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城》 第1页 [社会文学] 《娱乐城》作者:丁力【完结】 中国娱乐城的一般架构相当于美国的国会、法院和总统,业主、老闆、经理三权鼎立。业主将物业租凭赁给老闆,后者投资装修,建成娱乐城,然后请总经理管理经营。作为“总统”的肖鹏和他的副总欧、助理娟在南方某城演绎了一场呼风唤雨、潘江倒海的资本传奇。在这个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的“休闲基地”,大学毕业生夏青不仅能聆听祁总的高谈阔论,还能与南方来的符老闆讨论耐磨钢球的晶相结构,工为娱用,终于从众多的“小姐”中脱颖而出成为领班。但她的良知并未泯灭…… 丁力,1958年生,曾任冶金部马鞍山钢铁设计研究院工程师、海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助理、海南双利娱乐管理公司董事长、深圳中科智集团战略发展部经理、金田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等职,现从事专业创作。 第一部分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1) ∷1∷ 紧走慢走,一天出不了汉口。 夏青今天就一直在走。她要试一试,看一天到底能不能走出汉口。 夏青把这一次的步行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或者是当作与自己过去的彻底决裂。 夏青特意穿了件大学时代的衣服。仿佛服装也是一种环境,能把人带回早已逝去的年代。 大学里没有阴天,总是阳光灿烂,就像今天。 夏青就是在那个夏季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的。 记起来了,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七,鹊桥相会的日子,东方的情人节。那天,她白色的连衣裙上没有染上鲜红,却印上了青绿。夏青就是在那天由夏桂香改名夏青的。 夏青是在毕业的前夕与他分手的。 工业专科学校是三年制大专,到大三的下学期实际上就不怎么上课了,忙着搞毕业设计毕业实习和毕业分配。 当初夏青考大学的时候,夏青和夏家洼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专科和本科的真正区别。相反,他们觉得上三年大学比上四年合算多了,早一年工作不是更好?夏青学的是纺织机械专业,这也是夏青自己挑的。夏青及夏家洼的人对上大学的理解就是“跳农门”,跳出农门是他们从小就梦寐以求的。跳出农门就是到城市,到城市就是吃商品粮,就是当工人。工人是什么概念?在夏青和夏家洼人的印象中,工人只有两种形象:一种是男工人阶级的形象,一种是女工人阶级的形象。男工人阶级的典型形象是头戴白色鸭舌帽、手握钢钎的钢铁工人,女工人阶级的典型形象是头戴白色纺织女工帽、身着纺织女工兜的纺织女工。所以,当年夏青填高考志愿时,毫不犹豫地填上纺织机械专业。 进入大学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标语,上面写着“欢迎你,纺织战线的生力军!”这是学校对新生热爱专业教育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听报告。听系主任的报告,听校长的报告,听纺织战线的劳动模范报告,听纺织局领导报告。这些报告是有效果的,这些报告听得夏青热血沸腾。校长的报告指出:纺织工业是中国的支柱产业之一,占我国国民经济的八分之一,也就是说,支撑我国国民经济的一共是八根柱子,其中一根就是我们的纺织工业。系主任的报告说:纺织机械是纺织工业的发动机,神圣而伟大。劳动模范的报告表达了能与铁人王进喜相媲美的新中国纺织女工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纺织局领导站在全球的高度说:中国的纺织品在世界上最具竞争力,是我国出口创汇的主要产业。如此,夏青学习纺织机械就有了国际意义。 第一部分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2)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毕业实习开始,夏青如愿以偿来到了国棉纺织厂,在这里,她要亲眼看看新中国自己培养的英勇豪迈的纺织女工是怎样战天斗地的,她要看看自己所学的纺织机械是怎样为祖国创造外汇和荣誉的。 夏青他们去的那天厂里很热闹。红旗招展,车水马龙,还有许多新闻记者进进出出,一看就是在搞大的活动。接待他们的厂办公室主任是他们的校友老大哥,老大哥对领队的吴老师非常尊重,但态度没有想像的热情,至少相对与今天厂里的气氛来说热情得不够。吃过饭,同学们都自觉地集中到吴老师的宿舍。吴老师问厂办主任:“今天厂里干什么这么热闹?” 主任环顾一下四周,言欲又止。 “没事的,”吴老师说,“他们都要毕业了。” “砸锭。”主任说。 “砸锭?!”吴老师问。 “砸锭。”主任说。 “真砸锭?”吴老师问。 主任点点头,说:“焦点访谈都来了。” “焦点访谈都来了?”同学们个个面露喜色,与老师的表情形成鲜明反差。 这时有同学小声提议去看看,立即得到大多数同学的无声响应。吴老师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同学们稍作犹豫,紧接着呼啦一下全跑了。 砸锭仪式在下午两点半准时举行,省政府、纺织工业总公司、市领导都有到场。夏青没有想到她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大领导,哪一个都比她老家的村长镇长县长大得多。既然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都来了,地方新闻单位自然是一个都不能落后。夏青发现还是学新闻的好,三年前她是不懂,如果是放在今天,夏青肯定是选择新闻专业。新闻单位是事业单位,不存在“砸话筒”的问题,而且别人砸锭他们还像过年,喜气洋洋热情高涨,尤其在中国,新闻都是正面报导,再坏的事也能被他们写成好事。眼下的砸锭被写成好事已经不足为怪,连大兴安岭着火他们也能从正面报导。
第2页 夏青他们当时在现场既不算主人也不算客人,所以只能站在边缘地带,不但可以看到车间里面,也能同时看到车间外面。车间里面和车间外面正好是两个世界。与里面喜气洋洋形成鲜明的对比,外面是唉声嘆气,数千名纺织女工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紧闭着嘴。几千人在一起不发出一点响声的情景比里面的热情洋溢更令人震撼。当某领导在众多电视摄像机的镜头聚焦下,亲自举起一柄大铁锤愤怒地砸向纺织厂的纱锭机时,里面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但与此同时,夏青又分明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回头一看,一个老纺织女工已经晕倒在地,更多的女工围拢上去,泣不成声。夏青和同学们挤到面前,居然发现正是三年前给同学们做报告的那个劳模。 第一部分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3) 毕业实习向来就是为毕业分配打前站的。从这一年开始,国家将取消大学毕业生的包分配政策,这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不以同学们意志为转移的。有几个同学找到吴老师,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总算将意思表达清楚:让我们回武汉吧,抓紧落实毕业分配的事。吴老师比他们几个还难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同学们还是理解了:谁有事都可以请假,但并不意味着毕业实习取消了或提前结束了。几个自认为有路子的同学当天就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了实习的心思,其实工厂也完全没有心思管他们,嘴上没说,心里可能巴不得他们拜拜拜拜,快快拜拜。 夏青差不多算是最后一个离开工厂的。她没有任何关系,回武汉还不如留在工厂,留在工厂起码伙食会好些。说实话,要不是有点想他,夏青肯定是要坚持到最后的。 夏青这时候有点想他了。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夏青不知道别的女性是怎样的,她对生理上是无所谓。其实夏青现在与他基本上算是“老夫老妻”了,俩人在一起做了多少次她已经记不清,也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反正现在夏青手里有他宿舍的钥匙,想去就去。但夏青每次去都不是因为生理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就是莫名其妙地想他。是他那里洗澡方便一些?或者是为了适应学校的风气?现在风气也变化太快,以前组织上最忌讳的就是男女关系问题,一个人工作得非常出色,能力也很强,但只要你扯上男女关系问题,在单位里马上就臭了,就是组织上不处理,当事人自己都觉得抬不了头。现在倒好,男女关系是人们最不关心的问题。如果现在有人说某某某与谁谁谁有男女关系问题,别人连听都不想听了,你要是硬往多里说,没准大家会认为你自己有问题,不是嫉妒就是变态。夏青所说的“适应学校风气”,就是说如果夏青很长时间没往他那里去,反而会被别人视为不正常,更可怕的可能是别人以为他们分手了,其他女同学极有可能趁虚而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夏青现在确实是有点想他了。那时候社会正处在转型期,电话还没有普及到体育教师和工厂实习生的宿舍。写信吧又觉得跟不上时代步伐,于是这些天他们俩几乎就没怎么联繫。夏青倒是往学校打过两次电话,自然是没有找到他。没找到他很正常,大学老师本来就不坐班,体育老师就是工作的时候也应该在操场上,夏青当然找不到。他有没有给夏青打过电话夏青不知道,就是打了夏青也接不到,工厂都这样了,谁还有心事满工厂替你去找一个实习生来接电话?于是夏青现在就有点想他,或者说有点挂念他,甚至有点不放心他。于是,夏青就决定回去。 打开他宿舍的门,夏青惊呆了,足足半分钟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夏青看见一个完全裸体的女人正捧着他那个器官在吸吮!夏青从来都没有做过、没有见过、没有想像过这种事!夏青那一刻已经忘记愤怒、忘记羞耻、忘记歇斯底里。夏青那一刻没有任何反应,确实只能说是“惊呆了”。 第一部分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4) 等夏青有反应的时候,她已经走在校外的大路上,满头脑子尽是那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夏青当时还没有看过三级片,更没有看过毛片,她想不通世界上竟有这样龌龊的事!她没法讲,甚至没法想。夏青在武汉没有亲戚,除了他以外,夏青甚至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是有,这种事她能对谁说?夏青后来想,就是对几乎无话不说的二姐,她也没法描述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这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羞耻”!一般意义上的羞耻是做的人羞耻,说的人并不羞耻。但这件事不仅做的人羞耻,说的人也同样羞耻,甚至连听的人都觉得羞耻! 夏青在街上茫然地走着,她不知道往那里走,只是在走。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怎么办。夏青这时候已经没有爱,爱已经被那个画面耗尽了,好像也没有恨。夏青发现当爱已经完全没有之后,恨也就无从生根了。她现在突然很好奇,她想找他谈谈,既不是想骂他,也不是想求他,夏青就是想问问他,问他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 夏青回到他宿舍时,一切都已经收拾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过。他不在,那个全裸体的女人也不在。夏青果然被清理后的环境迷惑了,自己都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竟然倒在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有了他,他还和以前一样,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夏青昨天看到的一切只是一种幻觉。夏青希望那是幻觉,但她失望了,因为他发现她醒来后马上就跪在地上,请求夏青的原谅,如果只是幻觉,他要跪在地上干什么?请求原谅干什么?夏青疯了!疯了的夏青拼命砸东西,歇斯底里。
第3页 暴风骤雨后,夏青又恢复平静。她平静地问他:“怎么回事?” “夏青,”他说,“我对不起你。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夏青问。 他停了好半天,说:“我也不知道,说不清,反正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夏青再没说什么,走了,平静地走了。直到门口,夏青听他说:“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夏青是想惩罚他,但怎么惩罚他?夏青不知道。关于她和体育老师之间的事,夏青对二姐说过,二姐曾提醒她不要吃亏。夏青嘴上说知道了,心里想:他未婚我没嫁,他情我愿,只要注意别怀孕,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夏青觉得乡下女人的想法很怪,好像男女之间做了这种事就是女的吃亏了。以前在老家时,夏青也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这种事,凡是发生这种事,男的就一定要给女的一点补偿,只要补偿了也就扯平了。今天夏青没要他补偿,他怎么补偿?夏青这时候突然有一种想报复他的欲望,甚至也想另外找一个男人做这种事,看看我到底哪一点“不合适”了。但夏青只是一闪念而已,不会真这么做的。 夏青不知不觉来到了罗曼地酒吧。这个酒吧他曾经带她来过两次,以前夏青觉得没什么好玩的,音乐吵死了,啤酒也那么贵,真没意思。但那天夏青豁然有一种要进去的念头,到底为什么她不知道,大约正因为是它的没意思吧。 第一部分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失身(5) 夏青找到一角坐下,听着疯狂的音乐,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快感,很符合她当时的心情。 “可以请您喝一杯吗?”有个男人过来问。 这种事夏青见过,不仅电视里经常有,现实生活中她也碰到过。上次体育老师带夏青来,就在他去洗手间的空挡,也有一个男人过来对夏青这么说过。夏青当时心情很好,因此也就表现得很机智。夏青那天说:“谢谢,我不会喝,你要请就请我的男朋友吧,他马上就回来,他很能喝的。”但今天夏青不能这么说了。夏青今天没有男朋友在身边,或者说夏青今天已经没有男朋友了。于是夏青就说:“可以,谢谢。” 夏青当时是真想一醉方休,真想放纵一次,真想报复他,真想试一试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合适”。 夏青那天果然喝了许多酒,果然一醉方休,果然试着了。 夏青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宾馆的床上,她感觉那个男人正压在自己的身上。夏青没有愤怒,也没有反抗,反抗也没用,她已经感觉到对方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那个男人很投入,浑身在运动,特别是双手不停地搓揉着夏青的胸部,让夏青体味到了一种快感,并且这种快感是体育老师从来没有给予过的。夏青想到了体育老师说的“不合适”,心里想:你才“不合适”呢!这么想着,夏青就有了勇气,就学着电视里断断续续见识过的声音与画面,尽力地呻吟着,扭动着,迎合着。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作用,夏青那天还真的体验到了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夏青心里想,这大概才是书上所说的“高潮”吧。 夏青觉得这个男人那里也不比体育老师差,除了脖子上那根巨大的金项鍊常常碰在她脸上让夏青略微感到有点不舒服外,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那根金项鍊也太大了,确切地说那已经不能算是项鍊,它实际上是一节一节的黄金棒连结起来的。每根小金棒差不多就比二姐手上的那个金戒指重,项鍊下面吊的更是一大陀。 那天不仅夏青十分满意,那个男人似乎也十分满意。临分手的时候,他塞给夏青三百块钱。夏青没想到会要钱,所以夏青没有立即去接。她不知道这钱该不该接,但三百块钱对夏青确实是有诱惑力的。 “嫌少呀?”男的说。又加了一百块,塞进夏青的小包里。 夏青发现自己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点,回到他们乡下的风俗。男女有了这个事了,男的就要对女的做点补偿,只是这里补偿的多,乡下补偿的少罢了。那么体育老师该不该给予补偿,假如这样一次就补偿四百,那么他该补偿多少?这么想着夏青就吓了一惊,怎么说他也该补偿五万块!夏青想起她二姐。二姐比她要漂亮,二姐在夏家洼最漂亮。二姐嫁给了二姐夫,二姐夫在当地也是出类拔萃的,去年率先在村里盖起了小二楼,据说也只花了两万块。五万块可以盖两栋小二楼! 第一部分 情人节的下午(1) ∷2∷ 长江二桥已过,再往前就是明明白白的郊区了。但夏青还没有止步的意思,她要一直往前走,走到山穷水尽。夏青今天故意一分钱没带,她就是要制造山穷水尽。 一辆摩托车从身旁飞驰而过。骑车人戴了头盔,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从背后看上去,既有点像二十几岁的“金项鍊”,又有点像四十岁左右的胖广广,甚至还有点像快五十岁的祁总。但夏青相信他是个中年人。根据夏青的经验,如果是年轻人,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肯定会找个理由停下来说几句,比如说“你上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一段”之类。但骑车人没有停下。没有停下就说明他不年轻吗?是他不年轻还是我自己不年轻?我还是“年轻的女孩”吗?年轻的标准是什么?女孩的标准又是什么?即使我现在不年轻,但当初肯定是年轻的;即使我今天不能算作“女孩”,但在那个东方情人节的下午肯定还是个女孩。
第4页 对了,是下午,不是上午。上午我们一直在走,就像今天上午一样。对,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孤身一人,那天是两个人。俩人一起走,再长的路也会变短。尽管变短的只是感觉,并不是路途本身。那天就是那样,感觉路很短。走呀走呀,走到下午,实在走不动了,于是他就提议背她。后来他说,他当时是斗胆提议的,已经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如果被她拒绝,他就会把这个提议当作一句玩笑带过去,但她没有拒绝,甚至想都没想,说“好”,就蹦上来。于是他就背着她走。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觉得他的背特别的烫,胸部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夏青就那样被灼烧着。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这是一种空前的快感,包括一刻钟以后的“第一次”也没法与之相比。 大约一刻钟以后,他也走不动了,于是就停下来休息。停在一棵大树下,大树遮住了刺眼的直射太阳光,却保留了足够的温暖。在温暖阳光的鼓动下,他就像母亲给婴儿洗澡一样轻轻地抚摩她。先抚摩她的头发,然后是脸庞,再后来是手臂不经意地在她的胸前轻轻蹭过。在得到默许之后,才轻轻地拉开她背上的拉链,解开她的胸罩。 他在做这一系列的动作过程中,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如果夏青稍有一点反抗,他可能就立即停手,并且随时准备道歉甚至是接受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然而夏青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反抗,也没有主动迎合。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因此而感到恐惧,幸好当他揭开她的胸罩时,夏青有反应了。夏青先是睁开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然后露出一点点微笑,再后来是又闭上眼,并将整个脸使劲埋进他灼热的胸脯。夏青的这一系列反应鼓励了他,他先是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然后腾出右手,从她连衣裙的下面往上攀延。 夏青那天揣着四百块钱与那个“金项鍊”在酒店分手时,“金项鍊”对夏青依依不捨。他对夏青说:明天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第一部分 情人节的下午(2) 夏青这时候已经醒酒,虽不后悔,并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但她还是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听他说还要见面,马上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明天只跳舞。”他说。 夏青看着他,没说话,但也没有再摇头,仿佛在辨别“金项鍊”此话的真伪,或者是在考虑到底去还是不去。 “金项鍊”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明天不是我们俩人,还有两个广广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跳跳舞。” 不知是夏青拿了人家的手软,还是那四百块钱已经在心里起了化学反应,夏青开始犹豫了。 “明天是不是你有事?”金项鍊问。 夏青那时候还没有学会撒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么事不能来?”金项鍊问。 夏青低下头,轻声地说:“我怕被同学看见。” “被同学看见会怎么样?”金项鍊问。 夏青说:“怕影响毕业分配。” “你还没毕业?”金项鍊问。 夏青点点头。 “那你今晚是第一次?”金项鍊似乎有点吃惊。 夏青还是点点头,但是点的很短促,仿佛是存心不让别人看见。 “这样吧,”金项鍊说,“我们坐包房里吃饭,不会有同学看见你的,万一看见了你就说我是你亲戚。” 夏青没说话,她还没有想好到底去不去,但是她真的希望自己在武汉能有一个亲戚。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金项鍊说。 “不要,不要,”夏青说,“你说在哪里,我自己去。” 金项鍊说那就五星城二楼,六点半,进门你问周先生订的包间。 第二天夏青到达时,包房里已经坐了五个人,三男二女,其中一个女的就是后来成为夏青好朋友的阿红。 阿红看上去比夏青大两岁,人也长得比夏青漂亮,或者说是比夏青开朗,与另外一个小姐形成鲜明对比。夏青因此就发现阿红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知道利用“陪衬人”。其实这个“陪衬人”也不是说长的多么难看,只是“鸡像”太明显。老是抽菸,脸上涂得苍白,像死人脸,一看就不健康。夏青想不通,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夏青一进屋,金项鍊马上就觉得很有面子,对着那两个广广说:“怎么样,我说她会来的吧。”然后就当着大家的面送给夏青一个崭新的bb机。夏青推说不要,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金项鍊觉得夏青不给他面子,“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出来工作没个bb机怎么行?拿着。” 那天晚上金项鍊还真没对夏青做什么,他一直在教夏青怎样使用bb机。而阿红她们正分别与两个广广打得火热,那样子仿佛在较劲,既然夏青什么都没付出就能得到了一部bb机,她们俩怎么也要从广广那里收穫点什么才行。夏青那天晚上并没记住阿红长的什么样,因为她与广广的有些动作实在不堪入目,夏青没敢多看他们。 第一部分 情人节的下午(3) 后来连续几天,每到傍晚“金项鍊”就call夏青出来吃饭,每天都是他们三男三女六个人。慢慢地,夏青与阿红也就熟了。熟了之后,阿红就对夏青亲近一些,说她非常羡慕夏青,说她自己就没这个福气,学习成绩非常好,但因为是女儿,高中没毕业就逼她出来打工了。阿红说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其实还是读书。
第5页 女人之间亲近了就会说一些悄悄话。有次阿红对夏青说:“那个‘金项鍊’是‘水货’,是帮着两个广广做国债的,没钱。你莫看他戴的金项鍊那么大,那也是广广奖励给他的。再说了,你跟他能有什么结果?他就是武汉本地人,说不定哪天他老婆带着人来打断你的腿。” 一番话说得夏青心惊肉跳,问:“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阿红说,“抓住广广呀。我知道那个瘦广广早对你有意思,只要你主动往上一靠,保证能把那个骚货挤掉。” 夏青知道“骚货”就是那个“陪衬人”,因此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不愿意阿红将她与“陪衬人”相提并论。 “怕什么?”阿红说,“那个小骚货,老子白带她了,那天我出去做头,她还敢在家勾引老子老公。” 夏青知道她的“老公”就是那个胖点的广东佬,因为她当面背后都是这么喊的。夏青想像不出她“老公”怎么能看得上“陪衬人”的,不噁心吗?夏青想起“陪衬人”自己都觉得噁心。觉得噁心就不想她。 “你‘老公’他在广东没老婆吗?”夏青小心地问。 “哈哈哈哈……,”阿红一阵大笑:“我的傻妹子吆,你怎么这么傻呀。他那么大年纪在广东能没老婆?” “说不定离婚了呢。”夏青说。 “离婚?”阿红说,“广广不离婚,宁可‘包二奶’。” “那你不怕他老婆带人来打你?”夏青问。 “他老婆从广东带着人来武汉打我?”阿红说,“亏你想得出。她那个臭八婆她敢吗?” 听阿红的口气,好像她才是“正房”,人家在广东老家的老婆反倒怕她了。 “你不知道,”阿红说,“男人只要给钱养家,广东女人一般不管老公在外面‘包二奶’的事。” 阿红说得蛮有把握,仿佛她自己就是广东女人,并且允许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包二奶一样。 第一部分 我发神经了?!(1) ∷3∷ 夏青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她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就像那个夏季那个下午累了要休息一样。但现在是她孤身一人,没有宽阔的嵴背可以依靠,甚至没有大树可以遮荫。幸好现在是冬季,冬季的太阳并不十分令人讨厌。夏青休息下来就想方便一下,却发现没有合适的地方。这里既没有厕所,又没有足以障眼的庄稼,而且还没有为之“站岗”的他。好在夏青不急,她于是站起身来,沿着江堤继续向前走,一路走一路注意有没有遮羞之地。这么走着,夏青很快就急起来。夏青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急起来?于是夏青故意像欣赏长江的景色一样走下大堤,这样至少可以躲避整个岸上的目光。夏青走下大堤之后并没有立即找地方蹲下,她总是怀疑一直有人注视着自己:在大堤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走下大堤,很容易让看到她的人猜到她想干什么。夏青觉得让人猜到自己蹲下去干什么也是难为情的,于是她就故意沿着大堤下面再走一段,并且反反覆覆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几上几下,确信别人不会怀疑她会脱了裤子蹲下去之后,才以极快的速度排泄完毕。这一过程完成之后,她仍然在大堤上下来回走了几趟,为的是让人以为她并没有什么事要做,就只是喜欢这样上上下下地来回跑,好玩。 夏青再次与阿红见面是在毕业分配以后的事。那一次其实还是夏青主动找阿红的。当时夏青找阿红主要是心里烦,而她在武汉实在没有什么朋友。她那段时间非常迷茫,很想找个人说说,不知怎么就call了阿红。阿红后来对她说:巧了,那天我也正好也打算call你。 毕业分配很不理想,事实上也算不上什么“毕业分配”。夏青在武汉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有一点关系,现在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人甚至是劳动模范都闹着下岗,夏青一个农村来的学纺织的大专生能有什么地方可以接受?最后,所谓的“分配”,也就是直接将夏青的人事关系从学校转到了人才市场,而现在的人才市场比过去的牲口市场还热闹,那能轮到夏青一个大专毕业生有市场?后来好不容易有一家公司同意接收,老闆简直就想把夏青直接培养成“三陪”,说起来是公关部,其实第一关就是要攻老闆这一关。夏青这时候已经是有点见识的了,她心里一想:每月工资才五百,差不多相当于上次陪金项鍊一次的价钱,陪你要一个月,我发神经了?! 夏青当天就“跳槽”了,白给那个老闆抱了一下。还好,只是抱了一下,算是“见面礼”,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内部公关”,夏青走了。 第一部分 我发神经了?!(2) 夏青后来又找了两家,情况也大同小异。有些老闆其实根本就算不上“老闆”,充其量就是个愰愰。于是夏青的心情糟糕透了,再说钱也花光了。新学期就要来临,新同学一来,她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说实话,夏青这时候想到阿红,多少有点“回头是海”的味道。夏青心里想,或许我当初应该听阿红的,攀上那个瘦广广算了?
第6页 阿红要找夏青是有喜事相告:她就要与胖广广“结婚”了!“婚”是一定要结的,肚子里的小孩已经能照得出男女。阿红是有心计的,这个儿子是她故意“避孕失败”的成果,如果照出的是女孩,阿红就不声不响地做人流,现在照出来是儿子,阿红就有了“劳保”了。胖广广已经以阿红的名字在武汉买了套房子,并且从今以后每月给阿红三千块钱“家用”,保证他们母子生活无忧,条件是绝不允许阿红再到外面与其他男人交往。阿红答应了,双方还写了“协议书”,阿红坚持在协议条款上加上一定要举行“结婚仪式”。阿红说:我不是想给自己争“名份”,争也争不到,但我必须让我们的儿子有个正式的爸爸,不能让他成为私生子。最后还是胖广广看在儿子的份上做了让步:“婚礼”照常举行。不就是照个相吃顿饭嘛,行!反正只要不逼他和老家的结发夫妻离婚就行了。只要不与结发夫妻离婚,胖广广在家乡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他与岳父家里几兄弟还是好兄弟,生意上照样相互照顾,有财大家发,和和气气。和气生财,大家发财,发财才是硬道理。发了财了,在北方找几个二奶是他的本事。 阿红希望“结婚仪式”要尽可能正规,只有正规才能珍贵。正规的仪式就要有正规的伴娘。阿红的朋友基本上全是“鸡”。“鸡”或许可以做朋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当伴娘的。阿红也想到回老家去请一个伴娘来,但如果那样不仅麻烦,而且也很丢面子,不仅老家的姑娘太土,使“婚礼”大失水准,而且更怕土伴娘会把阿红在武汉的真实情况传回去。思前想后,阿红终于想到了夏青。夏青那时候怎么也算不上“鸡”,只是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酒后与“金项鍊”有过那么一次,最多算是“失足少女”,用胖广广背后跟瘦广广的话说,“基本上是处女”,无论如何是不能与“鸡”划等号的。夏青不仅不能算“鸡”,而且还是个大学生。阿红这一辈子是不指望上大学了,但她肯定是要将肚子里的儿子培养成大学生,如果爸爸妈妈的婚礼上有一个女大学生做伴娘,对儿子未来的成长肯定会有帮助,至少这是一种象徵。 第一部分 我发神经了?!(3) 阿红想定了。就在她翻找夏青的bb机号码之际,夏青主动call她了。本来,胖广广已经为伴娘准备好一个千元大红包,阿红一见夏青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并且已经几乎是走投无路来求自己的,于是马上就在头脑中打了几个滚,把她自己本来求夏青的事改说成是她给夏青一次既赚钱又露脸的机会,红包自然也缩水一半。尽管如此,夏青仍然感激阿红,况且阿红还将自己租的那间房子连同房子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送给夏青,包括剩余三个月的租金和那个活动式衣柜。不仅如此,阿红也将自己的“事业”和“客户关系”移交给夏青。从这一点上来说,阿红是个做事善始善终的人,而且表现的很尽职。 阿红确实尽职,但无论多么尽职,在“新婚”和怀孕生孩这段时间里她是不能出去坐檯的,所以,将“业务”暂时移交给夏青或许是阿红当时的最佳选择。 根据当时社会上“扶上马送一程”的传、帮、带规则,阿红在“新婚”之后还是抽空来到原来的出租屋,当着夏青的面一个一个地给老客户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结婚”了,并希望给对方介绍一个小姐妹认识。电话里自然把夏青描绘成仙女,听得夏青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夏青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不如阿红漂亮。夏青心里清楚,正因为自己不如阿红漂亮,阿红才热心快肠地帮她,如果夏青比阿红漂亮,阿红可能就会另选“顶班的”。 夏青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首先必须解决生存问题。 阿红还向夏青透露了在武汉坐檯的“秘诀”:不要受制于任何一个妈咪或经理,自己直接抓住客人。你现在已经有call机了,等挣到钱赶快就买一部手机,客人找你方便。客人都是懒惰的,喜欢方便,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没有耐心花很长时间等你回机的。 阿红还告诉夏青:如果你手里没有客人,等着妈咪给你派客人,那么你拿到的小费一定要抽出来一部分孝敬妈咪,否则你就“犯规”了。自己挣的辛苦钱,白白地抽出一部分孝敬妈咪,多不合算? 阿红还对夏青说:客人接受妈咪派的小姐是吃亏的,因为除了给你小费外,还要另收“鲜花费”,这笔钱对客人是个额外的负担。客人承受了额外负担后,在给你小费是就会相应地减少一些,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阿红最后指出:客人要的是味口,到玩小姐让妈咪派,客人觉得没味口,如果是客人直接在外面就约了你,然后与你一起走进歌舞厅,不仅节省了一笔“鲜花费”,关键是他在朋友面前有面子,因为在外面约的人可以理解为是良家妇女,在由妈咪派的小姐肯定是“鸡”,在朋友面前玩“鸡”和玩良家妇女的面子是完全两回事。 假如说这些面授机宜只能算是“传”的话,那么用电话向客人推荐夏青就算是“帮”,最后还有一个“带”字。“带”字比较麻烦,包含“亲自出马”的意思。但当时阿红怀着孕,实在不便于亲自出马。于是,阿红挑最重要的两点重点关照:第一,在跳舞的时候,随便客人怎么动手动脚都没有关系,反正最多也就是“干部”,隔着衣裤,只能干“布”,不怕;第二,凡是客人要求出钟的,要先讲好价钱,否则宁可不做,并且一定要坚持带套。
第7页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1) ∷4∷ 夏青这下真的很累了。她看看太阳,想着差不多是下午了,她确信自己已经走出汉口。没有用完一天,她赢了! 夏青开始想着往回走,但是她不愿意走回头路。她决定先远离大堤往北走,然后再向左拐,她感觉那样她大约就可以走上二七路,返回汉口。 夏青有点后悔了,后悔真的一分钱没带。她觉得多少应该带点钱,这样走到二七路她就可以坐公共汽车。她的目标是“走出汉口”,现在已经实现目标了,干吗还要自找苦吃?问题是现在肚子饿得难受,饿肚子走夜路的滋味好受吗? 这样想着走着,她已经走完朝北的这段路,并且已经向左转弯,踏上一条大路,开始往市区的方向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来过?天渐渐黑了,夏青现在希望有个路边店,然后她就上去对老闆说,说自己是出来旅游的,钱包丢了,看能不能借一碗面条吃。夏青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她相信开饭馆的老闆不会吝啬一碗面条。武汉人狠,但是不恶,面对一个漂亮的女孩不至于连一碗面条都捨不得。又回到老问题了。我漂亮吗?还是女孩吗?漂亮的标准是什么?女孩的标准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漂亮,但至少当时在学校算是漂亮的,否则他能注意到我吗? 夏青是清醒的,她知道漂亮是相对的,不仅相对于人,也相对与环境。如果夏青不是在工业专科学校,而是在艺术院校,甚至是文理兼容的普通高校,夏青还能算漂亮吗?如果不是在他的眼里,而是在别的男人的眼里,还是那样迷人吗?夏青一阵恐惧,怎么又想到别的男人?那些臭男人! 阿红为夏青介绍的第一个客人是祁总。阿红这么叫夏青就这么叫,至于他是什么单位的什么老总,别说夏青不知道,就是阿红认识他都一年多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说不清就不说。阿红告诉夏青:不要打听客人的情况,就像你自己不希望客人打听你的情况一样。 祁总带了一副眼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祁总很有味口,先是请阿红和夏青吃了饭,吃完饭阿红就要回去,尽管胖广广今天不在武汉,但阿红还是要赶回去。根据阿红的经验,只要胖广广回广东了,阿红就彻底自由了,因为胖广广回广东是没机会打电话回武汉“查房”的,只要不是回广东,每天晚上肯定是要打电话回来“关心”一下她的。今天胖广广不是回广东,所以阿红吃过饭就要赶回去。祁总见阿红执意要走,就假意挽留了一下,然后掏出一张五十元大票说:“自己打个的吧。”口气仿佛是给了一张千元港币。好在阿红不嫌少,假意客气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收下了。 阿红一走,祁总的“儒商”味道就迫不及待地张扬出来了。 “听说你大学刚毕业?”祁总问。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2) “是的,”夏青说,“学的专业不好,找不到工作,这不,还要靠祁总多关照呢。” 夏青努力想着阿红交代她的一切。她想今晚不能跟祁总上床,她要抓住他今晚就不能答应他上床,如果第一次就跟他上床,反而让祁总小瞧了自己。再说阿红讲得对,要上床就一定要带套,但她今天身上没有准备那东西,不是夏青没有想到,是她还不习惯出门身上带那东西。事实上她以前从来就没有准备过那东西,以前需要用的时候都是体育老师准备的,夏青从来不操这份心,不是夏青懒,而是夏青极力维护自尊心的底线。夏青今天身上没带那东西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不希望给祁总留下一个坏印象,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与人交往,哪怕是不正经的交往,身上就准备好了保险套,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吗?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读书人嘛。”祁总满口应承。 夏青不傻,她听得出祁总是什么意思,马上就顺着他的意思说:“祁总你看上去不仅是大老闆,而且更像个大学教授。” “是吗?”祁总问。 “是的,”夏青说,“特别像教我们物理的汪教授,只是你太年轻了一点,否则简直就是个教授。” “哎呀,也不年轻了。”祁总说。 夏青说:“其实您这个年龄正好,你知道吗,我们班女同学背后议论说,最有魅力的就是您这样四五十岁有文化品味的老闆。” “不敢当,不敢当。”祁总以不敢当开场,讲了一大通敢做敢当的话。从他怎样从一个中学教师成长为一个大老闆,说到妻子对他的如何不理解,尽是些夏青闻所未闻的话。 “我这个人是重感情的,”祁总说,“尽管妻子与我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但我并不打算抛弃她。” 夏青觉得祁总真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对这样一个好男人,如果只让他一个人说而自己不提一点小问题是不礼貌的。于是夏青就要想着提一点小问题。 “祁总您这么有学问的人干吗会找一个没文化的爱人呢?”夏青问。 “说来话长呀,”祁总说,“那时候单纯,处于青春期,分辨不出好坏,反正大家处朋友了,一冲动就做了那件事。那时候也不会避孕,做了也就怀上了,怀上了也就套住了,现在儿子都娶老婆了,只好凑合着过。”
第8页 夏青听祁总渐渐将话题引到主题上来,反倒不知说什么了,因为她计划是今晚不跟他出钟。 夏青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她说不说祁总都要接着往下说的。 “所以,”祁总说,“阿红一说给我介绍认识一个女大学生,我马上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祁总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明显带有挑逗的成分。夏青不傻,夏青记住阿红的教诲,不能表现的太矜持。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3) “我们是不是去跳舞?”夏青问。夏青这样问实际上是一种提议,而这种提议是恰倒好处的,可进可退,以主动的进换取实质性的退,达到以攻为守的目的。 “好啊好啊,跳舞跳舞。”祁总说。 跳舞夏青还是会的,尽管跳得不是很好,但由于夏青所在的工业专科学校女生既少又丑,所以学校每次举行舞会夏青都应邀参加,久而久之也就会跳了。大三上学期,校方要接待什么重要客人,晚上举行舞会,学校特意集中几个漂亮的女师生捧场,夏青居然也在被邀请之列,足见其实力。 不过今天晚上实力不是最主要的,祁总今晚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舞。祁总一边漫不经心地踩着点,一边继续说话。 祁总说:“那时候年轻,容易冲动,否则也不会形成今天的局面。现在不一样了,上了年纪以后认识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了,其实肉体结合的前提是心灵的交流,如果连共同语言都没有,怎么会有心灵交流呢?” 夏青心里承认祁总说得对。有那么一刻,夏青几乎忘了她和祁总是嫖客与坐檯小姐之间的关系。这段时间,夏青为毕业分配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好长时间没与人这么交流了。平时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到毕业分配的节骨眼上也变得关系微妙,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仿佛人人都互相提防,稍不留心就会影响自己乃至别人的前途命运。夏青发觉与人交流也是人本身的一种需要,时间长了不与人交流就不舒服。夏青今天就很舒服。夏青甚至想,如果这样陪人聊聊天陪人吃饭陪人跳舞就可以赚大钱,何乐不为呢?她甚至有点后悔这一个月的瞎折腾。 但是,祁总的一个动作将夏青拉回到现实中。 夏青没注意到从什么时候起歌舞厅的灯一下子全关了。歌舞厅强劲的音乐也陡然变成舒缓的萨克斯曲。合着这种气氛,祁总已经将夏青完全拥在怀里,但祁总并没有让夏青不舒服,相反,她体味到了一种久违的快感。自从那天酒后与金项鍊在酒店里做了一次后,夏青发觉自己是可以在生理上体味到做爱快乐的女人,只是那个体育老师自己不会做罢了。一想到那个体育老师,夏青就想到她的报复计划,本来快乐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 这时候,祁总正借着黑暗将嘴巴凑到夏青的耳根上轻声说:“你同意肉体结合的前提是心灵的交流这种说法吗?” 夏青记着阿红对她的嘱咐,想着祁总这句话确实也对,于是微微地点点头,并轻声说了一个字:“是”。 说完之后,夏青就明显感到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到她的小肚子上。夏青知道那是什么,她也不断地提醒自己记住阿红的话。她也想迎合祁总,但还是本能地换了一下姿势,使那东西不至于直抵其中。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4) 祁总到底是知识分子,很讲礼貌,见夏青调整了姿势后,并没有强行再调整回来。其实他要是再调整回来夏青也会接受的。夏青做出本能反应后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完全依着祁总。她想起了阿红讲的话,她觉得阿红讲得很对,跳舞的时候客人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依着他,反正最多也就是“干部”。干“布”有什么可怕的呀? 事态的发展证明夏青的自责是多余的。 夏青这时候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引导着放在那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夏青有点不知所措,但她这一次不用自责了,因为这一次她没有做出刚才那样的本能反应,或者说没有违背阿红的教导,因此也就用不着自责。 大约是隔了衣裤的缘故,夏青感觉祁总那东西很大,至少比体育老师的大。这让她感到很奇怪,因为体育老师明显比祁总高大许多。 这时候夏青已经握住祁总,并且感觉到祁总有意让他的器官一跳一跳。夏青对这种感觉有过体验。好像是大一那年,有次夏青乘公共汽车,车很挤,挤着挤着,就有一个男人贴在她身上,夏青当时是侧着身子,那个男人就用下面硬邦邦的东西顶在她胯上,并且有意一跳一跳的。夏青那时候还不知道隔着衣裤不会怀孕的道理,吓得“哇”地一声叫出来,引得一车人看热闹,结果是车上几个人把那个流氓痛打了一顿。事过境迁,此时在歌舞厅里,在黑灯瞎火的费司舞(face)曲时间,夏青再也不会“哇”地一声大叫了。夏青知道这样隔着衣裤没关系,就是阿红不告诉夏青她也知道没关系,不仅夏青知道没关系,歌舞厅现在跳费司的小姐都知道没关系,要不然怎么没有一位女性“哇”地一声大叫呢?虽然黑灯瞎火,夏青还是看到周围的人全部差不多,既然全部都差不多,那就没有谁是流氓,没有流氓你叫什么呀?夏青由此就发现环境相当重要,在游泳池穿泳衣正常,跑到阶梯教室穿泳衣,不是神经就是流氓。可见,歌舞厅是个宽容的场所。
第9页 但好景不长,过不了一会儿,歌舞厅的灯光慢慢又亮开来,不是一下子全亮了,而是慢慢地先是舞台后面的一盏不起眼的小灯先亮了一下,然后又灭了,再一闪一闪地闪了几下,最后才不慌不忙地一盏一盏全亮了。萨克斯知趣地退下,键盘贝司吉它架子鼓重新登场。这套程序夏青没有经历过,但原理她懂。夏青在大学电工学里学过,什么地方电路需要维修,首先将电拉了,修完之后,不能一下子将电路合上,要先试探性地合一下,赶快再断开,然后再合上拉开来回几下,如果猛地一下子合上,没准会电死人。现在歌舞厅的管理者已经掌握了电工学的基本原理,这叫“电为娱乐用”,和“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差不多。你想,如果不掌握这个原理,费司完了之后,一下子把灯全打开,当然不会电死人,但说不定就会羞死人,比如像夏青这样,手里握着祁总的器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说都是不雅观的。可见,现在做什么都得有科技知识。这是夏青大学毕业以后第一次将书本知识运用到工作实践中。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5) 从舞厅出来,祁总意尤未尽,提出要带夏青去吃宵夜。夏青想着明天反正不用起早,再说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 在老通城吃宵夜的时候,祁总轻声地提议:今晚我们就不分开了。 夏青听了吃了一惊,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呢?夏青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虽然是人山人海,但正因为人多,所以你说什么都反而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夏青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吧。再仔细一看,发现像他们这样暧昧的一男一女并不少见,难怪老通城的宵夜生意这么火。 “不行。”夏青说。 “为什么?”祁总问。 “我们今天刚认识。”夏青说。 “那么明天可以吗?”祁总问。 夏青到底是新手,在回答这个问题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朝四周瞟了瞟,然后红着脸快速的点点头,仿佛点慢了就会被旁边的人发现一般。 “今天和明天有区别吗?”祁总还是那样和气地问。 “有区别。” “区别在哪里?” 夏青不好意思说,但脸上分明写着热情。夏青对祁总的热情不是装出来的,她确实对祁总印象不错,她也确实感到自己心理和生理的双重需要,这种生理需要对夏青来说以前是没有的,她豁然感到自己成熟了,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当然,这个成熟与年龄有关,但更主要的是与经历有关,比如一个多月以前与“金项鍊”的那次经历。还有可能与自己的主观定位有关,以前自己的主观定位是学生,现在是社会人了,社会人应该比学生更成熟。在这种双层需要的鼓励下,夏青对祁总说了真话。 夏青对着祁总的耳朵轻声地说:“我怕怀孕。” “哈哈哈哈哈……。”祁总一阵大笑,然后也学着夏青刚才的姿势反过来对着夏青的耳朵亲密地说:“放心,有‘温馨提示’。” 夏青歪头看着祁总,她不懂什么叫“温馨提示”。 “你不信?”祁总说,“现在星级酒店全部都有‘温馨提示’。” “什么叫‘温馨提示’?”夏青问。 祁总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温馨提示’就是酒店提示客人要用保险套,并且为了将服务落到实处,现在凡星级酒店都往每个客房免费发放两个保险套,就在枕头边。” 第一部分 我不要你的钱(6) 夏青抽开耳朵,再次歪头看着祁总,并且注视着祁总的眼睛,感觉他没有撒谎,信了。想也是,现在学校门口都有保险套自动出售机,星级酒店免费发放保险套也在情理之中。想一想前几年女人来例假就像是做小偷,现在妙龄少女抢着在电视上做起卫生巾广告,什么事不可能?广东那边保险套不是已经上了电视广告了吗?夏青想,幸亏自己年轻,如果早出世几年,现在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儿子看到电视上关于保险套的广告,问她是什么,她该怎样回答呢? 祁总这时候再次将嘴巴对准夏青的耳朵,温馨提示:“我都等不及了。” 夏青努力装着老练,但还是红了脸。 祁总见夏青红了脸不但没扫兴,反而更加兴奋,再次温馨提示:“怕我不给钱呀?” “不是钱的问题,”夏青说,“前两天阿红介绍我认识一个台湾人,说是给我一万块买我的‘第一次’,我都没干。” 祁总大约是身上没带一万块钱,因此听夏青这么说就有点尴尬,悻悻地问:“为什么?” 夏青见对话按照自己设计的路线走,心里就有点高兴,于是恢复了自信。她对祁总说:“我不是第一次了,我在学校被体育老师骗过一次。” 将一百次说成一次是夏青耍的小聪明,她相信祁总即便真是大学毕业,也没有办法测定一次与一百次的区别。 “再说,”夏青说,“我一看那人就讨厌。” 说完之后,夏青开始观察祁总的反应。
第10页 “要是你,我肯定就答应了。”夏青仿佛是脱口而出。 祁总听夏青这么说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反而将难堪也写在了脸上。 夏青这时候非常善解人意,对着祁总的耳朵说:“不过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 祁总一下子像被灌了回春药,脸上的尴尬与难堪一扫而光,满面春风,满脸得意。 “为什么?”祁总问。 “我愿意。”夏青说。 “那不行,”祁总说,“你刚毕业,正需要用钱。无论无何我一定要在经济上帮你一把。” “真的呀?” “真的。” “反正我不要你的钱,”夏青说,“搞得像做买卖一样,一点浪漫都没有。” 祁总被感动与激动交织得难受,终于说出了实话:“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要有表示,你要是实在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 夏青见祁总有点生气了,只好说:“那好吧,你实在要表示就送我一件东西吧。” “说,什么东西。”听祁总的口气,夏青就是要辆车他都会满足的,尽管祁总自己都是打的士。 当然,夏青是充分体谅祁总的,她绝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即便这种要求能够得到满足。 “让我想想,”夏青说,“最好能有纪念意义和象徵意义,并且不是很贵。” “别,你千万别考虑为我省钱。”祁总说。 夏青真是认真想了想,然后说:“你送我一部手机吧,手机的号码永远属于你。” 夏青终于提出了一个十分浪漫的建议。 第一部分 那个严冬的黑夜(1) ∷5∷ 夏青心里骂了一句“这些臭男人!”顿时感到舒坦不少,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盈。她没想到骂人也能获得快感,哪怕是自己心里骂人。夏青忽然感悟,骂人其实是一种发泄,而人是需要发泄的。夏青记得在大学的厕所里见过的一则留言:任何发泄都是令人愉快的。 真理。夏青想。 借着真理的力量,夏青突然发现她已经战胜自我了,已经与昨天决裂了。她清楚地记得刚才她寻找遮羞之地的整个过程,她甚至连别人猜想到她脱裤子蹲下都感到羞耻。为了避免别人可能存在的这种猜想,夏青甚至在解决排泄问题的前前后后不厌其烦地在江堤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折腾好多次。这说明夏青已经十分注意羞耻了。《读者》上说过,羞耻感的恢复是妓女从良的第一步。 我是妓女吗?!或者说我曾经是妓女吗?!我现在做的这一切算是“从良”的开始吗?! 夏青在那个严冬的黑夜打了个寒颤。 夏青那天晚上就跟祁总在酒店里过了夜。祁总没骗她,酒店里过果然有“温馨提示”。祁总和夏青愉快地领受了酒店的温馨服务,没有让酒店的热情丝毫浪费。 那天夏青感觉很好,既满足了对方,又愉悦了自己,还能获得手机,夏青感到好极了,就跟中国人第一次在电视广告上认识雀巢咖啡一样。 第二天一早,夏青就撒娇似地催着祁总去买手机,她记着阿红对她的提醒:有品味的男人反而小气。夏青不是怕祁总失言,但她怕祁总买一个非常掉底子的手机给她。 祁总果然没有失言,俩人在楼下吃过早餐之后,直奔合作路电信市场。祁总首先在自动柜员机上提了款。祁总发现夏青到底是大学毕业,在祁总往提款机上输入密码时,夏青自然地回避了一下,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祁总觉得这个手机送得值。 祁总日理万机,在手机买好并让夏青用新手机往他自己的手机上打一个电话试试后,便匆匆离去。他们约好,晚饭见。 夏青独自站在营业大厅里,看着琳琅满目的现代通讯器材和进进出出的成功男女,突然有一种想用自己的手机给谁打个电话的欲望。给谁打呢?夏青首先想到的是父母,但现代通讯是双向的,光自己有手机,而父母那边没有手机也没有座机,还是没法通话。想来想去,能够让她此时想起并且对方也有通讯设备的就俩人,一是祁总,二是阿红。祁总是不能再打了,刚刚才分手,现在就打过去,不是神经病吗?只好给阿红打了。 阿红让手机响了好半天才接,并且谨慎地问:“请问找谁?” 由于过于谨慎,声音都变了,一开始夏青还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 第一部分 那个严冬的黑夜(2) “我是夏青。” “你死鬼,吓死老子,怎么用这电话?” “刚买的,还要好好谢你吶,中午请你吃饭。” “发财了?” “没发财也要请你。” “几点?什么地方?” “就现在来吧,太子餐厅。” 阿红对夏青的手机爱不释手。夏青说,要不我们俩换? “瞎说,”阿红说,“别人刚刚送你的,你就给我,合适吗?” 夏青想想也是。说:“那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一个。” “那也不行。”阿红说。 “为什么?”夏青问。 “你莫害我吧,”阿红说,“要是你给我买了一个时髦的手机,胖广广肯定以为是哪个男人送的,还不把我打死呀?”
第11页 “那好办,”夏青说,“等哪天我当着他的面买了送给你。” “那更不行。”阿红说。 “这又是为什么?”夏青不解。 “他怎么会当面让你付帐呢?”阿红说,“如果你那样做,他一定会多心,以为是我们俩串通好的,故意敲他竹槓。他肯定更生气,心想干吗搞这一套?想要就说一声嘛。” 夏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看来做人的学问大着呢,还真要好好学习。于是继续不耻下问:“是啊,既然你喜欢,而且不能接受其他人的馈赠,干吗不直接向他要一个呢?” 阿红这时候低头吃了点东西,好像是想一想该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这样静了一会儿,她说:“当然可以让他为我买一个,只要我开口,他也肯定会买的。但是如果我要手机了,那么就不能再要其他东西。男人看起来粗心,其实心里都有一本帐,我们女人在他心里值多少钱他们早就算好了,如果这方面他给你多了,在另一方面就会扣回来,不会让你多占的。” 夏青听着没说话,仿佛没听懂,或者是在思考阿红讲的这一切。 阿红见夏青没反应,就补充说:“比如你自己,既然祁总已经送你手机了,你肯定就不能再收他的小费,不仅昨晚上不能收,就是今天晚上如果他不主动给,你都不好意思向他开口要,你懂不懂?” “懂。”夏青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下她真的懂了,阿红的例子举得非常好,一下子夏青就明白了。夏青发觉阿红虽然读的书不多,事理道理懂得不少。难怪胖广广甘愿为她买房,甘愿每月给她三千元的生活费,做小姐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不是每个小姐都能做得到的。 第一部分 那个严冬的黑夜(3) “你看,”夏青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想给你买个手机都不成,我都不知道怎样报答你,心里反而不安。” “姐妹之间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阿红说,“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说不定哪一天我还求你呢。” “你有什么事会求我?”夏青想不出自己还能什么能力可以帮别人。 “那不一定,”阿红说,“其实我还真有事要求你呢。” “什么事,说吧。”夏青发觉自己也能为人两肋插刀了,看来什么环境培养什么人。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没到时候。”阿红说。 夏青是学工科的,知道根据热力学第一定理,世界上不会有永动机,重情之下必有所求。阿红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呢?夏青猜不透。 祁总今天又跟夏青进行了心灵与肉体的彻底交流,并且今天是直接交流,没有以跳舞的方式做铺垫,吃完饭就直奔宾馆,一步到位。夏青发现铺垫只是对第一次交流有效,第一次以后,余下的交流实际上是温习功课,温习功课要什么铺垫呀?老师在讲新课时,往往旁徵博引,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明新理论,但下次温习时,肯定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给出关键公式,讲明要点。夏青想,难怪那么多的人热中于婚外情,就是在外面找小姐,同一个小姐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感觉就相差甚大,一对夫妻用同一种方式交流了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了能不腻歪吗? 阿红先知先觉,这接下来的两天里祁总果然没提钱的事,仿佛这手机是一部转换器,给了个手机之后夏青就转换成他自己的媳妇了,想用就用。祁总没提钱夏青就不好意思提钱。但老是这样也不行呀。夏青心里算了一笔帐,想想免费这几天与这个手机价值也差不多了。于是想,今天是最后一天,今天以后,如果他还约我,我就要委婉地暗示了,比如说我的手机要交费了之类。 夏青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天分手时,祁总说:“明天是周末,我晚上可能有其他应酬,明晚我们就不见面了,你自己玩吧。” 夏青本来是想好再免费交流一天的,没想到祁总主动提出给他自由,夏青一时还真没想好自己该干什么。于是,给阿红打电话。 俩人聊了几句,聊到祁总主动给她放假的事情,阿红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夏青问她笑什么?阿红说:“你连周末他有其他应酬都不知道呀?” “我怎么知道他周末会有其他应酬呀?”夏青觉得她说的很奇怪。 阿红在那头笑得更厉害,不仅她笑的厉害,电话那头还传出一个男人的笑声。 夏青有点生气,问:“笑什么呀?旁边是谁呀?” 阿红听出夏青有点不高兴了,才渐渐收拢了笑声,说:“没有其他人,我老公回来了。” 第一部分 那个严冬的黑夜(4) “你老公回来你也不能笑成这样呀。”夏青说。 “告诉你吧,”阿红说,“周末人家是回家跟自己的老婆应酬去了,知道了吧?” 夏青恍然大悟,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胖广广对阿红说话的声音:“叫她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啦,阿成也是一个人啦。” 夏青知道阿成就是瘦广广,因为瘦广广给过夏青一张名片,夏青知道他的名字叫王雨成。 “我老公请你晚上跟我们一块吃饭。”阿红说。
第12页 夏青想着反正也没事,本来是要去的,但听阿红的口气好像并不很热情,于是说:“算了,你们俩亲亲热热,让我当电灯泡呀?” “谁让你当电灯泡了?”阿红说,“还有你阿成大哥呢。一块吃饭吧,吃过饭我们一起跳舞去。” 夏青还是没说话,她已经感觉出阿红的口气有了变化,但她还是吃不准到底该去不该去。 “你不去又好了那个小骚货。”阿红说。 这下夏青相信阿红是真心邀请她去了,于是应承。 或许阿红没有瞎说,瘦广广果然对夏青百般殷勤。四个人到一起,自然就分成了两对,既然阿红和胖广广俩是一对,那么瘦广广和夏青必然组成另一对。瘦广广当然很乐意,夏青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四个人疯到下半夜,俩个广广好得分不开了,说干脆到瘦广广住的宾馆去过夜,到宾馆接着玩。夏青有点不习惯他们这个玩法,悄悄把阿红拉到一边,皱着眉摇摇头,阿红说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俩一张床,他们俩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谁知到宾馆没坐一会儿,胖广广和阿红又说要回去,三个人好像是合谋好的,好说歹说说了一大堆,一定要把夏青留下。说实话,夏青是真不愿意,不是因为她正经,既然已经干上这一行了,还有什么可正经的?夏青不愿意是因为刚才跳舞的时候她就发现这瘦广广身上有一种她受不了的狐臭。夏青不明白“小骚货”怎么能受得了的,反正夏青受不了,给再多的钱她也不愿意,后来要不是看在阿红的面子上,夏青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的。阿红把她叫进洗手间里,说:干我们这一行是没有选择权利的,谁给钱就跟谁干,这叫童叟无欺,你以为天天都能遇到祁总这样的文明人呀?美死你吧。 阿红他们走后,夏青只好实话实说:你身上男人味太重,先洗洗吧。 第一部分 那个严冬的黑夜(5) 瘦广广比夏青要求的还自觉,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专门用了一种香水,洗干净后往身上一抹,忒香,什么味都没有了。只是有一件事夏青受不了,那就是这瘦广广一边做一边发狠似地大声喊叫,尽说一些夏青闻所未闻并且听不懂的话,这让夏青有点害怕,感觉瘦广广是不是心理变态。后来夏青与阿红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夏青还问过阿红。阿红说没关系,记着,一不要染病,二不要怀孕,管他变态不变态,有各种各样怪癖的男人多着呢,你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哎,不对呀,”夏青说,“你怎么怀孕了?” “我是故意怀孕的。”阿红说。 “那为什么?”夏青问。 “你说为什么?”阿红说,“还不是为钱呗。这胖广广比瘦广广有钱,这我早打听好了。我还知道胖广广在广东的老婆生了三个丫头了,还不包括人流掉的,她天生就是一个生丫头的命。我要是能为他生一个儿子,这一辈子也就有指望了,现在依靠胖广广,将来依靠儿子。” “在家你是不是依靠你爸爸?”夏青问。 “是啊,”阿红说,“你怎么知道?只是我爸爸没钱供我上大学,只好自己出来混。” 夏青信阿红的话,想着这阿红本来是很聪明的,如果家里条件好,真能上大学。但上大学又怎么样?我自己不是上了大学吗?现在比阿红好吗? 夏青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那你这一辈子就总是依靠男人?” “是啊,我们女人不依靠男人依靠谁?”阿红反问。 “靠自己。”夏青说。 “算了吧,”阿红说,“靠自己你连饭都没得吃。” 阿红还算是给夏青留面子了,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就这样也让夏青沉默了半天。夏青脑子很乱,她虽不同意阿红的讲法,但现实状况又让她理屈词穷。 “不过你不一样,”阿红说,“你是大学生,如果不是正好赶上机会不好,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不像我。” 夏青闹不清阿红这是安慰她还是说的真心话。所以没来得及反应,也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她。 “你还记得我让你帮忙的事吗?”阿红问。 夏青点点头,说记得。 阿红说:“我这一辈子是没指望了,但我不能让我弟弟也没出息。现在我有钱了,可以供弟弟上大学了。我要供他上大学,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想求你帮忙,帮他联繫个大学,花点钱没关系,只要能上大学就行。他成绩不如我好,估计靠分数不行,听说只要使钱,分数差点也能上,是不是?” 夏青点点头,说是的。夏青记得他们班就有这种插班生,现在插班生自费生就更多了,反正学校也不包分配,大学生出来再也不是国家干部了,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国家干部了,公务员是公开招考的,其他职位都是合同制的,所以只要自己愿意花钱,上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第一部分 天生一副老闆相(1) ∷7∷ 此后不久,夏青还经历了一次捣“笼子”的事。 那天在新华下路的五星城,夏青被妈咪领进去的时候,包房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乱闹闹的。夏青事先已经对妈咪说好:今天不方便,只坐檯,不出钟。
第13页 由于不能出钟,夏青犯不着与其他小姐争风吃醋,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一副冷眼看世界的架势。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猫腻:这是一伙人在做笼子。 “笼主”是一个大胖子,天生一副老闆相,但仔细一听说的是乡下话,不是地道的武汉人。“笼主”这时候正搂着一个小姐,高声吟唱《敢问路在何方》。“笼主”手下的几个人正拿着图纸对一个看上去像是香港人的先生比比划划,好像他们是“武汉麒麟大酒店筹备处”的。其中一个人充当“中间人”,介绍这个香港人来承接这单工程。选择包房谈生意看似正常,其实这里面大有猫腻。生意到底能不能谈成,或者说压根到底有没有这单生意暂且不说,今晚的消费肯定是这个香港人买单了。“笼主”们不但白吃白喝白玩小姐,第二天还可以派人来领取一笔不菲的“业务费”。 这香港人夏青其实也认识,也是阿红介绍她认识的。香港人姓麦,人称“麦老闆”,与卖淫的“卖”同音,于是夏青就记住了。但这个麦老闆好像很高傲,与夏青有过一次交往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夏青。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那天麦老闆装着不认识夏青,或许他真的就不认识,夏青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见一面就会给男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 麦老闆那天很开心,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接到一笔大业务。按照“笼主”的介绍,“麒麟大酒店”是五星级的,总投资以亿元计算,如果双方合作得好,不仅土建工程给他做,将来的电梯工程和内外装修甚至酒店用品都可以给他做,仿佛偌大的武汉找不到一家施工单位和装修单位,此项工程非请他麦老闆不可。 这件事本来与夏青无关,这种事在娱乐场所也屡见不鲜,就是这个“笼主”,夏青也不只一次地见过他的出色表演,可谓是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夏青见他们做笼子装麦老闆心里还挺高兴,但突然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她有一种要戳穿这伙人把戏的强烈愿望。但愿望仅仅是愿望,夏青不会冒着很大风险去专门做这件事,犯不着。但事情往往就那么巧,吃喝玩乐之后,麦老闆谁都没点,偏偏点了夏青出钟。夏青想:或许麦老闆想以此来表示他真的忘记我是谁了?妈咪知道夏青的难处,同时又不愿得罪香港大老闆,于是就将夏青拉倒一边与她商量,夏青想了想,突然有了一个不用献身就能拿到丰厚回报的主意,于是说:“既然你为难,那我就只好豁出去了。”妈咪搂住夏青的肩膀,贴在她耳边说:“这次全归你自己,下次有机会我还照顾你。” 麦老闆花了五十四块的士费将夏青从江口带到了他在武昌的住处。夏青说:“你上当了。” “上什么当?”麦老闆问。 第一部分 天生一副老闆相(2) “武汉哪里要建什么五星级的‘麒麟大酒店’呀。再说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工程,也一定要实行工程招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你拿到?” “你怎么知道?”麦老闆问,“你是他们一伙的吗?” “信不信你明天到规划局一问不就知道?”夏青有点不高兴。凡是善意被人误解都会令人不高兴。 麦老闆觉得夏青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将信将疑。 麦老闆问:“你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觉得他们这样太没出息,再说,”夏青说,“我今天不方便,不能陪你做什么,但又想要钱。如果我帮你避免了损失,你是不是应该给点小费?” 第二天,麦老闆在夏青的指点下,走进武汉市国土规划局。规划局的人对土老闆傲慢,但是对港商还是很热情的,基本符合武汉人排穷不排外的德行。他们帮着麦老闆认认真真地查了一下,不仅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根本没有什么已建、再建甚至是报建的“麒麟大酒店”,就是规划中的五星级大酒店三年内开工的都没有。 麦老闆十分生气,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任何被人戏弄的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麦老闆执意要报警。夏青劝他不要这样。 “放心,”麦老闆说,“我绝不会出卖你,你的小费照给。” “这我相信,”夏青说,“问题是你报警没用。第一你没有证据,第二骗吃骗喝算不上什么大罪,警察不能对那伙人怎么样,说不定心里反而讥笑你;第三,要是警察真对那伙人怎么样了,你在武汉还能做生意吗?” “那我就这么算了?”麦老闆气愤难消。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夏青说,“说到底,这件事你自己也有责任。以后接受教训比什么都重要。” “那也不行,”麦老闆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实在要出这口气,也用不着报警。”夏青说。 “那怎么办?”麦老闆问。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怎么说?” 夏青就如此这番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好!好!”麦老闆高兴地手舞足蹈。 不大一会儿,那帮人又给麦老闆打来电话,说他们今天回去跟董事长汇报了,董事长很感兴趣,想亲自见一下麦老闆。
第14页 麦老闆对夏青挤挤眼睛,用手指指手机,夏青捂住嘴,努力不笑出声来。 “那好,”麦老闆说,“既然是董事长亲自来,那就要找个好地方。” 对方说出了一个价格惊人的高消费场所。 麦老闆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麦老闆和夏青一边慢慢吃着喝着,一边等待着好消息。 不大一会儿,那边的电话又来了,说我们已经到了,你在哪里?麦老闆说快了快了,并煞有介事地问:“你们在哪个包房?我到时候直接上包房找你们。”对方说在白金汉宫。夏青知道,那是最好的一间,最低消费四千八。夏青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第一部分 天生一副老闆相(3)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笼主”再次将电话打过来,口气很硬,说:“怎么还没过来,我们董事长不高兴了,说你再不过来这项工程就不给你做了。” “啊吆对不起啦,”麦老闆说,“本来我早就到的啦,但正好有朋友给我介绍了规划局的王局长和招标办的李主任,我想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是要经过这两个部门的啦,所以啦,我把他们带来一起谈啦。” 不用说,“笼主”那天自己买单了。 麦老闆对夏青说:“你这么有头脑干吗要坐檯呢?在大陆做这一行可是违法的啦,你不如做我的秘书啦,做秘书很体面的啦,收入很高的啦。” 听得夏青几乎动心了。 夏青后来想,如果自己和麦老闆不是在那种场合以那种方式认识,或许她就真跟他做秘书了,哪怕是秘书兼情人。但现在已经不行了,因为现在她是以坐檯小姐的身份与他相识的,先入为主,所以,她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夏青说:“我陪了你两天,又帮了你,先给笔小费吧。” 这样的便宜事当然不会天天有,不但不会天天有,而且还会遇上“倒贴”的。 有一次夏青在歌舞厅门口遇上一个客人,那个客人好像是专门在歌舞厅门口等夏青的,见到夏青就主动打招呼,问夏青愿意不愿意跟他去另一个跳舞。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这种情况夏青遇到过,客人不愿意在歌舞厅里面找小姐,而是喜欢自己在外面找,就像阿红告诉夏青的那样,客人在外面找好了小姐然后带到歌舞厅去,不仅有面子,而且省钱。 果然,在到达另一个歌舞厅的时候,客人对夏青说:等会儿见到我那几个朋友的时候,你就说我们是朋友,好不好? “好。”夏青说。 夏青当然说“好”,当朋友总比当“小姐”好。但是说过了“好”之后,夏青又发现了问题,既然是“朋友”,总不能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姓什么?”夏青问。 对方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你的‘朋友’?”夏青说。 “对对对,”对方说,“姓方,叫方磊。怎么称呼你?” “姓夏,”夏青说,“叫夏红。” “好,夏小姐。”对方说。 “不行,”夏青说,“哪有朋友之间称‘小姐’的?” “对对对,还是夏小姐考虑的周到。” “夏红!”夏青说。 “对,夏红。夏红。” 那一刻,夏青突然对这个叫“方磊”男人产生了好感,或者说是产生了可靠感。夏青于是就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反映迟钝甚至说话有点结巴的男人反而让她感觉到可靠。夏青想起她读过的《论语》。《论语》上说“巧言令色鲜矣仁”,意思是能说会道的人很少讲仁义,总算为自己的感觉找到了理论根据。 第一部分 天生一副老闆相(4) 在余下的活动中,夏青表现出色,完全是一副“女朋友”的样子,并且表现得比其他两位女性更有风度,给足了这个叫方磊的男人的面子。 两个人在跳舞的时候,男人表现得蛮规矩,并没有当“干部”,不知道他本来就老实还是想到既然是自己的女朋友,那么就没有理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些不堪入目的举动。有那么一刻,夏青甚至想,跟这样的绅士在一起玩,即使没有小费,也值。夏青甚至想到,做小姐的也是人,也应当有享受自己快乐的权利,干吗总是为了钱而替别人制造快乐?干吗总是钱钱钱?这么想着,夏青就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人家,人家是把我当作女朋友了,而我过一会儿还要伸手向他要钱,真卑鄙! 正在这个时候,方磊说话了。方磊说的声音很小,好像是非常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声音很小,既希望夏青听见,又怕夏青听见,但是夏青还是听见了,听见方磊说:“你看我们能真的成为朋友吗?” 夏青当时并没有糊涂,夏青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夏青的心情还是愉快的。夏青发现,在任何时候,任何女人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是愉快的。不管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甚至不管女人喜欢不喜欢这个男人。 回到座位上,那个自称自己叫方磊的男人对他的两个朋友说:“你们先走吧,等会儿我还要跟夏红单独说点事。”
第15页 两个朋友带着各自的女朋友先告辞了,夏青和方磊站起来打招呼,打完招呼又坐下。夏青坐下的时候,心里怦怦跳,她不知道方磊是不是准备跟她谈刚才那个话题,那个他们真要成为朋友的话题。如果他真的这么说,夏青该怎样回答呢?夏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既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夏青就不希望方磊提出这个问题,至少不要这样正式提出这个问题。不提这个问题他会提出什么问题呢?对了,可能什么问题也不提,只是找个理由把他那两个朋友支走,只有把他那两个朋友支走了,他才好给夏青小费,如果那两个朋友不走,方磊怎么好意思当着朋友的面给自己的“女朋友”小费呢? 这么想着,夏青就多少有点感动,感动这个方磊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就冲着他这份细心,夏青今晚收不收小费都无所谓了。 夏青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方磊一直在挥手跟他那两个朋友告别,现在更是一边挥手一边站起来,好像又要有什么事情要跟朋友交代,向门口走去。 等到方磊完全消失在门口之后,夏青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会不会就这么走了?不会的。如果就这么走了,没有小费了,我也认。 当整个歌舞厅剩下没有几个人的时候,夏青才确信“方磊”确实是走了。这时候领班过来,问夏青还有什么要消费的,如果没有,可以先把单买了。夏青问多少钱,领班说二百五。夏青把单子要过来,是二百五。台位费每人三十,加上啤酒和饮料,二百五还算是没有铺张浪费的。 “急什么?”夏青说,“不是还没有收场吗?!” “对不起,我只是问一下。”领班说。 “问一下?有这么问客人的吗?!” 第一部分 天生一副老闆相(5) “对不起!您慢用。对不起!”领班低三下四地说。 夏青总算找到了一点平衡,自己开始喝水,一边喝水一边想着怎么办。夏青身上有钱,是“镇身之宝”的五十块钱。这也是阿红教她的,教她晚上“上岗”一定要带钱,但是又不能带多,带多了不安全,带五十块钱,够打计程车就行了。现在靠这五十块钱买单肯定不够,离二百五正好差两百,差的太多了,扯皮打折也不能把大头打掉。 “二百五”,夏青心里想,真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呀。活该! 那一刻,夏青差点想哭,不是心疼这二百五哭,而是一种受了委屈地哭。但是更委屈的是她现在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一旦她哭,那么马上就暴露了她身上没有钱了,而一旦暴露出她身上没有钱,后果不堪设想。刚刚夏青还装作理直气壮地质问领班不是还没有收场吗,现在她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夏青知道,刚才被她骂走的那个领班现在正躲在暗处看着她,领班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夏青没有钱买单,一旦夏青暴露出自己没有钱买单,这个领班很可能就第一个冲过来,冲过来首先就扇夏青两个耳光,然后恶狠狠地说:“臭婊子,老子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东西了。” 屋漏偏偏遭雷雨,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想要上厕所了。刚准备站起来,突然意识到不行,她现在连上厕所的权利也没有。如果她此时要上厕所,服务员和领班肯定会以为她要跑,那同样麻烦了。但是厕所还是要上的,既然已经想到了要上,就必须要上,否则就会越来越急,像自由落体,重力加速度,越来越快,非爆炸不可。 “服务员。”夏青叫道。 夏青一叫,马上就有两个服务员从两个方向跑过来,好像这些服务员已经把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就像银行对资产状况不良的贷款企业重点关注一样,时刻准备着。 “我要去洗手间,”夏青说,“手机放在这里,请帮我照看一下。” 服务员看看,这手机怎么也值二百五,于是其中的一个说:“这边请。”竟然带着她往洗手间走。 从厕所回来,夏青轻松了不少,看看桌子上的手机还在,终于有了主意,马上给阿红打电话,叫她过来。 “这么晚了,你发神经呀?”阿红说。 夏青朝左右看了一看,然后压低声音,左手捂着手机,说:“求你了,快过来吧,我身上钱不够,买不了单。” 阿红笑了,是那种终于看见别人摔了跤的笑,笑完之后才问要多少钱,在哪个。 阿红是跟胖广广一起来的。阿红现在挺了一个大肚子,出来不方便,胖广广当然要陪着。 阿红赶到的时候,夏青是当日最后一个顾客。 回来的路上,夏青一句话没有,要不是胖广广在场,她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号啕大哭。但是胖广广在,夏青既不能骂也不能哭,只好一言不发。 第一部分 剷除噩梦计划(1) ∷8∷ 阿红这个乌鸦嘴,还真让她说着了。 那一天,夏青被一个客人从休息室点去坐檯,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人竟是胖广广,这一难堪非同小可。夏青刚想熘走,胖广广竟喊住她。这时候胖广广一脸坏笑。夏青明白了:这不是巧合,是胖广广特意点她的。 没办法,夏青必须坐下,此时此刻夏青是坐檯小姐,而不是胖广广“老婆”的女朋友。坐檯小姐是没有权力选择客人的,她们只有被选择的权力,没有选择的权力。
第16页 胖广广往夏青身边靠了靠,嬉皮笑脸地说:“怎么,讨厌我呀?” 夏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笑。 “这叫肥水不外流,懂吗?”胖广广开导说。 不管他怎么说,夏青还是接受不了胖广广。不是胖广广令人讨厌,也不是他怕胖广广不给钱,而是因为他是阿红的“老公”。中国人讲朋友妻不可欺,那么朋友的“老公”呢?夏青没想那么多,只是接受不了这种局面。 “你不怕我对阿红姐说吗?”夏青想让胖广广知难而退。 “说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胖广广问,“你今天不是坐檯吗?既然能跟别人坐为什么不能跟我坐?” 夏青想了想,说:“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要是跟你之间有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见阿红?” “该怎么见还是怎么见,”胖广广振振有辞,“你们以为我是傻瓜呀,阿红与我有白纸黑字,跟了我她就不能再出来见其他男人,你敢说她一次没出来过?” 夏青心里一惊,她感觉今天胖广广点她还不仅仅是“尝鲜”,可能还有更大的目的。 “绝对没有。”夏青说。 “绝对没有?” “绝对没有!” 夏青回答得很有底气,因为确实没有,再加上夏青想刻意制造出理直气壮的效果,所以回答得特别有底气。 “这就怪了。”胖广广说。 “怎么怪了?”夏青问。 “你怎么敢保证她绝对没有?”胖广广问。 “我天天跟她在一起呀。”夏青说。同样很有底气,同样理直气壮。 “天天在一起?” “天天在一起。” “今天你们在一起吗?”胖广广抓住了破绽。 “今天,今天……” “现在在一起吗?!”胖广广乘胜追击。 “反正她绝对没有。”夏青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再也没有理直气壮的感觉了。 “说谎了不是?”胖广广得意地说,“阿红自己都告诉我与你一起出去过。” 第一部分 剷除噩梦计划(2) “那是她为我介绍客人,她自己并没有坐檯。”夏青说。 “没有坐檯她收客人钱干什么?”胖广广紧逼不放。 “那是祁总给她打的用的。”夏青刚一说出口就知道上当了,赶紧捂嘴,追悔莫及。她知道自己闯祸了,闯大祸了。真是言多必失呀! 胖广广一脸得意,这时候他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用再逼了,因为通过一番火力侦查,他已经完全掌握主动,用不着再虚张声势了,他可以从容地喝口水,静静地享受一下阶段性成果,观察一下夏青的反应,再考虑进一步的行动策略。 这样修身养性了一会儿之后,胖广广慢腾腾地说:“说了半天,阿红跟你出去过,还收了什么祁总的钱,是吗?” “没有。”夏青紧张地说。 “哎,”胖广广说,“怎么刚说完你就不承认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青说。 “那是什么意思?”胖广广又紧逼不放。 胖广广一紧逼不放夏青就发慌,一发慌她随口就说:“那是被你逼的。” “哈哈哈哈哈……”胖广广一阵狂笑,说:“我一逼你就说真话了,是吧?说,你们还出去过几次?” “没有了。” “真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就那一次阿红还确实是为了帮我的。求你千万不要告诉阿红姐我对你说了这些,否则她肯定会误会我的。”夏青几乎是在哀求胖广广了。 “可以,”胖广广说,“既然要我帮你,那你也要帮我啦。” “我怎么帮你?”夏青几乎带着哭腔问。 “别紧张,”胖广广说,“先跳支舞吧,放松点。” 夏青此时已完全被胖广广控制,别无选择。 在舞池里,胖广广与其他客人没有两样,跳费司的时候照例把夏青楼在怀里紧紧的,照例腾出一只手摸着夏青的胸,照例用下面硬邦邦的东西作为夏青的中流砥柱,照例把夏青的手放到他那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夏青忍耐着一切,她想起阿红对她的教诲,要她一切都依着客人,反正胖广广此时此刻最多也就是“干部”。夏青现在就是按照阿红的教导做的,任她的“老公”怎么搞,反正现在是费司时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夏青直接把胖广广想像成祁总或其他哪个客人,其实客人就是客人,客人都是差不多,自己没必要想得太多。 然而这事没完。 跳完费司后,夏青继续“坐檯”。因为有了刚才那层关系,她也就豁出去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胖广广说:“其实阿红那么帮你,你也应该帮帮阿红呀。” 夏青搞不清胖广广下面会说什么,所以不敢接他的话,夏青刚才已经上了他的一次套了,现在不得不谨慎。 第一部分 剷除噩梦计划(3) “你说阿红现在有难处,你是不是应该帮着她一点?”胖广广问。
第17页 夏青一边从吸管里吸着水,一边抬起眼睛看着胖广广,仿佛要看出胖广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了半天没有看出来,只好问:“阿红有什么难处?要我帮什么忙?” “你看,”胖广广说,“阿红都快生孩子了,那么大的肚子,你总不能要我和她做那种事吧。” “是啊,”夏青说,“阿红都快临产了,你不在家好好陪着他,跑到歌舞厅里瞎混,你像个好老公吗?不为阿红着想,起码也应该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吧。” 夏青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 夏青说的入情入理,胖广广听了一愣,但仅仅是一愣,马上就找到了突破口。 “我没有在外面瞎混啦,”胖广广说,“如果我要是对阿红不负责任,对阿红肚子里的孩子不负责任,我早就可以随便叫一个小姐到外面睡觉去了,干吗跟你费这么大的劲呀?我费这么大劲找你,就是对阿红负责,就是对孩子负责。你想,如果我要是在外面随便找一个‘鸡’,说不定就会惹什么麻烦或传染上什么病,如果我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阿红怎么办?阿红的儿子怎么办?他们母子这一生还不是全指望我吗?就是不会得爱滋病,染上个性病那也是要传染给阿红的,你就忍心让阿红传染上性病吗?” 夏青没想到胖广广竟然这么会说,经他这么一说,夏青只有跟阿红的“老公”上床才算是救了阿红,不跟她“老公”上床反倒是害了阿红了,这是什么逻辑?夏青想不通,但又没有找到有力的理由反驳,至少有一点胖广广说的是实话,那就是:如果夏青坚决拒绝,胖广广马上就会就地取材,当场另找一个说不定就真有爱滋病的“鸡”出钟。 胖广广见夏青被他问住了,心中不免有点得意,趁热打铁地说:“你如果依了我,对阿红对我对阿红肚子里的孩子都好,你就算是帮我们的忙了,算是做好事了。如果你不愿意,就是跟我们过不去,你跟我过不去我就跟你过不去,说不准我就会把你对我说的,以及刚才我们俩做的全部都讲给阿红听,你认为阿红听到这些东西会怎么想?” 夏青又一次没有选择了。夏青发现女人总是斗不过男人的,即使在某一次较量中的某一个阶段女人可能会占上风,但整体上最后的胜利还是男人。如果这个女人是三陪小姐,而这个男人是嫖客时,这几乎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当然,”胖广广说,“帮忙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请别的小姐给多少钱,就会给你多少钱,你跟别人出钟会得到多少钱,跟我同样会得到多少钱,而且只会多不会少。我说过,肥水不外流嘛。” 当胖广广在宾馆的床上将一丝不挂的夏青压在身下时,他终于忘乎所以了。他一边干一边说,不是小声地说,而是大声地说,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第一部分 剷除噩梦计划(4) 这种事夏青是没法跟阿红说的,但夏青觉得心里很委屈,一种吃了苍蝇后吐不出口的委屈。 那天从宾馆回来后,夏青干脆关了手机,蒙头大睡一场,仿佛大睡一场可以把屈辱睡掉。睡梦中,夏青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跟瘦广广在交配,就在他们旁边,阿红与胖广广也在交配,而且两个广广一边干还一边大喊大叫,互相挤眉弄眼,不一会儿,夏青突然发现两个广广换了个个,胖广广跑到她上面来了,瘦广广则骑到阿红的身上。夏青使劲地抗议,但是没有用,两个广广照干不误,根本没把她的抗议当回事。夏青想联合阿红一起反抗,但阿红不理睬她,反而咯咯地笑,对这种交换式交配似乎很满意。夏青愤怒了,大骂他们是流氓,终于把自己骂醒了。 醒来之后,夏青发觉自己遍身是汗,一头惶惑。夏青起来上了趟厕所,又喝了点水,再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彻底醒了。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在阿红生孩子的那段时间里,夏青几乎代替阿红被胖广广“包”起来,胖广广想干了,直接就找她,反正夏青的住处和手机号码他全有,躲都躲不了。伴随着胖广广一次又一次地大发淫威,夏青常常与噩梦相伴。 这一天夏青做了一个更可怕的梦,梦见她被一个客人点上台,却突然发现这个人是她的二姐夫,其惊骇程度远远大于上次见到胖广广的情景。胖广广怎么说也是外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好朋友的“老公”,并且胖广广早就知道夏青是干什么的。二姐夫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二姐夫也是自家人。夏青与二姐是同胞亲姐姐,二姐夫是二姐的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并且二姐夫及夏家洼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夏青在武汉是做这种事的,就是有人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夏青夏桂香是他们整个夏家洼的骄傲,更是他们家的骄傲,他们家所有的人都一直以为夏青大学毕业后在武汉一家外资公司里做技术员,上个月夏青回去是还大包小包带了很多东西,一副做大事发大财的样子。家里人和整个夏家洼的人没人怀疑夏青在外面做大事发大财,夏青回去是正赶上二姐家盖楼房,夏青说过二年她也给爸爸妈妈盖个小二楼,现在她突然被自己家的二姐夫亲眼看见了,看见自己在做三陪小姐,那还得了?!夏青吓得转身就跑,但不知为什么双腿就是迈不开步子,一步都迈不动。这时候二姐夫走过来,扶起夏青,奇怪的是二姐夫并没有骂她,反而对她笑。二姐夫笑着说:“想要我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可以,但你也必须帮我。”夏青问怎么帮,二姐夫说怎么帮你还不知道吗?还要我教你吗?说着,二姐夫竟然当众把她衣服剥光。
第18页 夏青惊醒了。 夏青决定结束噩梦,她必须跟阿红谈一次,只要胖广广再敢来找她,她马上找阿红谈,把一切都告诉她,不管她怎么想,也不管她怎样做,哪怕阿红误解她,哪怕阿红从此以后与她断绝一切来往,夏青都要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夏青现在甚至有点期盼胖广广来找她,一旦胖广广来找她,夏青立刻实施“剷除噩梦计划。”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1) ∷9∷ 夏青继续往回走。准确地说是往汉口的方向走。夏青这时候的两只腿已经开始实现了机械化,不用大脑指挥也能够自己迈步向前,而且一步一步很有节奏。夏青心里在数着步子,惶惶惑惑又回到了童年。 童年的夏青不叫夏青,叫夏桂香。桂香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就天天数步子,数得很认真。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嘴里振振有辞,仿佛一路走一路在背课本,为此还受到老师的表扬。为了配合表扬,夏桂香后来就真的天天路上背课本。刚开始是背语文课文,后来是背乘法口诀表,再后来是背英语单词,背三角函数公式,最有效的是高考前背时事政治,从小学一直背到高中,坚持数年,果见成效。 夏桂香上大学后,经常在一些书本上读到关于“学习不能死记硬背”的教诲,桂香以她自己的经验认为那是胡扯。不死记硬背她哪能解开那么多道数学题?三角没有巧,全靠公式记得牢。桂香发觉只有记得牢才能生巧,只有生巧才能开窍,只有开窍才能通过高考,只有通过高考才能上大学。书上关于“学习不能死记硬背”的教诲指的是“学习”,但中国的应试教育强调的不是“学习”,而是“学考”,只要学会怎样应付考试就行了,至于学习,那是考上大学以后甚至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 那时候夏家洼的人教育小孩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学学桂香?!桂香因为天天路上背书而成了夏家洼学生的楷模。为了对得起这个楷模称号,桂香放弃了同年人的很多爱好,一心读书,加上该记的在路上全部记下了,居然“在考试中学会了考试”,真的成了夏家洼自古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那是夏青一生中最辉煌的夏天,也是她一生中给父母和整个家族带来的最大的一次荣誉。那几天整个夏家洼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家里办起了流水席。已经出嫁的两个姐姐带着姐夫早早地回来,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计来操办妹妹的庆典。二姐夫能说会道,早已充当了“咨客”,迎来送往,收礼记帐,不亦乐乎。大姐夫老实巴交,把家里惟一的那只半大的山羊牵来,自己动手,宰杀剥皮,处理下水。母亲是过日子的人,硬是拦住不让大姐夫宰羊,说哪有夏天宰羊的,要是养到腊月,肯定剔出一百多斤肉来,下水和羊骨头还能熬成一澡盆羊糕。但母亲拦不住,大姐夫那意思,要是不让他宰羊他就会把自己宰了一般。最后还是岳父发了话:随他吧,他心实,你不让他宰羊他会急出病来的。大伯二伯差不多把自己家能搬来的桌椅板凳全搬来了。桂香是他们夏家的女儿,桂香家这一房出了个女状元就是他们整个夏家出了女驸马,出钱出力,责无旁贷。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2) 其实整个夏家洼差不多都姓夏。桂香要喊的三大伯五大爹差不多占了整个夏家洼的大老爷们的一半。家家户户都随礼送红包,实在日子不好过的也不愿袖手旁观。三婶婶是五保户,明知给钱也不会收,干脆提了只老母鸡来,像大姐夫一样,自己动手杀鸡退毛,然后又当起了义务司炉,专门坐在灶屋里烧火。夏家洼少数几个不姓夏的庄户,也想藉机与姓夏的改善关系,不仅帮忙,而且户户随了红包。后来听二姐夫说,他帮人家办了这么多年喜事,还从来没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五爹爹一个红包就是五百!二姐夫没见过这么大的红包,桂香的爸爸妈妈更是没听说过这么大的大礼。 本来桂香的爸爸妈妈膝下无子,活脱脱的三千金,总觉得在夏家洼抬不起头。桂香妈年轻的时候,为此听婆婆和妯娌的风凉话并不少。这下好了,桂香考上大学,帮桂香妈出了十几二十年的闷气! 桂香考上大学还惊动了乡里。夏家洼的桂香考上大学就是夏家洼飞出了金凤凰,这是夏家洼的光荣,也是整个乡里的光荣。乡里管教育的副乡长亲自来了,村支书和村主任发觉这次乡领导不是来催提留款的,胆子顿时壮了许多,敢于主动迎上前去,热情得像撒欢的狗。乡计划生育委员会不失时机地打出标语:“还是女儿好!”这一下,夏家洼在整个乡里都露了脸,村里原来几户生了女儿而膝下无子的婆娘也跟着扬眉吐气,仿佛桂香考上大学就是她们肚皮管用的最好说明,在婆婆面前说话再也不用低声下气,反倒像刚下了蛋的母鸡,叫得趾高气扬。 不知是不是胖广广的原因,夏青与阿红的来往渐渐地少起来。为此,夏青有一段时间甚至还感到孤独,好在很快她就认识了一个叫王娟的三陪小姐。二人一见如故,竟成了朋友,大概是双方都有对朋友的需要吧。过去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话当然不全对,其实在哪都得靠自己。但话又说回来,人总是需要朋友的,尤其是女人孤身在外,从心理上就要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夏青与王娟能成为朋友,就在于她们俩有共同语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第19页 这王娟也是个大学生。这一点当然是王娟自己说的,谁也没有查看她的毕业证,做三陪的又不需要查看学历。但学历是假不了的,是不是受过高等教育,当面一谈就知道。夏青听说现在很多人做假文凭,她不理解。看着电视上那些老闆振振有辞地痛斥制假者,夏青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大学生,讲两句外语,再不行就写一道微分方程,或者问一下美国的两次国内战争时间,一分钟之内不就试出来了吗?干吗又是上网又是调查又是谴责,费那么大劲?莫非那些企业的老闆或人事部负责人自己就是假学历,既不会讲外语又看不懂微分方程也不知道美国的两次国内战争? 夏青就因为王娟是大学生才与她认识并成为朋友的。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3) 那天夏青与王娟恰好同时被芙蓉厅的客人点进去。这帮客人来头很大,是美洲籍华人。接待他们的武汉人正在跟他们谈一单出口生意,好像是一次性打火机出口。 芙蓉厅是一条龙服务。先是吃饭,吃完以后饭桌撤走,包房就变成卡拉ok包厢,并且这种由包房转变功能过来的包厢比普通包厢更宽敞,既能唱卡拉ok,又能跳舞,当然,跳舞只能跳贴面舞,跳不了快三。武汉的老闆很精,这样的设计叫做一房二用。武汉的客人更会精打细算,一次买单两次享受。 在由包房转变成包厢的过程中,宾主都趁机上洗手间去了。这时候,一张名片从被撤走的饭桌上散落下夏青看见,过去拾起来,因为要是让尊贵的客人发现自己的名片被散落在地上,肯定不礼貌。夏青拣起来后,坐在沙发上欣赏着,这时候坐在一旁的王娟说话了。王娟只是从旁边瞟了一眼,便说:“假的。” 王娟声音非常小,但夏青还是听清楚了。夏青往王娟身边挪了一挪,并递上那张名片,问:“你怎么知道?” 王娟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跟我来。” 两个女人来到洗手间。王娟一边补妆一边对夏青说:“第一,如果真是外国人,哪怕是外籍华人,饭桌上撒名片是绝不会绕过我们俩的,说不定女士优先,首先给我们;第二,你看这中英文对照名片,中文写的是‘中巴友好协会’,如果是真的,也应该是‘巴中友好协会’,而不是‘中巴’;第三,巴西说的是西班牙语,真名片上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母语。” 不用看文凭了,王娟肯定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夏青问。 王娟这时候已经补妆完毕,人也显得比刚才漂亮。听夏青这么问,她脸上变得一点表情都没有,说:“我以前在外事部门工作。” 俩人走出来的时候,王娟说:“我早就认识你,知道你也是大学生。” 根据胶体化学中相似相溶原理,夏青与王娟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4) 王娟看上去比夏青大七八岁,晚上在歌舞厅看不出来,但白天聚到一起就看出来了。夏青因此就发现:女人的年龄其实是瞒不住的。现在中国有些自以为与时俱进的女性学着西方女人的做派,年龄对外保密,你要是问她多大,她会以自认为很优雅的腔调对你说:“我们小姐的年龄永远是个秘密。”这还算是礼貌的,遇上不礼貌的会说:“你不认为打听小姐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吗?”其实这些自称为“小姐”的人往往是小姐她妈。夏青发现,保密年龄也就是晚上在歌舞厅里对那些臭男人有意义:一方面在歌舞厅工作的女人对别人保密年龄确实是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歌舞厅灯光暗,晚上女人化妆之后还真难看出实际年龄来。白天就不行了,阳光下一看就看出来了。夏青因此就发现了真理:任何秘密都是见不得阳光的。夏青甚至怀疑西方一般的女人对自己的年龄其实也不保密,对别人保密年龄的可能还是“站在街上的女人”,只不过西方“站在街上的女人”恰好被我们的同胞碰上了,并且知道她们对自己的年龄保密,于是特别喜欢洋为中用的少数女同胞也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照着学罢了。好在王娟对自己是很自信的,对自己自信的女人不怕暴露自己的实际年龄,至少在阳光下对自己的姐妹不需要。于是,王娟对夏青说:我今年实际年龄二十九了。 在夏青看来,女人二十九岁是个可怕的年龄。这种年龄的女人如果还在外面做三陪,一定有着复杂的背景。 夏青猜测得对,王娟确实有着比夏青复杂得多的背景。 王娟出生在湖北西部的一个小城市高考那年分数没上普通大学线,但够上电视大学的。按王娟自己的意思是再补习一年,可是他父母不同意父母认为女孩不比男孩,男孩今年高考差几分,明年努把力也就上去了,可女孩不行呀,女孩今年能上电视大学如果你放弃,明年可能连电视大学也上不成了。王娟觉得父母讲的也有道理,想着上什么大学还不是上,多等一年夜长梦多,就算没做梦不也白耽误一年吗?于是就上了电视大学。 父母说的没错,电视大学确实也是大学。三年之后,王娟照样拿到了大红烫金的“湖北省高等教育毕业证书”,你看把她喜得呀!但喜过之后,才发现二者的区别,电视大学毕业承认学历,但不管分配。承认学历对在职的电大学员或许很管用,比如提干呀评职称呀之类,但对应届的学员没有实际意义。单位都没有,承认学历不是一句空话吗?于是,毕业了也就失业了。这种情况对今天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但是在七八年前就是一个让人想不通的事。至少王娟他们就想不通,于是他们班男生集体写信到中央。信上说,眼下国家执法队伍人员素质那么差,经常执法犯法,建议让他们“五大”毕业生择优充实进去。
第20页 男生们还在等中央答覆,王娟没等。这是一个大政策,凡大政策就是全国一盘棋,就要等很长时间。就算真等来了,也是男生优先,轮不到她一个女生。不愿意等待的王娟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在歌舞厅做服务员。刚开始,王娟想着一个大学生当服务员心里当然不服气,后来从杂志上获知很多中华优秀的儿女在国内当完时代骄子后,又跑到国外去洗碗刷盘子甚至做街边的女人,既然如此,我一个电大毕业生在国内做服务员有什么不可以?这么一想,王娟就想开了。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5) 干满一个月后,王娟领到四百元工资。看看自己跑得变形的双腿,再看看她家后院的小芳,同样在一个歌舞厅工作,只是分工不同,王娟是服务员,小芳是陪客人聊天跳舞,却领到了八百元,整整多出一倍!凭什么?王娟去找经理。经理说:“实话告诉你,小芳拿的这点钱是零头,大头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不要不服,不服气你也可以干她那份活,只要你想开了。”王娟说:“我早想开了,想不开我到你歌舞厅来干什么?”就这样,王娟稀里胡涂地当起了坐檯小姐。 当上坐檯小姐后她才知道,光是“想开”还不行,要做好这项工作就要言行一致,不但要“想开”,而且还要“真开”。一旦要“真开”了,王娟就犹豫了,看来小芳付出的绝不仅仅是聊天跳舞。 正在王娟处于两难之中,她恰好陪当地一个管干部的领导聊天跳舞,王娟就与这位领导聊起了她当时面临的苦恼。这个领导对王娟的遭遇很同情,于是就劝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并且利用手中的权力和影响力将王娟安排在旅游公司当起了导游。王娟深知这样的机会来自不易,当然是尽心尽力。从合同工干到合同制干部,又从合同制干部干到旅游公司副经理。本来一帆风顺,前程远大,谁知去年遇上县改市,领导班子大变动,明争暗斗了一阵子,最后把王娟扯进去了:有人说那个领导利用手中的权力将三陪女摇身一变变成了副经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一时间各地报刊纷纷报导与转载,王娟和那位领导自然成了新闻人物,本来在中国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倒好,不仅出名了,而且是出大名,出臭名,结果可想而知,王娟想不做三陪都不行了。 “你跟那个领导到底干净不干净?”夏青问, “什么叫干净不干净?”王娟反问。 “就是你们到底做没做过那种事吧?”夏青只好直来直去。 “这个问题我真不想回答了,”王娟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我多少遍了。其实有没有这个事重要吗?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这种事怎么样?没有这种事又怎么样?这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与别人与工作有关系吗?这种事只有我和他俩人知道,属于我们俩的隐私,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别人的隐私抱有那么大的兴趣呢?” 夏青和王娟成了朋友之后就将自己的心事告诉王娟:一是关于那场噩梦,二是她要对体育老师报复。夏青发现人很怪,虽然都是朋友,但有些话只能对王娟说,比如关于噩梦,因为与胖广广有关,夏青就没法对阿红说。 第二部分 巴中友好协会(6) 大约是当领导当出见识来了,王娟对夏青跟她讲的噩梦和报复计划似乎都不是很热心。王娟说:“女人关键要自强,不要对任何男人抱有任何幻想。不管他对你是不是真心,都靠不住。那个领导对我是真心的吧,结果还是靠不住。男人自己也不容易,他们对自己的未来都不能把握,怎么能对女人负责到底?报复计划以后再说,等你自强了,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至于噩梦,就按你讲的做,如果那个胖广广再敢胡来,我帮你一起治他。现在我们关键要施行‘自强计划’,要向前看。” “什么是‘自强计划’?”夏青问。 “这个以后再说,”王娟说,“我也没有想好。” “你说吧,我听你的。”夏青说。 “你看,”王娟说,“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三天两头被晾在这里,丢人现眼,分文没有。就算平均每两天上一次台,每次平均二百元,一个月差不多三千块钱,但除掉房租水电电话交通再加上吃饭穿衣,一个月实际能剩多少?而我们这些人吃的是青春饭,你看我还青春吗?不趁年轻多赚一点怎么行?” “怎么个多赚法?我们已经是完全豁出去的人了,总不能贩毒打劫抢银行吧?”夏青说。 “你再看看做妈咪的,”王娟说,“只要歌舞厅开张,就有小姐上台,就要收鲜花费。说起来鲜花费百分之五十归歌舞厅,百分之五十归坐檯小姐,但我们哪一次拿到过一分钱?全部归了妈咪不说,每月还要另外向妈咪进贡,否则她就不派你上台,你就一分钱收入没有,就像现在这样干晾着。” “那有什么办法?所有的歌舞厅都是这个规矩,我们只有不做的权利,没有能力改变规矩。在这里,规矩比法律还管用。”夏青说。 “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办法?”王娟问。 “想过,”夏青说,“以前阿红教给我一个办法,就是不依赖于一个歌舞厅或一个妈咪,自己直接跟客人联繫。我也试了一段时间,刚开始还行,后来就不行了。”
第21页 “为什么?”王娟问。 “没有那么多客人天天捧我的场,”夏青说,“大概我不够漂亮,客人玩了两次后就没有兴趣了如果要是我自己厚着脸求客人,客人就把你当‘朋友’,既然是朋友,请你吃饭就行了,怎好意思开口要钱?有时甚至睡了都没给钱。这个圈子里有几个是好人?油打鬼的不少。到头来还不如坐檯,反正有一单做一单,先讲好价钱,至少不会睡了白睡的。” 夏青这样说还算是保守的,还没有把上次“倒贴”的情况说出来,主要是太丢人了,自己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不想着自己当妈咪?”王娟问。 夏青没说话,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经王娟这么一点拨,夏青心活了。 “行吗?”夏青问。 “怎么不行?”王娟说,“我对武汉不是很熟,你熟一些,再把你讲的那个阿红叫上,我们三人一起商量商量。只要我们三人齐心合力,没有干不成的。你看这个妈咪和她手下的那两个人,比我们三个人强吗?” 夏青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比我们强,恐怕还不如我们。” 第二部分 女人的感觉是很灵的(1) ∷10∷ 阿红对胖广广找夏青的事心里是有数的。胖广广当然没说,其实也用不着他说,女人的感觉是很灵的。 阿红生孩子前后,胖广广自然就与她断了那种事。刚开始胖广广还表现为烦躁不安,还时不时地要求打点擦边球,有时甚至要求阿红用嘴给他解决问题。阿红说我不嫌噁心,但我怕我们的儿子嫌噁心,你还是忍几天吧。再后来胖广广果然替儿子着想,再也不提这些要求了,并且矫枉过正,连烦躁都没有了。阿红起初还觉得蛮好,蛮好之后就闻出猫腻来了。但阿红的高明之处在于她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胖广广,只要他能按时拿钱回来就行了。钱对阿红很重要,不仅自己需要用钱,自己马上就要出世的儿子需要用钱,就是在老家的弟弟也还等着阿红供应他上大学呢。 阿红发觉夏青来看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来之前都要先打个电话来,似乎都要事先探听出胖广广在不在,然后才来。不像以前,想来就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阿红生儿子时,胖广广一直守在身边,夏青也来了。阿红发现夏青见到胖广广时有点不自然,是那种刻意回避得不自然。夏青与胖广广应该是很熟的,以前在一起吃饭打牌跳舞甚至开两句荤玩笑的情况也都有过,怎么现在一下子变得不自然了?阿红心里有数了。有数了但没得到证实,所以阿红就不敢肯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那种事,或者说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到底到什么程度。阿红出于女人的本性很想知道夏青和胖广广之间发生的一切,但她当时正在坐月子,不愿意太分心。想着眼不见为净,算了,不要找无谓的烦恼。胖广广在外面找小姐我能管得住吗?找谁不是找?找夏青还安全些,至少不会染病。但他们俩到底是谁先主动的呢?阿红很想知道,但仅仅是想知道,她并没有打算找谁大吵大闹或打算跟夏青翻脸或打算跟胖广广分手。做三陪做长了,阿红对这种事的看法就淡了,至少不会像一般女人那样大惊小怪。去年她们歌舞厅一个小姐妹,被别人领到房间后,才发现在房间里等待自己的“客人”正是她爸爸。二人虽然都觉得无地自容,但也没有大吵大闹,跟谁吵?跟谁闹?父亲既然自己当嫖客,还有资格教训女儿吗?女儿既然自己做三陪,还好意思谴责父亲吗?一个人既然做了嫖客或三陪,就必须有与之想适应的价值观和心理素质,否则别干呀!刚开始可能还有点不习惯,时间长了后,倒过来反而还不习惯了。要不然新中国成立之初对旧妓女的改造为什么那么艰难? 阿红现在满月了,她想约夏青来坐坐,不一定是要打听出她和胖广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怎么样?没发生又怎么样?三陪小姐圈子里有几个是干净的?交叉操作的事太多了,以前和瘦广广搞在一起的那个小骚货跟胖广广不也有一腿吗?见怪不怪。 第二部分 女人的感觉是很灵的(2) 阿红给夏青打电话,夏青说我正要找你呢。阿红说是吗,怎么我们每次都想到一起去了?夏青说这就是缘分吧。阿红说对对对,这就是缘分。 “你出来吧。”夏青在电话里说。 “什么事?”阿红说,“反正他也不在屋里,昨天回广东去了。” 夏青心里顿了一下,说:“不是因为他。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第一次就带到你家不好吧。” “新朋友?”阿红来了精神,“男朋友呀?怪不得老是不到我屋里来,原来找到男朋友了?” “你就知道男朋友!”夏青说,“不带把子的男朋友。”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相互骂了几句,约好在现代启示咖啡屋见面,夏青最后没忘记调侃一句:等会儿帮我参谋一下男朋友呀。 现代启示咖啡屋离阿红家住的小南湖花园不远。阿红将聚会地点选在这里当然还是想离家近一点,尽管有保姆,但保姆就只能是保姆,不可能将儿子完全託付给她。前几天还传说桥口那边一个人家保姆将小孩偷走了。阿红不敢掉以轻心。儿子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命根子,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如此。
第22页 阿红要掐着点来,尽可能缩短在外面的时间,所以,夏青和王娟来到现代启示咖啡屋时,阿红还没有过来。夏青和王娟就自己先聊着。反正现在是下午,早上已经睡够了,晚上还很遥远,不急。夏青她们点了咖啡和爆米花。夏青发现,这个大白天的下午咖啡屋居然也很热闹,三三两两的人一堆一堆地在“斗地主”,夏青不明白为什么武汉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咖啡屋来,又怎么一下子武汉人全都迷上了“斗地主”,而且这两件事相得益彰,协调发展,大有蔓延全省全国之势。夏青问王娟,王娟说是的,现在他们那里也风行“斗地主”了,但咖啡屋还没兴起。夏青说咖啡屋需要投资,所以可能要滞后几天,放心吧,下次你回去准有咖啡屋,或者等我们有钱了,回去自己开一间。 说到回去,王娟的脸色暗了一下,夏青知道自己不该提回去,于是赶紧将话题岔开。 夏青说:“王姐,你说现在到处在闹下岗,这些坐咖啡屋的人从哪里来的?斗地主的钱又是从那里来的?” 王娟脸色暖过来,朝四周瞄了一眼,说:“鱼有鱼路,虾有虾道。是人总有活法,都说自己难,你长这么大真看见过饿死人的吗?” 夏青摇摇头,她真没见过饿死人。武汉没有,乡下也没有。 第二部分 女人的感觉是很灵的(3) “还是,”王娟说,“这些年搞市场经济以来,不管这问题那问题,总体上经济是在增长的。经济增长意味着社会财富的总量在增长,尽管目前社会财富的分配不尽合理,但价值规律会自动调节社会财富的再分配,包括一部分大款和贪官的钱要分配到我们这些做小姐的人手里。” 夏青想,王娟到底是当过领导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比自己强多了。想起刚开始接触时因为她是电大毕业的还有点看不起她,夏青不禁惭愧起来。 “你在电视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夏青问。 “经济管理。”王娟说。 “你们电大的学生都像你这么有水平吗?”夏青问。 王娟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问题,或者是没想好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还有可能是在猜测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总之,王娟先是瞪眼看了一会儿夏青,接着又低头喝了一小勺咖啡。 “我哪有什么水平,”王娟说,“就是比你多工作了几年,又大小做了两年领导,天天听也听熟了。” 二人正说着话,阿红来了。 这个阿红,看来真是把儿子当成劳保了,或者是真怕保姆会把她的劳保抱出去卖了,她居然把保姆和儿子全部带到了咖啡屋。 王娟和夏青见到小宝宝都很高兴,王娟马上抽出一百块钱塞到小宝宝的衣兜里。阿红坚决不要,俩人拉扯了一会儿,王娟说:“你再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了,”阿红才收下。收下之后,一个劲地教儿子说谢谢阿姨,教了半天,旁边的服务员都笑了,阿红才发现刚满月的儿子是不可能叫阿姨的,三人自然一阵大笑,连保姆都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就引起了咖啡屋里所有人的注意,领班走过来,非常友好地暗示小点声。 阿红将保姆和儿子安排在最里面,然后回到夏青她们的座位。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台戏的序幕是三个人将头埋在咖啡桌上低声地大笑。她们只能低声地笑,不敢放开笑,放开大笑与咖啡厅里的气氛太不协调。尽管武汉的咖啡厅本来就比其他城市的咖啡厅闹。 这样很别扭地笑了一阵子之后,阿红慢慢抬起头,问:“你们笑什么?” 夏青听她这么一问就更想笑。 王娟到底要老道一些,她反问阿红:“你笑什么?” 她这样问着,引得夏青和阿红又笑了一会儿,然后夏青告诉王娟:“她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那我不就成同性恋了?” 三人笑够了之后,夏青才对二位作正式的了介绍,然后她就把王娟的意思对阿红说了。阿红说想做妈咪当然是好事,但妈咪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并说妈咪跟经理都不是一般的关系。 第二部分 女人的感觉是很灵的(4) 王娟说:“只要武汉有人能做妈咪,我们就能做,凭什么别人能做我们不能做?跟经理关系不一般怎么样?经理不可能把自己的妹妹或老婆搞来做妈咪,大不了就是情人关系嘛。既然都坐檯了,还怕做情人?我们比那些妈咪条件差吗?” 阿红说:“我不是说你们不能做,我是说我自己眼下不能做。小孩刚满月,哪能出去做事?再说胖广广肯定不会同意我出去做的,我和他之间有协议。” 王娟说:“这件事情以我挑头,你们只是配合,不一定占你很多时间。你老公不许你出去是怕你出去接客,现在你不是出去接客,而是去管那些接客的,他不一定坚决反对。你还年轻,真就这样靠他养一辈子?男人能靠得住吗?就算他不变心,你怎敢保证他的事业肯定会一帆风顺?不管怎么说,你自己还是要攒些私房钱。男人的钱花给你可以,要是你花在你娘家人的身上,他肯定是不高兴的,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再说你为他守节,他对你也是这样吗?”
第23页 王娟说到这里不说了,她在等待夏青说话。她们来之前就知道阿红不会爽快地答应,于是事先作了演练,这时候该夏青说话。 夏青看了一眼王娟。如果按照事先演练好的,她此时应该说胖广广跟她自己的事,并以此来打消阿红对胖广广的幻想。但夏青并没有按照她们俩商量好的说,她豁然觉得如果当着王娟的面说这件事,阿红肯定会挂不住面子的,毕竟她跟王娟还不是很熟。再说阿红考虑的也有道理,儿子刚满月,就是胖广广不管她,看她上咖啡屋都带来儿子的样子,能跟我们出去做事吗?想到这里,她反而对王娟说:“王姐,这事就我们俩做吧。我们俩也行,阿红会私下帮我们的,比如帮我们联繫客源。” “对对对,我肯定会帮你们的。”阿红说。 王娟见夏青突然变卦,有点不理解,现在见保姆将小宝宝抱过来餵奶,觉得眼下就叫阿红出来确实不现实。于是只好顺水推舟,说:“行,就我们俩先做,等阿红小宝宝大点,看情况再说。” “你们打算怎么做?”阿红问。 阿红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与她们一起做而有点歉疚,所以这时候表现得反倒比她们俩还积极。 “没什么好办法,就只有搞定经理,财色一起上。男人不就喜欢这两样吗?”王娟说。 阿红点点头,说:“行,但估计会有一番争斗,说不定还要动武,你们道上有人吗?” 夏青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害怕,但表面上却装着没事。 王娟也愣了一下,说:“眼下没有,但逼急了谁都是‘道’。道上人也是人,也离不开财色二字,能对付得了经理就能对付得了道上人。明天我们就开始勾经理,先试探一下再说,不行就换个地方。武汉这么多歌舞厅,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我就不信没有我们的地盘。” 第二部分 群英会(1) ∷11∷ 群英会总经理很有点帅气,这就给王娟的攻关计划增加了难度。很显然,这种有点帅气的男人又恰好是总经理,身边应该是不缺女人的,如此,王娟的攻关武器就失去了一半的威力。但王娟是个不畏艰险的女人,她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尝试,只有尝试才有可能成功。 尝试是从观察总经理领带开始的。 王娟对夏青说:“你注意到没有,肖总每天都打领带,并且领带的质量一般。” 夏青点点头,表示认同。肖总确实是天天都打领带,但领带的质量到底是不是一般夏青看不出来。 “这说明一个问题,”王娟说,“说明肖总不是老闆,而是被聘请来的经理,也就是职业经理。” 夏青不明白,所以没有点头,而是瞪着大眼看着王娟,眼睛里包含着疑问。 王娟见夏青没明白,就进一步解释道:“老闆一般比较随意,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打领带,并且要打很高级的领带。” 夏青明白了,使劲地点点头,表示彻底明白了。 王娟分析的很对,肖鹏确实不是老闆,而是被老闆聘请来的职业经理。 肖鹏是武汉本地人,确切地说是江阳蔡甸人。当兵二十多年,去年刚转业,据说部队上是在总参二部系统。二部系统名头很大,武汉的黑道怕红道,所以老闆请肖鹏当总经理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除了王娟以外,里其他人好像并不知道肖鹏不是老闆,因为肖鹏在的权力至高无上。肖鹏看上去很清闲,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每天下午三点钟准时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听取各个部门的汇报,有什么问题他往往是当场安排解决。但大多数时候是没什么问题,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每天开会他只两次出声:一是会议开始的时候咳嗽一声,然后头一点,办公室主任马上心领神会,开始汇报,紧接着是服务部、演出部、公关部;二是散会前,他看大家没什么问题,抬头扫视大家一眼,说:“散会。”就完了。完了之后,肖鹏等着他的干将们鱼贯而出,就把门关上。肖鹏比较谨慎,知道是藏污纳垢的复杂地方,所以他的办公室门总是锁着的。正因为如此,每当有人敲门,他总是先问“谁”,而不是先说“进来”,因为他喊“进来”也没用,他不开门,别人是进不来的,并且他一般是先揭开门上遮住观望窗口的那个小窗帘,看看是谁,然后才决定是否开门。这观望窗是公安局要求安装的,每个娱乐场所的包厢门上都有,本来是为了从外面观察里面,防止里面从事卖淫嫖娼活动。但事实上,每个娱乐场所老闆都在上面加了一个小窗帘,平常小窗帘是遮住的,客人和坐檯小姐在里面想干啥就干啥,一旦公安部门来检查,就将小窗帘摘掉,以光明磊落的姿态迎接检查,并且每次公安部门来检查之前都有“内线”进行“预报”,所以的生意才能长久不衰。 第二部分 群英会(2) 肖鹏会冷不丁地突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楼上楼下屋里屋外转一圈,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就这么一阵风似地走一圈,然后又回去把自己关在里面。至于下一次他什么时候再出来,谁也不知道。有时候他几个小时不出来了,有时刚一进去马上就出来,毫无规律。 肖鹏每次出来巡视都是脚不停步。但那天在楼梯的拐弯处他稍微停了一下脚步,尽管只是一两秒钟,但他确实是迟疑了一两秒钟,并且迟疑之后他的步伐不及头先那样坚定有力,仿佛这一两秒钟的迟疑并没有到位,需要继续补充迟疑。肖鹏第一次以迟疑的步伐完成他的无规律巡视。
第24页 肖鹏那天在楼梯拐弯处碰到了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奇怪,因而使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这个女人就是王娟。是王娟刻意设计制造了迟疑,目的就是要引起肖鹏的注意。这个目的王娟实现了。 群英会分上下两层。一楼是一个巨大的木地板舞厅,二楼是卡拉ok包厢。一楼的木地板是肖鹏接手之后坚持要贴的。他认为跳舞就是要用木地板,木地板不粘脚,跳起来脚步轻盈,特别是跳快三舞曲转圈子时,感觉特别明显。二楼的包厢组成一个闭合的圈,每间包厢门朝外,窗户朝内,并且每扇窗户都设计成一个北欧阳台的模样,既美观,又可以让每一间包厢的“阳台”都可以俯视舞厅和舞台。舞台顶上的那间包厢是死角,完全看不见舞台上面的表演,所以最不受消费者欢迎,于是,这间包厢就被肖鹏留做自己的办公室。肖鹏在自己办公室的阳台上虽然看不到舞台上的演出,但即使他不到“阳台”上来,只是透过窗户,站在屋里也能够看见大部分的舞厅,包括收银台和吧檯。肖鹏认为的吧檯和收银台最重要,是直接兑现效益的地方。肖鹏的无规律巡视主要不是巡视舞厅的,舞厅的情况他不用巡视就能看到。肖鹏的巡视从二楼各个包厢开始,围着包厢转一圈,然后下到一楼,先在一楼转一圈,重点观察一下那些他在二楼看不见的死角,看看那里的管理人员和服务员在干什么,因为他相信管理人员和服务员的一切不轨行为都是在死角里完成或策划的。看完这些让他不放心的死角后,肖鹏要去一下操作间。操作间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包括用品质量和漏洞,比如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一个吧仔把洋酒偷偷地灌进小塑胶袋里。最后他还要去查看一下厕所和门口的停车场。他很讨厌厕所的服务生在客人洗手的时候又是按背又是掸灰,然后变相地索要小费。肖鹏有一次问服务经理,晚上来消费的客人身上有灰吗?服务经理悟了两天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悟出来之后,马上将厕所里面的服务生炒掉。 肖鹏的这些活动在一般人看来没有规律,但王娟不是一般人。王娟当初在县城从一个合同制的导游爬到公司副经理,依靠的绝不仅仅是电大的学历和漂亮的脸蛋,也不完全是机会。学历脸蛋机会只能帮她进门,但进门之后的造化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包括对事物的观察、领悟和处理能力。 第二部分 群英会(3) 王娟发现肖鹏的巡视规律之后,就一直守在二楼,一旦发现肖鹏在二楼巡视,她马上下到一楼,守住楼梯口。当肖鹏巡视完二楼往一楼来时,王娟开始起步,从一楼往二楼走,这样,他们恰好就能在楼梯的拐弯处“不期而遇”。问题是一次“巧遇”就要让肖鹏留下深刻的印象。“巧遇”不能多,多了反而会引起肖鹏的警觉,适得其反。所以,王娟对这次的“不期而遇”作了精心的准备。 夏青曾建议她尽可能在漂亮上下工夫,并说任何男人都是喜欢美女的,这是人类繁衍的优化进化论决定的,是自然规律。王娟相信夏青的理论,但她并没有採纳夏青的建议。王娟解释道:“不错,肖鹏是男人,是男人就喜欢美女。问题是美女太多了,可能任何一个美女都愿意与他上床,别说我不是最美的,就是最美的也不会给他一眼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期而遇”的那天,王娟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职业经理形象。这不难,几个月前她就是经理。那天王娟微微化了一个淡妆,化淡妆是职业经理的标志之一。不化妆的女人往往是没有职业的女人或对生活没有信心的女人;化浓妆的女人往往是坐檯小姐或不懂化妆或刻意需要掩饰自身某些缺陷的女人。 除了衣着和化妆外,王娟认为表情也很重要:过于冷漠或过于热情都不行。职业女经理在职业场合应当持富有变化的微笑,这种变化主要表现在微笑的程度上,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微笑程度,绝不能千篇一律。对客户或客人要热情大方地微笑;对部下要有节制地一点点微笑,这种微笑只表现在嘴角的一点点收拢,不能表现在眼神上,要让部下感到经理本来可以不笑甚至不想微笑,现在给点微笑纯粹是给他面子。这样,对部下的微笑就带有施捨的性质,部下接受了这种微笑非但不敢给鼻子就上脸,反而更加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心里仿佛还觉得欠了你的人情。 王娟那天就是以这样的装束、化妆和得体的表情来迎接这次尽心策划的“不期而遇”的。 肖鹏一眼看上去本能地认为王娟是他的部门经理,应该说肖鹏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客人没有这么打扮的,小姐更没有这种气质。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因为他手下的这个“部门经理”他居然不认识!肖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迟疑的,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打招呼,怎样打招呼。肖鹏也是职业经理,他在对不同的人怎样打招呼也同样有讲究,并且可能分得比王娟还要细一点。比如对客人,对熟客、生客、半生不熟的客人,其打招呼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他给客人打折的折率有所区别一样。现在遇上一个他不明身份的人,他自然就要想一下,想一下该怎样打招呼,正是这个一“想”,脚下的步伐迟疑了。 肖鹏发生迟疑,但王娟没有迟疑。王娟这时候非常有礼貌但绝无讨好之意地对肖鹏打了一个标准的招呼:一点头一微笑,伴随着“晚上好!肖总。”
第25页 第二部分 群英会(4) 没容肖鹏反应,王娟已经不卑不亢地给肖鹏让了一条道。当然,让道是象徵性的,其实楼梯很宽,根本用不着让道。王娟的这个动作仅仅是体现下级对上级的礼貌和尊重,坦率地说,肖鹏现有的几个部下还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地恰倒好处,这就给肖鹏留下了更大的疑问。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肖鹏在心里自己问自己。他只能自己问自己,因为肖鹏的巡视向来都是一个人的突然行为,旁边根本没有人。 肖鹏这么想着走着,于是细心的部下和服务员都感觉到了他那天的巡视行动有点迟疑,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事实上,肖鹏那天回到办公室后还在想着这个问题。“那女人是谁呢?”肖鹏把服务经理叫到办公室,问她最近有没有新增加什么人。在所有的部门经理中,服务经理管的人最多,事务最繁杂,因此知道的情况也就最全面。 服务经理说有,新换了一个内保,以前的一个内保回去结婚了。肖鹏问还有吗?服务经理慌了,赶紧坦白,说她私自将她的一个表妹安排进来做了服务员。肖鹏问还有吗?服务经理赌咒发誓,说绝没有了,并说她马上就让她表妹走,三天的工钱也不要了。服务经理说着,眼泪都出来了,伴随着眼泪的还有一头大汗。肖鹏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问:有没有新来的领班或收银员或妈咪?服务经理说绝没有。肖鹏说你敢保证吗?服务经理说敢保证,并且补充说,我们就是走后门也只敢走点小后门,像您说的领班收银这些岗位,能瞒得住您吗?绝对没有。肖鹏挥挥手,说没事了,我随便问问。 服务经理走出去之后,一直纳闷,心想这肖总真的神了,他怎么知道我表妹被安排进来了?与此同时,肖鹏也在想:这女人到底是谁? 一连三天,肖鹏一直暗暗寻找着那个神秘女人,每次走到那个楼梯拐弯的地方,他就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仿佛期待着那们神秘女人的突然出现。如果她果然出现,这一次肖鹏一定要毫不迟疑地停下来,问小姐贵姓,是在我们这里上班呢还是在这里消费?但是一连三天,神秘女人都没再出现。于是,肖鹏做了这样的推断:这个女人是客人,比如是某个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女主任经常来群英会消费,所以认识我,知道我姓肖,是这里的总经理。那一天女主任也是陪客户来消费,但由于某种原因,她没来得及换衣服,于是就穿了职业装来了,恰好在楼梯拐弯处碰到我了,所以就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但是她太礼貌了,礼貌到主动给我让路,礼貌到面部表情完全是部下对上司的表情。这种情况虽然极少,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比如女主任教养特好,比如她一时胡涂,将我当成她们领导了等等。 好了,不找无谓的烦恼了,就这么假设了。 到了第四天,肖鹏已经完全恢复原来的状态,完全不想这件事了。就是想,也是一个人关上门,靠在沙发上时偶尔想一下,想着下次如果再碰到这个女主任,一定像老朋友一样打个招呼,送一个水果拼盘,就算是对她上次让路的回报吧。 第二部分 群英会(5) 这么想着,肖鹏就有了精神,要杀一个回马枪,突然再巡视一遍,给所有的管理人员与服务员一个措手不及,并且这一次一反常规,不检查二楼包厢,直接检查一楼。由于肖鹏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当然也就没有准备,还真逮着了一起违规事件。当肖鹏突然出现在操作间是时,发现公关部欧经理正在里面吃东西。肖鹏没有说任何话,就像没看见一样,接着巡视,仿佛他仅仅是为了巡视而巡视,逮着谁了也不批评,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其实他越是这样,违规者心里越是害怕,不知他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来惩罚你。比如现在,公关经理心里一定害怕极了,过不了一会儿就会主动找肖鹏检讨。 其实,肖鹏并没有将一个部门经理走进操作间吃点东西的事看作多大,他甚至没想着因此而处理那个公关经理,但是真逮着了心里还是有了一种莫名的高兴,好像一个人喜欢钓鱼,天天没钓到,但并不沮丧,因为他钓鱼的目的不一定是为了吃鱼,尽管如此,偶尔钓着一条还是很高兴的。 肖鹏这天就是带着这种偶尔钓到一条鱼的喜悦心情上楼的。 好事逢双。肖鹏在楼梯拐弯处恰好又碰上了那个“女主任”! 这一次肖鹏没有迟疑,马上将脚停住,与已经停下脚给肖鹏让路的“女主任”面对面地站着。 肖鹏先是自己忍不住地笑了。 王娟问:“肖总您笑什么?” 肖鹏不想跟“女主任”说得太多,特别不想跟她说这几天的心理活动,至少眼下不想说。但“女主任”的问题他又必须回答,于是肖鹏说:“笑您晚上来还穿职业装。” “很难看,是吗?” “不不不,很好看,真的,很特别。” “不好看也没办法,”王娟说,“我还就这一件像样的衣服。” “不会吧,”肖鹏说,“要是这样,你们老总就太不近人情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老总应该主动给我买套衣服?”王娟又问。 “是的。”肖鹏说。
第26页 “真的?”王娟问。 “真的。”肖鹏说。 王娟把手一伸,说:“拿来吧。” “什么?”肖鹏问。 “买衣服的钱呀!”王娟说。 肖鹏愣住了,不知道“女主任”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身上没带钱是吧?”王娟说,“没关系,您正好要回办公室吧,我跟你去拿呀!” 就这样,王娟半真半假地跟着肖鹏去了办公室。 夏青一直在暗处放哨。刚才王娟跟肖鹏在楼梯拐弯处说什么她听不见,这时候见王娟跟着肖鹏进了办公室,她想:有戏了!正想着,手机响了,夏青因为心里想着王娟的事,根本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打开就接。 “喂,餵。”夏青“餵”了两声,因为舞曲声音太吵,根本听不清,于是边往门口走边“餵”,走到门口,听清了,是胖广广! “你不是去广州了吗?”夏青心里很讨厌他,但一开口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有一茬没一茬地先应付着。 第二部分 群英会(6) “是啊,想你想得受不了,就赶回来了。”胖广广恬着脸回答。 “是想我了还是想你儿子了?”夏青问。 “都想。”胖广广热情依旧。 “算了吧,”夏青说,“你别跟我油嘴滑舌了,当初你跟阿红也是这样甜言蜜语的吧。” “此一时彼一时。”胖广广说。 “我告诉你,”夏青说,“我们的事到此为止,你要是把什么都告诉阿红你就去告诉吧,反正纸也包不住火。如果我跟你老是这样,阿红知道是早晚的事,迟知道不如早知道,你去对她说吧,把一切都说清楚吧,我不怕了!” 说完,夏青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掐了。 夏青是真不怕了,自从她认识王娟以后,胆子豁然大了许多。王娟说得对,根本就不用怕,要说怕应该是胖广广怕,你怕什么。胖广广根本不敢对阿红说任何事,永远都不会说,万一要是说了,阿红那边我出面替你解释。有了王娟的话,夏青胆子壮了许多。是的,要是夏青自己面对阿红,可能还有很多东西说不清,但是只要王娟一说,就非常容易说清楚。王娟不仅比夏青会说,而且她作为局外人很多话她更容易说,也更容易让阿红相信。 夏青想,要是现在王娟在就好了,王娟在她就有了主心骨。王娟什么时候出来?她现在跟肖总在里面说什么?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 “你是我们的吗?”肖鹏问。 “算是吧。”王娟说。 “什么叫‘算是’?”肖鹏问。 王娟没有解释什么叫“算是”,而是从坤包里套出一个工作证,递给肖鹏。 肖鹏一边接工作证一边觉得奇怪,如今很少有人出示工作证的了,一般的场合互赠名片,特别需要验名证身的场合出示身份证,现在哪有人看工作证的? 职业经验告诉肖鹏,工作证是真的,那就是说,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女主任”,而是正儿八经国营旅游公司的副经理。之所以要强调是“国营”,是因为一个县级市的国营旅游公司副经理比一般的民营旅游公司“副总经理”其实还大。这么说吧,她实际职位起码高于群英会的副总经理,而且她还是“国家干部”。 肖鹏将工作证还给王娟,说:“王经理真会开玩笑,不应该是我给你钱买衣服,而应当是你给我钱买衣服才对呀。” “那是以前,”王娟说,“现在我是你的坐檯小姐,不该你给我钱买衣服吗?” “怎么会呢……”肖鹏说。 “怎么不会?”王娟说,“就因为我从一个合同制导游干到副经理,所以就有人怀疑我来路不正,硬说我是一个领导的‘二奶’,下岗了。现在倒好,直接坐檯,死猪不怕开水汤,反倒不怕别人说了。” “是不是有人跟那个领导过不去,你就成了牺牲品?”肖鹏问。 第二部分 群英会(7) 王娟点点头,总算遇上了知音,眼泪止不住,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王娟觉得自己很奇怪,当初遭受那么大的打击,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她嫂子要她哭她都没哭。她相信自己是坚强的,根本就不会哭,没想到今天让肖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彻底打开了她的泪泉。 肖鹏递给她两张面巾纸,说:“你变着法子找我肯定有什么事吧?” 王娟愣了一下,止住眼泪,说:“找口饭吃。” “就这么简单?”肖鹏问。 “你想怎么复杂?”王娟反问。 “像你这样的女人为找口饭吃还要费这么大劲?”肖鹏不信。 “你可不要小瞧‘找口饭吃’”,王娟说,“其实这世界上谁不是忙着‘找口饭吃’?但吃饭与吃饭不一样,粗茶淡饭是吃,山珍海味也是吃;在家里吃是吃,出外吃也是吃;就是说出外吃,在小饭馆吃是吃,在大酒店吃也是吃;这大酒店里吃三星级的是吃,吃五星级的也是吃。当然,自己吃是吃,被别人侍候着吃也是吃。其实呀,人忙来忙去,争来争去,斗来斗去,甚至是打来打去,还不都是一张嘴一个胃吗?你说这吃山珍海味的就一定比吃粗茶淡饭的受用?”
第27页 “你想吃什么?怎样吃?”肖鹏一本正经地问。 “在体面的地方以体面的方式吃体面的饭。”王娟说。 “什么是‘体面’?怎样才能‘体面’?”肖鹏还是那样一本正经。 王娟说:“我以前在旅游部门工作,对这个行业比较熟悉。近几年,来和三峡告别的中外游客不少;过几年,来看三峡‘平湖’的人也不会少,这些人大部分都经过武汉,并且要在武汉作短期逗留。我的意思是:安排这些游客在武汉的夜生活。” “好!接着说。”肖鹏鼓励道。 “群英会可以担当此任,”王娟说,“因为我跟旅游部门都熟,只要给回扣,节目丰富小姐漂亮,保证天天爆满。目前群英会看起来热闹,其实收入不高,因为大部分本地客人的消费方式是在一楼舞厅跳舞看节目。要想增加收入,就要改变消费群体,改本地客人为主为外地游客为主,改跳舞看节目为主为坐包厢玩小姐为主,跳舞看节目为辅。一楼凑个热闹,造个人气,客人见这里人多,花了钱都不觉得吃亏,就是吃亏了,想着‘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一个’,心里就平衡了,买单就痛快,我们可以趁机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这百分之十服务费专门给旅游团体负责人或导游,这些得了好处的负责人下次就还会带外地游客来过夜生活,这就叫良性循环。” “你要什么条件?”肖鹏显然已经决定了。 王娟看了肖鹏一眼,说:“成立公关二部,把二楼交给我,原来的经理为公关一部,负责一楼。” “还有其他条件吗?”肖鹏问。 王娟瞪着肖鹏,仿佛非常认真地说:“我不三陪,允许我下面有个副手应付这种事。我只一陪,那就是陪你。” 第二部分 你还吃她的醋?(1) ∷12∷ 夏青等了半天没见王娟和肖鹏出来,想着这王娟还真有两下子,现在可能不光是“说”什么了,肯定已经是在“做”什么了。这么想着,夏青就有点伤感起来,想着自己大约有一个礼拜都没有坐上台了。没有坐上台就没有收入,不仅没有收入,连杯饮料都没的喝。是不可能为坐檯小姐提供免费饮料的,要夏青自己掏腰包去买,当然也能买得起,但哪个小姐发神经自己花二十块钱买一杯饮料喝?平常花钱或许是买面子,坐檯小姐在歌舞厅自己花钱买饮料是“卖面子”。有面子的小姐自然有男人买饮料给她喝,小姐自己掏腰包买饮料说明没有先生看得上她,所以才只好自己掏腰包,不是很没面子吗?而且的管理规定:任何人不得从外面带饮料进入。不能从外面带,又不便自己买,夏青足足渴了一个星期。 夏青以前没有这么惨过,以前渴了两三天她就要动脑筋了。夏青相貌一般,但脑袋比一般的小姐聪明,再说又受过高等教育,懂得也多一些。虽然大学不是训练大脑的地方,但知识丰富的大脑思路或许会开阔一些,要么怎么有“融会贯通”一说? 以前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夏青就要起用她的三套路数,这三套路数交替使用,保证夏青可以稳坐钓鱼台。 第一套路是讨好妈咪。目的只有一个:让妈咪推荐自己上台。大多数客人是由妈咪推荐小姐让他们挑选的。妈咪好像是的中介,说的难听点就是拉皮条的。既然是“中介”,肯定就有不成功的,事实上,有些客人非常挑剔,妈咪推荐的小姐几次都被他们打回来,说不行,重换一个,弄得妈咪和小姐都没面子。没面子也没办法,有些客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好像小姐没面子他就有面子了,仿佛这面子是可以量化的,并且实行总量控制,你消我长。但不管怎样,只要夏青将妈咪的马屁拍好了,妈咪不断地推她上,最后总能够坐上台的。只要坐上台,自然就有饮料喝,还可以有小费,如果在跳费司的时候再能牢记阿红的教导,允许甚至是鼓励客人当“干部”,小费还可能很可观;再进一步说,如果客人主动邀请她出钟,并且恰好夏青觉得客人并不讨厌,又有心情愿意出钟,收入就更大了。 套路之二是自我展示。展示的方法当然是美化自己,反正灯光暗,每天“上班”前往死里打扮,甚至不惜充当泥瓦匠,直接将化装品往脸上糊,糊得厚厚的,让客人看不清你的本色,然后一有机会就上去跳舞。男人大多数惜香怜玉,看见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姐孤身一人单跳甚至是找了一个同性在跳,往往大发恻隐之心,对旁边的服务员或恰好路过的妈咪说:把那个跳舞的小姐叫过来。如此,夏青就解决饮料和小费了。 第二部分 你还吃她的醋?(2) 这种机会是很多的,只要你用心去做。一般地,在晚会刚开始的时候,舞台节目还没有登场,客人们此时也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舞池里相对冷清,这时候,为了制造气氛,往往鼓励坐檯小姐们下舞池跳舞,但大多数的小姐都左顾右盼,懒得下舞池跳没有直接回报的舞,每当这时候,夏青就下去跳。夏青的聪明在于她不仅注意直接回报,而且在意间接回报。果然,这样跳着跳着就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假如正好有对味口的,夏青就顺利坐上台了。 套路之三是直接倾销。具体做法是把自己搞的很放荡,仿佛是具有很强化学键的分子突然出现了空轨道,急不可待地吸引电子的加入。夏青做过研究,她发现到来的男人也是“三三制”:大约有三分之一纯粹是来跳舞健身和看节目的,这部分人与色情无关,可以排除在她的视线以外;第二个三分之一是直接奔着色情来的,来的目的就是寻求性刺激,在价钱和其他方面合适的条件下,最好能够性交,实在不行当“干部”也好,这部分人是夏青倾销的主要对象;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左右摇摆的,如果没有什么诱惑,跳跳舞、看看节目、健健身也可以,但如果遇到强烈的诱惑,转变功能也是可以接受的。最后这三分之一是夏青推行倾销政策的潜在对象。
第28页 在对消费群体进行仔细的划分后,夏青将“直接奔色情来”的这部分人作为主要倾销对象。这部分人其实是被荷尔蒙胀出来的,有点像农村里春天发情的狗,嗷嗷叫地跑出来乱转,逮到就上。针对这部分客户,夏青的第三套路要点有三:一是抽菸,二是化荡妆,三是穿皮短裙。抽菸是照顾远程顾客,发情的男人远远地就看见,从抽菸的姿势就知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化荡妆是照顾中程,让附近的男人看见你画了夸张的红嘴唇和蓝眼圈,眼黛上还撒着闪光的金粉,马上明白你是干什么的,找你最省心最方便最少中间过程,不需要试探工作,一步到位;穿短皮裙是照顾近程,已经身贴身了,直接可以摸到光滑的大腿,不需要当“干部”,真要干的时候,皮短裙往上一卷就行,省去了传统的宽衣解带过程,有新潮感觉,万一遇到紧急情况,皮裙往下一撸,立即恢复文明状态——方便、简洁、安全。 第二部分 你还吃她的醋?(3) 但是,这三个套路夏青这几天都没有起用。不是夏青不需要起用,是夏青不想起用,夏青宁肯晾着、渴着,也不愿意起用她的三大套路,别人不理解,王娟理解。王娟不仅理解,而且王娟支持她这么做,甚至是王娟要求她这么做,心中想着大目标的人是不计小利的。夏青心里现在就想着大目标,想着她马上就要和王娟当妈咪了,因此现在不是她讨好妈咪的时候,而是准备怎样应付这些小姐们的讨好和巴结,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还要去讨好其他妈咪,过两天怎样面对手下的小姐?所以,即使渴死,她也不能为了上台而讨好妈咪。当然,这时候更不能採用自我展示和直接倾销方式,如果那样,等于是自作自贱,不仅丢自己的人,也同样丢王娟的人。一想起王娟,夏青不由自主地朝楼上那间办公室里望了望,办公室的窗户和其他包厢的窗户一样,被设计成里面能看见外面,但是外面却看不见里面。夏青只好望窗兴嘆。 其实,王娟和肖鹏在办公室里并没有“做”什么,或许如果他们一直谈心,谈到最后就要“做”的。但是他们并没有谈心,他们都是事业心太强的人,一谈起工作,他们甚至忘了自己的性别。再说,公关经理一直在干扰着他们,客观上也不容他们静下心来。 公关经理也并不是有意干扰他们,事实上,公关经理根本就不知道王娟在里面。公关经理刚才在操作间吃东西被肖鹏逮个正着,如果肖鹏当时狠狠地批评她,甚至是骂她,她或许心里反而踏实一些,但肖鹏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就跟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这就让她摸不着头脑,一直忐忑不安。公关经理採取的第一个举动是故意在肖鹏办公室门口大声说话,当然说话的内容都与工作有关,比如骂这个小姐穿了“防弹裤”,骂哪个小姐就想着讨好客人,一点东西都不点,搞得一个包厢的消费还不如楼下一个散台。公关经理这些举动的目的只有一个:引起肖鹏的注意,哪怕是引起肖鹏的反感,把她叫进去大骂一顿,或者直接叫进去干她一顿都行。但是她失望了,肖鹏办公室的门一直关着,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外面还有她这个公关部经理。正当公关经理接近绝望的时候,肖鹏办公室的门开了。 肖鹏伸出半个头,喊:“你来一下。” 公关经理如同判了死刑的犯人得到了特赦,假装着跟几个小姐做最后的交代,然后快步跑进来。但是她很快就僵在那里,因为她发现了王娟。 王娟此时非常有礼貌地对公关经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但是已经晚了。 “你来干什么?!”公关经理非常严厉地问。这也由不得公关经理不恼火,是有规矩的。小姐是绝对不能越过妈咪或公关经理直接跟上级管理者发生联繫的,否则准乱套。 王娟刚要解释,肖鹏抢先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关部欧经理。这位是鄂西市旅游公司的王经理。从明天开始,王经理正式到我们群英会上班。你们俩分一下工。欧经理管公关一部,负责一楼业务;王经理管公关二部,负责二楼业务。你们俩手下可以找帮手,但帮手不算公司正式职工,没有工资。” 肖鹏说完,欧经理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明显写着疑问与愤怒。 第二部分 你还吃她的醋?(4) “是这样,”肖鹏解释说,“这几天王经理先是以做小姐的身份对我们进行了考察,现在做什么不都是要双向选择嘛。她考察一下以后觉得我们条件不错,并且有信心与你一起把工作做好,所以就决定正式加盟。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知道,先不要对外说,具体情况我明天下午开会的时候宣布。” 肖鹏说的“帮手”其实就是妈咪。任何娱乐场所都有妈咪,但从原则上讲妈咪所从事的活动是违法的,因此,都不能将妈咪作为正式员工,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倒不是为了省钱。事实上,向客人收取的“鲜花费”中,差不多有一半是反馈给这些妈咪的。以前生意红火的时候,“鲜花费”是每位二百元,现在竞争太激烈,已经降到每位一百元,并且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但不管怎么说,这部分收入还是很可观的,而且几乎没有成本,连小姐喝饮料都要记入客人帐单。对于小歌舞厅,妈咪直接对老总,对于像群英会这样的较大的,妈咪只能面对公关经理,这当然是管理上的需要,同时也是安全上的需要。大了,出现违法违规事件的机会就会多,要是老总一天到晚忙于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运转?无论是公关经理还是妈咪,她们在的立身之本就是客源,这个道理王娟算是完全琢磨透了,所以她刚才并没有用美色去勾引肖鹏。她知道肖鹏不缺美色,她刚才就是用客源来打动肖鹏的。无论肖鹏是老闆还是职业经理,客源对他都是第一位的,况且王娟声称能够提供的是外地来的进包厢玩小姐的“优质客源”,这就更加难能可贵。
第29页 当王娟从肖鹏的办公室里出来时,欧经理没有跟着出来。欧经理是故意留下的,留下来当然不是为了说王娟的好话,但她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王娟想,欧经理就是肖鹏的亲老婆,肖鹏也绝不会收回成命的。王娟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但她相信“优质客源”的无穷魅力。追逐利润是一切商人的最根本的本性,别说是老婆,就是在亲娘和利润面前,商人都会选择后者。如果这边是老母亲的六十大寿,那边是一个大客户的专程来访,或者是一个大的业务合同要签定,绝大多数商人都会选择接待大客户或签定合同,而且大多数母亲对此都表示“理解”。 第二部分 你还吃她的醋?(5) 你要是猜想欧经理留下来是为了说王娟的坏话,那也是不公平的。事实上,欧经理留下来什么话也没有说,王娟一走,她就哭了。欧经理一哭就觉得非常委屈,或许她真的很委屈,为了眼下这个公关经理位置,她整个儿把自己都搭了进去。与肖鹏“做”那就不用说了,其实肖鹏并不是很色,肖鹏就是色,也不会逼着欧经理委身与他,作为的总经理,主动往上凑的妈咪小姐不少,就是某些歌星,对他投怀送抱的也不是没有。欧经理的“搭进去”肯定比跟肖鹏做什么更进一步。 哭其实是一种感情的表达方式,因此就具有一定的感染力。肖鹏虽然是个硬汉子,但在这样一个迷人的夜晚,在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单独空间里,在脚下温柔的萨克斯音乐烘托下,肖鹏也被欧经理的眼泪感染了。被感染的肖鹏这时候从背后按住欧经理的双肩,并努力将自己的关怀通过双手传递到欧经理光滑如玉的肩膀上。肖鹏感觉到欧经理的玉臂上有点凉,根据相对原理,肖鹏猜想此时的欧经理一定感觉到她的肩头有一股暖流,并且这股暖流正从肩头慢慢地涌向全身,而肖鹏的关爱因子正通过流动血液送达欧经理身体的各个部位,包括控制情绪的部分。突然,欧经理猛一转身抱住肖鹏,激情伴着泪水,噼头盖脸向肖鹏笼罩过来,肖鹏发现,该干不干也不对。比如现在,在这种气氛下,肖鹏要是不干就实在是得罪欧经理了,不如顺水推舟。 肖鹏和欧经理从沙发上移到洗手间里。尽管包厢的窗户被设计成外面看不到里面,但肖鹏总觉得这种“看不到”是不可靠的,至少不如洗手间里可靠。 肖鹏和欧经理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否则没这么熟练,因为在洗手间完成通常在床上或沙发上完成的过程是需要特殊技巧的,而且这种技巧没法传授,必须在实践中慢慢摸索。 肖鹏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包厢,这种包厢本来就不是很大,包厢的洗手间就更小了,就只能安装一个蹲式便池和一个洗手台。说实话,有些客人真要方便了,宁可多走几步路,跑到一楼公用厕所去,也不愿意蹲在这个狭小空间里闻臭气。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完成人类最伟大的活动没有技巧是不可想像的。但人的聪明就在于人能够适应环境。欧经理和肖鹏现在就很好地利用了环境。现在肖鹏是站立着的,而欧经理是仰坐着,但欧经理不是坐在地上,也不是坐在便池的小台阶上,小台阶太矮,站立着的肖鹏无论如何没法完全到位,假如要申请专利的话,那么他们申报的要点是:欧经理坐在洗手台上!除了水龙头顶着欧经理的屁股使她略感不自在外,其他一切地方都很自在,坦率地讲,他们配合得相当好,要不是极力克制,欧经理的呻吟声甚至可以盖过一楼的萨克斯音乐。 当萨克斯管停息时,欧经理的呻吟声也停息了。通过这一次共同完成一项人类最伟大的活动,欧经理心中的怨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似乎身体的疏通与思想的疏通是相关联的,身体通了思想也就通了。欧经理已经充分理解肖鹏的苦衷,只向肖鹏提出了一个条件:“在这里,这种方式,是我们俩的秘密,如果你与那个王经理也这样,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肖鹏当即赌咒发誓,说只想利用王娟拉客源,绝无其他可能,她都那么老了,你还吃她的醋?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1) ∷13∷ 夏青见王娟从楼上下来,赶紧迎了上去。其实这时候正好是费司时间,当然也就是欧经理在呻吟的时间。一楼歌舞厅灯光很暗,换上别人可能根本看不清从楼上下来的是王娟,但夏青能看得清,因为夏青一直在期待着王娟下来,注意力特别集中。 二人来到门外,夏青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王娟没有急于回答,好像是有意卖关子,反过来问夏青:“你有没有坐檯?” “没有。”夏青说。 “没有就好,”王娟说,“我们找个地方喝点水。” 俩人边往江边走边说话。夏青说:“先告诉我结果吧。” 王娟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问:“现在几点钟?” 夏青掏出手机,在上面随便按了一个键,手机的显示屏就亮了起来。 “十一点。”夏青说。 “太晚了,这时候找阿红不知好不好。”王娟说。 “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结果。”夏青说完,自己先笑了。 夏青一笑,就引得王娟开怀大笑。 王娟从后面抱住夏青,使劲一勒,说:“成了!”
第30页 “啊吆,勒死我了!”夏青一边挣脱,一边问:“什么叫‘成了’?” 王娟放开夏青,说:“‘成了’就是明天下午三点我参加经理例会,宣布我为公关二部经理。从明天晚上开始,二楼包厢全部归我们了!” “真的?哇噻!”夏青就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反过来把王娟一把箍住,往死里勒。 这下该王娟叫了。 “现在我们干什么?”夏青问。 王娟说:“现在关键是要组织客源,起码要撑几天。我那边说找旅游公司的事肯定不是当天就能见效的,而且到底这个办法行不行还不敢说。但不管成不成,只要我们有客源,能把群英会的生意带起来,我们就有一块阵地了,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 “对。”夏青说。 “你手里有多少客源?”王娟问。 夏青想了想,说:“我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阿红介绍的,也就十来个吧。”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2) 王娟听了没说话,想着自己这件事办得太急了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往前沖了。于是说:“没关系,楼上一共只有二十四间包房,就是我们不带客人,差不多也有七八间自然来客,如果你能保证带来五拨人,阿红再能带来五拨人,也就会热闹起来了,只要热闹,事情就好办。现在关键是做好阿红的工作。你给她打个电话,即便现在不能出来,在电话里说说也好。” 夏青有点犹豫,王娟问怎么了,夏青说胖广广回来了,王娟说你怎么知道,夏青就把刚才胖广广打电话找她的是说了一遍。 “这事还有点麻烦了,”王娟说,“既然胖广广回来了,阿红要帮我们就必须得到胖广广的支持,否则她晚上也出不来呀。” 夏青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她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有依着胖广广。如果依着他,并且免费为他服务,没准胖广广就会同意阿红出来帮两天忙。 “那怎么办?”夏青问。 王娟好像一时也没了主意,大脑飞转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说:“你先给阿红打个电话,探探胖广广在不在家,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回家,阿红也不知道他回武汉了。如果这样,我们今晚无论如何要把他搞定。” 夏青打开手机,刚拨完一半,突然又掐了,说:“我应该给瘦广广打个电话,一问不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再考虑怎么办。” “是啊,”王娟说,“快打。” 瘦广广的电话里非常吵,夏青一听反而高兴,至少瘦广广还没睡。马上灵机一动,故意变着声音在电话里大喊胖广广的名字,瘦广广一听,不是找他的,于是用广东话对旁边说:“雷格!”夏青一听知道胖广广在身边,赶紧又将电话掐了。 “怎么样?”王娟问。 “胖广广和瘦广广在外面玩。”夏青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王娟有点埋怨地问。 夏青说:“我要跟你商量一下,然后直接打电话给胖广广。” 王娟瞪着眼看了夏青半天,心想这夏青年纪不大,心眼到不少,于是说:“你什么也不用说,就问他现在在哪里,你赶过去就行了。 胖广广接到夏青的电话,果然大喜过望,当即说出了他现在的位置。当夏青与王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竟发现这里聚集着七八个广东佬,另外还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小骚货”居然也在其中。夏青向胖广广介绍说:“这是我们经理,我们今天接了一个,明天就开张,特意赶过来请你们去捧场。”其实也用不着夏青多介绍,王娟的打扮与气质一看就是经理。 胖广广大约是想在王娟面前留个好印象,对夏青还算客气,说:“没问题,但你必须先给我面子,陪我这几个老乡喝酒,喝到他们几个满意了,不但我去捧场,他们几个都去。” “对对对,我们都去。”几个广广齐声附和着。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3) 夏青看看这几个女人,档次与“小骚货”不相上下,顿时恢复了自信,想着自己手里正好没有小姐,于是对“小骚货”像老熟人一样热情,说“明天你也过来,你们几个都来,我和王姐肯定会关照你们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几个广广已经等不及了。 王娟见夏青与他们闹上了,便将胖广广叫到一边。胖广广对王娟比对那些“鸡”更感兴趣,这时候见王娟主动把他叫到一边,自然是受宠若惊。 王娟说:“我刚从下面来武汉,人生地不熟,能接一个场子做非常不容易,还望大哥今后多关照。” “好说。”胖广广显得很有豪气。王娟发现她每次求“大哥们”办事时对方都这么豪气。 “我想请阿红帮几天忙。”王娟说。王娟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他转弯抹角,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尤其对胖广广,并且在胖广广尝到她这口鲜之前这种魅力更大。 胖广广没说话,他用眼睛勾着王娟,仿佛在衡量这个女人值不值得他如此帮忙。 “大哥不会这么小气吧?”王娟採取了激将法,但马上又加了点给他一颗定心丸。
第31页 “不会占用她很长时间的,”王娟说,“她只帮着我把小姐安排给客人就行了,九点钟之前就可以回去,我给她印公关副理名片。” “你已经跟她说好了?”胖广广问。 “没有,”王娟说,“你还没有同意,我就是跟她说好了也白说,所以先赶过来问你,你要是同意了我再去找她。” 大约是这后面几句话胖广广特别爱听,这时候胖广广脸上已经露出笑容。胖广广一笑就露出一口被烟燻黑的大牙,王娟蛮讨厌的,但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讨厌也要装着喜欢相。 胖广广此时已经将手搭在王娟的大腿上,王娟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手拿开,同时轻声地问:“你今晚住哪?” 由于问得声音非常小,生怕被别人听见,所以胖广广马上就理会是什么意思了,然后就知趣地将手收回来,装得很绅士。 那边夏青已经快不行,她已经和广广们玩起了“按喇叭”,也就是与广广们玩老虎棒子,广广输了喝酒,夏青输了就将自己的乳头给广广当汽车喇叭按,一边按还一边叫“嘀嘀,嘀嘀”。 王娟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对胖广广轻声说:“我们走吧,你为我们开间房,今晚我们两个陪你。” 胖广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连环炮”他还只是在香港影碟里看过,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大经理和大学生。说实话,明天就是阿红不去,胖广广也要打着让她去帮忙。 “好了好了,”胖广广说,“大家散了吧,今天我买单,明天你们多叫一些朋友去群英会捧场,那个场子有我老婆的份,你们几个每人要占一间房。”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4) 胖广广显然是在发号施令。没办法,在广广圈子里,谁最有钱谁就是司令。 夏青没有装,她是真喝多了。王娟和胖广广将她带进宾馆她也没有完全清醒,所以玩不了“连环炮”,只胖广广只好就和王娟打单炮。其实胖广广是个喜欢尝鲜的主,一见到王娟恨不能一口吞了,哪里还等什么“连环炮”。直接就将王娟先做了。王娟并不喜欢胖广广,不仅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胖广广那满口被烟燻黑的大牙。但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现在是明天就要登场,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要想自己的头一炮打响,就必须要先接受胖广广的这一炮。 王娟一边应付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明天首先要印名片。“名片”比“暗骗”要好,要不怎么叫名正言顺呢。王娟还想着要赶快与夏青一起去见阿红,动员阿红与他们一起干,动员好了之后还要让她们去联繫客人联繫小姐,但如何协调好阿红和胖广广之间的关系王娟还没有想好,比如阿红还不知道胖广广已经回来了,明天怎样解释得圆满等等。 大约是胖广广蛮会玩,或者是王娟很长时间没有实践了,总之王娟这样心不在焉一段时间之后,居然慢慢地体味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王娟由此想到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有多少真是出于爱的延伸?有时说是心甘情愿,其实心甘容易情愿难,但不管是不是情愿,男人女人一旦做了这种事感觉就不一样了,否则怎么有“先结婚后恋爱”之说? 胖广广的感情还是很“专一”的,至少那天晚上是这样的。那天晚上胖广广将全部的心事放到王娟身上,并没有移情别恋,这让王娟的身心多少得到了一些满足。 胖广广一大早就走了,到了楼下用手机给阿红打了个电话,要阿红煲汤,他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中午之前就可以“赶回”武汉。 那一晚上夏青睡得很死,要不是王娟叫她,她可能会一直睡到中午。但王娟一定要叫醒她,今天她们的事太多了。 夏青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梳洗完毕,稀里胡涂跟王娟到街上,第一项工作就是印名片。名片是加快的,下午就能取。王娟给自己印的是“公关经理”,干脆将“二部”两个字省了,她想反正欧经理的名片上也不会有“一部”的字样,这就叫平等竞争。王娟给夏青和阿红的头衔安的是“公关副理”,不像欧经理的那两个手下,光秃秃的名片,什么头衔都没有,还没交手就先输一招。 名片的事忙完,王娟就要夏青给阿红打电话,最好她同意我们去她家。夏青在电话里先是夸张了一通,煽起阿红的激情,让阿红觉得前几天没有答应跟她们一起干是个天大的错误,然后夏青话锋一转,说:“王娟姐并没有忘记你,她说应当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你做。”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5) “我能做什么呀?”阿红说。 “见面再说吧。”夏青说。 “不行呀,”阿红说,“我老公中午就要回来,我马上要出去买菜,还要煲汤,出不去呀。” 夏青对王娟挤挤眼,做了个鬼脸,说:“你去买菜,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时,我正好赶到你家。” 夏青这里故意只说“我”而没有说“我们”,就是想来一个先斩后奏。如果她在电话里说“我们”,万一阿红明确表示不想让王娟来他家,仍然提出在咖啡屋见面,她们就不好硬闯她家了,而不到阿红家就不能设计阿红和胖广广一锅炒的效果。
第32页 阿红显然是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 “快点啊!”夏青始终保持高昂的兴奋状态。 大约是赶得太急,夏青和王娟到阿红家时,阿红还没有回来。王娟看了一下家,没想到这么好的家让阿红搞得这么脏兮兮的。说实话,王娟简直都有点看不下去。王娟把夏青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这么乱糟糟的?” 夏青环顾一下四周,说:“蛮好呀。” 王娟摇摇头,无可奈何。 王娟再看看小宝宝,小宝宝倒是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至少比胖广广漂亮得多。宝宝太小,王娟不敢抱,只是在脸上亲了亲。夏青倒像是到了自己的家,打开冰箱去出一罐可乐,并问王娟要不要,王娟说不要。 “不行,”王娟说,“我得帮她收拾一下。” 说着,王娟叫夏青负责看护宝宝,她指挥保姆来收拾屋子。说是指挥保姆,其实是她自己带着保姆做,并且还要边干边教她做。 王娟先是告诉保姆一定要及时清理垃圾,否则垃圾在家里会发臭;然后告诉保姆一定要将用过的东西放回原处,这样用起来好找,家里也不会乱;王娟还告诉保姆一定要特别注意洗手间和厨房的卫生,并且王娟亲自动手用一卷洗锅的钢丝把抽水马桶擦得发亮,然后用热水器的热水将厕所地面和浴池沖洗得干干净净。当阿红提着大包小包赶回来时,家里已经焕然一新了。 阿红并没有感激王娟,反而骂保姆,说保姆自己偷懒,怎么能让客人动手收拾家呢?王娟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动手,只是在教她做。见阿红还在生气,王娟把阿红拉到一边,小声说:“保姆你就是要她多干活,一天到晚干活,一闲下来反而要干坏事。” 阿红虽然没有完全听懂王娟的话,但感觉王娟与自己贴心许多,把本来对她的不请自到的怨恨也忘了。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6) 夏青这时候走过来,问她们俩讲什么鬼话,阿红说讲你的鬼话,把王娟姐带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家里也没收拾,还要让王娟姐接自己动手清理。夏青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家里搞那么干净做什么?农村里比这脏多了,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跑到武汉来干什么?”王娟说,“其实谁的老家都是农村的,我自己虽然生在县城,但爸爸妈妈的老家都是农村的,你们的老家是农村的,但你们自己已经是武汉人了。” 王娟说到这里指着小宝宝说:“他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城市人了,知道吗?” 大约是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阿红,阿红走过去将小宝宝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亲,说:“小武汉佬!小武汉佬!小武汉佬!” 阿红一边喊着还一边像山羊抵角一样把自己的头往小宝宝身上抵。当然,这种“抵”是象徵性的,不会真使力。 王娟这时候像是有什么重要秘密宣布一样把她们俩拢到一起,低声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男人骨子里都喜欢高档的女人,而卫生、整洁、讲究是女人高档的基本要素。” 王娟说完也不管阿红和夏青听懂没听懂,认同不认同,就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征服阿红了。当她认为自己完全征服阿红之后,才将今天自己登门造访的意图说出来。 王娟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是夏青没有想到的,但效果夏青看出来了,那就是王娟根本就没有“求”阿红,反倒像是在给阿红一个机会。因为阿红听完之后,根本没有考虑做不做的问题,而是考虑怎样做。 阿红说:“你们一定要算上我一份,我老在家被人养着肯定不行,以前不知道,现在闲了大半年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夏青听了好像云里雾里,王娟倒好像非常贊同阿红的观点,说:“那当然,不管男人对你好不好,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或者说白点,一定要有自己的收入,光靠男人早晚被他看不起。再说,自己的钱花起来顺手,当你要把钱用在自己娘屋里人时,这种感觉更明显。” “我就怕我老公不同意。”阿红说。 “他肯定会同意。”夏青蛮有把握地说。 “那不一定,”王娟说,“一般地讲老公是不同意的,但也要看什么人,如果老公开通,加上我们安排阿红的时间短点,阿红只要将客人和小姐安排好就回来,不影响带宝宝就行。” “王娟姐会说,她一说你老公肯定同意。”夏青说。 王娟说:“趁他还没有回来,我带你们把家收拾干净,首先给他一个好心情。” 第二部分 你有没有坐檯?(7) 阿红非常卖力,夏青随波逐流,三个女人不大一会儿就把家收拾与小区环境基本一致了,连凉台的根本用不着的杂物也被王娟强行扔了个一干二净。当胖广广“赶”到家时,“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家。他刚开始以为走错了门,因为为他开门的既不是阿红也不是保姆,而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王娟。 胖广广大约到中午才回来,回来时提着大包小包,一副刚下飞机的样子。王娟一看就想笑,想着这男人也太能装了,这要不是昨天晚上才让他骑在身上,说什么也想不到他昨天就回来了。王娟心里想,人们都说女人天生就是演员,其实男人要是演起戏来比女人还像。
第33页 胖广广当然是装着不认识王娟,等着阿红介绍,阿红听见门响已经从里屋走出来,一边欢天喜地地从“老公”手里接过大包小包,一边告诉胖广广王娟是的经理,专门上门来请她去做公关副理。阿红觉得不管胖广广是否同意,说经理亲自上门来请她总是件有面子的事。 胖广广没想到自己的家一下子彻底变了样。他的注意力首先是放在“家”上,仿佛他是一个非常爱家的男人,又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广东那边倒成了他的驿站。其实这样说也没有错,这边毕竟有他最牵挂的儿子,这边的家虽小,但毕竟是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比他老家的粤北农村强多了,并且经三个女人刚才这样一收拾,大都市的味道已经张扬出来。胖广广这时候看看身边这三个女人,三个女人都属于他自己的,心中不禁一阵暗暗激动,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外露,假装有点不大相信,歪着头问:“请你?做公关副理?” “哎,”夏青这时候插话说,“你可不要小瞧阿红姐,歌舞厅好多客人都惦记着阿红姐呢。” “是吗?”胖广广故意装着不信的样子。 王娟这时候严肃地说:“既然已经结婚了,并且生了这么漂亮一个儿子,打死人也不要去坐檯了,怎么说大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想请阿红回去是协助我做管理,每天只要一两个小时,帮我顶住最忙的那一会儿就回来,决不会耽误带小宝宝。” 王娟说完并不急于让胖广广回答,而是逗起小宝宝来,边逗边说:妈妈每天出去工作一个小时就回来啊,不会耽误你吃奶啊。 王娟的这番表现提醒了胖广广,胖广广此时也走到儿子的床边,眼对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露出一大排被烟燻黑的大牙。 阿红这时候已经挽起胖广广的胳膊,一边摇一边撒起骄来:“老公,你就让我去吧,我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就让我去吧。” 胖广广依依不捨地站起身,看看三个都属于自己的女人,又看了看家,然后问王娟:“这家是你帮着收拾的?” 王娟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然后又补充说:“阿红已经学会了。” 胖广广很男子气地说:“行,阿红跟着你我放心。” 第二部分 撑一天算一天(1) ∷14∷ 实践证明,王娟执意拉上阿红是明智之举。事实上,那天晚上的总指挥并不是王娟,而是阿红。 阿红对王娟说:你气质好,一看就是经理,比这里的谁都更像经理,所以你就站在门口,不管谁来都上去迎接,递上名片,把客人往楼上引,上了楼就是我和夏青的事了。 由于胖广广昨天晚上就发号施令了,当天来的广广还真不少,而且这些广广很大方,来了就直奔二楼包房,看得王娟、阿红和夏青心花怒放。但是没过多久,问题来了。 因为她们三个人准备的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到外面组织小姐,仅仅靠“陪衬人”身边的那几个小姐怎么行?不大一会儿,小姐没有了。没有小姐,就好比是酒店突然断了酒,或加油站突然断了油,这可不是小事。阿红和夏青赶紧跑下来向王娟汇报。王娟大脑飞快地转了几圈,让阿红留在下面接客人,自己跑上二楼找肖鹏。 肖鹏对昨天的临时决定也没有多大把握,好在是个流动性非常大的场所,尤其是小姐和管这些小姐的妈咪这一块,人员流动更是和走马灯差不多,所以他的决策也无所谓错不错,反正试一试没有坏处,能干就继续干,不能干就立马走人。 肖鹏最担心的是没有客源,可发现今天客人果然比昨天增加不少,不免为自己的果断决定自鸣得意起来。正在这时候,王娟来敲门。 王娟来找肖鹏是经过思考的。刚才阿红和夏青下来向她汇报后,她的大脑飞快地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为这个事情去找肖鹏,肖鹏肯定不会生气,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因为小姐没有了就说明客人多了,客人多了的老总能不高兴吗? 果然,肖鹏听说二楼小姐断档之后,并没有发火,而是马上用对讲机把欧经理和服务经理两个人紧急调上来,然后对她们说:“一楼小姐全力支持二楼,单独记帐,台位费对半分。” 王娟赶紧拉住服务经理的手,像亲姐妹一样摇了摇,然后说:“台位费无所谓,只要生意好就行。” 欧经理心里肯定是不服,但说不出口,尤其是当着肖鹏的面。三人出门的时候,肖鹏在背后提醒一句:拣漂亮的先上。 夜里收场后,王娟堵住肖鹏,说请他吃宵夜,顺便汇报工作。肖鹏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第二部分 撑一天算一天(2) 王娟讲的是实话,她找肖鹏确实是谈工作,既没有想与他从事色情活动,也没有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王娟对肖鹏谈了两件事:第一,本小姐都太老太土了,要更新。并说“老”并不一定是指年龄上的,在一个呆时间长了,客人来了没有新鲜感,就是“老”了。解决办法她已经想好,可以到她们老家旁边的四川去招一批服务员来,那里正好有一个旅游职业高中,可以联繫他们过来搞毕业实习,至于她们来了以后到底做什么,到时候再说。就是什么也不做,一批水灵灵的青春少女,客人看起来也舒服;第二,是个社交场所,是有钱有权的人经常出没的地方,肖总经理是干大事的人,应当充分利用这个舞台多结交一些朋友,为将来自己干一番更大的事业打个基础。
第34页 肖鹏听了这些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但王娟能想像出他此时在想什么。王娟知道自己不能以年轻漂亮来征服肖鹏,她相信肖鹏是那种将事业看得比女人更重要的男人,只有对肖鹏事业上有帮助的女人,才是最终征服肖鹏的人。 肖鹏说:“结交朋友的事不急,我倒是对你讲的联繫旅游职高毕业班的事很感兴趣。你能说的再具体吗?” “我与当地旅游公司的领导相当熟。”王娟说。 肖鹏点点头,表示相信。 “我们俩可以去一次,带上介绍信。这种事一定要正规,熟人加正规就一定能办成。”夏青说。 肖鹏还是点点头,点完头之后又问:“我们这种单位的介绍信管用吗?” “单位的全称是什么?”王娟问。 “全称叫‘湖北长江娱乐有限公司’,”肖鹏说,“当时还是三家省级外贸公司合资兴办的,武汉时兴公款请客那阵子还行,现在早就承包给私人老闆了,其实我也是打工的。” 王娟听后沉默一会儿,她似乎有点感动,因为肖鹏与她说了真话,尽管肖鹏不说王娟也知道他是打工的。 “只要你能盖上‘湖北长江娱乐有限公司’的章,加上我跟他们的熟人关系,估计不会有问题。”王娟说。 “什么时候走?”肖鹏问。 “越快越好,”王娟说,“最好能顺便把跟当地旅游公司合作的事落实一下,通过他们反过来找武汉这边的旅游部门,工作可能会更好做一些。” 肖鹏想了一想,说:“明天下午例会之后就走,正好可以赶上上水船,后天中午就能到。你明天上午先跟他们电话联繫一下,我落实介绍信和这几天的工作安排。” 肖鹏选择了江渝轮,江渝轮小,虽然慢点,但无须在宜昌换轮。王娟也喜欢小轮,她觉得小轮温馨,不像大轮那样嘈杂而张扬。王娟在嘈杂张扬怕了,出来就应该换一个安静温馨的环境。另外,跟肖鹏在一起,王娟也希望安静温馨,嘈杂张扬可能是欲望宣洩的好场所,但肯定不是真实情感交流的好地方。王娟认为,肖鹏不缺欲望的宣洩,缺的是真实情感的交流,慢慢地、平和地、自然地交流。 第二部分 撑一天算一天(3) 肖鹏和王娟买的是二等舱票,王娟不明白为什么叫“二等舱”。在江渝轮上,二等舱就是最高级的舱位,王娟觉得应该叫头等舱才对。肖鹏认为王娟讲的有道理,看来这船主肯定姓“国”,叫“国营”,给船舱起名字的时候,“国先生”根本没有动脑筋,如果动了脑筋,名字肯定往大里起,不可能往小里起。往大里起名字船主并不多花一分钱,但可以多给客人面子,多讨客人喜欢,何乐不为?就像他们,叫“群英会”,仿佛来这里消费的人都是英雄豪杰,尽管事实上客人当中晃晃和油打鬼并不少,但绝没有起名“油打鬼”的。再说这歌舞厅的包厢名称,以前湖北人并不喜欢“八”,认为“八”就是生意做的“紧紧巴巴”,所以过去的包厢编号都尽力避免“八”,现在广东那边经济发达,广东人喜欢“八”,因为广东话中的“八”与发财的“发”很接近,于是现在湖北人不记前嫌,好像比广东人更喜欢“八”,仿佛不喜欢“八”就跟不上形势,所以现在娱乐场所的房间编号全部都带“八”,比如群英会的二十四间包厢,每一间都带“八”,像108、208,801、802,188、288等。如果江渝轮不是姓“国”而是姓“私”,则同样的江渝轮,五等、四等、三等、二等舱肯定会改称“经济舱”、“标准舱”、“豪华舱”和“总统舱”。东西还是这么个东西,名字起的好或许就能卖个好价钱,这样的事谁不会做?只有“国先生”不会做。 肖鹏和王娟现在就住在“总统舱”里。“总统舱”位于整个船的前面顶层,江渝轮共有四间“总统舱”,左右两侧各有两间,肖鹏和王娟他们的“总统舱”位于右边的第一间,这应该是视野最好的一间,不用出舱,就可以欣赏江岸的景色,但王娟还是走出门外,站在甲板上与武汉告别。 “一桥”刚过,旁边就是一派繁忙的景象,肖鹏指着这片工地问:“你知道这项目是谁的吗?” 王娟摇摇头,心想这我哪里知道。 “就是昨晚888包厢的肖老闆。”肖鹏说。 王娟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客人了,”肖鹏说,“说起来和我还是本家,因为都姓肖,我不好称他为‘肖总’,也不好随姓称他为‘肖大哥’,只好随名喊他富大哥。” 王娟好像想起来了,说:“他是你的客人啊,我还以为是夏青和阿红她们带来的呢。” “也不能说是我的客人,”肖鹏说,“应该说是的客人。半年前我就认识他,他当时跟我说他手里有这个项目,我还不信,觉得这长江一桥下面的风水宝地要么国家不让开发,要是让开发也轮不到他,现在你看,已经施工了。事在人为呀!” 王娟回到屋里翻名片,果然翻出一张,王娟问:“是不是这个人?”
第35页 肖鹏一看,说是。 “其实你昨晚拣了不少便宜,你知道吗?”肖鹏说。 王娟没说话,只是瞪着大眼看着肖鹏,仿佛她这双眼睛就能发出询问。 肖鹏说:“有不少像富大哥这样的老客户都被你引到楼上,并且被算作你的客人,甚至包括有些确实是欧经理的老关系。你知道吗,欧经理昨天是很不服气的,好在我把她压住了,否则她要是泼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是怎么压的?”王娟问。 “我说活该,你也可以站到门口呀,也可以抢她的客人呀!”肖鹏说。 第二部分 撑一天算一天(4) “那不好吧,”王娟说,“其实可以调整一下,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只要客人证明是冲着欧经理的,就应该算在她的头上。” 肖鹏注视着王娟,说:“你讲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王娟点点头。 肖鹏说:“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等于是将矛盾交给客人,弄不好双方都拼命讨好客人,最终吃亏的还是。” 王娟不说话了。王娟心里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公关经理只能是一人,下面的全都是“副理”才行,但谁当这个头呢?自己肯定是不甘心在欧经理手下干,那么欧经理就愿意俯首称臣吗?看来肯定会有一场争斗,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将这场争斗的时间往后推迟,推到自己站稳脚跟之后。现在要尽量回避矛盾,至少不要爆发冲突,不要让肖鹏感到很为难,不要逼肖鹏这么快就做出选择。 天已经黑了,因为“总统舱”亮起了灯。与此同时,群英会大门口也华灯初放。阿红和夏青已经早早地来了,尽管昨天事实上就是阿红担任总指挥的,但她今天仿佛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勇气,看来王娟的作用不可替代。王娟仿佛是老字号古董店里的一件镇店之宝,虽然掌柜的并没有打算将它出手变现,但它的存在却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阿红今天要夏青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自己在楼上安排小姐。安排小姐的工作似乎并不难做,通过昨晚上的较量,今天已经有几个小姐自动倒戈到阿红她们这边来,这也很难说这些倒戈的小姐就一定是婊子无情。其实做三陪的小姐们也不容易,谁不想巴结个好妈咪能够天天有台坐?有台坐才有饮料喝,才有小费拿,才能生活。 夏青今天特意穿了身职业装,就是上次祁总为了对付南方来的符老闆而专门为她买的那套。夏青觉得上次穿了这套服装果然大获全胜,因此想像着这套衣服总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好比打麻将的人,上一局单吊北风自摸了一把,这一局明明三六九不和,偏偏还要和单吊北风,但此一局彼一局,风水是变的。 不知是不是肖鹏昨天随便说的那句话的作用,欧经理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使自己在三陪和经理之间更倾向于后者。欧经理学着王娟的样子,也在门口迎接客人,并且欧经理胆子比夏青大,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敢上去迎接,以至于迎接到胖广广的头上。夏青将这一情况及时汇报给阿红,阿红说:你负责楼上,我下去。阿红下来后,情况确实有些好转,至少那帮广广不会给欧经理勾跑掉,但欧经理这时候已经豁出去了,居然置的利益不顾,公开鼓动客人不要上二楼,说二楼贵,还是一楼好,一楼便宜,又能看节目。阿红马上针锋相对,大声嚷嚷:二楼好,二楼好!一楼看节目,二楼自己演节目! 第三部分 白费了一个人情(1) ∷15∷ 此时躺在“总统舱”里的肖鹏并不知道里发生的一切,他想着今天他临走时才布置好工作,不会这么快就乱套的,就是有问题,也应该是两三天之后,两三天之后他就回来了。 肖鹏现在想着自己眼下正面临的事。眼下肖鹏正面临的事是他和王娟同居一室却不知该不该有所作为。肖鹏上船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问题。打了个电话,要朋友为他留两张二等舱票,一点事都没费,反正二等舱票还卖不完,这个情况他事先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就不找朋友帮忙了,白费了一个人情。 买完二等舱票上船后,船员将他们的船票换成铝合金的小牌牌,他们就来到现在这个“总统舱”,当时想也没想性别问题。现在天黑了,要睡觉了,才发现这还真是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他们到现在才知道这相当于他们俩在宾馆里开了一间房。如果肖鹏的旁边不是王娟,而是欧经理,那就简单了,该怎么就怎么,该不怎么就不怎么;如果旁边是个陌生女性,或者是的一个服务员,或者是“鸡”,那也好办,干脆找到船上的工作人员,说对不起,请给我们调一个房间,一男一女住一起不方便。但现在偏偏就是王娟,所以这事情就比较难处理。如果自己主动要求调房间,那无疑有假正经之嫌,弄不好会对王娟造成极大伤害,如果不调房间,这一男一女住在一起算是什么事?睡到半夜要不要主动亲热?主动亲热会不会让王娟觉得我心术不正?不主动亲热会不会让王娟觉得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此时的王娟仍然站在甲板上。江面上的黑暗和宁静与的气氛形成巨大反差,让王娟有一种新生感,她甚至感觉到了江面空气的湿润。 大约是由于站在甲板上的缘故,少了房间里那种特有的气氛,王娟并没有特别在意性别问题,但如果要说在意,那也是昨天的事了。昨天她提议肖鹏与她一起来峡城时,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一男一女俩人出差,总该有点故事吧?说实话,她倒是希望有点故事,自己也不是金枝玉叶,既然跟胖广广这样的人都能睡到一张床上,跟肖鹏之间还有什么可顾及的?但事实情况还真是比想像的复杂。她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对这个人真有点意思,反倒不能太随便了。
第36页 “进来吧,”肖鹏喊,“外面挺冷。” 王娟顺从地进来,进来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将门关上,当然只是虚关,虚关就是没有锁上的意思。 第三部分 白费了一个人情(2) 当王娟坐到肖鹏对面的床上时,发现肖鹏一直在看着自己。但肖鹏的眼光与胖广广不同,肖鹏的眼光是“无色”的,当然也没有激情,倒像是充满了友好和关切。王娟见过这种眼光,几年前就见过了,就像几年前那位主管干部的领导的眼光一样。看着这样的眼光,王娟感到了一丝亲切,体味到了一种温馨,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但是担忧什么她不清楚。 王娟主动对肖鹏笑了一下,说:“肖总你讲个故事吧,现在才九点钟,正是我们平常工作最忙的时候,怎么睡得着?讲一个吧。” 肖鹏笑了,说:“你这么大人啦怎么像个小女孩?每次睡觉前,我女儿就这样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你女儿?” “是,我女儿。” “她多大了?” “今年七岁了,刚上小学。” “她现在在哪里?” “在北京。” “为了给她讲故事,”肖鹏说,“我突击看了一大堆外国童话。” “你那么认真?”王娟问。 “小孩你是不能唬她的,”肖鹏说,“其实小孩的智商一点也不比大人差,如果你唬她,她事实上心里是有数的,这样无形中就给她树立了做事不认真的坏榜样。小孩的很多坏毛病其实都是大人无意中传授给她的。你对她认真,就给她树立了做事认真的好榜样,她今后做事也认认真真。” “为什么一定要讲外国童话呢?”王娟问。 “中国有系统完整久经锤鍊的童话故事吗?”肖鹏反问。 王娟想了想,没说话。 “你不打算把她们接过来吗?”王娟问。 “接来过了,”肖鹏说,“但她们又回去了。” “为什么?”王娟问。 “不喜欢武汉。”肖鹏说。 “哪方面?” “哪方面她都不喜欢,”肖鹏说,“气候、人、环境甚至语言方面,她都不喜欢。” “那怎么办?”王娟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等女儿大一点再说吧。”肖鹏说。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王娟意识到了,意识到了她就要想办法把话题岔开,她不希望在这样一个夜晚与肖鹏谈论沉重的话题。 “听说你以前是‘特务’,是吗?”王娟问。 肖鹏苦笑了一下,说:“别听人家瞎传,什么‘特务’,就是搞监听的。说起来当然也属于情报部门,但实际上就是一个翻译,而且是一个只听不说的翻译。整天戴一个大耳机,一边听一边记,头都大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闹情绪不想干,才挨了处分转业的。” “为什么不想干?不是蛮神气的吗?至少在局外人看来是蛮神秘的。”王娟说。 “你知道我的实际工作地点吗?”肖鹏问。 王娟摇摇头。 第三部分 白费了一个人情(3) “工作单位在北京,”肖鹏说,“但实际工作在甘肃,跟家里人的关系和海员差不多,奔四十的人了,我能不闹情绪吗?” 王娟点点头。 “你说得对,”肖鹏说,“我老婆当初可能还真是冲着我那身军官服和那份神秘感嫁给我的,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了,她当然不愿意为了我从北京跑到武汉来了。” 王娟瞪着眼看着肖鹏,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没想到说了半天,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又被绕了回来。 “那她怎么说?”王娟问。 “我们俩其实心里都有数,但是都没说,都在等,等对方先说。谁先提出离婚了,另一方就主动了。” “主动了又怎么样?”王娟问。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现在想的就是女儿。如果我主动,我就想要女儿,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了。这么些年女儿一直是跟着她的,我要夺走女儿不等于是夺她的命吗?再说女儿也不能没有妈呀?女儿也离不开她,好像也离不开北京,一到武汉来就生病,总说武汉没有北京好。” 肖鹏说着竟然抹起眼泪来,这是王娟万万没有想到的。王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个比自己大一截的男人。不但不懂得安慰,反而自己也跟着流眼泪,而且肖鹏的眼泪仿佛具有抛砖引玉的功能,王娟流起眼泪来不像肖鹏那样只是几滴,用手一抹就没了,王娟的眼泪是哗哗地流,想止都止不住。现在不是王娟安慰肖鹏的问题了,而是肖鹏怎样给王娟止眼泪的问题了。 肖鹏扯过洗脸池上方王娟的毛巾,先用水搓了一把,拧干,然后递给王娟,说:“擦擦眼泪,赶紧去洗个澡,你回来了我再去。洗完就不用化妆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太漂亮了我控制不住。” 一句话,王娟破涕为笑。 船到峡城,王娟的手机先响起来,是阿红和夏青打过来的。王娟说:“大局为重,凡事都忍让着,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两天你们就顶不住?就算没有我,你们俩也有这个能力,有胖广广他们撑着,天塌不下来。”
第37页 阿红听了几句话,仿佛真有了底气,对夏青说:“是啊,我老公天天晚上来,她敢把我怎么样?” 肖鹏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王娟说,“几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台戏的。” 第三部分 白费了一个人情(4) 王娟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是“贤惠”的,这时候不想给肖鹏太多的烦恼。但没过一会儿,肖鹏的手机也响了,是服务经理打来的。服务经理在电话里说了半天,说的很严重,仿佛今天晚上两边就会动枪动刀。肖鹏说:“从今天开始,这几天公关部的人全部都不允许到门口迎接客人。这两天你自己辛苦一下,你到门口迎接客人,让客人自己选择楼上还是楼下,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肖鹏收了线,对王娟说:“你都听见了吧?马上给你那两个帮手打电话,不准下楼来迎接客人。” 王娟当然照办,立刻给阿红和夏青打电话。 峡城的事办得很顺利。峡城跟武汉虽然不是一个省,但在经济上对湖北的依赖性丝毫不亚于对重庆的依赖性,因此,对武汉来的“官方人员”有一种相当于对“上级领导”的尊重。当天中午,峡城旅游公司的几位领导在三峡大酒店为王娟和肖鹏接风。几位经理跟王娟很熟,他们对前段时间发生在王娟身上的事好像比王娟自己还清楚。席间,他们好像并不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并且他们自己因为认识王娟也跟着光荣了不少。关于王娟在鄂西那些事,他们居然说出了好几种版本,比媒体上宣扬的还要丰富多彩,连王娟自己听了都觉得兴奋。肖鹏曾几次不得不重新打量王娟,仿佛怀疑王娟以前没跟他说实话,至少保留了不少,弄得王娟哭笑不得。 峡城的几位经理频频向肖鹏敬酒,因为他们认为王娟非常了不起,那么作为王娟的领导当然更是了不起,他们为结识这样更为了不起的人物而欢欣鼓舞。 关于合作的事,在峡城人看来这是武汉的老大哥对他们的热情关照,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呢。中途赶来的旅游学校两位校长更是欢喜若狂,他们正愁着怎样打发学生毕业实习和毕业分配,肖鹏和王娟开出的条件让他们大开眼界。手持正规介绍信的肖鹏说:实习期间,公司包吃包住,每月每位学生补助零花钱一百元,另外,公司按每月每人一百元支付学校管理费。 在当天下午双方签订的正式协议中,肖鹏特意补充了两项附加条款。第一是毕业实习后,公司将择优录用部分毕业生为本公司“正式职工”;第二,在实习期间,如果顾客自愿支付小费,则小费收入全部归学生自己。这第二项附加条款其实是肖鹏下的陷阱,既然明确规定小费归学生自己,那么就意味着学生可以收小费,还意味着她们为得到小费所付出的其他服务。 肖鹏的这点猫腻王娟当然心知肚明,但二位校长不明白,二位校长还认为这两条补充条款算是肖鹏送给学校的大礼。礼尚往来是中国人的好传统,无奈肖鹏和王娟因为工作繁忙,当天晚上必须乘下水轮返回武汉,两个校长只好买了一大堆当地的土特产亲自送上船。船已经掉转一百八十度,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下行了,二位校长还站在码头上挥手致意。 肖鹏回过头对王娟说:“你看吧,今天晚上峡城就会流传关于你的新传说。” “什么传说?” 第三部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1) ∷16∷ 王娟在胖广广心目中是有面子的。长相和气质当然是重要的一方面,但胖广广看中的好像还不仅是这些。胖广广发觉王娟身上有一种阿红、夏青和其他许多小姐都不具备的东西,是什么,胖广广说不出来。是当过领导的经历?还是待人接物的尺度?或者是城里人从小养成的卫生习惯及高雅风度?胖广广说不清,但他识货,他知道王娟比阿红和夏青都高贵,所以,胖广广从骨子里对王娟就有一种尊重,这种尊重甚至在俩人做食时都得到体现。胖广广在与王娟做那种事时,并没有大喊大叫大放肆,而是小心翼翼地、循序渐进地、由表及里地进行,仿佛王娟是一只昂贵的熊掌,必须慢慢享用细细品味才对得起她的价值,而阿红和夏青她们则是猪蹄子,只管啃到嘴里吃到肚中即可,尽管实际上熊掌和猪蹄子无论在营养还是口味上差别并不大。 胖广广答应阿红出来帮忙,原本就是冲着王娟的面子。这种面子当然也就是帮几天忙而已,再多了可不行。事实上,阿红晚上出来帮忙也确实是不方便。为了防止保姆将小宝宝偷跑,阿红不得不将防盗门从外面反锁上。当然,她对保姆不能说是为了防止她会将小宝宝偷走,而是说现在外面很乱,她是为了防止外面的坏人才这样做的。这样解释保姆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但胖广广有异议,胖广广说:“万一要是失火怎么办?”冲着这点,胖广广本打算等王娟一回来就不让阿红再做了,但是没做两天就让他看到了甜头,这种甜头当然不是阿红所看到的那点钱,这点钱胖广广是不在乎的。 胖广广看到的是周围的人对他的那份尊重。 的小姐和服务员对他的尊重自不必说。不管怎么说,他是公关副理的“老公”,服务员和小姐们对胖广广的尊重是明摆着的,关键是他在广广们圈子里得到的尊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并且也是十分有意义的。
第38页 胖广广圈子里的人对他和阿红的情况都清楚,这没关系,广广圈子里包二奶的是并不少见,别说是包二奶,就是包三奶包四奶的也不足为奇,这不就相当于旧社会二房三房四房差不多吗?广东人向来就有继承传统的好习惯。改革开放初期,广州的电影院率先改革,取得良好的成效,因而作为典型向全国推广,一位刚到任的领导接见改革创新的承包人,问他怎样想到这样搞的,承包人说:“我解放前就是这么干的。” 第三部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2) 事实上,问题不在于胖广广包的是几奶,而是在于阿红是个三陪小姐这个事实,更可气的是胖广广圈子里还有不少人就亲身让阿红陪过! 阿红的背景几乎成了胖广广的一块心病,更何况这世界上什么都好改变,惟有一个人的出身和背景不容易改变。阿红为胖广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后,胖广广觉得对祖上“有孝”了,因此对阿红也就更好。更好的标志是更捨得为阿红花钱。但阿红表现得非常有节制,并没有趁机大捞一把,这让胖广广很感动,相信阿红是诚心实意地跟他过日子。胖广广甚至已经答应将来在阿红的弟弟上大学的问题上出钱出力。至于胖广广仍然在外面找小姐,大概一方面是入流,既然大部分广广都这样,他也只能这样,另一方面还与那个心病有关。在胖广广的潜意思里,好像既然你阿红陪过那么多的男人,那么我也要让很多女人来陪我,否则就吃亏了一般,特别是阿红跟广广们有过染,所以胖广广对阿红身边的女人就更有兴趣,比如对夏青,每次胖广广骑在夏青身上,就觉得特别解气,特别有威风,尽管事实上夏青并不比阿红漂亮。 然而,自从阿红当上“公关副理”后,广广们对胖广广的眼神尊敬起来,至于怎样尊敬起来,胖广广说不清楚。眼神这西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加上胖广广文化程度不高,要想形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不形容没关系,关键是心理感受,胖广广感受好了,那就是好。其实不光是感受,外表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也有,比如称呼,广广们以前叫阿红就是“阿红”,现在叫“经理”,瘦广广更突出,破天荒地叫起了“红嫂”,让人很容易想起《沂蒙颂》。 胖广广发现,通过王娟的提携,他亲儿子的亲娘已经改变了出身,由原来的三陪小姐变成了“公关副理”,由阿红变成了“红嫂”。这一改变非同小可,不仅对阿红本人意义重大,对胖广广的意义同样不可低估,至于对他惟一的亲儿子,直接就是脱胎换骨! 第三部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3) 胖广广甚至联想到上个月在五祖祠抽到的那个上上籤:今年有大喜,一顺百顺。当时胖广广就觉得五祖祠的签非常准,四十出头喜得贵子难道还不是大喜?但他没想到大头在后头,儿子刚刚满月,老婆就改变了身份,老婆改变了身份儿子就改变了出身,儿子改变了出身比胖广广拣到一百万都开心。要钱干什么?将来还不都给儿子!胖广广由此还想到了王娟。胖广广这辈子已经玩了多少女人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惟有王娟给他留下的印象最特别。胖广广认为特别的女人能给你带来特别的运气,就像香港有位并不漂亮的明星,传说谁跟她同了房马上就有财运,有人花了大价钱试了一下,灵得很!在胖广广看来,王娟就是香港那位据说能给男人带来好运的明星,但明星是否真能给男人带来好运胖广广不敢确定,而王娟能给胖广广带来好运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不然怎么那么巧,胖广广头一天跟王娟上了床,第二天阿红就成了“公关副理”? 胖广广现在对阿红的工作是百分之百支持。昨天晚上阿红与夏青对调了一下,夏青负责楼上安排小姐,阿红负责门口迎接客人,胖广广为了支持阿红工作,居然由客人变成了主人,自己也站到了门口。胖广广往门口一站,广客哪里还有欧经理的份?今天胖广广还想故技重演,没想到王娟来电话说一律不准到门口迎接客人,胖广广觉得扫兴,自己有力无出使,但听见是王娟打来的电话,他也就只好罢休。 王娟与肖鹏此时已经在回来的船上。回来是过路船,没有二等舱了,肖鹏找到船长,船长说要等到宜昌才有。王娟说算了,我们到宜昌就下船,然后换乘依维克,明天中午就能回汉口。肖鹏心里想:完了,没戏了。去的时候心里装着事,没心情,想着反正来日方长,不是还有回来吗?回来的时候心情好了,想着制造点故事了,条件又不许可了。肖鹏记得在部队那会儿,有一次带着老婆和女儿去安徽黄山,他一个退伍的战友正好就在黄山脚下的汤口镇,热心的战友一直陪着他们全家上了山,肖鹏问:“你这样一年要上几次黄山?”战友说:“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肖鹏问为什么?战友说:“每次都想着反正有的是机会,结果每次都没有上去,直到今天。”肖鹏当时就愣了半天,没想到同样的情景又发生在今天,在他自己身上。 肖鹏和王娟准时出席下午三点的经理例会,经理例会只能是经理参加,连“副理”都没资格参加,肖鹏不想现在就破规矩。 第三部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4) 今天的经理例会气氛有点异样,首先是欧经理对王娟的态度如同鲁迅见到了落水狗。其次是会议开始后各部门的发言并不顺畅,结结巴巴,顾左右而言他。肖鹏装胡涂,与平常没有两样,仿佛这几天他进入了时间隧道,一切都保持他走时的原样。等大家都说完了,他仍然抬眼扫视了大家一遍,仿佛在问各位:有没有事了?事实上,几个经理都已经做好了起身就走的准备,只等他“散会”的命令,但直到这时他才一反常态,没有只说两个字,而是说了很多字。肖鹏说:“公关部还是由欧经理一个人负责,从今天起,王经理不再担任公关二部经理,公司撤消公关二部,但原来公关二部的两个副理我了解了一下,其中一个叫阿红的客源不少,可继续做副理,归欧经理领导,欧经理要一视同仁。欧经理能不能做到?”
第39页 欧经理此时的脸已经不叫脸了,应当叫“花”才合适。惊喜、兴奋、激动、感激、得意和幸福一下子全部涌现在脸上,以至于巴掌大的脸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内容,必须让有些内容从毛细血管中宣洩出来,所以欧经理这时候满脸通红。最后听见肖鹏问她能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几个副理,欧经理总算盼到了感情宣洩的机会。 欧经理激动地说:“您放心,我一定做到一视同仁。其实那个阿红我本来就很喜欢她,她有很多广广客源,每天都有广广来捧她的场。说实话,我觉得让她做副理都委屈了她,我怎么会排挤她呢?保证不会。” 欧经理大约是太激动的缘故,因此忘了“言多必失”。其实她只要说能够一视同仁就足够了,可她偏偏说了阿红那么多的好话,特别说了阿红有那么多广广客源之类的话,很难保证将来不后悔。 欧经理表态完了,她没有看到肖鹏赞许的眼光,更没有见到王娟难堪而失落的表情。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于有点同情王娟,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谋到个公关二部经理,实际上只干了一天就下岗,也不由得不让人同情。 肖鹏接着说:“公司成立点歌部,这是一个新部门,在武汉还没有过,别的没有我们有。点歌部经理王娟,副理夏青。办公室配合王经理明天落实员工宿舍,后天就有二十四名新员工报到。新员工既不是做服务员的,也不是坐檯的,新员工是‘点歌小姐’,专门帮客人点歌,全部安排在包厢,每个包厢一个,可以跨房服务,要不要点歌小姐客人自便,但只要说要的,每安排一个‘点歌小姐’收‘点歌费’一百元,‘点歌费’的提成方式与‘鲜花费’一样。” 说完,没容任何人反应,立刻宣布:“伍经理留下,其他人散会。” 伍经理就是服务经理。肖鹏留下伍经理是正常的,既然他外出这两天工作由伍经理负责,那么回来以后与她单独交流一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正因为再自然不过,所以欧经理才没话可说,如果肖鹏不这样安排,散会之后欧经理肯定会“自动”留下来,自动留下来之后说些什么肖鹏不知道,但最后干什么肖鹏是非常清楚的。肖鹏今天不想与她干什么,不仅今天不想与她干什么,甚至以后也不想与她干什么了,可能是永远不想与她干什么了。这些想法只有肖鹏自己知道,除他之外谁也不知道,包括欧经理和王娟。 第三部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5) 服务经理单独留下来之后,就开始向肖鹏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当然包括她在电话中已经说过的关于欧经理与阿红之间剑拔弩张的事。服务经理自以为汇报的绘声绘色,但肖鹏纯粹是拿她打发时光。这些情况肖鹏早就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成立“点歌部”呢?肖鹏成立“点歌部”除了良心发现,不想让这些刚刚职高毕业的女孩子一步到位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协调欧经理与王娟的矛盾。 伍经理还在继续汇报。她第一次发现肖总这么喜欢听她的汇报,她刚一想结束汇报,肖鹏马上就会再问她一个新问题,以至于她怀疑今天的汇报是没有完结的,需要一直这样汇报下去。肖鹏知道,此时欧经理并没有走,她就在旁边某个包厢里等待着,等待着伍经理的出来。一旦伍经理结束汇报走出去,欧经理马上就会闪进来,进来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会勾住他的颈子,如果肖鹏拒绝,她就会哭,她一哭起来肖鹏用一般的语言是哄不好的,非得用行为语言不可,但肖鹏已经下决心不再与她发生行为问题了。所以,现在肖鹏还真希望伍经理的汇报永远进行下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最后,伍经理实在没有什么汇报了,就猜想肖鹏这样听她汇报的真实意图。伍经理不傻,这样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窍了,猜想肖总肯定是已经知道什么了,于是只好坦白:有人服用摇头丸。 肖鹏听了吓一跳,但马上故作镇静,问:“这事欧经理知道不知道?” 伍经理又不敢说话了。肖鹏嗓门稍微大点,又问了一遍,伍经理才怯怯地说:这事你应该问欧经理自己。 肖鹏当然要问欧经理,并且现在就要问,马上就要问,立刻问。事实上,肖鹏已经调整好口型,准备对伍经理说:你可以走了,把欧经理叫进来!但这种想法在大脑中转了一个圈,马上就觉得不妥,如果这样,不仅等于把伍经理卖了,而且也过早地浪费了一个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杀手锏只有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哪能上来就用原子弹的?这样想着,肖鹏就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对伍经理说:“行,这件事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走,我们一起下去转转。” 服务经理是第一次跟随肖鹏巡视,尽管现在还没有上班,只有少数几个员工在打扫卫生和备料,但伍经理还是有一种突然受到重用的感觉。 第三部分 漂亮的女孩从小被人宠(1) ∷17∷ 散会之后,王娟立即打电话给夏青和阿红。好在她们俩恰好在一起,找到一个等于找到俩。王娟约她们马上来肯德鸡见面。王娟觉得肯德鸡见面比咖啡屋好,咖啡屋谈完了还要吃饭,肯德鸡谈完了也就吃饱了,然后就可以直奔。 王娟没想到胖广广也跟着她们来了,王娟看了胖广广一眼,把胖广广看得不好意思,说:“不打扰你们,我另找座等着。”
第40页 “没关系,你也不是外人。”王娟说。 王娟这样说就让胖广广很受用,因为“不是外人”就是“内人”,而“内人”就是夫人,只可惜胖广广是男人,做不了夫人,要是俩人换一下性别就更好了。 王娟将刚才经理例会上的决定向他们几个通报了一下,并顺便解释了“点歌小姐”的含义。 阿红问:“这样一来我不是归那个臭婊子管了?” 王娟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看夏青和胖广广。夏青和胖广广虽然没有说话,但面部表情与阿红差不多。 王娟说:“本来不是这样安排的。本来你也是跟我做副理,但我不想好了欧经理,你在她手下做副理就是在她的地盘上按钉子,也只有你去才行,因为肖总信任你,说你手里有客源。我最后的目的是要挤走她,全部场子由我们三人做,只是现在还不行,现在我们才来几天呀,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阿红和夏青没说话,胖广广倒好像十分理解似地点点头。 王娟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人是姐妹,如果万一你在那边受气,随时可以撤回来,或者你在那边搞不到钱,我和夏青这边肯定会有你一份,夏青你说是不是?” 夏青说:“那肯定。” “行,”阿红说,“老子不怕那个臭婊子。” 夏青这时候好像还有话要说,吞吞吐吐,欲说又止,阿红说:“怕么事,讲!” “没关系,说吧。”王娟鼓励道。 胖广广以为是女人之间的事,他在这里不方便谈,于是站起来要走。 “不碍事,”夏青说,“我是觉得我们这样对待那些学生是不是有点缺德?” 夏青这样一说,几个人谁也不说话了,仿佛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一层纸,经不起捅的。 第三部分 漂亮的女孩从小被人宠(2) 大家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王娟说:“正因为如此,我们安排才她们做‘点歌小姐’,而不是做坐檯小姐,这样就等于给她们一个自由选择的空间,如果她们不想做,那就不做,大不了就不要小费,实习照样进行,我们也决不会因此薄待她们,如果她们自己愿意做,我们也没有办法,就是我们不给她们提供机会,她们也会通过其他途径找到这样的机会。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和肖总在路上也讨论过。” “肖总怎么说?”夏青问。 王娟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先笑了。 “笑什么?说。”阿红等不及了。 王娟说:“肖总讲,‘你以为呀,说不定她们早就不是处女了’。” 王娟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但是笑得很有节制,这种有节制的笑在胖广广看来十分动人,他觉得他的阿红缺少的就是这点。 “那是的,”阿红说,“你以为她们是姑娘呀?说不定比老子们见识还多。” 胖广广不满地瞪了阿红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算了,”王娟说,“顺其自然吧。明天下午就到,先安排住处,然后突击培训。培训时说清楚,这里是武汉,是,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如果客人有过分的要求,学员可以拒绝,甚至可以要求换包厢或干脆撤下来,但不能得罪客人。如果她们自己愿意拿小费,我们也管不了,总之,取决于她们自己。我想,肯定有一些是真正的姑娘,并且最终会出污泥而不染,但也可能有一些比我们还想得开的,更多的人可能是刚开始不习惯,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其实,我们谁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夏青哭了。是那种没有出声只流眼泪的哭,因此并没有引起其他三人的注意。 肖鹏带着伍经理在下面转了一圈,然后就自个悄悄地走了。肖鹏显然是在故意回避欧经理。肖鹏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肖鹏基本上就是“以为家”,有事没事他就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知道,尽管他大多数时间只是呆在办公室里并不出来,但他仿佛是一只非常避鼠的猫,只要他呆在,并不需要出门,就能镇住楼上楼下的大小老鼠。 第三部分 漂亮的女孩从小被人宠(3) 肖鹏此时走出天津路,然后穿过沿江大道,直接来到江堤上。至于来到江堤上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要离开,离开的目的就是为了回避欧经理,那么,回避欧经理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不知道。或者他不想知道。或者是他明明知道,但却要装着不知道。自己骗自己。但是,这样回避能行吗?现在是回避了,晚上下班之后呢?还是这样躲吗?这么想着走着,大约快要天黑了,肖鹏突然开窍:只要欧经理还在,他就不可能甩掉她,只要不甩掉欧经理,他就不能有其他任何想法。但他现在还不想甩掉欧经理,不是甩不掉,是暂时不想甩,因为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急,要给欧经理一个自我消化的时间。其实要想甩她很容易,因为肖鹏手里现在已经有了一张杀手锏,他本来打算在最后关头突然抛出杀手锏,但他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认为与其将来突然使用,不如现在就开始慢慢地使用。突然使用的方法是对待敌人的,欧经理毕竟不是敌人,还是慢慢使用好,慢慢使用可以给她一个充分消化的过程,对欧经理和都有好处。肖鹏想通了,想通了他也就没有顾虑了,于是,这时候大步流星地穿过沿江大道,拐入天津路,回到。
第41页 肖鹏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有人敲门,不用从观望孔看了,准是欧经理,打开门一看,却是王娟。这是肖鹏没有想到的,肖鹏想,看来以后还是要先看后开门,因为自己的判断并不总是正确的。 肖鹏见王娟的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峡城的刘经理刚才来了电话。”王娟说。 “说什么?”肖鹏问。 “说他自己的女儿也在这二十四人当中,要我们多关照一下。”王娟哭丧着脸说。 “就这事?” “这事还小呀?” “我以为是说他们突然变卦不来了呢,”肖鹏说,“她叫什么名字?” “刘丽娜。”王娟说。 肖鹏想了一想,说:“既然刘经理专门打电话来要你照顾,那你就照顾一下嘛。” “怎么照顾?”王娟问,“是不是第一个安排她上台?” 肖鹏笑了,几乎是那种父亲看到女儿干了傻事时候的笑。 王娟看肖鹏一笑反而更生气,嘴里咕噜了一句:“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肖鹏好像并不生气,或者根本就没有听见王娟说了什么。 “你就这么点本事呀?”肖鹏一边笑一边说,“她们几个经理都有副理,就伍经理没有副理,你不能安排刘丽娜跟着伍经理做副理吗?” 王娟破怒为喜,冲上去做了一个要打肖鹏的动作,说:“就你鬼!” 肖鹏突然不笑了,一脸严肃地盯着王娟。王娟熟悉这种眼神,这种眼神是一种前兆,眼神之后就是他要慢慢靠近你,然后将他的嘴唇贴到你的嘴唇上。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 肖鹏怔了一下,眼神恢复正常,走过去掀开小窗帘,然后把门打开。这次进来的是欧经理。 “那就这么定了?”王娟问。 “就这么定了。”肖鹏说。但他一时并没有想起来定的是什么。 “要不要先跟伍经理打个招呼?”王娟问。 肖鹏又怔了一下,大约是怔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是什么事,忙说:“噢,对,你跟她说一下吧。不,还是我自己跟她说吧。” “那我先走了。”王娟走的时候还在欧经理腰上面轻轻捅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王娟走后,欧经理并没有如肖鹏想像的那样扑上来,也没有坐下来哭,而是阴阳怪气地说:“忙得很呀。” 肖鹏不接茬,一本正经地说:“客人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应该组织好小姐上去跳舞或唱个歌,不要冷场,知道吗?” 第三部分 漂亮的女孩从小被人宠(4) 欧经理没说话,从舌跟后面哼了一声,一甩门,走了。 二十四个职高毕业班实习生的到来,立马就给群英会带来空前的活力与生气。胖广广早早就通知了各路广广,广广中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但不管是相信的还是不相信的,都要来看一看。广广们仿佛轻车熟路,来了以后不用引导,直接进包厢,进了包厢后直接要点歌小姐。他们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对群英会的管理体制比服务员还懂,往往是他们刚说要点歌小姐后,还没等服务员解释点歌小姐的收费标准,广广们就不耐烦地说“我知啦,雷勿塞港啦。” 肖鹏关于要刘丽娜做服务部实习副理的安排是具有预见性的,如果不这么安排,那么肯定会影响实习生的整体形象。幸好王娟在集合培训之前就问“谁是刘丽娜”,如果是集合以后再单独将她抽出来,刘丽娜肯定要抗议,至少心里会大骂王娟就知道以貌取人。王娟问过“谁是刘丽娜”之后,刘丽娜就从人群中举起手,说:“我是。” 王娟说:“你是班长吧?” “是!”刘丽娜说。 王娟微笑着说:“你到服务部培训,担任服务部实习副经理。” 刘丽娜欢天喜地地跟着伍经理走了。 王娟心里开始埋怨刘经理,这种形象的女儿怎么能让她学旅游专业?这不是扬短避长嘛!但转念一想,祸福难料呀,形象差的女儿或许更安全。 果然,当天晚上表现主动的几个实习生正是几个相对漂亮的。而那几个不愿意接受客人过分友好表示甚至于有三个跑来找王娟投诉的恰好相对一般。王娟吃夜宵时问夏青:是不是漂亮的女孩都相对风骚? 夏青说:“应该是。” “为什么?”王娟问。 夏青想了想,说:“漂亮的女孩从小被人宠,比较自信,只有自信的女孩才会风骚。” 王娟点点头,她发现夏青懂得蛮多。 第三部分 不服她就要报复(1) ∷18∷ 夏青还在走。沿着二七路向汉口走。 “不想活了?!”随着一声怒吼,已经实现机械化的两腿终于停下。夏青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却发现一辆富康牌红色计程车已经斜停在路当中,车前轮与夏青仅半步之遥!夏青已经忘记惊吓,反倒一个劲地安慰怒不可遏的司机。 “对不起!对不起!”夏青的头点得像鸡啄米。 “对不起就行了?!你不想活老子还想活呢!格爸妈地。”司机怒气未消,骂骂咧咧地上路了。
第42页 夏青没有后怕,也没有沮丧,朝路边让了让,继续朝着汉口的方向走。她已经上二七路了,汉口到了! 但挨骂的后遗症还是毫不客气地表现了出来,本来已经实现机械化的双腿现在又恢复了惰性,大脑不指挥它们就不往前迈动,仿佛它们现在比大脑更累,或者是大腿向大脑撒娇,你不指挥我就不动,就像当年夏青撒娇让体育老师背她一样。只可惜大脑上面没长轱辘,不能倒过来带着大腿走。看来有些东西天生就是专门指挥别人的,而另一些东西则是生来就被别人指挥的没办法,分工不同。 “刺啦”一声,一辆摩托车停在夏青身边。夏青一惊,以为自己又晃到马路当中了,准备接受呵斥。 “小姐没事吧?” 夏青这时候已经清醒,她已经听清楚对方说的是普通话。在普通话与武汉话之间,夏青更愿意听普通话。并不是夏青听不懂武汉话或者是听武汉话吃力,夏青觉得在武汉说普通话的人普遍比说武汉话的人教养好一些。细想也是,说普通话的老武汉人大多数是部队或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的,这些人的层次肯定比普通市民要高一些。有人说武汉人不排外,但是排穷。其实武汉人和其他地方人一样,一开始也是排外的,只是后来他们发现那些被他们排斥的说普通话的外地人大多数都比他们本地人更有社会地位,久而久之武汉人就不排外了,改“排穷”。武汉人是务实的,排穷比排外更实际。 “这么晚了,你上哪去?要不要我送你?” 疲惫不堪的夏青感觉到了一股温馨的风,吹拂着脸庞,也吹拂着心田。她想:总算有人学雷锋了。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个小伙子不立即索取回报地帮助她,她愿意把自己一辈子都交给他。这么想着,夏青就来了精神,神经系统也恢复功能。夏青定眼看了看,才发现骑摩托车的人是个警察。这让她多少有点失望。警察关心她或许是出于职业的习惯,这与普通人的关心是有区别的。 “我可不可以帮你?” 警察再次发出友好的询问。 “谢谢,不用。” 第三部分 不服她就要报复(2) 夏青费劲地挤出笑容。不管对方是出于职业原因或是其他原因,对善意的关怀应该回报友好的微笑。 夏青不知道她此时勉强挤出的微笑是不是很难看,但警察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在夜幕下对方根本分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你是大学生吧?” 夏青点点头,表情像鸡尾酒,是幸福与忧伤合二为一。好在黑灯瞎火的,警察分辨不清。 “早毕业了。”夏青说。 夏青说这话的时候是得意的,警察的善意唤起了她对阳光的回忆。她发现警察其实也是很可亲的,只要自己像今天这样打扮,只要自己不穿“鸡装”,只要自己不在敏感的场所做出令人生疑的举动,警察就不会凶神恶煞。 夏青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今天不怕警察了。那种见到警察就跑的夏青已经不属于今天。 “天太晚了,要不我还是送你一段吧。” “谢谢,没关系,你先走吧,我正在做一项测试,看自己能不能徒步走回家。” 点歌小姐给群英会带来了滚滚客源,客源就是财源。肖鹏觉得胆子应该更大一点,步子也应该更快一点,于是跟王娟商量再“接受”二十名实习生,继续实习点歌技术。这一次就简单了,王娟直接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校长千恩万谢之后,说还有四个男生可不可以一起过来,王娟说我要跟肖总商量一下。肖鹏思考了半天,反过来问王娟:“你看呢?” 王娟说:“我看可以,反正现在生意旺了,本来就要增加服务员,不如要他们过来。他们过来还听话一些,而且工资省一些,关键是可以装门面,说明我们确实是安排毕业实习。” 肖鹏听了又忍不住地笑,王娟发现其实肖鹏是个蛮爱笑的男人,并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是个冷面孔。 “你又笑什么?”王娟问。 肖鹏边笑边说:“笑你既然认为男生来了好,为什么还要问我。” “那不一样,”王娟说,“这是原则,我只是‘点歌部’经理,点歌部肯定不要男生,其他部门的事我能安排吗?” 肖鹏觉得王娟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快赶上阿庆嫂了。 “我知道委屈你了,”肖鹏说,“其实你至少应该做一个副总,我本来也是打算这样安排的,但你知道,欧经理那边我摆不平。” 王娟本来想问为什么,是不是你捨不得她,但王娟忍住了,她没有问,没有问才显示出她的素质。王娟知道,肖鹏要是不想说,你问了也没用,不但没用,反倒暴露了自己小鸡肚肠,如果他想说,你不问他也会说的,因为话匣子已经打开。 第三部分 不服她就要报复(3) 果然,肖鹏接着说:“欧经理早就想做副总,是我一直压在这里,她现在还在攻我的关呢。” 王娟还是没说话,但眼睛已经开始发问,眼睛在问:那又么样? “我和老闆之间有协议,”肖鹏说,“副总经理以上人员必须我和老闆都要同意,然后我才能任命。现在的情况是,老闆那一关欧经理已经过了,但是你没有过,如果我现在要推翻欧经理来提拔你做副总经理,就必须经过老闆这一关,但我不想将你介绍给他认识。”
第43页 “为什么?”王娟问。终究是女人,还是忍不住了。 肖鹏看着王娟,又恢复那种眼神。 “老闆好色。”肖鹏轻声说。 王娟静了一会儿,然后以更低的声音问:“你那么在意我吗?” 事实上王娟的声音非常低,仿佛存心不让肖鹏听见,但肖鹏显然是听见了。肖鹏听见后,并没有顺着王娟的思路回答她的提问,而是一把将王娟揽入怀里,直接狂吻。 王娟没想到肖鹏会这样,幸亏她思想上早有准备,包括刚才甚至还在做某种主动暗示,但对肖鹏的迅猛程度还是大吃一惊!肖鹏仿佛是来讨债的,他仿佛要把峡城一趟来回路上该做而没有做的事全部在几分钟内一起补上,或者是自从上次峡城之行以来肖鹏一直都在积攒荷尔蒙,积攒到现在,必须来一个总爆发。总之,王娟感觉这一次与她以往所经历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以往经历的任何一次,包括和胖广广的那次,对方都是将她当作一副熊掌,要仔细欣赏,慢慢品味,但肖鹏不一样,肖鹏把自己当作狮子,把王娟当作梅花鹿,这只狮子跟踪这只梅花鹿已经很长时间了,为了这只梅花鹿,狮子甚至放弃主动送上口来的山羊,今天狮子实在控制不住了,在梅花鹿的某种暗示的鼓励下,上来就把她扑倒,接着就一口下去,然后是全部吞下。 王娟后来向肖鹏反覆确认:那一次算“强姦”。 肖鹏承认,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做过任何一次“强姦”,惟有对王娟,他自称是自己最爱的人,第一次就实施了“强姦”。 王娟发现,当梅花鹿的滋味并不比当熊掌差,甚至她以后还曾强烈要求肖鹏“强姦”她,无奈肖鹏每次都是力不从心。看来最好的往往是已经过去并且不可重复演示的。 第三部分 不服她就要报复(4) 既然如此,“强姦”并没有妨碍俩人的感情,相反,那是他们俩之间关系的一次升华和飞跃。至少从那次以后,王娟就彻底“从良”了,再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人做那种事。王娟发现,自己仿佛就是一只蛹,现在这只蛹在春天里蜕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尽管蝴蝶是由蛹蜕变而成的,但是她已经不是蛹了。事实上,此后不久有一次胖广广就专门送给王娟一个时髦的手机,如果王娟贪了,或许王娟就又从蝴蝶变回成蛹了,好在王娟没有贪免费的午餐,不但没贪,而且还不能得罪胖广广,因为胖广广一直在支持群英会,胖广广还是阿红的“老公”。于是,王娟就收下了手机,并且第二天由肖鹏出面请阿红和胖广广吃饭,饭局当中,肖鹏真诚地“奖励”了一个价值差不多的手机给阿红,感谢她为带来了那么多的客源。阿红激动万分,第一次接受了不需要以性作为回报的礼物,感觉自己也从蛹蜕变成美丽纯洁的蝴蝶了,竟然高兴地当众在胖广广的脸上“叭”了一口。胖广广的表情很复杂,既为阿红的兴奋而感到高兴,有暗暗惭愧,从此断了对王娟的念头,并且将肖鹏和王娟视为君子。 王娟“从良”容易,但肖鹏就没有那么简单。自从肖鹏跟王娟去了趟峡城之后,他就一直回避欧经理。欧经理不傻,其实肖鹏第一次在经理例会上介绍王娟时,欧经理就已经感觉到这个王娟可能要夺走她即将倒手的副总位置,所以当肖鹏和王娟赴峡城时,欧经理就专门找到老闆,老闆在把她全身上下重新梳理了一遍之后,说:“你放心,没有我同意,他不敢任命副总,任命了也没用。” 末了,老闆又问:“那个叫什么王娟的长什么样?” 有了老闆这棵大树,欧经理底气足了许多,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性。但她对肖鹏的怨恨越来越大,特别是肖鹏和王娟回来的那天下午,肖鹏刚开始在经理例会上宣布撤消经理二部,阿红因为手里有客源可以继续保留公关副理职务,直接归她领导,欧经理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以为是老闆向肖鹏施加影响了,感觉再让老闆梳理十遍也值!谁知这高兴刚刚在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咽到肚子里,肖鹏马上就宣布成立“点歌部”。当时欧经理并没完全弄清楚点歌部与公关部的关系,再加上刚刚被矇骗的兴奋还没有完全退去,所以当时并没有发作,后来实习生来了,冰清玉洁青春亮丽的点歌小姐们一下子就把客人吸引了过去,一时间,点歌小姐供不应求,坐檯小姐派不出去,欧经理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彻底上当了。但是已经既成事实,想发作又找不出理由,所以怨恨积攒着,越积越深。 欧经理也想过化干戈为玉锦,包括主动想跟肖鹏重温洗手间里的洗脸池之梦,但每次肖鹏都採取回避推委之策。昨天实在推不过去了,竟然揭她的短,说他最讨厌服摇头丸的女人,什么意思?纯粹是藉口!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1) ∷19∷ 自从王娟和夏青她们来了之后,群英会的生意一直不错,这当然主要归功于“点歌小姐”。刚开始是二十几个,现在发展到四十多个。整个简直就变成了花的海洋,爱的世界。并且这种消息传播得很快,最先只是胖广广那个圈子里的人来,后来发展到全武汉的广广们都来了,现在不仅在武汉的广东老闆来了,连在武汉打工的广东籍厨师也来了。没过多少天,武汉本地的老闆也不甘落后,既然广广能享受,我们武汉人为什么不知道先得月?一时间,“晚饭后去群英会”竟成一句时髦话,仿佛没去过群英会就表示你落伍了。不仅汉口的人来玩,而且汉阳的武昌的老闆们都来了,不仅老闆们来了,银行行长政府官员们也来了。其实有些人不一定是自己想来玩,有些人自己或许并不想玩,但盛情难却,经不起别人请,只好来了;有些人则正好相反,自己不想玩,但自己要请的客人想玩,为了投其所好,只好陪着玩。这一天肖老闆就陪着几个客户来消费,照例,肖鹏接到电话后要点歌部把888房留下来。王娟觉得有点为难,因为888房已经被胖广广预订了,于是向肖鹏说明情况,并问868房间给肖老闆行不行?肖鹏想了一下,说:“算了,我来跟富大哥解释吧。”肖鹏打通了肖老闆的手机,费劲地解释了一番,肖老闆说:“解释什么呀,868更好,又发又顺,没关系。”
第44页 晚上,肖老闆带着客人来了后,肖鹏亲自去868包厢敬酒赔罪。肖老闆说:“敬酒我谢谢,赔罪谈不上,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别人既然先预订了房,那就是应该给人家,谁也不会不买单。” 一席话说得肖鹏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做事先做人,富大哥,我服您了!” “真服?”肖老闆问。 “真服!”肖鹏说。 “真服就再喝一杯。”肖老闆说。 “行,”肖鹏说,“我不但要喝,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个您的崇拜者。” 肖鹏这时候将酒气冲天的嘴巴凑到肖老闆的耳朵上说:“我的女朋友。” “什么?!”肖老闆大声喊,“是弟妹呀,快叫过来!” “去,”肖鹏对着一个点歌小姐说,“把王经理叫来。” 王娟一进来,整个包厢的气氛就被带活了。王娟随着肖鹏喊肖老闆为“富大哥”,好像这“富大哥”是他们二人对肖老闆的专有称呼。肖老闆说:“老弟老眼力!不用问了,这群英会的新气象肯定与弟妹的到来有关。”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2) “那是的。”肖鹏说。接着,肖鹏就将王娟是怎样建议去峡城招毕业生来实习,以及实习生来了以后有怎样安排她们做“点歌小姐”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肖老闆听得津津有味,说:“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将来我那个外滩花园要是建好了,请你来负责售楼部。” 王娟说:“这话我可当真。” “决不反悔!”肖老闆掷地有声。 说到外滩花园,肖鹏问:“我记得您以前说是做酒店的,并且施工图都出来了,后来干吗又搞成商品房呢?” 肖老闆笑着问王娟:“我考考你,算是面试,你猜是为什么?” 王娟眨巴眨巴眼,看看肖鹏,又看看肖老闆,光是笑,不敢乱说。 “没关系,”肖老闆说,“我不要求你猜对,其实实话告诉你,因为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我只是想听你分析这样改变到底有什么理由,多少理由。” 王娟说:“如果这样还好回答一些。” “不是好回答,”肖鹏说,“是你敢于回答了。” “你也可以帮她说。”肖老闆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做这种改变,或者是经常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正想藉此机会把理由系统地理捋一遍,至少下次在遇到别人问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标准答案”了。 王娟说:“我猜,同样的地段,如果做酒店,不管是做几星级的,你都不能随便涨价,但如果做商品房,由于地段好,当然可以提高价格。” 肖鹏和肖老闆听了不住地点头。 王娟受到了鼓励,又说:“另外,做酒店的投资可能会大一些,并且投资的回收期可能要长一些,而做商品房就不一样了,即使业主做按揭,也不影响您的资金回收,风险在银行那里呢。” “你合格了。”肖老闆说。 “合格”的王娟这时候又画蛇添足,说,“那个地段太好了,正因为太好了,还是速战速决好,凡事带上‘太’就容易树大招风。” 王娟着最后一句说得很轻,轻得可能连肖老闆都没听清楚。 后来肖老闆私下对肖鹏说:“你那个女朋友太聪明了,正因为太聪明了,还是赶快结婚好,凡女人带上‘太’字就容易遭惹是非。” 肖鹏听了心里一紧。 不幸的是,他们俩的预言后来都兑现了。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3) 自从点歌小姐来了之后,特别是第二批二十个女生来了之后,原来的坐檯小姐基本上就没什么上台机会了。小姐本来就不属于员工,反正也不发给她们工资,只是给她们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所以一旦在这里上不了台,小姐们想到的或能够做的通常就是换一个地方而已。事实上,群英会的大多数小姐也正是这样做的。肖鹏最近几天楼上楼下巡视时,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小姐越来越少了,而且小姐的质量越来越差,与二楼点歌小姐的反差越来越大。这种情况导致的一个直接后果是一楼舞厅不及以前热闹了。以前一大堆小姐在一起,唧唧喳喳打打闹闹甚至是争风吃醋,看起来令人讨厌,但客观上也构成了一道特有的风景线,现在少了这道风景线,就有点不象了,气氛不对了。肖鹏曾与王娟商量,鼓励二楼的点歌小姐陪客人到一楼跳舞,主意倒是不错,但又引来了新的问题。 这一天刘丽娜就和盛丹红吵起来,吵得很凶,一直吵到夏青这里来。盛丹红和刘丽娜是一个班的,并且是她们班最漂亮的女孩,用王娟的话讲,盛丹红是这个班上路最快的,甚至有传闻,她在峡城时就上路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盛丹红陪客人来一楼舞厅跳舞,当跳到费司时,借着黑暗,那客人对盛丹红做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恰好被从洗手间出来的刘丽娜碰上。刘丽娜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却把盛丹红叫到身边,以她的班长和本实习服务部副理的双重身份对盛丹红进行批评教育,盛丹红不服。刚开始骂她假正经,然后又骂她是嫉妒,你说刘丽娜能饶过她吗?俩人终于大吵起来,夏青上前处理,没有用,因为当事人之一的刘丽娜也是副理,最后,只好把矛盾上缴,她们一起来找王娟。
第45页 这场“官司”让王娟十分尴尬,十分为难。盛丹红肯定没有错,是夏青叫她们主动带客人下去跳舞的,说到底其实是王娟指示夏青这样安排的,王娟能说她错吗?要说客人与她在歌舞厅动作出格,王娟更是说不出口,因为客人在楼上包厢里的动作比这还要出格得多。二楼包厢每一间都带有一个小卫生间,客人与点歌小姐在包厢里做什么,在小卫生间里做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事实上你怎么想都不过分。不就是给客人提供这个方便的吗?难道客人花那么多钱来真是为了唱歌?既然不能批评盛丹红,那么是不是应该批评刘丽娜呢?更不能。于是,王娟就左右不是,有苦说不出。实在要是说,那就说自己根本就不该干这一行,如果要干这一行,那就要彻底地抛弃良心,彻底地放弃道德,第一个就把刘丽娜拖下水,而不要搞什么假仁慈的“允许她们自由选择”,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无非是想给自己不道德的行为找一个推脱的藉口!但要彻底抛弃良心,王娟做不到,肖鹏做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王娟豁然理解婊子为什么要立牌坊了。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4) 事实上,刘丽娜一直是王娟的一块心病,这种心病当然首先是起源于王娟对刘丽娜的爱护与保护,但同时也说明王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是见不得阳光的,不仅见不得大阳光,就是刘丽娜这样的“小阳光”都见不得。王娟将刘丽娜安排做服务部实习副理,但私下里对伍经理做过专门交代:具体让刘丽娜协助巴台和收银台。其目的就是尽量避免刘丽娜与楼上的活动直接接触。刘丽娜刚开始很得意,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连毕业实习都是从副经理开始,比她爸爸当副经理时的年龄更小。为此,刘丽娜在给他爸爸妈妈的电话里还着实地得意了一番。爸爸告诉她:一定要谦虚,要听王娟阿姨和肖鹏叔叔的话,要深入第一线,不要脱离群众。 刘丽娜毕竟还是孩子,时间长了她就对楼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就总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想上二楼看看,甚至于还专门找王娟,要求也让她当几天点歌小姐试试,王娟当然不同意。刚开始是搪塞,后来次数多了,没法在搪塞了,就认真地对刘丽娜说:这里是大武汉,是歌舞厅,这里有很多不健康的东西,你父亲专门向我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你。能不能好好照顾你我不敢说,但我有责任保护你,让你不受那些不健康东西的侵害。 刘丽娜说:“你们大人怎么都这样?其实我已经十八了,我什么事不知道?我们不仅学过生理卫生课,而且在导游课中我们还专门学过如何应付性骚扰,甚至学过‘防狼术’,还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呀?” 能说会道的王娟竟被刘丽娜说的哑口无言。 今天既然发生这样的事,王娟想再回避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刘丽娜说得对,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既然真相肯定要暴露,不如由我自己来向她暴露。 王娟先叫她们俩全部静下来,然后让刘丽娜坐下,让盛丹红跟她出去。出去之后,王娟对盛丹红说:你冤枉刘丽娜了,她并不是假正经,更不是嫉妒你,她其实是真心地保护你,知道吗?你至少不应该当同学的面做出格的事,就像你的父母从来都没有当你的面做这些事一样,你将来也不可能在你的孩子面前做这些事,懂了没有? 盛丹红想了半天,点点头头,懂了。但是还不服,说:不是我要这样的,是客人,夏经理要我们无论无何都不要得罪客人。 王娟把夏青叫过来,让夏青继续跟她解释,她要去找刘丽娜谈话了,跟刘丽娜的谈话更难。 王娟对刘丽娜说:“你没有错,我已经批评她了,盛丹红已经有所认识,现在夏经理还在继续做她的工作,争取让她跟你道歉。” 刘丽娜到底是干部,觉悟高,现在听王娟这样说,马上就表示:“那倒不必了,只要她能认识到就好。”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5) “不过,”王娟说,“刘丽娜,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或者说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因为你曾经说你什么都懂,所以我以为你一切都知道。” “知道什么?”刘丽娜问。 王娟愣了半天,或者说是在下决心下了半天,仿佛刘丽娜是她自己的亲妹妹,最后她想:如果刘丽娜是我的亲妹妹,事到如今我也必须与她说实话了。 王娟说:“这里是大武汉,是,说实话,里往往有许多不健康的东西,包括男女之间的那些不健康的关系,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如果我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武汉有这么多的,天下的娱乐场所就更多了。你是学旅游的,你应当知道泰国人妖,还知道美国的赌城拉斯维加斯,他们更过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你可以选择不做,事实上我安排你当服务副理的目的就是为你创造一个‘不做’的环境,但无论你自己做还是不做,最后还是取决于你自己,你自己如果真想做,我就是安排你做总经理你还是可以照样做,要做的人不来武汉,在峡城也可以做。所以,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别人不能强求你,你也不要强求别人。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马上就要走向社会了,一走上社会就各奔东西,你想强求也没用,是不是?”
第46页 刘丽娜本来是清醒的,现在听王娟这样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反而糊涂了,半天没说话。但是,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奇,或许王娟说得对,其实刘丽娜早就知道这一切,至少是已经猜到这一切,只不过王娟阿姨今天正式地证实罢了。 王娟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在想好之前先不要跟家里人说,有什么想不通的先跟我说,好吗?” 刘丽娜大眼注视着王娟,注视了很长时间,点点头。 王娟知道,这事没完。 第三部分 凭什么要我认帐(6) 这一天区劳动稽查大队突然来了两个人,突击检查点歌小姐的身份证,说非法僱佣未成年少女。态度非常严厉,大有马上就要查封的架势。办公室主任应付不了,来请示肖鹏,肖鹏心里也一惊。以前肖鹏没跟劳动稽查大队打过交道,肖鹏经常打交道的是文化局和公安局,现在这两个部门没有来找茬,怎么冒出个劳动稽查大队?肖鹏让夏青陪着办公室主任先去应付着,他找来王娟商量对策。一方面点歌小姐本来就是王娟的主意并且归王娟管,另一方面王娟对地方上这样那样的部门应该比较熟悉。等了一会儿,夏青回来通报,说王经理已经在跟他们交涉,让肖鹏也过去。肖鹏过去时,自然是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只见王娟对他们说:误会了,他们是来毕业实习的。王娟还特意叫上一男一女两个实习生来核对学生证。肖鹏来了后,又让办公室主任取出合同。肖鹏说:不相信可以马上打电话核实。对方没有理睬肖鹏,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王娟说:“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这件事我们本应该先向你们汇报的,工作一忙就忽视了,以后一定注意。这样,我们一块吃个饭,正好还有些事情要讨教。” 对方仍然没说话,但脸色缓和许多。 肖鹏说:“走,边吃边谈,吃完了再回来看节目,反正我们也是国营单位,跑不了的。” 吃着谈着,气氛就好多了。三杯酒下肚,其中的一个说:“你们要注意呀,没人举报我们是没工夫管这些事的。现在的中心工作是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你们这里不要说手续齐全,就是手续不全也可以补嘛。刚才合同上写着是二十几个人,我看着你们那里实习生好像不止二十几个吧?” “喝酒喝酒,”王娟说,“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肖鹏诧异,这人什么时候成了王娟的“大哥”了?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那一天夏青跟王娟反映:盛丹红好像是怀孕了。 王娟听了头脑一炸,自己就先傻眼了。王娟跑去跟肖鹏商量,肖鹏黑着脸想了半天,说:“这件事我们不能出面,要装着什么事也不知道,让阿红去处理,第一找人做人流,第二查清是谁干的,一定要在经济上给予赔偿。第三是要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 阿红在实际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程序正好倒过来,第一是告诉她们怎样保护自己,当然是私下个别说的,并让她们自己私下里相互提醒。第二是跟盛丹红谈,问清是谁干的。但这第二项工作并不顺利,主要是小姑娘居然记不清跟几个人做过了。好在第一个跟她做的人记住了:是瘦广广。阿红于是就找来瘦广广,先是噼头盖脸将他一顿骂,然后让他掏钱。瘦广广觉得自己很委曲,说:“红嫂既然发话了,有事没事我掏两千块。但我冤呀,那姑娘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凭什么要我认帐?” 阿红骂道:“你是人不是人?人家还是学生,要搞也要採取措施呀?搞大了还想赖帐呀?” “好好好,”瘦广广说,“我出钱了还不行吗?” 王娟对肖鹏说:还好,幸亏是瘦广广,这要是胖广广我们该怎样收场? 肖鹏没说话,脸黑的,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突然,他重复了夏青曾经说过的话:“我们这样做是不是缺德?”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1) ∷20∷ 这一天晚上九点多钟,正在营业的高峰时期,突然,从一个包厢里传来尖叫声。肖鹏一听就知道出事了,赶快做了一下准备,把门打开,只见一大帮人已经向他涌来。肖鹏发现公司的几个保安围着两个人过来。被围着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脸横肉,见到肖鹏居然热情地打招呼,肖总长肖总短,好像跟肖总是老朋友。另一个看上去斯文得很,像个书生。肖鹏一面也像朋友一样跟他们应付,叫保安把他们请进自己的办公室,一面问伍经理是怎么回事。伍经理还没来得及回答,肖鹏就见王娟扶着夏青过来。夏青满脸是血,吓死人的。肖鹏马上对王娟说:“你送她去医院。”然后问:报警没有?保安队长说:派出所马上就到。 肖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两个人已经被保安围在沙发上坐着,见肖鹏进来,其中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傢伙胸有成竹地对肖鹏说:“自家人,我们是武警七支队的,我认识您,您是安全厅的。是这样,昨天我拐子的妹妹在这里坐檯,被那个妈咪派着跟两个广广出去吃夜宵,结果被强姦了,你看么样处理?” 肖鹏见他右手臂上有文身,肯定是冒充武警。于是说:“既然是自家人,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应该先找我嘛,干吗自己去处理?这要是双方动起手来,伤着谁,我跟你们牛队怎么说?”
第47页 “我不是去处理,”横肉说,“我只是叫我小妹去指认一下,没想到我小妹一时冲动拿菸灰缸砸了一下,我想拦都来不及。” “我想你也是聪明人,”肖鹏说,“就是真动手也不会选择我这里。” “那是的,”横肉说,“您肖老闆的底我们是知道的。 “你小妹人呢?”肖鹏问。 “刚才还在。对呀,人呢?”横肉说。 这时候,派出所的人来了,先把人带走,保安队长和伍经理跟了去做笔录。第二天队长回来说:交了三千块钱,人放了。后来夏青证实,那两个傢伙确实没动手,是一个原来在这里做的小姐用菸灰缸砸的。头上口子不大,但流血不少,缝了两针,还打了破伤风针。下午肖鹏跟保安队长亲自去了趟派出所,值班民警说:凶手还没抓到,但跑不了,有三千块押金在这里呢。那意思是三千块钱抵一条人命了。保安队长私下向肖鹏建议:算了,找派出所把钱拿过来,那两个道上人确实也没动手,不放他们没理由呀。 夏青三天没上班,王娟阿红轮番陪着她。王娟说:“完全是没事找茬,打你就是打我们,当时应该抓住那个女的。”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2) 阿红说:“臭婊子,跑不了,老子认得她,见一次老子打一次。” 肖鹏后来跟王娟俩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是谁干的。但他们心里都有数,这件事绝不是冲着夏青的,夏青也绝不会伤害哪个小姐的,嫖客与三陪之间哪有什么“强姦”的。肖鹏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没说出口。 为了简化人际关系,避免内耗和同事之间无谓的猜测,肖鹏决定挤走欧经理。 但欧经理不是肖鹏说让她走她就会走的。欧经理是地道的武汉人,背景厚得很,直接后台就是本的老闆,并且肖鹏又不打算让好色的老闆去招惹王娟,这就为本来不怎么复杂的人事调整增添了相当大的难度。经考虑再三,肖鹏决定走一步险棋,巧妙地避过老闆,把欧经理逼走。这一天肖鹏突然宣布:提拔夏青为点歌部经理,王娟为总经理助理,协助他分管公关部与点歌部。肖鹏在这个问题上耍了个小聪明:既然肖鹏跟老闆有约在先,提拔副总一定要经过老闆同意,那我就提拔王娟做总经理助理,名称不一样,效果差不多。欧经理不傻,听了这个任命当场就变了脸。肖鹏以为欧经理会大吵大闹,肖鹏已经做好了她大吵大闹的准备,反正不管以什么方式要她走,大闹一场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躲不过,不如让它早点爆发,早点爆发至少是在明处,明枪好防。但这一次肖鹏低估了欧经理,欧经理虽然脸色难看,但并没有翻脸,她不翻脸肖鹏就没有理由赶她走。 欧经理不翻脸不代表她准备束手就擒,事实上,她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活动,并且这些活动成效卓着,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很难说。 夏青被打这件事还惊动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祁总。祁总应该算是夏青的老熟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应该算是朋友。夏青的手机就是祁总送的,祁总能有今天与夏青上一次鼎力相助也密不可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老朋友,在夏青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完全没给面子,具体地说,就是夏青她们刚接这个场子的时候,祁总没有来捧场。这让夏青记恨在心,并打算永远不与他来往了。所以,当夏青接到祁总电话时,还没容他把话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祁总又打,夏青不接。过一会儿,祁总又将电话打给阿红,说:叫王娟听电话。阿红一愣,心里想,祁总并没有见过王娟呀,而且也从来没有来过群英会,怎么知道王娟的?于是,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瞪眼看着王娟。 王娟接过电话,刚说“您好”,祁总就问:“肖鹏在不在?” 王娟也愣了一下,看看夏青和阿红,说:“他不在,您有事嘛?”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3) 对方竟然停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方便,我马上跟你们见一面,最好把肖鹏叫上。” 王娟想了一下,说:“那你来我们吧。” “就是不能去你们,其他任何地方都行。”祁总说。 “为什么?”王娟不解。 “见面再说吧。” 祁总这一次没有打的,而是自己开车来的,一看就知道发了。其实他不开车来也能看出来是发了,发了还是没发的人一看气色就知道。 祁总的气色并没有春风得意,相反,今天祁总是一脸凝重。 祁总坐下来,挨个把大家看了一遍,然后对着肖鹏说:“最好我跟你单独谈。” 肖鹏扫视了几个人一眼,说:“没事的,这都是绝对自己人,你都认识。” “要说就说,莫装神弄鬼。”阿红说。 祁总还是没说,停了一下,从包里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谨慎地递给肖鹏,那样子仿佛是生怕第三个人看见。 肖鹏接过来一看,马上翻过来,没让已经凑上来的阿红看清,并且立刻站起身,跟祁总移到另一张桌子。 王娟阿红还有夏青,她们六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仿佛努力从他们的表情和嘴型变化判断出他们在说什么。无奈她们都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说什么,但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谈话非常重要,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肖鹏如此认真而紧张地听别人这样说话。更何况对他说话的是与他初次见面但早已被阿红骂了许多次的祁总,这就让三个女人更加好奇,更觉得蹊跷。
第48页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站起来,非常友好地握手道别,肖鹏还一直将祁总送到门口,祁总在拉开车门之后,特意朝三个女人招招手,算是道别。王娟礼貌地挥挥手,算是回礼,夏青一脸茫然,仿佛是盲人,阿红则故意将脸一撇,不理睬他。 肖鹏回到桌子前,三个女人异目同标地注视着他,三双眼睛都发出询问。阿红是急切,夏青是等待,王娟是焦虑。 肖鹏先是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抬起头,笑笑,对夏青说:“谢谢你了。祁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帮我们的。” “他?帮我们?!”阿红不信,她不相信一个不讲情义的男人会帮他们,说不定是黄鼠狼帮鸡的忙。 “今天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肖鹏强调。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4) 王娟首先点点头。夏青见王娟点头,她也点了头。只有阿红,看看王娟,又看看夏青,最后再看看肖鹏,仿佛是被逼的没办法,说:“好了好了,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肖鹏说:“这个祁总说起来还算是我们的老闆。” 三个女人更是大眼瞪小眼。 肖鹏接着说:“我们的老闆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他几乎从来不到来,就是来了谁也不打招呼。除了外,他还有其他许多产业,包括祁总当总经理的那个金属构件公司。金属构件公司现在业务做得最好,生产的耐磨钢球通过南方的那家进出口公司已经将产品出口到澳大利亚,所以现在祁总不仅是金属构件公司的总经理,也是集团公司的副总裁,你们说能不能算我们的老闆?” 三个女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王娟似乎已经有点明白了,王娟说:“正因为他实际上跟我们是一个单位的,所以才不能来捧我们的场。” “对,”肖鹏说,“不但不能来捧场,他根本就不方便来我们消费,而且还不能跟夏青解释。但祁总说,他能有今天,与上次夏青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所以他这一次纯粹是来帮我们的。” “莫听他瞎说,”阿红说,“为什么不能解释一下?” 王娟推了一下阿红,说:“就你这样的态度,他敢跟你说实话吗?说了你也不相信呀?” “哎,”阿红问夏青,“你是么样帮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夏青脸一下子红了,说:“没怎么帮他。” “瞎说,”阿红不高兴,“对我们还保密?” 夏青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肖鹏和王娟。王娟其实也想知道,所以没有接她的目光。 夏青被逼急了,或然就豁出去了,大声地对阿红说:“那个南方的老闆来了,我陪他了,行了吧?” 王娟发现夏青的脸色更红,并且不是那种害羞的红,而是气愤的红,是血液要从脸上喷出来的红,于是就说:“算了算了,反正是开玩笑的。祁总今天找我们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经王娟这么一问,阿红和夏青才醒悟过来,双双把目光对准肖鹏。 肖鹏又是低头喝水,仿佛只有低头喝水才能躲过三双锐利的目光,这样躲避了一会儿,发觉躲不过去,于是只好抬起头,露出痛苦的微笑,说:“我们可能有麻烦。”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5) 中国的大多数都三权鼎立,一如美国的政权体制。的业主常常并不是搞娱乐业的,他们将物业租赁给老闆,老闆投入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对物业进行装修,建成,然后再投入经营。但这种能投入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是上千的老闆通常是不会天天在第一线搞这些打打杀杀拉皮条之类的勾当的,于是就要聘请总经理来具体管理。为了保证职权更好地到位,通常老闆又要与总经理签定责任承包合同,如此一来,业主、老闆、职业经理三权鼎立架构就形成了,其框架相当于美国的国会、法院、民选总统。 肖鹏实际上就相当于群英会的“总统”,在的客人或一般的内部员工看来,肖鹏在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但在欧经理看来,肖鹏的权力也不是不可动摇的,只要参议院或众议院发威,他这个总统的宝座就岌岌可危。 欧经理懂得怎样动摇肖鹏的权威,但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她根本没有想篡夺肖鹏的总经理的位置,恰恰相反,她对肖鹏的印象还不错,并且她还有自知之明,觉得肖鹏是个很不错的总经理。欧经理甚至是想真心实意地帮着肖鹏把群英会办得更好。欧经理跟肖鹏的性关系也不是出于功利目的,虽然抱有“改善关系”的因素,但也不完全是出于“内部公关”的需要,如果要纯粹是为了“内部公关”,她完全可以绕过肖鹏,直接对“参议长”和“众议长”进行“内部公关”。事实上,欧经理还是蛮喜欢肖鹏的,他觉得肖鹏特有男人味,平时不多话,遇到事情则敢于承担责任。欧经理喜欢敢于负责任的男人。 欧经理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作为聪明的标志之一是她没有男朋友,不是她找不到男朋友,是她自己觉得眼下不想找,不能找。做这一行的,女经理必须是“大众情人”,如果她一旦有了固定的男朋友,她的个人魅力马上就要大打折扣,而且,她自己也必须顾及男朋友的感受。在这一点上,欧经理虽然比王娟年轻,但比王娟头脑还清醒。欧经理知道,真正爱你的男人都是吃醋的,所以为了“事业”,或者说为了能吃这碗饭,欧经理不找男朋友,至少现在不找建立在未婚夫意义上的男朋友。
第49页 不找男朋友不代表没有性伙伴,欧经理就有自己的性伙伴,欧经理认为肖鹏就是自己的性伙伴,并且可能是唯一的性伙伴。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6) 这样说不表示欧经理只跟肖鹏一个人发生性关系,但欧经理与其他人发生性关系是要图回报的,要么是经济回报,要么是权力回报。其实权力回报最终也还是落实的经济上来,因为只有落实到经济上才好量化。据说她在群英会的经理位置就是用性换来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娱乐行业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她与肖鹏做爱不是为了图回报,所以她跟肖鹏的关系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性伙伴”,因为性伙伴的定义是互为愉悦,互为需要,做爱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为了其他目的来做爱。从这个意义上说,性伙伴的关系事实上是一种相对纯洁的关系。 然而,自从王娟来了之后,欧经理与肖鹏之间这种相对纯洁的关系就被受到了威胁,特别是肖鹏与王娟去了趟峡城之后,这种性伙伴的关系被彻底打破。并且,肖鹏为了扶植王娟,还专门成立了什么“公关二部”,然后又是“点歌部”,现在倒好,干脆赤裸裸地提拔王娟到欧经理的头上,明明白白地要挤欧经理走。在这种情况下,欧经理才了开始行动。 欧经理一旦开始行动就在业主和老闆两面同时下手,这可能也是她的高明之处。 祁总来找肖鹏,其实是向他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业主单位已经正式照会老闆,要求老闆考虑弹劾肖鹏。肖鹏知道,业主是有这个建议权的,因为任何一个业主在与老闆签定租赁合同时都包含“不得从事违法活动”条款。内到底有没有违法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业主要是启用这一条款,老闆不能不认真对待。 肖鹏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现在不想谈,至少不想当着阿红和夏青的面谈。肖鹏遇到棘手的问题首先是想着独立思考,他现在就想着独立思考,等独立思考理出一个头绪了,他才会找人商量,比如找王娟商量,也可能找夏青商量,他绝不会找阿红这样的人商量的。 这时候,肖鹏对王娟说:“你们先坐一下,我要先走,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第三部分 嫖客与三陪之间(7) 肖鹏对欧经理在老闆身上“攻关”的事是清楚的。肖鹏放弃欧经理与这也有关系。一想到她和老闆在一起的龌龊事,肖鹏就噁心。肖鹏发现,不仅女人容不得女人,其实在性的问题上,男人更容不得男人。至少在肖鹏和老闆之间是这样的。肖鹏对欧经理在与自己保持性关系的同时又去对老闆使用同样的手法心里很是不舒服,尽管这种不舒服说不出口。肖鹏之所以要放弃欧经理而扶植王娟,除了业务和工作上的考虑之外,王娟没有在肖鹏的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有染是重要的因素之一。男人自己在感情上可以不专一,但他们都要求自己的老婆、情人甚至性伙伴感情专一,这种心态当然有点霸道,但它是事实。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感情都是可以变化的。在一起时间长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内涵肯定就要起变化,不是往深里变就是往浅里变。肖鹏跟欧经理的感情就是往浅里变,这种变化的速率随着王娟的介入而急速加快,但就是没有王娟,这种变化也是客观存在的。肖鹏和欧经理其实是两代人的观念。欧经理在拥有肖鹏的同时,“为了工作的需要”,她可以同时委身与老闆甚至是她认为值得委身的客人,或许如果肖鹏这么做她也能容忍。反正大家只是性伙伴,也不是情人或未婚夫妻,更不是正式夫妻,谁管谁呀?但肖鹏不这么看,肖鹏认为她至少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跟另一个男人那样,而在这一点上,王娟做得就比较好。其实这也不是王娟刻意做的,王娟在这个问题上与肖鹏的观念基本一致。所以,肖鹏和王娟的感情在往深里发展。说实话,肖鹏甚至已经考虑跟王娟结婚的问题了。 肖鹏可以想像,欧经理以前在跟老闆做鱼水之欢时,一定是极力地否认与肖鹏也有一腿,但现在的做法可能正好相反。现在欧经理跟老闆在做那种事时肯定是哭,哭得很伤心,于是老闆就会问她哭什么,她肯定就哭得更厉害。越哭越伤心,并且这种伤心不是假装的,而是真伤心,只要她想到肖鹏因为王娟而放弃了她,她就会真伤心的。正因为是真伤心,所以她就能真地打动老闆,然后老闆就一定要追问是谁欺负了她,然后她就欲擒故纵,故意不说,大有要把一切苦水都咽到肚子里的胸怀。最后,在老闆的一再追问下,欧经理才“不得不”吐出事情的“真相”:肖总想让我跟他上床,我不从,于是他把那个王娟提拔上来,用她来挤走我。老闆听后先是一怔,心里非常生气:他妈的肖鹏,连老子的女人都想动!继而一想:你小欧说到底不就是一个“鸡”吗?为了一个“鸡”我犯不着去炒掉一个总经理。这年头“人才”遍地都是,但真正得力的有几个?尤其是像肖鹏这样能同时玩转红黑两道的人,上哪去寻?这么想着,老闆就反过来安慰欧经理,笑着说:他要你依着你就依着他呗。老闆这么一说,欧经理彻底伤心了,于是就彻底痛哭,彻底打动老闆。欧经理边哭边说:“我以前是不干净,但自从随了你之后,我就铁了心跟你,其他任何人我都容不下了,别说是肖鹏,上个月有个台湾大老闆,让我跟他去深圳,他在深圳有一家比群英会大许多的,他说只要我随了他,就让我去帮他打理,我都没有答应。”老闆说:“噢,那是为什么?”欧经理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那个老傢伙我一见就烦,他怎么能跟你比?你以为我跟你就是只认钱啊?!”老闆似乎已经被欧小姐说动了,把她放到沙发上,又重新深入了一遍,想着这欧小姐原来为他守身如玉,再没有其他人碰过,于是更加怜惜,不仅动用了“深入器”,而且充分发挥了手甚至是口的功能,使欧经理差一点就晕过去。
第50页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1) ∷21∷ 夏青主动给祁总打电话,电话是第二天中午打的。夏青现在是副理了,晚上没时间,要想私下有个约会也只能是中午时间。祁总对此好像非常理解,接到夏青电话后马上就开车过来了。 夏青上车后,祁总问:“还生我的气呀?” 夏青没说话,但“气”还是写在脸上。 有车就是方便。祁总不知道是有意想带着夏青兜风还是想避嫌,居然不知不觉地将车子从汉口开到了武昌。车子在东湖边上停下,早已有服务生跑过来一边替他擦车一边将他们俩领上水上餐厅。祁总和夏青在一个小包厢刚坐下,祁总就迫不及待地表达思念了近三个月的感情。当然,这种表达是十分有限的,或者说是极不到位的,因为这包厢毕竟是吃饭的地方,不是做爱的地方。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表达了,哪怕是十分有限地表达了,俩人的隔阂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这隔阂本来就是冰做的,看起来很坚硬,其实是经不起高温的,俩人一热起来,融化冰雪,隔阂也就跟没存在过一样,连融化产生的水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夏青问祁总:“肖总他们能过这一关吗?” 祁总看着夏青,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不可强求。搞这东西,输了未必是坏事,赢了也未必是好事。今天赢了不一定明天还能赢,这一次输了不见得下次还要输,不要把一次的输赢看得太重。” “话虽是这么讲,但人总是要向上努力的,不能因为成事在天而忽视谋事在人啊。” 祁总正眼看了看夏青,说:“你这两个月进步蛮大呀!” “逼的。”夏青说。 “你想知道什么?”祁总问。 “我想知道欧经理怎么能搬动老闆的。” “是你想知道还是肖鹏和王娟想知道?” “都一样。你不是说我这两个月进步蛮大吗?你说对了。这两个月我挣的钱比以前大半年都多,而且不一定是上床才能搞到钱。我不敢奢望永远会有这样的好事,但我希望这样的好事能够持续的时间尽可能长一些。我想坚持尽可能长的时间,赚尽可能多的钱,然后就洗手不干了,再也不走回头路了!但要是现在就败下阵来,我还得回头陪你给我安排的那个臭符老闆,并且就是那样的机会还不是经常有。”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2) 祁总听了一怔,说:“我想帮你,并且我也能够帮你,但是我不能出卖我的老闆,这不是道德的问题,是生存的问题。我五十岁人了,下海这么多年,其实是一事无成,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不敢为了你而失去它。” 夏青第一次感到了祁总说话的震撼力,夏青发现只有真诚的话语才有震撼力,祁总方才这番话在夏青听起来就是真诚的。 “我不要你出卖老闆,”夏青说,“我只要你能帮我度过难关。” “我帮不了你度过难关,”祁总说,“但你自己能帮助你自己度过难关。” “什么意思?” “只要你能做得出来。” “什么叫‘做得出来’?” “‘做得出来’就是只要你肯出卖自己的朋友甚至是恩人。” 夏青摇头。是那种幅度很小但频率很快的摇头。 “不不不。”夏青边摇边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祁总说。 夏青没说话,瞪着打眼怔怔地看着祁总,这个本来很熟悉的男人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要想重新熟悉,必须重新审视。 祁总也不管夏青听还是不听,就开始讲故事。 祁总说:上山下乡那年,无聊,民兵营长带我们去打猎。顶着冷风搜寻了一整天,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将一群野山羊逼到了一堵断壁山樑上。我们每人手握一桿半自动步枪,在营长的指挥下围成一个扇型,眼看就要大获全胜了,突然,羊群中一大一小两只羊朝着断壁狂奔而去,到达壁端时,猛一个弹跳,山涧上立即划出两道美丽的弧线。在快到达对面的山樑时,这两条弧线终于相交。这时候,位于交汇点上方的小山羊四蹄收拢,缩成一个球体,在两条弧线即将分离的一剎那,小山羊突然舒展开来,四只蹄子准确而有力地蹬踩在下方老羊的嵴背上,两条弧线迅速分离。下面的老羊急速向下跌入山崖,上面的小羊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重新拉起一根抛物线,抛距恰好延伸到对面的山樑上,这样,小羊正好得以逃生。我们当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竟然忘记扣动手中的扳机,包括老谋深算的营长。紧接着,余下的野山羊自动地排列组合,一大一小两只一组,紧张而有条不紊地依次在山涧上划起一双双美丽绝伦的弧线。夕阳下,这些闪着光芒的弧线最终永远定格在我的大脑深处。 夏青已经忘记审视,祁总的故事吸引了她。她努力想像着祁总刚才描绘的那美丽绝伦的双弧线。那是生命的曲线,就像生物基因dna在三维空间里的美妙排列。夏青想:就是自以为是的人类,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能够精确计算出第二次抛物线的准确位置吗?如果山涧再窄一点,或许老羊小羊都可以安全地越过去了,如果山涧再宽一点呢?是不是它们都无法逃脱?
第51页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3) 夏青已经忘记她找祁总是干什么的了,当然也就没有考虑祁总说这个故事的用意。幸好祁总及时提醒。祁总说:“动物都知道,在它们面对无法逾越的灾难时,必须牺牲一半,保全另一半。” 老闆此时正对肖鹏大发雷霆:“打架伤人,搞学生来坐檯,就你聪明,谁不知道学生坐檯生意好?但行有行规,道有道德,你这样做是要犯戒的。你知道我在背后使了多大的力气吗?要不然早就查封了!” 肖鹏没有说话,他心里有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都是那个叫王娟的女人惹出来的事情吧?谁给你权利让她当总经理助理的呀?马上让她走!” 老闆停了一下,仿佛是发脾气发累了,休息一下。老闆这样休息了一下之后,继续说:“学生实习的事,既然我们跟人家签了正式合同,还是要遵守信誉,等合同期满再说。” 肖鹏想问:您的意思是不是赶走王娟留下学生?但他没有问。问清楚又怎么样?肖鹏现在有三种选择:一是按照老闆的意思办;二是据理力争陈述利害,说服老闆收回成命;三是辞职不做,与王娟一起远走高飞。但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涉及到感情婚姻还有事业,肖鹏现在还没有想好,所以他就不能说话,要等想好了再说。 肖鹏说:“这件事情对我比较突然,不管怎么说王娟来了之后的生意是好多了,至于打架投诉之类的事,本来就是娱乐场所的家常便饭。既然我已经提拔王娟为总经理助理,现在又突然要解聘她,总得有个说法,怎么说我还没想好,您容我想两天,想好了再跟您汇报。” “可以,”老闆说,“不过要快,说实话,我也有压力,有些情况我也不便跟你说,但你相信,我是信任你的。” 肖鹏说:“知道。谢谢!”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4) 女人的感觉比男人灵。刚才肖鹏接到老闆电话匆匆离去,王娟就感到这事肯定与她有关。现在见肖鹏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王娟心里旺着火。点歌小姐该安排的已经安排上去了,这阵子不忙,王娟叫巴台给她上了杯柠檬茶,边喝边想着心事。王娟对肖鹏突然任命自己为总经理助理也感到突然,但她知道肖鹏是好意,也理解肖鹏这样做是在挤欧经理走,但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担心,她担心欲速则不达,她更担心把欧经理逼急了她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上次夏青被打,其实就是一个信号,对方意在敲山震虎,如果再逼急了,同样的事,甚至是更严重的事,完全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王娟到底是鄂西人,对武汉这潭水有多深她也不清楚。事实上,昨天晚上她已经将自己的担心委婉地跟肖鹏说了,肖鹏说:“这个你放心,只要我在这,没有人敢对你王娟怎么样,他们谁都知道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动你就是动我肖鹏,我相信汉口现在还没人敢动我。” 王娟心里不服,想: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也没有人敢动夏青了?但事实上不是已经动了呀? 王娟想是这么想,但嘴上没这么说。王娟说:“谁都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呀?” “就这种关系。”肖鹏说着就从后面一把抱住王娟,然后再扳倒在沙发上,一阵亲热。 俩人亲热够了之后,王娟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做些其他事?” “什么其他事?”肖鹏问。 “我也没想好,”王娟说,“反正我觉得做这种事成天提心弔胆的,不是长久之计。说实话,我们都是尽职的人,做什么都想做好,但这种事要想做好就要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比如上次盛丹红怀孕那种事,我心里一直堵得很,总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5) 肖鹏没说话,仿佛心事重重,掏出一根烟点上。肖鹏其实是不抽菸的,但身上总是有香菸,有时敬客人时自己也陪着客人抽一根,但肖鹏自己并没有菸瘾。肖鹏单独跟王娟在一起时,这还是第一次抽菸。肖鹏这时候心里其实很矛盾,王娟说的问题正是他自己最近经常考虑的问题,但是考虑到现在也没有考虑出个结果来,于是就比不考虑还要令人烦心。肖鹏早已想到过不做了,但不做做什么?四十岁的人了,做翻译肯定没人要了。翻译其实是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的桥樑,然而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他们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同等条件下,谁愿意请一个四十岁的阿叔夹在中间?不做翻译还能做什么?现在做哪一行不是女士优先?肖鹏甚至也想过回北京。其实当初转业时,肖鹏的户口就没有迁出北京,如果当时他愿意,他就可以进入一所中学当老师,当外语老师。现在男女平等,普通中学的男女生基本上是对半的,既然男同学喜欢年轻漂亮的女老师,那么女同学就可以喜欢沉稳风趣的男老师,肖鹏至少可以拥有一半的市场。但肖鹏不喜欢北京。北京太大,大得肖鹏真的成了沧海一粟,不像在武汉,武汉虽然也大,但武汉的圈子稳定,现在在武汉的娱乐圈子里,谁不知道肖鹏?北京人热衷于权力与政治,而肖鹏现在最讨厌权力与政治。北京有女儿,武汉有王娟。女儿当然比王娟重要,女儿是惟一的,王娟是可以替代的,问题是女儿不是孤立的,女儿的后面是女儿她妈,一想到女儿后面的妈,女儿的分量就与王娟基本扯平了。再说,对女儿的好要落实到行动上,现在的“行动上”已经简单化了,只要有钱就行,将来女儿出息了需要钱,没钱怎么上大学甚至是出国呀?万一女儿要是没出息呢?没出息就更要花钱了。所以,为女儿多备点钱是最实际的。肖鹏当初没有留在北京而接受这个远房的亲戚邀请来到武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钱”。在北京当中学教师每月工资几百块,来武汉做老总每月几千块。肖鹏当时心里算了一笔帐:干两年等于干二十年。现在倒好,一年还没到呢,就要走?
第52页 “再说吧,”肖鹏说,“走一步算一步,先做了再说。做到哪一天实在做不下去了,再想办法。” 不知是不是肖鹏这句话不吉利,说完第二天就“实在做不下去了”,至少是王娟没法再做下去了。 肖鹏这时候已经回到群英会。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像往常一样,突然楼上楼下地巡视一圈。走路的姿势和脸上的表情一点没有变化,如果你特别留意,那就会发现他仿佛比平常更加兴奋。其实还真有人特别留意,比如欧经理。欧经理特别留意后就越发不理解,难道老闆没有收拾他?如果收拾了他,他怎么反而高兴呢? 回到办公室,肖鹏马上又陷入苦思冥想,并且不知不觉地又点着了一根香菸。肖鹏第一次发现香菸的妙处,至少它能够缓解吸菸者内心的骚动与不安。我现在不安了吗?肖鹏在问自己。其实肖鹏也谈不上骚动不安,他只是拿不定主意,他吃不准是现在就找王娟商量对策拿出决断还是等自己先想个七七八八之后再跟王娟商量。肖鹏觉得这事还得自己先认真思考一下,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男人,应该有主见,于是肖鹏就强迫自己苦思冥想。这样想了一会儿,还真有收穫,三条路变成了两条。中间的一条跟老闆据理力争没有任何意义,虽说老闆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但远房亲戚又怎么样?不管老闆原来跟你是什么关系,一旦他成为你的老闆,你就立马成了打工的,打工的跟老闆有什么道理可讲?如此,现在实际上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按老闆的意思办,要么就与王娟一起远走高飞。这样想着,肖鹏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他觉得王娟讲得对:做不是长久之计,整天提心弔胆,说不准哪一天就出什么事,自己一不缺胳膊二不缺腿,做什么不能做?干吗一定要吃这碗饭?对!找王娟商量商量,王娟昨天不是还提出过这个问题吗?说不定她已经有主意了,所以才那么问的。再说,这是我们俩的事,这件事情可能还真要跟王娟商量才好解决,因为老闆已经把话说得很死,王娟是肯定不能再在群英会干下去了,既然如此,还是早跟她说为好,俩人的主意总是比一人多,要不然路边的骗子怎么专门挑单独一个人走路的骗? 第三部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6) 主意拿定,肖鹏打通王娟的手机,叫她来自己的办公室。肖鹏没有使用对讲机,因为对讲机不保密。 肖鹏需要打王娟的手机才能叫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而王娟其实早就看见肖鹏回来了。王娟在一间空包厢里看着肖鹏楼上楼下精神抖擞地巡视着,心想:看来我是多虑了,老闆找他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是什么好事。 王娟敲门进来,见到肖鹏就问:“什么好消息呀?” 肖鹏把烟掐了,费劲地往外挤着笑,挤得很累,王娟看着都费力,既好笑又感觉到了不妙。 “说吧,”王娟说,“大不了就是不做了,其实我早就不想做了。” 肖鹏疑惑地看着王娟,仿佛想观察出王娟说这话到底是想安慰自己还是真的早有打算。于是肖鹏问:“不做我们干什么?” “天下的事多呢,”王娟说,“要是把我们俩饿死了,这世上的人还不差不多饿死完了?” 肖鹏想想也是,这样一想,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于是,就把老闆找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王娟。 “就这事?”王娟问。 “就这事。”肖鹏说。 “就这事你就愁眉苦脸?” “我没有愁眉苦脸。” “没有愁眉苦脸你抽什么烟?” “我是在想问题。”肖鹏辩解说。 “还是呀,”王娟说,“其实我真的不想干了,至于你自己,你自己想好。” “我想好了,”肖鹏说,“如果老闆要你走,我也不做了。” “那不一定,”王娟说,“其实你昨天讲得对,走一步算一步,不一定要着急得我们俩马上就一起离开。比如先按老闆的意思做,我走,我去富大哥那里帮他做营销策划,帮他售楼,也不错呀。你继续做你的总经理,我们多积攒一点资本,如今做什么能没有本钱呀?等到本钱够了,我们俩去峡城开一家自己的旅游公司,这是我的老本行,关系又熟,三峡旅游资源对中外游客永远有魅力,你的外语又好,保证行!” “好!”肖鹏说,“你怎么不早说呢?那就这么定了,时不我待,不要分两步走了,夜长梦多。” “不着急,”王娟说,“你不是已经跟老闆争取到了两天时间吗?这事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即使我们俩没问题了,阿红和夏青她们怎么办?阿红总不能跟我们去峡城吧?我们应该跟他们商量商量,是不是?” “砰、砰、砰。” 有人敲门。 第四部分 拖一天算一天(1) ∷22∷ 敲门的是夏青。 夏青理解了祁总那个动人故事的含义,但她做不出来。人毕竟不是动物,动物那样做是出于本能,而人的许多本能退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的情感与理性,但情感与理性都告诉夏青:她不能出卖朋友。再说,即使她将王娟和阿红给卖了,欧经理真能对她好吗?顶多也就是利用一下,利用完了之后呢?夏青可不想里外都不是人。夏青现在想做的就是:如何帮助王娟渡过难关。她已经从祁总那里知道,老闆并不想动肖鹏,老闆要动的只是王娟,要是王娟姐被挤走了,她夏青还能呆得住吗?不管怎么样,夏青现在要赶快向肖总和王娟汇报她所了解到的情况。他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命运一体。
第53页 肖鹏见敲门的不是欧经理,而是夏青,颇感意外,同时心里也轻松许多。王娟也没想到进来的是夏青,说:“哎,怎么是你呀?” 夏青把从祁总那里探来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说“大致”,是因为夏青没有提到关于那个故事以及那个故事所引申出来的意思。夏青认为那是祁总对她夏青一个人说的,与肖鹏和王娟无关。 肖鹏和王娟听后互相对了一眼。 王娟拉着夏青的手,说:“真难为你费心了。” 夏青说:“祁总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肖鹏问。肖鹏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如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看问题往往很直观,甚至是凭感觉,但有时候直观的感觉比苦思冥想更有效,听听无妨。 夏青看看王娟,王娟也冲着她点点头。 夏青说:“我的想法是拖,维持现状最好,拖一天算一天,实在拖不过再说,说不定拖长了也就没事了。” “不行,”肖鹏说,“老闆只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之后要么王娟走,要么我和她一起走。” “但祁总告诉我说老闆并不打算要你走。”夏青说。 “这我知道,”肖鹏说,“但老闆不会因为我去得罪业主的。现在老闆也有压力。” 肖鹏将老闆说的话又对夏青复述了一遍。 第四部分 拖一天算一天(2) 夏青说:“只要说服老闆这事还有救。我相信老闆在业主面前的分量肯定重于欧经理,关键是我们要想出说服他们的理由。” 肖鹏看看王娟,王娟说:“我觉得夏青讲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努力一下,就算是为了夏青和阿红也该努力一下。自从阿红当上副理之后,胖广广对她好多了。无论从哪方面说,再拖几个月对我们总是有利的。” 肖鹏他们达成了统一的认识:找理由,说服老闆。 肖鹏一旦认识通了,还是比王娟和夏青更有主见。在肖鹏的主导之下,他们想了三条说服老闆的理由。第一,说如果这时候叫王娟走,实习生肯定是跟着走了,要是王娟把这些实习生带到别的,我们的生意必然会一落千丈,请老闆三思;第二,主动做出让步,提拔欧经理当副总经理,职位不在王娟之下,给足欧经理的面子,帮她消消气,让她不要再到业主那边火上浇油;第三,如果老闆执意坚决要王娟走,则肖鹏也将跟王娟一起跳槽,到别的去做,并且将阿红、夏青、实习生一起带走。 当肖鹏把这三条意见陈述给老闆时,老闆足足有三分钟没说话,最后说:以前有些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看来业主对很多问题也不是很清楚,我明天再跟他商量一下。 老闆对业主说的时候,将三个理由简化成两个,并且把顺序倒过来说。首先说要提拔欧经理做副总经理,然后说还要再利用一下王娟,不然她一下子把实习生全部带到别的,下个月我恐怕连租金都付不起了。 第三天下午三点,经理例会改成经理扩大会,所有的副理都参加了。阿红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头一天晚上接到通知就激动半宿,夜里激动得睡不着,连胖广广也跟着激动半夜。阿红参加经理例会,说明阿红已经正式地由三陪小姐彻底变成了娱乐场所的管理人员,胖广广在朋友圈子里说话将更有底气,胖广广的儿子更是彻底脱胎换骨,仿佛平民的血液里发现了贵族血统。胖广广就是不为自己激动,也该为儿子激动。激动的后果是:不用带套了,怀就让她怀上吧,再生两个具有管理阶层血统的儿子,老子照样养得起! 第四部分 拖一天算一天(3) 然而,会议的内容却让阿红大失所望,听了半天,阿红的结论是这个扩大会议不是为她阿红开的,也不是为王娟和夏青开的,而是为她们共同的敌人欧经理开的。会上宣布欧经理为公司副总经理,并且听这个新上任的副总经理训了半天话。具体说的什么东西阿红并没听清楚,但味道她听出来了,味道很像小时候看的电影《闪闪的红星》中胡汉三回来了!阿红气得直瞪眼,不是瞪新上任的副总经理,而是瞪宣布她上任的总经理肖鹏。那眼神仿佛肖鹏是出卖她们的汉奸,要不是王娟和夏青一左一右压着她,阿红没准就跟肖鹏急起来。 第二天中午,胖广广出面请他们几个吃饭,胖广广问肖鹏:怎么回事?肖鹏本来不想说,怕阿红肚子里藏不住事,说出去。一旦说出去,他们这两天的努力就白费了。最后抵不住阿红和胖广广指天发誓,加上王娟说:“告诉他们吧,没事,就算哪一天阿红真要是说出去了,那也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大不了就是一个走,反正早晚也会走。”于是,肖鹏就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就这事?”胖广广问。 “就这事。”肖鹏说。 “就这事你早跟我说呀,”胖广广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武汉的这么不景气,不是你们求老闆,而是老闆求你们。知道吧?我出钱,我们去承包一家不就行了?这事你们还要费那么大劲?” 胖广广的一番话,听得肖鹏、王娟、夏青三人傻了眼。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手呢?看来物质基础决定思维意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阿红,阿红已经在狂吻胖广广。这种狂吻是发自内心的,是喜悦的,是自豪的。或许阿红本来并不爱胖广广,阿红跟胖广广上床,跟胖广广同居,跟胖广广“结婚”,跟胖广广生儿子,等等这一切可能都不是出于真正的爱,但现在这一顿狂吻肯定是出于真情实意。胖广广太为她长脸了,做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张脸吗?
第54页 激情也是能相互传染的。阿红的激情此时感染了肖鹏王娟和夏青,大家居然一起激动起来。 激动归激动,肖鹏并没有胡涂,心想:别看你胖广广现在这样,我要是真给你打工了,指不定还不如我现在的老闆呢,现在的老闆怎么说跟我还是远房亲戚,本乡本土的,知根知底,他好到什么样我不知道,能坏到什么样我清楚。这样想着,肖鹏就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我们先干着,一边干着一边留意,遇上合适的就按您说的做。” 第四部分 “包二爷”之罪(1) ∷23∷ 肖鹏的头脑是清醒的,并且他还成功地将这种清醒灌输给王娟。晚上俩人单独在一起时,王娟也说:如果我们离开群英会,那就去峡城开办自己的旅游公司,绝不再搞了,更不会去给胖广广打工。 是啊,王娟怎么会给胖广广打工呢?王娟一想到胖广广曾经跟她做的那些事,就不堪回首。但是,有胖广广昨天那番表态王娟还是高兴的,想着如果这样,至少在她和肖鹏去峡城后,夏青和阿红有地方继续做事。阿红他们不担心,她现在有“老保”,关键是夏青,而她和肖鹏去峡城是创业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自己都还没有着落,当然不敢贸然把夏青也带了去,让夏青与阿红一起去跟胖广广承包一个歌舞厅,或许是一个比较现实的路子。 肖鹏和王娟按计划再坚持一段时间,多坚持一段时间对他们自己有好处,对夏青则更有意义。但这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意愿,欧副总并没有让他们的意愿顺利实现。欧副总大约是看过鲁迅先生的书,对痛打落水狗很有兴趣。欧副总还在逼王娟,大有不把王娟逼走誓不罢休的劲头。作为分管副总,她提出:今后所有的点歌费和鲜花费统一由她从财务领取,然后再由她酌情往下分发。面对欧副总这样一个无理要求,肖鹏坚决予以拒绝。欧经理可能没闹明白,如果不是这点鲜花费和点歌费,肖鹏王娟他们早就走了。如果肖鹏王娟走了,欧副总一个人也玩不转群英会。如果再来一个总经理,说不定还不如肖鹏,肖鹏至少还是君子,不做小人之事,如果换上一个小人,你欧副总不是更没有水喝?但欧经理这时候对人生的感悟还没有达到肖鹏的境界,她还没有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她还要逼人太甚。肖鹏对欧经理说:“这里我是总经理,我说了算。不管你是经理还是副总,关于点歌费和鲜花费的支付与分配方式,一切照旧。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但是在我正式批准之前,必须按老规矩办。” 肖鹏没有给她余地,他也不想给欧副总余地。对于得寸进尺的小女人,你不能给她余地。但是肖鹏这一次又低估了欧副总的能量。欧经理现在是欧副总了,能量更大了。 胖广广可不是说说而已。事实上,早在这些事情之前,他已经动过这个念头,但当时仅仅是一闪念而已,并没有认真。今天经肖鹏这么一说,挨到这个份上了,终于脱口而出。脱口而出后,先是阿红的一阵狂吻,后是肖鹏的一个“您”字,使胖广广看到了自己的分量,他觉得冲着这个狂吻和这个“您”,胖广广也要试一试。胖广广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第四部分 “包二爷”之罪(2) 每当要做一项投资时,胖广广都要认真算帐,这已经成了他的好习惯。做生意的人不会算帐不行,朋友在一起,吃个饭玩个可以无所谓,但一旦涉及到项目投资,就一定要算帐,这不是小气,也不是胆小,而是谨慎。投资需要谨慎。胖广广本来的资本与瘦广广差不多,但现在可比瘦广广阔多了,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胖广广爱算帐,不是算小帐,而是算大帐。其实瘦广广也不是不会算帐,更不是脑袋比胖广广笨。据说当初上学时,瘦广广学习成绩比胖广广还要好些,但瘦广广大约是太会算帐了,大帐小帐都算,算来算去算胡涂了,反而在关键时刻不如胖广广算得精,现在胖广广比瘦广广资本大也就不足为奇了。 胖广广现在就在算帐:如果自己投入几十万做押金来承包一个,自己就是老闆,阿红就是总经理,面子就不用说了,光是“里子”,至少自己这一年十来万的消费是省下了再说只要我自己是老闆,武汉的广东老乡哪个不来捧场?现在遇上大的行情来的时候,找人挪用点资金应急求爹爹拜奶奶,给了大利息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如果自己有了,不仅会认识更多的朋友,而且可信度也会大大增加。一个在武汉有资产的人当然比没有资产的人更为可信,大不了用的营业额做抵押嘛。在老闆圈子里,朋友即是财富,信誉就是资本,说不定投资几十万能够带来几百万的效益呢!现在胖广广的业务已经不仅是做国债,股市一级市场的抽籤,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几乎是稳赚不赔的。其实抽籤也就是那么几天时间,所以拆借几天的资金是最有利的,关键是要别人信任你,敢把资金拆借给你。胖广广在圈子里的口碑本来就不错,如果现在自己再开一家,将来操作起来必定更加方便。事实上,胖广广自己每年花在的钱可能就不止十万,自己开一家,即使并没有赚到钱,起码这十万块省了。总之,胖广广是怎么算怎么合算。他妈的,自己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看来这都是儿子给自己带来的好运,好运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第55页 胖广广已经开始在外面找场子,这几天他尽在各个转,直到晚上收场才赶回来,与阿红夫妻双双把家还。阿红因为胖广广已经决定要接,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三级跳远运动员了,从三陪跳到妈咪,眼看着又从妈咪跳到老闆娘,心情好得让胖广广受不了。本来他们俩之间的床上事都是她为了满足胖广广,既然已经被人家包了,陪人家睡觉为人家提供快乐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在性的问题上也完成了三级跳远,并且完成的更利索,已经从应付着变为成心实意的,又从成心实意变为主动要求。阿红和胖广广都发现,这女人要是主动起来比男人更主动。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历史性的根本转折,现在他们俩在一起已经不是阿红为了满足胖广广为胖广广提供快乐了,而是胖广广为了满足阿红为阿红提供快乐了。如果还要用“包”,那么现在的事实情况是阿红“包”了胖广广。广东省现在已经制定关于惩治“包二奶”的相关法规,据说其他地方也将效仿,不知新法规中对阿红与胖广广之间目前这种状况该如何惩治。这可能还是一个新问题。新问题没关系,反正我们的法律是在不断修改的。如果修改还来不及,就来几个严打,“严打”就是对法律的尺度做适当的调整,就可以对执法程序做适当的简化。不知等将来胖广广和阿红的赚钱了,阿红手里有大把的钱了,反过来给胖广广“小费”了,严打的时候会不会判她“包二爷”之罪。 第四部分 “包二爷”之罪(3) 里肖鹏王娟与欧副总之间的矛盾,一般的员工是看不出来的,一般的员工还以为他们之间合作得非常好,如果合作得不好,总经理为什么要提拔欧经理为副总经理呢?比如实习生盛丹红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到底年轻,忘性大,盛丹红做人流没过一星期就又是活蹦乱跳了。活蹦乱跳的盛丹红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人。不仅男人喜欢她,就是女人对她也格外关照,刚开始是王娟姐对她很关照,后来是阿红副理对自己很关心,不仅替自己从瘦广广那里要来了两千块的营养费,还私下对自己说了许多关于女人怎样保护自己的私房话,现在倒好,连新上任的欧副总也主动跟我套近乎,这是怎么了? 欧副总昨天对盛丹红说:“你做得不错,将来一定有出息,等毕业一结束,我第一个就留你。” 盛丹红听了心里美滋滋的,难怪早就听人说:有些学生在学校是成绩并不怎么样,但到了社会上以后进步却相当快,可能我就是这样的学生吧。 欧副总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副总吗?” 盛丹红说:“这谁不知道,不是肖鹏提拔的吗?” “哼,”欧副总说,“他有什么权利提拔我?他还不是跟我一样,都是打工的。还指不定谁提拔谁呢!告诉你吧,我是老闆直接提拔的。” “老闆?” “对,”欧副总说,“我还跟老闆说了,提拔你当副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欧副总说,“不过要等到你们实习毕业。实习毕业了就可以成为我们公司正式的员工,成为正式员工了就可以提拔你做正式的副理。不象刘丽娜,只是个实习经理,不算数的。” 一想到自己进步的比刘丽娜还快,盛丹红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说:“谢谢您了欧经理,噢,不,王经理,噢对不起,是欧副总。” “没关系,”欧副总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老闆,我只能是建议,最后批不批准还是老闆说了算。” “可是我不认识老闆呀。”盛丹红说。 “不认识没关系,”欧副总说,“不认识我可以介绍你认识呀。” 接着,欧副总又将老闆狠狠地吹捧了一番。欧副总说,老闆在武汉有许多公司,所以没时间到来,你当然不认识。你是外地人,将来要是在武汉立足,一定要攀上个大老闆做后台,有大老闆做后台,将来做什么事都方便。 盛丹红说:“我知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 “对!”欧副总说,“你真聪明。其实将来你在武汉混得好了,还可以将父母接到武汉来享福嘛。” 一想到父母能跟自己来武汉享福,盛丹红很不能立即去见老闆,见到老闆为他做牛做马都行。 第四部分 倒打一耙(1) ∷24∷ 胖广广在外面找场子的工作并不顺利。这些天胖广广跑了不下十家,一看人家经营得不错,肯定是没的谈了。别人经营得好好的,干吗要转包给你呀?胖广广只能找那些已经经营不下去的,最好是已经关门的,这样的不值钱,胖广广只要交一点押金,比如一次性交两个月的租金,然后再按月付租金就行了,如此,最大的风险莫过于两月租金,也就是十万二十万块钱吧。 工夫不负有心人,胖广广在外面跑得多了,这个风也就等于是放出去了,于是竟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他们那有一个舞厅,公家的,做不下去了,上月刚停业,你要是有意就去看看。反正是公家的,你要是捨得给个人塞两个,公家那份租金你看着办就行了。胖广广一听,像是那么回事,于是带上阿红俩人一块过去看了。阿红一看,这哪行呀?白给也不能要,这不是正规的歌舞厅,是三块钱一张门票的大众舞厅,没有歌手没有乐队,是放音响跳舞的那一种,更重要的是没有包厢没有小姐,怎么赚钱呀?阿红知道,舞厅凑热闹,赚钱靠包厢,没包厢的舞厅只能是公家做,做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关门。
第56页 后来又陆陆续续看了几个场子,有些是他主动找上去的,有些是对方来请他的,每次胖广广都带着阿红一块去的,阿红也十分乐意跟了去。在群英会,阿红是副理,公关副理其实就是妈咪,叫副理只不过是好听一点罢了,但是她一旦跟着胖广广出去看场子,无论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还是被别人请去的,对方无一例外都称胖广广为老闆,称阿红为老闆娘。老闆娘肯定比公关副理大多了,冲着这个“老闆娘”的称呼,阿红也愿意不厌其烦地跟着胖广广出去看场子。看场子风光,看场子能找回自信。特别是有时候胖广广为了摆大,直接了当地对别人说:这个场子我说了不算,我太太说了算,我哪有闲工夫搞这东西?将来场子接下来也是她做。言下之意他是做更大的生意的。于是,地方对阿红就格外客气,甚至觉得叫阿红“老闆娘”都委曲她了,恨不能直接叫“女老闆”才好。阿红因此也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为什么男人就能直接当老闆,而女的,哪怕自己确实就是老闆的女人,就只能做“老闆娘”?但不服不行,阿红或许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改变不了整个妇女的命运。 第四部分 倒打一耙(2) 他们这样跑多了,也就慢慢地明白了:这事还难办。很简单,好场子没人愿意低价出手,差场子不经改头换面地重新装修是没法营业的,要是硬那么营业,肯定是赔钱赔面子。胖广广想搞本来就是为了赚钱挣面子,要是两样都赔,他抽风了?于是,急于想做老闆娘的阿红就建议:我们接一家差点的场子,然后投资自己装修,比如原来没有包厢的歌舞厅我们把它改造成有包厢的歌舞厅,原来没有小舞台的我们装修一个小舞台,再在舞池四周隔上卡座,卡座虽比不上包厢,但配上帘子后,相当于“准包厢”,至少客人在里面可以当“干部”,不必等到费司时间,这对于大多数心急火燎的顾客来说还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比散座强多了。胖广广听得头直点,但后来还是摇头说不行,交押金多点没关系,帐在那里,跑不了,打官司不行就请黑道,反正哪条道他都要讲一个理。但是如果是自己掏钱装修,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了,肯定没法收回来。阿红不懂胖广广讲的这一套,不都是花钱吗?能有那么大的区别?阿红不懂就问夏青,她觉得夏青应该懂。夏青想了半天,觉得胖广广说的有道理,是不一样,押金从理论上说是可以退回的,装修费是无论如何要不回来的。 “但是也不一定,”夏青说,“如果你经营的好,能尽快将装修费收回来,是一样的。” 阿红听夏青这么一说,像是得到了秘诀,赶快跑去对胖广广说。阿红在对胖广广说这句话的时候,瘦广广也在场。瘦广广说:“夏经理讲的对,假如有合适的场子,租过来之后投点钱装修也不是不可以啦。” 胖广广看看阿红,又看看瘦广广,没说话,他相信阿红和瘦广广都不会害他,但这年头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也不少见。说到底,他觉得阿红和瘦广广都不比他高明,他要找比自己高明的人来咨询,比如肖鹏和王娟。 祁总又打夏青的电话,夏青想,上次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没让他尽情的表达情感,这次恐怕是想来点真格的了。 “还记得我呀?”夏青问。 “看你说的,”祁总说,“我什么时候忘记你了?是你自己现在高升了,当经理了,把老朋友甩到一边了吧?” 夏青说:“讲话可要凭良心。我做副理第一个就通知你,你自己失约,还倒打一耙?” “我不是跟你都解释清楚了吗?” “那也不能挖苦我呀?” “好好好,”祁总说,“我不挖苦你,你也不要挖苦我,我现在还在广州出差呢。” 夏青听了一阵感动,从广州打电话回来,绝对与荷尔蒙无关。要么就是真想念我,要么就是有什么事,反正对我是真心的。这么想着,夏青就温柔许多,说:“广州很乱,一人在外要注意点。” 第四部分 倒打一耙(3) “我晓得,”祁总说,“你也要注意点,我打电话就是要你们注意点,那件事情没完,你让肖鹏他们多留点心。” “还没完?”夏青问。 “没完。”祁总说。 “她还要怎么样?”夏青又问。 祁总没说话。 “说呀!”夏青发嗲。 祁总沉默了一会儿,说:“很多事情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反正你让肖鹏多注意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夏青问。 “怎么?想我了?”祁总又将笑脸从电波中传送过来。 夏青没说话,却本能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祁总能不能感觉到。 “叭!”话筒里传来清脆的吻声。 夏青将祁总的提示及时地告诉肖鹏和王娟。他们俩听了半天没说话,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一起看看他,想像不出欧副总还要搞什么名堂,想达到什么目的。正在这时候,王娟的手机响了,是阿红打来的,阿红说:我老公请你和肖总吃饭。夏青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王娟看了一眼夏青,说在一起。阿红说:一起来。
第57页 胖广广与他们边吃边聊,看来这顿饭就是“咨询费”了。 肖鹏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大家,说:“这件事你们要抓紧,群英会这边说不定我们哪天就不做了,一旦我们不做,我和王娟可能要去峡城发展,阿红不可能跟我们走,再说我们自己也是前途未卜,也不敢把你们带去。所以,你们要尽快接一个场子。现在你们接场子,我和王娟还能帮你们一把,至少可以将实习生带过来,一旦我们走了,想帮都帮不上。” 肖鹏说完,自己低头喝了一大口,眼睛里湿湿的。王娟没说话,但此时的脸庞已没有往日的光彩。夏青见他们这样,一时竟慌了神,说:“我跟你们走。” 王娟说:“你跟我们走,那么谁帮阿红?再说大家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呀?要是我们在那边真的好了,你们再来也不迟。” 肖鹏说:“说不定我们在那里混不下去了,回头再投奔你们呢。” 肖鹏说这话是想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说完之后,自己先带头笑了一下,大家虽然没有响应,但心情果然好一些。 夏青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肖鹏和王娟相互看可一下,肖鹏说:“我们当然希望拖一段时间,至少希望能拖到你们新场子开张,实习生正好毕业。但是别人是不是让我们干得长我就不知道了,你不是说祁总让我们多注意吗?这说明他们还是在加紧活动,所以我希望你们这边抓紧。” 第四部分 倒打一耙(4) “我们是想抓紧,”胖广广说,“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 接着,胖广广就将这些天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肖鹏说:“说实话,我也不懂,但是做事情肯定是有得必有失。我觉得既然只有阿红和夏青两个人做,我们肯定是帮不上忙了,你们不一定非搞不可,其实做一个咖啡屋也不错,是非少一些。” 听肖鹏这么一说,三个女人眼睛都光芒一闪。王娟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是的,”阿红说,“现在汉口咖啡屋生意几好。” 胖广广和夏青没说话。胖广广这时候特别深沉,不仅没说话,连兴奋的表情都没有。夏青正好相反,仿佛是激动地说不出话。这样过了好长一会儿,夏青好像是“激动期”过了,才说:“好,我早就不想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胖广广说:“如果是搞咖啡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咖啡屋我们谁都没有做过,谁敢保证能做得好?再说咖啡屋的利润肯定不会很大,我也不敢保证能把广东老乡都请来捧场,捧场也没意思,主要问题是咖啡屋热闹不起来,消费也就上不去。” 由于胖广广说从长计议,其他人再兴奋也是白搭,这件事还真就这么拖下来了。不但咖啡屋没搞成,连接的热情的劲头也都冷下来了。阿红想着要做老闆娘,终于等不及了,几次三番地催胖广广,胖广广只好如实回答:“如果肖鹏不做,这件事我们做不了。” “为什么?”阿红问。 胖广广看看阿红,不想说。 “说!”阿红逼。 “为什么还要我说?”胖广广说,“就你和夏青能摆平红白两道吗?我可不想让你跟那个欧副总一样,为了求人陪人上床。” “打鬼!”阿红骂道。但是骂归骂,阿红不得不承认胖广广讲的有道理。是啊,如果肖鹏和王娟不做,凭她自己和夏青两个乡里妹能在武汉撑起一个?广广都是胆小的,他们来武汉是求财的,不是惹祸的,一旦动刀动枪起来,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根本不要指望他们给你冲锋陷阵。如果就是凭她们俩女的,不动真格的谁会为你出力? 祸不单行。峡城那边的刘经理打来电话,刘经理在一大堆客气话之后,问:“听说实习生在那边出了点事,是不是呀?” 王娟一下子噎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是这个问题又不得不回答。 第四部分 倒打一耙(5) “也没有出什么大事,”王娟闪烁其辞,“我们是娱乐场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种诱惑也不少,但关键还在于个人。你家刘丽娜就很不错呀,一直做服务部副经理,从来就没有什么事呀。” “没事就好,”刘经理说,“我不是担心我家刘丽娜,我是担心其他人。现在都是一个孩子,谁不是心肝宝贝呀?你们这个单位是我们向学校推荐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学校不好向学生家长交代,我们也不好向学校交代呀。” “我们会尽力的。”王娟说。王娟用了中性词,只说尽力,但“尽力”做什么却没有说。王娟也不能说,不敢说,是尽力让她们学好,还是尽力为他们学坏创造条件?王娟自己都说不清。既然自己都说不清,那么心里就有了事,一旦心里有了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王娟的心不在焉都表现到了床上了。王娟在床上考虑是不是把刘经理的电话内容告诉肖鹏。肖鹏当然是要告诉的,问题是不是立即告诉。王娟这样想着,在肖鹏主动和她亲热时就表现为心不在焉。肖鹏问:怎么回事?王娟疑惑地看者肖鹏,反问:什么怎么回事?肖鹏就不敢再问了。肖鹏以为王娟心里肯定是想着结婚的事,但结婚的事肖鹏现在还没有资格谈,因为他还没有离婚,怎么谈结婚?于是,肖鹏就跟妻子正式谈离婚的事。肖鹏原以为只要他一提出来,妻子马上就会同意的,没想到妻子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妻子的回答相当干脆:不离。直到这时候肖鹏才发现:不通过离婚过程就不可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妻子。那些没有经历离婚就自以为很了解自己妻子的人,现在在肖鹏看来其实是很不成熟的。
第58页 肖鹏没有将自己与妻子离婚遇到的事对任何人说,包括对王娟他都没有多说,他不想让王娟感到他离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他怕把王娟吓跑。但人遇到这样的事总是要对人倾诉的,哪怕倾诉完之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要倾诉了也就舒服了,倾诉也是一种发泄,发泄总是令人愉快的。要是对谁都不说,那么心中的烦恼就会膨胀,并且最终会发生爆炸。 肖鹏的倾诉对象是肖老闆,当然,也就是肖鹏的“富大哥”。 肖老闆听了半天,说:关键是一个“钱”字。 “不不不,”肖鹏说,“您对我老婆不了解,她肯定不是为了钱。” 肖鹏心里想,这富大哥到底是商人,总免不了一个“俗”字,她怎么是为了钱呢?看来这富大哥还是以武汉的市民心态来度量北京的八旗子女了。当然,肖鹏只是心里这样想了一想,并没有说出口。 第四部分 为自己而离了婚的男人(1) ∷26∷ 虽然肖鹏和王娟已经决定不做了,但支付给老婆八万块后,肖鹏已经分文没有,王娟当然尚有一些积蓄,但肖鹏实在不想连俩人结婚的费用都完全让王娟负担,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男人呀。于是,他还抱着博一博的心态,想再干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相情愿,至于欧副总和老闆他们给不给他这个机会,那就另说了。 领取点歌费的时间到了,王娟去财务领钱,出纳说:点歌费已经被欧副总领走了。王娟说:我是领点歌费,不是领鲜花费。出纳说:点歌费鲜花费都被欧副总领走了。 王娟跑去找肖鹏,肖鹏说:不可能的,我还没签字呢。 肖鹏打电话叫来出纳,出纳是老闆的侄女,也算是肖鹏的远房表妹,平常谁的帐也不买,但对肖鹏她不敢,至少她不敢不经肖鹏签字就往外支付,要如果这样,还不乱套了? “你怎么发出去的就怎么给我追回来。”肖鹏板着脸说。 “追回什么呀?”出纳问。 “钱!”肖鹏吼道。 “什么钱呀?”出纳小声问。 “点歌费和鲜花费!全部追回来!” 出纳哭了,边哭边说:“老闆签了字我敢不发吗?” 肖鹏怔了一下,但很快镇静下来。然而既已发火,哪怕是错了也要将错就错:“你把老闆签的字拿来!” 单据拿来了。肖鹏一看,真是老闆签的字。肖鹏考虑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老闆的电话。老闆说:“啊,是啊,下午欧副总把单据拿过来,她说没找到你,让我签,我就签了。” “她什么时候找我找不到了?”肖鹏问。 “哎呀,”老闆说,“既然她是分管副总,这个钱就应当归她领嘛,你签我签还不是一回事吗?” 肖鹏本想说“行,那以后全部归您签吧,干脆您自己直接来管吧。”但肖鹏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将电话轻轻地放下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出气的时候,假如他决定马上就走,那就根本没必要说任何话,走就行了;假如他暂时还不想走,那就更不能说,无论说什么,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肖鹏刚放下电话,欧副总就进来了,肖鹏刚才一忙二气,加上出纳出出进进,门也忘了关。欧副总进来后,笑嘻嘻地直接将一沓钱放在桌子上,对王娟说:“王助理,这是你上个月的,数数,要是觉得不合理就说一声。”说完又笑嘻嘻地走了,走到门口还特意将门轻轻掩上,显示出极好的教养。 王娟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那沓钱发愣,不知该不该拿。 “拿着,”肖鹏说,“不拿白不拿,干吗不拿?” 王娟抓过钱,一脸茫然地看着肖鹏。肖鹏问:“怎么了?” 王娟说:不知这钱是给我一人的还是包括夏青的,要是我一个人的,多了点,要是包括夏青的,少了点。 肖鹏说:能给你就不错了,还嫌少? 第四部分 为自己而离了婚的男人(2) 王娟想想也是,拿了这个月还不知有没有下个月呢。 二人正说着,夏青来了,手里也拿着钱。王娟问:她也给你了?夏青点点头。王娟又问:比上个月多还是比上个月少?夏青说好像多一点。 “多了就好。”肖鹏说。 夏青走后,王娟感到奇怪,怎么还多出来呢? 肖鹏说:“这是明摆着的事嘛,如果她要是给少,不是授柄与你吗?这要是闹到老闆那里,下个月她还能有这个权力吗?她这叫做先吃点小亏,把你们嘴都堵住,然后再慢慢收拾。” “那怎么办?”王娟问。 肖鹏没说话,他在思考。人在思考的时候是不愿意说话的,或者说说话是妨碍思考的,所以,爱说话的人反应快,不爱说话的人勤思考。肖鹏想,还真是小瞧这个女人了。行呀,她这一下子夺了两个人的权,既夺了王娟的权,也夺了我肖鹏的权,既然以后老闆直接插手的日常财务,我这个总经理还不就成了看守内阁了吗? 肖鹏说:“这也是好事。反正我们已经肯定是不做了,欧副总要是真想拉拢夏青和阿红,至少我们走过以后她们俩还有个地方做事,这样我们俩走得也轻松点。只是这事来的太快了,我们要是现在就走,准备好像还不充分,如果不走,也他妈的太窝囊了。”
第59页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走吧!”王娟说。 肖鹏又思考了一下,说:“就是要走,至少也要处理好两件事。” “哪两件?”王娟问。 “一件是学生提前结束实习,”肖鹏说,“我们走了,不能把学生留在火坑里。我们在这里做事还有个分寸,要是我们走了,学生还不真成三陪了?” 王娟点点头,表示贊同。 肖鹏说:“这件事还比较好办,反正也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再说我已经提前跟学校打过招呼,大不了我们承诺给校方的管理费仍按足月付。关键是第二件事,如果我现在就走,这一年的提成奖就泡汤了。” “什么提成奖?”王娟问。 肖鹏看着王娟,仿佛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事到如今又不能不说。于是在王娟目光的继续追问下,肖鹏只好解释:我跟老闆有言在先,如果我自己中途跳槽或其他什么原因离开,提成就没有了。 “有多少?”王娟问。 “多少对我都很重要,”肖鹏说,“我现在可是分文没有呀。” “我这里还有一点。”王娟说。 肖鹏看着王娟,本想说“你的是你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改成:“你那两个钱也不容易,再说既然我们要自己办公司,当然是越多越好。” “凭什么没有提成?”王娟说,“是老闆自己违约的,凭什么鲜花费和点歌费由他自己签字提取?他这样做就是违约,就是逼你走,既然如此,属于你的提成他就应该给你,不给没道理。” 第四部分 为自己而离了婚的男人(3) 肖鹏看着王娟,没说话。他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王娟讲的确实有道理,但打工的跟老闆之间有道理可讲吗?大凡讲到道理,必然是以平等为前提,如果双方连平等的基础都都不存在,还有什么道理可言?伊拉克能跟美国讲道理吗?凭什么你美国能有那么多核武器而伊拉克就不能有?凭什么以色列能长期占领巴勒斯坦而伊拉克就不能占领几天科威特?说到底是实力的问题。假如伊拉克真的已经有核武器了,可能美国反而不敢欺人太甚了。想到这里,肖鹏突然开了窍:对呀!我手里有没有致老闆于死地的“核武器”?如果没有,现在能不能马上制造一个?如果有了或者马上制造出来一个,就有了跟老闆讨价还价的资本了! 王娟一直在注视着肖鹏,她发现肖鹏刚才是双眉紧锁,现在又突然舒展,仿佛是自己心里想起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想到什么了?”王娟问。 肖鹏仍然没有说话,并且一抬右手,阻止王娟的话头,他还要继续思考。 这时候,肖鹏仿佛是大战前的将军,正在作周密的考虑,容不得旁人打断他的思路。曾经有一位首长说过:肖鹏其实是最适合带兵打仗的。但事实上肖鹏这半辈子既没有带过兵,更没有机会打过仗,并且看来这一辈子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假如硬是说有,那么他现在的对手正是他的这个远房亲戚,正是他的老闆。你看,总经理和董事长都成敌人了,这企业还有好吗? 肖鹏这样在屋子来回渡着步子,王娟像欣赏电影里战争年代我军高级将领一样在欣赏着这个已经为自己而离了婚的男人,王娟的眼光跟着肖鹏在这个本来就十分狭窄的小屋里来回地转,由于屋子太小,离他太近,使王娟的脑袋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摆动。 突然,肖鹏停住脚,牙齿一咬,右手一拧,使劲一握拳,让王娟想起了桌球冠军王涛在取得决胜一击之后的动作与表情。 “有了。”肖鹏说。 肖鹏说着就停止了走动,一屁股走到沙发上,动作熟练地迅速地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然后从丹田运气把它再顶出来,仿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已经找到核武器了。” “什么找到核武器?”王娟问。 肖鹏歪头看看王娟,弹了一下菸灰,又仿佛觉得弹的不彻底,干脆在菸灰缸里使劲将烟掐灭,冲着王娟咧开嘴傻笑一下,说:“你刚才说到了跟老闆讲道理,是吧?” 王娟点点头,说是的。 肖鹏说:“讲道理是要凭实力的,没有实力怎么跟人家讲道理呀?” 王娟不解,说:“那不一定,不是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吗?” 肖鹏想了想,说:“那是理论上的,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同样的话不也有‘衙门八字开,无钱莫进来’吗?” “那是旧社会,”王娟说,“现在哪还有什么衙门呀。” 第四部分 为自己而离了婚的男人(4) 肖鹏又想了想,说:“是的,现在是法制的社会,是讲道理的,但也要看什么场合。如果在法庭上,当然要依法办事,但在我和老闆之间,这种事是不会闹到法庭上的。既然不会闹到法庭上,那么他就有可能不讲道理,如果他不讲道理,我该怎么办?其实如果他要是讲道理,他就不会绕过我直接给欧副总签字了,他这样做不是明摆着不讲道理吗?既然他已经明摆着不讲道理了,我们怎么还幻想着他会讲道理呢?”
第60页 “那怎么办?”王娟问。 肖鹏将刚才掐灭的烟有重新点燃,吸了一口,说:“你想过没有,如果巴勒斯坦或其他阿拉伯国家要是有核武器,以色列敢那样欺负他们吗?” 王娟没说话,她惶惑地看着肖鹏,在思考着肖鹏此时说这些话与他们眼下所面临的问题之间的联繫。 肖鹏这样抽了两口烟,果然精神一些,说:“我们现在关键也是要找出一个足以让老闆畏惧的‘核武器’来,只有这样,老闆才会跟我们讲道理,才会把属于我的那部分提成兑现给我。你说是不是?” 王娟这时候好像是彻底明白了,说:“也就是我们要抓住他的一些把柄,比如他偷税漏税,比如里有一些非法的活动,像卖淫、吸毒之类的东西。是不是。” 肖鹏这时候脸上已经露出笑容,但是他还是笑着摇摇头,说:“这些不行,这些东西虽然是武器,但不是核武器,再说如果我们拿这些东西来要挟老闆,也太小人了。” 王娟说:“好了,我已经懂了,你不用兜圈子,还是直接说说你的核武器吧。” 肖鹏终于将那半截烟抽完,并将烟屁股彻底掐灭,然后说:“核武器我已经找到了,但是还没找到使用方法,需要你和我一起想想怎么样使用才行。” “说说看,是什么‘核武器’。”王娟也仿佛高兴起来,一扫刚才的阴影。 肖鹏说:“对老闆能产生最大打击的武器就是核武器。老闆最大的业务并不是,即使这家他不做了,老闆还是老闆,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但耐磨钢球不一样,老闆用‘零收购’的方式收购的那家金属构件厂,直到上半年找到能够出口耐磨钢球的业务才产生真正的效益。事实上,耐磨钢球的生产与出口已经成为他财富和荣誉的主要来源,正因为如此,他才让祁总兼任副总裁,而不是让我兼任副总裁,所以,只有在他的钢球生产与出口方面抓住他的什么把柄,才算是捏住了他的要害。当然,既然是核武器,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威慑,而不是真拿他打,我们并不是真想破坏他的钢球出口业务,但要以此要挟他,要挟他讲道理,只要他讲道理就行。” 王娟想了想,说:“话虽这么讲,但是他的钢球生产与出口业务上能有什么把柄让我们抓?即使确有漏洞,也不是我们能掌握的呀?” “那不一定,”肖鹏说,“其实耐磨钢球的生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出口,要有出口的渠道,如果没有出口的渠道,生产出来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老闆生产的耐磨钢球是通过南方那家公司出口的,而那家公司之所以将业务给祁总做,夏青在里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夏青是我们的人。” 王娟心里一怔,说不上是惊喜还是震惊。 肖鹏接着说:“但是怎样使用好这个核武器我还没想好,要与你一起想。”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1) ∷27∷ 警察走了。这是夏青见过的最英俊最友善的警察。 夏青有点失落,她想,刚才这个人要不是警察就好了。要不是警察,夏青就可能跟他走,不管他将自己带到哪里。但他偏偏是警察,是警察就说明他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不能说明其他。 夏青继续朝前走。现在她已经走完了二七路,在六一六医院门口拐了一个弯,走上了解放大道。 夏青强迫自己的大脑努力恪尽职守,专心指挥着双腿,命令它们一步一步向前迈进,并且严格遵守交通规则,走右边,走人行道。 但恪尽职守的大脑也常常指挥失灵。夏青的大脑现在主要面临飢饿和寒冷两个问题。她发现飢饿和寒冷是一对孪生兄弟,在严寒的冬夜更是如此。夏青豁然想起了《国际歌》。 她发觉《国际歌》的作者欧文鲍迪埃确实很伟大,他居然在一百多年前就发现夏青一百多年之后才发现的真理。《国际歌》的第一句就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一句话概括了人类生存的物质与精神双重需求,并且是物质在前精神在后。太正确了,太精闢了,太伟大了! 夏青现在第一是要解决飢饿的问题,第二是寒冷问题,最后才是自由的问题,如果前面两个问题不解决,光要自由有什么用?在人权的问题上,美国人强调民主权,中国人强调生存权,都没错。美国人可能已经不存在生存的问题,他们只需要强调民主权利,中国还是发展中国家,地区间的发展还极不平衡,比如夏家洼和江汉就完全是两个世界,所以公民的生存权是第一位的,美国干吗要将符合自己国情的标准强行向别国推广? 夏青的大脑现在开始考虑国际问题了,这说明她是更清醒了,或者是更糊涂了。饥寒可以使大脑对正在发生的眼前事物非常模糊,却能使遥远的故事异常清晰,但不管是清醒还是糊涂,夏青总算是在一无所有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完成了长达二十个小时的徒步旅行! 本次徒步旅行是宣言书,是以夏青宣告能够战胜自我的结果而告结束! 夏青走到她在天门墩的出租屋楼下时已是下半夜。楼下的馄饨摊子照例还在营业,摊主是一对河南夫妇,跟夏青早已熟悉,因为夏青是他们的老客户。 “回来了?”女摊主热情地打招呼。
第61页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2) 摊主对夏青半夜而归习以为常,他们虽不知道夏青姓什么叫什么,但他们对夏青是干什么的却一清二楚。男摊主见夏青今天没有坐麻木而是远远地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就觉得奇怪。以前夏青不坐麻木而远远走过来的情况也是有的,但那多半是有某位老闆用他那漂亮的进口车将夏青送回来,并且夏青不愿意别人将她一直送到家门口,所以远远地就说到了,在远处下车后,才慢慢地走过来。在那种情况下,夏青通常是精神饱满,走起路了来一弹一跳地,很有节奏感,像今天这样一路拖沓着左右摇晃来的情况摊主还没见过。于是男摊主就低下头,偷偷地坏笑,想着这位漂亮的小姐今天肯定是敬业过分了。 女摊主是明眼人,一见夏青这样,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紧给夏青拖过一张凳子,关切地问:“不舒服了?” 夏青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费力地点点头,并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算是对摊主热情的回报。 “要不要多放点胡椒?”女摊主见夏青已经坐下,便热情地问。 夏青仍然费力地点点头。 夏青是喜欢吃馄饨的,从小就喜欢。村里没有馄饨摊,只有镇上才有。夏青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吃馄饨的。那时候大姐和大姐夫已经订婚,有一天他们要到镇上照相,但俩人好像还不好意思,带上二姐又觉得二姐太大了,只好拉上她做陪相。那天大姐夫表现得很大方,照完相之后还特意请她吃了碗馄饨。馄饨摊子上有胡椒,免费的,随便撒多少都不要钱,于是大姐夫就替她撒了很多的胡椒粉,吃得她满头是汗。从此以后桂香就特别喜欢吃馄饨,而且每次都撒上很多免费的胡椒粉。 夏青发现撒上很多胡椒粉的馄饨还是一副良药,至少对她是这样。大三那年,她与体育老师分手后,不知不觉地在床上躺了两天,起来后头重脚轻,虚得很,支撑着摸到学校后门的馄饨摊上,一碗撒了足量胡椒粉的馄饨下去,没事了!以后每当遇上头疼脑热的事,她总是先蒙头大睡一场,起来后再找个馄饨摊,撒上许多不花钱的胡椒粉,猛吃一大碗,病就好了。此法屡试不爽。比如像现在,一碗足量胡椒粉的馄饨下肚,夏青的知觉恢复许多,脸上已经有血色,笑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夏青这时候笑着对女摊主说:“我饿死了,再来一碗吧。” 女摊主马上给老公下达命令:“快再下一碗。” 连吃两碗的经历对夏青是前所未有的。夏青喜欢吃馄饨的原因之一是馄饨看起来量大,其实没有多少实质内容,这样吃饱了也不会发胖,所以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但是即使放心大胆地吃,最多也就是吃一碗,胆大不代表肚子也跟着大。 两碗馄饨下肚子,饥寒问题全解决。夏青已经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夏青对女摊主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钱,要么你跟我上去拿,要么下次一起给。” “看你说的,”女摊主说,“两碗馄饨把人吓死了,下次想起来就补上罢。” 照女摊主的意思,下次如果忘记也就算了。夏青笑笑,算是答谢,说那我就先上去了。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3) “快上去吧,”女摊主说,“你今天肯定累了,早点休息。” 夏青又应承了一声,大脑重新指挥双腿开始工作。 夏青在上楼的时候有点吃力,主要是两只腿不听使唤,仿佛它们今天吃了大亏,心里一直不平衡,总是叨咕着要消极怠工。或者是刚刚吃下的馄饨还没来得及将能量输送到腿上,它们因此一时还使不上力,但夏青不管它们这一套,硬是逼它们站好最后一班岗。 夏青现在最渴望的是床,当然是她那个专门睡觉的床,不是那些臭男人们为她准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床。夏青现在饥寒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按照欧文鲍迪埃在一百多年前设计的顺序,下一项就是精神要求了,她的精神要求很简单,就一个字:睡。 祁总说得没错,符老闆果然给夏青打来电话。其实夏青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符老闆,但她仍然装胡涂,问:“谁呀?” “你猜。” “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也要猜,再仔细想想。” “猜不出来。” “我是你符大哥啦,你想不起来啦?我听你们祁老闆说你当经理啦,所以打个电话恭喜你啦。” 没法再装了,再装自己都不相信了。夏青就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将早已想好的一套话说出来:“哎呀,是符老闆呀!早把我忘了吧?都半年了才想起给我来电话。” 符老闆赌咒发誓,说他打过很多次电话,祁老闆可以作证等等。 夏青想笑,但是忍住了,她觉得这个符老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至少作为客人是这样的,只要出手大方的客人就是好客人,符老闆出手大方。想到这里,夏青的态度就好了一些。说:“恭喜什么呀,还不知道能干几天呢。” “怎么啦?”符老闆说,“要不要我跟祁老闆说说呀?” 夏青沉默了一会儿,说:“没用,祁总管不了,直接归大老闆管。”
第62页 符老闆当然知道祁总上面有个大老闆,并且大老闆也有意思想直接与符老闆接触,但符老闆回避了。符老闆做事有符老闆的规矩,这个规矩可能是跟他的外国客户学的,那就是做生意讲信誉,而“认人”就是讲信誉的核心。所谓“认人”,就是业务跟人走,而不是跟公司走,比如现在这单耐磨钢球出口业务,他就认准了祁总,而不管祁总上面的老闆是谁,以及祁总的公司打的是什么旗号。 “那也没关系,”符老闆说,“只要我对祁老闆说,祁老闆如果做不了主,他就会向你们那个大老闆说,大老闆只要知道是我的意思,肯定会给面子的。”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4) “是不是呀?”夏青不知道是真的不相信还是有意想激将一下符老闆才故意这么问。 “肯定没问题啦。”符老闆说。 符老闆后来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夏青并没有听清楚,或者听清楚了也没有记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的目的基本达到。 符老闆最后说:“我过几天来武汉啦。” 夏青刚才是故意激将符老闆,因为昨晚下班后王娟专门约了夏青。王娟已经将她和肖鹏谈的内容大致跟夏青说了,夏青没想到这个符老闆还能有这个作用。所以刚才接符老闆这个电话她是有准备的。 其实昨天王娟即使不约夏青,夏青自己也要找王娟。昨天傍晚欧副总给夏青钱的时候,夏青就觉得很奇怪:点歌费怎么归欧副总发了?要是这样,那么王娟姐做什么?所以,接到钱之后,夏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找到王娟,如果当时王娟说把钱退给欧副总,夏青就会去退给欧副总,但当时王娟并没有说让她退钱,只是肖鹏说“多了就好”,夏青就收下了。由于赶着上班,也就没有多问,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王娟约夏青夜里下班后见面,夏青以为正是谈这件事,但事实上不是。王娟问:“南方的那个符老闆还跟你有来往吗?”夏青没想到王娟找她是说这件事,很是诧异,本能地反问:“怎么说?”王娟就把她和肖鹏讨论了半天的事对夏青说了,夏青说:“能行吗?”王娟点点头,说肖总讲能行,又说行不行都得试试,所以,夏青刚才就接了符老闆的电话,并且说了那些话。 符老闆说话是算数的,再说这些事对肖鹏和王娟可能是天大的事,对符老闆来说可能就是举手之劳。符老闆现在就举起了右手,抓起了电话,对祁总说:“祁老闆呀,我刚才给夏小姐打过电话啦,她好像说她在你那里做的不是很开心呀,怎么回事啦?” 祁总说:“是吗?不会吧?我不知道呀。好好好,我马上了解一下,回头就给你一个答覆。” 祁总放下电话之后愣了半天,突然发觉这也是好事,只要打出符老闆这张牌,问题反而简单了。这么想着,祁总就拨通了夏青的手机,约她出来,先了解清楚具体情况,然后再想办法。 由于现在午饭时间已过,祁总将夏青接到一间咖啡屋。祁总问:“你给符老闆打电话了?” 夏青说:“是他给我打的。” 祁总说:“符老闆刚才已经给我来电话,说你在做的不开心,是吗?” “是啊,”夏青说,“我们来这之前生意怎么样?现在怎么样?老闆应该心里有一本帐呀,怎么反而挤我们走?” “你说具体点。”祁总说。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5) 夏青说:“别装了,其实你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那个姓欧的不简单,她好像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前段时间一直在拉拢老闆,好像还将一个实习生介绍给老闆,很得老闆欢心,所以我一直提醒你注意,但具体他们在背后搞了什么鬼,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说起来是副总裁,但事实上是老闆让我怎么‘裁’我就怎么‘裁’。老闆没让我管,我连去一下都不敢,这就是民营企业,当副总裁和当司机都一样,都是给老闆打工的,不象过去国营单位,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分权管理,这里二把手是一把手的‘马仔’。” “好了好了,”夏青说,“别跟我诉苦了,我也没要你帮什么忙。你要是不问我,我连说都不会跟你说的。你说说看,我找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祁总说,“你看我自己都胡涂了,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青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用手捏住调羹,沿着咖啡杯的内侧慢慢画圈子,这样画了一会儿,就把老闆怎样任命欧经理做副总,又怎样越过肖鹏直接为欧经理签字从财务领点歌费鲜花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祁总的眉头刚开始是舒展的,事实上祁总只要与夏青在一起眉头总是舒展的,但听着听着,祁总的眉头已经紧锁起来,并且越锁越紧,最后终于在双眉之间形成了一个疙瘩。听完夏青的叙述,祁总停了半天才说:“这老闆怎么这样胡涂呢?你现在想要我帮什么忙?” 夏青还真被他这句话问住了,是啊,说了半天我要你帮什么忙?但是夏青肯定不能这样反问祁总,这样反问不是自己的大脑出问题了?于是夏青说:“讲了也没用,你刚才不是已经讲了嘛,你这个副总裁,其实是老闆要你怎么裁你就怎么裁,那我说了有什么用?”
第63页 “那不一定,”祁总说,“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是我帮你,是符老闆帮你,老闆可以不买我的帐,但是他绝对不会不买符老闆的帐。所以你不妨说说,我们可以分析一下,然后看怎么样打好符老闆这张牌。” 夏青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要不然我把肖总和王娟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祁总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说行,还有时间,你叫他们过来吧。 肖鹏和王娟正在竖着耳朵等着夏青的电话,所以当王娟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她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喂喂”起来。夏青说:“祁总说如果你们有时间就过来一下。”王娟没说话,看看肖鹏,肖鹏点点头,王娟说:“好,你们在哪里,我们马上过来。” 生活在武汉的人可能并不知道武汉有一个大优点,就是打的特别方便。不大一会儿,肖鹏和王娟就坐在了祁总和夏青的对面。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6) 肖鹏没有说话,沖祁总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向祁总敬了一根烟,并且亲自为祁总点上,祁总则夸张地用双手作挡风状,算是对肖鹏客气的回敬。 夏青说:“祁总说有符老闆这张牌,他或许真可以帮我们,他刚才问我要他帮什么,还真把我问住了,我不知道要他帮什么。” 王娟看看肖鹏,发现肖鹏正在专心孜孜地抽菸,仿佛现在抽菸比讨论问题还重要。王娟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他一下,肖鹏这才仿佛如梦初醒,看看王娟,又对着祁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怎么帮也没用,说实话,我和王娟肯定是不做了,我觉得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蛮可悲的,我对老闆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就是祁总通过符老闆这张牌能够将欧副总职务免掉甚至是炒掉,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甚至觉得蛮无聊的,混到跟她争高低这一步,真没意思。” 肖鹏说这段话是很平静,平静地像是在讲一个案例,而不是说他自己。王娟说:“上哪里都是吃一口饭,干吗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夏青说:“我也早就不想做了。” 夏青说这话时大约又想起刚才祁总说的,欧副总将女实习生介绍给老闆,夏青一猜就知道是盛丹红,因此,这时候夏青对欧副总也就平添了几分怨恨。但夏青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至少当着祁总的面她不会说,否则祁总下次有什么秘密就不敢对她讲了。 祁总看看他们三个人,心里非常矛盾。他不理解老闆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他不为夏青他们着想,完全是为老闆着想,他也觉得老闆在的问题上没有处理好。既然已经交给肖鹏了,就应当完全相信他,不管他让谁做副总还是让谁做助理,反正出纳是老闆的侄女,每天的营业额都存到银行里,钱丢不了就行了嘛。假如要玩小姐,外面大把的小姐可以玩,干吗要吃窝边草?想到这里,祁总就感觉到了一种责任,他觉得自己应当有责任对比他年轻几岁的老闆好好说说,至少应该善意地提醒一下,然而转念一想:关我什么事?既然老闆今天能够对肖鹏这个样,谁敢保证他明天不会对我也是这个样?我还是抓住今天,能捞一点是一点,谁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对于夏青,或许我还可以帮帮她,对于肖鹏,犯不着。 祁总说:“不做了你们打算干什么?怎么个不做法?” 王娟说:“我对旅游比较熟悉,肖鹏外语没问题,我们想去峡城开一个旅游公司,就是少赚一点钱,也比这样好。” 第四部分 女人毕竟是女人(7) 祁总点点头,说:“要真是这样,也不见得挣钱少。说实话,我还蛮羡慕你们的。但是我担心你们一走,欧经理可能搞不定。这我虽然没做过,但见过的不少。说实话,眼下汉口也就是你们这个红火,如果这时候你们突然一走,别的不说,道上那些想讨口饭吃的人肯定要来找麻烦,欧经理能应付得了吗?当然,如果你们硬要走,老闆也没有办法,其实这些也是老闆自己惹的祸。只是不知道你们怎么个走法。” 肖鹏看看王娟,又看看夏青,说:“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夏青和阿红,阿红还好,继续回家带孩子,至少可以先过渡一段时间,关键是夏青。夏青本来就不想做了,现在如果我们一走,她肯定也不会做了,最好的办法是跟我们走,大家一起去做旅游。” “我愿意。”夏青抢着打断他,生怕的后面来一个“但是”。 肖鹏看看夏青,然后又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祁总,说:“但是我们现在自己都前途未卜,怎敢把她带去呢?” 肖鹏果然说了“但是”,夏青想反驳,但是还没有开口,祁总就说话了。祁总说:“夏青的事你不用操心,先说你自己吧,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肖鹏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吐沫,继续说:“第二个问题是我和老闆之间原来有协议,如果是我自己提出来走,可能当初说好的年终提成就没有了,而我刚刚和前妻离婚,现在身上分文没有,马上还要和王娟结婚,所以这份钱对我很重要。” 肖鹏的后半句说得声音明显比前半句低,仿佛是犯了过失的小学生在向老师承认错误。 王娟接着说:“如果是肖鹏自己想跳槽,这钱不给也罢,但事实上我们是给老闆逼走的。您想想,老闆既然可以绕过肖鹏直接为欧副总的单据签字,肖鹏的工作还怎么做?所以,要说违约,首先违约的应该是老闆。”
第64页 “你们跟老闆说过这事没有?”祁总问。 “还没有,”肖鹏说,“这不是在跟您商量吗?” 祁总听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在考虑怎样说,怎样做。这样考虑了一会儿,祁总说:“非常感谢你们把我当朋友,感谢你们这么信任我。我是这样想的,夏青可以到南方去发展,比如在符老闆的公司里做质检员,符老闆对夏青的专业知识还是相信的,再说夏青到那边工作对这边也是个关照。假如这样,老闆在你们走的问题上至少不应该为难你们。” 肖鹏马上就听出祁总的话音,不得不从心里信服“生姜还是老的辣”。 “不行,”夏青说,“我不去符老闆那里,我还是要跟王娟姐他们一块走。” 说着,夏青两只眼睛盯着王娟,眼睛里透着恳求的目光。 王娟说:“也行,夏青先跟我们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要是万一不行来,再去符老闆那里也来得及。” 第四部分 将艷星表演个性化(1) ∷28∷ 新官上任三把火。欧小姐在刚刚被任命为副总时并没有新官上任的感觉,但是自从老闆亲自在她的单据上签字并且她顺利地从财务室领到了全公司的鲜花费和点歌费之后,她找到了这种感觉,之后,她就有一种要烧三把火的强烈欲望。欧副总对自己舍小保大这一招很欣赏,她觉得凡做大事的人必定会不贪眼前的小利。欧副总发现,任何人都是想占便宜的,只要你愿意让别人占便宜,就可以化解人与人之间的许多矛盾。欧副总这个月捨弃自己的一部分收入,多分给夏青阿红甚至是王娟,至少可以得到夏青和阿红的初步认可,说不定还能起到化敌为友的作用。欧副总这么想着,就更加有理由踌躇满志。 欧副总的感觉并没有错。在私人企业里,老闆给你什么职务无所谓,关键是给你多大实权,或者说多大的信任度。当初肖鹏宣布欧经理为欧副总时,上边有肖鹏压着,下面有王娟挤着,任命那个副总当然没有新官上任的感觉。今天欧副总还是欧副总,并没有作职务上的升迁,但她可以让老闆签字直接从财务领取全的点歌费和鲜花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实际权力比肖鹏大了,还意味着王娟呆不下去了。手中没有鲜花费和点歌费,做个助理顶屁用?这样,欧副总实际上不仅在王娟之上,就连肖鹏也可以不放在眼里了,既然可以绕开你直接找老闆签字,我巴结你肖鹏作什么? 第四部分 将艷星表演个性化(2) 欧副总烧的第一把火是引进艷星。所谓“艷星”,当然是“泊来语”,其意思与歌星球星相似,就是因为“艷”得出众而成为明星了。要想“艷”得出众,就要“露”得出众。艷星通常是两个人一组,在舞台上表演近乎全裸的各种艷舞。所谓“艷舞”,就是大胆、风骚、亮丽的女演员近乎赤身裸体在舞台上表演着各种极具挑逗性的动作,这些动作在强烈音乐的烘托下,非常具有刺激性。现在人不就是要寻求刺激吗?这些动作严格地讲已经不能归类为“舞蹈”了,有些挑逗性动作简直就是直接将情人之间的床上动作移植到舞台上来,将夫妻之间的隐私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并且这些经过移植和暴光的动作比以前更夸张,更大胆,因此就更具有震撼力。说是“近乎”赤身裸体,那就是没有完全赤身裸体,至少在一楼的舞台上没有完全赤身裸体。事实上,艷星们刚上舞台时是穿上演出服的,只是这些演出服比平常更花哨一些,颜色鲜艷且透明度大,并且上面点缀着许多金光闪闪的东西而已。但是演着演着,这些服装就慢慢地一件一件地退去了,最后只剩下几乎透明的三点式。而且表演内容越来越接近写实。刚开始是艷星们自己在舞台上表演,后来是艷星们热情地邀请下面的客人上台来参与表演,并且这些艷星们很有眼力,她们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哪位客人是能够被邀请上来的。被邀请上来的客人往往都能得到许多“实惠”,比如可以在舞台上当众“干部”,尽管这些“布”接触的并不紧密,但动作惟妙惟肖,甚至比台下费司时间里黑灯瞎火时的“干布”更生动。表演到最后,是艷星们学着歌星们的样子深入观众,但她们并不像歌星那样只是跟观众喊几声“你们好!我喜欢你们!”而是彻底深入,深入到直接坐到某个看上去像大老闆的观众的身上,并且将性器官隔布接触,然后摇头摆尾反覆摩擦,直到大老闆掏出几张百元大票塞进她们乳沟深处为止。 肖鹏一开始并不贊成欧副总这么搞,但是想着自己反正已经决定走了,于是就干脆放权,任你欧副总怎么做,搞好了我也不想贪这一份功,搞砸了是你自己的事。肖鹏没想到客人中居然有那么多人对床上动作的舞台化和夫妻隐私的公众化感兴趣。由于请艷星来是要额外花钱的,于是当天晚上来群英会的每位客人都要额外负担二十元的“特别节目费”,肖鹏本以为买单时会有客人扯皮,所以事先对下面打了招呼:如果买单时遇到客人提出异议,就将这二十块免了。谁知道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十分愉快地掏了腰包。 第四部分 将艷星表演个性化(3) 第二把火是将艷星表演个性化。所谓“个性化”,就是根据客人的需要,在艷星们的舞台表演完成之后,再深入到二楼包厢里为单个包厢的客人进行单独的个性化表演。至于在包厢里到底个性化到什么程度,恐怕连欧副总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这种表演是另外收费的,所以客人有权力不让其他人来分享。事实上,艷星们在进行个性化表演或服务时,包厢的门是封闭的,小窗帘自然也是放下的,外面人看不见里面表演什么。如此一来,反而在更大程度上激发了客人们的好奇心和攀比心理,结果是一段时期内出现了艷星个性化表演要预约的局面。客观地讲,那段时间生意火暴,营业额陡增,衬托着欧副总更加光芒四射。光彩照人的欧副总现在待人更加彬彬有理,见到谁都客客气气地,一如将军对普通士兵那样的关爱,宽容而慈祥。欧副总甚至已经完全学会了肖鹏那种随机巡视的工作作风,只是她巡视起来不象肖鹏那样面无表情,而是一脸灿烂地走着,准备随时将春风雨露撒向每一个人。看着部下们投来的巴结的眼光和笑容,欧副总体味到了权力给自己带来的荣耀与魅力。欧副总现在有理由相信即使肖鹏和王娟全部都走,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持群英会的繁荣。肖鹏对欧副总的状况非常满意,因为只有这样,才更便于他和王娟的全身而退。
第65页 第四部分 将艷星表演个性化(4) 欧副总的第三把火是“艺术的延伸”。这把火是欧副总根据艷星个性化服务一度不能满足客人日益增长的需求而临时想出来的。其具体做法是:在本挑选几个胆识、风骚度、表演才能基本与艷星相媲美的小姐混在艷星里面一起表演。这种做法虽然有造假嫌疑,但要说她们完全是滥竽充数也言过其实。事实上,经过一段时期的磨合之后,群英会自己培养的“准艷星”无论是在表演技能还是在服务态度上丝毫不亚于外面请来的真艷星,更为难得的是,外面请来的艷星要额外支付费用,而“准艷星”们则不增加的额外开支,因为欧副总事先已经跟她们说好:小费给你们自己,这是培养了你们,给了你们机会与平台,你们得感谢。据说后来这些“准艷星”们果真感谢了欧副总。其实,不仅是“准艷星”们孝敬了欧副总,就是外面请来的艷星也得向欧副总进贡,否则干吗一定要请你?欧副总因此就发现,名和利其实是一对孪生姐妹,什么事一旦有名了,最终总是会带来实际利益。同样,利达到一定的程度也一定会带来名誉上的丰收,要不然怎么会有成语“名利双收”呢?欧副总现在就是名利双收。但不管怎么说,客观地讲,欧副总这三把火确实烧得不错,创造的影响与轰动并不逊色于王娟当初从峡城招来实习生的效果,给带来的实际经济效益也更为直接和可观,至少对欧副总本人是这样的。所以,欧副总现在完全有理由更加踌躇满志。欧副总似乎已经向王娟、向肖鹏、向老闆展示了自己的卓越管理才能与经营天才,其实她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欧副总甚至发现,人是有巨大潜力的,只要条件具备或者是当你被逼到某个特定的境遇里时,这种潜力就会得到充分释放,释放出令你自己都吃惊的巨大能量。比如现在,如果不是肖鹏王娟要挤兑自己,逼到这个份上,欧小姐可能还是在公关经理的位置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妈咪,相当于拉皮条的,并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魄力和胆识,并不知道自己还有经营管理才能。说实话,现在不是肖鹏王娟挤兑欧副总了,而是欧副总完全有实力挤兑他们了!欧经理已经可以问鼎群英会的总经理了!至于欧副总是不是马上就要这么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最佳的结果是肖鹏和王娟自动退位,这样,欧副总就能够实现《孙子兵法》中不战而屈敌之境界。 运气来了是挡不住的。 这一天肖鹏主动找来欧副总,与她商量关于王娟辞职的事,欧副总先是一惊,顿时看到了自己的分量与地位,想着这或许就是心想事成,但她并没有马上得意忘形,她还不知道肖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不敢喜形于色,她说:“其实王助理人还是很不错的,能力也蛮强,现在生意这么好,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干吗一定要走呢?” 肖鹏说:“她走了也是好事,反正一山容不得二虎,既然你现在做得这么好,她再做下去有什么意思?” “哎,我可没有欺负她,”欧副总说,“不信你问一问她自己,我并没有少给她。” 肖鹏笑。欧副总问:笑什么? 肖鹏说:“行了,你就不要得好还卖乖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面子问题,如果换上你,你会觉得很有面子吗?” 欧副总不说话了。 “反正她要走了,”肖鹏说,“我的意思是经济上让她占点便宜,你看怎么样?” “完全应该,”欧副总大度地说,“我没有意见。” “真的?”肖鹏问。 “真的。”欧副总说。 “那好,”肖鹏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月给她发满月工资,点歌费提成也按上个月的数目先给她,让她走算了,要不然她做到月底,还是要给她这么多钱,谁知道她这一个月到底能干什么事情出来?既然已经提出辞职了,最好让她马上就走,免得夜长梦多,你说呢?” 这还用说吗?肖鹏的话几乎句句说到欧副总的心坎上。 肖鹏说:“事不迟疑,你马上去办这件事,我相信你能办好。” 其实这都是肖鹏和王娟商量好的。王娟先走,去峡城探一下路子,算是打个前站,肖鹏现在还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和欧副总的心态为王娟的顺利淡出行个方便,等王娟的事处理完了,肖鹏再集中精力处理自己的事,不要把两件事情放到一起,搞得像“集体辞职”就不好了。 第四部分 夏青不想成为鸡(1) ∷29∷ 王娟走了,并且带走了第一批来的实习生。肖鹏对老闆解释说:“实习生必须先回学校,回学校办完手续拿到毕业证之后,她们还可以再来,再来以后她们就不是实习生了,我们就可以正式聘用她们作为我们的员工,别人再来查我们也不怕了,所以,越早走越好,早走早回来。” 肖鹏没有骗老闆,事实情况也是如此,如果将学生送回学校后,学生再返回武汉,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肖鹏和王娟将不负任何责任。 肖鹏将这些事忙完之后,就开始忙他自己辞职的事。在此之前,他授意夏青让符老闆帮个忙,并告诉她符老闆该怎么说怎么说。这一天符老闆打电话给祁总,说:找你们老闆说话。祁总眼珠一转,问:什么事?符老闆说:“我一个远房表妹托我的,说她老公恰好在你们一个公司里工作,现在不想做了,想辞职回北京,请你们老闆给行个方便。”祁总一听,想笑,但忍住了,彼此心照不宣,问:“你这个远房表妹夫叫什么?或许我自己就能帮忙,用不着找老闆了。”符老闆说:“那好,就找你了。远房表妹夫叫肖鹏,是你们公司老总。”祁总说:“那我就管不了了,他实际上和我是平级的。”
第66页 肖鹏自己找到老闆,说要辞职回北京,否则老婆要离婚。老闆像不认识肖鹏一样看了他半天,他闹不清肖鹏说的是真是假,关于肖鹏和他老婆闹离婚的事,他前段时间风言风语听说过一些,当时肖鹏还请假回北京几天,好像就是回去办离婚手续的,怎么现在又说要闹离婚? 老闆说:“一定要回北京?” 肖鹏说:“为了女儿,我只好依了她,要是没有女儿,真想一离了之。” “那也不至于,”老闆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肖鹏说:“既然已经动心了,当然是越快越好。” 老闆这一下像是真为难了,他说:“你看,王娟刚走,现在你又要走,这的事谁管呢?” 按照一般的思维,这时候肖鹏肯定应该说“不是还有副总嘛”。但是肖鹏没有这么说,肖鹏早就想好了,如果他这么说,老闆肯定会认为他是在为签字的事撒气,到时候老闆自然会做一番解释,甚至是做一番检讨之类,再不行就给肖鹏来点补偿,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肖鹏走不了,或者是自己不辞而别,两手空空地走,而这两种情况都是肖鹏所不希望的,肖鹏希望的是走,并且得到他应得的那部分提成。所以,肖鹏说:“您先考虑一下,我要回了,这几天我要把各方面的关系介绍给欧副总,至于的日常管理,欧副总已经没有问题,这个月实际上我已经开始让她主持工作,我发现发她干得比我还好,群英会的艷舞表演已经轰动武汉三镇了。” 第四部分 夏青不想成为鸡(2) 这些情况老闆当然知道,老闆虽然没有去,但是对艷舞表演的事比肖鹏可能还要清楚,这也不是欧副总特意跑过去表功的结果,欧副总还不至于那么浮浅,欧副总有欧副总的做法。欧副总的做法是派艷星专程到老闆的别墅为他举行了单独表演,也就是“个性化”服务,并且还不止一次,你说老闆是不是比肖鹏更清楚这件事? 清楚就好。 肖鹏走过之后,祁总来向老闆汇报,祁总说:“恭喜呀,老闆。”老闆问恭喜什么?祁总说:“以后南方符老闆那边就不用我一个人在那里拍马屁了,搞了半天他跟您是亲戚呀?” “跟我是亲戚?这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在南方有一个亲戚?”老闆以为祁总是喝多了,但仔细一闻,并没有酒气,这不怪了? 祁总说:“肖鹏是您的远房亲戚,肖鹏的老婆是符老闆的远房亲戚,这样一来,您跟符老闆不就是远房亲戚了吗?” “是吗?”老闆又喜又惊又疑,但不管怎么说这总不是一件坏事,想想自己以前一直想跟这个符老闆攀上关系,无奈祁总总是在里面不配合,仿佛这符老闆是他的私人财产,连老闆都不能分享,现在倒好了,真的成了我的亲戚了,管他是真是假,那怕是假的都要当作真亲戚走。这么想着,老闆脸上就了开了花,对刚才的那点疑虑也就不当回事了。老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是符老闆自己说的,”祁总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还是自己打电话给他吧,他说正好要找您攀亲戚呢。” “是吗?好好好。”老闆接过祁总递上的小纸片,这就真拨通了符老闆的电话。 欧副总的三把火已经烧完,又在想着新的思路,但是王娟和二十名实习生的突然离去,使她既失去了对手又失去了部分观众,工作热情似乎也受到影响。正在这时,肖鹏又找她,给她打了一针兴奋剂。肖鹏对她说:“老闆要另外派一个重要的工作让我去做,可能重派一个总经理来,但是我觉得你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没必要再从外面找一个人来当总经理,其实你就可以当总经理。我已经向老闆推荐了你,这时候你自己应该主动向老闆表示你的信心与决心,只有你自己有信心和决心了,老闆才能对你有信心。” 欧副总瞪着大眼看着肖鹏,懵了,不知道肖鹏是不是又在卖什么老鼠药。 肖鹏看她这个样子,笑了。说:“没有骗你,不信你问老闆。” 老闆算了一笔帐,如果做到年底,他差不多要付肖鹏七万块钱提成费,如果他要是不同意现在跟他结算,肖鹏很可能就真的再坚持两个月,到时候就必须给他七万,而且还把他得罪了,不如现在卖个人情给符老闆,管他是不是肖鹏老婆的什么远房亲戚,既然他开了口,给他面子他总会领情的,领情就好。这么想着,老闆就装作非常大方地对肖鹏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亲戚,婚姻的事总是劝合不劝分,按说你提前终止协议是没有一分钱提成的,并且我也不能为你一个人坏了规矩,所以我想,一码归一码。提成按协议规定一分钱没有,但作为亲戚,作为你为做了这么多工作的特别奖励,我个人赠送你五万块钱,你看好不好?” “好,”肖鹏说,“谢谢!” 第四部分 夏青不想成为鸡(3) 肖鹏早就想好了,管你说什么,只要不是假钞就行。这五万块钱对老闆可能是无所谓,也是老闆应付的,但对我肖鹏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应得的。 王娟从峡城打来电话,说私人办旅游公司在峡城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目前她正在登记註册公司,但註册资金不够,如果委託中介机构,大约需要一万块钱,註册资本三十万,股东三人,除了她自己和肖鹏外,还需要找一个当地户口的人才行。她与肖鹏商量:是任由中介机构随便找一个人还是找刘经理推荐一个他的亲戚更好?肖鹏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不知道哪种方案更好,于是他找富大哥商量。自从上次与前妻离婚的事被富大哥一口猜中后,肖鹏对富大哥就特别信赖。富大哥说:“肯定是找刘经理好,最好是刘经理的家里人,将来生意上也有个照顾,再说将来万一遇到什么事需要出具股东会决议时,找人签字也比较方便。但是你必须有把握刘经理是君子,否则他将来是可以要挟你的。”
第67页 肖鹏把富大哥的意见对王娟说了,王娟说:“那干脆把刘丽娜拉进来吧,这小姑娘是不错的,专业也对口,既然我们是办公司,总得有一个可靠的人接电话管内务的,我觉得刘丽娜行。”肖鹏说你讲行就行。 肖鹏走的时候坚持把第二批二十四名实习生带回峡城,他对老闆的解释与上次一样。由于老闆已经接到盛丹红从峡城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带着几个同学返回武汉,而且回来的都是上手的,绝没有刘丽娜那样的呆板货,所以老闆心里高兴,也相信了肖鹏的解释,同意了。肖鹏说:我把这批实习生送到峡城后,直接回北京。 他前脚走,盛丹红她们后脚就从峡城回来,他们的船可能正好在富大哥开发的外滩花园旁边擦舷而过的。欧副总说话算数,她已经提拔盛丹红为点歌部副理,尽管群英会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习生,欧副总还是保留了点歌部这一虚拟部门,仿佛是对肖鹏和王娟伟大功绩的永久纪念。肖鹏是在夏青打给他的电话里知道盛丹红她们已经回到群英会消息的。听到这个消息,肖鹏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些即将与他一起返回峡城的实习生,突然又有了那种婊子花钱为自己立牌坊的感觉。 第四部分 夏青不想成为鸡(4) 老闆并没有让欧副总当总经理,只是让她当执行总经理。这一点完全出乎欧副总的预料之外。欧副总竟然有一种被一瓢凉水从头泼到脚的感觉。但老闆有老闆的考虑,老闆考虑的问题肯定不能与一般的人相同,否则怎么叫老闆呢?老闆要从全局考虑问题,这种全局考虑的结果是:老闆让祁总兼任老总。祁总担任老总的那个汉阳金属构件厂已经正式更名为“武汉新材料公司”,法人代表是老闆自己,总经理当然还是祁总担任。祁总弄不懂老闆让他兼任老总是老闆对他的高度信任,还是想一步步把他从新材料公司老总的位置上慢慢挤出去。那可是个肥缺,凡是要给客户大笔回扣的位置都是肥缺,因为有回扣就有返回扣,就像有作用力就有反作用力一样。祁总相信老闆这样安排是一步步削弱他在新材料公司的作用与影响。祁总不明白,老闆为什么把那么多的心思放到怎样对付自己的干将身上,老是将政治手段应用于经济实践,总是让自己的部下生活在不断到来的失望之中。 祁总开始考虑对策了。祁总认为,很多打工的,特别是职业经理人,他们的智商并不比老闆差,只要他们也像老闆们一样将主要精力放到对付老闆身上,最终受害最深的还是老闆。对职业经理来说,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做了,换个地方继续打工。但是祁总肯定比一般的职业经理见多识广,他不满足换个地方打工那么简单。事实上,从老闆找他谈话让他到兼任总经理那一刻开始,祁总就看清楚老闆的意图,并且迅速想好了对策。 祁总不露声色,并且往反了做。他表面上对老闆安排他兼任总经理感恩戴德,非常乐意,好像对于老闆的提拔重用得意忘形,直接表现就是天天出入于群英会,仿佛是以前他是想来不敢来,想来不方便来,现在他是老总了,可以大摇大摆地冠冕堂皇地来了,于是他就天天来,天天看到夏青,乐此不疲。然而,事实上他私下已经和符老闆有默契。上次他去南方出差本来就有加深与符老闆感情的意思,这次符老闆来武汉“公干”,表面上是与老闆“认亲”,实质上是看望夏青,但祁总已经与符老闆达成一个更大的共识:两人合伙在武昌搞一个耐磨钢球生产厂,自己生产的东西自己出口,这部分附加利润由祁总和符老闆五五分成。但这件事情祁总和符老闆做的是高度诡秘,连夏青都不知道。 其实夏青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公开声明她不做了,至于离开群英之后去什么地方,有多种传说:有人说她将去南方,南方的符老闆欢迎她去公司的品质部工作;也有人说她要去峡城,将与王娟他们一起自己开旅游公司;还有人说她这两个地方都不去,她不愿意跟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共事,她要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知道她这段历史的地方去工作,去生活,永远告别这段历史。最后一种说法比较可靠,因为最后一种说法是阿红说的,阿红说的应该比较可靠。据说夏青说走过之后就将手机的卡毁掉,如果王娟肖鹏他们要找夏青,就可以通过阿红取得联繫,因为阿红那套房子是胖广广以阿红的名义买的,房屋产权证上写的是阿红的名字,估计短期内座机电话不会变。祁总曾经就夏青未来去向问题问过夏青,夏青说她还没想好,但是她肯定不做这一行了,不是因为她珍惜自己,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珍惜的了,关键是她看不得盛丹红她们这样的小姑娘,一看见盛丹红她们,夏青浑身发抖,甚至起鸡皮疙瘩,仿佛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只鸡。夏青不想成为鸡,所以必须离开。 第四部分 你怎么能把钱借给河南佬(1) 夏青这时候正在天门墩出租屋里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是明日暮时。夏青分不清这算是新一天的开始还是算旧一天的结束,将来要是纪念自己改邪归正的日子,到底以哪一天为准更确切呢? 夏青看着已经停机的电话,突然想起是不是应该给王娟和阿红打一个电话,夏青甚至想起应该给祁总打个电话,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直接原因是电话已经停机了,而手机的磁卡也已经被她砸烂甩掉,根本打不了电话。夏青决定先找个小饭店好好吃一顿,然后去洗澡,把身上的污垢彻底洗掉。不能把旧污垢带新地方。
第68页 夏青从澡堂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摆馄饨摊的那对河南夫妇,夏青于是就有点焦急,因为她要还昨天欠的钱,还要把一些她不能带走的东西留给他们。 夏青在那对夫妇原来摆馄饨摊的地方转了一圈,仿佛那对夫妇是在与她捉迷藏,见她来了故意躲到地底下一般。夏青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夏青经常干这种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事。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她的暖水瓶丢了,到处找找不到,最后竟稀里糊涂在书包里翻了半天。但今天夏青这样转了一圈还是有收穫的,至少比在书包里找暖水瓶有收穫。夏青虽然没有找到那对夫妇,却发现了他们馄饨摊的残留物,地上满是碳灰残煤汤汤水水和被踩得稀巴烂的馄饨,一看就是被人打劫了。现在才几点种?馄饨摊子还没怎么营业,能有几个钱可供打劫?夏青马上想到了昨晚遇上的那个警察,如果那个警察要在这里该多好呀!夏青莫名其妙地有点后悔,后悔没有要那个警察的联繫电话,如果我要他会给吗? 夏青来到对面的小卖部,打听一下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小卖部老闆一听夏青是想打听对面的河南夫妇,马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夏青于是就违心地买了一包卫生巾。尽管她今天并不需要,但还是买了。买的目的是为了改变身份。果然,买了一包卫生巾之后,夏青马上改变了自己的身份,由一个打听者摇身一变成了小老闆的客户,小老闆顿时热情许多。问:“你找他们什么事?”夏青想了想,往反的说:“他们差我钱。”这一招更灵,小老闆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同盟军。 “碰到鬼了,”小老闆说,“你怎么能把钱借给河南佬?” 小老闆精神既然来了就不容易退去,恨不能再找几个听众来。夏青很讨厌他说的那些话,但从他眉飞色舞的描述中夏青还是知道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河南夫妇不是遭遇到打劫,而是遭遇到了一帮带袖章的人,这些带袖章的人踢翻了河南夫妇的馄饨摊,说是他们在这里有碍市容,河南人与他们争执起来,结果被那帮人连打带拉的带走了。 夏青问那帮带袖章的是什么人。小老闆见多识广,说这些人原来是这条街上的小晃晃,现在不知怎么带起了袖章,好像是城管办的外围组织,专门协助城管办做事,结果成了大晃晃。 “你莫小看这袖章,”小老闆说,“以前他们没有袖章在这条街上混算是黑道,现在有了这个袖章就算是黑道变红道了。人还是那么些人,事还是那么些事,但身份不一样,现在合法了,现在更玩味了!” 夏青听不出小老闆对带袖章的小混混的是什么态度,但她听得出小老闆对那对河南夫妇的态度。夏青说:“你听错了,不是他们欠我的钱,是我欠他们的钱,我找他们是要还他们的钱。” 第四部分 你怎么能把钱借给河南佬(2) 钱是还不成了,多余的日用品也没法送了,或许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对河南夫妇了。 第二天起床,夏青先到邮局给父母寄去两千块钱,然后把剩下的积蓄都集中存到招商银行建设路办事处,并且办了一张卡,她听说凭招银卡可以方便地在深圳取现金。 夏青准备乘下午五点十四分的k95次火车去深圳,这班车明天早上天刚亮到达深圳,不查边防证。中午,夏青约阿红出来吃饭,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就你一个人来。 这餐饭吃得非常沉闷。夏青和阿红都流了眼泪。 阿红说:“还是你们好,到底是读过大学的,总会有出路,不像我,只能‘三靠’了:在家靠父母,现在靠老公,将来靠儿子。” 夏青本来想说“三靠比三陪好”,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改问:“对了,你弟弟上大学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红说:“不麻烦你了,胖广广说这件事他包了。” 夏青不放心,问:“他能包得了吗?” 阿红说:“能包得了。今年不比去年了,今年高中毕业生只要愿意出钱,大把的学校请你去,估计明年更宽松。” 夏青本来想问,钱呢?但忍住了,没问。阿红却好像一下子就看到夏青心里去,主动说:“钱也不是问题,胖广广说了,他要让儿子有一个做学问的舅舅。还是做学问好啊,胖广广说他是没办法才做生意,如果当初能上大学,他宁可做个老师,而不当狗屁老闆,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受人尊重吗?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对小老闆的尊重程度不及对普通教师的尊重,对大学教授的尊重超过对大老闆的尊重,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大老闆花钱买个‘名誉教授’?” “这是谁说的?”夏青觉得凭阿红的水平说不出这番话来。 阿红说:“欧总讲的。不对吗?” 夏青听了怔了半天,心想:这欧小姐进步倒真快,从“欧经理”到“欧副总”,现在又从“欧副总”到“欧总”。既然进步这么快,干吗会说这样的话?夏青想不明白。 “对了,”阿红说,“你不是要报复哪个体育老师吗?报复了没有?” 夏青想了半天,问:“哪个体育老师?” 阿红看着她,不知夏青是胡涂了还是有意想忘记过去。
第69页 能忘记得了吗? 阿红最后告诉夏青一个坏消息:王娟和肖鹏已经千难万险地逃离峡城,躲到重庆去了。 “为什么?!”夏青问。 阿红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是散光,像是看着很远,又像什么都没看,说:“学生家长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其中有几个发誓要杀死王娟,幸亏肖鹏去了,要不然王娟姐可能跑不脱。” 夏青是第一次看见阿红有这种眼神,她仿佛能从阿红的眼光里透视到肖鹏和王娟从峡城仓皇而逃的情形。夏青想:肖鹏还是聪明的,知道往反方向跑,如果是往武汉跑,说不定到宜昌就被堵住了。 阿红坚持要送夏青上火车,夏青不要,反覆说谢谢,情谊领了,但我想一个人走,反正就在汉口上车,明天上午就到北京了,到了北京我就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