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夜》 第1页 [恐怖灵异] 《还魂夜》作者:灵子【完结】 一 天已经黑透了,手里握着酒瓶,踉跄地走在空寂无人的街上,市中心,黄金时段,人民路上空无一人,这在几年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各大超市一间间地开了,又一间间地倒闭了,剩下屈指可数的私营小商铺在垂死挣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呵呵,怪不得。今天星期二,街上有人才怪呢!此时各家各户都紧锁门户,在屋里偷偷摸摸地估算着即将开出的特码。每逢六合彩开奖的日子,这个百业萧条的小城镇也就越益的冷清死寂。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脑海中反覆浮现出今天傍晚的情景。好一个贾半仙,好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这个曾经连续猜中五期特码,被奉为校园第一神算的傢伙,曾享受着无限的荣耀和让人眼红的滚滚财源,后来却因为接二连三的失算,遭众人鄙视。最后他愤然改行,义务为大家做起了抓姦神探。于是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毁灭了我十年来的梦想与眷恋,也毁灭了我和媛媛三年来的恋情。 早就有人跟我说过,像媛媛这样的美女是养不住的,别相信古代所谓才子佳人的屁话,从来萧郎是路人。母亲也不贊成我和媛媛在一起,她和媛媛的母亲是老同学,她最清楚媛媛的母亲是怎样的势利。 其实我也看出媛媛的虚荣心极强。有时我甚至怀疑要不是我那校园第一才子的称号,要不是我有着所谓少年作家之类的种种头衔与光环,要不是我很可能少年成名以及随之而来的滚滚财源。她也许正眼都不会瞧我一下。 这是一个拿着鸡毛就能当令箭的时代,一个民间文化机构颁发的证书,也要挂一下国家文化部之类的所谓国家级的头衔。于是遍地都是令箭了,其实只是满天鸡毛,遍地都是所谓的大师了,其实大多只是滥竽充数。当今中国的事情,都虚得很,尤其说到什么文化啊、艺术啊,都别太当回事。当大师们在讲坛上风光无限的时候,我们小辈也想凑凑热闹啊!于是花钱出书或买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奖状、证书,间或向外行人炫耀,更多的是放在家里等发毛。 我的现状,聪明的媛媛又怎会看不出来,到今天终于给我上演了一场“停车坐爱枫林晚”的闹剧。这句话从贾半仙嘴里出来,我还不太相信,直到傍晚时分我走进学院的枫林,那里停着一辆宝马,车上一对男女正在翻云覆雨。停车做〈!-->爱枫林晚,原来如此! 少年时代那情窦初开的感情是最纯最美的,然而又太娇弱了,经不起岁月的风雨。媛媛,这个多年来我魂牵梦萦的小女孩,扎着两根细长细长的麻花辫,她让我的双手在她乌黑柔滑的辫子上细细地抚摸,她说要把那双辫子留到成年,让我做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解开那麻花辫子的男孩。如今我依然记得她那优美的舞姿,在连镇临江广场里,她那洁白的裙裾和乌黑的辫子在微风中静静地舞动、飘扬,纯净如水。她在大年夜那晚挥动着烟火,绽放出灿烂的笑靥,绚丽如花。在我年少的心里一切关于爱和美的憧憬,无不跟她有关。 初中以后我就和媛媛失去了联繫,到了大学我们竟又奇蹟般地重逢了,我一直相信缘份,那时我更确凿无疑地相信媛媛就是我此生最初也是最后的至爱。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能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 有一次在qq群里聊天,一个男孩说他女友竟然背着他将自己的初吻献给了另一个男人,而他却因为太爱他的女友了,与她相处两年都不捨得对她做出太多亲密的举动(怕把持不住自己)只想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留到新婚之夜。呵呵,他居然有着和我一样传统的想法。 我当时却带着一点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讲了句,“女人嘛,吻了还能要,但睡了就绝对不能要了。”而我的媛媛,她不但吻了,而且睡了,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二 在人民路上走了几个来回,在十字路口旁的一家酒吧外,我看到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正和一个年轻男子在说着什么,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估计是他的女朋友,后来男子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给那老人。老人显得很生气,把钞票砸向那男子,然后步履蹒跚地走了,男子呆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 虽然那老人衣衫破旧,一副农民打扮,但我肯定他不是乞丐,不然男子不会掏出那么多钱给他。我没心思理会别人的闲事,仍然自顾自地边走着边喝酒。 走过人民路转入中山路,那里零星地开着几间杂货店,门都是半掩着的,里面都没有人,那些店主和家人应该都在里屋商讨和估算着今晚即将开出的特码。 从街头逛到街尾,酒喝光了,在街尾买了两罐啤酒,又往回走,我满街游荡,双脚虚飘,一口烟一口酒地填补着我那被挖空了的心。在这两条路上反覆徘徊,最能体会到这个城市在沉沦堕落,最深地感怀着我那幻灭了的曾经如此真挚纯美的初恋。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临街的住宅楼里偶尔传来吵架声。我知道这期特码已经开了,上街人的多是中了奖后出来吃喝玩乐庆祝的,而吵架声则来自那些本期输红了眼的人。有人欢喜有人愁,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个萧条的小城镇才开始热闹起来。 在中山路和人民路交界处的一个小杂货店里,我又看见那个年近古稀的老头。然而吸引我目光的并不是他,而是杂货店里一对正在吵架的夫妇。我认识这对夫妇,男的叫阿炬,我们都喊他炬记,以前他们在中山路开了一间大排档,是全城最旺的。我和朋友们常去那里吃夜宵。点上那里的招牌菜田螺鸡煲、一碟星洲炒米粉或干炒牛河、来一碟美极鸭下巴、再上一两打啤酒,饮饱吃醉,痛快淋漓。
第2页 夫妇俩为人很好,男的老实厚道、女的贤惠和善。我和他们很谈得来。只是从前两年开始大排档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并且每况日下。其实整个地区的经济都不景气,像他们那样能维持下去的饮食店已经不多了。暑假的时候回家乡,就曾听炬记说起,他想把店面顶出去,这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我当时还劝他再忍耐一下,这年头除了那些贪官和姦商,谁过得容易。然而我没想到他的大排档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就倒闭了。现在搬到这里开起了日杂勉强营生。我心里好生感嘆。 那对夫妇越吵越凶,甚至说出非常伤人的狠话,妻子终于泣不成声了。坐在一旁的老人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炬记的鼻子就痛骂了一顿。炬记不再吭声了,蹲在角落里静静地抽着烟,老人坐了下来捶着胸口嘆气。妻子擦了下眼泪,走进了里屋。 现在我才知道这年近古稀的老人正是炬记的父亲,那么看来,刚才我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就是炬记的弟弟了。 妻子从里屋出来,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年幼的女儿要离开这个家了。 老人上前挽留。 妻子又哭了起来。 “爸,家里的钱全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们过两天就去签离婚协议,这日子没法过了。” “唉!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能轻言离婚呢,两夫妻坐下来好好想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日子总能凑合着过的。” “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忍不到现在了。” “以后不赌就行了,这地下六合彩害人不浅啊!” “爸,你不知道,这世道啊!赌不赌都是死路一条。我和他情缘已尽,但我还是认你这个爸的,以后你们好好保重了。”说完,她幽怨地看了她的男人一眼,目光里充满了不舍和忧伤。然后转身走出了店铺。 “爸爸、爷爷……”年幼的女儿在母亲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炬记依然蹲在角落里,狠狠地抽着烟,双眼都红透了。 “家嫂、家嫂……”老人追了出去。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颤抖着双肩远去的身影。 那场景好悽酸啊!我不禁黯然泪下。 “我没眼看你们了。”老人冲进店里,向炬记狠狠地吼了句,然后步履蹒跚地走了。 三 老人走后,我继续在街上游荡。心情越益的烦闷,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呼朋引友出来对酒当歌。毕竟遇到这种事情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反思、静静地回想和媛媛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再慢慢地把她淡忘。 我已经酒入三巡了,脑袋一阵阵的涨痛,晕头转向、步履凌乱。夜已开始深了。到处乌灯黑火,纯乎就是一个死城了。 我终于走不动了,想随便找个台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家商铺前,却突然被一件什么物体绊倒了。我回头看到那物体动了一下,因为夜色太黑了,我看不清那物体的模样,只依稀地看到那是个人形的物体,姑且当那是件类似人的物体吧。我心里烦闷极了,只想找个人陪我喝酒,就算那不是人也没关系。于是我站起来,醉醺醺地说:“你老兄要陪我喝酒啊?来来来!” 我拖起那件类似人的物体,摇摇晃晃地向临江路走去。 临江路旁稀稀拉拉地开了四五间大排档,桌椅摆在江边,厨房都在马路对面。 只有在这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人感觉到这个死寂的城市还未完全死绝。当然,在这个时候出来吃夜宵的多是些流氓混混。 我找了间生意最淡的大排档,把那件类似于人的物体扔在一张椅子上,自己在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那桌旁边只开了两桌,拼在一起的,八九个蛊惑仔打扮的男女围在那里饮酒猜枚。 服务员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给我们斟了茶。两杯茶下肚,我酒醒了大半。这时我才开始仔细端详着坐在我对面的那件类似于人的物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正是那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怎么老是你啊?” 老人没有答话,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 这时我才发现老人是如此瘦弱单薄,简直就是皮包骨了。看得出他饿坏了。 我马上叫服务员,点了两碗白粥,一份羊肉火锅。 一碗粥下肚后,老人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唉!我那两个不肖子啊!小儿子整天无所事事,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一直懂事的大儿子现在也沦为赌徒,弄得妻离子散。” 我静静地倾听着老人的经历。原来他来自湖南一个贫困乡村,两个儿子早年到连镇谋生。前年他老伴去世了。大儿子本想把他接来长住的,他一来捨不得死去的老伴,二来知道儿子生意受挫,不想再拖累儿子。于是没有答应。没想到村里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到处田地荒芜、村民嗜赌成灾,治安混乱,他半生的积蓄一夜间就被盗取一空。最后他实在无以为生,只有不远千里地来投靠他的两个儿子。 不料途中又被小偷扒掉了钱包。今天凌晨进入广东境内就没钱转车了,后来步行了20多里路,直到天黑了才来到这里。 “今天是我六十大寿,我是专门挑这个日子来找他们的。一路上我粒米未进,本想只要见到他们就行了。在路上我还一直想着我的儿子、媳妇、孙女都围坐在一起给我祝寿的情境呢。没想到他们都不记得我的生日了,他们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我到这里还没吃饱却被他们气饱了,还差点饿死街头。到现在他们都没对我说声生日快乐。”
第3页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嘆气,眼圈通红。 “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头,我以为他要乞求什么,他却总是遥遥头,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却没人祝他生日快乐。” 看着眼前的老人,倾听着他的经历。我原本烦闷的心更添伤感,心底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由的唱起了郑智化的《你的生日》。 前面不到100米处就是临江广场,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暑假的夜晚,我和媛媛在广场上共舞,她握着我的手,在我面前优美地旋转着,洁白的裙裾轻轻地飞扬,那双细长细长的麻花辫子不时温柔地滑过我的脸庞。 “这个朋友早已不知下落,眼前的我有一点失落,这世界有些人一无所有,有些人却得到太多……” 唱着唱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声音也开始哽咽了。我强作镇静,止住了歌声,举起了酒杯。 “来来来,喝酒喝酒,别再想那些烦人的屁事了,今晚咱俩不醉无归。” 老人把杯里的酒干了,仍然愁眉不展。我给他续上酒。 “其实炬记是个好人,但世道艰难啊!谁都不容易。这段时间你先在我家住下吧,过些日子炬记会来找你的。” “还是小兄弟你为人仗义啊!” 羊肉锅端上来了,我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大对劲,就把服务员叫了过来。 “这是狗肉?” “你怎么知道?”那服务员嬉皮笑脸的,他是以为自己很幽默呢,还是觉得我这个顾客太傻呢? “叫你们的老闆过来。” 没多久,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我是这的老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喂,我说你丫的也太不厚道了吧。居然挂羊头卖狗肉。” “其实狗肉比羊肉贵多了。” “放屁,现在满街都是流浪狗,你们他妈的还用进货?” “这就对了,这世道连人都养不活,更别说养狗了。所以嘛,有狗肉吃都很不错了。” 看他那答非所问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狡辩了,我也没心情和他计较,继续喝我的酒。 “这的老闆不厚道,比炬记差远了。” 我本来就醉得差不多了,再几杯酒下肚,就越发的晕头转向了。 这时候,对面桌的那群混混也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遥遥晃晃地朝我走来。 “兄弟,今天我们鹏哥特别高兴,过去陪我们喝两杯吧。” 我知道他们想借酒生事,我懒得理会他们。转过头继续喝我的酒。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转过头,喉咙像被什么卡了一下。呕…… 我生平第一次因为喝酒而呕吐。污秽物都喷到那男子身上。 对面桌的人都站了起来,摆出一幅要打架的阵势。男子恼羞成怒,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向我头顶砸来。 我用手挡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淋了我一身,我痛得跳了起来。我愤怒了,端起煤气炉上那热气腾腾的狗肉锅就朝那男子头上盖去。男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对面那桌混混一起向我扑来,把我压倒在地。我双手护着头,捲缩着身体。 拳脚、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没多久我就昏死过去了。 四 我醒来的时候估计已是三更时分了。大排挡已经关了门。我身上的钱包和里面的300多块现金全部不翼而飞。看来今晚我和老人都要露宿街头了。我身上伤痕累累的怕回家吓着父母。 我像散了架似的,浑身疼痛无力。我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又摔倒了。老人就躺在我前面,地上有一滩凝固了的血迹。看来老人还没醒,而且伤得不轻。我趴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感觉有了点力气,就又站起来朝老人走去,我把老人扶起来的时候,老人的身体冷冷的硬硬的。 我还没酒醒,说了句: “你这死老头,喝醉了酒就在这里装死。” 我扶起老人,连爬带滚地走到岸边的石阶前,我又坐在石阶上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都渐渐回来了。我又扶起老人朝内街走去。 走到新华街,我隐约听到一个女孩的求救声。 “救命啊!非礼啊……” 叫声又突然停止了,像被什么封住了嘴巴。 我循声走入一条内巷。却见一个青年男子把一个少女推到墙角,撕破了她的衣裙,正要q b她。 “住手!” 我一声怒吼,随即拾起街边的一块砖头朝那男子冲去。 啪…… 我身后传来老人倒地的声音。 情况危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纵身一跃,手握砖块使尽全力向男子的天灵盖砸去。 男子手持短刀向我捅来,我头脑昏昏沉沉的,隐约间只见前面有十几个男子手持十几把短刀一同刺向我。 又听到一声,啪…… 砖块碎了,十几个男子十几把刀瞬间消失了,只见一个男人在我面前缓缓地倒下。 我把歹徒打倒了,我把一个弱质女子从虎口中解救出来,我内心充满了兴奋和喜悦,不禁跳了起来,向少女也向老人做了个“v”字形的手势。
第4页 突然间我被推倒在地上,原来是那个少女向我扑来,压在我身上。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大哥,你醒醒啊!大哥……” 少女一边哭喊着一边抚摸着我的脸庞。 “大哥,你醒醒啊!你不能有事啊!” 少女喊着喊着就伏在我胸前痛哭失声。 “怎么了?姑娘,我没事,你瞎叫嚷什么呀?” 少女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仍旧伏在我胸前痛哭。她大概十六、七岁的光景,眉清目秀、娇艷动人。刚才歹徒把她的衣裙给撕破了,她现在衣不蔽体地趴在我身上,那婀娜丰腴的身段,那洁viper嫩的肌肤,尤其是那张楚楚动人的泪脸。 我心里暗暗叫苦。姑娘啊!我本无不轨企图,但我也不是那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你这样一丝不挂地抱着我,这不是在引人犯罪吗?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了,姑娘你别哭了,快去把衣服穿上吧!” 少女对我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依然趴在我身上痛哭。我想她是被吓坏了。 “别怕、别怕,乖,啊!歹徒已经被我打倒了,没事了” 我伸手去抚摸她的后脑勺,这不摸不要紧,一摸下去就把我给吓坏了。我的手像空气中的虚影一般,触碰到女孩头发的那部分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我的手像触电般地缩了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心慌了起来。 不,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眼花而已,只是我还没完全酒醒,只是眼花而已。我竭力地安慰着自己。眼前的女孩已经被吓坏了,我自己就更不能乱了方寸。我竭力让自己忘记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但我再不敢伸手去碰眼前的女孩了。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对!要先给女孩穿上衣服。一个妙龄少女赤身裸体地趴在一个成年男孩身上,这成何体统啊?让别人知道了,女孩怎么有脸见人啊? 我从女孩身下爬出来。走到墙角,我弯下腰伸出双手,要把少女的衣裙拾起来,但是我的手再次如空气中的虚影一般,抓不住地上的裙子,我再反覆抓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这究竟怎么了,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小兄弟,不要抓了,你抓不住的。” 是老人的声音,他终于醒过来了。我转过头,见他慈祥地望着我。 “小兄弟,不要抓了,你抓不住的,因为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不可能,不可能。老伯你不要开玩笑嘛!” “我没开玩笑,你真的死了,人死了灵魂就会脱离肉体,所以你握不住阳间的任何东西。” 听了老人的话,我有些半信半疑了。我偷偷地望向那个险遭q b的少女,她果然伏在我的尸体上痛哭着,我尸体的腹部还插着一把刀,少女用她那还挂在身上的残存的半个乳罩盖住了我的伤口想为我止血,但不起作用,血液仍旧不断地从我尸体的腹部伤口里涌出,穿过她的指间向四周流淌。 当我的目光触及到少女洁viper嫩的裸体时,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我立马转过脸,非礼勿视啊! 原来我真的死了,但我已来不及想这些了。眼前至关重要的是帮助少女先把衣服穿上。凌晨时分的内街,虽然人迹罕至,但更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女孩现在这样子,要是再遇上心术不正的男人……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也就在这时候,少女的哭喊声骤然而止,我望过去,女孩已经趴在我身上晕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吧。可怜的女孩。 现在连少女自己都晕过去了,我心里就更慌了。我又尝试好几次伸手去拿少女的衣裙,但我的双手依然像空气中的虚影一样,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我也尝试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少女身上,但此时连我的衣服也成了空气中的虚影了,根本遮盖不了少女的身体。 “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急得直跺脚。我走到墙边,把坐在台阶上休息的老人拉了起来。 “老伯啊!你快想想办法吧!天都快亮了,这女孩还是衣不蔽体的,要是让街坊邻居看到,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老人茫然不解地望着我。 “你人都死了,还管阳间的闲事干什么啊?” “这怎么叫闲事了,我既然为了救她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那我更应该为人为到底,不让她再受到伤害和羞辱啊!” 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无奈地低头嘆息了。 “可惜我们都是鬼魂了,实在没办法帮她。” “啊?原来你也死了?”我惊讶道。 “我早在大排挡里,就被那群混混乱棍打死了,是你把我的尸体拖到这里的。” 我想起了在大排档里的纠纷,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老伯,对不起啊!我害得你无辜枉死。” 老人走过来,抱着我。 “傻孩子,我没怪你,你不必自责,何况如果没遇见你,我一样会饿死在街头的。” 我低下头,流着愧疚的泪。 这时候,警车开进来了。也许有好心的市民报了警。警车里首先下来了一个女警,她手里拿着外套,先给少女披上,然后将晕倒的少女扶进车厢。
第5页 我感到无限欣慰,至少我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各路记者都陆续赶来了,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这条死寂的街道还未迎来黎明的第一线瞩光,就先沸腾了起来。 少女坐在警车上哭诉着刚才的经历,目光时而凝视着我的尸体,泪流满脸。 当法医用白布盖住了我的头脸,把我的尸体往殡葬车里搬的时候。少女沖了出来,抱住我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大哥,你不能死啊!大哥,你醒醒啊!” “小姐,请你节哀吧!”殡仪馆的员工说。 “不,大哥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像大哥他这样的好人不应该死的啊!大哥他不会死的……” 少女因为激动过度再度昏迷过去了。 在场的人都哭了,我也哭了。 我想到了家中的父母,他们要知道了我的死讯会多难过啊!想到我是家中的三代单传,想到父母老来无依的景况,我心如刀割,泪水越发的不能自已。 “兄弟,事已如此,别太难过了。天快亮了,还是快点跟我们回去报导吧!” 一个差役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 “鬼差!” “哦!” “我想先回家看看父母,毕竟他们再也看不到我了。”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唉!来不及了,你还是直接跟我走吧!” 当我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发现街道上的事件突然峰回路转。少女晕倒以后,我的尸首被抬进殡葬车,也正在此时,又一辆警车驶了进来,里面走出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估计是公共安全专家局里的头面人物。他下车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强 j犯,脸色剎时就变了。他立马转身回到车厢里,紧闭上车门窗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后就出来下令封锁现场。群众就地解散离开新华街。记者则要上缴所有随身携带的胶捲、录音、录像带等,才准予离开。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隐隐感到一种不详的预兆。 此时,我发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记者,他把一张刚在数位相机里拆下的内存卡悄悄地塞进自己的内库兜里。 天快亮了,在老人和鬼差们的催促下,我跟随着他们去阴曹报到了。 五 我在七天后那晚回到了阳间。这天是我的还魂夜,也就是鬼魂处理在阳间最后的事情并向亲人作最后道别的日子。 老伯先于我出来,他说我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过一朵浓重的乌云。据说只有死于非命且含有莫大冤屈的鬼魂才会如此的,而且这种冤魂可以回来复仇,杀死谋害自己的仇人。 我有点不解,我并不是含冤而死的啊!我怎么就成了冤魂了?况且我没有仇人。我更下不了手杀人。 我和老人走在连镇的街道上。今天又是六合彩开奖的日子,整个城市萧索死寂。各家各户都躲在屋里预测着这期六合彩的特码。我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我的父母,我不知道这几天来他们是怎样面对丧子之痛的。我一边走着,泪水就一边簌簌而下。我发现原来鬼也有眼泪的,我的泪水落到地上,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渗入到地里。我加快了脚步,朝我家走去。老伯跟在我身边,步伐非常矫健,一点都不像花甲老人。 走到临江路,看到临江广场里聚集了一群人,大多是些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也只有他们才会在这个万人空巷的开奖之夜跑到街上)他们都手持蜡烛,仿佛在做祝福祈祷。我们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个女孩走上了广场的舞台。她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话筒。 “我们的英雄已经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七天了,至今仍未脱离危险期。” 在《好人一生平安》的背景音乐下,女主持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英雄的事迹。 “七天前的深夜,我们的救人英雄马智海途经新华街,目睹了一起强 j案,凶狠的歹徒已残忍地杀害了一名路过的老翁,并把一位少女逼到墙角,撕破她的衣裙正欲q b。” 说到这里,女主持抽泣起来。 “她在说什么啊?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老伯问道。 “我也听出来了,就是七天前发生的那宗意图强 j案,但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所说的救人英雄不正是我吗?我不是马智海啊!何况我已经死了。” 女主持的情绪逐渐平复了,她带着哭腔继续说。 “我们的英雄奋不顾身地沖了上去,与歹徒展开殊死搏斗。在搏斗中英雄抢过了歹徒的短刀,一刀刺中了歹徒的腹部,而他自己却被残忍的歹徒用砖块砸裂了天灵盖。” 女主持说不下去了,站在台上嘤嘤痛哭。 在场的群众也都一个个眼泪汪汪的。 “岂有此理,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嘛?”老伯愤怒地喊道。 我的心也渐渐地凉了。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七天前那个险遭q b的少女,那个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使她免遭厄运的女孩,她被众人撑扶着走上了舞台,浑身无力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她母亲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女儿惨痛的经历和英雄马智海的大恩大德。 到最后主持人要求少女说说当时的情形。
第6页 “歹徒把我推到墙角,把我的衣裙全撕破了,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无力反抗。要不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智海挺身而出,我已经、已经……”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陈重、陈重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牲!呜……” 少女终于痛哭失声。 听到她喊出我的名字,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我的心彻底寒透了。 姑娘啊!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啊? 我整个身体像虚脱了一样,晃动了两下,就失去了知觉。 六 没过多久我就醒了。老伯把握扶起,嘆了口气。 “唉!现在的人啊!怎么都这么狼心狗肺呢?” 我望着对面的临江广场,祝福晚会仍然开着。 “我们走吧!” 我站了起来,踉跄地往前走。 走过临江路来到富民路。那里开着我们全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富都国际大酒店。这家被官员和媒体誉为是连城的骄傲的高级宾馆。在老百姓眼里却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是靠压榨百姓而建起的达官贵人们的高级俱乐部。任这城市经济如何萧条,人民如何困苦,那些贪官奸商们依旧在里面莺歌燕舞,醉生梦死。 一辆高级轿车从我身旁驶过,开进了富都大酒店。我发现车上一女子很像媛媛,我鬼使神差地也朝富都大酒店走去。走到酒店门口,看见那里停了一辆奔驰,里面走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很面熟,对了,就是那天从警车里走出来的警官。我想我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搞出来的,里面肯定有阴谋。 酒店周围走着一群游魂野鬼,看着他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肯定也是枉死的冤魂,来这里持机报仇的,我没理他们,跟着那中年警官走进了酒店,老伯也跟在我身后。 “你进去干什么啊?”老人疑惑不解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跟着那个警官走进一间豪华包房。 走进包房,我惊呆了。原来媛媛也在里面,她正依偎在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打情骂俏。她对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我也认识,是我们本地一家文学杂志《南国文艺》的编辑汪南。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一个个衣冠楚楚,都像是有头有面的人物。 “贾局长来了!” 汪南站起来与那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握手。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媛媛,她穿的够暴露的了。低胸露背上衣,简直能和比基尼泳衣相媲美了,下身穿一条超短裙,雪白修长的双腿袒露无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我也是绝不允许她这样穿着的。她身旁的男子一只手摆在桌下,抚摸着她光滑的大腿,在她耳边猥琐地谈笑着。 我感到一阵噁心,把目光移开了。 他们的谈话,突然引起我的注意。 “哎!我那犬子也是没出息,他什么美女没玩过嘛?偏偏喜欢上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孩,人家不同意,他居然……” “也活该他倒霉的。” “呵呵,马老闆不必担心,现在贤侄已经被省里评了见义勇为英雄称号,而且医院方面我们已经请了全国有名的脑科医师为他治疗,他应该很快就能醒来的。到时候我们再把他推选为明年的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你们父子俩就扬名天下了。”一个鹤发童颜的中年男子说道。 “就是啊!马老闆你是本是三大房地产巨头之一,有财有势,还有沈市长和贾局长为你撑腰,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鹤发童颜的中年男子点头微笑。 他就是我们市的沈春和副市长?还有马老闆,他就是那个包工头出身的所谓民营企业家的马振龙?那刚才在广场里听到的马智海难道就是…… 这一连串的阴谋难道就是他们策划的? 马振龙确实是一个很有名的企业家,但关于他的负面传言也非常多。他经常拖欠民工工资,甚至引发了好几宗民工跳楼讨薪的惨剧。然而这类新闻却从未见诸本地报刊,前几年一家外地报刊刊登了他公司里的民工逃楼讨薪的新闻后,立即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我后来就再没有看到那份报刊的踪影了。 “这个案件手法之残忍,情节之恶劣,已经引起了全国轰动,对我市形象造成很坏的影响。”沈市长忧心仲仲地说。 “市长放心,这件事即是一次挑战,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辛局长说得对。一个省作协会员,小有名气的少年作家却犯下了杀人、强 j的大案。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新闻价值。何况还有一个知名企业家的儿子见义勇为出手救出弱质女子,这种新闻就更值得好好炒作一番。”汪南说道。 “嗯,这几天市内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都在追踪报导这起案件。我们新闻传播局属下的媒体组织了大大小小的群众集会,为英雄祈祷祝福。各大电视台、报刊也都邀请了资深心理学家对罪犯的心路历程和扭曲人格做详细的分析、报告。” 辛局长说道。 “下一波活动旨在弘扬真善美、打击和揭露丑恶势力。汪南撰写的报告文学《英雄父子的传奇人生》和蒋媛媛撰写的自传《和恶魔相处的日子》都将在两个月后出版上市。届时藉助本案引发的余波加上各大传媒的炒作,这两本书必将成为今年全国图书市场的热点,创造出可观的经济效益。”辛局长继续说。
第7页 “媛媛昨天已将《我和恶魔相处的日子》的内容梗概拿给我了,内容非常不错,其中提到陈重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且沉迷于口交、兽交、性虐待等情节,最能揭示陈重的阴暗心理和变态人格,为他后来沦为强 j犯埋下了伏笔。你作为陈重的前女友在这方面是最有发言权的。这样的内容也最能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我把底稿拿回去帮你修改、扩写一下。你这本书一定会成为本年度的畅销书的,我们也会把你捧为本年度最热门的少女作家。”汪南说。 “感谢汪老师的提携啊!”媛媛说完后妩媚地一笑。 听着他们的话,我彻底地惊呆了,是非黑白竟可以如此颠倒。 我看着汪南手上的底稿,缓缓娟秀的字迹映入我眼帘,但文中的内容却极度的噁心变态。 (陈重仿佛天生就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并且是个性变态狂。他时常把我推倒在床上,扯开我的嘴,将他的阳具捅进我嘴里,插入我的咽喉,他的阳具在我口腔上下抽动,我痛不欲生……)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缓缓,天地良心啊!我陈重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辜负了我也就算了,但你怎么能在我死后这样诬陷我呢?我是暴力狂?我是性变态?缓缓,我可是连你的小嘴都没亲过啊!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他们怎么能这样诬陷你?”老伯也愤怒了。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城市快报》新来的记者,他死活不肯交出那晚拍下的照片,要是他把那些照片传播出去,这案件就存在许多疑点,那时候我们就多少有点麻烦。”辛局长说。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一个小小的记者弄不出什么大风波,《城市快报》已经把他解僱了,我也派人日夜去监视他和与有往来的朋友。必要时把他卡擦!”贾局长做出一个锯颈的动作。 “嗯,这就好!”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把内存卡塞进内裤兜的记者,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要想方设法去提醒他才行了。 我拉着老伯的手走了出去。 在酒店门外,几个游魂野鬼跑过来问我。 “你报了仇没有啊?” 我还没出声,另外几个冤魂已经抢着回答了。 “报仇?哪有那么容易!哪些达官贵人身上都戴了护身符的。” “什么护身符啊?”我疑惑地问道。 “佛寺里求来的护身符啊!他们干了那么多亏心事,不求个神符来保身行吗?他们要没有佛祖、观音的神符,我们早就把他们干掉了。还用像现在这样成为孤魂野鬼?” “他妈的,想老子生前信奉佛教,从不干坏事,最后却被人害死了,现在我找那人报仇,佛祖他妈的竟然为虎作仗,保护起坏人来了……” 望着他们愤愤不平的样子。我想,所谓的恩果报应不正是用来欺骗善良的老百姓的吗? 告别了那群冤魂,我的心里倍感沉重,在金钱和权利的阴霾下,我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贱若蝼蚁。 七 从富民路转入中山路,我要寻找那位《城市快报》的年轻记者,我要告诉他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让他先别管我的事情了。但我不知道他住哪里,想要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找到他又能怎样呢?我现在已经是个鬼魂了,他能见到我能听到我说的话吗?然而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找他的,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我自己被诬陷就够了,不想再有人作无谓的牺牲。 老伯和我并肩行走,在中山路和人民路交界处,又看到了炬记得小商铺,里面已经丢空了,所有的商品和货架都迁走了。商铺里只有炬记的妻子和他们的女儿,炬记兄弟两人不知去向,门前摆了一张矮桌、一个火盘和一个香炉,矮桌上摆着白砍鸡、烧肉、水果、米酒等供品,火盘里烘烘燃烧着金银衣纸,香炉里烧着元宝蜡烛。炬记的妻子和女儿蹲在火盘前,双眼通红,神色忧伤。 老伯走上前,心情凝重地品尝着桌上的供品。 “爸,今天是还魂夜,吃完这顿您就安心地去吧。” 炬记的妻子哽咽了。 “爸,你说得对,日子再艰难也要过下去的,我不和阿炬离婚了。您放心吧” “我们已经决定搬回老家,在那里重新开始,您在天之灵要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啊!” 炬记的妻子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蹲在旁边的年幼的女儿也跟着痛哭失声。 老伯蹲在矮桌前浑身颤抖泪流满脸。 站在旁边的我不忍看到如此伤感的场面,于是把头扭到一边去,默默地拭着泪。 过了很久很久,老伯才缓缓地站起来。 “我那两个忤逆子,今天是老子我的还魂夜,他们俩都死去哪里了?”老伯悲愤交加地喊道。 老伯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们走吧,你也该去看看你父母了。” 说完,老人望了望自己的儿媳和孙女,目光里充满了不舍和忧伤,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我看着于心不忍,说: “你还是在这里多陪一下她们吧。” “算了,我还要去找我那两个孽种呢。” 八 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市中心人民路上萧条死寂。彩谜们都开始报码了,大小庄家们也忙于写单,全市人民都在屋里忙得不亦乐乎,更没有谁愿意上街了。
第8页 走过人民路,来到兴盛路,那里的灯光夜市步行街(下岗一条街)形同虚设。在这个连大型百货超市都难以生存的地方。下岗工人的小本生意又何以为生呢? 走过兴盛路,转入文昌街,远远就看见了文昌街2号301室,那里是我家,然而借着灯光望去,我家的外墙却沾满了番茄、烂菜叶、臭鸡蛋等垃圾的痕迹,所有的窗户玻璃也没一块完好的全被砸碎了,窗户里新挂的窗帘也沾上了垃圾的污渍。估计都是那些愤怒的群众的杰作。 也难怪的,连城有史以来最残忍最恶劣的杀人、强 j案,谁听了会不愤怒不拍案而起呢? 但是、但是……我冤不冤啊?我内心痛苦而压抑,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些人和事,更是不寒而慄! 走近我家楼下,看到家里窗户透出的黯淡的灯光,我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走着走着就痛哭失声。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可是、可是你们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哭喊着往前走,脚步踉跄,在楼梯上好几次站不稳,摔倒了。 老伯一次次把我扶起来。 抚摸着我颤抖的嵴背安慰道: “孩子,别哭了。” “好孩子,别哭,事已如此,别太伤心了。” “别哭了、别……” 说着说着老伯自己也哭了起来。 我就这样连爬带滚好不容易走到3楼。 我家的门敞开着,走到门口就看到父母蹲在门边为我烧金银衣纸。父母的脸苍白憔悴,双眼通红,一根根深深的皱纹爬满了面额,头发都花白了。短短一个星期,父母好像整整苍老20多年。 我感情的堤坝瞬间崩溃,全身瘫软,跪倒在父母面前。 “爸、妈,孩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我的泪水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爸、妈,孩儿对……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啊!” 我的头一下下狠狠地磕在地上,磕得鲜血淋淋。 “孩子、孩子,别、别这样啊!”老伯哭喊着拉住我。 我全身瘫软,坐在地上,听着母亲悲戚的抽泣,我的心都碎了。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父亲迈着蹒跚的脚步去接电话。 看着他的背影,纯乎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了。才一个星期啊!想着他们所遭受到的磨难。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了一声: “爸爸” 我趴在地上放声痛哭。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行!”父亲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儿子生前想找你们出书,你们出版社都肯不出,现在却想发死人财了。” “我儿子没有杀人,更不是强 j犯,不是……”父亲的喊声震耳欲聋,暴怒使得他的声调全变了。他抓起电话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那儒雅博学的父亲,从来只见到他从容淡定、谈笑风生的样子。此时的他却蹲坐在地上,摸索着衣袋里的香菸,悲痛和愤怒使得他整个面孔都扭曲了,脸上的肌肉在疯狂地暴跳着。 看到父亲这样,母亲哭得更是伤心。我跪在母亲面前和她一起痛哭,然而她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更听不到我的声音。阴阳相隔,咫尺,却是天涯。 过了很久,父亲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走到母亲身后,蹲下来,抱着母亲,哽咽着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 “小凡(我的小名)若看到我们这样会更加难过的。” “今晚是小凡的还魂夜,我们要送他最后一程,让他走得安心,好投胎转世。看到我们这样,他怎么能安心地去啊!” 母亲听完哭得更伤心了。 “我们的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冤屈,他能安心地走吗?他死不瞑目啊!可是、可是我们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母亲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因为悲伤过度,她晕了过去。 “妈,妈……” “是啊!我怎么能安心地走呢?看到你们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啊!”我流着泪,喃喃低语。 父亲把母亲抱到沙发上,服侍她躺下,给她餵了几口茶水,母亲才渐渐醒了过来。 母亲的情绪稳定一些了,她蹒跚着走到门口的矮桌前。一边把桌上的白砍鸡、烧肉、水果等供品一一摆好,一边喃喃低语: “小凡,妈妈见不到你了。过完今晚,你可能也见不到妈妈了。这些酒菜,你敞开吃,多吃些,盘缠我也为你准备好了。” 说完,母亲把一张张冥币放到火盘里烧。 “小凡,你安心走吧,不要有什么牵挂。下辈子要幸福快乐的,别像今生那么命苦了……”母亲说着说着又掩脸哭泣了。 我流着泪,尝着桌上的供品。 “爸、妈,我捨不得你们……”我又忍不住哭了。 “儿子啊!妈妈好想你,你出来吧,哪怕就说一句话也可以。” “妈妈,我就在你面前啊!就在你的面前。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了,更听不到我的声音。” 母亲伸出双手要抱我,我也伸出双手要抱住我母亲。但我们都扑了个空,我们都伏在地上痛哭。 阴阳相隔,咫尺,却是天涯。
第9页 九 很久很久,我就和母亲对坐着哭泣。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流出了眼泪。 就在此时,有一群人拥了进来。他们把矮桌、香炉和火盘都踢翻了,供品、纸钱、飞灰、元宝蜡烛等都散落一地。 “哭什么哭?你们的儿子那么造孽简直是死有余辜。你们还好意思哭?” 七、八个男女拥进客厅,尾随的竟是炬记兄弟俩。 “你们还来这里干什么?”父亲怒吼道。 “来这里干什么?讨公道啊!”为首的一名大汉说。 “有什么事上法院去解决。” “法院?go-vern-ment不帮他们讨个公道。我们还看不过去呢。” 这时候,炬记说话了。 “陈兄,你看这件事我们还是私了算了吧,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你意下如何?” “私了?我儿子根本就没有杀人,凭什么要私了?炬记,我们和你也交情不浅了,我儿子为人怎样,你还不清楚吗?” 炬记没哼声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 “我也知道事有跷蹊,但现在死的是我父亲啊,而且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令郎……” “屁,什么证据?完全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就是陷害。我们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凭什么认定我儿子杀人?” “话虽如此,但此案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铁证如山”了,你花五万块钱私了,我们也就不控告令郎了,也为他减少点骂名嘛!” “我再说一遍,我儿子没有杀人,没有……” “那好,我们法庭上见。” 炬记的语气变得强硬了,阴阳怪气地说了声。 “我们走。” 一伙人就走了出去。 “这个畜牲,老子我白养他了。” 老伯愤怒了,沖了上去,一巴掌狠狠的向炬记扇去。 但他已经是鬼魂了,他的手掌像空气中的虚影一般,扇了个空。 老伯非常激动。 “我怎么就生了个这样不分是非唯利是图的畜牲。” 我上前拉住他。 “老伯,别这样,别这样……” “我和老伴一辈子忠厚老实,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畜牲,老伴要在天有灵也要被他们气活啊!” 我拉着老伯,看着那群人走远。 老伯心情渐渐平复了,蹲在地上嘆气。 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木然。 那场景非常压抑,我受不住了。 “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我扶起老伯,走了出去。 十 走出文昌街,走进忠义路。又看到了炬记兄弟俩。 老伯见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冲过去了。我拉住了他。 “算了,我们都是鬼魂了,而且炬记他也不容易。” 我们走近炬记兄弟俩。他们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手里拿着瓶二锅头,显然是喝多了。 “你真相信老爸是陈重害死的?”炬记的弟弟问道。 “我还不知道陈重的为人吗?其实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杀了人,他更不可能能干出强 j这样的事。” “是啊!通知我们去认尸的时候,我们只看到老爸的骨灰盒了。就凭那受害姑娘的片面之词,恐不足信啊!” “人家有权有势,要颠倒黑白,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忠义路的第一人民医院外面,守候着各大媒体的记者。 “看吧,人家富豪之子,现在就受到了英雄的礼遇,咱爸连命都赔上了,却被当作枉死的路人。抚恤金也少得可怜。” “说不定咱爸还是这所谓的“英雄”杀的呢,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呢?” “调查?怎么调查,这城市铺天盖地的不是法网,是权力的网。” “前段时间《城市快报》的记者还找过我呢,说他知道的事情的真相併不是这样的。” “他?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暗杀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不寒而慄。 “我们真的要告陈重?” “有什么办法,这是我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的资本了。我不想回到那穷得鸟都不拉屎的老家。只是……” 炬记沉默了一会。 “我今生欠他们陈家的,只有等下辈子给他们做牛做马偿还了。” 炬记又沉默了一会。从衣袋中拿出了几本书。 “看吧,今晚的特码肯定开49,老子我阔出去了,今晚买他妈一万块,不成功便成仁。” “你疯了。”炬记的弟弟冲过去抢他那几本书。 我看清楚了,那几本书分别是《马会内幕》、《波妹爆料》和《特码宝典》。 我不禁为炬记捏了一把汗。在这个小城镇,虽然众人皆赌。但绝没有人敢公开谈六合彩特码的。即使在家里也只敢小声讨论、报码。因为买码或意图赌码,一旦被pol.ice抓到,至少要重罚五千大元。而举报者也有百分之二的奖励。我们把举报者骂为“汉奸”。于是人人都憎恶“汉奸”却人人都想当“汉奸”。 “你想死啊?快把这些书收起来。”炬记的弟弟喊道。
第10页 “怕什么?老子今天阔出去了。” 说着说着两兄弟就扭打起来。炬记将他弟弟推倒,拨通了手机。 老伯看不下去了,冲出去想阻止炬记。但他一切的举动都是徒劳的。 “喂,给我报49号,一万块。” “你别问哪么多屁话。” “我在哪里?我在街上啊!” “神经病?你他妈才神经病。” “你他妈的要挂?你敢挂?我他妈的杀你全家。” 这时候几个pol.ice沖了出来,把炬记兄弟俩按倒在地。 “嘿嘿,小子你胆子不小嘛,跟我们回去走一趟。” 炬记挣脱了他们。冲到马路边。 “你们这些讨债的,你们他妈的到阴间去讨吧,老子我他妈的不活了。” 说完他冲出了马路,沖向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 老伯沖了出去,想把炬记推开。 货车急转弯,沖向了对面的人行道。把正准备过马路的几个人撞倒了。货车继续疾驰,车轮下拖着一个男子,一直撞向花坛。货车也翻了。 在场的所有人还有我和老伯都惊呆了,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被撞的几个路人当场死亡。货车司机恐怕也活不了了。 这时候炬记全身瘫软,跪倒在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天哀号。 老伯也摊倒在地上。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忍看到这悲惨血腥的一幕。 突然老伯站了起身,发了疯似的跑远了。 “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他们……” 我追了上去。 我听到身后,炬记的弟弟在喊。 “为什么该死的人都没有死,不该死的人却都无辜丧命啊!” 老伯跑得很快。 我追赶着他,他却越跑越远。 “老伯、老伯,他们的死不是你造成的。” 老伯跑远了,我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十一 老伯走后,我独自一人在空寂的大街上游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找那个《城市快报》的年轻记者嘛,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回家嘛,我虽然牵挂父母,但又不忍心看到他们伤心落泪。 炬记的弟弟那句话在我脑海里反覆回响。 “为什么该死的人依旧活的风流快活,不该死的人却都无辜丧命呢?” 老伯不是说我是冤魂,可以杀掉坏人报仇吗? 对,我决不能放过马智海,我决不能容忍一个强 j犯非但逍遥法外,而且还带着英雄的光环来贻害人间。 我转过身,朝第一人民医院跑去。 人民医院门外的记者越来越多。连央视的採访车都有。天啊!连《感动中国》的摄制组也来了。 我想得没有错,马智海一旦醒来,必然成为万民景仰的人民英雄。一个强 j竟然有着见义勇为人民英雄的光环,这个世界真疯狂啊! 我跑进医院,走到住院部五楼,五楼的每个电梯和楼梯口,都站了四五个彪型大汉,外加一两个pol.ice,阻挡着前来的记者。 马智海的病房外也守着五六个保安。 走进马智海的病房,只见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双手握紧了马智海的手,在他耳边喃喃低语,间或还轻声抽泣。 “儿子,医生说你康复情况良好,有望今晚醒来的。儿子,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啊!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原来那中年妇女正是马智海的母亲。 凭我的直觉,这妇女心地不坏,不像他们马振龙父子。 我看到了马智海的影子,我的双手慢慢地朝他影子的咽喉伸去,我的双手只要掐下去,掐在他影子的咽喉上,他片刻间就会停止心跳。 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妇女,看着她在低声抽泣。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泪水又涌上我眼眶了。我实在不忍心,实在不忍心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杀死她的儿子。 我跌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 过了很久很久,我始终下不了手。虽然马智海死有余辜,但看到眼前这位母亲在伤心抽泣,我就想到我死后我妈妈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叫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当着她面杀死马智海,让丧子之痛在另一位母亲身上重演呢。 突然,我看到病床上的马智海挪动了一下,然后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 “妈妈。” 马智海醒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切都即将发生了。 看到马智海醒来,那位中年妇女剎时破涕为笑,跳了起来,朝病外冲去。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病房外瞬间躁动了起来,人声鼎沸。 看着马智海的母亲跑了出去,我狠了狠心,机会来了。 我奋起一跃,伸出双手就朝马智海的影子掐去。 然而,我的双手刚碰到马智海的影子,便像触电一般,整个人被弹到几米之外。然后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呕…… 我吐了一地血。 我强忍疼痛站了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马智海走去。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马智海脖子上挂着一枚玉观音。 这时我想到了在酒店外那些孤魂野鬼讲的话。为虎做仗、助纣为虐,真是为虎做仗、助纣为虐啊!原来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也不会怜悯贫苦的人、枉死的鬼。
第11页 然而我还是不甘心,仍一次次地攻击马智海的影子,我又一次次地被弹了出来,伤势越来越重,地上洒满了我的鲜血。终于,我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我醒过来后就听见马振龙在跟马智海说话。 “儿子,你现在是人民英雄了。等过段日子,你的伤痊癒了。我就带你去接见领导和记者们,还要到北京参加颁奖大会,到时候有你忙的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吧。” 这世界竟有如此阴暗龌龊的一面,他们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全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从我身上洒下的,非血即泪。 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终于爬出了病房,爬出了医院。 十二 我受了重伤,痛得撕心裂肺,仿佛五脏俱裂了,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我在街上爬行着,不,不能说是爬行,我更像一条虫子,在地上挪动着。 一个个冷漠的路人在我身旁走过。偶尔遇上一两个鬼魂,也是满脸冷漠地在我身边沖沖而过。 我突然发现,原来人心的冷漠比起权力的阴霾更加可怕。然而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夜已经深了,估计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到了五更,鬼差就会来押解我,去喝那孟婆汤,忘记这辈子的一切,再投入到无休止的轮回的苦难中。 我应该向西走的,去奈何桥,去喝孟婆汤。但是我身心都疲惫了、厌倦了。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我要朝着东方走,我要去迎接那初升的太阳,迎接人间的第一缕曙光。我要在在阳光下魂飞魄散,消逝于茫茫天地之间。 我宁愿在光明里彻底灭亡,也不愿在黑暗中苟且偷生。 我继续在地上挪动着,像一条卑微的虫子,缓缓地向东边挪去。 由于失血过多,我感到剧痛渐渐消失了,我也渐渐地失去了知觉,昏迷过去了。 依稀中,我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女子的怀里,对,一定是在一个女子的怀里,因为那身体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温暖。 一只小茶匙不断的伸进我的嘴里,餵给我甘饴的清泉。一条轻柔的丝巾偶尔轻轻地拭擦着我的额头和脸庞,丝巾里还隐隐透着兰花的清香。 我陶醉了,虽然我依然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我已伤痛全消了。 我感觉到一只小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那只手柔若无骨,是那样的细腻温暖,那肌肤有着吹弹欲破的质感。 在那女子的怀里,我闻到了少女特有的淡淡的乳香,还感受到少女那微弱的柔和而温暖的气息,那气息也带着醉人的芬芳。整个氛围都是那样的安全、宁静而舒适,我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里,找回了那份久违了的让我神往的感觉。 我多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睡着,永远都不要醒来…… 十三 我还是醒过来了,在我昏迷中拥抱着我的那个少女不见了,我又子然一身。回想着刚才在那少女怀里的幸福的感觉,我顿时感到无限的温馨和甜蜜。但不久,我内心又充满了惆怅和忧伤,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呢? 少女给我喝的甘泉真是灵丹啊!我受的伤好像已经痊癒了,我又能走了。 已经是四更时分了,我还在街上游荡着,内心更加的迷惘了。 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新华街。想到了七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想到了被我捨命救出的那个险遭q b的少女,现在她居然反过来诬陷我。世态炎凉啊!真是寒天饮雪水,点滴在心头。 突然间,我看到了那对诬陷我的母女从街道口走过来。只见她们脚步凝重,神色忧伤,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倦意。 看来她们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肯定是一天到晚都被拉去参加英雄马智海的表彰大会、祝福大会等。 看着她们,我本应痛恨交加的。但是今晚我所看到的那些阴暗龌龊的一切,已经让我心力交瘁,深深绝望了。 如果她们能见到我,我只想问她们一句。 “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吧,是否还心存歉疚,感到一丝的不安?” 突然,我看见了那个我苦苦寻觅的人,《城市快报》的那个年轻记者,他正尾随在那对母女身后,跟踪着她们。 接着,令我心惊胆跳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年轻记者的身后,还有两个彪型大汉在跟踪着他。 我预感到他的危险。不禁失声大喊: “兄弟,小心啊!” 但是,我的喊声根本不起作用,我已经是个鬼魂了,是个鬼魂了。 年轻记者跟随着母女俩上了楼,我也跟随着他们。 我想尽办法去提醒那位记者,让他千万小心,但都不起作用。我在他身旁声嘶力竭地呼喊,我的声音飘散在空气的周围,却根本进不了他的耳朵。我伸出手去拍他的肩,去挽他的手,我用身体阻挡他的去路,但这一切全是徒劳的。我已经是鬼魂了,我的身体纯乎就是空气中的虚影。 我跟随他们上到五楼。母女俩人打开了房门,走进屋里。正欲关门的时候,记者就沖了进去。我也跟了进去。 “你是谁?”女孩的母亲问道。 “我曾是《城市快报》的记者,我目击了那天晚上事情的经过。” 母女俩一听,腿顿时就软了。
第12页 “这样颠倒黑白,诬陷一个好人,你们的心里过意得去吗?” 母女顿时失声恸哭。 “姑娘,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呢?” 少女身体摇晃了两下,跌到在地。随即,她跳了起来,冲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情绪非常激动,哽咽着说: “陈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欠你太多了,只有一死稍减我的罪孽。” “死?你死了,明天就上报刊头条了:《被奸少女不堪屈辱,含恨自杀》” “难道你是想让陈重死得更加冤屈,遭到更多的谩骂吗?” 少女全身瘫软,跪倒在地上。 “陈大哥……” 少女又恸哭起来。 那位年轻记者身材高大魁梧,身手却非常敏捷,他身体一晃,就跃到少女身边,抢过少女手中的刀,扔到一边去了。 “我没有被歹徒强 j,没有,是陈大哥救了我啊!” “大哥,我对不起你啊……” 年轻记者和女孩的母亲一起过去把少女扶起。 “我知道你们有苦衷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助你们,更要为陈重洗脱冤屈。我们不能让英雄流完血后还要流泪啊!”记者的声音也哽咽了。 少女瘫坐在沙发上,哭得更加伤心。 “我们没办法啊!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斗不过他们的,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求求你了,放过她吧,她快活不下去了,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少女的母亲哭喊着求记者。 “她确实可怜,但陈重呢?捨身救人英勇牺牲了,到头来却落得杀人、强 j的罪名,谁又来可怜他啊?”记者怒吼道。 少女的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恩公、恩公,是我对不起你啊!我们真的没办法,不得不这样做啊……”少女的母亲说着说着就把头一下下狠狠地磕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妈、妈……”少女哭喊着冲过来扶母亲,自己却也跪倒在地上了。 “大哥,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记者上前扶起她们母女俩。安置她们坐下。 记者嘆了一口气,递给她们一张名片。 “想通以后再来找我吧。” 然后他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步履凝重地走了。 十四 年轻记者走后,母女俩仍旧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少女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哭喊着沖入房间。 “大哥、大哥……” 少女的母亲也哭着跟了进去。 在房间里,我看到一张神台,神台上供奉着一个灵位。灵位的牌上写着“恩公陈重” 母女俩双双跪在灵位前,失声痛哭。 “恩公,是我对不起你啊!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的,孩子她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啊!”少女的母亲哭喊着说: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我下岗三年,我们全家老小就靠孩子她爸独力支撑。现在他被公共安全专家局抓去了,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如果我们不按他们说的去做,那我们全家都别想活了。我们母女俩实在是没办法啊!” 少女跪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望着这对柔弱的女子,我还能说什么呢?先前对她们的痛恨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限的忧伤和同情。 “我该遭杀千刀,我该受现世报啊!就让我遭天打雷噼,不得好死吧。只求恩公您原谅我女儿吧,她是无辜的。” 说完,少女的母亲把头一下下地磕到地上,在抛光砖上磕出了沉闷的响声。 “别这样,别这样,你们先起来吧,我不恨你们,不恨你们了。”我跟着哭喊起来。 “妈,别这样,别这样啊……”少女哭喊着,扶稳了母亲。 “大哥,今生您对我的恩,我欠您的债,我都无法偿还了。只盼来世为您做牛做马,以减轻我的罪孽。” 少女哽咽着说: “大哥,您放心吧,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您的父母,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孝敬。” 望着她们,我默默地流泪。人心毕竟还是肉做的啊! “姑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够了。不枉我陈重救了你,我不后悔当天出手救你啊!” 在房间里呆久了,我突然才想到大事不好了。我沖了出去。 十五 我还是迟了一步。只见两个人正把一个大麻包袋抬进一辆面包车。 我走过去,听见他们的对话。 “操!这小子还真他妈的重。” 开车的人问道: “把他干掉了?” “干掉了。” “这小子啊!《城市快报》都辞退他了,他还一味要彻察此事,真是不知死活。” “胆敢和go-vern-ment作对只有自取灭亡。” “那内存卡找到了吗?” “找到了,藏在他家里。他有两个朋友知道此事的,但都好像没有得到证据,他们还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必要时把他们“卡擦””一个大汉伸手做了个锯颈的动作。
第13页 “斩草要除根,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否则后患无穷。”坐在副驾室的中年男子说道。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公共安全专家局的贾局长。 “事不宜迟,现在开车到火葬场,天就快亮了。火葬场开炉,就叫老铁第一个把这小子烧了。做得干净点,以免节外生枝。” “贾局放心,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早就游刃有余了,出不了差错的。” “嗯!那就好。” “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又一次被深深地震撼了。 面包车走后。我举目四望,才发现那个年轻记者正站在一旁发呆呢。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是鬼魂了。 他朝我走来,问道: “我真的死了?你就是陈重?” 我冲上前,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 “我不就是陈重吗?老兄啊!你死得可真是时候啊!真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哌哌叫啊!” “妈了个逼的,你小子说什么啊?”说着他扎起马步,一个直冲拳就打在我鼻樑上。 我蹬蹬蹬蹬,摔出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 “操,现在的人怎么都那么狼心狗肺啊?老子我为你申冤,你……” 我被他打得鼻血四溅,我把脸一抹,没等他说完我就朝他扑了过去,一个扫荡腿就把他扫倒在地。 “妈的,没等老子说完你就……”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弹起身,又捶了我一拳。 我们两在地上扭打起来。 “呵呵,两愤青啊!” 不远处传来一把温柔清脆的女声。 我们俩都停手了,狼狈地站了起来。 一个古装穿着的白衣少女向我们走来。 我抹了下鼻子。 “老兄,我鼻血又冒了。” “不仅你,我都要流鼻血了。”记者陶醉地说。 “真是太美了。” “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嘛!” “她是鬼好不好?” 少女走到我们眼前。 “原来两位不仅是愤青,还是小色狼啊!”少女调皮地笑着,粉脸却已经通红了,害羞地把头低下。 “最是那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操!老子最讨厌小日本的,这首诗是写给日本女郎的好不好”记者喊道。 “好好好,其实我也很讨厌小日本的。愤青都讨厌小日本。” 我和记者就这样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掰,一边放肆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就十八、九岁的光景。细心一看,她竟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熟悉很温馨,不禁使我想起在我昏迷期间抱我在怀里给我温暖的那个女子。 难道…… “喂,兄弟,发什么呆嘛?” “就是嘛!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发起呆来了。”少女嫣然一笑,拿起丝巾遮住羞红了的粉脸。 那条丝巾隐隐地透着兰花的清香。 “你……” “兄弟,你有病啊?” “你他妈才有病。” 我渐渐回过神来。虽然眼前的少女还是望着我,笑而不答。但我感觉她十有八九就是在我昏迷中照顾过我的那个女子。 “好了,别瞎掰了。说正经事了。陈公子,小女子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啊?你在等我啊!”我色迷迷地望着面前的少女,装出一脸的坏笑。 “好了啦!别在这耍流氓了,亏你还见义勇为,打倒过强 j犯呢,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了。我看你啊!纯粹就是个小色狼。”少女羞得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哈哈,我和强 j犯的区别也许只在于我有色心没色胆而已,还有就是我人品没问题。” “好了,别吹了,我现在要去准备孟婆汤了。你等一下过来喝啊!” “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少女优雅地一笑,不置可否。 “天啊!孟婆竟然是那么的年轻貌美。阴曹简直就是天堂啦!”记者惊嘆道。 “就是啊!姑娘你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做什么孟婆嘛!那名字都难听死了。还是做我的老婆好了。”我坏笑着望着少女。 “陈公子啊!你总是没点正经,一个蒋媛媛还害得你不够惨吗?” 听她提起媛媛,我的脸色顿时灰暗了,露出无法掩饰的忧伤。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喝完孟婆汤后,让你投个好胎,来世有个好妻子,一生欢乐幸福。”少女安慰我道。她的语气温柔湿润,让我顿感温馨舒畅。 “我根本没打算投胎转世。” “你要做游魂野鬼?” “我要等到天亮,朝着阳光跑去,直到魂飞魄散。” “你很绝望?”少女关切地问。 我冷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好了,别说那些屁事了。我和兄弟你不打不相识,咱们找个地方喝酒聊天吧!”记者提议。 “好啊!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爽快地答应了。
第14页 “姑娘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我还要回去煮孟婆汤呢,你们哥俩去聚聚吧。” 说完,少女转过身,轻盈地走了。 十六 我和记者到冥通银行去取款,父母和其他亲戚朋友们给我烧了30000亿美元和10000000亿人民币还有一大堆的金币和金元宝,至于那些房子啊、汽车啊统统都不能用,因为阴曹通货膨胀严重,银纸比厕纸还要贱,那些纸房纸车还顶个屁用啊? “操,反正过完今晚,那些钱都被go-vern-ment收回的了。倒不如全部取出来玩个痛快。” 我把财产全部取出来。 我们走到一个小食店门前。 妈了个逼的,一个火锅锅底就要98890000亿人民币,他妈的,那还吃个鸡巴啊? 我们走到一个小卖部门前,我的所有钱只够买一打啤酒和一斤花生。 我和记者就坐在小卖部前的椅子上,喝酒聊天。 我们聊得很是投机,天文、地理、军事、文学、政治、四书五经、三教九流、十年浩劫、八九学运无不在讨论之列,而谈论的最多的还是社会体制的问题。 “唉!可惜我就这样死了,没办法给你申冤了。” 我把我今晚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他听后每说话了,拿起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灌。 面前的记者是个很有激情的热血男儿,纯粹就是个愤青,我不禁敬佩他那广博的学识和独到的见解。心想他要生于乱世的话肯定是个革命家,可惜了。 一打啤酒已经被我们喝个精光,花生也都剥完了,转眼已接近五更时分了。我们都感嘆相识恨晚。 这时,那个疑似孟婆的少女来了。后面还跟着两砣怪物。 “美女与野兽?”记者疑惑了。 “老兄,看清楚了。那两砣东西顶多算是家禽,算不上野兽啊!”我冷笑着说。 “呵呵,对头。” 少女和那两砣怪物走到我们面前,那两砣怪物一脸凶神恶煞的,我看清楚了,是猪头和驴面。 “小子,说话小心点。”那两砣怪物威胁到。 我们冷笑了一声,没理会他们。 “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这两砣东西做宠物的啊?你的品味还蛮独特的嘛?”我打趣地问道。 “宠物?他们,他们是勾魂鬼差。”少女哭笑不得。 “传说中的勾魂鬼差不是牛头马面吗?怎么变成猪头驴面了?”记者不解地问道。 “他们俩老鬼早退休了。”猪头粗声粗气地回答道。 “唉,管它猪头也好,牛头也罢,反正都他妈的是怪物。”我说道。 “小子,你他妈的不想做人了?”驴面怒吼着。 “我本来就没想要投胎做人。” “好了,别瞎说了。跟我去奈何桥喝孟婆汤吧。” 这白衣少女的声音总是那样的温柔而亲切,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我又想到了那个在我昏迷期间照顾过我的女子。是她,肯定是她。 “啊?我那么快就要投胎转世了?”记者疑问道。 “去,没说你,那儿凉快那儿站去。”猪头驴面摆着一幅臭架子,看着就想扁他们。 “张公子,不是说你,你要七天后才能投胎转世……”少女轻声解释着。 “老兄,那我要先走一步了。” “兄弟,咱哥俩相见恨晚啊!” “是啊!” 我们双手紧紧相握,心情凝重。都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但我在死后还能交到这样一位知心兄弟,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兄弟,后会有期!”我抱拳作别。 “后会有期!”记者也朝我抱拳作别。 望着他伟岸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心生无限感慨。 十七 我跟随着少女和那两头叫做猪头驴面的怪物在大街上走着。走到阳界和阴间的交界处,我看到一个男人在摆摊卖煎饼。煎饼摊前围满了鬼魂,一见到我们走来,他们就全都散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猪头驴面就沖了上去。卖煎饼的男人正欲逃跑,已经被驴面推倒在地,猪头把整个档摊都推翻了,鸡蛋、粉浆、油条、榨菜丝等散落一地,煤炉被他们踩灭了,锅盘碗碟也被摔得粉碎。 “干什么啊?你们也管得太宽了吧,人家出来做点小生意容易吗?”少女愤怒了,冲上前喊道: “你们又不是城市管理者,管这些干什么啊?” 猪头驴面在殴打地上的男人。少女上前阻止,但她那弱不禁风的身躯根本接近不了他们。 我看不过去了,上前阻拦,和猪头驴面扭打成一团。 他们非常高大,力大无比,不久我就被他们打倒在地上,我和那个卖煎饼的男人被猪头驴面疯狂地殴打着。 围观的鬼魂越来越多,街道被围得水涉不通,却没有一个鬼魂上前帮忙甚至劝架。 “你们快上去救救他们啊!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少女急得哭了。 街上的鬼魂畏缩着都不敢向前。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正义感啊?”少女怒吼了。 我被打得满身是血,伤痕累累。
第15页 街上的群众议论起来。 “他们那么高大,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不是我们不想帮啊!我们连城市管理者都不敢惹,别说这么高级的鬼差了。” “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啊?” “得罪猪头驴面,我们不想活了?” “我还想投个好胎呢,怎敢惹他们呢?” 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了。 拳脚像雨点洒在我身上,我双手抱头,但还是快支持不住,快要晕倒过去了。 “住手,不然我让阎王革你们的职。”少女愤怒地喊道。 拳脚突然停了下来。 少女冲过来,餵给我和卖煎饼的男人一人一颗药丸。 “你们没事吧?”少女关切地问道,然后她把我扶起。 “我没事,你先看看这位大哥吧。” 少女安置卖煎饼的男人坐下,然后又安置我坐下。 “他们太残忍了,怎么能这样把你们往死里打。”少女抽泣了。 “别难过,我没事。” “对,姑娘,我们没事,别难过了。”卖煎饼的男人说。 听到他那声音,我感觉似曾相识。我转过头,端详身旁的男人。他不就是强记吗? 少女拿出丝巾,心疼地为我们拭去脸上的血迹。 虽然我们身上血腥味浓烈,但我仍能闻到她那丝巾透出来的隐隐的兰花的清香。眼前的少女一定是那个在我昏迷期间照顾过我的女子。但我暂时不想这些了。我要问清楚强记,他不是死了很久了吗?怎么还没有投胎。 “强记,怎么是你啊?” “哦,原来是陈兄弟啊!你怎么……哎!真是英才早逝啊!” “大哥你还未投胎?” “投胎?我冤情深重,你是最清楚的。不查出真凶,我怎么能投胎啊?” “你女儿呢?” “她?她已经成了厉鬼,到处游荡,寻找凶手,她、她永世不得投胎为人了。”说起女儿,强记不禁恸哭起来。 那个疑似孟婆的少女,她是个感情动物,听到强记的哭诉,虽还不知原委,却已跟着泪水涟涟了。 我想起强记一家的冤案,实在是悽酸啊! 强记死后不久。深夜里就常有小女孩的哭声从强记家中传出来,那哭声悲凉凄绝,更胜杜鹃啼血。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人们都说是那女孩死得太惨,化为厉鬼,回阳间复仇和控诉的。强记家附近的邻居都纷纷搬走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在一天深夜走入强记家,那晚我也听到了小女孩的哭泣声,我敢肯定那哭声正是强记的女儿的,强记女儿的哭声在屋里回旋,惊天地、泣鬼神。 “孩子,告诉大哥哥是谁害死你的。” 女孩没有回答,依然在悽厉地痛哭着。 “孩子,告诉我吧,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悽厉的哭喊渐渐变成低声的抽泣。 “小姑娘,告诉我吧,告诉大哥哥,究竟是谁害死了你。” 小女孩依然在低声抽泣着。 我坐在地上,依着墙角。回想到小女孩死时的惨状,想到强记千里喊冤却反遭诬陷,想到女孩的妈妈受不住打击,疯了,最后流落街头沦为乞丐。 人间为什么有那么多苍凉悲苦,我想着想着也流出了心酸的眼泪。那晚我就陪小女孩哭了一夜。 后来的日子,我还时常在深夜里到强记家,陪伴这个冤死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开始那几天,我还时常听到小女孩低声的抽泣,后来就再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一切都仿佛正常了,回复到过去的宁静。过了半年有多,强记的邻居们确认再听不到小女孩冤魂的哭声了,也就陆续搬了回来。 我的行踪被别人发现了,大家都说我疯了,说我找死,居然主动接近冤死的厉鬼。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只会冷笑一声,说: “鬼很可怕吗?人要是坏起来,不知要比鬼可怕多少倍。” 人们听到我这样说,也就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是,除了那些和我深交且人品刚直的亲朋好友外,大多数人从此都不太敢再接近我了。 “我妻子现在怎样了?” “还好、还好……”我强装镇静地回答着,转过脸,泪水已滑过我的面额。 媛媛“停车做〈!─>爱枫林晚”的那一天,我虽然带着满腹的仇怨和伤感回到家乡,但临走前也不忘带上干粮和纯净水给强记的妻子。 现在强记的妻子恐怕要靠吃垃圾为生了,如果找不到食物,很可能还会饿死街头。 强记的女儿惨遭姦杀没多久,案子就结了,强嫂受不住打击,疯了。强记远赴外地千里喊冤的时候,强记的邻居还有社会各界都很同情强记一家的遭遇,纷纷慷慨解囊,对强嫂更是呵护备至。甚至直到“真相大白”强记被枪毙以后,邻居们还是很同情这个苦命女人的,还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人的同情心毕竟有期限的,何况面对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的妻子,他们也就对这个女人爱恨交加,无所适从了。当人们的同情心都麻木了的时候,强嫂终于沦为乞丐流落街头……
第16页 十八 强记一家的案件其实和我的案件非常相似,甚至比我的更加荒谬。 强记住在我们学校附近。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强记夫妇卖完煎饼收摊回家,却见女儿遭人姦杀了。 后来有目击证人说看到有一个青年男子从强记家中抹黑出来,逃往山顶了。 我也是目击证人之一,那段时间我在校外租房赶一部小说,我的房子就在强记家附近,那晚我也见到一个青年从强记家里出来。只是当时我没怎么在意,因为已经是深夜时分,我很困了,没多久我就睡了,没想到…… 第二天这宗命案使我彻底地震惊了,我一直责备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出去看个究竟,如果我出去了,也许就…… 但我后来发现无论如何结局还是一样的。 案件很快告破,凶徒畏罪自杀。强记被传召去的时候只看到凶徒的骨灰了。法院裁决凶徒家人赔偿强记一家三万块钱的民事赔偿。案件仿佛了结了。 但不久强记就在外地看到那个强 j杀人犯,他活得好好的,风流快活。 强记发怒了,誓要将真凶绳之以法。 然而,后来的许多证据表明,凶手很可能另有其人,此人还是当地一个头面人物的儿子,他竟还有一个当市委副书记的亲戚。 强记于是跑到省城,开始了千里喊冤。他还背上女儿的尸体,强记一直不捨得将女儿火化,把女儿的尸体存在太平间。现在他更不能将女儿火化了,因为那是活证据啊! 虽然学校严令禁止,不许师生过问此案。我们学校一些知情的同学还是联合起来,希望组织page~ant队伍到省里请愿,抗议地方保护主义,声援强记千里喊冤。 几个参与组织这次page~ant的女生拉了学生会主席还有系里的团支书加入“领导核心”。我当时就觉得有所不妥,那几个人都在“冲刺”预备party员,难保不会出卖“组织”。那几个女生向我拍胸口担保,说那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是大非的事情,他们不会乱来的。 我虽然很不放心,但也就没强加阻拦了。 事情仿佛发展得很顺利,但到最后环节,我们却被告密了。 我们的行动被“和平”地镇压下来。 大家都在猜谁是内鬼,我就说,看学期末我们内部谁被评为预备party员且拿到一等奖学金,大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到了学期末,学生会主席和系里的团支书双双成为预备party员且拿到一等奖学金,还被评了见义勇为先进模范。 又说回强记,他背着女儿的尸体到省城喊冤。他一边卖煎饼以维持生计,一边想方设法引起媒体和社会的关注。但他的举动都是徒劳的,除了引来路人的白眼,和被城市管理者抓去严加折磨,他别无所得。 女儿的尸体已经深度腐化,越来越臭,再没有人买他的煎饼了。 最后强记迫于无奈只好自寻短见,他背着女儿的尸体爬到高架桥上正欲跳桥自杀。他这一举动终于引来了社会的关注,警方把他救起。各大报刊头条报导了他的新闻。一位颇有正义感的律师愿为他免费打官司。 一切仿佛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后来的结局却让人大跌眼镜。 强记因为长期q b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还把女儿杀死。被判处死刑。 这消息才彻底震撼了世人。 原来,强记初到省城的时候就曾有人替他打官司,但在尸体鑑定的时候发现他女儿的下阴曾被人用漂白剂洗涤过,鑑定不出精液,也就没有了进一步调查的证据,更何况人家凶手的势力早已及到省里,司法机关哪里还愿意彻查此案。于是案件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有人给强记出了个馊主意,让他把自己的精液粘在女儿的内裤上,那也就有了女儿被强 j的证据了,强记照做了,结果…… 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强记,起初强记死不认罪。后来被公共安全专家机关秘密关押了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坦白交待”了。 强记被枪决的过程我也看了。 在刑场上,pol.ice手持步枪,瞄准了强记的头部。强记留给世界最后的一句话是:“我可以死,但我无罪……” 啪…… pol.ice用的是炸子,一枪下去,强记的整个后脑都没有了。然而他那声吶喊依然在大地上回荡,久久不去。 后来,帮强记打官司的那个律师得了忧郁症。 再后来,我根据这件事写了一篇小说,投到《南国文艺》,编辑汪南在给我的退稿信中说:“小说写得很好,但内容太尖锐了,不宜在蔽刊发表,请另投他处。” “陈公子,在想什么呢?怎么又发呆了。” 少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没有,没有。” 我从沉思中醒来。立即擦掉眼眶的泪水。 “你……”少女满脸担忧,关切地问。 “我没事。” 这时候强记也从沉思中惊醒。 “时辰到了,我们走吧”猪头驴面喊道。 我和强记握了下手,和他挥手作别了。 我转过身,内心隐隐作痛。 十九 在通往阴间的路上,一个老年男子朝我们走来。
第17页 少女一见到那男子,神色里就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忧伤。 老年男子漠然地与她擦肩而过。 我感觉少女与那老年男子之间肯定有过什么故事。我很想知道,但又不敢过问。 少女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和我瞎掰起来。 走过了阴阳界,少女说: “陈公子满身都是血污。我要带他回我家,让他洗个澡。一定要干净整洁才好投胎。”少女说。 “不行,时辰快到了。” “你们还好意思说,都是你们把他弄成这样的。”少女生气了。 猪头驴面没话说了。 少女带着我走入她的闺房。 第一次走进女孩子的闺房,我既兴奋又羞涩,目光有点闪缩。倒是少女表现得很轻松大方,要我先进浴室洗澡。 我洗过澡出来。 少女朝我微笑,说: “就是啦,干净整洁的,这样才帅嘛!”少女的语气像个小妈妈。 我憨憨地笑了笑。 少女进浴室洗澡了。我才开始认真环视她的闺房。 她的房间十平米左右,布置得非常精緻典雅。靠墙的一米宽的单人床上整齐地摆着三个毛茸茸的憨态可掬的布娃娃。床边是梳妆檯,梳妆檯旁边是一个大衣柜。梳妆檯正对着的是书桌,书桌上面是两层长长的悬空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多是些古诗词集和散文集。我拿出一本看了起来。 少女终于出来了,出浴的美人果然不同凡响,她换上现代装,穿着一条雪白的露臂连衣裙,裙裾过膝,露出一小截修长白嫩的小腿,一双细带高跟凉鞋更衬托出她的秀气,她的肌肤水灵白皙、薄如蝉翼、吹弹欲破。细薄的连衣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湿润的秀发,尖细的下巴,樱唇、玉面、杏眼、黛眉,古典美女穿上现代的衣裙,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坐在书桌椅上,看得两眼发直,我知道这样死死地凝视一个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但是没办法,谁叫站在我眼前的是这等佳人呢? 少女早已羞红了脸,头垂得很低很低。微微湿润的秀发散落下来,被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挽到背后,那动作柔美极了。她仿佛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继续站下去,她轻盈地走到梳妆檯前,坐下来梳理秀发。 我越看越陶醉,这时候,我那混蛋小弟弟居然不听话地抬起头来。我很尴尬,转过身去装作看书的样子。 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了,又忍不住转过身想多看少女一眼。镜子里映出她娇美的容颜,我静静地走上前去却发现镜子中的女孩满脸泪痕。 “姑娘,你怎么了?”我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过,怕音调稍高一点都会刺痛少女柔软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抽泣起来。 “别这样,姑娘,别这样,不哭、不哭,啊!”我安慰着她,拿出纸巾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好人总没有好报?”少女哽咽着说: “陈公子,你一生正直,行善积德,换来的却是坎坷的命运。到最后你为正义献身了,竟遭来种种诬陷。即使在死后,你做的种种好事都只换来身心的累累伤痕……” “唉!傻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你就为这点事难过啊?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微笑着说。 我自己也感到很奇怪,在我还魂夜的这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与磨难,看到了那么多的阴暗和龌龊。但我此刻的心情却非常的宁静、温厚,再没有了先前的怨恨与冤屈,甚至也不像以前那么愤世嫉俗了。 莫非是苦难让人成长?抑或仅仅因为眼前这位少女? 心灵的震撼是无比强烈的,或者在凄风苦雨中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真正的知音,一个能耐心地倾听我们心灵的低诉的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仅仅是每晚去强记家陪伴他的女儿,那可怜的小女孩就终止了她悽厉的啼哭。 我和少女深谈起来。 也就渐渐清楚了她的经历。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孟婆,她做上这个职位仅仅是为了暂时逃避对她心怀不轨的阎王。而那个与他擦身而过的老年男子,则是她几百年来念念不忘的恋人。 她原是明朝末年的一位大家闺秀,生于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在深闺期间,其美貌与才气已为世人所称颂,是享誉盛名的江南佳色、一代才女。 那个与她擦身而过的老年男子,当时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 一次偶然的相遇,他们诗画传情,相互倾慕。临别前,少女剪下一缕长发,交给书生作为定情信物。还赠予书生银两作为赴京考功名的盘缠。并嘱咐书生,无论考取与否,都要赶来相见、定亲。 后来,少女一家遭奸人迫害,满门抄斩。书生亦名落孙山。 这个故事不禁让我想起了余华写的《古典爱情》,然而,其结局却更为悲惨唏嘘,更使人不寒而慄。 书生落第后赶到少女家,却见那里人去楼空。为生计所迫,他到一户官宦世家做起了下人。在那里竟巧遇少女。 原来,害死少女一家的正是这个官宦之家。少女一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这家人的少爷因为垂延少女的美色,免她一死,把她带回家中希望纳为妾士。少女誓死不从,惹怒了这个官家大少。
第18页 少女沦为菜人。 那个时代,一些有财有势的家族嗜好吃人肉。而且专挑妇女和儿童来吃。这其中又以未出阁之少女的嫩肉,最为美味、滋补。还认为处女是纯阴之身,吃了有采阴补阳之功效。 得知书生与少女相爱,他们更是兴奋不已,逼书生亲手活生生地切割少女身上的肉,他们认为由少女的爱人切下她身上的肉,最能保持少女肉质的嫩滑鲜美。 书生自然誓死不从。这官宦之家挟持了书生的一家老小,威胁书生如果不照办的话就会杀他全家。 少女躺在案板上,含泪把匕首递给书生,要他照官宦人家的话去做。书生痛哭失声。含着泪揭开少女的裙子,将少女腿上的嫩肉一片片地割下来。 官宦之家的父子三人喝着酒,兴致勃勃地品尝着少女的腿肉,生的、熟的、蒸的、炒的、煎的煮的炖的都尝了遍,吃得满嘴油光、口水直流。 少女整条粉嫩的右腿已经变成森森白骨了,左腿内侧也被割得七七八八。案板被血染成暗红色。 书生心疼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把嘴唇都咬破了,满嘴是血。双手却还要摆弄着少女嫩滑的腿肉,切割着心中的挚爱。 少女痛得双手紧紧地抓住案板两侧,咬着嘴里厚厚的棉絮,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渐渐失去了知觉。 父子三人饮饱吃醉了,双手也开始不安分了,伸过去要把玩少女的下阴。少女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了。 此时,书生打掉父子三人的手。 在少女临死前,听到了书生最后的怒吼。 “不许你们碰她,她是我的女人。”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声音都哽咽了,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在抽泣着的少女。 听到古代人吃人的历史,我想,中国的历史从古至今,何尝不是一部吃人的历史呢?鲁迅的《狂人日记》发表至今已近百年,然而现今人吃人的现象消失了吗?我陷入了沉思。 “他没过多久就自杀了。我一直不肯投胎,在奈何桥上苦苦守候着他。” “他还魂的那天晚上,在奈何桥上找到了我,嘴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原来他花钱买通了鬼差,看了生死簿,生死簿上说我们俩尘缘未尽,下辈子仍为恋人。然而,我下辈子却会成为沦落风尘的大家闺秀,他要是和我一起的话必然一生潦倒,郁郁而终……” “我答应了他不去投胎转世,让他有个较好的前程。然后,他喝过了孟婆汤,也就彻底抹去了我们前生的情分了。我再没有投过胎,在每一个轮回里,守在奈何桥上,看着他漠然地与我擦肩而过……” “这样的人,他都不愿与你同甘苦共命运,不值得你这样为他的。”我愤怒地喊。 “不,他是怕了、怕了,一生的坎坷悲苦已经让他彻底的绝望了。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少女哭了,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然而,在这绝美之中却有着让人不堪忍受的悽酸。 我拥抱着她,把她的脸深深地埋入我怀里。 少女在我的怀里浑身颤抖着。 “傻丫头,傻丫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再难过了。”我抱着她,我再也说不出话了。 “前几年,阎王偶然遇上我,看过我的生死簿,他为我的故事而感动,对我关怀备至,让我做了阴间的不死鬼。我很感激他。把他当成我的父辈那样尊敬。但后来,我才发现他对我另有图谋,他是倾慕我的美色,想把我娶为妾士。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他,于是死磨硬缠,才使他答应让我顶替孟婆一职,出来散心几年,再回去让他迎娶过门。现在时限快到了。” “你不想嫁给阎王?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我是阴间不死鬼,生死簿早被烧掉了。我已不能投胎转世,甚至不能像你们那样,在阳光下魂飞魄散。除非,除非用终葵,自我了断。” “不行,绝对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怎能轻生呢?” “那你不也是不愿去投胎,宁愿魂飞魄散吗?”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少女说话了。 “陈公子,我生前的名字叫霜儿。你就叫我霜儿好了。” “好,好。”我心情凝重地答应着。 刚才的折腾,使霜儿的披肩长发略显凌乱了。她又坐在梳妆椅上,梳理她那柔顺的秀发。那长发瀑布般地散落下来。不禁使我想起了以前经常做的一个梦,梦境中,一个少女坐在梳妆檯前,梳理着披肩的秀发,我站在她身后,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我以为我梦见的是媛媛。然而,每次梦境的最后,少女都会突然地转过脸来,双眼含泪地凝视着我,她的秀发在风中散落、飘舞,美不胜收。她的脸很模糊,我看不清她是谁,但我敢肯定不是媛媛,因为我感觉她应该比媛媛更美丽。以前我一直为自己常常梦见一个并非媛媛的女孩而感到自责,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那个我梦中的女孩就是霜儿。 霜儿将自己的秀发扎成两条细长细长的麻花辫子。我都看得着迷了。 “我知道你最喜欢女孩子扎麻花辫的。”霜儿羞涩地笑了笑,头垂得很低很低。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对我很了解啊!”我疑惑地问。
第19页 “你死后不久,我得知你的冤情,于是我看了很多关于你的资料,还有你的文章。你的杂文写得尖锐深刻,痛快淋漓。而小说则写的凄婉动人、缠绵悱恻,似乎柔情似水,却又暗藏风骨,内蕴霸气。我非常喜欢…… 其实,今晚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只是没让你发现而已。”少女又羞涩地笑了笑。 我很感动,居然有个女孩能这样深刻的读懂我的作品。我轻轻地抚摸着她那柔滑的麻花辫子,喃喃地说: “我希望我挚爱的女孩为我而扎上一双细细长长的麻花辫子,等我最后轻轻地为她把那双辫子解开……”说着我就想起了媛媛,我的神色又不禁暗淡起来。 “你想起她了?”霜儿关切地问。 我点了点头。 “别难过了,像你说的,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霜儿转身对着,伸出她那双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握住我的双手,她青春美丽的粉脸泛起了醉人的潮红。 我深刻地感受着她双手的柔软和温暖。 霜儿和媛媛都拥有着让许多女孩为之嫉妒的完美的肌肤,那样的白璧无瑕,那样的细腻娇嫩,吹弹欲破。然而她们肌肤的质感却又非常不同。 媛媛的肌肤湿滑冰冷,摸上去只会让人产生邪念和欲望。有人说肌肤湿滑冰冷的女人是蛇的化身,也就有着蛇蝎心肠。 霜儿的肌肤则刚好相反。是那样清爽细腻、透着醉人的温暖和馨香。让人不禁想到母亲,想到新生的婴儿,那份贴近人性本真的善美,总使人产生纯洁美好的遐想。 “时辰到了,我们快上路吧。”猪头驴面在外面催促道。 霜儿站起来,握紧我的手。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我们就一直呆在这里,永远都不分离。”霜儿热泪盈眶,忧伤地说。 我轻轻地吻了吻霜儿的额头,她的脸剎时羞红了。 “可惜我们都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了。”霜儿快要哭出声了! 我立即伸手掩住霜儿的樱桃小嘴。 “别担心,万大事有我。” “嗯!”霜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向我投来信任的目光。 我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二十 我和霜儿跟着猪头驴面走向奈何桥。 路上竟碰到天师钟馗从家里出来,他一见到霜儿就说: “霜儿妹妹,怎么换上现代装了?你今天格外漂亮哦,而且第一次见你梳这种发型。” 霜儿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猪头驴面一看见钟馗就畏缩起来,目光躲躲闪闪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老子我最瞧不起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有要事和钟大哥商量。”少女说。 “但、但是……”猪头驴面结结巴巴地说。 钟馗和霜儿没理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屋里。 我透过纸窗,看见他们站着谈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霜儿好像哭了,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帕擦拭着双眼。突然,我看见钟馗摆起手来。然后霜儿要跪下来求他了,钟馗赶忙扶起她。他们又谈了很久,钟馗终于嘆了口气,递给霜儿一小袋包裹,霜儿把它收在身上就走了出来了。 霜儿果然哭过,她的双眼都通红了。 “霜儿,怎么了?”我走上前,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走吧。”霜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感觉霜儿有意隐瞒我什么事情。但我也没多想,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已经能看见奈何桥了,那里已经远离钟馗的家,猪头驴面随即松了口气,又变得蛮横起来。 “快点走,老子他妈的跟了你一晚,人人都像你这样,老子他妈的这个月就没奖金了。”猪头驴面粗暴地催促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 “我还要回去看看我父母,不然我走的不安心。” “操,你小子找死啊?现在都快天亮了。”猪头驴面推着我往奈何桥上赶。 “陈公子要回去探望父母,也是情理之中,有什么不妥嘛?” “陈公子,我陪你去。”霜儿拖着我的手往回走。 “不行。”猪头驴面栏在我们前面。 “不给点颜色你小子看看,你他妈的就不知死活了。” 猪头驴面冲过来对我一阵毒打,我推开他们。 驴面拔出腰间的利剑向我刺来。 我使出传说中的大师古龙笔下的高手陆小凤的绝技——灵犀指。 然而我不是陆小凤,夹不住那把剑,利剑刺过我的左胸,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驴面的脸上。驴面顿时惊呆了。 “你、你是鬼魂了,怎么、怎么你的血还是热的。”驴面疑惑不解地定住了。 “哈哈,我的血当然是热的,不然怎么叫热血青年呢。” 我抢过他的剑,忍痛从我左胸里拔了出来。噼头就朝驴面砍去。 但是,那把剑就像虚影一样根本砍不到他身上。 “呵呵,小子,这把剑只是用来对付你们这些小鬼的,对我们这种老鬼丁点没有伤害。” 说完,他和猪头一起合力把我打翻在地,又是一通狠狠的毒打。
第20页 “住手,再不住手,我死在你们眼前。”霜儿失声大喊。 猪头驴面转过身,立马惊呆了。 只见霜儿手里拿着一把锥子,抵在胸前。 “霜儿,别……”我大喊。 “别乱来,别乱来啊!这东西人见杀人、鬼见灭鬼的。” “是啊!你要有什么闪失我们回去没法跟阎王老爷交代啊!”猪头驴面紧张起来。 “快把陈公子放了。” 猪头驴面不得不走开。 我忍痛站了起来,朝霜儿走去。 霜儿给我吃了一颗药丸,我顿时感觉好多了。 霜儿紧张地查看我的伤口。 我突然想到了驴面说的话。 “别乱来,别乱来啊!这东西人见杀人、鬼见灭鬼的。” 我立刻抢过霜儿怀中的锥子,朝猪头驴面冲去。 “别伤害他们。”霜儿惊呼。 这下那两头怪物可吓得不轻。 它们立马扑通一声,跪地求挠。 我最看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畜牲了,我一锥扎在驴面身上,把他扎倒在地。猪头趁我不备,想来抢我的锥子。我把锥子朝他眼前一划,他的双眼立马就瞎了。我走上前正要一锥了结这怪物的时候,霜儿却扑过来挡在它前面。 “霜儿……” “陈公子,好了,别再伤害他们了,这锥子能让一切鬼魂魂飞魄散的。”霜儿为它们求情。 “你别替这两头畜牲求情了,它们这样的垃圾真是死有余辜。” “他们再坏,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求你放了它们吧。” 我突然很难过,为眼前这个善良柔弱的少女。 “陈兄弟,锥下留鬼……”钟馗飞跑过来。 “唉呀!陈兄弟,这两头怪物被你打成这样,我怎么向阎王交代啊!” “老兄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决不会让你给我背黑锅的。”我回答。 “呵呵,陈兄弟,我开玩笑而已,其实这两头怪物,我早看它们不顺眼了,你算是为民除害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两位保重!”钟馗向我抱拳作别。 我也向他抱拳作别,说: “老兄慢走。” 钟馗捡起那两头怪物走远了。 我和霜儿彼此默契地转过身,朝东方走去。 “你回去吧,不要跟着我了。” “你想我嫁给阎王?”霜儿假装生气地嚷道,却又牵住了我的手。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或许有更好的选择。”我摔开她粉嫩的小手。 “我不管,我选择了你,我跟定你了。”霜儿又牵住我的手,面带微笑,粉脸却已羞红了。 我粗暴地甩开了她的手。怒吼道: “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说完,我向前奔跑起来。 跑出了阴曹。天已经亮了,第一缕阳光射向了我。 “啊……” 我的左肩被射穿了一个洞,倒在地上。 接着,千万支光箭向我射来。 霜儿追上来了,挡在我身前。 “叫你不要过来的,你非要看我死的时候的狼狈相吗?你连这一丁点尊严都不肯留给我吗?你就不能让我在你心中留下个美好的形象吗?……”我对着她怒吼。 “不,不,不是这样的。”霜儿泪流满脸。 “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很美好、很伟岸、好高大,所以、所以……”霜儿从怀中取出一把锥子,刺入自己的胸膛。 “不……” 我声嘶力竭地吶喊着。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把锥子正是霜儿所说的终葵,也就是钟馗用来抓鬼的武器。 霜儿瘫倒在我怀里。 “你不是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吗?在我看来,这、这就是最好的结、结果。”霜儿躺在我怀里,微笑着,凝视着我,目光中满含着深情与柔情,她不再像从前那个羞涩的小女孩了,她更像一位小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初生的婴儿,回归到生命最本真最纯净的瞬间。 “解,解开我的麻花辫。”霜儿牵着我的手。 我轻轻地解开她那双细长细长的麻花辫子。 她的秀发散落开来,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的雪白细嫩。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霜儿的呼吸急速起来。 慢慢地,她又平静了。 “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幸-福。”霜儿闭上了她那双清秀的明眸,粉脸上带着婴儿般纯净的微笑。 鲜血从她胸膛里涌出,漫过她丰腴的双乳,漫过她的衣裙,她的玉臂,像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我把霜儿紧紧地拥入怀里,从她身上我闻到那久违了的芬芳,还有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的乳香。这个曾经抱我在怀里照顾过我的女子,此刻就在我怀里安详地睡去了。像母亲一样宁静,像婴儿一样纯净。 我抱起她,向着东方走去,向着阳光走去,千万支光箭刺穿我的身体,但我都不觉得痛,我鲜血四溅,和霜儿的鲜血溶合在一起,我也要像她那样,带着婴儿般纯净的微笑,消逝于茫茫天地之间。
第21页 朝霞如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