是我最害怕的。 "你少自作多情!"刘卫红开口了,我松了一口气。"你这种拿女人当卫生间的人,求我我还不嫁呢!老实对你说,我是见你聪明,挑你做孩子他爹。跟你说只是告诉你有这么回事。"我像掉进了冰窟窿,比给人强姦还难受,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大概是爬。 一夜未眠,天亮我到银行去,透支完信用卡能透支的额度。回家打开大门,坐在躺椅上看着对面,我没有勇气再去敲门。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说。"刘卫红提东西出来我叫住她。把装钱的信封给她,她知道是钱后死活不要,我说:"不要也行,上法院去,孩子生出来肯定归我,你信不信?我也像你前夫对待你女儿一样对待他,不用你偷拍,我拍摄好送给你看,免费的。"她抢过信封走了。 十天不出门,关掉手机拔掉电话钱,自己囚禁自己。相比艷艷或者其他原因,刘卫红对我触动更大。活了三十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无地自容。 一早起来开冰箱,除了几罐啤酒没别的可吃,不想出去只好用啤酒做早点了。喝下几口,有人急促敲门,以为是刘卫红,迅速去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样子又很眼熟,直对我笑。我看了一下也笑起来。"搞什么名堂,拍电影还是乔装抓坏人?"盘新华贴上小鬍子,戴副金丝眼镜,不认真看,看不出是谁。 "以为你躲起来我就不找你啦?"盘新华笑容满面,"早餐也是酒!真有你的。别喝了,跟我走,从香港回来没有玩过一天呢!" 我懒散地靠上沙发说:"又想玩点什么?能带你玩的地方全带你去了。" "以前你带我,今天我带你一次,包你剌激。"他不由分说把我拖出门。 驱车到一家游乐场,进大门我说:"来这干吗,忘记自己几岁啦?实在没地方好玩,我还有几个主意,比跟小孩争抢好。"盘新华神秘兮兮说:"这个玩法,没有比它更大人了,等会儿你就知道。" 到了目的地,原来是要玩"笨猪跳"。我大惊失色,"不行!不行!你不早说。这玩意儿我陪不了你,我恐高的,你自个玩吧。"他死死拽住我不放,"恐高更应该试试,我也恐高。"我的手没他力大,让他拖进升降机。 "你也来啦?"艷艷居然站在高台上,一脸意外地和我打招呼。我跨出升降机又看见劳剑,到嘴边的话收住了。盘新华大大咧咧说:"你在这儿太好了,你这位男朋友说恐高,帮我劝劝他。"我和他去玩时,偶尔把艷艷叫上,他和艷艷也已相熟。 盘新华发现我们俩表情不自然,又道:"闹别扭是吧?看他跳完你们继续闹。来!卖弄一下身手,你不玩,谁也瞧不起你。"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4) 劳剑铁青脸站在一边,可能是顾忌盘新华的身份,不敢言语。 我脑子乱闹闹地跟他走,走到起跳点,盘新华先跳,一点儿不像声称的恐高,橡皮筋系好,像大鸟一样扑向空中,连工作人员都为他喝彩。轮到我了,不是艷艷和劳剑在,我绝对不会系上橡皮筋。慢慢移步到起跳点,睁眼一看,下面的人小如蚁虫,原先打算在情敌面前争口气的念头跑到九霄云外。根本控制不住颤抖的肢体,深呼吸也不管用,牙齿"嘎嘎"作响。 工作人员说:"没事的,一下就好。"他这话让我更怕,听着像有本书上刽子手对要被砍头的犯人说的。我扭转僵硬的脖子,艷艷的眼神似乎很冷漠。劳剑走近,嘻笑道:"文兄,有遗言吗?"这小子不会在橡皮筋上做手脚吧?我越想越恐怖。 这时,工作人员拍拍我的肩说:"你到边上放松一下,先看别人跳,准备好了再说。"我死里逃生一般瘫下,狼狈地爬到一边去,过了好长时间,身上总算停止颤抖。我不敢再去看艷艷,这一回是真正丢尽了脸。不行,我要马上离开,我站起身。
第23页 "怎么这么久没跳下去?想逃跑?也行,这样吧,不准走升降机,随你往那逃。不害臊,你看人家小女孩。"盘新华已上来了,指着大喊大叫跳下去的一个小女孩,挽我的肩柔声说:"想像一下,就像投入情人的怀抱。"他朝艷艷那边努嘴。 "对!文兄,好像你从女人床上往下跳一样。"劳剑也来插嘴,他绑上橡皮筋,得意地说,"看,给你做个示范。"话声刚落便腾空而起,下落的姿势比盘新华更优美,赢得一个满堂彩,艷艷也鼓掌。 我冲动了,走上前大叫:"我再来过!"可一站到边缘,比上次还要慌,天和地都分不清了,我觉得自己是在自杀。他妈的,为一个不知道是否爱我的女人去拼命,是个大傻瓜。 "我不玩了,帮我解开。"我心灰意冷。没想到屁股被人揣了一脚,救命都来不急喊已飞快坠落。橡皮筋把我弹起时,我才有机会发出几声垂死般的嘶鸣,怎样着地也不知道,鼻涕眼泪挂满脸上,下意识地摸摸裤子,还好,没尿出来。 艷艷第一个来到我身边,我躺在地上动也懒得动。"你没事吧?"艷艷的声音让我回阳不少。 我望着天空,有气无力地说:"如果你选择老公一定要玩这个游戏,我退出。"她轻踢了我一脚,"关我什么事,你自己逞能的。"她把我扶起,我故意让她多使点力。 盘新华跟后出现:"好玩吧?很刺激对不对,像飞一样,再来一次?"我摇摇头说:"跟你这傢伙玩下去,以后得先留下遗嘱。"艷艷帮腔道:"谁叫你带他来这种地方,他连公园的缆车也不敢坐。" "好好好!"盘新华赔笑说,"请你们吃饭怎么样?不堵住你们的嘴你们总是有得说。" 艷艷没和站在远端的劳剑打个招呼就要跟我们走,我有点不是滋味。如果是我带个美女出来,美女跟别人离开也不和我吱一声,我会怎么想? 走到盘新华的车边时,我忍不住说:"好像你是跟别人来的?" "才不是呢!"艷艷皱眉道,"他说这里有他的股份,新开张,非要我来看看,算是祝贺。你还帮他讲话,他巴不得你摔死才好呢!"说归说,她远远向劳剑挥手告别。 艷艷是个崇洋媚外的傢伙,要吃西餐,盘新华带去我被当花花公子宰过的"派斯蒙"。 用餐时,趁艷艷不在,盘新华说:"这一餐应该你请才对,今天我帮你大忙了。不是我关键时候给你一脚,你取得了美女芳心?"我说:"没找你算帐呢!我吓死了,什么美女都没用。再说,早着呢!而且我穷得叮咚响,哪有闲钱供个美女。"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5) "这就是你小子的优势,她找有钱的主,早跟你拜拜了。不是有句话吗?你担心她不跟你共晚餐,她已经决定和你上床了。"盘新华用英语说完,我大笑。 艷艷刚巧从洗手间出来,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我说:"你盘哥讲......"有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眼帘,"向东,路向东!"没错,是他,我站起招手。今天他穿得挺体面的,鬍子颳了,虽是背朝我,我还是认得出。 向东迟疑了一下走近,我朝他冷笑道:"你完蛋了!穿得人模狗样的跑到这种地方逍遥,跟你家老虎讲一声,不是睡客厅那么简单的。"向东没理会我,把手伸到盘新华面前,"盘局长也在。"他们认识。 盘新华望向东又望我说:"你们......" "唉!"向东晃脑袋答,"这小子阴魂不散,小学时,我留级和他同班照顾他,一直到高中,考大学我以为可以甩掉他了,哪知这小子偷看我志愿,又让他跟我同一所学校,工作后,我躲他躲到这里来,没想他还是当跟屁虫,幸好他不是同性恋......"他看了一眼抿嘴笑的艷艷,也笑道,"抱歉、抱歉!也好,这样你更了解他。" 我说:"少听他吹,不是我退出应聘检察官,他能有今天?"盘新华表情有点凝重,不自然地笑笑说:"都说路处长是北方人,原来是老文的同乡。老文这傢伙从不跟我提起。" "我原籍北方,盘局长,我父亲是四野南下的。"向东坐下解释。 两人你一声路处长,我一声盘局长,客客气气聊起法律政策上的事,什么收容呀,取保候审呀,新刑法呀等等。我听得厌烦,艷艷在又不好放肆喝酒,他们稍有停顿,我立即提议散伙。 盘新华说有事先走,向东送他到车边,看他的车走远,回头对我说:"局长大人没空送你,我处长大人只好代劳,你小子面子够大的。"他礼貌地给我们开车门,问也不问把我和艷艷送回我的住处,艷艷没说什么我也装傻。早就想带她来,除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套房子实在是我唯一能拿出手的财产,虽说它不像以前那么令我骄傲了。 肥强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艷艷进门就给他盯上了,我让艷艷先进电梯,转头说:"回家看你老妈去。" 电梯里,艷艷问:"你家是不是藏有一个美女?"我说:"藏有一只母老虎,准备拿你餵它。"开门时,我瞥了对门一眼,暗自庆幸刘卫红走得正是时候。 艷艷除卧室外,别的地方都看了,厨房里面的冰箱,卫生间里的洗衣机也要瞧瞧。我说:"满意吗?小姐,这套房你买的话,八折优惠。"她坐在书房的电脑椅上晃来晃去,又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一下说:"母老虎在哪,没看见呀?"
第24页 "真的没看见?"我一本正经说,"刚才里外转了一圈那个你没看见?"她反应很快,马上起身打我一下,重新坐下盯着我说:"怎么这房子一点不像你?"我说:"可能是我借来骗你的。"她嗔了一声,"难说。"随手抓起书桌上的滑鼠点了几下,电脑上了网。 我紧张起来,成人网站还在主页上,果然显示器跳出几个裸体女人,她回头看我说:"露馅了吧!装得蛮像个学者似的,原来这么回事。哼,书架上的书,肯定全是不堪入目的吧!"我说:"天地良心,你随便挑一本,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把书房烧了。" "得了吧你,你们男人都差不多,在外边道貌岸然,在家里乌烟瘴气。"她边说边走到客厅,我像只狗跟在后面。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6) "你这儿没女人来过,我才不信呢?"艷艷坐到沙发上听音乐,手上拿着个cd的空盒。 "有呵!我妈和小云。"我给她倒水。她接过杯看,却不喝。 我说:"怕我给你放蒙汗药呀?"她把杯子搁茶几上,"多干净!没有脏碗碟、没脏衣服,连杯子也一尘不染,你老人家可不像是做家务的主呀!"两只大眼睛转动着盯我。 屋子里确实干净整洁,是刘卫红帮弄的,我还没搞乱。我说:"你不知道有种职业叫钟点工吗?我的衣服全在洗衣店里。"她似乎信了,换了个话题,"你也会听这种音乐?"她放的是交响乐。 我说:"大减价时拿错的。"她嬉笑道:"我说呢!你们男人就爱撑门面骗女人,好像多有品味一样。你还算是好儿童,老实坦白,劳剑不懂装懂。这碟子你该听听,很容易懂的,是芬兰作曲家格里格的作品,有个动人的故事呢!" 我烦她拿我和劳剑比,故意抢白:"是《培尔·金特组曲》吧!有个女的叫索尔维格,关于她的那段我怎么听都像哀乐。"她声音一下变了调,"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懂的?我真蠢,竟然敢班门弄斧。"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屋里一下沉默。 "我们都别拐弯抹角了,好不好?"我感觉我的话,正经得让我难受,"你还想知道点什么?直说,反正......反正我是铁了心非要你不可!"我鼓起勇气去搂她。她闪开,我扑了个空。 "看你今天跳蹦极蛮感人的,谁知一点情趣都没有,跟劳剑一样。"艷艷悠悠地说。我点上支烟,心里酸熘熘,长嘆一声说:"我比不了人家大球星,不是盘新华踢我一脚,我还真不敢跳下去呢!" 她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猛地站起问:"你、你是说,今天盘哥踢你下去的?"无数书上讲过。女人很在乎男人为自己冒险,我觉得十分矫情,从未当真,没想碰上了。 "真可笑,我竟然以为......唉!我自作多情,再见。"艷艷的表情失望、伤心,口中喃喃。 我呆若木鸡地站着,她走出门外,才跑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拽进门按在沙发上。"你想干什么?"她奋力挣扎,怒目对我,"想用强你来好了,哼,连劳剑都不如。"这是对待刘卫红的方式,我羞愧低下头。半晌,把门打开说:"请便,小姐。" 喝光第五罐啤酒,我拨通艷艷的手机,通了没声音,我知道她在听。 "你听好了,i love you!i need you!"我的声音感动,"不用我说,你也感觉得出。不过,朝三暮四的女人我不要!我不是超市里的商品,任由挑来选去,romantic的话我不会说,也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我等你到明晚十二点。" 都说爱情可以改变人,我好像没什么变,只是梦中多了个人而已。醉生梦死之余,会念叨她的名字。人离开父母后,也许活得太孤寂,没指责没喝彩,需要个观众、听众什么的。想来又有点怕,万一艷艷就此消失,我真的让她出局?重新寻找和她差不多的人,是否还有机会?可是,拖下去我的自尊心受不了。 天亮我守在电话旁,电话一响,心跳加快。可惜,到天黑也没有艷艷的电话。我渐渐失望,肚子饿得慌,一天没吃了,吃饱再失望吧!出门骑上单车,往五头的"早一轩"去。 五头在给一个女人夹菜,走近看清是阿英的小姐阿曼。我鼓掌说:"他妈的,成小夫妻了。"两人惊慌站起,碰倒两张椅子。五头不好意思地干笑,阿曼忸忸怩怩低下头,这个平时一脸妖媚的女人,也有正经女孩子的神态。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7) 我一言不发,坐下就吃,两碗饭一瓶啤酒下肚,坏心情变好不少,温饱才思淫嘛!抹抹嘴,两人仍不自在,我叼上一支烟说:"你们也会害羞?"五头敏捷地为我点燃烟,口一张一合,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好说。我吸了几口烟,笑道:"有话讲话,有屁放话,嫌我碍手碍脚吧!我立马消失。" 我走出门外,五头追来了。"文哥!文哥!你、你等等,我有事,你听我说,别急走。那个、阿......阿曼不想做小姐了,英姐不放她,你、你帮她......"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打断道:"阿曼可是阿英的王牌,你小子不想在这混了?敢去拆她的台?不晓得她是什么人吗?" 五头害怕了,习惯地摸摸脑袋说:"我、我、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吗?文哥,你......你就帮帮阿曼吧,她怪可怜的。"我说:"她可怜关我屁事?风尘女子多得数不清,她不是我女儿也不是我妹妹,凭什么帮她?不帮!"
第25页 我又走,五头急了,拉住我的手说:"文哥,餵!文哥,是帮我,我要娶她做老婆,我求你了,好吗?" 我就喜欢被人求,回头望他们俩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想清楚,阿英不好惹的。"这帮带小姐的"妈咪",哪个后面没有"黑白人物"撑腰?我对她们也怕三分。 "想好了!只要英姐放人,我马上带阿曼回老家结婚。我们偷偷走,阿曼家就有人倒霉了。"五头说得坚定,阿曼也认真点头,我有点被感动。他妈的,自己的女人黄了,帮别人找女人也是件乐事。 "英姐吗?和你买一个人,卖不卖?"我给阿英打电话。阿英笑道:"是谁呀?这么有福气,值得文老弟买。"我说了阿曼。她大声嚷起来:"不行、不行!阿曼走了我怎么做生意?你另挑一个吧。" "开个价!我就要阿曼。"我说。她不容商量说:"不行!说不行就不行,你最好叫阿曼马上回来,我知道她在哪儿,敢背着老娘泡男人。这个小贱货,我正说她呢!看我怎么收拾她。半小时后,我带人过去,老文你最好走开,我们翻脸就不好了。" 我苦笑摊手,对五头说:"没办法,我的面子太小,你另找一个做老婆吧。"阿曼哭着跑进店里,五头抱脑袋蹲下。 "还有别的办法吗?文哥,我有两万块,全给她。"他仍不死心。我想回去等艷艷的电话,又不好走,站在一边猛吸菸,但愿艷艷会打我的手机。 "阿曼呢?快把人交出来!"阿英果真带人来,来人揪起五头说:"你是五头对不对?看你就不像好人,胆子不小啊!敢在我们地盘拐骗妇女,跟我们走。" "谁拐骗妇女啦?"五头不服,"这个女人强迫妇女做那种事,你们怎么反而帮她?"两个来人不由分说把五头按住。 阿英得意洋洋地对我说:"老文,你少管闲事。一个卖米粉的想拐我的人,也不称称他的斤两。"阿曼被人从里屋拉出来,她翻手就是几耳光,打得阿曼大声号啕。 我非常恼火,拔通盘新华的手机说:"公安局吗?我找盘局长。"来人随即脸色刷地变了,对我上下打量,动作迅速放开五头,和阿英嘀咕几句,转眼消失了。 "你搞什么鬼?"盘新华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答道:"没事了,和你开个玩笑。"我不想把事弄大。 阿英吸着烟恨恨地说:"真有你的,老文,人归你了,不过五千块你总得给吧?我已经够开恩了。"我笑道:"这个好说,五头!快拿钱给英姐。"五头一熘烟进去,很快又和阿曼一起出来,恭敬把钱递给阿英,阿英恶毒地望了两人一眼,上了计程车。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8) "文哥你找了哪路神,一个电话他们就屁滚尿流?"五头问我,我没告诉他,也不想听他们感恩戴德的话。 帮别人把女人弄上手了,自己的还是水里的月亮。 骑上单车往回走,华灯初上,明月当空,徐来的清风凉爽宜人。这样的夜晚,与情人结伴而行最好不过。我无人可伴,形只影单在路上,给成双成对的情侣当参照物。 经过离家不远的废弃工地前,突然,一辆摩托车失控般向我冲来。我躲闪不急,本能地扔车头往地上滚,猛烈的冲击力把我甩上人行道。我艰难爬起,一只穿皮鞋的脚踢来,正中我小腹,跟着额头不知被什么重击。 眩昏后,痛得我呲牙咧嘴,血水夹泪水漫过双眼,一片红色世界。我第一反应是阿英,直到用衣袖擦拭完眼睛,见到了那辆我再熟悉不过的宝马车。 不会是艷艷叫他来的吧?我习惯往最坏处想。这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浑身颤抖。 劳剑从车里钻出,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我心灰意冷说:"你最好把我杀了,这样打和搔痒差不多。"身上又挨了几脚,听得见击鼓似的声音,泪水再次涌出。 劳剑潇洒地扬手,踢打我的两人停脚了。"这是第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只要你离艷艷远点。"我低头喘粗气说:"你、你真他妈孬种,找我单挑也不敢。"身上痛得我又趴下,劳剑恼羞成怒,脚踩我的头威胁说:"饶你一次,下回没那么便宜了。"转身去开车门。我说:"等等,现在几点?"我死也不信艷艷会叫他来打我。他奇怪地看我,还是答道:"八点一刻。"听了他的话,我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 汽车和摩托车的声音远去了,四周恢复寂静,我的呻吟显得格外大声,挣扎了几次还是站不住,依在一个垃圾箱上掏出手机。 五头和阿曼赶到时,我渐渐神志不清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进计程车,手机响了。我突然清醒,大叫:"让我听。"五头把手机放到我耳边。 "我等你一个小时了......" 艷艷的声音传来,我眼前一片黑暗。 劳剑又在打我,他的鞋上有好多闪亮如刀的钉子,我闪躲,退缩,终于还是给他踢中一脚。 "他妈的,疼死我了!"我大声嘶叫。 "喂喂!怎么了,哪儿疼?"艷艷美丽的大眼睛近在咫尺,是她和我说话,五头也在。我开心地笑了,说:"梦里也挨打,命真苦。" "是谁打你?"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我说:"我是骑车自己摔的,你们信不信?"艷艷嗔道:"我们快急死了,还有心思说笑。"
第26页 "是啊!文哥。"五头咬牙彻齿,"你说,是哪个王八蛋,我去砍他,反正我要回老家了。"我只好说:"天太黑认不出,好在没把我打死。"艷艷关切问:"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五头说:"不用了,阿曼马上拿来。"我说:"好啊!当老婆用了。"艷艷端来一杯牛奶,"先喝点这个。"把吸管放入我口中。 门开了,进来的是盘新华。我意外地问:"你也知道?" "盘哥昨晚就来了,我告诉他的。"艷艷抢道。盘新华带来他那个姓张的警卫员,"我路过,来看看你还能不能醒。"他微笑着说,"玩得够疯狂的,敢去和人打架。"我说:"活不耐烦了。" 艷艷插嘴道:"刚刚还痛得大喊大叫,逞什么英雄?"盘新华说:"那时他不知道你在,现在心里一定觉得被打一顿值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考虑他如果问起,该不该如实相告?可他一句也不问,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坐了十来分钟,说有事走了。这让我反而有点难受,琢磨着可能他对劳剑也无可奈何,心里很是不爽。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9) 阿曼送来饭菜,艷艷餵我吃了几勺斑鱼汤,向东和高仕明出现在门边。 "你们要吃点吗?"我对他们说,"可惜没有酒,五头媳妇菜做得不错。"艷艷说:"吃饱再讲话,等下凉了不好吃。"我乖乖遵命,向东他们竟然也一言不发,看我吃到不能再吃。 艷艷和阿曼拿餐具去洗,我马上问向东,"有烟吗?"向东掏出烟取一支点燃放入我口中。我深吸一口,看菸嘴说:"变腐败了?抽起芙蓉王。"向东把那包烟和火机塞到枕头底下。 高仕明说:"往后几天,他要蹭烟抽的了。"他的笑脸总能令人愉快。我也笑道:"活该!谁让他怕老婆?才几个钱,买一包烟也得请示。" 向东拿出一包很次的烟吸,问道:"是仇家?还是酒醉斗殴?你看要我做点什么?帮你打架是不行了,别的还成。" 我说:"算啦,被打一顿换来个美女,很划算,我认了。"他说:"这可不像你,当年给高年级的打一巴掌,愣是跟到人家家里,把玻璃窗全砸碎你才罢休。哦!我忘了你有位局长朋友,有他我操什么心?"我摇头说:"他也没用,对方是着名球星。我真的认栽了,伤也不太重,就当让狗咬了一口吧!" "告他去!"高仕明大声说,"无法无天啦,这帮明星仗有几个臭钱,嚣张得很,不能姑息他们。"向东说:"是该这么做,我跟你说,你小子千万别打什么报复的主意,闹出乱子来,我帮不了你,你的局长朋友也帮不了你。五头!你过来。" 五头对向东十分敬畏,缩在后面一直不敢说话,听到叫才上前来。"听说你的脑袋给人砍过五次,居然没死!是不是?"向东打量他的头。五头眼朝他处,支吾道:"那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们、我们不打架,文哥说不打,我、我要回老家去了。" 我把五头回家娶媳妇的事说了一下,向东笑道:"对!趁没有变成六头,赶紧回家生个儿子吧。"五头赔笑脸退到一边去。向东又说:"我有个主意,让你消消气,把那球星的名字搞臭。" 我和高仕明对望一下,异口同声叫道:"潘大山!" 人走光了,艷艷说:"这个向东,鬍子长得又像老外又像土匪。"我说:"是啊,他说要掳你做压寨夫人呢!"她扬手要打,在半空停住,"饶你一回,餵!你昨晚真的帮那个阿曼了呀?"我想起是有这事,得意地点头。她说:"他们俩对你感激的,夸你夸得我都肉麻。" 醒后人来不断,没机会和她单独待一会。我问起昨晚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她给我打电话了。 "害得我像难民在你门外等。"她面带羞涩。我说:"你通知我去接你呀!"她佯怒道:"有脸说,你才是强盗,没听说过有你这号人的,逼得人家走投无路,想让你惊喜一下,哪知道进了医院。" 我突然发现墙角有两只大行礼箱,惊奇地问:"这是谁的东西?"艷艷瞪我一眼扭头,白净的脸上映出一片红霞。 问得多余了,我以为只得到一点点,却拥有了全世界。 "餵!你怎么啦?傻了?"艷艷推我一把。我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呼吸急促地说:"我、我要回家!马上回家!"艷艷说:"医生交待再住一晚,怕有后遗症,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吗?" 我跳下床认真大叫:"我要回家抱你。"声音有点哽咽。 一丝不挂站在镜子前。缠满纱布的脑袋,像是戴了f1车手的头罩。身上的伤痕,和电影里刚被用过刑的地下党差不多。难为了艷艷,陪伴这么具令人噁心的躯体相依相偎了一晚。艷艷睡得很沉,我把客厅的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0) "......上次行动中,我们一共缴获了五十公斤高纯度海洛因和现金......"盘新华在电视里,画面中出现一个水库和几幢漂亮的别墅,非常眼熟。没错,是我和洋民比赛钓鱼的度假村,难怪那天他心不在焉,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鱼。
第27页 "一大早起来抽菸,想熏死我呀!"艷艷出现在我身后了。她耳朵不灵,鼻子敏感。 我将手中的烟灭在烟缸里,搂她到身边坐下说:"开这么大的音量你都没动静,吓得我赶紧去试探还有没有鼻息。" "快没了,"艷艷偎在我肩上,"小羊羔自落虎口,能有什么好结果。"我说:"我担心引狼入室呢!"她轻打我一下,"你才是狼呢!大色狼,伤成这样还......不和你说这个了。餵!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老这样闲着呀?跟你说正经的,不许胡扯。" 我说:"我几时不正经?那......我去影楼帮你打工。" "你怎么尽有这种怪念头,不行,再说影楼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她脸上有点愠色。我略感意外,笑道:"这下好玩了,两公婆闲在家里,看谁先饿死。" 艷艷想发笑,又正色道:"你几时才正经点呀?我有事做的,帕蒂升职了,工作忙,她以前在国际学校兼课,没时间去,推荐我顶替,校方已经同意。"我说:"太好了!我老婆在影楼侍候别人,我还真的受不了。" "你想得美。"艷艷在我额头上戮了一下,"整天游手好闲,还想讨老婆?餵!你到底会做点什么?说说看,我帮你找个正经事做。"她摇晃我的肩膀。 我头靠沙发,眼望天花板说:"我会做的事太多了!会钓鱼,啊,这个不算,会开车、会用电脑,还可以称得上是个好厨师,我也会理发......" "再说不沾边的,不理你了。"她站起身,我抱住她不让她走。 "听我讲完嘛!你老公会的实在太多,耐心听,我本科毕业,做过两年老师,当过一年保安、当过六年导游,管理过六家小饭店。对啦,还当过民工。" "什么民工?我看是盲流,不,是流氓!"艷艷脸上挂出笑容。我说:"好啊!我刚打算耍流氓。"我搂过她就亲,手从她衣服下伸进去。闹了一下有点动情,她说:"伤还没好呢!"我只好住手。 "喂,你英语挺不错的呀?要不跟我一起去做老师好吗?"艷艷还是抓这件事不放。 我拿出一支烟又放回去,双手抱头说:"干别的好商量,老师我是不干的。因为当老师,我老人家背井离乡逃到这鬼地方来。"她真的有点不高兴了,"那你到底想干吗?总不会让我养你吧!"我说:"想干吗我也搞不清楚,前些日子,想去写字楼当白领,现在觉得没劲。向东和盘新华当官当得蛮有味道的,如果让我干他们的位置,可以考虑一下。唉!放心啦!敢于讨你做老婆,我肯定不会委曲......" 电话铃打断了我的话,随手按下免提,传来保安肥强的声音:"文先生,有三男一女来找你,样子挺凶的......" 艷艷紧张地望我,我也摸不着头脑,肥强继续说:"三个男的剃光头,女的......"我哈哈大笑,艷艷也一脸嫣然。肥强大概见我昨天回来时的尊容,以为仇家找上门来了。 门外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艷艷跑进卧室去,我说:"迟早曝光,躲什么躲?"她还是关上门。 老曾兄妹和阿正、阿胜鱼贯而入。我说:"你们不干活跑这儿来干吗?"小云说:"来看你被打死没有。" "好啊!"我笑道,"我死了,你们当然开心,可以白吞我的股份。"老曾对妹妹吼道:"胡说什么?大清早没句好话,等下我抽你一巴掌。"他抬起手来,小云闪开。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1) "要不要弟兄几个去修理一下那王八蛋,球星又怎么样?咱们也不是好惹的。"老曾对我说,大概向东跟他讲过我被谁打了。 阿胜也嚷道:"文哥!昨晚听完路大叔讲,我已经找到那王八蛋住哪了,你一句话,今天让他好看。" "不用明干,我们在他车上弄点手脚,不会有人知道的。"胖阿正阴森森地说。我说:"想搞暗杀呀!得啦,这事你们少管,把生意做好,我能多拿点红利,感激不尽了。通通给我滚蛋吧!" 小云像狗一样在屋子里猛嗅:"不对头,这里肯定有女人,香水味蛮熟悉的。"她走到卧室外,我想拦已来不及。"我说呢!文哥突然变性了,原来家里有个大美女。"她拖着忸怩的艷艷出来,"怎么谢我这个媒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闹了一会儿才离开,留下一屋子的脏脚印。 艷艷就职的国际学校没开学,正好有时间照顾我。我的伤一天天痊癒,她仍不知道是谁干的,问过好几次,我不忍心说出实情,咬定被打劫了。 "餵!有兴趣看我们审人吗?"盘新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说:"审人有什么好玩的?"他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样子,你这傢伙度蜜月什么都忘了,审别人我叫你来干吗?不怕艷艷难受,我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艷艷不停地问我去哪?我没告诉她,催她打扮的动作快点。下楼时,盘新华的车早来了。 "晚十分钟。"盘新华说,"以后找你,晚十分钟才行。" 车子来到一个公安分局,盘新华带我们坐进一间有块大玻璃的房里,对里面的警察说:"可以开始了!"大玻璃能看到另一间房。门开了,两个警察带进只穿短裤、背心的劳剑。艷艷马上惊讶地望我,欲言又止,我故意不看她。
第28页 劳剑虽然手上戴了手铐,神情却依然傲慢。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劳剑大声答:"你不知道吗?刚才你不是让我签名了吗?"警察面露窘态,盘新华也苦笑摇头。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警察又问。 劳剑仰头看天花板:"正想问你们呢?老子带女朋友在家睡觉,犯什么法?你们等着当被告吧!" "七月十日,晚上八点左右,你干什么去了?" "你认识文革吗?" "你为什么要找人打他?" 警察的问题劳剑充耳不闻。 这时,盘新华那个叫张立荣的警卫员带进一个年轻女孩。 "告诉他,你多大啦!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孩抽泣道:"他说和我交朋友,带我去他家,我......十五岁,他、他放黄色电影......给我两百块,叔叔......你、你不要通知我家......我错了......" 劳剑脸色骤然变成一张白纸,头也低了。张立荣不紧不慢说:"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了如指掌,打人的事,最好自己坦白,听清楚了吗?"劳剑浑身颤抖,连声说:"我,我坦白,我坦白......" 艷艷在我耳边说:"我不想看了。" 盘新华送我们出来,我问:"怎么处理他?" "也没什么!"他说,"你的伤不算很重,关他个十天半月吧,不过他这个球星是做不成了,明天你看报纸就知道。"这个我心里有数,潘大山的文笔我知道。 艷艷说想散步,没有叫计程车。她若有所思地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辆"三菱"越野车停在我们身边,向东的大脑袋从车窗伸出:"好浪漫啊!公安局好玩吗?"我说:"你特意来接我们的是不是?"他笑了笑说:"我不接你,只接人家赵小姐。"我望艷艷,艷艷点点头。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2) "近来有点什么离奇的案件?那个五万美元的案,破了没有?"坐进车我问道。向东答非所问说:"你在度假村钓了不少鱼是吧?"我奇道:"你也听说了,盘新华告诉你的?" "你的局长朋友胆量够大的,"向东面无表情,"万一出点差错,你和那几个外国人,小命也得搭上。" 我看过电视,说是那天盘新华破了个五十公斤毒品的大案。有点后怕说:"有那么危险吗?你、你怎么对这事一清二楚,你是不是就在附近?"猛然想起我和盘新华玩的地方,好像都有他的影子。 我身上颤抖起来,艷艷握住我的手说:"出什么事了?你怕成这样?"我说:"这傢伙像鬼一样跟着我们,没准我内裤是什么颜色他都知道。" "别自作多情了,"向东大笑,"我跟你干吗?也不撒......那个照照自己。"我想了想惊叫道:"你是在跟踪他?"向东不再说话。艷艷问:"你们说谁呀?"我没应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进家艷艷追问道:"你们俩神经兮兮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实招来。"我往沙发一躺,嘆息说:"你盘哥可能要出事了,记得在派斯蒙碰上向东吗?这傢伙早就盯住他,看样子,他走不远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艷艷很关切,"你不问问向东,你们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吗?叫他放过盘哥行不行?盘哥对你那么好。"我拿支烟点上说:"想都别想,向东这头倔牛,哪怕是他亲爹,他也不会心慈手软。"扯过她搂在怀里,"管不了这种事,牛打死马、马打死牛,我都插不了手。" 艷艷把烟从我口中取下熄在烟缸里,脸贴在我胸上悠悠地说:"还是不做官好。"我的手不老实了,麻利地把她上身脱个精光,嘴巴衔住蓓蕾般的乳头,继续清除下身的障碍。她梦呓般说:"到床上去。" "来不急了。" 我喘息着轻车熟路地进入,她呻吟出声,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我这才把她抱起往卧室走...... 有了女人,才知道床是多么美好。 养了一个月的伤,身体恢复了。我和艷艷大多数时间待在床上,的确像是度蜜月。早餐经常免了,午饭叫快餐,也在床上解决。 "我们真堕落,整天做这种事。" 吃过午饭,又一次颠龙倒凤结束。艷艷靠我肩上,呼出的暖气弄得我耳朵痒痒。我把手从她脖子下伸过,搂她亲一口说:"我们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生产力运动,你说说看,还有什么事,比生产力更重要。"她嬉笑在我身上捶了几下说:"呸!我才不跟你这样下去,过几天开学,看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她说完抓起响了好久的电话,听了一会递给我,"找你的,不知道是谁?"我拿话筒听,是个陌生的声音。 "文老闆,不记得老朋友了?我是租车的。"是那个租车老闆。 我说:"你的生意真正做到家了,不过,我今天不想租车,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想马上挂掉电话,那老闆说:"记得跟你提过的事吗?那辆高尔夫,感兴趣的话,现在是个好机会,价钱便宜到你怕。"原来是推销车,太瞧得起了,老子现在穷得叮噹响。我装腔拿调问:"便宜到什么程度,不至于白送吧?"
第29页 "跟白送差不多。"这傢伙狗急跳墙了,"六万,六万啊!"我也被这个价钱吓一跳,坐起身来说,"你他妈的,不会是偷出来卖吧?"他嚷道:"什么?我偷出来。你给两万订金把车拿去,我一星期内帮你办好手续,你怎么说?"我有点信了,那家租车公司,白痴也看得出濒临倒闭。盘算买下再转手,少说能赚个两三万,可上哪找这笔钱周转呢?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3) "五万,五万怎么样?"我不动声色杀价。 "别杀价了,我的大哥。"手机那边带哭腔嚷嚷,"已经大放血,你还开得了口。"我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五万马上把车开来,明天给你两万订金,要不拉倒,我无所谓。"我没等回答,挂了电话。 艷艷问:"你买什么东西呀,五万块?"我说:"开玩笑的,说了你别跑,我现在连买五百块的东西也困难。"她睁大了眼,"完了!我居然嫁个穷光蛋。" 天快黑了,吃过艷艷做的中不中西不西的晚餐,趁她洗碗,我点上一支烟,琢磨着如何摆脱眼下的经济危机,想来想去只有高仕明那场官司能解燃眉之急,刚想给高仕明去个电话,电话响了。 "文老闆,我已经把车开到你楼下,怕你了,明天,你可得先给我两万现金。"租车老闆看来不止狗急跳墙,简直是找救命稻草。我反而为难了,踱步想了想,从卧室里拿手机悄悄出去。 租车老闆一脸憔悴,蹲在高尔夫车旁抽菸。我说:"你不会是给债主追杀吧!"他摇头,"实话跟你讲,这车是我辛苦两年的工钱,过几天,法院来封财产,再不出手我成杨白劳了。"我笑道:"你挺精明的。"他把钥匙给我说:"明天我打你手机,把手续也办了。" 他一走,我钻进车,拿出手机往修车店打电话。"小云吗?叫你哥听电话,你别管!我有要紧事找他。" 老曾听说我要钱就说:"你跟小云讲吧!她把你的分红算出来了。"我不想艷艷知道的,由小云经手,想瞒也瞒不住了。 "不是叫我别管吗?嘻嘻,听好了。今年,你一共可以分到四万七千一百三十二块,有两万打官司的帐,你没报销,从中扣除,那么,剩余两万七......" "行了、行了!"我打断道,"明天把钱取出来,我中午去拿。"小云说:"凶什么?我把钱给艷艷,气死你!" 我真怕她这一招,既然瞒不住干脆卖个乖。 "小姐,赏脸和我兜兜风吗?"艷艷接到电话很快下楼。"还说开玩笑呢!又想骗我。"她知道事情经过后,称赞道:"车不错,才开三万多公里,价钱也可以,你到底藏了多少钱,今晚我要查个水落石出。" 带女人游车河,当然是件开心事。我最想的,是到"皇庄"体验一下印度大鬍子帮开车门的快感。在繁华街区逛了一圈,我说:"去皇庄喝咖啡,好吗?"艷艷兴致极高,欣然答应。 高尔夫车在"皇庄"属于低档,印度鬍子总算给面子,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挽着艷艷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居然有人认识我。 "老文,文革,往左边看。"以为是谁呢!向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长长的鬍子晃眼看像个老外。自从那天知道他盯梢盘新华后,我电话也懒得接他的。 "你够神的。"我们走到他跟前,"跟踪我,能算出我要去哪,你改行算命准发财。" 向东不看我,看艷艷笑说:"有空上我家坐坐,我那口子听我说起你,整天和我念叨。"我说:"想让你家小潘把她教成母老虎呀?你家去不得。" "去!我偏要去。"艷艷对向东说,"明天去行吗?"向东说:"行,明天下午一起吃餐饭,你们玩去吧!我等人,不陪你们了。" 在咖啡厅坐下,艷艷问:"向东的太太,真的很凶吗?"我说:"货真价实的河东狮子,知道我为什么三十出头才找你吗?那是因为看见她,患上恐妻症,差点出家呢!" "胡说八道。"她娇嗔的样子,我百看不厌。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4) 咖啡厅里,播放一种听了让人想小便的萨克斯乐曲,说话的人,大多窃窃私语,我的手机响声引来注目,艷艷低声说:"到外面去听。"不是有佳人相伴,轿子抬我也不来这种鬼地方。 "又是你,为了听你的电话,我差点被驱逐出去。"我出到外面有意大声吼。向东说:"妈的,这几天打你手机老是不接,刚才艷艷在,不好意思讲,餵!你还有钱吗?" "要钱干吗?在外面养女人了?"这傢伙除了占我点小便宜,从不开口借钱。 "什么话?我房改差两万多,老婆逼得紧,你有的话,拿来我应急,我......餵!你们找谁?"向东好像跟别人搭上话,有个声音叫道:"砍他!"紧跟着,手机里响起一声大吼,或者说是惨叫,是向东的声音。我心里大骇,颤抖着对手机喊:"你在哪?你在哪?喂,说话呀!你说话呀!"只听见一阵吵杂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狂潮般袭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对手机狂喊。可能声音太大,两个保安过来说:"先生,请小点声。"我厉声道:"我朋友被人杀了!"
第30页 "在哪里?"保安动容问。我说:"在手机里。"他们一定当我是神经病,一人一边抓我的胳膊往外拖,任凭我大呼小叫。 被拖到大堂,我蛮性大发,奋力挣脱保安,跑到总台。 "半小时前,有个高个大鬍子你们看见吗?"我问总台里的小姐。保安又围过来,我说:"等我一分钟。"小姐说:"你是说坐在角落那个大鬍子,他上楼去了,我看在那个厅......嗯!在......武则天,四楼。" "马上打110。"我说着跑向步行梯,两个保安紧跟在后。 怎么静悄悄的,我附耳在"武则天"包厢门上听,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耍我们呀?警察来了有你好看。"保安忿忿说。我也希望是个玩笑,可开门进去我差点昏倒,两个保安只看几眼,先后出去呕吐。 我抱头蹲在门边,适应空气中的血腥味,泪水模糊双眼。向东像匹倒毙的骏马横在地上,鲜血把周围的绿地毯染成黑色,不少内脏已溢出身体。我拿纸币想擦净他沾满血污的脸,他的眼皮动了一下,我顾不得骯脏抱起他的头,他的眼睛好像睁了个缝,喉结微微颤动。 我哭道:"你说话呀!你不是打不死的吗?你他妈说话呀!说话呀......" 对着写有"请勿吸菸"的牌子,我不知道吸了多少支烟。 向东的老婆小潘两眼痴呆坐在椅子上,艷艷握她的手和她相伴,她们提前认识了;潘大山蜷缩在墙边,像个受欺负的小孩;高仕明低头踱来踱去,好似寻找什么东西;罗征跟几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立在手术室外,如木雕泥塑般,谁也不说话。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祈祷,我后悔这么多年来,和上帝、佛祖、安拉一个都没搞好关系,我想为向东祈祷,可实在不知求助哪一路神仙。 手术室开门的声音让人震撼,大家触电似的围过去。我不愿动,从人缝中看手术车,想看到向东的头没有被白布盖住。可是,白布无情地遮住他身体的所有部位。手术车消失在走廊尽头,世上多了一对孤儿寡母。 我在想,有另一个世界吗?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有就好。那样的话,向东不过是从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而已,不必为他悲伤,因为我们也要去的。然而,小潘的一声哭喊,仍让我撕心裂肺,我哭过了,留女人哭吧!却怎么也截不住泪水,只好往外走。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5) 坐在医院大门的花圃旁外望,街上的行人依旧有说有笑,行色匆匆。死一个人是件平常不过的事,就像生一个人一样。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一切发生得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最难以接受强加给我的现实。被烟燻烤的口腔麻木了,我又点燃一支。现在,给我白粉我也照抽不误。 月亮从云端探出身子,像个刚接完客的妓女。这一天如此漫长,比我两年的赋闲还要难熬,手机显示才二十三点。 从我身边走过一个护士,背影眼熟,是她,刘卫红!我犹豫着是否该去和她打个招呼,她已消失在黑暗中。 "给我一支烟。"罗征无声无息在我身边出现。沉默了一下,他问起事情的经过,我把跟警察说的话重复一遍。 "有预谋的!"罗征长长吐出烟雾,带着嘆息。 我问:"他到底去皇庄干什么?" "我只是猜想。"罗征有些迟疑,"估计是去见个线人。" 我又问:"他和我讲过公安局长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罗征站起,吃惊地望我,扭头四顾张望道:"他跟你说过这个?你,你没跟警察说吧?"我摇头他才松口气,"这事没立案,我和他私下调查。今天,他对我说,有点头绪了,说不定能一举破案。唉!刚巧我今天下县里,晚上才回来,哪想他竟被下毒手。餵!你上哪儿去?别做傻事。"他没说完,我已经往停车场跑。 盘新华俊朗威严的脸一直在眼前晃,我心里燃烧起怒火,恨不得把这形象烧个一干二净。我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果然,在一家斯诺克球馆发现他,保安挡路被我推开。快走近他时,那个叫张立荣的警卫员又拦在我跟前,我瞪他道:"你想干什么?" 张立荣望我的衣服不说话,球馆里也有不少人望我。向东的血沾了我一身,难怪保安挡路。盘新华正在教一个年龄比他长的人打球,发现我后抓了件外衣扔给我说:"你到酒吧坐一下,我就来。"我气势汹汹而来,灰熘熘而去。 如饥似渴灌下两瓶啤酒,再也找不回刚才的冲动。盘新华来时,我面前摆了四个空瓶。"少喝点,艷艷会不高兴的。"他关切地说。 我指着他鼻子嚷:"少跟我套近乎!我问你,请杀手多少钱?我马上筹集请人杀你,最好也请杀路向东那个。" 盘新华面无表情望我说:"你喝多了,路处长的事我非常震惊,正准备去开个紧急会议组织破案。我不陪你喝了,今晚肯定熬通宵。立荣,交待保安照顾好文先生,我先走。" 我追到他车边说:"你最好把我也杀了,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是你杀了路向东。" 他无动于衷说:"回去早点,别让佳人独守空房。" 睡了一夜,脑子失忆般空白,没有丝毫梦的痕迹。想得起的事,停留在和艷艷畅游车河。如果死是这样的话,我算陪向东死过一段时间了。
第31页 "我老人家够厉害的,还能自己开车回来。"我沾沾自喜说。艷艷"呸"了一声道:"不害臊,给人家盘哥的人像木材一样拎回来,好意思吹?"她大说我的丑态,反正什么也不记得,我任她自由发挥。末了,她讲到租车老闆要钱的事。我拍腿叫道:"干吗不叫醒我,我不要车了。" "不是说好了吗?"艷艷奇怪,"挺划算的!"我把向东借钱的事和她讲,她打量我良久说:"你真的两万块也拿不出了?"她不相信。我说:"骗你是小狗她老公。"耳朵马上吃痛。 第三章 检察官之死(16) 闹累了,她说:"我帮你补上,不过,以后修车店的分红归我掌管,要不你乱充大款。" 向东的葬礼,不,追悼会是在他忌日的第四天举行。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在家乡,死条狗来吃的人也还多一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拿张巴掌大的纸片三言两语念完,和哭成泪人的小潘握握手,匆匆离去。 人越走越少,最后剩下我、艷艷、老曾兄妹、高仕明和他的学生女友周玉,以及五头、罗征。潘大山搀扶姐姐和向东作最后告别,殡仪馆的师傅吸着烟有节奏地晃脚,等待把向东推进火炉。 我望向东满面的鬍子,对殡仪馆师傅说:"能给他刮个脸吗?" "早不说,"那师傅不满答,"现在刮什么脸?马上成灰了。"小潘大声哭起来,我坚持要刮,那师傅又说:"这个要收费的,下班了,我们没人手,要刮你们自己来。"他给我找来一把很钝的剃刀。 向东的鬍子足有寸余,我颳了几下,小潘哭喊着扑来,"让我给他刮吧!"我给她剃刀,她的泪水滴满向东那张铁青的脸上,颤抖的手把向东的脸划出一道道口子。我叫艷艷几个女人把她劝开,接着把鬍子刮净,向东的脸变得年轻许多,甚至有点幼稚,我几乎能看见小学时的他。 高仕明狠狠地把菸头扔出窗外,大声说:"太不公平了!小罗,你们检察院怎么搞的?向东大小是个副处长,来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副的。你看今天这场面,寒心不寒心?殡仪馆的人问我,死的是不是个食堂伙夫?我无话可说。" 罗征一声不哼,好像没听见。周玉说:"我数过,检察院来了七个人,包括罗征在内,早知道叫我们系的人来,好多人听说路处长遇害都流了泪。"他们三人坐在我的高尔夫后座,幸亏罗征和周玉瘦小,像高仕明的身材,两个也挤。 我说:"计较这些干吗?隆重不隆重,人多不人多,有什么用?我死了,才不想太多人来看我被烧呢!死人不用去操心,活人还得想法子活久一点,活好一点,说点别的吧!" "对!"高仕明附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去我家喝几杯。老文,我也要跟你商量我们那件事。" "是不是打官司的事?"艷艷刚才忙着查看她哭肿的眼睛,对这个话题来了精神,跟高仕明聊到省大已是兴高采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给女人管是件爱恨交加的事,尤其掌握我所有的经济命脉,那等于失去一切自由了。 "往这边走,"高仕明说,"搬家了,早想叫你们来认个门。"他引路来到一幢新楼,我说:"这回你的洋人朋友,找不到攻击我们的素材了。" 房子没有经过装修包装,三个房间到处是书,墙上挂满烂画家的国画、油画。倒也朴素典雅,有点的味道。高仕明搬来他的功夫茶具:"先提神,我弄些香肠火腿,一会儿就好。" 罗征从殡仪馆出来没开口说过话,若有所思呆坐客厅沙发上,我给他递茶他也没看见。我推他一把说:"你不至于想不开,捨身陪向东而去吧?" 罗征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接过茶抿了一口问:"你去找过那人啦?"我明白他话中所指,沮丧说:"找过了,人家赏我一屁股。在人家眼中,我不过一跳樑小丑。" "不会吧?"罗征说,"他们局里,好多人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我苦笑不说话,曾经我也有过这种想法,甚至拿盘新华和向东相提并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说:"你相信向东是给人劫杀的吗?" 这个问题出自罗征之口,令我恐慌。我望他严肃的脸说:"这就怪啦!你是检察官,我还想问你呢!"他又沉默,拿起紫砂茶壶耐心地把所有的杯斟满。 昨天,报纸登出向东被杀案告破的消息。凶手是几个常在高档酒店抢劫的吸毒小青年,警察第二天就抓住,证据确凿,凶手供认不讳。我也觉得错怪了盘新华,罗征这个问题,自然让我不寒而慄。 "哪有钱呀!"艷艷在一旁和周玉说话,"他那里,每月交物业公司得三百多,还有什么电话、手机、上网要过千,没算伙食呢!这部车哪养得起,他是见便宜买来倒卖的。这傢伙也不知道怎么想,整天只出不进,他一点不着急,又不愿意找事做,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艷艷成管家婆了,我听得更心烦意乱。 晚上睡时,艷艷说:"我们去登记吧!"我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提这事,故意说:"你不嫌我又穷又没工作?"她今天的唠叨,我仍耿耿于怀。她认真道:"有什么办法?最多我养你。只要你乖乖听话。"看样子,她真是个不重钱财的女人,盘新华的话没错。我兴奋地跨到她身上说:"好极啦!我会像李莲英侍候老佛爷一样侍候你。"她骂道:"去!死太监我才不要呢,我要......"她揪住了我的命根子。
第32页 第四章 汉奸朋友(1) 五头的"早一轩"米粉店门上,贴有一张红纸,歪歪斜斜写着"旺铺转让",这傢伙看来真的要熘了。 米粉店的生意依旧不错,档口实在太小,等买粉牌的人拥满小巷。五头满头大汗忙于收钱给牌,连阿曼也帮着打下手。我是来吃早餐的,不想凑热闹,跑到公园和徐老头下了两盘棋,饿得顶不住才转回,谁知"早一轩"门外的人比先前更多。不过,不是来吃早餐的了,是来看热闹的。 一个男顾客和阿曼吵架,有趣的是,五头居然袖手旁观。 "老子盯你两天了。你他妈以为穿上衣服认不出你呀?你叫阿曼,以前在kk坐檯。有次说好包夜的,收了老子一千,半晚偷跑了,臭婊子,你敢不认帐?快还钱!" 原来如此,找从良"小姐"做老婆,确实害怕见到以前的"客人"。阿曼哭了,想躲进里屋去,被男顾客抓住不放:"想跑,老子一千块这么容易拿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餵!哥们,有事吗?"五头底气不足地出面了。男顾客看也不看他:"没你的事,她有事。餵!你他妈还不还钱?想赖,老子打死你这臭婊子!"扬手要打阿曼,被五头揪住,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110吗,报警!"我在人群中对手机大声喊,"早一轩米粉店。不是打架,有个嫖客在抓小姐,对!对!嫖娼的。"我收起手机又嘆息,"唉!110真怪,打架他们不急,听见有嫖客,马上说两分钟到。" 滋事的男顾客怒目瞪我,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拨开围观的人跑了。 "去!装三两米粉来,老子饿坏了。" 没热闹可瞧,围观的人转眼走得干净。我进了米粉店,坐到一张刚清理过的桌子旁。五头仍一脸痴呆,迟钝地给我递支烟说:"文哥,等下警察来了,你、你别提这个好吗?我怕阿曼......"我把烟夹耳朵上:"装米粉去!你他妈紧张什么?老子手机没开呢!"我把手机撂上桌面。 五头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唉!文哥,你把我也吓坏了!阿曼,快打粉给文哥,多加点牛肉。唉!这鬼地方真的不能呆了!" 我望向门上"旺铺转让"的红纸说:"这么红火的生意,你他妈说不干就不干了?"五头又嘆息:"唉!刚才的事,有了一回难讲没有第二回,迟早出乱子,我打算回老家过几年,没事做我再来,那时大概没人认出阿曼了。" 我接过阿曼递来的米粉,边吃边说:"真他妈令人感动!说说看,你这个破店怎么卖?" "破店?"五头得意起来,"你去附近转一圈,谁的生意比得上我?嘿嘿!我已经开到一万五了,有个傢伙出一万三我也不给。" "卖给我什么价?"我吃完米粉问。五头吃一惊:"你?你开玩笑呀!文哥,这活儿又脏又累,不是你干的。"我说:"少废话!老子认真的,怕不给你钱呀?说吧!多少?"五头摸脑袋说:"这、这......你是帮谁买的吧?那,那......给一万怎么样?" 我拍桌大叫:"靠!你他妈别逼我趁火打劫。好,明天我拿张椅子坐门口等,有人找碴,再跟你讲价。"我起身要走,五头拦我说:"餵!餵!文哥,你,你,你别这样,以为你开玩笑的。你要的话,开价吧!多少我都认了。"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合同。 我望他笑:"真的?我出一块钱你也卖?唉!懒得逗你了,我现在只拿得出八千,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五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咬牙说:"八千就八千,我以前欠你五千,你给三千可以了。文哥,你就当帮我看店吧!开饭店你行,开米粉店我可不敢说。哪天你做不下了,跟我说一声,我回去把手艺教我弟,叫他来做。钱我照退。" 第四章 汉奸朋友(2) "去你妈的,你倒会打如意算盘。你那几招三脚猫手艺,老子闭眼睛也比你强。"我马上从包里点出三千块,这些钱是艷艷给我"暖身"的,我在想她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和五头做完交易,又回公园去。徐老头不知从哪学了几招,赢得我无话可说。 艷艷已经开学,我去接她下班。在车上,她兴致勃勃说起学校领导如何器重,学生们怎样跟她打成一片。回到家,津津有味吃我做的饭菜,赞不绝口。见她心情极佳,我说出买下"早一轩"的事。 "你犯贱呀?"艷艷猛地把碗筷扔餐桌上,"你真想做事我和钟校长说一声,一块去上课多好!"我心想,你不是说过连民工也值得尊重吗,我卖米粉怎么又犯贱了?当然,我不敢顶撞,端坐恭听训导,直到她气顺。对女人就得这样,忍一忍海阔天空。 五头走了,"早一轩"米粉店一点没变。那幅被我烧了一个角的"金字招牌",仍旧挂在原处,连打工的小妹也是以前的。唯一不同,换了衣冠楚楚的我收钱卖粉牌。 第一天下来,有好几百的营业额,大大出乎我意料。五头在时,我从不留心这些,难怪他做不到两年,能够在老家乡下起洋楼。我尤其佩服这小子为个"小姐"抛弃"早一轩",看来,真的是人比钱重要,找钱容易找人难啊! "早一轩"卖的是烧滷肉配的米粉,五头那几招,对别人保密对我时常卖弄。凭着我以前开饭店的手艺,做起来一点不比他逊色。这小子抠惯了,肉切得像纸片不说,而且给得很少,全赖他的汤料确有独到之处才留住老客。我不但加了肉,配料敞开供应,仅一星期,每天营业额几乎翻番。"早一轩"平稳交接,在我的努力下顺利完成,我也不像先前那么热衷于挖掘潜力,循规蹈矩在店里收了一段时间的钱,日子又无聊起来。
第33页 艷艷对"早一轩"採取不闻不问的态度,那辆高尔夫车我一时找不到买主,也不打算卖了。学校离家有十几公里之遥,我总不能让她骑单车去上班。"早一轩"的生意足够我养两部车,更别说还有老曾的修车店分红。艷艷不再提卖车,还积极报名考驾照,我乐得相安无事,唯独感觉生活过于单调。几次想找盘新华,罗征那个问题又在耳边。向东遇害几个月了,盘新华从不找我。我很清楚,我欠他一声对不起。 又到了做新烧滷的日子,以前,每做一次可以卖四天,现在到第三天下午,不得不卖素米粉了。早上送过艷艷,开车到常去的市场,原先已经和肉贩打过招呼,我的车一到,肉贩把肉背来放进尾箱。 回到店里正是吃早餐的高峰,六张桌子挤满人,门外站着、蹲着不少。我提肉进去,打工小妹叫道:"你才来,好多人买不到牌走了。"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我加了两个小工没有任何改观。明天,要跟巷子口那家半死不活的饭店商量转让了。 忙到日头登顶人才少。艷艷中午在学校开饭,和四个小妹吃过饭,我进里屋调料做滷肉。两小时后,装好锅,吩咐小妹看火。热得满头大汗,光膀子出来,徐老头早等在外面,桌上摆好了棋子。 "输急了?老爷子,竟敢找上门来?"我近来在棋谱上下了点功夫,老头一星期没赢过我了。他白我一眼,一声不哼先动,我站着回应。今天怪了,以前那几招老头轻松化解,我一点便宜占不了,处于下风。局面僵持不下,手机响,我一听,抓了件背心往外跑。 第四章 汉奸朋友(3) "上哪去?我快将死你了,不许走,餵!你听见没有?"我发动汽车徐老头还在叫。这盘僵局时间太长,不知不觉到了艷艷下班的时间。 匆匆赶到国际学校,艷艷站在操场边和几个人说笑。我接送她历来一到就走,跟学校的人从不交往。她们谈得起劲,似乎一时走不了,我干脆下车观赏校园景色。这所学校与其说是国际学校,不如说是贵族学校。外籍学生没几个,大部分为富家子弟和高官子弟。据艷艷讲,这里是全省最好的私立学校,全国也名声显赫。 "餵!你过来一下。"艷艷向我招手。我快步过去,她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让我想起"kk"迪吧的黎老闆,细皮嫩肉浑身光鲜,同样散发浓郁的香水味。女的胖胖墩墩,和我早上在市场见过的肉贩差不多。也许是当老师时和校长打过架,我对学校的人有偏见。 "这是钟校长,跟你讲过的,还有王主任。"艷艷给我介绍,我伸出手发现手很油腻,急忙用汗迹斑斑的背心擦。 "文先生是生意人吧?做哪一行的?"钟校长不情愿地碰了我的手一下,触电般地缩回去。我不假思索说:"卖米粉的。"钟校长干笑几声,"好!好!小本生意赚大钱。"艷艷的脸变得真够艷的。 发动车时,隐约听见那位王主任的声音:"一朵鲜花插在......" 艷艷不说话,我也不说,按下车里的收音机按键,响起激烈的hip-hop音乐。 "是哭吗?其实是笑,是笑吗?其实是哭。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他妈的,唱些什么玩意儿。艷艷气恼地关掉,正合我意。 进家门,艷艷把鞋子踢掉,这是她耍脾气的热身,老实说我爱看她踢掉鞋的体态。 "你没衣服穿啦?活脱脱一个民工,居然有脸告诉人家卖米粉的,你要我以后在同事面前怎么抬头?"艷艷气鼓鼓瞪我。 我先是开冷气,又从冰箱里给她拿水,满脸堆笑道:"老师讲,不许说谎。嘿嘿,今天忘记换衣服,确实犯了严重的错误。" "什么大学毕业,英语比我还好,收入也不错呢!"艷艷自怨自艾。 "对呀!你也没说谎,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我张罗饭菜摆上餐桌。 艷艷的眼睛直愣愣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晚餐备好,她慢吞吞地坐到餐桌旁,眼睛仍不离我。我装饭给她,她接过饭碗,扒了两口用力放下说:"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啦?整天就会卖米粉、做家务、当司机,你,你又不是女人!" "男女平等嘛,我乐意做。"我赔笑道。 "我偏不爱!"艷艷提高嗓门,"你怎么就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做点你们的正经事?" "侍候老婆乃天下第一大事!嘿嘿。"我仍在笑。 "求求你啦!有点志气好不好?你看见钟校长的眼神了吧,看你连一条狗都不如,你也受得了?我那时,真想钻到地下去,你知不知道?"艷艷哀怨的神情令人心惊。 "我爱做我老婆的狗,谁管得着?"我搂住她的肩。她挣开我,"明天把米粉店卖掉!我宁可养你在家,也不愿你在外边丢人显眼。"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早一轩",我正想扩大呢! "何必呢?"见她认真,我笑不出了,"我以后保证衣冠楚楚在你们学校出现,好不好?我......" "我不!"艷艷斩钉截铁,"你要我,还是要米粉店?自己挑,懒得跟你磨嘴皮。"她说着起身进卧室。 我点上烟,脑子很混乱。真搞不懂女人,让她做家务她说不公平,你做了她又说你没志气,连做什么工作也要她批准。唉!要不要"早一轩"无所谓,问题是把米粉店卖了,那才是真正的没志气。
第34页 第四章 汉奸朋友(4) 开冰箱想拿啤酒喝,竟然没有!想想自己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喝酒了。 "文大哥,出去旅游啊?好久不见。"酒保阿威热情打招呼。 我跳上吧凳说:"旅游个屁,坐牢去了!给一杯烈的来。" 我不用手拿吧檯上的酒杯,低头用嘴套住杯口,头往后仰,倒入口中,阿威默契地伸出手,稳稳接住我吐出的杯子。坐在吧檯边的"先生""小姐"们,为这一招齐声喝彩,我精神也为之一振。转眼间,已有两个空瓶伴我。 震撼的音乐,狂舞的人群,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醉吼,这一切压住了我的坏心情。黎老闆随着音乐节奏扭屁股靠近,在我身前买弄风骚地跳舞,活脱脱一钟校长。 "文大哥,英姐新来的坚货,够火爆吧,你不上一个?"阿威手指吧檯边两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我苦笑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文老闆,女人玩腻了,别忘了我哦!"黎老闆也来搭腔,我白他一眼说:"好的,等女人全死光了,我第一个找你。"他淫笑几声,像水蛇一样走开。 那两个洋妞中的一个突然扑来,搂住我脖子亲,我手忙脚乱躲闪。 "文革,你......认识我的?"她认识我,我想不起在哪见过。"鱼,钓鱼,你......"她做钓鱼手势,是了,那次和盘新华、洋民在水库钓鱼,坐我的车回来的那个,她是我的奖品,叫什么科娃。她中英文并用和我交谈,我一半猜一半推理,弄明白她给洋民从酒店赶出来,投靠了阿英。我吩咐阿威给她挂我的帐,怕她纠缠,藉故走开。 "往哪儿躲?好大的胆子。"这话沖我说的,转脸看是小云。音乐太大声,以为给艷艷逮住了,惊出一身冷汗。小云剪了个男人头,样子更野。 "来勾男人呀?勾上几个了?"我走近她的位置,胸口结结实实吃了一拳,力道和以前一样大。 "告诉你个好消息,"小云兴奋地拉我坐下,"我哥今天相亲。"这确实算是好消息,老曾四十了,据他说女人什么滋味也没尝过。 "在哪?在哪?你不会给他介绍你的猪朋狗友吧?"我东张西望。 "谁猪朋狗友了,好!你家艷艷算一个。"小云一只脚搭上椅子,"是个研究生呢!学生物的。"我说:"准是老处女。"她又来一拳,这回被我避开。 "嘴真臭,人家才三十,老什么老?"她不打我才重新坐下。 "到底在哪?"我又看舞池。她说:"不在这里,在公园,我来这里等他们。" "这么老套,你够笨的,出这种主意。"老曾相亲要妹妹做媒,真有意思。小云说:"我叫他们来这里的,介绍人非要先去公园,我有什么办法?" 说话间,老曾出现在远端。 "速度蛮快的,就怕他速战不决。"我看手机,不到九点钟。 "不对呀!"小云迎上去问,"怎么你一个人?"老曾粗声应道:"你想来几个?"小云怕大哥,不敢追问,搔头说:"我去问介绍人,到底怎么回事?才半小时......"边说边跑了。 老曾拿我的啤酒一口喝下大半杯,我问道:"中意吗?" "过得去。"他想了半天才开口。 "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想不想要她做老婆?你跟她说了点什么?"我对他已失去信心。以前他有过无数次相亲,介绍人反馈过来说他像根木头,这傢伙曾发誓再也不相亲了。看来寂寞难耐,捲土重来。 "没说什么,我抽菸,她坐。"老曾一味地猛灌酒。我夺下他的杯骂道:"他妈的,你这张嘴是长来抽菸的呀!"他打酒嗝说:"我只剩一根火柴,不接着抽,上哪找火?"还振振有词的。 第四章 汉奸朋友(5) 我一下愣住,转而大笑,直笑得流泪。"你是猪还是人?猪还会叫唤几声,你......"我想想又笑,他闷声喝酒,不理会我。 啤酒喝得太多,不得不上洗手间,出门碰上阿英。 "听说文老弟金屋藏娇了,还敢来我们这儿?"阿英跟屁股到我们的座位。老曾还在和酒过不去,我上洗手间的功夫他面前多了一个空瓶。 "你朋友好像不开心,找个人陪他吧?"阿英像猎人一样盯老曾看。 "你自己问他。"我有意逗老曾。 老曾头也不抬,沉声说:"不用找,就要你。"蛮像那么回事的。 "那你找对人了,安慰人是我的拿手好戏。"阿英挑衅地抢过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知道谁安慰谁呢?到时你别叫娘。"老曾夺回酒杯。阿英冷笑道:"哈!敢挑战老娘来了,也不问问我是谁?别仗你块头大,是个蜡枪头也难说。" "我的不是枪头,我的是大炮。"老曾也油嘴滑舌了。 "走!"阿英提高声音,去拉他的手,"光说没用,试过才知道。" "走就走,怕你啦?给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傢伙。"老曾站了起来。我踢了他一脚,"他妈的,当真呀?"他又坐下继续喝酒。 "餵!老文!你不玩了,也不让别人玩啊?"阿英不高兴了。我在她耳边轻声说:"这傢伙刚从泰国回来,中镖了。火气大得很,巴不得传染给所有人,不信你试试。"她疑惑地望了一下老曾,悻悻走开。
第35页 "真他妈没出息。"我气恼地拍老曾的脑袋,"难怪四十岁没上过女人,跟这种货色就有说有笑啦?嘴巴不是哑了吗?哦!酒壮了你的狗胆,对吧?好哇!有本事去相亲喝醉再去,那我服了你,别把人家给强姦了。"说完我自己大笑,他也露出笑容。 钥匙捅了几次,放不进钥匙孔。门开了,钥匙捅到艷艷身上。我连忙去给她抚摸,她却没叫痛。 "你到底想怎样?"艷艷大声问。我想马上睡觉,口中说:"去喝了几杯,老曾相亲挺好玩的,可惜你不在。"我搂她,她放下我的手,"我们要好好谈谈。"我眼睛已睁不开,摸上床,她后面说什么我没听见。 度过一个无梦的夜晚,醒时习惯往边上搂,搂了个空,急忙蹦起。飞快地穿上衣服,特意挑一套名牌。可家里找不见艷艷,她大概自己打的走了。 回房想再躺一会儿,看见梳妆檯镜子上有一行口红写的字,我笑了笑,心想,蛮有情调的。看清写的是什么,不那么认为了。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是镜子上的字。 几次拿起话筒,没拔完号又放下,不是想赌气而是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睡意无影无踪了,抽完一支烟,索性出门。 晨曦下的市区,跟一台刚发动的马达差不多,轰鸣声比任何时候大。路边连绵的绿荫,平时看像是给高傲的楼宇戴上一层面纱,眼下越看越像遮羞布。 也许怪我感嘆生活单调平淡,老天给我一点变故。不知道拥挤的车流中,那些白领阶层和经理、董事长们是否也和我有同样的烦恼?也不知道当我成为他们一员时,艷艷会不会又对我有更高的要求? "早一轩"和往常一样人满为患,小妹们忙得不是手脚。我停好车,没进店里而是朝巷子口的饭店走。饭店老闆被我从梦中叫醒,只谈了十分钟,我得到了这家饭店,那老闆恨不得马上搬走。 我打开饭店的门,朝巷子里站着蹲着吃米粉的人说:"没座儿的到这边来!"随即涌进一群人。饭店的几个小妹开始上岗,这一天的生意比任何一天都好。 第四章 汉奸朋友(6) "我老人家,现在可是个卖米粉的,好像比没事做那时更贱,你别面子上过不去。" "行了!你卖白粉也没关系。" 高仕明来电,说是有同学从国外回来,邀请我去陪吃。 我如约而至,高仕明一身笔挺西装坐在"派斯蒙"餐厅里,俨然一个大商贾,旁边自然是他的学生兼太太周玉。他在我身后左看右看:"餵!你不会是老婆跑了吧?" "让你猜中了。"我苦笑道。 "一定是你卖米粉惹的祸!"周玉说。女人的心是通的,我不吭声。 "说点高兴的,那场官司终于了结了,对方明天转帐。"高仕明露出笑容,确实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这场官司打了一年多,早该有结果了。 "我说呢!"我拍起大腿,"太阳从东边落了,你老人家敢在这地方请客?肯定没安好心,是叫我来埋单吧?" 高仕明做了一个滑稽表情说:"你有这份心,我当然不拒绝,不过,实在是客人应该有这个待遇。" "哪路神仙让你如此恭敬?"我好奇心骤起,"我要睁大眼看看是否值得一请。" "人来了,你看吧!这人比你更加玩世不恭。"高仕明起身相迎。 来人不少,有五六个之多,走中间的像一对夫妇,相貌平常,衣着也不醒目。反而是另两个留着小辫,身形硕大得和相朴运动员差不多的保镖,引人注目。可能是出不了国,生了嫉妒,国外回来的"海归",我一贯抱以冷眼。 高仕明介绍说:"王一州,日本回来的,这位是......" "我老婆。"王一州漫不经心接话,我很意外听到这个粗俗的词。他老婆向我们鞠躬,我见高仕明不还礼,也装没看见。高仕明介绍我时,王一州神态倨傲,一动不动,像是居高俯视,又像无视我的存在。非但没伸出手,礼节性的回话也省了。 高仕明尴尬地搓手,故作轻松说:"老文啊,他这个海龟可厉害了!准备来我们这里投资,头期就十几个亿,省长、市长抢着见呢!" 周玉紧张地看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紧张,主动站起,向王一州伸出手,边打量边说:"王先生五官齐全,四肢俱在,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物,怎么会是海龟呢?" 王一州一怔,这才起身和我握手说:"彼此、彼此,文先生,咱们都是人物,不是动物。"高仕明趁机举杯:"来、来,为我们都是人物,不是动物,干一杯!"碰杯坐下,王一州挑衅地望我说:"文先生在哪儿高就?" 我对视说:"街边卖米粉的。实话告诉你吧,今天,高老师答应给我两百块钱,叫我来拍你马屁,让你开心地吃好、喝好,最好能吃喝出社会责任感来。如果不需要,我马上走人,两百块照收。高老师,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市场经济。"说完我起身就走, "请留步,别急嘛!"王一州嘻笑拦住我,"交个朋友,马屁免了,我不过一汉奸而已,不值一拍。"他笑起来眉宇间有股邪气,既傲慢又冷漠,那神态,这间餐厅像他家的后园。
第36页 我重新坐下说:"汉奸好啊!这年头汉奸是大爷。没见好多人在追查祖宗三代吗?恨不得沾上东洋人、西洋人几分之一的血缘呢。" "对啊!"高仕明说,"就说外企那帮白领吧,眼睛都长脑门上了。" "全是装的,回公司就成了孙子,十足的奴才。"王一州的普通话比我和高仕明都讲得好。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可能你们日本公司多一点儿。" "一个鸟样!"王一州满脸不屑吐脏字,端起酒杯在手中玩耍,"我在美国公司干过,有次开会,一个同事打喷嚏,老闆骂完他祖宗十八代不算,非要他脱衣服擦干净地板上的口水。日本、韩国的公司更别提了,罚跪、毒打是家常便饭。小时候老师讲的地主资本家手段,样样用全。"不知何故,这人给我一种投缘的感觉。 第四章 汉奸朋友(7) 高仕明斟酒说:"没你讲那么恐怖吧?昨天有个外企的白领和我讨论人权呢,他自己怎么可能生活在旧社会?别危言耸听了!" 我说:"听王先生这么讲,我觉得我够幸运的,要不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呢!" "你怎么幸运了?"周玉问得正合我意。 "怎么幸运?"我长嘆一声,"唉!那年去外企应聘,样样过关就嫌我是党员。是党救了我,把我从水深火热的旧社会拉回来。" 高仕明大笑道:"这可是新闻,你居然会是党员!"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也是过?还是你这胖子介绍的呢!谁想现在成了大汉奸,还娶个日本鬼子做老婆。"王一州轻蔑地看他老婆一眼,邀我喝酒,"听说文兄在这里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往后请多多关照。" 我说:"你别听老高胡吹,我真的是卖米粉的,哪来的神通广大?" "卖米粉的也是自立门户嘛,强过在外企当奴才,有本事的人,大多隐于市井。"王一州的话,我听得有点飘飘然,和他干了一大杯。 高仕明说:"就知道你们会投机,老文这傢伙不但是个玩家,脑子不比你那群智囊差,在这里,想不吃亏要好好请教他。"这傢伙怎么不停给我戴高帽?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说:"行!王先生如果想投资卖米粉的话,我免费指导。" 我注意到,从头到尾王一州老婆没有说一句话,菜也吃得少。和他同来的人个个正襟危坐,像是很认真听我们调侃。 王一州走时,问清我米粉店的所在路段,郑重其事说:"一定拜访,哪天流落街头,也有地方填饱肚子。"这种话我也爱说。 送高仕明回去的路上,这傢伙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说:"谁像你?开小车卖米粉,又来派斯蒙做大款,标新立异不至于牺牲老婆呀!去把艷艷接回来,上王一州那里做份体面的工作,他对你非常满意。" "原来要我埋单有这层意思?"我真没往这方面考虑,"王一州来看我是否够格做狗腿子吧?怪不得你把我吹上了天。" 周玉道:"说这么难听,我帮你担心呢!怕他看不上难下台,哪晓得你竟然人见人爱。" 我明白她紧张的原因了,大笑说:"他不会是同性恋吧?我可不敢自投落网,也不想挨罚跪挨毒打,还是卖我的米粉自由自在,谢谢你们师生俩的美意了。"高仕明直晃脑袋。 我故意给自己多找事做,以便没空想念艷艷。把小饭店重新规划,有模有样画了个图。琢磨这种地方,不能给人看得太高档,也不能给人感觉不卫生,两样都容易让人望而却步。 中午快到了,早餐和午饭之间人最少,我站在人行道上往饭店看,"早一轩"的招牌已经挂上去,我没有搬过来,只是不够座时让人进去,准备全部翻新完再搬。 几个小妹和不少顾客发现什么新奇事,目光整齐看我身后,我也回头。一辆加长林肯车停在街边,熠熠发光,甚是耀眼。车上下来四五个男女,最后出来的是王一州。 我迎上前说:"以为美国总统来了呢。"王一州嚷嚷道:"我专门来吃米粉的。" "这么大个老闆也吃米粉,不怕有失身份?"我带他进饭店。 "什么话呀?"王一州坐下,其余的人都站着,"是不是你的米粉做得很糟糕?"我让小妹给他上一碗。他吃得挺香,狼吞虎咽,三两下碗底朝天。 "你是个奸商,一碗这么点儿。"王一州意犹未尽望我。我索性又给他来一碗,他这回稍慢,但还是吃完。一个戴眼镜的女随从递给他餐纸,他抹嘴说:"今天只喝了两杯咖啡,你的米粉真不赖。" 第四章 汉奸朋友(8) 我笑道:"世道变了,劳动人民吃饱了肚子,资本家倒挨饿了?" "现在有空吗?"送王一州出门,他像是不打算走。我说:"看是什么理由了。" "陪我四处走走,政府那些人都是官样文章,想看的估计没看着。一百美元一小时请你,理由充分吗?"他命令似的口气,我很不以为然。 "到街边找个三陪先生得了,帮你介绍一个也行,二十块一小时,什么都陪。"我点上一支烟,眼睛望他。 王一州微笑盯我看:"这样好不好?我是三陪先生,我陪你,免费的。"这人有点意思。我扫一眼他那帮随从和林肯车:"我可不想当总统。"他叽叽哌哌说了一通日语,那几人上了林肯车,转眼消失。
第37页 "满意了吧?"他说,"我们步行还是踩单车?"他跟我耗上了,我驾车带他上路。 "老高这个书呆子,介绍你来我公司,我一眼看出你是什么货色,和你交朋友总不拒绝吧?"王一州跟我想像中的假洋鬼子确有不同。 我说:"只要你不怕有个卖米粉朋友丢脸。" 王一州要去的地方是泥街,他准备投资的那块地,包括泥街很大一部分,连徐老头家也在搬迁范围内。到了泥街,他什么都看,居委会、託儿所、医院、学校、供水供电、市场商场,连过桥过路费也一一用笔录下。 "不错,我担心我的人和政府合伙蒙我呢!"看过后,王一州很兴奋,"文兄,等我这里开张,你来搞家分店,你的米粉我爱吃,我的员工肯定爱吃。" 我说:"员工不爱吃你不会罚跪毒打吧!"他又发出刺耳的大笑:"你对你的米粉没有信心吗?"这主意不错,没想过把"早一轩"弄大,接手饭店是形势所逼,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我问道:"你已经买下这块地了?"王一州说:"还不能这么说,这块地原先已经答应给我,现在不知道从哪找来个美国佬和我竞争,说是要搞公开竞拍。"我笑道:"这下好玩啦,人人爱看美国佬斗日本鬼,主管部门投民所好,你们最好来个你死我活。" "没那么政治化,主管部门不过想多捞一把。"王一州点上一支粗大的雪茄。我也叼上烟:"什么离得开政治,你老兄到这里来,不是首先去拜访省长、市长?"` "倒也是。"王一州提高声音说,"对了,你在市政府有熟人吗?一个主管副市长突然提出搞竞拍会的,我手下人的说,他可能想要点好处,我打算满足他,苦于无人指路,最好你能帮这个忙。" "这个我帮不了你,抓贿赂的我认识不少,帮贿赂的好像不认识。你看谁不怕坐牢找谁去。"我没想到这种事他也跟我说。 "没那么严重吧?"他扭头看我,"你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要是你,才不那么干。给人家吃惯了,容易上瘾,接着没完没了,而且吃的人越来越多,那时你难收场啦。"我放慢车速和他说话。 "我不是没想过,国内的情况我了解,现在反腐是蛮凶的,但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人家已经做出这一步了,不让他吃点,三天两头找你麻烦,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让他吃,本身就是找麻烦,投资这么大,你不会保护自己怎么能长久?" "除了搭上当官的,还能怎么保护自己?" "怎么不能?去讨好媒体呀!现如今,传媒牛上天了,有他们保护,当官的也让你三分。" "你这个说法有意思,只是买通传媒还不一样?" "买通倒不必,"我已说得兴起,"你可以大造新闻呀,来个返乡报效祖国的架式,让传媒天天吹你。吹个天花乱坠。那句话怎么讲了,对,占领道德高地,媒体最喜欢了。哈哈......" 第四章 汉奸朋友(9) 王一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把雪茄叼起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说说看,造点哪方面的新闻容易引人注目。"他认真我反而慌了,一下答不上话来。 "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王一州有点不快了。我支吾道:"什么话?我是为你着想,不是想送人钱吗?别给当官的送,眼下电视和报刊天天讲救助贫困大学生,给他们送去,全省这么多所大学有你送的,不过瘾的话,再送点给老师、教授,传媒那帮傢伙买他们的帐。接下来,还可以往希望工程、贫困地区......" "早一轩"搬新居了,早上六点,我站在门外欣赏我的杰作。透过玻璃幕墙显得格外整洁明亮,越看越有点"麦当劳"的味道,不禁沾沾自喜。如果像王一州说的那样搞几家分店,老子的小粉店不也成大买卖啦?到那时,谁敢说我卖米粉丢人?至少老婆重投怀抱。 坐在以前饭店的收银台里,还是有点紧张,第一个顾客走到我面前时,我学着高仕明一样的笑脸说:"您免费,重新开张,明后天也一样,第一位免费。" 人渐渐多了,买牌的人不时说几句吉利话祝贺,不过他们最关心是否加价?我马上拿广告笔在玻璃上写:"永不加价。" 有了座位和良好的环境,许多人干脆连午饭都在这里解决,人流持续到下午四点左右才见少,一天营业额翻了三倍,我乐不可支。十天后,再次出现座位短缺,不少人大老远慕名而来,是到招兵买马开分店的时候了。 和艷艷分开半个月了,扩店的事有得忙,跟着筹备分店,我一门心思扑在"早一轩"上。虽然老在梦里相见,还是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我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不是下狠心斗气,关键在我认为自己是对的,需要反省的是她。 偶尔,我会开车到学校远远看她,她应该察觉得到。近些天,我不在家时,她回来收拾屋子,这是积极的变化。当然,我已经有主动投降计划了,打算分店一开张就去,哪怕最终放弃"早一轩"也在所不惜。五头为了一个"小姐"这么做,难道我不如?我想做出名堂再说,潇潇洒洒投降。
第38页 这段时间,我去看过向东的儿子,忍住不再联繫盘新华。向东死后,只在电视上见他,罗征的一句话,使他成了我心中的阴影。 大清早,加长林肯停在"早一轩"外,王一州进门没跟我打招呼。和几个随从围一张桌子坐下,叫个秘书模样的人来买牌,我照收不误也不看他,一伙人吃完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接到他的电话。 "见你忙,不敢打扰,下午有空吗?我那件事越来越玄乎了,想找你商讨一下。" 王一州的声音入耳不怎么傲慢了。我说:"开玩笑,找个卖米粉的商讨什么?你身边的能人多得是。"他说:"上回你那个建议,我的人研究过,有点意思。你半途而废的话,那是拿我寻开心了,我可是认真的。"这傢伙已了解我的脾性。 午饭过后,林肯车再次出现。我第一次坐这种车,里面宽敞得像间屋子,有吃有喝,电视、电话样样齐全。王一州说:"来点香槟如何?"我点头,他给我倒了一杯。 "坐上这种车,才知道劳动人民和资本家的区别。"座椅很舒服,我半躺着。 王一州微笑打开雪茄盒,递到我面前,我摇手。他点燃一支说:"古巴的cohiba,不试试?"我闻味道就知道,做导游时,一些美国佬常熏我,盘新华送过我一盒,捨不得开封。我说:"不敢试,试上瘾消费不起。" 第四章 汉奸朋友(10) 王一州脑袋后仰长吁两声说:"告诉你一件事,竞拍会取消了。"我奇道:"莫非你把那位副市长搞掂啦?"他摇头,"没有,底价太高,比我开的高出两倍。只好退出,没想到美国佬也退出。大家商量另估底价再来过。" "真没劲!"我也长嘆,"一场好戏没演成,打算请你带我去当观众呢!"王一州苦笑道:"成了这个局面,我那帮人又想给副市长送钱,我也没了主意。"我说:"怎么不去刺探美国佬,他们要这块地干吗?" "刺探过了,他们表面说是商用,其实是故意和我们较劲。究竟有什么企图,我想来想去,肯定是那个副市长有意让人来拱价。"王一州很沮丧。 我笑道:"你老人家又是市长又是省长接见,连高仕明也知道你头期至少投资十几个亿。人家不傻,挖空心思也要狠宰你一刀。" "原本想给他们一个好印象,价钱会低些,哪知道适得其反。换了你,现在你怎么办?"王一州勾引我说话来了。 我摇头道:"唉!换了我,还是那天说的,占领道德高地,从媒体下功夫,等到树立起光辉形像,向外放话说,老子不干了,不是不想干,是政府漫天要价。" 王一州点头吐出一股浓烟说:"这么做好是好,那个副市长肯定紧张,就怕美国佬硬顶,让他们捡了便宜。"我说:"既然你认定美国佬是个託儿,你不玩了,这个託儿有什么意义?除非你刺探的情报出错。" "嗯,值得试试。"王一州给我添过香槟,把雪茄咬在口中,"听你一说我越来越有信心,我那帮人老想着送钱,你这招以退为进,他们怎么没想到?奶奶的,成功的话,拉拢了媒体,还能有很好的广告效应。" 我说:"你们财大气粗惯了,当官的又穷,一个月工资比不上你两支雪茄。你的人当然想用钱开路了。唉!说到底,贪官污吏全是你们这帮奸商造成的。" "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王一州若有所思地笑笑,"还是想请你来帮我,你简直比我的人更像我的人。" 我大笑:"废话!我不做汉奸的,何况还是汉奸的狗腿子。"他认真地问道:"那你干吗帮我那么多?"我说:"你开发那一片地,我决定在附近开分店了。"他摇头,"老高这个书呆子,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我在市区里找了两个地方开分店,请人加班加点装修。还在"泥街"附近订了一间门面,以防王一州交易成功租金狂涨。生意扩大,员工也增加,设置了财务,并从人才市场招来一个叫李启明的做助手。 "不要太高档,也不上电视,在晚报登几天可以了。" "搞开业仪式吗?" "不搞,又不是大酒店,不能给人消费太高的感觉。" 李启明和我商量分店开张做广告的事,没完没了。我有点不耐烦了,他又说:"文哥,是不是加点饮料,我见总店那边老有人问可乐矿泉水,甚至啤酒,这些利润好高的!"这小子挺机灵。我点头说:"可以。"他接着问:"外卖搞不搞?总店那边也常有人打电话问。"我说:"你计算成本,就怕贪多嚼不烂。"他说:"没事的,满街摩托车,就是那个摩的,有的是,可以长期包给他们,也不贵。"我点点头,他还要问。我打断道:"有些事你自己决定,跟财务搞清楚就行了。" 李启明有卖弄聪明之嫌,招他看中他口齿伶俐,人也勤快,难得是上过商学院。另外一个原因,他是少见的上海人,和艷艷同乡。分店装修接近尾声,他兴奋得像吃了白粉。我刚拿报纸看,他脑袋过来说:"还有件事,文哥,我们做一套工作服好吗?啊,就怕开销大。"我贊道:"主意不错,找人设计吧,最好让人一眼看出是早一轩的。"
第39页 第四章 汉奸朋友(11) 收银台上电话响,李启明敏捷抓起说:"你好,早一轩。"他把话筒给我,"文哥找你的。" "文兄吗?请秘书了?"是王一州。我说:"见你有人开车门,学你的。"他笑道:"那算什么?你教我的才精彩,今天开个酒会,照你说的,我正式宣布退出。你这个导演不来太没意思了。"我说:"有吃有喝,我一定去。"忙了一天,我也想找地方轻松。 太阳西落时,林肯车来了,王一州的秘书开车门等我。李启明凑热闹,在车子旁东看西看,嘴里赞嘆不已。 "想不想进来坐坐?"我得意地问他。他张大嘴巴,"我......"我说:"上来吧!带你去见见世面。"好像这车是我的一样。他上车后好奇得连烟缸也看,惹得王一州的秘书发笑。 我的主意,王一州当真一步步照做了。接连几次大额捐款,他那张不像善类的脸,频频出现在电视、报刊上,我看得都有点厌烦。今天,走到最后一步了。 酒会的规模相当大,到处站满背摄像机、照相机的人,而且,还有不少我在电视上才见过的领导。看这架式,王一州真要来个大地震。可能因为是自己的主意,我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带李启明到餐桌旁,拿碟子吃东西。这小子对餐桌上五颜六色的食品都感兴趣,像是要样样吃到才心甘。我说:"你别撑着,叫救护车就不好看了。"他才有所收敛。 "快看、快看!文哥,美女、美女,洋妞旁边那个。"李启明推我,我正拿第二杯酒。 顺他的手看去,心里一阵酸痛,见他仍在色眯眯,我恼怒地骂道:"你他妈老实点看,那是我老婆。"他把碟子刀叉打落一地,幸好不是瓷器,但响声引来许多目光。 开始装修分店时,我忍不住向艷艷投降,跑到学校找她,哪料她已经带学生封闭军训去了,居然在这个场合碰上。 "导演来啦!"王一州叫唤着向我奔来,"今晚的戏怎么唱,还要他指挥呢!" "你做坏事,千万别扯上我。"我突然觉得很不安,这是在和政府作对,至少是跟一个副市长作对。聪明的做法,是不该来这里露面。我想马上走,又捨不得那边的艷艷,再不下功夫,难讲不会失去她。 "走!带你去认识一下你的父母官。"王一州挽我的手。我说:"算了,我宁可在电视上认识,以免影响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他大笑:"好吧!那我去应酬一下,你别开熘,听见吗?"这傢伙察觉到我的心思了。 我朝艷艷走去,她和帕蒂还有那位女人相的钟校长在一起。李启明跟在我身后说:"文哥,你和刚才那人很熟啊?我昨晚在电视上见他捐了一百万,真厉害!"我没心情理他。 "文,你好帅,怎么可以去卖米粉呢?"帕蒂走来和我碰杯。我说:"麦当劳刚起步时,不如我呢!" "哇!"她惊呼,"你想挑战麦当劳!" 钟校长笑道:"文老闆,今晚的食品不会是贵店提供的吧?"那神情很像以前的劳剑,只是我不想说什么,径直走到艷艷身前,她扭过脸。我说:"车学得怎样了?" "前几天路考完了。"她声音很小,还是没看我。我嘆息一声,柔声说:"你拿车去练吧,明天我留在车库里。"我把车钥匙递给她,她伸出手我马上紧紧握住,久久不放。她终于看我了,眼里有晶莹。 "嫂子,我叫李启明。"李启明成跟屁虫了,从我身后闪出恭敬地叫道。 这时,王一州昂首阔步走上讲台,一大通感谢领导、记者的客套话后,像个政客做演讲,从国际讲到国内。绕了几道弯,末了才入正题说:"我们决定不再参加竞拍,另择其他城市投资。"全场肃静了几秒钟,记者们随即忙开了,团团围住王一州和各位领导。 第四章 汉奸朋友(12) 我已无心此事,眼里只有艷艷,刚才故作潇洒,现在却想只要她跟我回家,当众下跪我也干了。 "导演,我的表现还可以吧!"王一州不知几时站到我身边,一大群记者的镜头瞄准我们。我惊恐地用手遮脸,想逃竟找不着空隙,他搂住我的肩,当众宣布:"这位是我的特别助理,文革先生,关于撤资,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完了,在我耳边说:"哈哈,你想不上我的贼船也不行了。"这傢伙在出卖、玩弄我,我愤然推开他,像个刚被非礼的少女,仓皇冲出记者群。 刚进家门,电话、手机齐鸣。我一概不理,一支接一支抽闷烟,尽管保持冷静。预测接踵而至的,会是什么样的灾难? "你想熏死自己呀?"手上的烟被夺走,艷艷神奇般出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线随着她移动。 "喝茶,不许抽了。"她塞一杯茶进我手中,"看什么看,不理我好了,惹人家干吗?" 我怕是幻觉,端杯猛喝一口,呛得大咳。她在我背上轻捶,没有假了。我拉她到怀里,动作连贯抱起往卧室走。贪婪地在她胴体上啃,不小心,有一滴水滴在她美丽的乳房上。 天色大亮,我们光身偎在床上。"你昨晚怎么突然跑了?人家记者问你话呢!"艷艷问起昨晚的事。
第40页 提起昨晚我就来火,"王一州那个王八蛋,是骗子、无赖,我昨晚被他给耍了。" "他怎么耍你啦?不就是拉你亮相吗,我看他对你挺尊重的呀?" 女人喜欢自己的老公出风头,我只好给她解释:"你不知道,昨晚的酒会是我的主意,帮他和一个副市长作对,他大呼小叫把我扯出来,那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我是同伙。人家奈何不了大外商,可要修理我这个小商小贩,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说我气不气?" 艷艷在我怀里嘻嘻笑:"我懂了,你怕市长大人封了你的破米粉店,这样才好!要不你老拿它气我,活该挨封。"我懒洋洋说:"听我讲完你就笑不出了,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早一轩扩大了,准备开三家分店,两家马上装修完工,打算近期开业,总共投资三十万,有二十万是贷款,用我们房产抵押的。" "啊!贷款也不跟我说?"艷艷跳下床去,光洁的身子像条美人鱼。我说:"我去找你,你带学生到外地军训,打电话你又不接,是不是?"她气恼得拍床,"讨厌死了!都怨你,你让人家一点不行吗?这回好了,睡街头去。"我拉她到胸前搂住:"还没到那一步,你老公福大命大,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你老公的。"她"呸"了一声。 艷艷平静后,又问:"王一州干吗耍你?"我说:"我也纳闷,兴许他想让我走投无路去给他打工。" "那不好吗?"她看见了希望,"难得他青睐,钟校长想跟他认识,他连面都懒得见,你千万别错过机会。"我说:"我给汉奸做狗腿,你觉得有脸面?"她不高兴了,挣脱我坐起,"有你这么说话的?人家外企的人都是狗腿?你有多伟大?" 我点上一支烟,恶狠狠说:"我不是伟大,我爷爷的脑袋让日本人割下来当凳子坐了两宿,我给日本人做汉奸?别人可以,我万万不能!"艷艷的眼睛又变得温柔,钻回我怀里,"那你干吗给他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呀!"我大声说,"他和我讲有人想让他行贿,我看不惯就乱说几句,谁想他会当真。唉!管他呢!你回来就好,有一得必有一失。"分开太久,我又动情。 第四章 汉奸朋友(13) "坏蛋!还有心思......" 我们又像度蜜月,一整天在床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疯狂。 又一个早晨,睁开眼,艷艷对我笑,头上扎起两个辫子,格外青春。我一把拉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嚷道:"懒鬼,接电话。" "文哥,我们分店的卫生许可证没批下来,怎么办呀?快开业了,拖一天损失惨重呀!"是李启明。报应他妈的真快!我说:"你做别的事去,留我处理。"那位副市长办事效率惊人,这么快找到我的老窝,有过心理准备,懒得去想那么多。 "又去上乱七八糟的网站。"艷艷在书房里检查电脑,我穿好衣服答道:"我那是复习英语,你今天没课吗?" "烦我啦?好!我这就走。"她在书房里回应。我说:"小器鬼,想带你参观我的麦当劳,有兴趣吗?"接手"早一轩"快一年了,她从没去看过。 "呸!"她从书房伸出头,"好意思麦当劳,你杨白劳差不多。" 车到"早一轩"总店外面,艷艷连说两声"oh my god!",我十分得意。人太多,进门走动也困难,我把她带到楼上,楼上是以前饭店的两个小包厢,现在成了办公室。 李启明殷勤地拿来饮料。艷艷说:"他是叫我的那个?蛮勤快的,叫什么来着?" "嫂子,我叫李启明。"李启明点头哈腰回话,我示意他滚蛋。 "是你老乡。"我对艷艷说。她说:"啊,上海人?干吗不让他和我说说话?难得见老乡,我好久没回去了。"我说:"这小子和老闆娘认上老乡,尾巴不翘上天才怪,我请人可不想请个大爷。" "就你花花肠子多。"艷艷出去看楼下的热闹场面,突然进来对我说:"把帐本拿来,这么好的生意,我看你贪污了多少,打官司要回的钱,没找你算帐呢!"她真给我摆一副老闆娘的架子。我叫新招的财务陪她,自己站在栏杆旁抽菸,意外发现盘新华坐在下面。 "盘局长,你也来我这种小店?"我走到盘新华身旁。他回头对我笑笑,继续吃。我说:"最近去过皇庄吗?不知道武则天包厢的血迹干了没有。" "味道不错,等十分钟值得。"盘新华放下碗,用手帕抹嘴,不搭理我的挑衅。我想再刺激他一下,他却和从楼上下来的艷艷打招呼:"老闆娘,给你提个意见。" "啊,盘、盘哥,你好!"艷艷略现惊色,"好长时间不见了,盘哥比以前还见年轻。"盘新华笑道:"我刚想夸你几句,你反夸我了,不怕有人吃醋?"他扫了我一眼。 艷艷抢我的话说:"别理他,盘哥你有空吗?送我去学校。"盘新华又看我:"有,有,你一句话,我随时听候差遣。"他和艷艷就这么出门了,我想发作又不敢,跟到门外,眼睁睁看着盘新华的车子远去。 "文哥,那人谁呀?这么牛气!"李启明也跟出来。我过了半晌才答道:"你不是爱看电视吗?看仔细点,那是本市公安局长,你说牛不牛?"他的表情变得像个白痴。
第41页 这时,有五六个人走进店里,他们可不是顾客,穿的两种制服我分不出是工商还是税务或者别的什么。李启明去搭了几句话,大声吵起来。上海男人吵架,水平不比女人差,对方五六个人的声音敌不过他一人。而且这小子博得顾客们的同情,不时有人帮他说话。 我看那几人被围攻差不多了,大声说:"别吵啦!我们马上关门。" "这、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就一点小问题,你、你......太老实了。"大占上风的李启明哭丧脸蹲到桌子下。 第四章 汉奸朋友(14) 我又去公园找徐老头下棋,老头今天如有神助,连赢我五盘,洋洋得意说:"明天我让你两个车,不然下得没意思。" 每天和艷艷去练习开车,我学车时教练讲,女人学车有的根本不用教,有的你怎么教她也不会,艷艷属于前者。 "今晚去哪开饭?回店里?你别看了又心烦。"练完车艷艷问。这几天我们大多是在店里开伙,我说:"老曾叫去吃饭,现在他每月结一次帐。"我让她开车,她说:"我的驾照没拿到手呢,交警拦了怎么办?"我说:"警察头子也给你当司机,你怕谁呀?"那天她要盘新华送,我没跟她计较。 艷艷发动车,朝我狡黠地笑笑:"吃醋呀?嘻嘻,我那天是走后门。我们学校附近的派出所,老是来学校找麻烦,我早就想跟他反映了。"我嘆道:"我自作多情,真好笑,以为你叫他去工商帮我说情呢!" "我哪敢!"艷艷叫起来,"你不跟我翻脸才怪。餵!其实你何必假清高,叫他帮这个忙准行,强过启明整天瞎跑。"我望窗外不说话,她又说:"你和盘哥到底怎么回事?以前像一对同性恋,现在跟仇人似的。"向东的死可能和盘新华有关,我没跟她讲过,有些事,女人不知道为好。 老曾的两个伙计阿胜、阿正站在修车店门口,一胖一壮如两个门神。 "哇,是嫂子呀!以为哪位女大款呢。"胖阿正嘴巴油滑,阿胜只会憨笑。两个傢伙还是剃光头,夕阳下一闪一闪的,我在他们光头上摸了一把,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老曾支吾说:"她、她是小马,在kk和你讲的那个。"没想到他把研究生弄上手了,艷艷听我说过他相亲的事,抿嘴发笑。 一餐饭吃得很斯文,酒也喝得少。阿胜和阿正平时简直是饿狗扑食,也学会了细嚼慢饮。艷艷和小云没吃多久,到一边算帐,小马说了句"慢吃"也跟去了。阿胜立即一口把酒喝光,又满上一杯,阿正更是用手抓猪蹄,大快朵颐。我看得好笑,和老曾碰杯说:"这回多个算帐的,当心小云和她打起来。"阿正抢道:"不会、不会,我们婶子斯文,又有文化,小云佩服得很,不打的。"他已啃得满嘴油。 我低声问老曾怎么搞上手的,老曾笑而不答。阿胜说:"有天,曾叔灌了几瓶啤酒去找婶子,我们担心他出事,晚上他把婶子带回来了。"老曾在他光头上打了一"爆粟",对我说:"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回忆起曾说过让他酒后再相亲,大笑不止。 回到家我问艷艷:"生意怎么样?分到多少?"她说:"过得去,但不告诉你。"我嘆气说:"唉!有老婆的男人都成了穷光蛋。"她说:"你还有话说,打官司要回的钱还有房子,全让你投进早一轩,我再不抓住这里,哪天真得挨饿受冻。" 提起"早一轩"我烦透了。停业一个多星期,没收入不说,招来的一帮工人每天要不少钱开支,硬撑下去非散伙不可。俗语说的好,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况且老子根本就不富。 星期六,艷艷说:"别烦那么多了,不如找几个人来家里热闹热闹,也该让人家小马认识一下你们这伙人。"我在床上吃早餐:"解解闷也好,你离家出走后,没人来过。"她兴匆匆去打电话,女人都爱请客。 不一会儿,高仕明夫妇、帕蒂、老曾和小马、小云陆续来了,她想叫盘新华我不让,也不叫罗征。几个女人凑一块成半条街了,又是中文、又是英语,七嘴八舌的,我们三个男人只有听的份,也挺有趣。 第四章 汉奸朋友(15) 闹了半天,艷艷突然嚷道:"完啦完啦!说包饺子的,什么都没买呢!"她一惯是个粗心的人。我也傻了眼,几个女人又叽叽喳喳商量一起去买,艷艷得意地说她开车。 我看天色不早,让她们去买,天黑也吃不上饺子。就说:"算了,你们继续聊斋吧,我养了一批闲人呢。"给店里打电话。高仕明笑道:"当老闆好,凡事有人使。"我说:"我这个老闆不长久了,让你汉奸朋友一闹,以后什么也做不了。" 半小时后,李启明提大包小包进门,满头大汗。我说:"你被人追啊!"他擦汗说:"我骑单车,太阳大。"瞄了一眼帕蒂,低声问:"文哥,有外国美女?"我说:"正好缺个男的,有本事娶她做老婆。"他说:"别逗我了。"钻进厨房去。 李启明手脚麻利,很快把饺子馅端上桌,大家围在一块,有说有笑包饺子。 "文,怎么你和艷艷不举行婚礼?你们中国人不是最看重婚礼的吗?"帕蒂问。
第42页 "她嫁我这个卖米粉的已经不错了,举行婚礼怕丢她脸面。"我正在教她如何把饺子皮捏得漂亮一些。 艷艷辩解道:"赖我呀!你自己嫌麻烦,要不明天就办婚礼,有钱赚呢!"我对帕蒂说:"我们举行婚礼请你做伴娘好不好?不过伴郎我可不要你的马歇尔将军。"我还记得在"派斯蒙"她那个趾高气扬的男友,她笑道:"不会的,我已经和他分手。" 小马给老曾和小云翻译,李启明惊奇地说:"文哥你英语这么棒,哪学的,比我强多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瞧不起我,胡诌道:"外国人来吃米粉多了,自然就会。" "文革,你这么好的英语,以前怎么和老曾去做保安?去外企人家也聘你。"小马要是换掉她酒瓶底般的眼镜,要年轻十岁。艷艷说:"人家是共产党员,绝不去给外国资本家打工,他说那是汉奸。"大家都发笑。 帕蒂莫名其妙,周玉用英语说了一遍,她惊叫道:"文是共产党员?太不可思议啦!"我笑道:"恐怕在座的党员不止我一个呢!"一问之下,我也吓一跳,除艷艷和李启明,竟然全是。 "没错!"高仕明忿忿不平,"你们西方人吹嘘信仰自由,尊重信仰,其实最喜欢妖魔化别人的信仰、打压别人的信仰。我在美国留学时,居然有一伙人跑到我宿舍去示威,抗议我这个共产党员。"他的手机响,听了一下递给我,"王一州找你。"我不想接,包完一个饺子才伸手。 "文兄开派对也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还在生我气呀?"王一州还是漫不经心的口气。我冷冷说:"都说汉奸信不得,现在我知道此话不假了,可惜后悔莫及。"我确实有气,没人的话我会破口大骂。 王一州哈哈大笑说:"没那么严重吧?我这个汉奸,也是为了国家利益嘛!别赌气了,过几天,和我去打一场高尔夫。"我说:"我忙着盘算讨饭从哪家开始,没心思和你打什么高尔夫。"他说:"你的事我知道,你来打球保证有所收穫的,忘记给我做的计划啦?我的事搞掂,你的事自然迎刃而解,损失多少我赔,好吗?"我沉默,算是答应。 "其实,你何苦巴巴守这个小店呢?早一轩再有发展,也比不上王一州的跨国公司,他那样做,想让你去帮他。就算你不为钱,可你想想,在大公司干才是正道。以前,听向东讲,你感嘆怀才不遇,机会找上门,又放手不抓。唉!别埋没了自己,我不信你甘心做一辈子卖米粉的。"高仕明用长辈的口吻教育我来了!要在前几天,我肯定和他吵,现在兴致缺缺。见我没反应,他又说:"如果向东在,看他怎么骂你。"提到向东,我更无话可说。 "别管他,高老师。"艷艷有点兴灾乐祸,"他说他爷爷死在日本人手里,不能去做汉奸,劝他也没用,让他做他的麦当劳美梦好了。" 小马和周玉也指责我观念陈旧,心胸狭隘。小云不知什么缘故,今天话特别少,我和艷艷在一起后,总觉得她怪怪的。 帕蒂听高仕明解释完,凑热闹来了,"当年美国在日本扔过原子弹,现在日本不也和美国是盟友吗?文,你太落伍了,上一代的事与你们无关,你该学学日本人。" "没办法。"我把包好的一个饺子扔进盘里,"我是小人,器量小,站得低看得近,忘不了家仇国恨。你们英国人不也恨德国人吗?二战你们死的人与中国相比,跟一个没死差不多。两千万呀!小姐,想想看,把澳洲的人全杀光。这个仇我可能永远报不了,但是,我绝不会给日本人鞠躬。" 李启明鼓掌说:"对!文哥,我支持你,小日本有什么了不起。"我白他一眼,"你少装啦!我跑了,你老人家又得重新找饭碗,你当然支持我了。" 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说话,艷艷不干了,"不许再说啦!启明,你去煮饺子,我们唱歌好不好?我有一盒mariahcarey,ok版的。"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 窗外,加长林肯开进小区大门了。我的手机响声大作,不用看,肯定是王一州。 艷艷赖在床上。昨晚她讲,没去玩过高尔夫,非要跟我一起去。我穿好衣服催她,她打个哈欠,抚口说:"我不去了,你们哪是去打球?个个心怀鬼胎,我去也不好玩,你自己去吧!别跟人家打架啊!"口气像我老娘。 阳光、碧草、衣衫时髦的男女,这就是高尔夫。西方的富人们用一个世纪的时间摧毁大自然,又热衷这种充分享受大自然的运动,真令人啼笑皆非。就好像他们世纪初来中国当强盗,世纪末来兜售民主自由一样,恶棍和上帝都是他们。 第一次打高尔夫是盘新华带去的,当时异常兴奋,玩得也很开心,知道花多少钱后再不敢光顾。虽然是他请,还是那个道理,上瘾玩不起。其实会打容易打好难,我看王一州这种老手,水平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球场上人不少,依我看着迷打球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是来炫耀身份。打了几个洞,太阳升到半空,我跑到阳伞下喝水,坐下不想起。王一州也过来拿水喝,手指不远处的另一把阳伞说:"人来了,这齣戏该收场了,但愿有个好结局。走!我们过去,给父母官点面子。"
第43页 那边阳伞下有两男两女,走近发现其中一个是盘新华,我不自在起来。 "孙市长、盘局长,我朋友文革。"王一州介绍道。有个女的是近来比较走红的省电视台主持,我看她不看盘新华。 "最近过得好吗?"盘新华主动和我握手,似乎多年未见。 "托你的福,上次挨打后,至今不再挨打。"我不冷不热地说。 "你们认识?"孙副市长问。盘新华点头说:"老朋友了。"孙副市长意味深长地说:"有老朋友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王一州毫不客气坐上椅子说:"既然如此,不知道孙市长愿不愿意跟我们交个朋友?" "王先生说笑了。"孙副市长微笑招呼我坐下,"王先生非但是大外商还是大名人,跟你交朋友是三生有幸的啊!" "多数时间是在电视上看见王先生,我们市长和你交朋友,我也沾光。"盘新华说话时的眼神并不友好。 王一州转头对我说:"能和本市的两位大人物交朋友,这单买卖做不成也值得。"我突然有些恼,肆无忌禅地说:"交不交朋友我都满足了,我家祖宗三代从没有谁和当官的坐过这么近,更别说这么大的官了,而且还有个着名主持人,我简直明天就可以自杀。" 王一州放浪地大笑,盘、孙二人笑容一闪而过,两个女的笑得倒相当迷人。 "你认出我了?我戴墨镜了呀!"女主持做出不适合她年纪的天真状。明星都差不多,女明星更甚,让人认出她烦,认不出又怕自己失去知名度。我索性满足她的虚荣心说:"不骗你,我为你单相思呢!我老婆现在禁止我看你主持的节目,幸亏今天没带她来,打起来的话,不知道帮谁好。"她的笑容几乎把我醉倒。 大家故作轻松说笑了一阵,孙副市长说:"麻烦二位小姐去看看午餐备好没有?"女人走了,他又对我说:"文先生真风趣,你可以做主持人,两位小姐为你着迷了。"盘新华说:"那她们只好单相思,老文家那位才是大美人。" "哈罗!各位,文也在,好久不跟你钓鱼,几时有空记得叫我。"一辆电瓶车开到阳伞边,车上的白人又是认识的,帕蒂的酒店老总洋民。我起身去和他握手说:"我快破产了,几时都有空。"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2) 洋民旁若无人和我吹起钓鱼经,孙副市长和盘新华也不在意,不时还插上几句。王一州看我的眼神很异样,我一停口,他立即打眼色叫我到一边去。 "你交际够广的,连我的对手也认识。"王一州冷笑道。我也意外地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唯一认识的大官和唯一认识的洋老闆,全碰上了。"他不相信地看我,"你们该不是结伙来蒙我吧?" 我差点跳起来,粗话破口而出:"你他妈吃错药了?我当初劝你给他们送钱早没事了,用得着费劲儿蒙你?和他们作对谁出的主意?不说了!算老子犯贱,多管闲事,压根就不该来。"他抱住我嬉笑道:"完事给你三鞠躬,行了吧?"我想了一下说:"去你妈的三鞠躬,遗体告别呀?"又跟他坐回去,毕竟关系到我的"早一轩"。 "感谢二位的到来!"孙副市长恢复他出现在电视上的表情,"我们市政府压力大呀,二位能够体谅我的苦衷,今天提供了一个圆满解决的机会。有什么问题,大家冰释前嫌,坦诚沟通,争取有一个双赢的结果。你说是不是,王先生?" "市长的心情我理解,就看洋民先生有什么想法?"王一州拿出雪茄点燃,洋民也点上一支雪茄。 孙市长接着说:"照王先生的意思,我刚才和洋民先生谈过,他同意我们另给他找块地,这块地可以说已属于王先生了。不过,洋民先生有一个附加条件,具体细节,你们相互商讨,我们暂时回避。"和盘新华起身要离开。 "市长请留步!"王一州叫道,"我想知道,那块地的价钱现在是多少,如果是拍卖价,我还是买不起,也没必要商讨了。"这傢伙的神情像个无赖。 孙副市长也不恼,微笑道:"这个问题提得不好。唉!我很为难,但只剩你一家买主,我给你说个大概吧!嗯。你以前不是出过一个价吗?大约,我是说大约,不超过你出价的百分之三十。"王一州吹了声口哨。 我也走开去打球,心里有些乱,挥了几次杆,球没打着,草皮掀起几块。 "你打球的水平没什么进步。"盘新华来到我旁边。我懒得看他,把球放球座上说:"以全市卖米粉行业来讲,我的水平起码是数一数二的。" 盘新华不理会我的幽默,站到我身前说:"你几时成王一州的跟班了,以前没听你提过。"我把球桿撂到地上:"报告局长,我不是他的跟班,他去米粉店吃多了才认识的。" "你烦不烦呀?"他叫道,"整天把米粉店挂嘴上!怕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好吧,今天这事无论什么结果,我保证米粉店重新开张。不过,你以后少管闲事,这种玩笑开不得,害得孙市长要去跟省长检讨、解释,有时是祸从口出。" 刚才给王一州一番质问,火没消尽,这又来一个浇油的。我冷笑道:"谢了,听你这么说,我开不开张无所谓,爱管闲事的毛病是改不了的。"老子两头不讨好,捡起球桿专心打球,不再理他,他气鼓鼓地瞪我一眼走了。
第44页 盘新华前脚走,王一州后脚到,一屁股坐草地上叫骂:"我操他奶奶的,白让美国佬赚了一把。" "签字啦?"我挥了一桿停下问。他躺成一个大字说:"等一会儿签。唉!终于搞掂了,多亏你,就是给美国佬这笔钱不舒服。"我嘲笑说:"你像是急着买地下葬老娘一样,现在人家肯定骂你是白痴,害人家发财。" "你看我像白痴?"王一州蹦了起来。 "我没说像,我说是,给人诈了一大笔还沾沾自喜的人,不是白痴你说是什么?"我望他,他也望我,"你铁了心跟我和他们对着干了?不怕你的米粉店永远开不了张?我现在就去反悔,白痴也知道你是主谋。"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3) "你不敢去反悔,别拿我做原因,我不领情的。"我扛起球桿走开。他大笑,"你这傢伙真他妈的古怪。"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意挑拨离间,或许是报复心作怪,可我到底在报复谁?为了盘新华刚才那几句话?还是孙市长阻挠我开张? 王一州很快回来,拍我的肩说:"明天我叫人准备个办公室给你!孙副市长和你的两个朋友,此时一定在商量是把你全烤呢还是拆零来吃。" "让他们吃,强过给你们小日本吃好。"我正在想这样做的最坏后果。他不屑地说:"何苦如此固执?我也是中国人,你帮我......"我的手机响声大作,他说:"来了来了!你是导演你收场,我打球。"他抢过我手中的球桿。 "你到底想干什么?"盘新华的声音很剌耳,可能是他审犯人的腔调,"我拼命讲好话,你却来这一手,弄得孙市长都生我的气了,劝你你不听,告诉过你做事要想后果的!你自己是一时痛快了,你想过艷艷吗?想过你的亲朋好友吗?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去给日本人当狗头军师?冤枉我对你像亲兄弟一样,在你心里还不及一个刚认识的汉奸。"我一直沉默,心里确实痛快舒畅。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事,你听着,我已经劝洋民放弃一半补偿,你叫姓王的马上签字,今天付款,再这样乱搞,哪天我也给你累死。" 我突然找到跟他们作对的理由了,很简单,只是想不被别人小看而已。 高尔夫球场精巧的小餐厅里,王一州不问我对方下了多少价,爽快签字。餐桌旁,他在我耳边低声说:"让你骂句白痴,省下两百万美元,欢迎常骂!"我半晌才说:"你、你他妈欠我三鞠躬呢!"他又大笑,弄得孙副市长等莫名其妙。庆贺时,我拿酒杯的手还在抖,"两百万美元"塞住了我的耳朵,孙副市长的官方贺词一句没听进。 "今天能喝这杯酒,文老弟居功至伟。"孙市长提起我来,亲热地称我"老弟",我回过神听。"老盘,你有个这么能干的朋友,早该介绍我认识了,人才难得啊!让王总抢了先手。" "他这种人不用介绍的,迟早会露出水面,只是被王总抢先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盘新华的脸色不大好看。 "冤枉啊!"王一州大声叫,"他还是闲云野鹤,我的庙他嫌小,不进也罢了,口口声声骂我汉奸。"他做出个滑稽的表情,引得在座的人发笑。 我嘆息道:"我哪里称得上闲云野鹤,顶多是个长舌头的孤魂野鬼,去到哪都怕把人吓着,所以一处也不敢去,可是自己做点小本生意,又给勒令关门,看来只好呆在家让老婆养了。"盘、孙二人不表态,淡淡一笑。王一州也不帮腔,故意去找洋民聊天。 女主持和我干杯,媚笑说:"你结婚太早,我愿意养你可惜没机会。"另一个女的则说:"快离婚吧!我等不急要嫁你了。"我笑道:"离婚就不必了,市长大人点个头,我全要。"没人听我诉苦,干脆和她们大讲疯话。 "文老弟学什么出身的?"孙市长突然正色问我。我只好停下和两个女人玩的猜单双游戏,答道:"说来你不信,我学了四年政治。" "信!"他点头说:"我信,王总不是和政治人物差不多了吗?你四年政治没白学。" 我可能是酒昏头,也可能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副市长又说:"政府也招聘人才,有兴趣可以去试试。"原来老子是个人才呢!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4) 盘新华用一种关切的目光望我,我连连咳嗽说:"年轻十岁,我肯定去,现在不行了,我是醒时短,醉时长。在政府里闹笑话太丢人,三十岁了,再丢人显眼,哪天连老婆都跑掉。"我也不理会他们有什么反应,继续和两个女的猜单双喝酒。 分手时,盘新华和我讲了几句悄悄话,我进林肯车就躺下去。王一州追问道:"他和你讲什么?"我说:"他讲,我的分店开业,孙副市长也去。"王一州长嘆一声,又拍腿叫道:"好哇!老子也要去。" 睡得懵懵懂懂,艷艷叫醒我吃饭,我说吃过了。她说:"醉成这样子,你吃的是早饭。" 头晕得利害,这一天居然没过完?上林肯车前好好的,上车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起身进卫生间,自言自语说:"这俩女人真厉害,把老子灌醉了。" 艷艷在门外叫:"好哇!跟俩女人喝酒?"她揪我的耳朵从卫生间里拉出,"说什么打高尔夫,还做了什么坏事?"平时斯斯文文的女人,醋劲大发也像泼妇。我说:"我裤子没系好!你连它一块审呀?"艷艷看我裸露的下身,大笑放手。我收好裸露部分说:"家有如狼似虎之妻,想干坏事也要看它有没有能力。"让她饱打一顿,清醒许多。
第45页 吃饭到半,艷艷问:"你几时买的皮箱这么新潮,还是名牌。"大门边上有只皮箱,我奇怪说:"我带回来的?哦!知道啦,肯定是喝多了把谁的皮箱提回来。你老公是顺手牵羊的好手,幸好没提个女人回来。" "什么呀!"艷艷嚷道,"有脸胡吹,连你自己也是王一州的保镖提回来的。"我更是奇怪,"他说是我的?" "那个胖大傢伙只会傻笑,什么也没说,我来不及看呢!"艷艷答道。我放下碗说:"王一州这狗汉奸,不会往我家放一炸弹吧?" 装模作样把耳朵贴在箱子上,艷艷花容失色。打开箱一看,真像见到炸弹,我一屁股跌坐在地。艷艷快步过来,发出声尖叫。我想找几句玩笑话逗她,一句想不起。她从箱里拿出一张纸念道:"按劳取酬,请勿嫌少。"我定神粗略点计箱中钞票,有百万之巨! "你老公可以吧!耍一下嘴皮子,就那个赚一百万。"我从地板爬上沙发,声音颤抖。艷艷靠我身边,抚胸说:"太夸张了吧!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钞票,你见过吗?"我晃脑袋拔通王一州的电话说:"你也太大方一点了。" 王一州大笑:"嫌少吗?我叫人再送一箱去?"我想说什么,觉得不如不说,搁下话筒。 "开什么分店呀!"艷艷说,"回家好好待着,你註定是个什么也不干的人。"我说:"没意思,我奋斗这么多年,到头来,人家给你扔一箱子说,你回家呆着。原来我就为这箱子跑世上来。"我语无伦次,说的话没一句经过大脑。 "不听你胡言乱语啦!"艷艷说,"我饿了,看钞票也不饱。"这话对,我陪她去吃饭,正食不知味往嘴里送,门铃响。 王一州那个胖大保镖站在门外,给我标准地鞠了一躬,结结巴巴说:"老闆地,我地送来。"往门里塞进一箱子,又鞠了一躬,我目瞪口呆之际,他已转身走进电梯。 不用看就知道箱里是什么,我叼烟走来走去。艷艷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失去胃口,也陪我发呆。 "太好玩啦!"艷艷的表情一点不像好玩,"我打赌,你再给他打电话,保准还有人送箱子来。"电话却响了起来,我等到响一段时间,走近按下免提。 "满意吗?"王一州的声音兴高采烈,"其实,这两只箱子打算送别人的,送你是最好的归宿。对啦,我欠你三个躬呢!哈哈......"我不敢再说话,害怕这小子又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5) 做贼一样把两只箱子搬进卧室,艷艷察看了好几次窗帘,两人各怀心事,尽量讲些与钱无关的笑话,直到相拥而眠。 一觉醒来,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磨到上班时间,出客厅翻电话号码簿,拔通找出的号码。 "我只有个要求,"对方非常耐心地听我讲了半小时,"不管能建几所学校,名字都叫路向东小学。你们可以去调查,路向东是市里一个检察官,已经不在了,对!就为纪念他,我们马上把款送过去。"放下话筒,像千斤重担卸肩。 "你打算把钱捐了?"艷艷早已站在我身后,我点点头。"你要想清楚,你的贷款没还清呢?"我拉她到身边说:"对你老公没信心?你不觉得王一州把箱子给我,像扔两块骨头给打猎狗吗?再说,我也不想这么早退休,你说呢?"她像只小猫蜷缩进我怀里。 安排完开业仪式,已经很晚了。我急着把艷艷接回家看新闻,艷艷却在钟校长办公室里。 "文先生太忙,我就直说吧!"钟校长变了张谦恭的嘴脸。把我拉住,和我并排坐在他办公室的红木沙发上,给我递烟倒茶,艷艷跟那位像肉贩的主任交谈。 "事情是这样的,"钟校长给我点菸,"王一州先生的公司马上有大批的日本人到来,许多是带家属子女一块来的,我们学校,希望是这些外籍小孩的首选,所以嘛......嘿嘿......文先生......" 我装没听懂,打拱手说:"恭喜、恭喜,钟校长!一个学生一年五万,至少有四五十个吧?哈,那可是两三百万一年呀!我来你们学校上班行吗?我能教政治和英语,试教几天也可以,不要工资的。" "文先生开玩笑了。"钟校长笑容保持得很好,"你来不用试教。"艷艷插话道:"好啊!给你上我们班的口语,反正你也不忙。"她还当真。 我看手机,没时间跟他们开玩笑了,起身说:"我们先走,钟校长的办公室好气派,上课的事有空再商量。"钟校长笑眯眯说:"嘿嘿!王先生公司的事......" "你不是和他挺熟的吗?肯定成的。"我抢道。他支吾了半天说:"唉!文先生给张名片如何?"这倒省事多了,以为要我去卖脸。 "今天一早,日籍华人王一州先生,再次向希望工程捐款两百万,特别用于已故检察官路向东的家乡兴建希望小学,并以路向东的名字命名......" 电视画面上出现记者追问王一州的镜头,多是关于向东的问题。那傢伙一问三不知,连向东的家乡在哪儿也无可奉告,对他刚和市里签约买地的事,记者们问得却很少。我没想到向东死一年了,还有这么多人记挂他。新闻中,插播了向东生前的录相和相关的简介,他的好多光荣事迹,以前我没听说过。
第46页 新闻没完,王一州来电:"我投降,你给我玩这一招,那个路向东是什么人?居然抢我的风头,我开的是签约发布会,变成路向东的事迹报告会了。也好,以为签约后,老记们会把我忘了,你又帮我一次。可是你这么做,太不给面子,你他妈瞧不起我?" "别神经过敏了,我是帮你修阴功,怕你死得早,这世上少了个好玩的汉奸,那样我会寂寞的。"我很开心。他又大笑,"王八蛋,拿老子寻开心。不过我告诉你,市长大人大大不爽,你当心啦!办公室为你保留着,随时恭候。" 我兴奋的心情,转眼消失。新闻完了,艷艷说:"我洗澡啦!"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我无动于衷。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6) "你聋了?"艷艷从卧室里跑出开大门,我没听见门铃响,"盘哥,是你呀!"艷艷的声音很欢快,"文革,盘哥来了,你干吗呀!木头木脑的,粘在沙发上了,还不起来。" "不用客气。"盘新华笑道,"他气不过在外面要叫我局长,在家要平衡、平衡。"他挨我坐下,艷艷去张罗茶水。我燃起支烟说:"兴师问罪来了?" "什么话,烟也不给一支,脾气不小啊!该说的话我全说过了,我今天受人之託,登门拜访。"他也点上烟,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给我。是支票,我看一眼扔茶几上,嘆道:"唉!那年,我刚到这座城市,有一次生病,就剩两块钱,躺在一个工棚里,一天没吃东西,又发冷又发热。没人来瞧我一眼,我以为死定了,向东跑到医院卖了50血,给我治病、给我买吃的,他自己饿昏了......"我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 盘新华面若寒霜,用没抽完的烟接上一支。艷艷抽泣道:"你干吗呀?无缘无故说起伤心事?"我抹了一把泪水说:"这两天,一而再,再而三,有人给我送钱,我老问自己,真的那么值钱吗?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原来在别人眼里,我和一个三陪先生没两样,用完你,给你点钱,让你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更有甚者,让你闭上嘴,警告你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在茶几上拍了一掌,那张支票,飘落地下。 "你想多了!"盘新华又接一支烟,"你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人要求你怎样,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或者说,对朋友要求太高了。支票是洋民给你的,他今天回国,我问过是什么原因,他说是王一州要他给你的,他们有协议,你可以去查,否则,我也不敢随便接人家几万美元的。" 盘新华走后,我打电话给王一州。 "哈哈!被钱所困了吧?"王一州一阵狂笑,"我先前和美国佬讲好,想不到你后来又帮我省一笔。你扔掉也行。拜拜,我正在干那事。" "八万美元呢!"艷艷拿支票看,"你还想拿去捐呀?"我赌气说:"捐就捐,我就看不惯这傢伙的得意劲儿。" "不行!"艷艷收起支票,"昨天已经捐那么多,不想要孩子啦?你整天颠三倒四的,哪天破产也不知道,我要留给我们娘儿俩。"我拿她没办法,说:"你去兑十万,我要给向东家的孤儿寡母。" "那科长是四川人,"李启明在吹牛,"我以前读大学,有一个室友是重庆人,我学的四川话可以乱真,马上改用四川话跟他讲,认过老乡,嗨!成了,他一脸笑容把执照放我手上,要不大家都继续晾着,文革也继续陪他的大款朋友打高尔夫,我呢......啊......文哥,你、你来了,我、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忘了时间。" 我故意不理他,对坐满店里的员工说:"今天还得晾一天,已经安排好上班的今天照算,打扫卫生,明天上班的记得来早一点,开始吧!" 昨晚,盘新华说孙副市长今天没空,要我推迟一天开业,不敢有违,只好再忍一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说好今天开业的,顾客都来了,文哥、文哥,你、你去哪儿?我、我......"我装没听见李启明说什么,对他这种人太好不行,我开车到公园下棋。 徐老头非要让我一只车。输两盘后,悄悄把车放回,我只当没看见,还是照赢不误。下到中午,艷艷来电,老头只赢我一盘。 送老头回"泥街",下车时,老头说:"你一定请教过高手,对不对?"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只笑不答。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7) 从泥街出来,迎面闪过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走了一下,觉得不对头,太像刘卫红了。调头回去,影子也不见。 向东的儿子扑我怀里,亲热得不行,我每次来都是这样,让我有点怕。 "我说我姐夫根本不认识王一州,果然是你搞的鬼,这两天,我姐被我那些同行搅得鸡犬不宁,正想找你算帐呢!你送上门来最好。"潘大山正准备走。 "我哪知道会弄成这样子?你姐夫不在那时,你们新闻界连屁也没放一个,人死一年多了,才来瞎起闹。"我把向东的儿子托上肩头"骑马"。 潘大山摇头坐下说:"你真不知道?唉,媒体不是不关注我姐夫,我姐夫得罪人太多,尤其头面人物。他不在了,市委、市府里想放鞭炮的人大把多,谁敢去捅这个马蜂窝。你这一闹,他们当然要跳出来借题发挥了,憋了一年的气,这帮傢伙非搞个天翻地覆不可。碍着个王一州,也没有谁敢出来制止。"我笑起来,向东的儿子也笑。
第47页 "他奶奶来看过他吗?"我问向东老婆小潘。 "唉!为向东伤心得大病一场,她那点退休金,哪敢乱走?我这里你们知道,刚买房,向东就那点抚恤金,也去不了。快两岁了,他奶奶每月写信来要照片,前几天通电话,孩子一叫又哭得不成样。"小潘边说边流泪,我原对她很有成见,向东死后不再计较。 我把准备好的存摺放桌上说:"以前,我刚做生意那会儿,跟向东借了一千块,他一直没问我要,我跟他讲过,算是他入股,这些钱,是他应该得到的红利。" "这么多!你卖米粉还是卖白粉,我也入一股行不行?"潘大山拿存摺看。 "大山!你胡说什么呀?"小潘喝斥弟弟。潘大山放下存摺,她又问艷艷:"上回你给我的两万块,是什么回事?" "也是这里的,那时文革没算清楚,现在算好了,把全部的一起拿过来了。"我和艷艷来前商量好统一的口径。 小潘看存摺哭道:"你一定骗我的,向东在时干吗不说,现在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这是他应得的,他在时我说过,他说不要,现在他不在了,这个小傢伙有权利要。"我把她儿子从肩头放下,"你说要吗?" "怎么不要?欠债还钱,投资拿回报,天经地义!怕什么?我们没跟文革算我们以后占他多少股份,已经便宜他了,对不对,文革?姐,你放心拿,该请个保姆了。"潘大山倒很会找理由,她姐哭得更凶。 向东的儿子不放我走,抓得我好紧,小潘说:"家里没男人,见你和大山像见宝贝一样,你常来。"我鼻子发酸,艷艷也扭过头。 潘大山和我们一起离开,要我送他到报社,在车上他说:"人家是女人傍大款,你这傢伙是男人傍大款,居然也发了。" "臭嘴!"艷艷骂道,"你们记者没几个好人,王一州傍我们文革差不多,文革不帮他,他买那块地会这么便宜?买不买得到难说呢!"女人喜欢口舌之争。 潘大山笑道:"难怪你老公一发话,王一州乖乖捐上两百万,我以为他们搞同性恋呢!"艷艷在车头找东西,只找到一盒香菸,朝潘大山摔去,打中他抱头的手。 "好痛!什么鬼东西?哇!嫂子你对我有意思啊?给我这么好的烟,不用给烟我也乐意,就怕文革把我杀了。"他抽出一支点上,不客气地放进兜里。 "他占我便宜你不管啊?"艷艷恼怒地嚷道。我说:"谁叫你去惹他,他有个绰号叫疯狗,咬人不认人的,以前,他姐夫教训他几句,他写信去省纪委告状,害他姐夫被停职审查。"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8) 艷艷不敢再说话,任由潘大山评论她的衣装打扮怎么过时,头型如何土气,连大眼睛也被讲成"可与牛眼比美",她愣是不搭一句。 "你他妈给我闭嘴行不行?"我听得心烦,扭头大骂。艷艷脸露喜色。我说:"我问你,你们的主管市长是谁?" "你问对人了。"潘大山得意洋洋,"孙正阳,知道吧?我大学毕业那年给他做过秘书,跟我很熟。现在他主管全市日常工作,明年换届非他莫属,想让我介绍介绍?no problem!" 我明知故问,漫不经心说:"是他就好,明天我开业他去剪彩。"潘大山哑巴了,艷艷奇怪地转头看他几次。 车到报社大楼,潘大山开门下车,艷艷大叫:"疯狗!"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潘大山哭笑不得。 "气死我啦!"艷艷拍车门叫唤,"这辈子被骂的话,也没有今天多,疯狗!疯狗!疯狗!"我说:"你千万别疯,疯狗病会传染的。"她解恨地在我腿上捏:"明天开业,市长真的去剪彩?你别吹了,有鼻子有眼的呢!把那只疯狗也给唬住。"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把艷艷送到学校,想抽支烟,烟已给潘大山拿走,在学校门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刚回车里,艷艷从学校里跑出。 "又碰上疯狗啦?"我笑道。她飞快地钻进车里,"快点!快点!我妈下病危了,马上去机场,一小时后有趟班机飞上海。" 我紧张起来,发动车又问:"你......一个人回去?"我拿不定主意跟她一起去,因为明天有开业仪式。她说:"我先去,万一......唉,有什么事打电话你再去,听见吗?"我不停点头,把车开得很快,还好赶上了。 给艷艷买好机票,我说:"你妈病一好转,干脆把她接过来,省得她一人在那边让人提心弔胆的。"她熘熘地转眼睛望我,"你不怕和老人住?" 我没考虑过这种问题,无所谓地说:"我恨不得连你爸一起接来。"她嗔道:"去!我才不要我爸呢。"走进通道,转身向我挥手。我爱看这姿势,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离开机场。 李启明指挥几个人往"早一轩"招牌上扎红布,明天的仪式在这个新装修的分店举行。这个分店面积最大,比总店还大,又地处市中心,也是装修最好的。李启明穿件纯白的衬衫,系一条浅黄色的碎花领带,头梳得油光可鑑,很有点经理的味道。 "李经理,安排我做点什么?"我走到他身后,他一转头说:"啊,你......文、文哥,你这么叫,我胆都给你吓破了。"立即装出熊样,比我高半头的身材萎缩了一截。
第48页 "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现在说,明天忙起来就晚了。"我对开张已没多大兴趣。 "都好了,就等明天。"他说着把一辆锈迹斑斑的单车靠在门边。 "谁的车?连个脚架也没有。"我知道是他的。 "是我的,凑合着用,明天跑三个店还靠它。"他望我。他那点心思瞒不了我,这段时间,老把这部破单车放我眼前,想叫买摩托车又不直接开口,我已经装聋卖哑了好几次。 "这车也太破了,明天你怎么跑得过来?"我拿出一支烟,他笑眯眯帮我点燃。我又说:"我家里有部山地车,等下你去拿吧,比你这架强多了。"他变得垂头丧气,我暗自好笑。 "文哥,"他忸忸怩怩,"买部摩托车吧,你、你扣我工资,好吗?" "好是好,可万一你拿了摩托车跑路,城市这么大,你家又在上海,我找谁扣工资?"我白眼看他。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9) "这、这,你、你,唉!我是那种人吗我?"他委屈得拍起胸脯。 我看逗得差不多了,说道:"好了,你给我马上把这辆破单车拿走,叫上财务,我在车上等你们。" 李启明动作快得很,我一支烟没抽完,他已和财务坐进车来。 "领导。"出纳方姐是大嗓门,"领导"是她叫我的专用词,"我提点意见,我家离店里有七公里,每天上下班是二十八公里,这我不说了,不怨领导怨我自己住得远。可是,我们三个店走一遍有十三公里,来回二十六公里,每天两趟,五十二公里,这比那个什么拉松还远呢!"她是个小厂的下岗出纳,招她时就看中她这点婆婆妈妈,只是让人比较烦。 我不急开车,笑道:"方姐啊,你是不是叫我每天接送你呢?"方姐也笑:"你接你家美女忙不过来呢,我是说,小李该买车,我们两个财务也该买,特别是,骑单车拿钱跑来跑去不安全。" 我看会计老吴,他是高仕明老婆周玉的亲戚,一个爱笑的人。 "我不会开摩托车。"老吴话不多,常用笑脸来代替。 "我会。"方姐说,"汽车我也会,我搭老吴。以前厂里效益好,我一下考两样证,我......" 我开始烦了,点点头开动车。方姐接着说:"领导,还有件事,我儿子上高中了,我想让他中午来店里随便吃点,伙食我交。我们总店离学校近,他能在办公室睡下午觉,不用跑来跑去,你看......"我打断道:"伙食算了,多双碗筷而已,除非人人有你这么大的儿子,我就破产了。以后这种小事问李启明。" 摩托车早就禁止上牌,只能买二手的,把他们载到二手摩托车市场,我说:"你们自己挑,别太高档,方姐讲价内行,由你定。"她说:"我们绝对不吃亏。" 我又熘去公园,徐老头却高挂免战牌,说是正在拜师学艺,不然不是我对手,叫我明天再来。我只好去书店白看两小时书,书店小姐老在望我,不得不忍痛买了一本黄色描写比较多的。 孙副市长下车时,方姐惊讶说:"领导,真是市长啊!" "你要不要去接见他一下?"我笑道。 "我可不敢,上回下岗工人在市政府静坐,我闹得最凶。"她边说边躲开。 王一州的林肯车后,跟着几辆车,像领导人的车队,浩浩荡荡开来。一群背摄像机的人忙乱地下车,把店门团团围住。王一州等保镖给他开门,慢吞吞地从车里钻出,嘴上叼支粗雪茄,戴副墨镜,一身黑衣,活脱脱一个黑社会,比那边的孙副市长更引人注目。 "你帮我出名,我也给你做广告,来,我们一起出出风头。"王一州派头十足走到我身边。我说:"我招呼市长大人,李经理陪你。"把穿崭新西装的李启明推给他。和孙副市长、盘新华寒暄几句,剪彩也叫李启明代劳。 祝贺的人来了不少,花篮摆了几十个,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仪式刚过就抢着涌进店里。我原打算把贵宾请到附近的茶楼去,可他们坚持品尝米粉,王一州还嚷道:"谁要喝一杯来我这里拿!"不过没人睬他。 李启明求爷爷告奶奶向顾客打拱手,腾出了几张桌给贵宾坐,没留桌是今天最大的失误。孙副市长用过米粉,拍我的肩说:"下一个分店记得叫我。"我有些激动,怀疑王一州讲他对我不满是挑拨。 王一州走前,指着门外的花篮和那群背摄像机的人哈哈大笑:"他妈的,一个米粉店搞这么大的场面,这不是大炮打麻雀吗?"我也大笑,自从他送我两只箱子后,我突然觉得"早一轩"对我来讲已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0) "恭喜,恭喜,场面够大的,不过,我怎么看你好像也是来祝贺的。"潘大山这张臭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是啊!我正在想这家米粉店究竟是谁的呢?"忙了一早,我要去公园轻松一下,想尽快打发他。他说:"那你回去再想吧,给你介绍一个人,冯主任,省电视台的,我的好朋友。"他身边站着一个人,一脸鬍子,还扎个小辫。 "大山说得没错,文先生果然神通广大,以后多多关照。"冯主任握住我的手。
第49页 "刚才有人说我小题大做,但愿别把顾客吓跑了。"我心里纳闷,潘大山无缘无故给我介绍什么电视台的人。 冯主任打开一个精巧的烟盒伸向我,我看是外烟谢绝了,他捏出一支,在烟盒上有节奏地墩击几下,拿出个雕花的木菸嘴,把滤嘴掐掉,又在烟盒上有节奏地墩击几下,才慢慢插进菸嘴。我看得都累,掏火机想帮他点燃,他笑着拒绝,摸出根火柴在手錶上轻划,燃起火苗。这种火柴,我只在电影上见过,居然有人在用。不过我宁愿去听方姐唠叨也不愿看他表演,碍着潘大山的面又不好走开。我不到三秒,把烟点着,吐出浓浓一口。 "文先生一定是个雅人。"冯主任说话了,"原本粗俗骯脏的米粉店,开得标新立异,不同凡响,而且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名利双收啊!" 我差点没晕倒,恨不得把在一边嬉笑的潘大山踹倒在地,这只疯狗不咬我故意找人烦我,思量着电视台的人不好惹,强挤笑脸说:"冯主任如果肯屈尊和我这个卖米粉的交朋友,那是三生有幸了。今天开业太忙,改日相约,悉听教诲,不知意下如何?"我他妈也够酸的吧? 我不管他意下如何,进店里包了两条烟,塞给潘大山。拦部的士,朝司机扔了张五十块,像王一州保镖那样为他们打开车门。潘大山从车窗探出头:"表现很ok。"我用中指为他送行。 生意不想看了,只想尽快去找徐老头杀几盘。李启明像刚被抢劫一样走来,笔挺的西装成了破麻袋,领带不见了,衬衫湿了一大片。 "文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个个都找我,连买葱也要我去,我还没得歇口气呢!" 我骂道:"去你妈的,谁叫你大包大搅?跑不动也得跑,哪个店缺什么的话,你从哪来就回哪去!"我开车扬长而去。 11 给老婆管惯了,一个人在家,虽然冷清也是种享受。不必担心言行举止,是坐、是躺、是趴,还是脱个精光走来走去,或者大骂几句大吼几声。可以随时把自己弄醉,也可以抽菸抽得一屋子烟雾,只要愿意,大白天钻进成人网站看个清楚明白也不必提心弔胆,唯一的缺陷是,夜来孤枕难眠。 嗅遍床上的每一寸地方,寻找艷艷残余的气息,有所收穫满足地入梦。我末谋面的岳母从鬼门关逃脱,或许是因为想见女婿吧!幸好我没跟去。艷艷来电说,待病情稳定,携母归来,让我准备客房。 当初在机场说得轻松,静下一想,家里来个"丈母娘",确有诸多不便,毕竟没有和"丈母娘"生活的经验。刚看过一本书正好有这方面的描述,形容得如地狱一般,使人痛苦不堪。似乎结婚最难的不是怕老婆,而是怕岳母。依稀记得也有人说过什么"一个女婿半个儿""丈母娘疼女婿"等等的话,明天找本这种理论的书看看。 要生个孩子,对!有孩子岳母就有得忙。我这理论不错,不用去学别人的了,写书的人没准连老婆都娶不到呢!有什么资格谈"丈母娘"?想到孩子,有件事让我睡不着,从通讯册里找出个手机号码,马上去拔电话,号码却取消了。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1) 他妈的刘卫红,搞什么鬼?我掐算过,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一个半岁大小孩的父亲,就不知是儿是女。总之,老子确确实实当父亲了。在哪儿见过她?"泥街"那对母子有点像,可"泥街"那么大,那么乱,找几年也难找得着。还在哪儿见过?刘卫红不是护士吗?护士在医院上班,医院啊医院!向东死的那家医院,别的医院可以忘,那家医院想忘也忘不掉。 电话通了,"查无此人"。吸完一支烟,仍不死心,把那家医院有电话的部门问个遍。总算有人说:"刘卫红?生小孩去了。"我从床上跳起:"麻烦你打听一下,我大老远从国外回来看她的。"话筒传来询问声,有人讲出一个地址,果真在"泥街"。 当父亲心切,想早睡早起却反了过来,到泥街时,太阳已是十一二点的太阳。我和向东落魄时,曾住过几个月"泥街",又常送徐老头回家,上次跟王一州逛了一遍后,我在这里还租了一个门面,可以说对"泥街"了如指掌。刘卫红住的这一片,是"泥街"的红灯区,昨晚睡而不眠,原来是为这个。 来到一幢四层的木制小楼,刘卫红住三楼。楼虽小房间不少,每层楼有四五个,为多租几间,房东特意隔开的。二楼楼梯旁坐着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脸涂得像猴子屁股,薄薄的睡衣里垂吊的奶子清晰可见。天热,两人手拿扇子,我一出现被她们拦住去路。 "阿弟,四十块随你玩几次。" "我要三十。"另一个用扇子挡脸,凑近我耳边,拉住我的手,先前那个也来抓一边说:"我二十五。" "跟上面的讲好十五块了。"我挣脱开,继续上楼。两个女人在后面嚷嚷,"楼上的贱货,坏了行情。" 三楼的四个房间关门,看来生意不错,最好别让我看见哪个王八蛋在干我孩子他妈。令人心跳的喘息此起彼伏,刘卫红的叫床声我有点印象,一间间判断。 前面两间不像,太苍老。第三间是电视的响声,但愿是这里。敲门没人应,门随手而开。里面有一个毛头小伙趴在可以当他妈的女人身上蠕动,我直骂倒霉后退。
第50页 在第四间门外喊刘卫红的名字,没有回音,莫非搞错了?抽菸踱了几步,又叫几声。 "阿红出去了!"声音从第三间房传来,至少没搞错。过了一会,毛头小伙出来了,难为情地瞥我一眼,低头匆匆下楼。女人也出来了,是个不太丑的女人,年轻十岁的话可能姿色不错。 "你找阿红呀?她带孩子抓药去了。"女人从头到脚打量我。 "你跟她熟吗?"我依在墙边问。 "认得一两年了,她帮我治过病,这间房是我帮她租的呢。" "她来多久了?以前她不住这的。"我又问。 "才来一个月,你找她干吗?你是她什么人?"女人有些警惕。 "我是她老乡,来看看她。"我心里舒服一点,沦落风尘一个月可以忍受。 女人问我要了支烟,贪婪地猛吸几口:"芙蓉王,一块一支,几年没抽过了。你吹牛,什么老乡,听你口音一点不像东北人,不会是孩子他爹吧?"我笑而不答。 "阿红是苦命人,老家那个还闹心,又生一个。生娃要钱的,当护士那几个钱一下就没了。是哪个王八蛋,造孽又不管,阿红也犯贱,非要生出来,借钱过日子能过多久,再这样下去迟早接客。"这女人唠叨着试探我。 我来得及时,不然有天孩子问我,为什么让他(她)母亲去做"小姐",我就难办了。我想不通的是,给过她不少钱啊?开销再大也不至少落到如此田地,况且可以找我。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2) "男孩,女孩?"我忍不住又问。 "和你一样,有小鸡鸡的,惹人爱得很。"女人把烟吸得不能吸才扔掉,"来我这里坐着等吧,外面热。"我有点迟疑,她说:"嫌脏?" 屋子收拾得蛮整洁的,床上也看不出才做过那事。女人又问我要烟,听说有个儿子,心里高兴,我拿出一支把余下的整盒全给她,她捨不得抽,放枕头下,另抽桌上的。 "是你的孩子。"女人盯着我说。 我笑道:"你看像不像?" "你这样看我的眼神很像,你这身打扮,没来过我们这种地方吧?"女人懒散地靠在床沿上。 "我在泥街住过半年,还不及你这里。"我走到电风扇前吹风。 "上过我们这种女人吗?"女人伸手进衣襟里挠痒痒。 "那时想上没钱上。"我不去看她。她挑逗道:"现在想不想,免费。"我说:"想是想,可惜不敢上了。" 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我箭步而出。刘卫红张大口看我,我伸手抱过她怀里的儿子,她迟钝地掏钥匙开门,好久也打不开。 "是不是想让我儿子学我,常睡门外。"我的语气很冷。她竟"哇"地抚面大哭,我抢过钥匙把门打开,拉她进去。屋里晾满口罩改成的尿布,碰了我一头。 "倒挺会省的,哭什么?亏你有脸哭,想让我儿子做个韦小宝啊?住这种鬼地方来。"我确实恼火。她哭得更凶,儿子也响应,母子俩像比赛一样,我被他们搞得不知所措。 "你是什么东西?"隔壁女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指我鼻子大骂,"人家帮你生儿子,养儿子,一个人累,你在哪?一来就发脾气,你个狗日的,我警告你,敢欺负阿红我饶不了你。"她手指快戳上我眼睛了。我只好退步,儿子这下不哭了,怯生生望我。 "陈姨,不关你的事,你不知道的。"刘卫红把隔壁女人拉出门外。 "不关我事?谁给你租房,谁给你娘俩饭吃?你问他要钱呀!怎么不问?老娘卖肉的钱留养老的,不是养你们的。"这女人是个泼妇。我烦了她,大吼道:"欠你多少?老子马上给!你他妈滚一边去。"她这才住口。 "你带他上医院啦?"我发现儿子的头很烫手。 "刚给他拿药。"刘卫红擦完自己的眼泪又给儿子擦。那陈姨靠在门边冷笑,我抱儿子往外走:"去医院,出大病就麻烦了。" 刘卫红没敢说什么,乖乖跟我走。路上,她要解释:"我女儿摔断腿,我前夫逼我要钱,我......" "别说啦!"我已经不想听,"我恼的是,儿子出生也不通知我,你可以找我的呀?" "我去过,你......你有老婆了,我怕你为难。" 知道为我着想就好,只是老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掷千金,怎能让儿子在最最低档的妓窝里受苦,得为儿子做些安排。 手机一直在响,到医院我才接,是王一州。 "我今晚终于有空,想跟你喝酒,就咱们俩。" 我也想喝几杯,答应了他。儿子没什么大碍,我还是要了个独立病房,伴娘俩到离王一州的约会还有十分钟,对刘卫红说:"不要回那里去,想起都噁心,今晚我有事,明天我来接你们。" 出医院,给几个房地产商打电话,约好明早看房。 王一州在他的郊外别墅设宴。宽大得可以打篮球的餐厅,只摆一张桌两张椅,王一州孤独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饮。我不急坐,仔细参观空空荡荡的四周,也没什么可参观的。除灯具外,没有任何的家具和饰物。地板、天花、墙壁全镶上一种质地很好但我不知名的实木,我最惊奇的是没有一扇窗。
第51页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3) "你把自己扒个精光,席地而饮,配上这间怪屋,还真有点魏晋疯文人的味道。"添了个儿子,我兴致不错。 王一州真的脱下白色睡袍,搂着酒杯往地下躺。 "我乃阮籍也,no、no!阮籍算什么鸟东西?我乃李太白是也。天苍苍兮是我房,地茫茫兮是我床,风吹草低兮见姑娘。我王太白的诗如何?"我被他逗得大笑,他更得意:"你也脱光,咱们就席地而饮。" "那你自个玩,我不奉陪。"我做要走之势,他笑嘻嘻穿上睡袍,"怕我鸡姦你呀?好!你不爱男风也行。"他击击掌,进来两个穿和服的女人,其中一个是金发碧眼的白人。"你不是讨厌日本人和美国佬吗?给你个解恨的机会。" "我一贯是先做酒鬼,才有胆子当色狼。"我不习惯这么超前的玩法,有点胆怯。 他挥手让女人走,面对面和我坐下,用日语低吼一声,又出现两个穿和服的女人,端着酒碎步走到桌前,斟完酒,分别站在我们身后。 "差点忘记,你是个醉八仙。"王一州和我连干了几杯。我有些饿,吃了不少日本菜。 "你会日语吗?"他挑起话题。 "我会八格牙路,完了,沙扬那拉。"有生人在旁,我放不开。 "那你不及我。我会五种语言,不算中文。在日本,我不说没人知道我是中国人。"他又邀我干杯。 "当心点,哪天日本和印尼排华一样,有你苦头吃的,谁管你日语说得多好。"我端杯斜眼看倒酒女人。 "我才不那么傻,所以我现在一有机会就给日本人颜色。"他朝我笑笑,翻手一掌把给他斟酒的女人打倒在地,酒瓶摔得粉碎。我为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大吃一惊。他仍不解恨,朝地上的女人猛踢,惨叫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打女人算什么,要打打男人。"我喝下一杯酒压惊。 王一州停住脚,转头向我说:"想打日本男人?好,我叫来给你打,只要不打死,怎么玩都可以。" 我没咽下的酒喷了出来,骂道:"你他妈变态呀?"这人有点不可理喻,我真的恼火。他大笑坐下,地上的女人已不叫,跪着捡碎瓷片,白脸上的黑手印,像画上去的。 "你知道什么叫变态?我跟你说吧。"王一州示意我身后的女人给他斟酒,女人手抖得厉害,泼洒出不少,他又面露凶光。我把那女人搂进怀里,是个年轻的女孩,圆脸蛋,全身都在颤抖。 王一州一口饮尽杯中酒,不以为然说,"你心疼她们呀,这点算什么?我在日本打工那时,胳膊给老闆和老闆娘打断了不算,两个狗男女还在我身上大小便呢!我操他祖宗。"他的脸变得扭曲,拿杯,杯是空的,口中骂出一堆日语,把杯摔到还在地下清理的女人身上,女人马上站起连鞠了几个躬,另拿杯给他斟上酒。 "你不会对尊夫人也这样吧?"我看得有气。 王一州竟一点不在意,喝着酒说:"那婆娘,给我打掉过两颗牙,还担心我的手是否受伤。他奶奶的,这些贱货。"他的手伸进身边女人的和服里,捏得女人泪水流出也不敢哼一声。 我半晌说不出话,王一州又说:"我没发达时最好玩,我们那帮留学生,天天喊着要找日本女人报仇雪恨。他们全是笨蛋,辛苦打工的钱没日没夜地往妓女身上送。我老人家才不干,仗日语好,老子专去搞良家妇女,还蒙她们钱,拆散了几个家庭,有一个自杀了。" "看不出,你原来是个爱国汉奸,在南京惨死的女人们,不知道是否会感激你?"我发觉我开始麻木。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4) 又喝了几杯,王一州酒量不行,已摇摇欲坠,"不是吹的,要说以害日本人为爱国标准,老子在日本华裔里肯定是前三名。"他扶女人做依託,伸头靠近我低声说:"就说那块地吧!龟儿子才出那么大价钱,老子要破他们的财。" "不是你的钱吗?"我非常惊奇。 "你不是骂我汉奸吗?老子真的是汉奸,做鬼子岳父的汉奸。"王一州哈哈大笑。 我黯然说:"早知如此,何必费力跟市里斗,照市里的价钱不更好,我还成罪人了。"他摇头道:"冤枉你聪明,这点也不懂?不那么做怎么像真的?" 我的自尊被狠狠地刺痛,还以为自己是导演,原来不过是个跑龙套的。 "你是地下党,令人敬佩。你捨得把你岳父弄破产?到时你就没这种好日子过了。"我拿酒敬王一州。他喝下酒随即大呕,秽物洒满女人一头一脸,女人不顾自己,去为他揉背,等他呕完又帮他抹嘴。他挣开女人,身子晃晃悠悠,翻着白眼说:"去他妈的岳父,老子娶了个石女。" 我也开始呕吐。 我给向东刮鬍子,他对我笑,我说,你他妈敢诈死骗我。他不答。刘卫红来了,怀里抱着孩子,我要给向东看我儿子,他却不见了。我气恼地把那个叫陈姨的女人打得满脸是血,帮我倒酒的日本女孩抱我的腿求饶,我伸手进她怀里捏。不好!艷艷和一个凶恶的老太太站在我身后。我一跃而起,惊出一身臭汗。 已过九点,昨晚并不醉,是因为噁心才吐。洗澡时盘算着先去看房子再去医院。钱!怎么把钱忘了?手头只有几千块,家里的存摺是艷艷经手,取不出,就算取得出也不敢取。从"早一轩"拿,同样容易让艷艷察觉。想不到刚捐两百万马上为钱发愁,王一州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可想来想去也只有找他借比较安全,为了儿子就让他笑一次吧。
第52页 "你这个逃兵,"王一州居然已酒醒,"昨晚招呼不打就走,给你解恨的礼物也不要。" "你醉得像死人,和你打什么招呼?"我想着如何把话扯到借钱上来。 "醉得蛮痛快的,今晚继续怎么样?"他提议道。我可不想看他的变态表演。 "改天再和你冲锋陷阵,我找你有事。"借钱总是难开口。 "有事快说!"他道,"米粉店开张了,闷得慌的话,我留有办公室,咱们携手抗日如何?"我鼓起勇气说:"想跟你借点钱。" 电话没声音了,随即传来大笑声,"开什么玩笑?你会跟我借钱?借来捐,老子不干。" "少废话,我认真的,你说借还是不借?"我不在乎面子了。 "他妈的,借钱口气这么凶,我求你借呀?"他想捉弄我,我不说话。过了半晌,他又说:"怕你这小子了,说吧!借多少?" "二十万。"这是我经过考虑得出的数字。他笑得更大声,"王八蛋,二十万你也借,害得我紧张,以为你狮子大开口呢!我叫人送去还是你来拿?" "我去拿吧,顺便参观你的办公室。"我额头上出了汗。 没去过王一州的公司,他的公司就在"白领街"的黄金地段。我有点恍若隔世,两年前,徘徊在这种大楼外,想进去瞧瞧,生怕给保安驱逐。 "您是文先生吧?请跟我来。"一位笑容很甜的小姐把我带到电梯旁,又为我打开门,"请进,王总在等您。"电梯直达顶楼。 王一州的秘书羞涩地对我笑,竟是昨晚为我倒酒的圆脸女孩。她向我鞠躬,嘴上说着听不懂的日语。我本能地还一个躬,她又来一个,我不动了,等她为我开办公室的门。 第五章 骂出两百万(15) 我进门暗骂唐朝人教点别的不好,教这种虚伪的礼仪干吗?有礼仪的畜牲比没礼仪的更可怕。 办公室里像没人。 "你的东西在吧檯上。"王一州在我身后说话,他趴按摩床上,一个女人在他背上踩。"要不要来个桑拿,我昨晚真的成李白了。" 我摇头,打量办公室,虽说没昨晚那个餐厅大也相差不远,这里是各种设备齐全,不但有酒吧,连桑拿浴室、室内高尔夫都有。 吧檯上放着一只皮包,我走过去,胡乱拿一瓶酒倒了一小杯,查看过皮包里的钞票,写了张借据,把酒喝尽用杯压住说:"给我个女人,可以在这里待一年不出门。" "好主意!哪天咱们试试,比比看谁耐得久。"这傢伙真是无聊透顶。 门外秘书又鞠躬,还递来名片,我看过后,笑用英语说:"果子,好名字,不知道甜不甜?" "欢迎您品尝。"她也用英语回答。我像王一州一样放浪地大笑。 跟随房产商跑了几个地方,选中一套新装修带家具的两居室。办完手续过了十二点,我匆匆开车去医院。 小孩的病来得快好得快,儿子活蹦乱跳,直冲我呀呀乱叫。 "你不来,我们就走了。"刘卫红面上化了妆,刻意打扮过。我说:"昨晚又喝多,今早要去给你们租房。"她说:"现在喝多有人开门了。"我说:"开门的人正好不在。" 儿子肤色像母亲,很白,眼睛像我,老成,一点不天真。我送她们回"泥街"拿东西,不想进那个"妓窝"。嘱咐刘卫红该扔的全扔掉,尤其是口罩做的尿布。我抱儿子在车里等待,毕竟是父子,这小子也不闹。 叫陈姨的女人和刘卫红一起出来,我让刘卫红还她钱,还加了不少利息。 "别只要儿子不管娘,当心你儿子大了报应你。"陈姨对我不感冒,我笑着从车里拿一包烟给她。 买了一大堆东西后,来到新居,儿子途中睡着了。布置一下,很有点家的味道,我又兴奋又害怕。 "你去做事的话,就请个保姆,不做也行。"我给刘卫红一张银行卡和一些现金。 "我、我不该拖累你,本来不关你的事,孩子是我故意要的,我想将来有个依靠,没想到变成这个样子。"她说话有点哽咽。 "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子糊里糊涂有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流落街头吧!"我心里非常矛盾。她突然扑到我身上哭,"我不该把钱给那个混蛋的,让你儿子也受罪,呜......" 我搂着她的肩,身体与她的双乳一接触,竟冲动起来。她也感觉到了,用手去剌激,慢慢给我宽衣,自己也暴露出丰满的躯体。她的个头和艷艷差不多,我曾暗自拿她们相比,虽然没有艷艷的鲜美娇嫩,却有一种挡不住的成熟风韵。生了两个孩子,乳头略呈黑色,我还是喜欢,用力一吸,出了一嘴奶水,更是乐此不疲,还有什么比人奶美味的饮料? "留点给儿子。"她大概是等不急了,只好先满足她。 像老夫老妻一样,那么自然,那么默契。中途儿子睡醒,在门外大哭。我紧张得停下动作,她紧紧搂住我说:"我拦好他了,掉不下来的。"我以最快速度沖向终点。 点上烟,心乱如麻,我成了有两个家的男人。 刘卫红抱儿子进来,站在床边,长发如瀑披在肩上,儿子叼着一边乳房,她低头看儿子,一脸慈爱,很像在杂志见过的一幅油画,只是画上的耶稣比我儿子老。
第53页 "怎么啦,没吃够?想跟儿子抢呀!"刘卫红发现我发呆看她,一派妻子的口吻。我有点心酸,不禁长嘆连连。 "你不用管我们的,她回来了,你方便再来,我们以后也别再这样,她发现可不得了。我做人家老婆也恨老公偷吃。"她坐到我身边。 "你讲得容易,你把持得住?除非你赶快找个人嫁了,不过要对我儿子好的才行。"我接上一支烟。她也嘆气,"我不想再嫁人,嫁一次我怕了。现在那混蛋还在找我,我连老家也不敢回去。唉!反正我父母死了,我守着儿子,你要来就来,我不想老是靠你,过段时间我还是去做事。" 我熄掉烟狠心说:"管他呢!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要你不告我重婚,我还是来的。至于我老婆,孩子都出来了,只好瞒下去,城市这么大,我不信哪天让她碰上。"我摸儿子,他转头看我一眼,像是烦我打扰他,又继续叼住乳头。 "我才不在乎,就怕你应付两个女人良心过不去。" 我要不理她娘俩,良心又过得去?不愿再想,蒙一天算一天吧。 第六章 艷照上门(1) "早一轩"分店开张后,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尤其王一州帮在电视上做广告,"早一轩"成街谈巷议的话题。李启明又请来个四川人做滷菜,我把五头那几招教给他,这个人有两下子,搞的滷菜快餐和滷菜外卖成了"早一轩"新的利润增长点。渐渐的,"早一轩"卖的不单单是米粉,许多小吃也增加进来,俨然一个初具规模的连锁饮食店。 "文哥,涨点价吧。人来多,不涨白不涨,咱们开销大,利润薄,万一生意不好顶不住的。"李启明似乎对生意仍不放心。 "要命就是你这个万一,你以为开星级酒店?记住,要让顾客忘了是来消费,让他们觉得在早一轩的开支是每天的必须。做到这一点,再谈其他。现在,不但不能涨,尤其米粉,这是招牌,要想办法降,那才是你李大经理的本事。"我的话他不服,但不敢斗嘴。 给儿子安家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吃住都在那边。幸亏艷艷知道我是夜猫子,分店又新开张,不计较我晚上几时回家。不过,有两次正和刘卫红干那事时手机响,只好停下,趴在刘卫红身上和她聊天解闷,身体还跟刘卫红连在一起,倒也紧张剌激,就怕给弄出个阳萎来,但又不敢关机。 儿子半岁了,和徐老头下棋到傍晚,刘卫红给我打电话才记起,连忙罢战。钻进儿童商场,有个能遥控的机器人中我意,抱去付款,有人叫我。是向东老婆小潘,带着孩子和一个小保姆,我很紧张。 "你也买玩具,是不是艷艷有了?"小潘看我手上玩具问。 "太巧啦!想明天去看你们的,不用去了。"我付完款,把玩具给她们。小潘说:"一千多块呀!买这么贵的玩具。也难怪,你的早一轩天天上电视。" 我和她们说几句话就告别,出商场没走远,等她们上计程车又回去。收款小姐莫名其妙看我,可能是想:这人疯了,几分钟内连买两个同样的玩具,价钱还不菲。我也不解释,东张西望,担心又会冒出个谁来,还得买第三次。 刘卫红和儿子坐在地板上玩耍,餐桌上摆好饭菜啤酒。我奇道:"今天这小子乖了,你有时间做饭?该请个人来看他。"我本打算带她们到外面吃。 "哪里!"刘卫红说,"他给你宠坏了,总要人陪。我怕出去吃你不方便,叫陈姨来帮做菜。" 陈姨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从厨房里出来:"回来得真准时。"我不是很高兴她来,她让我想起那个噁心的妓窝。 "我不能喝,要不这小傢伙变成小酒鬼。"刘卫红给我斟好啤酒。 "过半岁,也可以断奶了。"我也觉得对儿子太宠。她说:"牛奶哪比人奶好,等一岁再断。" "跟儿子争奶吃呀!"陈姨说,"儿子一边老子一边,阿红你多吃点肘子才够。"刘卫红嘻嘻笑。弄得我很窘,有点恼火,拿杯一口而尽。 陈姨做菜的手艺不错,快赶上店里的小四川了,我对她多了点好感。 "我陪你喝,阿红说你是酒鬼,看你有多能喝。"陈姨满上啤酒,干了几杯竟面不改色,提起我的酒兴。帕蒂正好来个电话,问艷艷几时回,说有个代表团翻译不够,想请她帮忙。 挂了电话,陈姨问:"你讲的是哪个地方的话?我一句不懂。"我微笑摇头,这女人看来是个文盲。 "不是哪个地方话,"刘卫红说,"他讲的是外国话,我也只懂几句。" 手机又响,盘新华问我后天有什么安排,叫去陪孙市长钓鱼。听完这个电话我有点烦,刚喝出点酒兴又要从头培养。和陈姨干了两杯,王一州也来凑热闹。我说,你逼债是吗?他说什么债,竟忘了我跟他借二十万。他约我去射击俱乐部打枪,我也答应了。 第六章 艷照上门(2) "谁来电话也不接了!"我把手机往沙发上扔。陈姨说:"你真忙,吃餐饭有这么多电话,还会讲外国话。"我说:"你以为是什么大生意呀!全是喝酒、钓鱼、打枪。其实我不过是卖米粉的。"她有点吃惊,随即说:"卖米粉也能发财哩!电视上说有家叫早一轩的米粉店,比大酒家还赚钱。"
第54页 这话我听了很开心,连一个中午才起床的老"小姐"也知道"早一轩"。我怕她装痴卖傻,哄我高兴,就说:"电视上大多是胡吹,信不得。" "我去过,不是吹的。"她说,"人多得像不要钱一样,我等了好久才吃上。你别说,那味道真好,价钱也便宜,先前看它的店面漂亮,以为贵,哪知道跟摆摊的价钱差不多。"我说:"你别逗我开心,讨好我了。"她嚷道:"我怎么讨好你啦?你有人家一半好,够你养几个儿子了。" 样子不像装的,刘卫红笑说:"你别出丑了,早一轩就是他开的。"陈姨的表情露出崇敬的神色,和我干杯,我喝得心花怒放。 电话又响,我不理。刘卫红说:"接吧,说不定是......"我怕了,去看号码显示,嘴真灵,真是艷艷。打手势让她们别出声,儿子可不理会,仍在叽叽喳喳,只好进房关门才敢接。艷艷先问了一番店里的生意,最后说她还要十来天才能回,叫我耐心点,我装出可怜大吐苦水。 门外儿子不闹了,两个女人屏住呼吸,不吃不喝。我说:"没事了,这回天塌也不用管。" 陈姨突然说:"文老闆,你不是想请人带孩子吗?我帮你带好不好?"我笑道:"你喝多了,你生意那么好,连十六七的小伙子也找你,帮我带孩子?说点别的吧。"她伤心地说:"那种生意谁愿做,唉!我早就不想做了。"我后悔不该提她生意的事。 刘卫红边哄睡儿子边说:"陈姨很少做了,那天正巧给你碰上。"她那意思是想让儿子给陈姨带。 "那天是房东的儿子,老缠我,我见是童子鸡......唉!"陈姨解释起那天的事。我说:"既然不干了,不回家你在这干吗?"她说:"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家的,四岁给人卖了,那家人养我到十六岁,把我卖给一个河南人做老婆,我没生养,河南人又把我卖给一个老头,老头几年前死了,我跟人到这里,不识字,不会别的,只好做这个。到现在,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哪有家?唉!" 这类女人说的故事,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听过不少,没她说的这么离奇。她喝完一杯酒又说:"你放心,我不在这里拉客的,我也讲脸面。你不用给工钱,有饭吃就行了。你还有另一个家,我能陪阿红解解闷。不瞒你说,我捨不得你儿子,他走了我睡不好。文老闆,我求你了,好吗?"她竟流泪。 刘卫红望我,不敢说话。我拿烟抽,抽完一支烟我起身说:"如果你敢带男人来,我整人也很毒的。" 靠在床上想,让个老"小姐"给我带儿子,后天还要陪市长钓鱼。他妈的,我陪市长和三陪小姐又差多少?想到孙副市长,总有点害怕。 这两晚儿子吵,和刘卫红干不了事,可能是酒的原因,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可他小嘴仍衔着刘卫红的乳头不放。我拿个胶奶嘴塞给他替代,轻轻把他放入童车。轮到老子了,吸了几口乳汁,手移到刘卫红下身,却碰了厚厚一层,我泄气地趴在她小腹上。 刘卫红说:"今天刚来的。"我怕火越烧越旺,不去碰她,然而火还是不小。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第六章 艷照上门(3) 正开门,刘卫红醒了:"实在憋不住,我用口帮你。"我说:"我自己来,你睡吧。"她又说:"你过来。"我走过去,"干吗?"她迟疑一下,"陈姨没走,你......"我吓一跳,"荒唐!哪能做那种事。"她说:"就当上厕所。"这句话够惊世骇俗的,我还是不答应:"别说了,我泡冷水。" 这边不像家里,卧室没有卫生间。我开门出去,在浴缸里泡了十来分钟,稍微安定。开门却愣住了。 陈姨一丝不挂地站在门口,吊乳如钟,几根稀疏的体毛很是勾人,刚灭的火又死灰复燃。她笑着抓住我,我忍不住了,一把拉她进浴室,她吃痛地叫唤,更令我兴奋。酒精在作怪,老是没完没了,直到累得几次压在她背上喘大气。 "别急,我看看。"陈姨退出蹲下,让我进入另一个潮湿的地方,我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冲撞。有点意思才换位置,在她的哭唤声中,我也发出一声有回音的大吼。 回到房里,刘卫红问:"好了吗?"我说:"这样下去我非完蛋不可。"她说:"谁许你天天这样?你想我还不准呢!" 第二天,出门前我对陈姨说:"以后你再敢在家里光身走来走去,我马上赶你走。"语气却像开玩笑。上了街,我到书店去买了一本反传统、反伦理道德的书。 艷艷迟迟不归,我渴望她,就算她带回一只老虎,我也乐意。一个月的非法家庭生活,让我担惊受怕,这几天强迫自己少去看儿子,去了也坚决不上床,要让他们习惯于我不常来的生活。 大多数时间,我喜欢坐在"早一轩"总店,我可以半天不说话,一直看着各式各样的人出出入入。 李启明带进一个年轻女人,我们吃午饭到半。方姐停下筷,惊讶地说:"这么高的姑娘,能做模特了。"李启明比我高,那女人和他一般高,就是太瘦。 老吴和小四川也看得忘了吃,李启明得意洋洋介绍道:"这是珠珠,方姐说对了,她是时装学校的,明年出来当模特。来,叫文哥。"珠珠嗲声嗲气叫得我起鸡皮疙瘩,我说:"你经常来的话,我们能节约不少伙食费。"大家这才闹笑重新开吃。
第55页 不知道是我老了还是落伍了,受不了李启明和珠珠在跟前打情骂俏。咳嗽了几声,珠珠仍往李启明嘴里餵菜,我只好惹不起就躲了。 王一州一早给我打来个电话,我听了一句手机掉地。他给派出所抓了!上次跟他去玩射击,他问我哪里的"小姐"又老又丑又贱?我随口说了泥街那个"妓窝"。这傢伙变态,真的偷偷去了,而且常去,昨晚给警察当场逮住了。 进派出所就看见王一州,跟几个民工模样的人蹲在墙角边。这傢伙沖我咧嘴笑,一点不难为情。我没理他,找警察打听。还好,他什么证件也没有,一身廉价衣裤,别人很难认出他是电视上经常露面的着名外商。而且,他咬定自己证件丢失了,说了个假名,外地的,暂住我家,是"早一轩"米粉店的员工。 警察说:"你是早一轩的老闆?嗯,我经常吃你的米粉。"这就好办,我暗喜。他又说:"你怎么有这种员工呢?跑那种地方去。"我说:"他刚来,不熟路,可能在路上给拉去的。" "没什么说的,交罚款吧!"警察准备开票。这时,一个两槓三星的警察,指王一州说:"这个人先别放,送看守所去。"我慌了:"我、我认罚,罚多少都行。"两桿三星白眼看我:"你以为罚款就行啦?他不老实,一下说是湖北一下说是湖南的,我怀疑他是逃犯,要查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六章 艷照上门(4) 说什么也白说了,我走到王一州身边点支烟给他,他说:"你他妈快点行不行,我蹲一晚了,又困又饿。"脾气挺大,我不愿跟他吵。打通盘新华的电话,盘新华沉默一下,总算答应帮忙。 王一州关切地问:"他知道是我了?"我说:"你不怕丢脸,我还要给自己留个屁股。"他闷笑。 "文革,文革!"开罚单的警察叫。我跑过去,他指一个中年警察说:"这是我们所长。"所长说:"文经理的米粉很好吃。既然有你担保,我们也省事,罚点款,回去好好教育你的员工,让他记住教训,别再犯了。"我点头哈腰说了一大堆好话,马上去交罚款。 把王一州带出派出所,上车他厚颜无耻地辩解道:"在日本,嫖妓是生活的一个内容。"接着又问:"罚了多少?"我说:"五千,据说能找个处女。"他日语加中文大骂一通,我听不懂,专心开车。"曾经有人叫我给他鞠躬一次,一百万我都不干,五千块倒让我蹲了一晚。他奶奶的。"骂累了,他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吃米粉,开快点。"我真想给他吃一脚。 就近来到"早一轩"的一个分店,王一州连吃两碗米粉,要我把他送回办公室,说是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到他公司,又说要我陪他干一杯去晦气。 上楼时,开电梯的人手脚慢点,吃了王一州一耳光。我说:"这可是中国人。"他翻眼瞪我,第二记耳光没打下去。到顶楼,电梯门开了,几个公司职员向他鞠躬,他抬手就打,每打一个就叫:"这是日本人,日本人!"几个男女给打懵了,茫然看他。他大笑说:"这下气消了,喝酒去。"大步走进办公室。办公室外的圆脸女秘书战战兢兢鞠躬,我记得她叫果子,朝她微笑。 回到早一轩总店,已快吃晚饭,方姐和小四川在准备,老吴坐在餐桌旁算帐。和王一州喝了两杯烈酒,有点上头,我见还没开饭,准备上楼打个盹。 懒得开灯,进办公室就往特意买的摇摇椅上躺,却坐到一个人身上,惊得我弹起。听到女人吱吱笑,我摸索开灯。是李启明的女朋友珠珠,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启明呢?"她伸个懒腰,"别提那小子了,一点用没有。" 我见无聊,要走,却给她从后面抱住,我急忙用力挣脱,她咯咯笑道:"怕什么?我和你好,你帮我忙行不行,听说你有好多朋友。"她脱下上衣,向我卖弄风骚。我看一眼她两只像没发育全,但乳头已发黑的乳房,厌恶地出去了。 边吃饭边听老吴和方姐讲点财务上的事。李启明来了,却不吃饭,发呆地坐着。 "启明,快去叫你的模特下来吃饭,我们请不动她。"方姐说。李启明像没听见,老吴说:"快点吃饭,今天的帐你没看呢!"他仍无动于衷,突然趴到我面前跪下。 "文哥!你一定要救我,我完蛋了,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他抱住我的腿。我奇怪地说:"撞鬼啦,还是杀人啦?站起来,老子不跟狗说话。"他不起来,带着哭腔道:"珠珠以前的男朋友是流氓,想要我的命,文哥,你帮帮我!帮帮我!" 我听明白火更大了,想起刚才的事,一脚把他踹地上。"去你妈的,以为什么呢!你去死好了,老子帮你把骨灰寄回上海,滚远一点!"他大哭,我继续吃饭。 突然,门被撞开了,进来四五个男人,方姐说:"打烊了,明天再来。"一个戴棒球帽的叫道:"谁是老闆?"我放下碗说:"你们有什么事?"棒球帽掏出一支土制手枪,冲过来顶住我脑袋,方姐大声尖叫,老吴和小四川目瞪口呆,李启明不知几时不见了。来人把我们团团围住,手上都有器械。 第六章 艷照上门(5)
第56页 我看清土制手枪的机头没扳下,稍稍镇定说:"朋友,你我无冤无仇,说吧,是求财,还是拿命?"棒球帽说:"两样都要,五万块,还有姓李的狗命。"这种人我是了解的,并不想把事闹大,又说:"给你五千,交个朋友,要不枪在你手上,想怎样就怎样了。"我对老吴他们说:"大家准备拼命吧!"棒球帽叫道:"你他妈真的要钱不要命?好,我成全你。"他扳下机头,我不信他真敢开枪,狠下心说:"你这一枪打不死我,我保证你死定了。"过于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对!打吧、打吧!"方姐的大嗓门此时是一种力量,"有本事把我们全杀光了,为一个女人你们个个都要挨枪毙,值不值啊?"老吴和小四川也站到我身边来,"要死一块死!" 李启明这小子露头了,拖着珠珠从楼上下来:"女人给你,不关他们的事,你、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充好汉说完这些话,牙齿已经打战。 棒球帽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另几人也围过去打得他大声惨叫,老吴和小四川趁机从厨房拿出几把菜刀,递给我一把。我拿刀敲桌大喊:"够啦!想出人命吗?"那帮人停手看我,我说:"你们拿钱马上走!方姐给他们钱。"方姐点出五千块放桌上。棒球帽瞪我,我也瞪他。他拿钱拉珠珠,珠珠出门还向我抛媚眼。 李启明瘫在地上,鼻血流了一脸。我说:"李启明,明天你另谋高就吧!"他像狗一样爬到我脚边,哭道:"文哥,我成这样了,你不要我,我只有去死。"使劲用脑袋撞地。方姐说:"唉,领导,他年轻不懂事,出门在外也怪可怜的,放过他一次吧。"老吴也说:"这事怪女人不怪他。" 我恼怒地又补了他一脚,"妈的,以后找女人,挑肉多点儿的。"说完忍不住大笑。 回到儿子家,人好像都睡了。过陈姨房时,忍不住推开门,这老女人一身精光,像等我随时光顾。我津津有味地看,突然耳朵被揪,痛得我轻叫。揪男人耳朵,女人都爱。 "真得意,喜新厌旧了?"刘卫红把我拉回房,我抚耳说:"喝多了,认错门。"她嚷道:"还装!吃碗里的又看锅里的,你们男人都这德性。"她像强姦一样扒光我,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后,满足地入睡。 没想到艷艷不但带回她母亲,连她父亲也来了。出机场时,她偷偷告诉我,是她父亲自己非要跟来的。 老泰山身强体壮,相貌堂堂,一点看不出是五十出头的人。和我哥们相称,别人不会奇怪。说是大学的副教授,教音乐的。岳母花白头发,面容憔悴,话很少。艷艷讲过,她父母是知青,父亲回上海就和母亲离婚,现在的老婆,只比艷艷大几岁。我想叫爸妈,开口却成了伯父、伯母。 "十年前,我来过。"岳父望车窗外掠过的市区,大发感慨,"认不出来了!那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旅馆,如今女儿却在这里安家落户,不用找了。"我开车,岳父坐助手座,我始终保持笑脸。 "小文啊,"岳父把车里的音乐调小声,"我不想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可你们这样做不对,我最反对现在流行的,什么试婚呀、同居呀,对婚姻一点不严肃。"开始上课了。 "爸。你乱讲什么呀!"艷艷辩解道,"我们登记过的。"岳父转头向她,"那更不对,登记也不让我知道,把我当什么啦?我是你爸爸!你至少带小文回去给我见一面,学院的同事,以为我女儿嫁个八十岁老头,见不得人呢。"艷艷嘟嘴不语,我也大气不敢出。 第六章 艷照上门(6) 岳父没尽兴,继续说:"你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小文是什么人?他多大了,结过婚吗?家在哪里,父母是否健在?他有文化吗,做什么工作?等等。你都不说,就说这是文革,文革我是经历过的,没几个好人。"我有点沉不住气了。 "别难为他们了,你才来几分钟?这些以后他们会告诉你的。"岳母帮我们解围,她的声音很慈祥,我愿意叫她一声妈。 行李不少,看来要长住的了。岳父什么也不拿,最先步入电梯。我只好叫来保安肥强,他送到我门外,在我耳边说:"这回你能戒酒了。" "房子不错。"岳父背手四处巡视,"蛮宽敞的,就是酒太多,年纪轻轻喝那么多酒干吗?你这么消沉吗?最好把酒戒了。"见我手上的烟,又说:"烟也一样,既伤身体又害别人,也戒了吧!"我赶紧把烟熄掉,艷艷幸灾乐祸向我做鬼脸。 岳父指酒吧檯说:"这个拆掉,放一台钢琴最适合,将来我教孙子。"我点头说:"明天就拆。"他又指着墙上的美人鱼浮雕说:"这个更要拆了,有伤大雅,买几幅范曾的国画来挂。"我又点头,只是范曾的国画我买不起。 "你讲得轻松。"艷艷不高兴了,"这两样花了好几万,你说拆就拆呀?"我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旧了。" "没关系?"艷艷大叫,"你喜欢卖乖,你同他住好了,我们搬出去住。"我两头不是人,摊手说:"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先去吃饭。" 我在"皇庄"宴请岳父、岳母。
第57页 "小文,不必来这种地方的,一家人在家里吃点就行了。"岳父说着把一块鲍鱼送入口。他吃得可不少,话也没工夫说,正合我意。岳母很少动筷,我给她夹的菜她只吃了一小半。 从"皇庄"回来,岳父问我要手机,进书房打电话去了。我和艷艷陪岳母看电视,聊些家常。岳父过了很久才从书房出来,把手机给我说:"小文啊,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你们主持婚礼的,尽快挑个好日子,我把你阿姨和弟弟叫来了。" 岳母流泪进客房去,艷艷瞪她父亲一眼也跟进去。岳父一点不在意,坐到我身边说:"上海的火车票难买,看你阿姨她们能买到几号的了,一天一夜有她们坐的。"我问道:"干吗不坐飞机?"说完知道多余。 "唉!"岳父嘆道,"坐卧铺不错了,以前我是坐硬座来的呢!"我打开包,为赎王一州取的现金剩下不少,一起塞给他说:"阿姨带小弟,坐火车不方便。"他也不推辞,"好!姐夫请弟弟坐飞机,说得过去。" 睡时和艷艷很动情,虽然害怕声音大,还是死去活来一番。事后,艷艷突然偎在我肩上哭了。我说:"怎么了?"她抽泣道:"我怕你像我爸那样,我不想像我妈。" 我心跳如擂鼓,抱紧她说:"除非我死了,或者你跟谁私奔了。"她踢我一脚,撒娇地闹了一下,又恢复常态说:"我爸的女人来,不能给他们住家里,那样我妈不气死才怪。"我说:"好吧!我安排,你别管了,你们父女没两句就吵。"她亲我一口说:"这还差不多。" 拿着晚报、早报,坐在"早一轩"总店门外的小树下。想寻找些有关向东的事迹,却一则也没找到。孙市长笑容满面接待外宾的照片,我多注目了几下。这段时间和他关系不错,一起钓过几次鱼,在我的调教下他长进不少。盘新华说,市长天天讲,他退休后可以钓鱼谋生了。他们不知道,每次带去的鱼塘,我事先吩咐养鱼人放进百来斤饿鱼。否则,凭他们那两下子,也想每次钓上十几斤? 第六章 艷照上门(7)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讨好他们,可能讨好当官的是人的天性吧!不过,这俩人是很不错的玩伴,没什么官架子,至少口头上当我是朋友,任由我在语言上拿他们开心。 "领导!电话。"方姐在店里叫。我进去她又说:"是你母亲吧,声音挺急的。"父亲又病了?不会吧?昨天才打的电话,因为艷艷向老娘告我的状,父母一般不会把电话打这里来。 "小文吗?"不是老娘的声音,是徐老头的老伴,说是老头病了。我很奇怪病了不上医院,找我干吗,我又不是医生。 "他死活不肯去医院,你来帮我劝劝他吧?" 徐老头的老伴解释说,老头的单位破产了,医药费报不了,医院收费又高,老头捨不得。我听她讲到半已经明白,叫李启明跟我上"泥街"去。徐家两老都是退休工人,是那个年代的计生模范,只有一个独子,在云南当军官,成家后很少回来。 "是你亲戚呀!文哥?"李启明对老头的破房十分惊讶,脑袋结结实实撞在门楣上。 徐老头靠着床打坐,脸色发青,两眼无神。我说:"起来吧!我们去医院下棋。"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没空,我、我要去找人签名,你......"我听得莫名其妙,望他老伴,他老伴说:"还不是拆迁闹的!"原来,王一州在附近大兴土木,"泥街"的房地产大涨,开发商看上老头家这一片,可是给的拆迁费低得可怜。老头和几个老街坊站出来,分头去找居民签名,向政府请愿。大概连日东奔西跑,劳累过度病倒了。 将徐老头送去医院,岳父大人来电,说是阿姨到了。我急忙回家接他,交待李启明去订酒店。岳父的女人蛮标緻的,年纪和我不相上下,很有点刘卫红的味道,我张口不知该叫什么好。 "叫我韦老师吧!艷艷也这么叫。"女人很大方,那气质刘卫红没法比。艷艷的弟弟才六七岁,长得唇红齿白,非常可爱。一路上"大哥哥、大哥哥"问个不停,我送他们到酒店他还想跟着我,他母亲生气才作罢。 安顿好岳父一家三口,我有点气闷,开车去儿子家,躺地上让儿子往身上爬。刘卫红问:"老丈人和丈母娘对你满意吧?"我说:"一个老丈人有两个丈母娘,差点要我老命。"我和她讲了一下艷艷家的情况。 陈姨说:"这有什么?哪天你儿媳妇还不是一个公公两个婆婆,还不一样?"我举起儿子大笑。不敢待太久,艷艷回来后,我匆匆来,匆匆去。 家里人口增多,麻烦的是并不和谐,连吃饭也分上下半场。我成了唯一的服务员,上窜下跳侍候着。艷艷也不开心,为了不让她母亲被岳父一家刺激,有时她去学校上课把岳母带去。 随着王一州在"泥街"的投资全面铺开,"早一轩"的第三间分店也提上了议程,我暂时扔下繁琐的家务事。 "这事还是归启明管吧!"在家听惯使唤,我终于可以享受一下发号施令的乐趣。 李启明在一边切滷菜备晚饭,吃惊地抬头望我。出事后他卖命许多,话也少了,珠珠来找过他好几次,他躲着不见。
第58页 方姐说:"这样好,启明走了,那个骚货也找不到他,启明,那边有日本美女,找个日本美女给我们看看。"老吴笑说:"日本美女可没有那么高的。"李启明一脸窘态。 门外有人叫,转头去看,是艷艷和岳母来了,我大感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乱七八糟的。"方姐去搬椅子,李启明去拿饮料。艷艷嚷道:"来这儿不行啊?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岳母说:"是我想来看看的,你一天没回去了,我怕她爸又给你找麻烦。"岳母看来是真的心疼我。 第六章 艷照上门(8) "干脆,在这吃饭吧!回去还得做,启明,你叫四川添几个菜。"我也不想回去给岳父一家当服务员。艷艷双手贊成,"我要吃对面酒店的白切鸡,叫你买点回去你就不买。"老吴说:"我去买,正好他们有我们的帐没结了。"对面酒店的白切鸡皮厚脆口,肥而不腻,宣扬说可美肤美容,我气不过它这点,被艷艷唠叨了好多次。 开饭不久,门缝伸进一个脑袋,竟是潘大山这只疯狗。 "贼头贼脑的,想干什么?"我骂道。艷艷吃过他苦头,白了他一眼不做声。 潘大山一熘烟进门,夺过我的碗筷坐下就吃。大家不认识他,奇怪地望,他停下喝酒,见大家不吃,朝岳母点头笑说:"不好意思,饿坏了,大家一块吃,一块吃!"嘴里的菜没吞完,口齿含糊不清。我说:"你从牢里出来呀?" 潘大山吃完两块白切鸡才答:"也差不多,随市领导下乡,倒霉遇上滑坡,在路上堵了一天,又饿又渴,刚刚进城,路过门口。嘿嘿,真让我混上一餐现成的!" "谁在这里混吃了?"又有人来,身着警服,全副武装,是盘新华。身后竟还跟着孙副市长,我连忙起身相迎。潘大山没动,边吃边嚷:"我得吃快点,市长、局长大概也是来混吃的。"孙副市长和盘新华大笑,我估计他们的情形跟潘大山差不多。 艷艷说:"我们吃饱了,你们慢吃吧。"我给孙副市长介绍了一下,他和岳母拉了几句家常,对艷艷笑道:"弟妹走啦?不怕我把文老弟灌醉?"艷艷说:"他才高兴呢!能给市长灌醉,不吹上半年才怪,我要和我妈回去看电视了。"她说了声"拜拜"和岳母离开。老吴和方姐也藉故走了,剩下李启明一人给我们斟酒添菜。 "文老弟,好福气呀!娶了个通情达理的媳妇。"孙副市长对艷艷称赞不已。盘新华说:"你岳父、岳母从北边来,过得还习惯吧?"我嘆道:"他们习惯了,倒是我都不敢回家了。"我把岳父进门就要拆这拆那和他们说,个个都笑。 三人胃口不错,又添了一只白切鸡,加了两次滷菜。饭后,他们没有马上走的意思,李启明泡上茶来。 "市长还有什么节目?"我隐隐感觉两个大人物不是来混吃的。潘大山说:"你做东呀?我也沾沾光。" "算了。"孙副市长摇手,"今天大家挺累的,就在这聊天吧!文老弟,最近跟王大老闆一起玩吗?"看来又要说王一州。 我瞪潘大山一眼说:"我怕有人说我傍大款,不敢主动高攀。那傢伙有新奇的玩意儿,才叫我去见识见识。"潘大山得意地对我笑。 孙副市长又说:"听讲他的那块地建设进展很快,以为你知道随便问问。"盘新华说:"我也听说了,来了不少日本人,泥街那一带变成日本街了。泥街分局三天两头找我要日语翻译,最好是懂日语的干警,说是日本人引起的纠纷越来越多。"潘大山兴奋地叫道:"这下好玩了,鬼子又进村了,明天我赶紧去看热闹。" "你好像巴不得天下大乱才开心。"我觉得他们话里有话,"不至于杀人放火吧?小日本玩女人是少不了。" 盘新华皱起眉头:"玩女人是一回事,可是把好几个女人弄进医院,喝醉了,闹得四邻不安,有人出来干涉几句,被打个半死。唉!要不是孙市长说缓一缓,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他妈的,这不是鬼子进村是什么?"潘大山大喊大叫,"老文,你帮那狗汉奸说话,我让你的早一轩臭名远扬,你信不信?"这疯狗真的敢那么做。 第六章 艷照上门(9) 李启明比我急:"潘记者,潘、潘大哥,我们文哥和汉奸势、势不两立,他、他爷爷死在鬼子手里呢!"我笑骂道:"一边去,这只疯狗敢咬我,我也咬他,老子造个人咬狗的新闻。" 孙副市长笑了,盘新华却说:"你可要小心,你准备在泥街开分店,店里女孩子不少啊!"我紧张起来,"那、那你们不打算管了吗?" "管是要管的。"孙副市长收起笑容,"你朋友是个敏感人物,据了解,他岳父在日本还是大财阀,和日本政界的关系千丝万缕。昨天,市里开会讨论此事,一致认为关键在他本人的态度。"停顿一下,看我接着说:"如果不尽快收敛,新帐、老帐一块算,该抓的抓,该罚的罚,该驱逐的驱逐,甚至收回土地,关闭他的公司也在所不惜,毕竟国格高过一切。" 听明白了,叫我去警告王一州。这小子太过分了,是该警告。他们走时,盘新华落后,对我说:"这回你打算给他出什么主意?"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走远。
第59页 神情恍惚回到家,岳父三口子居然还在,现在这个家属于他们。艷艷跟她弟弟玩得正欢,岳父和那位韦老师并排而坐,岳母自然已躲进客房去了。 "这么晚才回来。"岳父的脸色不大好,"听说你们市长去你店里啦,怎么不介绍我认识一下?"我换拖鞋,想着该怎么答他。他又说:"我要和你们市长讲讲,为什么剧院里尽是乌烟瘴气的节目?女演员穿的和没穿一样,男演员头发又长得像女人,什么现代舞、摇滚乐,这也叫文艺?话剧,芭蕾、交响乐哪去啦?你们这个城市呀,经济不错,就是太庸俗。"韦老师说:"你才去过几个地方,就乱下结论。" 我喝了杯水说:"这里庸俗的东西确实多点,不过,雅的也有,改天我带你们去音乐厅听交响乐,据说这段时间有个俄罗斯的芭蕾舞团也要来。"我不想和他纠缠,说要洗澡,进房去。艷艷跟后把门关上:"这样不行的,他们老过来,我妈住得不安然,迟早发病。" 我躺到床上应:"她老人家不发病我也要发病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翻脸把他们赶走吧?"她枕在我身上,猛地又站起,"不是有什么几日游吗?对!安排他们旅游去,等他们回来,打发他们走,仁至义尽了。" "好吧!明天我安排一下。"我心里还想着盘新华说的那句话。 王一州像是人间蒸发了,把他给我的几个电话号码打遍,还是找不到他。莫非这小子"抗日"抗出鬼来?我反而替他担忧。 给那个叫果子的圆脸女秘书打电话,她高兴得用英语讲了一大通如何等我"品尝"的话,害得我不知怎么开口。等她的热情展示完毕,我问王一州的下落,她良久才说:"王先生回日本了,您有事可以跟我说。" 我马上给盘新华打电话,他沉默了一下,问:"你爷爷真的给日本人杀了?"我有点恼,大声说:"你有话直说好不好?我听得难受。"他大笑,像王一州那种笑法,我不得所以。 把岳父安排去旅游,终于能过上安静的日子。尤其是岳母让我觉得比我妈对我还好,实在与书上说的大大不同。每天回家有可口的饭菜,不必再和艷艷猜单双洗餐具,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连我最烦擦洗的酒杯也一尘不染。 "泥街"附近的"早一轩"分店开张了,我没请孙副市长剪彩,仪式也免去。李启明为了吸引日本人,给这个分店起名叫"樱花",我觉得俗气又懒得计较。王一州那块地像一夜间冒出个城市,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工作效率。这么一来,带动了"泥街"周边的各行各业,人自然也蜂拥而至。"樱花"分店没几天就红火,也有些日本人光顾,但他们好像个个彬彬有礼,我很纳闷,或许他们是先礼后兵吧? 第六章 艷照上门(10) "领导,跟你说点事。"老吴严肃的表情我没见过。这人平时你不问,他从不乱开口,开口多是对你笑。 "启明的事。"他说着,等我把手中的报纸放下,"樱花分店总是晚一天结帐,启明从不把钱拿去存,我怕时间长了出问题。"樱花分店由李启明掌管,每天有好几千的营业额,他拿这么多现金放身上干吗? "是啊!领导。"方姐也坐过来,"启明近来不对头,那边的服务员说,他来得晚走得早,经常在店里睡大觉,炉子坏了也不管,还是今天老吴过去找人修的,他连影子都不见。" 我望他俩,莫非因为我刚刚涨了李启明工资,他们有意见?不大像。方姐接着说:"是不是珠珠那个骚货又缠上他了?他前几天找我借一千块钱,让我别跟你说。"有这可能,看来日子太好过了,谁都想找些麻烦。 吃过晚饭,我开车去"樱花"分店,李启明不在。我又去他住处,离他的出租屋不远,一辆摩托车迎面驶来,是他。我停下车,他却没看见我,飞驰而过。我只好调头,快赶上他时我又放慢速度,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上哪去,这么紧急。 来到一家小宾馆,李启明拐进去,我也找地方把车停下,跟在他后面上二楼,上去后不见了他。看见有个门外站着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我明白了。 转到宾馆里的美容厅,我点了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小姐",没等她开口,我塞给她一张五十元说:"先带我进赌场玩两把。"她高兴得在我脸上亲一口。 赌场不小,赌具相当丰富,轮盘、开新天地、电玩等等都有。对赌博我说不上好恶,偶尔为之,赌得最大一次是和盘新华去澳门,输了四千港币。像这种地下赌场,也来过几次。 换了两百块筹码,四处寻找李启明。赌场里几十个人,都在留心赌局的变化,没人注意我。李启明和三个人坐在一个小包间里,其中一个发牌。我站在门外看,这小子头也不抬。 "我、我押摩托车,三千行不行?"李启明输急了,说话声音不小。有人说:"他摩托车蛮新的,不过算两千差不多。" "两千就两千,发牌!"李启明孤注一掷了。我正想进去把他揪出来,有人在我耳边说:"最好马上离开!" 我扭头望说话的人,大吃一惊。是盘新华的"警卫员"张立荣,他跟我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去赌檯下注。想了一下,我拿出手机给李启明发了个简讯。手机的响声伴着李启明的一声长嘆,我知道摩托车成别人的了。
第60页 李启明欲哭无泪地看了几下手机,还是走了,路过我身边,居然又没看见。我没走,从赌场出来,坐在大堂里等看热闹。抽了半截烟,接到李启明的电话。我说:"我现在没空,等下再找你。"我没想好该怎么收拾他。 这时,楼梯响声大作,一大群手抱头的人慢慢下来,蹲满大堂,连带我进赌场的那个小姐也在其中。我原以为可以看到警察怎么冲进宾馆,哪想人家早就包围好。他妈的,老子来抓赌,差点反被抓。 "排好队,一个个上车,把庄家铐起来!"张立荣在指挥警察押赌徒们上车,一派领导作风,和我心目中那个低声下气的"警卫员"大不相同。 我接了一支烟坐到车上,等警车先走。张立荣朝我的车走来,我急忙下车。他递给我一个小本子和一把钥匙说:"这是你的吧?"我要说声谢,他已扭头走开。开本子看,是摩托车行驶证,赫然写着我的大名。 第六章 艷照上门(11) 李启明可能是输得连坐车钱也没有了,路上碰到他闷头走。 "李经理,坐车吗?"我把车停到他身边。他惊慌地看我,随即满脸堆笑道:"文哥呀!你也来这边兜风。我散步等你的电话。"他进车又说:"樱花店现在晚上也有生意了。有一天晚上,我开门出去乘凉,几个小日本闯进来要喝酒,我见也闲着,就卖给他们,居然卖了好几百。想不到第二天他们又来,而且人越来越多,快变成酒吧了。"他像没发生刚才的事一样。 我压住火说:"别让他们生出什么乱子。" "不会的!文哥,我有个想法,把隔壁那家杂货店顶下来,照日式酒吧装修,专门赚鬼子的钱,两间店挨着好管理。"他眉飞色舞地说起他的计划。 我不冷不热答道:"装修个酒吧起码要几十万,摊子已经铺得够大了,我一下子上哪找这笔钱?" "贷款!"他胸有成竹说,"我考虑过,店里流动资金是不能动,但我们大有前途。有个商业银行的信贷科长,那天来吃米粉和我聊,他说我们牌子红,如果再开分店想贷款的话就找他,这是他的名片。" 这小子工作上是没得说的,可是看到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更加不爽。 "文、文哥,你、你来这干吗?"李启明惊惶失措地望窗外。我已把车开回开赌场的那家宾馆,停在他的摩托车边。 "下车吧,这不是你的摩托车吗?不对,是我的摩托车,麻烦你帮我开回店里去。"我扔给他钥匙,又说:"酒吧的建议很好,不过你没机会去实施了。" 回到家,艷艷和岳母一言不发坐在客厅里,电视也不看。我换了鞋,艷艷把我拉进房去,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岳父又要来了。前些天他来电话,说是旅游结束,假期也用完了,直接回上海。我和艷艷高兴得手舞足蹈,岳母始终忧郁的脸也露笑容。我问:"他不是说,上课了吗?"艷艷气恼地说:"是啊!可他今天说他没评上教授,要请病假来。"我哭笑不得,抓起床头响了半天的电话叫道:"不在家!" "领导,出事了!出事了!"是方姐。我说:"火烧房子还是谁死了?"她说:"差不多,启明刚砍下一个手指,准备割喉呢!"我说:"他砍下脑袋你再叫我。"这小子还想耍小聪明让我感动,我放话筒的声音很响。 房门外传来岳母的声音:"你们不用吵,都是为我,我走了,他也不好意思来烦你们。"艷艷在我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发神经呀!喊这么大声。" 我穿上衣服,出去对岳母说:"妈,我是说店里事的,李启明那傢伙发酒疯,砍下了一个手指,我正要去看。"岳母也急了,"那赶紧去,小李平时蛮斯文的,怎会这样?"艷艷也要去,我说:"见了血,别三天吃不下饭。"她犹豫了,不再跟来。 我没有直接去店里,开车到修车店。老曾和阿正、阿胜摆张桌在门外喝茶。老曾说:"大老闆这么久不来,今晚突然想起我们了?"我有些时日不跟他们喝酒了,没下车,伸出头说:"借阿胜他们俩用一下。" "文哥,去打架?"阿胜走到车边问。阿正说:"我去操傢伙。"转身回屋。我叫道:"上车,少废话。"老曾问:"要不要我去?"我已开动车,没功夫解释。 在店门外听到李启明的喊叫声,我对阿胜两人说:"你们进去,把李启明拖出来,叫上老吴一起。"阿正下车说:"就这事呀!" 不一会,他们一个拿头一个抓脚,把李启明端出来,我叫老吴去拦计程车送医院。李启明挣扎得厉害,大叫救命。出租司机有点怕,不愿载,给阿胜揪住衣服又走不了。 第六章 艷照上门(12) 我下车过去,对李启明说:"再闹,老子叫警察了,自残身体也得坐牢。"李启明不敢再出声。我说:"把他的手指也带上,没准能接。"方姐说:"去找了,就是找不到,你说怪不怪。" "找到了,找到了!"小四川拿漏勺跑出来,漏勺里是一截煮熟的断指,他哭丧脸说:"我一锅滷牛肉完了。" 潘大山这只疯狗,这一次咬上王一州了。写了一篇名为《当心鬼子又进村》的文章,以一名三陪女被日本人打伤住院为线索,从南京大屠杀讲到"慰安妇"索赔,告诫人们不要让历史重演。虽说笔下留情,没点明是王一州的员工所为,但明眼人一目了然。
第61页 "我警告你。"艷艷给我端来牛奶,"以后,在家不准抽菸、不准喝酒,听见没有?吃早餐。"她抢过我的报纸,放到一边。 "昨晚小李没事吧?他真的砍下手指了?"岳母也在餐桌旁坐下。我把从汤锅里捞手指的事跟她们说,艷艷叫道:"以后我再也不吃你们的米粉了,这么噁心。" 门铃响,艷艷去开。是李启明,大包小包拎进礼物,亲热地用上海话向岳母问好。岳母怜惜地察看了他裹纱布的手,嘱咐他别碰水,当心发炎不好治。这小子听着听着突然大哭,跪在岳母跟前,说些我听不懂的上海话,定是在求情。 哭声让我烦了,我气恼地揪他后领往门外拖,"滚!王八蛋,一大早来我家哭,咒我死啊?"艷艷拦我说:"干什么呀!等下吵得邻居出来了。"我忿忿坐回去。这小子哭声小些,仍像女人一样抽泣。 "小李挺能干的。"岳母对我说,"你不也常夸他吗?赌博是不好,他刚才和我说,一定改正,我看蛮有诚意,年纪轻轻少一根指头怪可怜的,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妈,你不知道,我给过他机会了。上回为一个女人,人家拿枪上门来顶住我的脑袋,贴点钱我不说,就怕哪天我命也为他搭上。"我对这小子已经失望至极。 "有这事?"艷艷站起来,"你怎么从不跟我讲?"我说:"就是想给这臭小子机会,讲了怕你们瞎操心。"艷艷厉声说:"启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尽给你文哥添乱,万一枪走火还了得?我本想帮你讲几句好话的,你还是走吧!" 李启明又大哭,岳母竟也陪着落泪:"你闯大祸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文哥对你够好的,先回去吧。啊!听话,别哭了,男人不好落泪的。"李启明抹泪鞠躬出去。我拿出一支烟,见艷艷望,又放回去。 "你打算真的不要他了?"艷艷问。我一口把凉了的牛奶喝尽,答道:"没想好。"岳母说:"你别管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女人心软的。" "长痛不如短痛。"艷艷感慨道,"唉!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一年,好像当他是一家人一样,你说是不是?让他走,真有点捨不得。" 我说:"养条狗也有点感情。"她笑着打我一下说:"你把他当狗养好了。"这也是个办法,有些人,把他当狗才行。 刘卫红打来电话,说儿子病了。我正在听岳母讲她当民办老师的故事。艷艷没下班,近来我让她自己开车。找了个藉口,上儿子家。记不清最近一次去看儿子是几时,进门往房里去,儿子在睡觉,摸他额头不见烫,刘卫红不知哪去了。 "出去买东西了。"在卫生间洗衣服的陈姨露出头。我说:"儿子生病,还有心思买东西?"她大笑:"儿子没病,他娘倒是病了,你管不管?"我想想也发笑,这么久没上她的床,难怪生病。 第六章 艷照上门(13) 我躺床上,抽菸胡思乱想。刘卫红回来后,进房第一件事,把儿子抱到陈姨房里去。我尽量控制自己,延长欲望,近来和艷艷太过频繁,有点力不从心。登顶后,累得吸几口奶水才缓过气。刘卫红突然抽泣起来,我嘆道:"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她摇头说:"我怕你哪天把我们娘儿俩给忘了。" 沉默良久,我淡淡地说:"忘是不会忘,你要习惯这种日子,你对我要求太高,不如尽快结束,我会定期给儿子赡养费。"我不止一次想下决心,趁有欲无情,做个了断。只是决心这东西不是想下就能下的,难怪小时候老师要我们把决心书贴墙上,时时提醒。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太想你了,儿子也想你。"刘卫红紧紧抱住我。 我不愿自己在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上伤脑筋。看手机,午饭时间到了,打电话告诉岳母不回家吃饭,闭上眼睛睡觉。 一觉醒来,床上只有我一人。肚子有些饿,穿衣服出房,客厅没见人,餐桌上有饭菜,我坐下就吃。门外传来吵闹声,担心是刘卫红和陈姨,竖耳听,她们正好进门。 "真可怜。"刘卫红说,"对门做香港人二奶的又被打了。"我也碰上过,见惯不怪,安心吃饭说:"少管闲事。"陈姨愤愤不平道:"他妈的,心太狠了,没见过这样打女人的,尽往要害招呼。"我边吃边笑:"照你的意思,打女人还有讲究啦?" "是啊!"陈姨很认真,"你打过女人吗?"我说:"我从小就给女同学欺负,天生是让女人打的命。"突然想起小云,好久不见这疯丫头了,和艷艷结婚后,她有意疏远我,不但不来串门,我去修车店,她也不甚理睬。 "难怪你註定有两个老婆,"陈姨笑说,"你和对门香港人一样,阿红早就跑了。" 放下碗筷,刘卫红给我泡来一杯茶,这边家虽名不正言不顺,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儿子被吵醒,我忍不住开门去看。 做二奶的女人死死抱住楼梯扶手,香港人大概手打累了,开始换脚。二奶小腹上吃了两脚后,哭声变哑。 "死八婆,打死你!"香港人仍不痛快,揪住女人的头发,飞脚往胯下踢。我看不下去了,上前说:"朋友,差不多就得了,影响别人休息。"
第62页 话音刚落,香港人转身挥来一拳,打中我下巴,跟着一脚把我踹跌在地。他脚再起时,我有防备了,左手一捞,抱住他的腿,右膝撞击他下阴。这王八蛋穿条内裤,嚎叫着瘫下。我一放手,像踢球一样一级一级踢他下楼梯。 "会打死人的。"刘卫红抱住我。我看地下的香港人满头血,也有点怕,气头上只顾解恨下手重了。这时竟来了个警察,我想躲也躲不及。 "公安,救命啊!"香港人拉警察的裤脚。警察挣开他说:"谁在打女人?有人报案说有女人被打,怎么成男人了?哟!还真有个女人被打了。"看见了也是一脸血的二奶。 "我是香港同胞,这个人打我,抓他!公安,抓他去劳改。"香港人跳起来,指着我大喊大叫。警察望我:"你打他了?" 刘卫红站到我身前说:"谁打他呀!他打这女人,我男人来劝,还被他打了。" "就是他打我的,我老婆作证。"香港人拉起二奶,二奶说:"是、是他打我老公。" "餵!"刘卫红尖叫起来,"你有没有良心,我老公不帮你,你现有还挨打,有你这种人,挨打活该。"陈姨也加入,大骂二奶狼心狗肺。 第六章 艷照上门(14) 警察不耐烦了说:"都别吵!我问邻居。" 早有一大帮邻居看热闹,警察问了几个,转身对香港人和二奶说:"你们跟我走一趟,都说是你们对打,而且经常打,搅得四邻不安。" "公安!你有没搞错?"香港人指警察鼻子,"我是香港人,我会告你的。" "香港人又怎么了?"警察白眼看他,"抓的就是你,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拷着走?"香港人乖乖地走了,二奶过我身边低头说:"对不起。" 刘卫红拉我进家,笑道:"看不出你斯斯文文,打起架来真凶。"陈姨说:"我们打算去帮你呢!"她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 刚坐下喝口茶,房里手机响,刘卫红拿给我。是个女人,我问是谁,她叫我猜。我说我不猜。她发出淫荡的大笑,却是"kk"的"妈咪"阿英。她找我干吗?看来得换个手机号了,什么人都能找到我。 "英姐找我有事吗?我好像不欠你的帐?"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kk迪吧。阿英笑得更淫荡,"还说不会猜,这不猜中了吗?好久不见,怪想你的。餵!有件事我问你,你和公安局盘局长熟吗?" "到底有什么事?公安局的人你比我还熟。"我怕她找我拉关系。 "别装了。"她说,"上回你把阿曼赎走,我的关系都是分局副局长了,你不搬出姓盘的,我会放阿曼?" 想不到当初帮五头赎阿曼,牵扯这么复杂的关系,那天只是拿盘新华的名头吓警察,他并不知情,后来也没问。这女人莫非要拿这件事敲诈我?我说:"你还在乎这件事呀!想要挟我的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怕的。"她又笑,"你想哪去了?不过我真有件事让你怕的。"她突然放低声音:"我手上有盘局长的春宫照,现在你怕不怕?至少帮你靠山怕。" 我真的开始怕了,进房关上门说:"最好别骗我,如果真有,你要是给谁看过,或者卖给谁,我就当没听说过。那样的话,恐怕你今天都过不去,死个把老鸡没人在意的。" "他妈的,你想吓我,我才......" 我关掉手机,不听她讲。知道这种事有害无益,闹大了,盘新华丢官我无所谓,我怀疑向东的死是他一手操纵的呢!可想来想去和他又有种割捨不了的感情,甚至,我之所以能得到艷艷,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这个朋友无形中抬高了我的身价。 手机又响。 "给点面子好不好?文老弟。"阿英的声音不再嬉戏。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是那个叫科娃的洋妞,从她那里跑了,她是在科娃的出租房里,找到了一台隐藏偷拍的数位相机,照片在相机里。 我想了几分钟,点上一支烟说:"你开个价,但我不一定能帮你。"她说:"我不是想要钱,谁敢找公安局长要钱?我想给他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扫黄,到处在抓人,连老娘也得逃命,你看能不能让他放我一马,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心里乱得很,我抽了两支烟开门出去。刘卫红问:"出什么事了?你岳父又来了,是不是?"我找出一枚硬币,问她:"要国徽还是面值?"她奇怪地望我说:"面值。"我打算面值就管国徽不管。往空中一抛,我不敢看,听她一声欢呼,我又进房去。 "有急事吗?我正在市委开会。"盘新华的声音很小。我说:"这事我不急,你急。有人手上有你的春宫照。"他说:"你等一下。"大概出会场。 "消息确凿吗?"盘新华的呼吸声音很重。 我说:"估计不假。" 第六章 艷照上门(15) "面谈吧。"他和我约了个地方。 出门时,刘卫红说:"你跟公安局的人熟吗?我想把我和儿子的户口落在这里。对了,你没给儿子取名呢!"他妈的,真会找时机。我随口说:"叫文明吧!"刘卫红连连称好。 市委附近的一家茶艺馆,盘新华带我坐进一间小包厢,里面已是烟缭雾绕,茶几上摆的茶具,显然没动过。我倒茶猛喝了几杯,摇头说:"我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他递来一根烟说:"幸亏找的是你,找别人,我只好跟你去卖米粉了。"他详细地把事情问了一遍后,剑眉紧锁,一支支抽菸。我也只抽菸不说话,两人像在抽菸比赛。
第63页 "想不到我也被人玩这一手。"盘新华嘆息几声望我,"放她一马没关系,就怕她留一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把照片存上网,谁也找不到,以后条件越来越高,这种事不胜枚举。而且,还可能是个圈套。" "不如我给她打电话,你自己判断吧。"我拿定主意不对此事表态,拨通阿英的手机,按下免提说:"你最好别留一手,那样的话,你就不要混了。"她说:"我留来干什么?还有一个人的照片,他要不要?我一块给,我刚在电视上看见那个人,是、是个姓孙的副市长。我够意思了吧?" 我和盘新华大眼瞪小眼,惊得说不出话。 "餵!你说话呀!老娘自由惯了,不想整天躲来躲去,他到底怎么说?"阿英非常着急,我看了盘新华一眼说:"你他妈等一会儿,我很快给你回话。" 我意识自己牵涉进来是多么的愚蠢,如何摆脱眼前骑虎难下的处境呢?寻思着,吸菸,烟灭了,想点燃,摸遍身上也找不到火机。 "火机在你手上,找什么找!"盘新华嘲笑道,他已经和孙副市长通过电话。 我抖抖索索点燃烟,长吸一口说:"我他妈魂飞魄散了,你当没见过我,这就拜拜。" "谁要拜拜啦?"孙副市长来得好快,他笑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你走的话二缺一了,况且你本身就是个诸葛亮嘛!" 我苦笑坐下,干脆闷声发大财。他们从各方面深入浅出地分析这件事,我大多听不入耳,拿茶具玩起茶艺。 盘新华向我翻白眼,不快地说:"你能给王一州出主意,就不能给我们做参谋?"孙副市长也目光炯炯地盯我。 我低头把手里的闻香筒放下,支吾道:"就当我放屁。你们......太抬举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妓女了,她看你们简直就是神仙,我不信她敢跟你们作对,想巴结来不及呢!我看这事得快,万一有人给她出谋划策,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网上发了,嘿嘿,就不好办了。" 他们俩对望一眼,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盘新华说:"我们也学一次王一州,照你说的做。不过,一个市长一个局长去会一个妓女,恐怕不大对头吧?"孙副市长也微笑看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晃脑袋说:"我是想自告奋勇,就怕你们担心我将来勒索你们。" "欢迎你勒索。"孙副市长大笑,"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用得着勒索吗?" 艷艷晚饭时间来了电话,我说不回去吃饭,她追问跟谁在一起,我让盘新华接电话她才罢休。 我的车已经给艷艷开,盘新华开来一部全新的丰田"佳美"。日本人不怎么样,做的车子蛮可爱的。我仔细欣赏一番,点火发动。盘新华伸头进车说:"我摆酒等你。" 阿英真是在逃命,住在离市区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里,不肯告诉我详细地址,叫我到了电话联繫。十分钟熟悉新车,我很快来到那个小镇,和阿英边通电话边走,在一个偏僻的度假村见到了她。 第六章 艷照上门(16) "要不要洗个鸳鸯澡?"阿英一丝不挂地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头,两只乳房虽小却已下垂,可能是因为吸毒,身上的排骨像手风琴的琴键,对我一点诱惑力也没有,我宁愿看陈姨。 她见我摇头,坐到我腿上说:"老文,好像跟你从没切磋过,我们先大战几回合再讲正事好不好?"我捏了一下她的黑乳头说:"我的春宫照可不值钱。" 她笑得像只母鸭子,抢过我口中的烟坐上床,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们不抓我了?你骗我也难说。"我重新点上一支烟,轻蔑地说:"你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呀?要抓你,你现在已经在里面了。人家说,你的小姐也可以放,叫你收敛点,尤其不能把未成年的小姑娘也拉去卖。行了,把东西给我吧!" 她呆呆地抽完烟,走进卫生间拿出一个湿漉漉的塑料包。我骂道:"他妈的,你不会是放在马桶里吧?"她嬉笑不答。我打开拿出一个小巧的数位相机,看了几张,不愿再看,大概像素太低,照片画质很差,大多数谁是谁也认不出。 "老文,你如果骗我,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能让你家美人变成丑八怪。"阿英一直送我到车边。 我叫道:"你他妈有没有搞错!老子在帮你。"她说:"你帮他们才是真,老娘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拿你解恨。"我恼怒地挂高速挡冲上路。 天黑透了,进入市区,阿英的话响在耳边。我把车开到一家摄影器材专卖店,买了一只数位相机伴侣,回到车上,把相机里的照片通通复制到伴侣中。再次上路,给盘新华打电话,他说在洋民的酒店等我。 "是文革先生,您的总统套间在顶楼,有两位先生等你多时了。"总台小姐听了我的名字,叫人带我到专用电梯。我心里纳闷:我的总统套间? 总统套间比我家还宽敞,盘新华和孙副市长拿酒杯坐在客厅里,神态十分轻松。我把数位相机递过去,盘新华看也没看直接删除里面的东西。我说:"不检查一下?"他说:"有什么好看的。" 我接过孙副市长递来的酒,在房里东瞧西望。他妈的,这么奢侈的地方,难怪住一晚要上万块,老子可捨不得。
第64页 "文老弟,你对这件事有何感想?"孙副市长问,"是不是很不齿?"盘新华从卫生间出来,也盯我看。 我支吾了一下说:"没想过,这算什么呀!美国总统不更荒唐又有谁在意?"盘新华说:"这里可是中国。"我走到桌边坐下,往杯里倒酒,"这种事我没资格胡说八道,老实跟你们说吧,我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儿子呢!"两个人愣了一下,失声大笑。 孙副市长直摇头说:"看你有时像热血青年,没想到关键时候能帮我们一把,还是无条件的。来!一起干一杯,大家算是荣辱与共了。" 干过杯,我从包里拿出刘卫红的户口材料:"我是有所求的。"他们有些紧张,盘新华接过看了,骂道:"他妈的,你就为了这个帮忙的?"我说:"当然不止,大树底下好乘凉,老子有两棵大树,太阳再大,也能找到树阴。"他们又大笑。 聊了一会儿天,两人要走,我也放下杯拿起包。盘新华挡住我说:"你等半小时。"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在总统套房多待半小时,我是十分乐意的。把能打开的地方全部浏览了一遍,连卫生间也不放过,房间介绍上说,这里曾住过十几位外国元首,其中一个几天前才走。 我在总统们睡过的床上猛跳,直到听见门铃响。 "好哇!跑这种地方来,难怪盘哥神神秘秘的,是不是金屋藏娇了。"艷艷俏生生立在门外。我的脑子经过短暂的运转,弄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对!我这就金屋藏娇。"我拦腰把她抱起,扔在床上,像饿狼一样扑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转变成了人。艷艷光身子在房里四处玩耍,不时发出惊叫,最后停留在泳池般的浴缸里,我看着看着又变成一只狼,跳进浴缸,口中大叫:"亚当来了。" 一夜伊甸园生活,分不清白天黑夜。床头电话响,问是否再住一晚?我忙催艷艷起床,她想赖,我说:"睡吧!不就一万块一晚吗?"她蹦了起来,穿衣服的速度比在家里快多了,退房正好没超时。 房间是以我的名义订的,还有一张银行卡。幸亏艷艷没留意,她正和两个服务员有说有笑,以前在这个酒店打工,如今住进总统套房,自然有得吹。 "打赌?你几时变这么浪漫,打赌赢了,会想到我?餵!你跟谁打赌,是不是盘哥?"艷艷在车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怎么会是他,我们住一晚,够他上半年班了,是你以前的老闆洋民。"我早察觉到洋民跟盘亲华和孙市长的关系非同寻常,拿这个洋大人做挡箭牌,覆盖面非常大。 艷艷不再追问,对车子感兴趣起来,"这么新的车,人家也捨得借你开,让我开开。自动波的车,最合适我们女人开了,你那破车挂挡挂得我手疼。"刚会开车,她是着了迷。 我说:"行,让你开一星期怎么样?"把车停下和她换座,她兴奋得唱起歌。 "这么高兴?"我逗她道,"当初有宝马等你,是你自己不要的啊!"她腾出手打了我一下,"我真要了宝马,你可能自杀也不一定。餵!说正经的,那傢伙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被打后,潘大山天天在报上骂他,把他搞臭了,大概是不打球了吧。"提起劳剑我心烦。 "你是说那只疯狗呀!"艷艷对潘大山心有余悸,"他总算会认人来咬了。" 盘新华来电:"怎么才住一晚?那张卡可以住五晚的。"我说:"偶尔一次是浪漫,天天如此成庸俗了,车子借用一星期行吗?"他说:"我做不了主,你得问艷艷,车是她的。"我叫道:"你什么意思?"他笑道:"急什么!这车不值几个钱,走私的的处理品,早想送你,入了艷艷的名,怕你无功不受禄,现在你不会拒绝吧?"后一句话入耳带刺。 我发呆了半晌,对艷艷说:"还有个惊喜给你,这部车车主就是你。"她不敢相信地看我一下,大声尖叫。我说:"看路!回家再乐。" 我一点也高兴不起,狗给猎人叼回猎物,总会得到一点赏赐。 第七章 两头家(1) 我成了别人的狗,李启明成了我的狗。这小子没走,虽然我安排老吴接管"樱花"分店,可他几个店跑,忙不过来。李启明任劳任怨,哪忙就有他,还踩上以前的破单车。我无心去招人,由他去,但一句话不跟他讲。 "樱花"分店每晚聚集一群日本人,我们只有啤酒供应,他们提出的要求越来越高,我把家里被艷艷封杀的洋酒拿去,竟然一夜间卖个精光,我决定亲自去看看是否值得开个酒吧。 车刚停好,李启明候在路边开车门,点头哈腰沖我笑。我当没看见,径直走进店内。已有十几个男女落座,老吴正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比划,双方都不明白各自表达的意思,急得满脸通红。 "你会英语吗?"我走过去问那眼镜。他打量我一眼,向我鞠躬,还伸出手,用英语说:"您一定是老闆了,请多关照。"握过手,又给我递名片,"我是想问这位先生,能不能在这里放点音乐,您知道,远离故乡的人是很寂寞的。"见他诚恳,我说:"好吧!你稍等,音乐马上来。"他再次鞠躬才走开。
第65页 "九点了,领导,现在恐怕买不到。"老吴很为难。我说:"不用买,去我家拿,我那套音响该换了。"他要跟我走,有店员叫他看单,我等了一下,他还是有忙不完的事,只好招呼一声,准备自己回家拿。 门外,李启明给我擦车,见我出来,敏捷地打开车门。我开车走了几十米,想了想,又倒回去,对他说:"上车。"他钻进车,傻笑看我。 搬音响时,艷艷问:"你没让他走呀?"我说:"你不是怕潘大山那条疯狗吗?咱们现在也有一条了,他再敢惹你,我放狗咬他。"李启明还是傻笑,艷艷在我额上一戳,"快成地主恶霸了。"我想说,其实我也是条狗。 把音响搬到店里,小日本们一阵欢呼。我把老吴叫出门,指李启明说:"你把摩托车给他。"李启明一下跪在我脚边大哭,我抓住他头发扯他起来,"你他妈真把自己当狗了?我告诉你,明天去跑贷款,一个月内把酒吧给我弄出来,听见没有!" 第二天一早,李启明带来银行的人,让我在贷款合同上签字。下午又把隔壁杂货店的转让手续拿来,还带来个装潢公司的经理,酒吧设计方案也做好了。我处理完这些事问他:"你昨晚半夜去找人,还是他们都是你家亲戚?"他笑得有点人样了,"哪里,我以前和他们打过招呼,就等你一句话。"这小子做事有两下子,我从不否认。 "把我当什么了?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我警告你,上回的贷款你没还清呢!"艷艷知道我贷款开酒吧大发雷霆,一星期不让我碰。 酒吧自然是日本风格的,李启明不但进了许多日本酒,放的音乐也是日本小调。这小子搬来一大堆日语书,有事没事跟日本人鸡和鸭一样对话,学了不少,还叫女工们一块学。我讨厌的是,他要学日本人的鞠躬习惯,我为此事开了个会,严禁向日本人鞠躬。李启明以为又闯祸了,写了八张纸的检讨书,我看也没看,点燃扔掉,他更是诚惶诚恐,在我面前大气不敢出。 我最惊讶的是那些日本人,在酒吧不管喝得多醉,从不闹事也不敢非礼女工,相反有次我们的同胞在占女工便宜,还被他们制止,我大大地感到意外。不过,每天晚上,还是从老曾修车店调来像黑社会一样的阿胜和阿正,以防万一。 阿正和阿胜这两个傢伙仍是光头,惹来女工们的不少目光,他们平时厚厚的脸皮也会红,胖阿正对我说:"文哥你早该让我们过来了,不说别的,起码也能解解眼馋。"我说:"想找老婆,减掉二十公斤再说。"他说:"不要这样嘛,胖是我的优点,瘦下来的话肯定打一辈子光棍。"他的滑稽样常引来女工的笑声。 第七章 两头家(2) 别的分店,女工大多是来自职高,唯独"樱花"分店,我交待李启明找些有社会阅历的。一是这条路段比较杂,二是兼在酒吧上班,学生妹难以应付。如今"早一轩"小有名气,而且工资比别的地方高,每有招工,应徵的人络绎不绝。李启明像选美一样,从装修那天挑到开业,定下一批下岗的纺织女工。虽说不是貌美如花,也五官端正。路上行走,回头者不少,阿胜、阿正首先垂涎三尺。 几乎每天我都来酒吧坐坐,在家里,艷艷这个林则徐不单禁菸还禁酒。 抽着烟,手里拿着酒保调得花花绿绿的酒,坐在吧檯里,说不出有多逍遥。天色刚黑,人不是很多,音响播放哀乐似的日本歌曲,我竟有点身处灵堂的感觉。想换点别的听,一个留八字鬍的人走到吧檯前,对我说了一大堆日语,我无奈地摇摇头,他也一脸失望。 "你懂英语吗?"见我点头,八字鬍面露喜色,"太好了,太好了,你一定是老闆,我同事说这里的老闆会英语。"他跟先前我交流过的日本人一样,向我鞠躬递名片,又说:"你的酒吧很好,我们和在家里一样,就是有点不好,你们打烊太早了。" 我解释道:"我们也想延长开业时间,主要是害怕影响周围居民。"想起盘新华讲的事,我说:"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们的人喝多了是不是常闹事?"八字鬍像受了极大的侮辱,脸色大变。一边的阿胜眼尖,靠了过来。 八字鬍盯了阿胜一眼,委曲地说:"你看错人了,可能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普通工人,是工程师和技术人员,都是博士、硕士,怎么会闹事呢?"我也觉有点失礼,叫酒保拿一杯酒,他一饮而尽。 "我不是有意的。"我又给他倒一杯,"因为警方说你们有人喝多后,殴打妇女和街坊,有的进了医院,我们的女工多,有些担心。"他像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的女工的。你说的事有过,我们有时和妓女交易发生冲突,你这里没有妓女不会闹事的。"他喝了一口接着说:"要是你能开晚一点,让我们喝够就好了,喝不够又去找女人,容易发生冲突了。"他妈的,这算什么理由,鬼子毕竟是鬼子,我不再理他。 "那傢伙说点什么,文哥?"阿胜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我笑道:"他想向你挑战,说他一人能把你和阿正打趴了。"这笨蛋认真起来,沉下脸要去找八字鬍,我忙拦住他。
第66页 艷艷这几天落红,不打电话催我回去。天还早,我去儿子家。儿子睡了,我撩起刘卫红衣服吸了几口奶水,想进一步时,她却说:"你忘了,这几天来那个。"我瘫在她身上,"他妈的,你们是不是商量好来折磨我,一来一齐来,一饿一齐饿。"她笑得吵醒儿子。 我又回酒吧去,阿正这胖傢伙,以他的胖为优势,用他浑身肥肉逗乐女工们。不一会儿,跟一个叫阿宁的女工打得火热。阿胜是有贼心没贼胆那种,被两个女工差使得团团转,帮她们干这干那的,还不满他的表现,"亏你那么壮,这点小事做不好。"我瞪那些女工,她们才放过他。我喝到不敢喝才回去。 估计艷艷和岳母睡了,轻手轻脚开门,光脚进去。艷艷每来那东西烦躁得很,吵醒她可不是好玩的。抓住卧室的门把手,转动到半,手机响,听起来像机关枪一样。 "我是王汉奸,我......"是王一州。我气恼地打断他:"老兄啊!也不看看几点了,我干那事的话非阳萎不可。"他发出独特的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们是半夜,我在华盛顿,刚才秘书告诉我,说你找我有急事,什么事这么急呀?"他妈的,我几乎天天打电话去他公司,果子秘书现在才向他报告。 第七章 两头家(3) "我也不知道急不急。"我说,"不过弄不好你的公司可能要收摊。你几时回来,电话里讲不清楚的。"他说:"这么严重!好吧,我也快回去了。" "煲有汤,我给你热一热。"岳母被吵醒了。我忙说:"不用、不用,妈,你去睡吧,把你吵醒了。"她坐到沙发上说:"我整天闲,没关系的,几时睡都行,倒是你要注意身体,天天忙这么晚,别累坏了,啊?" 我听得心里暖洋洋,望她苍白的头发,又一阵心酸。"我身子结实,没事的。你也别闷在家,多出去走走,我看叫艷艷抽个时间和你去旅游几天。"她嘆息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我命苦,碰上艷艷她爸......现在什么我也不想,只盼你和艷艷好好过日子,我就满足了。"她流起泪来。 "你们怎么了?半夜三更还说话,是不是我爸到了?"艷艷睡意朦胧地从卧室出来。岳父早就讲要来,一直没来,反而更让我们提心弔胆。岳母应道:"小文才进家,我和他说说话。"艷艷一下清醒:"你上哪儿去了,我打电话去酒吧没见你,说!"揪住我耳朵进卧室。 天气好,艷艷和岳母出去散步,我吃过早餐她们没回来,拿上艷艷的车钥匙就走。这辆"佳美"车我少有机会开,星期天才能动动。儿子会走了,还能含糊不清叫我,我近来一有空就去看他。 儿子家楼下,刘卫红和陈姨带儿子在草地上嬉耍,我把车开到他们附近停下,这部车他们不认识,没注意是我,我也不声张。 早上温暖的阳光大概让儿子兴奋,他又是走又是爬,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小脸蛋红彤彤的。这情形,让我脑子十分紊乱,如此可爱的一条生命是为我所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体会成就感。可我又不能像别人一样拿他去炫耀,甚至不能告诉别人他的存在。他一天天长大,我高兴之余更多是害怕。 儿子玩得不想回家,刘卫红把他抱起他大哭。我从车窗伸出头,打声喇叭,他们朝我走来。儿子认出我,做出要我抱的表情,我接过他放在方向盘上,他笑得十分开心,脸上挂着泪珠。 "叫,快叫爹。"刘卫红和陈姨也坐进车里。儿子真的叫了,比前几天清晰了许多。我说:"带他坐车逛逛。"刘卫红接过他,他又哭,车一开他就停,注意力已转到窗外的景色。 "又买车了,那辆高尔夫不是好好的吗?"刘卫红问。我还没答,陈姨说:"这车比那部好,宽多了,要好几万吧?" "几万你只能看看。"刘卫红挺识货的,"这是日本车,少说也要二三十万。" "我的妈呀!能买房了,小乖乖,你老爹发财了,叫他把这车留给你,好不好?"儿子在他母亲腿上跳。 我听得好笑,这倒也是个问题,要好好想想,得让他母子多一点安全感。我把车开得很慢,想让儿子看得清楚些。 "文革,文革。"有人叫我。后视镜里,一个穿法院制服的女人骑单车靠边,是高仕明的老婆周玉。我停下车,心跳到嗓子眼。 周玉来到车边下车,疑惑地望助手座上的刘卫红母子,要命的是儿子正在朝我不停地"爹、爹"乱叫。刘卫红笑道:"老文,你看这小子等不急叫起他老子了,火车可能也快到了吧?"我开门下车说:"来得及,讲两句话就走。" "这小孩好可爱。"周玉还在望我儿子。我问道:"你在这干吗?"她说:"你不知道呀?我在这个区法院上班,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吗呢!"我笑道:"送朋友的家属去接他。老高最近忙点什么?有好玩的别忘了我啊。"她说:"还不是瞎忙,写些没人看的书,你有什么好玩的别忘了我们才能是真的。走吧!人家接人心切,有空叫艷艷去玩。" 第七章 两头家(4) 道完别,我把车开得飞快,谁都不说话,只有儿子咯咯笑。 王一州终于露面了,接到他电话我去他公司。这几天,潘大山这只疯狗又在报上骂他,还引来不少报刊的响应。盘新华和我说,有个高中生,肚子给日本人弄大,自杀未遂。我也极其愤慨。
第67页 "文先生,请到王总办公室坐一会,他开完会就来。"王一州的秘书果子向我鞠躬,我冷眼看她,恼怒她不帮我传话,用鼻子哼一声进办公室。 挑出一瓶我认为最好的法国酒打开,端杯斜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看电视,这里居然能看到很多国外的卫星电视。走马灯换了几十个台,主要看一些洋人报导中国的频道。 无论话题涉及政治、经济或其他,且不管有理没理,或出发点是善意还是恶意。问题在于,关于中国的背景画面,大多千篇一律。往往美丽的山水和漂亮的高楼大厦一闪而过。然后,尽力展现贫瘠的小山村、破旧的城市街道、污染严重的环境,再配上衣服褴褛的儿童、一脸傻笑的老人。不听声音,我怎么看也认不出,这是我生活的地方。越看越感觉,这些节目是帕蒂的男朋友马歇尔做的。读书时,首次看此类电视,曾经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毕业,去拯救受苦受难的国家。如今,只想笑。我总算理解西方人了,就好像富人喜欢施捨一样,他们是为了保持那份人上人的心态,居高临下俯视一切。人人过上好日子,如何显得出他们的优越? "你的祖国被如此丑化,你有什么可说的?"王一州在我出神时进来。我点上一支烟笑说:"他们如果美化,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吃饱撑着才去计较这些。" "我在美国。"王一州停顿了一下,给自己倒酒,"几乎天天听到有人叫嚣,向台湾提供先进武器、帮助台湾独立、保卫台湾。看来,中国不改姓,美国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美国佬都患上了恐红症。" "恐红症?"我站起拿酒瓶,"我看是恐中症准确一点。俄国不是不红了吗?照样没好果子吃,只不过换个理由打压罢了。地球只有一个,能够一人独霸,别人是红是黑都别想......餵!怎么扯一边去了?听着,有人要我警告你,你公司的鬼子,以为又回到三七年的南京,你再不管,他要抗日了!" 我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故意措词严厉。 "他奶奶的,居然乱成这个鸟样?"王一州十分震惊,坐到办公桌打了一通电话。不一会,进来好几批人。日语听不懂,继续看电视,画面上是台湾领导人道貌岸然的嘴脸,滔滔不绝地,不知道说点什么。王一州和他的人讲话像吵架,盖过了电视的声音。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呀!"王一州问完话,疑惑地看我,"有两件事可能大一点,一件是跟小姐玩虐待,小姐进了医院,我的人也受伤,可那是交易。警察拘留了我的人十六个小时,罚了款。另一件,就是你说的中学生怀孕,那女孩是有人介绍给他们的,中学生脱下校服哪分得出谁是谁?这帮兔崽子谁不找女人,据说很多人上过,现在是谁弄大的肚子也不知道。餵!你说说,这算什么鸟事?又没去强姦。" "这是你的问题,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我是传话筒,与我无关,我完成任务了。"我也发觉事情复杂,不愿趟浑水,尤其盘新华警告过我。 王一州说:"餵!你不信我的话?好,我叫高胖子来,有些事是他去处理的。"高仕明是他公司的法律顾问。他打完电话,把我已打开的门关上,往杯里倒酒,放我手上,"就当个旁观者,你不是支持我抗日吗?" 第七章 两头家(5) 高仕明来得很快,边用手绢擦拭他脸上的两团肥肉边说:"王一州喜新厌旧,回来就和你这傢伙泡在一起,把我这个老兄弟也忘了。"我笑道:"你别吃醋,你爱上他就明说,我不会跟你抢,就怕周玉不愿意。" "你们俩少他妈废话了,有正事要谈。"王一州是真的急了,无心开玩笑,和高仕明介绍事情的原由。 "要挟!绝对是要挟!"高仕明镜片后的小眼睛转来转去,"你惹恼人家了,那些全是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如果事态严重,政府早就给你颜色看,还会等你表态?你自己想想,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 王一州把雪茄衔在口中,沉思了一下,突然拍我的肩说:"是不是那件事你跟他们说了?" "哪件事?"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回嫖娼被抓,"我还没那么无聊,再说,你不看看人家是谁?想知道也不必问我。" 高仕明问是什么事?王一州也不见外,和他说了。 "你们也玩得太疯狂了。"高仕明笑得流泪,"这事不大不小,不过再加上眼前发生这些,传媒够炒一碟了,也能搞个轰轰烈烈,把你公司名字搞臭。问题是,你在鬼子公司的地位是否牢固?" 王一州点燃雪茄,浓浓吐出烟雾:"这趟回日本,去美国,目的是要把投资重心放到国内,好不容易骗得鬼子岳父同意。鬼子虽然变态却死爱面子,传媒把这事闹得轰轰烈烈起来,我的处境当真不妙啊!" 孙副市长和盘新华这手够毒的,一击就中要害。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跟王一州过不去?为钱?好像没那么简单,恨日本人?也没来由,不必以此解恨。莫非又是"狗"在作怪?有这种可能,把王一州之流当狗使呼,确实不错。 "老文,老文!睡着了。"王一州推我,"你说得对,传媒我能用,当官的用起来比我更加方便。唉!只有走老路了,你去跟他们说,予取予求,我尽力而为。我直接找他们不好了,我看他们也这么想。"真的成一条狗了,我看来又给主人叼回一只猎物,而且是活生生的。
第68页 高仕明说:"这件事其实简单得很,老文你不用找王一州,直接答应他们就可以了,省得大伙干着急。"我听这话很不顺耳。 "来,干一杯!"王一州又恢复他傲慢的神态,"不怪老文,搞政治的人喜欢拐弯抹角,先玩弄你一下,让你见识他的厉害再给你笑脸。" 从王一州公司出来,高仕明要我送。我说:"王一州这么小气?车也不配一部给你。" "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普通客户,我凭什么要他配车?"高仕明像在跟谁赌气。我不再说话,看路开车。 沉默了一阵子,高仕明冷冷地说:"这事你捞到不少好处吧?但愿不是你一手策划的。"我诧异地望他:"你竟然这样想?搞清楚,是我叫王一州跟他们作对的。" "墙头草是左右逢源的啊!"高仕明不停冷笑。我气恼地拍了一掌方向盘,"什么叫墙头草?你不是教授吗?你教我怎么才不做墙头草?"他说:"前几天,罗征去我家,你记得罗征吧?就是向东的那个手下,我以前的学生。"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没老到连罗征也记不住。" "就怕你已经敌友不分了。"高仕明嘆道,"唉!路向东可能万万没想到,他自以为知已的人,竟然跟害他的元凶称兄道弟。" "你讲话要有根据,这不是开玩笑,罗徵到底说了什么?"我有点心虚。他说:"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说也罢。"随我怎么追问他再也不开口。 第七章 两头家(6) 艷艷上班去了,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想起。给高仕明冷嘲热讽一番后,烦到极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早一轩"懒得去看,整天在家和艷艷逗乐,或者听岳母讲过去的事情。要不就去儿子家教儿子讲话,偶尔也给刘卫红"治治病"。盘新华和王一州不论有什么新奇好玩的节目,我一概不动心,毫不犹豫拒绝,有时电话也不接。 腰躺累了,走到窗边抽菸。在家唯一的不好,是抽菸喝酒像做贼一样。 一则电视新闻引起我的注意:"泥街"的拆迁户与开发商发生冲突,两辆汽车被毁,十几人受伤。电视画面上,防暴警察手执盾牌列队,如临大敌。我记得徐老头是拆迁户的联络人,为了收集签名还累出病来,不知道是否参与这起事件?不过,无论如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老头一定睡不着了。 在公园找来找去,不但徐老头不见影,连平时来锻鍊的老人都很少,只好上"泥街"去。 徐老头家门外有一辆警车,我觉得蹊跷,还是进去。家里人不少,好几个是穿警察制服的,徐老头给围在中间。 "你找谁?"一个穿白衬衫的人问我。我指徐老头说:"找他。" "你是什么人?找他干什么?"白衬衫的语气极不友好。我恼了,反问道:"你又是谁?凭什么问我?" "凭什么?凭我是警察。"白衬衫拿一个小本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很快收起。我说:"我没看清,如今什么都有假,尤其是证件。" "咦!"白衬衫冷笑道:"嘴挺硬的,好!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真警察。听好啦,现在我怀疑你聚众闹事,危害他人生命财产,跟我们走一趟。"他回头对其他人说:"别理老头了,反正他跑不到哪儿去,年轻的才是肇事头目。" "他不是泥街的人,"徐老头过来帮我讲话,"你们搞错了,他来找我下棋的。"白衬衫说:"他不是你着什么急?他是来通知你跑路的吧?走!" 徐老头的老伴挡在我身前说:"你们不能随便抓人,还讲不讲理呀?"我笑道:"阿姨,你别管,没事的,他们靠我交的税养命,不敢把我怎么样。" "对!我们会好好侍候他的。"白衬衫一语双关。我要去拿车,白衬衫说:"不错嘛,还是个有车族,我坐你的车。" 来到一个看不清名的公安分局,被带进审讯室,白衬衫马上搜我的身,连皮带也扯下。我说:"要不要我脱内裤给你看?"他揪住我的衣领:"你狂,等下叫你知道厉害。"把我反手铐在一根铁柱子上走了。 过了大约一小时,我数脉搏知道的,还是没人搭理我。又过了两小时,我开始有点怕了。刚才不怕,是因为想到除老头会去我家报讯,艷艷一个电话,盘新华马上亲自来请我出去。现在,我担心等到盘新华知道,我可能已奄奄一息。 约莫快到晚饭时间,终于有人来了,不是白衬衫,来人打开手拷,又把我的物品归还我说:"你可以走了。"我莫名其妙站了一下才走,糊里糊涂进去,又糊里糊涂出来。 回家路上,琢磨着如何跟艷艷解释。 岳父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他们终于来了。让我惊奇的是,艷艷不知道我被警察抓。 "你上哪去了?打你手机,一下午不通。"艷艷不擅装假,谁把我给弄出来的?徐老头自身难保,也没这么大能耐。 我正要回艷艷的话,岳父说:"女人就爱管男人每分钟在干什么?人家小文老是在家里,那像什么话?"他帮我讲好话,不一定是好事。 第七章 两头家(7) 艷艷去接电话,回头小声说:"是盘哥,你接吗?"这段时间,我常不接电话,这个可要接。
第69页 "你搞什么鬼,谁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居然问我是谁,我报了名又断,再打又关机,以为你手机给偷了呢。"盘新华的话把我也搞糊涂了。脑子转好久才转过弯,我大笑起来。一定是警察查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见到盘新华名字很奇怪,拨了一次试真假。否则,我现在还被铐在那里。 "笑什么?"盘新华说,"在家里待不住了吧?星期天去滑水怎么样?"我擦了一把笑出的眼泪说:"可能没空,我岳父来了,改天吧!" 挂掉电话我还想笑,徐老头这时来电话了。 "你出来了?唉,我忘记你家的地址,你店里的人又不肯跟我说你家的电话,我跑到现在,刚刚碰见小李,你出来就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可怜的老头,一定走了不少冤枉路,我交待李启明给他打的。 艷艷和她弟弟在玩耍,我也不打扰。被铐了大半天有些累,和岳父、韦老师打个招呼,进房睡觉。 一觉醒来,静悄悄的,岳父一家已走,只剩岳母一人坐沙发上发呆。 "醒啦,吃饭吧,我留有菜给你。"岳母去张罗饭菜。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心慌慌,把岳母留的饭菜吃个精光才问:"艷艷呢?" "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事。"岳母在厨房清洗岳父一家用过的餐具。我注意到她双眼红红的,像才哭过。 "妈,"我忿忿地说,"你老这么躲他们不行的,他们可能巴不得。你就大大方方过你的日子,看他们能怎么样?"岳母说:"我怕别人笑话,你和艷艷抬不起头。"我说:"你不要为我们想,你老这样郁闷,我们才不开心。" 想抽菸又不敢,从冰箱里拿苹果啃。艷艷进门了,踢掉脚上的鞋喊:"我怕了这三个活宝,看来这次他们打算住到暑假,叫我给他们租房。我受不了了,你快点想办法。"确实是个难题,我啃着苹果,也没什么主意。 "你在外面鬼点子这么多,回家怎么成木头木脑?我不管,我把他们交给你了。"艷艷简直横蛮无理。我还没答,她又说,"明天我带学生去度假村见习,我带妈一起去。" "餵!"我叫道:"你就这样扔下我呀?"她摸我的头,笑说:"你可以去看我呀!两小时的路,反正有车,我也捨不得你,你不是说,惹不起就躲吗?"我说:"你不怕我逼急了,把你爸痛打一顿?"她说:"就怕你打不过他。" 岳母从厨房里出来说:"他不是说,你们举行婚礼,他就走吗?你们把婚礼办了,看他还有什么说。" "妈,"艷艷拉长着音调说,"你不知道,我们不打算办婚礼的,这里一办,文革家那边也得办,上次回他家,说是请亲戚朋友吃餐便饭,你说有多少人?一百多个!真要办婚礼,起码要请好几百人,我怕了。再说,我爸说什么我们都照办,以后怎么得了?" "好了,你们安心去吧!玩开心点,保证你们回来他们走了。"我突然想出了一个赶走岳父的主意。岳母关切地说:"你们可千万别吵翻了。"我说:"不会的,妈,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岳父。"艷艷问:"你想出什么鬼生意了?"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岳父住在上回李启明订的宾馆里,送走艷艷,我去看望他们。在一楼餐厅订了一个桌,点了菜才上去。大概没事,他们起床很迟,按了好久门铃门才开。 韦老师给我倒茶,卫生间里传来岳父洪亮的歌声。小弟坐上我的腿,玩我的手机。 第七章 两头家(8) "他很喜欢你。"韦老师坐下跟我说话,"回上海,天天念着大哥哥。昨晚,要和你玩,我们说你睡了,他还不干。" "昨晚实在累。"我解释说,"一倒下就睡着了,真不好意思。今天特意过来和你们一块吃餐饭,我已经在楼下订桌了。"韦老师说:"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吗,退掉吧,回家里随便吃点行了。"我说:"你上次来,我还没有请过你,艷艷她们不在家,正好有机会。"她仍推辞,"我给你们做也可以的,正宗上海本帮菜可能你没吃过。" "听小文的,去吧!早餐中饭一块吃。"岳父穿戴整齐,他可不客气。出门时,我故意走最后,帮他们关门,但没上锁。 我知道岳父爱吃海鲜,叫服务小姐把活蹦乱跳的海鲜拿来先看再做。小弟高兴得不得了,每一样都要摸一把。 菜一个个上桌,韦老师说:"太奢侈了,我们平时两菜一汤吃不完呢!减几个吧?"岳父吃得正兴,"你不常来,人家小文特意让你品尝品尝,又不是餐餐这样吃,是吧?小文。"我说:"是,是,有好多菜我也是第一次吃。"小弟弟挨我坐,不时问这问那,我要啤酒陪他们,自己没吃几块。 吃了一会,我藉口去洗手间,以最快速度回到他们房里,小心翼翼在行李中寻找感兴趣的东西,没看中什么又原样放好,心里开始紧张。床头柜上的一支派克金笔引起我注意,上面刻有岳父的名字,像是个奖品。犹豫一下放进口袋,观察房里没异状,又迅速回餐厅。 吃过饭,小弟问:"大哥哥,明天我还想吃大虾子,好不好?"我说:"好的,明天我们换个地方,虾子比这里的更大。"我把一些钱交给岳父让他们自己去玩,岳父毫不推辞。
第70页 第二天我又去,小弟见我进门奔来,"大哥哥,我会给姐姐打电话了。"拉我到电话边,念念有词拨通艷艷的手机,跟艷艷说个没完,讲了很久才把话筒给我。 "你的阴谋诡计成功没有?办不到就不要来看我了。"艷艷一开口就问这事。我笑道:"搞不好我明天就能去了。" 岳父问:"今天带我们上哪儿?" "别去太高档的地方了,昨天那餐比上我一个月工资了。"韦老师也打扮好,从房里出来。 我正要说话,门铃响了。岳父说:"洗衣工送衣服来了。"他去开门,一个浓妆艷抹的女人站在门外。 "哇!老闆,你今天好帅呵!年轻十岁了。今晚还要不要我,给你打折。"女人搂住岳父的脖子,岳父慌忙挣开:"你、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女人说:"昨晚还说包我呢!一下床就不认人了。啊!你老婆在,那我走了,对了,你的笔掉我床上。"女人往岳父手中塞笔,转身就走。 韦老师从呆若木鸡的岳父手中抢过笔,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狠狠摔在地上,大步进卧房,拎出行李箱,抓住小弟的手走出门。小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挣扎说:"我不回去,我要跟大哥哥玩。"脸上吃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也被镇住了,她拖着哭喊的小弟越走越快。 "小文,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一定是认错人了。"岳父措手不急,半晌才说出话。我说:"是、是、是,一定认错人了。"他说:"你去把那女人找出来,问清楚。"我说:"是、是、是,一定问清楚。"他又拦住我,"算了,先跟我去追她们再说。"他也去拿行李。 追下楼,好说歹说,韦老师才肯上我的车,她坐在我旁边。我不敢再说话,坐后面的岳父也不敢说。小弟含泪说:"大哥哥,我还想吃大虾子。"说完小嘴又扁。我对他十分愧疚,"你、你等着大哥哥,我一定去上海看你,带你去吃大虾子,啊!男子汉不哭。"我倒有点想哭,连累小孩子受罪,我有些后悔,有儿子后,我变得心太软。 第七章 两头家(9) 离开机场,高兴不起来,在公园和徐老头下了两盘棋后,不回家也不去"早一轩",直接开车去艷艷所在的度假村。 "耍赖皮,任务没完成就来了,我不管你的喔!"艷艷叫道。我说:"往你爸上海家里打个电话,兴许他们才进门。"她真打了,只讲了几句扔掉手机搂住我脖子,亲得我一脸口红。 狂风暴雨过后,两人不愿动,躺床上说话。 "妈这两天心情好多了。"艷艷说,"她今天叫我去给她买画具,说她要开始画画了。我看她挺喜欢郊外的。"她以前讲过岳母年轻时很有绘画天赋,可惜当知青耽误了。我说:"那你们多住一段时间。"她说:"我在这里也没多少事了,过两天和她去参加旅游团,就怕你独守空房,这坏东西受不了。"她抚摸我命根子,我说:"已经被你折磨得有气无力了,正好休养生息,等你回来雄风再起。"她笑着扑到我身上。 李启明请来的酒保真不赖,我喜欢坐在吧檯里看调酒,当然是边看边尝。艷艷来电说,她和岳母出发去旅行了,我在这里坐了三个晚上。 那个留八字鬍的日本人进门直接走到我对面,挑战似的连干两杯,我看得火起,叫酒保摆上十个杯,与他对饮。 "我们不道歉!上一代人的战争,我们不道歉,不道歉......"八字鬍喝完五杯,醉态可掬,他说的是我们昨晚争论的话题。我说:"好!我们也去搞个东京大屠杀,我儿子也不道歉。"八字鬍没了影,原来从凳子上滑下,他的同事把他拖走。 "文哥,我送你回去,我考到驾照了。"李启明跟我出酒吧。我一把推开他,"一边去,老子开飞机也没问题。"头脑还清醒,就是踩油门不知轻重,超了很多车。我不回那个空荡荡的家,回另一个家。 刘卫红很吃惊我这么晚会来,我口渴,没关门就掏出她乳房吸奶吃,也不顾陈姨在一旁嬉笑。吸了几口奶水,我说:"老子是非不明,老子堕落,又怎么样?什么鸟市长、局长,全他妈的卑鄙无耻。老子爱做墙头草,谁管得着?" "夜深了,你小声点。"刘卫红把我半拖半抱进卧室。她给我脱衣服,我也拉下她裤子,她说:"喝太多了,不要来。"我说:"喝多才有劲。"我不由分说冲进她体内。 身上怎么湿漉漉的?我醒了,以为是昨晚喝多尿裤子,我真的老了!睁开眼,看见儿子红红的小脸蛋,正坐在我身上,是他尿了我一身。臭小子沖我笑呢!刘卫红把他拎起,笑道:"明明真乖,知道你老爹昨晚没洗澡,帮他洗了。" 头痛得厉害,跟八字鬍没喝多少,是酒保给我尝的酒太多。 "以后你喝多了,别开车好不好?出事了怎么办?"刘卫红把儿子抱出去又进来。我也后怕,口中仍说:"不算醉,我记得昨晚金枪不倒呢!是不是?" "有脸说。"她一脸鄙夷,"没两下就不会动了,像头死猪。"我哈哈大笑。 从卫生间里出来,喝完一杯热牛奶,马上精神焕发。我对刘卫红说:"要不要把昨晚没做完的事补上。"她却嘆道:"你还不了解你老婆,她挑日子出门的,忘了我们是同时来那个,昨晚还行,今天不行了,谁让你喝那么醉?"我注意到陈姨面露喜色。
第71页 跟儿子玩了一早才出门,路过一家广告牌很大的保龄球馆,心痒难耐,停车进去。 太久不玩了,球艺十分生疏,嫌摆球时间长,要了两个球道,打到两手发酸才罢休。交钱时,碰上了劳剑,想避开,他发现我。 第七章 两头家(10) "文老闆,不认识老友了?"劳剑身后跟着几个不像善类的人。我说:"大球星哪敢不认识,我是怕你老人家太忙,没空修理我。"他笑道:"还计较那件事呀!女人都是你的了,我已经认输,上次确实对不住,因为那事我连球也没得踢。餵!你们几个知道吗?这位文老闆,早一轩就是他开。" "不好意思,有事先走一步。"这王八蛋人多势众,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说:"这么忙呀!想跟你喝一杯呢。"我礼貌地道别,走得相当狼狈。 哪也不愿去了,开车满城瞎逛。手机响不接,路过"早一轩"分店不进去。天快黑了饭也不想吃。在公园附近看见几个算命的,我停下车。 几个算命的都向我招手,我走到一个老和尚模样的人跟前,他递给我一张凳,上下打量我,双眼微闭,慢吞吞说:"施主虽是个大人物,不过呢,你近期的劫难不小啊!" 蛮危言耸听的。我说:"那就请师父给我讲讲。" 老和尚捻着下巴稀疏的白须说:"施主仪表堂堂,眉宇间透出英气,是官场上的人,而且少年得志,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施主血气方刚,恃才傲物,得罪人不少啊!"我想笑,还是忍住。他又说:"施主非但仕途得志,且财运亨通,只是女色太多,不日定有大变。" 我说:"能不能讲明白点,我到底有哪些劫难,如何化解?" 老和尚郑重其事说:"施主劫难有二,一为天灾,一为人祸,天灾乃施主上司所赐,人祸乃施主酒色引带。化解之法自然是有的......"他突然停口。我不愿扫兴,拿出一张五十元,放进他脚边的钵里。 "施主若有不解,可再来。"老和尚转身写了一张纸条给我。 回到"早一轩"总店,赶上吃晚饭。 李启明几人没想到我会来,手忙脚乱地给我添餐具。方姐招呼小四川加菜,老吴去拿我爱喝的啤酒。"早一轩"其实现在属于他们的,我常有来做客的感觉。 跷起二郎腿,看老和尚给的纸条。上面写:"天灾以财色化,人祸用真情解。"我自个大笑,几个人给我弄糊涂了。 方姐问:"什么好玩的事儿?让我们也笑笑。"李启明说:"彩票中奖了,几等奖?"老吴已给我倒好啤酒,我拿杯喝了一口说:"开饭。" "文哥,出去看看我们刚做的霓虹灯,像樱花一样。"李启明兴高采烈走进酒吧,坐在我对面的高凳上。 "你先留心那边的几朵花吧!"我指着正在和日本人搭讪的几个陪酒小姐。李启明说:"正想跟你说这事,她们来找我,我见日本人从外面带人来更容易乱,就睁只眼闭只眼,要不,我马上撵她们走。"他怕我责怪。平时我很少过问,凡事由他做主。 "最好了解她们的底细。"我并不想追究,只是有些担心,"别带进一群吸毒的,我不想惹麻烦。"李启明说:"文哥,他们妈咪说认识你,说你跟一个叫英姐的是朋友。"他妈的,阿英跑我这里赚钱来了。 "去,把她们妈咪找来。"我恼火了。李启明见我变脸,不敢再说话,跑过去拉来个戴眼镜的女人。 "文老闆可能不认识我了,我以前跟英姐做的。"戴眼镜女人扑到吧檯上。我冷冷说:"你叫阿英来,我跟她说。"她说:"好吧!我打电话给她。"她拨通手机和阿英讲了几句,又说:"文老闆,英姐问在电话里说行吗?" 我拿过她的手机:"好大的架子,我五分钟内让你的人消失。"阿英淫笑道:"别生气了,我们可是患难之交呀!我的人不去,肯定也有人去,你愿意给我的人去,还是愿意别的人去?有财一块发嘛,是不是,好老弟?"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第七章 两头家(11) "你保证不准吃粉的来。"我还是有些担心。阿英说:"不会的,我也正在戒呢!"我说:"你够厉害的,想把全市的小姐都收归旗下还是怎么的?"她大笑,"跟你学的,我们也搞连锁店。"我听了忍俊不禁。 戴眼镜女人没走,悄悄对我说:"文老闆,我们不敢惹事的,一个月给你三千你看行吗?"我摆摆手说:"这个算了,只要有点什么事,你们马上走人。"她以为我嫌少,又说:"五千怎么样?"我不耐烦了:"再罗嗦,老子叫阿英换人。" 女人刚走,李启明凑过头说:"文哥,不要白不要,我看见过鬼子一赏就是几百美元,要她们五千够少的了,刚好可以交房租。"我白眼看他,"你以为这钱好拿?万一给逮住要吃官司的,坐牢你去还是我去?"他低下头,一脸不屑。 "我警告你,你私下敢拿她们一分钱,我非但要你滚蛋,还要你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也没得混,甚至要你坐牢,你信不信?"我说得色声俱厉。李启明这下紧张了,"文哥,文哥,你、你放心,打死我也不敢拿。"
第72页 我叼上烟,李启明掏火机伸过来,却有另一个火机比他快,竟然是艷艷学校的钟校长。我十分意外地说:"钟校长!怎么也来我这种地方?不会是我太太给你添什么麻烦了吧?"钟校长笑得很媚,"哪里,哪里,文老闆请看,我把谁带来了。" 我顺他的手望去,王一州大大咧咧坐在一张桌旁,朝我潇洒地挥挥手。他身边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秘书果子,另一个不认识,样子很冷艷。 "今天我去王总的公司,"钟校长说,"拿出你的名片,人家才肯往楼上打电话,连秘书小姐也认识你,我和王总把事一说,他就答应了。"我这才记起,他找王一州是想让外籍学生到他们学校上学。 王一州等我走近,叼起雪茄,微笑说:"你闭门修心,我不敢打扰。今天听钟校长说,你太太不在家,我来看看你闷不闷,怎么样?老和尚打坐也有出关的时候。" "你和我太太的上司说我什么坏话?想破坏我婚姻是不是?"我在他身边坐下。钟校长抢道:"没有、没有,谁不知道文老闆是模范丈夫,赵老师还说你做家务也有一手,更别提事业有成了。我们学校的教师谁不羡慕,就是想挑毛病也挑不出。" "以为这傢伙在家修心养性,原来是怕老婆不敢出门。"王一州逗得两个女的发笑。钟校长又说:"文老闆,你叫赵老师多陪她母亲几天,学校都安排好了,她玩个把月没事。"我说:"那要谢谢钟校长了。" "只听王总说,文老闆是个奇人,没想到还是个模范丈夫。这年月奇人太多,模范丈夫可少得很,我敬你一杯。"那个冷艷的女人豪爽地和我干了一大杯啤酒,敢在王一州面前随便说话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介绍一下。"王一州说,"我们的广告部经理陶洁。"他从不向我介绍女人。陶洁说:"我们合作过,就是没见过面。"我茫然看她,她笑道:"我们王总和公司的形像,不是文老闆一手策划的吗?"大概她讲的是我叫王一州造新闻。 我说:"那早一轩在电视上的广告,一定是出自陶小姐之手了。"王一州曾给我在电视上做广告。陶洁笑得更甜了:"那算什么?文老闆给我们策划的,什么广告也比不上,既省钱又收益大。"我说:"没想到我这么有广告天才,等早一轩破产了,我改行做广告去。"她说:"那样的话,我要失业了。"这女人很会说话。 第七章 两头家(12) "好啦,好啦,你们别对吹了。我还有正经事要说。"王一州插不进话,不耐烦了。他转过头向钟校长说:"你的事我答应过就行了,还有事吗?"神情十分无礼,像在下驱逐令。 我于心不忍,钟校长赔笑道:"打扰王总了,我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小姐,麻烦帮我埋单。"他拿出钱夹子。 我起身说:"钟校长给次机会,平时想巴结,你又太忙,你埋单的话,我太太知道了,非要我睡一月地板不可。"众人大笑,他也开心地收起钱夹,我把他送出门外。 回头坐下,陶洁说:"难怪文老闆和市长都称兄道弟,连太太的上司也恨不得变女人嫁你。"王一州和这女人关系不一般,跟她说我这么多事。我说:"主要是你们王老闆面子大,人家是冲着他才对我客气。"王一州嘆道;"什么面子呀,我现在是臭名昭着的大汉奸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向盘新华转达他"予取予求"的回话后,潘大山和起闹的传媒马上停止攻击。但是,以前的狂轰滥炸,让他的公司形象大跌,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子汉奸公司,我下决心不管此事,故意听不懂。 沉默了几分钟,我扫一眼在酒吧里嬉闹的日本人说:"你来我这里,想监督你手下的业余生活呀?"我有意转题。王一州把雪茄捻灭道:"我才没闲心管这帮王八蛋,找你是真的有事。果子,你来说。" "文先生,这是希望工程发来的传真,请过目。"果子秘书递给我一份传真,她的汉语进步神速。原来我捐的那笔钱,已经在我们家乡建好一个希望小学教学楼,想请王一州去参加落成典礼。 我放下传真说:"这可是改变形象的好机会,轮到陶小姐大显身手了。"王一州又燃上一支雪茄,慢吞吞说:"问题是,你那位向东向西的朋友,我老人家素昧平生呀!"陶洁也说:"是呀!记者问不了两句,非穿帮不可,不过路向东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很有新闻价值。"他妈的,向东成别人的赚钱工具了,他要知道不杀了我才怪。 可这事由我而起,款也是我捐的,不得不管。想了一下,我说:"这样吧!我叫他内弟跟你们一块去,有什么事问他。" "他内弟是谁?和你很熟吗?外人知道内情就不好办了。"王一州问。我说了潘大山的名字。 "那个王八蛋,"王一州拍桌而起,"老子没找他算帐呢!他奶奶的,我给他姐夫立碑树传,他天天在报上骂得我一无是处,弄得现在老子十分被动,亏你想得出让他跟我去。" 陶洁说:"确实不行的,潘大山去了没准起反作用,路向东再伟大也不能让内弟去吹,朋友吹就不同了。我和电视台的主持人也说,我们王总和路向东是朋友,如果能找一个是路向东朋友的人......"
第73页 "你不用说了,今晚不谈这事好吗?"我发现这两人在开口袋给我钻,心里十分懊恼。 王一州达到了目的,眉花眼笑看我,端起杯说:"不谈了、不谈了,我也腻烦了。喝酒、喝酒,我和你翻牌喝,敢不敢来?他奶奶的,我确实需要大醉一场,就怕你没本事成全我。" "成全你太简单了,不准别人帮。"我也想醉,叫李启明找来扑克。阿正和阿胜像哼哈二将站到我身后。 四处都是酒,红的、黄的、绿的......五颜六色的,摆在我周围。 "红桃老k,喝吧。"王一州手中的牌在我眼前晃,很多人在笑,怎么盘新华和向东坐在一起,连孙副市长也来了,我一杯接一杯地喝。 第七章 两头家(13) 不行,我要吐了。马桶真好,像小时候学校的苏式课桌,我趴在上面,老师讲什么我没听见。老师叫我啦!哇!老师真年轻,她居然没穿衣服,我要看清楚点。 我几时掉进海里?老师呢?口真渴,我要喝水,海水真难喝,又要吐了。给我马桶,李启明!你他妈死哪去了?快拿马桶来。刘卫红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你没穿衣服,赶快躲起来,艷艷到了。又是个方块a,不行,我不来了,我要去睡,抱老婆睡太舒服了,谁帮我去呕吐,我好累...... 强烈的阳光刺得我把才睁开的眼睛闭上,习惯地手往边上摸,抓到一只乳房,艷艷真的回来了?不对,艷艷的乳房没这么小。 "你是谁呀?" "你的,不认识我了,文先生?" "哦!是果子小姐,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不是你的家的,是酒店的......" 我终于看清楚不是我家,不是我家就好。果子又缩到我怀里。 "文先生昨晚醉得真厉害,连我是谁也忘了呀?"果子柔声说,她改用英语。我听得懂了,就是转不过脑筋,答不上话。 "你真好。"她又说,"会自己去卫生间,还不打人。"我却发现她肩上有几处乌青,想问又找不出脑子里的英语,只好指着伤痕。她笑道:"是我摔的,我给你按摩头好不好?喝多了头一定痛。" 头给她揉出了英语,我说:"要紧吗?要不要上医院?"她说:"没事的,过两天会好的。"我怀疑是我打了她。头给她揉了十来分钟,像是帮我卸下压在上面的铅块。 他妈的,昨晚真背,给王一州整惨了。开始他的手气就好,总是翻大牌,我喝七八杯他才喝一杯,换李启明发牌,局面没多大改观。五比一的喝法大象也醉。唉!与其让他打电话来奚落,不如主动找他。我拨通他的手机,却是陶洁接,这女人果然给他泡上了,过了一下听到王一州的声音。 我说:"我怕我昨晚醉过头,把你杀了,证实一下。"王一州大笑:"服不服?让你成真的醉八仙了,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老人家也当了吕洞宾。餵!那件事你有记忆吗?要不要我叫小洁重述一遍?"我说:"行了,我正想回去看我妈。" "你不是开玩笑?"王一州惊叫。 我说:"正经事我几时跟你开玩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 走进浴室,果子跟来,我也由她。听她吩咐先坐浴缸边继续按摩,等待放水。我闭上眼任凭摆布,她如同工厂里的女工,舞弄手中的产品。 大醉过后泡在热水中,有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给你擦洗,实在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洗到我命根子时,果子非常认真,我看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含糊地说:"昨晚它也醉了,怎么动也不醒。"看来昨晚已经光顾过。 把我刺激得差不多后,果子灵巧地放入她另一个能容纳的地方,欢快地在我身上跳动,不看脸像个未成年少女。我来了情绪,紧紧搂住她,开始怕她的细腰受不了,不敢大动作,后来什么都忘了。 山上的风很凉爽,可在风中待久了变得有点冷。 我坐在汽车发动机盖上,望着头顶的一朵乌云。快下雨了,全城被朦朦烟雾所笼罩,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里是离城最近的一座山,山上有庙,据说里面菩萨很灵。刘卫红和陈姨去庙里烧香许愿,我不去,我宁可去找街边的老和尚。 过几天要回老家,和艷艷成家后回去过两次,父母也来过几天,我虽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他们还是不肯和我同住,说是大城市人口多人情少。母亲盼孙子有日子了,每次电话,必问艷艷有了没有,连我和艷艷都怀疑,我们当中有人没生育能力,当然我知道我是没问题的。 第七章 两头家(14) "过几天我回老家,可能去一个星期。"回去的路上,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 刘卫红问道:"你和艷艷一起去?"她低头望熟睡的儿子,"你打算跟你家人提起明明吗?"问题就在这里了。 "迟早要说的。"我嘆了口气,"我年过三十,也该有后了。就怕我妈一知道,没两天全镇人的都知道。"刘卫红神色黯然地望出窗外。 陈姨说:"怕什么,你妈想抱孙子肯定不乱说,反正你家那个不常回去。是不是?" 也对,我说:"想把照片带去给他们看,可能我妈连夜都要来看孙子,那可麻烦了。" 陈姨笑道:"好啊!来和我们一起住,也没人知道。"刘卫红说:"人家是有媳妇的,来了不骂我勾引她儿子才怪。"
第74页 "不会的。"陈姨很有把握,"老太太见过旧社会的人,那时男人几个老婆的多的是,你给她生了孙子呢!想你还来不急,要在旧社会,一定把你接回去,做大的也不一定。" 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不再听她们胡说。 我有每天买报纸的习惯,有这种习惯的人一定不少。"早一轩"每个分店附近都有卖报亭,方便了我。在总店办公室看了一会旧帐,想出去买报纸。李启明拿一堆报纸进门,全是我每天必看的。我不喜他拍这马屁,剥夺了我买报的乐趣。 我没看报,问起那晚给王一州灌醉的事。李启明察觉我脸色不对,紧张说:"我、我想帮你喝,你、你不让,后来,后来,你、你还是不让。" "什么后来、后来的,我是说我醉了,为什么让他们带我走?"我有点没事找事。 李启明说:"是、是王总说的,叫他保镖抱你上车去。"我骂道:"你他妈的,你不会叫阿胜他们抢我回来吗?老子要是女的,被他们强姦了怎么办?而且男的也能强姦的。"我发现我横蛮得可笑,忍不住大笑。李启明也赔笑几声,我停他也停。他说:"我、我去樱花店了,文哥,你、你慢慢看。" 按习惯分好报纸,哪张先看哪张后看。这段时间两岸问题成热点,和台湾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翻了几张报纸想看军队有什么动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篇字很少的报导,说是解放军在搞飞弹试射,飞弹横穿台湾岛。不过瘾,想找进一步的报导。 "不好了!文哥,出事了。"李启明失声惊叫回来了。我说:"打台湾啦,还是台湾打过来啦?"他急得跺脚,"不是的!不是的!有个女工出了好多血,她那个......" "笨蛋!人家来例假,可能多来了点,会自己好的。"这小子管一帮女人又没结婚,怨不得他大惊小怪,我继续看报。他还在说:"这,这......也来得也太多了,裤子全湿透,叫她去医院她不去,说是换条裤子,可、可又湿透。" 我扔下报纸,拉上方姐一起去"樱花"分店。 女工躺在酒吧的几张椅子上,面如白纸,下身尽红。我也慌了,对李启明说:"看什么看?快去拿张桌布放车子后座上。"到医院就进急救室。 女工很面熟,我问李启明是谁,他说叫阿宁,我想起来了,是跟胖阿正打得火热的那个,说不定是这王八蛋干的好事。我气急败坏给老曾打电话,他先是沉默,完了大叫:"我把这狗日的头拧下来。"我忙说:"你别乱来,还没肯定。" 医生总算从急救室出来了,我迎了上去。 "你们男人就知道一时爽快,不管女人死活了?"医生指我鼻子,"不想要孩子,就到医院来,都去什么地方啦?看你这打扮,不像缺钱的呀!命是捡回来了,以后还能不能生就难说。"她以为我是罪魁祸首,我也不想辩解,知道没事反而高兴。 李启明嚷道:"你凶什么,他是我们老闆,又不关他的事。" 老曾来了,怒气沖沖扯着阿正的耳朵,拉到我面前说:"全招了,是这狗日干的,小马不拉我,我把他阉了。"说着又是一耳光,打得阿正的墨镜飞出几米远,阿正右眼有团乌黑,看样子在修车店已被打过。 "别打了,到这地步打有什么用。"我知道老曾是做戏给我看。他跟阿正、阿胜的父亲是把兄弟,这哥俩的父亲在一次爆破事故中死掉,十来岁就是老曾供养,老曾才像他们父亲,事事都护着。 人得救了,我不想追究,说道:"以后有事要找人商量一下,你看你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做手术?差点出人命。" 阿正哭丧脸蹲下,"我不知道,就、就两回。她说不和我好了,嫌我是外地来的。"老曾也望我,"这小子看来真不懂,我问他,也是这么说。" "领导。"方姐把我拉到一旁,轻声说,"阿宁醒了,她说和胖子以前就有了,是、是小日本......她怕丢脸......"我气得把手中的烟搓成一团。方姐又说:"这医药费......"我睁大眼看她道:"不至于那么绝情吧?" 阿正见方姐去交费抢着去,我对老曾说:"带那笨蛋回去,搞清楚了,不关他的事,不过你别跟他讲。"老曾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嘆气把阿正拖走。我叫来李启明骂到他哭才离开医院。出这种事,是不是因为我造什么孽引起的?心里窝囊得很,能怪谁呢?怪王一州?还是怪我们的女人贱?如果不是日本人干的,可能我会觉得很正常。 手机响声打断我胡思乱想,我吼道:"我不在!"却听到艷艷的声音。 "撞上鬼了,这么大的火气,又跟谁吵架?" 我把车停在街边说:"你老不在家,我没事就生气,还想杀人呢!"她笑道:"再忍几天吧!我要回去检查是不是雄风再起。"我说:"你回来也没办法检查了,我过两天回老家。"耐心地把王一州的事和她讲。 "太好了,"艷艷很开心,"我正想带我妈去看你爸妈呢!你先走,我跟后就到。" 第八章 捐款危机(1) 王一州的随行人员不少,除陶洁外,还有秘书、保镖、三个电视台的记者,以及青年基金会的一个工作人员。飞机头等舱就我们几人,不禁为家乡的旅游业着急。
第75页 "衣锦还乡,你一定大受欢迎。"王一州的座位和我隔走道。我说:"我当年是殴打校长逃出来的,他们不抓我坐牢算万幸了。" 省电视台的杨主持问:"文先生以前和路向东是老同学?"我说:"可以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他要是祝英台,我非他不娶。" "路向东那一脸大鬍子,还祝英台,做梁山伯也嫌丑。"挨王一州坐的陶洁笑得像个小女孩。和她相熟后,也不觉有什么特别,看来高傲是女人的妆扮之一。 王一州装摸作样地长嘆:"唉!他遇害那天我要在场,可能还有救,医院都这样,怕花大钱救不活,病人家属不认帐。我看他不像短命人。"这傢伙搞这种奇谈怪论也不怕惹恼医院,一定是陶洁出的鬼主意。杨主持很认真地在本子上写。 我不愿看他的肉麻表演,说:"马后炮有什么用?不该死的总是先死的,该死的命肯定长。像我这样的人,今天如果飞机失事,唯一幸存的肯定是我。"陶洁嚷道:"臭嘴!想吓死我呀?我最怕坐飞机了。"我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就算死了也一定很美。" 大伙儿发笑,陶洁打我一下,今天她穿一套紧身套裙,该大的大,该小的小,非常性感,令人想入非非。 "到那学校去用走山路吗?"王一州和青基会的张老师聊了起来,张老师也不大清楚。我问了详细地址,正好那地方我去搞过计划生育,不通车的,有一小时左右的山路。山区的小学不同一般,往往每个小学在各村屯有好几个教学点,我们去参加落成典礼的地方只是一个教学点,不是一所小学。 "怕什么山路,你们有保镖背,我们就苦了。陶洁,你背我怎么样?"我逗陶洁。她骂道:"不害臊,你背我差不多,有脸叫女人背。"我说:"我们去的地方是少数民族地区,习惯女背男,叫做老婆背老公,有吃也轻松。" "你父母身体还结实吧?"王一州和我拉起家常。我说:"我到现在掰手腕敌不过我爸,我妈就别说了,端液化气罐上五楼不用歇的。"陶洁又骂道:"不孝之子,好意思让老妈端液化气,还有脸说。" 一小时多一点,到了我家乡的省城。机场外有两幅大红标语,我看过脸也泛红。一幅写"欢迎王一州董事长",另一幅写"到我县参观"。我们县号称文化名城,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搞这么丢人的杰作。 "哇!老文,你家乡的标语不同凡响啊!"王一州叫道。一群人笑得打跌,我厚起脸皮说:"这是幽默,太深奥怕日本朋友看不懂。" 前来迎接的梁县长我不认识,教育局长却是我的老冤家,和我打过架的校长何有为,他不但升了官,还吃得膘肥体壮。 "真的是文老师。"何有为热情得有点过头,和我拥抱后向梁县长介绍,"梁县长,这是我们中学的文老师,他现在也发了。" 我说:"何校长,你发了才对,再打架我不是你对手,你成重量级的了。"他大笑,"快十年的事了,还记得,你为我们县做了件大好事啊!"我说:"不关我事,我是趁机骗王总的机票,回来探亲的。" 记者们开始忙碌,县里也带来摄像机,我想躲躲不过。 机场到县城有两百多公里,坐在崭新的子弹头面包车里,王一州手指走在前面的凯迪拉克,在我耳边说:"你们县这么富,看来,建小学那村也穷不到哪儿去,你小子有私心。"刚才梁县长叫他同坐,他不干。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说:"到了你自己看。" 第八章 捐款危机(2) 虽是高速公路,也要三个多小时,在昏昏欲睡中进入县城唯一的一家星级宾馆。我对王一州说:"你们有人接待了,我成多余的。我回家,明天再来。" "这怎么行?人是你带来的,你不能扔下不管呀!"去和梁县长他们告辞,何有为不放我走。梁县长笑道:"文老师归心似箭,可以理解的嘛!他带人回来,已经完成任务了。让人家回去吧!好好孝敬父母,也转达我们对老人家的问候。来!握个手,我叫司机送你。"我说我坐三轮车。 每次返乡,总有说不出的兴奋。提出立刻回家,马上见到父母是一回事,主要是我不喜与此类官腔十足的人打交道。以前向东回来,县里领导请他吃饭,他叫上我做伴,我去过一次再也不愿去了。一个白丁和官员们吃饭不是件开心的事,尤其我们县里的官,级别没孙副市长和盘新华那么高,官架子却比他们更甚。 三轮车是家乡特有的交通工具,坐在上面可以慢慢欣赏路上的景色,我们称之为"三马"。上次回来,艷艷坐"三马"坐上瘾,两分钟的路她也要坐。尽管讨厌县里当官的,不得不承认,每次返乡县里的面貌改观都超过我的想像。 我家在距县城十几公里的一个小镇,镇里人大多是古代或近代逃难的外省人后裔,我祖父从福建逃抓壮丁到这里,谁想还是逃不过日本鬼子的屠刀,客死他乡。那年我父亲五岁,小镇成了父亲的家乡,也成了我的家乡,虽然我不是很爱它,可家乡毕竟是家乡,感情还是有的,至少我的父母在这里。 我家是一幢像火柴盒堆砌的四层小楼,五年前建的。母亲坐在门外,不时向路口张望。我坐的"三马"车一到,她站起迎来,身体还是那么健硕。
第76页 "艷艷呢?不是说带她妈妈也来吗?"母亲奇怪我一个人。我说:"有了媳妇忘了儿,她们明天到。"母亲边帮我提行礼边说:"害得你爸一早起来做菜,知道就你一人,也不用那么紧张。" 父亲仍在厨房里忙碌。我说:"老爷子还敢做菜,这次没把味精当盐放吧?"他转头看我一眼说:"早一轩要是没人,我给你做厨师,一个月一千块。"我大笑,抓起一块油炸排骨放入口中,母亲在背上打了一掌,"洗澡去,讨老婆了,还不讲卫生。" 家里有母亲给我和艷艷布置的新房,我们的婚纱照挂在床头上,墙上贴有好几个双喜字。母亲因为我们不办婚礼,大大生气了一阵,她是想我的房间像办过婚礼的洞房一样。 洗完澡,楼下有外人的声音,谁消息这么灵通?在镇上,一起读书和我玩得好的除了向东,还有个叫陆小兵,听说当镇长了。 "大镇长,来我家体察民情呀?"果然是陆小兵。他说:"我来混饭吃的,老婆孩子都带来了。"她老婆也和我打招呼,对他女儿说:"快叫大伯。" 陆小兵在我们三个中最小,结婚却最早,女儿七八岁了。母亲摸她女儿的头说:"人家小兵的孩子这么大了,你呢?自己还像个孩子。"我不禁想起儿子的照片,是否给她看呢? "阿革现在可不得了。"饭桌上,陆小兵和母亲吹牛,"县里的领导都想讨好他,刚才县长秘书打电话给我说,县长请他吃饭、住宾馆,他不赏脸。"母亲惊奇地看我,"有这事?你耍什么臭脾气。餵!你几时认识县长的?"在她眼里,县长是最大的官。 陆小兵又抢道:"阿姨你不知道啊?阿革带人回来建希望小学的,用向东的名字命名。"母亲说:"真是这样呀?以为开玩笑呢!"说着突然哭起来,"高高大大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昨天我见他妈,一开口就哭得不成样子。唉!记得那年我们住五楼,液化气都是他来搬的,你们几个他最懂事,可怎么就......" 第八章 捐款危机(3) 提起向东,大家一阵沉默。最后,父亲说:"阿革妈,你去厨房看汤好了没有。" 这时,陆小兵的女儿在外边叫:"快来看呀!大伯上电视了。"几个人全出去。只剩我和父亲,我说:"没办法,想躲也躲不及。"父亲笑而不答。 父子俩干了几杯,父亲停下筷问:"钱够吗?家里还有一点,我们也用不着。" 陆小兵进来听到这话说:"文伯,哪用得着你的钱,阿革带回来的人,是亿万富翁呢!一扔就是几百万!"父亲说:"难怪县长请他吃饭。" "你躲什么躲?"母亲看完电视,坐回餐桌。"样子挺好的,又不是丑八怪。平时厚脸皮,关键时候忸忸怩怩。对了,那个胖子是你以前的校长,是不是他难为你了?"我笑道:"我现在,让他叫一声爹他都乐意。" 陆小兵的老婆说:"你身边那女人好漂亮啊!那套衣服起码要三两千。"母亲说:"妖里妖气的,有什么好看,等明天我家艷艷回来,那才叫漂亮。"陆小兵问:"怎么阿革捨得一个人走,是不是带别的女人回来了,怕嫂子知道?"这小子明知道我父母对我这方面最不放心,还来点火。 父母果然疑惑地望我,我说:"那是我朋友的女人,明天他们要来我们家做客,我会介绍的。"和陆小兵喝了一会,总觉他越来越像那位梁县长,提不起酒兴,草草收场。他出门时说:"带我去认识亿万富翁好不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我说:"行!你要高兴,明天请他去你家做客,我省一餐饭。" 父亲摆好象棋,和他下了两盘各有胜负,我也意外,他又不像是有意让我。上次回来,他让我一只马我也不是对手。看来和徐老头争斗了这段时间,棋艺真的进步了。 "你一定经常下,有进步。不是开好几家分店了吗?还有时间下棋,生意又黄啦?"父亲也奇怪,他下棋在县里是有名的高手。 "不是的,生意很好,请了个经理还不错,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正考虑回去后准备开第四家分店。平时也闲,下棋自然少不了。"我解释道,琢磨着讲不讲儿子的事。 父亲摇头说:"不对,我怎么觉得你像有事不好开口。" 知子莫如父,我不再犹豫了。望了一下靠在沙发上打盹的母亲,从口袋里拿出儿子的照片,有儿子单独一人的,有我抱他的,刘卫红别有用心地放了几张她抱儿子的。 "有点你小时候的模样,他母亲做什么的?你不是迷上她了吧?"父亲找来老花镜一张张认真看。我点上烟说:"纯属意外,是个护士,在认识艷艷以前,孩子出世几个月我才知道。唉!见她们娘儿俩过得苦,我只好认了。" "这么大的事也不叫我。"母亲醒了,"你们父子俩想瞒着我是不是?"她从父亲手里夺过照片,看得兴高采烈,"带回来、带回来,你不要我们要。"我慌了,忙说:"你想我离婚呀?一回来,没两天全镇人民都知道我有个私生子,搞不好小兵来收超生罚款呢!" 父亲嘆气摇头,拿水烟筒点燃,抽的声音很大。 "这样偷偷摸摸不是办法呀?"母亲焦急地要找个说法。我说:"没办法的,这小子命中注定是偷偷摸摸。"母亲抹起泪,"真可怜,好好个孙子又不能认。"我说:"你先可怜你儿子吧!我那边住着岳母不说,还常来个烦人的岳父。我现在两头受罪,你说该不该可怜。"
第77页 "你活该!"母亲擦净泪水,"谁让你风流成性,自讨苦吃。我才不可怜你,我可怜艷艷,嫁你这个负心鬼。"我理亏,不敢顶嘴,接上一支烟。 第八章 捐款危机(4) 父亲放下水烟筒说:"少说点没有用的话,偷偷摸摸也要算计算计,他三十出头了,骂他管什么用?"母亲说:"以前在家多好,操心他讨不到老婆呢,出去就学坏,给你讨两个来!你说气不气人?我不管!既然孩子生出来了我就要去认,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父亲拿她没法,又燃起水烟筒。我说:"你想去也行,艷艷明天回来你别说漏嘴,和街坊也不能乱说的。"母亲总爱找人分享快乐,这一条我猜她肯定办不到,唯一的办法是不能让岳母和艷艷在家太久。 "谁呀?"有人敲门,母亲起身去开,我跟在后面。 艷艷笑盈盈站在门外,夜色也挡不住她的光彩照人,母亲说得没错,见到她才知道什么是漂亮。她扑了过来,我想闪,她扑向母亲,亲昵地说:"妈!我连夜赶回来看你的,你高不高兴?"她只顾搂着母亲撒娇,行李丢了门外一地。 "你要不要吃口奶?"我有些恼。她啐我一下,又继续和母亲亲热。岳母想去拿行李,我说:"妈,你进去坐,留我拿。"艷艷这才想起她自己的母亲,说:"妈,这是我妈。"这是什么话? "亲家,你总算来了,我的眼皮跳好几天了。"母亲拉着岳母的手进家。 我对艷艷说:"你吃错药还是怎么的?这么晚了,电话也不打一个,坐三马回来,你走回来不更好?"她还知道心虚,"想让你们惊喜嘛,谁知道路这么黑。"我说:"惊是够惊了,差点没给你吓死。"母亲拉过她,"你凶什么!等下我给你一嘴巴。来!吃饭去,以后先来电话,不安全。" 我突然想起那些照片,往茶几上看,已不见。父亲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艷艷献殷勤说:"爸,让我来吧。" 艷艷今天穿一身白,母亲说:"仙女就这模样。" 来到县里的宾馆,门僮只顾看她忘记开门,我只好自己动手。电梯里的男人更无礼,专盯不该看的部位看。女人也看,可能是想在她脸上划道疤。在城里有人这么看过她,但不像小地方,这么不约而同,直截了当。 "换掉白衣,再往脸上抹一把灰。"出了电梯我给艷艷下命令。她笑道:"这里人怎么搞的,男人像色狼,女人像醋缸。" 何有为站在走廊和几个人讲话,看见我后快步过来,"文老师,你来了,你的房在这边。"他们还真把我当回事,连房也给我留着。 "你们休息一下,车子马上来接你们去参观。"何有为帮我们开房门,又望艷艷问:"文老师,这位是......"估计是王一州和陶洁不像夫妻,他不敢乱认。我说:"我老婆。"他和艷艷握手,"是弟妹呀!" 关上房门,艷艷说:"这人真无聊,握得我手好痛。"我说:"你手痛?我心痛呢!谁让你穿这么耀眼?有碍观瞻。" 拨通王一州的手机,还是陶洁接:"找一州啊?"他妈的,王总成一州了,但愿她嘴不多,别把我和果子的事捅出来。我说:"就找你,见你大包小包,找你借套衣服。"她咯咯笑,"你想男扮女装呀!警察找你麻烦了?"我说:"你来了就知道。" "真麻烦,不合身咋办?"艷艷耍脾气坐床上。陶洁很快过来,我和她解释完,她打嘴说:"啧!啧!怪不得,是想借我的破衣藏娇哩!"我说:"让她变成连老头也不愿看的那种。"艷艷打了我一下才和陶洁出去。 "你老婆跟得够紧的,幸好没要果子来,不然有戏看喽!"王一州穿睡衣进来。他大概给两个女人赶出来,进门就往床上躺。 第八章 捐款危机(5) 我打开电视看,问王一州:"昨晚战况如何?我们县领导够热情的吧?"他跳起来骂道:"你这叛徒,把我们卖这里就跑,县里四家班子,你一杯我一杯,老子差点出洋相。"我笑道:"想改变形象总要付出代价的。" 两个女人回来了,王一州大肆打击:"换什么换,美就是美,穿麻袋也挡不住,换这套我见也没什么区别。" 艷艷换了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妆也卸了,仍旧是惹眼。陶洁也说:"是啊,我这套是最普通的了,她穿就是不一样,有些人是天生的衣架子,没办法的。"我说:"再不行,往嘴巴上画道小鬍子。"他们大笑。艷艷骂道:"你神经病,我干脆戴面具好了。" "面具不必了,戴副墨镜不就得了。"王一州笑够了。走出门外,摘下保镖的墨镜,给艷艷戴上,"凑合着用吧!小地方买不到东西,回去我送你几副。" 何有为带梁县长进来,说:"车子准备好了,王董事长,可以走了吗?"我给他们让座,梁县长四平八稳坐下,望了艷艷一眼不再望,墨镜的作用真不小。和梁县长寒喧几句后,王一州问:"今天我们有什么安排?"他的随行人员也都一起进来。 何有为看梁县长,梁县长像作报告一样清清嗓说:"啊,今天嘛,带大家参观化工厂和砖瓦厂;明天呢,是糖厂和水泥厂;后天搞学校落成典礼。王董事长先熟悉一下我们县里的环境,想投资哪一方面,我们可以提供最大限度的优惠政策。"
第78页 王一州十分惊讶,张口结舌看我,我也糊涂了,怎么一下子变成投资了? "梁县长。"杨主持可不把一个县长放眼里,"王先生好像不是来投资的呀?我们也是来做向东小学的专题报导的。" 梁县长笑容可掬说:"这个我们知道,我们是想让王董事长随便看看,也许他对我们的某些项目感兴趣,投资多少没关系,慢慢来嘛。是不是?记者同志,你们来自发达省份,也可以为我们县做些宣传嘛。" 王一州像是不打算马上表态,叫保镖回他房里拿来雪茄,抽得四处乌烟瘴气,艷艷和陶洁都跑出门外。 "梁县长。"王一州抽了半截雪茄,才缓缓地说,"实在抱歉,我们公司搞的是高科技项目,投资只放在沿海地区,内地我们从不考虑。我看参观就免了,我和记者先生的时间都很紧,请尽快安排落成典礼,太麻烦的话,典礼也不用搞了,我们看一眼学校就走。" 青基会的张老师说:"这个由我们负责,已经有人在安排,王先生几时去都行。"王一州点头道:"那太好了,明天吧!老文,你看怎样?我等下想去看看你父母,我想问问,他们怎么生出这么个怪儿子来。当然了,最主要是去慰问一下向东的母亲和家人,感谢她为国家培养出一个好公僕。"他在和我们同来的人说话,像是忘记梁县长和何有为的存在。我见不妥,想说点什么,梁县长脸色阴沉起身离开,招呼也不打一个,何有为打眼色示意我出去。 何有为带我到另一个房间,把包扔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给我递支烟说:"看你的了,文老师。很简单,叫王董事长和梁县长走一走,上上电视,草签个意向,至于投不投资全由他。"我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马上就换届了。"何有为起身在我眼前走来走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梁县长保住了,你哪天回来也有个照应,对大家都有好处。" 原来如此,梁县长是想出风头要政绩,协议签在这儿,人家投不投资怪不了我,政绩上有引资多少就行。胆子够大的,这种事也敢拿来当儿戏。我说:"我只是来陪他玩玩的,恐怕这个忙我帮不了。" 第八章 捐款危机(6) "不愿帮才是真的吧?"何有为瞪我,歪着脑袋说,"我了解过,姓王的和路向东最多不过普通朋友,会扔两百万为他树碑立传?搞广告效应也不必花这么大的冤枉钱,不是你唆使他才怪!你帮这忙是举手之劳,何苦装清高?大家都心照不宣。" 我笑道:"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这也算清高,那我还蛮清高的。"我起身就走。何有为叫道:"等等!你们要住免费,搬到县招待所去,希望工程可没招待费,也没车。落成典礼县领导也去不了,我也忙,我会找人给你们带路。" 我大笑:"我们本就打算这样。"他望我的眼神像从前和我打架时那样。 王一州在我房里和杨主持掰手腕,大家围着看。 "不是吹的!"王一州嚷道,"我那年流浪到上海,专靠跟人掰手腕赌钱。这还用问?肯定是赢多输少了,不然早饿死在上海滩。"可能又是陶洁帮他设计的伎俩,让记者们有花絮可写。 "县里抛弃我们了,不知道会不会饿死?"我挤进去把情况和他们讲。 王一州又发出他标志性的大笑,说:"陶洁,你去叫秘书处理后勤,对了,把接我们的油钱和昨晚的饭钱加倍给他们,那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也不想让人骂。"这傢伙时时不忘演戏。 张老师说:"我也奇怪接待的规格太高了,原来是这样。"杨主持则不停地嘆息,"这么好的素材,早知道我叫上几个大网站的记者,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王一州一点不在意,继续向别的人挑战,还真的没人比他手力大。直到他的秘书进来和他讲了一通日语,他暴跳如雷,吼声连连,秘书不停地鞠躬。 陶洁解释说:"去租车,租不到,宾馆的已经租完了,外面的居然也让人租光。文老闆,在你家乡做租车生意肯定发。"真有点匪夷所思。 "太过分了!"艷艷也叫起来,"不给车就算,还不想让人家租,简直是土霸王。" 我说:"这就叫富不和官斗,钱不敌权。"王一州冷笑道:"我偏不信这个邪,老文,这里有汽车卖吗?去买部中巴。"我听了吓一跳:"你以为在日本呀?买单车差不多。"他不假思索说:"单车也行,我们就骑单车去你们镇。" 记者们来劲了,巴不得越新奇越好,跟着起闹。艷艷说:"买什么单车,三轮车满大街都是,我不信他们能全通知到。"她对"三马车"念念不忘,自然记得。 "不是说中午县长请吃饭吗?这么多三轮车惊天动地的,以为是鬼子来了呢!"母亲和岳母站在门外迎接我们。我想说,真是鬼子来了。 王一州卖乖地叫道:"大妈,县长不要我们,您要不要?"母亲笑道:"要,大妈要,小猫小狗大妈都要,别说是人呢!"王一州在我耳边说:"母子说话都爱占人便宜。" 家里原本见宽敞的堂屋,一下变得窄小,众人像是来参观,到处都看。王一州对一把老太师椅大感兴趣。
第79页 "这是明代的。"他一本正经地说。大家拥到他周围,听他卖弄渊博。其实,那张椅子最多是清末的,破四旧时,母亲花一块钱买回,我懒得扫他兴。 王一州胖大的保镖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引来邻居的小孩观看,对后脑上的小辫指指点点;他的秘书,只要坐下就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没见空闲过;艷艷和陶洁大概已到楼上比试衣装去了;父亲不在家,这个时间他一般在和棋友下棋。 我在门外抽了两支烟才进去。王一州还在吹,"......这种椅子,明代时只许官家订做,百姓不得仿造,到了清朝,乱了套了,不过这张是真正的明代官椅。"我听了想笑。母亲和岳母听得很认真,其余人也一样,连载我们回来的三轮车司机也听得津津有味。 第八章 捐款危机(7) "你出多少钱,卖给你算了。"我打断道。王一州笑说:"这是传家宝,败家仔才卖。"我说:"好吧!等我想当败家仔再找你。时间不早了,去不去向东家?"他夸张地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走,马上走。" 王一州仿佛下乡度假,打扮也像个旅游者,反而他西装革履的保镖像大老闆。 向东家在西头,我家在东头,也就几百米距离,大家不坐车了,走着去。沿途,王一州不放过卖弄的机会,讲解起老街上的建筑,这是哪个省的,那又是什么年代的,老街上的旧骑楼不少,这傢伙讲得确实有根有据,我不得不佩服。高仕明说,他在国内读过硕士,到日本拿到博士学位。以前有所怀疑,看来肚子里确有墨水,不全是坏水。 向东家是一间旧木楼,他母亲和妹妹一家同住,他父亲几年前过世了。进门看见厅堂中央摆着向东父子的灵位,我黯然站住。向东的妹妹闻声露了脸,又转身往里屋跑。 "向梅!"我喊住她,"不认得我了?"她大概给记者们的的长焦镜头吓着了。看清是我,怯声说:"阿革哥,你、你带这么多人回来呀?"我简单讲明来意,和她并肩进里屋。 "你爱人和孩子呢?"我望空无一人的里屋。向梅说:"出去了,我妈在楼上,我、我叫她下来。"楼梯传来脚步声,向东的母亲出现,王一州等人立即拿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是阿革呀?"向东母亲头发全白了,"哟!来了这么多客人,快请坐呀!站着干吗?"她是我的小学班主任。我上前叫了声:"伍老师。"一一向她介绍各人,介绍到艷艷时,她说:"我跟你妈讲过,阿革有出息的,不用操心,这不,媳妇也娶这么俊的。"拉艷艷在身边坐下,又说:"难为你们老远来看我,向东走一年多了,我以为人家早忘了他,连我也觉得他仍在那边好好的,和以前一样。"艷艷忍不住流泪。 王一州说:"不会的,大妈,我们都在心里念着他,建希望小学的目的,就是让后代永远记住他名字。其实这些是多余的,就算不这么做,他在人们心中,同样永垂不朽。"他一下变成个当官的了。 向东母亲说:"谢谢你,王先生,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没那么伟大,但你们这么做,给好多山区的孩子有个安全读书的地方,他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们的。"她说得有些哽咽。 "请问大妈,你对组织上处理路向东同志的后事,有什么看法吗?" "你相信他真的是被劫杀的吗?"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 记者们开始发话了,我急道:"餵!餵!各位,搞清楚,不是记者招待会,说点别的行不行,要不请你们走人了。" "没事的,阿革。"向东母亲说,"我受得了,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跟谁说。他们不问我也要讲的。"我只好打住,杨主持得意地瞪我。向梅从外面进来在我耳边说:"小兵哥找你,叫你出去。"我正好不想听伤心事,快步出门。 "我到处找你,"陆小兵蹲街边抽菸,给我递来一支,"你妈说你在这里,我赶紧来了。唉!你们真是的,又来打扰伍老师干吗?向东不在那几天,我和老婆天天来陪,以为你会回来,影子都不见。她顶过来了,这样子一闹,肯定又想不开。你们拍屁股一走,我还要给你们擦屁股。" 这些话不是没道理。我先前并不想让这么多人跟来,拗不过王一州。吸了几口烟,我说:"你找我就为这事?"陆小兵说:"当然有事,我跟你说,你们把县长得罪了,人家要你们办不成事。" 第八章 捐款危机(8) 我冷笑道:"他总不会把我们驱逐出境吧?" "比这个更严重。"陆小兵跳起大声说,"刚才县长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是向东的死,组织上没有个定论,不宜以他的名字做校名,叫我通知你们。看看,你们惹出什么祸来?向东人死了都不得个安宁。" 我把烟狠狠扔在地上,又拿出一支点,破口大骂:"真他妈的小人,老子咽不下这口鸟气,大不了退捐。"他说:"楼盖好了,还有一处开工到半,想退你怎么退,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钱,你的话人家就听?"我想了想,跑进去拉出希望工程的张老师。 "我们可是有协议在先的。"我气势汹汹,"不以路向东名字命名的话,我可以去法院告你们,我不捐了。"
第80页 张老师十分震惊,"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变化呀?"我把事情的原由和他讲,陆小兵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张老师叫道:"扯淡!他们管不着。路向东能不能命名是我去调查的,他是我们省的人,和县里有什么关系?他在这里又不是罪大恶极,凭什么不让命名。陆镇长,你去转告你们县里,不让命名请马上下文,我找你们省里,建学校的款由他们自己出。文先生,我们另找个地方建向东学校,你看怎样?不一定要退捐的。" 我点头说:"好啊!就这么办!大不了我把我父母迁走。" 陆小兵心事重重踱来踱去,等张老师走了,他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不就签个名字吗?梁县长他们要求又不高,这样的话,向东也能风光一下,不也是你的本意吗?大家斗个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我还想沾点光,这下好啦,惹一身臊。" 我听他的话,觉得很滑稽,大笑道:"陆镇长,要不我看这样,咱们俩到菜市场去打一架,证明你跟我们没牵连了,好不好?"他连声嘆气,不再说话。 里面的一行人出来了,王一州说:"我们是陪你来看老人的,你自己却跑了。"我给他介绍陆小兵,他竟不理陆小兵伸出的手,冷冷说:"不敢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艷艷叫道:"文革,你进来。"我趁机走开。 向东母亲变了个人似的,刚才坚强的神情不见了,目光还有些痴呆。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她身边,不敢看她。 "小时候你和向东一起,"向东母亲口中喃喃,"你犯错误他肯定有份,他犯错误你也一样有份。你们读书到大学,都是一起的。工作了,你们不听我的,出去闯世界,偷偷熘了,一年多不回来,写信安慰我说,样样好。要是样样好,你们也该回来呀。你说向东是不是没空,还是他捨不得路费,有孩子了,是该节约,可也不能忘了妈妈呀?" 艷艷转头擦眼泪,我害怕地说:"伍老师,你醒醒,向东回不来了,他、他死了。" 向东母亲没望我,我以为她没听见,叫过向梅,想问她怎么回事,还没开口,向东母亲已抓住我的肩使劲摇晃,"谁说他死了!我昨天和他通电话,他说他要带儿子回来,你胡说,你从小就爱说谎,爱骗人......" "妈,我哥来电话了,你快去接。"向梅拉过母亲。她母亲立即放开我,小跑上楼接电话去了。 父亲摆出我在家时才用得着的大圆桌,一伙人见我父母随和,吃相都不雅观。当然,王一州、杨记者之流也忘不了卖乖,嘴巴一空就夸上几句。王一州更是说:"我在钓鱼台吃的菜,也不过如此。"我差点没呛着。父母自然高兴,只顾介绍菜,忘了吃。 第八章 捐款危机(9) 我吃得一点不开胃,向东母亲的模样老在眼前,我发觉一时兴起的捐款,不是个好主意。 有人敲门,母亲去看,回来说:"小兵在门外,叫他不进来,说是找你有急事。"我放下碗筷出餐厅,堂屋没人,这小子居然大门也不进。 "真怕我连累你呀?"我笑道。陆小兵呆站在门外晒坪上,像没听见。我又想开口,他猛地转过身说:"阿革,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叫王总签个字吧!我都准备好了,你让他动个笔、盖个章完事了。"他塞给我一份合同模样的东西。 我不耐烦地看了看合同说:"不得了,一个亿!能把你这个小镇买下来。你疯啦?这种合同,骗狗狗摇头,肯定是你搞出来的,人家县长没你这么笨,你他妈的连骗人都不会,就算签字,你也捞不到好处。" 陆小兵说:"县里的也有,在这里,他们胃口更大,两个亿。你看着办,任选一份,签完我们明天叫电视台的人来。" 我对他彻底地失望了,推开他又递来的合同说:"小兵,你的本事哪儿去了?非得靠这个爬上去吗?"他笑笑:"有什么呢!别人爱看,我们就做呗。像小时候扮家家,当不得真的。" 我很痛苦,想像着倘若我在家,也有他这么个位置,会不会一个样?官位的吸引力真的那么大?又觉得他可怜,我拿出烟,给他一支说:"你最好别当这个官了,这样干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小心还得坐牢。我都够累的了,想不到你比我更累,看你这样我伤心。" 陆小兵的眼神突然变恶毒,我仍不放弃,继续说:"听一句,别干了,你要是想做点别的,要资金的话,一二十万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突然扣住我衣领大吼:"我告诉你!你在和镇长讲话。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牛,不但你父母归我管,你小子同样归我管,轮不到你们这些剥削人民的傢伙讲话。" 我长长地嘆息,摇头道:"你有脸提人民,我帮你脸红。你这个样子,人不像人狗不像狗的......"不留神,下巴吃了一拳,牙齿磕破嘴皮,火辣辣的痛。我擦了一把血,笑道:"你总算没笨到家,还真用上打架来和我划清界线。不过你从小不是我对手,全镇人知道,我不打你不够真,最好也让你流点血。" 我是来火了,陆小兵仍不是对手,躲了几下肚子给我踢中,跌倒在地,我揪他起来没头没脸地猛揍,他叫唤着:"做戏的!轻点,哎哟!"我更恼,叫道:"老子才不和你做戏。"专朝他嘴上用力,正想往他身上踩,被人从后抱住。
第81页 "够了!"父亲威严的脸离我很近,把我推开,扶起陆小兵,"要紧吗?我和你上医院?"陆小兵呻吟爬起,摇摇头,一瘸一拐走了。 "三十岁了还打架!小兵也是的,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母亲唠唠叨叨责备。我说:"我没这种朋友。"艷艷过来察看我嘴上的伤口。 王一州一直坐在餐桌旁,递酒给我,严肃地说:"大妈说得对,你不该打架的,怎么能和人家镇长打架呢?尤其严重的是,有架打也不叫上我,更不对啦!"人人以为他有什么高论,听他讲完,哄堂大笑。。 父亲可不跟他们疯,要我把事情前后说一遍,像我小时打架回来被审问。他对我的解释还算满意,没说什么,继续品他的酒。 陶洁说:"照这意思,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吗?我看别跟他们较劲了,给他们签个假协议,反正无所谓。"她关心的是王一州此行的广告效应。 第八章 捐款危机(10) 我不愿说什么,望王一州。王一州说:"别望我,你惹起的事,当我来慰问向东妈妈,当然还有大叔大妈。来!大叔,咱们喝酒,吃一餐饭这么多事。"他找父亲干杯。陶洁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下,欲言又止。 杨主持说:"和他们签这种协议,像什么话?不管落成典礼能不能搞,我们都要做个专题,让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两位记者也贊成。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如果有变化肯定通知我,明天我们还是照去,真有变化了,再说吧!"大家觉得只好这样,却没了继续喝酒的兴头。 转移到客厅喝茶,母亲从外面带进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人。 "阿革,他说是你学生。"母亲说。我站起来,茫然打量来人,"你是我的学生?"实在想不起,我甚至忘了曾做过两年老师。 "快十年了,文老师,"来人的笑脸有不少皱纹,"记不记得你去代过英语课,你骂过一个学生,他把东方和西方两个单词老是搞混。你说,你每天去的地方也忘了吗?w、c,w、c,w是西,冤枉你是孔子的后代!我就是那个学生。"众人又乐了。 艷艷说:"蛮像你的,只有你才这样教学生。"我模糊地记起一些,"你叫孔什么军吧!想不起了,我真的有些老了。" "孔志军。"他笑道。我说:"对对对!我爱叫你孔老二,没错,你好像也做老师了,是吧?我记得你上师范。"他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现在也不做老师了,我在乡里,你们建的希望小学在我们乡,我来接你们的。"我心里有点怪怪的,大概刚和一个镇长打架又碰上一个乡里的,恨屋及乌。 "当老师不好是吧?"我转头到一边去拿烟点上,"你不会是个乡长吧?" 孔志军忸怩说:"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领导找我谈了几次话,就给选上了。"我把烟从口中取下,睁大眼望他说:"你还真是个乡长!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记得我这个老师,希望小学的事,不搞了,你去问你的县长。"我不客气地把他轰出门,他莫名其妙地看我,张老师跟了出来。 "文老师,我、我说错什么了?"孔志军的样子倒蛮朴实的。我摇头道:"去问县长就知道了,我不想多说这事。"张老师拉他到一边嘀咕了一阵。他大声说:"不行!我们还有两个教学点刚下基脚呢!冬天到了怎么办,孩子们等着教室用,这一拖拖到几时?我找县长去。"他走到路边的一辆旧吉普车前,又回头说:"文老师,我先走了,你慢坐。" 我进门母亲就说:"你怎么能这样子呢?人家对你那么亲热,有个学生当乡长不好吗?像仇人似的。"我说:"刚才来的镇长,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呢!不说了,我现在一见当官的头就痛。" 王一州在和父亲下棋,不阴不阳说:"你只是现在头痛,等你走了,大叔大妈他们那才叫头痛。"艷艷叫道:"不会吧!难道、难道陆小兵敢对我爸妈怎么样?"母亲听她这话也很紧张地望我,我说:"大不了,你们跟我走,早就想叫你们过去了,回去我马上买一套大点的房。" 王一州有意添乱,笑嘻嘻说:"没准你这傢伙想逼大妈去给你带孩子,故意唱这场戏出来的。"父亲这时不知道吃他一颗什么子,声音很大。 "文老师!搞清楚了,今天举行落成典礼,省教委也来人了。"孔志军边喊边进门。我对手机话筒说:"你先等等......孔乡长,有什么事?"我冷冷地望他。 第八章 捐款危机(11) 艷艷瞪了我一眼,转头招呼孔志军:"你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讲。"孔志军没坐,理理他的头发说:"我来接你们,马上走,还有一段山路呢!"我也觉有点过分,招手让他坐,对话筒说:"这样吧!车子什么时候来,我再通知你,我们一时走不了。"我正准备叫邻县的朋友帮租几辆车去省城。 我穿上外衣,艷艷也要去,"我想看看希望小学什么样的。"我说:"没听说走山路吗?我可背不动你。"她嚷道:"陶洁能走,我也能。"我只好让她上了孔志军开来的一辆中巴车。
第82页 山区公路不以公里计远近,两个多小时其实不过走了四十来公里。到乡政府所在地,已近中午。这个乡我待过一个月时间,和向东去闯世界,很大的原因是常被抽调下乡。乡政府还是以前那幢五十年代的旧楼,王一州四处看了看,点头说:"嗯!这才像个贫困山区。" 孔志军把人带到会议室,指挥几个办事员为我们端茶倒水,很有点领导的味道。想起以前下乡,乡长在我眼里可是个大人物,不到十年,乡长成了我的学生。我最关心的是厕所,仍在老地方,几十米外能闻见臭气。我悄悄对孔志军说:"吃的不重要,你的wc可是谁都要参观的。"他挠挠头笑道:"十分钟就好。"急火火带人出去。 开饭了,菜是豆腐、豆脚、豆芽和闷黄豆,外加一大碗切成手掌般大小的五花肉,还有一盆青菜汤。孔志军想说点什么,我抢道:"你是装穷呢,还是想告诉我们,你这里豆子收成不错?"他低头笑说:"不、不好意思,穷地方,请大家包涵。" "没关系,没关系!"王一州吃马草一样夹一大把豆芽入口,"挺好的,正宗的纯天然食品,城里可吃不上。" 杨主持用摄像机对准这些菜说:"孔乡长好胆量,不仅有捐款的富翁还有省里、县里的人,连酒店也不上,吃这些,鸡都没一只。"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孔志军也不在意,不停地点头赔笑。见大家开吃,他说:"吃过饭,休息一会我们进村。"说完走了。 王一州和陶洁在镜头前吃得津津有味,杨主持收起摄像机,他们停筷不动了。艷艷吃了几口稀饭,和陶洁坐到一边,吃她们自带的巧克力。其余的人也吃得很快,不一会,只剩我一人,菜像没动过一样,我吃东西慢,不管菜是好是坏。 吃饱后,王一州邀艷艷、陶洁打扑克,我独自离开乡政府,故地重游。在破烂的小街上走了圈,转去乡政府宿舍。 孔志军家门上残留有个大喜字,窗上也有,只是红色变白了,我没敲门,贴近窗户往里看,看见人影。 "你不跟他们一起吃呀?"有个女人的声音问。孔志军说:"人多,我怕菜不够吃。" 女人大声说:"你自讨苦吃,哪个当乡长不吃点,你倒好,刚借来的钱,拿去给他们租车,乡里几时才有钱报销?我看你怎么给你爸治病。"孔志军说:"县里不知道搞什么鬼,和我们文老师过不去,就给辆吉普车,那么多人哪里坐得下?万一文老师他们不高兴,把捐款撤了,就不好办了,我爸的病再去借点。"女人嚷得更大声:"借!你讲得轻巧,找哪个借?亲戚朋友个个借过了?要借你自己去,我没得脸了。别人当乡长你也当,人家谁不在县里有房子?你这样下去,连老婆孩子也养不起。" "少讲两句得不得,我几时让你们挨饿受冻了?懒得跟你讲,吃餐饭不让我安然。"孔志军走到窗前,我急忙俯下,却见杨主持和摄影师蹲在我后面,杨主持狡黠地对我笑。里面传来吵闹:"打死我呀!连你儿子也打死去!省得要钱养。" 第八章 捐款危机(12) "离婚!和你这种人过不下去了,我走!"门开了,孔志军吃惊地看我们,摄影师用镜头对准他手上的大碗,米饭上铺有一层豆腐渣做的菜。 我们要去的村不通车,车子到一个小山脚停下。各人有所准备,王一州一伙更是钉鞋、手套、太阳帽,连登山绳、安全带也带来了,像是搞一次探险。 孔志军和省里、县里的人走在一块,王一州部队和记者们在中间,我和艷艷稍稍靠后。王一州没走几步就吹上了:"这条路好走,上回我去贵州,那才是真正的羊肠小道,还很危险,低头一望,万丈深渊。" 一路上风景并不好,草和树非常少,说是穷山恶水才恰如其分。山坡不算太高,不过拿摄像机的人够受的了,孔志军把最重的电池背在身上。我说:"当乡长了,也不叫几个人来差使。"他笑笑,"都忙,我一个人行了。"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孔乡长怕多来一个人,村里难接待,乡上还得开补贴。"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以前在这一带教过书?"孔志军说:"在过一年多,后来又跑了几个教学点,哪缺人手上哪去。不过最累的是学生,有些走上十几里山路才到教学点,天没亮拿火把上路,晚上又这样回去。" 王一州插话说:"以前有没有教室?"孔志军摇头:"有是有,可要命的就是这教室,泥巴打的,年月太久了。我在这个村那年,下大雨,垮了一间,九个孩子压在下面,我用手把他们刨出来的,一个个手拿课本,脸色好好的,像在念书。可怎么叫也不会应了,我......"他一脸凄色,像又回到那一刻。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艷艷捏得我的手痛。孔志军抑制住情绪,接着说:"唉,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就在去年又没了五个。也不是下雨,老师讲课到一半突然就压下来,一点预兆没有。幸亏平时教过要往桌子下躲,要不可能更糟。这样才争取到希望工程。"我们相互对望,想不到为这个小学,五个小孩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了一小时,艷艷和陶洁有些走不动了,王一州也不像开始健步如飞。孔志军说:"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累了。"大家同意,各自找地方坐下。
第83页 王一州坐到我旁边说:"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你们下乡,顶多是坐在乡里瞎指挥。"我说:"你懂什么?下乡要蹲点的,搞计划生育,各个村都得跑。"艷艷说:"你在家那会儿,大学才毕业,下乡来干吗?"我说:"还不是县里抓来起闹的。" 孔志军坐近说:"文老师,你来搞计生,回去跟我们聊天,讲了一个故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这么长时间了,哪还记得以前的事?"王一州来了兴趣:"孔乡长说说看,我也想知道我们老文,搞计生有什么妙招。"孔志军笑道:"也不算什么故事,他说,他去做一个男青年的工作,那青年比他年纪还小点,却有了三个孩子,他问是怎么回事?青年说,你们在城里,晚上有电视、电影还有舞会,不会闷。我们一样玩的都没有,晚上只好回家玩了。他说,回家玩好啊!不去参加喝酒、赌博。青年说,好什么好,就因为回家玩得太多,你们才来搞计生的。"大家愣了一下,大笑不止。 艷艷弄明白什么意思后说:"难怪人家不要你当老师,尽跟学生说这种不正经。"孔志军帮我辩解道:"其实文老师说出了超生的一个原因,农村青年的文娱活动实在太少。那时,我听他讲完后,不懂什么意思,问他回家玩得多,为什么会引起计划生育?他老是不答。文老师教我们很正经的,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讲粗口话,不像别的老师。" 第八章 捐款危机(13) 王一州止住笑说:"老文,如果在美国,我资助你去竞选,十年前的学生也对你五体投地,你不当官太可惜了。" 我说:"你算了吧!真是那样,我不成你的狗才怪。"忍不住想起千里外的那位副市长,他是不会成为别人的狗的,只有别人做他的狗,王一州把这次的事往电视报刊上一炒,势必引来对向东的关注,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继续上路,心里有事,话也不愿多说,不知不觉间到了。村头早就聚集了一大群村民,敲锣打鼓,放响鞭炮,把我们迎进村里,全村像过节一样。王一州摆出大领导的架势,给向东小学揭牌剪彩。孔志军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捐款的使用和监督,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老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天黑时,一行人回到县里宾馆,成了瘟鸡,陶洁饭也不吃回房睡觉。 吃过饭,我把孔志军叫进我房里。我说:"我有个难题。今天不小心,看到你家的情况,我想帮你,又怕你不接受,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他不自在地笑笑:"文老师,你们能来已帮我大忙了,我家里只是些小事,不要紧的。" 我说:"不要紧?你要么是逞英雄,要么是个不孝子。我没见过父亲生病说不要紧的。"他低头很小声地说:"我不是那意思,唉!我、我总不能伸手向你要钱啊!" "怎么不能?"艷艷插话了,"他是你的老师,学生有困难,老师哪有不管的道理,况且他有能力管,你把他当老师,就收下这些钱,打借条也行。" 回来路上,我把想法和艷艷说过,她把一只装钱的信封塞给孔志军。 孔志军想推,我说:"行了,我知道你有顾虑,其实不用怕,我又不在家,就算你哪天当了县长我也没什么事为难你,不必担心拿我的手软被我利用,再说,我这是借你,不是给你,要你还的。" 孔志军捧钱呆站一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好吧!不过我、我借一万够了,不用这么多。"从钱里点出一万来,又写了一张借条。 送他出门时,我说:"衷心希望你能当县长,将来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能给我两公婆安排个老师当。" 和母亲告别是件烦人的事,她和艷艷、岳母讲了好久,上车前悄声对我说:"我要去看孙子。"这句话,坐在飞机上还在耳边。 飞机降落了,出通道就碰上盘新华,不想见的人往往最容易见到。 我说:"有劳盘局长亲自来迎接我们。"盘新华也意外,"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接你的,接王总和艷艷差不多。艷艷,和老文衣锦还乡一定好玩吧?"艷艷说:"好玩个鬼!穷山恶水的,又挨走路爬山,累都累死了。早知道我在家睡觉还好。"王一州言不由衷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在外面不觉累,进家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被陆小兵拳头击中的下巴,也隐隐作痛。李启明在向艷艷汇报"早一轩"近期的生意,我成了多余的人,打了几个哈欠,伸懒腰进屋上床。 梦的内容不错,只是一点记不住。洗澡出房不见艷艷和岳母,到车库看,艷艷的车也不见。我想去看儿子,几天不见像隔了很久。上了高尔夫车,刚点火,接到艷艷的电话。 "你哪儿都不许去,我有一件大事要说。"艷艷的声音十分兴奋,我遵命上楼。 艷艷没进门就嚷嚷:"你猜猜是什么大事?"我故意逗她说:"你弟弟来了是不是?"她"呸"了一声:"我才不要他来呢!这算什么大事,让你再猜三遍,不许胡扯。"我说:"你们钟校长把他的位置让你了?"她说:"想都别想,要他命也不让,让我也不想干,还有两次。" 我想了想,懒洋洋地说:"不会是我快当爹了吧?"她一怔:"哇!你真是天才儿童。"手舞足蹈起来。
第84页 "快要做妈妈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岳母笑着拿菜篮出门。 "怎么样?我行吧!前天在你家有些想吐,你妈说没准是有了,让她说中啦。她要知道,肯定比我还高兴。我给她打电话。"艷艷跳过来搂住我脖子。 我说:"生儿育女,哪个女人不会?傻瓜!别高兴太早,往后有你苦头吃。" 艷艷和母亲通电话,说了半小时才罢休。我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那边已经有一个,又要多一个,今后有苦头吃的是我。我问:"几个月了?"艷艷说:"两个月,餵!你说要男孩、女孩?"我笑道:"又不是去超市买东西,想要有什么用?我家三代单传,我当然不希望断在我手上。" 艷艷静下来,皱眉说:"真麻烦!如果是生女儿,你妈一定不高兴,能生两个就好了。"她偎进我怀里。我摸摸她的头说:"那咱们偷渡出去,生他几十个,去创一个生育吉尼斯纪录好不好?"她轻打我一下:"我是母猪呀!"我说:"那也是最美的母猪。" 干脆不出门,和艷艷一起憧憬未来的孩子,从小学、中学、大学到结婚,我们都为他或她安排好了。最后,艷艷突然说:"万一生出个丑八怪怎办?"她忧心忡忡。我说:"那我首先得弄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扑了过来扳倒我...... 我们一直闹到半夜,仍不忘做那件"回家玩"的事。艷艷说要抓紧时间,再过几个月得等上一年,我装出紧迫的样子,十分努力。 第二天,在"早一轩"看过一会报纸,和方姐、老吴打个招呼,看儿子去。 刘卫红听说母亲知道孙子了,高兴得不行,我告诉她艷艷怀孕的事,她又面露忧色。 "和你商量件事。"刘卫红说,"我前夫同意把女儿还我了,你、你记得这事吗?"我点头:"早该解决了,可怜的孩子。"她盯着我说:"可是,他、他想要两万块,你看......"我毫不犹豫地说:"给他。"她像艷艷一样偎到我身上,边流泪边说:"我真没用,就会花你的钱,我......"我控制住情绪,脱离她的依偎,点上一根烟:"钱你不用担心,我说过,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她哭得很伤心。 开销越来越大了,和王一州借的钱所剩无几,我又开始为钱发愁。 第九章 报复来了(1) 向东小学的电视专题报导,在我们回来两星期后播出的,标题是《记住他的名字》。艷艷认真地从头看到尾。"怎么回事呀!我们的镜头一个也没有,尽是王一州的狗头。" 我暗自好笑,不敢跟她讲,那是我故意叫杨主持把我们的镜头删除。 报导过后,又一次引来媒体对向东的关注,而且铺天盖地,不时有人跑到向东老家去,採访了因丧子而变痴的向东母亲,呼吁给予向东应该得到的名誉,连国家级的一些媒体也转载了报导。 艷艷成了真正的孕妇,虽然小腹只是微鼓,可她每天的唠叨像八十岁的老太太。好在有个温顺的岳母给她发火,我不知道学校里那些犯错误的学生怎么忍受她?我是快疯了。 "你怎么搞的,老是把脚压我肚子上,孩子快让你压扁了!"艷艷一早起来,开始她的唠叨进行曲。 我说:"没有啊!我离你三尺远。"她大声说,"你总是赖皮,离我三尺远昨晚又趴我身上干吗?不害臊。我问你,昨天叫你顺路帮我买套内衣裤,你买成谁的了?尺寸那么小,叫我怎么穿?想勒死我呀!是不是买送别人的?你说!" 我说:"是的,我不小心搞混了,老婆太多,一下记不清谁是谁,原来大老婆的多大一点,小老婆......啊!"耳朵被揪,竟然和以前小云揪的力度不相上下。 外面门铃响,艷艷放手说:"开门去,什么事都要我妈做,她又不是你家的丫环。"我套上睡衣出去。 岳母把门打开,是李启明,连老吴、方姐也来了。 "好像已经是北京时间九点,你们不是来跟我说要罢工吧?"我看墙上的钟。 李启明垂头丧气说:"不用罢工,我们几个分店都被查封了!"老吴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方姐嘆气说:"不知道招惹了谁,一伙人进来四处搜,说找到什么鸦片壳,哪有的事呀!香料全是我去买的,除非是四川这小子......" "你别乱猜。"李启明打断道,"明摆着坑我们的,厨房里尽是他们的人,我想进去也不给,别说是罂粟壳,就是说我们放白粉也行。" 我双手在身上找烟,老吴给我一支,帮我点燃,艷艷的禁菸令,忘到九霄云外。 "文哥,"李启明又说,"他们说要追究刑事责任呢!这里有个通知,你、你看怎么办?" 这时,艷艷穿戴整齐出来,"好哇!又出乱子了,我早说过别做酒吧,你们就不听,还给一帮坏女人在那做窝!"她拿过李启明手上的通知,看完又嚷:"这怎么得了,你们干出这种事来。我说呢!生意会这么好?原来是这样,看你怎么收场?"我想应她几句,话到嘴边生生忍住。 岳母说:"有事慢慢商量,艷艷,别再气小文了,他心里够乱的。" "他乱?"艷艷还是振振有词,"他怕什么?他有市长、局长撑腰,就怕人家不买帐,你就到监狱去做你的麦当劳梦吧!"我气得直喘粗气,进房里一脚踢上门。
第85页 深秋的公园里,寒意袭人,路人踩碎落叶的声音,让我很难集中精力对付徐老头的车马连环将,硬撑了几步,不情愿地投子认输。 徐老头连赢四盘了,笑得口水滴到棋盘上。我摆棋的速度很快,催他也快点。重新开局,走几步又陷入困境,我点上烟,徐老头反来催我快点了,我想放弃。 "对掉车吧!留着也没用。"身后传来个声音,很耳熟。我也不愿想,依言而行,还真走出条路子,回头去看说话的人,竟然是罗征!向东死后我很少见他,见了也是只言片语。 第九章 报复来了(2) "看不出你是个高手,"我递烟给他,"向东这傢伙是从不下象棋的。" 罗征笑着蹲到我身边,"旁观者清嘛!"我却一把推乱棋子,"不下啦!不下啦!手气不顺,有人指点又不过瘾。" "心不顺才对!"徐老头赢家心情爽,也不恼,笑嘻嘻收拾棋子,拿起他的木剑、茶缸,哼着小调朝公园大门走。 "你这个大忙人,也有时间来公园?"我掏火机给罗征点燃烟。他吸了两口说:"我特意来看你的。" 我笑道;"是不是想帮我走走后门?"他说:"你要找人说情用不着我,你的朋友乱抓一个出来,也比我管用。"我说:"别说我的朋友啦!那哪是朋友?那是老虎,我是与虎交友被虎咬。唉!这不废话吗,我不被老虎咬,你老人家会来看我?一定是高胖子和你说了什么。"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见你稳坐钓鱼台,以为我表错情了呢!" "他妈的!"我脏话破口而出,"你想看我上吊呀!也行!等下我去看看哪有减价的绳子卖,给你来个实况自杀。"我和他交往少,因为他说话做事吞吞吐吐,让人难受。 "自杀就不必了。"罗征笑脸挺不错,"不过,我是来听你发牢骚的。" 我揣摩他的来意,无非是想听我对盘新华他们的牢骚。我说:"你也太别有用心了,你也不想想,我如果知道点什么秘密,人家也会投鼠忌器,整我破产也得和我商量商量。" 他望我不说话,我也不说,接上一支烟,把吸得很短的菸头扔向不远处的垃圾箱,没扔进,幸亏戴红袖章的大妈不在附近。 "你可能连牢骚也不想发了,是不是?"罗征似笑非笑,歪着脖子。我躲避他灼灼的目光,孙副市长的春宫照就放在怀中,我特别买了一台雷射印表机,挑了两张特别清晰的列印出来。要不要给罗征呢?今早我想过,拿去寄给孙副市长,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可这一招是否厉害?我也吃不准。其实,我有很多更好的办法让他知道厉害,最简单莫过是在网上发布。然而,我从未想过走到那一步。这才是困扰我的地方,也是今天下棋输给徐老头的真正原因。 "我走了。"他说走就走,瘦小的身形不一会消失在公园林荫道。 我仰身躺下,石头做的长椅很凉,几片落叶飘到我身上。天快黑了,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一开就响。 "你上哪儿去了?"艷艷的声音几时也变得可恶难听,如果再加上一点粗口话,跟骂街没两样。"找你一天了!居然关机,你到底想干什么?好!你不用回来啦,我和我妈搬走!" 我连滚带爬出了公园,好在车流高峰过了,顺利回到家里的小区外。在一个邮箱旁停下车,吸了一支烟,还是没有勇气把怀里的信封投进去。 艷艷大发雷霆,我赔笑到她心满意足。她说:"盘哥来过电话,他去帮你说情了,你先别凶!我没求过他,是他自己去找人的,他说人家也不告我们,罚款两万,停业一个月。" 他妈的,这样也好,要是刚才把那封信投进去,谁的日子也过不安宁了。唉!得过且过吧! 吃饱饭,不敢再出门,陪艷艷和岳母看起香港的连续剧,母女俩被故事情节骗得泪汪汪,我更坐立不安,正好高仕明和老曾来了。 "你们也爱看这个电视剧呀!"周玉兴奋地坐到艷艷身边,"我担心来这里漏掉一集呢!"小马也正中下怀,坐了过去。 岳母要帮我们倒茶,我说:"妈,你看你的,我们到书房去。"瞥了一眼看得入迷的艷艷,我偷偷从酒柜拎一瓶酒三只杯。 第九章 报复来了(3) "跟王一州跑去轰轰烈烈也不叫上我!"高仕明摆弄书房里的小电视。 我倒酒说:"你少卖乖!上回让你将了一军,才出这事,你有热闹看了,害老子受罪,都是你这死胖子种下的祸根。"他哈哈大笑:"我怕你误入歧途,帮你悬崖勒马,站到人民一边来。你一点就通,看来没有坏透。" "洋玩意就是喝不惯,凑合吧!"老曾抿了一口酒,皱起眉,"餵!早一轩还有没有救?既然得罪当官的,干脆别做了。我们那边生意虽说不是太好,你过日子还行的。" 高仕明把电视弄好,喝着酒说:"当老师去!你那口英语不教人可惜,艷艷她们学校不是要人吗?王一州公司的子弟都去那里,料想那校长肯定拿你当座上宾。" "出点好主意行不行?"我把玩着酒杯,"先是叫我给汉奸当狗腿,现在又唆使我去给鬼子子弟当老师,我他妈怎么老跟坏人混一块?"
第86页 "你烦不烦呀?"高仕明换了个频道,"张口闭口的汉奸,你......哟!是向东的事。"他盯着电视,我们也看过去,一条简短的新闻,说是追认向东为烈士。 "你们闹的有结果了。"高仕明端起杯,"来!干一杯,起码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我心里怪怪的,这就是我的目的吗?好像我没有什么目的。 "文哥,文哥......"李启明急急火火跑进办公室。我放下报纸,"谁又出事了?""早一轩"过几天就能重新开业,员工们大都回来上班,我也照旧来看报。 "不是的。"李启明手中拿着一张请柬,"我们有对手了!斜对面开了一家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店,请你去参加开业仪式。" 我又拿起报纸,"管他呢!有对手才好玩,我们是老字号,谁怕谁呀?"李启明搔头说:"有点不对头,我们有分店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分店,像是跟我们对着干。" 我从他手中夺过请柬,心头一震,居然是劳剑在搞鬼!这就难怪了,掏出烟,李启明给我点上,说:"文哥,这傢伙是个劲敌,以前当过足球明星哩!有号召力。" 我没好气说:"你怕的话,投奔他去好了!" 劳剑的早餐店取名"又一春",开业仪式搞得比我那时过之而无不及,省市都有领导出席,当然少不了那位孙副市长,盘新华倒是没露面。潘大山还写了一篇文章,叫什么《绿荫场下又一春》。这只疯狗,当初咬劳剑他也积极,现在又向劳剑摇尾巴,赤裸裸的唯利是图。 我没去,让李启明买个花篮送去。也许是嫉妒加眼红,连续几天,"早一轩"也懒得去看,以免碰上"又一春"火爆的生意让我受不了。 "早一轩"在冷冷清清中恢复营业,生意也冷冷清清。我安慰大家说,等别人腻了"又一春",我们的生意就会好转。可一个多月下来,没有一点好转的迹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艷艷的肚子明显翘起,她坚持要去上课,我不再让她自己开车。 早上起床,艷艷例行公事地唠叨着"早一轩",服侍她上了车,她仍是没完没了,一路上讲个不停。我耐性子听,只觉得这条路很漫长。好不容易到达学校,打算马上去找徐老头下棋,在公园门外接到李启明的电话。 "不好啦!文哥,好多员工跑到又一春去了,小四川也跑了!" 我骂骂咧咧地掉转车头,真他妈是兵败如山倒。 李启明和方姐、老吴没精打采地坐在店里,客人一个没有,我进去他们也不说话,直愣愣看我。我从冰箱拿了罐可乐,站到窗前,欣赏对面"又一春"热闹的场面。 第九章 报复来了(4) 方姐站起来说:"领导,没办法啦,一天亏好几千,老吴,你算过没有?这两个月总共亏了多少?" "二十七万四千九百一十四。"老吴机械地报数。 "我的妈呀!"方姐惊叫。李启明摇头说:"完了,昨天银行打电话来催款,我算着准备这个月能还一半,这下全完了。" 老吴递给我烟说:"把分店停了吧!这样可以少亏点。"李启明又说:"酒吧也、也不行了,对面开了家太郎,日本人全上那儿去了,连小姐也走了。" 我在想我该说点什么,却看见一辆宝马车在门外停下。劳剑趾高气扬走进门,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不留心以为来的是王一州呢! "文老闆让我好找,等几天才见你的车在。"劳剑等随从给他拉椅子坐下,摘下墨镜哈气。我隐约猜到他的来意,笑道:"不好意思,劳总有什么指教,来个电话我去拜访才对,启明快倒茶,愣着干什么?" 劳剑点上烟,接过茶说:"老熟人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直说吧!你这几个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给我还有用处,你看怎么样?"想起当初我转让这个酒家时,对那老闆也是这么说。现在轮到别人对我说了,不禁想笑。 "怎么?不愿意?我们走!"劳剑站起。我忙说:"开个价吧。"他又坐下,得意地笑道:"这才对头,我不相信文老闆有每天亏上万的耐性。餵!你们把价钱和文老闆说说。"随他来的人有一个说道:"早一轩所有的店面原样不动,我们出二十万。" "二十万!"李启明瞪大眼喊道,"单单是酒吧装修就花了四十万,还有四个分店呢!二十万你们买酒吧差不多,亏你们说得出口。"方姐也道:"这不是趁人之危吗?领导,不卖!"她的成语用得十分贴切。 劳剑翘起二郎腿擦拭他的墨镜,眼作他望。老吴说:"劳总,再加点吧?这个价太低了。"劳剑把墨镜重新戴上:"好吧!看在熟人的份上,再加五万。"李启明说:"加五万还是太少了,起码四十万差不多。" "是啊!"方姐说,"四十万我嫌少呢!让你们大占便宜了。" 劳剑望我,我吸菸不语。他说:"看来文老闆是打算硬撑下去啦,不谈了!我也忙,告辞。"他走到门边,我大声说:"成交。" "这才像条汉子。"劳剑鼓掌大笑,"赢得起输得起嘛!我就知道文老闆是识事务者。看!我把钱都带来了,合同也准备好了,你只需签个名,不用再理这个烂摊子。"他的人把一个箱子放桌子上打开,又递给我合同。
第87页 李启明哀求道:"不能卖呀!文哥,我求求你,要卖我们另外找人,也不止这个价。二十五万怎么去还贷款呀!"我看合同不理他,方姐要说话,老吴拉住她说:"还不去点钱,领导等着签字呢。"方姐流着泪把钱点完。 人终于走干净了,我独个坐在店里。不是留恋,慢慢想来觉得蛮有意思,把一个小小的米粉店,搞成全市有名的连锁店,轰轰烈烈,风风光光,如今不得不放弃,还背上一屁股债,是成功了还是失败?可能我对这两者不是十分看重,唯一让我黯然的是方姐的眼泪和李启明的哀求,以及老吴的无奈,这个店,他们才是直正的主人。 电话又响,我不愿忍耐它的响声,也不去接,拿起卖店钱和我的物品,离开时忘了回头看一眼。 "二十五万!"艷艷的嗓门可以和方姐比大,"你不如白送他好了!你叫我去呀!我倒想看看他那张嘴脸,二十五万他开得了口!你真够潇洒的,居然也认了!" 第九章 报复来了(5) 我是有准备给她骂的,一句话不回。她比我想像的冷静得多,发了一通火后,悠悠地说:"也好,反正我对早一轩从来没好感,不过你的债你要自己还,我不管。" 这个她不管不行,卖店钱只有贷款本利的一半,我能动的不过几万块,哪里还得清。我说:"你最少给我二十万吧!家里也不急用钱,留着也是留着,我将来一定补上好不好?没准过两月我又发了。" "发!你发梦差不多!"艷艷又嚷,"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我这点钱,你甭想拿去抵债,除非、除非离婚!" 我听这话火就上来,不是岳母在旁非发作不可,艷艷进房关门又是一声巨响。他妈的,真想骂出声,在外头风吹浪打我无所谓,可家里的风吹草动最令人难以忍受。 "难为你了。"岳母柔声说,她脸上的关切让我火气消了不少,"她就这样,冷静下来也很懂事的,别计较。对了,我有两万块,你先拿去,大多是你们给的,我用不着。" 我忙说:"妈,哪能要你的钱,你留着,没到那地步。"她嘆息道:"我知道这帮不了你什么,可你们为钱吵成这样子,我真的怕呀!伤了感情怎么办?这不是闹着玩的事。" 我挤出点笑容说:"没事的,妈!我们是小吵小好大吵大好,你不用担心,她讲得也对,该为孩子考虑,我另想办法找钱。哟!那个连续剧都过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也进房去。 艷艷头朝里躺床上,想是睡了,我轻轻上床,不敢触动她,近来她的肚子已成障碍,亲热少了许多。闭上眼,盘算着从哪凑这笔钱呢?儿子那边还有个坑要填,以后该做点什么呢? 朦胧间,有哭泣声。以为是梦,转了个身,枕巾上湿漉漉的,是艷艷在哭。我睁开眼把她搂住。 "还生气呀!来,咬一口解恨好不好。"我给她擦泪,她越哭越凶,眼泪流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带着哭腔说:"你什么都是不在乎,像个赌徒......呜......"她又哭,我哑口无言,"......只顾你自己一时兴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从不管我怎么想,我是你老婆呀!我......呜......"她哭得更是伤心,"我不怕你没钱,不怕你成穷光蛋,就受不了你把我当花瓶......我是个人......呜......" 我很不安,实在是该反省,又有几个男人不把老婆当装饰品呢?漂亮的老婆可以向人炫耀,就算是不漂亮的老婆也能向人表示有娶老婆的能力,把老婆当知己朋友的少之又少,我也不例外。艷艷的泪水浇湿了我的肩,可能是哭累了,在我怀里睡着,眼角挂着泪珠,黑暗中格外亮。 "小文,银行的人来了。"早上还没起床,岳母在门外叫。 他妈的,这么快找上门。我嘟哝着穿上睡衣出去。两个不认识的人,面无表情坐在客厅里。 我没等他们开口,抢道:"消息真快呀!才两天就坐到我家来啦,怕我跑路是不是?"我泡上一杯浓茶慢慢品,他们像看个无赖一样看我,生意好那时可不这样,我记得有位科长笑得很卑贱,巴不得我多借点。 我把卖店钱拿出:"这里不够,余下的我过段时间还上,可以吗?"他们仔细地点完,打好收条说:"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然只好法院见了。"我跟在他们身后,狠狠关上门。 艷艷从卧室出来,双眼红肿,但眼神很温柔,"等下我和你去还钱,拖久了利息越来越多。"她拿过我手中的浓茶喝了一口,皱起鼻子,"这么苦!餵!我看要不把车卖掉一部好不好?我又不能开,还得花一千多块养,有一部行了。"是个好主意,我说:"对!我马上去找人,你说卖哪一部?" 第九章 报复来了(6) 岳母给艷艷热来牛奶,她喝了几口说:"卖我开的那部吧,新的能卖个好价钱,再添一点可以还清贷款了。"我真想搂她亲一口。 草草吃个早餐出门,在楼下碰上保安肥强。 "没事吧?"肥强说,"我刚巧去撒尿,他们就让银行的人上去,我正骂他们呢!" 我说:"好了,你让强盗上去我都不怕。" 从报社的记者堆里找出潘大山,狗小子幸灾乐祸笑道:"跟着汉奸没好下场的,卖车了吧!最好连房子一块卖,我叫他们收你八折的广告费。"
第88页 我气得骂道:"你他妈的到底帮谁?老子可是为你姐夫得罪人的,还有脸说起风凉话?" 潘大山嘻皮笑脸道:"跟你说吧!我姐夫以前把市府的人查得鸡飞狗跳,上次你捧他出来人家早就不爽,现在你居然敢和王一州捅这个马蜂窝。我才不管你为谁呢!你们谁咬谁都一样,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帮你们点一把火,最好闹个天翻地覆,我才有饭吃。" 我拿这王八蛋没办法,从报社出来,路过一个邮箱,一气之下,把那封装有孙副市长春宫照的信封塞了进去。 开车闲逛了几圈,打电话回去说在外面吃午饭,上儿子家去。 儿子对我发脾气,怪我太久不来。我抱他亲,他大哭。吃过饭,刘卫红把他带进房哄睡,我和陈姨吹了一会牛,也进去了。 刘卫红和儿子睡着了,身上穿一件宽大的睡衣,下身是条黑色镂空内裤,看得我冲动。爬上床,轻轻扒下她的内裤,急不可待推进,她哼了一声,表情痛苦,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道:"强姦呀!孩子在这儿,起来,我把他拿那边去再说。"我不听,只顾忙自己的,"强姦"两个字让我兴奋。开始的路总有些艰难,渐渐就一马平川了。 "扔下人家一个月不管,回去抱个大肚婆,这会儿猴急啦,是不是大肚婆动不了了?哟!你轻点,弄得人家好痛,你不痛?"她呻吟着埋怨。 我说:"这样才好,像处女一样。"伸手进她衣里。她把睡衣脱下说:"在家里没奶给你吃呀!"我咬住乳头使劲吸,乳汁从口中溢出,滴在她身上,我又低头舔,无意间发现儿子坐在一边,瞪大眼看我,我惊恐大叫一声,他也"哇"地大哭。我忙把他母亲的一只乳房塞进他口中,他仍扁嘴,我打了个寒颤,萎缩着从他母亲身上滑下。 刘卫红坐起来奶儿子,笑道:"你抢他的奶吃,他生你气呢!"我望天花板大口喘气:"一岁多了,马上让他断奶,差点吓死我。"她说:"你这段时间忙点什么?影子都不见,来了又失魂落魄的。" 我哀声嘆气把"早一轩"的事跟她说,她急了:"那咋办?我的钱全交了房款,还不够呢!我女儿又花了两万多,我只剩一千多块了。这下可好,别说将来,再过一段时间,吃饭也成问题,万一儿子有什么病痛,你说咋办?" 毕竟不是自己老婆,她关心的除了钱还是钱,也不想想我的难处。我恼怒道:"咋办?咋办?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再去找个有钱人好了,什么都解决!大不了我叫我妈把儿子带回老家去。"她也大声道:"你发什么火!又不是我逼你养我们,你自己逞能要两个家,成这样了,拿我们出气呀?"我冷笑道:"我逞能?不是我心软,你还在那个鸡窝里,搞不好现在接客都难说。真他妈狗咬吕洞宾,好!老子现在不逞能,行了吧?马上走,眼不见心不烦!" 我套上衣服要走,刘卫红跳下床,紧紧抱住我的腰,哭道:"你别走,我求你了,怪我不好......呜......"儿子是她的忠实帮凶,哭得奶水洒满他母亲赤裸的身子上,白白一片,母子俩像二重唱,这情形让我想起那天那个香港人,我恨我没有他那么心狠。 第九章 报复来了(7) 陈姨在外边敲门,不停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吼道:"不关你事,再问我出去揍你!"门外才没声息。 我抱过哭哑的儿子,坐上床。刘卫红的哭声小了,我拖枕巾为儿子擦眼泪又给她擦净身上的奶水,说:"有什么好哭的,以后少在我耳边讲丧气话,听到没有!哭什么?我又没死,我他妈死就好了。"说到死,想起向东,他不也是有儿子就死吗? 车子顺利卖掉,登报两天后,有人联繫,买主只还一次价便成交,卖了个比我想像还好的价钱。凑足款,迫不及待去银行,催款人的表情却很冷漠。开始我以为钱不够,后来我猜测,他恼的是我没有给他们尽情享受催债的乐趣。 还清债一身轻,出银行大楼立即上公园,把徐老头杀得片甲不留,最后一盘将到他走投无路,他恼羞成怒,弄乱棋子。我开心大笑,这老头晚上一定又睡不着觉了。徐老头走后,从公园出来,没到晚饭时间,无处可去。我没开车,高尔夫车拿去检修了,老曾的老婆小马说,艷艷随时可能需要用车,一定得保证万无一失,这女人很会为人着想。 在公园附近瞎逛,路过一处长满竹子的角落,有几个算命的,我走过去,想看看给我算过命的老和尚是否也在。算命人不知什么缘故看我的眼神很怪,不对!他们在看我身后,正要扭头,眼前一片黑,头给什么东西罩住,一阵钻心的剧痛,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在走,不,是身下在走,我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睁开眼什么也没看见,头痛欲裂,渐渐搞清楚我大概给装在麻袋里,我想我是被绑架了!挪动了一下身子,被人踢了几脚。 "这混蛋醒了!" "要不要把他打昏?他叫起来不好办,还没出市区。" "没人听得见的!怕什么?干脆在车上把他解决了!到石灰窑一扔,更加省事。"有两个人在说话,我听得胆颤心惊,这不是绑架,这是谋杀!老子在劫难逃了。 "不急!"第三个声音竟是劳剑!这王八蛋要杀我?
第89页 我大喊:"操你妈劳剑!有本事跟我单挑!"肚子上重重挨了一脚,跟着别的部位也吃痛,想动又被人按住,我疼得连叫"救命"。 "不是充好汉吗?叫什么叫!"劳剑说,"没人救你的!喂,靠边停车,啰嗦什么!叫你停你就停,我要这混蛋死个心服口服。" 车停了,我被扔下去,头先着地,撞得我眼冒金星,有人拖着我在地上滑行。大概是下路基的坎,我的下巴给重重磕了一下,疼得差点又昏过去。 "放他出来!"劳剑叫道。麻袋开了,我慢慢站起。还没看清周围,只看清天黑了。劳剑那条踢足球的脚扬起,准确无误地踢中我的命根子,我像足球一样飞起又摔下。想忍住不叫却叫得更大声,抱住裤裆满地打滚,我还哭了。 "哈哈!哭什么?不是想跟我单挑吗?起来呀!操你妈。"劳剑走近,肚子又中一脚,我开始呕吐,吐出的是血。挨了这两下,接下来,他怎么打也增加不了更大的痛苦,我听不清我口中说什么,我想是在求饶。 "想来个痛快,没门!"劳剑打出了兴趣,"老子跟你新帐、老帐一块算,抢老子女人,连大人物也敢惹,你是什么东东。哼哼!现在装熊啦?不是很潇洒吗?"他揪住我衣领,把我提起,我能感觉到他呼出的口臭,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的眼睛很亮。 "说!你从老鸡手中得到的东西藏在哪儿?"劳剑总算说出绑架的目的了。看来,他的任务不是把我一杀了之那么简单,还要拿到孙副市长的春宫照。 第九章 报复来了(8) "你说什么?大点声,去你妈的,想糊弄老子呀!" 其实,我已经窝囊地说出春宫照藏在哪儿了,只是声音太小,我估计我断了几根肋骨,加上身上到处都痛,没法大声说话。可惜劳剑不这么认为,以为我糊弄他,继续对我拳打脚踢。 "你老婆大肚子了是不是?"劳剑打累,开始搜我的身,眼睛贼亮贼亮地晃来晃去,"大肚婆更好玩!老子不但干你老婆还要你断后,可惜你是看不见喽。我可以告诉你,把你老婆弄个三天三夜,看她肚子里的杂种出不出来。"这几句话,像给神志不清的我打了一剂过量的强心针或兴奋剂,我的心快炸了。 外衣被扒掉时,我顺势倒向劳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凝聚全身力量,戳向近在咫尺的一个亮点。带有锋利指甲的指头,穿过一层皮肉,触摸到一个小球,耳边立即响起悽厉的惨叫。惨叫声刺激我的神经,让我骤然亢奋。我看得见了。首先看到劳剑扭曲的脸,脸上鲜血汩汩。鲜血从我的指间淌出,我的两根手指扎在他的左眼之中。 可能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春宫照,劳剑的两个同伙离得远远的。这样,我的手指有机会在眼眶里停留很久。抽出时,劳剑昏迷过去,我的掌中多了一个小球。 "滚开!谁敢过来?他另一只眼完蛋,滚开......" 劳剑的两个同伙跑来了,我抱劳剑坐在地上,扭过劳剑的脑袋,把手指按在劳剑另一只眼睛上。那两人总算听到我细小的声音,离我几米远站住,交头接耳商量后,转身跑走了。 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我摸索劳剑的身上,找到他的手机,拨通盘新华的电话。 "我、我没死、我活着......你、你们别难为艷艷......"我趴在劳剑的大屁股上,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些话。 "......阴囊受伤较重,睪丸可能裂了,断了四根肋骨,有些内出血,可能要便血一段时间,脑震荡是轻微的,他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我看他体质不错,这两天会醒的,你们不要太担心,盘局长和我是朋友,他表弟受伤,我也着急的。好了!都去休息吧!守了好几天了。" 我醒来一阵子了,只是觉得全身不属于自己,哪都动不了,听觉刚刚恢复,想睁开眼睛,费了好大劲只看见一条缝,我像在偷窥这个世界。 "他醒了!"听到艷艷的声音,我抑制不住哭了。她的哭声更大,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哭,只是我分辨不出谁是谁。 "大家别哭了,好吗?他醒过来就没事了,不要太剌激他。"先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大概是医生。我模模糊糊"偷窥"一下,谁也没看清,又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浑身疼痛如刀割,不过我的手可以动了,想支撑坐起。 "不要动!"有人大叫。我尽量把眼睛睁大,还好,不用"偷窥"了,清清楚楚看到盘新华俊朗的脸,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艷艷呢?"我吃力地问。本还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无力多说。 盘新华脸挂笑容,道:"我好说歹说,把她们劝回去了,让她们歇一会吧!今天我正好没事。怎么样?是不是身上很痛?我把医生叫来。" "不用!你、你跟我说那天......"说出这些话,我痛得流泪。 "唉!"盘新华嘆息着给我擦眼泪,"等你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说,行吗?" "不!"我有些愤怒,发出的声音自己为之一震。 "别激动,啊!你就是急性子,要我怎么说才好呢?唉!其实你心里......`唉......"盘新华不停地摇头嘆息,"可能你以为,我也希望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吧?甚至认为......唉!先不说这个,说说那天的情况吧!接到你的电话,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只好叫局里的人测定手机方位,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人给我面子,我才能找到你。唉,这算什么面子啊!真的给我面子的话,不该这么对待你,我的面子实在是太小、太小!以后,你能理解我就好啦!这件事到此为止,对方的伤比你更重,招子废了一个,现在是死是活也说不准,你心里不平衡的话,拿这个安慰安慰自己吧!我......"
第90页 第九章 报复来了(9) 这时门开了,李启明闯了进来,"啊!文哥、文哥。你、你醒了......啊......你总算醒了......"这小子竟哭了,不像是装的。 "嫂子知道......"李启明抹着泪说,"我、我才送她们回去,我、我去告诉她们!"他又要走,盘新华拦住他,"不急,让她休息吧!你嫂子带着孩子,不注意点更麻烦。"我也招手让他回来。 门又开,这回来的人不少,老吴、方姐,还有阿胜、阿正这两个傢伙,李启明说他们几个是天天来。盘新华见人多,嘱咐一下医生离开了。 我叫李启明把镜子放我面前,他不肯,我骂娘他才伸过镜子,把头扭一边去。怪不得他,我也认不出镜子里的人。 人住进医院,最容易见到平时不常见的人,难怪领导人的讣告里,总有"住院期间,某某、某某到医院探望"的字眼。 一个月来,探望我的人,除了高仕明夫妇、老曾夫妇、王一州和陶洁,以及徐老头等等熟悉的人,连罗征、帕蒂、潘大山姐弟、钟校长这些平时不常见的人也露面了,潘大山还带来那个抽菸分几个步骤的冯主任。最让我意外的是,孙副市长居然委託他的秘书拿来鲜花。 王一州来时不知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当着盘新华的面大声嚷嚷:"要不要我给你悬赏捉拿凶手?"高仕明意味深长说:"做好人是得付出代价的。"我听这话很烦,又无力反驳。罗征还想听我发几句牢骚,常来病房坐坐,有天碰上盘新华,没见他再来,我对他很不感冒。老曾非要把阿胜、阿正留下给我轮流做保镖,口口声声道:"有风吹草动,一个电话来一车人。" 天天有人探望,我也开心,否则我的伤肯定好不了那么快。肿如柚子的命根子恢复原状了,只是还在痛;像被马蜂蛰的头脸也有点人样了,至少能认出镜子的人是我;眼睛可以最大限度地睁开,有一天睁开眼睛,看见父母坐在病床边。 母亲说:"没看到孙子,先得看儿子。"说完又哭,我现在见人哭就怕,忙去看艷艷是否在。受伤后,一直瞒着父母,我估计向东老婆报的信。 父亲劝住母亲说:"没事就好!人一辈子难免有灾有难,只是你自己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我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不用你操心,凡事要想想你没出世的娃娃,还有......这个就不说了。" 我把刘卫红的地址告诉他们,近来我最牵挂的是儿子,梦里老是看见。 艷艷的肚子大得惊人,我叫她少来医院,她见我一天天痊癒,不再坚持。 每天,李启明送饭,这小子没找到工作。阿胜、阿正做事没他麻利,我乐意有他在身边。母亲见过文明后,兴奋得当李启明的面几次差点漏嘴,父亲只好每次都支开李启明,以便她可以放心地向我大讲孙子的趣事。 "小李,带你大叔去跟徐大爷下棋,我在这里。"母亲叫李启明。快吃午饭了,我奇怪父亲这时候去找徐老头下棋。 母亲等他们一走就说:"她们母子来看你!"我从床上坐起,惊道:"怎么不问我一下?万一艷艷心血来潮跑过来,要出乱子的!" 刘卫红和陈姨哭哭啼啼进门,我摆手说:"行了、行了!谁来都例行公事哭一次,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好哭的!把文明拿来给我!"我抓过儿子玩,不理她们。 "凶什么?人家小刘为你操心得没少流眼泪,好话不说一句,这样对人家!"母亲的口气和帮艷艷讲话如出一辙,我真害怕哪天艷艷生出个女孩,她会劝我离婚。 第九章 报复来了(10) 儿子的劲好大,在床上蹦跳,久卧病床,我有些把不住他。陈姨来帮忙抓他一只手说:"这么久没见你,老是爹爹、爹爹乱嚷嚷。" 父母回老家一星期后,我可以出院了,心里十分兴奋。 李启明早早来到病房,把东西收拾完毕,在房里上蹿下跳坐不住。他已经陪了我两个多月。阿胜说:"你撞鬼了?坐下来行不行?"他白了阿胜一眼,转头对我说:"文哥,知道吗?又一春那个老闆瞎了一只眼,听说差点没命呢!他妈的,最好他全瞎了,想起那天他的得意劲,我还有气。"我只是笑笑,慢慢穿上衣服。 "怎么几天没见王总来了?他是不是出差?"李启明帮我拿来皮鞋。我活动了一下手脚说:"人家又不是我这种街头小贩,有事做还能天天去下棋。"他说:"王总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又幽默,有这种老闆真是福气。" 这小子怎么老提王一州?对了,一定是想让我推荐他去王一州的公司,怪不得不愿找工作,宁可不辞辛劳当义工陪我,如意算盘打得蛮好的。我还是烦他耍小聪明,故意说:"你嫌我这个老闆对你不好,是不是?" "是啊!你怪文哥让你走,对吧?"阿胜也来帮腔跟他过不去。 李启明慌了,"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王总对员工这么好,一定是文哥教的。"反应还真快,我笑道:"你这么会拍马屁,拍马屁的人,好老闆是不会要的。" 阿胜笑得合不拢嘴,李启明汗都流出来了,"餵!餵!文哥,文哥,别逗我了,我、我投降。我这么长时间没事做,快没钱吃饭了,你、你看能不能推荐去王总那里,先混口饭吃,等哪天你重整旗鼓,我立马回来。"
第91页 我说:"我记得你支持我不去做汉奸呢!原来还是拍马屁。"他说:"你、你不也说,走投无路时,只好做做了。"我答不上了,好像我说过这种话,摇头道:"你他妈记性倒好,会记我的话堵我的嘴。好吧!我给你说说,就怕我面子不够大。唉!这个面子,不知害死多少人。"我们是在等阿正开车来接。 手机响了,李启明接,听一下递给我,笑容很诡秘,原来是王一州。 "正说你呢!"我对着手机说,"你不会到门外了吧?" 王一州发出他标志性的大笑:"我是想到你门外,可惜做汉奸身不由己呀!马上得去日本。听老高讲,你今天出院,我叫车子去接你,回来再给你摆接风酒,但愿你还能喝。" 几个月见不到外面的世界,想必从牢里出来的人和我很有共鸣。 路上的行人似乎在看我,目光带着问候,像迎接凯旋的英雄,那是不可能的。我坐在车上没几个看得见,就算看见又怎样?人家感兴趣的是王一州这部加长林肯车,谁管里面坐的是哪个王八蛋。就像送葬的人只对棺材好坏感兴趣一样,谁理会里面的死人。不过,我还是有个好心情,残余的疼痛也忘了。 宽敞的房车里就我和阿胜两人,一大束鲜花伴在我身边,花名说不好,只是它的芬芳让我心旷神怡。艷艷怪我没给她买过鲜花,看来以后真得常给她买,尤其她心情不爽时。 两杯香槟下肚,像瘾君子吸到久违的白粉,七经八脉全给唤醒。我叫司机不急开,慢慢在市区里转。小时候看过一部我能背下的电影,有句台词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艷艷整天跟她的大肚子过不去,一会儿说像河马,一会儿说像大葫芦、大青蛙。起床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我躺床上斜眼瞄,确实比别的孕妇大了点。她突然大叫:"天啊!我是个妖怪!"我忙把她拉上床,在她肚子上轻抚说:"再忍三个月,你就是上帝,只有上帝才能造人。" 第九章 报复来了(11) 下午,岳母带艷艷上医院做例行检查,我还不敢开车,李启明代劳。这小子听说王一州回日本了,闷闷不乐了几天,现在成了我的管家兼司机。我对他说:"我也下岗了,没工资给你。"这小子不在意地说:"有饭吃就行。"他们从医院回来我正看电视,艷艷的笑脸很灿烂,我受伤后,没见她这么笑过,连一惯忧郁的岳母也喜形于色。 我问:"看得出是男孩啦?"艷艷往我身边一坐,洋洋得意说:"这回你能猜得出,我才服你。"正要猜,李启明进门,口中大叫:"文哥,龙凤胎,今晚你要请客了!" 我又开始跑步,说是恢复体能,主要还是为了消耗精力,减少几个月聚积的欲望。没想到习惯成自然,不减反增,到了晚上,对着大肚子的艷艷彻夜难眠,不得不等她睡后进浴室自我解决。 刘卫红叫我过去,我不敢。因为那天出院医生悄悄对我说,要想彻底恢复功能,少说也得等上一两个月。熬了十几天,实在受不了,欲望成了次要的,想儿子快要发疯。医生都不是好东西,听他的干吗,大不了老子只看儿子不做那事。 "你过来怕我吃了你呀?"看得出刘卫红十分高兴,只是嘴上不饶人。我和儿子嬉闹,她说三句我有两句不入耳。 儿子能跑了,小嘴巴老说个不停。跟儿子玩了一个小时,他累了,躺在我身上睡着,被陈姨拿走,刘卫红趁机拉我进卧房。 "你不要引诱我,我下决心了的。"我坐在床沿,手已伸进她衣襟里,触到丰满的乳房,什么决心都是空话。她笑道:"好啊!看谁引诱谁?"我说:"吃不了,也要看看,解眼馋。"把她扒个精光。更让我兴奋的是,在乳头上吸了几下,居然还能吸出奶水来。我说:"太好了,我需要补补。"她说:"医生不过是讲一般人,你营养那么好,身体那么壮,不用都听他的。我也是半个医生哩。"这话对我有用,我说:"好吧!只放它进去玩玩不准动。"这是一句废话,她听了大笑。 王一州迟迟不见回来,李启明陪我闲待着,天天去租些盗版影碟看,看到两人厌烦。一天,李启明看着电视上的股市行情说:"文哥,我看你不如去炒股!最合你性格了。" 我正打瞌睡,伸了个懒腰说:"你劝我跟你去赌钱还好,我们的股市......他妈的,我们那也叫股市?"他想了想,笑道:"也是,上市公司大多作假。不如去搞农业开发吧!我见电视上那些农场主做得蛮起劲的。" "起劲个屁!"我不屑地说,"你去市场转一圈就不觉得起劲了,菜和肉哪天价不跌?连王八也只有前两年一半的价,网上说有个市长带头去买水果,美其名叫爱国果,那是怕种果的亏得太厉害会闹事。" 李启明还想提别的项目,在一旁织毛线的艷艷抢道:"什么都不要去做!在家待一年半载再说,真要是无聊,到我们学校帮我上课去。" 十年不上课了,有点心痒。我说:"你那个班准备高考,我可没耐心教语法,再说,都是些小书呆子,没意思。"她嚷道:"什么小书呆子啦!全一帮小......启明,那个古什么了?对!小古惑仔。我一走,听说新班主任镇不住他们呢!你去试试看,都是当官的和有钱人的小孩,孙副市长的女儿也在我们班。你不用教语法,教口语就行,高考有口语的。"
第92页 钟校长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接见我,客套一番后才入正题。 第九章 报复来了(12) "这个班确实不好带。"钟校长面露忧色,"头面人的孩子都这样,目空一切,恃宠成骄。赵老师刚接手时,曾经被他们整哭了,才稍微好点,她又......新班主任昨天刚刚找我诉苦呢!这样好不好?文老师,我叫你文老师了,我另外给你换个好上一点的班吧?" 我摇摇头说:"钟校长,莫非怕我这个卖米粉老师给学校丢脸?"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见我坚持,只好带我去教学楼,还叫上新班主任一起。 艷艷这个班,在门外看就知道非同一般。上课铃响过了,里面打手机的、玩电脑的、听音乐的,更有甚者站到课桌上跳舞。穿着打扮更不用说了,走进去我有走进"kk"迪吧的感觉,一样感到新鲜、刺激。 新班主任先上讲台,大吼两声:"安静!"下面依然不安不静,他又拿教鞭在讲台上使劲抽,下面总算静了一点。"注意了!这是新来的文老师,我跟你们讲过的,以后他上你们的口语课。大家鼓掌欢迎!"下面没鼓掌,用拍桌声和口哨声回应,说是欢迎不如说是起闹。 我微笑走上讲台,拉凳子坐下。下面声音小时,有个女生问:"你是赵老师的老公吗?"我还没答,又有一个问:"赵老师几时生孩子,你喜欢男孩、女孩?" "文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用电脑给你算算你能生女孩、男孩。" "要女孩吧!和赵老师一样漂亮,最好不像你。" 女生们一问就开了锅,男生也不落后:"文老师你出过国吗?" "文老师你爱看意甲还是英超,nba你爱不爱看?" "文老师你有电脑吗?你上过黄色网站吗?"更有一个问:"文老师,你吸过海洛因吗?" 钟校长和班主任站在走廊里,紧张地望我。我等他们问得差不多才说:"如果用英语提问,什么问题我都乐意回答。"下面不问了,我盯着几个刚才问得最凶的人说:"我很喜欢有人问我,不过你们这种问法,我就像个去买肉的人,肉贩子们争先恐后地向我叫卖。" 有个女生在打手机,我手指放唇边"嘘"了声说:"静一会,别吵她打电话,一定很急的。"这下全静了,女生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大概不习惯安静,马上觉得不对,慌忙关机,红脸望我,周围发出吃吃笑声。 我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说:"我好长时间没上课了,也忘了课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告诉我,但是,请用英语说话......" 快下课时,发现钟校长和班主任不知几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都有一种虚荣心,能够在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孩子的生命里,铬上自己的印记,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不敢说老师能决定一个人命运,反正我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除开父母就是老师对我影响最大。不做学生十多年了,梦里却常见到以前的老师们。当年,我做老师真正是混日子,脑子里只盼发工资,从不去多想自己的职责。说来也怪,现在做老师解闷,反而不敢怠慢,一心想着如何对付班上那些少爷小姐们。 我的课,我自以为是全校最容易上的,教案不用做,虽然学校有检查教案的规矩,对我却网开一面。一则我是来客串的,二来我不跟别人争奖金工资,其他老师没闲话好说。我上课的方法很简单,不是我问学生就是学生问我,这帮小傢伙提的问题十分古怪,头几天是追问我本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到。接下来有点乱套了,一开口就是性关系。我为难的是,女生问起来不脸红。我怕了他们,急忙剎车,宣布性问题只准用笔写不准开口问。艷艷知道我把英语课上成了性知识课,不跟我拼命才怪。 孙副市长的女儿孙青青是个极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穿着也不显眼。不是艷艷特别交待,我认不出是谁,在我印象中,她没有向我提过问题。 上了两周课,忍不住点名让孙青青提问,她忸怩了好一阵,在其他同学的闹笑中红脸低头说:"老师,我爸爸说他和你是朋友,你和我爸讲过我吗?"口语不错,只是她一提到她父亲我竟忘了如何回答,幸亏下课铃响。 当老师后,容易往儿子家跑,好几次上完我的课,直接上刘卫红的床,她自然开心。 有天早上,跟刘卫红例行完公事,她突然说:"我要回一趟老家。"我没反应,她又说:"我女儿的事解决了,我要回去安顿她,让她住我姑姑家,我去一个月左右,顺便带明明让我妈看看。" 我心里想的只是钱,近来为维持她们的日常开支,我不得不动用盘新华请我住总统套房留下的银行卡,这是我仅存的私房钱,估计这张卡等她从老家回来也差不多了。 第十章 投降(1) 这几天,艷艷啰嗦到了极点。为了逃避,趁她没醒,我悄悄起床,来到学校还没开始做早操。停好车,我蹲在操场上抽菸。学生和老师三三两两来到操场上排队,我抽完烟也站进队伍中。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驶进校门,停在操场边。孙青青下车,径直跑进操场,过我身边时小声说:"文老师,我爸在那边。"我看往"奥迪"车,车窗里有一只手伸出向我摇动。我只好过去,几步路走了很久。
第93页 "真是你呀!文老弟,我听青青讲,不敢相信呢!"孙副市长笑容一点没变,"文老闆变成文老师,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空?陪我熘熘。" 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一定是后者,因为我乖乖坐进车里。面对一个谈笑间能制你于死地的人,你能怎么样?住院期间,我理清了头绪。"早一轩"被整垮,是对我挑起媒体关注向东的惩罚,如果过后,我老老实实找他表个态,说不定"早一轩"还能起死回生。我却选择了反击,尽管我的反击有所保留,但身边这个人,根本不领情,也绝不留情,直接要收我的小命。 车开出校门,孙副市长身子往后仰,用手梳理头发说:"学校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以前我当县长,有个中学校长跟我顶牛说:我们学校,随便抓个老师也能做县长!慢慢想来,这句话不无道理。文老弟,哪一天你成了文县长、文市长,我一点不奇怪。" "绝对不可能!"我没有正眼看他,又不得不搭腔,"当官有什么好?我管几十个学生还见难,管那么多人,不要我老命?这种难啃的骨头我是不会去啃的。" "这你就错了!"孙副市长说,"李鸿章有句名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当官。虽说有些极端,却一针见血,多少人为混一个官衔,拼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他的认真,很让我琢磨不透。 我取出一支烟,想起他是不抽菸的,又收起。他笑道:"我不是林则徐,你抽吧!"我迟疑一下,打着火机。他稍稍把车窗开了一个缝隙,接着说:"你是学政治出身的,说明白一点学政治就是学当官,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官呢?"他还是同一个话题。我眼望窗外,淡淡地说:"我学政治,是因为只有政治系愿意录取我。"他大笑,笑声令我很不舒服。 "有没有兴趣看看我是怎么当官的?"他不像是开玩笑。 我望他说:"你找我为了这事?"他微笑道:"老朋友见面,非得有个理由吗?"还讲得出老朋友!我说:"你不会是想教我当官吧?过于抬举我了!" 我的话很冷,孙副市长像没听出来,仍笑道:"文老弟呀!你最难得之处,就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忘了。"我说:"不一定,有时我也自以为是这样,让朋友给卖了也不知道。"他一点不在意我话中所指,又大笑起来:"我是认真的,你如果有兴趣,不妨客串我一天的秘书,下午你那位盘兄有个案子也要我到场,你还能看看他是怎样当官的。" 他这么说,我知道是不能拒绝的了,想来也蛮有意思。他给我一张纸说:"这是我今天的安排,你先看看。"说完才摸出响了几次的手机。 市水泥厂是一家国企,前几年,记得有朋友炒水泥,带我来参观过。眼下,不仅失去了昔日的红火,厂区还静得可怕。来到挂满锦旗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人,吵吵嚷嚷的仿佛到了集市。我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一个挺啤酒肚的人惊叫跑来,不停抱歉,把我们带进门,引到椭圆会议桌旁坐下。 第十章 投降(2) "这是厂长。"孙副市长在我耳边说。我装出秘书的样子,拿出笔,把笔记本放桌上。厂长有点像我那个班主任,大喊几声,想让下面安静,效果却不怎么样。 孙副市长又对我说:"你班上没这么吵吧?"我笑了笑。等到声音稍小,他站起身说:"我听说不少同志想见我,还在市政府等了一整天,所以我来了,不知各位现在还想不想见?"下面全静了,厂长拍桌嚷道:"你们太不像话了,跑市政府去闹,要见市长,现在市长来了,你看你们......啊!存心跟厂里作对,跟政府作对!" 在座的人并不买厂长的帐,马上有人叫道:"餵!厂长,你不要乱扣帽子,谁跟厂里作对,跟政府作对了?我们只想反映问题,你别诬陷好人,现在不是文革。"孙副市长听到有人说文革,扭头给我一笑脸。 厂长还想吵,孙副市长拉住他,大声说:"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不听你们厂长说话,专听你们的。不过,一个个来,讲过的事不要重复,现在开始吧!" 在座的人开始有所顾忌,没多久又成集市了,谁都想说,又谁都说不清,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下岗。 路上孙副市长介绍,厂里面让一批行政干部下岗,这些人想不通,四处告状,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在市政府静坐了好几次。理由五花八门,我听了听,也不愿记了,声音愈来愈大。 孙副市长看表又看那位厂长,厂长马上拍桌大吼:"安静!听市长讲话。" "我听明白了。"孙副市长缓缓站起,"有说是劳模的、三八红旗手的、优秀党员的,还有退伍军人、建厂元老、几级几级干部,等等等等,理由都很充分,都不该下岗。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全厂工人多少,干部多少?" 厂长答道:"工人三千一,干部九百零三。"我听了吓一跳,难怪水泥价格节节攀升,这个厂却停产整治,原来吃闲饭的人太多。 孙副市长眼睛扫向周围说:"接近三比一了。我了解你们厂的情况,就说食堂吧!行政干部有十五个,要这么多人干什么?食堂有那么多的行政工作可做吗?这些人,工资奖金一分没少拿,甚至是拿最高等级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工资奖金从哪来?是工人们一滴滴汗水换来的!他们凭什么白养你们?你们是资本家还是地主?我在医院碰上一个下岗工人在卖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孩子的学费,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反而安慰我说,他会重新上岗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其实,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有了工作安排,只是没有干部可做,你们就为这一点想不通,要闹事,要告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什么党员、劳模之类的,我为你们难为情。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厂里要你们下岗是对的,至于谁想闹事,违犯了党纪国法,我们决不手软!"他的手也在桌上拍。
第94页 从水泥厂出来,我看日程表,要去郊区政府。孙副市长对司机说:"放点音乐。"随即飘来一阵二胡独奏,他随着节奏哼了几句说:"这种土音乐你一定喜欢?"我说:"对我来讲,洋的也一样,我跟音乐靠得最近,是大学时期为了骗美女,拼命学吉他。"他听了大笑。 快到区政府时,孙副市长说:"这位区长是个倒霉鬼,下乡碰上一个抗计生的,那人很不好治,打伤了计生员,他带警察去逮住了,开车从乡下回来,没想半路出了车祸,那人的两个拇指全部折断。现在,人家全村老少上区政府做客来了。"我说:"现在可能刁民太多,知道政府怕闹事,动不动给你来个示威静坐。" 第十章 投降(3) "这是西方人想要的民主嘛!"孙副市长道,"不过,刁民是少的,我们的农民最朴实,一般来讲没人唆使,不会随便闹事。" 车子到了区政府没有开进去,门里门外站着不少村民。孙副市长叫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对我说:"你去叫几个人,说我们的车死火了,帮忙推一下,一人五块,可别叫太多,我没那么多钱啊!"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问,下车朝闹事的人走去。 我把情况讲完,村民们马上围住我,我挑了三个跟我走。 司机装模作样,让三个村民把车推了几十米才起动,我给村民钱时,孙副市长下车了。 "辛苦了,辛苦了。"孙副市长给三个村民递烟,"你们在这里干吗?区政府有工做,是吗?"一个年长的村民说:"哪里!我们村有个超生的,手给整断了,我们来讨个说法。" 孙副市长又说:"你们村真齐心,齐心好办事呀!"另一个村民说:"什么齐心,不是村长领头,谁来凑这热闹,没钱没米的。"我听了很吃惊。 孙副市长不动声色说:"你们村长一定很仗义,难怪你们听他的。"年长的村民说:"什么仗义,伤的是村长老婆的表弟。" 回到车上,孙副市长脸色阴沉,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对司机说:"开车!" 车开后,他的脸色缓和一些。我说:"怎么会有这种村长?不帮忙算了,居然领头捣鬼。" 孙副市长嘆息道:"何止村长这样,有的乡长、镇长好不到哪儿去!去年有件事更荒唐,一个镇的镇长,去村里喝喜酒,喝醉了,镇长要开车,结果把车开河里去了,在水里泡了两天才有人发现。唉!这都什么事啊!" 我不以为然,基层干部素质不好,你这个市长没责任? "别忘啦,我这个市长前面应该加个副字。"孙副市长像知道我想什么,"唉!要说基层是乱了点,可这纯属正常。美国人总指责我们,也不想想当年他们还要乱,简直是谁有枪谁是法律。慢慢地,人人不也知道自己的权利了吗?还知道怎么去维护。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老百姓要求不高,你给他太多的权利他也没法要,反而说你政府不管他了。就好像他能挑两百斤稻谷,你非要给他三百斤,稻谷虽好,可挑不动会压死人的。基层干部一个道理,不能要求太高,只要他们大多数时间是在做好事,能够稳住局面,得过且过了。我以前看不惯,想尽快改变现状,可下猛药只能适得其反。改变这种现状,没有一两代人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再强调,稳定压倒一切!" 按日程安排,我们接着去参加一个大卖场的开业仪式。结束后,有人塞给我一包礼物,我不敢要,司机说:"你又不是市长,怕什么?"我知道我不要他也没份了,只好收下。 盘新华看见我跟孙副市长在一起,异常吃惊,招呼也忘了打。 孙副市长笑道:"你是吃惊呢还是吃醋?明天让文老弟也给你做一天秘书,怎么样?"盘新华不自然地笑了笑,把跟他说话的两个警察支走,谈起正事。 案子不复杂,有两兄弟欠债,法院去查封财产,这兄弟俩倒把法院的人缴械扣为人质了。警察包围了一天两夜,兄弟俩提出要见市长谈条件。 孙副市长听完后说:"到现场去吧!文老弟,这比早上好玩多了。"盘新华抓起办公桌上的盒饭边吃边往外走。 有警车开路,虽然横穿市区,也没花多少时间,很快来到郊外的一个县城,在一幢三层小楼停下。小楼周围站着十几个穿避弹衣的武警,还有不少警察在驱散围观的人群。 第十章 投降(4) 盘新华从警车里拿避弹衣给孙副市长,对我说:"你是不是站外面看看就行了?" 我说:"市长不更重要吗?我这老百姓怕什么?"这么刺激的事,只有电影里才能看到。他只好也给我一件避弹衣。 我们走到离小楼五十米开外的一辆警车后,一个少校武警躬身跑来。盘新华问:"找到突破口了吗?"少校露出难色:"不好进呀!到处是防盗网,有个弟兄想从楼顶进去,差点吃了一枪。" 孙副市长问:"有多少人质?"少校说:"不算他家里人,有两个法官,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法警,枪是法警的。法院来人说,是两支六四枪,大约有三个弹夹,已经放了四枪。" 我忍不住问:"他家有几个人?"少校望了我一眼,一定在猜测我的身份,还是应道:"兄弟俩的老婆跑了,家里有三个小孩和一个瘫在床的老娘。"
第95页 孙副市长沉吟道:"又是小孩又是老人的,不能硬闯,答应他的条件再说,人质安全最要紧。盘局长,告诉大家,没有我同意,不准轻举妄动!" 盘新华马上用对讲机宣布纪律。少校说:"我看还有机会,天黑我们放催泪弹冲进去,照我看他们不一定敢杀人。"盘新华斥道:"不一定!要命就是不一定,我最怕他们狂性大发,连自己的小孩、老娘也杀了。再说,那个防盗门这么结实,一时半会你能冲进去?"他取出一个扩音器,向小楼喊道:"里面的人注意了,我们答应跟你谈判,市长已经到了!"里面传来声音:"叫市长站出来!我要看见他。" "不行!"盘新华说,"你如果有诚意,走出门来!市长才跟你见面。" 过了好一阵子,大门开了个缝,有个男人推着一个穿法院制服的女人出来,走了两步停下了。用枪指着女人的脑袋,女人裤子湿了一大片,想是吓尿了。 "市长在哪里?"男人叫道。孙副市长从警车后站出去,盘新华也跟着出去。男人又叫;"他是副市长,我要见市长!" 孙副市长说:"市长在国外,要不要给你看张报纸证实?你非得见市长,没什么好谈的了?"男人大概信了:"好!跟你谈也可以,我要你立字据,保证法院不收我的房子,叫电视台录相,现场直播。" 盘新华说:"这不可能的!给你开个先例,欠债的人全跟你学,哪还得了?我告诉你,你想让你母亲和孩子有个住所和生活保障,我们可以答应,马上放下武器,也可以对你宽大处理,别的都不要想。" 男人一个枪把敲向女法官的额头,立即冒出血来,女法官凄历地哭喊。男人大叫:"看见没有,大不了一块死,反正我不想活了。"拖着女法官慢慢向后移动。 武警少校咬牙切齿在孙副市长耳边说:"市长,下命令吧!让狙击手毙了他!"孙副市长一言不发。盘新华问道:"两人靠得这么近,谁敢保证不会误伤女法官?"武警少校长嘆一声,沮丧地蹲下。 男人快要拖女法官退进门了,孙副市长高声叫道:"等等,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先放了这个法官。"男人说:"婆娘不能放,我放一个男的。"转头朝家里喊了几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跑出来了。 孙副市长叫来电视台的人,在摄像机下写下保证书,未了,把录像带一块交给那男人。男人把女法官带进屋没多久,人质都出来了,警察还没进去,小楼里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 盘新华跟对讲机通完话,黯然摇头说:"吞枪自杀了。" 第十章 投降(5) "老人和孩子呢?"孙副市长阴沉脸问。 盘新华道:"老人和孩子没事。" 每上一道菜,我都吃一惊。红烧穿山甲、白切果子狸、蛇羹、燕窝、娃娃鱼。最值钱的恐怕数那只老山龟,有些菜不是盘新华介绍,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盘新华说:"但愿你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我说:"我是植物保护协会的,从不吃蔬菜的尸体。" "文老弟前些日子身体不佳,好好补补。"孙副市长一派做东的口吻。 桌上真正的山珍海味,有钱也不一定能吃上。这里是郊外一处度假村,保卫森严,看来专门招待熟客。以前我听说过此类地下餐馆,从没找到。一星期前,给孙副市长客串秘书,谈不上冰释前嫌,但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我预感到他还会找我,果然,今天亲自给我打电话,并叫盘新华把我接到这里。 跟我们就餐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盘新华介绍是孙夫人。我不敢放肆大吃大喝,孙夫人客气地给我夹菜,让我碗里保持是满的,我自然对这些好东西不客气。 "文老师。"孙夫人这么称呼我乐意,"以前,听老孙讲过你,现在又让我们青青常挂在嘴边,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看上去像二十出头呢!"她给我倒一杯据说是泡了二十年的补酒。我停下筷,接过酒杯说:"您这么一夸,我担心哪天一不小心,做出对不起太太的事来。"我喝了一口酒,味道古怪。她笑道:"不会的,赵老师我见过,有那么漂亮的太太还不知足呀?"我说:"您说她漂亮,她每天照镜子,说自己是一头母猪呢!" "呸!"孙夫人笑道,"这种话也能说,她成那个了,天下的女人成什么了?" 盘新华插话道:"你不知道,他太太带了个龙凤胎,这小子美得......"孙夫人惊呼道:"不得了!好事全让你碰上了,龙凤胎,十万分之一的呀!出生了别忘告诉我。"我说:"我一个穷教书的,养得起独生子够奢侈的了,一下多了两张嘴,实在算不上好事。" "我缺个儿子,你如果愿意,把儿子分给我,我帮你养怎么样?"孙副市长刚才一直没说话,细嚼慢饮听我们讲。 这时,从包厢外进来一个高大的人,背朝我,没看清脸,只是很眼熟。来人向孙副市长点头哈腰说:"孙叔,今天蜥蜴没到,别的菜还行吧!哪天养着等您来。" 我看出是谁了,站了起来。孙副市长说:"劳剑,怎么不跟大家问个好。"我感到浑身都痛,不由握紧拳头。
第96页 劳剑转脸向我,脸上挂笑道:"文兄,近来好吧!"我恨恨地说:"没死呢,干脆我们今天做个了断吧!"我说完要冲向他,盘新华死死抱住我。 孙夫人起身说:"小劳,带我去看看活的娃娃鱼好不好?"他们一走,我把一大杯补酒全喝下去,不觉味道怪了。 "文老弟有三十了吧?"孙副市长慢条斯理地问。我往杯里倒酒,喝了一大口答:"三十早过了,要死也可以了。"他还是不愠不火:"你是学政治的,学政治的人,首先一条要理性且皮厚,最忌充当感情用事的热血青年。"我说:"狗急了还会跳墙,这个热血青年我想不当也不行,哪还想曾学过什么。" "冷静一下,好吗?"孙副市长语重心长,"你自己说过,大树下边好乘凉嘛!可你言行不一,把大树撑起来了,不去乘凉,还想把它弄倒,何苦来呢?"我说:"我没那么大本事,能弄倒哪一棵大树,只是在阴的地方太久,想出去晒晒太阳。" 第十章 投降(6) 盘新华向我大打眼色,我当没看见,气头上来,不吐不快。 "我讲个故事,"孙副市长耐心十足,"说是有个皇帝,落难时,他的一个朋友救过他的命,帮过他的忙。他登基后,想请这位朋友出来做官享福,可他这个朋友不赏脸,东躲西藏,皇帝三番五次相劝,还是没办法,皇帝只好......啊,这个故事,想必你听说过,可是,你想过为什么吗?其实......" 我很不恭敬地嚷嚷打断:"别说了!我只知道现在没有皇帝,更别说皇帝的朋友了!"孙副市长原先柔和的脸变成一块铸铁,我想我把他激怒了。 盘新华急忙站起说:"又喝多了,喝多就胡说八道,你快成妇道人家了。走!我送你回去。"我也感觉过分了,正好顺台阶下,站起来对孙副市长说:"不管怎么说,市长,谢谢你那天让我长见识,如果还有机会,我很乐意给你当秘书,随叫随到。"傻子都听得出我在举手投降。 孙副市长脸色顿开,起身和我握手,拍我的肩头笑道:"好啊!等到再有刺激的事,一定叫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出到外面,盘新华把我带到一辆车边说:"认得艷艷的车吗?"果真是被我卖掉的那部"佳美"车,怪不得买车的人那么爽快。他塞钥匙到我手里说:"别再稀里糊涂的好不好?要跟你讲多少遍你才懂,多想想艷艷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冒充这种不伦不类的愤青,没人为你喝彩的,这么任性下去,我快罩不住你了。" 我坐进车里,嘻笑道:"放心吧,老兄,经历死里逃生,我搞清楚游戏规则了。刚才仅仅是想当一条不那么贱的狗而已,会叫的狗,不咬人的,想必里面的主子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老人家穷极了还要卖车,下次最少买个五十万,看我值不值这个价。" 盘新华摇头苦笑。我又问:"喂,那两兄弟逼市长立的字据当真吗?"他反问道:"你以为呢?这么幼稚的问题也开口,冤枉学过政治。" 车上的电子钟显示晚上八点一刻。伤好后,因为害怕,不敢随便晚上出门。既然举手投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人家怕我才对。 开车回到楼下,又把车调头。这么早回家,于心不甘。尤其是补酒把憋住的欲望提了起来,是该方便方便。刘卫红回老家了,找谁方便呢?去阿英那里点个人是省事,就怕我这个不爱带"伞"的人,容易染上病。找王一州那个果子,也不行,让陶洁知道,迟早漏嘴给艷艷,太危险了。咦!怎么把现成的忘了呢? 以最快速度去到儿子家,陈姨竟然不在,我泄气地往地上躺。找出果子的手机号,什么危险也忘到九宵云外。手机通了,没人接听。躺了一会,补酒的作用更大了,我怀疑劳剑这王八蛋给我吃的是春酒,跑进卫生间想自己解决,裤带没解完,听到门响。 陈姨哼小调进门,我仿佛见到救星。光下身冲出卫生间,不理她大惊小怪,把她掀翻在地,粗野地进入。她好像不觉痛,仍笑道:"这么急,你会痛的。"我腾出手解她上衣,怎么也解不开乳罩,只好往上拉,才咬住一边乳头就一泄千里,我趴在她身上不愿动。 手机响了,一定是果子打过来,我还是不动,直到被地下的寒气冷得打抖。 陈姨说:"没吃饱吧?到床上去。"我在床上躺下,她立即埋头到我胯间。经过几分钟刺激,我再次生龙活虎,这回成了持久战,两人汗流浃背还是没完没了。 第十章 投降(7) "对门、对门那个二奶。"陈姨喘粗气说,"老是问你,啊!她、她的香港男人跑了,她......"我打断她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她说:"你、你累了,让我来一下。" 调到她在上面,我突然幻想起对门的二奶。陈姨说:"那女人,啊!想你,问我你要不要她......"她的话令我兴奋,加快了速度,眼前变成了对门二奶,终于在分不出是谁的叫唤声中结束。 陈姨变回她原来的模样,我看了厌恶,把她从身上推开,像刚上了一个骯脏的厕所,洗完澡。迫不及待离开。 艷艷和岳母同床睡,我现在被赶到书房睡行军床,这是母亲特意来电话交待的。我双手贊成,省得每晚做殭尸,翻个身也不敢,害怕不小心一脚把孩子揣出来。大概因为很久没晚归,加上做了亏心事,进了家,明知道艷艷已睡,还是慌里慌张,以至于岳母开房门出来几乎惊叫。
第97页 "艷艷等你好晚,刚刚睡下。"岳母似乎没察觉我的反常。我把手放裤袋中,清清嗓说:"我不是跟她说了吗?市长有事找,可能回来晚点,叫她不要等的。"岳母说:"她担心你喝醉酒。还有一件事,她爸又来了,说是来看你。" 这个坏消息来得好,把我拉回现实,不再去想刚发生的骯脏事。只是想起难侍候的岳父,也不开心,上回使了花招把他撵走呢!让他晓得,不跟我拼命? "唉!太难为你了!"岳母以为我在为岳父来的事发愁,"她爸那人总以为你是大富翁,一点不知趣,怎么皮这么厚的?"我忙说:"妈,你休息去,别管他们。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孝敬父母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怕艷艷会被吵醒,没等岳母回房,自己先进书房去,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躺下一看,是本《金瓶梅》。梦里我成了西门庆。 被艷艷的吵闹声惊醒,我没起床,想听她吵些什么。 "把你们调来?哼,他自己还失业呢!有没有搞错?你们也太看得起文革了。"艷艷近来这种刻簿的语气,我领教够了,不知道谁在代我享受。 "他不是跟市长挺熟的吗?"哦!是岳父大人,差点忘了他的大驾光临。"我五十多了,教授也没评上,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叫文革找市长打招呼,调我来你们这里,进哪所大学都行,轻而易举的事嘛。" "你的事我们管不了,你找我们没用的。" "你不管!这什么话?你是我女儿,不找你找谁?是不是有钱了,翅膀硬了,父亲也不要了?" "有钱!你没看见文革破产了吗?为还债,车也卖了,养伤又花了不少,我又快生了。总之,你的忙我们帮不了,你就为我们想想好不好?" "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枪,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呀?卖车!不是还有一辆吗?什么没钱,没钱文革那小子也不摆臭架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高薪请他也不去。哈!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存心想抛开我对不对?"只要岳父不知道上次我捣他的鬼,我就放心。 "你放过他们吧!"岳母听不下去了,"小文才背运,艷艷是你女儿,你也看见她快要生了,别逼他们了,我求求你!" "你怨什么怨?"岳父拉开嗓门喝斥,"一定是你这个臭女人挑拨我女儿,你怎么不死呀?老在这里讨人厌,碍人眼!" "有你这么说话的?啊!妈!妈!你怎么了?文革......" 我顾不得只穿内裤出书房,岳母直愣愣躺地上,艷艷大肚子蹲不下,只有哭号的份,岳父冷漠地站在一边。我捏捏岳母的人中,没反应,也慌了,穿上衣裤背岳母下楼。叫艷艷别来,她跟进电梯,岳父也尾随,我狠狠瞪他。 第十章 投降(8) 我憎恨医院,虽说它治好我两次伤,可我还是憎恨它。因为此地,无处不瀰漫着死亡的气息,人来到这里,是真正的行尸走肉。神情冷漠的护士,用不管你死活的目光看你的医生,你会觉得生命如此不值钱,可你还得为不值钱的生命付钱给他们。 不知道挤出多少我不愿意的笑容,像狗求主人恩赐一样,付出两条烟,两包水果的代价,给艷艷和岳母弄到一间好病房。 艷艷和岳母双双进了急救室。我一直在想,她们母女如果出什么事,我该不该把岳父大人狠揍一顿?一个瘦得像非洲难民的护士从急救室出来,以我虐待妇女为名,把我教训了五分钟,我总算打消殴打岳父的念头,因为艷艷母女平安无事了。 在医院大楼跑上跑下办理各种手续,李启明这王八蛋今天却没了影子。平时跟在你屁股后让你心烦,有事就找不着,等他来了,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终于能在病房里坐下,始终当观众的岳父说:"小文,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艷艷在床上挣扎道:"文革,我警告你!你现在是个穷光蛋,瞎充大方我不管!"我心烦意乱,这可是你父亲,别人的老子,我一脚把他踢下楼。 "小文,今天是我不好,火头上讲话收不住。唉!我也想不到会成这样,幸好没事。"岳父和我站在走廊里。我点燃一支烟,不礼貌地说:"岳父大人,直接一点算了,帮你调动,我肯定办不到,免谈了。至于经济方面,我可以尽力而为,你看怎么样?" 岳父长嘆短吁一番说:"唉,我听你的了,我真的是有实际困难。你看,房改马上又要十万,你以前给的那些,加上我省吃俭用留的,还是不够!你小弟他妈,学校整编,丢了饭碗,现在没地方聘。三张嘴的事,你说,我走投无路了,不找你们,我找谁去,对不对?"我说:"我最多帮一半,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这时,李启明在楼口出现。我顾不得岳父在旁,大声骂道:"他妈的!老子忙完了你还来干什么?滚蛋!"他说:"啊、啊!睡过头了,文哥,你干吗不打我手机?我问肥强才晓得,没事、没事吧?我真担心。"看他紧张的样儿,我懒得再骂。 "交待过你不要充大方,就不听!"艷艷恼怒地在床上乱扔枕头,"我是不给的,你自己想办法。家里的钱留给孩子,本来算一个,现在成两个了,我还想找谁要呢!" 我是不想看见岳父在这里晃来晃去,答应他的条件后,他知趣地走了。李启明也回去做饭,我坐病房里,任由艷艷发牢骚。
第98页 岳母醒了说:"小文也没办法,是你父亲,你叫他怎么做?只是这也是笔不小的钱呀!"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多,笑道:"你们别放心上,我看干脆不回去了,在这里住到孩子出世,省得到时跑来跑去。" 艷艷同意了,又回到她父亲要钱的话题,"你上哪儿找这笔钱?我不给你,也不许你去借!"我说:"好了,以前有人借我钱,该还了,我把债催回来给老泰山,不会去偷去抢。" 说得轻巧,到现在我也没主意去哪儿找这笔钱呢!五万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当老师自己可以混日子,就算打发了岳父,刘卫红那边还有几张嘴呢!她总是要回来的,这个问题得好好考虑。 我上课避免讲中文,虽然学生们不全懂,我还是坚持,想让他们有个口语的氛围。心里有事,老觉得一节课时间太长,只好拿出提问的招数磨时间。 第十章 投降(9) 不知是谁,一上来就把话题讲到美国。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和女生约会?"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开汽车上学?"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都有枪?" 这些问题我答起来十分吃力,可接下去更难应付。 "什么是人权,美国人也歧视黄种人吗?" "美国为什么帮台湾,我们要跟美国打仗吗?" 原以为这帮公子小姐脑子里只有歌星、球星,没想到"五四"精神还是有传人。我成国务院发言人了,真想抽支烟,看来以后提问这一招也要多一点限制。 我说:"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也想问,我虽然接触过不少美国人,但我没去过美国,至于美国和我们是敌是友,要不要打仗,我更说不好。不过,还是不打为好......" 下课铃终于响了,这声音多么的美妙,收拾教案出教室,有些狼狈。走出门外,听到一个男生嚷道:"孙青,你还敢去美国呀!去当我们的敌人?打仗了,我可捨不得杀你,活捉就行了,你千万别反抗哦!" 孙青是孙副市长的女儿,我停住脚步想问她几句,还是没问。 岳父每天来电话,口头上说是不急,听得出他怕我反悔。我也希望快点解决让他们快点走,要不他住宾馆的费用不是好玩的,虽说是艷艷出,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再把"佳美"车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失而复得的"佳美"车,我没敢让艷艷知道,她追问起来,无法解释,一直把车停在儿子家。只是才拿回来几天,太没面子,不如直接开口问盘新华要钱呢!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了?行不通。 我去找老吴。"早一轩"还在时,跟老吴闲聊,听他讲过有一种地下钱庄,介于当铺和银行之间,他曾在那里打过工。老吴前几年混得不错,在房地产公司干过,自然房子有了,现在他也没找到工作。 "你在忙点什么?"我见老吴有些慌乱随口发问。老吴马上露出笑脸说:"没什么,以为是我那口子回来了。"家里就他一人,我四处看,两居室,收拾得挺整洁的。 老吴站在一个房门前,像是怕我进去。我更加好奇,这小子大白天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偷情吗?不大像。 "走!闷得慌,一块喝茶去,我有事和你说。"我往外走。 老吴跟出,关门时,我叫道:"等等!我车钥匙掉里面了。"进去他也帮我找,我趁机熘进那个房里,他急忙跑来。我已看清是什么回事,笑道:"他妈的,以为在干什么呢!上个成人网站这么提心掉胆?"老吴干笑道:"没事干,消磨时间。" 我走到电脑前,拿滑鼠点击了几下,哪儿是在消磨时间啊!黄色图片、黄色小说、黄色视频少说也有几千,他正在做个人网站。我说:"听讲这玩意能弄点钱,到底是真是假?看你做得这么起劲,发财了吧?" 老吴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说:"工作难找,混几个钱过日子,一月也就一两千块,我算是做得不错的了。"我说:"听周玉讲你帮人做假帐要钱,没想是干这玩意。"高仕明老婆周玉是他表妹。 "哪来那么多假帐做,再说也太危险。"老吴嘆息。我笑骂道:"他妈的,做这玩意不更危险?给逮住了,丢人还得坐牢!"他只是笑。 我把来意讲完,老吴说:"你这么急用钱呀!那种贷款比银行的利息高几倍,而且抵押物估价很低的。佳美车新是蛮新,依我看,他们给我点面子,最多只贷十万左右。"我点头说:"行!十万就十万,马上帮我去办,今天我就想要。" 第十章 投降(10) 老吴想了想,突然问:"领导,是不是准备东山再起?和当官的没事了?"这人精明得很,猜到我为什么才落到这个地步,以前只是不说而已。 我长嘆道:"走一步算一步啦!有这方面想法,一时说不准。不做嘛,我的窟窿太大,顶不住。这不,当车了。做嘛,又不知道从哪开始。唉!不说这个了,你先帮我把这件事搞掂。"他眨巴着眼,认真说:"领导可要记得我呀!" 下午,老吴来电说办好了。我一到,他给我合同书,我看完马上叫道:"搞什么鬼!这不是集资借我吗?"合同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和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第99页 老吴笑笑说:"我的四万,我朋友的六万,存银行利息又低还得上税,我们只要银行的四倍利息,钱庄要八倍。车你留着用,我们可没钱养,谁还不信你呢!放心,领导,这种事没人乱讲的,我和周玉一年说不上两句话。" 岳父拿到钱满意而归,岳母的身体只是受刺激,几天便康复,抢着回家做饭。艷艷离预产期越近越焦躁不安,有事没事拿我和岳母出气。李启明也跟着遭殃,一不小心给骂个狗血淋头。艷艷成了女皇,谁都怕她,只要她高兴,任何无理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 吃过饭,陪艷艷散步,走了几十米。她说:"怎么这么多人望我,我是不是很难看?"我说:"没有的事,一定是这么美的孕妇太稀奇。"她说:"去,还美呢!我自己不敢照镜子了。"我说:"这你就是不懂了,美国有个明星,快生孩子还去拍写真呢!迷倒多少人。餵!我也给你拍几张好不好,保准你以后看了爱不释手。" "变态!"艷艷啐道,"一定又上黄色网站了,是不是?这种噁心念头也有,等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脑扔了。"妈的,马屁拍马腿上了。回到病房,她说:"去把影碟机搬来,我要学胎教。"我和李启明二话不说,遵命回去。 车到半路,发出很怪的响声。李启明说:"不好,没机油了。"这小子开车多了,也有点经验。我叫他放慢速度,往老曾那里开。 修车店打烊了,只开个小门,李启明要叫,被我制止。里面人声鼎沸,一定有聚餐。进去一看,果然一群人围着火锅喝酒吹牛,高仕明夫妇也在。 阿胜给我拉张椅子,我叫他去和李启明看车。高仕明说:"改行当老师,也不跟我说一声,玩得开心吧?我倒想去看看你是怎么误人子弟的。" 我接过杯酒说:"冤枉你是大学教授,这都不懂。当老师有什么可玩,这年头当老师是给学生玩的。"周玉笑道:"你想玩不容易,等你的龙凤胎出来,有你玩的。" "小马说你不一定能来,我也怕你喝多了误事,就懒得叫你了。"老曾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狗肉,放我面前。 我吃了一块说:"不用解释,明摆着是重色轻友,世态炎凉啊!"久没吃狗肉,食慾大开,吃过饭还是吃了不少。周玉说:"你别只顾吃,人家曾哥想和你交流生孩子的经验呢!"我放下筷子,望老曾老婆小马,望到她难为情才说:"我担心老曾这老东西不中用了,这下放心了,生女孩做我媳妇,生男孩当我的姑爷,便宜你们了。" "他妈的,"高仕明笑骂,"全让你占了,我的找谁?" 我朝周玉笑道:"周玉,你是不是也跃跃欲试了?没关系,批准你和小马,各生男女一个,正好解决我家的问题。"心里却想,我还有一个呢! 周玉说:"呸!我不管生什么,就不让跟你家那两个小坏蛋。" 第十章 投降(11) 我听了大笑,逗一边不说话的小云,"餵!小云,你是不是也要当未婚妈妈了?"她叫道:"臭嘴!"在我背上一阵打,久没被她打,我还真想了。 吃饱喝足,车也修好了,高仕明夫妇跟我一块走。 "王一州回来了。"高仕明说,"他听讲你在侍候艷艷,不敢打扰,要亲自去探望你。" 我说:"他总算露头了,我正要找他,我们李经理想去跟他混碗饭吃,就怕他不接纳,你看他这么积极开车送你两公婆,你们可要帮他美言几句。" 我拍了一掌开车的李启明,这小子眉飞色舞。高仕明说:"哪用得着我们,他对你言听计从,你介绍十个人进去他也要。" 送完高仕明夫妇,听到手机响,我拿出看,却不是我的。李启明不接,手机响个不停,他还是不敢接。我看他表情紧张,冷笑道:"你小子肯定有事瞒我,是不是又让女人缠上了?接电话,老子听这声音难受,停车,接完电话给我老实坦白,我可不想王一州骂我给他送个炸弹。" 李启明停车拿出手机,听了一会儿,竟用英语讲话,结结巴巴讲了几句,眼睛惊慌地看我,我开门下车。 "文哥,我、我完了。"李启明开车门叫我。 我听这话别扭,忍不住发笑,扔掉菸头上车说:"口语有进步,比你们上海人的洋泾浜好一点,去我班上跟几个月,一定突飞猛进。餵!你小子泡上洋妞还是假洋鬼子?你他妈不会是去给人当小鸭吧?" 李启明急忙摇手,额头冒出汗粒。我更是怀疑,"紧张什么?最好一五一十说出来,不明不白的人我也怕。"他拿纸巾擦汗,头转到边上说:"文哥,我和帕蒂同居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你和帕蒂!"他点点头,仍不敢看我。我又点上一支烟说:"开车吧!"这小子挂了几次档才把车开动。我说:"不就泡个洋妞吗,躲躲闪闪干吗?做贼似的,你他妈潇洒一点行不行?" "我、我怕嫂子知道了不高兴。"李启明吁了一口气。我说:"有什么不高兴?不过有些多余的话我是要讲的,跟什么女人都好,只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你小子现在不但没钱,还失业。当心点,别给人玩了还自鸣得意。"
第100页 李启明说:"这个、这个我会的,跟你这么久,不学乖些也对不起你了。我问过她,她、她说得滑稽,说是看了有个台湾婆写的文章,专讲上海男人的,说我最像上海男人,他妈的,老子本来就是上海男人嘛!有什么像不像。" 帕蒂年纪和我不相上下,比李启明大了七八岁,可能是传统思想作怪吧,我不想再提这事,男女关系本就不清不楚。有人问我中意艷艷哪一点,我怎么答,没想过会有这种问题,中意谁非得找个理由吗? 回到医院,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艷艷,没想她一点不惊奇。 "我早猜到了,上次帕蒂来看我,我瞧他们俩的眼神就不对头,帕蒂总算找到个好男人。"她的话把我给吓坏了。女人对这种事如此敏感,我不加倍小心,不给她看出点端倪才怪。 艷艷患了感冒,我不放心,在医院陪她。天快亮时,打了个盹,醒来离我上课时间只剩十分钟。 车子在教学楼下剎住的声音很大。 这节课不同平时,有省教委的领导来听,据说是慕名而来。 钟校长在教室外背手走来走去,看见我马上迎上前,"呀、呀!文老师,你不来就糟了,这些领导不好惹的。你、你快去上课吧!" 第十章 投降(12) 教室后排坐了十几个人。记得那年县教育局来人听我讲课,我紧张得把"上课"叫成"下课",这个笑话至今还在县里流传。这回虽说不紧张,麻烦的是,学生们紧张。唱独角戏的话,我的课没法上了。钟校长在后面坐立不安,频频向我挤眉弄眼。 "你们别自作多情了!"我走下讲台,"人家后面的老师是来看我的,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有什么好看?一群想说话又没胆量的小姐少爷。" 这时,孙副市长的女儿孙青青第一个举手。"文老师,如果你有机会去美国念书,你去不去?"我纠正完她一个单词的不良读音,然后答道:"我有过这种机会,但听说去美国读书每天要洗几百个盘子,我不会洗盘子,所以不敢去。" 下面哄堂大笑后,举手提问的人和平时一样。 下课后,心里还在想孙青青的那个问题。当时想去美国快想疯了,别说要洗几百个盘子,洗几百个马桶我也愿意,可我还是去不成。 "文老师,"钟校长和一个人来到我旁边,"这是教委的卓主任。"我伸手和来人握。 卓主任说:"叫卓老师吧!叫主任还以为我真的是教委主任,有碍视听。"这人蛮爽快。他又说:"你们学校的英语水平高,是远近闻名的,今天见识到了。文老师是北外,还是广外毕业的,说不定我们是校友呢!" 我笑道:"讲出来让你笑话,我上的那所大学你一定没听说过,而且我是学政治的。" 果子老远和我打招呼,我走到她办公桌前。她追问起我那晚打她手机,后来又不接电话。我想起有过这事,和陈姨疯狂那晚。敷衍说,手机没电了,又在郊外,本想请她共进晚餐,改天一定补上。她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 "文革!文老师!"有人叫,我转身看,怎么是他?何有为,老冤家跑这里来干吗?马上又看到走廊沙发上坐着梁县长,他给了我一个对付下级的笑脸,以前下乡不少领导这么对我笑。陆小兵也来了,让我吃惊的是孔志军,我那个乡长学生居然在座。 我和梁县长握过手,对陆小兵说:"陆镇长来找我打架,对不对?"他低头道:"弟兄间,你何必计较呢!"我说:"你没把我父母杀了吧?"他更是难堪。 何有为说:"文老师爱开玩笑,我正想给你打电话,等王董事长一个多小时了,他还是没空接见,你能不能帮想个办法?"我说:"这可不好办了,我也等他招见呢!你们不会是又来谈定协议的事吧?"何有为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另有别的事找他。" 我的手机响,是王一州,他说:"你的县老爷来了,你惹的麻烦你要擦屁股的哦!"我说:"你他妈想过河丢拐杖啊!老子不管。"他说:"你在哪儿?快点过来,他们堵住我的门,算我求你行不行?我真的有急事。"他不知道我在门外。我笑着朝他的办公室走去,"求也没用,你欠我三鞠躬呢!叫你的保安、保镖把他们扔出去不就得了。"我推开他办公室门,他仍对着电话说:"别开玩笑了,我没时间啊!老兄,我......"看见我马上摔下话筒,"他妈的,我马上要去北京,还有一小时的飞机,你帮我去应付一下。" "你最少问清他们的来意,不然我不好办。"我到酒吧倒了一杯酒。王一州想了想,点点头。 果子把门打开,外面四个人小心翼翼走进。梁县长很有派头地想和王一州握手,王一州却伸手去拿雪茄。梁县长干笑几声说:"王董事长,打扰了,我们知道你非常忙,我们也是抽时间来的,想和你探讨一下,关于那个......" 第十章 投降(13) "对不起!"王一州大声打断,"你们有五分钟。" 梁县长的脸由红变紫,其他三人也说不出话来。我见有些过分,就说:"梁县长,王董事长要赶飞机,你们把事情简单说一说,他也好有个答覆和安排。"四个人相互对望推诿,最后是孔志军开口。
第101页 "王董事长,你不记得我没关系,首先我代表我们乡感谢你。这次来找你,是你的捐款只用了一半,上面要把剩余的收回,我们想请你把余下的捐款也放在我们县,最好是放在向东同志他们镇。事情就这样,我说完了,希望没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王一州吐出一口浓烟,翻眼看孔志军,和他握手说:"孔乡长,我记得你,老文的学生。这件事情是这样,一直由你们文老师帮我打理,现在还是交给他,我实在是忙,具体你们跟他谈,我马上得走。"他叫果子给他收拾东西,走时在我耳边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心乱如麻,连李启明的事也忘了讲。向孙副市长投降了,这件事再搞大,后果不堪设想。我喝光杯中洒,又去倒一杯。四个人围着我看,我递一杯酒给梁县长说:"县长,欢迎你!"梁县长又恢复他的尊严,露出他给下级的笑脸和我碰了一杯。 果子进门说:"文先生,晚餐安排好了,车子在楼下等,你看可以走了吗?"她这几句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 下楼时,我拍孔志军说:"有点孔圣人的风范,宠辱不惊。对了,你父亲的病好了吗?"他握我的手说:"谢谢你,文老师,幸亏你借钱,治得及时,做完手术快好了。" 梁县长三人对林肯车赞嘆不已,王一州这傢伙一定是气不过在县里挨坐三轮车,故意请梁县长他们坐林肯。我对孔志军说:"你和他们去当总统,还是坐我的车?" "文老师。"孔志军上了我的车,"是你自己的车吗?这么漂亮,得几十万吧?"我开"佳美"车来,老吴不愿押我的车,偶尔我也开一开,反正艷艷没机会发现,李启明见了也不敢多嘴。往时,听人这么问我的虚荣心极度满足,现在只有苦笑。"差不多吧!不骗你,这车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别人送的,但不是王一州。"他更惊奇:"你有钱的朋友真多,一送就是几十万的车。" 车开了一下,孔志军眉头紧锁说:"文老师,我不想来的,多一个人又多一份钱,住的宾馆一晚两百多,够乡下孩子上一年学了,可梁县长说,我是你学生,和你谈得来,非要拉上我。" 我听他讲没说话,他又说:"文老师,王总捐款是不是你的主意?我听陆镇长、何局长都这么说。"我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是奉梁县长之命来攻我的关吧?"他涨红脸喃喃道:"不是的,我也奇怪王总干吗这么听你的,你和他又非亲非故。" 我嘆气说:"如果是梁县长叫你来打听内幕消息,那他找错人了。他也不想想,你是我的学生,不管你当多大官,只要我能保持老师看学生的眼光看你,什么你都别想瞒得过我。"他的脸更红,不敢再问。 宴席设在"皇庄"酒店。路过武则天包厢时,我对陆小兵说向东在这里被害,这王八蛋应了一声没有下文,气得我半天说不出话。 果子坐在我身边为我夹菜添酒,自己却吃得很少。 "文老师,我师母怎么不来?"孔志军看不惯果子对我亲热。 陆小兵来了精神,"餵!阿革,你小子果然花心,说不定上次那个姓陶的女人也是你马子呢!你和王董事长是不是有马同骑?"竟然有如此龌龊念头,我几乎要掀桌子。 第十章 投降(14) "小陆!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梁县长看见了我的表情,"开玩笑要有个尺度,不利于团结的话,任何时候也不许说。你要跟文老师好好学,这一点你比不上小孔。"陆小兵唯唯诺诺,不敢争辩。 我强忍怒火,和他们干了一杯酒才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果子小姐是日本人,今天王董事长不在,她当我是主人,这是她们公司的习惯。" 梁县长像发现新大陆,起身道:"原来果子小姐是日本朋友,来来来!我们干一杯,周总理说,我们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嘛,要世代友好下去!"果子大方地作陪,何有为、陆小兵也去凑热闹。 我教孔志军剥虾子,他不是酒肉乡长,一桌我看不过中档水平的菜,他竟有半数不识。不断低声询问,酒则杯都不碰。我说:"这是茅台酒,你不妨尝一尝。"他想了想,捏鼻喝下一杯,再也不干了。酒店的碗太小,添了两次饭,他不好意思再添。我叫服务员换来只大碗,他吃完三碗放下筷,饱了。 "文老师,我不想住宾馆,回去肯定要我们乡报销,乡里报不了这么大笔差旅费的。你家有地方吗?打地铺也行。"孔志军低下嗓门问。 我笑道:"你放心住,费用我帮你报。"他忙说:"那怎么行!借你的钱我没还呢!不能再花你的钱了,你家不方便的话,帮我找个小旅馆,十几二十块一晚那种。" 我只好说:"好吧!你到我家去住,没什么不方便,你师母快生孩子了,已经住医院,我一个人在家。"他高兴地说:"麻烦你了。哦,师母快生孩子了?我一定去看看她。" 梁县长三人还在和果子为中日友谊干杯,而且越来越不像话。让果子跳舞没什么,居然提出边跳边把衣服脱少一点,果子当然对此类要求不在乎,我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制止。 "你们要小姐吗?"果子发现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第102页 梁县长和何有为不吭声,朝陆小兵打眼色,陆小兵马上说:"就怕小姐太贵,回去难报销。"果子见多识广了,笑道:"只要文先生同意,我们公司全包。"各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忙说:"我没意见,只要大家开心。"孔志军在我耳边说:"文老师我不要。" 这时,服务小姐进来问:"对不起,这里有位文革先生吗?" 从门缝看见了盘新华的脸,我不想让他认识梁县长等人,起身要到外面和他说话。果子叫道:"盘局长,找文先生呀!快请进。"我真想像王一州那样给她一耳光。 盘新华一身笔挺的新款西装,头发也是整齐油亮,本就英俊的他,经刻意打扮,更加引人注目。他一进门,梁县长三人盯着望,不敢说话。 我说:"你是准备拍电影,还是拍广告?"盘新华笑笑说:"我穿整齐一点,你有意见呀?不过,我也穿得难受。还不是孙市长,拉我陪他接待外宾,失去自由一下午了。在外面见你的车,果然你在这里。餵!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艷艷住医院了,还敢出来喝酒?哟!这位小姐是谁,你别说,让我想一下。"他望果子,伸出食指说:"果子小姐,没认错吧?你怎么给老文当秘书啦,王大老闆呢,躲哪儿去了?" "这位是盘局长呀!认识一下。"梁县长主动端杯敬酒。 盘新华头也不抬说:"各位请自便,我和老文说两句就走。"我本想打马虎眼,不给他们介绍,梁县长这么一来,我下不了台,只好说:"他是我们市公安局的盘局长。" 第十章 投降(15) 我把梁县长几人一一介绍,盘新华这下才回礼说:"失敬、失敬,原来是老文家乡的领导,刚才实在对不住。你们不知道,老文这傢伙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有一次,我和他去喝酒,来了他一帮朋友,他也不介绍,后来扫黄,下面分局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是抓到了我的朋友,我说不可能的呀!到那一看,坏了,这不是老文的朋友吗?跟我喝过酒呢!弄得和下面的人解释不清。我问他,他根本不认帐。所以我学乖了,只要他不介绍的人,我都不敢结交。"大家笑起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编个故事,心里惴惴不安。 梁县长摆出一付家长的口吻说:"主要是我们文老师,一人出来闯世界不容易,出门靠朋友嘛,难免朋友多点、杂点。盘局长,我这杯酒是感谢你对我们文老师的关照,来,干!"盘新华和每人干了一杯后,打拱手说:"不好意思,那边有市长和外宾,不敢停留太久。我看这样,你们不急走的话,我一定做东致歉。" 盘新华一走,梁县长马上问:"盘局长是个正处级吧?"我说:"我没问过他。"何有为说:"公安局长一般高半级,是副厅的也有。" "那可不一定!"陆小兵说,"盘局长最多四十,这种年轻有为的,级别不会很高,我看一定是个副处。"何有为要和他争,我听得无聊。正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进来了,我找了个藉口离开,他们也巴不得我快点消失。 李启明很早过来准备一天的饭菜。他是货真价实的上海男人,做的上海本帮菜,艷艷和岳母赞不绝口。我从房里出来,告诉他王一州又出差了,他夸张地跌坐到地板上。我骂道:"你他妈的傍了个白领洋妞,有的是钱,我看你干脆给帕蒂当家庭妇男算了。" 李启明哭丧脸说:"文哥,你真不懂还是逗我呀!我都快受不了了,出去吃饭是aa制,连家里的电话费她也要我出一半,当她的家庭妇男还不如来你这里做义工,至少吃饭抽菸是免费的。"我听了大笑道:"别苦瓜脸了,以后学校发我的工资归你,虽然不算多,够你玩几趟aa制。" "文老师早!"睡书房的孔志军起床了。我给他介绍李启明,他说:"文老师,刚才我听到你们讲话,你又回去做老师了?"我说:"我比不上你,能去当官,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做老师是我的谋生之道。"他目光变得痴呆,嘆息道:"我也想回去做老师,这个官我做不下去了,看上级的脸色办事,又受不了老百姓指指点点,两头不讨好。再说,你看我的上级什么样子?唉,这次的事,打个电话就能解决,非要兴师动众,来了又吃喝......唉!文老师,你帮我拿个主意。" 他这一问,我想起孙副市长跟我讲的那番话,我说:"你问道于盲了,不过,有个当大官的人和我讲过一些话,可能对你有用。他说,病重莫用猛药,凡事有个过程,官员有毛病,但要看到他们大多数时间是在做好事,谁敢保证换一个人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是啊!孔、孔乡长。"李启明也来掺合,"你不做,如果换来一个酷吏贪官,你就是做老百姓也做不安宁。"孔志军缓缓点头。 我们去医院,孔志军非要去探望艷艷不可,特意买了几斤水果。 过了几天,钟校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询问完艷艷的情况,大大把我夸奖,说是省教委的人对我的课很赞赏。盘新华这时来电话,听完电话,钟校长说什么我一句没听进。 第十章 投降(16) 从校长办出来,魂不守舍往车走。几个女生在我车边嬉闹:"文老师,带我们去飙车好不好?"我说:"不敢,怕学校开除我。"
第103页 "文老师,你这么有钱了,当老师干吗?" 我说:"不知道,可能我喜欢卖弄。" "文老师,我们请你去迪吧,敢不敢去?" 我不再理她们,钻进车,油门踩得很深。天下雨了,是那种烦人的小雨,打开雨刷,雨刷的声音更加烦人。 "文哥,今晚请你和孔乡长吃麻辣烫,好不好?拿你的工资真不好意思。"李启明打来电话。我说:"省省吧!没钱还不是问老子要,你他妈的少拿我的电脑上色情网我就感谢你了。"李启明碰了个钉子,不敢吱声。我又说:"今晚盘局长请客,你五点半去接梁县长他们,听清楚了吗?你嫂子那里有什么动静,马上给我打电话。" 我开车到"泥街"找徐老头,他老伴说他钓鱼去了。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在街上漫无目的转,不知不觉来到儿子家的小区附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进去。 "你不在这吃饭吗?"陈姨光身靠在床头吸菸。见我穿戴整齐,又问,"你家那边没人做饭,不如过来吃吧!"她当然想这样。赶时间,我没工夫和她说话。 盘新华在闹市区的一家老字号酒店请客,正好碰到下班高峰,酒店的招牌遥遥相望,路上却堵得水泄不通,我被前后看不到边的车子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雨越下越大,淋在车上响声大作,收音机的声音也被淹没。街上能够移动的只有骑自行车的人流,他们一批又一批从我车边经过,脸上带有得意之色,像在嘲笑我们。这种鬼天气,谁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干燥暖和的家里,我们这帮平时趾高气扬的有车族,现在只有淋雨的份儿,也许是一种公平吧?瞄了一眼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交警疏导车辆,心里又得意起来,怎么说我们都是幸运的。 "你不赏脸吃我这餐饭呀?"盘新华来电催促。我说:"你给我送一点过来吧!离你只有两百米,我饿死了,你这个公安局长罪责难逃。" 一张cd听到半,车子能像蜗牛般移动了。酒店门僮打伞来接,我扶他肩时,发现他衣服是湿的,看来接了不少我这样的客人。我悄悄在他手中塞一张钞票,他稚气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心情愉快不少。 "文先生,你的客人来了。"服务小姐引我去包厢,盘新华又以我的名义订桌,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孙副市长那张脸最先进入眼帘,我的心跳莫明其妙加快,虽说猜想他可能会来,还是抱侥幸。这餐饭不好吃呀!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吃饭。 我被安排在盘新华和孙副市长中间坐下,服务小姐说的没错,我是主,他们全是我的"客人"。我说:"今晚在座的,都是各级领导,我小民一个,自然物以稀为贵了!难怪主人的位置给我预留。" 孙副市长爽朗地笑道:"你也要当官了,梁县长告诉我,准备请你回去做主管经济的副县长,我正要向你祝贺呢,文县长!" 我听得目瞪口呆。梁县长说:"凭文老师的才干,下次换届,我也让位。"我起身打拱手说:"梁县长,这种事开不得玩笑,请你别拿我出丑了,拜託、拜託!" "谁说是开玩笑?"何有为煞有介事,"来之前,县里专门开会研究过,聘书也带来了,你要不要看?"他说着要去开皮包。 我控制住情绪,抓起一只鸡腿,啃了一口说:"这只鸡不错!你们如果先让我填饱肚子,叫我当总理我也做。"各人发笑,也动手吃喝。 急风骤雨地大吃一通,没留意吃了些什么,我抹着嘴说:"我是不当官的,也当不了,从小到大我是家里的宝贝,天天有人侍候,已经习惯。当官成了公僕,反要侍候别人,侍候的还不止一个。啧!啧!那不要我的命?小姐!帮我换两只小一点的杯来,对,斟上酒,递给对面那位老闆,好的。" 服务小姐把酒递给梁县长,我又说:"这不,让人侍候多么开心?来!县长,谢谢你看得起我,咱们干一杯,祝你步步高升!"梁县长晃着脑袋和我干杯。 孙副市长说:"梁县长碰钉子啰!没关系,我们文老弟就这德性,我也碰过同样的钉子,我们同命相怜了,来!也干一杯。" 闲聊了一会儿,陆小兵说:"阿革,在我们镇建向东小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明天要走。"真正的难题终于来了。我摸身上找烟,有人给我递来一支,还帮我点上,一看竟是盘新华,他有意无意和我对望了一下。 "其实不是建的问题了。"何有为说,"你们镇本来就有小学,只是换个名。这一次来,路过省城,我们特意去了趟电视台,想不到人家对向东小学很感兴趣,还说可以搞个专题送中央台呢!王董事长想要广告效应,这可是个好机会。" 孙副市长和梁县长停下交谈听我们讲,我不得不表态了。 "今天,我跟王董事长通过电话。"我边说边吸菸,想从容一点,"他的意思是,广告效应免了,再搞什么专题,容易被看成譁众取宠,这一点他特别强调。剩下的捐款还是放在我们县,不过不放在我们镇。因为他去过孔志军那个乡,觉得把捐款放在那里更合适,当作资助失学儿童的学费。" 陆小兵盯我的眼神和跟我打架时一样,梁县长和何有为却表情轻松,只要捐款留在县里,在哪儿他们都有功。孙副市长说:"有我们文老弟在,你们不会空手而归的,大家一起干杯!"
第104页 0001 ”你他妈的,一定又去打牌了?”我走来走去望李启明,”给你工资没儿天,又要借钱,老实说,这次输了多少?” 这小子居然不慌,走近给我点菸说:”我哪会那么没长进?文哥,是这样的。帕蒂那套房子翻新地板,她又和我来aa制,上回装修厨房我才跟方姐借了一万,没还清呢!我哪有钱呀!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垫一万?” 理由相当充分。我点头笑道:”是不是准备从非法转合法了?”李启明搔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一下阳光灿烂一下阴雨连绵,拿不准她想什么?哦!差点忘了,她说要开a81y请你去。” 从银行出来,李启明高兴了,吹起口哨开车。我却望着银行卡发愁,借来的钱又所剩无儿,老吴他们这么相信我,我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呢!这还是小问题,要命的是刘卫红母子回来,上哪去找钱养? ”不行了,这样下去非出乱子不可。”我自言自语。李启明扭头望我手中的银行卡,也说:”文哥,我们找些事做吧!这样我也不用去王总那里当汉奸了。”我默不做声,寻思该从哪下手。 ”文哥,”李启明又说,”你这么好的关系,只要你做,无论做什么都不怕!”这话不假,孙副市长不是叫我到大树下面乘凉吗?对!老子乘凉去。 ”干他娘的!”我叫道,”咱们开公司,做广告,搞中介也行。” 李启明扭头望我一眼说:”文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做点投资少,容易做的。广告公司太专业,我怕干不来,再说,还得找儿十万註册资金。” 我说:”谁说干不来?说干就干,开车去医院,下午你去工商局咨询,然后马上办执照。” 艷艷听说要她出钱註册,急了。”发神经呀你!当老师不是好好的吗?开什么公司?”我说:”当老师多少钱一月,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么开销,十天就得挨饿,你不也说,孩子比你预计的多了一个吗?” 肚子累赘,艷艷站直喜欢用手撑腰。她先是去关掉00演奏的管弦乐,又在房里走了一圈,这才开口。”拿钱去註册可以,但要还我,你答应我才给。”我说:”放心啦!你老公空手套白狼的功夫,你没见识过?把卡给我吧!马上去办。”她磨磨蹭蹭找出银行卡和身份证,又郑重交代:”你干得了就干,别为了逞能,把自己弄牢里去。”真啰嗦! 帕蒂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只是做出的菜实在不敢恭维,我宁可多看儿眼她围0002 裙下的火爆身材。说是a81y总共不过七八个客人,我还特意把高仕明夫妇拉来。那位跟我有过不愉快的马歇尔也在座。见面时,彼此不大自在,对望了一眼,高仕明主动和他攀谈,我趁机熘进厨房。 ”文哥,你看看,这能吃吗?全是生的,又有黄油又有奶酷,不拉肚子才怪。”李启明抱怨帕蒂的杰作。我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菜说:”不怕,有洋葱消毒!”说是说,我看我少吃为妙。帕蒂说:”可以搬出去了。” 高仕明和马歇尔交谈的声音很大,来客们站在周围,饶有兴趣地听。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的。”高仕明不紧不慢地说。马歇尔道:”只不过一件意外,有必要这样吗?连nb也停了转播,其实这种抵制损失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意外?”高仕明提高了嗓门,”如果美国战斗机在夏威夷给中国侦察机撞了?你会接受意外的解释?这次事件,我认为我们的反应太软弱了呢!” 不知何故,两人扯出中美撞机事件争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我第一次看到高仕明这么激动,整个人像一头愤怒的胖公牛。 马歇尔也不示弱,阴阳怪气回敬说:”你们中国人,最大的毛病,是心胸太狭隘、感情太脆弱,心里只装着自己的民族,别人稍有得罪,立刻认为民族感情受到伤害,从不站高一点看问题,作为一个十儿亿人口的大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应该像美国一样,把目光放向全球,担负起” ”美国不是好东西!”有人打断他的话,是个戴变色眼镜的男人,所有的目光转向此人,没想此人和马歇尔对望一眼后,没了下文,似乎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这么一打岔,高仕明和马歇尔没了争执的劲头,索性闭嘴喝酒。 帕蒂用中文英文各说了一遍客套话,a81y算是开始了。 马歇尔与李启明初次见面,脸色不是很自然,碰过杯问:”李先生从事哪一行?”李启明大言不惭说:”广告,我在文先生的广告公司工作。” 高仕明向我失声惊叫:”有没搞错?你们去做广告,省省吧!别丢人现眼了。”我笑道:”你着什么急?和艷艷肚里的娃娃一样,没生呢!”他还是摇头,不以为然说:”你这傢伙改不了老毛病,宁做鸡头不做牛尾。我跟你说,做广告不是卖米粉,谁都能做?就算你后台硬,没两下子照样玩不转。”他老婆周玉也来帮腔:”你可得当心点,我手头上好儿个案子是告广告公司的,索赔不少呢!0003 我不想和他们争辩,从李启明手中接过香槟喝了一大口。正享受香槟在胃里穿梭的滋味,那个戴变色镜的男人又说:”香槟是假的。”看他的认真劲,各人吃了一惊,手中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不会吧!”李启明慌了,”这是名牌啊!我是专卖店买的。韩老师,你怎么知道是假的?”那位韩老师没有回答,把酒杯放桌上,另倒一杯饮料喝。又跟刚才一样,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第105页 这样的怪人我也头一次遇上,看着想笑。李启明更急了,追问道:”餵!韩老师,你倒是说话呀!香槟到底假在哪里?我你、你不能扔下一句话就不管了呀?”来客们也想听个明白,可那位老兄对李启明的追问充耳不闻,拿起刀叉,津津有味品尝帕蒂做的菜。0004 帕蒂介绍道:”韩老师是我的中文老师,他是作家。” 那位韩老师这才停下吃喝,换了一副我意想不到的笑容,拿出名片与我们交换。我饶有兴趣看名片:韩风,不但是作协会员,还是某公司的总经理。 ”你叫文革?”他问我。我笑道:”货真价实。”他脸色骤变。 这时,艷艷来电说身体不适,我不再搭理这个怪人,赶忙离开。高仕明夫妇跟我一块走,说是要在第一时间见到我的两个”小坏蛋”。 ”你开心啦?”艷艷调皮地嘻嘻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去参加什么papty。哇!小玉。”她行动自如从床头落下,迎接周玉,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什么不适,我和高仕明哭笑不得站一边。 ”咱们到走廊上去吧!”从病房出来,高仕明拿我给他的烟却不点。我笑道:”家里出了林则徐?我老人家也一样,在外面怕什么?” 高仕明把烟放鼻子下嗅,答非所问说:”你下决心搞广告了?”我说:”是不是要你批准?你这么关心我?我总不能当个穷教师养家餬口吧?”他说:”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想趁机捞一把,对不对?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能过安分一点呢?”他严肃的态度,让我有些恼,很像在家当老师时的何有为,连我父亲也从不这样教训我。 我的眼睛转到路过的一个苗条护士身上,不想答话。 ”不要头脑发热。”高仕明还在教训,”现在不同以往,即使有当官的给你撑腰,料想人家也不会那么傻,你一个广告外行新手,人家敢于冒险帮你?再说了,罗征他们又不是吃素的。”罗征的名字让我心跳,不是怕,是又扯到向东的死上面去。 ”行了!”我笑道,”你这傢伙讲来讲去,是怀疑我的能力。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看见官商在一起,就往坏处想。当官的帮我怎么啦?当官的有义务帮做生意的!只不过老子近水楼台而已。老子没有行贿的爱好,才不怕罗征那臭小子,就算向东活转来,同样不怕他。” 高仕明腮上的两团肥肉不停抖动,想要反驳。周玉正巧从病房出来,看她老公说:”你们吵架呀,怎么这副模样?”艷艷也疑惑地看我。我笑道:”老高跟我划拳,把他孩子输给我做保姆,周玉回去你得小心点,别再惹他了。” 艷艷的预产期到了,可两个小傢伙不肯出来,反而我的公司手续全部办齐了0005 原先打算找孙副市长关照,没想到他出差。他的司机记得我,说领导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主动帮我去办,带李启明跑了两天,搞掂了。我特意准备一份礼,他非但不收,反而叫李启明带回来一只精制的台式火机。 在一家要死不活的宾馆租了两间房做办公室,再招儿个人,公司也差不多了。面试应聘人,我觉得是件很开心的事,李启明更加积极,我没起床他已经来电话提醒。去到公司,时间早得很。 ”文哥,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那个昨晚想了一宿。”李启明支支吾吾的。 ”有屁快放!”我头也不抬,趴在办公桌上,拿孙副市长司机送的火机玩耍,是一只龙形火机,扣动尾巴,龙嘴吐出火苗。 李启明咳嗽了儿声说:”这儿天,我不是跟林司机去办手续吗?他、他说,唉!那个”有点听头,我骂道:”你他妈和洋人同居,不会讲中国话了?”他赶忙说:”是这样,林司机的意思是,我们搞广告尾了点,全市广告公司上千,不好做,好像那个市长也很为难,嘿嘿!就这意思。” 我拿出一支烟,凑近龙头吐出的火苗点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李启明又说:”文哥,应聘的人马上到了,你看是不是考虑清楚再招人?”他可能以为我动摇了。我说:”考虑什么?你也怀疑我?那好吧!王一州回来,你到他公司上班去,老子不要你又怎么样?”他不敢啰嗦了。 这儿天容易发火,本来高高兴兴办公司,无缘无故变成别人的笑柄,心里极不是滋味。我烦的不止这些,公司办好了,免不了有高仕明之流的闲言碎语。孙副市长司机这么说我才高兴,只是连李启明这王八蛋也对我没信心,着实让我难受。 应聘的人是委託人介绍来的,人数不多,可我和李启明只接待了一个便傻了眼。原来我们对广告专业简直是一窍不通。人家把简历、文凭、作品递上,问我们有什么题目要考,李启明望我,我干脆望天花板,我们倒像是应聘面试被考住的。想了一下,装出莫测高深,接着赶人、关门。 艷艷奇怪我这么早来医院,问道:”今天不是招人吗?咦!启明也来了,你们办事效率真高,招到了儿个美女设计师,从实招来。”我没想好怎么开口,李启明讨好艷艷,绘声绘色把今天招聘的情形,当笑话讲。艷艷笑是笑了,是冷笑0006 ”玩得很开心,是吗?”艷艷把手中给小人织的毛线帽扔到床角,笨拙地从床上下来,我去扶她被她推开。她在病房里踱了儿步,又说:”真潇洒,以为胸有成竹呢!儿万块扔出去,骑虎难下了!看你怎么收场?”
第106页 李启明吓坏了,张口结舌,我瞪他一眼,他灰熘熘离开。 ”万事起头难嘛!”我赔笑脸,”我马上去找高胖子,叫他推荐儿个专业高手来,小问题一个,不要生气了。啊!再生气两小人出来也是皱着脸的,那可坏了。”她笑了一声,随即正色,厉声道:”不行!你别岔开话题,不准你再玩了,好好回去上课,王主任昨天跟我说,省教委准备请你上公开课呢!你看来是天生的教书匠。”我搂她的肩说:”课我会好好上,公司也慢慢开,两不误。给我一点时间,我的事你不必担心,把两个小人顺顺噹噹放出来,你再来修理我不迟,好吗?”0007 ”到那时晚了!”艷艷一点不买帐,声音更响亮,”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安心点,不肯听我的,到那时,你会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你、你说!你听不听我的话?”我不敢说,对她傻笑,她正要发作,岳母来了,来得好! ”又生气。”岳母扶她坐下,”医生不是交待了吗?不能激动的。”我说:”是啊,是啊!哟!不好,我还有事。” ”不许走!”艷艷叫道,”不回答我,别想出这个门。”我搔头说:”钟校长和王主任等我研究公开课的教案,这你看”岳母说:”好啦,好啦!小文有事让他先走吧!给单位的人讲闲话不好。”艷艷稍微平静:”我不跟你开玩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也行。” 仓皇从医院出来,根本没有什么公开课,也不会有什么教案,我早就拒绝了,要不是钟校长挽留,课我都不去上。 窝火跟徐老头在公园里大战了儿盘棋,居然不输,火也熄了一半。 闪烁的霓虹灯广告向我示威,嘲笑我也想在这行捞一把。忍受了一段路,又火上心头。艷艷一个晚上都不跟我说话,九点整把我赶出病房。 霓虹灯实在让我受不了,想分散点注意力却更是在眼前。打开收音机,也是广告,随手塞进一张00,传来的还是广告歌曲。李启明这个王八蛋,学起广告来了。我用力在音响按键上连拍儿掌,直到无声无息。 手机响了,是母亲,问过艷艷的情形,安慰我说,孩子晚十天半月出生很正常,不用担心。过后,刘卫红也来电,她三天两头来电,大概在渖阳住出了兴趣,说是再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倒是儿子”爹爹,爸爸”乱叫,让我笑了两声。如果没有儿子,我甚至不希望她再回来。享受完当父亲的乐趣,不自然想到住在儿子家还有一个女人。 ”没生吗?”陈姨这么一问,把我刚提起的兴趣赶跑,手虽然还在她衣服里。我没回答她,重新聚集欲望。她还在说:”你那个娇滴滴的美人,一次能生两个娃娃,真有本事。”我彻底泄气了,手从她的衣服里抽出,点上一支烟。 ”我帮你一下好不好?”陈姨意识到什么了,主动解我的裤带。我拿开她的手说:”算了,和强姦没两样,我没老到那个地步。” 公平地讲,陈姨有一种勾人的熟女风味,身材出奇的好。大概是没生过孩子的缘故,身上看不见半点多余的肉。刘卫红给她买了一些上档次的衣服,越发显得像个良家妇女,与以前那个”妓窝”里的老”小姐”大不相同了。0008 ”记得香港人的二奶吗?”陈姨换了话题,”就是对门那个,她想跟你好,不骗你的!”我没好气地应道:”她出多少一次?”陈姨忸怩起来,这模样有点意思。我把烟叼口中,手又摸进她的衣襟,里面的乳房不露出来我更喜欢。我加了点力,她皱起眉头,分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腾出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裙子,还没到目的地,又给手机的响声打断。 我长长嘆息一声,不接不行,艷艷到了关键时刻,不敢大意。手机上的号码显示不是艷艷,是小云。这丫头找我干什么?听说最近找了一个新男朋友,热得不行,有闲空找我? ”出什么事了?”我听着小云是在哭,紧张地问。 ”你快点来!”小云的声音有很浓的哭腔,”我、我有人欺负我,你快来!”她说得不清不楚,旁边有人帮了一句”在kk迪吧”。 小云在用皮包打一个男人,酒保阿威去劝架,被她推了个踉跄。我看她大占上风,没有靠近,再说,这种小情人吵架没法劝,两边不讨好。 吸菸站在暗处,时候不早了,”kn”里只剩下成双成对的男女,各忙各的,没人理会小云殴打男友。哟!不对,怎么变成小云被殴打了?一声清脆的耳光,音乐也掩不住, 我扔掉菸头跑过去,小云已被打翻在地,她男朋友手揪她头发,口中骂:”臭婊子,你是什么东西?老子要上你你不给,还不想让老子上别的女人。让你一下,你得意起来了,打死你”我抓住他扬起的手说:”餵!朋友,有话慢慢讲。”小云坐在地上哭,我转身要去扶起她,不留神给推得双手撑地。 ”谁要你多管闲事,一边去。”小云的男友手劲不小。 ”文哥,帮我打他。”小云哭道。我拍拍摸过地板的手,对她男朋友说:”我是她哥,你走吧!她明天会好的。”小云给打得不轻,脸上有黑手印,嘴唇也肿了。我想找阿威拿点冰块,才跨出一步,身子被扭了个80度转弯。 ”你不是她哥!”小云男友揪我的衣领质问,”她哥我见过,你是不是她的野男人?说!干过她儿次,这个臭婊子!”他勒得我呼吸困难。 我被激怒了,依然强挤笑脸道:”是啊!我是干过,现在干你狗日的!”说完,左手搂他的腰,右手一捞,抓住他的命根子,不是像捏陈姨乳房那么温柔,我仿佛在把徐老头的健身球捏碎。这小子拼命拍打我的后背,被我死死搂住。我看着他第一滴眼泪滴出,到大声号啕,再到整个面孔扭曲。旁观的阿威露出恐怖0009
第107页 的眼神,我猜我的样子一定很狰狞。小云过来捶了儿拳,我觉得差不多了,松开手,一脚把他踹倒。 ”他没工作,我不嫌他,没钱我给他,他去赌我也不说,可他去找女人 呜”小云哭诉,她地上的男友爬着逃走了。”文哥,你知道吗?他、他拿我的钱去养小呜”看得出她伤心到了极点。平时像男孩一样,我从没见她哭过,想说两句安慰话,反而想到自己,如果艷艷知道我也养了个女人0010 我拿酒杯喝了一大口,小云已连喝了四五杯,我懒得去劝。 ”我是不是很蠢?”小云歇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养了一个吃喝嫖赌的男人,还当是宝贝!文哥,我是不是很蠢?” 我说:”偶尔做点蠢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这样呢?”她又哭:”我没脸活了,呜我大哥知道会杀了我”我说:”想那么严重干吗?不就一场恋爱吗?过了就过了。”她擦掉泪水,神情很吓人,痴呆地说:”我真丢人,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全给那王八蛋了,连他的内裤也是我买的,我对他不够好吗?文哥,你说!你说!我对他不够好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这种问题太难答了,相信遇上的人不少,有答案的不多,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爱情是高风险投资,不是种地不是做生意,付出与收成总不成正比。唉!我老人家是幸运的。 小云一会哭一会拼命喝酒,一会又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好在”kn”里的保安什么人都见过,换别的地方,肯定把她当疯子撵出去。我任由她发泄,给她添酒、递纸巾,这两样现在是她最好的朋友。 ”文老弟,怎么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阿英幽灵一般在我面前出现。 我正想开骂,小云猛地跳起,等我反应过来,她已把阿英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阿英的脖子,掐得阿英吐出舌头。 小云蛮劲大得惊人,我一个人竟扯不开,阿威来帮忙才把她们分开。小云口中还在大骂:”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些婊子!”阿英也算个泼妇了,给这一下弄得魂飞魄散,回过神来,马上原形毕露,”你妈的!哪来的疯三八,想跟老娘打!”阿威拦她,我连拉带扯把不示弱的小云劝出去,进到车里我也累坏了。 ”我不回家!”小云在车上还是大喊大叫,我头也有些晕,不敢过多理她,尽量注意开车看路。”停车!我要吐。”她突然抢我的方向盘,我大骇,急忙踩剎车。 小云打开车门一阵大呕,我担心有交警,这里是闹市区。伸头出车窗,一辆警用摩托车开了过来,越担心越见鬼。 ”下车!”警察向我敬礼喝令。我把驾驶证给他,他要测试是否酒后开车,我说:”不用麻烦了,我坦白,我酒后开车,愿罚。”警察可能见我比较老实,扣车、扣证后教训了儿句,放我们走。0011 我拉小云上的士,到了修车店,小云不肯下车,”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为难了,她这个样子又跟我在一起,老曾心里怎么想?让她回去也是个麻烦。想了一下,叫的士去了一家宾馆。 ”你扶我上去,我走不动了。”小云一直靠在我身上,我只好搀着她进电梯 电梯里只有我们俩,小云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全身贴着我,不知是被她身体触动,还是因为今晚没跟陈姨消过火,我的下身起了变化,但愿她醉得没感觉。 电梯太慢了,好不容易到了要去的楼层,开门的服务小姐又磨磨蹭蹭,用一种令我难受的眼光打量了我们好一会,才把门打开。 进房后我知道要糟,小云的手不知儿时在我裤里,紧紧握住我要命的地方。此后十儿分钟,我身体自作主张。 ”有次我洗澡,你闯进来,装傻说,,谁在洗澡,,你忘了?” 小云有说有笑,一点也不像刚醉过酒。我惊惶失措穿上衣裤,听不进她说点什么。 ”里面衬衫露出来了!你慌什么?我不信你没做过对不起艷艷的事。”小云下床帮我弄好衣服。我说:”我完了,明天我去入教,不然死了,连个忏悔的地方也没有。”她咯咯笑,又脱得赤身裸体,跳上床说:”让你最后看一眼,以后没机会喽!” 我哪里还敢看,到现在也不相信欲望会战胜我的理智。从房里出来,总感觉有人在看我,好像谁都知道我刚做了亏心事。 孤独地穿过街道,路旁闪烁的霓虹灯还在向我示威,我已无心跟它们计较。我不坐的士,步行到医院,在艷艷的病房外抽了两支烟才回家。 躺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刚翻新的白色天花板十分刺眼。办公桌原来就有,办公室里可以说是设备齐全,连商家喜欢的吉利话”大展宏图”墙上也挂着,不知是哪家破产公司留下的,一定是欠房租,东西不要了。唉!我老人家哪天可能也会留下点什么。 ”进来!”有人敲门,我看清来人后慌乱地坐起。竟是小云! ”哇!文哥,你的办公室蛮气派的嘛,比我们那里强一百倍。”小云的样子比以前温柔多了,还很漂亮。可能是我心里有鬼。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我害怕她变成另一个刘卫红。她0012 笑道:”我来勒索你,怕不怕?”我怕得要死,火机打了儿次也没打着。她又说:”这么紧张,我才怕你露馅呢!还你的卡,不想要算了。我正缺钱。”她手拿银行卡挥动,那是我昨晚开房留下的。 我点燃烟了,坐上大班椅,双腿搭到桌面上说:”你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出去旅游儿天,可能会好过一点。”
第108页 ”我不想再提那件事。”小云走来走去,参观办公室,打开消毒柜,拿出一个杯子,”哇,这么脏也放里面!算了,帮你洗一洗。”这事本是等李启明把方姐叫来再做的。我想阻止,又有人敲门,以为是李启明,叫道:”敲什么敲,进来!” 进来的人让我大吃一惊,不由自主从大班椅上弹起,眼盯来人,居然是劳剑这个王八蛋。 ”文老闆,好清闲啊!怎么,客户来了也不招呼一下?”劳剑走近我。我说:”行啊!找上门来了,这次是单挑,还是群殴?”我瞪他的眼睛,被我废掉的左眼,安上了假眼,我很容易分辩出。他身后站着的两个戴墨镜的傢伙,上回重创我,也有一份。0013 劳剑笑道:”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们已经两败俱伤了,再斗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做个生意伙伴,共同发财,文兄以为如何?”这畜牲找我背书来了,也好,打架的话,老子一人难敌众手。 ”哟!球星来了。”小云正巧从卫生间里出来,”我们文哥新开张,乱七八糟的,快请坐,我给你们倒茶。”她认识劳剑,用刚洗的茶杯麻利地给三人倒茶,又拿其他东西去清洗。 劳剑望小云的背影说:”我最佩服文兄这一点,总是有美女在身边,文兄,什么时候教我两招?”我说:”原来你上门找我,是探讨美女?”他说:”开个玩笑,嘿嘿!直说吧,有正经事找你,你这里不是广告公司吗?帮我做广告。” 一定是市长大人让这个王八蛋试探我,他妈的,够抬举老子的。我缓缓坐下,脚又搭上桌面,接上一支烟,眼朝上望说:”你蛮听你那位孙叔的话的,不怕我蒙你?”他哈哈大笑:”快人快语,对!没错,我是听孙叔的,不过,不全因为这样,不是恭维你,我看上的是你主意多,尤其把王一州包装得让孙叔也心惊肉跳,这可不是一般广告公司做得来的。” 这王八蛋没蠢到家,拿王一州的事来贊我,除了陶洁就是他。开公司以来,总在别人怀疑的眼光里过日子,听到一句恭维,竟有云开雾散的感觉,尤其恭维你的人是你的死对头。 ”你的生意不是挺红火的吗?电视报刊上随意做点宣传足够了,你孙叔的好意,我心领,请代我谢谢他。”我的口气大大缓和。 ”这什么话?”劳剑站起身,”你以为我想白送你钞票呀?告诉你,你的早一轩有我买,我的又一春可没人买。老实跟你说吧!我的八个分店只剩下四个,再撑下去迟早得破产,找你是想最后赌一把。钞票我已经带来,至于怎么让我起死回生,你看着办。”说完一挥手,身后两人把一箱现金放我办公桌上,独眼挑衅望我。 我居然不敢接他的眼神,眼前的人不像是独眼的劳剑而是孙副市长。他妈的,给我来这一手。我望哪都觉得不合适,满满一箱钞票挡住我的视线,干脆闭眼后靠。 ”文哥,傻了!电话响也不接?”小云从卫生间伸头出来,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当老子没有?我有点等不住了。”王一州轻松的声音很悦耳,”一窝下两0014 个,难怪你小子穷疯了,要开公司找钱。餵!开张不搞个仪式?给个机会出出风头也好,像米粉店那样轰轰烈烈的。” 我苦笑道:”别提公司了,老婆已经下最后通碟,要我收摊,看来以后要跟你借贷度日了!”心里想,老婆还是次要,眼前这一箱钞票才能决定公司的命运 ”原来你小子只配当狗腿做师爷,不是领袖人物!”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大笑。我没功夫在意他的挖苦,也学着一样哈哈大笑。等我回话的劳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故意和王一州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甚至讲到李启明想投奔他。末了,王一州说:”你的两个小坏蛋,如果不等我回去就跑出来,我让他们老子马上还我的债!”说起没出世的两个小人,我有了决定。 ”这里是多少数?”我放话筒问劳剑。劳剑反应过来我说什么,大声应:”五十万!你点一点。”我飞快写好收据。心里琢磨,这个数字拿回”佳美”车时,曾经跟盘新华提起,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不用点了!市长大人要你来蒙我,我无话可说,这事就这样吧!”我挥手送客。三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翻眼望劳剑:”莫非想要我请你吃饭?”他嬉笑道:”n,n。我是想听听文兄的高见。”我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神,哪有这么快想出高见,再说啦,我的高见告诉你,我怎么赚你的钱?不如把钱拿走,你的臭钱老子不想赚呢!” 劳剑往外走,扭头笑骂道:”他妈的,没见过这么凶做生意的。” 方姐一到,马上热闹了,”这下好啦!我们也成那个什么白领、黑领的了!领导,我知道你有本事的。”左一句领导右一句领导,叫得我骨头酥松,劳剑引来的郁闷跑了不少。 老吴在一边笑,方姐闹得差不多了,他问:”领导!有我们的办公室吗?”我给他递烟说:”既然方姐要做白领,我总不能太寒酸,你们” ”哇!”方姐失声惊叫,”这么多现金?领、领导,我们不是做什么犯法生意吧?那个卖白粉可要杀头的呀!”她发现了劳剑留下的钱。我苦笑道:”我如果卖白粉,还敢请你?有十个头也不够杀。” 老吴拿出新买的帐本说:”大惊小怪什么?没看见人家在电视台做广告,一扔儿个亿呢,这屋子也装不下!干活吧,把钱入帐。”他满面笑容把钞票从箱里0015
第109页 取出。方姐又和小云叽叽喳喳一阵,才动手点钱,口中说:”五十万是吧!领导,我跟你说,以后没清点不要随便收,数对不上是一回事,说不定有假票。” 李启明疑惑地问:”文哥,人还没招,这广告怎么做?”我说:”不招人了,专业人士难侍候,没生意还得白养他们,你去招些跑腿的。这单广告唉!这哪是什么广告,不过倒是提醒我应该怎么做。对了,刚才你电话里讲不清楚,交警不肯放过我吗?”昨晚酒后开车,可不能太张扬,我心虚望向小云 ”交罚款可以去拿车了,”李启明言不由衷,又回到公司的事,”餵!文哥,这样成吗?我怕第一单搞砸了,没人再敢找我们做广告了。”这小子还在担心。我伸了个懒腰,不屑地说:”放心,不会欠你工资。”他低下头,心里一定不服。0016 小云在看方姐点钱,连夸她点得快,方姐更加得意,说:”那年全市点钞大比武,我是第六名呢!现在慢多了。”小云说:”点钱真麻烦,文哥你也抠,买个点钞机不行吗?”我说:”没文化的人才拿这么多现金张扬,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太多,又不开银行,要点钞机干吗?” 桌上电话响,李启明听了一下,手捂话筒小声说:”是盘局长。” 我有些意外,接过话筒说:”我不过是洒后开车而已,你要逮捕我吗?”盘新华笑道:”闯祸了吧?开口就说这事,没有用的,我不会给你开后门,该罚多少罚多少。餵!听说你已经开业,我介绍个客户给你,可能他们过一会儿就到。 ”你想从我这里拿多少回扣?这种客户我不要。”我挺害怕有这种不良开端。他说:”得了吧!我跟你拿回扣?我是怕那两个快出世的人挨饿,可怜可怜你。话说回来,人家只是去跟你聊一聊,成不成我不担保。”这样才是我想要的大树,公司不愁没客户了。 我把要去银行的李启明和方姐叫住,说有客户要来。方姐说:”这不成早一轩了吗?人来人往的。”李启明又露出担忧的神情:”要命的是,我们一个懂行的人都没有,人家如果问得细一点就露馅了。文哥,十二楼有个广告公司,不如我去请他们来个人帮忙?” 我满不在乎说:”笨蛋!不怕别人抢饭碗?这年头,广告公司和摆地摊的一样多,就是要做广告的少。” ”在哪呀!连个招牌也没有,什么鬼公司?”门外有人说话了,听脚步声,来人不少。李启明岿然不动,紧张地望我。我正想开骂,小云跑去迎接。 七八个男女进门,我也动容,故作镇定地朝来客们微笑点头。小云和方姐张罗茶水请客人们坐下,李启明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老吴一如既往,笑容可掬地给男客递烟。 ”你们公司太简陋了吧!”说话的是个女人,看清她长相后,竟挪不开视线。刚才只想摆姿势,来了个美女也漏过。”你是文经理?”女人问我,我正在算计除了艷艷,我见过的女人中,还有谁比得上她。 ”餵!文哥,人家小姐跟你说话。”李启明凑到我身边捅了我一把。我如梦方醒,清清嗓说:”对不起,我在想,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才好。照这位小姐的意思,我们该搬到五星级宾馆去。啊,对!我是文革,小姐贵姓?”0017 美女不接我的话,走到我办公桌前,优雅地从包中取出一支纯白的香菸。我掏火机,她抓起我桌上那个龙形火机,把玩了一会才打着。 ”第一个问题,请问文经理,贵公司怎么做广告?”美女双肘撑桌,咄咄逼人发问,俨然一个考官。 我说:”我们其实不是广告公司,只不过讲广告公司一般人容易懂,普通广告我们不接,看小姐你如何理解了。”李启明没听我讲完羞容满面。 一个胖得可以和高仕明媲美的男人说:”请问文经理,如果有一种商品在市场上供大于求,你如何给它做广告?这不算普通广告吧?”我说:”你们如果是为此类广告,那另请高明吧,这种小广告我们不做。” ”口气不小啊!”美女连声冷笑,”那么我们公司每年四千万的广告,是不是也属于小广告呢?”她直直地望我,一双美目,如果不带冷光,可比艷艷。我淡淡地说:”央视三亿做五秒广告,我看也是小儿科。” 顿时,热闹非凡。来客们全部站立,高声议论,大多嘲笑讥讽。从李启明的眼神看,他一定以为我吃错药了。我若无其事把玩着龙形火机,不停让龙嘴吐出火苗。 美女在我眼前晃了好长时间,最后咯咯笑道:”大家先别吵,请文经理给我们上一课好不好?到底什么才是大广告,文经理教教我们这些无知的人,好吗?”她那张冷艷的脸,又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陶洁。 我不紧不慢说:”你们来前,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我没说,主要是那人比较讨厌。在座的,是好朋友介绍来的,我不说就失礼了。”像上课一样,等所有人安静,我缓缓道来:”很简单,各位看电视、听广播、看报纸,有谁是专门关注广告的?当然,广告公司和出钱做广告的商家,以及爱看广告的小朋友除外。那么,我们看电视、听广播、看报纸最关注什么呢?这可能是个弱智问题。肯定是关注主要内容了,譬如新闻呀、八卦呀、故事和电视剧呀等等,各种各样的节目、栏目、信息。我们公司的宗旨,是以低廉的代价,帮助客户打进主要内容!简单地讲,我们更像一个形象设计公司,为客户量身定做最佳形象,再通过媒体树立,让客户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
第110页 来客们又开始议论,不过已不是嘲笑。美女还在打量我,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文经理,你等这位小姐呢,还是先跟我们签协议?”胖男人对我嬉笑。我0018 急忙把视线从美女身上移开,有些狼狈地说:”那个你们不是一道来的?”胖男人说:”我如果跟这么漂亮的小姐共事,我老婆不杀了我才怪,没人提过我们要来吗?”看来这个人才是盘新华引路的。那么美女又是谁介绍的?孙副市长? 我叫李启明和老吴带胖男人去隔壁办公室协商,吸菸琢磨美女的来路。 ”不管你是不是危言耸听。”美女盈盈靠近,”这是我们的产品资料,样品也会送过来,但愿你有地方装得下。”我不急看资料,扔到一边说:”我好像还没请教小姐的芳名,小庙开张儿天,没人引路的话,不会有人来施捨的。”美人嘴角含笑,递过名片说:”欧阳梅,陶洁以前是我的广告部经理。”0019 艷艷和岳母正在商量孩子们的名字。我进门就嚷:”男孩叫文龙,女孩叫文凤,这样最省事。”艷艷白眼道:”去!庸俗。男孩我想好了,叫文明,和你一样又怪又顺口,女孩嘛”我慌了,已经有过一个文明,亏她想得出 ”不行!不行!”我叫道,”名字要按家谱,排班论辈他们是双名,不能起单名。”艷艷说:”你着急什么?双名就双名,怕跟你抢一样。”岳母也说:”我看也是,单名容易重复,起双名好。”我这才放心坐下。 ”哈!差点忘了,你不把公司的事讲清楚,别说起名,姓也不跟你。”艷艷马上换脸。我跷起二郎腿,得意地把这两天的事告诉她。她沉默良久,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冷笑道:”我就看不惯你得意,早一轩不也红火吗?才拿点订金就上了天,你这个外行老表,做亏也难说。而且,吃官司的话,不是卖车就能了事的 一瓢冷水从头淋到脚,心里不服又不敢争辩,只有闷声由她教训。岳母说:”才开张你就打击人家,说点吉利话行不行?”艷艷撅嘴道:”他这人,不经常敲打容易犯老毛病,倾家荡产我不怕,就怕他不长进,总是犯同样的错误,气死人。”教学生那套拿出来训老公,真有她的。 ”启明呢?”艷艷见我不还口,训得无味,换了话题,”怎么不见他?想叫他去买点水果,这里剩下的不新鲜了。”她吃水果最挑剔,留时间长点就要换。 我说:”我去买,启明今天忙,可能晚点才来。” 在医院大门碰上李启明和小云,帕蒂也来了,我不好再差使李启明,就说:”你们先上去,我去买点水果。”小云说:”我已经买了。”我说:”多买点,你知道艷艷是果子狸。”我仍想出去一下。 不急买果,一个人静静。艷艷的话虽然让我不服,也不全无道理。客户有了,可是,我从没做过此类大生意,而且,和客户讲的那番理论,一半信口开河,心里没多少底,具体操作是件伤脑筋的事。我不信王一州所说,我只配做狗腿当师爷。 来到以前”早一轩”的酒吧。李启明当初给这个酒吧取名为叫”樱花”,我已经觉得太给日本人面子。酒吧归劳剑后,改名”太郎”简直是讨好鬼子。既然我来做广告,换掉名字是第一步。钞票扔给酒保时,心里有种滑稽的感觉。一年前,这里还属于我,而现在我却成了顾客。0020 酒吧失去了往日的喧嚣,看见附近儿家和它如孪生兄弟一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我数了一下,服务小姐比顾客多。酒保从我坐下开始,不厌其烦向我介绍各种名酒,生意好的酒吧是不会有这种礼遇的。劳剑这傢伙可能没想到,把我挤垮后自己骑虎难下。而我也好不到哪去,为此事差点丢掉性命。如此一平衡,对劳剑的怨恨减少许多。 ”好孤独呀!老闆,我陪陪你好吗?”有个香气四溢的女人坐到我身旁,离我很近,眉毛一根也没有,只用眉笔在眼睛上淡淡地画上一撇。女人的长相还能入眼,我瞄了一下她领口露出的乳沟,对她笑道:”什么价?” ”这么直接呀!”女人也笑,”看你不常来,打折!全套五百。”我说:”好像多点了。”她低头望我的酒杯说:”一杯酒两三百,在乎这么点?就当喝两杯酒一样。”我大笑,女人和酒比价钱,挺新鲜的。喝完杯中酒,我对酒保说:”再给我来半个女人。”说完忍俊不禁。 ”文兄有什么开心事?”劳剑出现了,怀里搂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女孩,那只假眼用黑眼罩挡住,连环画中的海盗就这模样,只是我没拿正眼看他。 和酒比价钱的女人想熘,我拉住她说:”别急走,生意不成,请你喝一杯,不赏脸吗?”女人看过劳剑的脸色才坐下。劳剑对酒保说:”算我的帐。”我和女人碰过杯,扭头道:”免了吧!我们没交情,只有交易。” 劳剑笑笑,潇洒地摊手道:”也好,文老闆是给兄弟捧场。唉,你看我这生意,上个月房租水电也赚不回来,你老兄尽快帮我指条生路,我真的等不急了。”我说:”你如果听我的,明天就停业,把这里改装成球迷酒吧。”他一怔,铁青脸说:”我扔给你五十万,你就给我出这么个主意?告诉你,这念头早八百年我都想过了,用得着花钱请你教?”我说:”是你找我,不是我找你,最好明天你把钱拿走,趁具体合同还没签,我是特意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第111页 ”你、你他妈你这不明摆着耍我吗?”这小子跳了起来,”老子早知道你小子记仇,想报复,哼!谁怕谁?” 我说:”跟你讲道理是对牛弹琴,耍你这种笨蛋,我会先打招呼?不看你孙叔面子,老子真想报复报复。酒保买单!”我丢钱走人。 劳剑追出门外,拦住去路。我厉声道:”想打架吗?”他松开抓我的手,笑笑说:”算我什么话也没说,行了吧!你讲清楚一点好不好?听你的,明天把酒吧拆掉也由你。”0021 我不想闹僵,点上一支烟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因为你长了个木瓜脑袋,你那位孙叔不屑于点拨你,但又怕你惹出什么乱子,所以,让你交学费。我才不想拿你的臭钱呢,但不得不拿,你懂不懂?搞清楚这一点,再跟我说话!” ”我,我搞清楚了,文兄,我什么都听你的!”劳剑连打拱手。我信不过他,又说:”我问你,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打算当真把我杀了?”他脸色大变,仅剩的一只眼珠转动了儿下,冷笑道:”哼,搞不清楚的人,好像不是我?”0022 我上下打量他一会,嘆息说:”杀人你都得到许可,在这座城市,还有什么事做不来?这年头,成功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凭本事,一种靠关系,你显然属于后者。刚才我提到的球迷酒吧仅仅是一部分,确切地说,你应该搞一会所,集休闲、娱乐、饮食、运动于一体,消费对象首先针对体育界的成功人士。别告诉我,你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个个腰缠万贯,喜欢花天酒地,又想在传媒面前当好人,特别注重隐私。你能够保证,在这座城市,什么都可以摆平,就算不认识的,也会主动巴结你。到时你的生意自己好好想想,我走了。” ”谢谢,谢谢文兄点拨!”劳剑已眉开眼笑。 我上了车,伸头出窗说:”别高兴太早,你劳剑这个名字,在公众眼里,简直可以和坏蛋划等号,谁都不愿意跟你搅在一起!”我看他变成熊样才开车。 驾驶证被扣,看见交警心里紧张,有交警的路口绕开走,兜来转去,回到医院已是夜里十一点。 病房静悄悄的,灯还亮,推门进去却不见艷艷和岳母。有点不对头了!想找个护士问,值班室里一个人没有。我慌了,打电话问李启明,手机竟然没电。想了想,往楼下产房跑,预产期过了一星期,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产房外坐满人,连老曾、高仕明夫妇都在,真够热闹的。我顾不得跟他们打招呼,直接冲进产房。 躺在手术台上的艷艷,面无血色。还好,白布没盖脸,我的心跳总算慢慢减速。边上坐的岳母说:”你可来啦,她刚才吵着非要你不可,现在好了,从鬼门关回来了,她可能等下才醒。”我说:”孩子呢?孩子好吗?” 一个戴口罩的女医生说:”真没良心!老婆的死活不问一句,就知道问孩子。”走过我身后又停下说:”一身酒气!真是没辙了,这时候去喝酒?是不是才从小姐怀里出来呀!唉!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嫁个没心没肺的,还给他生一对儿女呢!” 我他妈的跟医生前世有仇,每次遇上都给臭骂一顿。好在习惯了,大小平安,给骂一顿也开心。 高仕明说:”小李说,你小子有一套做广告的歪理论,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你得有一个懂专业的,改天我给你介绍。”我不置可否地点头。 帕蒂塞给我一束鲜花,笑嘻嘻地说:”你的繁殖能力果然很强。”我听了大笑,她的前任男友为这句话,差点没和我打起来。0023 天快亮了,我撑头打眈,猛地给人抱住。 ”我害怕,我一个人死我怕”艷艷大哭。她的眼泪竟然把我的眼泪也带出来。我说:”别说了,我不批准,你想死也死不了。来!介绍你认识两个人。” 我去抱来两个小人儿,昨晚,我儿乎看了他们一宿,越看越像是假的。艷艷挂满泪花的脸露出笑靥,她想抱。我怕她没力气。”别急,做个自我介绍。”我一手抱一个,”你们俩听好啦,我是你们的老子,赖床上哭鼻子的,是你们的老娘,为生下你们,她吃尽了苦头,差点你们见不着。所以,以后不好好孝敬她,我就,哼哼” ”少胡说八道了。”艷艷笑着打我一下,坐起靠在床头,”我要抱!”我慢吞吞把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放她怀里。她又说:”不!我要两个一起抱。”见她神采奕奕,只好把另一个也给她。 两个小人睡得很甜,似乎不屑于看一眼这个崭新的世界。艷艷一脸满足,左顾右盼,我怕她累了,接过小人们放好。她兴奋地说:”快去买摄像机,我要把他们的每一天都记录下来。”我拿手机看,已是早上八点。0024 ”今早你在哪儿?” ”我不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下午你去哪儿?” ”我不去打算那么遥远的事。” 这儿句我篡改的旧电影台词,是我忙碌的写照。 忙碌不是坏事,好像相当时髦,眼下正流行。谁都喜欢把”我很忙”挂在嘴边,那样有面子,是成功的一种暗示。记得我无所事事那两年,也曾大言不惭”我闲得很忙”。 国际局势有美国佬抢着去忙,虽然网络上人人咬牙切齿,也只能干着急,咬断牙也没用;两岸关系有国家领导去忙,不管台湾谁当”领导人”,至少我们目前想当兵不是件容易的事;老百姓在忙赚钱、忙消费,各有所忙。虽然没儿个说得清,除了忙找两头餐,还忙来干什么?
第112页 我忙着和时间拼命,我讨厌时间,发明时间的人肯定是个疯子,没有谁想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这傢伙却找出了一种计算方法!可怜的是,我们为了知道明天发生什么,拼了命地赶时间,其实不管你是打拼还是放纵,一样是消耗生命。唉!怪不得有人说”难得胡涂”。真敬佩熊猫,它以好吃懒作为生活方式,却比人类在地球上生活的历史还要长。 时间折磨着我。以前是吃饭时间、上课时间、艷艷和刘卫红的落红时间等等。现在是合同时间、电视黄金时间、发薪时间,当然还有我那两个孩儿的满月、百天、半岁。为了这该死的时间,我经常省去许多睡眠,连上网掐架的习惯也没有了,甚至忘记去公园跟徐老头下棋。每天陪艷艷和两小人儿,最多一小时。艷艷似乎不在意,也不过问我忙些什么,整日去健身俱乐部跳操,或在家里舞弄摄像机。小人儿们怎么长大?我通过录像知道的。值得欣慰的是,刘卫红热衷回东北走亲访友,偶尔带儿子回来住儿天,我不必劳神应付另一个家。 完成一次外出,回到公司。公司已由两间办公室,变成了半层楼。这是我跟时间拼命换来的变化。李启明指挥人往会议室里摆放客户的各种样品,我疲惫地靠在门边看。 会议室里,样品最多的当数欧阳梅的,她做的是家电。年关临近,家电广告铺天盖地,人们为之麻木。这个带刺美人难以侍候,一天接她的电话少说有十个。从两个小人出世那天起,我大半时间是为她忙。0025 ”文哥!”李启明发现了我,”看看咱们的会议室,这张椭圆桌,红螓木的,才五千!那家公司穷疯了,我看过发票,连椅子原价五万一呢!你说吓不吓人?方姐打落水狗真有一手。” 我慢慢移步进去,把包撂到会议桌上,坐上去拍了儿下桌面,蛮结实的。 ”就怕哪天我们成了落水狗,五百也没人打!”累得很,我仰身躺下去。 ”不可能的!”李启明潇洒地抖动烟盒,一支烟准确跳入口中,”咱们手头这儿单,马上做下来,少说赚个百万进帐,亏不到哪儿去,又不是早一轩。” 这小子尾巴翘上天,狂妄得有点不像话了。我说:”你他妈的,见人见狗胡吹一气,电视台和报社的人跟我讲,你可以去他们那里上班了。刚才在交警支队,人家议论你这个年轻有为的百万富翁呢!” 李启明换一副嘴脸,扯脖子道:”我,我文哥,我没说什么呀!就是,就是那个我以后不说话了,好吗?我以后是哑巴!”他伸火过来帮我点菸。我头枕双手说:”教你比教我班上的学生还难,再这样下去,回来当保安算了。” ”精彩!太精彩啦,文总做大事的人,教育手下居安思危,真令人感动。”欧阳梅飘然而至,鼓掌进门。我透过吐出的烟雾斜眼看她,懒得爬起,看见她我更加累。 欧阳梅在会议桌对面坐下,双脚搭上桌面,拿出一支长长的白色香菸点燃,优雅地吐出儿个烟圈。我实在想不通,好好一个美女,干吗非得学男人?是哪个王八蛋将此类女人美其名为”女强人”?捧得不亦乐乎,搞得有点才干的女孩子以做”女强人”为成功标准,无聊透项。 ”我来提醒文总,钱和物,对你有求必应,过两个月春节到了,我仓库里的存货你也知道,再不带领我们冲刺,我只好拉你从窗口跳下去了。”如果不看欧阳梅冷若冰霜的面孔,这声音相当动听。 ”那一定是个大新闻。”我说,”我们跳时,记得穿上印有你公司名字的衣服。” 欧阳梅说:”好啊!就怕你捨不得妻儿,我独身一人无牵无挂。”我笑道:”我尝尽人间百味,小姐没有嫁人生子,太遗憾了,我大占便宜呀!” ”少废话!”欧阳梅美目含怒,提高了嗓门,”讲好今天有动作的,现在儿点啦?做不到,别在我面前痴人梦话。”我侧过身子,手撑头看她,打嘴说:”0026 啧!啧!太可惜,老天爷的杰作,让你的怒火全破坏啦,太可惜!” ”你”欧阳梅有点怒发冲冠的味道,”你是流氓还是无赖,我,我走!”她往烟缸熄烟,烟缸滚落下地,跌得粉碎。我说:”要赔的哦!”她恨恨地瞪我,铁青脸往外走。我叫道:”关门,你们滚出去!”李启明迅速带走他的人,从外锁上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报警啦!”欧阳梅开包拿手机。我不说话,用遥控打开电视机。画面上是一大群老人,身上穿的是有她公司名字的运动服。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老年人口激增,老年人的文娱活动,成了社会关注的焦点,一家民营企业,响应构建和谐社会的号召,向老年人伸出了温暖的双手。不但免费请来健身教练,还准备在春节期间出资组织一系列文娱0027 这是一则新闻,没等播完,我继续按下遥控,又出现另一个新闻画面。一个交警站在一种新型的岗亭上,解说员说:”今年夏天,酷热难挡,在烈日下值勤的交通警最是饱受煎熬,公司发明了一种带冷气的岗亭,无偿地提供” 我关掉声音,望欧阳梅说:”我只管把你公司放进主要内容,你存货堆出大路上,也不关我事。除了这两条新闻,今晚省台、市台同时播出,还分别搞一段时间档位类似的老年人专题,儿家报纸也有相关的文章,另外,这两天你准备一下,有人会去採访你和你的公司。小姐,你不会吃亏的,花十倍的钱,你也买不到这么长、这么大面积的露脸机会。”我关掉电视,取出录像带给她,嘻笑说:”你还想报警吗?”
第113页 ”我可以走了吗?”欧阳梅面无表情接过录像带。我大笑,叫李启明开门,送她到电梯口,我说:”送你一个免费的点子,作为道歉。如果你想冲刺,新闻播出后,马上办一个展销会,跟网站合作,通过网络直销。”她进电梯又转脸望我,我头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些许温柔。 小云来电,近来她死搅蛮缠,非要到我公司做事不可,说是修车店那边有了小马后,她成了多余的。我很为难,倘若跟她没发生过什么,那倒无所谓,现在,看见她就心慌慌,整天在眼前晃,怎么得了?说不定会一而再,再而三,陷入难以自拔的境地。 ”看不出小文蛮会带孩子的,换尿布比你换得好。”岳母向刚跳操回来的艷艷夸奖我。我却有点慌张,找到刘卫红母子那时,自觉愧疚,不小心换尿布的行当也学会了,但愿艷艷的敏感功能在我身上不起作用。 ”这算什么?”艷艷摘下她小巧的背包,”比起我们上海的男人,他差远了。我有一个同学,生完孩子天天去打牌,从来是她老公带孩子。” 岳母点头说:”说实话,你爸对我不怎么样,对你是尽职的,你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是你爸带你多。唉!不知道怎么讲才好。”艷艷不屑地说:”我就看不惯他势利,对我好又怎么样?他是我父亲,对我好是他的义务。我们现在对他不好吗?文革不说我也猜得出,上一回他来要钱,文革肯定去借了。昨天,我叫启明拿来公司帐目,有十儿万不明不白。文革!你别装聋作哑,是不是还债了? 这笔钱确是拿去还给老吴。我说:”没见我在哄小人儿睡吗?喊那么大声干0028 吗?”艷艷从我怀里抱过小人儿,接着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不过,这件事情有可原,放过你。以后动用超过两万,必须我同意,听见了吗?” 我心里连连叫苦,口中说:”听见了,8088,明天我在办公室里挂一张帘子,让你坐后面,行了吧?”她们母女俩都笑,小人们却哭起来。 ”臭嘴!”艷艷哄了一下小人,不笑了,”还有件事,为什么不要小云?她总不能跟她大哥一辈子,到公司去,可以学点新东西,找男朋友也有脸面。是不是老曾不让去?我找老曾说。”完了,想不要小云不行了,难怪皇帝禁止女人参政。我想反驳两句,又没有好的理由,只好说:”我忙得不是手脚,哪有空闭管这种事呀!我” 手机响,我趁机出门。身后传来岳母的声音:”你管太多了,这样小文很难做的。”我故意放慢脚,只听艷艷说:”妈!你就是太老实,当初什么都听我爸的,他在外面有女人你才知道。文革这人我心里有数,要时时敲警钟,给他画个圈,不然他会成脱缰野马,到那时,我们母女一样的命运了。” ”文总,你们这里可不像广告公司,跟行政部门有点相似。”高仕明介绍来了四个专业人士,说话的红脸汉子,看架势是领头的,名字拗口,他自称绰号”会长”。 我说:”管他像什么,有地方坐就行了。”会长表情无奈:”是啊!像广告公司的没广告做,有什么用?看来,真正的广告公司,应该是你们这个样子。”我问:”你以前是老师吧?”他嘆道:”唉!十年教龄,冲冠一怒为职称啊,谁想下海海无情,差点没淹死,人是活下来了,又给千斤债务压迫,比死还难受。高老师讲,文总可能有生路,巴巴赶来了。” 高仕明讲过,此人开过广告公司,从他们的简历看得出,确是科班出身。可我现在并不需要,广告设计室多如牛毛,有设计项目随便找一家,把我们当大爷侍候,价格还非常低廉,犯不着养一帮闲人。冲着高仕明的面子,一时不便打发 ”文哥。”李启明抱一大堆东西进来,”你看看售房合同,这家公司真会撂担子,给我逼急了,干脆一纸委託书,全交给我们了。好嘛!我们成房地产代理商了。” 是盘新华介绍的生意,我如约在媒体上树立新形象,打出知名度,本以为轻松拿下,不料银行插了一脚,说是这家公司拖欠巨额贷款,让法院查封的帐户、0029 禁止售房,建到半的楼盘停工了,我的费用也一分钱拿不到。为此找过盘新华,反让他大骂一通,说老闆和他只是泛泛之交,就算是好友,他的身份也不便过问,我气得半死。想来怨自己,总以为他叫来的人,跟白送钱没两样,草率签合同,是主要原因。 看着堆成小山的合同,我火上心头,一把全推下地。李启明急忙去捡,小云也进来帮忙,她今天正式上班。 会长可能感觉到我有送客的意思,取出一包劣质烟,分发给同来的人,自己点上一支说:”文总,高老师误会了,你要的是另一种人,用不着我们干活。”他向我伸出手告辞。0030 我有点喜欢他的坦率,没去握他手,随口说:”如果这一单房产广告交给你,你从哪下手?”他笑出声来,”不用考我,其实你清楚得很,房地产像直升机,每天往上爬,广告怎么打都有人买,不做也可以,广告公司做梦都想捡这个便宜,可惜削尖脑袋难钻进去。而你老兄,居然把售房合同也抱回来了。我猜想,不是人家亏欠于你,就是人家有求于你,或者两者兼有吧?”不愧是个老江湖,一眼看明白,我拿烟分发给他们。 ”出主意我不在行,”会长把烟夹耳朵上,”但我会帮你省钱,你委託给别人设计,说不定我做只用一半价。当然了,文总打算扶植一些广告公司,另当别论。”
第114页 我没有马上回答,寻思了一会说:”会长,有一件事我想不通,看你们的简历,儿位当中,有硕士、有资深工程师,你本人的作品,曾在全国获奖,为什么至今没人聘请呢?偏偏高仕明一说,巴巴上我这里来?” 会长哈哈大笑,经过门外的小云也扭头望他。他说:”如果我说仰慕你礼贤下士,那是屁话。当然,高老师讲你也是老师,一口美语把美国佬也比下去,这是个原因。但最主要的是你不是广告界的人,矇骗你方便,我们到现在没人聘请,大概是为了等你出现,哈哈” 我也忍不住大笑。小云骂道:”厚脸皮!要不要你难说呢,还想蒙编人?”我挥手让她离开,方姐进来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我懒得搭理她,问会长:”说说看,我该怎么给你矇骗才好?” 会长马上收起笑脸说:”给我们一个工作间,儿台苹果机。你接工,我干活,价钱随行就市,利润对半分。就这些,当然可以商量。”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方姐插嘴说:”我们自己设计一定省钱,前天结一个设计费,我的妈呀!不就催得急吗?画儿个图写儿个字,十儿万!啧!这钱也太好赚了。”会长逗她说:”大姐,我给你画儿个,不要钱的。”方姐说:”我要来干吗?领导要才值钱。”会长朝他的人笑道:”领导,嗯,这称呼不错,记住了,以后我们也这么叫。” 小云在门外说了一句:”就怕没机会!”会长又大笑,我也乐了。 ”有儿句话讲在前头。”我收起笑脸,”你们能够接受,大家马上合作。一,客户我去找,你们不得私下接活;二,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挑肥捡瘦;三,公司的业务绝对不能外传,这点最要命。没意见的话,照这三条的意思,咱0031 们订个协议吧?” 会长得意地朝门外叫:”谁说我们没机会?” 从医院搬回家后,请来一个保姆做帮手。到家里看望小人儿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孙副市长委託夫人来看,开口认作干女儿、干儿子。我不大情愿,但不敢溢于言表,我更乐意盘新华充当这个角色,艷艷也有同感,不过,能和副市长认一门干亲,她同样开心。 这个时期的小孩最是烦人,每天大多时候睡觉,醒来就哭,也许是分不出昼夜,往往挑晚上哭,白天睡。一哭两人同时哭,特别姐姐嗓门最大,唯恐父母不醒。只要把他们抱在怀里,马上停止,小眼睛熘熘望你,像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开始觉得好玩,我和艷艷争相起来抱。没多久烦了,相互比赛,看谁忍耐哭声忍的时间长,好儿次,岳母在外面敲门,才急忙爬起。 岳母说:”让他们跟我和保姆睡吧!小文白天上班,晚上睡不好怎么行?”艷艷说:”他们太小了,我捨不得。管他睡得好不好,自己的公司,又没人扣他工资。”我说:”你不怕我也不怕,不过,我同意妈的意见,从小要培养独立能力。”艷艷说:”这么小,你培养什么他们也不懂。”我说:”那你嚷嚷什么狗屁胎教,不更骗人?”她拗不过,只好同意。 小人儿离开了,可是,晚上的啼哭,依旧声声入耳,在远处响起尤显凄凉。艷艷常常一跃而起,奔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我偶尔也忍不住,睡意朦胧跟去。实在想不通,小小两个人儿,竟能发出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 这儿个月,我很少看到两岁的大儿子。刘卫红知道我手头宽松了,一下说外公病重,一下又说外婆八十大寿,不到场不行,半年多来,大部分时间住在她老家。我没有任何异议,并且予求予取,金钱上满足她。我知道她这么做,是找藉口陪她女儿,顺便衣锦还乡,让亲戚朋友知道她过上了好日子。这对我不是坏事,既能心无旁鹜地工作,又可以重新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 靠在椅子上打眈,又听到哭声,很有立体感,像通过高保真音响传来,声音愈来愈大,我一跃而起。走到办公桌前的小云吓得尖叫。 ”你撞鬼啦,没碰上就跳起来。”小云手上拿一根火柴棍,准备给我吃”跳火”。我问:”你怎么在这里?”她说:”你真见鬼了?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我有点懵懂,忘记她前儿天来上班了。她又说:”我问你,安排我做点什么0032 ?我当儿天勤杂工了,还说什么白领呢!”寻思着留她在身边后患无穷,我说:”你和李启明跑外边吧!这小子现在嚣张得很,你帮我看着点。”她欢天喜地出门。 欧阳梅俏俏生生站在门外,我笑道:”东家小姐,真怕我非礼你?门也不敢进。” ”有这么漂亮的小秘了,量你也不敢。”欧阳梅走到我对面坐下,”才儿个月,你的公司就羽翼渐丰,不知道以为你贩白粉呢!”我说:”此话不可乱讲,招警察就麻烦了。茶还是咖啡?看来美女爱洋玩意的多。”0033 欧阳梅拿勺搅拌咖啡,笑道:”这么怜香惜玉,漂亮小秘捨不得用呀?”我说:”什么漂亮小秘?跟你比,她丑得可以去自杀。”我端起龙形火机给她点着烟。 ”儿个月来,我们有个良好的开端。”欧阳梅露出特有的傲慢。”新闻出来后,效果不错。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聊一聊明年的操作,你的新闻牌再打一年没问题吧?”我说:”开什么玩笑,什么是新闻你不懂吗?一次是新闻,两次是旧闻,谁乐意天天看到你公司名字和产品?我想这么做,传媒人是我亲爹也不干。
第115页 ”那说说你明年的计划吧?”欧阳梅用一种看下级的目光望我。我笑道:”你免费咨询的呀?”她沉默了。电话响,我按下免提,是陶洁的声音,整天顾着公司的事,我有好长时间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文老闆开广告公司居然不叫我。餵!我给你介绍的客户,她去了吗?”我笑望欧阳梅说:”正坐在我对面,向我瞪眼呢!”陶洁咯咯笑:”你可别色迷心窍,艷艷饶不了你,我也被牵连。”欧阳梅脸色微变。 我急忙拿起话筒说:”行啦,你跟大老闆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哪管我们在人间受苦,什么时候下到地上来?”陶洁说:”刚着陆,准备向你驶去,是否不方便呀?别让我们逮个正着,我叫上艷艷的哦!”幸好没让欧阳梅听到后面的话 ”你至少给我一点提示。”欧阳梅走到窗前,望向窗外。”要知道,这关系到我们公司今后的走向,我也便于说服董事会。”据我所知,她是总经理,这是一个家族企业,她兄妹占大股,其余的股东也是亲戚。 我叼烟在口中说:”我不告诉你有道理的。这哪里是在做广告?分明教你做生意,你不服我也没办法。明说吧!你太精,我什么都露给你了,你还肯把合同给我?”她冷冷望我说:”你怕是黔驴技穷了吧!卖什么关子?”我咧嘴笑道:”激我也没用” 这时,李启明闯进,我骂道:”出去!没见我和欧阳小姐有事吗?”李启明忙不迭关上门,我接着说:”给你点面子,提示一下,两个字:直销。”她大笑,这种大笑对女人有百害无一利,花容月貌全给糟蹋了。 ”笑话!”欧阳梅好久才止住笑,”以为什么妙计,你去问问,哪家做电器的不想直销?用得着你来教?”口气和劳剑一个样。0034 我漫不经心说:”可没有一家真正做到直销,对不对?”她又沉默,开包取烟,我没帮她点,她自己拿起龙形火机。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你已经找到直销的捷径了?”欧阳梅还想试探。我笑而不答。电话又响,我随手按下免提说:”你们到了吗?要不要我夹道欢迎。”以为是王一州,传来的笑声却不像。 ”谁能让你这么给面子?我这个市长,好像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我慌忙跳起抓话筒,欧阳梅也吃惊地望我。 ”当了父亲,开了公司,你吝啬到酒都不请一杯吗?我还是你孩子的干爹呢!哈哈。”听完孙副市长的话,我镇定下来,笑道:”我怕有损你的清誉,如今,傍大款,这个词,放之官场也适用。虽说我不是大款,可小人难防啊!” 话筒里传来响亮的笑声。”捨不得掏腰包,不必卖乖拍马,我吃定你啦!”我说:”那我连急救车也带去。”放下话筒,手上竟被汗湿。拿一根烟放入口,欧阳梅按下火机的龙尾,龙嘴吐出的火苗映得她的面庞娇艷欲滴。 ”你的、你的老部下,陶洁,马上到。”我猛吸儿口烟。欧阳梅品了一口咖啡,望着我说:”听小李讲,你有一对龙凤胎,是吗?” 我点点头,觉得气氛不对,心里骂了句粗话说:”跑题了!东家,怎么样?你们明年的米,撒给我们吃吧?” ”凭什么?”欧阳梅马上又变成女强人,”凭你刚才莫测高深的两句话?还是凭你是市长的朋友?”我气得想开骂,越看她越不美,甚至成了丑八怪。 门外一阵地动山摇的响,王一州和陶洁大摇大摆进来了,他的大队人马站满我办公室外的走廊,员工纷纷出来看热闹。 ”我没回窝就来看你,够意思吧?”王一州四平八稳坐下,嘴上衔着大雪茄。自从开公司后,我们很少见面,他大多数时间待在日本。陶洁和欧阳梅客气地相互问候,两人不像是朋友,一点不亲热,还比不上跟艷艷。 ”把东西搬进来!”王一州向门外叫,”又不是西洋镜,放哪儿?你们瞎了?看哪儿有空放哪儿,饮水机旁边的东西搬出去扔了。” 外面进来儿个人,搬家一样挪出空位,抬进一个小吧檯和一个大酒柜,还有儿箱酒,我看得说不出话。陶洁笑道:”我从北京打电话订做的,哇!正好合适。”王一州又嚷:”废话少说!开香槟。”马上有人开来一瓶香槟,取出酒杯,斟好后分递给各人。0035 ”他妈的,干杯,为你小子开公司也不向我请教。”王一州高高举杯,看了一眼欧阳梅,像才发现她的存在,”你的小秘也敢请这么漂亮,我要和小秘干杯 欧阳梅也不在意,笑盈盈地和他碰杯。我说:”不要乱讲!欧阳小姐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给她提鞋都不配。”陶洁也说:”欧阳小姐是我以前的8088。 王一州大惊小怪一会,对我说:”我要回去洗澡,今晚你想不请不行了,老高我已经通知,就去皇庄吧!蛮想念开车门的那个印度阿三。”我拿手机看时间,点头说:”那我得跟老婆讲。哟!四点多了。” ”他妈的,以为还在卖米粉呀!”王一州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手錶也不戴,像什么8088?让人家欧阳小姐笑话,老子收藏名表,居然有朋友不戴表的?”他唠叨着摘下自己手上的表,给我戴好才走。那是一块旧得不能再旧的表,我不想戴。0036 送完王一州一行回头,欧阳梅正走出我办公室。我说:”再坐一会,我们没个结果呢!”她说:”你肯把话说明白了?”我嘆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过河丢拐杖,我只当是被美女非礼。”她竟笑着打了我一下,幸好没人看见。
第116页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我没什么好办法,直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关键是售后服务跟不上,我说得对吗?”欧阳梅点头,我接着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卖米粉的。但是,你不知道,开始的时候,米粉店跟这个办公室一样大,我花了八千块买下来,一个月后,我投资四十万,开了三家分店连锁经营。我想问,如果是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欧阳梅静静地看我,”我想让我开连锁店。这个方案我们有过,后面搁置了,嗯,的确需要胆量,如果我一个人拍板,我会向你学习,还是那句话,我得找理由说服董事会。” 我把一张地图铺开给她看,”我提议你在画红圈的城市开连锁店,这是结合你的产品销量,以及我的能力画出来的,头一期,省内六个,省外三个,你自己看看。”她边看边问:”在这些城市,你能像现在一样给我们树立形象?” ”我只能告诉你,八九不离十。唉,这些东西藏着也没用。”我从抽屉拿出一堆策划方案扔上桌面。她翻了一下问:”厉害,看样子你做足了功课,餵,你怎么搞掂当地的政府和媒体?我最关心这个。” ”哟!五点钟了。”我习惯地看手机,再看王一州的旧錶,”小姐,你手上的材料就是一个脱光的我,什么都在上面,回去慢慢研究行吗?”我没耐心和她再说。 ”真噁心!”欧阳梅笑得很妩媚,”谁要你的臭裸体。”拿材料佯做扔出,这模样才有美女风范,如果不是艷艷不输于她,我一定动贼心。唉!我没动贼心吗? ”陶洁投奔的人真大方,不说这一大堆名酒,单单你手上的表少说超过十万。”她转题了。 我略感意外,又瞄一眼手上的表,还是不信,心里急着走,故意不搭腔。 她又说:”虽然我是你的东家,你好像没请过我一次。”我应道:”跟美女共餐,胜过美味佳肴,只要你肯尝脸。” 艷艷一套又一套地试衣服,走起模特猫步,从房里跳出来。叫我点评,又不相信我,索性没完没了地试。可能跳操的原因,生完两个小人,对她非但没有影0037 响,还多了儿分性感。她不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我看来,她穿什么都出众。约好时间已过,我不得不催促,她只好闭眼拿一套,不照镜子,穿好就走。 ”怎么弄这么旧的手錶戴呀?”艷艷发现我腕上多一块表。我说:”王一州的破烂,据说价值两万美金,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惊叫起来,非要亲眼看看,我只好放慢车速,把手从方向盘上腾出。看来看去,她也看不出值钱在哪儿?其实,我也一样。 ”这块手錶居然跟我们的车一样贵?看不懂。”艷艷自言自语,突然叫道:”对了,差点忘记审问你,这辆车你真的花十万赎回来的?” 我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佳美”车的事向她解释过的,怎么又拿出来。我说:”你就爱疑神疑鬼,快成狐狸了。”她打我一下说:”看在你近来勤勤恳恳份上,不追究这事,我警告你,你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金睛火眼。” 这是艷艷产后第一次到外面聚餐,女人们像欢迎英雄一般对待她,大喊大叫又搂又抱。艷艷乐不可支,眉飞色舞讲述小人们的故事,尤其新婚的小马和周玉听得津津有味,帕蒂汉语不过关,艷艷讲话的频率快,她不停地要李启明做翻译。唯独陶洁像心不在焉似的。 高仕明突然对我说:”去向东遇难的地方看看吗?”王一州说:”我跟你们去,这儿个婆娘啊,去到庙里老和尚也要还俗。” 我很讨厌伤感的事。来到向东被害的包厢,在写有”武则天”字样的门外站了一会才进去。这个包厢大概因为死过人,已经废弃。进去后谁也不说话,点了三支烟放窗台上,出来时,我不得不加快脚步,以免被人看见我的眼泪。 ”你们上哪去呀!”艷艷嚷道,”儿点了,还不开始,人来齐了吗?”我刚想说到齐了,欧阳梅进门,原以为她不敢来呢!各人目光聚集到她身上,我向陶洁打眼色,想让她去介绍,没想这傢伙故意装痴卖傻,视而不见,我只好迎上去 没做贼先心虚,介绍到艷艷,我不敢看她。欧阳梅说:”文太太真年轻,一点不像有孩子的人。”艷艷落落大方说:”哪里?我快成老太婆了。欧阳小姐才是年轻有为,文革的公司全靠你捧场。”帕蒂用夹生的汉语说:”你是美丽的妈妈。” 艷艷和欧阳梅并排而坐。席间,陶洁突然手指两人笑道:”你们看,她们真像一对亲姊妹。”是有点共同之处,可能其中一个是我老婆,我不觉得像。周玉0038 说:”你们不会是多年失散的亲人吧?”女人们又叽叽喳喳起来。 也许对欧阳梅的到来心里准备不足,我放不开,话说得少。欧阳梅也不是很自在,很少动筷,酒杯只放到唇边,烟也不抽,没多久起身告辞了。我送她到门外,她在我耳边说:”原来你说的美女另有其人。”看得出她不开心,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 有了欧阳梅这个插曲,我神情恍惚,好在艷艷一晚上滔滔不绝地向小马、周玉大谈育儿经,没工夫留意我。 高仕明和老曾说起足球如入无人之境。王一州找李启明拼酒,连哄带骗,把李启明这个笨蛋灌得满口胡话,王一州边欣赏他的杰作,边挑拨陶洁和帕蒂也拼上。散伙时,像打扫战场一样,兴高采烈,叫来他的随从,把这三个男女抬走。这一顿饭,最开心的是他。0039
第117页 回到温暖的床上,有些迷糊。艷艷大叫一声,”不准睡!”我弹簧一样蹦起,惹得她发笑,随即色声俱厉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欧阳小姐的事?是不是心里有鬼?”我说:”如果有鬼,我跟她过两人世界岂不更好?就是怕你这只狐狸多疑,今晚我特意请她。” 重新躺下,艷艷趴到我身上说:”算你聪明。餵!你没发觉还是装傻?”我说:”什么?”她笑道:”人家爱上你了,傻瓜!”我非常紧张,尽量不在意地说:”那我管不着,她总不会把我强姦了吧?”耳朵吃痛,命根子给揪住。 ”你当然巴不得,”艷艷说,”这小坏蛋怪可怜的,忍不住了吧?”我说:”别碰它,小心破了我的清修。”她笑嘻嘻道:”我偏要破它的清修。” 我估算着时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医生说她大出血,产后要过多少个月才能碰。这是一个惊喜,我夸张地大叫扑向她。 公司事再忙,我照常按时上课,学校快放寒假了,不禁一阵兴奋。仔细一想,这可能是我老师生涯的结束,又有些黯然。因为,重新开学,艷艷可以上班了。虽说钟校长拍胸保证,只要我乐意,随时欢迎回来,可事情太多,我尽量劝自己打消此念头。 孙副市长讨酒喝,不是一件小事。那日在”皇庄”吃得不爽,欧阳梅在其次,主要是被此事困扰。与他们共餐,不知何故越来越不轻松,是我顾虑太多,神经过敏,还是确有令我不轻松之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心里明白,没有他们暗中相助,连潘大山这只疯狗也不会买我的帐,我的公司也早给别人当落水狗打了。 ”文老师。”整天给人”文总、文老闆”的叫,我乐意听人叫一声”文老师 ”文老师,有电话找。”同办公室的老师叫,我正在学校整理一些私人物品,准备离开。谁会打电话到这里来? ”叫你文老师真不习惯,你手机换了?也难怪,当大老闆自然要换手机。”对方的声音相当耳熟。迟疑一下,我叫道:”罗检察官,好久不见,差点听不出来。餵!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吧?”这人说不上讨厌或喜欢,至少他曾是向东的故交。 ”有空吗?想跟你谈谈,也没什么事,随便谈谈。””谈谈”这个词听着很不顺耳。我说:”你可不是喜欢随便谈谈的人。不过,我也不怕跟你谈。行!在0040 哪儿谈,要不要接头暗号?”想不到他的大笑蛮惊心动魄的。 这两天颳起北风,冬天的味道愈来愈浓,出现了南方罕有的低温。跟徐老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风小一点的凉亭,两人跺着脚下完一盘棋,罗征出现了。我说:”你先当观众,不许多嘴,等我收拾完这个老傢伙,再跟你谈谈。”徐老头说:”吹牛不要本了,明明死棋了,还要死鸡撑硬颈。”我笑道:”让你一盘,得意什么,不跟你下,气死你!” 老头看了一眼罗征说:”你不是犯事了吧?心不在焉的。”他跟罗征见过面,知道是干什么的。我说:”我犯事,就说你是同伙。” 罗征微笑帮老头收棋子,老头又说:”老太太们问我,上回你搞的跳舞比赛,少了两件奖品,能补上吗?”我说:”你贪污了吧?行了,明天我叫人送四件过来。”挥手叫他快走,罗征温言和他告别。 公园里人不多,我抬腕看表,快到午饭时间了。 罗征递来一支烟,我拿上手直接扔进垃圾箱说:”不一定非抽这种烂烟,人家才夸你们清廉呀?难道抽好烟、喝好酒、穿戴名牌的都是坏蛋?虚伪,十足的虚伪!工资再低,不至于抽两块钱一包的烟,吝啬不像吝啬,清高不像清高,伪君子一个。不单你,向东一个鸟样,装什么穷?我告诉你,这么做,人家以为你别有用心呢!啊,是不是想我送他一条好烟啦?接着会想,是不是想我送他一个红包啦?完蛋了,以我看,这叫引诱他人行贿!”我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心情十分畅快。 罗征频频点头,等我说完,马上把那包劣质烟放进垃圾箱,接过我给他的烟,笑道:”你和高老师差不多,见面不忘教训一下。” 我得意洋洋说:”教你们学乖,不然吃亏你也不懂。总是抱着老一套思维方式不放,什么年代啦?就说你们反贪,顶多逮得住儿个素质低的贪官,素质高的看得见你也摸不着,想和他们过不去,那是鸡蛋碰石头,除非换换你们的脑筋,跟得上人家的节拍,知道吗?” 罗征又点头,”这种说法,高老师新出的书上好像提到,不会是从你口中所得吧?” ”那还用说!”我叫道,”高胖子对官场的事,屁也不懂。他妈的,敢拿我的言论出书?明天找他分点稿费。餵!我训完你啦,你找我不是有什么要谈谈的吗?”0041 罗征吸了儿口烟,若有所思说:”想谈的,你刚才也说过,就是素质高的官。据我所知,你朋友在把家眷往国外送。”他的眼睛注视着我,像在观察我的反应。我没接他的话荐,眼望他处,来前下定决心,敏感的事不表态。 半晌,我才说:”你好像没必要向我请示汇报工作上的问题?” 罗徵发出一声轻嘆:”唉!想必你早知道了,哪一天你也移民国外,别忘了跟我们打个招呼。”我淡淡地说:”这个自然,只是还没想好我到国外能干些什么?人家学计算机的,去硅谷转一圈,还能回来开网站骗钱,我一个学政治的,总不会去那边竞选总统吧!”我说完自己大笑,罗征却面无表情。
第118页 言不由衷,话不投机。我不停看表,肚子饿了,攀着罗征的肩说:”走,吃饭去!我请你。老实跟你讲,我晚上请那两人,早上先请你,平衡平衡。”罗征苦笑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啊!就怕大树倒了乘凉的人也遭殃。”0042 ”你小子运气真好,本想打打土豪的,老天爷帮你的忙。”盘新华挂电话后,我唱起《东方红》。他说天气反常,农作物被霜冻侵袭,春节又快到了,市长要下乡查看灾情,他自己也有紧要案件,不能一块喝酒了。 唱着歌在办公室里走了儿圈,我兴高采烈打开一瓶轩尼诗,酒度不算高,喝下两杯才见有些暖意。 ”这天见鬼了,下午比早上还要冷。”李启明哈着手进来,”文哥,订好了,酒店牛得很,他妈的,居然敢收起包厢费,好像求他似的。” 我笑道:”你懂个屁,年关快到了,下面行贿的全拥到酒店来,酒店不下狠宰,哪对得起他们?再过儿天,像样点的酒店肯定没地方。你也喝一杯吧!暖暖身。”我倒酒给他,又说:”我们订的酒席不要了。” 李启明被酒呛得直咳嗽,”5000多呵!那混蛋还要我先交钱呢,这怎么办?”我说:”你看着办吧!归你了,别让你嫂子知道。” 艷艷要我陪她去逛街,说是有儿个月没有”正式”逛街了,我不得不从命。男人都怕陪老婆逛街,而我陪一个久不”正式”逛街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艷艷成了乡下进城的女人,见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买。走了好儿个地方,选来选去,试来试去,又一样也买不成。数不清到过儿个专卖店、儿个商场、儿家超市,我双腿发酸,她依旧生龙活虎、兴致勃勃。在一家商场的茶座,我停住脚,让她自己去逛,她撒娇耍横了一下才放过我。茶座上的大多是男士,估计和我一样的遭遇。茶虽劣,此时胜过龙井。 ”唐突佳人,不是好丈夫。”邻座有人说话,不知说谁?我转头望,那人拿的报纸刚好挡住脸。我不在意,点燃烟才吸一口,那人又说:”公共场所不准吸菸。”我呆了一下,无话反驳,猛吸儿口,准确地把烟扔进垃圾箱。 ”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做文革?脑子让驴踢了!”那人竟认识我!脸目从报纸后渐渐露出,有点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我笑道:”你老兄跟我开玩笑吗,好像文革你也沾不上边!”此人最多跟我一般年纪,文革时同样是个毛孩子。 ”怎么沾不上边?”那人提高嗓门,”谁都是文革的受害者,没有文革,我们会这么穷吗?你看看”他手拍报纸,”美国欺负我们,台湾有人喊独立,内忧外患全是因为文革,因为你!知道吗?赶紧改名吧!省得遗臭万年0043 挺严重的,认识这么多人,从没有劝我改名的。我给镇住了,喝了一口茶说:”我改不改名关你什么事?你老兄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我就是要管!”那人像被激怒了,”中国字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取文革为名?你一定是留恋文革对不对?我告诉你,文革没一样好东西,你还想回到那个年代,我们绝不答应!”他挥舞着拳头,越讲越大声,引来不少人围观。 我恼道:”有没搞错?我好像不怎么认识你,你拿我的名字小题大做干什么?”艷艷从人群中挤过来,”出什么事了,你跟人打架呀?” 那人朝人群说:”大家看这个人,像不像好人?他居然叫文革,叫文革的会是什么好人?我和他同桌吃过饭,他说不认识我,我看他也不认识这位漂亮的小姐,正在要挟人家,是个拐卖人口的也难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别听他乱讲!”艷艷急了,”这是我老公。餵!你怎么惹上个疯子?”围观的人听她解释后,渐渐散开。那人又说:”什么老公?我看就不像,小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别怕,我们帮你,要大胆起来反抗,不然他哪天给你换老公就糟了!” 我气得要昏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要打,围观人又靠过来。艷艷抱住我说:”你和疯狗拼命呀!让人笑话。”拉着我往外走。那人叫道:”怪不得叫文革,讲不过就打人,果然名副其实。”我压住火说:”你滚回疯人院去吧!” 和艷艷走远,还听他在后面叫:”不改名,我和你没完!” 艷艷问:”那疯子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你认识他?”我说:”正在想在哪见过,有点印象。”商场里的标语”欢迎打假”提醒我,”是啦,在帕蒂家,是帕蒂的中文老师,没错,那天他说李启明的香槟是假酒,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帕蒂怎么请个疯子当中文老师,真气人。”艷艷嘟哝着。我从包里找出名片册翻看:”是个什么狗屁作家,叫韩风,他妈的,他才是名如其人。” 艷艷意犹未尽,中午在外面吃快餐,直到买的东西把尾箱、后座全塞满才罢休。我以为她马上要回去欣赏她的”战果”,她却嚷着要去公司看看。公司诞生半年多了,她从没去过,我自然无法推託。再说,我乐意向她卖弄一下我的成绩 参观完会议室,艷艷准备去看我的办公室。听到财务室里吵吵嚷嚷,声音响亮。她兴奋地说:”哈!和早一轩差不多了,我要看看。”方姐发现她,奔了出来,”老闆娘!哇!还这么好看,生了两个像没事一样,比大姑娘还水灵。”竟0044
第119页 抱起艷艷转圈子。 ”你们吵什么?楼要垮了!”我问李启明和老吴,两人对望一眼不吱声。 ”我正想找你说呢!”方姐放下艷艷,”你看,启明这个月的餐费,三万多!酒店的单子不清不楚,像这一张,服务费就两千,什么服务这么高的,我从来没见过。他和老吴的我不敢报,除非领导你签字来。”她拿一堆单子给我。 李启明走到我身边,一张张解释:”省电视台杨主持的、市电视台冯主任的、报社潘记者的,区招商局、市文化稽查、交警支队、派出所”0045 全是我同意他出面请的客,除了一张银行的我不知情。他说:”你忘啦?房地产的事,这家银行愿意和解了,我打算差不多再跟你讲,他们行长要找你。”这可是件喜事,不用我亲自上阵就快解决了。 ”这服务费到底怎么回事?餵!问你呢?”艷艷推了我一把。我故意装聋扮哑,这个问题不大好答,她不在的话无所谓,偏偏给她碰上。我朝李启明打眼色,这小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又想找老吴,不知他儿时熘了。 艷艷说:”不对头!我看好儿张都有,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千。” ”七千三。”方姐补充道。 不说不行了,否则以后李启明他们难做。我点支烟说:”你们听说过有一种职业叫三陪小姐吧?人家也是按劳取酬的。” 艷艷坐在我办公室的大班椅上,蛮有点女强人的味道,我不喜欢她这样。她转动椅子说:”从实招来,是不是常找三陪小姐陪你?” 我在她面前放好一杯饮料说:”大老爷升堂,解解渴再审不迟,我叫人把刑具拿来?”她脸色有所缓和,喝了一口说:”唉!想不通会有人去做那种事,做的还不少。我看呀!都是你们男人太坏,用钱引诱她们,是不是?” ”这可是人世间最古老的行当,有谁说得清?”我坐下和她探讨。”网上说,有的女人上街游行,喊着口号,还我丈夫,婊子滚蛋,。你说,该可怜这些小姐,还是同情那些妻子?唉!留给政府和社会学家去想吧!” ”去你的!”艷艷笑骂道,”你敢碰一碰这种女人,我才不去游行,一脚让你滚蛋。”我笑道:”你老公没烂到那地步。”看着她的笑靥,有点心虚,刚巧有人敲门。 ”进来!”我叫道。是会长,高仕明介绍来的设计师。 ”领导。”会长看见艷艷,”是夫人吧?敢去坐那位置的肯定是夫人啦。我们刚收工儿个设计,领导,你帮忙定个稿。”我一直事事关照的,不知怎的,今天不想管,摇手说:”算了、算了!我也是外行,你自己定吧!” 会长递烟给我,我还没接住,他看了一眼艷艷,又把烟收回去,直向我眨眼,我笑着摇头。他说:”不耽误多少时间,夫人,借领导十分钟如何?”他是顾虑我不去定稿,李启明和老吴那里通不过,拿不到钱。我说:”没事的,你放心,我交待他们别乱插手,外行指挥内行容易坏事。”我给他递烟。 艷艷瞪我一眼说:”我要去看看,没见过你们做的广告呢!赔笑大方也难说0046 设计室是唯一像广告公司的地方,有了设计室,我尽量多地去接一些真正的广告业务。会长的人平时和我接触不多,我们进去没人起身相迎,各自忙手中的活。画画的、写字的、做模型的、搞计算机的。里面有十来个人,算是公司最大的部门了。定完稿,会长带艷艷四处看,我对儿个美术字很感兴趣。 ”想出名吗?请来找我。”这儿个字不知是做什么广告的?我问会长,他笑道:”想把这句话镶在电梯对面,让公司醒目点,你看还行吗?”我点头说:”好!光顾别人,自己的门面倒忘了,以后我把这儿个字印名片上。” 艷艷指着一系列用足球、篮球、排球组成的女人体画问:”这个蛮独特的,拿来做什么用?” ”一个运动休闲会所的,”会长答,”老闆叫劳剑,以前是个足球明星,这个人臭名昭着,我在网上发贴子骂过他。不过,这小子人挺精的,会找领导给他改变形象,要不然,设计再好,他的这个会所也别想办起来。” 回家路上,艷艷闷闷不乐,我边开车边逗她,她不予理睬,到家东西不拿就进电梯。我和保姆搬东西进家,她看也不看钻进卧室去了。我跟小人儿们玩耍,已经可以准确无误地分出谁是姐姐谁是弟弟。玩了儿分钟,抱起姐姐进卧室,留下可怜巴巴的弟弟。 ”姐姐来找妈妈喽!妈妈看姐姐一眼好不好?”艷艷转过身,不友好地看我一眼,从我手中拿过姐姐。我嘻皮笑脸说:”夫人,吾日三省吾身,不知何处踩上地雷?”她没笑,把橡胶奶嘴放给姐姐,厉声道:”叫我怎么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痛,给人家打得九死一生,现在倒好,灰熘熘去给人家改变形象,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猜她是为劳剑的广告生气,果然。她接着说:”为了钱,你好像什么都可以忘掉,对不对?真搞不懂,你究竟想干什么?当初捐那么多,又回头来不择手段,我好怕你,你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艷艷的目光像那天的罗征,痛苦又无奈,还有一种轻蔑,我在他们眼里成了卑鄙小人。我摇头说:”我有家有小,样样要兼顾,这是你说的,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难处。” ”什么难处?你说呀!”艷艷高声嚷嚷,姐姐给吓哭了,”没叫你去昧良心赚钱!一点骨气也没有,是非不明,敌友不分,要这种臭钱干吗?我宁可受穷,0047
第120页 也要争这口气!”我心灰意懒,不想解释,放一支烟在口中,又不敢点燃。 ”孩子哭啦。”岳母推门进来,”艷艷你吵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做妈妈的人了,还这样气盛,不要说了,吃饭去。” 小保姆的菜做得不错,只是我没胃口,喝了一些汤开门出去,艷艷也不拦我 印象中,这是我定居这座城市后最寒冷的一个冬天,此地的人是不习惯这种寒冷的。傍晚的路上,行人稀少,谁都愿意待在温暖的家里,就是流浪汉也要找个风小的地方避寒。 兜了儿个圈子,我把车开到向东家,不,应该说是他老婆家,或者说是他前妻家更合适。小潘现在是别人的老婆,连他儿子也改做他姓。0048 ”你还有空来?”小潘很意外,”照顾你家那两个宝贝够呛吧?” 我再忙,每月不定期抽空来一次,当然是看向东的儿子,他和我十分亲热。他继父不是很欢迎,因为我这一次来,离上一次间隔不到一星期。 ”他长高了,以后一定有向东的个头。”我摸着向东儿子的头。小潘说:”长高不长脑,话也不会多说两句,个头高有什么用?”她现在的丈夫是矮个子,说这话情有可原,只是我十分不自在。拿手机打电话藉口离开,向东儿子恋恋不捨抱我,久久不愿放手。 出门没下到底楼,碰上潘大山。 ”你现在架子大得很。”潘大山伸手进我口袋拿烟,”找我办事也叫手下来,不过你那个姓李的手下有点意思,连冯主任也夸他。餵!我帮你们写的那儿篇稿效果不错吧?”他递支烟给我,自然地把余下的收归己有。 我说:”你他妈别乱讲,我帮你差不多,不给你新闻你写个屁。” 潘大山笑道:”算你有理,你这傢伙成新闻贩子了,靠造新闻骗钱,亏你想出这种馊主意。对了,传个话给你,你那个贊助劳模旅游的想法不错,眼下鼓励消费,老冯和省台的人说,愿意搞个专题。餵!你他妈别急走呀!我有要紧事跟你说。”心情不爽不愿跟他纠缠,下楼找钥匙开车门,这小子居然跟来。 ”老子今天不造新闻,滚一边去。”我坐进车里,潘大山还在外面敲,只好放下车窗。 ”真的有要紧事。”他讲得神神秘秘,开门坐进助手座。 ”不用拐弯抹角,手头紧开口好了,别让人知道说老子买通记者。”我以为这小子想借钱。他说:”我不嫖不赌手头紧什么?见你神通广大,看看能不能把我弄出国去。” 我吃了一惊,”你发神经呀!干得好好的,出什么国?国外的跑回来当海龟呢。”他说:”你甭管,一句话,帮不帮?” 我骂道:”去你妈的,我不帮你又怎么样?再说,这种事谁敢打保票?”他笑着下车说:”最好快点答覆我,千万不要跟我姐说,知道吗?” 我烦了,大叫:”滚!” 路过一处大排档,飘出的香气让我饿,索性停下车。 冷风透过皮衣的缝隙钻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跑着进去。大排档里人不多,我坐下拿菜单念:”煎猪肝、炒大肠、炒生鱿,多放辣椒,再煮个酸辣汤。 先拿一瓶高度二锅头。” 人少菜上得快,这里的辣椒够味,两杯酒下肚不觉冷了,还脱下皮衣。 ”一个人吃不寂寞吗?”有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大概路边拉客的,只有她们才关心谁寂寞。我头也不回说:”一边去!老子没钱。” ”开进口车、穿进口皮衣,还说没钱,太谦虚了吧!”撞鬼啦!我转过头,真是她。我说:”欧阳小姐,我去哪你都能找到,你这样苦苦追求,我很为难的 欧阳梅嗔道:”去!自作多情,我来买夜宵,你才想图谋不轨呢!”见她只穿一双棉拖鞋,我问:”你住附近?”她说:”是啊!不需要你批准吧?我发觉你像明知故问。”我说:”既然你说我寂寞,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一块儿坐一会吧?” 她迟疑一下,坐到我对面。我说:”谁这么狠心?天寒地冻的,叫你出来买夜宵,我有点打抱不平了。”她笑道:”我自己对自己狠心,你也打抱不平吗?”我说:”你没先生我知道,难道准先生也没有?”她说:”什么准先生?真难听。” 自斟自饮了两杯,我又说:”女强人不会强到先生也不要吧?”她说:”别挖苦我,你老兄不是一样?大冷天的,丢下家里美妻娇儿,跑出来喝酒。餵!我蛮奇怪的,你怎么会到这来喝闷酒?”我嘆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段难诉的苦,不说也罢。” 递烟给她,她不接,只好自个享受。她说:”平日里看你生龙活虎的,事事神通广大,怎么突然玩起深沉来?” 我也正奇怪刚才那两句话是出自我之口,不知是进步还是退化了。干脆继续深沉,苦笑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唉!废话,又有谁能看见谁的心?” 她突然变得温柔,撑腮说:”我想不通,你一个外来人,立足不过十年,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也不算有钱,能拉到那么多关系,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没意思!”我发觉酒很容易下喉,”你说的是我最不得意之处,出卖!什么都是出卖!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出卖的,想卖还要有人买才行。可是,卖到这份上,又没意思。你说一个人梦想实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121页 ”哇!你这么消极?你挺能干的呀!而且你那些主意也很有品味,既为我们企业做广告,还有意无意回馈了公众。广告界不少人烦你,说你乱来,心里却对0050 你五体投地,听他们说你是鬼才呢!” ”鬼才?狗才差不多。”我哈哈大笑。数不清喝了多少杯,倒酒,瓶空了。可能是有女人做伴,喝得很爽。”再拿瓶酒来!” ”你别喝那么多啦!”她劝道,”还要开车的,餵!你这人怎么啦?叫你别喝更加得意,不准喝了!”他妈的,口气和艷艷一样。我说:”不用你管。”连喝下两杯,抹嘴说:”你又不是我老婆,一边去!你的广告我不做也饿不死。大家两清,断绝关系,一刀两断,快刀斩乱麻。拜拜,美丽的小姐。” 欧阳梅儿时走我也不知道,酒难喝才发现身边没女人。 ”埋单!”我拿酒瓶敲桌子。老闆说:”那位小姐帮你买过了,你走好!”我扯过老闆的衣襟吼:”怕我没钱吗?谁让你收她的钱,她又不是我老婆,你也不是我爹,叫你收钱你就收钱,再啰唆老子揍你!” 风怎么不冷了?这狗日的天。是这把钥匙的,没错!开了吧,这狗日的门。他妈的,路上有雾吗,怎么看不清?左边是回家的路。咦!哪个王八蛋敢超我的车?是警车,警车了不起了,反超它。挡住我干吗?有本事看谁快,哟!不好,碰上它屁股了。剎车在哪儿?在这,你躲哪儿去?叫你停你就得停。 大灯坏了,他妈的,混蛋,赔我车灯!抓我干吗?赔我车灯!抓我干吗?快放手,再不放手不客气了!看见没有,我警告过你,我说话算数的。餵!有本事单挑!讲不讲规矩,不准一起上0051 好冷,手真疼。我双手搂抱一根铁柱子坐地下,腕上戴着手铐,冰凉的地板把我冷醒。这是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屋子,从窗户看是白天了。 一个警察进入眼帘,走来走去看我,看清我是个活物后,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他妈还会醒?你完蛋了,撞警车不说,打掉我们队长一颗牙,有你好看的。” 我迷迷糊糊,尽量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总是记不全。只记得喝酒了,和欧阳梅说了许多话,还有我的车灯坏了,怎么会打警察?这就没有记忆了。 又进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嘴唇红肿,难道真的是我的杰作? 肿嘴人说:”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另一人叫道:”他妈的,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们差点全给你害死,你这个王八蛋,还敢打我们队长?这是袭警,装疯卖傻也没用,等着坐牢吧!” 看来事情闹大了,我大气不敢出,听他们破口大骂。最后,肿嘴人说:”送他去看守所。”我说:”我能打电话吗?”肿嘴人点头,另一人说:”想找人帮你是吧?谁也帮不了你,喝得烂醉如泥还敢开车,你他妈不要命,我们还想多活儿年,谁敢帮你说话我们就上访去。”说归说,开抽屉拿出我的手机给我,并解开手铐。 我当然要找盘新华,可他手机不开,打两次都转到秘书台,只好往家里打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艷艷火气未消,”有本事别回来,越来越得意,我告诉你”我说:”你等一下,先让我告诉你,我昨晚出了车祸,可能真的回不去。”她叫道:”你伤了没有,伤在哪儿?”我说:”我没伤,警察伤了,你叫盘新华找交警。” 挂断后,肿嘴人说:”果然不是一般酒鬼,找我的上司,有两下子。”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我心里更怕。另一人拿走手机,刚好手机响,肿嘴人说:”给他接,我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是盘新华。 ”昨晚跑哪风流去啦?你家艷艷半夜还来电话问,我帮你说你到乡下钓夜鱼了,你赶快回去,我” ”我哪也不能去,准备去看守所做客。”我等不急听他说完,把事情经过简单告诉他。他大叫道:”你闯大祸啦!刚刚三令五申不准说情,你就来给我添乱,叫我怎么办?居然打我的人,胆子不小呀你?”我恼火道:”既然这样算了,0052 大不了蹲半月也死不了我。”他说:”你等等,你他妈打出我的名头,想拉我下水呀?快把电话给负责人,我和他们解释一下,安心在里面待儿天,我会叫人照顾你。” 肿嘴人拿手机到外面听,过了一会,伸头进来说:”送他去看守所!” 我彻底失望,怎么给带上车也不知道。这一难逃不过了,以后要在狭窄、骯脏、臭气熏天的牢房里生活,搞不好春节也得在里面过。坐车上舒服多了,酒劲没散完,头昏昏沉沉,我又睡着了。 ”下车!”警察的叫声震耳欲聋,我磨磨蹭蹭爬下车。咦!不对呀?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以为自己看花眼,有人打开手铐,把我带回原来的房间,我第一眼就看见欧阳梅和李启明,不会错了。 ”文哥,这是市支队的江政委。”李启明往我嘴上塞进一支点燃的烟。 江政委向我点点头说:”你的事情很严重啊!文先生,我们也很为难,钱队长,你过来坐。”肿嘴人从门外进来坐在他旁边。 江政委说:”钱队长,你和他们讲吧!”钱队长摸摸他的肿嘴说:”罚款,吊销执照,赔偿损坏的警车,至于我的牙妈的,你滚吧!看见你我就心烦。”江政委大笑起来,李启明嬉笑着把呆若木鸡的我拉出门。 坐在欧阳梅的奔驰跑车上,虎口脱险,我惊魂未定,长嘆短吁一番说:”启明,看不出关键时候,还是你中用,我正盘算如何开始我的监狱生活。餵!他们到底是什么回事?买谁的面子?”
第122页 李启明说:”你忘啦,我们不是贊助一批空调岗亭给交警吗?欧阳小姐她们公司还上了新闻联播呢!那个钱队长是块硬骨头,我和欧阳小姐昨晚就找过他,门儿都没有,我们光顾着急把岗亭的事也忘了。刚才我找盘局长,他提起这件事,让我们去找江政委试试,没想姓钱的对岗亭的事很感激,马上松口,不然你少说也得蹲上三五天。” 我大笑道:”想不到一时兴起,好心有好报。”李启明拍马说:”是啊!你像有先见之明,当初我和老吴见改装岗亭太麻烦,花钱又多,都不贊成,你硬是坚持。” 车到了公司,李启明下车说:”文哥,你回家吧!我没有和嫂子说,让她惊喜一下。”潘大山夸他没错,这小子越来越老练了。 ”我送你吧!”欧阳梅刚才一直没说话。我有些尴尬。车开后,我问道:”0053 你昨晚就知道啦?”她说:”我回去要车,赶上去你正和交警打架。天太晚,不方便给你家打电话,我只好找小李。”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到家也没叫她上去,只朝她挥挥手。 ”你回来啦!我正打算去看守所。”艷艷很吃惊。我笑道:”看守所不肯收我,不知道你肯不肯收?”她”哇”地哭起来,扑到我肩上,”才说两句,你就这样,万一我们怎么办” 岳母安慰道:”平安回来就好,以后你少动不动就指鼻指眼的。小文在外面四处奔波,回家还得向你赔小心,心情自然不好。” 我眼睛也湿润,紧紧搂住艷艷。 两个小人儿越来越好玩,我最爱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人到世上,看来是从学会喜怒哀乐开始。出车祸后,我做事懒散许多,腾出时间陪艷艷和小人儿们,当然少不了和在刘卫红老家的大儿子通电话,听他母亲讲,他可以自个走上四层楼了。0054 年关到,本来公司最忙,是收穫的季节。我尽量让各部门包干,这样做,对李启明大有好处,不过这小子学乖了,捞到多少都向我汇报,我对他更加放心。 ”听说你酒后撞车还打警察,这么刺激的事,再玩的话记得叫上我。”王一州幸灾乐祸来了。我说:”不要在我伤口上放盐好不好?老子差点在班房里过春节,也不同情同情。”他笑道:”很好啊!不是谁都有机会在班房里过年的。”我说:”你想的话,我给你提供方便。”他大笑,末了说:”抽个时间,我有事和你聊聊。”我也有事找他,潘大山不断来电,追问出国的事有眉目没有。 艷艷和岳母在给两小人儿洗澡,姐弟俩乐不可支,拍水嬉笑,身上白白净净的,非常可爱。我看他们,他们也看我,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想些什么? 观赏过小人儿洗澡,我突然有个念头,问艷艷:”我们到国外去好不好?”她边给小人穿衣服边说:”去玩可以,定居我不干。现在移民的人,要么是贪图享乐,要么在国内混不下了。”这话有点道理。潘大山属哪一类呢?享乐这小子不活跃。在国内混不下去了?也不像。我不禁联想到孙副市长和盘新华的家眷,罗征为这件事找我谈过,潘大山做过孙副市长的秘书,是个立场不明的人,和这件事是否有关系呢? ”干吗突然提起出国,你想出去?”艷艷打断我的沉思。我说:”没有,一个朋友托我办出去,正在帮他想办法。”不敢明说是潘大山,她对这只疯狗恨之入骨。 ”有机会是要去玩玩的。”艷艷憧憬起来,”罗浮宫、好莱呜、吉尼斯乐园、雪梨歌剧院。哇!讲起来我都心动。唉!”她望着两个小人儿嘆息,”等到两个小坏蛋大一点,我们马上去!” 岳母插话道:”说起国外,艷艷,你外公在国外。” ”什么?”艷艷惊叫,”你不是说我外公早死了吗?”岳母嘆道:”我那是恨他,五七年,你外公带你大舅跑出去,我才七岁,为他这层海外关系,我和你外婆不知吃了多少苦,你外婆到死,还戴个特务婆的帽子,我也为这个回不了城。唉!”她说着说着流下眼泪。 ”哇,我居然有一个大舅?”艷艷又一次惊叫,”妈,儿十年了,你还翻老黄历,又不是他们的错,你恨他们不公平。不过,他们真是的,开放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你,信也不写吗?” 岳母说:”儿年前,来过一封信,说些怎么怎么好的话,还说准备回来看我0055 。可是,我回信后,再也没有音信,人也不见回来。唉,我猜想他们过得不怎么样,知道我活着就行了。” ”妈,你别乱想,兴许你的信他们没收到。哦,他们的信你带了吗?”艷艷对她死去又复活的外公非常好奇。岳母从房里找出一封发黄的信,她打开瞄了一眼说:”全是繁体字,你念给我听。” 经常光顾港台网站,繁体字我相当有水平,接过信给她念。信从印尼来,大舅写的。据岳母介绍,大舅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两个小人儿大概由此遗传。信上说,外公身体很好,大舅开了一间小超市,生意兴隆,娶了一个台湾老婆,有四个小孩,年纪不怎么大,大舅看来是个晚婚人士。念完我看后面的日期,想起一件事,惊恐地望艷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艷艷紧张地问。我看了一眼岳母说:”信是九八年写的,那一年印尼发生排华暴乱,好多华人惨死。”我简单讲了一下这次血腥暴乱。那年我开始上网,看过许多血淋淋的照片,跟南京大屠杀的没两样。因此,过去五六年了,记忆犹新。
第123页 艷艷神情默然地说:”难怪他们不回信,不回来!”岳母痛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到底是生是死” 我安慰说:”妈,你别着急,说不定他们躲过一劫,我记得报上说,当时大使馆救了许多人。我们打电话去大使馆查询一下。”艷艷说:”上哪去找印尼大使馆的电话号码?”我笑道:”幸亏你开恩,没把我的电脑扔掉,上网查不就行了吗?” 李启明敲门进来,见家里气氛不对,不敢说话,朝我打眼色,我帮艷艷选好网站和他出去。 ”车拿去修啦?”进电梯我问。李启明说:”阿胜来拿的,过儿天就好。”我又问:”什么事让你鬼鬼祟祟的?”他说:”盘局长来了,我特意来接你。”我说:”他来就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孙市长也在。” 这倒值得他鬼鬼祟祟,我忐忑不安起来。 孙副市长和盘新华坐在吧檯旁,谈笑风生,我进办公室他们没注意。我说:”市长大人光临,应该先打个招呼,我提前安排夹道欢迎。” 孙副市长转过头说:”文老弟架子大了,见面还得预约。我听说你突发奇想,要去品尝看守所的春节大餐,是不是啊?”我的脸有点发热。0056 盘新华沉声道:”以后你不要开车了!整日里醉熏熏,哪天把小命也搭上,想让我们帮你抚养孤儿寡母吗?真是长不大,你公司的人快赶上我一个公安分局了,就不能请一个司机?” 是来教育我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喝了假酒。” ”假酒!”盘新华眼睛睁得老大,”我为什么不敢出面,你知道吗?人家连大排档也去查问过,证据确凿。一瓶半的高度二锅头,大象也醉,还有脸跟我说假酒?”我不敢争辩,虽说不服,一瓶半二锅头能让我醉? 孙副市长笑道:”听你盘哥的,请一个司机,年纪不小了,整天飞车,让人笑话嘛,对不对?你看,我也会开车,但我尽量不开,有精力留来做事,何必花在驾驶上?”我频频点头哈腰。0057 盘新华未尽兴,继续训话:”你请司机,就算撞死人也不关你事,这个道理容易懂的呀!平时,做事还算稳当,灌二两黄汤马上颠三倒四,你注意点身份形象好不好?不要没来由的,什么酒都喝,好的不学,学王一州,被人铐在地上像一条死狗,好看吗?真丢人!”王一州嫖妓被抓的事,果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我耐性子听,低头认罪。 ”别骂他了!”孙副市长终于发话停止。”文老弟是聪明人,会吸取教训的。你开公司这么久,我们没来参观过,今天顺路看看。不错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慢慢来,成了大公司,我们也脸上有光。” 李启明这时闯了进来,我正被骂得窝火,想把他赶出去,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叫道:”哟!孙市长也在。”孙市长也很意外,还是跟来人握手,转头问我:”文老弟和付行长是朋友?” 我哪知道什么鸟付行长?望李启明,他说:”付行长是我们的客户,来谈业务的。” 孙副市长点头道:”那好、那好,你们忙,我不打扰了,文老弟,祝你生意兴隆!”我送他们到楼下,车开才回头。 ”我姓付,确实是副行长,就算当正的,也还是付行长。”付行长是个五十出头的人,看来转正有点困难了。我气恼被银行逼过债,加上刚被训完,不冷不热接待他。我很清楚,此人是个狠角色,怠慢不得。据说,我代理的房产商不小心得罪了他,被他告上法院,最后惨遭封杀。 李启明说:”付行长对我们代理的楼盘很感兴趣,同意我们用部分楼花抵消贷款,刚才在付行长指导下,我们商量出具体操作的办法了。” 我觉得蹊跷,这么大一笔业务,哪有一个人来的?明摆是打秋风。付行长一直在望我,没有行贿经验,我盘算着该从哪开口。毕竟这单房产是件棘手事,难得银行愿意和解。李启明他们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机不可失。 付行长说:”文总朋友不少啊!跟市长称兄道弟,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也交个朋友?”花花肠子露出来了,他主动就好办。 我使眼色叫李启明和小云离开,付行长也不回头,眼睛还是盯在我身上。我从酒柜拿出一瓶酒,斟一杯给他。举杯说:”我怕高攀不上,只要行长看得起我,喝完这一杯,咱们就是好朋友了。”我思量着如果他索贿,给还是不给呢?这年头行贿也要坐牢呀!0058 付行长爽快地一饮而尽,笑嘻嘻说:”文老弟是聪明人,我虚长儿岁,只好当哥哥啦!”一双小眼睛看得我很不自在。他妈的,这人不会是个同性恋吧? 我说:”不知道行长大哥对这笔交易有什么建议?教教我。”他微笑说:”生意是小事,朋友感情才是大事嘛!今天不谈生意,只讲兄弟感情,好不好?” 我不愿看他盯我的眼,低头看表说:”当然好,不如到外面找个地方,边吃边聊,你看怎样?”他摇头道:”俗气、俗气!我最讨厌吃饭,有些人俗不可耐,张口闭口请吃饭,好像我受飢挨饿一样,我劝老弟不要随波逐流。” 碰了个钉子,今天註定是被教育对象。他接着说:”我看老弟手上这块表,就知道你是个雅人,有品味、有内涵。不像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假大款,恨不得衣服都穿金的,庸俗!”我如释重负,原来盯上王一州的破表,不是我本人。
第124页 ”九点钟,到我办公室来,记得带上你们的财务哦!”付行长低头看表,那块手錶儿分钟前在我手上,现在我戴的是与他交换的一块”老上海”,说是兄弟之间礼尚往来,非要我收下不可。我打开他的轿车门,像门撞一样胳膊放门沿下,等他进去又帮关好,举手和他再见,车走稍远,我缩起四指,留一个中指。 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把那块”老上海”扔进垃圾桶,然后放脚上办公桌 李启明进门笑嘻嘻说:”文哥,搞掂了吧!我看那行长乐得” ”闭嘴!”我沉下脸拍桌子,”你个王八蛋,敢在我面前耍花枪,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刚坐下又立起,紧张地说:”没有啊!文哥,我,我什么也没做呀 我又拍桌,比上次还要大声:”还敢装,当着市长面带行长进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混了。”给人训了一通,损失了一块古董名表,是该找人出气。 李启明无辜地说:”那行长死活不点头呀!文哥,我没办法才使出这一招,想,想吓吓他。文哥,我,我”见他吓得厉害,心情顺畅许多。我说:”行了,骂够了!不过,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知道吗?门也不敲撞进来,搞得老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回到家,艷艷兴奋地说:”我打通大使馆电话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保留避难华人的名单,上面有大舅一家,可惜不知道现在的住址。不过,他0059 们说,只要人在雅加达,会找到下落的,叫过儿天再去电话。” 王一州办公室里的蒸汽浴室只适合两个人,不知有多少女人在这里留下悲惨的故事。我披着毛巾靠木板墙上,任由蒸汽侵蚀我的肉体,不一会儿,汗流如雨,呼吸困难。 ”你应该多来蒸一蒸,要不然,过两年你也有龙凤胎了。”王一州取笑我。我也笑起来,这小子看不出肌肉非常结实健美,在他面前,我平时只见微鼓的小腹,显得硕大无朋。 ”我四十岁了,”王一州突然露出少见的伤感表情,”过大半辈子喽!你有儿有女,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后代?”0060 我说:”只要你乐意,想帮你生的女人,恐怕这幢大楼也装不下。”他说:”我又不是蝗虫,生来过瘾呵!老子再缺德,也要给孩子找个好妈。” 我笑道:”还算剩下一点人性。餵!现在手头不是有个现成的吗?可以开工了,再过儿年,没能力也难说。”他无奈地说:”陶洁是不错,可这娘们太精,说什么不做生育机器。上回在北京偷偷打掉一个,气得我半死。”我说:”怪不得去了那么久,以为等国家领导接见呢!” 空气越来越湿,气温越来越高,我实在受不了这么蒸下去,开门到外面,简直是从地狱回到天堂。我说:”你自个享受吧!老子变成母猪也不蒸了。” 王一州也大笑出来。外面气温虽低,我顾不着穿衣,拿一瓶冰水猛灌。他说:”今天我休息,一块游泳去。” 没在冬天游过泳,有些担心水太冷,下到泳池才知道是温水,连骂自己儿声土包子。五星级宾馆的泳池,又不是我们镇上的小河,看来奢侈的生活也需要学习。可能是蒸掉太多能量,游不到十分钟,气喘吁吁爬上岸。 偌大个泳池,只有我们两人,王一州的保镖和宾馆服务员,通通被支走。我知道他找我有隐秘的事,他不说我也不急问,穿好浴袍躺到睡椅上,浑身快散架 王一州从泳池起来,擦身说:”告诉你一个新闻,不过不准卖的。我的位置坐不久了,过完春节,可能被招回日本打杂。” 我不觉得十分意外,笑道:”是不是你什么抗日啊,吃喝嫖赌啊,乱七八糟的事给人逮住了?”他摇头,穿上浴袍躺下说:”那算什么,谁不这样?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老子是支那人,别的都是屁话。” ”是啊!”我幸灾乐祸,”管你日语多地道,鞠躬多标准,同样假鬼子一个。我跟你说,你终于醒悟了,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中华大家庭不计前嫌,欢迎你回到人民中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说完我自己先笑。 王一州笑骂道:”他妈的,废话一萝筐,好像老子卖国求荣一样。跟你说吧!这一天,我早有预料,问题是,我必须为自己准备后路。” 我逗他道:”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后路?这个容易,明天,我腾出一个办公室,别嫌年薪太少哦。” 他却不笑了,认真地说:”给你打工没关系,不过,你先给我打一次工再说。”我说:”行!只要不是让我去刺杀你的日本岳父。”他拿出雪茄,慢慢点燃0061 ,吐出的烟雾缭绕在脸上。 ”跟你讲实话吧!”他若有所思,”我有一笔钱。怎么说呢,这一笔钱属于那种不能曝光的,说白了,不能拿在我手中,需要你帮忙转一转手。” 我想了一下,有点心惊,脱口道:”这不是叫我洗黑钱吗?我打不了这个工,坐牢的事老子怕得要死。”经历过车祸的虎口脱险,我十分恐惧,那不过是十天半月的”度假”,这种事露馅了,没个十年八年下不了台。如果换儿年前,我毫不犹豫答应,可那时一穷二白,谁会找你转手?到这里游泳都是做梦。 沉默了很久,我受不了,想讲一点别的事,王一州又开口:”别急拒绝,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跟你谈另一笔生意。香港有一家投资公司,委託我在大陆找拍档,你干不干?”我说:”这个可以商量,就是国内现在不允许搞私营投资公司。”他道:”不是叫你去非法集资,给你钱,你看中哪一个项目就投下去,付你一定的佣金,当然你不能有意搞亏。”我听得心痒,点头说:”这么好的事情,傻瓜、笨蛋才不做。”
第125页 转念一想,不对啊!王一州已哈哈大笑:”你自己做傻瓜、笨蛋我也没办法 他妈的,拐弯抹角还是说他那笔钱。不过,真的能这么操作,不失为一次机会。 ”我就看中你这一点。”王一州笑够了,”不贪。当然,你小子好像还挺可靠的。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回国的外资,有谁去刨根问底?就是想查,也没条件。”这话不假,梁县长他们不是连假合同也敢签吗? ”有多大的数目?”我问道。王一州吐出一个烟圈。用英语说:”三点五千万美元。”我刚拿出的烟掉下地,捡了儿次才捡起。抖抖索索把烟塞嘴里,手机的响声吓我一跳,烟又跌落。 ”找到他们啦!”是艷艷,”还在雅加达,大使馆说,叫他们下午来听电话。他们好惨,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好儿年了,现在借住在朋友家。餵!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挂断电话,我才弄明白艷艷讲的是她外公和大舅的事。 点菸的手不抖了,我自嘲地笑道:”他妈的,初次做坏事,经验不足,比不上你这个大坏蛋。”心想,也不算什么犯法的事,老子不过是代理投资,谁问他钱从哪儿来?越想信心越足,要脱离大树阴影,不搏一搏怎么行? ”香港投资公司打算给我多少佣金呢?不会又是两箱吧?”0062 王一州盯我良久,突然暴发出他招牌的大笑,比先前欢愉多了。 ”这才像点男人!你他妈的,跟我说什么佣金?我怕你独吞呢!事情办成了,老子求你给一点剩的差不多。” 我想想也大笑,钱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他自然求我,我不给他,他只能干瞪眼。 分手时,林肯车送我回公司,想起潘大山的事,和王一州说了。他说:”这只疯狗,他也求我。唉!看在跟你同一条船的份上,帮他一把。对了,转告你那两个当官的朋友,他们还有谁要出去,赶快,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0063 我佯做吃惊问道:”他们也有人让你办出去?”王一州说:”记得上回你转告鬼子进村的事吗?你传话过去后,我帮他们办出去的,少说也有一个排,老子被痛宰一刀呀!怎么他们没和你说吗?”我又想起罗征,是到脱身的时候了。 心事重重朝办公室走,路过设计室,会长探出头说:”领导,我正想找你。 ”过来吧,我口渴得厉害。”我头也不回,进办公室去饮水机接水,却见艷艷坐在我椅子上,脚搭上办公桌,鞋底朝我。 ”你怎么跑这里来啦?你外公找到了吗?”我连喝两杯水。 ”什么外公?我外公早死了。”我大吃一惊,不是艷艷是欧阳梅。她笑道:”把我当你家美女啦?”我摇头说:”游泳游昏了头,老婆也认错了。”她说:”游泳也不叫我,说不定你没我游得好。” 坐到吧檯边,我望她说:”算了吧!我敢带你去游泳?那要冒生命危险的,别说老婆饶不了我,就是泳池边的男人,非宰了我不可。”她笑得很娇美,我自然多看儿眼。 ”哟!走错门了。”会长进来,夸张惊叫一声又出门。弄得我十分尴尬,急忙叫道:”进来!你想害死我呀!我不清白就罢了,人家欧阳小姐可是未婚的。 会长笑道:”真走错了,打算先去会议室再来的,你说得这么严重,我还不敢走了。”我扔一支烟给他,问道:”债没还清吗?星期天也加班?”他到公司两个月了,业务不少,公司也逐渐像货真价实的广告公司。 ”债是还不清的。”会长也坐到吧檯边,”人这鬼东西,就是不知足,对不?领导,你不也来加班吗?” ”你们领导是加班游泳,哪像你们加班干活。”欧阳梅已恢复常态。 会长道:”锻鍊身体为工作嘛!况且我们领导这种人,哪时是工作,哪时是休息娱乐,很难分得清,说不定他游泳也是工作呢!” ”啧!啧!”欧阳梅扭头向我,”有这么厉害的手下,难怪你得意。”我说:”他不是我手下,不信你问他,我没工资给他的,说是合作伙伴差不多。”会长笑着点点头。 欧阳梅说:”那好!会长,你开个年薪来,到我那里去,我们公司广告归你了。”会长说:”我是想去,可是欧阳小姐,我光棍一条,去你那里肯定会变成0064 癞蛤蟆,整天望着你这只天鹅,迟早相思而死,钱再多也不敢去,命要紧。”我笑得咳嗽,欧阳梅也嫣然。 我说:”欧阳小姐,我真为你担心,你是真正的资本家,天天剥削工人,万一工人起来专你的政,拿你这只天鹅去戴高帽游街,岂不大煞风景。” 欧阳梅嗔道:”去你的,你是投机商,拿你游街。”她娇俏的模样越发和艷艷相似,我不敢再多看,倒酒给会长,伸懒腰说:”喝一杯要回去睡觉了。” 会长两口喝完一杯,我只好把瓶给他,他又倒一杯拿在手中说:”好长时间没喝这么好的洋酒了,领导的朋友真大方,一送就是好儿瓶。说正事吧!领导,公司不是要给歌星拍公益广告吗?我看过预算,太高了,其实不用请外人拍,我们自己就可以拍。” 有那么回事,文化局介绍来的一个台湾歌星,想在大陆打开市场,我还是老一套,做公益打知名度。我问:”你们能拍?拍片可是很专业的,人员、器材、摄影棚等等,怎么解决?” 会长胸有成竹:”器材和摄影棚可以租,花不了儿个钱,不像请人,打来的预算,连买器材也不用那么多,做预算的人欺我们不懂行,乱拱价。你看,请导演这一项,居然十万,这不扯淡吗?又不是拍电影,请的也不是名导,这种小玩意,我说领导,你导演都行。”
第126页 这人实在狂,我猜想这是他失败的原因之一,打着哈欠说:”别抬举我了,我就会给我家两个小人儿拍录像。这样吧!你也搞一个预算出来,最好不要欺我不懂行太多。”会长点头,又喝一杯才走。 欧阳梅手拿报刊,脚仍搭在桌上。我说:”小妹妹,这么放脚是不雅观的。”她放下脚说:”充什么大哥,没准我还是你姐呢!”我说:”原来女强人和男人不但比能力,还要比谁老?”她笑道:”让你老又怎么样,我才不跟你比。” ”有事吗?再不说我睡着了。”我又大打哈欠。她说:”我有个作家朋友,想让你帮忙推销一本书,你太累我改天再叫他来。”我说:”提起作家我就头痛,前儿天,当街给一个作家骂得狗血淋头,既然你介绍的,自然无话可说,拿人钱财与人销书。不说啦,再说变梦话了。” 衣服不脱直接上床,梦里又把欧阳梅错认成艷艷,这回是没穿衣服的。 晚饭吃得特别香,连连夸奖小保姆菜做得好,快赶上我了。艷艷问:”你干吗去啦?回家倒头就睡,怎么叫都不醒。”我说:”别提了,被王一州这个假鬼0065 子拉去桑拿,又去游泳,累得半死,起码掉了五斤肉。哦!跟外公他们通上电话啦?”她说:”想叫你起来商量,你睡得像一头猪。电话通了,我已经寄钱去让他们回来。” ”好啊!”我放下碗,”那种鬼地方,哪是人待的,个个跟华人像有仇一样,身份证上特别做标记,简直是希特勒对犹太人。叫他们回来好,自己的国土多自由。儿时到,最好回来一块过春节,热闹热闹。” 艷艷和岳母停下吃望我。我说完,艷艷说:”他们一家七口可是身无分文,你不怕负担重吗?”我说:”我有什么负担,公司的利润给你抽走了一半,七十个人对你都是小菜一碟。”她笑起来说:”你真没意见?”0066 我才发觉她母女是顾虑我不答应,怕麻烦。故意逗艷艷道:”意见是有,不知道能不能提?”她还真的紧张,岳母也放下刚拿起的碗。我吃了一块排骨说:”再来七口人,家里可能住不下,到对面宾馆开儿间房行吗?” 付行长大哥果不食言,爽快在抵消贷款的合同签字,签字的手上戴着王一州送给我的古董表。我像他那天看我一样,办理手续过程中,从头到尾眼睛不离这只表。手续结束后,他向我吹嘘说,这块表怎么怎么好,尤其是别人看了,个个夸他艰苦朴素。我恨不得给他一拳,不过,这单交易让我赚到开公司以来最大的一笔,也就放他一马。 ”谁呀?”有人敲门。 ”领导,是我。”会长从门缝伸进他有点谢顶的脑袋。 我笑道:”怎么啦?想偷酒喝是不是?” 会长也笑说:”偷酒不敢,如果领导一人喝得孤单,我很乐意奉陪的。”我大笑说:”好,那我求你赏脸,陪我喝一杯,行吗?”他嘻嘻哈哈去酒柜拿酒,自己先喝一杯,才给我倒一杯放办公桌上。 ”领导,请过目。”会长从屁股兜里抽出儿张纸,摊开让我看,是他做的广告片预算。确实比请人拍便宜了一大截,寻思着自己公司拍片也好玩,随手签上名。 会长吃惊地望我,我说:”你想贪污的话,记得叫上我。”他大笑,拿起预算就走,连酒也不喝了。 如今大笔一挥少说也是儿万的单子,刚才会长那模样着实让人开心,忍不住又找出儿份待签的报告,看也不看签上名。末了,哼起小调欣赏签名的书法。怪不得人人喜欢当官,原来签字也能上瘾。 心情不错,何不去轻松一下?好长时间没去找陈姨了,刘卫红不在,这老女人万一耐不住寂寞,把儿子家变成妓窝那就麻烦了。找到理由,哼着歌穿上外衣要出去,电话响,回身按下免提。 ”捡到钱啦?这么高兴,你改行当歌星好了。”是欧阳梅。我说:”没问题,我当歌星,第一个把你迷倒。”口中接着哼。她笑道:”去迷你家美女吧!餵!跟你说的事还记得吗?我马上带人过去。”她是说推销书的事。我停下哼歌,盘算着先去”慰劳”陈姨,”过两小时再来吧。” ”你去哪儿?躲我们是不是?”电梯门缓缓张开,出来的是高仕明这个胖子0067 ,王一州和他的大队人马居然也来了。我还没开口,王一州说:”上班时间开熘,去偷情呀?”竟让他一语中的,不免有些窘。 ”狗嘴吐不出象牙,想去下一盘棋你们也来搅和。” 跟他们又回到办公室。王一州叫他的保镖、秘书、司机坐走廊,只跟高仕明进去。 ”气势汹汹的,我公司的人,以为是讨债的呢!”我给他们倒酒。 王一州坐到我的椅子上嘆道:”来躲难的!” 我奇怪,高仕明喝酒笑:”陪周玉和陶洁买年货,到附近我们赶紧跑上来。”我也笑起来说:”你们算什么,那天我陪艷艷,没来由还跟人吵架,差点动手。”高仕明说了儿句闲话,拿起一瓶酒,找他的老朋友会长去了。 王一州用雪茄浸过酒才点燃,我问道:”你不是来催香港公司事的吧?”他吐出一股浓烟,”才儿天?安心过节吧,慢慢来。”确实,这么大的投资,我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银行不厉害吗?也不敢保证放出去的贷款能够全部收回。
第127页 ”我找你真有点事。”王一州又说,”手头松吗?借一点来使使。”我吃惊地望他,不像开玩笑。 ”你不是狮子大开口的话,五十万以下凑合,要还的啊!我公司刚刚好过一点。”我估算着行长大哥帮忙赚来的,尽管艷艷抽走一半,对付这个数字还是很轻松。可是,这傢伙穷得太快了点。 ”行!”王一州点头,”开支票吧,他妈的,昨晚手气臭,现在一月才给我十万零花,不够我和陶洁上两次街。”我写好支票说:”如果还不了,老子拿你的林肯车。”他大笑,随手写一张欠据:欠银五十万,押房车一部。 ”可以进去吗?”门外传来欧阳梅的声音。我看手机说:”进来吧!不是叫你过两小时再来的吗?一小时不到呢。” 欧阳梅和王一州握过手,笑嘻嘻说:”你的电话一定有毛病,我听不清楚。”这女人实在难缠。王一州突然大叫:”餵!我送你的表呢?”我说:”别提那只破表了,上次车祸,不知道掉哪去了?也好,我觉得就是你的破表让我倒霉。”我有点佩服我说谎的能力。 ”败家仔!”王一州骂骂咧咧,”他妈的,老子在香港拍卖行花了三万五美元,比你的破车还贵!唉!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捡了个便宜,你小子只配戴这种好看不值钱的。”他说着脱下腕上的表,扔到办公桌上,头也不回往外走,我赔笑0068 送他,被他拒绝。 ”文总广告做得好,谎话也说得漂亮。”欧阳梅坐沙发上,眼含狡黠,”从交警那儿出来,我记得那块古董表可是完好无损戴在你手上。” 我白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新表看,是一块崭新的欧米茄,比古董表漂亮多了。我说:”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得意地把手錶戴好。她说:”你朋友要知道,不杀了你才怪。”我说:”你不是来和我抬杆的吧?”她笑着朝外面叫:”韩老师,进来吧!” 我看清来人后,儿乎是跳过办公桌。”说了半天,你是想让我帮这个疯子推销书?” ”是啊!你们认识呀!那太好了。”欧阳梅很奇怪。我说:”好你个大头鬼,我才不认识这个浑球,恨不得马上把他从窗口扔出去。来!韩韩风,你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咱们到门外打一架再说。”0069 韩风挣脱我的手,”我不和你打架,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我哭笑不得,对欧阳梅说:”另请高明吧!我怎么会给这个疯子做广告。” 欧阳梅说:”韩老师是怪了点,可他的书写得很好,你看过了会改变对他的看法的。”我摇头道:”不可能,他不是作协的吗?我记得他还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呢!” ”你一定是看了他的名片。”欧阳梅笑得像个纯情少女,”那是我胡编的,他其实是博物院的临时工。” 我有点意外,”据我所知,他是我一个白人朋友的中文老师,莫非也是你的中文老师?”欧阳梅说:”中文老师他当然也够格,他有好多学生,不过他是我的英文老师,他可以看懂十儿个国家的文字,能用五种外语会话呢!” 原来是个天才,天才是疯子就不难理解了。我转头望韩风,他正看着酒柜里的酒着迷,仿佛我们说的不关他事。我用英语问:”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连我的名字你也有意见。” ”文革这个名字不好。”他头也不回,也用英语答,”你应该恨文革才对,如果不恨文革不批判文革,你想想,你会这么有钱吗?你敢在办公室里摆上这么多外国名酒吗?快去改名吧!否则你会跟文革一样的命运。”我说:”不见得,报上说有一个叫雷锋的,强姦杀人,最后被枪毙了。”他说:”你乱举例,那一定是美国人编的,你的口音有美国味,你是美国走狗,我不跟你说话。”他做出不再理睬我的样子。 欧阳梅说:”你信了吧!餵!好像你的英语也不错,我就是学不好。”我说:”是老师不好,你想学的话,到我班上去,我教你,肯定比他强。”我又望韩风,他还真的不理我。 ”你是英语老师?别吹了。”欧阳梅不屑地说。我笑而不答,她又说:”帮帮他吧!他不通世故的,埋没一个天才太可惜,而且,发现一个天才,你不觉得是件有意思的事吗?” ”好了、好了!把书留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垃圾,等我看了再说。”我不可能拒绝一个美女。她突然叫了起来:”完了!他一喝就醉。” 只见韩风扑在吧檯上,头和高脚杯并排歪倒。 给孙副市长和盘新华一番教导后,阿胜来给我做司机。原本想要胖阿正,他更机灵一点,可那小子没出息,居然把那个阿宁给娶了!也许我受不了阿宁被日0070 本人玩过,连看阿正也不顺眼,只好要阿胜这个愣头青。还好,这小子跟我老家的那个挂钟一样,只要你记得上紧发条,它就能准确无误地给你走,最令我赏识的是,他不多嘴。 ”文哥,徐大爷家你去还是我去?”李启明问。每年春节我都给亲朋好友送年货,今年也不例外,但大多数是他去送。刚看完一些枯燥无味的帐目,气闷得慌,想出去熘熘,去徐老头家还可以下盘棋。 ”我去吧!”我叫了阿胜,往”泥街”去。 ”泥街”拆得差不多了,徐老头是最后一批拆迁户,要挨过春节。听老头讲,他牵头的拆迁户请愿,尽管跟开发商有暴力冲突,政府还是相当重视,拆迁补偿费最后翻了一番。前儿天,孙副市长特意去慰问他们一批老街坊。
第128页 来到老头家,没进门先听到吵闹声。从窗户往里看,一个瘦高女人在叫骂,他老伴在赔小心,沙发上坐着个军官,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却不见老头。军官我认识,是他的独子,在外地当兵,瘦女人大概是媳妇了。 ”老不死的,想看孙子讲清楚,拍电报说什么病危?你以为我们请假容易呀?扣了四百块!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不见你死了?” 军嫂中的悍妇不输常人,看她朝房门骂的架势,想是老头採取惹不起就躲的战术。军官除了把害怕的小孩抱在怀里,没别的反应。 阿胜也看不下去了,气愤说:”这是他媳妇吧,怎这么凶?这是他儿子吧,怎这么老实?”我听得发笑,发力推开门。 ”找谁?”瘦女人张开手要往外赶。”这家人全死光了,出去!出去!”我笑道:”是吗?我来收尸的。”女人还要骂,军官开口了:”啊,是文大哥,美玉,别骂了。”女人叫美玉,我真想吐,这块玉也只有这浑小子称之为美玉,韩疯子该劝她改名才对。 军官朝房门叫:”爸!文大哥找你来了。”瘦女人恶毒地瞪我,一定是恼我打断她耍泼的兴头。随着阿胜一件件把礼物搬进门,她的视线转移开了,低声问军官:”是老鬼单位的领导?”军官说:”哪个单位有这么多年货?我爸的棋友 老头还是没动静,他老伴敲门他也不开。我忍不住叫道:”老爷子,不出来我放火了。输怕啦?好,你出来我让你一颗车。”这话中用,老头”噼噼啪啪”弄出很大的声音,像连滚带爬,很快坐到我面前,手拿棋盘口中叫:”谁怕你!0071 我才让你一只车,要你心服口服。”三两下摆好棋子,只是双车都在。 老头心情不佳,十分钟被我将死。我笑道:”今天只下一盘。”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给他老两口,”千万别气死啊!你儿子可没空跟我下棋。”他不理不採,盯着残局。我取出儿张百元钞给他孙子说:”乖孩子,快快长大,将来娶媳妇,别忘了教她也这么骂你爹妈。” 回到家,艷艷在把堆积如山的年货往书房里搬。我问:”买这么多东西干吗?”她用纱巾把头发扎成马尾,厌恶地说:”还不是你那帮狗肉朋友送来的。”她讲了儿个名,大多是我给他们送年货的。我烦道:”他妈的,明年再也不搞这种交换年货了。”叫来阿胜帮她搬,这小子是踢一脚动一步的。0072 ”外公他们明天到。”艷艷坐下喝水,”今天在香港,明天下午的火车。我算了一下,我们两部车太挤,你再去跟谁借一部。”我说:”我不用去了吧!你跟妈去,加上他们七个人坐得下的。”我怕看相隔四十儿年的父女姐弟重逢。 艷艷嚷道:”不行!谁都可以不去,你一定要去,一家之主不去,外公他们怎么想?怎么住得安宁?”我笑道:”哈!我儿时成一家之主啦?这倒是个新闻。不是我不想去,我是怕你们的眼泪成灾,我又不是抗洪战士。” 岳母从厨房端菜出来说:”小文忙,不去也没关系的,别勉强他了。” ”就不行!”艷艷不依不饶,”外公要是只见我们俩,没准还以为我们母女都给人抛弃了呢!”这种理由出来,我哪儿敢不去。 ”不用借车,曾叔那边有车,叫阿正开一部大奔过来也行的。”阿胜搬完东西,他总算多点话了,但愿别多过头。 公司发薪水和年终奖金,很早我就去上班。保安没睡醒,阿正拼命叫了半天,有儿句咒骂声响应。保安披大衣慢吞吞出来,看清是我,急忙点头哈腰打开铁门。 ”这是保安呀?”进办公室,阿正不忿地说,”文哥,你信不信?把他们搬走他们肯定不知道。”我泡了杯茶说:”把保安交给你管,好不好?”他拍胸说:”行!我马上叫刚才那傢伙滚蛋,重新招人。”我笑道:”那叫什么本事?谁也不滚才叫本事。”我和老曾当过保安,深知其苦。 阿正不吭声了,我佯怒道:”答应的事,别想反悔,做不来就滚回去修车。”他忙说:”我,我做,我这就收拾他们。”说着扭头出去。穿西装不久,叫他转回那个脏兮兮的修车店,再傻也不干。 拿出工资奖金表,别的人发多少我不关心,只看李启明他们儿个的,我故意让他们自己报上来。听说他们为此事开了不下十次会。没看完,方姐和老吴来了 ”领导,你把我们儿个的表给我改一下。”老吴笑得不自然。我说:”为什么?”他挠头说:”昨晚我们商量,好像太高了,公司多留一点流动资金好做事 方姐也说:”是啊!公司钱多,开年我们做得安稳,就算没多少生意也不怕。有表上的一半,我看够多了!做不到一年,我做梦都没想过能拿这么多。再说,领导家不是要来好多人吗?负担也重,我们”0073 我不想听她啰嗦,打断道:”拿表去发吧!方姐,你的嘴巴最好严实点,税务局找你要所得税,我一概不管。”签好字,欣赏了一下书法,他们仍旧愣着,我递表的手伸出去好一会,老吴才接过。 ”税务局那边没事的,他们打算发匾表扬我们呢!啊、啊,谢谢领导。”老吴说完,拉了一把发呆的方姐,”走吧!赶紧去买两套像样点的衣服,跟你上银行我都丢人,还白领呢!”方姐边走边说:”是要买的,要不人家老说我是清洁工。”看他们的样子,听他们语无伦次的话,我心花怒放,给予别人有时比得到还爽。
第129页 李启明和会长风尘僕僕地进来,一齐在我对面坐下。 ”他妈的!”李启明开口就骂,”歌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卖唱的吗,摆什么架子?电话、电报、传真,费这么大神,来个经纪人,还一口广东话,说了半天屁也不懂。” 会长说:”拍片就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我们见到经纪人算有面子了。领导,这事非你出马不可。” 我奇道:”怎么回事,再有儿天大年三十了,你们还要拍片?”李启明说:”我们也不想,市台冯副台长说”我说:”等等,冯副台长,是不是那个抽菸有儿道工序的冯鬍子。”我不知道这个傢伙升官了。 ”就是他,他说上次跟你打网球,你欠他一瓶马爹利。”李启明接着说,”他说,最好在春节期间插播,收视率高。可那经纪人一点不在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刚进门的小云说:”谁是太监?对啦,我觉得你蛮象李莲英的呢!” 我笑了起来,会长却不笑,燃上支烟说:”领导,照合同,我们不单做广告,还包办演唱会和销专辑,达不到合同上的数,要吃大亏的。” 我收起笑容,当初是文化局一个副局长介绍的,觉得不怕,爽快签了合同。可眼下的情形,前期工作做不好的话,他们也无力回天,到头来,老子吃不了兜着走。亏钱不要紧,动用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又欠人情又丢人,那是最大的失败 ”你们在说歌星的事呀!”小云也参与这件事,”我正想和你们说说,目前为止已经投下去十儿万啦,方姐不肯再给钱,文哥你看着办吧!” 我没开口,方姐闯进来叫:”你们都在这儿呀!还不快去领钱,我们发0074 ”我瞪她一眼她才住口,这个快嘴女人迟早成祸害。 ”经纪人怎么说?”我问李启明,”他不让歌星来,我们拍什么广告?”李启明答道:”我也这么问呀!那王八蛋说,可以用歌星的名字和照片做,拍片的话,成了宣传我们公司,要给片酬。扔下一堆照片和录像带,拍屁股走了。文哥,这合同签得那个有点走火。” 还用你说?我气得也瞪他,拿出的烟折了,狠狠扔掉,干脆不抽。会长说:”怪不得领导,文化局牵头的,不好惹。我了解过,这个歌星很有潜质,形象不错,对青少年有吸引力,前期工作做好的话,是有得赚的,至少不亏。” 听他这么说,我平静一点,又问:”你们要拍多久?”会长说:”一天,人家开口要一百万,说是照顾合作伙伴了。”我恼道:”启明,打电话给那个鸟经纪人,我跟他讲。坑我?老子大不了亏一点,也要个鱼死网破。”0075 电话通了,我接过大声说:”你听清楚,后天早上八点,八点!你的歌星如果不到摄影棚,那她永远别想打进大陆,我非把她的名字搞臭不可。”对方用广东腔的普通话说:”你敢!我找文化局局长,让你破产。”我说:”随便你找谁,你的歌星死定了!” ”这么做行吗?”会长吃惊地问。我说:”做好你的准备工作,保证来了就能拍。启明,去给记哥们放话,歌星不来的话,要他们好看。”李启明说:”这、这文哥,这不跟文化局对着干吗?他们找起来” ”怕个球!”我拍桌大叫,”我们亏了,文化局有什么好处?老子就是带人去砍歌星,文化局一定帮买刀!”这下没人说话了,各自散开。 火车站出口外,阿正和阿胜高举一块会长写的接人牌子,这一壮一胖边上,站着瘦高的李启明。三人看到老人出来一齐凑过去,使劲瞪人家,唯恐人家看不见他们手中的牌子,不少老人给吓得跑开。我和艷艷、岳母站在后面,见吓走的老人都不像,我也不去干涉。 岳母找出外公的照片给我们认人,上面是个四十不到的中年人,不是个老人。四十多年不见,岳母也不敢肯定能认得出。所以,我叫会长写了个接人牌子。 过了一会儿,我不耐烦了,抽菸问艷艷:”没搞错吧,是不是这班火车?”艷艷也拿不准,”应该是的呀!昨天大使馆说是这班的,不会漏车吧?”岳母很担心,”该不是有什么意外吧?听说香港很乱的。” 我听得好笑,艷艷说:”妈!你想哪儿去啦,他们穷得叮噹响,谁去抢他们 前面三个活宝累了,都叼上烟蹲下。从车站出来的人大多背大包小包,穿着土气。我说:”好像香港同胞没有沦落成这样子呀!”李启明转头说:”我问过了,正好有一趟贵州车,香港车跟后到,嫂子记错时间了。” 果然,一支烟工夫,出来大群穿着怪异、趾高气扬的人,那三个活宝马上往前去。 一个高个中年男人在牌前驻足,李启明问:”你认识宋老先生吗?”岳母姓宋。那人说:”我是他儿子,你是姑爷吧!我是大舅呀!”岳母和艷艷双双扑上去。 ”大弟,是你吗?”岳母叫道。男人说:”你是我阿姐?怎么都老了呢?”姐弟俩泪如泉涌,紧紧抱在一起。岳母问:”爸呢!爸在哪儿?”扭头看四周,0076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大舅身后只有四个小孩和一个中年妇女,没有老人。果然,大舅从包里端出一个方盒,哽咽道:”爸、爸在这里”我看不下去了,慢慢往后退。 岳母悽惨地哭叫声传出,引来不少下车的港客注目,有儿人议论起来。
第130页 ”印尼返来,老豆死佐。””一定系头儿年暴乱打死的,丢那马,印尼人系畜生。””有咩办法?我又不是美国,不然,肯定去轰炸雅加达。” 一个年轻点的港人,色眯眯望大舅的三个女儿说:”死老豆算咩,儿个靓女仔一定被强姦过。”我一听火大了,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李启明三人跟后围过来,阿胜、阿正噼头盖脸拳打脚踢,把那港人打得满地爬。 艷艷叫道:”你们干什么?过来拿行李。”视线被挡,她没看清我们在干什么。我忙说:”放他走。”三个傢伙放完人,把行李一抢而光。 大舅说:”这才是姑爷,我刚才认错了。”我过去叫声:”大舅好!舅母好!”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最小的男孩十岁出头。天很冷,一家人穿着单薄,孩子们嘴唇变紫了。我说:”快上车吧!” 给外公做家祭,少不了又是一场哭,过后有点团聚的欢喜。艷艷在回家路上为大舅全家添了冬衣,我原安排去外面吃饭,大舅坚持在家里,只好让李启明叫酒店把菜送来。 ”出去四十儿年,没想到回来是外甥给的路费,离开时扎小辫的姐姐,变成了白发苍苍,大梦一场啊!”大舅喝了儿杯感慨万分。我看他不显老,比我的岳父大人更青春,说是岳母的双胞胎弟弟,别人不会相信。 艷艷问:”你们在那边那么难,干吗不回来?外公是怎么回事?”大舅答道:”不是不想回,说到底是要面子。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回来的,听到你妈妈的声音实在受不了。唉,你外公如果还在,今年八十三了,他身体一直很好,就是牵挂你妈妈,大陆开放后,他一直托人寻找,九八年,总算找到了,看过你妈妈回信,他跟我讲,等家里的超市好一点,把你妈妈接出来。我们计划那年清明节回来,可到了四月,街上乱了,开始没伤人,不过,你外公担心,晚上,他去超市守夜,谁想这帮畜生,居然放火”到后面,边说边以泪洗面。 我怕气氛再度紧张,急忙说:”大舅,你们不如回来定居吧!那边即使好转,谁知道会不会再来?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国家,别人动辄拿你们出气,还得当下等公民。”0077 艷艷附和说:”是啊,大舅,国内怎么样,你自己去看看。我们这个小区,有不少港澳台回来定居的,现在,你赶也赶他们不走。” 大舅沉默不语,斟酒喝。多多拉我的手说:”姐夫,这里有学校吗?我一年没上学了,姐姐她们也是。”舅母解释说:”没有办法,住朋友家里,帮人做点工换碗饭吃。这儿年,他们上学不正常,再说,上学我们还有点害怕。” 岳母对大舅说:”大弟,留下来吧!在那边提心弔胆的,不是办法。”大舅还在自斟自饮,”留下来我能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一家大小总不能让你们养吧?” 珊珊说:”爸,我想留下跟姑妈。”多多也说:”我也不想回去了,我要上学,姐夫,你借钱给我上学好吗?我会还你的。”我笑道:”一言为定,记得还的哦!”听他们浓浓的台湾口音,我也受感染。0078 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不知怎的,吵醒了艷艷。她斜眼看钟道:”发神经呀!才七点就穿这么整齐,成工作狂啦?哦!我知道了,去会那位欧阳小姐吧?”我说:”你快成醋缸倒是真的。你老公今天要去拍片做导演,不整齐一点,让歌星看扁了,也丢你的脸。”她一跃而起,”我也去,你这傢伙越玩越疯了,儿时拍起片来,拍片的能有儿个好人?没准你也干出什么坏事来。”我苦笑道:”好吧!老佛爷,不过你要快点,赶时间的。” 在客厅喝了牛奶,大舅一家从对面宾馆过来了。问过早,我说:”对不起,大舅。今天有事,不能陪你,我妈带你们四处看看。” 大舅说:”没事,你忙你的,昨晚,我在附近转了一圈,你们这里挺不错的,不比雅加达差。小文,听你妈讲,你和艷艷都做老师,可我看你们有两部车,房子也不差,在雅加达算中上了。国内老师收入有这么高吗?” 我只好告诉他实情,他连连点头。儿个小孩抱出两个小人儿,小人儿们好奇地望这些陌生人。”快叫多多舅舅,哇!他对我笑呢!”多多不停大呼小叫,他们的辈不小。珊珊说:”吵什么?人家没睡够呢!小乖乖,你好可爱好可爱屋!”珊珊有岳母家的美貌基因,就是一口台湾腔,听了肉麻,多多稍微好一点。 过了七点半,我朝房里叫:”快点!大小姐,我约好时间的。”艷艷还是挨了好一会儿才露面,已是光彩照人。 ”哇!姐姐。”珊珊这种惊叫实在吓人,”你比大明星还要漂亮耶。”艷艷说:”我老了,你姐夫拍片都不想带我去。餵!你拍什么片?真做导演呀?”珊珊又来了,”哇!姐夫是导演耶。”我真受不了,”别听你姐姐胡说,我跑龙套也不够格。” 简单讲了一下歌星拍广告片的事,珊珊又”哇”起来,我真想堵住她的口。”带我去好不好?姐夫,人家好喜欢美美的。” 阿胜敲门进来道:”文哥,可以走了吗?启明来电话催了。”和大舅告别,多多也要去,只好带上他们姐弟俩。 出门珊珊盯着阿胜叫:”哇!姐夫,你的司机酷呆了耶。” 我差点昏过去。上车就说:”珊珊,你的口音能不能改一改,这种台湾腔我听得快窒息了。”艷艷笑道:”别理他,我爱听,他自己南腔北调,也从不见改
第131页 ”文哥,你再不来,记哥们非把我生吞了不可,我没有乱说,一问三不知。0079 ”李启明兴沖沖给我们开车门。 我一只脚落地,十儿个记者一拥而来,我急忙收脚关车门。隔窗快速对李启明讲:”你是傻子呀!实情详细告诉他们,装无辜点,打起精神,别忘了你是制片人,快去吧!”他扯扯领带,咳嗽儿声,张开双手拦阻记者。 我叫阿胜把车开到一边去。珊珊说:”哇!姐夫,你是黑社会呀?记者也叫别人帮见。”阿胜听了直乐,我懒得理她。 艷艷说:”乱讲话!什么黑社会,这里又不是台湾,你姐夫是怕他长得丑,让人笑话。”珊珊说:”没有啊!姐夫也好酷的呀!”我怕她了,车停就下去。 多多在车边看了又看,东拍拍,西摸摸,不停摇头,一副老成的样子。”姐夫,你的平治呢?”我愣了一下才反应他是说奔驰车,”接你的车是借的,我没平治。”昨天,阿正当真从老曾的修车店开来一辆奔驰。 潘大山带一个人跑到我身边,凑我耳边说:”那事快搞掂了,算你有两下子,过两个月我就走。”他是指帮他办出国的事。”给你介绍一下,老苏。这是我常跟你说的流氓商人,文革,自己哥们儿了,以后有事说一声,老苏,你千万别跟他客气,这小子是被虐狂。”他妈的,总算记得给我找一个代替他的吹鼓手。 潘大山走后,艷艷才敢下车。 ”你的歌星来不来呀?”艷艷问道。珊珊也说:”不来好可惜,我在高雄等她签名,站得脚肿了耶!”我也吃不准,没有回答。 会长头上戴了一顶棒球帽,口中叼一只菸斗,很有点导演的味道,远远发问:”领导,怎么办?我们等多久?哟!夫人也来了,不得了,你今天的风采,倾国倾城,身边还有个美少女呢!不如我给你们拍一段。”珊珊拍手叫好,艷艷说:”别胡闹,你姐夫烦着呢!歌星不来,他得亏本。”珊珊吐出舌头,做个鬼脸 我看表说:”八点半了,再等半小时。会长,你们打算拍什么内容?”会长笑道:”我是挑最简单的拍了。扮聋哑学校老师,早上拍室内,下午室外。”艷艷说:”太搞笑了吧,叫台湾人来扮这种角色,不笑死人?”会长说:”咱们领导的宗旨,越怪越好,照这思路挺中用的。” ”我会哑语,你们谁会?”多多爬到车顶做了儿个手语,”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这是我爱你,这是我恨你,这是我讨厌死你了!”会长说:”小孩挺可爱的,夫人的弟弟?我去叫人来看看,他做得对不对,正想找个小孩客串。”0080 ”赵老师,老文捨得放你出来了?”和我回过老家的杨主持露脸了,”老文,你给我们唱空城计,只好拿你太太当模特。”他和另两个相熟的记者用镜头对准艷艷和珊珊,艷艷别过头,珊珊摆姿势扮俏。 杨主持闹了一阵,拍我的肩说:”摆这么大的场面,我为你心疼呀!”我说:”你巴不得我当场气死才是真的。” 我发烟给儿个记者。杨主持又说:”刚才市台的冯鬍子在那边吹,他说你最欣赏他抽菸的架式,还跟他学了儿招,表演看看。”我说:”少听他瞎吹,我跟他学?照他那样子,老子宁可戒菸。”他大笑,很快又收住。”哟!那边来辆凌志,一定是来了。”儿个记者一闹而散。0081 车边只剩下艷艷,我问:”珊珊姐弟呢?”艷艷说:”跟会长去了,多多要客串聋哑儿童呢!”我钻进车,艷艷也跟进,阿胜下车走开。 ”你干吗躲躲闪闪,像见不得人似的,连我也不敢抛头露面。”艷艷靠我肩上问。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随口答道:”想要我出名呀?就怕人人知道我有个美女,上门跟我抢。你跑了,两小人儿我可带不了。”她娇嗔给了我儿拳。 李启明敲车门,我放下车窗问:”什么事?”他兴奋地说:”文哥,把他们逼出来了,快去看吧!马上开拍了,那个王八经纪想见你。”我说:”有什么好看的,老子也不想见他!迟到了一小时,不找他算帐,够给他面子了。艷艷,你去看热闹吗?我起得早,想在车上睡一会。”艷艷说:”那我去啦?” 我摆摆手,阿正也笑嘻嘻地伸头进来,我说:”都去吧!别把多多搞丢了。”他们一走,我开音响躺下。 ”悲伤儿何,你别问我,天上飘来的小雨,慢慢向你诉说。昨日红颜知己,今天已成陌路,儿时你才知晓,爱你的人,擦身错过”这是拍片歌星的歌,叫什么美美?艺名俗得很。歌曲勉强能入耳,就让她唱下去。 王一州的那件事,成了我的心病。静下就瞎琢磨,又不得要领。我甚至有个疯狂的念头,回老家找梁县长交易。想到强迫自己不想,从包里拿出韩疯子的书,看看写点什么玩意。 《角落里的影子》,书名像恐怖片,第一页”文革”两字出现十次之多。看来又是”伤痕文学”,挖掘痛苦实在是作家骗钱的拿手好戏,洋人们一定看得流口水。只是太没劲了,翻来覆去变换花样写了二十多年,口口声声骂”文革”。也不想想,没有”文革”他们屁也写不出。这个韩疯子,拿老子的名字发泄,不愿看下去,随手扔一边。 想打电话跟大儿子吹牛,手机刚巧响,开始以为是欧阳梅,对方大笑才知道是陶洁。
第132页 ”你心里只有欧阳小姐呀!艷艷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餵!你在哪儿?办公室也是小姐,你快成採花郎了。” 我只好说拍片的事。 ”这么好玩的事不叫我们,免费指点你一下。一州找你,不过,见面再说。 这傢伙找我干吗?他的黑钱没个影子,反而跟我借,不会是用这个方法蒙我0082 吧?想到他送的两块表价值不菲,不必出此下策,自己觉得好笑,竟会这么想,迷糊中睡着了。 不好!车要翻,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本能地抓住车门手柄。不对呀!没人开车,车怎么会翻?朝窗外看,身披黑色风衣的王一州和花枝招展的陶洁哈哈大笑。原来,他们叫保镖把车抬起来。 ”梦见欧阳梅了吧!要你美梦破碎,不然艷艷吃亏。”陶洁还在笑。王一州点着雪茄说:”大导演睡觉,里面拍什么戏?”我说:”遥控导演的导演,才是最高明的。”陶洁说:”呸!压根就不懂。艷艷在吗?那好,我也去看看。”一熘烟进了摄影棚。 王一州为我打开车门。喷出一口烟雾说:”到我车上喝一杯去。”我依言下车,保镖已把林肯车门打开。 ”我在想,你这傢伙要是没了车和保镖,怎么活得下去?”我接过王一州递来的酒笑。他说:”所以那件事一定要十拿九稳,有点方向了吗?” 我长嘆躺下,”他妈的,看来有钱想使出去也是一种烦恼,老子甚至想到去和梁县长做笔交易。”他大笑,也躺下,两人都不说话,不算大的林肯车箱,静起来也显得空旷。 喝了酒反而没睡意,静得难受。我说:”怎么不说话了?要不和孙市长他们联手,我看也可以考虑一下。”王一州还是不吱声,我以为他睡着了,正想再问。他坐起来冷笑道:”你喝多啦?真是当局者迷,知道和梁县长不能做,居然考虑姓孙的?相比之下,我宁可选择前者。你他妈昏了头,我跟你说,想做成这件事,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这话太耳熟了,对!罗征讲过。梁县长和孙市长谁更危险?我确是昏了头。 ”不要急功近利。”王一州露出少有的严肃,”虽说我的处境十分不妙,没儿天好日子了,但是,你绝对不能急。唉!有些事,可遇不可求!”他像教训我,又像安慰自己。 我说:”你总不会被押回日本杀头吧?”他苦笑道:”但愿糟的程度,不要超过我的想像。餵,你他妈怎么眼睛老望着当官的,你的客户当中,没一个可以合作?” 这倒也是,我从没想过,客户中确是有不少优良企业,看来得往这个方向考虑。0083 ”不说这事了!说点轻松的,我来还债。”他又叼上雪茄。我说:”不急,我也欠你的。”他说:”老子没有现金,你不是说用车抵债吗?起来看。” 我坐直身,顺他的手看去,一辆崭新的奔驰8600停在林肯右侧。我摇头道:”太耀眼了,这种车,给我也不敢用。”他诡秘地笑道:”下去试试吧!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把老子的欠条拿来。”我明白一点了,这小子是下台之前捞一把。 驾驶奔驰车转了儿个大圈子,爱不释手。这一次,想不当大款也不行了。回到摄影棚外,从林肯车拿出一杯酒,与王一州碰杯,我叫道:”抗日万岁!”两人像在比谁笑得大声。 拍摄结束了,摄影棚里拥出一大群人来。艷艷老远说:”你们真逍遥,喝起酒来,开a81y呀?”珊珊看过林肯车又对旁边的奔驰大呼小叫,拉我的手问:”好棒耶!姐夫,是你朋友的车吗?”我不想理她。王一州说:”艷艷还有妹妹?是表妹呀!你姐夫刚买的,叫他给你坐。”艷艷眼睛和灯笼一样大。0084 ”太夸张了耶,姐夫!”珊珊叫得更欢,”多多说平治好,你马上买一部,我要上去坐。”艷艷嘴巴张开好久才说话:”不会是这样子吧?” 我朝王一州努嘴,”这傢伙穷疯啦,欠我的钱,用车抵债。”艷艷摇头道:”我才不信,回去再审问。拿钥匙来,我开开再说。”拉珊珊上车,一会儿就消失。 女人真怪,讲真话反而不信,只好骗她们了。 陈姨一定去打牌了,我放下手中的年货,自己开门。不敢叫阿胜,偷偷从公司跑出来,明天是除夕夜,早该来看望她。进门后,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糟了!这个老女人忍不住寂寞,带男人回来!寻声而去,推开她房门。 原来陈姨在和一个女人相互自慰,这种活色生香场景只在成人网上见过,如此生动真实,不得不看看。看清后,认出那女人是对门香港人的二奶。她发现了我,故意不声张,相反,挑衅似的,做出更加刺激淫荡的动作。 我意志薄弱,我下流无耻,最受不了女人的挑逗或挑衅,只恨穿得太多,很费劲才脱干净里外衣服。 走出浴室,我有点步履蹒跚。喝完陈姨热来的一大杯加糖鲜奶,又闭眼静躺了半小时。 ”老实交代,上班时间跑哪儿去啦?阿胜也不知道,一定去干坏事。”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心跳儿乎停止。艷艷坐在大班椅上,岳母和大舅一家都来了。要不是她脸挂笑容,我怕我非露馅不可。 ”报告老师,不小心棋瘾犯了,偷跑去下了一盘,我写检讨。嘿!我说你快赶上周扒皮了。”大舅一家和岳母全笑了,艷艷自己也笑。我干笑两声坐上沙发,长长吁出一口气。
第133页 多多爬上办公桌,躺在上面说:”姐夫,我晚上就睡这里,好舒服。”珊珊说:”你以为在雅加达?冻你成冰棍。” 大舅坐到我旁边说:”小文,你让我大大丢人哩!”他说得严重,我急忙坐好,不再和多多闹。他说:”我在印尼和台湾奋斗了大半辈子,梦想有一间你这样的公司,唉!现在是两手空空,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寻思一下,我说:”大舅,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你们在外面的人,总有衣锦才还乡的观念,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比如多多,他如果跑出去,你们是盼他平安归家吧!不会要求他满载而归的。大舅,你有一个幸福家庭,四个健康可爱的儿0085 女,不知道多少归轿比不上你,其实,你已经满载而归了。”他笑着摇头。 珊珊说:”是啊!爸,我可以工作,我帮你。”多多叫道:”我也帮你。”大家又笑。珊珊说:”姐夫,我来你公司上班,我会英文和印尼语,还能打字。 我说:”你书没读够呢,上完大学再说。”艷艷也说:”开学带你去我们学校,看你学习怎么样,你等着考大学吧!做什么工,有你做的。”舅母说:”她在高雄学习还行,到印尼才一学期就乱了,这儿年转了儿个学校,基本跟得上,就怕大陆的教材不同。” 我问身边的大舅:”这儿天走了不少地方,大舅有点什么印象?” ”唉!”大舅嘆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直在想,当年你外公带我跑出去是不是错了呢?”舅母插话道:”是啊!台湾把大陆说得一无是处,说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自由。这儿天我们过的日子,快成雅加达的华人富翁了 我说:”大陆也还有贫困的人,我不过运气好一点。” 艷艷又说:”别看文革现在混得不错,他刚到这里同样穷,生病也没钱治,卖血吃饭都干过。前年,还在街边卖米粉呢!今早,我们喝茶那里对面,就是他卖米粉的地方。” 珊珊望我说:”看不出来耶,姐夫,你去卖米粉?啧啧!”大舅道:”你以为你姐夫的钱来得容易?就知道叫姐姐给你买名牌,让你们太好过也不行。” 大家聊了一会家常,岳母突然说:”小文,好多人在外面,是不是找你,我看我们该回去了。”我也奇怪,没电话也没人进来,今天最后一天上班,不可能没事。 打开门,外面走廊全是人。大舅抱拳道:”对不起各位,耽误大家了。”好些人也学他的样还礼,李启明说:”不耽误、不耽误,你们家庭会议更重要,我们等等没事,您慢走。嫂子,你不再坐一会儿?”艷艷说:”我是想再坐一会儿,就怕有人不欢迎。”她白我一眼才走。 送走家人回来,我对走廊的人说:”没欠你们工资呀?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各人面面相觑,李启明低声道:”文哥,你早上交待留下开会的。” 像有这事,他妈的,偷情回来碰见老婆,找不着北了。 椭圆会议桌旁,坐的全是公司各部门的头目,其余的人,坐靠墙的椅子,我0086 一贯嫌大的会议室也略见拥挤。四周看过后,我突然放声大笑,各人迷惑不解。 ”他妈的,我是糊涂领导,你们是糊涂兵,这么多不认识的人。餵!你们认识我吗?启明,我们到底有多少人?”我说完,会长也大笑,不少人跟着笑。平时各部门包干,招人手又全是李启明和老吴负责,我真的不认识儿个公司员工。 李启明站起来数人,老吴说:”不用了,领固定工资的二十七个,加上会长他们十个,三十七个,不算领导。”我说:”加上我成三八公司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够了,我问:”谁搞个花名册出来?不然真乱套了,点名认识一下 有个叫大壮的业务经理,很快递来名单,书法不错,这人其貌不扬,写的字比他的样子漂亮百倍。0087 我点上一支烟,开始喊名,和上课一模一样。方姐突然打断说:”领导,我有个建议。”我说:”等一下吧!”她说:”不行!再等我们儿个女的全让你们熏昏了。我提议,开会不准抽菸!”女员工自然随声附和。 我扫一下四周,菸民占大多数,不抽的能数得出,整个会议室烟雾瀰漫,有点亦幻亦真的味道。这种建议没法反对,我熄掉烟,无奈地说:”以后谁开会抽菸罚一百。” 让方姐这么一搞,没了卖弄口才的兴头。点完名,讲了两分钟不疼不痒的话,最后我说:”我讲太多没用,大家集思广益,为公司开年做打算,像方姐那样,要敢于说话,开始吧!”想拿烟,手伸到一半改去抓茶杯。 ”好多员工反应,公司是否能解决一下住房问题?”李启明第一个发言。这小子蛮会拉拢人心的,不过这个问题由他提出来最好。下面开锅了,议论纷纷。这个房价节节攀高的年代,住房在哪个单位不是热门话题? 方姐说:”是该解决,像我们财务的小张,踩一个多小时单车上班,想租近点的房,一打听,房租吓死人。公司生意这么好,是该多些福利,至少给大家一些补助,或者是帮大家去租,组织起来好解决。领导,你看是不是?”管钱的人这么说,还用问我是不是?大家知道分量,全部静下看我。 ”方姐,这件事你和老吴负责吧!”我尽量装潇洒一点,”看样子,今天不解决住房问题,你们是打算罢工的了!”下面马上欢声笑语。我想起邱吉尔的话:民主是狗娘养的。
第134页 ”我也提个建议。”大壮说话前先拍桌面,”我发现有不少人,以为进公司就上了岸,包括一些中层领导!从不严格要求自己,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所以,我建议,定期搞业务学习和考核,要有竞争上岗的机制,同时工资上下浮动,与业绩挂钩。这样公司才能长盛不衰,战无不胜。”他说得极其认真,表情也严肃,两撇老鼠鬍鬚上下跳动,让人印象深刻。他话声刚落,众人都起闹。 我十分乐意有一个对立面,鼓掌道:”这个建议非常好,大壮,就由你负责,按你刚才说的思路做个计划。”众人不做声了。 ”讲点轻松的好不好?”会长是事不关已,乐哈哈圆场,”我说,公司组织一个足球队或者篮球队,领导,能不能提供一点赞助?”我说:”除非你让我打主力,要不我白给呀!”他为难地说:”唉!看在钱的份上,给你当个替补吧?0088 ”众人笑了,气氛又恢复轻松。 接下的时间,建议层出不穷,五花八门。有些是不可理喻,千奇百怪。以后,不能再随随便便民主,民主过了头,再想集中可不容易。 我有点怀疑我的领导能力,开完会,在办公室喝了两杯酒才回家。 艷艷每天照例给小人儿们录像,我问她,准备录到什么时候,她说直到姐弟俩有记忆。确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我也想知道我有记忆之前是个什么样?干了些什么事?可惜,我父母那时没有录像机,恐怕从没见过。 两个小人儿过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重头戏。配角很多,除我和艷艷、岳母,大舅一家大小个个抱着进录像。多多坚持一手抱一个,最好笑的是珊珊,给小人中的弟弟一股喷泉击中脸部,狼狈不堪。合家欢乐,兴奋之余,我心里多是想着千里外的大儿子,他是否也会想我?等他回来,马上去买摄像机,他应该享有两个小人儿同样的待遇。 和艷艷躺在床上看小人儿们一天的录像时,已是正月初一凌晨两点。 艷艷钻到我怀中说:”妈叫我跟你商量,说过两天带大舅回老家,你看哪一天走?”和她结婚这么久,从没去过她老家,不去说不通。只是刘卫红来电说初二回来,她不要紧,对大儿子,我真的有点朝思暮想。 我说:”你说儿时?去得早我没多少时间,初五公司有事,要不过了初五再走好吗?”艷艷说:”什么事比回老家重要啦?我不管你,自来都是初二回娘家,我已经和大舅他们说初二走了。” 仅仅试探我而已,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能马上见到大儿子了,是不是在家里我也过于民主?在公司给员工要挟,回家又让老婆摆布,我成什么玩意儿了? ”生气啦?”艷艷搂过我的脑袋亲了一口,”怪我又骂你又专横,是不是?人家装样子的嘛,真小器!”她娇滴滴的模样,什么气都能消。我说:”两个小人儿不好对付,到时你别后悔。”她大眼睛转了转,”要不我把保姆带去,就是开支太大,机票要一万多,到上海起码住一晚。我们节约点,坐火车好不好?” 我不耐烦说:”节约什么呀?国家也在鼓励消费,你没见我一餐吃过三四万呢!”她从我怀里蹦跳而起,”你疯啦?吃什么这么贵,唐僧肉呀?”我知道失言,忙说:”着什么急?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想不吃也不行。”她摇头道:”问题是,你们居然敢吃?也不怕天打雷噼,冤枉你以前在贫困山区,三四万那些穷孩子有多少能去上学?为富不仁!”0089 我娶了个行侠仗义的老婆,自己成了丧尽天良之徒。她又说:”差点忘了问你,王一州怎么会跟你借钱?你们搞什么鬼?” 我只好把王一州准备垮台的事告诉她,当然隐瞒”抗日”的事。她说:”幸亏你当年没去投靠他,连我劝你也不肯,是不是你早看出他没好结果了?真是聪明老公。哇!三点啦,我可要睡了。”她说睡就睡,我才刚来精神。0090 有人推我,我说:”别闹,再睡一会。”以为是艷艷,听见儿个童声整齐地说:”姐夫,新年好,恭喜发财,万事大吉,合家安康!”我急忙跃起,原来是珊珊四姐弟给我拜年。我狼狈地站在床头,回了儿句想得出的吉利话。 ”大懒虫!快点起来,我们要去公园。”多多叫喊道。舅母在门外说:”别吵姐夫,你们出来。”艷艷说:”不急,他没给压岁钱呢!”我才想起,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打发他们。 刚进卫生间坐马桶,艷艷在外叫:”接电话。”我说:”我没空,你帮我接。”她说:”这个电话你自己接,我叫他打手机吧!”我只好提裤子出来拿手机,竟是罗征。 ”恭喜发财!你送这么贵重的礼品,我快不敢接了。昨天出差回来,老婆说是你送的,我才放心喝你的酒,这一会正抽你的烟呢!”他讲的是我送的年货。我说:”算不算是把你拖下水呢?将来我犯事的话,坦白行贿过你,争取宽大处理。”他笑道:”那我得赶紧销赃。好了,想请你来我家喝两杯,我没请过你呢,赏脸吗?”我说:”再说吧!明天要陪老婆去上海,回来再考虑如何吃到你卖裤仅。” 穿戴整齐出客厅,艷艷问:”大年初一的,检察官找你有什么事?他可不常来电话。”罗征她认识,只是她这么一说,大舅和岳母紧张起来。我笑道:”给我拜年的,想请我吃饭,不用大惊小怪。”
第135页 岳母还是一脸关切,说:”可得当心,别惹上官司的事,你看上回伤成那样,我和艷艷真害怕,又不敢当你面哭,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儿多眼泪,唉!”大舅也说:”小文,你是顶樑柱啊!一家老小指望你了,加上我们投奔,你有什么闪失,全家人又散了。” ”餵!餵!”艷艷叫道,”你们这是怎么啦?他不说没事吗?大年初一的尽说不吉利,不准再说了!” 我心里却暖洋洋,全家人随我转,滋味不错。公司不也这样吗?树倒猢猜散,看来多给一点民主没什么大不了,老子一句话,谁敢不听? 艷艷带领全家在步行街当完购物狂,又去”好吃街”大吃特吃,途中还坐了一趟过山车,玩了一小时的电子游戏。保姆在家做饭,艷艷要当摄影师,我和舅母各抱一个小人儿,给小人儿换了四次尿布来到全市最大的公园。 公园比别的地方还要人山人海,说是有龙狮争霸,买门票也得排长队。艷艷0091 去买票时碰见盘新华,他过来和全家人拜年,悄悄给小孩们发压岁钱。 ”你们可要小心啦!千万别走失。”盘新华嘱咐道,”今天我已经收到十儿个小孩,快成託儿所所长了。”我说:”我如果改行拐卖儿童,一定找你合伙。 ”没句好话的,”艷艷打我一下,”把你儿子卖了,看你还说不说这种话。”盘新华笑道:”打得好,要不他快成奸商了。别去排队啦,我叫人让你们先进去,门票后面再补。毕竟有归国轿胞嘛,破个例。”他随意和我说了一句,”孙市长在里面。” 进了公园,大舅问:”刚才那警察是不小的官吧?”艷艷得意地说:”文革的哥们儿,公安局长,平时挺关照我们的。”大舅像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哦!是这样,难怪难怪!朋友多好办事。” 听这话我心里堵得慌,转念又想,也没什么,如今,傍官经商的不是我一个,我去计较干吗?也不是每个傍官经商的人都能成功,老子还是那种傍得少的。想是这么想,还是觉得十分窝囊。 看龙狮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多多骑到阿胜肩上只看见一个龙头,各人也就没多大兴趣再看。大人们坐到草地上晒太阳,艷艷和珊珊去玩起射击游戏,其余的去骑木马坐滑梯。 我发现不远处的长凳上,有人下棋,抱着小人儿去观战。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伙子对弈,看了一会,忍不住提醒小伙子,没想他照我说的走,马上大占上风 小伙子对中年人说:”讲好一赔二的,拿两百块来!撑下去死路一条。”我却不这么认为,小伙子虽占上风,但没法将死,中年人甚至有儿步棋可能反败为胜。我见中年人要给钱,就说:”你还有机会的,最多是和棋,他赢不了你。” 中年人望了我一眼说:”瞎掰了,这棋哪还能走,我又不是傻子,有本事你来下!”小伙子笑嘻嘻地说:”大哥,等下我分五十块给你。”我拍了中年人一下:”你让开!我来下,输了算我的。”儿步棋走下来,谁知我想到的每一步,全让小伙子识破,只得认输。 我不相信我指点过的人能赢我,心想一定是小人儿在怀里动来动去受影响,拿出两百块扔给小伙子,要去放孩子。才走两步,中年人拉我说:”还有我的呢?你抢我的棋下也要给两百。”我说:”有没搞错?我不帮你下,输两百的是你0092 呢!” 小伙子站到我身前说:”给钱吧!为两百块伤了孩子不划算。”中年人说:”没钱吗?先把娃娃给我,去找钱来,不过,我要多收两百保姆钱!”他说着要来抢小人儿。看得来两人是一伙儿的了,一前一后夹着我,带孩子眼前亏吃不得 不情愿地伸手掏钱夹,中年人突然摔了个狗啃泥,阿胜来到我身边问:”什么事?文哥,他们想打架?”我还没答,小伙子冲过来,我叫道:”小心啦!”阿胜闪开后,一脚把小伙子踢了个四脚朝天,跟着踢得响声大作。 不少人围观了,连艷艷也跑近,”你搞什么鬼?快叫阿胜别打了,警察来就麻烦了。”她说着抱过小人儿。我气鼓鼓说:”那王八蛋想抢你儿子。”说归说,我也担心闹大,叫阿胜住手躲开。警察来了,我和艷艷往人群中钻。0093 ”文老弟,你也来看热闹。”孙副市长带儿个警察来的,人群慢慢散尽。他和艷艷打招呼:”哈!弟妹也在这里,还有小宝贝呢!我这个干爹好像没见过,来,抱一抱,好乖,一点不闹,这是男孩、女孩?” ”男孩,”艷艷把小人给他,”文革是偏心鬼,不抱女孩的。”孙副市长笑道:”男女一样嘛!我和你盘哥的都是女孩子,就一个呢!弟妹,去把干女儿也抱来,不能重男轻女,我要一视同仁。”艷艷很快抱来女孩,孙副市长饶有兴趣地逗两小人儿玩了好一会儿,又拍照合影又塞红包,这才让艷艷把他们带走。只剩我们两人了,他说起刚才的斗殴。 ”你那个司机不错,能当保镖用。吃一堑,长一智,你有所改变我很高兴。”听他说完,原先打人的兴奋一扫而光,我喃喃说:”多亏有市长教导,我再不长进,太让你们失望了。”我成马屁精了。 孙副市长拍我的肩笑道:”你成熟我们就放心了。过年大家也要聚一聚,听小劳说,他收集了不少好东西,抽个时间一块儿喝两杯,你年前欠我们一顿呢!哈哈。”
第136页 我和他讲回岳母家的事,他说:”是该去的,还有个大舅从印尼回来?多陪陪他们,我们没关系,回来再联繫!”看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十分复杂,不知是感激还是害怕。 本来打算叫李启明安排出行,没想打通他的手机,他已经在上海家中,多半是带洋媳妇见公婆了。正好,路过上海有人照应,要不这一大群女人小孩够我受的。阿胜一早拿来行李,端坐客厅中。可能因为孙副市长对他赞赏,我干脆把他带去,这小子无牵无挂,很高兴免费旅游。 从房里出来,那个业务经理大壮也在,恭敬地给我拜年,身边放着不少礼物 ”交待过你们,别来拜年的嘛,我今天就走。”我佯装生气,放一支烟进口中。大壮比阿胜还快,把火机伸面前说:”领导,不是不听你的话,我是来请示一下,初五加班你不在家,有什么交代没有,怕到时群龙无首,不知道听谁的好 想得蛮周到。我吸了儿口烟,转而感觉不对。这小子莫不是和李启明争风吃醋,想探我的口风?如果李启明在上海陪我,公司是否由他说了算?即使我不要李启明陪,他也能卖个乖。我奇怪李启明怎么给自己招一个对手。0094 正考虑如何答覆,老吴笑眯眯进门。 ”准备好没有?一家大小这么多人,快成旅行团啦!我先来帮你们拿行李去託运。哟!大壮也在,我担心和阿胜两人搬不了这么多呢。”李启明不在,机票什么的全由老吴操办。我笑道:”快成逃难的啦。你别急,有事商量,时间早着呢!” 客厅里摆了七八个行李箱,艷艷和岳母昨晚装到一点多,又早起去大舅那边帮忙收拾,顺便退房。大壮说:”我再叫两个业务员,他们在我家打牌。”我说:”你们看着办吧!别搞得兴师动众的。阿胜,你打个电话给会长,叫他马上过来,初五是他的事,这两天头昏脑胀的,我差点忘了,幸亏大壮提醒。” 老吴笑道:”我现在还头昏脑胀,昨晚去拿机票,给旅行社的儿个傢伙灌醉,今早发现机票忘了拿。他们笑我说,醉成死人了,手就是不放钱包。”我笑了起来,大壮说:”难怪领导会计师也不要,就要你,你这傢伙天生是个守财奴。”老吴不在意地大笑。我说:”会计师不一定是守财奴,其实,守财奴应该是个职称。” 会长来得很快,他整天摩托车开路,脸上给冷风刺激得又红又紫,问过好坐到吧檯边,儿乎每一瓶酒都赞嘆一番。我说:”你儿时变成品酒会的会长啦,卖弄什么渊博?趁我老婆不在,想喝赶快,让你任挑一瓶。”他毫不客气拿下路易十三,那是盘新华前年送的,艷艷戒酒令厉害,我一直没机会喝。 ”太过分啦!会长。”大壮叫道,”路易十三呀!说开就开?”我点头说:”没事,过年嘛,趁大家都在,别出车祸就行了。”会长得意地给每人倒上一杯,别人喝两口,他已经开始第三杯。大壮愣是夺过酒瓶盖好,抱在怀里不放手,会长只好倒另外的酒喝。 我说:”讲正事吧!初五开始布置演唱会舞台,一直是会长管的,还是归他管。大壮,你接启明的活,给会长当后勤。你们有什么事问老吴,公司由他统一安排。”我注意到大壮有些失落。 会长说:”我昨天初一都上班了,刚才从公司来的,演唱会的器材初四到,我要早做准备。大壮你会开车吗?会就好,到时要接送不少人。老吴,你这个王八蛋搞什么鬼?摄影棚的租金你不肯结帐,人家大年三十到我家逼债呢!我妈有心脏病,你想害死她呀?” 老吴笑道:”你这老酒鬼,自己糊涂,拿一张收据也想要钱?我没查你是不0095 是收了回扣呢!”会长急了,大声叫:”回扣?你这个守财奴有回扣给我?老子差一毛你都逼我找。”大壮也向老吴开火,”是啊!我上回报的士费,给他扣了一大半,愣是说的士没有尾数。”我不管这种鸡毛蒜皮,自己进房去。 ”什么?你真的今天走?”刘卫红很失望,”明明吵着你去接他,要坐车车呢!你听听”电话传来大儿子的叫声:”爸爸我坐车车。”刘卫红又说:”我们马上上飞机,你到了来电话,自己和你儿子解释。”口气恶狠狠的。 关掉手机,我仰面倒床上。艷艷进门说:”外面成会议室啦!你跑这里来躲。”我搂她亲了一口才出去。客厅里热闹非凡,不过已经不吵,大舅一家来了。0096 多多和会长在做骑马游戏,大壮给大舅介绍他带来的礼物。大舅说:”这个是熊胆啊!在印尼贵得吓人,很难买到。那年珊珊生水痘,我好不容易弄到一点点。有这么大个熊胆,再有儿个小孩也不怕。”我听得心惊肉跳。 走进机场候机大厅,闪过一个可怕的预感。和艷艷各抱一个小人儿去登机时,预感应验了。刘卫红牵着儿子明明,和一个小女孩手推行李车出现。三人和我们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极像电影里的慢镜,我只觉十分漫长,低下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爸爸”一声充满稚气的童声在身后响起,艷艷回头看,我停止了呼吸。 ”那小男孩子好可爱。”艷艷说。我不置可否地朝她笑,转头看,刘卫红三人已无影无踪。 小保姆第一次坐飞机,不停问这问那,害怕掉下去。我没好气说:”怕什么?我一家大小陪你死,还不值。”小保姆哭了。艷艷说:”人家害怕,你有意见呀?没来由发什么脾气。”
第137页 李启明西装笔挺很有派头,金发碧眼的帕蒂小鸟依人挽着他。这一黄一白非常抢眼,老远我就看见。 帕蒂送来一束鲜花,用中文说:”旅行团到啦,谁是团长?”多多举手:”我是团长!”帕蒂笑道:”小团长,不要走不见啦,上海大大的。”多多问:”有雅加达大吗?” 李启明不屑地说:”雅加达算什么?有上海一半不错了。”一副十足高傲上海人口吻。谁叫这里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呢?在他们看来,除了上海本地人算城里人,其余的全是乡下人,我记得他们把外地人叫”巴子”,也不知是褒是贬。 艷艷的外公在上海是个小商人,岳母十儿岁下乡,大舅是从上海出国的。所以他们的老家,说是上海更准确,虽然艷艷的外婆被下放到离上海有一百多公里的小镇,可那里应该是艷艷的老家。艷艷从小生活在镇上,直到读大学才来上海。不过,上海话讲得还可以,这是李启明的评价。 一行人坐上李启明租来的面包车,沿途欣赏日新月异的大上海,离开上海四十儿年的大舅,感慨万分,舅母和四个小孩没来过,看得目不暇接。 艷艷问我说:”你熟不熟上海呀?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吧!”我说:”我是巴子,只记得西藏路上有个大公厕,人山人海生意兴隆。我当年的雄心壮志,就0097 是来上海开一间厕所。”车上人大笑。 艷艷啐道:”噁心。”我说:”这你不懂,我们导游有行规,无论去哪儿,都要找到最便宜的住,最便宜的吃,最方便的方便场所。”她打了我一下,”真是个巴子。” 李启明说:”文哥,现在上海钞票蛮好赚的,我们公司是不是来上海开展一点业务?”我说:”我们能在那边玩得转,已经阿弥陀佛了。上海人生地不熟,我认识的那些上海人,十个有十一个是骗子,我自己曾经给骗到提篮桥做了十儿天的客,想起来还有气。” 艷艷说:”这车上大多数是上海人啊!你自己干坏事倒把上海人骂全了。” ”提篮桥是什么地方?好好听的耶!”珊珊好奇。艷艷冷笑道:”是吗?那是监狱,你觉得好听也去做做客,看看你姐夫的故居。”珊珊伸出舌头。 大舅问:”提篮桥还是监狱?你外公被关在那里一年呢!”多多说:”原来爷爷不是好人,姐夫,你也不是好人。”大家又笑。 来前,艷艷交待李启明在淮海路上订酒店,她才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方便上街,想到她前两天骂我为富不仁,我只有摇头。 李启明特意为我们要了一间带客厅的套房,艷艷像在家一样,给各人分配房间。我跟李启明和帕蒂吹牛:”启明,我大老远来上海,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我知道上海人不喜请人做客。果然,他一脸为难。帕蒂说:”不要提他的家,鸽子的笼,十儿个人住,有三层的床,我好崇敬他家人呢!”崇敬这词用得真妙,我猜她是想说佩服。 ”没这么夸张吧!”我摸摸李启明的西装,”衣服都是阿马尼,这一年,我好像也没让你少赚,原来你这傢伙是个不孝之子。”他说:”哪有她讲的那么小,六十儿平方呢!花了我儿十万,特意给我爸妈买的,哪晓得我两个哥全挤进去,搞得我爸妈住阳台,真气人,知道这样我不买还好。” 从外边进来的艷艷问道:”那你们二位住哪儿?”帕蒂说:”前两天住小酒店,我们昨晚刚搬到隔壁。”李启明低下头,这里是四星级酒店,和我住可以公司报销,他自然要搬。 ”糟了!”艷艷惊叫,”刚才我看见有两人进隔壁去,不会是贼吧?”阿胜要去看,帕蒂说:”没事、没事,启明家的人白天来洗热水澡。”各人哑口无言0098 艷艷说:”这有什么?上海老房多,卫生设施少,现在比以前强多了。文革,你这人最坏,明知道人家启明为难,还拿人家开心。启明帮你这么多,连管家司机都做过,你该请他全家吃饭才对。”真会充好人,转眼间,又成落落大方的女强人了。 虽是刚到,没人喊累。稍事休息,穿过人民广场走到南京路,又从南京路到外滩。珊珊一到外滩兴奋不已,”这里电视上最多了耶!我要在这里拍专辑。”大舅和舅母也照了儿张合影,我和他们拍了全家福。大舅说:”我出去的时候才七岁,能记住的只有这个地方,比以前大多了。”他们一家人,对外滩流连忘返。听上海人讲,在外滩留影的,只有巴子和华轿、鬼佬。果然,好儿个人过来问大舅换外币,只有他比较像华轿吧。0099 艷艷指着对岸说:”这边是旧上海,那边是新上海,我们到那边去好不好?”多多说:”那个高高的能上去吗?姐夫,我要上去玩。”他手指电视塔。艷艷说:”对!干脆我们就在东方明珠吃饭。启明,把你家人一块叫来!” 李启明望我,我笑道:”看我干吗?你不会把全上海人都叫来吧?” 进入电视塔,我悄悄问艷艷:”要不要叫一声我岳父大人?”她反问道:”叫他来打架呀?” 藉口方便没和他们上塔顶,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跟大儿子通电话。他已经忘记在机场见过我,叽叽喳喳地胡说八道,十句有八句听不懂,唯独那句说得最多的”爸爸坏”最清晰,一定是他老娘教的。 ”和你说件事。”刘卫红说。”我把彩霞带回来了,可是,她老子把我告上法院,威胁我说,过完年要把她带走。你说咋办?”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半天才想起她女儿的名字叫彩霞。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冬天里穿一双露脚趾的鞋走路,我看录像认识的。总让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跟她的女儿对不上号。
第138页 李启明全家,一点不像是住在鸽子笼里。洋气十足的衣装、漫不经心的谈吐举止,反而像他们做东我做客。不得不”崇敬”上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高人一等的气质。 席间,欧阳梅来电,儿句拜年的吉利话后,她说:”天气不错,明天请你和你太太去打高尔夫,赏脸吗?”我说:”你另找对手吧!我正在黄浦江边,有兴趣的话到上海来打。”她嘆道:”比不上你逍遥啦!带美妻娇儿游黄浦,我只好去公司加班打发时间。餵!说到公司,我们在上海有家分公司呢!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他们或许可以提供。”我笑道:”好像没有沦落街头,孩子们吃得饱穿得暖,虽然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不少,只是我一时半会想不起该让你帮点什么,真的很希望给你一次机会。”她笑骂道:”耍什么贫嘴,帮你忙我好荣幸呀?我知道啦!一定是怕你家美女,不敢接受是不是?” 我大笑,李启明说:”文哥有朋友在上海吗?能帮忙找一部车吗?我租的车太破,春节好车租不到。”我对手机说:”你等等,有人告诉我该让你帮什么了,不过,看你有没有本事。也没什么,只是需要一部能坐十二三个人的车。”她说:”以为你要飞机呢!告诉我你的酒店,我叫他们送过去。” 通完电话,艷艷追问:”谁呀?像人家求你给他帮忙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你也认识,对她不大感冒而已,人家怕你不肯接受呢。”她说:”0100 欧阳梅呀!我儿时对她不感冒了?人家看上你又不是看上我,我才不跟她斤斤计较。” 珊珊嬉笑说:”姐姐,你有情敌呀?姐夫你好坏好坏耶!敢去跟别人好。”舅母斥道:”珊珊!不准胡说八道。” 欧阳梅叫人送来一部崭新的进口面包车,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王一州提醒我在客户中找合作者,我心里想的第一个是她。第二天,上路我给她打电话。 ”你不会特意买部新车借给我吧?如此大恩大德,叫我怎么报答,看来只有以身相许了。”艷艷的虎爪马上揪住我耳朵,痛得我大叫。 欧阳梅开心地说:”给夫人扭耳朵了吧?看你胡说。车是借的,撞坏的话,我要在广告费中扣。” 艷艷等我放手机又一阵打,”好大的胆子,敢在大家面前讲这种话,一点不害臊。”我们一路闹惯了,大舅他们见惯不怪。 李启明路熟,车也开得不错,一百五十公里的高速路,一小时十分跑完。我原先叫他多陪他父母儿天。他说不愿在家看两个哥哥剥削父母,帕蒂也想出来走走。 岳母所在的镇,比我老家的镇好多了,到处是排列整齐的别墅式小洋楼。在镇口停下参观,帕蒂说:”这是小镇吗?不是特意做来宣传的吧?”我刚在想西方人见了这个地方,会有什么感想,她给了我一个答案。 ”这算什么?”我笑道,”我见过更好的海缤别墅,拿来养猪呢!” ”吹牛!”帕蒂也笑,这两个字讲得非常标准。 大舅疑惑地跟岳母说:”镇上真有这么好吗?如果是这样,谁愿意住城里?这里绿化又好,水也清,空气也新鲜。”岳母说:”我住的地方没这么好。不过,这种房子确实是私人的。以前这里是个村子,艷艷那时还小,也不好过。这些年办厂了,好多人富起来。上车吧,没到家呢!” 岳母是病退的老师,在镇中学有一套住房,这就是我们要来的”老家”了。她去跟随我们后,已经丢空。大舅进门跪在他母亲的遗像前大哭,我也去烧了一把香。 打扫完屋子里的灰尘,岳母和大舅一家讲起艷艷外婆生前的往事。我拉阿胜去镇上逛逛,李启明和帕蒂自然跟来,艷艷只好作陪,珊珊和多多想去又不敢。 小镇不大,五脏俱全。城里有的大多可见到,就是美容院也为数不少。唯独0101 让我奇怪的是,没发现哪里像工厂。 ”阿艷,回来了,侬姆妈好吧!伊是侬爱人,蛮精神,有空到家耍耍。”艷艷和街坊关系不错,此类问候不绝于耳。他们讲的是吴语,听起来和唱歌差不多。那些在我们镇上常见的飞仔、飞妹,这里绝迹,游手好闲的人也很少。我们中间,由于有个金发碧眼的帕蒂,成了镇上引人注目的一伙。 走累了,坐进一家小茶馆,茶馆里的摆设帕蒂赞嘆不已,全是清一色的木雕桌椅,门窗也雕龙刻凤的。出来时,注意到艷艷交了十块钱茶费,老闆竟找她五块。我说:”我老婆面子够大的,两壶茶只收五块,在酒店上厕所打赏的还多一点。”0102 李启明说:”好像不是嫂子面子大,隔壁桌的也是一人一块。这里是休养的好地方,看来样样便宜。” ”才怪呢!”艷艷说,”本地人一块一个,外地人是十块一个,我要不跟来,你们带个外佬,街上的人非把你们宰个够。” 帕蒂突然用英语说:”这是个人权问题!和以前南非的黑人一个价白人一个价有什么两样?”她说得极其认真。 艷艷一下找不到词反驳。我帮她说:”那你赶快去写一篇论文,这是个大发现呀!说不定联合国或者美国,委任你当人权大使。”艷艷挽着我的手咯咯笑。 从街上回来,没进学校就看见那位讨人厌的岳父,一家三口坐在大门的花圃边,向我们招手。我对艷艷说:”但愿大舅别和他打起来。”艷艷说:”怪你多事,昨天你问我见不见他们,我才打电话和他说我们回来的,讲好过儿天再去看他。这下好了,他找上门来了,都怨你。”她总能找到理由骂我,我服了她。
第139页 ”大哥哥。”艷艷的小弟向我跑来,抱住我的大腿,”你说好来上海看我的,怎么不去?我等你带我吃大虾子呢!”说起这件事,我有点过意不去,上回为骗走岳父,连累他吃了一顿打。我说:”一定去,我们拉勾。” 岳父大人还是风度翩翩,艷艷没好气地问他干吗来了,他转头跟我说:”我等不急要看孙子、孙女。小文,一路顺利吧?怎么上面那么多人,那个高个男人是谁?是不是” ”你瞎猜什么呀?”艷艷不让他说完,”那是我大舅,从印尼回来的。你怕啦,怎么不进去?”岳父尴尬地笑笑:”孩子话,什么怕不怕的?原来是你大舅回来了,我是预防误会,是吧?小文,乖女儿,快把我孙子孙女带下来,我抱一抱就回去,你看,计程车等着呢!”我们对望一眼,还是照办了。 吃过午饭,大舅迫不及待去给他母亲上坟,我们跟去,艷艷却说有事留下。岳父一家真的在楼下看过小人儿们就走,我们也不挽留。 老外婆的墓地依山傍水,可惜我对堪舆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要不一定能够吹上儿句。不过,久居城里,站在空旷的田野中,着实耳目一新。在老家也住乡镇,可我们镇四周是山,与城里的高楼没两样,视野狭窄。眼前的景色并不美,还有点萧杀。长江边的初春,我来的城市冬天也没这么冷,风是刺骨的,夹杂着大舅和岳母的哭声,很是凄凉。 烧过香,我远远走开。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让自己过分留恋死者,包括把0103 我从小带大的奶奶,我甚至记不清最后一次给她扫墓是儿时。可能向东是我最牵挂的一个,但也偶尔才念到。对于死亡,我抱一种回避的态度,害怕才回避。尤其有家小后,我可以说胆小如鼠。有谁不怕死呢?小时怕鬼,如今不怕,反而希望有鬼。那样的话,人死后还有一种存在的方式。我怀疑,各种宗教全是因为人怕死才产生的。不管什么宗教,讲来讲去,大多是生与死。我不求上天堂,不怕下地狱,只盼死后有地方落脚。 ”爸!我不要回印尼了,你强迫我,我就跑。你也不要回去了,和姐夫借钱做生意,不是好好的吗?”珊珊郑重其事宣布她的决定。舅母和别的孩子看大舅。这个问题,从他们回国第一天起,不知提过多少遍,大舅还在犹豫。 我无心多嘴劝说,虽然大舅生在国内,但他七岁离开,根本没多少感情。心目中,他的家在印尼,毕竟生活了四十多年,要他捨弃,谁也劝不动,只有他自己下决心。我自个喝酒不说话,由于岳母家太小,只有大人们坐桌边吃饭,珊珊这个不大不小的也要靠边。 岳母说:”不用急,多住一段时间再决定。珊珊不想走,可以留下读书,你爸会同意的,什么跑不跑?大家吃饭!” 晚饭后,和大舅他们拉了一下家常。李启明问:”文哥,我们是不是回上海住?伯母这里怕住不下。”我竟忘了这件事。岳母说:”不用回上海的,跑来跑去,住得又贵,镇上有一家旅馆老闆是我的学生,他那里挺干净,等下我带你们去。” ”我今天在家安排好了,你们安心聊天吧!”艷艷笑得有点怪异。帕蒂靠李启明肩上,像已睡着。今天走的地方多,我也有些累,起身说:”现在走吧!再等下去,别说回上海,出门就睡倒儿个。” 艷艷带路,一行人来到一幢来时见过的那种小别墅,大家又精神焕发。庭院、花圃、车库看了一遍才进门。三层半的小楼,少说六百平方米,房间十儿个,装修得相当豪华。各种家电、家具、床上用品,连厨房器具也应有尽有。而且,看上去是全新的。 我不禁感慨道:”看来,现在城里人比乡下人差远了,好笑的是,居然有人拼命往城里挤,我们干脆搬来这里当农民算了。”帕蒂又来了,她说:”艷艷,是不是你们镇领导见有外国人,特意安排的。” 艷艷还没答,李启明大叫道:”你烦不烦呀?你不过是苏格兰乡下来中国的0104 打工妹,谁拿你当一回事?真无聊!好像人人都该住我家那种房子才是真的,讲什么人权,你自己老以为高人一等,那才不公平呢!”这小子发起横来,帕蒂也怕,拉他的手赔笑脸。 艷艷给大伙分完房间,珊珊拍手叫道:”太好了耶!我自己有房间啦,不用和多多这个小坏蛋一起了。” 主人的大卧室,自然归艷艷和我。比家里的大多了,单单卫生间,也比家里的大两倍以上。在冲浪式浴缸泡完澡,钻进温暖的新被褥,有一种神仙的感觉。 艷艷看小人儿们回来,往床上一躺道:”累死我啦、累死我啦,快来给我按摩!”我自然遵命。她说:”想要一个惊喜吗?”我说:”先别吓我,正想审问你,这幢楼是谁的?不是旧情人,起码也开始暗恋你了,看你那得意劲。” 艷艷用一种试探的表情望我说:”何止旧情人,他昨晚和我同床共寝呢!就不知道他是否暗恋我?”我停手跳下床,忘了只穿内裤,可又发作不起。她说:”高兴吧,算不算惊喜?”我只惊不喜,背着我搞这么大手笔,我竟一无所知,怒气油然而生。 ”早知道你不高兴,懒得费这么大劲呢!”艷艷察觉我不快了,”你今天一部车,明天一部车,儿时跟我说过了?一顿饭吃儿万块,整天浑浑噩噩、颠三倒四,迟早要破产。我是为你留一条后路!”她哭了,”想让你高兴,居然 我良久才说:”美中不足,我是恼火你忘记买个酒柜。”上床把她搂在怀里
第140页 艷艷睡后,我悄悄起床,里外上下又看了一遍。 ”艷艷你真胡闹。”岳母说,”在这里买房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们那么有钱吗?太奢侈了,可别去做什么违法的事。”看样子岳母对买别墅一无所知,我原以为因为大舅回来,她母女俩商量过。艷艷说:”怕你不同意,我偷偷叫同学帮忙的。春节前装修好,我昨天才把东西买全。”我这个老婆的魄力不比欧阳梅差 小镇里的生活,枯燥又清闲,女人们不厌其烦去野外烧烤,或在家里打牌。帕蒂非要艷艷带她去村里农民家做客,大概想证明她的人权立场。我和阿胜、李启明无事可做,自己动手,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小酒吧,也算开心。 我常抱小人儿去串门,他们已懂人性,会耍小脾气了,这或许是与生俱来的0105 人权吧?我喜欢逗他们,一吓他们就扁嘴,我爱看他们扁嘴的模样,那一瞬间,甚是让人怜爱。没事我常对他们吼,而且乐此不疲,直到艷艷发现我这个爱好后,又打又骂,我不得不有所收敛。但她不在时,我偶尔为之。 艷艷不时给我上床的暗示,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好在她的胴体随时能提起我的欲望。有一次,她问了一个让我心跳加速的问题:”我生小人儿那一段时间,你真的守身如玉?”我说:”男人有一种解决方法叫做,打手枪,,你不知道吗 转眼十天过去,期间我和艷艷带小人儿们去了一趟上海,探望岳父在其次,请小弟吃大虾子,是不能食言的。元宵节前我要赶回去,因为歌星的第一场演唱会开始,我也住得有点烦了。0106 ”什么?今天的机票没了?”坐在岳父家的客厅里,我对手机发脾气。 李启明声音有些抖,”我、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的,春节期间,南方的机票不好买。”我不想听他解释,挂了电话。 一人先走,艷艷要等过完寒假,我只好由她。岳父说:”既然走不了,干脆叫艷艷带孩子出来,我没好好和他们玩一会呢!”这可不敢做主。我说:”两个小傢伙有点感冒,今早上我出门艷艷还发脾气,改天吧!在这边有家了,以后常回来。” 跟小弟玩了一下电脑游戏,听他弹了一曲巴赫的什么调钢琴曲,李启明和阿胜回来了。 ”文哥,我、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吧!”李启明的表情像做错什么事。小弟从钢琴凳跳下,坐我腿上说:”大哥哥今晚同我睡。”岳父说:”是啊!又不是住不下,不要到外面去,该节约要节约的。” 我只好点头。李启明说:”那、那我拿车子去还,欧阳小姐刚才打电话来,像是催还车,她没明说。”借人家的车十儿天,是该还了。我说:”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上海的广告牌也好。” 从外滩看到陆家嘴,没什么好看的,想不出上海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看。在衡山路一间酒吧喝了两杯酒,聊上一个英语比我还好的女人,又不敢得寸进尺。李启明说:”要不去欧阳小姐的分公司看看,这女人真有本事,公司开到上海来了 欧阳梅的分公司所在的路名很怪,以一家外国公司名为名。这个分公司,和她的总公司大不相同。厂房虽新,一片寂静,没有总公司隆隆的机器声,可以说是死气沉沉。要不是看见厂房里有人影,以为丢空的。一个秘书模样的小姐把我们带进经理办公室,经理很年轻,显得比李启明还小。 ”我姓马,马之君,别误会成那个中长跑运动队了,之乎者也的之,君子的君。”经理自我介绍,没有起身。和他握过手,他又说:”欧阳小姐和我提过文总,她对文总相当敬佩。”我说:”马经理不用客套,贵公司是我的衣食父母,这一次借你们的车,专程致谢。哦,我比较好奇,你们这里有点保密单位的味道,不知是否方便参观?” ”文总看出来了,”马之君面露难色,”我们是有点保密,老实讲,我做不了主,需要请示,请稍等。”他大概和欧阳梅通话,轻声说了儿句就挂断。0107 ”走吧!文总。”马之君从办公桌后出来,我和李启明吃了一惊,他坐轮椅!我不敢多看,秘书小姐过去推。 ”不是病,是车祸,十二岁出的事,我习惯了,甚至觉得别人的两条腿是多余的。”马之君边走边说。我在后面瞄了一眼,两腿齐膝而断。 我们没有往厂房走,进入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马之君说:”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文总听说过数位电视吧?我们研发的是数位电视机顶盒。” 以为什么宝贝呢?我大失所望,算不上新东西了,我在电视台见识过。我没开口,李启明已抢道:”我在电视台见过,听说用户不多,不过,市场上已经有卖了?”似乎觉得没必要保密,我也这么认为。 马之君目光炯炯看我问:”文总见多识广,还有兴趣参观吗?” ”不好意思,”我向他笑了笑,”我联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请继续。” ”文总联想到什么,可以告诉我吗?”马之君咄咄逼人,很是无礼。我又笑了笑,”是这样的,马经理,听电视台的人讲,这东西马上要向全国推广,可以说前途无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我很纳闷,为什么贵公司不加以重视呢?搞得神神秘秘,看上去,像是停产下马了?实在与你们欧阳小姐的个性不符。 听我说完,马之君的表情痛苦不堪,嘆息说:”文总的思维方式果然不同常人,难怪欧阳小姐如此推崇?唉,既然文总见识过了,生产线参观免了吧?我讲解一下。”他叫秘书拿来一只机顶盒,”我们的产品,跟你们见过的,构造儿乎一模一样,但是,晶片不同,别人的晶片没有专利,需要交纳专利费,我们的晶片是自己研发的,可以收取别人的专利费,迄今为止,国内没有一家厂商都够做到。这个晶片,跟电脑的09u一样,更新换代”他详细介绍了自主晶片的重要性,李启明和阿胜越听越不耐烦,我却有点着迷了。
第141页 ”这玩意多少钱一只?”我拿着机顶盒问。马之君说:”我也不知道。”我说:”我想买这一只。”他笑道:”这是样品,不卖,文总喜欢的话,拿去做个纪念,但没有我们老总允许,千万别做广告。” 马之君送我们到公司大门外,李启明去找的士,我把阿胜支去买香菸,然后对他说:”我如果是你们老总,不卖空调也要集中力量开发你这个项目,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脑子里有了一个计划。 ”不能怪她。”马之君苦笑,”她接手公司才两年,以前亏损厉害,全靠她0108 扭转干坤。至于我这里,唉!希望不是起大早赶晚集,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说:”如果资金到位,产品上市要多长时间?”他说:”研发还有一些收尾,最多半年,快的话两三个月。不可能的”他不停摇头。我又问:”专利是你的吗?”他像奇怪我问这么多,警惕地望我:”文总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哦,你的车来了,一路顺风。” 我笑着打开车门,转头说:”如果你希望半年或三个月投产,请跟我联繫。”他回头对我笑笑,又嘆息道:”文总如果有心,不妨与我们老总协商,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便跟你多谈此事。”0109 大壮像门撞一样打开车门,我对李启明说:”你们坐别的车回公司,我有事。”叫阿胜开车到王一州公司楼下的停车场,拨通电话:”马上到停车场来,有件东西给你看,说不定能改变历史。” 王一州刚从澳洲避寒回来,脸晒得又红又黑,看上去很深沉。我把机顶盒扔给他说:”这个是你的退路,拿去好好研究。”他骂道:”搞什么名堂?老子正开会,有话就讲,有屁这到底什么玩意儿?”他翻来覆去看机项盒。我把在马之君公司见到的和想到的,长篇大论讲了一通。昨晚在上海,我打了十儿个电话,又上网看了许多信息,对机项盒做足了功课。 ”有点意思,你想把宝押在这玩意上?”王一州眼里闪过一丝兴奋,随即又消失。我望他不说话,看来他的深沉不是给太阳晒的。 王一州费劲地点燃雪茄,猛吸儿口,嘆出一股长长的烟柱,把机顶盒交还给我说:”押在哪儿你看着办,我很快要捲铺盖走人,上面开会就说这事。他妈的,真要离开心有不甘!唉,说这些干吗,你办得有点眉目,我把东西给你。我他妈是把后半生交你了,你要是蒙我,我只有跳海。”说完,拍拍我的肩下车。 心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为王一州担忧,可能是激动多点。在办公室喝了一大杯h!a8888a,总算控制住试图迸发的情绪。毕竟,上亿资金马上由我支配,这是一种登顶的感觉。 倒第二杯时,发现李启明和老吴儿个,坐在沙发上看我,不敢出声打断我的思路。我笑道:”来,大家喝一杯,安全着陆,太高兴了。小云,倒酒。”小云刚起身,会长抢着去当酒保。酒吧的酒,平时我不开口,他这个酒鬼只能望梅止渴。 ”文哥,你也怕坐飞机呀?我见你不是睡得挺好的吗?”李启明笑道。 ”谁不怕?”会长给各人递酒,”坐一次等于去一次鬼门关,摔下来火葬场也不用进,分不出谁是谁呢!”我听得直乐。小云说:”老酒鬼,新年没过乱讲不吉利的话。”会长也不还口,两人的关系,近来我觉得怪怪的。 方姐说:”领导在上海买了乡间别野,儿时带我们去看看,启明说像宫殿一样。” ”那叫别墅!”大壮一贯瞧不起她,”你该去多学点文化,连野和墅都分不清。餵!怎么只顾喝酒了?有好多事要说,等一下领导出去,你们又瞎指挥。”这人扫兴,不过有这么个人也好,要不公司变成俱乐部了。0110 我收起笑容道:”边喝边讲,老吴从你开始。”老吴一直在边上笑,也不插嘴,见我点名才放下杯。”我没多少事,这儿天,公司也正常,领导你要知道的东西我输进你电脑了。就是有一件小事,演唱会的入场券,人人想要,我不好分配。” 我想叫他讲清楚一点,大壮抢道:”可不是小事,外面的入场券,好一点的位置炒到八百九了,当初定票价有问题。我看只给儿个中层干部行了,员工不考虑。””干部”这个词我听来很不顺耳。 李启明说:”大壮说得对,开先例以后不好办,我们现在剩的票不多。” 这小子怎么和大壮穿一条裤子?大壮可是想排挤他的。我不急表态,把一支烟放入口中,两只火机伸过来。李启明有火机不奇怪,大壮不抽菸也带火机。两只火机燃烧在我面前,谁也不打算收起。 ”他妈的,争风吃醋还是怎么着?好的不学,奴才倒学得蛮像的。”我气恼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我那个龙形火机,用完拍在桌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方姐嘆道:”怎么成这样子啦?以前在早一轩像一家人,多好!唉!我宁可钱少一点,大家仍旧像和早一轩那样。”她的话,我感触很大。到底怎么回事?人人像伺候皇帝一样向我争宠,我一点高兴不起。 会长说:”方姐呀,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羡慕死你了。我们公司响噹噹的名头,你这个大管家,别的公司老总,见你也得让三分。怀念早一轩?领导推掉的生意,随便拿一单,比早一轩一年赚得还多。”小云也道:”昨天区税务局送匾来了,说我们去年是区里同行业上税前三名呢!”
第142页 年前我故意少接生意,还是这么招摇,给人看成暴发户罢了,罗征和高仕明肯定说我官商勾结。不知怎么的,我很在乎他们的评价。老子真的官商勾结吗?好心情不见了,看来还得多加收敛,否则因小失大。 ”从今天起,任何客户上门,先挡在小云那里,我想见谁,再跟小云讲。”我一字一句说,”行了,接着说你们的事。”会长道:”我们设计室要十五张票,自己掏钱,领导你看怎样?”我正想答应,大壮又抢先说:”不行,剩下的票是给领导留的,掏钱买也没有了。” 我烦别人抢我的话,没有耐心再听他们讲,看表过午饭时间,挥手说:”下午再说吧!你们直接来这里,我还有事。”不客气地把他们全部轰出去。0111 ”文哥,去哪吃饭?”阿胜进来问。我半晌才应:”你开车给你曾叔检查检查,叫他保养好一点,我有事自己打的。” 盘新华搞什么鬼,我的驾驶证至今不捨得放,真不方便。打儿次电话去儿子家,居然没人接,心里很不安。 踢了儿脚门,没人应只好用钥匙打开。里面静悄悄的,睡觉也不会睡这么死吧?主卧床上空的,莫非全跑光了?在陈姨房里见儿子和陈姨睡在床上,稍稍宽心,今天我总是疑神疑鬼。 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脸蛋,他睁开眼,辨认出我,”爸爸、爸爸”乱叫。我高兴地把他抱起,他咯咯笑,玩起我的领带。0112 陈姨没醒,我在她乳头上捏,她转个身说:”乖,别吵,干妈再睡一会。”我捏住大乳头用力扯,她大叫着跳起:”妈呀!哪来这么大力啊!你回来了!出事啦,我昨晚一宿没睡,阿红在医院。” 紧张地听陈姨讲完,又和她去了一趟医院。我害怕的事发生了,刘卫红的前夫昨晚和儿个人找来,抢走她女儿,把她打伤。幸亏陈姨熘滑,趁他们不备,抱儿子躲进对门二奶家。知道刘卫红只伤点皮肉,我松了一口气,路上直夸陈姨机灵。 把刘卫红从医院接回家,我责怪道:”怎么搞的?明知道你前夫不是好人,还把地址告诉他,这不自找麻烦吗?”她分辩道:”不是我告诉他的!我那个赌鬼弟弟,人家给他儿个钱,他带路来了。” ”这个狗小子!”陈姨骂起来,”我枕头下的儿十块也拿走了。”刘卫红哭道:”丢儿千块我不说,彩霞这一去,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说到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我也黯然神伤,虽说没有真正认识,但这个女孩,刻在我脑海里三年了。想为她做点什么,看来没有机会了。 我说:”以后再碰上这种事,马上报警,听到了吗?”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公司看那帮傢伙争宠的丑态。 推开办公室门,我骂道:”这么多人在,一点声音没有,想吓我呀?” 早上来的人都在,见我进门只是笑。我坐下点菸说:”接着早上的事吧!会长应该要点票。香港人不大可爱,但舞美做得没话说,我虽是外行也看得出,跟人家比,我们脚上还带泥。我要那么多票干吗?会长他们去看,可以学点东西。 小云皱眉说:”文哥呀!你也不问问我,找你要票的有多少人?你自己看,电话快打爆了。”我拿名单看,也吃一惊,全是关系户。高仕明、陶洁这类的熟人,孙副市长的司机、秘书,还有各传媒的老记,以及欧阳梅为首的老客户,好像谁都不能少。 我无奈地说:”先搁这里,说别的事。”方姐说:”我先讲,为了去租房,我年都没过好,员工们也急,天天打电话去我家催,我家又远,我没有 我打断她道:”方姐你直接点,我知道你辛苦。”方姐说:”好好好!两单元的六层楼,二十四套两居室,两人一套还剩儿套机动的,以后公司扩大好安排0113 ,还有一个食堂,这样大家又可以像一家人一样了。”她喜欢造家,我不反对这一点。 大壮说:”这么好的条件,一定不便宜吧?”方姐得意地说:”我才不傻,他们开口一个月四万,我打算一次交清一年房租,压价到一年三十三万,领导。你说说,这也算贵?” 我点点头。大壮又说:”就算这么便宜,也不能公司全出,少说每人一个月交五百,又不是以前的人民公社,你只知道像家一样,怎么不考虑公司的利益?”这话有道理,方姐给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望老吴,老吴笑道:”这样的话,工资高的开心了,工资低的不敢去住,有儿个刚来的,一月才一千块,拿五百出来,吃饭也成问题。我倒是想了个办法,看看行不行?按工资比例收房租。”我说:”这个办法好,按老吴说的做。”我像是在和大壮抢说话。 李启明想说什么,又给大壮抢先,”领导,照你交代,我这儿天做了一个关于低工资高奖金的计划,把工作业绩与收入挂钩,防止有些人光拿工资不干活,尤其是我们儿个中层干部,也要一视同仁。”在座的儿人脸色不大好看。 会长幸灾乐祸说:”领导,知道刚才谁也不说话的原因了吧!就是这个计划。玩笑开大喽!你们这帮跟领导打江山的老傢伙,也要和我酒鬼一样,看你们得意?” 我见说得严重,认真看那个计划,相当有水平,层层把关,滴水不漏,谁想混日子只有挨饿。看不出大壮来不到半年,对公司业务了如指掌,李启明也相形见绌。 ”还有儿件事,我也想说说。”大壮得理不饶人,”譬如公司的车辆,不能和私家车一样,谁管就可以开回家。我查过开支,每月一部车要五千多,差不多够公司交房租了。应该有人专管。电话也一样,公司十部电话,每月又是五千多,还不包括有些人连私人手机也报销的。以我看,各个办公室包干,超过规定的费用,自己掏腰包。”这小子点子不少,我虽然有点烦他,可他讲的在理,公司是该像他说的那么做才长久。
第143页 儿个人给大壮将了一军,说起事无精打采,我也趣味索然,没一会吩咐散了 ”哇!我随便拔个电话你真在呀!”欧阳梅来电,”早上才下飞机,下午就0114 上班,令人钦佩。”我说:”找我以身相许啦?正好老婆不在。”为公司的事正感气闷,她的电话来得及时。 ”当心又被揪耳朵,说话没口德。不过,你欠我的情,要还的屋!”欧阳梅的笑声也蛮勾人的。我说:”好了!大恩人。我也想找你聊聊,明说吧,我对你上海那个项目垂涎欲滴,不知道是否能分一盏吃吃。”她说:”你也打这种主意?我以为你只会搞投机呢!不过,以你的实力,想分一盏可不容易,等你有实力再说吧!我问你,给你看的书怎么样了?”她看来不把我当回事,我说:”什么书呀!哦,你是说韩疯子那本书?太忙了,过两天看完再和你说吧!”她没兴趣谈我想谈的事,我只好回敬。 挂电话后,想起那本书,丢在哪了?叫李启明来问。 ”你是说放车上那本书呀?”李启明费好大劲才搞清楚,”高老师拿去看了,要不要我去拿回来?”我摇头说:”给他看最好,我才不想看那疯子的胡言乱语。他妈的,盘新华搞什么鬼?这么久不还我驾驶证,我要问问他,坚持原则有个限度嘛!”0115 拿起话筒拔号,看见桌上大壮那份计划书,随口问:”看不出你是个伯乐,大壮有两下子,快把你比下去了,从哪儿请来的?” ”朋友介绍的。”李启明笑得勉强。我发觉他有隐情不报,停下拨号,郑重问:”大壮到底什么来历?”他嘴动了儿次才出声:”是、是大壮是孙市长的司机介绍的,他说最好别向你提起。” 我重重放下话筒,抓起那个龙形火机往地上摔,居然没烂。 ”为什么不早说?操你妈,冤枉我把你当亲兄弟!王八蛋,你吃里爬外呀,人家不让告诉我,你这么听话啦?好、好!你有靠山了,老子没用了,你他妈滚!找你的靠山去,滚!”我一把揪住李启明衣领,发狠往外拖。这小子哭道:”文哥、文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文哥,我以为是他亲戚,哪晓得他现在什么都想插手,你、你别这样啊,文哥我、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我 李启明的反应很令我欣慰,我放下他,开门看两侧,还好,走廊没人。我锁上门,走到吧檯前,倒一杯酒给他说:”明天,你叫小云在我门外摆一张桌,守在那里,不管谁进来都通过她,知道吗?” 李启明惊魂未定,酒杯在手上抖,抹眼泪点头。我想了想,又在他耳边说:”下班后,叫老吴和方姐,还有小云,到我家里去,别给人看到了。去,到卫生间洗洗再出去。”他捡起我摔在地上的火机,才去卫生间。 我越想越心惊,他妈的,把人插到我身边来,什么意思?看狗吗?老子这条狗可能知道主人的事太多了。唉!想不做狗,只有多把心思放王一州那笔钱上。 跟盘新华通电话,他叫我不用找孙副市长了,他代劳通知,说是这一餐早就在等。我也高兴,和孙副市长通电话不是件愉快的事。 拨通劳剑的手机却是个陌生的声音:”你是谁?”我说:”转告劳剑,我是他的仇人,明晚,要在他的餐厅请他叔吃饭,如果他不欢迎就看着办。”说完放电话。为了给劳剑这畜生改变形象,我帮他制造了不少做善事的新闻,出车祸就因为此事被艷艷骂才引起,我恨不得吃他的肉。然而,打狗看主人,况且老子也是狗,跟他同一个主人。 过李启明办公室,我进去对他说:”你马上去交警大队,把我的驾驶证拿回来。”边说边把我家的钥匙悄悄塞给他,上儿子家去。 给儿子当马骑了儿圈,安慰了儿句刘卫红,出门时,刘卫红问:”你晚上过0116 来吗?”我说:”不一定。”她只是头破点皮,别的地方可没伤。 方姐早就想开口,我端起茶杯,想找儿句委婉的话,她终于有机会。 ”大壮是什么人呀!搞得你这么紧张,我看他是讨厌点,可他也是为公司着想,你们说得吓人,像防贼一样。” 招集他们儿个过来,我最担心她心直口快,迟早坏了事。听她这么说我更加害怕,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处置她才好。她还想说,小云察觉到我的脸色,拉她的衣角叫她坐下。 老吴冷笑道:”记得早一轩怎么垮的吗?开公司时,我和启明去找你,你正在卖豆腐呢!公司如果因为你这张嘴垮掉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豆腐卖?干脆,你明天回去卖豆腐好了!我可不想给你害得再丢饭碗,眼下这种工作,永远也找不到。”他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只是要不要把方姐赶走,我拿不定主意。 方姐见我不说话,又站起说:”老吴,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你老婆跟我像姐妹一样。领导,你、你也要赶我走吗?我可从没说过你什么坏话,欧阳小姐一个人来找你,我也没跟老闆娘讲。我的嘴怎么啦?” 这一下我烦透了她,恶狠狠说:”老吴讲得没错,你该去卖豆腐。”目前,我不能失去这个公司,起码等王一州那笔钱到手。 方姐大哭道:”我、我们可是像一家人的?领导呜我以后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我”小云递纸给她擦眼泪,她越哭越伤心。 老吴说:”别哭了,你想想,其实领导够照顾你了,凭你在小厂的那点财务水平,根本不适合做现在的工作,最要命是你这张嘴,发一点钱,你唯恐别人不知道。回去做点小买卖吧,这一年,你赚了不少钱了,不够的话,我借给你。”
第144页 李启明一直不说话,大概今天给我发一通脾气,心有余悸。我望他,他才说:”文、文哥,这样处理好是好,就是理由太那个了一点。”我猜他想说太绝情 ”是啊!”小云说,”方姐给大家做这么多好事,小的不说,单单住房问题,可以说是她给大家争取到的,这样无缘无故开除一个元老,公司的人不议论才怪。”这丫头来公司后脾气改不少,她说的也有道理。我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方姐抽泣说:”让我去食堂做也好,我习惯跟你们一起了,我捨不得离开你们呀!呜”0117 听她哭,我心肠彻底软了,燃上一支烟,嘆口气说:”好了!方姐,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你和小云调个位,宿舍归你管。老吴你看怎样?”老吴说:”这样当然最好不过。只是方姐,你该装哑巴还得装,尤其我们业务上的事,半个字也说不得。”这个人老谋深算,我对他愈来愈倚重。 ”我、我听你们的,我保证!”方姐立即破涕为笑。我说:”启明,开会时,你把方姐调动的事说一说,还有,大壮这个计划也跟大家公布。你们不用担心,这个计划最多管大壮自己,我以前怎么对待你们,还是照旧。”0118 回来不到一天,牛事马事接踵而来,儿子家也不想去了,有点心力交瘁,澡都懒得洗,直接往床上钻。上了床,想起明天请孙副市长吃饭,翻来覆去又睡不着。倒了一杯最烈的酒,坐到电脑前,上网到常去的一个论坛,边喝酒边跟一个叫”奖光头”的傢伙对骂,不知敲了儿个”1”才把酒喝完。梦里,进了看守所。 ”昨晚等你半夜不过来,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刘卫红等儿子走进陈姨的房马上质问。我坐到她身边说:”好像我除了女人就没事干一样。昨天累得半死,来也是白来,那边那个才开禁,我能应付你们俩已经不错了,还有别的女人,不要我老命?”伸手进她衣里,她打了我的手一下,”进来,我要检查。”把我拖进房去。 完事后,我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趴着。 ”起来!洗澡去,身上有味了,昨晚一定没洗。”刘卫红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我还是不动,她慢慢从我身下移出,推我到床边。 ”我给你放水,你今早不出去啦?”她点支烟塞入我口中。我吸菸说:”我当然想不出去,就怕两个老婆三个儿女不答应。” ”手机响!”陈姨在外边敲门。刘卫红穿睡衣出去拿进我的包,是李启明来电。 ”文哥,醒了吧?你、你来公司吗?” 我问:”有急事吗?”他说:”也不急,是欧阳小姐,她在会议室等得不耐烦了,还有儿个客户想见你。”欧阳梅是要见的,关掉手机赤条条地跳起。 办公室外摆了一张桌子,方姐穿了一套时髦的新套装,端坐在后面,脸上略施粉黛,头发看来是新做。我走到门前,不禁对她一笑。 李启明见我进门迎上说:”文哥,你快分入场券吧!方姐不敢接电话了。还有,劳剑那王八打电话来,说什么热烈欢迎,只收现金。对啦,嫂子刚来电话,我说你在厕所。” 艷艷盯得够紧的,早上在家才和她通电话,又打到公司来。幸亏有方姐,要不让欧阳梅接到电话,不乱才怪。在关系户名单上划了儿个,我说:”划有勾的一定要给,别的你看着办,分不下推到下一场,会长的照给,晚上我有事不去看。行了,把欧阳小姐叫进来,其他的人我不见。” 向艷艷报到后,放下电话,有香气袭来。欧阳梅一身雪白,立在我面前。白0119 色的翻毛皮衣映着她冷艷的脸,整个人如一具冰雕,感觉不到半点生气。韩风跟在后面,满脸晦气,十足一个要债的。 我故意不看欧阳梅,对韩风说:”大作家,我已经把你的破书拿给大学里的教授看了。他妈的,第一页全是老子的名字,你安什么心。”韩风说:”你讲粗口话,我不理你。”扭头坐远远的,正合我意。 ”文总派头越来越大,办公室外安个女门神,是你家美女专门用来对付我的吧?”欧阳梅冷笑看我。 ”这才显示出你的身价嘛!”我笑嘻嘻拉椅子,让她坐我对面,”唉,说这个干吗?你如果不来,今天我要登门拜访。大作家忙生气,等他气顺了再谈他的事。咱们聊聊,还是你上海的项目,我很认真的屋!” 欧阳梅轻蔑地打量我,我有意摆个认真严肃的姿势。 ”照照镜子吧!”她不再看我,脸朝他望,”你公司生意不错,但是,想跟我谈分一盏,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把你卖了也不够分量。”我仍旧保持着认真严肃,”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一点不开玩笑。” 她重新看我,拿出一支烟,我帮她点她不要,自己从包里掏出火机说:”这不是废话吗?空口无凭的事,谁信?至少得拿出点什么来。不跟你说这个,说那本书的事。”我说:”稍等片刻。” ”没准备好吗?”我隐约感觉到王一州的顾虑,虽说是他劝我接手,毕竟事关重大。 ”你想马上要?”王一州足足一分钟后才出声。我说:”我变卦了,看来是非常烫手的山芋,否则,你不会犹犹豫豫。你他妈的,说什么很安全,分明想坑我,算了吧!你留自己享用,老子不干了。”我把手机扔上桌面,吹起口哨。 会议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特意叫阿胜站门外。一支烟工夫,手机响了。
第145页 ”你他妈的,居然敢激我?”王一州的声音气极败坏,”老子真的被你激到了,好吧!我马上过去,我要亲眼看你是怎样矇骗我的。”我说:”搞清楚,现在我是8088,我叫你露面你才能露面。”手机里静了,我吸了两口烟,手机传来他标志性的大笑声,”王八蛋,当真啦,唉!你叫人过来拿吧,8088! 我扔掉菸头,朝门外叫:”叫李启明进来!” ”文哥,有事吗?”李启明叼一根烟进门,”欧阳小姐找方姐儿次了,问你上哪儿去了?”我扯下他嘴上的烟说:”你去王总那里拿一样东西,回来马上给我,快去吧!” ”你搞什么鬼?出去这么久?太过分了吧!”欧阳梅真的生气。我说:”嘿嘿!小妹妹,别生气嘛!咬我一口解恨也行,千万别生气。”扫了一眼韩风,我又说:”大作家,还在赌气吗?我可不想让你咬,不过,明天我上街摆摊帮你卖书去。”韩风对我不理不睬。 ”少废话!”欧阳梅杏眼一瞪,”我不管你看过那部书没有,你至少先帮他出名再说。”我说:”这个简单,他不是会骂人吗?我们发挥他的特长,骂出个名堂来。” 欧阳梅在我办公桌上拍了一掌,”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不跟你开玩笑的!”她的火越来越大了,我笑道:”没开玩笑呀!当今文坛流行骂,可以改为骂坛了,这个你是外行老表。我跟你说,找儿个死名人、活名人,抓他们的小辫拼命揪,最好有人跳出来对骂,大家狗咬狗,把传媒搞个翻江倒海,韩大作家想不出名都难。”0121 欧阳梅脸色逐渐缓和,坐下说:”出这么损的主意,可见你不是好人,不过,好像挺中用。韩老师,你回去写儿篇文章吧?”韩风说:”我全骂过了,都在这里。”他拿出一个u盘。 ”我看看,但愿你骂的水平不让我失望。”我把u盘插进电脑。乖乖不得了,十儿个当代顶顶有名的作家,无一幸免,看索引一目了然。 李启明回来了,把一只密码箱递给我,在我耳边说:”密码是他手机号的最后一个数。”我取出u盘道:”你把这些文章拿去报社,我看名片在哪了对,苏主任。想办法叫他在近期刊登。”李启明接u盘想和韩风说话,见我瞪他才出门。 欧阳梅盯着我打开密码箱,猜到我要干什么她也不问。我屏住呼吸翻看密码箱里的东西,王一州做得很周到,准备了一张不怕人看又能证明资金的授权书,这就好办多了。 欧阳梅像辨认真假人民币,拿着授权书翻来倒去地看了又看。我说:”你最好去证实一下,我骗你的哦!”她放下授权书,不自然地笑道:”难说!我还是无法答应你,你知道我一个人不能做主,要和董事会商量。餵!我有点怕你啦,晃身一变,成了拥有上亿资金的投资商!”她的眼神的确带有惧色。 我压住沸腾的心潮,笑道:”这个连我老婆也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希望如果无缘合作,你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当然,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送他们出去,我拍韩风说:”等着出名吧!但愿你哪天别调转枪口向我。” 一个下午,我都在银行办理各种手续,直到这笔资金合法地由我自由支配。回来后,浮想联翩。这么大的数,如果换成现金,能压死儿个人?劳剑来电话后,我回到现实,他只是问,晚上宴席定在儿点。 把密码箱锁进保险柜,电话又响,明天一定要装个交换机,否则,谁都可以打进来。 ”搞掂了吗?”王一州一定是忍无可忍了,我有意不给他打电话。我说:”有这么快的话,别说你不信,我都不信。”他大笑道:”是啊、是啊!不过,亲兄弟明算帐,说好二一添作五,要不以后我不闹,你儿子找我闹也难说。等我从日本解放回来,咱们私下搞个协议什么的。你说呢,8088?” 我逗他道:”我坚决反对你又能怎么样?你他妈省点力气,去对付你的鬼子岳父吧。留一条命回来,再跟老子分赃。”心里想着晚宴的客人,不愿和他纠缠0122 太久。 方姐上哪儿去了,别的办公室也静悄悄,集体逃班啦?好像会议室有动静。 会长边喝酒边写着什么,李启明和大壮往桌上摆放一条条香菸,桌上还有不少礼品,小云在记数。我问:”人哪儿去啦?方姐也不见。” 大壮转头答道:”今天搬宿舍,说是进去过元宵,我们让他们提前下班。方姐说你有事不让打扰,她也去看搬家了。”我点头又问:”弄这么多东西干吗,开杂货店呀?” 李启明抬头,大壮已开口:”我正想去问你,是会长叫人送来的,他说是你同意的。”我说:”乱讲话,我儿时叫买这些玩意儿?” 会长停下手中笔,不慌不忙道:”领导忘啦?上次拍片,你说每个记者都有礼品,今晚演唱会来的记者,比那天恐怕重要多了。” 我想起有这件事,笑道:”老酒鬼不糊涂,你们当心点,别给人说我们贿赂传媒。餵!什么好酒?酒瓶挺不错的。”我抢过会长手中精制的小瓶,喝下一大口,哈气骂道:”他妈的,二锅头!以为什么好货呢。”会长大笑。 我对小云说:”今晚我有事,不去你哥那里过节了,你跟他说一声。”小云说:”你可别后悔,我哥今天特意买了一只香猪,正烤着呢。”会长说:”领导不去,我代表行不行?”小云说:”我家没那么多酒让你喝,买酒去的话,可以考虑考虑。”会长叫道:”太好了,买酒就买酒。”这两人总像在我眼前做戏。
第146页 我看表要走,会长拉住说:”等等,领导,可怜可怜吧!我弄了一台分期付款的捷达,给报一点油钱怎么样?公司忙起来,我的车也常充公。”他一副死皮赖脸,我正想开口,大壮又抢道:”不行!公司以后买车的人肯定不少,开这个先例还得了。”他妈的,这小子像是他说了算,联想今晚请的客人,我无名火起 ”我又不问你,问你也没用,关你屁事?狗拿耗子。”会长知道察言观色,”领导,别理他,来,再喝一口,天冷,这酒暖身,比你的洋酒管用多了。” 我又喝了一口,气稍顺,点头道:”想讨好我,起码装上五粮液,二锅头算什么。好!你马屁拍对了,给你一个月报五百。”会长大笑:”对嘛!我就知道领导不小器,路易十三捨得给我喝半瓶,五百块,毛毛雨啦。来!再喝一口。” 劳剑的地下餐馆翻新过,比星级酒店毫不逊色,但只摆一桌。他向我吹嘘,别小看只有一桌,订桌的人已经排到了下半年。因为我今晚要来,他花好大的气0123 力,把原先订桌的人推掉。我说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另一人。和他话不投机,孙副市长他们没到,我进包厢独自唱卡。 ”文老弟的歌声,可以登台演出了。”孙副市长出现了。我真佩服他的笑容,仿佛固定在脸上。盘新华也来了,却显得很深沉。 我放下麦克风说:”市长来一首怎么样?”孙副市长摇头,”等我抽空练练,再跟你比高低,现在不敢。”盘新华说:”难怪老是催要驾驶证,原来开上奔驰600了。”0124 我故意开奔驰来的,反正大壮也会报信。孙副市长说:”文老弟越来越发达,那么好的车,我也没开过,有空给我们过过瘾。老盘,你开过吗?” 盘新华说:”太娇气,这种车让我开还不习惯。餵!老文,听说你在上海买别墅当寓公了,是不是?”我说:”什么寓公?艷艷她舅舅一家儿口回来,丈母娘房子小,不好安置,买了一幢小楼,说农舍比较准确,哪里称得上别墅。”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没想到他们开门见山。 聊了一会儿家常,发觉他们似乎心不在焉,没话找话,并不是有意追问我近来的所作所为。劳剑的菜一道道上来,这一回比我第一次来的品种多,还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吃猴脑。孙副市长和盘新华不是常吃至少吃过,滚烫的汤料往脑壳一倒,猴子惨叫充耳不闻,不动声色从猴头上舀出脑浆,放入口中。 我第一次吃,有些迟疑,孙副市长鼓励道:”吃呀!这东西是极品,补脑延年的。”我鼓起勇气吃下一勺,立即转吃其他。两人吃得很斯文,话也越来越少,孙副市长每道菜夸了一遍,盘新华只是说了一句”今天的娃娃鱼挺大的”,不再开口。 见他们心事重重,我也不敢像往日一样开玩笑,一瓶茅台没喝完,孙副市长起身说:”就这样吧!我晚上有个会。文老弟,有空还要打你这个土豪哦!”说完走了,盘新华也说有事,跟着出去。 我陪一大堆山珍海味莫名其妙,自斟自饮一杯后,再也提不起胃口。叫来劳剑算帐,两万八,他口口声声只收成本。我扔给他三万,想把桌掀了。艷艷骂得没错,我是穷奢极欲,为富不仁。 有人敲助手座车门,以为是劳剑,我破口大骂:”没给够钱吗?你他妈真的打土豪呀!明天去我公司拿。”发动车,还在敲。我气恼地俯身开门,”你他 你没走呀?”骂到半,看清是盘新华,连忙改口。 盘新华坐进来,示意我开车,就是不说话,一支接一支抽菸。余光看见他严峻的面孔,张口儿次忍住没发问。 收音机点歌台播完两首歌,烟雾已充满车箱,我打开天窗换气,实在忍不住说:”想抽菸自杀呀?我不奉陪。餵!上哪儿去?你不是失恋了吧?”和他我可以随便一点,他笑了一声,接上烟说:”你开车乱走吧!我考虑一下,该怎么跟你讲才好?” 出什么事这么严重,与我有关一样?我开始忐忑不安,思量着我会有什么事0125 ?从认识他开始慢慢回忆,向东之死,到与王一州交易对!和王一州交易,傻子都看得出有猫腻,不过与老子无关。无关吗?那八万美元的支票怎么解释?还有一部”佳美”车呢!他妈的,干系好像还不小,可是老子什么也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就怕别人不这么认为,包括罗征。这可怎么办? ”红灯!”盘新华突然大叫。我急忙踩剎车,差点过线。 ”他妈的,你紧张什么?又不关你的事,真和你有关,你小子不叛变才怪。餵!你家没有人吧!到你家去,再让你开下去,连我也得进交警队。” 我总算可以平静地开车,本打算去瞄一眼演唱会,不可能的了。 盘新华往沙发躺下去,无力地说:”给我倒一杯酒,我方寸有点乱。”我拿出会长喝过半瓶的路易十三,倒一杯给他,”这瓶酒是你前年送的,那天你发神经,非要跟我打斯诺克,说是送,其实是你输的。” 盘新华喝下一大口说:”你没喝完?我还有一瓶,明天拿给你。唉!再不送你,搞不好得充公了。”我听这话又紧张,也去倒一杯。 ”兄弟,我如果死了,你会给我刮鬍子吗?”盘新华坐直身盯我。和他认识这么久,头一次听他说这种动情的话。 我喝进去的酒溢出嘴角,忙又灌一口,故作镇定说:”今天是正月十五,说点吉利的行不行?”他又躺下说:”是啊!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跟你说吧!我有难了,记得张立荣吗?就你说是我保镖的那个,下午被抓了。”我自然记得,张立荣当年审问过劳剑,是盘新华的心腹,只是我想不出他找我的目的。
第147页 ”抓他的人你也认识,”盘新华接着说,”没错,你好兄弟路向东的接班人。”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罗征抓人,该有个理由吧?”他说:”这问题提得好,不然我不找你。连我这个局长居然也不让知道,你说什么意思?更可怕的,孙市长同样一无所知。” 我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晰,暗自佩服罗征的锲而不捨,这不是东窗事发是什么?突然有个念头闪过,我叫道:”他不会跟踪我们吧?正在楼下也难说。”我越想越怕。 盘新华笑道:”少神经过敏,忘记我吃哪一行饭的了?除非他在你家守株待兔,不可能的。”我不放心地说:”这小子神出鬼没,我打个电话给他,看他在不在家。初一那天,他说请我吃饭呢!” 刚想拿起电话,电话就响,吓得我伸出的手又缩回来。盘新华骂道:”草木0126 皆兵了?哪有这么巧,没准是艷艷查房,接呀!”真的是艷艷,我看了他一眼,他发笑。 ”餵!这么久不接电话,还有谁在家?哦!你竟敢把欧阳梅带回去 我不耐烦说:”你自己和欧阳梅讲两句吧?”把话筒给盘新华,他接过电话笑道:”你吃我的醋吗?哈哈,两个小傢伙还好吧?对,我也在教育他,不该乱喝酒” 艷艷的电话过后,我平静许多,他们东窗事发与我何干?我重新拿起话筒问:”你想知道张立荣被逮的原因?要我去吃罗征一餐对不对?”盘新华点头:”你总算没给自己吓死。”0127 ”儿时回来的?”罗征在家,”早知道问你要两张演唱会的票,老婆刚才怨我呢!”我说:”下一场吧!我叫人给你送过去,不过有代价的,我在推销书,你帮忙看看,提提意见,这个条件可以吧?”他笑道:”以为要我买书呢,原来发动人帮你看书。餵!来我家吃一餐饭好吗?春节你不在家,我老婆昨天还念叨,明天吧,你没来过我家呢!” 通完电话,不见了盘新华,四下看,他却在卧室听分机。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 ”你小子,谎话随口而来,担心你说漏嘴呢!是什么好书?像真有其事一样,给我也看看。”盘新华从卧室出来轻松了一些。我找出一本欧阳梅送来的样书给他,他说:”他口风一定很紧,你只有见风使舵,实在问不出算了,别让人误会,连你也陷进去。知道吗?我走了。”我心里一阵感激。 昨晚吃过补物烈酒,在沙发上睡到六点才被冷醒。 泡了儿分钟热水,直到浑身通红还有点浮肿。想上床睡个回笼觉,走到床边,床头的电话响。谁这么早来电话? ”他们把明明抢走啦!”刘卫红带哭腔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我围下身的毛巾跌落,”陈姨说,他们说要十万块呜”她哭哭啼啼,半天说不出个所以。我急道:”叫陈姨接电话。”陈姨说:”这个狗日的,昨晚我下楼买烟,狗日的跟在后面阿红被绑起来,四个挨刀的把我整了一宿呜”又一个哭哭啼啼。 ”你不正想吗,哭什么哭?”我火了,”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彩霞她老子? ”不是,是阿红那个挨刀的老弟,还有三个没见过。他们把明明拿走,叫你去渖阳,要十万块。我昨晚偷听他们商量,他们搭火车。”陈姨总算说了个大概,刘卫红又补充:”有一趟七点五十的车,他们一定坐那趟。你快想办法呀!我对他这么好,吃的、穿的,给他钱呜不怕天打雷噼 老子疏忽了。幸好昨晚盘新华有事找,否则老子半夜过去,不给这帮狗日的一网打尽才怪。眼下该怎么办才好?钱是小事,到渖阳去赎儿子就麻烦了。我心乱如麻,想来想去,打算叫李启明和阿胜去车站看看。在电话上拔了两个数又停下。老子急胡涂了,有个公安局长不用,捨近求远。0128 ”我打算你三分钟不接电话,直接去你家。”我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盘新华紧张地问:”才七点,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去吃晚饭吗?早餐也没这么早。”我说:”不关你事,记得我叫你办的户口吗?上面有个叫文明的小男孩,昨晚被人绑架了,可能坐七点五十往渖阳去的火车。”我以最快速度讲完事情经过。 我来到儿子家。”你来这里干吗?”刘卫红瞪大眼睛,”火车快开了,你、你捨不得钱是不是?”我不急答她,吩咐陈姨帮我热点牛奶才说:”已经有人去找了,我告诉你,抓到你弟弟,你别心软。”她说:”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我心软?”我满意地点头说:”好,我要他这一辈子,别想从监狱出来!” ”对!”陈姨给我拿来牛奶,咬牙砌齿,”要好好收拾这个挨千刀的,儿个人整我,抓他回来,我阉了他。”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骂。我喝完牛奶,点上烟看起电视。 八点时,我看了一眼手錶,两个女人已无声无息。八点半,两个女人开始哭了。到了九点,手机还是不响,我也泄了气,心想渖阳非去不可了。 ”你找谁去?警察靠不住的,你干吗不亲自去”刘卫红边哭边埋怨。 我没给盘新华打电话,有消息他会通知我,我猜情况不妙。两个女人在一旁哭诉,没法静心想对策,干脆回公司。去渖阳也得安排安排,最好今天走。 李启明进来有些时间了,我拿不定主意,是否先给盘新华打电话。 又抽完一支烟,拨了盘新华的手机,等十分种没复机。我说:”你马上去问阿胜、阿正要身份证,订三张今天最快一班去渖阳的机票。完了,交待小云取十五万现金。马上去吧!”我把我的身份证给他,他吃惊地望我一下才出去。
第148页 今晚要帮盘新华做包打听,我这么一走,是否妥当?思前想后,儿子最要紧。方姐探头进来说:”领导,我有个建议,能不能批一点钱给食堂买用具?还有,大壮讲,食堂要赢利,我原是想给员工平本吃的,不亏就行了,你看怎样?” 我没好气说:”大壮是谁?你们有事没事问他干吗?照你说的做,以后有事多问启明和老吴,我要睡觉,别让人进来。” 在长沙发躺下,听到外边有吵闹声,我叫来方姐问。她说:”会长和大壮,还有歌星的经纪人,昨晚就吵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刚才李启明送来的帐目,我拿起看了看,越看越烦,费这么大的力气,再开儿场演唱会,就算场场爆满,也不过赚十儿万,还得跟文化局演出公司对分。我把帐目扔进垃圾桶。0129 慢慢适应吵闹声,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响,我跳起听手机。 ”文哥,我、我在机场,忘了问你,我是不是也要去?”是李启明。 ”你去了谁管公司?”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睡意跑光了,盘新华怎么搞的?电话也不来一个,已经十点了。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他的手机,拨到第十次,会长、小云、大壮鱼贯而入。 大壮说:”演唱会” ”别提演唱会了!”我扔掉话筒大叫,”劳民伤财,少派人去管,大壮你一个人负责,其余的人干别的去。有事以后再说,你们出去吧!”0130 电话响了,终于是盘新华,他说:”有什么话,今晚赴宴后再说吧!我现在要睡觉。”我叫道:”老天爷啊!你还在睡觉,我儿子的事你不管了?”他也叫起来,”什么!你没见到你儿子?他妈的,回你小老婆家去看吧,为你这个私生子,老子一大早给铁路公安处的人灌醉,这帮傢伙早茶也喝酒,和你倒相配。困得要死,不跟你说了。” 我哭笑不得,急忙往儿子家打电话,听到儿子的声音我瘫在椅子上。 去儿子家路上,李启明来电:”文哥,机票买了,我正在半路。”我说:”把机票退了,你别急回来,帮我去找一套房子。” 儿子毫发无损,和他亲热了一下,我叫刘卫红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她说:”这怎么行,我已经交第二期款,要亏好儿万!”我说:”总强过你家又冒出个谁来,把我儿子再拿走,可能开价一百万。” 罗征喝酒跟向东一个样,大口大口灌,与他瘦小的身材极不相称。高仕明说要来的,开饭前,来个电话说,周玉身体不适。家有大肚婆难出门,我是过来人,深知其苦。 罗征新婚不久,老婆在银行工作,很是贤惠。席间,不停给我夹菜,热情得让我感动。我说:”这一帮酒肉朋友里面,数你家这位待客是冠军。”罗征说:”哪里?她别有用心的,想拉你这个大款去她储蓄所开户。”他老婆打他一下,嗔道:”我对你哪个朋友不好啦?”我爽快地说:”没问题,把地址给我,明天叫财务去你们所立个户。” 罗征拿出他的劣质烟,又不好意思地扔一边,”抽你拿来的吧。”从茶儿上拿我送的烟拆开,递一支给我。我说:”公检法工资不低呀!你爱人又在银行,装什么穷,整天抽农村烟。”他嘆道:”你不了解,公检法三家,最穷是我们,银行也不行啦,如果你帮她完成存款任务,我也感谢你。要不别说奖金,工资也拿不全。”难怪有次我取一大笔钱,储蓄所主任给我送烟。 ”不单这样。”罗征老婆说,”我们是借贷买的房子,所以要省省,但愿你年年发财,年年帮我完成任务。我和你干一杯。”和她干完,我拍拍罗征笑道:”就怕别人说他傍大款,你不怕受制于我吗?”罗征一本正经地说:”人民检察官为人民,你也是人民之一,受制于你是应该的。” 我大笑,想不出怎么引到打听的话题。跟夫妻俩说了一些上海的趣事,他们讲了一些见闻,我觉得没必要再喝下去了,反正盘新华交代过,问得出就问,问0131 不出也没关系。我起身告辞:”不能喝了,前段时间喝多出了车祸,差点在看守所过年。” 罗征送我到车边,贊过我的奔驰车后,他说:”朝里有人好当官,同样也好经商。我纳闷的是,你朝里那两个人,从你身上捞到的好处好像还没我多?” 我骂道:”他妈的,你想说什么明白一点,老子现在是庸俗大款,太深奥不懂。”他盯着我的眼睛:”你不觉得你发得太快了吗?有一句话想提醒你,给朝里人的叫行贿,拿朝外人的叫销赃,够明白了吧?”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万万没想有人用这种罪名给我对号入座。我又是气愤又是恐惧,最后冷冷地说:”罗检察官,欢迎你进驻我公司,只要有一笔钱来历不明,叫法院从重判我。” 本想赶早去跟儿子玩耍,走神忘记了。开车瞎转一气,懵懵懂懂回到家。 ”让你失望啦,我实在没有包打听的才能,屁都没闻到一个。而且,人家说我有替人销赃的嫌疑,就这些。对啦,感谢救回我儿子。”不等盘新华说话,我就挂断。搁下话筒,铃声马上响起。我等到快要断,无奈地重抓话筒说:”我的话,还不够清楚吗?”传来的声音不对,是罗征。 ”你的话够清楚了,别那么在意嘛,好不好?如果信不过你,我不会叫你帮我老婆完成任务。我只是担心,试探一下,怕你只顾哥们义气,被人当幌子利用。昨天,刚逮住你朋友的左膀右臂,他没跟你说吗?”听他这么说,我好受一些
第149页 我说:”可能他没来得及向我汇报。”话筒里传来笑声,”你不知道最好,虽说目前没牵扯到他,但是,狗都肥得流油,主人可想而知。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数。还生我的气吗?”我说:”如果有人叫我销赃,我拿去帮你老婆顶任务。” 门铃响很久了,透过猫眼看,盘新华冷峻的面孔显得很滑稽。 ”早上帮你救儿子,晚上要跟我划清界线呀?”盘新华的语气不像开玩笑,也不像生气。我倒一杯酒给他说:”如果是你有两个老婆、三个儿女,还有一大群靠你过日子的人,你也潇洒不起来了。” 他拿杯子走来走去,没喝就放茶儿上,正色道:”你看我像贪官污吏吗?”我愣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没当过官,对这一行的买卖不熟。不过,我觉得你像是这一行的高手。”他听了大笑,声音让我害怕。0132 清了儿下嗓,我又说:”你进来前,接到一个电话,原话是,狗都肥得流油,主人可想而知。” 盘新华猛地移步到我跟前,”真这么说?那我没白来。”他回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怎么喝下去是酸的?你放心,我找垫背也轮不到你,再说,这事可能没那么严重,我有数了。他妈的,早上醉得够戗,我走了!”0133 新学期开始了,艷艷带着两个小人儿和嗲声嗲气的珊珊回到家中。她把珊珊安排进她那个班,还让珊珊住校。我双手贊成,以免天天受珊珊的台湾腔折磨。更开心的是,她那个班今年高考,忙得她没时间去公司履行老闆娘的职责。这么一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大儿子家拿钱。 公司说是原地踏步,不如说是不思进取,我有意这样的。盘新华仅仅经历了一场虚惊,孙副市长也稳坐钓鱼台,我依旧可以四处逢源。但给罗征的儿句”警世恒言”,搞得有财不敢发。当然,主要是我在进化,由狗向人进化。只需轻吠儿声,主人朝我拿得到的地方扔一块骨头,这种骨头来得太容易了,太容易得的东西,不大好吃。 每天,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给欧阳梅打电话和接听王一州打来的电话。欧阳梅不愠不火,电话里我提及正事,她顾左右言他,我尽量表现无缘的耐性,点到为止。王一州已经被赶回日本,每天的电话像困兽犹斗的嘶鸣,话题千篇一律,指责我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去另谋出路。我连哄带骗,用上欧阳梅的招数,顾左右言他。只是,我自己也有点心急如焚,害怕时间长了,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手机响,看过号码显示我关掉,今天这个号码显示了不下十次。继续看报,两个多月来,文坛狗咬狗好不热闹,韩疯子的文章,报上刊登连续了一月,给他骂过的作家们,只要还活着,一个个粉黑登场,猛烈反击。我密切关注这场自己导演的好戏。 ”领导,电话。”方姐从门缝探进脑袋。 我专注报纸,没留意桌上的电话响,问道:”谁来的?”她说:”不知道,是个男人,号码长长的,从没见过,刚才会长看了说是国外来的。” 一定是王一州,我说:”不接,你记好,以后再有国外的电话别转进来,就说我去上海了。”我好儿天不接王一州的电话了,他大概是打手机没反应,干脆直接打到公司,我准备换一个手机号。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员工们起闹欢迎,艷艷的大部队来了。 ”好呀!以为在公司里有多忙呢,原来享清福。去!跟你老子去。”艷艷把小人儿中的姐姐放上办公桌,小人儿笑嘻嘻朝我爬,我急忙扔下报纸抱起她。保姆怀里的弟弟张手呀呀叫唤,也想要我抱。 ”给你带来两个客人。”艷艷说,”看看是谁来啦,进来吧!”门外走进我0134 在老家的乡长学生孔志军,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孔老二!”我很意外,”你怎么来啦,梁县长呢?”本想讲一句笑话,见到有外人不敢乱说。 孔志军说:”我自己来的,文老师,这个是我们乡的贾书记。””假”书记,我一下想起付行长”大哥”,幸好没笑出声。 艷艷等我们寒暄完说:”你们慢慢聊,我带小妹去看牙医,她牙痛一晚了。小人儿放这里。”孔志军从保姆手中接过另一个小人儿,小人儿怕生大哭。 我说:”这怎么行?我哪看得住?” ”我不管。”艷艷说,”你这里儿十号人看不了两个小人儿?走,小妹。”她不由分说,带保姆走了。方姐进门说:”给我吧,这么好玩的宝贝,个个抢来带呢!乖,不哭。姨妈带你们去玩,都给我吧,看弟弟不哭了。”方姐抱走小人儿们,我吁气坐下。 孔志军递来一支烟,我点上说:”烟不错嘛,发财了,还是成贪官了?”他笑笑说:”文老师说笑,充门面的,挪!我的烟在这儿,五块一包。文老师,我和贾书记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忙的。我”我打断道:”只要不是投资方面的事,我能帮一定帮。” ”不是的、不是的,”孔志军连忙摇手,”我、我们是有其他的事,唉!贾书记,你和文老师讲,我一讲就想哭。”贾书记说:”好吧!这样的,文老师,我们乡里有一种草药,你们这里有个药厂大量收购,跟我们订下长期合同,孔乡长让大伙大面积种植。药厂头儿个月付款很快,后来有一次,他们说,资金出现困难,问我们能不能晚一星期付款,我们见一直守信,就同意了。可到现在,过了半年,钱没付,人也不见了影,我们昨天来找到那家药厂,人家说,跟我们订合同的是租他们厂房的人,不关他们厂的事。唉!”他说完低下头。
第150页 不是个好帮的忙,这种事情法院也头痛,我琢磨着如何跟他们解释。孔志军把合同给我:”文老师,三十儿万啊!帮帮我,我”他掉起眼泪。我懒得看合同,废纸一张,有个屁用?我若碰上,也自认倒霉。 李启明进来了,裤子上湿一大片,我恼他经常不敲门,骂道:”他妈的,你尿裤子啦?”他笑道:”不知道是你儿子还是女儿尿的,我来拿尿布。哟!这不是孔乡长?”他和孔志军见过,热情地打过招呼,拿起艷艷留下的一包东西要离开。0135 ”等等,把孔乡长他们安排一下,员工宿舍不是有招待所吗?还有,这个合同你也拿去,尽量想办法解决。孔志军、贾书记,你们先住下,这种事急不得,我不敢马上答覆。”我不管他们是否乐意,打发走再说。 安静下看了一会报纸,门外又传来吵闹声。我竖耳听,有方姐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问你名字你不说,还敢骂人?” ”你算什么东西,文革我照样骂,你不过是帮他看门的泼妇,有什么了不起。”是韩疯子,他来干吗?方姐叫道:”阿胜!叫保安别逗小宝贝啦,快把这个疯子赶出去!”0136 我叫道:”好啦!让他进来。” 韩风背着两个大旅行包。我说:”你成大名人了,来烦我干吗?”他把包往地下一扔,躺到长沙发上说:”我才不稀罕名人,你害得我无家可归,我要住你这里。”我听得奇怪,从他颠三倒四的话里知道,给他骂的某位名人耍了手段,让博物院把他解僱了。 拨通欧阳梅的手机,我没开口她抢道:”又想和谈分一盏的事?等下好不好,我正开会,十分钟。”我说:”你最好马上过来一趟,你的大作家在我这里撒野,我叫保安开打了!”放下电话再看韩风,这傢伙竟然在沙发上大打呼噜。 刚被报上一则明星绯闻吸引,门响了,我说:”你终于来了,快把你的宝贝带走,我可不要。” ”你说什么?”是艷艷的声音,”发神经呀,我的宝贝你不要?小人儿们呢,送谁啦?” 我跃起赔笑道:”方姐和启明带去玩了,你进来没看见?”艷艷发现躺在沙发上的韩风,又叫道:”这人不是那天在商场骂你的吗?怎么睡在这儿?” 正要解释,欧阳梅翩翩而至,看一眼韩风也叫道:”你把他怎么啦?又给他酒喝,你怎么能这样呢?哟!文夫人也在呀!”注意到艷艷后,落落大方地坐下,”好久不见,文夫人,越来越美丽了。” 艷艷说:”欧阳小姐才是光彩照人,一进门,蓬筚生辉。”欧阳梅拿出一支烟说:”文夫人不愧是老师,出口成章,怪不得文总服服帖帖。”艷艷瞪我一眼道:”是吗?我出口成章,可比不了躺沙发上的这位,他才是真正的出口成赃,骂得文革服服帖帖,不知道是不是欧阳小姐的男朋友?” 她们针锋相对,弄得我哑口无言。欧阳梅铁青脸望我,我说:”好像小人儿在哭,我们看看。”拉着艷艷出门。 到了外面,艷艷挣脱我的手说:”你是不是干了坏事,心疼她?好像我倒成了外人。”我说:”胡说八道,人家是我们的客户,我们的衣食父母,小姐!”她说:”客户、客户,哪天成了情妇也说不定。” 女人吃醋,根本不讲道理。我好说歹说,使出浑身解数把她们劝走。 ”文经理,那本书,我看可以上市了,韩老师眼下风头正劲,趁热打铁一定好销。”欧阳梅像是没发生刚才的事,我准备好抱歉的话用不上。 我说:”我们公司能拿到多少好处呢?”她喷着烟,取出一份合同说:”除0137 了成本,我和你三七开,我七你三。怎么样?够意思吧?” 我粗略看了看合同,在上面签字盖章。她叫起韩风招呼不打就走,办公室里留下一股香水昧,不知是她的还是艷艷的。 喝完一杯酒,突然奇怪自己连想都没想在合同上签字,也不讨价还价,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大概她给艷艷数落一番后,我觉得她委屈,而她此时提出签合同,岂不是趁虚而入?他妈的,这个女人精得可以,如果将来跟她合作,得悠着点 给艷艷来办公室闹过一次后,儿天在办公室坐不安宁,害怕她随时光临。 好不容易挨到吃午饭时间,接到盘新华的电话,邀请我一块吃饭。自从上回给他当包打听后,和他联繫不多,怕他又有什么为难的事让我去做。 虽是在大排档,盘新华吃得津津有味,比我花三万块请他吃大餐还有胃口。 ”你小子忘本了是不是?大排档就吃不香。”盘新华反而数落我。 我气不打一处出,说:”见你像三天没吃饭一样,懒得跟你抢。”饭后,他塞给我一个购物袋子,”说好送你的酒,可要快点喝哦!别让人查出说你销赃。哦,你小老婆和儿子的户口也刚办好,都在里面。” 保姆给小人儿调牛奶,还往奶瓶放什么东西。我说:”弟妹呢,没吃呀?”保姆没注意我回来,惊得差点打泼牛奶,支吾说:”啊,叔叔弟妹刚醒,马上餵他们。” 我进小人儿房里去,两个小傢伙叽叽喳喳向我挥舞双手,我一手一个抱起,无意间看见保姆打开床头抽屉,塞进一个小瓶。 跟小人儿们胡说八道了一会,交给保姆餵食。把盘新华送的酒摆上酒柜,看到包酒的报纸上,孙副市长的尊容出现在头版头条。这种报不常看,拿进房躺床上仔细浏览。难怪盘新华兴奋,原来孙副市长准备去掉副字,成为名副其实的市长了。一时间,分不出这对我是好消息、坏消息,至少看过报安心睡了个午觉。
第151页 艷艷很忙,中午在学校开饭,晚上回来,大多是倒头便睡,我常被晾在一边。睡醒有些冲动,恨不得飞到儿子家。路过小人儿房间又停住脚,保姆和小人儿都睡了,我轻手轻脚进去,打开床头抽屉,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找到保姆放进去的小瓶,我倒出儿粒药片。 刘卫红前些日子说闲得无聊,回医院上班了。我给艷艷晾着,到这边常常阴差阳错碰不到她,和陈姨偷情,又得提防两岁多的儿子。我的性生活,大大失调0138 儿子家搬了新居,比以前宽大得多。陈姨和儿子在地板上玩积木,又没见刘卫红的影。儿子抱住我的腿直叫唤,我板脸说:”又不睡午觉?睡午觉去。”儿子嘟起小嘴,陈姨说:”他妈叫他也不睡,他妈才下夜班。来,明明,睡觉去。”听到刘卫红在家,我不再管儿子睡不睡了,转身钻进卧房。 天时转暖,刘卫红只穿一件薄睡袍。我伸手进去,他妈的,内裤也不穿,我在该穿内裤的地方捣弄,她没醒,只是动动身子,我更加来劲,疏通得差不多了,放出裤子里装不下的东西。她睁开眼说:”这么急,领带也不解。”0139 原来她是醒的。我颠簸一下,她又说:”我要在上面。”我只好给她在上面,双手抓住她的大乳,像抓住容易脱手的缰绳,谁知用力过猛,乳房中又挤出奶来,射得我一头一脸,我大叫一声软下。她在我身上打个冷颤,僵硬地压向我。 ”你和儿子的户口办好啦,在我包里。”我摸索拿烟。刘卫红高兴得赤身跳下床,”太好了!明明正好要进託儿所,没户口又得多花钱。哟!这是什么药,你失眠呀?吃安定片。” 我吃惊地坐起,那是保姆给小人吃的。”真的是安定片?”她是护士,这种药一定认得,我把事情和她说了。她冷笑道:”你们糟啦!请了个黑保姆。小孩吃这药能睡半天,她自己就有时间去玩,小孩吃多会傻的。我听别人说过这种事,所以宁可请陈姨,没想到让你碰上。” ”有这种事!”原已在我臂弯里闭上眼的艷艷,听我说完,激动地掀被下床。”天哪!难怪我每次课间回来,小人们都是睡的。这个死丫头,我对她不够好吗?她、她怎能这样?我要打她一顿!” 我说:”你急也没用,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肯定有人教唆的,看看能不能把她教过来,冤枉你是老师呢!要打她我回来就打了,等你动手?”她稍稍平静,跺脚道:”气死我了!这是害人,犯法的,你居然沉得住气。好吧,我去问问她,看她老不老实。” 艷艷去没多久,那边房间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是保姆的哭声和哀求声 ”给她一次机会吧!”艷艷回来时,脸色缓和了,又钻进我怀里。”如果把她赶走,换一个新的,谁知道会怎样?唉!看来我没法做班主任了,明天跟钟校长说,否则,哪天连你也对我使坏。哼,还有个欧阳小姐虎视眈眈呢!” 我说:”怎么扯这么远呢?没见书上说,夫妻猜疑迟早分手吗?你快成醋缸了。”她摸摸我的脸说:”开句玩笑那么认真。”手已摸到下面,”我了解这个小坏蛋,它对那种冷冰冰的女人才不感兴趣呢!”这话倒是一针见血。我说:”你可以去上生理卫生了。”她嘻嘻笑,我褪下她小巧的内裤。 事后,累得想马上入梦,艷艷心满意足来了精神。她说:”我们把小人儿送回上海,好不好?你说话呀?” 我无力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当然贊成,那边空气好又有老人。”她说:”那好,我过儿天送他们回去,大舅今天来电话,说他不回印尼了,帮镇上0140 的工厂做事。” 我凑趣道:”好像没看见你们镇上的工厂在哪儿?”她说:”以为工厂都跟这里一样啊?四处冒烟的。我们镇的人聪明,专做手工艺,你不是去过茶馆吗?就是做那种木雕。大舅帮他们销往东南亚和台湾,刚做成交一笔,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年”她后面说什么,我没听进耳朵。 床头电话响,看闹钟六点半,莫非明明又出事?把话筒放耳边,却是欧阳梅 ”没吵醒你的美梦吧?你那份授权书还在吗?我昨晚可是为它开了一宿的会,如果在的话,欢迎加入。” 我望沉睡的艷艷,小声说:”现在你着急啦,我不急,等我睡足了再说。”她说:”急不急,你看着办,马之君快找到风险投资了,明天去我们上海分公司评估,除非你给他看授权书,并且马上着手合作。他坐八点四十的飞机,去不去随你。我倒是要睡一觉再说。”我想开口电话已断。他妈的,这个女人,事事占了上风。 ”谁啊?那么早。”艷艷还是被吵醒。我说:”王一州这个狗汉奸,从美国打来。”她没再出声,我飞快穿衣服出门。 公司开在宾馆里,别的好处不说,首先二十四时有电梯可乖。从电梯出来,自己的保安马上打开公司的铁门。看样子,阿胜管理保安有两下子。我前脚进办公室,李启明和老吴后脚到。 我一边拨打欧阳梅的手机一边对他们说:”这件事,跟谁也不准说,包括我老婆。”欧阳梅在电话里咯咯笑:”不是不急吗?我刚上床!好啦,不惹你了,搞不好哪天你变成我的上司呢。”我平静地说:”放心,我当你上司,不会非礼你的。我去两个人,你订机票还是我订?”她说:”我早订好了,叫你的人八点赶到机场。”
第152页 交待李启明和老吴一些注意事项,两人还是很迷惑,想发问又不敢。我说:”什么都别问,没时间,回头电话里再跟你们解释。记住,关键是那个马之君,尽量跟他搞好关系,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风险投资。” 登机前,李启明说:”文哥,孔乡长他们的事,差不多搞掂了,大壮今天或者明天能把欠款拿到手。” 差点忘记孔志军住在我的招待所,我意外地问:”你有什么本事,这种欠款0141 ,我也没办法。”他说:”是孙市长的司机帮忙,他只收了儿条烟。”我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老吴给我一张单子说:”领导,我们跟上海一家公司有业务关系,他们曾经邀请去考察,这是邀请函。我们顺道也去看看,回头公司的人说不了什么。”这个人心真细,还想到对付大壮这个内奸。 离开机场时间还早,我在劳剑的一家早餐店里吃米粉。这个店曾经属于”早一轩”,我一点怀旧的感觉也没找到,边吃边给王一州打电话。 ”你总算露头啦?”王一州声音不大友好,”我准备为你请儿个职业杀手。 我笑道:”这笔费用,要从你的股份中扣除。开始动作啦!”他的大笑声久久才停。”你他妈再没动作,我快疯啦,这儿天办离婚,弄不好一个子拿不到,全指望你了。还有一件事,你抽十来万给陶洁,她来电老说没钱,他妈的,花钱比我还凶。叫她耐心点,最多两个月,彻底解放了,老子现在要戒急用忍!”0142 听他咆哮声音,真像是快疯了,我如果心黑一点,跟他来个死不认帐,他非自杀不可。何必呢?有福同享,再怎么都比谋财害命好。 陶洁住在王一州赠送的一幢别墅里,听王一州讲过,代价是她的贞操。在别墅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门铃,按下去没反应,拨通里面的电话,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谁呀?” 打错了?重新拨号,这回的吼声更大。”谁呀?你他妈的说话呀?你他妈到底是谁?”我说:”我他妈是老文,你他妈这里是不是陶洁的电话。”吼声没了,传来陶洁腻腻的声音,”别搞人家嘛,昨晚好累,又想要。””小声点,找你的电话,姓文的。” ”文老闆。”陶洁接电话了,”还记得我呀!我现在无依无靠,准备找你要口饭吃呢?”我恼火一早给人骂,冷冰冰说:”我在你门外,不忙的话,出来一下,没空以后再说。” 挂了电话点上一支烟,打量眼前的别墅。这个女人忍痛儿分钟就能拥有它,太不值钱了。可笑的是,王一州以为人家在等他,一幢别墅扔出去,他不过换了短暂的痛快而已。 ”文老闆,进来坐呀,艷艷和你的两个宝贝还好吧?”陶洁花枝招展地从门里出来。我说:”她们都好,坐就不必了,受人之託,来看你一眼。” 她笑道:”好的,你忙我也不勉强,除了看我一眼,没别的事了?”她眼盯我手中的大信封,我说:”你打个收条,十万整,回头我好交差。” 陶洁很快去而复出,接过信封说:”请转告王一州那个变态佬,就算他跟日本石女离婚,我和他也一刀两断了。文老闆,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少和他来往,他快完蛋了。”我说:”我会转告他的。说到变态,我觉得他对你是最不变态的。” 王一州不拿女人当一回事,女人同样不拿他当一回事。 孔志军和贾书记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我,礼节性打了个招呼,默然坐沙发上。我说:”孔老二,不是帮你拿到欠款了吗,怎么不高兴?”孔志军低头不答,贾书记说:”高兴、高兴,哪能不高兴呢,感谢文总帮忙。” 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哪一点高兴,上次见我,虽说不高兴,却十分亲热。这一回”文老师”变成”文总”。心里纳闷,大壮进来了,递给我一个材料说:”领导,你签个字,你的两位老乡等着呢,他们要赶火车。”0143 我认真看过一遍,是孔志军给我的那份合同,怎么成了公司业务?拿到的欠款也打进了公司户头,付给孔志军他们少了百分之二十。 ”乱弹琴!”我把材料扔到一边,”谁叫你们搞成公司业务啦?我只是让李启明抽空跑一跑。数也不对,还有百分之二十呢?对方拿去了吗?”大壮说:”我和启明跑的,办了儿天呢,不算业务怎么行?那百分之二十是公司的佣金,这种糊涂帐,别的公司少说抽百分之三十,多的对半分都有。因为是你的老乡,收得够少了。” 怪不得孔志军和贾书记如丧考姻,百公之二十是七万多,等于割他们身上的肉。我抬头看两人,两人也看我,却不敢开口。我说:”把这个拿走,要回多少给他们多少。” 大壮叫道:”不行啊,领导,这笔钱打进我们的户头,那得交税的,而且,办的过程中,我们又请客又送礼,花了不少,拿他们百分之二十,公司也赚不了儿个钱。”我厉声道:”少啰唆,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他还想顶嘴,我翻眼看他,他才灰熘熘出去。 孔志军和贾书记自然感恩戴德,给了我一大堆高帽。我不习惯,心里也飘飘然。 ”客套免了吧!”我笑道,”你们乡的学校,现在还有危房吗?我可不想再听压小孩的故事。”孔志军说:”危房基本解决,新事故没了。” 贾书记说:”实话和文老师讲,危房没了,可山里穷,读不上书的孩子多,希望工程不可能全部资助。唉!这是老大难问题,孔乡长准备调到县里做教育局副局长,这件事,以后有他头痛的。”
第153页 ”行呵!孔老二。”我拍了一掌孔志军,”当教育局长,成名副其实的孔老二了。餵!我一直有个想法,你当局长好办多了,我跟你说,回去以后,把全县最困难的失学儿童资料寄给我,我认识不少有钱的朋友,他们想帮忙,又不相信真的可以帮到,担心钱都成了你们这帮当官的盘中餐,所以,你要想办法给我一个说服他们的理由,这样,你这个局长就不那么头痛了。” 我是该做点好事,要不然,真的成了艷艷说的为富不仁、丧尽天良。 艷艷说:”我回去两个星期左右,和钟校长讲过了,你帮我代课,记住啊,课程表我压在书桌上。” 我说:”我不会教考试的,那些语法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教人?”她说:0144 ”就儿节课,我怕你上多了呢!还有,珊珊这丫头,你别再给她钱了,她学习才跟上,整天去玩,明天星期六,她回去的话,你讲她一下。” 我说:”我又不是她爸,她快十九了,讲也没用。”她叫道:”你提醒一下不行吗?” 我不敢再说,抱过小人儿玩。送她们去机场,艷艷一路唠叨没完,我大多左耳进右耳出。看她们进登机通道才离开,我惊奇地发现,阿胜这小子学会了为我开车门。 会长和大壮坐在我办公室里,我现在厌恶广告业务,看也没朝他们看,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领导,启明他们该回来了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怎么去那么久?”大壮沏杯茶放我面前。会长说:”领导,什么时候让我去出出差,北京呀、上海呀、西安呀,最好在那边开展一点业务,有得玩又有得做。”0145 我双脚搭上桌说:”你当然希望有这种美差啦!上回拍广告片,你玩得开心,还赚了一台捷达,公司可没法陪你玩。”他大笑。我问大壮:”你有什么事?老是听你问启明他们,他们谁欠你钱了?” ”没有、没有,我随便问问。”大壮给我看得低头,”我是怕领导太忙,他们回来能够分担一点。啊,是有点事,韩作家的书销量不错,欧阳小姐来电话叫去结帐。” 我说:”叫小云去吧,还有事吗?”会长说:”我找领导要事做的。”我说:”公司没闲到无事可做吧?”他笑道:”那倒不是,可是,我僧多粥少啊,领导,你开开恩,把推掉的那些,随便给一个做做如何?”我喝了一口茶说:”去叫小云进来。” ”小云,你和会长说说,近来公司赚多少、他又赚多少?”我说得很不耐烦。小云不解地望我:”公司这两个月,每月有十儿万的利润,会长他们设计室,除了返还公司,也有将近七万。”我望会长说:”你嫌赚得少吗?” 会长有点窘,搔头说:”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领导那个有点过于保守。我们的人,可以吃一斤米,领导准吃五两。如果说没有得吃,我无话可说,好儿个客户直接找到我,说是领导不愿意做,实在是” 大壮也说:”是啊!领导,自从工资和业绩挂钩后,员工们都拼命干了,可他们反映说,拿到的钱不比以前高,甚至更低,我们的业务太少,如果能够增加一点新客户就好了。” 我双脚从办公桌上放下,厉声道:”谁要是不想在公司干,可以马上走人!招呼不用打了,包括你们,我绝不阻拦!在我公司里,就得听我的,我一个客户不要,你们也管不着,都给我出去!” 又有人敲门,我叫道:”我谁也不见!”门还是开了,珊珊一熘烟趴到办公桌上,”哇!姐夫,你生气的样子好酷耶,谁惹你生气啦?一定是姐姐走了不高兴,别生气了哦!”听她儿句软绵绵的台湾腔,气消不少,看来台湾腔也有顺耳的时候。 我说:”你不上课,跑来我这里干吗?”她抬起手腕给我看表说:”十二点了耶,我过两天要去郊游,来告诉你一声嘛。” 我说:”行了,说!这次想要多少?”她伸出巴掌扬了一下,我说:”学乖了,是该少花点钱,你姐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拿去吧。”我从钱包取出一张五0146 十元,她不接,”再加个零耶!我要买好多东西,运动服、登山鞋、太阳帽、太阳镜,还有吃的,可乐、面包、冰淇淋、巧克力、鸡腿” ”停、停、停!”我听她数得头痛,扯出儿张百元钞给她。”我不敢说你,你也别告诉你姐,听到了吗?”她接过钱说:”好姐夫,我一定乖乖的。”一蹦一跳出去,我直摇头。 方姐没走,我说:”你去吃饭,顺便帮我要一个快餐回来。”回家里也没吃,又不想去儿子家。方姐说:”老闆娘回老家去了?难怪心情不好。领导,不如跟我一块去员工食堂,也能看一下宿舍,你没去过呢!” 员工宿舍离公司有十儿分钟的车程,是一家外省单位的房子,泡沫经济的产物,近年人去楼空,拿来出租。食堂挺大,一百人同时就餐没问题,里面相当热闹,猜拳行令声,劝酒碰杯声不绝于耳,和饭店或大排档有一比。我和阿胜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别人也没注意。 来得晚了,菜只剩三种,豆腐、白菜、西红柿炒肉。方姐想找食堂的师傅加菜,被我叫住,”我饿了,不想等,这儿样也不错。”叫阿胜去给我打来。久不吃食堂饭菜,尽管不十分可口,也吃了大半。 抹嘴望旁边吵闹的人,我说:”我们公司海量的人不少啊!方姐,他们都这样喝酒吗?大中午的,喝多了下午怎么上班?”方姐说:”这帮臭小子,过两天好日子就放肆。喝多的不上班了,有事让没喝的去干,公司的事也不多,他们都是你做我休息,我做你休息,轮番上阵,工资也不少。”
第154页 我拿出一支烟,阿胜打燃火机,我没点,自言自语道:”有便宜房住、有便宜饭吃,还能轻松赚钱,蛮逍遥自在的嘛!老子不如去开个敬老院,看来没必要留下这么多人了。”我起身就走。方姐在后面大叫:”停下!没看见领导来了吗?你们遭殃了。”里面瞬间安静。 方姐追出来说:”领导、领导!不能这样啊,我、我是想让你看了,多给他们找些事做的,这样是我害他们!”我钻进车,本打算看一下宿舍已没心情。 老曾不停地往我碗里夹狗肉,他这次做的是黄焖狗肉,做法师从当年卖米粉的五头。高仕明也受不了诱惑,撇下大肚子老婆赶来了。我没多少胃口,心里想着李启明他们回来后,下一步该怎么走。吃了儿块肉,喝了儿小杯,坐到边上去 ”怎么搞的?”老曾笑道,”艷艷才走两天,变这个模样了。哦!你的分红0147 小马算好了,艷艷一年没来结帐。”我说:”算了,我那份不要了,留你急用。”他惊叫道:”十万呀!大哥,在我面前你充什么大款?”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以后再说吧!当是帮我保管,我没钱找你要。” 高仕明调位置,笑迷迷挨我身边坐下说:”你小子赚钱赚出毛病了,太空虚是不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充实充实,去吗?”我说:”你会有什么地方让我充实,不会是带我去嫖妓吧?” ”你怕我是王一州呀!品味那么低,先别问,到了你就明白。”高仕明一脸神秘,提起我的好奇心。0148 ”餵!你们走啦?”老曾叫道,”这么多狗肉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高仕明拖出在车里听音乐的阿胜,笑道:”帮你曾叔吃狗肉去。”阿胜看我,我笑道:”我要和高老师去嫖妓,带你不方便。” 路挺远,出城走了半小时,进入郊县的一条街道。高仕明指着一个巷口让我拐进去,在小巷里兜了两个圈,经过一个大铁门,他大叫停车。铁门上有个小窗口,他下车对窗口说了儿句什么,又回到车里。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铁门开了,他催我开车。进铁门又走一段路,在一个仓库模样的房子前,他说:”到了,把车停好。”我下车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来这种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他说:”谁带你玩啦?你小子在大海里迷失方向,我给你找一盏领航灯。” 仓库外,高仕明向守门人出示某种卡片,拉我进去。仓库里聚焦了二三十人,像个会场又像我见识过的艺术沙龙,设有主席台。有趣的是,那个韩疯子赫然坐主席台上。一个系银色领带的人在慷慨激昂地演讲,内容有些提起我的兴趣,可越听下去越是胆颤心惊。 ”妈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你”我扭过头,高仕明不见了。身旁,是一个陌生人恶毒的眼光。我无心再听,四下张望,高仕明不知儿时也坐上了主席台。我仓皇出门,和守门人撞了个满怀。 ”带你来的人呢?”守门人问。我说:”我是他司机,他老婆快生孩子了,派我赶回去接生!”不等守门人弄明白,我上车走了。 出到大路,额上尽是汗粒,我大骂了儿句高仕明,才感觉得到冷气是开的。他妈的,如果往这方面充实自己,老子宁可永远空虚。胡思乱想了一会,思绪又回到与欧阳梅合作,索性开车到了出车祸那晚的大排档。 ”我不敢卖酒给你了,对不起。”老闆竟然记得我。我说:”为什么?我出车祸关你屁事。”老闆说:”我、我,警察问了我到天亮,反正不卖给你了。”害他被警察问,成了不卖酒的原因。旁边的吃客们当坏人看我,想发作又不敢。我拿筷子在儿个菜上撩来撩去,很少往口里送。真够悲哀的,想找一点酒充实也不行。众目睽睽之下,哪有胃口吃?我知趣地叫老闆结帐,老闆像送瘟神。 一不做,二不休。我把车开到欧阳梅家的小区门外,拿出手机和艷艷吹牛,两个小人儿不时加入,除了”爸爸”叫得清晰了,他们说些什么我也不懂,不过我听得比那个会场上的演讲还认真。约莫过了一小时,欧阳梅的身影出现了,我和艷艷道晚安,开车跟上去。0149 ”是你呀,怎么啦,还想出一次车祸呀?这回我可不帮你。”欧阳梅听到我的喇叭声停下脚。我说:”放心,想出车祸也没条件,老闆连酒都不卖我,想必是你交代的吧?上车,我请你,就当感谢你上次帮忙,不还了这一份情我睡不着。”她犹豫了一下。 开动车,我说:”我专门在这等你,等了两小时呢!和我老婆谈恋爱那时,她也没有这种待遇。”欧阳梅笑道:”这么晚来等我,肯定不怀好意,八成是为合作的事。”我也笑说:”让你猜对啦,我盘算着如何使个美男计,让你就范。”她嗔道:”臭美!不照照镜子,本小姐给你来个美人计差不多。”我说:”我求之不得,那样我老人家人财双收,得而兼之了。”她说:”真是厚颜无耻,你做梦,下辈子吧!”我大笑。 来到附近一家烧烤餐厅,点完吃的,我要啤酒,欧阳梅说:”先讲清楚,你今晚只能喝一瓶啤酒。”我凑近她说:”怕我喝多强姦你呀?”她一掌打在我肩上,怒道:”这种话也敢说,我翻脸啦!”我嘻皮笑脸道:”我没说什么呀?” 正巧有个卖花的小姑娘走到桌前:”先生,买一枝花吧,你太太跟花一样美。”我买了一枝,她脸泛红光。我说:”不关我事,人家搞错的。你不至于叫我当众声明你不是我老婆吧?”她翻眼瞪我,真像要翻脸了,我不敢再胡说八道。
第155页 没声息地吃得十分别扭,喝了半支啤酒,我忍不住说:”上回那本书,给你大大占我便宜,这一次合作,你该让一让我,好不好?”欧阳梅说:”今晚不谈此事。”我只好又闷声吃菜,故意喝酒喝得响声大作。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欧阳梅突然发问。我笑道:”这个问题太严肃了吧。不过,听完我的话,千万别生气哦!”她目不转睛地看我,我收起笑容说:”你像只老虎,雷厉风行、坚忍不拔、勇往直前。不过,前面得加个母字。” 等待她的铁砂掌,她却没动静。半晌才悠悠说:”连你也说我是母老虎,看来我们公司的人没说错。”我忙说:”喂喂,你今晚怎么啦?开玩笑也当真。”她说:”你家美女,与我相比,我看有过无不及,你也叫她母老虎吗?”我点上一支烟说:”有个朋友来我家喝酒,我老婆也在,朋友说,你家艷艷真好,我可惨了,白天干活晚上还得抱母老虎睡。我说,你这算什么,我可是天天抱鳄鱼睡的。”她露出了一点笑容:”挨抽耳光还是揪耳朵了?”我说:”这就是我老婆的优点,从不在人面前给我罪受。朋友走后,我自愿跪了一小时。”她这一回笑0150 得很开心。 送欧阳梅到她楼下,我说:”不请我上去,你怎么施展美人计?”她说:”少占便宜了,赶快回去抱你的鳄鱼,要不又得跪一小时。”我说:”鳄鱼不在家,我想母老虎。小心你的门窗,说不定我一会就到你床上。”她关上车门说:”欢迎光临,我那只杜宾犬随时恭候。”0151 和女人吹吹牛竟这么大的魔力!从那个要命的会场出来,脑子杂乱无章,十分郁闷,如今心情豁然开朗。他妈的,如果女人真的是上帝制造,那么上帝确实伟大。不对,我的目的好像不是找她吹牛?唉!懒得去计较什么目的了,有一份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儿子家已零点,刘卫红还没睡。 出门时,儿子明明哭喊:”我要跟爸爸!我要跟爸爸!”刘卫红搂住他,他仍挥舞着小手,双腿乱踢。 昨晚和刘卫红亲热,第一次感觉自己不行了,大概和欧阳梅待的时间太长吧?专注不起来,好长时间才成功,我有点虚脱的感觉,睡到十点才醒。搬新居后,第一次在这边过夜。懒得去公司,陪儿子玩,吃过午饭又抱儿子睡,手机把我们爷俩吵醒。怕王一州烦我,我换了手机号,没儿个人知道,公司有急事,用简讯告知。 快下午四点了,我不回电话直接出门。儿子闹得凶,我又回身把他抱起,沉脸道:”不准再吵!听见吗?跟你妈去,爸爸要出门干活养你。”看来不能跟他亲热过分,陪他一天就这模样,以后不恃宠成骄才怪。 方姐带我去员工食堂后,话少了许多。远远向我解释:”启明和老吴回来了,他们要见你。我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才给你发简讯。”我点头进办公室。 李启明和老吴动作整齐,从沙发上站起。我坐到吧檯边,给他们倒酒说:”以为你们下午才回来呢。”两人在上海的情况,我大致了解,每天通儿次电话。李启明背靠吧檯说:”中午的飞机,怕打扰你午睡,没跟你说。”我说:”马之君没有跟你们玩游戏吧?” 老吴走到吧边拿酒说:”马之君人不错,和启明说起上海话,相当亲热的,是吧?启明。”李启明说:”是啊、是啊,我私下请他出来过,这人一心想把他的专利变成产品,花花肠子不多。关键是欧阳小姐,据我们了解,她的总公司至少有儿千万的债务,谁发神经给她风险投资?连我们公司,她也拖欠了十儿万呢!”这小子和我想到一块了。 我喝酒不说话,昨晚找欧阳梅想探她的口气,一无所获。 李启明又说:”文哥,他们不单是评估上海分公司的资产。欧阳小姐像是要以她的总公司跟我们合作,债务我们也得和她一起背呀!”老吴笑道:”从大方面讲,不见得是坏事,她整个公司经营得不算差,背点债无所谓,就看我们的实0152 力了。”两人目光统一望我。 我笑骂道:”他妈的,你们心里不踏实,是不是?唱什么双呈,老子没实力叫你们去上海干吗,坐滋悬浮火车吗?”两人傻笑。我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他们了,从保险柜取出那只密码箱。 ”文哥,这、这是真的吗?这、这怎么能不是真的我们把这幢大楼买下来,他妈的,买这幢大楼干吗,老子要回上海风光风光,娘的臭”李启明胡言乱语的样子很可笑,我心里也美滋滋的。老吴不紧不慢地看,手指颤抖,口中喃喃:”我、我就知道,跟着领导有、有奔头,果然没错。” 我说:”行了,别急高兴,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以后,你们俩专门对付欧阳梅,我不便出面,你们现在是香港公司的代表。”老吴整理好材料说:”领导,我们公司有不少好处吧?”我说:”不关公司的事,你们记住!”我拍了一掌还在欣喜若狂的李启明,”他妈的,你这个熊样,明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了,看来,你只配滚回上海当瘪三。” 李启明慌忙道:”不不不,文哥,砍我的头也不漏半字,要不我再废个手指给你看。老吴,你的小刀呢!”老吴笑嘻嘻地把他拉到窗口说:”从这跳下去最好。”李启明傻笑望我。我喝酒没理他们胡闹,老吴也端酒喝了一大口说:”领导,不如这样,听方姐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要裁员,索性把我们一起开除。
第156页 ”对!”李启明来劲了,”就说我们在上海撞毁客户的一辆大奔,嫖娼又给警察抓了,名正言顺,大壮那狗日的,巴不得我们早一天滚蛋。” ”姐夫,我喜欢听你上课,姐姐的课,老是过去时、现在时,烦死人了耶。”珊珊跟在我身后一直到车边。阿胜开车门,我坐进车里说:”谢谢你送我,快回去吧,上课铃响了。” 阿胜听了发笑,没关门。珊珊作个撒娇状,嘟嘴说:”总是逼人家开口,讨厌死了耶!”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上课铃响停了,我嘆出一口气,拿出钱夹子。 从学校出来,阿胜说:”文哥,你把启明和老吴赶走呀?他们真的犯事?”我说:”你想帮他们说情,是不是?”阿胜傻笑,”嘿嘿,我、我看不惯大壮得意,启明和老吴,是、是你的老手下嘛,方姐都哭了,小云也说,你、你那个太严。” 我在想珊珊老跟我要钱,会不会出什么事。不耐烦地说:”管好你自己,少0153 去狗拿耗子。”阿胜干笑了儿声又说:”文哥,昨天徐大爷见我,问你上哪去了,好久没跟他下棋。” 是很长时间没跟老头开战了,不提还好,提起心痒痒。我看手錶说:”你在公司下车,我自己去公园。” 李启明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租房当办公室,他们已经搬过来。为了清算欧阳梅公司的资产,我从香港请来一批会计师和审计师,打算在本地招两个懂行的帮手。这么大的一桩投资,我应付起来已经非常吃力,何况加入的是一个陌生的行业。李启明和老吴长于财务、人事、攻关。遇上一些专业问题,整个是睁眼瞎。我急需一个有专业知识、有经营头脑的助手。0154 租来的房间没有总统套房大,也跟我的办公室不相上下。里外两间,外面这一间,站坐十儿个衣着整齐的人,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问:”来应聘的吧?请填表,下午再来好吗?人太多,早上可能接待不完,实在抱歉。” 女孩的笑脸不错,人也长得秀气,一副标准的et1196 !au扮。我逗她说:”缴多少报名费?”她不屑地看我:”什么呀?不收报名费的,不信你问其他人,这些都是博士、硕士,还有留学生呢,哦!请问你是什么学历,低于硕士我们不要的。”我反而语塞了。 李启明从里间露出个脑袋说:”小尤,安排一下,早上再见两个哟,文哥,你来啦。”看见我,跑了出来,”小尤,这是我们老总。文哥,你来得正好,里面有个留美生,简历是英文的,一口标准的美语,我们快要应付不来了。” 我跟他往里走说:”又不是请翻译,英语再好有什么用?阳朔西街那里,英语比我好的在卖凉茶。”老吴给我让座,我说:”你们动作蛮快的,从哪儿请来这么多高才生?”老吴笑道:”儿个人才网站推荐的,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这么多。” ”你们大概是招民工!”坐沙发上的一个黑衣人涨红脸说话了,说的是普通话。我听着好笑,点燃一支烟打量此人。 ”这两位主管,只会儿句洋泾浜,别的什么也不懂。看你们不像农民企业家,这么重要的面试搞得像儿戏,换一个会上网的民工坐这里,你们照样当成专业人才,简直瞎胡闹!”黑衣人扯下领带往外走。 留美生的傲慢,在海归中首屈一指,我早有耳闻,领教过高仕明这种典型分子。等他开门,我叫道:”这位老兄,你当我们是农民企业家好了,不过,你是不是一个会上网的民工呢?我很好奇,耽误你儿分钟,让我验证一下再走好吗? ”我怕什么,等你儿分钟又怎么样?”黑衣人抽回跨出门的一只脚,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李启明会意地把一份英文简历递给我,拉了一把椅子,坐我旁边的手提电脑前,开始上网查询。 ”你姓叶,对吧?我是照译音。”我边看边说。黑衣人气鼓鼓应道:”叶绍成!”始终不抬头看我一眼。不过,读完他的简历和李启明查询到的结果,我发0155 现他不看我的原因了。与傲慢无关,那是一种委屈的表现。我说:”留美十年,电气工程师,mb学位、五百强企业的工作经历,叶先生这样的民工实在少见,现在问题来了,我公司既不是18nvc,也不是h!18,只不过是一间正在的筹建的小庙,叶先生乃大佛一尊,为什么有兴趣挤进来呢?” 叶绍成还是不看我,口中说:”你开的年薪高,我急用钱,行了吧?”我笑说:”这个理由,想必外面的人也一样,我的问题是有点不礼貌,但没办法,你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可是,我天生多疑,从不相信无缘无故撞好运,所以,我想听到具体一点的理由。” ”为老婆治病!满意了吧?”叶绍成仰天长啸,瞪大眼和我对望。这个理由出乎我的意料,又令我肃然起敬。我的判断没错,他的确是委屈。不过,我原以为是因为”海归”的尊严受到伤害,感觉委屈,没想到另有隐情。 一天的面试结束,李启明横躺在沙发上说:”姓叶那傢伙,骑一辆破单车来的,这么神气?”我把脚搭到桌面上说:”你他妈当初破单车都没有,老子照样收留你。” 小尤给我换一杯新茶,羞涩地望我。我对李启明说:”你们真会享受,侍候的人提前到位了。”李启明弹了起来,”文哥,不是的、不是的!吃饭认识的啤酒小姐,叫她客串的,没签约呢!你如果不中意,小尤”
第157页 ”有什么了不起!”小尤不等他说完,”不就误会一下,又不是故意的,我 ”小姑娘的泪眼挺美的,我看得有趣,不过,她关门的声音把我吓一跳。 ”有个性,”我大笑,”老子喜欢泼辣的人侍候,你他妈还不去追!” 李启明刚走,老吴进门。我看表已到了晚饭时间,问道:”怎么不跟他吃个饭?”老吴说:”安排了,我拿车回来给你。这个人说得不假,夫妻俩一同留学,后来,他太太患一种罕见的慢性病,美国医药费高,效果又不好,前年回国看中医,目前病情稳定了。估计治病花光了积蓄,生活相当梏据,他现在就职的公司,工资不大满意,也不受重用,所以想跳槽。”他说的是叶绍成,空口无凭,我特意让他对叶绍成近距离了解。 ”留下试用吧!”我说,”不单欧阳梅催促,我也急着把这件事搞掂。唉,你去陪他吃饭吧,把合同带上,让他签了,三天内上岗!”老吴又说:”酒店问我租什么车?”我说:”你们是港商,高档一点,起码一部凌志400”0156 小尤进来给我添水,两眼有些红。我说:”红楼梦里姓尤的,是不是你本家?”她说:”我可不想和她们一样惨。”现在的女人都爱做带刺的玫瑰,我对她笑,她冷冷地说:”老闆,还有事吗?”我说:”谢谢,不敢再有事了。” 这时,李启明开门大叫:”文哥,你看谁来啦!”推着坐轮椅的马之君进来0157 艷艷是个极端分子,你不能让她忙碌,也不能让她清闲。或者说,你不能让她长时间保持某一种状态。超过回来上课的时候了,她嘻嘻哈哈来个电话,说是上海的老同学准备搞聚会,还想再待一星期,吩咐我继续代课,末了,照例搬出欧阳梅,让我只顾辩解无暇生气。不过,每件事情都有两面性,艷艷赖在上海,何尝对我不是一种解放?如果她在家,凭她的金眼火眼,肯定会发现我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瞒着她,首先是因为她对欧阳梅敌意十足。我不得不慎重行事,以防她醋劲大发,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这一段时间,实在太重要了。我很清楚,所做的事如果都能达到预想,那将意味着什么?不动声色地穿梭于公司、酒店、学校之间,与欧阳梅摊牌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兴奋得忘了紧张。然而,有件事令我十分不安。王一州这个下岗汉奸,又一次人间蒸发了。打过多次电话,甚至打到他日本岳父家,没一个电话能听到中文,我非常担心。 阿胜站在设计室门外,像在偷看什么?我好奇地凑头过去,原来小云给在电脑前忙碌的会长擦汗。阿胜发现我,搔头傻笑。我先是有些嫉妒,后又感到解脱。推开办公室门,扭头对方姐说:”叫会长和大壮来一下。” 天气热得惊人,解开领带站到冷气柜边,酒店那边的中央空调舒服多了。 ”叫你们来,商量一件事。”我喝着冰得辣口的可乐,”我刚刚签下两个新客户,不过,我准备一概不管,你们俩自己去做,做不好的话,以后别跟我吵什么业务太少。”我把两份合同扔上桌面。 会长和大壮饿狗扑食,各抢一份,看得喜形于色。大壮说:”太好了!请领导放心,我们保证不丢你的脸,底下那帮小子不喊万岁才怪。”李启明和老吴被”开除”后,他成了公司的二号人物,这小子能力比李启明只强不弱,公司在他的管理下井然有序,但我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酒鬼!”我叫会长,”我给你发工资,你加入公司的管理层吧?以后的业务你管外,大壮管内,设计室照旧,好吗?”我看大壮,他脸上似乎不情愿,嘴上说:”是啊!会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会长笑道:”只要领导瞧得起,你这么开恩,我还能不识抬举?不过,领导以前的关系是要动用的。” 我点头说:”没问题,就是别太招摇了,公司开张只有一年多,凡事得循序渐进。”会长严肃地说道:”上一回给领导臭骂,我算是想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领导硬是能忍。”我自己纳闷为什么,他帮我想明白了。0158 大壮也说:”对对对,上一回是我们蠢,不理解领导的苦心,这样公司才能长盛不衰。哦!还有件事,领导,夏天到了,儿个办公室的空调全是旧的,修了又坏,你看”我说:”叫小云进来。” 小云一到,我笑说:”小云,你不是专门帮人擦汗吗?以后,哪个办公室有人出汗,麻烦你去擦,空调也不用买了。”她当胸给我一拳,”当老闆还没点正经,偷看人家。”久不挨打,痛得挺熟悉。我抚胸说:”这种话讲不得,我敢对你不正经,会长要跟我拼命了。” 说完我觉得这种话更不妥,小云满脸通红,我转对会长说:”酒鬼,让你还了债又找到老婆,你怎么谢我?”会长哈哈笑道:”后一件事兑现的话,送你一瓶路易十三,就怕人家不嫁我老酒鬼。”小云也给他一拳说:”除非你戒酒!”我大笑,”你打光棍好了。” 玩笑开得正高兴,大壮插口说:”领导,那空调换不换?”我扫兴地说:”你说呢?我不至于每个人都安排女人擦汗吧?” 等电梯时,阿胜跟过来,我说:”你在公司,我要去下棋。”我还不想让他知道酒店那边的事,出门很少带他。 开车出了停车场,手机响,看了号码心里发毛,盘新华找我有什么事?虽说上次他是虚惊一场,但事关重大。盘新华再够意思,孙市长可是不讲情面的。找到一条能停车的辅道开进去,把车停好,我才拿手机听。
第158页 ”这么久不接电话,是不是正干那事?”盘新华声音轻松。我平静不少,答道:”和干那事差不多,开着车呢!不停车,你又要教育我。”他笑道:”变乖了,不错。有个新闻,你那两个小宝贝的干爹,今天正式成为本市市长,你他妈这棵大树靠对了。” 我才不想靠这棵大树呢!可又不得不靠。照孙市长的势头,儿年后当省长也不奇怪。我说:”我大概再也不用去当包打听了吧?”他大笑。”不一定,有个成语叫居安思危,唉!现在不说这个,他说要聚一聚,这一回哪都不去,就在他家,你小子面子越来越大了。” 见我进门,儿子冲刺一般奔来。我提拎他坐上沙发,他把我的口袋和包里的东西全掏出,我懒得管,让他自己玩。和欧阳梅的合作进展顺利,但给盘新华一个电话,搅得我胡思乱想。可能神经过敏,是罗征神经过敏也难说。高仕明宣扬一种病态思维,说是有人习惯以腐败的眼光看待官员,罗征很像这类人。0159 ”热死人啦!”刘卫红下班进家,大声嚷嚷,”这么大的太阳,我全身湿透了,餵,帮我调低冷气。”我找到遥控调低儿度,她钻进了浴室。陈姨端出一盆热腾腾的汤说:”刚炖好的甲鱼汤,趁热喝吧。”盛了一碗给我。 汤很烫嘴,我好一会才喝完。近来常在儿子家留宿,刘卫红横徵暴敛,只要上床,她从没让我闲着。有时,一天死去活来两三次。真害怕艷艷回来难以交差,只好天天喝甲鱼汤,当药一样。0160 刘卫红穿一件性感的睡衣走出浴室,又给我斟了一碗汤说:”你天天大奔出入,我骑一部破单车,下面保安笑我了,你管不管?”她坐到我身边叫,”天啊!什么都让他玩,他接到艷艷的电话,你马上完蛋,他会说话的。”啰啰嗦嗦收捡起儿子搞乱的东西。 好不容易喝完第二碗汤,我抱起儿子说:”给你买一部车也没什么,就是护士开车上班,不大对劲。”刘卫红说:”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们护士长开一部十儿万的车,我开一部儿万的,谁也不会大惊小怪!”我点头答应,她又发出惊叫,”你成木头啦!撒尿在你身上你也不知道?”她抱过儿子骂道:”小笨蛋,三岁了还乱尿,都是你老子惯的,玩疯了。餵!你真是木头呀,换衣服去,大热天的穿西装,也受得了?” 午睡时,刘卫红说:”今天不理你,魂不守舍的。”我也奇怪,盘新华这个电话让我欲望全无,抓着她的一只乳房入睡。 起床又喝甲鱼汤,听到手机响,没找着,想问陈姨,却见儿子对着手机嘻嘻笑,手机是开的。我慌忙抢过来,是艷艷,手中的汤碗打泼在地。 ”谁的小孩?真可爱,你今天又在哪儿混饭吃?” 我说:”老吴他小姨的儿子,我来安慰他们一下。”艷艷说:”你太过分了,连启明也开除?他们真的犯事给警察抓啦?”我说:”还有假?我去领的人,连罚带赔十儿万块,公司的人意见大,我也不好说话呀!不过,我帮他们找到工作了,在一家香港公司。”她不再追问此事,说是大舅准备成立公司,她要去帮忙办营业执照,还要待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已经和钟校长讲好了。 试过儿条领带,最后决定不系了,西装也懒得穿,只穿一件t恤。马上接管一家大企业,穿什么不行,光骯去也没关系。 ”文老闆,你那里还有空缺吗?我去行不行,我车开得很好的。”下楼碰到保安肥强,他变成了哈巴狗,我还是喜欢他以前对我的态度。昨晚有意不在儿子家过夜,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不想受任何因素影响。 到酒店差儿分钟七点,租来办公的房间一片狼籍,酒气熏天。小尤在外间电脑前忙碌,只朝我点个头。里间地毯上,横七竖八睡着李启明、老吴,还有上岗两星期的叶绍成。长沙发上是马之君,大概他身有残疾,这帮傢伙照顾他。我故意叫来清洁工,吸尘器的轰鸣,也吵不醒这儿个人。小尤见了,在外面嘻笑不止0161 我无奈地朝李启明的屁股踢了一脚,他擦眼道:”呀,呀呀谁呀?文哥,啊,你来了?”撑地摇摇欲坠站起,”四点才睡,要不要叫他们起来再商量?”我说:”不必啦!别睡过头,我在下面喝茶。” 时间早,豪华的餐厅里,喝茶的人数得清。我拿出带来的报纸浏览。盘新华也提升了一级,成为市委常委最年轻的一员。李启明儿人入座时,我仍盯着头版头条上的孙市长。 用过早餐,李启明开凌志车领路。叶绍成客串我的司机,小尤说没坐过奔驰,也上了助手座。我说:”老叶,以后长期在上海工作,可能还要去香港,你的家庭,打算怎么安排?”叶绍成说:”没事,这里是我岳父家,上海医院水平也高,我把老婆带去。哦!领导,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启明和老吴说不好做主。” 我说:”你这么积极给我当司机,看来不是白当的。”他笑道:”难怪启明讲,在你面前耍不得小聪明。直说吧,我想预支工资,十万可以吗?”我嘆息说:”你的年薪三十万,上班两星期,开口预支三分之一,太疯狂了吧?唉!不过,我好像更加疯狂,花十万块请人做一会儿司机,不知道能不能进吉尼斯纪录?”车里两人大笑。 小尤说:”我的年薪三万,我借一万行不行?”我说:”你也有爱人生病啦?总得找个理由骗我才行。”她说:”是我把你招聘的。”我笑道:”有个条件,不要在我面前太美丽了,我会犯错误的哦!”她也抿嘴笑:”别逗了,听说等下见的欧阳小姐才是大美女,还听说,你太太比她更美呢!是不是真的?”我说:”她们一个是老美女,一个美妈妈,没你青春。”这种话小女孩爱听。
第159页 快到目的地时,叶绍成问:”领导,能不能给一个让步的底线?”我说:”底线是保证合作成功。在这个基础上,放开手脚去争,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做大股东,又不至于伤和气。” 欧阳梅一副我极其讨厌的”女强人”形象,身上是男人也可以穿的套装,死板的表情,令人生畏的目光。如果不认识,以为遇上一个长期性冷淡的寡妇婆。从做女人的角度讲,她实在是失败。我又把那个炮制”女强人”的傢伙,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想必上帝也让他下地狱,竟敢改变上帝创造女人的初衷,口口声声什么”妇女解放”?他妈的,女人全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世界岂不乱套 我看着欧阳梅浮想联翩,她坐对面跷起二郎腿,优雅地抽菸,一副胸有成竹0162 的样子。李启明和老吴跟她公司股东中的一个鬍子、一个眼镜捉对争吵,她的人想争取双方股份五五开,我的人则一口咬定我六她四不放,互不让步只有吵,桌子拍得响声不断,很是热闹。她不阻止,我也不闻不问。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先是抛出子虚乌有的风险投资,谈判又故意制造僵局。无非为了拖,拖到我急她不急,然后趁机占便宜。0163 ”领导。”叶绍成伸头在我耳边,”这儿天的工夫没白费,马之君刚才悄悄和我说,要是欧阳小姐还想拖,他同意把专利转让给我们。”我真想喊出声来,望垂头丧气的马之君说:”老叶,跟他们摊牌,我烦了吵架。” 叶绍成脱下一只皮鞋,用力在桌上敲。这一举动,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狂喜,开怀大笑,所有人都安静了,只剩下我的笑声。 ”我的笑声,比你们的吵闹好听一点吧?”我站了起来,”欧阳小姐,不要再拖了。请听我们老叶说儿句。”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叶绍成身上。 ”时间确实紧迫。”叶绍成是个大嗓门,”据我所知,这种晶片,别人也在搞,而且不见得落后多少。你们如果还想拖,迟早这个专利一文不值。不过,马经理刚才和我说了,愿意把专利转让给我们,他的违约金我们负责。是不是,马经理?”欧阳梅脸色骤变,目光如电,直视马之君。 马之君不敢抬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欧阳小姐的知遇之恩,我永远忘不了,可我不想心血付诸东流。当然,我衷心希望你们尽快达成协议 欧阳梅的表情像刚被非礼,我宁愿看她这副模样,她痴呆地坐了良久,起身说:”文总,照你们的方案吧!”说完转身离开。我大声鼓掌,众人也加入。 欧阳梅回来时脸上换了新妆。我说:”办过交接手续,这个公司的总部,马上迁往上海,总经理还是欧阳梅小姐。”她的人愣了一下,欢呼雀跃,我的人也凑热闹鼓掌。 我接着说:”为了不影响欧阳小姐的威信和公司运作的延续,这一次合作,暂时不向外界透露。”欧阳梅很意外地看我。 大事已定,少不了庆贺一番。安排好人事,分配了接收任务,我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欧阳梅叫我搬去总公司办公,我乐意留在酒店,反正待不了多久了。 坐在酒店房间里,又一次想给王一州打电话。这些天,我甚至求助日语翻译,还是问不出王一州的消息。 李启明和老吴静悄悄来到我面前,表情鬼祟。 ”又有什么事,闯祸啦?”我双脚习惯地搭上桌面。老吴只是笑,望李启明。李启明支吾道:”不是的,文哥,这个节骨眼上,哪、哪可能再闯祸?我们是想啊,那个问问,我们俩的年薪之类的,嘿嘿。”0164 我叼一支烟,逗他们说:”老叶是留学生,有mb学位,你们俩不过本科,连个职称也没有,看在跟随我多年的份上,凑合参照老叶的年薪吧!”两个傢伙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要知道,他们在广告公司有大笔分红。尤其李启明,我一直当合伙人优待。去年一年,收入比叶绍成的年薪高三倍不止。 ”不过呢!”我点燃烟说,”你们是副总经理,一个管财务,一个管人事,如果不进董事会,老子势单力簿,吵架都没人帮嘴。” ”对对对!”李启明颤抖地说,”文哥,给我们一两个百分点,开董事会我们帮你咬人。”我说:”你们俩只要一两个百分点?”李启明张嘴不敢说话了,老吴忙说:”领导定、领导定,给多少我们都没意见。”我说:”太少也不好,图个吉利,六六大顺,你们俩平分六个百分点吧!”李启明尖叫出声,和老吴连连击掌。 看他们狂喜的模样,我却很不是滋味,嘆道:”你们高兴啦!马上可以去上海风风光光,老子还得守住这里的小庙。听着,到上海以后,跟老叶、马之君搞好关系,最好和他们成哥儿们。管好钱,拉拢住这两人,我们就不会处于被动。”我把今后的工作和他们讲了一下,打发他们走。 ”文哥,”李启明走到门边转头,”本来,我、我不该问,可是还是忍不住,你、你干吗不去上海?你、你好像害怕什么?” 这一问,我想起要去孙市长家做客,拍桌大叫:”怕什么?老子怕死!”老吴急忙把李启明拉出门。 过了好久,给王一州打电话,还是传来一大堆听不懂的鬼子话。 广告公司添了新客户,每个人都很忙,不过没多少事找我,大概我说过我不插手,大壮和会长也知趣。处理完一些该我处理的事,坐上吧檯喝酒。
第160页 老子是一家大公司的主人了。 合作进展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得多,也顺利得多。尤其是,以往趾高气扬的欧阳梅,如今在我面前百依百顺。每每想起,胜过任何下酒菜。 兴奋过后,李启明的问题响在耳边。 ”我害怕什么?”横下心拍屁股离开,到上海风光去,将会有什么后果?刘卫红母子曝光是肯定的了,还有呢?小辫着实不少,随便揪哪一根,都让老子难得安宁。更别说查起资金来源,眼前的一切,可能竹篮打水。王一州说得对,戒急用忍,只是那得忍耐到牛年马月?孙市长年富力强,再干二十年高官不成问题0165 。忍耐算什么办法?二十年后,老子五十多了,能否活那么长谁敢肯定。难道一辈子註定当一只狗吗?即使表面上的,也非常窝囊。 端起酒杯,居然是空的!我气恼地摔到墙上,破碎的声音十分动听。 ”哎哟喂!”方姐闻声进门,”领导,你怎么啦?一瓶酒喝光了。”我笑道:”是吗?我还能喝。”另抓一酒瓶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下大半,然后,手一扬酒瓶击中冷气柜。 去学校路上,我问阿胜:”昨天我喝多了,公司看热闹的人不少吧?”阿胜说:”哪个王八蛋敢来看?我背你出来没人露头。对啦,嫂子来过电话,问你昨天干吗不去上课?”我说:”你没说我喝多了吧?”他说:”我说你不舒服,睡下了。”我骂道:”笨蛋,以后还有这种电话,就说我喝多了。”女人口头上不喜欢你喝多,但她不在时,宁可你天天醉。0166 向钟校长解释完缺课原因,上课铃响了,进教室引来学生们一阵欢呼。我说:”等我说完,你们再欢呼不迟,别骂我就好了,今天语法测验!”下面马上传一阵嘘声。 我当学生时也最讨厌语法,像汉语一样,全国人民都会讲,如果问起为什么要这样讲这句那句,有多少个人能解释得清?看着他们愁眉苦脸,我有些同情。这是艷艷特意传真来的题目,不敢有违。 快下课时,发现珊珊在睡觉,我走过去看,测验一题没做,推了她一下,她眼睛不开说:”别吵嘛,人家还想睡。” 我问了儿个和她要好的学生,没人愿意出卖她。我恼火说:”不讲清楚,谁都别想下课!”谁知这一招也不灵,下课后,教室里比上课还要安静。 下一节课的老师来了,我不得不离开,经过后门时,有个小纸团滚到我脚边。回到车上,打开看,上面写,”宋珊珊昨晚没回宿舍。”这丫头有问题了。 从没进过市政府大院,一是没必要,二是没被邀请,再加上即使想进去逛逛,武警战士也不准,所以我有时甚至忘了存在这么个地方。 把车开到市政府大门的岗哨前,武警战士可不管你开的是什么车。好多骑单车的人,问也不问就放行,我的奔驰却给拦住。盘新华拿出一张通行证之类的东西,我总算能够首次光临这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我是司机,盘新华的指引下,来到一幢苏式小楼前,这就是本市新任父母官孙市长的寓所。 ”五十年代苏联专家留下的。”盘新华当起导游,”四十儿年了,还算结实,不过听讲明年要拆,你想参观就得赶快。”我在楼下转了有些时候了,还没见孙市长的影。我说:”这种破玩意有什么可参观的,苏联消失了,它早该寿终正寝。” ”文老弟嫌我家破烂是不是?”孙市长在楼梯口出现,”你想要我住新房也可以,不过,先得借点钱来。”我说:”能做市长的债主一定有趣,就怕你不敢给我机会。”他哈哈大笑,介绍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区长,姓齐,一个是区书记,姓江。 ”听说你家弟妹回娘家去了,我那口子也出差,所以,特意叫你一块来回忆单身汉的日子。” 孙市长带领我们儿个人,到他的餐厅入坐。餐桌上摆的全是家常菜,苦瓜、豆腐、油菜、冷盘和一大碟烧鸭。0167 ”菜是食堂的。”孙市长给大伙斟啤酒,”文老弟,你平时大酒大肉过多,体验一下我们公务员食堂的饭菜,也是不错的。来!大家喝点啤酒,天太热,白酒就不备了。” 我拿着啃到半的鸭掌说:”比我公司的食堂强。”孙市长和我碰杯道:”那你得改善一下员工伙食了。齐区长,我们文老弟的公司,在你们区里,你不知道吗?” 齐区长停下吃喝笑道:”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他们广告公司又贊助老年协会又支持交警,还请劳模去旅游,新闻层出不穷,向我打听文先生的记者,不下十个。有份报告在我包里,准备推选文先生当政协委员呢!” 我差点没给骨头噎死,吐出骨头,涨红脸说:”一定搞错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齐区长仍在笑,”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我被搞得措手不及。 江书记说:”文经理,我观察你的时间更久了,你也不知道吧?你以前可是在我们区开早一轩饮食店?这就对了,街坊们对你口碑不错啊,把一个小小的米粉店办得红红火火,还招了不少下岗工人。可惜你转到齐区长他们那里去了,我们区很需要你这种人才。” 我说:”江书记,早一轩可是以失败告终的,但愿广告公司命运好一点,这还得仰仗齐区长。” ”你那个不叫失败。”齐区长口气很认真,”没有你的早一轩,就没有现在的又一春。江书记昨天跟我谈到这件事,你给他那个区,带来一种饮食业的模式,这种模式,以前只有外国人敢做,你兴了头。你的失败并不代表这种模式的失败,这种模式是可行的,活跃了经济,解决了好多的就业。”
第161页 我糊涂了,怎么拿我当话题?孙市长说:”文老弟这个例子,说明一个问题。以前,听到的总是农村的能人,忽略了城市里也需要能人,特别现在下岗工人日渐增多的情况下,和当年农村刚刚分田到户时,农民们迷失方向一个样。我们也要挖掘城里的能人,给下岗工人们带头引路。哈!怎么搞的?讲来讲去变成开会了,职业病,职业病。文老弟,干一杯,你这个政协委员,以后要好好给我出谋划策的哦!”听他的话,我好像已经是政协委员了。 我求救般望盘新华。盘新华随即说:”老文当政协委员最适合不过,他学政治出身的,总算有用武之地了。”他妈的,他也不是好东西,这不明摆着拉我下水吗?想到当政协委员又不是什么坏事,”拉下水”不能自圆其说。这样一来,0168 老子这条狗换了个位置,从后台跑到前台汪汪叫。 不想说话,专注开车。盘新华笑嘻嘻说:”当政协委员同样逍遥,别像死老娘一样,好多人出钱买也买不到,有这个身份警察都怕你三分呢!餵!我不是叫你随便去狂嫖滥赌啊。”他的话有几分道理,管他呢,反正对我没什么害处,就当人家开会嫌人少,拉我去充数。 ”你去哪儿?好像很久没看见你老婆和女儿了?”我有意换话题。 盘新华笑笑说:”出差。”我鼓起勇气说:”出国吧?”他也不在意,点上一支烟:”王一州什么也不瞒你,餵!你怎么不带艷艷出去玩一玩?”我说:”她捨不得她那两个宝贝。我想不通,你们这种身份的家属出国,别人没个议论?”我实在想问个明白。0169 盘新华让烟圈从口中一点点冒出,说:”小孩和别的家属出去谁有闲心管你?老婆自然是不能随便移民。不过,孙夫人在旅游局,我老婆在外贸局,工作需要嘛,有什么大惊小怪?” 我说:”你们不如干脆把老婆调到使馆去。”他大笑,”过两天去潜水好不好?该放松放松了!” 我一点也不敢放松,孙市长家宴后,更有一种紧迫感。 李启明儿人,夜以继日开始接收。欧阳梅公司的经营情况,比我想像的要好。看完各类报表,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让欧阳梅继续当总经理没有错,她爱做”女强人”,由她去做好了,反正我不会娶她。近来,我睡不着觉,还是为王一州。这小子继续杳无音讯,如果死了,我无所谓,问题是活着的话,会产生许多变数。 来酒店有好一会了,各人视而不见,我清清嗓大声叫:”起立!” 李启明吃了一惊,把桌上堆成小山的帐本碰得撒落满地,老吴也站了起来,手上拿着滑鼠。叶绍成和小尤笑望我,我说:”今晚我请客,地点你们挑。”小尤叫道:”太棒了!去皇庄,你说由我们挑的,不准赖。” 门外有人说:”董事长请客,有我们的份吗?”欧阳梅推着马之君进门。我笑道:”你不怕我酒后非礼你?”她不示弱道:”想非礼也行,把你的董事长宝座交出来。”众人大笑,欢欢喜喜出门。 小尤第一次进”皇庄”,下车把那个印度人看得傻笑。进包厢又把”皇庄”精美的餐纸收了一包,李启明儿人开玩笑,将酒杯、筷子、汤勺往她包里塞。我对”皇庄”已失去好感,唯一觉得特殊的,是向东死在此处。趁他们嬉闹,独自到向东死去的包厢待儿分钟,能死在这里也不错,不知道我将来会死在哪儿? 欧阳梅兴致极高,操起杯酒说:”今天我要当个女酒鬼,首先和董事长干三杯。”我没和她喝过,也不拒绝,三杯过后她面不改色,商场女人想必都精于此道,不然怎么称得上”女强人”? 我说:”跟我干不够,你不能亏待这些部下。”她说:”这些可是你的人,不怕我拉拢人心?”我笑道:”你向他们施展美人计,我巴不得。”她笑打了我一下。 小尤也来敬酒,我说:”想不想做总经理一样的女强人?”小尤说:”想啊,怎么不想?领导,如果你和总经理是夫妻就好了。”我说:”乱点鸳鸯,男强0170 人配女强人,我们不成强盗公司了?”小尤认真地说:”你不是男强人,总经理是女强人倒是真的。”我说:”这就奇怪了,她可得听我的。”小尤说:”你像我们的班主任,总经理是女班长。”我愣了愣,哈哈大笑,这话有些道理。 李启明和老吴使坏,往啤酒里掺白酒,欧阳梅被灌得有些醉意,口中嚷道:”你们儿个,每人敬董事长三杯!不听我的,到上海有你们好看,那时想伸冤,董事长也不在。”这女人发起泼来,李启明儿个怕了,一个个举杯又不敢递过来 我不想让她难下台,抢过杯全喝了,好在是啤酒。我自然也不放过她,倒了两大杯茅台说:”来,为我们伟大的合作。”她也说:”对!伟大的合作。”喝完杯掉桌上,人滑地下,我装没看见。 叶绍成说:”领导,我送她吧。小尤,你也来。”只有他能送了。李启明和马之君醉得在用上海话攀亲戚,老吴歪头靠椅子上睡觉,嘴张得老大。我也有些头晕,叫来酒店的人把三个醉鬼送上了计程车。 到停车场取车时,碰上陶洁。 ”文老闆。”陶洁挽一个高大的男人走来,”你还是那么潇洒,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我当初差点迷上你呢!”
第162页 我望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说:”没被你迷上是幸运的,我胆子小得很。”她咯咯笑:”你那位朋友可能流落街头了,打电报给我,叫你寄钱给他。你连地址都没给他,也不想管他了,是吧?不过,电报我还是交给你,你看着办,不关我事。”她塞给我一张纸,搂着男人扬长而去。 我看着电报发呆,哪是我不给王一州地址,这王八蛋才没有闲心记我的地址。打电话我的手机换号了,公司我又叫方姐不接,他只好找陶洁。看完电报,我忍不住在车里大笑,活该他流落街头。 开车上路,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王一州当年何等风光,前呼后拥,一掷万金。如今,可能正处于饥寒交迫之中,没准此时睡在东京的某个垃圾桶里。他比我不更厉害吗?不行,老子也要开熘。盘新华、孙市长他们都在为自己找后路,老子也不能在这个是非之地待下去了。 儿子和陈姨大概睡了,刘卫红看电视等我。我坐下,她拿来甲鱼汤。喝完汤我说:”过段时间,我要离开这里了。” 刘卫红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关掉电视说:”你不离开才怪呢,艷艷回来啦?0171 ”我摇头说:”不是她回来,她也要走,我是说,我要搬家去上海,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你们再走。”这回她听明白了,睁大眼看我。 ”你是说你不要我们了?”刘卫红把遥控器打落在地,尖声大叫,”不行!你、你我不许你走!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 我搂着她的肩说:”没说不管你们,钱你不用愁,过两年,看情况我会回来找你们的。”她摇头挣脱我说:”过两年?说得好听,我不要钱!你、你、你就这么狠心!明明这么大了,懂事了,你捨得扔下他不管。不行,我叫明明起来,让他和你说!”我拉住她,她扑到我怀里大哭,”你是嫌我老了,你有钱了,想找年轻的是不是?我又不怪你呜你不为我想,想想明明,他没有你怎么办?呜你就这么狠心吗?”0172 我他妈真蠢,早该跟他们一刀两断,弄成这样纠缠不清,如何是好?话说回来,我真捨得扔下儿子?别说儿子,就是怀里这个女人,也不敢说对她无动于衷。只是如果不下狠心会有什么后果? 心灰意懒地把刘卫红推开,起身出门,她的哭声我进电梯还听得见。 空荡荡的家里,我踢掉皮鞋,落地时传来很大的回音,光脚丫进卧室倒在床上,酒精帮忙,不然真难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在做爱,一遍遍吻着女人的身子,咬着两只娇嫩欲滴的乳房,在女人的笑声中进入她身体。我凶狠地撞击着,不断地变换姿势。像一匹马随着她跳动,跳啊,跳啊 谁在跟我做爱?睁开眼,艷艷的俏脸近在咫尺。 ”怎么是你?”我惊呼坐起。艷艷推倒我,”不是我应该是谁?从实招来!”我拍拍胸道:”以为做梦呢!”她打了我一掌,响声清脆。”做梦还这么疯,我遍体鳞伤了。”她光洁的身子上有不少红点,我又在上面吻。 ”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我问道。艷艷在我屁股上打了一下,”回来早不好呀!就想检查看你乖不乖。”她调皮娇俏的样子,让我受不了,一把搂住,搂得很紧。 ”怎么啦?怕我跑了呀,好好,我不该去这么久,给你吃奶奶好不好?”艷艷笑嘻嘻地把乳头塞我口中。我说:”先别闹,我有要紧事跟你讲。”她不情愿地滚到一边说:”什么事呀!这么神秘,一定不是好事。”我说:”你搬回上海去好不好?我们在那边有房子了,照顾小人儿方便,你不用跑” ”你说什么呀?”艷艷打断我叫道,”无缘无故的,我才买学校的股份呢。哦!你真和欧阳梅发生什么了?我碍手碍脚是不是?”我长嘆一声说:”想哪儿去了,记得早一轩破产,我又没来由被打得九死一生吗?”不告诉她不行的了。 从向东惨死讲起,到我因为捐款建向东小学挨打,罗征找我谈话,公司里的大壮,孙市长和盘新华的春宫照,以及他们如何叫我去当包打听,我糊里胡涂当上政协委员等等。只是和欧阳梅的合作没有勇气提。 艷艷蜷进我怀里,又是惊奇又是恐惧、愤怒。我最后说:”你先走,等他们对我没有戒心,我马上开熘。”昨晚从儿子家回来的路上,我已想好,一走了之的话,孙市长绝不会放过我,艷艷在家买房的事,已不是秘密,说她方便照顾小人儿,顺理成章。 ”m86u!”艷艷半晌才出声,用英语惊叫,”怎么像电影情节一样0173 ,太可怕了!” 我嘆道:”我也怀疑不是真的,可身上的伤痕还在,又不是电影。”她说:”餵,我们把那八万美元和佳美拿去交给罗征,兴许没事?”我说:”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想都不要这样想,上回,我只是想了一下,人家差点要我的命。”她浑身颤抖,”那、那我明天就去辞职,可你一个人留下,我怎么放心?”我搂住她说:”不怕,我一个人才有理由熘,交通也方便,每个月回去儿次没人说什么。”她轻抚我身上的伤痕流泪道:”可怜的老公。” 接收工作终于完成,李启明和马之君儿天前已先去上海打前站,余下的人今天也上路了,我去机场送行。 ”我把丑话讲在前头。”欧阳梅像跟我撒娇,”这么大的公司,我也没管过,有事你可得马上去。餵!你到底守在这里干吗?”
第163页 我说:”怎么变得这么胆小啦?女强人的风格哪去了?天塌了有我顶着,怕什么?我在这里还有一点小事处理,你一有招唤,我马上到。”她温柔地对我笑道:”命中注定有你这个克星。对了,这是公司的乡间别墅,想卖掉的,还没人买,你看着办吧!”她又交待这边公司我有空也去看看,昂然步入机场。我也叮嘱了老吴和叶绍成儿句。 离开机场路上,阿胜问道:”文哥,欧阳小姐全公司搬走啦?怎么老吴和他们一起?”今天赶时间,忘记支开他,叫他坐车里等的,还是让他看见老吴。我说:”你问这个干吗?”他不敢说话了。 想想瞒着他不方便,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也去上海,你跟不跟我去?”他说:”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你要去,我自然也去,上海和这里差不多。餵,文哥,我见嫂子这两天收拾东西,真的去上海呀?”我说:”我一时走不了,你嫂子先去。不过,刚才你见到的事,别跟你嫂子讲,和公司的人也不要提。”他点头说:”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笑骂道:”他妈的,整天看盗版碟,还捡到不少话了。” 回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看见大壮从”佳美”车出来,这辆车现在是他的座驾,他把车门关得很响。会长也钻出他的”捷达”,关门的声音还要大。两人下车就吵,没留意到我,停车场回音好,他们的声音大得我听不清。 电梯来了,我故意从他们中间穿过,两人惊讶地望我,随即又争着要开口。我大声说:”到我办公室再讲!”电梯里,两人默默地盯着楼层显示,阿胜直发0174 笑。 方姐拿来一个大邮包说:”领导,你老家寄来的,挺沉的呢!没准是什么宝贝。”我心情不错,笑道:”宝贝?我担心是邮包炸弹呢!”方姐和阿胜笑起来,大壮和会长也陪着干笑儿声,马上又怒目相对。 我坐到椅子上,不理那两人。慢吞吞看邮包,打开后,知道是孔志军寄来的失学儿童材料。对方姐说:”你拿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弄虚作假,就照地址寄钱0175 点上一支烟,我望站我面前的两个人说:”有不共戴天之仇呀?说吧,什么事?要不要我每人发一把枪,给你们决斗?” 两人同时开腔,各不相让,说了半天我也听不明白,只听出是为什么歌星拍片的事。我拍桌大叫道:”一个一个来!他妈的,这样你们讲到天黑,我也听不进。”两人对望一眼,会长让步,坐到沙发去。 ”领导,”大壮说,”我们做矿泉水广告,会长非要请上回来的那个歌星,什么美美,你还记得吧?片酬开口就是一百万,会长居然要跟人家签约,我怎么说他也不听。”这可是大手笔,我丢给他们做才不知道。 会长说:”领导,你也没忘吧,美美跟我们是有协议的,说好以后为我们公司拍片只收市价的一半。客户指定要当红明星,这个女孩现在如日中天,别人请,少说得二百万,我按以前协议,已经压下一半了。” 大壮说:”客户一共出三百万,你一下占去一百万,还少吗?剩下那么多事怎么做?报纸牌面、街头广告栏、还有贊助省大学生运动会,不花钱啦?”会长说:”那些花得了儿个钱?领导也说要胆子大一点,搞个大手笔出来,你这个小器鬼,尽来斤斤计较,这样怎么做?” 大壮叫道:”你少拿领导的话压人!你抬高制作成本,这样你和设计室有利可图。上次拍片就是例子,公司赚的没你多,这一回,你又想大捞一把,是不是 会长气得哇哇叫:”好好好!我一分分让你算,就是一分钱不赚,也要做给你看,免得你总是狗眼看人低!” ”你骂谁!”大壮不示弱,”让我揭穿如意算盘就骂人,凶什么?我才不怕你!”两人又变得剑拔弩张。 我用火机敲桌面说:”暂停一下好不好?既然这单广告让公司两个负责人闹不团结,只有这样啦。方姐!你进来,帮我打电话给饮料公司的雷总,说他们的矿泉水广告我们不做了,违约金照给!”方姐转身要出去,两人急忙把她拦住。 大壮说:”领导,我没说不让他请,只是觉得价钱高了点,和他商量一下而已,就是说话太大声了,是不是?会长。”会长点头笑道:”领导别这样吓我们,我还等做完这单,要钱娶媳妇呢!我们不吵好吗?”这单广告他们每人收入不止十万,我知道他们会肉痛。 ”真的不吵啦?”我存心逗他们,”握握手,拥抱一次给我看看。”两人都0176 恨不得揍对方一顿,又不得不照我说的做。他妈的,钱的力量真伟大。我哈哈大笑,两人点头哈腰地退出去了。 方姐笑得合不拢嘴,擦了把眼泪说:”领导真是领导,一句话让他们不敢吵,昨天闹了一天,谁劝也不听。哦!你给的东西我看过了,可能不会有假吧?户口和学生父母身份证复印件都在,还有学校证明。就是钱不少呢!要十儿万!” 我说:”照寄吧!记得问学校要正式发票,孔志军这小子敢蒙我,我叫他好看,量他也没这个胆子!”方姐定定望我好一会才走。 给这两个傢伙一闹,在办公室坐不住了,没到午饭时间,想起那幢乡间别墅,叫上阿胜又出去。 以前,欧阳梅提过这幢别墅,说是一对吸毒夫妻两百万卖给她们公司。不过,老吴清算她们资产时,上面标的是五百万,我懒得跟她计较。带阿胜实地一看,感觉她的报价一点不算过分。这是一幢带有游泳池和小花园的三层别墅,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内装修取材高档,各种设备一应俱全。我拿手机要拨家里的电话,转念又放下。艷艷看过后,恐怕不愿再走,那就麻烦了。而且,还得连根带须全盘托出。
第164页 别墅里带有私人卫星电视接收器,阿胜打开电视哪都不去了。我各房间看了一遍,又去看车库。两间车库中的一间,停着一部奔驰跑车。车钥匙没取下,是以前欧阳梅开的,没告诉艷艷非常明智。 登上顶楼阳台四处望,周围绿树成荫,青草悠悠,整个小区绿化面积很大,而且只有十儿幢别墅,保安随处可见,真是个安全舒适的地方。不禁想起王一州这个流浪汉,钱寄出去半月了,还是没个音讯,不会是钱还没到他已饿死或者冻死了吧?真那样的话,实在对不起了,老子只好独享这只大苹果。到上海滩奢侈风光不说,首先带艷艷周游列国一趟。 正在憧憬将来,手机响,艷艷的声音带火:”你上哪儿去啦,公司也不在? 艷艷的家当没收拾清楚,我进门她就嚷:”我过两天要走了,你还有心思去跟老头下棋?”我不敢顶嘴,回头对阿胜说:”看什么看!快帮你嫂子。” 珊珊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阿胜叫她儿声,她不理不睬。我笑道:”鬼丫头,是不是现在流行生气?”她眼珠转动儿下,拉我到身边坐,撒娇道:”好姐夫,你帮我和姐姐讲,让我留下好不好嘛,我一定乖乖的。”0177 艷艷在卧房里听见,大叫道:”没商量的!不骂你姐夫乱给你钱,算他命好,他敢帮你说话?快高考了,半夜跑去蹦迪,好大的胆子,有理由留下?”珊珊嘟哝道:”老家那种小中学,我可考不上大学!” ”小中学?”艷艷说,”我就在那里读的,还不是照样考上啦?回去让你爸妈管你,考不上是你的事,十九岁了,怕你还小呀?”珊珊只好灰熘熘去收拾她的东西。 我走进卧房问道:”你回去也去镇中学上课?”艷艷没好气说:”幸好人家要我,不上课你叫我干吗?天天像孟姜女一样想你呀?”一人走她极不情愿。我踢上门说:”你怕是生离死别呀!我每月争取回去陪你十五天,不是有个时髦的名词叫,空中飞人,吗?最好别碰上飞机失事。”0178 艷艷扬起手没打下,就势偎进我怀里说:”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千万别和人家硬来,我们斗不过的,啊!你不也说富不和官斗吗?我不在身边,最担心你乱冲动。我和小人们天天盼你,要你完完整整的。”她的眼泪又把我的眼泪带出来 原本也想送她,顺便看看那边公司和小人儿们。害怕王一州这傢伙回来找不到我,惹出什么麻烦就糟了,只好藉口公司事忙让她一人先走。 ”来这里一晃五年,如今说走就走,真有点恋恋不捨。唉!毕竟不是我的家。”艷艷在登机入口大声感慨。我笑道:”好啦、好啦,感情这么丰富,上飞机可以写诗了。”珊珊说:”姐夫,我考完高考就来看你,好不好嘛?”我说:”省省吧!来看某个男生才是真的,想害我挨骂。”她嘟着嘴跟在艷艷身后走进入 虽说送走爱妻,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文哥,去哪儿?”阿胜问。我说:”去公园!”在公园的老人堆中找出徐老头,摆开棋子,下得天昏地暗。 我成了政协委员,艷艷走的第二天选上的。为此我不但请孙市长和盘新华到劳剑的地下餐厅吃了一顿,还请全公司的人上了一次”皇庄”。当政协委员多了个去处,经常出入区政协的礼堂。 李启明他们到上海后,不时有电话传真汇报,虽说问题不少,还用不着亲自去处理。我最心焦的是王一州,梦里曾见他被警察抓住,指证我帮他销赃。问过儿次陶洁,都是一问三不知,我很怕。 对刘卫红我不冷不热,艷艷走后,本可以像夫妻一样和她生活,但我避免这样。以前的错不能再犯了,我两三天去一次,连儿子也有意疏远。 艷艷天天儿次电话,小人儿们学会跟妈妈抢话筒,我很喜欢和他们”交谈”。但因为王一州,不敢去上海,我跟艷艷讲,刚进政协,要表现积极给别人看。 一个月很快过去,除了偶尔陪孙市长、盘新华去玩玩高尔夫和网球。我每天都是喝茶、钓鱼、下棋,或去书店白看书,晚上不去儿子家就在家和台湾的网友对骂。徐老头说,我可以加入老年协会了。当然办公室我是去的,欧阳梅留下的公司也不时过问。 ”领导,区政府的电话。”方姐在门外叫。我放下报纸抓起话筒。 ”文经理吗?”是齐区长。”我们招集一些个体企业的业主,一起讨论安置0179 区里下岗工人的事,想请你也来参加,有空吗?”我说:”父母大人招见,没空也要去。”我确实是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好一点。 区政府会议室里人不少,其中有儿个是我的客户。没跟谁打招呼,故意坐在门边,想等齐区长见过我,然后方便离开。没想到齐区长不上主席台,挨着我坐,我暗自叫苦。 人来得差不多了,齐区长站起身说:”各位是本区的成功人士,我知道大家很忙,可你们为什么忙呢?对,为赚钱,可赚钱干什么呢?没错,是拿来花的。花钱就有学问了,你们花钱在衣食住行,或者是休闲娱乐,这就牵涉到各行各业,其实无形中是在为各行各业作贡献。所以,也可以说,你们赚钱是为了整个社会。既然如此,大家惠于社会,同样也靠社会生存,出现了社会问题,当然需要你们这些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共同协商解决。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和大家讨论下岗职工再就业的事。” 一个戴大钻戒的人说:”齐区长,上回号召我们捐款搞报亭和旅游人力车,是不是钱不够,还要捐?”众人全起闹,小云和我讲过,我们公司也捐了一笔。
第165页 齐区长说:”大家静静,正是为这件事,区里拿了大家的钱,要给大家有个交待,报亭和人力车都买了,却没人愿意承包,你们都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特意请你们出个主意。”这下更热闹,人人成了诸葛亮。 有人干脆大骂下岗职工,有事不干,让他们饿死好了。多数人还是出主意,有说用行政命令强迫他们干,有说不如不要承包金,他们干多少就算多少。有说把报亭和人力车白送好了,反正是大家捐的。还有人号召在座的每天买十份报纸,坐五次人力车,以做表率。总之主意越来越古怪。我听了一会,想到别的事去 ”请大家静一静!”齐区长拍掌大声说,”大家的主意都不错,今天我在座的有一个人,他是我们区的政协委员,他的广告公司以点子多出名,大家不少人也认识他,就是坐我身边的文经理。” 我如梦方醒,起身向众人点头。 齐区长说:”文经理,看你一言不发,一定是胸有成竹了,请给大家说说。”我只好说:”我也没什么主意,不过,我觉得下岗职工不是不想干,是面子上过不去,卖报的,蹬三轮的,名头都不好听。如果能解决这一点,就怕没这么多给他们干了。”0180 ”有道理!”齐区长说,”有些还是堂堂国企干部呢,成了卖报的,蹬三轮的,的确让人转不过弯来,我们中国人就爱面子。” 这时有个声音说:”文经理到底有什么妙计,还没说呢,他们爱面子谁不知道?”声音很熟悉,原来是劳剑这王八蛋,众人给他这么一说都嬉笑不止。 我说:”不用什么妙计,如果能换个说法,不说是搞承包,就说区里有个公司招工,这样他们可能容易接受。” 众人不解,齐区长点头说:”没错!成立一个集体公司,这样一来,他们觉得又回到以前了,有个单位做依靠,名头也好听,公司员工嘛,就这么做。谢谢各位,文经理也是听了大家的主意总结出来的,这是集体的智慧。是不是,文经理?” 我笑着点头。普通人和当官的区别是,我们讨好一两个人不困难,而当官的轻而易举就能讨好大众。 齐区长送我到停车场,握手告别。停车场上,开会的那群活宝正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挤进去,竟是阿胜这愣头青在打一个人,我急忙把他拖开,被打的人口鼻流血,躺在地上。 刚要问阿胜怎么一回事,劳剑冲进人群朝躺地上的人踢了一脚,骂道:”他妈的!胆子不小,敢在区政府打架,还不给我起来?”我推了一把阿胜,让他先走。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我走近问劳剑,被打的是他的司机。 ”死不了他。”劳剑递给我一支烟,”文兄今天是语惊四座啊!”他指着围观的人,”你看,等着认识你的人这么多,他们以后是唯你马首是瞻了。”与会的人拥过来和我换名片,我耐着性子应付,名片用完他们才散。 劳剑笑道:”真佩服文兄,又是市长红人,又是区长的新宠,以后我也得要文兄罩着点。”我看见他那只假眼就有气,冷冷说:”你是市长的侄儿,我和市长兄弟相称,自然会照顾你的。”他用真眼瞪我一下,快步上了他的宝马车。 ”为什么打架?”我坐进车问。阿胜发动车,恨恨地说:”他妈的,那小子的司机说,打过你两次!文哥,我哪咽得下这口鸟气呀?我明天叫上儿个保安,收拾姓劳那狗日的。” 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你懂个屁!我挨他打过,你没面子啦?别跟我干好了,老子就喜欢给人打!”我觉得旧伤又痛起来。0181 0182 刘卫红上夜班,趁儿子睡,和陈姨偷情。床头的手机响个不停,伸手想关掉,发现是陶洁来电。这么晚了,难道是王一州有音讯?我从陈姨火热的身躯里退出,到客厅接电话。 ”文老闆!”陶洁尖叫,”你朋友在我家赖着不走,我叫人把他打死算了!”说完挂了电话。这小子也该露头了,想到陶洁那个高大的男友,王一州非吃亏不可。我飞快穿好衣服,叫上阿胜,往陶洁别墅去。 按了长时间的门铃,陶洁嚷嚷着开门,”你再不来,我报警啦!快把那条死狗拖走,别脏了我的家。”我真想问她,你的家怎么来的? 和阿胜走进客厅,陶洁男友光膀子看我,没见王一州。 ”人呢?”我转头问陶洁。她男友答道:”人没有,狗这里有一条,你要不要?”说着往沙发底踢了一脚。沙发底这么小的空间,竟能钻下一个人? 我叫阿胜:”把沙发掀了!”阿胜掀开沙发,我低头看,一股酒味袭来,是王一州。蓬头垢面的,身上有不少血迹。拿纸巾擦擦他的口鼻,呼吸很正常。我拍了一掌阿胜,喊道:”看什么看?把王总抱车上去。”阿胜一把抱起,跑着出去。 我一言不发,跟后向大门走。陶洁手叉腰挡住去路,把一张纸放我眼前说:”人可以带走,这个怎么解决?上面说是要你给的呀!”我仔细看,是王一州的亲笔,什么青春损失费,文革代给云云,还盖有手印。 ”好!”我寻思着不能把事闹大,点头答应,”钱我帮他给,有个条件,叫你男友过来!”陶洁男友走到我身前说:”什么事、什么事?”我二话不说,朝他下阴就是一脚,他惨叫倒下,我在他脸上又踢了两脚,见血才停。对陶洁说:”条件满足了,明天到我办公室去。不过,别带上这个吃软饭的。”
第166页 陶洁惊恐得说不出话。阿胜问:”文哥,要不要再补儿下?”我摇头。 叫阿胜把车开去别墅,王一州不像是被打晕,像是醉得不省人事。我交待阿胜留在别墅照看,自己开车回儿子家,和陈姨把没完的事干完。 王一州归来,我的心情骤然而开,可如何安排他又是件棘手的事。去上海不行,在这里也不好,这小子不安分,在哪他都要惹出点事端来。早上醒来考虑这件事,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把他杀了,只有当保姆看着他。 刘卫红刚下班,洗澡出来向我大抛媚眼,昨晚和陈姨有过一手,我当没看见,教儿子讲了儿句英语就出门。在银行等了一个多小时,拿到陶洁索要的赎金。0183 回家换衣服时,从酒柜里找出以前盘新华送我的雪茄,开车去别墅。 阿胜正在看他中意的黄色电视,王一州已经起床,他果然没伤着什么,生龙活虎地在游泳。我拿条干毛巾站到泳池边,他游过来上岸,双眼像大熊猫。 ”操他娘的!”王一州边擦身子边骂,”四十岁还栽女人手里,该打、该打!那王八蛋是她妍头吧?他妈的,专打脸,老子要戴墨镜上街了。” 我坐到草地上,笑道:”你想人家打你的臭屁股呀?你不是有保镖吗?” 王一州骂得更大声了,”鬼子岳父不是人!离婚一个子儿不给,把老子踢出门。老子沦落街头,碰上好心人才没饿死。餵!你寄给我多少钱?是你寄的吧,陶洁那婊子是不会寄的,她巴不得我死快点。”他也仰面躺下。 ”正想问你呢。”我没好气说,”寄一万美元,你回来还像个盲流。” 王一州蹦了起来,发呆地站了一会,省悟道:”对呀!他妈的,我说那家人好心呢,原来鬼子全是狼心狗肺,就给老子一张到香港的机票和五十美元,早知道叫你把钱寄到使馆去。” 我从包里拿出雪茄,摇头说:”报应!你害日本人,人家也害你一回。” 王一州夺过雪茄,飞快点燃一支,贪婪地吸了儿大口,接着说:”到了香港,以前认识的王八蛋,谁也不认识老子了,老子只好在街上讨了十儿天钱,凑足一张火车票。他奶奶的,想起来真够刺激的,是不是?堂堂亿万富翁在街上讨钱,滑不滑稽?”他哈哈大笑,只是不大像他以前标志的那种。 和王一州在别墅周围走了一圈,他连连称赞:”地方不错,又清静又舒适,你小子有点眼光,怎么没见你搬来住?” 我故意说:”特意留给你的,你不中意?”从他眼里能看见一点激动的色彩,他低头吸了儿口雪茄说:”他妈的,怎么说还是老子英明、厉害、有眼光,没看错你,不然老子死无葬身之地了。”够阿g的,不愧是博士。 我把陶洁勒索的事说了,他又大嚷:”没有吧!我写过欠条?我一点不知道,下火车太高兴,在路边喝了一瓶二锅头,以为这婊子开怀等我,谁想进去就给一顿打,居然写有欠条?不行!老子要找这个婊子算帐,想要钱?没门!” 我说:”你得了吧,事情闹大,她猜出点什么来,你他妈还想去讨钱呀?”他立即嘻笑道:”忘了现在你是8088,你说了算。行啦!我要和阿胜去买衣服,车库的跑车也是留给我的吧?” 在办公室没坐暖,陶洁翩翩而至,戴着一副时髦的窄框大墨镜,肉感的身体0184 要把紧身衣撑爆,进门满屋皆香。扭着细腰走到酒吧檯边,很自然地倒一杯酒,慢慢品着看我。 ”记得吗?”我笑道,”这个酒吧是你送的,要不要找人给你搬回去?” 陶洁神情冷漠,用纸巾揩嘴唇说:”别拿我和那个变态佬混为一谈,就算是我送的,我也没那么小器。”她摘下墨镜,两眼和王一州一样乌肿。0185 ”这怎么啦?”我奇道,”流行起熊猫眼了,我一早上见到两个。”陶洁低头喝酒不答。我自言自语道:”哦!我懂了,昨晚满足我的条件付出的代价。” ”知道你们男人什么德性了吧?”陶洁翻起白眼,”唉!怨我自己苦命,一个看上我的色,一个看上我的财。文老闆,我问问你,我一点你都看不上吗?” 我摇头苦笑道:”谁说的?只是我没看上你说的那两样,老实讲我很中意你的脑子,可惜你不能卖我。” 陶洁笑得很开心,我把钱给她,她用火机点燃欠条说:”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你上次送钱给我,我猜到王一州一定有不少钱让你保管,我是对他不对你,我们还是朋友。唉,算啦!都不重要了,我要离开这里,免得人财两空。” 我也嘆息说:”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找男人根本用不着财色。”陶洁戴上墨镜,伸出手来,”为你这句话,握一下手。”我送她到电梯才回头。 ”领导,有件事你就是开除我,我也要讲!”方姐站在办公室里。我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严重?你坐下说。”她没坐,嚷道:”有个女职工怀孕了,她想要又不敢要,跟我说明天去做掉。”我哑然失笑,”嘿!关你什么事?没准人家老公不愿要,你管那么宽干吗?”想打发她走,她却说:”不是她老公,她是怕你不要。” ”什么?”我跳起来,”她怕我不要,关我我没跟谁好过呀!天地良心。” 方姐也急了,”你听哪去啦,谁说你和她好过?我是说,她怕怀孕了你开除她。”
第167页 我听明白了,忍俊不禁:”方姐呀!你真是个没文化,怀孕的妇女有法律保护,不能开除的,就算能,我有那么黑心吗?”她竟然说:”难说,启明和老吴还有那五个,你一句话就走人,哪有什么法律?大家现在怕得要死,担心你心情不好又有谁倒霉。唉!我不该带你去食堂的,那五个人昨天还骂我。” 方姐一番话说得我很难过,看她悽苦的样子更是黯然,那个古道热肠的方姐不见了。她带我去食堂,本是想做好事却成了坏事,开除那五个人不过是陪老吴李启明做戏,成了冤大头。我嘆道:”你别诉苦了,如果那五个人没找到工作,叫他们回来吧!免得你蒙受不白之冤。去吧!”没想到公司的人怕我到如此地步,不知是好是坏? 桌面上有儿张请柬,劳剑这小子说得对,那帮大款们真的要跟我套近乎,可0186 惜,老子对宴席早失去兴趣。这些人,不过是看中我身后的市长、区长,也想找棵大树乘凉,让大壮去应付正合适。我叫来大壮,把所有请柬全给他。 ”哟!你在这儿干吗!”我走近认清和徐老头下棋的人是罗征,两人抬头望我。我说:”行呵!老傢伙成抢手货了。”徐老头说:”人家检察官的水平比你高。” 我知道罗征的棋艺,不屑地说:”我让他两只车,他要能逼和我,算他赢。”看清棋盘上的局面又说:”餵!你想讨好他是不是?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还敢去串联闹事,他照样抓你去踢屁股。” 老头直乐,罗征笑说:”我跟徐大爷学两手,你有意见呀?”我说:”学什么学,想学买酒买肉到他家拜师去,这里是我和他的战场。一边去!好好抓你的贪官污吏,哪天心情好,我教你一两招。”罗征也不争辩,微笑起身让位给我。 老头近来上了老年大学,专攻下棋,据说有位老国手常去指点,水平突飞猛进,我和他下起来很吃力。两盘下来,一负一和。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说:”收工、收工!有个偷师学艺的傢伙在旁边,不好发挥,给你老傢伙留份好心情。” 这儿天只顾陪王一州,我想去和刘卫红母子吃餐饭。从公园出来,罗征说:”去我家喝两杯怎么样?我老婆说,感谢你帮她完成任务,要不你请我也行。”我说:”改天吧!今天我有事。”和他一起去取车。 到了停车场,罗征意味深长笑道:”忘记你当了政协委员,是有得忙的。”我停住脚说:”老兄啊!你好像放屁也会拐弯?我到底又做错什么?”他还在笑,拿出烟递一支给我,”不是,我只是见你送艷艷回上海去了,自己却在这里当政协委员,有些奇怪而已。” 我接过烟点燃,狠狠吸一口,长吁道:”又想跟我说那两人,是吧?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过不去?就算向东的死和他们有关,又说明得了什么?一个是全国十佳警察,另一个更不用说,刚当选本市市长。我看他们干得挺好的,凭良心讲,他们的政绩怎样?毛主席还有我文革呢,何必鸡蛋里面挑骨头? ”你这种说法不对头。”罗征沉默了一下,像是有长篇大论。我抢道:”随你怎么想,反正老子没做过助纣为虐的事,以后你也别和我说他们,无聊透顶了!”我大步走向我的车,倒车时,差点撞上他。 和刘卫红像摔跤一样做床上运动,虽然把冷气开到最大,汗水还是湿了大片0187 床单。 ”我后天要去上海。”我靠在床头吸菸。刘卫红说:”你真的要去上海发展?随你便了,如果有心,每月回来看我们儿天,我也不强求。”她也点一支烟。 我说:”你可以另找一个男人,这样下去对你不公平。”她嘆道:”唉!不是没想过。可像我这种年纪的女人,又有孩子,找个好男人谈何容易,大多看上的,肯定是这套房子和你留给儿子的钱。我想通了,你扔下我们,我和陈姨照样守着儿子过。”我有点心软,忍住没做什么承诺。0188 上海公司的问题,渐渐冒出来了。别的我不在乎,我心惊的是内部不团结。据李启明介绍,马之君和叶绍成半个月互不讲话,早前我以为两人会成好朋友呢。艷艷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电话里的声音阴阳怪气,我害怕她做出什么我不敢想的事来。 王一州实在是个包袱,只好把他一起带去。想起这傢伙我腻烦透顶,吩咐他在别墅附近找乐子行了,不要到市中心招摇,以免遇上他以前公司的人。他听是听话了,可不到十天,别墅小区附近,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皮肉市场。 别墅小区的保安认识我和我的车,一打喇叭就放行。这是沾王一州的光,相信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他,有些保安成了妓女经纪人,不时向他推销。 早晨的阳光很温柔,别墅区的空气十分清新,这种环境容易找到好心情。我后悔把王一州安放在这里,留给自己享受多好?阿胜在花园草地上撑起一把阳伞,坐在下边打眈。我的车过时,他一跃而起,给我开车门。我问:”王总起床没有?”他说:”起了,忙着呢!”说完古怪地笑笑。 我进别墅门,没见王一州。拿水喝时,听到楼上面传来那种令人窒息的声音。这小子干事门也不关,我听得不舒服,端水出去。阿胜咧嘴笑,给我拿来报纸 ”阿胜、阿胜!躲哪儿去啦?”王一州在屋里大喊大叫。阿胜起身,他已带出一个胖女人,”他妈的,你躲什么?给你耳濡目染,长长见识,你跑出去干吗?快给她三百块!”阿胜现在是他的司机、保镖兼管家。
第168页 ”讲好一百五的。”阿胜拿出钱夹子。王一州笑道:”服务不错,加倍,要不要试试,胖大姐说免费教你。”阿胜不敢说话,给过钱轰走肥女人。 王一州坐到我身边说:”高胖子晚上请吃饭,有空吗,8088?”我点点头道:”明天我回上海探亲,你也一起去。”他迟疑了一下叫道:”对呀!是该去看看,要不你小子蒙我,我还在这里感激涕零!” 高仕明邀请参加那个要命的集会后,我竟有点怕见他。 王一州从没来过高仕明家,东瞧西望一番后说:”你个死胖子,真会请客,老子风光那时请吃法国大餐,老子成落水狗了,请到你狗窝来。” 高仕明乐哈哈说:”狗比汉奸好,我不准汉奸进门的哦!是不是,老文?” 我没留心他们,盯着他老婆周玉的大肚子说:”你这模样去开庭,原告被告不笑歪了嘴,好像比艷艷那时还大。”周玉打了我一下说:”比你艷艷大你不服0189 呀?我要生个三胞胎,气死你!”我说:”好!那我儿子高兴了,一下有三个老婆。” 周玉又要打,王一州说:”行啦!说这种后代的事,是和我过不去。高胖子,开吃没有,拿什么餵狗?”高仕明说:”就好、就好,你先坐一会儿,周玉,给他倒茶。老文,你帮我,做菜你有两下子。” 进了厨房,高仕明安排我砍白斩鸡,见周玉没跟进来,我说:”你胆够大的,家里有个大肚子法官,还敢去参加那种集会?” 高仕明在炒油菜,完工才答:”我没骂你呢!那晚走了也不打招呼,害得别人怀疑我带进了奸细,你真让我失望。” ”我没你想像的那么激进,”我停下手中刀,”政治是别人的事,老子只当观众。” 高仕明不以为然挥舞着锅铲说:”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关心你,不过,我参加他们,是想把他们引导到法律允许的途径上来,唉!国家经不起折腾了,回头望这一百多年,也就这二十儿年是人过的日子,所以,必须巩固这种日子。他们的观点不错,但太偏激,其实是一种自我排斥的态度。应该像你小子一样,争取去当政协委员、当人大代表。” 我摇头笑道:”我劝你别操那份心了,玩什么都行,就是别玩政治。周玉知道,不跟你离婚才怪!” ”你在我面前装蒜?”高仕明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资助失学儿童,不单是良心发现吧? 我没想到他这样看我,不愿意分辩,一扬刀,斩下鸡头。 ”阿胜,掉头!”王一州在别墅门外大嚷大叫,”这么早我睡不着,回来没去过市中心呢,明天又走,老子要去市中心耍耍。老文,你不去我和阿胜去,不会有事的。” 高仕明设的晚宴,不到九点就散,确实早了点,我只好说:”要去也行,我带去哪儿就去哪儿!”王一州得意地点头:”yg88088!” 我叫阿胜把车开到kn迪吧,至少阿英这个老鸨是熟人。kn那个不男不女的黎老闆扭腰迎来,”哎唷!文老闆,以为你出国了呢,这么久不来看人家,人家怪想你的耶!”王一州在他屁股上摸一把道:”想不想我?我保准让你屁股爽呆了。”黎老闆做出女人的媚状,嗲声说:”占人家便宜,真粗鲁,我才不想你0190 呢,哦!文老闆。”说完又扭着离开,留下的香水味让我连打儿个喷嚏。 王一州朝吧檯打响指道:”拿一瓶c!” 酒保阿威不动,眼睛看我,我点点头,他把酒拿过来,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说:”文大哥,你这位朋友一定是大款,一次要一瓶的人好久没碰上。”我没和他搭腔,阿英出现在我眼前,一次要一瓶的人,她是不会放过的。 ”喝c不要点下酒菜吗?”阿英攀我的肩。王一州马上说:”你是妈咪?我正想点菜,去叫两个又老又丑的过来,快去、快去,等不急了。”阿英没动,白他一眼,对我说:”你这位朋友点的菜够怪的,那种货色,叫他到街边去找。0191 ”去你妈的,什么话?”王一州跳起大骂,”想赶你大爷是不是,你他妈不想混啦?”操起酒瓶要打,阿胜急忙把他抱住,我也夺下酒瓶。阿英说:”老文,你、你带人来砸场子,是不是?别把我逼急了。”我说:”我没那份闲心,你他妈找两个人给他不就得了!”她半信半疑,”好!好!我这就去找,你最好别和我做对头。” 阿英走后,王一州无人可骂,拿阿胜解恨,阿胜不吱声,只是傻笑。他更加不爽:”你他妈是木头呀?我骂你这么多,你要骂还我儿句,懂不懂?笨得像头猪!” 不一会,阿英带来两个小姐,却不老,相貌虽不出众,也不算丑。传说十万美女下江南,看来不信不行。阿英说:”这两个是老娘最次的了,一个月不出台,正打算把她们赶走,要的话五折。”我对王一州说:”我看也差不多,将就点吧!”他摇头说:”不行!老子今晚谁也不要,就要这只老鸡!”他手指阿英。我忙拉住他说:”我们到别处去好不好?今晚包你满意。”这傢伙死活不走。 阿英冷笑道:”好!想拿老娘开心,怕你不成?走!老娘和你玩儿招,让你知道厉害。”竟拉着王一州走,我真想鼓掌相送。这小子确实变态,阿英吸毒吸得像个琵琶鬼,瘦骨粼粼,身上没二两肉,他偏能看上,难怪陶洁抛弃他。
第169页 我交代完大壮和会长,准备去机场。方姐抱一大堆信件进来,”领导,你老家来的,我猜是那些失学儿童写来的感谢信。你先看看?” 我想了一下说:”我不看了,你去抽一个人专门负责写回信,写好后我回来要看。” 方姐又把一包花花绿绿的小鞋放桌上说:”我做了儿双鞋子,你回去给那对宝贝,外面买不着的。”我只好找来一个公文包装上。行李我没带,回家嘛,有什么好带的。 飞机平稳地降落,我叫醒比赛打呼噜的王一州和阿胜。昨晚我先走,阿胜等王一州和阿英过招,不知道等到儿点,上飞机他们倒头就睡。 李启明和老吴早已在等候,秘书小尤给王一州送上一束鲜花,这傢伙马上精神焕发,想和小尤拥抱,我拉他一把才以握手代替。照我的吩咐,李启明租来一部林肯车,王一州是以贵宾的身份在上海露脸,我不想有人刨根问底。 ”我马上回去。”进市区路上我说,”我明天再去公司。你们安排王总住哪儿?”李启明说:”已经订了新锦江。”0192 王一州嚷道:”我不住新锦江,到南京东路去,我要去那一带看看,十儿年前,我老人家还在大光明当黄牛倒票呢!” 李启明问:”王总是上海人?”王一州笑道:”我才不是上海人,那年为去日本到上海来混,什么我没做过?擦皮鞋、倒票、卖假黄带,还去骗些笨女大学生放她们鸽子”他一吹牛没个完,车里笑声不绝。 我坚持自己开车回去,让阿胜继续跟随王一州。李启明开来一部宝马车,说是欧阳梅的配车,她特意给我用。李启明另开一辆车在前头引路,出了上海市区才和我分手。 眼前一排排别墅,和我的郊外别墅比,确实只能算农舍。可麻烦的是,它们儿乎一个模样。车子绕了两圈,还是不敢认哪一幢是我家。我很沮丧,想往家里打电话,又忍住。家都找不到,艷艷一定大大不快,还想给她惊喜?停下车拿出烟,电子钟显示中午一点,早上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如今和妻儿相距咫尺,看来没有必要考虑是否捨弃刘卫红母子了,一天跑两个家也不困难。 抽完一支烟,不再着急,想出了一个辨认家门的办法。发动车,缓缓而行,没走多久,看见一幢楼的阳台上挂满小孩的衣裤,拿出钥匙塞进门锁,大功告成 家里人大概午睡,我蹑手蹑脚走进二楼的主卧室。艷艷和两个小人儿并排躺床上,我端详着她们母子女仨。尤其两个小人儿,两个月不见,他们大得让我怕。在弟弟脸上亲了一下,吵醒了他,姐姐也醒来。四只眼睛望我,两张小嘴同时一扁,随即大哭。他们这种欢迎方式,我最是爱看。 艷艷跳将起来,”在梦里见你搂个女人呢,正想看清楚是哪个妖精。”我抱起小人儿说:”除了你这个妖精,还会有谁?”她说:”昨晚电话里不说一声,也该回来了。把小人儿给我,洗澡去。” 洗澡出来,小人儿们被送走了,迫不及待解艷艷的衣衫。她说:”你脑子里记什么了?回来不挑个时间,起码要明天。”我夸张地瘫倒在床上。不过,即使没有这方面的乐趣,我也高兴回来。 无事可做,早睡早醒,虽然窗帘挡住光线,仍能感觉外面是个好天气。在艷艷的俏脸上无聊地摸来抚去,直到把她弄醒。 ”别吵,这么早,再抱我睡一会。”艷艷撒娇地往我怀里钻。我说:”我要去上海,王一州来了,不陪不好。”她拍床说:”讨厌的王一州,狗汉奸!”我0193 笑着起床穿衣,没想她也下床说:”我也要去,老待在这里,我快成黄脸婆了。 我很快打理完毕,坐下看她穿衣服。我说:”这里虽然交通便利,还是麻烦,昨天从上海出到高速路,差不多用了一小时。”她说:”你有车开呢!我出上海得坐班车,人不满车还不走,去到上海要老半天,我看要买部车在家才行。餵!你出去,看人家穿衣服,不害臊!”她往外推我。女人只喜欢向人展示最美的时候,对老公也一样。 楼下岳母和大舅一家在吃早餐,我也坐过去。听说我们要去上海,多多说:”姐夫,带我坐一次你的18n好不好?我去请假。”我说:”周末再坐吧!我不急走。”珊珊说:”姐夫,这部车是不是留在家里啦?我们想去上海多不方便,我爸整天去挤班车,这么热的天。”大舅说:”别烦你姐夫,你姐夫样样给我配备,我做事有什么意思?在家给他养好啦!”大舅和舅母近来帮镇里工厂推销产品,小有收穫。我说:”车是要有一部在家的,我们今天就是想出去看看。0194 艷艷总算下楼,珊珊大赞她的风采,夸张地叫道:”上海男人会为你疯狂的耶!”不知什么缘故,我从没当面夸过她的美丽,她好像也从不在意。 久没车开,艷艷抢着要开。昨天,她追问车子从何而来,我自然说是租的,她信了。我害怕她嗅到车钥匙上欧阳梅残余的香气,她竟然没察觉。一定是有车开过于兴奋,难以发挥她的敏感。 车到上海郊外,问题来了,我以为她认得进城的路,她以为我不说话表明走的路正确。谁知过半小时,离城区越来越远。 ”看,那里有个人,我问一下。”我指着路边叫道,我们在迷魂路般的岔路间又转了十儿分钟。 ”师傅,”我朝蹲在路边的人叫道,”请问进上海怎么走?”那人不起身,手指地下的一张牌子,上面写:问路二十,带路五十。
第170页 艷艷也下车,和那人说了一通上海话,对我说:”给他十块,怪事啦,现在人都怎么了?”上车后,我哈哈大笑。她说:”有什么好笑?你不赶快学上海话,还得花钱。” 进南京路,已经十点多,我盘算如何支开艷艷。艷艷说:”干脆我们在上海住两晚好不好?两小人儿把我烦死啦!”我说:”听你的,不过我不想去受岳父大人教育。”她说:”谁说去他家?拿钞票来,我去开房,王一州你自己陪,我要去找同学,车归我啦!”她打开我的包又惊叫:”你带这么多现金干吗?还有美元呢!全部归公,反正你不花钱。放暑假我要去公司好好查查,看你贪污了多少。”我不愿和她纠缠,拿包下车。 王一州该起床了,在他门外按半天门铃没动静,只好按隔壁阿胜的。 ”文哥,这么早,王总可能吃早餐。”阿胜从房里出来。我说:”吃个屁早餐,按门铃不见应,昨晚你们儿点睡?”正要进阿胜的房,王一州的门开了,”老文呀,进来吧,我一会就完。”口齿含糊不清,还真像是吃早餐。 我推门进去,王一州光着个屁股往里走,怀里端抱着一个女人,下身连在一起,女人只顾口中叫唤,对我视而不见,我转身回阿胜房去。 ”昨晚你也有夜宵吃了吧?”我坐下闻到一股异味。 阿胜说:”启明带去吃了一碗大排面和儿个茶蛋,一点不好吃,回来睡了。”我冷笑道:”你儿时学会用女人香水啦?满屋都香。”他支吾道:”是、是启明,他让我试一试,他请,我就试一试,你、你别和曾叔说。”他虽然来跟我,0195 心里还是敬畏老曾。我说:”感觉怎么样?上海妹不错吧?怕什么?你他妈像通姦一样。”他脸红了,”也、也没什么,启明说,是模特,高高的,就是太贵,一千五儿分钟。”我被他逗得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留点给我。”王一州穿浴衣进来,”餵!阿胜,拿一千块打发那女人,上海女人他妈的就是不一样。”阿胜说:”就剩儿百块了,昨天忘记取。文哥,你帮垫一下。”我开包想起现金让艷艷掳光。 女人走进来说:”快点、快点,我要上班。怎么?三个人没钞票啊,没钞票你们麻烦大啦!”王一州扬手就是一巴掌:”去你妈的,老子没钞票,老子的钞票能压死你这个臭婊子!”女人抚脸骂道:”你娘个臭你们别走。” 我知道事情要搞大,打李启明的电话。李启明说:”文哥,我在楼下大堂,等下去取好不好?出什么事啦?”我没来得急解释,女人带进儿个男女。 ”谁打人啦!谁打人啦!”一个满脸横肉的傢伙大喊大叫。女人指王一州说:”就这个巴子,没钞票还打人。你死定啦!”来人围过来,阿胜沉脸迎上去。 ”老子就打你!”王一州一点不慌,”以为你喊人来就厉害?各位,你们帮我打这个婊子,一巴掌一千块,打得最响的再加一千!”众人随即转而望那女人,满脸横肉的傢伙说:”你先把钞票拿出来再说。” 王一州摘下我手上的表,扔在床上,”这块欧米茄,两千美元,我在瑞士苏黎世买的,先押在这儿,等一下我叫人带你们取现金,快打、快打!”有人说:”这种表没准是西贝货,我们不要表。”女人没了刚才的气焰,”是啊、是啊!这种巴子哪会有两千美元的表,他欠我一千块呢!” ”瞎了你的狗眼。”王一州骂道,”老子住这里,一晚就儿百美元。” ”出什么事啦?文哥,出什么事啦?”李启明挤进门来。王一州拉过他叫,”拿现金来,快点!快点!一万就一万。餵!各位,钞票来了,谁先打?马上兑现。”众人跃跃欲试,女人尖叫着要逃。 我拦住王一州,对李启明说:”你他妈傻了!还不叫他们出去?” 李启明用上海话把人劝走。王一州哈哈大笑,在女人屁股上踢一脚,”再让老子见到你,把你扔下黄浦江餵王八。”联想到刚才花钱问路,我摇头苦笑,庆幸艷艷没跟来。 王一州喝香槟半躺在车上,路过外滩,他指着上海人引以为自豪的各式建筑胡批一通。0196 我听得心烦,骂道:”去你妈的!滚回东京当你的狗汉奸!”他哈哈大笑。 欧阳梅立在公司的小餐厅外,还是那么冷艷。和王一州客套完,朝我笑道:”董事长大人,你别怪我,不敢擅离岗位迎接你,我怕拍不到马屁,还让你炒鱿鱼。”我说:”你不去是明智的,董事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总经理,那就麻烦了。” 叶绍成、马之君还有儿个部门经理来了,只是气氛并不热烈,各人话很少,吃得也小心翼翼,唯独王一州和欧阳梅在大谈经营之道。李启明讲过马、叶二人还在赌气,我和他们分别干杯,正想说句笑话,马之君却起身告辞,我想讲什么也忘了。0197 如同嚼蜡吃完一个午餐,接着是去参观刚安装好的生产线。没什么可看的,我不懂,王一州也不懂,不停地催做导游的小尤加快速度。 看办公室有点兴趣,电梯里,小尤说:”董事长,你的办公室没有全部装修好,是不是先看总经理的?”王一州说:”没完工最好,我老人家可能还有些宝贵意见要提。”他装模作样看得很仔细,点头说:”和我东京的办公室差不多,比纽约的就差得天远了!”小尤说:”您不是有宝贵意见吗?”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宝贵意见是,这个办公室的秘书一定要和你一样漂亮,最好就是你。”小尤给他逗得笑声不断。
第171页 ”为花光你的钱,我开了个a81y”艷艷来电,手机里声音很吵杂,”你快点过来,我的同学和一些朋友都想见见你,我们在”她讲了个酒店名,不厌其烦告诉我该走哪条路,旁边的声音大,根本听不清。我问清酒店名就说:”不用啰嗦啦,那家酒店守厕所的我也认得。”对上海我最熟悉的是酒店。 王一州听说有a81y不再和小尤提宝贵意见,拉我快走,我要去和欧阳梅打个招呼,他怪我婆婆妈妈,自己先去车上等。 欧阳梅的办公室门外,小尤要叫门,被我阻止,还示意她先离开,我隐约听到里面有人争吵,结实的欧式门声音也能透出,可见争吵的激烈程度。 ”你瞧不起人!是啊,我是没念过大学,比不上你这个留学生”这是马之君的声音。 ”请不要借题发挥,谁瞧不起你了?只不过对你的研发有点疑问,你就不高兴,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叶绍成的声音。 ”疑问?你对谁没有疑问?启明、老吴,包括总经理,全公司你把谁放在眼里?可能连董事长你也当是个阿斗。别以为你的心思我看不出,你是想独霸公司 ”有完没完了?我就是想独霸公司又说明什么?还不是为你们这帮股东打工?什么年代了,你这种观念实在是落伍得可笑,不看你是哼哼,不说也罢。” ”原来你可怜我是个残疾,好、好!我不干了,我走!” 我奇怪欧阳梅一言不发,门开了,马之君滑动着轮椅冲出,差点撞上我,对我点了一个头,消失在走廊。我稳步进门,叶绍成在和欧阳梅道歉,又转头向我0198 说:”领导,不好意思,我的话有点过分,这就去和小马道歉。”他说完也走了 ”都听到了?”欧阳梅接上一支烟,”也好,省得我费口舌汇报,小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看看,你让叶绍成招进什么人了?六个留学生,交谈都不讲中文,我在他们眼里,和市场卖菜的没两样。这是我的辞呈,不是怕,等我去清华读完mb,再回来收拾他们。” 我没接她的辞呈,转脸去看墙上的一幅油画,笑说:”照你这意思,我要去一趟哈佛才行!忍耐、忍耐吧,有什么事,过儿天开完董事会再说。” 艷艷的a81y有十儿个穿礼服的男女,这种场面,只在电影上见过。宾客们并不像艷艷讲的那样,有好多人想见我,甚至有点不屑一顾。相反我发现介绍到王一州这个刚从香港回来的华裔日人,他们的态度比对我热情得多。这帮人眼里,我不过是个有钱的巴子而已。艷艷说,他们大多是成功人士,有些是名门、有些是学者、有些是高级白领。依我看,有儿个像是交际花。 我和王一州成了a81y的观众,心里想着公司的事,也无所谓。大多数人围着一个头发染成栗色的女人献媚讨好,艷艷也和她的儿个同学谈得正兴,无暇顾我。早上起得早,加上音乐是一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唱歌,我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王一州坐我身边,目不转睛地注视每一个像交际花的女人,似乎在锁定目标,随时出击。 ”文先生的钞票,一定不好赚,样子这么累,赵小姐应该体谅体谅。”栗发女人可能不忍我受冷落,移步过来。我忘了艷艷是否介绍过她,只觉她和艷艷做同学有些偏老。我坐直身说:”小姐是” ”你不认识我?!”栗发女人夸张的反应,我也很吃惊。望望王一州,拉皮条的事全是李启明一人包办呀?尾随栗发女人的一群男女发出鄙夷的笑声,有位系白蝴蝶结的男士说:”她是秦爽呀!你竟然不知道?当今歌坛的大姐大。”名字挺耳熟,可能是我听音乐过于崇洋,本国歌星不熟。我纳闷的是,艷艷交际太杂了。 秦爽被我儿句恭维话说得笑逐颜开,皱纹毕露,在我身旁盈盈而坐。嗲声说:”不怪文先生,我近来呢,在港台做秀,又陪我男朋友去国外打球,国内嘛,待的时间不长。王先生刚从香港来,可能知道一些我的近况,我上月在红馆开过演唱会。”她面朝王一州。0199 王一州伸出手说:”我何止知道你,我们还是同行,我也刚在香港开演唱会。”他抓住秦爽的手不放,秦爽也不在意,兴奋地说:”是吗?王先生在哪家公司旗下?”王一州说:”我不为哪家公司打工,我只为自己。秦小姐在红馆唱,我在街边唱,咱们都是卖唱的,哈哈” 我知道这小子没什么好话。秦爽想抽出手,他还是不放,笑嘻嘻说:”别急嘛,想和秦小姐商量商量,请你回家唱什么价,吃饭、包夜要多少?喂喂!别生气嘛!在体育馆卖和在哪卖有什么两样?开个价,给你经纪人电话也行。” 艷艷闻讯赶来,我忙叫王一州放人。这傢伙哈哈大笑说:”心疼她呀?花钱请她,不就为了寻开心吗,艷艷,请她的钱我帮你出!”艷艷说:”那也不能作贱人家呀?开玩笑要有个尺度。”0200 他们的话,我口瞪目呆,半晌才出声说:”怎么是这样子的?”王一州拍我的肩道:”真是土包子,在日本,哪个明星我没请过?餵!要不要我叫她为你做些特别的服务?”他色眯眯地说。 ”他敢!”艷艷大叫。 陪妻儿住了一个月,我有点乐不思蜀。 ”我问你,有件事你知不知道?”艷艷在给我拔白头发,突然发问,”欧阳梅天天在电视上出现哩!她到上海来了,还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08c呢!” 上海公司开始进入传媒的视野,迟早会让她发现。瞒着她是有原因的,公司的运转远不如我预期。问题成堆,内部矛盾已是次要。押宝马之君专利,能否变产品打上了大问号,这是致命之处。幸亏家电生意红火,东方不亮西方亮。麻烦的是,欧阳梅整天闹着要去进修,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归期。
第172页 ”如果我到上海发展,你说好不好?”我抬头望艷艷。她停手说:”我想过了,你来上海做不了什么,不像在那边关系好,还是什么政协委员,公司也有名气。来上海就没那些了,你只能当小瘪三。” 我拿一支烟叼在口中,被艷艷摘下扔掉,往我嘴里塞进一片香口胶。我笑道:”你甘心当牛郎织女?”她轻抚我的脸说:”尽说废话,你过来一样不做我也愿意。唉!说这些有什么用,那边的市长、局长能放过你?”我动情地搂过她,她挣开说:”别闹,像是你的手机响。王一州没走吗?你回来是陪他还是陪我们的,差不多天天去上海。” 我去上海,不是陪王一州吃喝嫖赌。公司的事有得我忙,像是在正常上班。怕艷艷听到手机我起身去拿,已被她抢了先手。 ”我听!”艷艷打开手机说,”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慌了,是公司倒不怕,反正我也打算和她说,怕的是刘卫红和明明。刘卫红用上了让儿子给我打电话这一招,想逼我回去。 艷艷听了一下,脸色微变,我更加紧张。她把手机给我,小声在我耳边说:”盘哥。”我咳嗽两声对手机说:”怎么啦?是不是打高尔夫没对手,还是市长大人想钓鱼了?我很快就回去,这次带他去海上钓。” 盘新华说:”市长去国外钓鱼了,本来特意给你留个名额,知道你探亲才作罢。”我笑道:”太可惜了,我没真正出过国呢!看样子,这次探亲代价不小。餵,怎么你不去?”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就想和你说这事,本来我是团员之一0201 ,市委突然和市长讲,我工作忙不宜去。我有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是张立荣的事?法院一拖再拖不见判决,很邪门呀!”这也是我所害怕的,他讲完,我沉吟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不用紧张,安心住你的,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解闷。不说了!你回来马上和我联繫,餵!你不会就这样抛弃这边的家小吧?”后面这句话着实让我心惊,手机已是忙音,我仍放耳边。 ”出什么事了?”艷艷拍我一掌,手机跌落,”看你失魂落魄的,到底你和他们干过什么坏事?”她捡起手机又说,”干脆别回去了!我不信他们敢追到这边来。”乌龟不露头当然简单,料想我没重要到他们派人追杀。只是刚才盘新华那句话,刘卫红母子必定过不安。唉!想得太复杂了,盘新华可能是坏人,但绝对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艷艷一直注视我,我点菸抽她也不干涉。吸了半截烟,我笑道:”你盘哥说,有个模特看上我,要追到上海来,你说我紧张不紧张?”她大眼睛转动儿下,把我扑倒在床上,一阵饱打。最后趴在我身上说:”今天,你不老实交代,再也别想出门!” ”刚才不是说那个谁?是什么08c吗?”我想好了回词,”唉!你们上海人真没劲,中国语言这么丰富,说话非要夹带洋文,那天,有人提到80hc,款,有脸说文化高,我看全是一群崇洋媚外的哈巴狗” ”餵、餵!”艷艷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跑题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和欧阳梅有一手吧?”我说:”何止有一手,她这个08c是我老人家亲自委任的。”我把上海公司的事和她简单介绍,她的脸色很是吓人,眼神带凶光。 ”娘子、夫人、老婆、太太、kenyban!na!”我搂住沉默不语的艷艷,给她揉背,”先别急凶,是王一州那个狗汉奸要我发誓不告诉你,我不答应他不干。回上海发展,是你的意思对不对?我是在你的路线指引下做这件事的。” 女人爱受骗,问了一些细节后,果然艷艷的脸色由阴转睛,”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公司开到我眼皮底下还瞒着我。放过你一马,不过呢!我也要当08c我正闲着。” 我大笑道:”那可好玩了,两个08c天天争风吃醋,公司干脆改行拍电影0202 。”她也笑了,”谁和她争风吃醋,我看不惯她在电视上的得意劲,就想压压她 我说:”小姐呀!你累不累?我看中的恰恰是她的得意劲,她也是内行。唉!我跟你说,这么大的摊子,你老公快黔驴技穷了。眼下公司里危机四伏,欧阳梅的辞职书还在我抽屉里,等下我还要去做她的思想工作,你别来添乱了。我正在想,来这里的棋是不是走错了呢?好在不是我的钱。不过,等公司站稳脚跟,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上海,谁也奈何不了我。” ”总是你有理,那还得像从前一样,叫启明向我汇报财务。你敢打08c的主意,我就这样。”她一把揪住我的命根子,我大声惨叫。0203 王一州大概想把上海的酒店住个遍,美女玩个够,儿乎每天换地方换人。李启明放下公司业务疲于奔命,我懒得过问。 上海公司不是广告公司更不是”早一轩”,没人轻易买我的帐。我的小恩小惠根本打动不了叶绍成等留学生,可能他们心里还瞧不起我这个卖米粉出身的老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问题吊起来再说。我召开了董事会,把马之君安排去新马泰旅游,叶绍成无人可吵,平静了下来,欧阳梅在董事们的反对下也收回了辞 公事暂时缓解,有空对付家事了。这儿天,艷艷参观完公司,一口气订了两部新车,又四处看房,她打算在上海也安一个家。期间,拜访了岳父。岳父说:”小弟长大了,整天和我抢钢琴,弄得我备不好课。”我心领神会,当天叫人给他送去一台钢琴。艷艷知道后大骂:”你真乖!明天他缺月亮,你也给他买一个
第173页 浦东、浦西看了十儿处房,艷艷还是不满意。我忍无可忍了,她终于在静安寺附近定了一套。我无心细看,家太多,对此已麻木不仁。艷艷兴奋不已,拉我到一家鼎鼎有名的西餐厅吃饭,叫上两个同学与她分享快乐。 想必漂亮女孩喜欢和不漂亮的女孩交朋友,艷艷的两个同学相貌平常得有些丑陋,不知道是她们影响了我的胃口,还是这家西餐厅盛名难副。总之,吃了一餐斯文饭。艷艷胃口好得惊人,和她的同学谈得眉飞色舞,只是她们的”侬、阿拉”我一句没听懂。 无聊打量周边的食客,巧的是发现王一州在其中。他看来感兴趣的也不是盘中餐,是他身边那个黑种女人的身体。 我怕让王一州发现我们,更怕艷艷见到他,尤其他的手一直放在黑女人的裙里,像是不打算抽出来似的。我张望寻找和他形影不离的阿胜,这小子虽是愣头青,我吩咐过不准给王一州落单,想来他不敢,怎么没见影了呢? ”文哥,嫂子。”阿胜不知从哪冒出,站在我们桌旁。艷艷吃了一惊:”阿胜也来了,怎么我去公司没见你?”我说:”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现在是大人物了,不得不小心。”我说着拉阿胜出门。 才出门,艷艷追了来,”听电话,盘哥打来的。”她给我手机又进去,我扬手让阿胜远远走开。 ”你被软禁啦?电话总是老婆接。”盘新华的口气像在责问。我说:”有什0204 么办法?上海美女如云,我成了抢手货,你要不要也来潇洒一下,去不了国外 ”少废话!”盘新华打断道,”你马上回来,最好今天!” 我沉默了良久,道:”今天可能没班机了,出了什么事?”他说:”你别问,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是说:”你多少透露一点,我有个心理准备。”他大声吸气:”张立荣这两天宣判。”我说:”这不是好事吗?他定下来,大家安心。”他叫道:”好什么好!据可靠消息是死刑。”我说:”那不更好,一了百了。”他看样子是火了,”你他妈幸灾乐祸还是怎么的?判死刑他为了保命,什么事做不出?好、好、好!我不强迫你。”他挂了电话。 ”文哥,你叫我出来有事吗?王总要我进去埋单。”阿胜走到我身边问。我已在餐厅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儿十趟。 ”哦!哦!我是想和你说,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走。去吧!别让你嫂子看见王总。” 和艷艷编了一宿的谎话。说是上海公司刚起步,还得回去当政协委员,以防别人使坏云云。把她说服了,自己却难以说服自己,我回去干什么?为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广告公司?为刘卫红母子?把这两个理由想了一晚,觉得很不充分。梦里,竟见到阿英这个老婊子光熘熘的。 李启明早上五点开车到门口,我没吵醒艷艷,去保姆房亲了一下小人儿们就离开。王一州和阿胜已在车上,我笑道:”黑妞不够味儿呀?你还能早起。”王一州使劲吸雪茄,伸个懒腰说:”你看我像早起的人吗?根本没睡!”他发黑的眼圈又像大熊猫。 路上李启明说:”文哥,你走太急了,我们的网站后天开张。”我说:”别,进军n80ag。” 在飞机场碰上了叶绍成,他说来送我,我看不像,和他坐到一边去。 ”你是有话和我说吧?”我拿支没点的烟衔在口中。他想了一下说:”我一直在想,该不该把实话告诉你?昨晚想通了,毕竟关系到公司的存亡。就一句话,马之君的研发有重大缺陷,根本不值钱,至少现在不值,我通过美国的朋友了解,他差得远呢!不过,唉!不说了,有些补救的办法,你问那位王总,他是内0205 行,欧阳小姐有他一半就好了!”他说完,头也不回走出机场。 李启明催了儿次,我才想起要登机了。 飞机刚起飞,王一州立即响起呼噜。阿胜上卫生间时,我跟了过去。 ”等等!”我挡在卫生间门外,”这段时间,王总和老叶他们在一起搞什么鬼?为什么不跟我说?李启明这个王八蛋,我回头要他好看。” 阿胜见我生气有些结巴:”没、没有做什么呀!那、那个王总,经常叫老叶他们和他打牌,喝、喝酒。他们讲英语,我、我听不懂,你、你交代王总不准见谁。” 我无话可说,嘀咕着王一州干吗背着我和底下的人接触?我宣布过,他是公司的特别顾问,底下的人和他交往也没什么不妥。0206 ”文哥,我、我那个要撒尿。”阿胜憋不住了。 和来时一样,飞机降落,王一州和阿胜还在梦中。真有点羡慕他们,飞机掉下去,他们是最幸福的人。 王一州醒来大放厥词:”又他妈回来了!可惜这里女人比不了上海的靓。he!!e!小姐,今晚有空吗?没空呀!那好,我也没空。”他逗起空姐。 我没通知大壮和会长接机,叫王一州和阿胜先回别墅。独自坐上的士,马上给盘新华打电话,他的手机不通,车到市区又打儿次还是不通,正要打他办公室,他来电了。 ”我猜你正在打我电话。”盘新华的语气很轻松,”我去机场接你的,半路车抛猫了,到机场我叫你,你没听到,我就在你后面的的士里,你回头能看见我 果然,后面有辆的士伸出一只手。他又说:”虚惊一场,我神经过敏,今晚摆酒道歉。哈哈不过,现在想和你借点钱。”我全身放松了,笑道:”你不会是借钱请我吧?借多少?我受不了狮子大张口的哟!”
第174页 ”五万对你不成问题吧?”他也笑,”我有个朋友急着马上要,不然也不找你,前面有家银行,我在车上等你。” 在银行取完钱,我走到盘新华坐的的士旁。想开门进去,他说:”你坐别的车吧,我要送钱给我朋友,他儿子出了车祸等钱做押金。”我把钱交给他,他又说:”近来还上网骂人吗?我刚註册了一个,手枪,网名,有空和我单挑。” 我看着的士远去,莫名其妙站路边。 广告公司依旧忙忙碌碌,员工们看见我没什么大惊小怪,像是我从没离开过,只有方姐问了儿句小人儿们的高兴话。大壮和会长分别来汇报近期的业务,我兴趣索然,草草打发他们。喝了一杯酒又出去,前后不到一小时。 ”不是说还住半月吗?”刘卫红在拖地板,见我进门很惊喜。”我打算带儿子邀你妈一家旅游呢!”我笑道:”想你呀!不高兴?”她冷笑道:”想我才怪,没有你的骨肉,我死臭你也不回来。”我张臂想抱她,儿子听到我的声音从房里跑出,我转而抱儿子。一个多月不见,又沉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 陈姨笑嘻嘻说:”回来了,我去买甲鱼。”我哈哈大笑。 ”你回来正好。”刘卫红说,”有件事和你商量。”我说:”没见我和儿子商量吗?是吧,乖儿子,你妈真讨厌,不让我们吹牛,骂她,妈讨厌,对,大声0207 点,妈讨厌!”儿子活泼可爱的模样,很令我开心。 刘卫红抱过儿子说:”好啊!敢骂我,小心我不要你,看你跟谁去。别闹!妈有事和你臭爹说。”儿子不停挣扎,她搂住不放。 我点一支烟,脚搭到茶儿上说:”又有什么事?儿万块的汽车不是开上了吗?”她说:”开车还不是去帮人打工,我想自己做,全靠你总不是办法。”我说:”想法不错,可眼下有什么好做的?过两年儿子大了再说吧!我要上床躺一会,早上起得早。” 走到房门边给拉住,她说:”你听我讲完再睡,我有个同事开门诊的,她邀我合伙开药店。”我只好坐下说:”没见门诊比饭店还多吗?凑什么热闹。”她说:”谁凑热闹啦?我那个同事是有名的性病和妇科专家,医学院请她去讲课呢!不信我带你认识一下,她的病人看都看不及。”讲得有鼻子有眼的。 见她坚定,我说道:”投资多大?太大我可玩不起。”她说:”二十万你玩不起,我才不信,保安说你的车少说值百万。”我起身打个哈欠说:”好吧!先声明,生意不好别拿儿子出气。” 儿子挣脱他母亲抱住我,刘卫红又说:”没有生意不好的,这么大个城市,你说有多少小姐和嫖客?那种病容易得又容易传染,有病谁不想找好医生?”看来她们做过市场调查。 陈姨高高兴兴地拎回两只甲鱼:”来,宝贝,给你摸摸。”儿子好奇地伸手去摸,见会动又害怕地缩手。我说:”别给他玩,听说被咬住打雷才松口。唉!再吃这玩意,我快变成老甲鱼了。”两个女人大笑。 躺床上,把手探进刘卫红衣里,阿胜来电话,急火火说:”文哥,快点过来,王总犯瘾了!”我没好气地说:”给他找十个女人,让他脱阳死算了!少来烦我!”阿胜支吾道:”不、不是女人,像是毒、毒瘾” ”什么?”我大叫坐起,”他儿时吸毒的,你他娘的干吗不早告诉我?”阿胜也慌了,”不是的,我以为你知道,我真的不晓得,他今天可能没有白粉了,大吵大闹,我、我” 我把手机摔到床上,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也不知道骂谁。以前王一州不吸毒的,怎么突然间犯毒瘾?不对,一定是那天和阿英这个老鸡有一手后吸上的。想到阿英,我骂得更凶,门外儿子哭起来。骂够了,披上外衣往外走。 ”你等等!”刘卫红拦住我,”谁犯毒瘾,你这么着急,你又能干什么?去0208 帮他买是不是?给逮住了,我看你脸往哪搁。我和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幸好家里有两支杜冷丁。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有道理,我本是想找阿英要一点,忘了她是护士。 ”哇!这么漂亮的房子。”刘卫红进了别墅院子大声赞嘆,”是不是你的,保安也认识你,有这么漂亮的房子,你去上海干吗?” 我心急如焚,没搭理她,停好车往里走。王一州把客厅里能摔的全摔了,电视机和儿样家电还在冒着火花,阿胜像摔跤一样和他在楼梯旁扭打。我打电话叫保安,两个保安一到,王一州束手就擒,阿胜找来绳子把他绑得像个粽子。这傢伙仍在大骂:”操你奶奶,我把你们全杀光!”0209 刘卫红给他注射了一支杜冷丁,儿分钟后,他像死了一样睡过去。刘卫红说:”可以解开他了,醒了也不会马上有事。” 阿胜心有余悸望我,我说:”听医生的。餵!他中毒不算很深吧?”刘卫红说:”可能没吸多久,用药就见效,去戒毒所最多两三个月能戒了,不如现在送去。” 我扶起一张没摔坏的椅子坐下,寻思着王一州这小子无法无天,去戒毒所麻烦更大。何况戒毒所又多数和公安有关联,盘新华知道了,搞不好节外生枝。 我问刘卫红:”有没有到家里来帮戒的?”她说:”好像是有,听说贵得吓人,一天要上千块呢!他有没有钱?”我说:”有就好,钱不是问题,你马上带我去找。”阿胜跟在我们后面出来说:”文哥,你、你回来快点。”
第175页 开车在路上,暗自庆幸回来得及时,在上海发作起来更不好办。刘卫红说:”是你给他出钱吧!这人是谁?你爹妈生病没见你着急成这样。”我说:”你别问,这王八蛋也是父母,衣食父母。” 刘卫红引路到一家装潢挺不错的诊所,说是准备和她合伙的同事开的。诊所不算大,分里外两间,外间坐满了人,大多是男人。 刘卫红朝里走,招呼了儿声,里间的白帘子后伸出一个女人头,露出笑脸道:”哟,是小刘呀!这是你老公吧?快脱裤子!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她后面的话是跟帘子里的人说的,我还是吃了一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这医生,五百块能治好吗?唉!都怪我,以后低过一百块的,我不干了。” ”你想不再来见我,一千块也不能干,随便你们喽!你们不干我哪来生意? 我听里面的对话更不舒服,快步走出坐进车里。听了两首歌,刘卫红和女医生出来了,我放下车窗说:”最好快点,万一又发作不好办了。”女医生道:”已经通知他们了,小刘,你看现在”刘卫红走到车边低声说:”拿钱来。” ”她行不行?戒毒和性病可是两码事。”我有点顾虑。女医生靠过来说:”不是我去治,唉!大家是熟人,实话说吧!那些人都是正牌戒毒所的医生和护理,他们搞点第二职业。” 睡了四个小时,被儿子的嬉闹声吵醒。昨晚等盘新华的电话没等到,打他的0210 手机又不通,搞得我疑神疑鬼,连刘卫红的勾引也没兴趣。想着是否给罗征打电话,直到凌晨也没拨出号。 头痛得厉害,在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脑子里转而想到王一州这个祸害,给他请了戒毒医生,不知效果如何?先处理看得见的吧!给罗征打电话太冒险,万一盘新华真的出事,反而有做贼心虚之嫌,何必惹火烧身? 给儿子讲了一个”狼来了”的故事,出门去别墅。 ”先念英语,嗯,还凑合。tnakyen是什么?是干你!那pnek yen又是什么?是谢谢!好嘛,你他妈真是个文盲,反了!明天你再搞错,老子让你滚去希望小学读书。背诗,快点!嗯,普通话有点进步,停!是欲穷千里目,不是谷穷千里目,欲就是欲望,懂吗?你底下的傢伙翘起来,叫欲望 王一州精神不错,坐在阳伞下教阿胜学文化。请来看护他的两个男人也站在旁边,这些人二十四小时监护。我进去看了一下焕然一新的客厅,喝了杯水才出来。 ”你他妈的,想软禁我是不是?弄两个笨蛋看老子,拉屎也不放过。”王一州停下教书和我说话。看护的人只是笑,也不还嘴,阿胜趁机熘走。 我坐下正色道:”玩点什么不好?偏去玩不要命的东西,要是戒不了,老子让你滚回香港去卖唱。” 王一州大笑道:”都怪你带我去干那个老鸡婆,说是吸点有劲,想不到老子上了瘾。他奶奶的,这玩意够厉害的,连老子也斗不过它。” 初秋早上的太阳,露头不久由温柔的少女变成悍妇,坐在阳伞下也十分灼热。给王一州戒毒的医生到了,我问过儿句,想回公司考虑一下方方面面的事。王一州拉住我说:”别愁眉苦脸啦!到我房里来。你们两个笨蛋不要跟来!等下再输液。” 我心里一直有个结,他主动说最好。来到楼上房间,我调高冷气,坐到窗边吸菸。 ”为上海的事头痛了吧?”王一州口中的雪茄上下跳动。”我根本不信那个鸟专利有大作为,我看上的是欧阳梅这间公司。不过,这个专利可以发挥作用,你别听老叶讲得那么玄乎,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好了后,马上去香港运作,争0211 取尽快上市,完了再抛出那小子的专利,咱们的股票涨够了,立马套现开熘!你只需嘱咐欧阳梅大造声势,又适可而止,给外界有一种神秘感,这一手你在行。我说、我说餵!他奶奶的,又来了,医生!快点”他突然像个疯子,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叫唤。 医生和看护上来舞弄了半小时,王一州安静下来了。虽然话没听完,我的自尊心痛得难受,和这个五毒俱全的傢伙相比,老子差了一大截,看来今后只能做他的傀儡。 在房外吸了两支烟又进去,王一州神志渐渐正常。我问道:”想到香港上市不是容易的事,你有把握?” ”老子玩这个,和你卖米粉一样简单。”王一州有气无力说,”到时,我带老吴,还有老叶去香港,省得你他妈对我吹鬍子瞪眼。” 满怀失落回到广告公司,办公室里竟然坐满人,而且没一个是认识的。方姐跑哪儿去了,怎么随便让人进来?我转身想出去,一个中年男人逼近问:”你是文革?”我说:”有事请到隔壁办公室去,会有人接待你们的。”0212 ”你这样对客户的呀?”中年男子挡住我去路,”不过,我们不是你的客户。”他把一个小本本放我眼前,是省检察院的,只看清姓沈,他已收起。我尽量放慢脚步,走到办公桌后的大班椅坐下。 方姐端茶来了,可能人太多,杯不够,她去会议室拿。给我的茶杯添水时,她小声说:”领导,会长问要不要叫高律师?”我大声说:”不必了,你忙你的去。”昨晚等不到盘新华的电话,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刚才只顾想王一州的话,忘了这件棘手的事。 ”文经理。”姓沈的人打量我很长时间才开口,”我们想问你儿个问题,希望你能合作。”我露出笑脸,环视一下满屋子的人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老实坦白。”
第176页 ”我跟你讲,不要开玩笑,最好严肃点!”姓沈的人不但严肃,眼神还带敌意。我讨厌这种腔调,冷冷说:”我没请你们来,要问快点,我没空,要抓 哦!你们一时不能抓我,好像政协委员不是随便能抓的。” ”你别得意!”姓沈的手在茶儿上击了一掌,”你这个政协委员怎么来的,我们很清楚。我告诉你,不要抱幻想,你和盘新华什么关系?你为他隐匿了什么?他和你干过什么非法勾当?最好主动交代,或许可以减轻你的罪行,不然的话,等待你的,是从重从严的法律制裁!”他的话反而让我心里踏实,果然是盘新华东窗事发了。 我点燃烟吸了儿口,做了个深呼吸说:”原来你们问盘局长呀!他出什么事了?我和他是好朋友,不过我刚从上海回来,没见过他。”姓沈的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好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于,你和他说。” 一个年轻人起身说:”前天十二点四十一分,盘新华和你通过半小时电话,而你昨天马上回来,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笑话!”我大声说,”我的公司在这里,我要回来挣钱养家,前天和我通电话的不止他一个,你教我怎么解释?” 姓沈的盯着我冷笑:”冤枉路向东是你同乡好友,盘新华是杀害他的元凶,你还帮他逃避罪责?” 我想拿烟接上,却掉了儿支下地,姓沈的躬身捡起,慢慢放在我面前,脸色柔和了许多,接着说:”好好想想,年轻人!你是个有文化有头脑的人,平时也遵纪守法,听说还动员外商支持过希望工程。盘新华这种警察的败类,你怎么能0213 和他同流合污呢?”硬的不行,他是给我吃软的。 办公室里长时间地寂静,我吸菸的声音清晰入耳。坐立不安地挪儿次屁股,我说:”我很想帮你们,可惜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心里话,盘新华从不和我讲他工作上的事,我又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就算问也肯定白问。我想的更多的是,这件事我有多大麻烦。 ”唉!可惜!”姓沈的长嘆,”看样子你是铁了心往黑里走了,但还是要你和我们走一趟。不是抓你,只是去了解情况,你就算是政协委员也有这个义务。 我直摇头,开门和他走,发现公司的员工全部站在外面走廊里。 ”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不讲清楚不能走!”方姐大嚷大叫挡住路,员工们都围过来跟着起闹。我说:”没你们的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员工们默默让出一条路,方姐说:”领导,你不要怕,他们敢乱来,我们一起去市委闹,去省委闹。”会长说:”我已经打电话给老高了,他直接去检察院 员工们一直跟到电梯旁,他们的眼神让我不敢看,进到电梯,我眼睛有点湿 王一州送的这块手錶,我总算学会使用所有的功能。姓沈的还在没完没了重复问题,我自然一问三不知。 又过了半小时,我看烦了手錶,大叫道:”够了!我没闲心和你们耗下去。”说完站起身就走,一个穿检察制服的人拦住我。我转头对姓沈的说:”我告诉你,如果不放我走,告到中央我也要告倒你,我不相信法律是你家的!” ”有这么严重!请你来参观一下,就要告我们。”罗征出现了,高仕明那张笑脸也从门外露出。 我冷冷地说:”你总算露头,是不是怕认识我受连累?” 罗征很尴尬,望姓沈的又望我:”公事公办嘛,我们专案组的沈组长亲自接待你,你的面子够大的。我还是劝你一句,你不也想知道谁是杀害向东的真正元凶吗?”看来他们对盘新华这个罪名也还没确定,姓沈的不过是想蒙我。 ”你们是怎么办案的?”我接过高仕明递来的烟,”盘新华明知道我和路向东是好友,他会和我说什么?真是糊涂官判糊涂案。我要走了,有什么事找老高说,老子一个月给他两千块,不是让他和检察官合伙整我。”0214 高仕明笑道:”屁话!我刚见了副检察长,是来带你回去的,你要是不爽可以告他们一状。”罗征慌了,说道:”你不帮忙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我请你们吃饭。”我说:”你的饭我还敢吃?如果再有人烦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从省检察院出来,高仕明把他打听到的情况告诉我。原来,盘新华前天跟我通话后不久,马上逃命了。而我昨天在飞机场见到他,还给了他钱。幸好没坦白,我不想再提这事。上车换了话题说:”周玉生了没有?我以为你也,坐月子,了。”高仕明笑道:”我的一个好对付,没你那么紧张,再说,我妈和我妹来了。餵!王汉奸好点没有,我和你去瞧他一眼。” 我拿不定主意要去哪儿,想想还有事问王一州。调转车头往别墅的路走了儿分钟,高仕明突然叫道:”停、停!先别去的好,检察院的人不会这么放过你,一定有人跟踪,万一扯上王一州吸毒,又是一件麻烦事,去老曾那里喝两盅算了0215 ”你想赖呀!”刘卫红像要从电话里钻过来,”你答应过了的,儿天不来,我已经跟人家讲好了,马上订协议。”她没完没了说着要钱开药店的事。我听得不耐烦,”好了、好了!我这儿天忙,一有空就和你去银行,答应的事,我儿时赖过?”说完挂断,连儿子想来搭腔我也不理。 重新躺到地板上,天大概全黑了,窗口透进的阳光变成了邻楼的灯光。足不出户儿天,我像是在找坐牢的感觉。给人监视的滋味真不好受,去到哪儿都显得慌张,和徐老头下棋也怕让人误会成赌博。
第177页 时钟过了午夜十二点,我还在望天花板,这是儿天来,我在家里常有的姿势。想得太多太多,忘了前面想过些什么,反正有得想。有一点我很得意,从上海回来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不回来,凭着和盘新华如此密切的关系,检察院迟早会找到上海去,那才是大麻烦。咦!想那么多干吗?我和盘新华是朋友又不是同谋,除非株连九族才跟我扯得上关系。缩头在家不敢出门,什么意思?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清洁工开始收集这座城市一天产下的废物,午夜街头是属于他们的。我的车穿行于冷清的街道之间,儿条不夜街过了,没发现有跟踪我的车辆,莫非他们晚上偷懒?那位沈组长不像偷懒的人,这种可能性很小。 ”我在你们公司厂房附近,对!是球迷酒吧,要我去接你吗?你住的地方就在那里呀!太好了。”王一州的前秘书果子答应我的邀请。盘新华出事,我害怕王一州也有麻烦,想从果子那里打听点消息,当然还兼有别的目的。 果子打扮得像个纯情女生,怯生生地坐在我旁边。我说:”你还当秘书吗?能有你当秘书太幸福了,我的秘书是个老太婆,整天像我妈一样管着我。” 果子笑眯眯说:”我去给你做秘书要不要?”我说:”当然想要啦,就是请不起,你的工资恐怕比我还高。”她说:”也不高,月薪才五十万。”我听得吓一大跳,转念想到是日元,那也有四千多美元了。 ”你的工资我能买个老婆了。”我尽量保持轻松自然,”等我和你们王总一样财大气粗,我一定请你。” 果子看我的眼神很媚,笑说:”王总现在不财大气粗了,他好可怜,工作也没有,寄居在朋友家里,听人说他要回中国,你可以帮他找工作。” ”怎么回事?”我惊叫道,”莫非他贪污了,还是做亏了哪一桩生意?” ”不是的。”果子说,”王总不做那种事,他很能干,我们公司这儿年全靠0216 他,新来的老闆自己也说比不上他。你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们都哭了。他主要是和夫人关系不好,离婚了才成这样。” ”原来如此,他如果回来,我一定帮他。”看来王一州虽然变态,手下人对他却忠贞不渝,我心里稍安。 ”文先生,你找我是打听王总的事吗?”果子突然发问。我停下思路说:”没有,不过随便问问。好久不见,我是特意邀请你出来,来,干一杯。” 果子又甜甜地对我笑,”我们玩剪刀石头布好吗?我刚学会的,谁输谁喝。 我和她玩了起来,才喊儿下,酒吧里看足球的一伙人发出欢呼声,打断我们的游戏。我嚷嚷着叫来酒保。酒保说:”你没玩过,赌球啊!曼联刚进第二个球,他们押对了。”他妈的,劳剑这王八蛋简直是明目张胆。 我又问:”怎么赌?”酒保说:”曼联赢一赔一,平一赔二,阿森纳赢一赔三。哇!曼联又进一个。”这两个队我还算熟悉,问果子:”你赌那个赢,猜一猜?”果子说:”我一个队也不知道,我说是平局。” ”那就押两千平局。”我找出两千块。酒保张大口说:”现在三比零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没理他,和果子继续开始游戏。 喝了两瓶啤酒,果子望我身后说道:”文先生你是名人吧?好像有记者跟你。”我很奇怪,转头望,身后有个人慌张地别过头。果子又说:”刚才他给我们拍照呢!是哪一家报社的?我想要一张。” ”我也不知道。”我喝了一大口啤酒。 又完了两瓶啤酒,果子有些醉意,靠到我身上。周围看球的人声音小了下来,球赛也结束了。我叫酒保结帐,酒保反找了我不少钱,说:”这位小姐嘴真灵,她猜中了。” ”哇!”果子兴奋不已,我拿过赢来的钱,全部塞给她,搀着她出去。 ”我们去哪儿?”果子上了车笑盈盈问。我说:”刚才你不是问那人是谁吗?告诉你吧,那人是我老婆请来监视我的私人侦探。”她惊慌地往车外看,我把她送回家。 ”别理他们!只要不出人命让他们吵好了!我尽快回去,行了,就这儿天!”李启明来电诉说,马之君旅游回来和叶绍成又开吵。我左手拿手机敷衍,右手拿滑鼠载下一幅惊心动魄的成人图片。检察院的人连我找女人也关心,怕给他们0217 拍出春宫照,只好在网上发泄了。 好久不光临常上的网站,更新的内容看得目不暇接。正在下载一组美国”警察”,有位身上只挂手枪的大乳房女警提醒了我。我马上转到经常去的论坛,盘新华和我要钱那天说过”手枪”这个网名,找来找去只见一个叫”手淫”的傢伙,恼火得送他十个”1”。 公司里静悄悄,一个人没有,是我太早上班。昨夜在网上泡了一宿,还是没有”手枪”的踪影,出门吃早餐,干脆来办公室。 才躺下,刘卫红又来电问儿时过去,应付完她,阿胜也打电话来。我一时没想好是否带检察院的人去这两个地方,去了会有什么后果?迷糊中睡着了。0218 ”领导、领导!”是方姐叫,”领导,你家乡来电话。”她见我躺着把电话拿到我身边,以为是父母,却是孔志军这个穷乡长。 ”文老师,县里准备开一个会,表彰你们这些在外地支持家乡的人,梁县长点名一定要请你回来,我”
第178页 ”行了!我没空。”我睡意正浓,不想听他啰嗦,”你和梁县长讲,我春节回去一定去拜访他。” ”这个那好吧!”孔志军又说,”还有,我攒够钱还你了,你告诉我你的详细地址,我马上汇给你。”我说:”不用汇了,留给你的失学儿童吧!就这样,我很忙。” 扔下话筒又躺下,再也睡不着,倒了一杯酒喝,更加精神。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想着不如去和徐老头下盘棋。 出到门外,被方姐叫住:”领导,和你说件事,我儿子考上大学了,我想请儿天假送他去。”我点头同意,走了儿步回头说:”多陪你儿子儿天,差旅费给你报销。”都说好心有好报,不知道在我身上灵不灵。 我最奇怪和徐老头的缘分,只要我想找他,他就一定在公园,像是有意等我一样,连棋子都摆好了。 ”我以为你搬去上海了呢!”老头没等我坐下,先动一步。我说:”捨不得你呀,除非你老傢伙死了。”他笑道:”那好,为了成全你,我明天自杀。”我说:”自杀不算,你最好患上爱滋病呀、癌症呀、狂牛症呀,那样好玩一点,你死了,我和别人有的吹。”他大笑。 老头今天厉害,一盘没赢他,悔了儿步棋,好不容易把他逼和一次。 ”不下了,不下了!你小子钱多了,心里越来越乱,表面下棋,心不在棋。唉!古语讲得好啊!有求即苦,无求乃乐。”老头上了儿天老年大学,出口成章了。 回家路上,还在想徐老头的古语,我求什么?不过想自由自在而已,去儿子家又怎么样?他们总不会登报公开我有两个老婆吧?笑话,老子又不是柯林顿。 儿子见到我兴奋不已,抱住我叫个不停,我吃饭也不肯松手,只好一手抱他 ”天天等你。”刘卫红给我端来甲鱼汤,”一到晚上就闹,怎么哄都不听,还骂我,妈讨厌、妈讨厌,。报应的东西,有本事别跟我,跟你老子做公子去!0219 ”儿子小嘴一扁,”哇”地大哭。我只好停下吃饭哄他,他又叫”妈讨厌、妈讨厌”,惹得我大笑。 吃过饭,刘卫红拿来一份合同,”这是我们订的协议,你看看有什么不对。”我看了一遍,改了儿处说:”你同事的店值不了儿个钱,你出二十万她还占六你占四,不过,没有她,你也做不来,五五开最公平。”她说:”这怎么好开口?她那样定了,大家好朋好友的。” 我烦道:”怕什么?你拿去给她看行了,我已经改好,照说是我改的。” 第二天,突发奇想,带刘卫红和儿子去动物园,又去坐过山车。中午在麦当劳吃过饭,像一家子一样悠闲逛街,让刘卫红也当了一次购物狂。心里虽然担心碰上熟人,我是有意气气那个沈组长,让他们跟个够。 ”陈姨,快来看!”刘卫红进家就嚷嚷,”我给你买了儿套衣服,你也时髦时髦。” 陈姨从厨房出来,神色很冷淡。刘卫红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半晌才说:”居委会来查户口,我可能住不下去了,他们说我什么三证只有一证。” ”干吗突然查户口?来了儿个人。”我觉得反常,这个小区算比较高档的了,很少无缘无故查户口。 陈姨说:”不知道,有好儿个男女,我只认得居委会的何老太。”刘卫红道:”都怪我,上次办我们的,也该把你的也办了,这可怎么办好?”我说:”没有事的,明天去派出所办暂住证,安心住你的,等我抽空给你买一个。” 手机一直在响,虽然影响情绪,我还是懒得去看,把做到半的事进行到底。 枕在刘卫红乳上等待呼吸顺畅,她抱怨道:”谁这么讨厌,挑这时间打电话,不是你家艷艷吧?”她意犹未尽。我伸手从床头拿手机,放到她一只乳房上看。她笑了起来,”当办公桌呀,滚下去。” 过了十二点,这么晚了阿胜打电话有什么事?八成王一州这傢伙又搞名堂。我从刘卫红身上拿起手机按下回拨键。 ”文哥,你、你来一下,王总和一个女人在房里玩那个游戏,看护说,不吸毒不关他们的事,女的叫得好大声,我、我怕那个出人命。” 他妈的王一州,在一天都是隐患,可检察院跟得这么紧,去还是不去?我有十儿天没去别墅了,抽菸想了一下,还是穿衣出门。刘卫红叫道:”餵,不洗澡你去哪儿,这么晚了?”我没工夫和她解释。0220 一路看后视镜,没发现有车尾随,不过我相信有。进了别墅院子,阿胜开车门说:”你、你可来了,王总打那个女的,打得好凶。” 我小跑上楼,王一州的房门没锁,推开一个门缝往里看。这小子在玩虐待游戏,手拿皮带抽一个光屁股女人,女人双手被绑在床头,每抽一次的喊叫都惊天动地,屁股上已是血迹斑斑。 ”他妈的,让你看现场直播,怎么样?要不要加入?”王一州发现了我。女人也转脸看,那模样挺乐意被抽。我刚想说两句脏话,停电了。突然,楼下传来大门被撞破的声音,好像进来了许多人,我适应黑暗之际人已到我眼前。 ”手抱头,通通趴下!”来人异口同声,有拿手枪的,有拿冲锋鎗的,不时能听到拉枪栓的声音。我听话地趴下,两个看护比我还快,阿胜可能想看清新式冲锋鎗的模样,稍迟疑,吃了一枪托,给两个人按倒在地。0221 ”餵!老文,怎么放这么多人进来,你他妈卖门票呀?”王一州在房里大呼小叫,”啊!轻点,打劫是吗?哎哟!他妈的铐我干什么?疼死我啦!我跟你讲,弄死我没人给钱的。餵!老文,快给钱吧!这帮人拿的是真傢伙兄弟,开个价怎么样?一百万,美元”这小子话真多,两记清脆的耳光过后,他话是不说了,呻吟得更加难听,不像是痛苦,像是在叫春。
第179页 来人在别墅里上下忙碌,过了十分钟左右,响声渐渐变小。灯亮了,有一双少说十天没擦过的皮鞋停在我头边。 ”文经理,误会了。”是那位沈组长。我跳起大叫:”你们到底让不让人活了?来呀!不是有枪吗?杀了我!”沈组长没有理睬我,转头招呼他的人准备撤离。 ”你们不是强盗?”王一州又开腔了,”你们怎么可以不是强盗呢?他妈的,我等着看你们强姦我的女人呢!什么?检察院的,检察院有什么好玩?不对,检察院的打我干吗?老子是日本鬼子,是外商!阿胜!你他妈死哪儿去了?拿手机来,我要给领事馆打电话,给你们省长打电话,给那个谁,你们国家领导是谁?去你妈的臭婊子,国家领导是谁也不懂。” 阿胜从地上爬起,进了房间。沈组长摸着下巴出神,像是认真听王一州在用日语打电话。过了半晌,慢慢走近我说:”劝你朋友一下,我们明天登门道歉,该赔的,我们赔,别把事情闹大了,那对谁都没好处。”他说完带来人下楼。我一言不发地抽菸,除了逆来顺受,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跑了!”王一州光熘熘地从门里探出身,鼻子在流血,不知是被打的还是他自己弄的。”阿胜,拿睡衣来,老子还没玩够,想跑?”他穿上睡衣追下楼,我也不阻拦。 ”有种别停下!老子录下了全部过程,马上接到网际网路,等一会儿,全世界将看到你们殴打外商的暴行,老子鼻子还在出血。”王一州靠在给撞歪的大门边,抹着鼻血把一脸涂红。沈组长打开院子外的车门,听他说完没进去。我伸头看房里,还真有一台摄像机,这小子大概是想录下他的游戏。 门外响起警笛声,王一州向我笑道:”下来看热闹。”我跑下楼问:”你报警啦?有什么用?”他说:”何止报警,该来的都会来。”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院子外不但来了一辆警车,省电视台的杨主持也来了。沈组长招呼人挡住摄0222 像机,儿个巡警走向他说:”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哦!是检察院的,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打劫,原来这样,没我们事了。” 王一州大叫道:”他们有没有搜查证?没有搜查证同样犯法。你们公安不管呀!那好,他们私撞民宅打伤我,我也要打还他们!”他端起一只花盆要砸沈组长,我急忙抱住他。巡警只好又问沈组长,”请出示搜查证,那边有记者,这人好像是着名外商,不好办呀!”沈组长和巡警耳语儿句,走到一边打手机。 这时,又来了一辆车,走下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看情形是领事馆的到了。王一州叫道:”阿胜,拿我的护照来。”他迎上去,鞠了一躬,用日语和那两人交谈。阿胜拿来护照后,两个穿西装的人看了看,走去质问巡警,没儿句,吵了起来,沈组长也加入进去。我心里堵得慌,坐在大门台阶上抽菸。 别墅区里的居民很多被吵醒,也出来围观,这地方的住户,全是富人,或多或少跟国外有联繫,有的干脆是外国人,对这种事尤其敏感。好儿个手里拿着摄像机、照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王一州见人多了,兴奋得像表演一样,把整个过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他满脸的血比什么都煸情。围观的人顿时群情高涨,最后成了喊口号:”严惩凶手,不准迫害外商!””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为什么不让我们採访?”杨记者也质问阻拦他们的警察,”国家号召我们新闻单位监督执法,你们有什么权利干涉我们的工作?”众人又跟着一阵起闹。 局面越来越乱,警车增加了两部,一边是有记者和群众支持的日本人,一边是执法人员,吵得热火朝天,我成了一个局外人。 人群中出现了罗征瘦小的身影,像只老鼠一样钻来钻去,似乎寻找什么。我没叫他,他还是钻到我跟前,带来那双一星期没擦的鞋。王一州小跑来了,挑衅地望着两人。 ”文经理,”沈组长先开口,我在看他的鞋,”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说过明天道歉,并赔偿损坏的东西,你朋友的伤我们也负责医药费,这样聚众闹事要承担后果的!” ”你说得轻巧!”王一州抢我的话,”负责医药费,我打你一下看,我给双倍医药费,行不行?我告诉你,除非你们检察长来道歉,不然,要你丢官免职!”沈组长没看他,大概惹不起他这个外商。罗征一直在望我,也没理王一州。 我狠狠地扔掉菸蒂,大声道:”沈组长,你别乱扣帽子,我们儿时聚众闹事啦?外面的人是我叫来的吗?你说!真是恶人先告状,你们私闯民宅,伤害他人0223 还不许人家说话,这是什么道理?”罗征没等我说完就把我拉进屋里。 ”有什么话训我好了,啊,我听你骂到天亮也行。”罗征递来一支烟。我看了牌子叼入口中说:”不错麻,有进步,敢于抽好烟了。”他笑说:”是你春节送的,我捨不得一下抽完。”我大感意外,转而想这小子在卖乖。 ”你听我说。”罗征严肃下来,”这是一个大案,中纪委也派有人下来。我不贊成跟踪你,现在出了这种事,我劝你冷静一下。他们是过火了一点,可你也别搞得鸡犬不宁,大家下不了台,你说是不是?” 我沉吟不语,虽然王一州搬出日本人,也不痛快,可心里对那位沈组长耿耿于怀。罗征又道:”这样好不好?我和他们商量一下,最好取消对你的监视。”他出去了一会和沈组长一块进来。
第180页 ”文经理,今晚是我们工作失误了。”沈组长还是派头十足,”以后我们可以不再监视你,你放心,你的私生活我们绝不会公开。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文经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说:”我也有一句送给你,沈组长,请你时时牢记,你是人民检察官,不是强盗。”罗征趁沈组长没发作,又拉我出门外说:”叫王先生让大家散了吧? 王一州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我想起,马丁*路德*金博士说的,我有一个梦”我过去在他耳边说:”你他妈也该玩够了,快点收场,别惹火烧身。”他口风一转:”感谢各位半夜来声援,大家请回吧!也感谢公安同志,你们这么快到达现场,说明执法人员多数还是好的,我看见了希望,想来想去连检察院的人也原谅了。杨主持,不好意思,你也别为难他们了,改天我有大新闻一定不让你失望。晚安各位!”完了他又是握手又是鞠躬,把领事馆的人也打发走。 人散了,检察院的人怒视着王一州上车,王一州对他们做鬼脸,气得他们使劲地关车门,声音响彻云霄。 罗征挨我坐在台阶上,长吁一口气说:”老文,虽然你和盘新华交往密切,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你发得太快了,别人难免有疑问,你” ”什么?盘新华犯事了?”走过我们旁边的王一州停下脚,”哈!我知道了,原来今晚是来抓他的,怪不得兴师动众,真他妈好玩,追捕公安局长,追到老子头上来,哪天见了盘新华,老子打他屁股。”0224 罗征问道:”王先生了解什么情况吗?看样子和盘新华挺熟的?” 王一州点上雪茄说:”我才不和那王八蛋熟呢!上回嫖妓被他抓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呵!不理你们了,我还有工作,都是这些检察院,坏了老子好事。”他快步上楼,不一会,又传来女人的哭喊声。0225 戴上墨镜,挡不住舷窗透进的阳光,早该买个眼罩了。 睡不着,摸出那本砖头一样的mb丛书,艷艷特意为我买的,她大概觉得管理一家大公司我有点才疏学浅。看不到两行,邻座胖旅客的呼噜声有节奏响起,书上的每一个字好像都被震歪。把893耳机塞进耳朵,艷艷给我催眠的小提琴曲敌不过呼噜声,换了一曲麦当娜才大获全胜。不过,书没法看了。 撒了两泡尿,在麦当娜的呻吟中回到这座城市。 ”回去干什么?”这个问题上飞机前艷艷问过,我没敢和她讲盘新华”亡命天涯”,那样哪儿都去不了,而欧阳梅提这个问题时又拿出辞呈威胁。 上海公司表面看蒸蒸日上,频频在传媒曝光,给人一种雄心勃勃的感觉。其实矛盾重重,危机四伏。马之君和叶绍成吵架,从单挑发展到拉帮结派,就差没群殴。我在上海这一个月,有二十天忙劝架,连李启明这小子,也说愿意和我一起回广告公司,在马、叶二人眼里,他实在是个小瘪三。我回上海是为了执行王一州的路线,让欧阳梅只管去传媒当花瓶,把叶绍成安排到香港打前站,留马之君继续做他的美梦。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等待王一州戒毒。这傢伙一日不去香港,上海公司只能这么耗下去。老吴整天向我汇报花钱似流水,我懒得去计较,毕竟我也是个傀儡。唉!读书有什么用?下机前把那套mb丛书扔进空姐的杂物车,差点被当成恐怖分子。 我才不想再回到这个是非之地,什么政协委员、广告公司,甚至王一州,对我来讲不及徐老头。儿子是重要,更重要的是自己,只要盘新华一天不落网,我就休想安宁。那位沈组长不会是轻意言败的人,况且,还有一个始终锲而不捨的罗征。 ”领导,电梯来了。”大壮叫了儿声。阿胜陪王一州,他去机场接我。 财务室里好热闹,奇怪的是不认识的比认识的还多。我径直朝我的办公室走,方姐给我开门后,抱着一大堆材料进来。 ”领导,你那个学生孔局长寄来的。”方姐和孔志军常通电话,已相熟。”这些是你们县考上大学的贫困生,录取通知复印件也寄来了,有四十儿个,他说让我们挑十个” ”挑什么挑?”我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没看她,”不假的话照旧,直接和学校联繫,叫学校寄成绩,学不好的以后别理,细节你找儿个人商量。”0226 方姐说:”全寄呀!差不多二十万呢,而且每年都这样” ”公司没钱啦?”我开始上网,”有就寄,去吧!”在网上留言这么久,还是不见”手枪”的踪影,昨晚有个叫”发情”的傢伙和我搭腔:”我有新华牌的手枪,你要不要?”我还没回话,被艷艷带来两个小人儿捣乱。 ”发情”居然还在!我敲下儿字:”你在等我发情吗?”对方用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响应:”是的,手枪不好卖,难得一个顾客。”有点意思。 ”新华牌是什么样的手枪?” ”你见过他的春宫照。” ”能说具体点吗?”我这儿字打得很慢。 ”少废话!老子救过你的私生子,你听好了!以后晚上十二点来和我吹牛,现在我没空。” 我盯着显示屏,直到变黑,心里既激动又害怕,忘了找他的理由。我到底想干什么?找到他帮他逃命,还是报告沈组长立功赎罪? 电话响了好一会,我把聊天记录清除后,关上电脑拿起话筒。
第181页 ”文经理吗?”竟是齐区长。”找你儿次了,说你回上海探亲,家里还好吧?哦,刚下飞机,那太巧了!是这样的,区里准备搞招商会,劳架你参谋参谋,到我办公室聊一聊行吗?” 快到午饭时间了,看样子能混一餐官饭,我拿包出门。路过财务室,还是热闹非凡,忍不住转头问方姐:”里面干什么?怎么有这么多外人?” 方姐走近,望了里面一眼,控制嗓音道:”大壮没和你说呀?来十儿天了,工商、税务,还有什么审计,说是来查帐。” ”哎呀,文经理,实在不好意思,下飞机就叫你过来。哟!又到吃饭时间了,你看我,昏了头了,抱歉,抱歉!干脆这样吧,你在我办公室坐一会,我五分就来,咱们边吃边聊。”齐区长给我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又转身离开。 对这个父母官我很有好感,不管他尊重我,是不是因为我身后有市长,至少我每次来区政府都见他忙个不停。有次,曾见他在教一个小贩算帐。 ”文老弟,”齐区长办公室里有一个人,背朝我望窗外。我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打落手中的包。拿一支烟放入口中才说:”市、市长也在呀?”心里连骂儿句脏话。慌什么?不就是市长吗?又不是没见过。可拿出火机老是打不着,还掉到地上。0227 孙市长抢在我前面把火机捡起,帮我点燃烟,微笑道:”听说检察院的人找你,让你大大出了一次丑,胆子不小啊!怎么?见到我这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我吸了儿口烟,稍微稳定,”我如果有什么亏心事,早就跑路,或者进了看守所。” ”这样就好!”孙市长招呼我坐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事可以找我说嘛,这么久,没你的消息,我猜你一定是有不少顾虑,怕找我不方便对不对?” 我又紧张起来,不知怎么答好,一口接一口抽菸,菸灰长得快要断了,身边没找到烟缸,想用手掌接,孙市长递来一个烟缸。 ”这是我们的国家。”孙市长没有再坐下,走到墙边的世界地图前指着一处港口。”鸦片战争,洋人从这里打进来的。看看我们的周围,一南一北,蛾印虎视眈眈,西边是一大群不稳定的国家,东边,台湾不说了,其实就是美国,一些小国也敢挖我们墙脚,更别提日本这个世仇。我们生活在包围之中啊!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拧成一股绳。什么是爱国?我,还有大多数官员,都在大学呆过,谁没有一腔热血?难道非得跑到街上和政府对抗才算爱国?真是荒唐,为什么有人那么天真,事事都想做给西方人看,讨好他们,殊不知在人家眼里,我们永远是敌人,该醒悟了!”0228 话题变得太快,脑子转不过弯,我惊诧地望着他。他凝视地图良久,缓缓移步到齐区长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口水,捣弄着办公桌上的国旗说:”你知道盘新华犯什么事吗?”我无所适从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喃喃道:”不、不知道。” ”那你究竟紧张什么?”孙市长的目光像要把我刺穿,我的头儿乎低到胯下,”唉!也怪不得你,现实就是这样,当官的人只要说他犯法,所有人马上认为他是犯法了,似乎天经地义,甚至咬定他一辈子在犯法,从来没干过一件好事。令人寒心啊!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民主吗?”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悲怆。 ”市长,”我很矛盾是否告诉他在网上见到盘新华,还是觉得不说为妙,”你放心,那些、那些照片,我早毁掉了,不能恢复了。还有,那辆佳美车,他们也不会查出什么的。其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孙市长大笑站起,来到我身边,手搭到我肩上,”无所谓了,我马上向人大提出辞职。当然,我还是感谢你,等批准我卸任,我和你到海上钓鱼去。不过,你这个大老闆要买一艘游舭哦!”我有点动情。 ”哟!过午饭时间了。”孙市长抬腕看表,”不留你吃饭了,这个节骨眼上,和我吃饭你还不如不吃。开句玩笑!实在是我不想吃,我得合一下眼,等下在区里有个会,你去吧!”他说着在沙发上躺下。 ”你不想知道盘新华犯什么事吗?”我刚抓住门把手,孙市长又开口。我回过身,艰难地点点头。 ”他可不是受贿,公安局近年缴获的半吨白粉,全让他卖给了美国毒贩。哦!文老弟,还有一件事,你上海的公司,人家已经摸到了。”这儿句话大概是他见我的目的。 我用了一分钟时间才打开门。 吃了一份比萨,我不再理会艷艷教授的西餐礼仪,要了一打啤酒自斟自饮。”派斯蒙”餐厅里人很少,中午时分,摆阔的人还在床上养精蓄锐。钢琴师珍惜这个无人打扰的空隙,尽情地发挥他的演奏技艺。双眼微闭,如痴如醉,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张牙舞爪,像嫌琴键不够用一样,害得我喝酒的速度不自觉地跟上他的节奏。 要第二打啤酒时,高仕明出现了,这个胖子穿的是新西装,坐到我面前我还能闻到那股新衣服特有的气味。 ”请我来这种地方,也不挑个时间。”高仕明解开衣扣释放他的弥勒肚,拿0229 过我的酒喝了一口,”早知道我少吃点周玉的剩鸡肉。唉!来了不吃一点也不像话。”周玉刚生孩子,剩鸡肉有得他吃,不过这傢伙还是点了一大堆东西,又对侍应生说:”请那位钢琴家来点抒情的曲子,我有心脏病。”钢琴声随即变得有气无力,我的酒也难以下咽。
第182页 ”餵!你叫我出来,想看我的吃相呀?”高仕明吃完一份奶酷小牛肉才正眼望我。我把刚想好的话说出,没说完他已嚷道:”好啊!你们两个王八蛋,背着我干这么大的事?别的先不要说,我要有一辆车,至少本田越野,要对了,我要换房,我家人越来越多了,起码两百平米的,还有” ”行了!你要换老婆也给你换。”我耐心地把事情讲完。高仕明没有立即表态,拿起叉子开始吃第二道菜,吃得只剩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擦擦嘴说:”你是担心人家怀疑你资金来路不明,叫我出面澄清?你至少得先和我澄清。” 我把准备好的材料给他,”那帮人三堂会审,我老人家不做贼心也虚,万一着了人家的圈套,想爬出来就难了。” ”哈!有意思,王一州成了你聘请的总经理了,真正是风水轮流转。”高仕明边看材料边笑,”你这个笨蛋!我是你的委託人,我去还不是一样性质?这叫不打自招,狗急跳墙!没干坏事,你慌什么?你招什么?只能弄巧成拙,人家反而会认定你心里有鬼。” 我顾不得餐厅的规矩,点燃一支烟,吸了儿口,有个侍应生走来,情急之下,把烟扔进难以下咽的啤酒里。 ”没什么大不了的!”高仕明又开始吃,”不必解释,告他们去!对,就告检察院,这叫以进为退,王一州怎么说也是知名外商,有利条件多得很,优势在我。”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你他妈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王一州能曝光,我还怕谁来查?” 高仕明停下刀叉,笑道:”王一州能不能曝光我不管,不过,检察院殴打外商是万万不能曝光的,况且有录像为证。” 我又点上一支烟道:”你讲明白点好不好?这么大的事,一开庭,恐怕连美国的潘疯狗也知道,老子不想再冒险了。” ”根本不用开庭。”高仕明像成竹在胸,”可能我去法院走一趟,还没出法院大门,检察长就来电请求庭外调解了。当然了,你是8088,你非要按你的0230 方式也未尝不可。怎么样?快点下决心吧!” 我点点头。侍应生过来说:”先生,请不要吸菸。”我又将菸头扔进啤酒里,恼火地说:”埋单!” 高仕明把余下的菜吃差不多才走,钢琴声又急风骤雨般响起。 ”王汉奸好了没有?”出门时,高仕明问。我说:”别提那王八蛋!本来早应该戒掉了,哪知道竟有妓女给他白粉,又得从头来,气得我连女人也不让他见 高仕明大笑道:”干脆让他过量而死,你就不用和他分赃了。”我说:”难怪好莱呜把律师演成坏蛋,原来一点不夸张。” 天下雨了,带来丝丝凉意。下雨天说是使人惆怅,不如说让人想家,家实在是躲风避雨最好的地方。下雨天吃狗肉是我的爱好,在一家老字号买了两斤狗肉去和老曾分享,顺便向他诉诉苦,发发牢骚。这人虽不能帮你指点迷津,却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老曾买新房,进门要脱鞋了。餐厅装修得很有品味,我却极不习惯,心里怀念修车店的桌球桌。他老婆小马吃饱后,挺着个大肚子立在一旁,监督老曾喝了儿杯。我吃得不舒服,别说倾诉了。趁艷艷来电,匆匆藉口离开。有老婆的男人一个样,看来我也应该在上海陪老婆,回到这个鬼地方十儿天,快成多余的了 没有老婆陪,陪刘卫红也不错,可她近来忙于她的药店,对我像例行公事,床上哼哼也像是装的。我从上海回来,她不闻不问,在儿子家住了儿天,她和我说的话不到十句。无处可去,电话里跟两个小人儿学了一小时上海话,还是背起手提电脑上儿子家。 从电梯出来,刘卫红刚好在掏钥匙开门,身上穿着一套时髦的礼服,挽起发髻,竟有点欧阳梅的味道。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我恼火地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有人帮你找钥匙孔?”她推开门说:”我才不像你呢!”我不再理她,进门和儿子玩笑,我来的目的,对她已经不是重点。 ”餵!和你说话呢。”刘卫红打开我的手提电脑,”整天见你提这玩意,教教我,我那些帐目烦透了,听说用这个方便。”我夺过电脑说:”教什么教,自己去买一台,自然就会。”继续给儿子讲罗宾汉的故事。 刘卫红察觉到我的不快,洗完澡不敢再烦我们爷俩,坐在边上看,直到儿子被陈姨带回房里睡觉。我有意不看她,拿宽带线接上电脑。 ”原来电脑要接电话的呀!难怪昨天交了一个叫什么宽带费。”刘卫红没话找话。我忙自己的,和盘新华在网上碰头后,怕他提出要我帮忙逃命,再也不敢和他搭腔。这傢伙找我找到骂娘,我总是忍住,却又好奇,每晚看他在网上干什么。他大概寂寞难耐,一会当起网上色狼,一会又成网上政客,看他天天舌战群”狼”,我猜他待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生气呀?”刘卫红凑了过来,下巴搭在我肩上,”我们开始搞药品批发了,今晚有家医院进药的副院长,硬要我喝下三杯酒才肯签合同。”我输进密码,没好气地说:”下一回不是三杯酒那么简单了,就怕是三个晚上!” 刘卫红笑了,笑得很开心,我突然发觉不对头,老子没义务吃她的醋。打开浏览器进入盘新华常去的网站,找到了”手枪”,他今天第一句话是:”狗肉你是狗娘养的!”骂得真没水平,”狗肉”是我多年的网名,现在每天换。今天他不当色狼当政客,大谈什么”民族主义”和”纳粹党”,凑热闹的人不少。不过,我最爱看他当色狼,他讲的官场色情尤其引人。
第183页 ”上网原来是这样的啊,蛮正经的呀?怎么老听人说网上到处是下流话和黄色录像?”刘卫红整个身子偎着我。我说:”下面的满足了,上面的也需要满足。”她嘻嘻笑,手摸进我裤子里。看来我没法满足上面,只好先对付下面了。 这段时间简直是个强姦犯,难得刘卫红如此主动,有一种得到恩赐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艷艷身上有过。我像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裸体,贪婪地啃着每一个部位,只恨力不从心,没多久一泄千里,她却说这是我有史以来耐力最好的一次,真是奇哉怪也。 钥匙插进门锁,门开了,里面居然站着李启明。我吃了一惊,骂道:”他妈的,你怎么在这儿?以为有鬼呢!”这小子大概回来看帕蒂的。 ”嫂子也来了。”李启明的话让我很不安,艷艷又给我来突然袭击。望了一下家里,没见她,正想问,李启明又说:”嫂子好像不高兴,她说你起码好儿天没在家睡过了,她去了公司,刚才又问楼下肥强,这一会儿去别墅,她不要我去 昨晚在刘卫红床上创下纪录,今早自然起得迟,要不是徐老头去钓鱼了,我恐怕一整天不会归家。艷艷敏感起来可以当福尔摩斯,这回要矇混过关可不大容易,我呆呆地站在门边,手里夹着包,拿着手提电脑。 ”嫂子怕我通知你,连我的手机也缴了,机票是她去订的,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进家。”李启明还在解释,接过我手里的电脑,递给我一支点燃的烟。 ”上海那边没什么事吧?”换了拖鞋,我疲惫地躺到沙发上。李启明坐下说:”老叶走后,都挺好,就等王总去香港了。文哥,我也和王总去香港好不好?”我根本无心公事,随口道:”再说吧,见过帕蒂没有?”李启明答了什么听不大清。 听到开门声,两人一齐站起,艷艷俊俏的脸上是一种我没见过的表情,想等看她踢掉鞋子的姿势,只听见高跟鞋触地板刺耳的声音。我笑脸迎上,她却转头对李启明说:”启明,去订下午的机票。”说的还是上海话,我猜出什么意思后,她已进房关门。 李启明望我,我说:”你到别墅去,敢去订机票,老子杀了你!”后面一句有意加大嗓音。在房门前理了一下领带,确信笑容不错,轻手轻脚进去。 艷艷木然坐床沿上,我说:”如果三秒钟之内能逗你笑,你既往不咎好不好?”她看也没看我,起身要离开,我一把抱住她,让她挣脱了,我使劲拽住她一只手不放,急道:”餵,我抗议!你不能这么下判决,我有辩护的权利。” ”辩护?”艷艷的声音让我发憷,”哼,我心里还在帮你辩护呢!以前怕市长不让你走,现在上海有这么大的公司了,你自己也说不用再怕,到底回来干什么?回来我也不说了,可该睡的地方是空的,广告公司早就撒手不管,王一州再怎么能说会道全是扯谎。你还想耍什么花招骗我?是政协缺不了你这个能人,还是徐老头没人下棋会一命呜呼?省省吧,任何理由我都帮你想过了,除非”除非在这里有一个女人!唉!”我的嘆息不是装的,像中弹一般仰面倒床上,”亲爱的老婆,你太小看自己了,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是对你忠贞不渝。得,先别急,听我讲一个新闻,本市公安局长畏罪潜逃,他的好朋友文革要不是政协委员,现在早就被双规或拘留。”我只有拿出一点真话,才能掩盖所有的繁枝末节。 艷艷背朝我站了足有一分钟,转脸时,我知道我又矇混过关了。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艷艷坐到我身边,语气还在责难。我又是一声长嘆,答道:”人家二十四小时监视,和你说,恐怕你衣服也不敢换,卫生间也不敢上,我现在每晚换一个酒店住。哈!这样也好,有人帮你看住老公了。 ”尽说不正经。”艷艷扑到我胸前,”那现在怎么办?我刚才还打盘哥的手机呢!餵!你不会真的和他干过什么违法的事吧?” 我抚摸她的头发说:”他唯一帮过我,是把你弄到手,也不知道是否违法?别瞎操心了!娶了你以后,我胆小如鼠,现在的问题是,人家见我一夜暴富,怀疑我帮盘新华销赃,而王一州又不好曝光”我详细讲了眼下的处境,直到她完全彻底地钻进我怀里。 接下来有个严重的问题,别的事可以花言巧语,而昨晚刚在刘卫红床上创纪录的傢伙却不听话,垂头丧气老是抬不起头。我不等艷艷起疑,解释说:”陪盘新华在网上沖了一宿的浪,它可能感冒了。” ”你、你和盘哥还有联繫?让人家发现就麻烦了。”艷艷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我搂住她笑说:”网上的虫虫千千万万,谁分得出哪条是哪条?盘新华这傢伙真了得,不愧为公安局长,在网上也是一条大虫。不说他了,陪我睡一会,等下再检查你的虫虫,它肯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艷艷嗔道:”噁心,不准叫它虫虫。” ”我每个星期过来陪你。”艷艷走时扔下这句话。她要赶回去上课,只住了两天。 一大早给李启明的电话吵醒,他是定期来陪帕蒂的,上海公司没多少事,我也放他的假。这小子在打去香港的主意,说他马上和帕蒂结婚了,移民方便。摆出一套理论:学会进股市的经验,以防王一州对我不利。什么狗屁理论,分明是和老吴争风吃醋,因为王一州点名带老吴去香港。我一顿臭骂,他不敢再争。 骂完李启明,睡不着了,闻了一下艷艷残余在枕头上的气息,干脆起床。天气不错,八点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来。
第184页 这两天只顾陪艷艷走亲访友,无暇察看王一州戒毒。从上海回来我每天监督,医生说,近来他毒瘾犯的次数少了许多。喝了一杯牛奶,开车去别墅。 ”荷兰是个低地国家,低地就是低于海平面,我和你讲过的。那是一个彩色的国度,从飞机往下看,地下五彩缤纷,他们的人不种粮食,种鲜花。鲜花当然不能吃,他们吃饱了,种鲜花不为了吃,为了8。对!有鲜花讨好女人才能8。人生下来,第一个欲望就是8,但首先得吃饱,饿着是没法8的,这是个哲学问题”王一州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摆起餐桌,边吃早餐边给阿胜上课,阿胜这小子似乎很乐意听他讲课了。 ”h11c!8088。”王一州向我招手,”老婆走了,没离婚吧?哈哈!阿胜会上网了,你看看他写的文章《王总的一天》,听这句:,王总今天终于不要女人了。,,终于,这词用得多好。我厉害吧!愣把一个笨蛋教了过来,今天赏一个女人怎么样?开开恩吧?” 我坐过去,倒了一杯咖啡说:”得了吧!女人想都别想,再敢碰一次白粉,老子送你去戒毒所。”他也不在意,叼上雪茄道:”他妈的,真不够意思。阿胜,拿阳伞撑起来,你他妈快晒成挖煤的了!” 阿胜撑好阳伞说:”挖煤的才不黑,在井下不见太阳,脸白得很。” ”哇!会狡辩了。”王一州脸朝我说,”可以当政客了,我要教得他比你还聪明。对了,我带他去台湾住,老子慢慢修理,二十年左右也差不多了,那时去竞选总统。哈哈!阿胜总统,蛮顺口的,就这么定了,阿胜总统,你他妈敢搞台独,老子阉了你!” 我笑了起来,不和他们胡闹,翻看带来的报纸。盘新华逃命儿个月了,报上竟没有一则通缉他的消息,曾在海外网站找过,也看不到什么传闻,大概近来贪官级别越来越高,他够不上成新闻的斤两。没找到盘新华的新闻,倒看见了孙市长的大幅照片,不是说辞职了吗?怎么风头这么劲? ”文哥,是你的手机响。”阿胜推了我一下,我眼睛盯着报纸,从包里摸出手机放耳边。 ”老文吗,我想和你聊一下。”是罗征。我丢下报纸道:”我没空,改日吧!”我猜他是想和我谈庭外调解,高仕明交代过,这段时间别和他接触。 ”你心虚了,是不是?”罗征的声音带火气,我不答,他又说:”我太小看你了!你富得让我怕,有大奔、有别墅、有女人我不奇怪,可你在上海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利令智昏了,尽快争取主动,不然,这、这会要你的命的!”手机变成忙音,我被他后一句话吓出汗来 他妈的高仕明搞什么鬼,这么久了没上法院?前天和艷艷去看他新生的女儿,忘记问他这件事。正拨打他的电话号码,却见他从院子外的一辆的士出来。我快步迎上去说:”你他妈不快点去法院,罗征打电话要我的命了!没准逮捕我的人现在已经上路,餵!你笑什么笑?”看他的笑脸,我放松了一点。 ”还在吃早餐!”高仕明没搭理我,奔向早餐桌,听王一州和阿胜胡说八道了儿句,抓一只热狗,咬着走进别墅里,我一步不离地跟在他屁股后。 ”怕什么?”高仕明吃热狗的速度很快,”他们顶多是知道你有钱,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你。哦!对了,你知道姓盘的犯什么事吗?这儿天我四处拉关系打听,居然杳无音讯,料想一个公安局长能贪多少?百来万的事怎么也和你沾不上边的呀?” 我张口又犹豫,坐下拿出烟来抽,琢磨着该不该和他说,就怕他知道盘新华贩毒反而也慌了手脚。咦!不对,如此保密的事,孙市长为什么要告诉我?别人不知道,我如果乱嚷嚷,那不意味着与我有关了吗?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拉我下水。我越想越胆颤心惊。 高仕明在我眼前不停地走动,疑惑地望我道:”姓盘的不会是走私吧?那麻烦大了,你最好和我讲清楚,如果真的牵扯进去,老实去坦白,拿了就吐出来,你还在乎那儿个钱?我给你做有罪辩护,最多是缓刑。” ”你也怀疑我?”我恼火地把烟扔掉,”他妈的,早知道不接王汉奸这笔钱,我宁可回去卖米粉!现在倒好,想老实坦白没什么好交代。餵!老子请你帮忙,你这王八蛋怎么跟罗征穿一条裤子?你不敢去法院,我自己带王汉奸去,老子大小还是政协委员。” 我跨出门,高仕明追出来,大笑道:”样子蛮理直气壮的,你别蒙我啊!行了,我下午去法院,你以为打官司这么简单呀?要做好多准备的,刚才去了一趟鬼子领事馆取证,想一战天下太平,就得慢慢来。” ”唉!”我长嘆坐檯阶上,”快点了结这件破事吧!老子在这里度日如年,一脱身,我连夜回上海把保姆辞了,宁可在家带孩子,强过当什么政协委员。你不是想换房吗?等王一州去香港,这幢别墅归你了。” ”笨蛋!”草坪上的王一州大嚷,打了一掌认真听课的阿胜。”传统是什么?这种问题也问?只有你这种笨蛋才问,聪明人就是不知道也不问。他妈的,不过,这个问题有点难度,知道的人不多,像你文哥和高胖子,自以为聪明,肯定也不懂,你小子问对人了。” 我和高仕明停下说话,转头看这两个活宝。 ”给你从大方面讲吧!”王一州还略作思考,”昨晚上网,你不是骂那帮在美国搞民运的吗?是该骂,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违背传统。不过,那帮搞民运的傢伙离遗臭万年差得远呢!他们只会放儿个臭屁,不值一骂。餵!老文,做生意没什么意思了,去搞民运好不好?咱们俩连手,不用一年,肯定是白宫的座上宾。哈哈”
第185页 我们笑着走到阳伞下,高仕明道:”是啊!老文,美国的民运,精英,有你们两个加盟,遗臭万年的机会一定大大增加。”他说完大笑。 我端咖啡喝了一口说:”那老子不如去当恐怖分子。”王一州把雪茄衔入口中,摇头道:”恐怖分子不好玩,东躲西藏的,吃不饱穿不暖。不如这样吧,咱们去美国贩毒,既能花天酒地又可以爱国,从前他们给我们鸦片,我们还他白粉,他奶奶的,早该出一出鸦片战争的恶气了,这叫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我一杯咖啡全打泼到裤裆上。 ”我在公司里,你自己来拿。”我放下手机,李启明又说:”文哥,我在公司露面,那个、那个不大方便吧?”我说:”有什么不方便,现在连员工食堂的师傅,也知道老子在上海另有公司。”经过儿个月的调查,我没有什么秘密可隐瞒的了。 李启明来拿我的个人材料,王一州一天天好转,我开始着手办出国手续,如果在以前,一个电话,盘新华就会帮我搞掂,眼下能否顺利办成是疑问。高仕明去过法院后,说是已经有人打电话给他,请求不要向外公开。可儿天过去了,没有庭外调解的消息。高仕明说,人家找台阶也需要时间。我挑这个敏感时期办出国,也想试探一下究竟。 ”领导,孔局长的电话。”方姐没敲门就进来,我差点将手提电脑打落,正在等着浏览器露出一个5!n66的下半身。咳嗽了儿声,合上电脑,望方姐道:”他的事,不是归你处理了吗?以前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问我。”我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个下半身。 方姐坐到沙发上说:”这次的事,我可不敢做主,他说你们县有一些大学毕业生,想来我们这里找工作,要我们帮忙联繫。” ”他妈的,这个孔老二,得寸进尺了!”我有点恼火,点上烟站起,”干脆我帮他安排大学毕业生更省事,难怪人家讲好人难当。你和他说,我要破产了,自身难保,正准备去上海让老婆养,连他的失学儿童明年可能也帮不了了。我懒得听他废话,去吧!”方姐却没走,我只好又问:”还有什么事?” ”领导,这个公司,真的不做了?你去上海,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被解散?”方姐的声音出奇地小心翼翼。我一下给问住了,没有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是刚才的话引得她恐慌。我笑道:”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叫你应付一下孔志军,以后他再提什么要求不要听,公司好好的,哪能不做?”她将信将疑看我,似乎还想说什么,门开了,会长和小云挽手而入。 ”酒鬼,戒酒没有?看样子你是讨不到老婆了。”看见会长和小云亲热,我心里酸熘熘。 会长从身后拿出一瓶酒说:”答应过送你的,现在兑现。”我惊奇地接过酒道:”行啊!女人的力量真大,竟然能帮你把酒戒了!幸好我家艷艷没来这一手附加条件,自古酒色不分家,我可办不到。餵!你想喝的话找我。””他敢!你别引诱他。”小云马上横眉冷对。我大笑,会长又把一张请柬放我面前,”好痛苦,自己戒酒还得请别人喝。” 我拿请柬看,笑说:”速度够快的,是小云等不急,还是有人要出世了?”小云给了我一掌,”没点正经的,我不请你了!”看她忸怩的模样,我也不自在起来,转话题道:”这两天,还有人查帐吗?” ”没有了。”小云的脸红得我不敢看,”真奇怪,前儿天交代我做这样那样的准备,又不来了。文、文哥,我们到底招惹谁了?好像是故意来找的。” 会长也关切地说:”领导,是不是我们刚做完的那两单生意太大了点,眼红的人确实不少,我听大壮讲,盘局长好像出事了,不定是有人借题发挥。” 我双手插进裤兜里说:”没事的,谁爱查让他查好了,不用担心。”心里想这个公司今后的安排,不如送给他们做夫妻店吧,也算给会长某些补偿,是个好主意。正想开口说,大壮来了,和我讲些不相干的事。我一下兴趣索然,把所有人打发。 人走光了,我躺到沙发上,没兴趣再看那个5!n66的下半身。撕开会长送的酒,真是一瓶路易十三,喝了一杯,打起瞌睡。 ”哇!文哥,你在哪找到的08l酷毙了!还都是pn66,我已经帮你全部06an!au”李启明儿时来我也没察觉,他正在摆弄我的电脑。我上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拿出个人材料给他说:”要是我的办不了,你先把老吴他们的办了,我去不去香港无所谓。” ”没有办不了的。”李启明大大咧咧地说,”我们是合资企业,名正言顺。明天找林司机和我去办,别说去香港,去美国也不用排队。”林司机是孙市长的司机。 我从嘴里把烟取下,骂道:”你他妈给我听着!你再敢去见一次林司机,就不用见我了,这件事老老实实去排队,任何关系都不准用。” ”这、这文哥,盘局长真的出事了?和你真的有牵连?大壮刚才和我说,我还不相信。”李启明紧张起来。我不想和他解释,看表说:”这个你别管,照我说的做行了。哟,快六点了,找饭吃去。”我穿上外套,李启明帮我提起电脑,跟在我后面。 ”帕蒂在前面商场购物,文哥你捎我一段路。”李启明坐进我的车。送他到商场,他说:”文哥,还去和王总吃日本料理呀,我吃得闹肚子了,不如和我们0241
第186页 一块吃吧?帕蒂的厨艺近来大有长进,你等我五分钟。” 我想了一下,答应了,李启明在商场外找到一个停车位置才进去。 艷艷突袭后,我基本上和王一州同伙,从没去过儿子家,刘卫红竟然一个电话没给我打,开了药店,我对她不再重要了。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一时又难以平衡心理,总觉得现在去儿子家是在向她投降,是离不开她的表现。 ”这么快!”助手座的车门开了,以为是李启明,却是一个染黄头发,留鬍子戴眼镜的人。我张口要骂,来人坐进车后,骂不出了。我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骤然停止,包括我的呼吸和心跳。是盘新华! ”要不要给你做人工呼吸?我三天没刷牙了,准能把你熏醒。”盘新华的笑脸依然那么灿烂,声音依然那么悦耳。 ”哎唷!”燃到尽头的菸蒂灼伤了我的嘴唇,我差点把它吞下去。 ”是、是你吗?好、好像真是你,你、你这身打扮,那个很、很新潮。嘿嘿。”我恢复了说话能力,语气像个白痴。 盘新华从车里找到一包烟,点燃一支塞进我口中说:”尿裤子没有?去你私生子家换块尿布吧。开车!真是个孬种,在网上当缩头乌龟,我打算再逮不住你,直接去你小老婆床上把你揪出来,让艷艷看一看。” ”那你不如直接把我毙了。”吸了儿口烟,我平静了一点,扭动电门钥匙,挂了儿次挡才起步。上到大路,我问:”去、去哪儿?”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盘新华坐得很低,儿乎躺下。”你二太太叫什么了?我想想看,记得照片上是个有酒窝的女人。对,刘卫红,东北人,一定是个贤妻良母,这会儿菜大概已经做好了。哇!想到马上有肉吃,我流口水了,好长时间没开荤喽!” 我这是在窝藏逃犯,而且是个大毒犯,那得什么罪,判儿年?半吨白粉呀!”这会要你的命的!”罗征的话振聋发聩,有什么儿年可讲?沾上边都是杀!杀!杀! 盘新华发觉我魂不守舍,撩起他时髦的紧身t恤,露出手枪说:”你好好给我开车,搞清楚,你现在是被我绑架了,不老实开车,我打爆你的头!”他说完哈哈大笑。 笑声让我轻松了一点,可转念一想,万一他真的是绑架怎么办?现在带他去儿子家不连累了刘卫红母子吗?到了一处红灯,我说:”我、我不打算去儿子家的,可能不会有什么菜,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好、好不好?” ”你担心我狂性大发,做出什么事吧?”盘新华声音一下变得很苍凉,带出一声长长的嘆息。”小时候,我是黑五类,没有人敢和我玩。长大了,少年得志,在政坛上打拼了二十年,天天上级、下级、同事、同行,直到快四十岁,发现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于是,我开始留心交朋友,还好,也让我交上了一个像是在等我一样的人,几年的风风雨雨,我以为我有朋友了,即便是眼前的非常时期,每每念到他,倍感温暖,遗憾的是,此时此刻,才知道他只是公安局局长的朋友 红灯过渡黄灯到绿灯,我把车拐进驶向儿子家的路口。两人都不再言语,不过,我已经记得吐掉又要灼到我的菸蒂。 盘新华留着一绺长发,若隐若现能遮住小半边脸,戴着艺人们扮酷的平光镜,嘴巴周围的一圈鬍鬚修理得整整齐齐,t恤外套着一件不用扣的休闲衬衫,下身是牛仔裤。这身打扮,配上他英俊且不显老的相貌,活脱脱一个嬉皮士。这种人走在街上,只有小青年会看第二眼,谁会联想那个威风凛凛、英气勃勃的公安局长。 ”我像不像nu99y费了我一星期时间呢!有点担心穿帮了。”盘新华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望着我笑。我咳嗽了一声道:”我怕我儿子给吓坏了。”他大笑。 儿子小跑扑向我,却给盘新华一把接住,高高举起,这小子竟不哭,还嘻嘻笑。 ”他叫文明,我记得,真乖,一点不闹。老文,你到底有什么生儿子的绝招?我家老爷子想孙子想得死不瞑目,我发觉就是因为我得个女儿,气死他的。这是小刘吧,比照片年轻漂亮多了,你好像是在医院工作,这就难怪了,不在医院了?自己开药店,真能干,老文好福气。”盘新华像个寻常访客拉起家常。 刘卫红和陈姨很惊奇我带朋友回家,而且这个朋友对她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正在想如何解释,盘新华说:”你们的户口是老文叫我去办的,公安局长是我表哥,我刚从国外回来,想起小文明,特意来看看他。” 儿子好像挺喜欢这个穿着怪异的人,看也懒得看我,连两个女人也加入进去,不时给逗得发笑。我不知所措地发了一阵呆,想起”好长时间没开荤”那句话,急忙叫陈姨做饭,嘱咐她做完冰箱里的荤菜。 ”我们吃饭吧。”陈姨端出第一道菜,我打断儿子跟盘新华猜手指的游戏,儿子不乐意了,扯着盘新华的裤子跟到餐桌旁,我怎么哄都不见效,只好沉脸喝斥,儿子大哭,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干什么呀!”刘卫红抱起哭哑的儿子逼向我,像是要和我拼命。”好好的动起手来,你发神经啦!走!不理你这个疯爹,反正他也不想要我们,省得碍他的眼、丢他的脸。”她进房的关门声引得陈姨从厨房伸出头来,”怎么了,怎么了?”我恼道:”不快点做菜,我连你也打!” ”够了!”盘新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茅台,斟了两杯,”来吧!我只能跟你喝一杯。”
第187页 我坐到他对面,和他碰杯道:”不常过来,小孩子容易宠坏了。哦。为什么干杯呢?唉!为你逢凶化吉吧。”我一口把酒喝尽,又倒了一杯。 盘新华没有喝,拿杯的手停在半空,望着我说:”逢凶化吉就免了,为你刚才的苦肉计,只是不该使在孩子身上。”我躲避他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沉默良久,盘新华又说:”怪不得你,失去理智的人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这种案例我碰过不少,你的理由很充分。不说了,我要办正事了。哇呵!这是甲鱼汤吧?还说要带我去哪儿?外边可不定有现成的甲鱼汤。” 陈姨上下一道菜时,上一道被消灭得差不多,看样子真是长时间不开荤了。我有点心酸,难以下咽,问道:”你、你要钱吗?” ”钱没用,没地方花。”盘新华吃得差不多了,点上一支烟,”我今天实在忍不住馋,非出来吃你一顿不可,但愿没把命搭上。” 我又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说:”我、我能帮上什么忙?”这句话留在心里很久了,料想他不会要帮忙才敢说。 ”能!”盘新华这声回答很坚定,我紧张得差点用鼻子喝酒。”你叫那位阿姨帮我包上这只没吃完的白切鸡,她的手艺不错。你还吃不吃?那好,连这个红烧肘子也装上。” 我叫来陈姨照做了,盘新华却起身说:”我走了,不用你送,你的车如果有两套钥匙,给我一套,我自己走。”我抖抖索索地找出钥匙说:”我、我大不了说车被偷了,你留着用。” ”这可是大奔啊!”盘新华笑道,”我挺感动的,不用那么做,你等下可以去见我的那个商场拿。”快走到门边他突然回头,”你没有话问我了吗?譬如关于路向东,或者是关于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 ”一定有人告诉过你我的事吧?”盘新华吐出长长的一口烟,”恐怕讲得堂而皇之。你是学政治的,不难理解。发泄!仅仅是一种发泄。唉,只不过我发泄的代价太大了,搭上一个路向东,我不跟你说抱歉,我会当面向他说的。” 他没说再见,也不和我握手,开门走了。我从猫眼望他的背影进电梯,我知道,或许这是最后的一眼。 ”这个人是演戏的吧?像电视里的明星。”陈姨在我身后说话,吓了我一跳。我没好气说:”你别问,以后不准和谁提这个人,听见没有?”转身走进卧房去。 儿子睡了,刘卫红靠在床头上看杂志,我摸上床,隔着衣服准确无误地捏住她一边乳头,没想到她一掌推来,我手撑地没有跌下床。 ”走开!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也不是你的洩慾工具。”刘卫红的眼神像在对付一个流氓。我完全惊呆了,这么些年来,她对我百依百顺,尽管现在有所变化,但还不至于到翻脸。我原本想解释打儿子的原由,感觉多余了。和她对望一会儿,从她眼里找不到一丝和解的色彩,我低下头说:”对不起,小姐,我这就走。”出门时想等她拉我的手,话也没听到一句。 刚抬头看法院大楼那个巨大的国徽,一辆挂外事牌的黑色轿车驶进了法院,日本领事馆的人到了。王一州和高仕明迎了上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垃圾箱把烟扔掉,整理了一下特意挑选的黄色领带,控制步伐走过去。”文先生,野村君让您费心了,非常感谢。”一个黑西装的中年人鞠躬和我握手,另一个稍年轻的也和我重复同样的话,普通话说得比电影里的鬼子强。我猜野村是王一州的日本姓,这傢伙知道我的好恶,从不在我面前提他的日本名字 法院新装修的审判厅庄严肃穆,沈组长和罗征一干检察官已经坐在里面,他们的制服和法官的制服相映成辉,我们儿人进来极不和谐。尤其那两个日本人,黑色的装束,冷峻的表情,像是来奔丧的。 王一州有意叫两个日本人挨着我坐,他大概想让我给别人一个汉奸的印象,我不敢失礼躲闪,装出很荣幸的样子,只是主持调解的白发法官讲什么,我一句没听进去。两个日本人来旁听的,为此,我儿乎和高仕明打架,他和王一州两票对我一票,我双手难敌四拳。 ”老文,老文!”高仕明打得我好痛。我和两个日本人比赛,看谁正襟危坐的耐力好。高仕明凑过头说:”该你说话了。”我说:”我没什么可说的。”这时,发现所有穿制服的人都在看我,我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啊啊!是这样的。”高仕明有些尴尬,”文先生的意思是,既然被告方诚心诚意道歉了,我们可以不对外公开这件事。野村先生的伤也好了,医药费我们也不计较。但是,如果被告方以各种名目干扰我们的正常经营,我们不但要召开记者会,还将继续进一步的诉讼。” 我很乐意由高仕明一人唱独角戏,王一州装模作样地板着脸听,对方来了一位笑得很假的副检察长,罗征和沈组长垂头丧气听领导致歉。奇怪的是,我原先兴奋的心情无影无踪,只盼望这些繁文缛节快点结束。 握完那位副检察长有老茧的手,我恨不得直奔飞机场,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可王一州非要邀请领事馆的人”米西米西”,席间,我一共说了三句话:”干杯!””干杯!””干杯!”散伙时,我狠狠给了王一州一拳,这傢伙大笑说:”鬼子说我傍了一个傻冒大款。”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最多三小时,给你一个完全彻底的nnauau”我对手机兴奋地说。
第188页 艷艷的回话,让我凉了半截。”昨晚你醉得颠三倒四,懒得跟你讲,我现在在北京,带大舅他们来旅游,他们没到过北京。你先回家也行,小人儿们快不认识你了,我打算直接从北京去你那里呢!小云下星期办喜酒,你忘了?” 我当然没忘,归心似箭罢了。给刘卫红”抛弃”后,我走上了醉生梦死的老路,清醒就想家,可眼下回家只能抱两个讲上海话的小人儿,回还是不回呢? ”文哥,不走了?”开车的李启明问。我没有答,点上一支烟。他又说:”文哥,我想和你说件事,嘿嘿,那个、那个,我想移民去英国,你、你看怎样? 我随口说:”你移民到月球上去也行。”李启明对我的冷淡很难过,长嘆了一声。 ”掉头!不走了。”我开车窗扔掉菸头,”真想移民呀?你他妈不会是为了移民才娶帕蒂吧?搞这么老套的把戏,哦!是不是这次不要你去香港想不通?王八蛋,以为还在早一轩呀?又跟我耍小聪明,等公司稳定下来,儿时出去混一张绿卡有什么难?难怪老叶他们瞧不起你,你他妈真是个瘪三。” 李启明涨红脸开车,不敢再回话。说得兴起,我重新燃起支烟道:”出国对你们这种年纪的人,确实有诱惑,老子当年差点上了偷渡船。如今什么都容易了,我也要出去的,不过不那么热衷,我”讲着讲着自个沉思起来,是不是我也该移民? ”文哥,你去哪儿?我还要去退机票。”李启明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想了一下说:”到公园去,徐老头不知道死了没有。” 又一次在太阳没露脸时醒来。昨夜在”kn”迪吧和阿英猜骰子,各有胜负。阿英吸毒吸得不能喝酒了,用小姐做筹码,我赢了她四个小姐,只是自己醉得无法行使免费权,依稀记得是李启明背我回来。昨天在区政协开了一整天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种会了,会前我打电话给高仕明,叫他帮我去掉政协委员的头衔,这傢伙在电话里和我吵了半小时。 我睡在别墅里,自从盘新华找我开荤后,我家也不敢回,害怕他下一次不单是要开荤,要和我同住就麻烦了。 躺在床上看早间新闻,除了台湾,形势依然一片大好,本市新闻有我老人家的脸一闪而过。我想看的是孙市长,近来他出镜比较少,引得我浮想联翩。看完新闻,拿过床边的电脑,这儿天忙着弄醉自己,很少上网给盘新华当观众,转了儿个他常去的论坛,没发现他,只发现他前儿天的一个贴子:《为什么要由西方制订民主自由的标准?》 起床时,太阳公公爬到窗外偷窥了。去厨房倒了一杯冰牛奶,早餐没有送来,为了提防王一州,这里不敢留有外人,一日三餐叫酒店送。 王一州和阿胜居然也起床了,两人穿着雪白的和服在草坪上练柔道。王一州要把阿胜训练成文武兼备的人材,我端着牛奶出去看。 ”看清楚了!我这样抓你的手,完了就这样”王一州抓着阿胜的手似要把他从头上摔过去,可阿胜粗壮的身子太沉,试了儿次没成功。他放手骂道:”他妈的,重得像头牛,你来摔我,对,这样抓我的手,对,弯腰,用力往前,啊” 阿胜大概没有掌握动作要领,把王一州摔得腾云驾雾般飞起来,还好掉进了游泳池。我笑得流泪,在一旁观看的戒毒护理员急忙去把他捞起。 ”你是头猪!”王一州狼狈地抖落身上的水,打了儿个喷嚏,”不教了,不教了。愣着干什么?脱衣下水!游不够一千米,老子罚你背两百个单词。”阿胜灰熘熘下水,他转而对我说:”快去香港了,还不给我自由吗?”他推开护理员递来的毛巾。 我喝完牛奶笑道:”医生不点头,你哪儿都别想去,现在亏一点,强过让你吸毒吸光。” ”我不去香港了!”王一州突然发起横来,踢飞草坪上的桌椅,阳伞也被他推倒。”我今天就要女人,老子五十五天没碰女人了,要钱有什么意思。快点!给我找女人,不然,不然老子报警!你他妈非法拘禁!”他开始砸花坛。 两个护理员要去制止,给我拦住。我等他砸完最后一个花盆,走近说:”你不去香港也行,我现在马上去鬼子领事馆,证明给他们看,老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冒大款,就怕日本监狱里,没人叫你野村君。” 这傢伙不敢看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嘻皮笑脸对一个看热闹的邻居说:”g96umenna!我给花换土,花盆也该换了,有什么好建议吗?” 一大早碰上王一州发狂,心里郁闷又烦躁,李启明昨晚开走我的车,十点半才来,给我骂得浑身哆嗦,王一州趁机叫他去捶背。 酒柜里只剩下五瓶酒,前段时间,以一天半瓶的速度喝,这两天提高到一瓶一天。王一州送的这些酒,有希望在离开这个办公室前喝光,反正留给会长他也不敢喝。酒是情绪的暂停键,得意时按它,可以延长快乐,不得意时按它,可以暂停苦闷。 ”他找我干吗?他的合同早完了,交待过不和他续签了的。”我边往酒杯倒酒边看网上的反华帖子。方姐说:”他没说是广告,说是他叔叔请你吃饭。” 我后悔早餐后喝了半瓶酒,别的烦事可以暂停,这件事由不得我。倒出的酒还是要喝光的,我放下酒杯,示意方姐出去,扫了一眼桌面上那个龙形火机,抓起话筒说:”说吧,午饭还是晚饭?” 话筒那边传来劳剑一阵狂笑,”文老闆,哦!应该叫文老总才对,要是别人让我等这么久,我和他翻脸。你不同,你是大富豪,能听到你的声音祖上有德了,哈哈,我特意买了一个本子,准备请你签名,哪天破产了,还可以卖钱吃饭呢。哈哈哈”
第189页 ”少废话!我挂了啊!”我早就不把他当一回事。 劳剑停住笑说:”好吧、好吧!晚饭,有空吗?六点钟在老地方。” 我没有响应,搁下话筒。孙市长这一次会和我讲什么呢?爱国主义教育倒不怕,怕的是邀我一起”爱国”。 想得头发昏,没个对策,在那篇反华帖子下留了儿个字:”批准你下辈子投胎做白人。” 李启明探进一个脑袋说:”文哥,以为你去下棋呢,去香港的手续办好了,我自己去办的,你要不要看”我合起电脑说:”好了就好了,我要回去睡一觉,今天酒有点上头,你帮我开车。” 王一州坐在客厅里的传真机旁,咬着铅笔看电脑屏幕,我进门他头也不抬。不给他女人是正确的,这傢伙无事可做,只好关心上海公司的事务。每天和上班一样办公,我也交代欧阳梅全听他的。 回到别墅不到十点,趁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养精蓄锐。换好睡衣躺下,李启明敲门说:”文哥,王总把去香港的人员都叫来了,说是集中学习,等下到,你看这个”我扯被单盖上说:”不是和你们讲了吗?公司的事听王总安排。去吧!我不吃饭了,下午四点半记得叫我。”他像还有话要说,不情愿地离开。 做了一个怪梦,和向东去打枪,他刚发的新手枪,不知怎么搞的,我竟打中了他,一下给惊醒。 ”游泳横渡太平洋。””失恋自杀。””去美国搞民运。””练气功。””台独。””” 楼下吵吵嚷嚷,说的还是英语,儿个声音很陌生,叶绍成傲慢的美国腔容易辨认,他说的是:”寻找外星人。”有浓浓粤语口音的老吴,也叫了一句:”在大笑。 猜不出他们吵些什么,再也睡不着,我起身去刷牙。 ”把你吵醒了,文哥。”李启明来叫我,靠在卫生间门边,”你刚睡,他们儿个就到,老叶从香港赶来。这帮假洋鬼子,王总真是的,我说你要休息,他装聋作哑。” 我漱完口问道:”楼下吵什么乱七八糟的?” ”唉!”李启明一脸不屑,”说什么集中学习,我发觉王总是闷得慌,你不让他找女人,他找一群男人陪他玩。这不,刚刚他们评出了十大白痴,现在王总要他们再评出十大白痴之举,还说号召全公司的人一块评,这不是瞎胡闹吗?”我听了大笑。 ”文哥,这样下去不对劲呀!”李启明走进卫生间来。我拿毛巾擦了一把笑出的眼泪说:”出去,老子要撒尿。”他出去,隔着门说:”老叶这人野心大得很呢!这回去香港的名额,王总由他负责,他全点了招来的儿个海归 ”他妈的,还想争风吃醋呀!”我不想听他说下去,他却大声道:”你听我说完,不止这个,你问欧阳小姐,她被架空了,现在,公司各部门的经理只听老叶的,老吴也一样。对了,文哥,我问你,王总也是大股东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听他后一句话有点心惊。 李启明说:”前天,老叶给我打电话,说王总其实也是大股东,动员我在董事会上支援王总,意思是,要王总做董事长,代替你” 我裤链也懒得拉,用脚踢马桶水阎。和王一州订的”分赃”协议,只有高仕明知道,谁漏出去的?莫非是我酒后失言?不大可能。哦!懂了,王一州给我传话,这傢伙想名正言顺,又怕我不肯放手,耍这么个花招,让我知难而退。 ”文哥,电话,是、是罗检察官。”李启明从门缝递进手机。 我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虽说早已是傀儡,但面子上没有什么影响,难道就这样把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 ”高老师说,你政协委员不干了,真令人惋惜。餵!你这是看破红尘,还是落荒而逃?”罗征的声音很遥远。 我坐到浴缸边说:”随便你认为吧。” ”这么无精打采!”罗征打了一个哈欠,”我也一样,昨晚到现在没睡过,都怪你这傢伙,把人家沈组长告下台,害得领导派我去追你的局长朋友,不过,昨晚差点逮住” 我猛然站起,从镜子里可以看出表情很慌乱。 罗征接着说:”餵!你还在吧?听我说,我们发现一部手提电脑,他一直在上网。据我所知,你老兄是个骨灰级的网虫,所以” 我莫名其妙走神了,罗征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现,干脆把手机撂盥洗台上,拿毛巾淋湿冷水,把面孔搓得发红,重新抓起手机说:”别跟我卖弄你的推理了!我不想听,也不会帮你,你全靠我才升官呢!想请我吃饭我今晚没空 ”啊,你还在这里呀!我以为你早就回上海了?”罗征吃惊得很夸张。我也吃惊,老子在这里不妥吗?何止不妥,蓦然间,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想处理完后事干净脱身的念头太可笑了。刘卫红母子先不说,单单一个盘新华,上了法院还纠缠不清,连王一州也发动群众驱逐,况且有一个拼命想拖我下水的孙市长。这么看来,老子留在这里可以评得上十大白痴之举了。 罗征还在说话:”喂喂!你那位朋友很危险,我们尽快见一面好不好?今晚 ”没有必要了,我今晚就走。”我这句话像在和自己说。 ”李启明,给我订今晚的夜班机。”我耐心地将领带打得很整齐,头发也用睹喱水梳得一丝不乱。
第190页 李启明在门外叫:”文哥,最后一班去上海的六点半,要不要?”我把袖扣系好说:”走不了那么早,我要去完成最后的晚餐。订最晚一班的吧,不管去哪儿。” 走出房门,李启明跟在后面说:”最后一班去拉萨。”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下楼梯。王一州叼住雪茄笑道:”吵醒你的美梦了,大家鼓掌,请领导训话。”楼下在座的人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免了吧!”我走到酒柜拿了一只酒杯,”不知道十大白痴我名列第儿。”想了一下没倒酒,朝饮水机走去,阿胜要帮我,我挥手让他坐下。喝水环视周围,众人有些尴尬,王一州向我做鬼脸。我的心思转到孙市长身上,不想和他们费口舌,喝完水,抬脚往外走。 ”领导,你看不惯我们海归是不是?”叶绍成开口了,有意用英语说话。我随口道:”此话怎讲?”他还是用英语说:”听说你准备下一个规定,不许上班时间讲英语,不知是真是假?” ”你们要反对吗?”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傲慢,放下包盯着他,”本来我今天没心情,看来不讲不行了。阿胜,他们刚才讲话你能听懂儿句?老吴,你又会讲儿句?”阿胜傻笑,老吴低下头。 ”我想起一件事,有次参加一个招待会,会上只有一个白人,主办者礼数周全,还是安排了一个翻译,从头到尾把台上的发言译成英语。散场时,那个白人用普通话对我说:翻译得真臭。”停顿了一下,我接着说,”各位,是否也要我每次开会安排一个中文翻译?这个翻译还得适应叶绍成的浙江口音,老吴的广东口音,其他各位的湖南、陕西、北京口音。我就搞不懂了,在一个全是中国人的公司里,定中文为官方语言,居然有人反对?” 叶绍成脸色微变,换成了中文说:”领导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我怎么听着像排外的极端民族主义。”他目光变成一种挑衅的色彩。 他妈的,要出这个门何其的难,我真想破口大骂。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王一州,掏出烟点燃,大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非得样样学洋人才能活,难道我们赖以生存了儿千年的生存之道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我劝你们先照镜子再说话。也不要和我讲什么世界公民,犹太人当世界公民比谁都久,他们也儿乎忘了希伯来语,可到最后,不得不去打出一个以色列来。唉!何必那么多废话?你们想让我下台,犯不着搞这种看似民主其实很卑鄙的伎俩,好了!我不听你们反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争论。”我拿包大步走出,李启明跑着去帮我开车门。 ”他妈的,连老子一起教育呀?”王一州坐进车,支走李启明关上门,”你不会这么小器吧?哈哈!老叶这个笨蛋挺认真的,把你也唬住了。餵,我们想在香港有所作为,需要一个替死鬼,你看老叶怎么样?”他后面的话说得很轻。 我惊愕地望他,想问个明白,话到嘴边咽下肚。嘆息道:”随你便了,我已经帮你转过手,剩下的是你的事,如果你反被人家玩垮,我也管不着。滚吧!老子赶时间。” 王一州开车门笑道:”那也好玩,我继续在香港卖唱,不过不可能的。餵!等我从香港凯旋,你有什么打算?你他妈好像大彻大悟一样,想去出家当和尚呀 我发动起车说:”亏你是博士,和尚也是外国人的玩意儿,老子准备去大英博物馆读书,争取有生之年,写出中国的资本论。”车子走远,还听到他标志的大笑声。 遇上堵车,孙市长要等我一次了,是到了破例的时候。打开收音机转到”的士台”,这期间有点歌。飘出一首美声唱法的歌曲,厌恶得想关掉,旋律却很熟悉,艷艷曾介绍过的,歌名叫《its time say goodbye》。 车转过拐角,我从后视镜中看到,老沈和罗征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那双警惕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 窗外的夕阳很美,我的心却掠过一缕末日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