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 第1页 《二十四小时》作者:清旻 文案: 天师三人组收到一个怪异的委託,一个大学生在深夜突然从自家阳台跳下,诡异的血迹,说不清的熟悉感,处处疑点处处诡异,真相到底是什么?头七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开始。 魂兮……归来……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嘉张安彦 ┃ 配角:王凯旋张玉王鹏建 ┃ 其它: 第1章 楔子 正睡的熟,突然感觉一阵尖锐的疼痛和窒息感,窗外传来一阵尖长刺耳的剎车声,听的人心里发紧。吴嘉下意识哼了一下,床侧的人跟着伸手抓着一把,搂着吴嘉的腰,手在他背后轻缓的拍了拍。 吴嘉缓过了劲儿,头无意识的在对方怀里蹭了蹭,他在半梦半醒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彦哥……” 对方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睡吧。” 街道上的杂音渐渐地又消失了,耳边重新清静起来,吴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大脑一点点发沉,很快就重新坠入梦境。 挂在墙上的钟表声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显得很突兀,秒针毫不停歇,分针和时针缓慢地转过生冷判决一样的刻度线。 二十四点,归零。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很吓人,重点其实不是案子 多说一句,写这篇之前就在考虑该查什么资料,但是遗憾并没有找到更参考的文献,而神鬼之说和习俗贴的较近,各地有各不相同的说法,我是个从小便客居在外的人,并不了解家乡更不了解客居地的习俗,因此通篇怪力乱神,法术符箓都是我编的,请勿当真 第2章 第二十四小时 吴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浓重的黑色让他愣了一下,半晌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睡着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吴嘉很轻眠,一旦醒来就很难再睡着了,他烦躁的低低“啊”了一声,想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猛地被腰上的胳膊一拉拽进对方怀里。 吴嘉回头轻声问了一句,“彦哥?” 张安彦“嗯”了一下,凑过来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吴嘉痒的缩了缩脖子,“把你吵醒了?” 张安彦也不出声,吴嘉等不到回答干脆翻个身过来面对着张安彦,“我本来正睡的好着呢。” “睡好了该醒了。” “啊?”吴嘉有点奇怪,正琢磨想起张安彦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副让人想不明白的性格,两个人跌跌撞撞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和误会,也就没多想,凑过来在张安彦嘴上回了一个吻,重新缩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被子里闷热,吴嘉没忍受多久就又从被子里钻出来。屋里静悄悄的,吴嘉几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越发的觉得上火,他又翻了个身,感觉身下好像有东西扎着一样怎么都难受,翻来覆去在被子里拧了半天。 张安彦突然伸手按住他,“别动。” 吴嘉正烦:“我也不想动,我睡不着啊!” 张安彦翻个身打开床头的小灯,光一下从那边刺了过来,吴嘉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张安彦把灯换了一个方向,吴嘉揉了把眼睛松开手,没懂张安彦这是什么意思。 “开灯我更睡不着……” “睡不着就不睡了,”张安彦说着伸长胳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看看新委託。” 吴嘉摇了摇头,“拒绝凌晨加班!” “就一天。”张安彦言简意赅。 吴嘉愣了一下,脑子里快速的转了转,“赶什么时间?” “头七。” 吴嘉“啊”了一下,“怎么早不委託,赶着头七前一天才来?” “魂不安生。” 吴嘉瞭然的点点头,丧葬习俗老一辈的时候讲究多,到现在信鬼魂一类的人已经太少了。人死了,该走的形式没走完,红尘不了,忘川不过,魂魄没有归路,游荡久了,就成了恶灵要作祟。 以前没有这么多事情,吴嘉的师父说起这些事情总是气的一把鬍子微微发抖,一边骂一边用力拍桌子,“现在的人对鬼神没有了敬畏,忤逆的事情做多了,上天总是要降责罚,人死了也不让他安生,非要闹出个恶灵作祟,魂飞魄散的地步,再这么闹下去,人不人鬼不鬼的,迟早一家子都要完蛋!” 吴嘉师父年纪大了,说道气愤的时候脸涨的发红,吴嘉就赶紧捧着茶杯凑上去,让老人家润润嗓子。 但话是这么说,至今吴嘉也没见过哪一家因为这些个事情被鬼缠上了,耗尽了精气。吴嘉师父是不顺,气世道不顺,他自己不顺。师父这一支是百年的传承,到了这一辈,这种信仰没了,老人一辈子铮铮铁骨被打成迷信,少有几个真的是被鬼缠身的来找法子,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小心谨慎,话里话间却还带着那种蔑视,吴嘉的师父从此一蹶不振,越发觉得自己是愧对了往日师门。 老人一辈子就两个徒弟,一个门外弟子吴嘉,另一个是门内弟子,张安彦。这个内外门倒没什么过多的讲究,两个徒弟都是亲传,只是张安彦是本家,吴嘉是外姓。 吴嘉不是偶然当上这个徒弟的。人谓世事无常,阎王爷面前,三岁垂髫不敢和八十老妪打赌。吴嘉第一个逢九年生日前就突然开始每夜发烧昏迷不醒,天一亮就好,天黑了又照旧,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都不见效,也有人说是不是丢魂了,吴嘉爸妈找了十里八乡着名的先生做了法事,却也没有效果。 后来辗转才打听到了吴嘉师父,将人请了过来。人是晚上来的,旁边还跟了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看着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张安彦。吴嘉烧的迷迷糊糊,吴嘉师父上前一步看了看,扭头对吴嘉父母说:“他看到了什么?” 吴嘉父母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半晌吴嘉爸爸才小心问道:“大师,这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师父摇了摇头,“不是不干净的。”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吴嘉家人等了一会儿,又问道:“要叫魂吗?” 师父还是不说话,他又看了一会儿说道:“魂没走,但是也没回去。” 丢魂都是人受了惊吓或者遭遇了不好的事情,魂被震离了体外,也有说是走丢了,要喊魂人大声的喊丢魂的人的名字,指引魂重新找到肉身,但魂就在肉身旁边却不归的情况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八成是命里有要等的事情,人喊是喊不回来的。 吴嘉师父摇了摇头,转身说了一句:“走吧。”便没再管吴嘉往外走。 师父走了,张安彦却犹豫了一下,师父脚步一顿,回头对他说道:“你想试试?” 张安彦点点头,他自然还不懂师父为什么不喊,只是觉得人看起来没有问题,师父便点了一下头,“你想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不吃亏。”
第2页 张安彦就上前几步走到吴嘉身边直接摸了摸吴嘉的眉间。 “魂兮——归来。” 自古叫魂其实都是有一套流程要走的,有些是说忌讳有些是说形式,基本都会有这样一个託辞“不xx就不灵了”,但一看就又知道各人各地的做派不一样,其实这都是没有的事情,叫魂前喊的厉害费了一大股劲儿,那是做给出钱的人看的,毕竟你轻飘飘两句把人就喊回来了,人家要以为你没出力,这钱给的不情不愿,因此这点小伎俩同行之间也就都心照不宣了。 真正叫魂的力气是出在喊魂人的功力上,这使功力的法子又各不相同,有的是靠喊名的那一声发力勾魂,有的也会用的丢魂人的血,吴嘉师父家又不同,用的是两根长指,摸过丢魂人的眉心,这些东西到底都是些玄幻说不清的,吴嘉后来听师父喝醉了说的是眉间轮天眼是开魂肉的通道,真假吴嘉也无处考证,反正用是真的好用。 张安彦不会去做那些面子工程,直接看着在吴嘉耳边淡淡的喊了这么一下。吴嘉父母家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魂喊完了,张安彦木着张脸看着吴嘉,家人赶紧凑上去叫吴嘉,还是没醒。 这喊魂是失败了,张安彦的嘴角抿的紧紧的,师父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好了?走吧。” 张安彦再没做什么,跟着后面就走了。 本来这事儿就完了,没想到第二天师父家里却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吴嘉穿着小衬衫牛仔裤,被大人牵着,一脸好奇的看着屋里招魂杀鬼的器件。 吴嘉的魂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什么时候更新,日更每晚八点 第3章 第二十三小时 吴嘉快速的翻了翻委託的内容,逝者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似乎还在上大学,照片里笑的一脸灿烂。 吴嘉第一次跟师父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不顺手的很,但印象最深的不是学到了什么技巧,跨过了什么样的困难,反而是站在遗像前的心灵震撼。那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还上高中,梳个高高的马尾,青春的气息几乎从照片里溢出来。还活着的人受到的伤害几乎比死者更大,父母哭的几乎晕厥,姑娘的魂魄被父母的悲伤捆缚,只能留在灵堂里哪儿也去不了,七魄几乎散尽。因此吴嘉第一次出师做的居然是安抚生人的工作,前后足足跑了大半个月,吴嘉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吴嘉师父不成器的骂道:“你看看你那个样子,怎么还要我来安慰你?” “做这一行就不能有七情六慾,什么东西都是看着你最弱的时候找上门,你不能有破绽,不能有弱点!” 吴嘉一度觉得自己做不到,老头子到死都不放心吴嘉,和鬼神之类的东西接触久了,身体透支的太厉害,师父不到六十岁就倒了。最后那段时光居然突然又好了起来,吴嘉觉得高兴,师父却摇了摇头,“你都出师这么久了怎么这点还看不出来,我这是回光返照!” 吴嘉笑笑不以为然,张安彦却站在旁边脸色沉重。 师父长长的嘆了口气,“我死后,规矩你们都懂,给我做全了,我不想回去的路上还磕磕绊绊的。”吴嘉想打断他的话,师父抬手摆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俩个……”他说着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吴嘉下意识有点紧张,师父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我走了就不回来看你们了。” 他说完就再没开口了,吴嘉等了一会儿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马上蹿起来去摸师父的手,却被张安彦一把抓住。 丧事按照师父生前的意愿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环节一个没少,头七那天吴嘉和张安彦备了师父最喜欢的酒,忐忑的等了半夜,然而师父就真的如他最后所说并没有出现。 打那之后,吴嘉也不知道是渐渐地见多了生死离别,还是师父逝世的影响,居然真的有了几分淡然生冷。 大概是吴嘉盯着本子出神的样子太明显,张安彦喊了一句:“吴嘉。” 吴嘉猛地回神,沖张安彦笑了一下,“彦哥,”不等张安彦问他就接着回答,“我想起师父了。” 张安彦淡淡的说道:“想他干什么?” “觉得这个委託有点眼熟,”吴嘉手在本子上点了点说道:“特别……熟悉。” “可能以前做过类似的。”张安彦明显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吴嘉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其实挺简单的一个事情,死的这个人叫张玉,是家里的独子,各方面都很优秀,考取了着名大学,却在毕业前突然从家里阳台跳了下去。 宠爱孙子的奶奶哭的肝肠寸断,一家人硬是想不明白好好的孩子为什么想不开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但悲伤还没肆虐完,事情就来了。 人固然悲痛,但还要生活。先是坐在厨房择菜的妈妈突然听见儿子在身后喊自己,妈妈回头看着儿子站在自己身后,笑的和生前一样,脸色苍白,一边笑一边流血,鼻子,嘴巴,耳朵,眼睛,半张脸血肉模糊。 张玉慢慢地转过身,露出了后脑裂开的伤口,“妈,为什么……为什么……我好疼……” 张玉妈妈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的流,两只手抖得像是筛糠,她捂着嘴瘫坐在地上,“张……玉……张玉……” “妈妈,”张玉两手满身都是血,慢慢向动弹不得的妈妈走过来,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滩粘稠的血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死?” 张玉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无知无觉,张玉妈妈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她好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衣服上都是血,手指疼得厉害,抬起来一看原来竹编的菜蒌,居然噼了一条枝,扎进了指甲里。 张玉妈妈把这件事情说了,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咒骂了一番。也怪张玉妈妈胆子小是出了名的,奶奶一把眼泪的怒斥孙子尸骨未寒,当妈的居然就怕成这个样子。 然而没有多久,张玉来了第二次,一个人在屋里睡觉的奶奶第二天被发现浑身冰冷的躺在地上,脖子上居然赫然一对儿带血的掐痕,家人赶忙把老人送进医院,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寒气入体,当天下午就醒了。家人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老人迷迷糊糊的只说睡着后一直觉得冷,呼吸不过来,其它的就都不知道了。 家里人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找了先生回来做法,但是第三天,张玉依然出现了,这次他带走了一条命。 这一行在最下面,吴嘉翻了一页打算继续看,结果后面居然是空的,他有点诧异,又重新翻了回来确认了一遍,这份资料真的就是在这儿结束了。 吴嘉觉得奇怪,抬头想问张安彦,发现张安彦正专注的盯着自己,吴嘉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彦哥?” 张安彦“嗯”了一下,“看完了?” 吴嘉点了点头,前后翻了两下,问道:“带走了什么命,后面怎么没有了?”吴嘉又看了看手里的本子,“这是谁给你的啊,一个委託写得和灵异小说似的。”
第3页 张安彦淡淡的解释道:“委託人给的,就说了这么多,剩下的说是明天我们亲自上门就知道了。” 吴嘉这下明白了,人家是故弄玄虚呢。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要么是不信鬼神的人来砸场子,那么是怕吴嘉和张安彦不去,故意把事情弄得神神叨叨,十万火急。 张安彦看了吴嘉一眼把本子抽完了,“先睡吧,明天过去。” 人家能玩儿这点小心机,多半都是事情不紧张,真的紧张的才没心情搞这些。吴嘉把本子扔了往床上一躺,张安彦跟着关灯上床,一把抱住吴嘉。 吴嘉被抱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压在张安彦身下动弹不得,他挣扎了一下,喊了两句,“彦哥,我动不了了!” 张安彦也不管,搂着吴嘉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就闭上了眼睛。吴嘉心里“嘿”了一声,心说张安彦这主动的莫名其妙啊,该不是背着他做了点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 吴嘉的脑子一贯是没边似的,自己一个人无聊能yy出一个3d立体世纪大战,一边脑补一边还挺乐呵,末了有点意犹未尽。 吴嘉想得多这毛病是打小带的,都说人吓人,吓死人,何况吴嘉这个脑袋里能跑火车的主。刚拜了师第一次见师父除恶鬼的时候,阵仗摆到一半,吴嘉就吓得脸白了,他逢九又是个丢过魂的,那恶鬼自然也头一个找上他,吴嘉一回头就和那白脸长发打了个照面,抱着张安彦喊得撕心裂肺,不到十岁的孩子哪有什么胆子,哭的稀里哗啦,两个眼睛肿的和发亮,到最后喘不过气来直抽噎。 倒是难为张安彦有点不知所措的抱着安慰这个刚入门没几天的小师弟,话少动作也拘谨的很,就环着吴嘉的腰手轻轻在他背后拍打,到后面和着吴嘉抽噎的频率,竟然一副吴嘉活活被他拍成这个惨状的模样。 第4章 第二十二小时 吴嘉第一次进师父家门穿着整洁的衬衫,袖口挽起用扣子挂着露出还有点肉乎乎的小胳膊,水洗蓝牛仔裤配着双小小的帆布鞋,干净利落还有点小帅气的打扮却没有给吴嘉加分,师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吴嘉家里的来意,摆了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吴嘉爸妈赶紧在后面跟着追,吴嘉被大人急切的步伐扯得连着踉跄了几下,跨过门槛的时候,没拉住,绊了一跤,整个扑倒在地上。 还没等爸爸妈妈抱就自己爬了起来,却没站直,只坐在地上看自己被磕到的胳膊肘,揉了两下青紫的地方,然后用手掌揉了揉眼睛,也不哭也不说话,就是垂着眼睛坐着,眼角微垂,嘴撅了一个小弧度。 师父让张安彦去扶,张安彦便去拉吴嘉,吴嘉伸出一只手抓住张安彦的手掌,自己站起来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又老老实实的站到父母身边去了。 明明不明白爸爸妈妈想干什么,被扯倒了满心的委屈竟然也不闹,乖巧又让人喜欢的不行。 吴嘉师父姓张,叫张则轩,是张安彦本族的长辈,自少年起就是行业内出了名的天赋过人,出师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游走,路过哪里有恶鬼便在哪里做法,换一口粮一瓶酒,最是潇洒快活,让人钦羡。 也由此,张则轩名扬四海,传言没有他赶不走的恶鬼,驱不掉的鬼灵,日子久了便喊出来了一个“张大散仙”的名号。 张安彦是张则轩远游十几年后归家收的徒弟,张家有资质又努力的孩子多得很,张安彦当时并不起眼,被张则轩挑中的时候还很是惊讶了一批人。张安彦之后也没在张家呆多久,就收拾了东西和张则轩上了路,过起了云游一样的生活,吴嘉也是这么遇到的。 吴嘉爸妈被张则轩拒之门外居然也没有放弃,跟着进了内屋。吴嘉被一个人扔在院子里,他直接坐在屋下的台阶上,翘着脚看着院子里花花草草,两条小腿一摆一摆。等的时间太长了,胳膊上脸上被蚊子叮了几个大包,吴嘉一边皱着眉用手去挠,一边打量着四周。 头顶的屋子,大门上房檐下挂着一面银晃晃的镜子,堂屋里摆着各种奇怪的挂件,旁边的墙上还架着一把黑色的长刀。 刀很大,黑色的刀身还合着刀鞘,刀柄镶着金色的边。刀鞘上满是繁复的雕纹。吴嘉好奇,凑近了想去看,但那把刀悬的太高,他看不到,就在周围看了看,搬了把凳子来。 全实木的凳子,重量不轻,吴嘉咬着牙一半搬一半拖过来的,好不容易推到刀架下面,再扶着墙小心的踩上去,仔细去看那些花纹。 上面都是些四角的蛇一样的东西,爬满了整个刀鞘,相互纠缠,一些蛇身中间还有着面目可憎的鬼脸,看着吴嘉心里有些害怕,但还耐不住心里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忍不住用手去摸。 刀身冰凉,吴嘉摸过上面的花纹,突然“啊”了一下,那刀居然像是活的一样,吴嘉能感觉到手下不停有东西快速游过的感觉,似乎还有像心跳一样的震动,吴嘉怕的收了手,等了一会儿看刀没动静,就又壮着胆子想把刀拿起来。没想到黑刀居然重的很,吴嘉一下没拿起来,又用两只手去抬,他脸憋得通红,脚下也微微弯曲着使劲儿往上举,吴嘉这用尽全力的一下还真把刀的一角撬动了。 刀身太重,一边抬起来后,站在凳子上的吴嘉重心一歪,脚下的凳子也跟着晃了一下,两手剧烈的一抖,手上的刀居然一歪从刀架上掉了下去,吴嘉大喊了一声,赶紧去接刀。 那刀死沉死沉的,吴嘉哪里接的住,反而被带的一起往下摔了去。地被掉落的刀砸出一声闷哼,凳子翻倒发出很大的哐当声,这一下惊的摔倒的吴嘉忘了疼,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刀和被刀倾斜时压坏的刀架,两眼瞪着居然半天没说出话,满脑子都是自己闯大祸了,脸吓得惨白。 最早听到声响探头出来的是张安彦,饶是他看到这个场景也愣了一下。里屋的大人也终于被吵了出来,吴嘉听见渐近的脚步声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张安彦结结巴巴说:“怎么,怎么办?”吴嘉也是病急乱投医,看着张安彦一脸要哭的表情。 吴嘉妈妈早就估摸着是吴嘉闯祸了,最先冲进来,一看见满地狼藉就脑子一蒙,瞪着吴嘉大喊一声,“吴嘉!” 吴嘉使劲儿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吴嘉妈妈骂道:“不是你是谁?” 吴嘉吓得厉害了,手足无措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居然指着张安彦喊了一句,“是,是……是他!” 张安彦被吴嘉这一口反咬咬的居然也傻眼了,看着吴嘉慌张的样子竟然也没反驳。吴嘉大概是良心不安又害怕的厉害,小脸憋得通红,半天突然跑到张安彦旁边,两只胳膊死死地勒着张安彦的腰躲在后面一动不动了。 吴嘉妈妈是又气又想笑,刚想过去把吴嘉从张安彦身后拉出来,就听身后张则轩说了一句,“自己出去领罚吧。” 吴嘉环着张安彦腰的胳膊一抖,下意识又瑟缩了一下,正不知所措呢,张安彦突然说了句,“是。”说罢便轻轻拉开吴嘉的胳膊自己往院里走了。
第4页 吴嘉奇怪不知道怎么了,赶紧跟过去看。张安彦走到院子正中,直接对着大门便跪了下来。吴嘉脸色一变,看了一会儿转回去对着张则轩满脸不安地说:“对,对不起……是,是我做的……你别罚……” “他没看好刀,要罚他。”张则轩也不等吴嘉说完,径直走过去把地上的刀捡起来,他力气极大,一只手居然就举起,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又要去扶凳子。吴嘉见状赶紧跑过去把凳子扶起来,两手抱着凳子磕磕绊绊的放回原处,收拾好了又满脸期待的看着张则轩。 张则轩不松口,吴嘉只得又跑到门口去看张安彦。张安彦跪在地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吴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张安彦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不高兴,但是也看不出来半点高兴的样子。 吴嘉越看越内疚,眉毛都皱在一起,嘴无意识的又撅起来了,反覆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吴嘉在屋里来回走了一会儿,看了看张则轩又看在爱面跪着的张安彦,好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跑出去,扑通一下也跪在张安彦旁边。 张安彦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吴嘉也怕张安彦生着气,不敢搭茬,就垂头跪在那儿,张安彦等了一会儿看吴嘉没有起来的样子便开口说道:“进去。” 吴嘉赶紧抬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安彦摇了摇头,“你进去。” 吴嘉不动,眼眉间俨然竟是一副壮士扼腕的悲壮神态,说道:“我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错自己负责。” 吴嘉想的好,却没负责成,张则轩出来直接把吴嘉拎了进去交给吴嘉父母,吴嘉挣扎未果,还没看张安彦罚跪完就被带回了家。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实在不算是什么好的经历,吴嘉闯了祸,张安彦平白无故的给吴嘉背了次锅,吴嘉内疚的无以复加,当晚居然辗转反侧失了眠,小孩子难得有什么记得那么深的事情,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居然都是张安彦罚跪的事情。 后来吴嘉成了张则轩正式的徒弟,聆听师父教诲时候说起生死,张则轩道:“天道轮回,事事都有因果,有始便有终,一件事情的发生往往是有因有预兆的……” 当晚就又闯了祸,吴嘉被罚跪,张安彦大那么几岁,作为师兄每次都落得一个没有带好师弟的罪名,次次陪罚跪。 吴嘉一开始罚跪还知道自省,后来实在罚的习惯了一边罚还一边能和张安彦鬼扯。张安彦也不理他,吴嘉自己说的开心,想起师父那句话,添油加醋对跟张安彦道:“彦哥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帮我背锅,师父说有因就有果,事情的发生都是有缘由的,所以你帮我背锅也是命是运亦是大道……” 十几岁正是油嘴滑舌的年纪,吴嘉还要讲大义讲六道,猛地就听屋里师父怒斥了一句,“吴嘉!” 吴嘉赶紧闭了嘴,又换了那副老老实实,诚心罚跪的样子。 第5章 第二十一小时 吴嘉正式登门拜师是几天后的事情。 吴嘉一开始没敢进,爸妈也没管他自己先进去了,拜师是个繁琐而复杂的过程,要准备的东西多。 吴嘉一个人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扒着门小心的往里看。张则轩和张安彦都不在院子里,吴嘉皱了皱眉毛,背着手在门口来回转了几圈,半天两手一握拳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才猛地一转身大步往里走去。 几天前被吴嘉弄的一片狼藉的堂屋已经收拾整洁了,刀还稳稳地挂在墙上,看起来和其它镇宅辟邪的宝刀没什么区别,吴嘉没忍住又看了两眼,末了缩缩脖子,想起自己闯的祸,心里还有些害怕。 内屋的门仍然和上次一样关得紧紧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吴嘉这次不管在屋里乱逛了,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去看那些花花草草。院子里的植物很多,但是都不茂盛,反而一副萎靡的样子,茎干都弯曲着,叶片微微低垂,连杂草都不成气候,只在几处地方冒出一两簇,也都低伏在地上,这样的草丛里更别说其它生物了。 吴嘉一个人蹲在地上到处找蚂蚱,两条腿都麻的站不起来了,连一只蚂蚁都没发现。他气的在地上踢了一脚,掀起来一层土。吴嘉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发觉院子里生冷僻静的蹊跷,夏天的虫鸣鸟叫这里都消失了,就像是硬生生和外界被噼开了一样。 这里和外面的差距很明显却也很细微,人都习惯了往来匆匆,更何况有求于张则轩的人不是恶鬼缠身就是时运不济,哀嘆自己都来不及,怎么会发现院子里的这种死气。吴嘉又年纪不大,小孩子对这些玄玄幻幻的东西最是敏感。 吴嘉还想不到这些情况是不是张则轩师徒有关,只是好奇心旺盛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这一跑就发现了屋后一块地儿张着很茂盛的藤蔓,茎干粗壮,叶片肥厚,浓密的相互纠缠在一起,长得很高,似乎覆盖了下面的什么东西。吴嘉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拨开藤蔓。原来下面是一口井,吴嘉两手撑在井沿往下看,井看起来不深,好像弃用很久了,井口还结着蜘蛛丝,下面却还有明晃晃的荡漾着反光的水波,吴嘉觉得有点奇怪,那水似乎黢黑的很,水波中还有什么在游动,水面时不时的划过一道波纹。吴嘉心道难道这里还有鱼,便用手撑着爬了上去,跪在井口边,两手伏着沿边,自己往下低头去看。 那鱼好像受了惊吓一样,猛地缩到了水底不再出来了,吴嘉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爬下井口捡了块儿石头往里扔去,想把鱼逼出来。石头掉下去只发出了扑通的一声,溅起了些微的水花,便再没了反应。吴嘉便趴在井边一直往里看,不一会儿,下面的水波就又轻轻地晃动起来。吴嘉屏住呼吸小心的看着,突然感觉有什么在蹭着自己的腿,牛仔裤不算厚但是包的很严实,吴嘉也就没管,过了一会儿,那种细微的痒一直到了脖子处,他没忍住用手挠了一下,却一把摸到了什么细软的东西,吴嘉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刚刚被拨开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合拢回来了,捲曲的小叶和细须蹭着皮肤。吴嘉又转身重新把藤蔓往边上拔,身后的井散发着水边特有的清凉和森冷,吴嘉一直把藤蔓推的离自己远远的。 他要再去看水井,一回头,满眼的赤红。 那是一只鲜红的眼睛,凹陷在眼眶里,钉在苍白发灰的皮肤上,眼白发青,嘴唇干裂,头发黝黑凌乱。 吴嘉一瞬间浑身发寒,汗毛根根直立,惊吓过度居然整个人都僵硬的动弹不得。那只眼球似乎也有点愣神,空荡荡的不知道看着哪里,半天突然一转,直勾勾的看着吴嘉,嘴唇紧跟着翘起,眼角上翘眯成了一个弧度红色的眼珠在里面不停的转动,嘴角咧的很开,和眼睛在一起让整张脸都带着可怖的阴森。干裂的嘴皮撕裂了,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吴嘉手脚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身后的藤蔓几乎也在同时缠绕了过来,死死的勒住他的手脚。身前的东西缓慢的凑过来,它看着吴嘉似乎找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两只冰凉的手掐着吴嘉的胳膊,吴嘉感觉被它抓住的地方一阵尖利的疼痛,寒气入骨。它看着吴嘉突然张开嘴,开的很大,嘴角几乎被撕裂到耳根,但它恍然无知觉一样,像血一样粘稠发红的液体留下来,散发着腐烂的恶臭。缠在他身上的藤蔓也越来越紧几乎勒的他呼吸不过来,吴嘉心跳的很快,大脑一阵缺氧,好一会儿才看清缠绕着他的一圈一圈的居然是它滑腻噁心的头发。长在井口便的不是藤蔓,是头发!吴嘉胃中剧烈的翻腾了起来,几缕头发死死的勒着他的脖子,吴嘉忍不住有点干呕又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第5页 他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几乎快失去知觉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飘过一阵刺眼的光,紧接着就感觉皮肤一烫。缠绕着他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刺得吴嘉头一阵发疼,几乎同时,脖子上,胳膊上,腿上的紧缚感就消失了,吴嘉身体一软倒在地上,两耳都是嗡鸣声,喉间热辣辣的,眼前一阵阵发白,什么也感觉不到。 吴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沉浸在恐惧中浑身冰凉动弹不得,被人一把拉起来抱在怀里往后跑,那人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吴嘉半天才感觉又恢复了知觉,抬头一看是张安彦。刚刚被吓傻的委屈猛地就冒出来了,吴嘉也不管那东西还在不在后面,一把勾住张安彦的脖子放声大哭。 张则轩和吴嘉父母跟着也就过来了,吴嘉妈妈冲过来要抱吴嘉,吴嘉被那头发伪装的藤蔓吓得太厉害,生怕妈妈也是假的,抱着张安彦不肯松手,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眼,两眼通红,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掉的哗啦哗啦的。吴嘉妈妈心都碎了,也跟着在旁边抹眼泪,张则轩只看了吴嘉一眼确定吴嘉没什么大碍后就进了后院,一刀斩了鬼又填了井,吴嘉只在前面听见几声悽厉的惨叫,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又抖了两下往张安彦怀里钻。 张安彦不比吴嘉大几岁,抱吴嘉抱的胳膊酸,也不敢把吴嘉放下,只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吴嘉的后背。后院那是个禁婆,以前溺死在井里,那块儿地阴气重,久而久之就成了恶鬼,不过地方限制不太成气候,对张则轩这样的功力的人造不成威胁。其它又专门有些作恶的东西会抓冤死的鬼魂吃它们的阴魂以长自己的力量,张则轩就留着那个禁婆用来作饵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吴嘉撞上了,险些丧了命。 吴嘉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看张则轩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提着那把黑刀,想起上次摸到的里面像有东西一样,更是惧怕,缩在张安彦身上不敢下来。 吴嘉第一次撞鬼,头一个赶来救他的是张安彦,吴嘉害怕的厉害了连自己妈妈都不敢信却只信张安彦,别无其他,只是当时吓得几乎崩溃的吴嘉没有怀疑的机会,终于挣脱出来看见了第一个熟人就拼了命的扑上去,吴嘉算是先入为主了,等被安抚过了才有时间恐惧其它的。这次经历太可怕,张安彦给吴嘉那一瞬间带来的安全感无人能及,吴嘉打那之后就开始有点黏着张安彦,一直到后来越长越大,哪怕不再惧鬼魂,也只有在张安彦在场的时候能完全放心。 吴嘉晚上没回家,直接在张则轩的院子里过的夜,白天还兢兢战战的,爸妈在旁边也拉着张安彦的衣角不敢松手,晚上就直接发起了烧,又哭又闹的,谁哄都不管用,还是后来张安彦在旁边喊吴嘉的名字才安定了下来。 一场好好的拜师宴被毁的一塌糊涂,吴嘉爸妈一边心疼一边又坚定了要吴嘉拜师的决心。而吴嘉对于拜师的理由却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小时候不懂,总觉得是爸妈抛弃了他,后来明白了却又没什么感觉了,人自有人的命数。运可以动,命却有格。命要你荣华富贵你便不会落魄街头,命要你死,你便挣不过命数。 吴嘉后来想,小时候拜师虽然苦头吃多了,但总归还是好的,起码他认识了张安彦。 第6章 第二十小时 吴嘉爸妈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吴嘉到凌晨才渐渐地安稳下来,那会儿正睡的熟,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没了人。 张则轩没多解释,只大致说了一句修道要闭门,不见家人,中午吴嘉被喊着的敬了一杯茶,就正式成了张则轩的徒弟,张安彦的师弟。 吴嘉不懂闭门是什么意思,听完张则轩的话也只“哦”了下点点头,在他的意识里不过就是在别人家借住一阵子,爸爸妈妈早晚要来接他回家的,至于这一阵子是多久,吴嘉完全没有概念。 懵懵懂懂,半知半解,吴嘉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陌生和翻倍的新奇最初几乎转移了吴嘉全部的注意力,他只偶尔问一句为什么不回家,更多的时候就像沉迷于游戏一样专注张则轩教给他的一切。 学习倒是和其它的科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鬼、妖、人,要先知之有所了解有所醒悟,知其源寻其果最后才是学破其法。简而言之,是何,为何,如何,循序渐进,精通道法,学以致用。 最开始学的都是简单的,张则轩的教法简单粗暴,教画符就让给吴嘉一大批,让吴嘉照着描;学罗盘就举着它满院子看风水,找小鬼。张安彦话少,更不会告诉吴嘉所学所致的是什么,以至于吴嘉学了三年多有一天看电影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的原来就是别人所谓的阴阳术士一类。 大迈步似的跨过了别人知醒答疑的阶段,吴嘉迷迷糊糊的居然学了不少东西。 第一年其实不大顺,吴嘉逢九,事事都是灾,张则轩不敢让吴嘉去做什么大的动作就扔在屋里学画符。 外面热的很,吴嘉穿条小短裤小t恤,桌子太高坐着够不到,就用两膝盖跪着,整个上身都伏在桌子上,拿着毛笔沾着墨,歪歪扭扭的在纸上描,一眼看过去和蚯蚓一样。 张则轩看着吴嘉描了十几张就转身离开,没想着这一走就出事儿了。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喊叫,紧接着就是重物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张则轩赶紧回头去看,吴嘉瞪着眼睛正盯着桌子,用余光看见张则轩赶紧用手指着画完的符纸抬头说道:“师父,纸里钻出了虫子,我拿砚台压死了!” 那张纸已经被砚台泼出来的墨沁脏了,张则轩凑过去一看明白了,那哪是虫子,是符纸画错了召出来的阴虫。这东西食腐尸肉阴气重的很,没什么大的威胁,就是会钻进人的身体里吸食血肉和精气,一旦沾染要除就麻烦了。吴嘉误当虫子,用砚台砸,墨泼出来污了符才死了的。 张则轩背着手,“哪儿来的虫子,你再闹让你师兄盯着你!”说着就喊了几声把张安彦叫来,在旁边看着吴嘉。 张安彦坐在旁边,吴嘉接着画,拿着笔的手一抖,笔上的墨汁被甩落,符眼睁睁看着居然就变了走向,黑线猛地发红,符纸向上拱,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吴嘉没反应过来,张安彦眼疾手快抽刀划破自己的手,满手鲜血一把按在符纸上,符纸被血浸染皱缩了两下,躺在桌上迅速的变黑画成了一滩灰。 吴嘉有点傻眼,张安彦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画错了。”说完就提笔画了一张镇邪的符,吴嘉照着画,只画了一半就描出了边,那符纸一抖几乎立刻就要吐出什么阴邪之物,张安彦快速抄起刚画好的符按上,只见张安彦的符猛地张开包住那团纸,一下冒出明火将那东西烧了个精光,吴嘉看的两眼一呆,张安彦淡淡说道:“仔细点。” 吴嘉猛点头,继续画。其实不是吴嘉不仔细,逢九向来都是你不招鬼鬼自来撞你,何况吴嘉的命格。 张则轩师父就算了,连带着张安彦都是提心弔胆的。日后张天师紧急关头电光石火间,笔走龙蛇,一下几百张符的功夫都是这时候陪吴嘉练的。 好在吴嘉召出来的都是些好对付的小东西,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第6页 吴嘉的鬼符还没画完,暑假结束了,吴嘉已经在张则轩身边呆了近两个月。临去上学了,收拾东西问:“师父,我什么时候回家?” 张则轩摇头,“不回。” 吴嘉愣了一下,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境况,猛地站起来,“我要给打电话。” 张则轩也不拦他,吴嘉自己跑过去,熟练的拨号码,从家里的座机到爸妈的手机,空号的空号,没人接的没人接,吴嘉不死心,接着打,忙音在吴嘉耳边响了整整一天。 吴嘉抱着电话哭的两眼发肿,声音嘶哑,张则轩要去看他,吴嘉也不让他进,在屋里踢凳子摔东西。 张则轩没办法去叫张安彦,也不让进。张安彦就从后面的窗户爬进去,被吴嘉发现冲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哭的说不出话来,被抛弃的满腔怨怒都发泄在了张安彦身上。 张安彦也不躲,就任由吴嘉打骂,哭到最后吴嘉一把扑进张安彦怀里,“彦哥,他们不要我了!” 张安彦倒是知道理由,但开不了口,半天只搂着吴嘉在他后背顺着抚摸。 吴嘉第二天就又病了,学校不去,饭也不吃,连张则轩都不见,只不反感张安彦,但也一副生冷的样子。吴嘉沉闷了半个多月,有一天突然自己打开门去吃饭,米饭咬的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吃到最后浑身发抖,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发狠赌咒似的。 吴嘉是逢九的灾命,逢九必乱,乱必殃命。 吴嘉知道的时候已经十四五岁了,听见了自己笑着摸了摸头,“我靠,这么牛,我这是熊猫命?”自己说完跑到镜子旁边审视自己,还看手心研究自己的命数。再想当时吴嘉爸妈如何心痛如何苦心孤诣的求张则轩收下吴嘉好护他一世安稳,吴嘉居然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父母亲情一场,吴嘉到底算是有缘无份了。 吴嘉休学一个月后返校上课了,小学的课程简单,吴嘉向来聪明只是爱玩儿,没落下什么课程,再加上吴嘉心情沉闷,连玩儿的心情都没什么,渐渐的有点一心向学了。 在张则轩身边小鬼阴魂多,师徒两个对吴嘉注意防范的紧。吴嘉上学后反而没注意了,毕竟学校人多人气重,妖魔鬼怪类的东西最惧这些。偏生这学校里以前出过事情,一个鬼在学校游荡了十几二十年,一下就被吴嘉撞上了。好在张则轩多了个心眼,趁吴嘉睡觉的时候在他背后画了个阴阳五行。 第二天张安彦就被张则轩打发去吴嘉学校的初中部了。 第7章 第十九小时 张安彦是第一次上学,张家是阴阳世家,辈辈代代都在家修炼,家训严格,不轻易近外家的人,哪儿有上学的机会。张安彦性子比张家的同龄人还沉闷,碰着吴嘉这么个因缘际会才进了这么一次学校,实实在在的做了一次同龄人该做的事情。 张则轩在两个人一起上学第一天给吴嘉扔了个坠子,不知道什么做的,也没雕龙画凤,就黑乎乎的一个疙瘩,用一条同样的黑色链子串着,吴嘉一看眉毛就一皱,腹诽一句:“和放大款的鼻屎一样。”不过这话当然没敢当面对张则轩说,面上一副恭敬的样子接了过来,在张则轩的视线下戴上,回头想摘的时候发现居然解不开链子的搭扣,吴嘉把链子转了一圈,哪里还找得到那搭扣,简直浑然天成像是从材料上整个取下来的一样,似乎完全没有过那开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嘉看见张安彦伸出来的苍白骨骼分明的手腕上套着一根细细的黑色小链子,吴嘉愣了一下,猛地伸出手抓住张安彦,另一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东西,链子很短,吴嘉一直把头凑到张安彦的手边,去对比两个人的东西,一样黑色冰凉滑腻的材质,张安彦也不解释,张则轩敲了敲桌子,“吃饭吧。” 感情这玩意儿还是一对儿的,吴嘉想既然张则轩也给了张安彦一个,那肯定就是有用处的了,况且自己的师父总不会害自己,最多嫌丑了点,便没有多在意。 最开始两周过的的平静,那坠子没派上用场,吴嘉除了睡觉醒来的时候会因为坠子跑到脖子后面感觉勒的难受,其它时候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周末,吴嘉学校组织社会实践活动,班主任领着全班的孩子去敬老院帮工。敬老院外面有个小院子,角落里不知道栽着什么树,很大一棵,但树形不太好,树干上有一个大大的疙瘩。枝干树叶顶端开着满满的白花,香气很浓,闻着有点腻人。 帮工是说的好听,一群孩子会做什么事情,不给人家添乱就不错了。唯一一件可圈可点的事情是大家凑在一起唱了几首歌,童声细腻清脆,惹得一群老人家看着笑的满脸皱纹。吴嘉站在队伍的中间靠后,一个很边角的位置,他个子在班上不太高,被挡在最后面几乎要伸长脖子才能看见前面。 吴嘉被前面一排排黑色的后脑勺挡的有点不耐烦了,就微微踮脚往前面的窗户外看,视线刚从一片黑压压的头顶中解放就撞上了一张笑脸上,吴嘉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第四次了——那个盯着他的老奶奶。唱歌吴嘉不是声音最大,做事情不是做的最好最勤的那个,但一个老奶奶全程几乎只盯着他一个人看,两手交叠在一起,满脸慈祥。 吴嘉被盯的浑身不自在,自己悄悄地把头又缩回来,眼睛木然的看着前面发愣。歌唱完又解散了,吴嘉感觉屋里有点阴冷,头不知怎么的有点昏昏沉沉,便一个人往外走,刚迈开步子没两步猛地就被一只干瘦的手抓住胳膊,对方力气很大,掐的吴嘉胳膊发白,吴嘉“啊”了一下,那人赶紧松手,“诶呀,抓疼你了?” 吴嘉揉了揉胳膊,咧咧嘴摇摇头,“奶奶有事吗?” 老奶奶笑着摸了摸吴嘉的头,“你陪奶奶说说话好不好,你长的很像我孙子。他也和你似的,这么高,上小学四年级了。”她说着用手比了一下,两眼微眯,脸上一副温和怀念的表情,“长的比女娃娃还漂亮,大眼睛长睫毛。” 吴嘉被拉着不能走,也就点头附和,旁边有一个旁老太太插嘴,“那是啊,邹姐的孙子长的最标緻,儿子俊,儿媳美,生下来这么个娃娃似的孩子,让谁看见都欢喜的不得了。”两个老太太一人一句聊的火热,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尖,吴嘉听得两耳翁鸣,眼前居然有点虚虚幻幻的发花,像缺氧一样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去奶奶房间,奶奶给你看看我孙子的照片好不好?”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吴嘉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邹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耳边。 吴嘉感觉自己脑袋里空落落的,茫然一片,耳边其它同学打闹的声音好像被什么隔开了一样,听起来很闷,又很虚无缥缈,他瞪着眼睛抬头看着紧凑在自己眼前邹奶奶的脸,很慢的点了两下头。 邹奶奶笑了一下,嘴角扯动松弛的皮肤在脸上挤出了一条深深的皱纹。她起身拉着吴嘉的手一步步往屋子里面去。 吴嘉迈过大厅的门槛进入里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尖利嘈杂的声音,他有一瞬间的清醒紧接着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有些沉迷,门已经被打开了,邹奶奶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来,进来吧。”
第7页 吴嘉不由自主的迈动步子往里走去,门在背后关上发出“咔嗒”一声落锁声,室内被整个阴沉笼罩。院子里的那颗树正长在窗边,一枝大大的枝桠从窗外伸进来,一直探到床边花瓣落了满床,香气在整个屋内萦绕,邹奶奶在背后说:“你看,很漂亮吧。” 吴嘉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槐花,”邹奶奶走过去拉着一枝闻了闻,“很香的,你来闻闻。” 吴嘉抬起脚步慢慢地往那边走去,突然又听见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别过去!”那声音出现的突然,语气僵硬急促,嘈杂的好像很多人在一起说话,气息又虚弱尾音几乎马上就断了。 吴嘉猛地一个惊醒,愣在原地眼前骤然清明起来,槐花香气争先恐后的向吴嘉涌来,甜腻的气味让吴嘉胃中翻起了一阵强烈的呕吐感。 邹奶奶还站在那儿看着吴嘉,眼角的皱纹在昏暗的屋内像是刀刻在脸上的伤疤一样,“怎么了,怎么不过来?” 吴嘉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邹奶奶还笑着,“对,说好了给你看我孙子的,我年纪大了,都忘了。”说着她便转了身,自顾的往旁边的小屋走去,吴嘉赶紧转身去开门。刚刚还开着的门这会儿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紧紧地闭合着,吴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拧动门把,门却纹丝不动。 “吴嘉,你怎么不进来?”里面传来邹奶奶的声音,吴嘉紧张的回头看了看,四下环顾屋内,手足无措。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喊叫,吴嘉的头疼得厉害,像是有一群野鬼紧贴着他的耳朵不停的嘶喊,那声音几乎刺穿他的大脑,吴嘉下意识皱紧眉毛去捂自己的耳朵,那声音似乎是从吴嘉脑中发出的一样,高频率的喊叫更加嘶声力竭了起来,吴嘉几乎忍受的去听那些声音终于从中分辨出什么,好像有人在低声说话,不对,不是一个人,很多人!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急促的不停低声说话!声音重复又交杂在一起! “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 “别让它看见。”“别让它看见。”“槐树。”“对,是槐树。”“别让槐树看见。” “别让槐树看见。”“别让槐树看见。”“躲好了。”“躲好了。” “别动。”“千万别动。”“不要动。” “再等等。”“等等。” “快来了!”“要来了!” “他要来了!”“他们要来了!” 第8章 第十八小时 “谁要来了?”吴嘉低声问道,那些声音却突然又消失了,吴嘉等了一会儿没回复,那边邹奶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吴嘉赶紧蹲下身子,整个趴下,从避着窗外的槐树小心的爬到床下。 吴嘉一直爬到最角落靠近衣柜的死角缩着,他整个趴在地上小心的用余光瞟着外面,这个角度槐树高处的树枝被窗户和墙挡着,伸进来的树枝几乎整个横在床上,探不到床下。吴嘉刚躲好没一会儿,里屋的脚步声就已经走到外面了,吴嘉不敢动,只听见拖鞋在地下摩擦的声音。 “吴嘉,”邹奶奶的声音带着一种压得低低的愉悦,上扬的调子被挤压出沙哑的质感,让人几乎可以想像出她那张扬着笑容的干瘪的小脸,“你在哪儿?” 吴嘉等了一会儿,感觉脚步声又转到了门口,他暗暗地转了个方向想爬回衣柜旁,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地面传来一股轻微的震动,紧接着是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吴嘉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表面似乎有一层毛一样的东西,黑糊糊的。吴嘉警惕着那玩意儿滚到床底,死死的盯着,那东西突然在椅子腿上撞了一下,翻转过来,露出一双惨白没有眼珠的眼睛。 头!那是一颗头! 吴嘉浑身剧烈的抖了一下,几乎立刻就要大喊出声,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拼命不发出声音来,喉间忍不住要干呕,心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吴嘉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抖着松开自己的嘴,打量起那颗头起来。 那只暴露在吴嘉眼前的眼睛睁得很大,翻着眼白皮肤不知道是因为生前就很白皙还是死亡后引起的,看起来非常苍白。对着吴嘉的只是一个侧脸,鼻子小巧,脸的轮廓不明显,是个小孩子。 脚步声又近了,吴嘉小心的往后缩了缩,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边,苍白满是皱纹的手从上面伸下来要将那颗头捡起来,第一次没拿好,头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这一次整个正脸都对着吴嘉了。 吴嘉看清那长相刚镇定的心疯狂的又跳动起来,吴嘉没忍住急促的喘息了一下,那居然是他自己的脸! 空气霎时间寂静了一下,弯腰捡头的邹奶奶动作一顿。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上面的树枝被风吹的动起来,花被吹落掉了下来,一朵慢慢的从床上飘扬到吴嘉旁边。吴嘉被几乎定住的邹奶奶吓得大气不敢出,也没空理会落下来的花。 就在这时,吴嘉突然感觉耳后一阵低低的扭曲的笑声,“找到你了。” 吴嘉回头,邹奶奶瞪着全是眼白的眼睛看着他,挤出一个促狭诡异的笑容。 几乎同时,吴嘉的耳边又充斥着嘈杂纷乱的声音。吴嘉一声惨叫,拼命的往床外爬,邹奶奶居然行动很迅速,一把抓住他的脚腕把人往自己身边拉。床下空间狭窄,吴嘉翻个身对着对方用力的踢了两脚,吓得厉害了这两脚都是用的死力,居然真的踢开了。吴嘉趁着这点时间快速的爬出来。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槐树现在纸条居然都舞动了起来,吴嘉往窗外看了一眼,树干上那个疙瘩里居然有什么要挣脱出来的样子,渐渐地竟然浮现出一张脸。 吴嘉冲到门边上去拧把手,果然还是动弹不得。槐树枝条长度有限够不到他,只胡乱的在窗口处挥舞,但邹奶奶随时都会爬出来抓住他。吴嘉冲进里屋一把锁上门,里屋只有一个窗户,他赶紧爬上去开窗户,咬牙使劲儿半天也没能打开窗户。 门上已经传来开门的声音,吴嘉从窗户边跳下来,匆忙之间手指被划破,吴嘉愣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立刻跑到门边用血在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镇鬼符。这里临危总算没有出岔子,黑红的血液马上发出光亮,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吴嘉又快速抄起屋内的东西奋力去咋窗户,那窗户结实异常,孩子的力气又不大,吴嘉砸的手臂和虎口一阵阵发疼也只砸出了几道裂纹,而门口的符咒力量却越来越弱,吴嘉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他无意识的握着拳,突然听到一阵近乎狂躁的声音,耳边那些声音疯狂的在说着什么,吴嘉半天才听清它们在说着什么。 “来了!”“来了!” “他们来了!” 和上次不一样,吴嘉立刻就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来了,他对着窗外大喊了一声:“彦哥!”脖子上的坠子突然一阵发烫,紧接着旁边的窗户就被猛地击破。身后的门也传来被暴力打开的声音,吴嘉赶忙爬上窗户跳了出去。
第8页 张安彦在对面接着,一把把吴嘉托住,拉着吴嘉往后跑了几步。 身后那边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玻璃崩裂的声音,张安彦脚步猛地一顿,抬手在吴嘉身上画了个东西,把人往边上一推,“去旁边躲着,别闻花香。” 吴嘉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是张安彦用血画的煞阴图。 煞阴图这种东西辟邪保命威力极大,但一般人画不了,要么要道行功底深厚如张则轩者,只气息就足以让鬼魅畏惧,以气为笔,成图避凶;另一种方法要画图的人命中带煞,气血凶险,以血养图。吴嘉师从张则轩时间不长,这煞阴图的威名却是听过的,张安彦绝不会有张则轩的功底。吴嘉一时震惊在一旁,张安彦居然是天煞命。 另一边,张安彦在树下布阵,脚下飞快的扫动着,引天魂接地气,沟通天地灵神,在半空中用血画着什么。邹奶奶似乎被惹怒了,两眼边满是暴起的青筋,指甲变长血红,身体微微弓起向张安彦跑来。 张安彦也不惧,只微微向后一退,脚下的针猛地冒出灼热的火舌一把缠住邹奶奶。张安彦用割开淌血的掌心在空气中虚画了几圈,猛地向前一送,邹奶奶便猛地发出一阵尖叫。吴嘉半天才看明白,张安彦竟然是用血作刀,径直将对方砍成几半。 阵火将鬼魂的最后一点力量蚕食干净便灭了,只剩下一个邹奶奶的躯壳还躺在地上,她兀自躺了一会儿,自己又木然的爬起来像是没看见张安彦和吴嘉一样,走回了屋内。 吴嘉发了一会儿的愣才走上前问道:“彦哥,邹奶奶她……” 张安彦对吴嘉解释道:“早就死了。”他转身看着面前的槐树,吴嘉发现那疙瘩里的脸居然一副惊恐的表情,连纸条都瑟瑟发抖着,张安彦一张符咒直接烧了个干净,扭头对吴嘉说:“木中有鬼,易生尸胎,以后离槐树远点。” 吴嘉点点头又问道:“彦哥,你怎么来了?” 张安彦捏起吴嘉颈间的黑色坠子,“这是黑金。” “黑金?” “黑金阴气很重,能养小鬼,将小鬼魂魄分离能彼此感知。” 吴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自己耳边不停喊叫的是什么,顿时汗毛竖起。 当天再没出什么事情,两个人直接回了家。到第三天才听说邹奶奶正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暴毙,不足一刻钟居然便腐烂的只剩枯骨,同天院子里那颗槐花树也枯死了,闹得满城风雨,传言是不好的东西夺了魂,一时间居然搞的有些人心惶惶。 吴嘉的逢九一直陪伴了两个人大半个学期,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张安彦上半年学学校没转完,最熟的居然是出教室拐弯去吴嘉班上的路。一直到吴嘉过生日,满了十岁,才再没了这些阴邪琐事,师徒三人得以休息一下,张安彦也才得以享受正常的校园生活,不用因为经常无故旷课被记过。 吴嘉也渐渐地越学越多,越学越精,不会被小鬼吓得到处跑,碰到不太难对付的,已经可以自己收服。小学转眼闭眼,升入初中,高中,大学,再到初入社会,一直到现在一边工作一边还揽着避邪收鬼的私活,日子精彩又逍遥自在。 第9章 第十七小时 吴嘉在梦里听见哗啦的雨声,昏昏沉沉的猛地惊醒,瞪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也不说话掀开被子就往窗边跑。 张安彦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眉头微皱。外面雨雾细密,空气中暗气流转。 吴嘉走过去也皱眉道:“洗尘雨?”张安彦沉默着点了点头,吴嘉咂舌,“因果这么重,这个委託还真有蹊跷啊?” 洗尘雨顾名思义在头七天降下用来洗去逝者因果凡尘,算起来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玩意儿,只是雨落必然伴着因果,这样的逝者不是命格轮回就是红尘不了。换而言之,想做的没做,想见的未见,想懂的无法懂,心有不甘,不入生死空门。 张玉的委託必然是有些隐瞒了,吴嘉暗忖这事儿可能没刚想的那么简单,不该死的人死了,因果自然就结了下来,不弄明白张玉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儿,结不解,魂不入道。 他正想着突然感觉旁边的张安彦正偏头看着他,吴嘉有点愣神,抬头也望了张安彦一眼,“彦哥,怎么了?” 张安彦看着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才开口道:“那条命可能不简单。” 吴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张安彦说的是委託里提及的张玉带走的那条命,吴嘉点头又问道:“既然有关系,为什么委託不提?”吴嘉的话音刚落,自己脑子里就一通,暗道:“作祟!张玉在家里作祟,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们不敢说。” 张安彦看着吴嘉一点头,两个人显然是想到一起去了,吴嘉便接着说:“我们一会儿直接去张玉家里。” 张安彦“嗯”了一下,“现在还早,先吃饭。” 吴嘉一听到雨声就惊醒了,也没注意看表,听张安彦这么一说才又扭头去看屋里的表,还不到八点,吴嘉有点诧异,昨晚凌晨才睡着,今天居然七点就又醒了,他嘟囔了一句:“年纪大了连觉都没得睡了,直接等老等死好了。” 本来挺轻一声,没想到张安彦在后面接了一句:“瞎说什么。” 吴嘉有点惊讶,回头看了张安彦不悦的脸反应过来嬉笑了一下,“你还忌讳这个?”同行有的是阴阳道家术士避讳生死事物,对晦气的话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其实也不能说别人胆子小,做这一行就是在灰色地带行走,稍有不慎全盘皆输,哪怕不死在厉鬼爪下,接触久了阴气,也没有什么天伦之乐可享,要是到了晚年沾染的死气多了那几乎不能再算活物。 但张则轩师徒倒都不是这个个性,张则轩和张安彦道法精通又都不沉迷生死,吴嘉一身灾命,做久了事情又都看透了生死更是再没有什么畏惧的。今天张安彦突然来这么一下,吴嘉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安彦也不解释,但脸上总归不痛快。吴嘉也就不去撞张安彦的枪口,老老实实闭了嘴进屋去洗漱。 吴嘉一边刷牙又一边想起这事儿,自己闷头念了一会儿心道估计是年纪大了不比小时候,算起来张安彦已经三十几,而他也年近三十,抓鬼驱邪法事做的越多,年纪越大,这些玩笑就越发开不起来了。吴嘉正想着一会儿出去和张安彦示个弱,好歹是他唐突,就倏的听见外面张安彦喊了自己一声,吴嘉跟着要开口应道,结果忘了一嘴刷牙水,差点咽下去,赶紧吐了才回头回答:“怎么了?” “早饭你做吧。” 吴嘉想了想,饭一直都谁得空谁做,只是向来张安彦无论早上起床还是中午回家都比吴嘉更早,久而久之这饭几乎是张安彦一个人做的了,自己好一阵子没摸过锅,就擦擦嘴出来问:“好,彦哥你想吃什么?” “片儿川。” 吴嘉一听就笑了,腹诽难怪要他做,馋这口了。吴嘉和张安彦上学后,张则轩就也跟着留在了杭州,没法过以前云游潇洒的生活,苦闷的当起了两个徒弟的家长。吴嘉逢九年的时候,有心无心的祸接连不断,在班上老师眼里就是个问题儿童,人不坏,但手脚不老实极了,今天撞碎了玻璃,明天摔坏了教室盆栽的花盆。张安彦更甚,居然帮着弟弟摔桌子踢椅子。张则轩三天两头的往学校跑,跑得一张老脸在学校老师间居然熟悉的很了。吴嘉自知师父不高兴,每到这时候就主动进厨房做完片儿川。他做饭不太行,但片儿川是一绝,大概是骨子里还带着地道的杭州气息,汤汁鲜美,外面的都比不上。
第9页 后来两个人考了外地的学校,先后离开杭州,吴嘉学业生活忙起来,只偶尔能做一次给师父解解馋,再到师父去世后,吴嘉更少下厨。 吴嘉洗漱好了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居然材料齐全,连潮面都备好了,吴嘉回头问了张安彦一声,张安彦似乎还在客厅看委託的事情,远远的答道:“昨天买的。” 吴嘉“哦”了一声,东西拿出来摆好了突然又想张安彦昨天什么时候买的,他们不一直在一起吗?再想又想不起来两个人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吴嘉摇摇头,心说年纪真是大了。 许久不做手有点生,吴嘉废了一阵子的劲儿,面端上来的时候都九点多了,张安彦正给人打电话,看见吴嘉出来点了下头。 吴嘉指了指电话,张安彦说了声:“王凯旋。”将电话递给他。 吴嘉笑嘻嘻接过电话刚“餵”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那边中气十足的喊道:“呦,半天没接电话老子以为你床上起不来了呢!” 吴嘉挑了下眉,“没空跟你耍贫嘴,一会儿有的你忙。” 王凯旋笑了两声,“不就那个张什么的小子吗,张安彦跟我说了,这事儿好办,咱下午亲自去看一眼不就得了。” 吴嘉“啧”了两声,“都下洗尘雨了,什么事儿也不好办了,不是死了个人?” 王凯旋沉吟了一会儿道:“死人这事儿,我今早找人打听了一下,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但是这个咱要当面谈。” 吴嘉狐疑,这张玉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连王凯旋都拐弯抹角的,他正要问,王凯旋就接着说道:“这么说吧,姓张那个小子死后没几天,有个人出车祸死了,头直接撞了个大窟窿,当场死亡。” 吴嘉一愣,头部受创造成的颅脑死亡在各项案件中相当常见,他便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王凯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但是现场没有车的痕迹,从轮胎印到车撞坏的碎片干干净净。那儿有监控,前后都没车经过。当天下暴雨,路口都封了,那人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监控没有。”吴嘉有些惊讶,刚想说王凯旋就把他想的说了出来:“就像他在别处被撞死了,突然给扔到了现场一样。” 吴嘉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是车祸?” “法医鑑定了。身上的伤,还有撞出去又掉下来在地上的擦伤,跑不了了。” 吴嘉忍不住皱了下眉,下意识去看张安彦,张安彦倒照常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吴嘉估计王凯旋应该还没和他说,便又对王凯旋说:“那怎么……不说呢?”吴嘉含糊的问道。 王凯旋压低了声音,“不是人不能说,是那条路。” “路?”吴嘉下意识反问道,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发现尸体的那条路?” 第10章 第十六小时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和水掌管一地的运势最具灵气,土与它们不同,是运势的具象化表现。 古时候土地化灵开智的事情不少,但随着社会发展,连气都吸取不到多少的灵气,更不要提靠气运滋养的土木了,何况沥青水泥的现代化公路。能化灵的东西都是自然纯净的,先天带着天地灵气,人类的工业发展耗尽了它们的灵气,没了这些就是死物,没有再“活”过来的能力了。 既然路本身没有问题,那就是路上有东西。那东西怨气大,迁怒了其他人。 吴嘉把王凯旋说的事情告诉了张安彦,张安彦倒是没有特别惊讶,只听完问了问吴嘉的想法,吴嘉老老实实的说可能是张玉作祟,张安彦反问了一句:“他是跳楼死的为什么要在路上作祟?” 吴嘉皱眉,这恰好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恶鬼作祟都是有原因的,鬼和人不一样,人性险恶,但鬼讲究因果,无因不成恶鬼,没有强烈的执念和缘由,鬼是不可能作祟的。张玉的死固然蹊跷,但是他是死在自己小区,和那条路差的太远,除非中间还有什么两个人没想到的联繫。 吴嘉百思不得其解,张安彦看着他半晌嘆了口气,敲了敲桌子,“先吃饭,过了正午我们去看看。” 吴嘉师门很多方法和器件是利用鬼魅的力量,正午天地的正气太胜,对法事有影响,另一方面鬼魅也都是傍晚开始活动又阴气不盛,在那个时间段进行招魂捉鬼最易。张家的名器数不胜数,最出名的要算黑金古刀了。张家古籍记载:黑金性极阴,食人魂魄,以小鬼食之,久而带灵,煅之成刀,可杀鬼破魂,吸魂封于刀内。吴嘉第一次在张则轩的堂屋里摸到刀下隐约动着的,正是被封在刀内的鬼魂。 黑金古刀有吸阳气的本性,一般人拿不起用不动,实力不够的极易被反噬。张安彦和吴嘉都刚好命格特殊,张安彦的煞气比黑金古刀还重,上下挥舞使用自如,吴嘉不如张安彦命重,用不动刀,但刀也奈何不了吴嘉。 黑金古刀是张安彦出师的时候,张则轩一脸严肃的交给张安彦的,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刀你以后拿去用。”便把这把沉甸甸的刀交付给了张安彦。两个人说起来亲缘关系并不远,但张则轩从未对张安彦和颜悦色过,到弥留之际对张安彦都是直呼其名。 和对张安彦截然不同的是,张则轩是个严师,但极喜欢吴嘉。吴嘉刚入门不上道,祸闯了一堆,连黑金古刀里的小鬼都被吴嘉放跑过,张则轩一边气的骂吴嘉罚跪一边又操心的给吴嘉多加了一道符护身。吴嘉小时候怕张则轩凶他,后来回过味儿来反而有点有恃无恐了。张则轩给别人做法事的时候,这摸摸那碰碰,也不怕,自己拿着一面破鬼镜一柄镇鬼剑到处跑。有次和张则轩上门,师父还没说话吴嘉就先跑上去围着那户人家打听询问,那人不买吴嘉的帐:“你谁啊!” 吴嘉那会儿才十六岁,嬉笑两下也不要脸道:“您好,您好,我是张大散仙的小徒弟吴小散仙。” 张则轩瞪着眼睛喊了一句:“吴嘉!”到头居然也没反驳,没多久竟然真的让吴嘉把“吴小散仙”这个名号给叫起来了。 饭吃完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吴嘉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有奇怪的委託,难得有十万分的兴趣,拿着委託书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手无意识的拿着笔在指尖转动。张安彦不如吴嘉兴奋,神色隐约有些紧张。吴嘉以为张安彦是担心这次的事情,扔了本子走过去把胳膊搭在张安彦的肩膀上,整个人几乎吊在张安彦身上,歪头在对方耳朵又咬又亲,被张安彦严肃脸的瞥了一眼,吴嘉笑的没个正形。 下午一点和王凯旋在路口碰头。雨还没停,地上都湿漉漉的,吴嘉鞋不防滑,走的有点胆战心惊,张安彦干脆收了伞钻进吴嘉伞下,两个人并肩走着,好让吴嘉抓着自己。来勘察现场是不能开车的,出了凶案,现场的草木水气是无声的证人,车喧嚣气太重了,又容易沾染其它东西,造成失误。 两个人到的时候王凯旋正蹲在路边往地下看,听见脚步声抬头招了下手示意两个人靠近。吴嘉赶紧凑过去,也弯腰看:“发现了什么吗?”
第10页 王凯旋摇摇头,“雨他娘的都快给老子把什么线索都洗干净了!” 吴嘉环顾了四周几眼,这是很平常的一段路,路面干净平整,没有什么坑坑洼洼,两边的绿化带的植被也没有被邪气影响的样子。他闭了闭眼睛,暗自念了个决再睁眼用气息探查,四周,路上,甚至空气里都正常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扭头对张安彦道:“彦哥,没有。” 张安彦歪头去看王凯旋,王凯旋摊了下手:“我都看过一遍了,现场痕迹是不用想了,最多还有一点血,周围有些草木沾到了血,但气没变化,那血应该没问题,起码没有因果。” 平常人出了事故死亡或者寿终正寝,魂魄自然进入轮回地狱,不会对世间万物造成影响,但明明恶鬼作祟惹出了人命却不带因果,这却是稀奇罕见了。 吴嘉把伞给了张安彦,自己又撑了把伞在现场到处逛了起来,不甘心的又反覆查看了半天。雨下的不大,但很密,凉意很重,吴嘉沿着路边一路向下,两边的植物果真如王凯旋所说没有异样的萎靡也没有过分的生机勃勃。他反覆走了两遍,最后什么也没发现只得无功而返,往回走的路上不知道踩到了哪里脚下突然一滑,吴嘉下意识抬手撑了一下旁边的护栏才稳住身形。 前面传来张安彦的喊声,吴嘉赶紧抬手喊道:“没事儿,滑了一下。”说完他便快步走了回去。张安彦和王凯旋正蹲在路边的一簇草丛旁边,吴嘉翻过护栏也走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张安彦指了指前面,“绞灵草。”吴嘉“嘿”了一下,“没想到这鬼地方还有这种靠灵气才能……”话音还没落只见那草居然猛地蹿了起来,叶子骤然变大变宽张开像一张巨大的嘴向吴嘉沖了过来。 吴嘉心里一惊,黑金里的小鬼几乎立刻在他耳边喊叫了起来,事发突然吴嘉被那齐声的嘶声力竭的调子一时竟然震得懵了一下,耳边张安彦急切的喊了一声,黑金古刀同时出鞘。吴嘉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几乎要把它吞进去的草已经被齐根斩断。 王凯旋冲过来一把抓住他,“怎么回事儿?” 吴嘉茫然的摇了摇头,绞灵草不是什么有威胁的东西,专门吸附在灵力充沛的东西上寄生生长,灵气吸的足够了便可开智,但再有灵气再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个植物,从来没有主动攻击人或者其它东西的情况。 张安彦皱着眉想了想,突然转头问道:“你碰了什么东西?” 吴嘉更是诧异,碰了什么?他和张安彦一起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没有单独行动过,什么时候沾染了些东西能让两个人都不知道? 吴嘉想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翻过护栏一路向下跑去,一直跑到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仔细查看。张安彦和王凯旋跟着追过去,吴嘉看了一会儿突然蹲下,转头大喊:“找到了!” 只见护栏上有一块儿小小的深色污渍,三个人彼此看了一眼。 是血。 第11章 第十五小时 血渍只有很小一块儿,栏杆不同于草木生物没有灵气沾染了血污也表现不出来,再加上下了半夜的洗尘雨,仅剩的那点血渍要不是被吴嘉带到对灵气极其敏感的绞灵草旁边根本不会被发现。 张安彦弯腰仔细看了一点,用食指在血渍上蹭了一下,凑到鼻尖闻了一下,吴嘉紧张的问道:“彦哥怎么样?” 张安彦摇了摇头,他想了想对两人道:“做侧写。” 侧写是利用现场遗留的有效信息,近乎完全准确的还原现场的一种法术。这种法术看着厉害,但是对侧写师的要求很高,能力自然不用说,心思更是要细緻如发,拥有丰富的经验。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个血引,侧写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血引以血为线,既是警戒又是侧写师还原的嚮导。好的侧写师好找,厉害的血引却是千金难求,也因此侧写效率高但用的人少。 王凯旋人糙心细,是绝佳的侧写师。张安彦用刀划破手指,手微微一抬,鲜红的血液便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出,渐渐的在伤口处汇成一颗血球,飘起来浮动在空气里。吴嘉自觉站在张安彦身边警惕四周。 王凯旋沖两个人点了点头,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掌心,两手在眼前合十,只见那之中突然冒出一股光亮,王凯旋身形凝固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两眼虚晃如视无物,手中的纸包已经消失了。张安彦的血滴隔着一小段距离飘在王凯旋旁边,三个人一起在雨中站着一言不发,四天前的场景在他们眼睛里一点点重构。 地面干燥,天气明朗。暴雨是傍晚突然出现的,现在还完全感受不出风雨欲来的阴沉感。 路上的汽车都往来匆匆,扬起一阵阵沙土,吴嘉看到的很长一段画面都是毫无异状的车辆往来,一片祥和平静。 时间和画面在飞速的划过,黑色一点点从上方的天空压了下来,云层开始变厚,景象开始变得灰暗,上方突然毫无预兆的想起一阵雷,风几乎紧接着就从四面八方涌来。路口大概已经封了,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当最后一辆车驶过,雨滴从天而降,地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深色水渍,它们紧密的连在一起,迅速将势力范围扩大,地上湿成一片,风也越发的迅猛起来,草木被吹的低伏在地上,空气里满是和着湿气的土腥味儿。 一股诡异的气息突然吹了过来,王凯旋突然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吴嘉精神一阵,来了! 王凯旋面无表情走的很慢,脸色的人气也散尽了,一阵灰白,眼白泛青。王凯旋身后渐渐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高瘦,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被雨打的湿透贴在身上,头发也都凌乱的淌着水,低着头顶风走,两手在前面挡着风,下脚似乎很吃力,走的跌跌撞撞。张安彦的血滴立刻就飘了过去,紧紧地跟在那人后面。 他跟在王凯旋后面从张安彦和吴嘉眼前走过,眼睛眯着四处扫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吴嘉看了看天,现在的天已经很吓人了,黑色浓重的像是夜晚一样,雨下的更是瓢泼,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吴嘉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安彦,只见对方也是紧锁眉头一副在苦心思索的样子,张安彦既要看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又要时刻警惕周围,要注意的东西多,吴嘉不好打断张安彦,自己就又扭头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的画面更是诡异,那人只是不停的在路上来回走动,脸上的表情很焦虑,王凯旋带着他走了很多地方,但除了明显的焦虑,对方都没有动作,甚至一直走到血迹遗留的地方也没有反应。 侧写一旦开始,在法术的推动下,遗留的信息与气场就会自动回放事件发生时候的画面,少有没有动静的,也只需要侧写师稍加引导……怎么会没有反应?! 吴嘉心中的疑虑增加,大脑飞快的转动,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侧写要有引子。脚印,手印,遗留之物,血气等皆可,其中以手印脚印为上,血气为下。”
第11页 吴嘉听了有疑,搬着凳子又往张则轩身前凑了凑,“血气是人之根本,侧写还原不应该是以根本为上,为什么反而为下?” 张则轩瞪了吴嘉一眼,“血气是人之根本更不能马虎,根本若有错,侧写必然招致祸灾。” 吴嘉想起张则轩那段话猛地一个激灵,那滴血!侧写,血少说,气是最容易遗留的证据,吴嘉和张安彦,王凯旋三人凭藉一丝一缕的气息用侧写推断完整事件的事情没少做,一是侧写做的人少能在引子里做手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另一方面这些年信仰阴阳道家的人几乎灭绝,真的做了些亏心事惹了灾也想不到来掩饰,血气反而成了最不容易出错的证据。但张玉这个案子不对,从开始到现在真相似乎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那滴血有问题! 吴嘉马上扭头喊张安彦,“彦哥!” 张安彦同时脸色一变,“不对!” 王凯旋也跟着一顿,他身后的人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大量的血像是从身体内部涌了出来一样,手臂和腿突然折断,他猛地扑倒在地上,皮肉和骨头破裂的声音在风声里居然听得很清晰。 吴嘉这一行做了这么久,被邪祟缠上什么样的死状没见过,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蹊跷的惨死还是让吴嘉呆在当场。 空气里瀰漫着血腥气,平和的气息陡然变化,竟然冲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旁边一直飘着的张安彦的血滴猛地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还没掉在地上就突然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一样整个炸开。 “有东西!”张安彦抽刀大喊了一声,吴嘉从兜里迅速抽出一张符箓,在雨幕中剧烈的燃烧起来,大雨,狂风,黑色的天空迅速消失,侧写强行结束。 吴嘉和张安彦背靠背死死地盯着周围,王凯旋慢慢地退回来。 “怎么回事?” 张安彦低声说道:“血引断了,有东西在这里。” 第12章 第十四小时 三个人背靠背屏息凝视前方,硬是足足静等了几分钟。王凯旋最先开口,“小张?” 张安彦微微点了下头收了手里的刀,也皱眉说道:“没动静。” 吴嘉还有点懵,刚才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阴骘意味,现在却都消散尽了一样,空气里干干净净。他疑惑的看着身旁两人,对王凯旋说道:“真没有?” 王凯旋扬声说道:“老子这能弄错,别的不说,识气小张都比不上我。” 这话是真的,王凯旋不同于吴嘉和张安彦,是个散修,自行修炼,在认识两人前云游各处,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世家出身,但野路子多,见识广,经验更是比两人无法比拟,而识气靠的就是日积月累下对气息的感知。 三人收了架势,又私下勘察了一番,却真的再没发现什么异处,时间已经又转了一圈,天色不早不能再耽搁下去,找不到线索也不能干耗着,干脆就转了方向往张玉家里去。 路上吴嘉才问了王凯旋车祸的死者到底是谁,王凯旋解释道:“死的那个叫陈青岐,是张玉的高中同学,但两个人一直不怎么对付,不知道有什么过节,毕业的时候据说还打了一架。这陈青岐也不是什么好人,家里有几个钱,自己在道上混的,还放过狠话说要打断张玉的腿。” 也不怪吴嘉现在才问,平常人断案子,首先警觉查的都是死者的人际关系:亲戚朋友,花边新闻,熟人作案,仇家寻仇……但亡魂害命却不行,这些构不成因果。人活着能结下的梁子太多,要一个个讨过去惹出的血事将数不胜数,阴阳大乱,也因此生前结下的仇除非弥天大恨死后一般就烟消云散了,道家术士也就不从这些地方入手,直接探气,得果寻因,这边行不通才从生前的灾祸仇家查起。 张玉和陈青岐结的梁子远不至于要张玉死后作祟到这种地步,那滴侧写的血也有问题。吴嘉没想出头绪,旁边两个人也一言不发,吴嘉看张安彦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松懈过,想了想凑过去捏了捏张安彦的手。 张安彦偏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反手把他的手包在掌心。 张玉家住在市郊一个老旧的小区,吴嘉三人按着给的地址一直找到对方家里,相比外面小区里破败的样子,张玉家里装修的很不错,明亮干净,只是从大门到窗户都贴满了符纸,墙上挂着桃木剑,张玉的家人脸色灰暗,精神萎靡。 吴嘉打的头阵说明了身份和来意,张玉家人马上就迎了上来,抓着吴嘉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救命,吴嘉被捏的手腕生疼,又不好挣开,只能强忍着劝对方冷静下来。 三个人花了一阵功夫才把张玉的家人安抚的坐在沙发上讲张玉跳楼作祟的事情,说话的人是张玉的爸爸,他情绪显然还有些激动,吴嘉听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张玉跳楼前就表现出了一些不对劲,但张玉性格腼腆,以前也经常突然陷入沉默,况且孩子大了总都有些自己的秘密和烦恼,一家人谁也没有在意。 吴嘉追问了一句:“是哪里不对劲?” 张玉爸爸想了想,说道:“有天放假回家,张玉很晚才到,胳膊上脸上都是擦伤,胳膊被划破了蹭了一身血,他说是路上回来摔了一跤,让他奶奶给擦了点药就睡去了。结果晚上就发了烧,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手脚冰凉,饭也不怎么吃,话也不怎么说。我们以为张玉可能心里有点事儿,想让他自己休息一阵子,等过几天……”说到这儿张玉爸爸沉默了,后面的事情在场的都知道了,张玉在返校前一天从阳台跳了下去。 张玉家住七楼,下面是一片水泥地,张玉是凌晨跳下去的,头直接着地,砸出砰的一声,脑浆都砸了出来。整栋楼居然也没有人察觉到,一直到第二天有人出门晨练才发现张玉的尸体。 吴嘉看眼前一家人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也不没急着催促,转而打量起了屋内的情况。符纸很多贴的很杂乱,上面画的图却都是些江湖骗子拿来唬人的那一套。其中一个房间关着门似乎锁上了,门框周围被符纸贴的严严实实,正门上方悬了一把桃木剑。 吴嘉和看了王凯旋一眼,王凯旋点点头,看来那就是张玉的房间了。吴嘉又看了一眼,他突然感觉到那房间里似乎有种奇怪的气息,他皱了下眉,手下不动声色的捏了个决想一探究竟,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吴嘉愣了一下,偏头看张安彦神色有些严肃的瞟了他一眼,便在张安彦手上拍了两下,收了动作。 张玉的爸爸发现吴嘉视线,顺着往后也看到了那个被封的房间,脸色一变,半晌说道:“那是张玉的房间,凌晨两点,张玉从那儿……” 吴嘉顿了一下问道:“房里有问题?” 此话一出,在座张玉家人都露出恐惧的神色,张玉爸爸哑声说道:“大的事情委託之前都说了,张玉找上他妈妈之前那房里也,”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不安宁……头两天收拾张玉东西的时候,经常刚找到的东西就不见了,全都……掉到他摔死的地方了。我们觉得有点邪乎,闹了几次就把张玉房间锁上了,结果第二天锁好的房间又打开了,而且……”
第12页 “张玉一直在里面。” 吴嘉马上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张玉在房里出现并且作祟的事情,他正要开口,旁边的张安彦问道:“第三天怎么了?” 张玉作祟第三天,陈青岐死了。 吴嘉纳闷这事儿王凯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张安彦问的是陈青岐蹊跷死在数十公里外,张玉一家凭什么知道那人就是张玉害死的,总不见得就因为高中那点摩擦? 张玉爸爸皱着眉,艰难地说道:“他奶奶出事当天晚上,张玉又来了。” 那天晚上,张玉爸爸在医院照顾受惊的奶奶,晚上陪床的时候出了件诡异的事情。前几天家里不得安宁,在医院里才终于有点安心,张玉爸爸照顾好老人后很快就睡了。 睡到酣处,却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的醒了,但还不太清醒,半梦半醒的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床边立着一个身影。张玉爸爸起初没在意,以为是护士查房,又躺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身影低头盯着自己半天没动,这一下,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张玉爸爸吓得几乎不敢出气,屋内光线很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拼命冷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屋内有个低低地声音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语速很快,张玉爸爸听了半天才听出那是一个地址,被快速疯狂重复的一个地址,几乎在他听清楚的同时,床边的人影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狰狞着脸向他掐过来,那张扭曲的脸一直凑到张玉爸爸眼下,他才认出那竟然是张玉,张玉带着恨意在他耳边说道:“明天就要你死!” 张玉爸爸被掐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后背汗湿一片,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张玉爸爸想着张玉最后那句话惊慌失措了一天,自己平安无事却等来了陈青岐的死讯。 吴嘉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地址是那条……” 张安彦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捂住吴嘉的嘴,吴嘉回过神儿下意识看了张玉一家的表情。他们在怕。 吴嘉转了转眼珠,他们肯定说过路的名字,发生了什么? 第13章 第十三小时 吴嘉又问了路的事情,但张玉一家讳莫如深,无论如何竟然不再开口了,吴嘉做为难状,半天才从张玉爸爸嘴里撬出来三两句模糊的会做噩梦,醒来浑浑噩噩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张安彦凑在吴嘉耳边说了一句,“鬼压床。” 鬼压床是最常见的作祟,症状也简单,无非是在睡觉安眠的时刻被鬼纠缠,陷入混沌的状态,意识昏沉,等天亮了,阳气胜过阴气,睡着的人自行醒来,便可解除,至于说的第二天浑浑噩噩从楼梯上滚下去只是单纯邪气入体的影响。一般这种作祟的危害程度都比较低,鬼的能力也较弱,对张安彦吴嘉这类的专业术士没有作用,但对一般不接触邪祟之物的人却足够了。 邪祟之物,不入轮回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尚对凡尘有留恋,有的是怀着极大的恨意死去,血仇不报,怨气不解,无法饮下孟婆汤渡生死河。张玉无疑是后者,对于这类鬼魂通用的也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是在头七还魂这日了解他的死因,所谓“知情”;度化他的怨恨,所谓“化怨”。“知情”“化怨”都完成才得以让其重新归入黄土。 从张玉家出来,雨还没停,三个人没急着走,先在楼下转了一圈。王凯旋拿着罗盘从楼道到花园仔细勘察了一遍,但都没有明显的反应。三个人干脆扩大的搜索面积,以张玉楼下的阳台为中心三个人向三个方向扩散。吴嘉几乎屏息来回把自己这条线路走了三遍依然一无所获,正打算联繫张安彦和王凯旋先撤退的时候,王凯旋的电话来了。 “小吴,西北,劫煞。” 劫煞?!这里居然有劫煞!吴嘉顾不上吃惊,赶紧拔腿就往王凯旋的方向跑去,果然没跑几步,罗盘的指针就猛地一震,迅速发黑向下贴着盘面,牢牢地指着前面。吴嘉一直跑到小区的角落才看见正蹲在地上的王凯旋。张安彦也在旁边,两个人都正盯着地下,吴嘉跑过去,只见两人脚下挖了一个土坑,雨中有股淡淡的血腥气息,应该是两个人挖之前张安彦先血祭镇压了。坑里躺着块儿东西,吴嘉刚靠近便感觉颈间的黑金一烫,紧接着一股很强烈的戾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小块儿镜子,镜面上糊着的赃物被雨冲掉了一部分,光洁的镜面露了出来,边缘锋利,似乎是从更大的镜子上被砸裂掉下来的。劫煞准确的说不是东西,而是某种气息,更形象一点就是气运。人平时都讲运气的好坏,但运气实则不是偶然,人们之所以认为它是由于某个人运气好只是因为看不到气运,真正彩票中奖也好,遇到喜事也好,在前几日都有代表喜旺的气运萦绕。而劫煞于此恰好相反,劫煞,表大凶。 这种气运都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小的喜运还好说,不足以影响周边世界,而劫煞则不同了,劫煞能够形成必然带着因果,甚至恶灵。道家最论阴阳反转,自古便有照妖镜一说,可见镜子可现邪祟达到警示人和驱邪的作用,但也正是因为镜子可见鬼神更容易招染不干净的东西,很容易被反转成为邪物。 吴嘉对身旁两人说道:“张玉沖了劫煞,然后蹊跷的死了,死后怨气深重,作祟。” 张安彦看了吴嘉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不对。”吴嘉诧异的看了张安彦一眼,张安彦低低说道:“方位不对。” 王凯旋在旁边补充道:“八卦图位相不和,张玉的死估计不是这个劫煞……” 张安彦接着说道:“因果倒置,张玉不因此而死,但劫煞却是因为张玉而来的。” 吴嘉猛地反应过来,张玉有备而来,对陈青岐的侧写被血误导不能作为判定的依据,如果张玉想害死的不是陈青岐……那张玉真正的对象是谁,在哪里?还……活着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踵而至,陈青岐的死尚且疑点重重,现在劫煞的出现不但没有解开之前的谜底,反而似乎牵扯进来更多的人。 吴嘉倒不担心张玉真的会对自己家人出手,从一开始突然出现在张玉妈妈面前到后来奶奶的昏迷,甚至后面的鬼压床,都只是一些止于惊吓的小手段,实际并没有对这一家造成什么伤害,吴嘉思索了一阵儿,说道:“张玉如果不害家里,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若张玉只是单纯的想害死某人,直接不更好,为何要反覆出现在自己家人面前,造成恐慌,从而将吴嘉三人引来? 吴嘉的话一问出口,三个人都沉默了。半晌王凯旋先说道:“我们列个单子。” 列单子是王凯旋的习惯,在陷入困境时将已知的,未知的,和所有可能的原因都列出来,逐一讨论和排查,最后剩下的便是真相。早年三个人经验尚不足的时候,这个法子用的多,后来功力见长了,少有这么苦恼的时候,单子就渐渐地失去了意义。 吴嘉听了王凯旋的话突然拍了下手,“对,怎么才想起来,上次委託还用来找!”
第13页 王凯旋听了倒一愣,笑了一下,“小吴你忙晕头了吧,上次那案子简单的很一天就解决了!” 吴嘉“啊”了一声,回想了下居然发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大概是今天一直有点疲惫大脑昏昏沉沉的,摸了下鼻子,“老了。”这么一下吴嘉倒想起早上惹张安彦不高兴的那句不吉利话,趁王凯旋没看着,有点谄媚的笑了一下往张安彦那边凑了凑捏了下对方的手,十指相握。 张安彦看了吴嘉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没挣开,轻轻在他手背上摸了两下。张安彦的手指有点热,蹭在他手背竟然有点挑逗的意味,吴嘉轻轻眯了下眼睛,被张安彦这点小动作居然搞的有点心痒了。 三个人进了旁边的自行车蓬躲雨,掏出笔直开始罗列。 “已知: 1.张玉半夜从家中跳楼 2.在家作祟 3.张玉在乎“路” 4.西北有劫煞” “未知: 1.张玉为何而死,为何作祟,为何要引起家人注意 2.路上那滴血是谁的 3.劫煞的因果和针对方是谁 4.张玉的怨气从何而来 5.张玉回来是为了什么,害人?害谁?” 已知和未知的都列出来了就该是可能的原因了,王凯旋最先开口:“张玉和陈青岐有嫌隙,张玉死后生冤。”他顿了一下看了张安彦和吴嘉二人,继续说道:“这边基本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他们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过节,而这个过节足以让张玉死后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来报复。” 吴嘉摇摇头,“应该不会,就算张玉生性内敛,以陈青岐的个性如果发生这种事情,他一定会大肆宣传,不可能没人知道。” 王凯旋点点头,“那咱们就再说其它问题。张玉作祟,肯定有怨气,这个怨气的来源和他的死有关。” 张安彦听到这里却突然插嘴,“为什么和他的死有关?” 吴嘉奇怪的回道:“他如果不是有怨气怎么会死?怨气最常见的产生途径不就是死于非命吗?” 张安彦摇了摇头:“张玉是自杀。” 吴嘉整个人一顿,对,张玉是自杀,死的心甘情愿又何来的怨气? 难道张玉是被逼死的? 第14章 第十二小时 这个想法让吴嘉一震,但如果张玉是被逼迫而死,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不甘冤死故而回来作祟,如果是这样那他回来针对作祟的对象就该是逼死他的人,那会是谁? 吴嘉扭头看了看外面,劫煞气息带着强烈的因果,不能随便动,那块儿镜子还留在坑里。吴嘉看了一会儿便又感觉到了在张玉屋内的诡异气息,他皱了皱眉头,扭头对王凯旋道:“王凯旋,你能看到不对劲的气吗?” 王凯旋“啊”了一下,问道:“你说劫煞?” 吴嘉解释道:“劫煞和张玉的屋里,都有。” 王凯旋左右看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只很小的纸飞机,放在掌心,一口气吹了出去,只见那纸飞机飞出车篷,居然没有被外面的雨打落,只在劫煞上方转了一圈,便飞向了远方。 那纸飞机是王凯旋的绝学,他自己在漫长的□□中琢磨出来的,王凯旋对气息敏感的很,潜心钻研了几年,搞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叫纸灵。纸灵运作靠的正是气息,几乎能捕捉到只有一丝一毫的气,用在不方便进入或者不能直接进入的地方探查是否有邪气,平时辅助也可以用来防止遗漏一些因为太过细微而没被发现的邪气。 坑内既然是劫煞,自然会有邪气,但应该不至于到吴嘉所说的“不对劲”,怪异或者邪气过剩,纸灵会直接被烧成灰,而能让纸灵烧成灰的邪气必然要比王凯旋本身的气更强大。 王凯旋对吴嘉说道:“你说的不对劲是哪种?” 张安彦也歪头看着吴嘉,吴嘉有点形容不出来,想了半天犹豫道:“熟悉……感吧……” 张安彦眉头一皱,王凯旋跟着问道:“你认识张玉?”吴嘉摇头,王凯旋又问:“那你认识陈青岐,来过这个小区?”吴嘉跟着都摇了头。 王凯旋挥了下手,“那这不就奇了怪了!你一不认识死者,没有因果,二没来往过这地方,怎么会熟悉这里的气?” 吴嘉心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还正犯愁呢! 这种熟悉感不是从进入张玉家里开始发现的,更早,早到昨天晚上第一次看委託的时候。委託是张玉家里写得,能沾染到张玉的气息很正常。 三个人沉默了半晌,王凯旋说:“这事儿闹得……张玉要找害死他的人,他真正的对象……吴嘉你没做什么吧?” 吴嘉心知王凯旋问的是张玉该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也烦这一下被问的居然有点没谱了,便道:“老子做了什么,张玉只死了不到七天,我从头到尾不都和你跟彦哥在一起?” 谁知王凯旋居然打了个岔,“吴嘉你这不睁眼说瞎话呢吗,你哪儿跟老子在一起呢,你只跟你彦哥搁一块儿!” 吴嘉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两个人这么一斗嘴,三个人间紧张的气氛居然被沖淡了不少,张安彦看了吴嘉一眼,“你今天别离开我身边。” 吴嘉点点头,现在真相尚不清楚,何况吴嘉突然出了些特殊情况,确实不适合贸然的单独行动。 三个人继续商讨张玉的事情,没想到不一会儿,王凯旋放出去的那只纸灵居然又飞回来了,王凯旋拿到手后一查看,脸色一变,抬头对张安彦和吴嘉二人说道:“快来!”说完便抢先撑起伞跑入雨中。 张安彦喊了一声“吴嘉”便紧跟其后,吴嘉应了跟着也跑了出去。 王凯旋走的方向是小区外,吴嘉跑得快了还差点滑了一跤,前面两步的张安彦脚步一顿拉了他一眼,便没放手,一边扶一边拉的往前跑去,吴嘉被拽着慢不得,几步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刚出小区没多远,吴嘉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哀乐,是出葬。 王凯旋已经在前面停了下来,吴嘉被张安彦扯了也跑了过去,好不容易停下来,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半天才喘过气来问道:“怎么回事?” “劫煞的气。”王凯旋还盯着前面缓缓走近的送葬队伍,脸上难得有些严肃的说道。 吴嘉有点震惊,赶忙直起身子看着前方。 那送葬的人数不少,都穿着黑衣,最前的人抱着像,沿路还撒着纸钱,也没人打伞,一群人静默的走在雨中,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劫煞是枉死的张玉的怨气,送葬队伍带着劫煞气息要么是害死张玉的人在其中,要么……里面躺的就是害死张玉的人。 之前还一头莫展的案子瞬间就得到了这么大的进展,吴嘉几乎有点不可思议,王凯旋只是放了之纸灵,真的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问题癥结所在?但很快他也确信了,因为那股特殊气息就萦绕在上面,浓重并且显而易见。
第14页 王凯旋没继续在路口盯着,反而马上进了小区的保安室,王凯旋处事圆滑,最善和人打交道套话,吴嘉和张安彦也就没有跟进去,在外面继续观察那队人。 就吴嘉看来,他们的队伍算是相当庞大,从衣着到棺材,遗照都看的出来很体面。土葬改火葬后,很多老一辈的丧葬习俗已经渐渐消亡,即使周边地区还有少数土葬的家庭,但礼数也好流程也好,几乎再没有完全的了,而且这样出葬往往费用不菲。 他们走的很慢,等到王凯旋出来了,那些人才走过小区到了街尽头。 王凯旋出来后脸色依然没有改善,他对吴嘉和张安彦说道:“死的人叫王鹏建,是个计程车司机,就住在这个小区里的。门卫的大爷说也就是这前几天的事儿,晚上开车的时候没看清翻河里淹死了。” 听说是车祸,吴嘉条件反射的就问道:“在哪里?” 王凯旋摇摇头,“我一开始和你想的一样,但不是那条。” 王凯旋接着说道:“听说这王鹏建这人是个莽夫,没读过什么书,喜欢占人便宜,投机取巧。死前几天却有点反常,半夜做噩梦大喊大叫的,人变得胆小容易受惊,而且瘦的很快,这事儿在小区里大家都有耳闻。” 张安彦说道:“心虚。” 吴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有没有打听到王鹏建到底是为什么心虚?” 王凯旋摇了下头,“因为没几天他就出了车祸,很多人都认为王鹏建可能预测到了自己的死。” 吴嘉想了想说道:“那王鹏建害怕是因为张玉死后回来作祟,他知道了害怕张玉报复自己?” 张安彦却突然摇了摇头,“张玉作祟的事情因为觉得不吉利,张玉家里没有透露过,只能是张玉作祟到了他身上,但是如果张玉一心想杀他第一次作祟就会动手。”他说到这里,看了两人一眼慢慢继续说道:“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王鹏建是意外害死了张玉或者临时起意,他的变化是因为害怕和心虚。” 但张玉是从自家的阳台掉下去,王鹏建怎么害死他?难道在后面推下去?要么张玉其实不是坠楼而死,但张玉一家当晚都在,张玉爸爸当晚在客厅看电视到很晚,张玉不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出门又在凌晨两点死在楼下。 王鹏建一个计程车司机,又不能脚踏实地的做事情,家里没有什么大钱,又为什么要在死后,家里大费周章举行这么一个隆重的葬礼? 害人之人找到了,但谜题反而越多了。 第15章 第十一小时 三人跟着王鹏建的送葬队伍走了一阵儿,劫煞的气息虽然浓重但似乎并没有其它人造成影响。 送葬队伍自然不好上去搭话了,队伍目的地是墓地,三人更不能一直跟到那边去,王凯旋干脆就又把纸灵放出去贴在了棺材上,算是王鹏建下葬那边也多了一只眼睛时刻看着。 吴嘉和张安彦,王凯旋就又返回小区,送葬来回大约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张玉,王鹏建,加上劫煞全都出在小区内,吴嘉寻思小区里可能还有什么线索。三个人就又在小区四下查看了一下,一边寻找蛛丝马迹一边等着王鹏建家人送葬回来。 这一次却再没找到任何线索,吴嘉不死心的几乎贴在地上一棵草一棵草的找过去,却都一无所获。最终又回到了劫煞所在,这次的疑问又多了一个,这个镜子是何人为何埋在这里的? 因为之前吴嘉说熟悉的事情,张安彦不让吴嘉靠的太近,吴嘉只能站在张安彦后面歪着身子往坑里看,洗尘雨也没有把劫煞的气息洗刷干净。 吴嘉想了想说道:“如果彦哥猜测的正确的话,王鹏建和张玉的死应该有直接的关系,而张玉回来作祟的对象和目的也就清楚了。但是现在王鹏建已经死了,洗尘雨没停,劫煞也还在,中间是不是还有些问题?” 王凯旋说道:“死因,张玉的死因还没清楚,张玉心里还有冤,王鹏建的死不足以平息他的怨气。” 吴嘉点点头,“而且,王鹏建是司机,这一点虽然现在还没搞清楚,但是和那条路一定有联繫。如果镜子是张玉埋在这里的,那他是做好了死后要来找王鹏建的打算?” 张安彦摇头说道:“不对,镜子是劫煞,不是附身。” 吴嘉明白张安彦的意思,自古以来,人们都渴求气运,无论好坏,好的求来升官发财,坏的用来害人,但正是因为求而不得才让人们趋之若鹜。尤其是劫煞这种大凶之气,如果张玉只凭藉想害死王鹏建的决心去死,并想引来劫煞几乎是不可能。 张安彦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有误区。” 吴嘉和王凯旋同时疑惑的看向张安彦,张安彦解释道:“陈青岐是误区,王鹏建也是误区。按照推测,王鹏建害死了张玉,但在张玉死的那一天晚上,王鹏建不可能在张玉旁边推他,张玉也不可能离开屋子里。王鹏建是人不是神,那天晚上他害不死张玉。” 张安彦说道这里,吴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插嘴道:“剥掉误区,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一定是真相!” “张玉从楼上跳了下去是事实,王鹏建当晚不在也是事实,那真相就是张玉自己从楼上跳了下去。” 张安彦点了点头,吴嘉和王凯旋有点激动,赶紧又拿出了单子逐一排查抽丝剥茧。 “张玉不害家人那就是想向他们表达什么?” “就结果来说,张玉家里很怕那条路,所以张玉的目的是不让他们靠近那里或者……” “告诉他们那里有问题。”张安彦接道。 王凯旋跟着说:“如果有问题,那那里一定发生过事情,张玉从回家到跳楼都没有离开家里,那那件事情应该比张玉回家早。” “张玉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吴嘉灵光一闪。 王凯旋拍了一下大腿,“他娘的!是王鹏建!” “继续,”吴嘉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说道:“王鹏建是死于劫煞,镜子不是张玉埋得,那就是王鹏建埋得。” 张安彦突然插嘴,“车上的镜子。” 吴嘉几乎同时喊出口,“后视镜!是车祸!张玉看到了王鹏建的车祸!死的那个人是陈青岐!” 通了!这下都通了!吴嘉的手居然有点发抖,但他还没高兴完,张安彦就硬声说道:“还是不对。” 吴嘉扭头去看他,张安彦看着吴嘉说道:“张玉没有自杀的理由。” 吴嘉犹豫了一下说道:“张玉看到陈青岐被王鹏建撞死,被王鹏建威胁不准告诉别人,内心不安跳楼自杀?王鹏建肇事逃逸心里害怕所以……” 牵强,太牵强了。张玉真的会因为内心不安选择自杀吗?他如果内疚到那种程度直接报案就好,还是王鹏建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如果真相如你所说,”张安彦继续道:“劫煞为何而来,那天晚上死在路上的如果真的是陈青岐,那那滴血的侧写就不会出错,劫煞也更有可能是陈青岐引来的而不是张玉。”
第15页 吴嘉一怔,推理重新转入死胡同。 王凯旋开口道:“吴嘉猜的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至于劫煞和张玉的死因现在说不清楚,咱们就暂且放放。张玉这边咱们查不到他看没看见,王鹏建还查不了吗,他那天晚上如果真的出了车祸,就跟小张说的一样,他是人不是神,没法瞒天过海。就算交警那边没档案,如果这镜子真是王鹏建车上碎下来的,他想隐藏这件事儿肯定回去换块儿,掉个监控,咱挨个儿查还找不到?” 王凯旋说的有理,吴嘉也就稍微松懈下来。三个人里面,张安彦是法术最强,吴嘉思维最灵活想东西快且准,而王凯旋人脉最广。三个人取长补短,分工明确。王凯旋马上掏出手机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招呼着查了一下。 挂了电话,王凯旋说道:“那边儿给我打听过来一个消息,是关于张玉的。这张玉好像有个红颜,两个人关系特别好,相处挺多年了,但一直没有说破,听张玉同学说,张玉出事儿前几天好像打算告白来找。” “这鬼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就给你俩说着一听。现在王鹏建家里人还没回来,刚好这边查监控也需要时间,咱哥们仨先歇会儿吧,离头七过还有一段时间,晚上还有的忙呢!” 吴嘉这一说也才感觉自己怪累的,从中午跑到现在,体力和脑力都在消耗,三个人就近坐在车篷下,一边休息一边聊天。 三个人从案子说到年龄,这些年处理委託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有些到了垂暮之年,有些刚步入中年,事业生活蒸蒸日上却遭遇事故,更多的却是像张玉这样的年轻人,甚至有更小的孩童,让人唏嘘。 三个人中王凯旋年级最大,他感慨了一声:“真他娘的快,老子都快五十了。吴嘉,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十八岁,刚高中毕业,连小张都刚工作,就两个愣头青,现在连你都二十九要三十了。” 第16章 第十小时 十八岁,吴嘉的第二个逢九年,过的也不太舒坦。 不过暗九没明九凶险,吴嘉跟着张则轩学了个七七八八,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其中最大的一个案子,要算吴嘉母校的闹鬼事件,也是因此吴嘉结识了王凯旋。 张安彦上大学的时候,吴嘉刚初二,张安彦本想报本地学校,结果最后提档学校是外省的,这一走就是四年,连寒暑假都只有头两年回来过。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几乎和在一起的时间一样长,吴嘉又从小都有点粘张安彦,张安彦走的时候,吴嘉才十四岁,还能满脸不高兴的拉着张安彦的胳膊不松手。等回来的时候,吴嘉都已经高中毕业,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已经开始有点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了,看着张安彦,满脸高兴也只摸了摸鼻子,站在张安彦面前好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张安彦四年变化不大,然而吴嘉却是他回来一次变一次,等他上完学,当年那个小师弟居然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穿着衬衫,和自己站在一起除了稍显稚嫩俨然就是个同龄人。 吴嘉九岁的时候刚经历离开父母并且灾事多,第一天自己睡就出了事情,那之后一整年都是和张安彦睡在一起,后来睡习惯了,好在吴嘉到上高中前个子都不怎么高,倒也不嫌挤,一直到张安彦走之前两个人都没分过床。 以至于张安彦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没地方睡,张安彦去找张则轩,张则轩一瞪眼:“睡哪儿?你不一直和吴嘉睡的吗?!” 吴嘉站在旁边笑了一句:“挤啊,我现在比彦哥都高了!” 张安彦上学的时候蹿得快,吴嘉却一直不怎么显个儿,站在张安彦旁边抱着他,头只到对方胸口。兴许是到了头了,张安彦高中后身高就再没变过,两个人房门上有两个人的身高线,张安彦的在最上面只有一条,吴嘉的却从下面一道一道缓慢且持续地接近,只是吴嘉还没来得及和张安彦齐肩,张安彦就跑了。 张安彦听见吴嘉那句回头看了他一眼,吴嘉抿着嘴笑的有点生疏的矜持,眼睛里却得意的很。 等到张安彦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吴嘉跟在后面趁着张安彦进门的瞬间赶紧瞄了一下门框上的线,一看就笑了,张安彦大学果然也一厘米都没长,这才踏实下来自己确实比对方高了。 吴嘉那张床确实太小了,两个人晚上几乎不能同时平躺着。吴嘉本来想睡外面,结果张安彦被吴嘉小时候掉下床吓怕了,习惯性的把人推到里面去,搞的吴嘉有点哭笑不得。 两个人这么推了两下,好像之前的那点陌生感现在又突然消失了,张安彦侧躺在床上问道:“你比我高了?” 吴嘉哈哈笑了两声,从床上坐起来,跨过张安彦爬下床把人拉起来推到门框边,“彦哥你再比比。” 张安彦背靠着门框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回头一看自己手下压着的还是当年那条线。张安彦抬眼看见几乎紧贴着上面还有另外一条新线。吴嘉在一旁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推开张安彦自己靠过去,不多不少,正好和那条线齐平。 张安彦看了一会儿问吴嘉,“多高?” 吴嘉看着张安彦也不说话,笑了好半天才开口:“一八一。” 张安彦一米八整,吴嘉一米八一,这真是绝妙的身高差。张安彦闷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睡吧。” 吴嘉在后面无声的大笑了一会儿,也跟着爬上床。 第一天晚上睡的还算安稳,两个人都各占一边互不侵占。一觉起来那点仅剩的生疏感散尽了,吴嘉拉着张安彦几乎把自己这几年的事情说了个遍,又恢复了有点黏着张安彦的性子。张安彦第二天晚上睡到一半儿就突然被落在自己肚子上的一条腿砸醒,躺着清醒了一下才歪头看见抱着自己正睡的熟的吴嘉。 吴嘉从小就喜欢把腿翘在张安彦身上睡,那会儿吴嘉小,张安彦也不觉得难受,就随他去了,现在吴嘉一条腿压得他喘不过去来。 张安彦小心的把吴嘉的腿推下去,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又被吴嘉蹭过来压住了,床就那么大,张安彦也没地儿躲。干脆就翻个侧身把吴嘉的腿架在腰上才睡着。 吴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但睡着后又控制不住自己,反覆几次两个人就都又习惯了。这习惯倒和以前衔接的顺,好像两个人这四年没分开一样。 休息了几天之后,两个人都闲的没事情干,夏天正热的厉害,吴嘉说带张安彦去游泳。张安彦没泳裤,吴嘉刨了半天扯出来自己两条扔给张安彦。 结果那条是吴嘉初中的穿的,紧紧地勒在张安彦身上,吴嘉看着张安彦倒在床上笑岔了气。吴嘉诶呦了半天,从床上爬起来,把另外一条递过去。 天气热的人随便动一下就一身汗,吴嘉等不及了,胡乱收拾好了东西拉着张安彦出了门,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才如愿的跳进了游泳池,巨大的水花扑了在旁边的张安彦一身。 吴嘉从水里钻出来甩了甩头发又猛地扎了进去,在水里游了两圈才仰躺在水面慢慢的滑过来,张安彦坐在池边看着吴嘉沖他笑着一个翻身,两手在池边一撑也趴在岸边儿,歪头枕在胳膊上,两条腿在水里划来划去。
第16页 吴嘉带张安彦去的是个室内游泳池,离学校高三校区很近,平时客人都是学生多。高考后高三放假,旅游的旅游,睡觉的睡觉,加上室内泳池水凉,游泳馆生意反而一下清冷了起来,吴嘉乐的这个安静能让他随便闹腾。 张安彦也不管他,吴嘉就自己一个人绕着圈的在水里折腾,一会儿在水里翻个跟头,一会漂在水上一动不动,一会儿又悄悄潜进水里趁张安彦不注意,从他前面蹿出来。 吴嘉一个人玩儿的没意思了,就拉着张安彦要比赛。吴嘉小算盘打的好,他从小和张安彦一起长大,没见过张安彦游泳,刚刚在池子里对方也坐在池边一动不动,吴嘉只当张安彦要么不会要么不精。 谁知道比起赛来,吴嘉刚喊完开始张安彦就蹿了出去,吴嘉赶紧在后面追。开始还玩儿的挺开心,后面就开始发现不对劲了,吴嘉感觉水好像突然变得很重,他像是在沙子里滑动一样,手脚无力,吴嘉能感觉到颈前的黑金在断断续续的发出什么声音,但他的头埋在水里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围绕在他身边的水不但没有托起他反而开始往下拉扯他的身体。 张则轩自从收了吴嘉这个小徒弟,这些年就很少出门,住在小院子里过退休老干部的生活。偶尔接两个委託赚赚生活费,小打小闹的都是吴嘉出面解决。 吴嘉这一下反应很快,八成是水里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来了什么东西。他努力忽视窒息感,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正要默念法术,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整个人被从水里提了出来。 吴嘉仰起头喘了一大口气,抬头喊道:“彦哥!” “怎么回事”张安彦问道。 问题不在泳池的水里,要不然张安彦不会感觉不到。吴嘉想了想说道:“附近的水域,可能出了事情。” 怨气和邪气是可以在一定范围移动的,但一般不会影响其他人,吴嘉是逢九被招上了。 水鬼最常见的怨气是自己死于非命,尸体漂泊水中发胀腐烂,无所归依。吴嘉刚刚明显是被水鬼发泄了怨气想找替死鬼。 这是哪里淹死了人? 第17章 第九小时 吴嘉和张安彦赶忙从泳池里爬出来钻进换衣间穿好衣服出来。 水鬼作祟的范围十分有限,张安彦正要查邪气的方向,吴嘉一把按住张安彦的手:“彦哥,我知道在哪儿。” 说完就往一个方向跑去,张安彦赶紧跟在后面,两个人都有些急切,张安彦边跑边问问道:“发生了什么?” 吴嘉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张安彦说道:“我们学校上半学期有一个学生失踪了。” “最开始是上晚自习的时候点名发现那个女生缺课了,因为那个女生在我们年级属于那种很能闹的人,以前也没少逃课,班长也没管,她舍友也没在意。” “我们是好几天之后才听说的,好像那天晚上她就没回去,一直到第二天上课人还没来,班主任找不到人觉得不对劲,才报警查学校监控。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我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急匆匆的向人工湖那边走了。之后就再没了线索,大门监控没人出去,但学校里没人,外面也找不到,最后没办法开始捞湖,捞不到就放水,但只勾上来她一只鞋,至于人去哪儿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那会儿怕影响高三学习,这事儿很快就压下来了,赔了家长一大笔钱,学校的人工湖边也用栏杆整个围起来,设了监控,不让过去。” “这件事情当时只闹了不到一个月,就渐渐地没什么人谈了……”吴嘉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看了张安彦一眼,“但是学校里传过几次人工湖闹鬼的事情,还有一次几个男生大晚上跑过去要看鬼,结果掉湖里了,幸好发现的早,几个人又会游泳,马上就救上来了。后来说起这件事情,那几个男生说不是脚滑,是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们,但监控里什么都没有,再加上本来就是他们几个违反校规,这话也就没人信。顶多在我们学生之间传了传。” 吴嘉从小就接触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当初自然也怀疑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但反覆看了几次,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好像之前的事情确实都只是意外,高三学业重,之后又再没有听说有学生撞鬼,连谣言都渐渐地止了,吴嘉也就没再查下去。 但那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不然吴嘉也不至于今天邪气一冒头就笃定是人工湖的事情。 从游泳馆出来到学校的距离很近,吴嘉拉着张安彦一直跑到学校大门前。高考后高三离校,老师放假,高二还在旧校区,整个高三部空无一人。 吴嘉上去就直接推大门,门锁着。他抬头看了看,估摸了一下高度和脚踩的位置,就握住两根铁栏杆要往上爬。 人还没上去,旁边的门卫室先出来一个人,“诶诶诶,这是干嘛呢?” 吴嘉没想到还有人,惊讶回头一看。后面是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爷,踩着一双蓝色的人字拖,拿着一把街上发的扇子,吴嘉还能看见上面的“看男科,到xx”。 “虽然我这也不是多大的官,但好歹也看着这么一个门,小同志也不能这么不把我看在眼里不是?”那大爷接着说道,拿着扇子沖吴嘉挥了几下。 吴嘉赶紧下来,转过身再看才发现不是什么“大爷”,对方看着也就三十来,但穿的却很随便,再加上油光满面,挺着个大肚子,简直就像个退休在家的老干部。 吴嘉不熟这位,估摸着是学校放假期间临时请的门卫,赶紧说道:“师父好,我是这学校毕业生。我哥放假回来说想看看母校,我这不就带他来了嘛!”吴嘉说着拉了一把旁边的张安彦,张安彦轻轻地“嗯”了一下。吴嘉接着说:“不知道您在这儿,给您添麻烦了。” “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看看?” 吴嘉说的诚恳,对方却不买帐笑道:“进去干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就一个池子几栋教学楼,你们上这么多年学还没看够?天气又正热,有这功夫不如陪我坐着聊会儿天。”他边说着就边往门卫的房内走,“一天天坐在这儿看着,闲的我蛋都要下出小鸡了!” 吴嘉赶紧跟上去,“诶,师傅,这不是我哥想看吗,你就让我进去转一圈,马上就出来了!” “小同志,”门卫转过来看着他,“你转的不是圈,是你哥哥我的奖金和工资!” 吴嘉哪能退缩,那里面可是个不干净的主,就是这门卫死活不放行,吴嘉挖个地道钻都得钻进去。他缠着人家软磨硬泡,硬生生磨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对方磨得松了口,起身拿钥匙。 吴嘉千恩万谢的拉着张安彦快步跑了进去,门卫还跟着后面喊:“说好十分钟啊,十分钟出来!” 吴嘉心说老子进都进来了,再出去可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他偏头看了眼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张安彦,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门口的方向便问道:“彦哥,怎么了?人工湖不在那个方向。”
第17页 张安彦摇了摇头,“先去看湖。” 人工湖不大,四周用栏杆围了整整一圈,水面满是白的粉的莲花,开的很盛,几乎把整个湖面整个盖住。整个学校静悄悄的,吴嘉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同,便看向张安彦,“彦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张安彦偏头反问了一句:“你第一次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嘉苦笑了一下,“我不就是一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才没继续查下去吗?”他想了想,“非要说的话,它的煞气这么明显却一直没有找第二个人动手就足够奇怪了。” 吴嘉还没出师,隐藏起来或者微弱的煞气以他的能耐还感觉不到,但这个湖奇怪就奇怪在它的煞气并没有像其它的邪祟一样为了自保而有所收敛,反而十分外露,似乎并不害怕惹上术士被斩草除根。另一方面,它的煞气虽然显山露水但是并不强,而且长久都没有害人,也是因为这样吴嘉才能放任不管这么久。 现在毕业了,吴嘉虽是走了,但不知道这东西以后会不会害人,他早就是做了打算要除掉的,现在和张安彦一起倒是更好。 张安彦摇了摇头,“它在养尸。” “养尸?”吴嘉差异道。 张安彦点点头,“死掉的那个人尸体没找到,被水里的东西养起来了。” “所以作祟的不是水鬼?!水里有东西?”吴嘉吃了一惊,追问道:“是什么东西?” 张安彦看了吴嘉一眼,“不知道。现在还看不出来。” “它不是没有害人,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养尸成熟。”张安彦语气有些严肃,“如果是这样,煞气外露大概是诱饵。” 诱饵?吴嘉愣了一下,拿煞气当诱饵会有什么东西上钩?普通的小东西机敏着呢,感觉到威胁马上就跑了,普通人察觉不到,要不是师从张则轩对这些东西有个一知半解,吴嘉也不可能怀疑这个湖,它想钓谁? 吴嘉疑惑的看向张安彦,想到什么马上又脸色一变,当然会有东西上钩,它想引诱的是能感觉到煞气的术士,是他们! 张安彦点了一下头,抬手抓住吴嘉,“它敢引诱我们说明它不怕,这东西不简单,一会儿布阵你去后面,自己小心。” 第18章 第八小时 这样的话张安彦没少和吴嘉说,从吴嘉一开始磕磕绊绊的跟着张安彦一起抓鬼开始,张安彦就习惯把吴嘉护在自己身后,每次出委託前都要嘱咐半天。 张则轩这个师父都没张安彦操的心多,再加上吴嘉也亲张安彦,最后反而是当师父的乐得清闲,小徒弟有大徒弟带,自己只管休息享受生活。 等张安彦走了,吴嘉可就再没了靠山,张则轩放养惯了的,只吴嘉第一次自己独自处理事情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回来看吴嘉一个人做的顺风顺水,后面都就连提醒都懒得再说几句了。 吴嘉时隔四年再听见张安彦这句久违的嘱咐,一时居然有点发愣,脑子一热就拦腰抱了一下张安彦。 张安彦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湖面,突然被吴嘉从后面这么一揽也愣了,吴嘉的下巴正垫在他肩膀上,张安彦侧了侧头,问了一声:“吴嘉?” 吴嘉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又捨不得松手,就把头埋在张安彦颈间也不吭声也不动。 张安彦等了一会儿,看吴嘉还没什么反应,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吴嘉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吴嘉被拍了两下,半晌才抬头松开张安彦说道:“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也能收服邪物了。” 张安彦说道:“那你去后面守阵。” 阵法是御邪杀鬼的重要一环,对画阵之人没有能力要求,基本只要阵画的对,阵法就能发挥功效。除了一些广为流传的大家都知道的烂大街的阵法,更多的是各门各派的独创,针对不同的鬼魅,法力也因为门派的高低各有不同。阵在,便不用惧怕邪祟,另一方面,阵被破了,一时若没有能镇住邪物的东西,这场法术也就算失败了。 也因此,很多时候杀鬼第一项便是布阵,再来有防止阵被破的更高级法术。一般施法术,都会选择几个用途相和,互相辅助的阵法叠加,一来增强阵法的力量,二来做足了准备防止邪物破阵,也因此,破阵虽然可怕,但极少发生。再说这可是张家的阵图,张安彦天煞命在这儿一站,几乎没有破阵的可能,与其说让吴嘉守阵,不如说是让吴嘉站在整个阵法最安全的地方。 吴嘉还想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张安彦已经绕着湖边开始画了起来。 吴嘉无奈,只能跟在后面帮忙。那东西在水里,水气必然重,土克水,两人以土为纸在地上画了一幅巨大的阵图。画图的时候吴嘉一直担心水里的东西中途发难,但直到最后整个阵法成型,湖面也一派平静。他心中总有股隐隐的不安,太平静了,就像那邪物,正躲在暗处窥伺自己的猎物。 阵画成了,吴嘉退出阵外,围着一圈贴了符纸,站在后面守阵。张安彦回头看了吴嘉一眼,吴嘉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张安彦回头以气为刃,划破手心,混合着血的一掌拍入土中,符纸猛地发出一圈黑红的光,脚下的地微微一阵,湖面的水跟着开始晃动起来,阵起! 水面动荡的越来越厉害,整个湖水向下凹陷似乎在极力忍耐,又好像要喷出什么东西。吴嘉紧张的看着张安彦的方向,阵图突然发出一阵金光,吴嘉心里一紧,水鬼来了! 只见那水面突然剧烈一抖,从中跳出了个人形的怪物,那东西浑身湿漉漉的,表皮苍白,眼睛血红,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批在身后。它从水中跳了出来,外面的土阵让它很不舒服,它弓着身子几乎整个伏在地上。人已经死去很久了,尸体看起来不太灵活,但四肢却以怪异的姿势不停地扭动着。 吴嘉看清那水鬼的模样心猛地就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手心一下子就潮了。小时候撞见禁婆的经历几乎是吴嘉童年时期的噩梦,头几天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后来自己单独出去处理委託,吴嘉最怕作祟的是水鬼,但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的,一直没碰到,渐渐地也就安了心。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今天这一看,吴嘉也还是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觉得嗓子发紧的厉害。 两个人出来的匆忙,谁都没带东西,幸好是因为吴嘉逢九身上常备点防身的东西,才不至于现在全无防备。 吴嘉强压下心里的恐惧,认真的看着阵内。一个小小的水鬼还奈何不了张安彦,只是不清楚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养尸这么久,水鬼能力不能预测,恐怕生出变故。 相比吴嘉的紧张,张安彦倒是面色平静的很,他的血还没止住,沿着手指往下流,那水鬼似乎很忌惮张安彦的血,它很明显的不安,对着张安彦表现出一股很明显的进攻意味,只是阵内也含有张安彦的血气,对它的镇压力很强,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先动的是张安彦,他飞快的向水鬼跑过去,两指凌厉如剑,划过空气发出唰的一声,那水鬼也不躲,迎面向张安彦扑过来,觜大张,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头发跟着就变长卷过来把张安彦裹了进去。
第18页 吴嘉手一抖,正要冲过去,就发现那水鬼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紧接着它的头发就突然烧了起来,它一把松开张安彦滚到一边,死死地盯着张安彦。 吴嘉有些错愕,他知道张安彦的血有威力,只是没想到威力居然这么大。 空气里的气开始有些躁动了,大概是养水鬼的东西没想到招来的诱饵血有问题,这样它断是不能拿来增长自己的功力了,反而还会把自己养的尸折进去。 阵内的形势几乎就是张安彦追着水鬼打,水鬼虽然奈何不了张安彦,但它吸食了大半年的煞气,虽然近不了张安彦的身,但会利用尸气攻击,而尸气极易侵染,长久拖下去对张安彦也不利。但棘手的是那水鬼十分灵活,靠近怕水鬼突然喷出尸气,远了张安彦又没有趁手的武器,虽然可以借血气一用,但靠近煞气本源,干净的气息几乎没有,张安彦的血也不是用不完的。 得找个什么办法让那水鬼不再跟张安彦缠斗? 吴嘉在外面干着急,看着水鬼被张安彦打翻在地,碰到画好的沾了血的阵图突然被灼伤大喊了一声,突然灵机一动,飞快的跑到自己在阵脚放置用来守阵的符纸,撕下一张。 所谓阵之类的东西,最看重的便是构阵之物之间的相互调和,相互作用,缺一不可。少了其一,阴阳不和,会整体破坏阵的力量。守阵符纸亦是如此,若是在任意一个位置缺了一个,造成阵内部的整体气息失调,守阵符纸便会发挥完全相反的作用。 就在吴嘉撕开符纸的一瞬间,阵内的气息就整个改变了,张安彦一愣。一直压抑它的土阵被破,旁边的水鬼却反应极快冲着吴嘉打开的这个缺口沖了过来。 张安彦在后面大喊,“吴嘉!” 第19章 第七小时 吴嘉早有防备,他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水鬼冲过来的瞬间,把符纸贴了上去。 对于这种程度的水鬼,符纸的用途其实不算大,但是吴嘉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水鬼离水越久,煞气也就会越弱,燃烧的充满阳气的符纸将会加速它煞气的消耗。 但水鬼只是动作一顿就迅速向吴嘉扑来,吴嘉一边躲一边想,要找个东西限制住它的行动。 吴嘉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他们两个人这么心急干什么,今天看清楚了情况哪怕再回去拿点东西也比现在空手肉搏的好。 这东西倒不是多厉害,明显养尸不成熟,也只比一般的禁婆灵活,能喷尸气而已,只是他们除了符纸,手无寸铁,镇压可以,除鬼不行。 张安彦跟着从里面跑出来,要来帮吴嘉,没想到这时候不远处突然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打在水鬼身上,几乎同时那水鬼就喊了一声扑倒在地上。 “小同志,除鬼不能心急啊!” 吴嘉心说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后面站着的居然是那个胖门卫。 吴嘉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那门卫摆摆手大喊道:“看前面!” 吴嘉一惊,忙要回头,突然就感觉眼前晃了一下,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推到身后。吴嘉晃了一下,再回神那水鬼已经被张安彦一脚踢到后面,一时缩在地上再不敢轻举妄动。 吴嘉赶忙上去查看张安彦的情况,只见张安彦的胳膊上红肿了一大片,中间的皮肤甚至已经发黑,那黑色的面积还在不断的向外扩散开来,这明显是被尸气喷到了。吴嘉担心张安彦,张安彦却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推开他。 吴嘉有点懵,心说这是怎么了,正想再问张安彦,就听门卫在旁边喊了一句:“我说你们两个这会儿就别眉目传情了,咱干干正事儿行吗?!” 吴嘉被喊得有点尴尬,赶紧松开张安彦回头。那水鬼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也分不得神。现在一比三,那东西更加谨慎。三个人不敢大意,门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柄桃木剑给了吴嘉,又拿了把狗牙匕首递给张安彦。 张安彦拿着匕首摆弄了几下,似乎用的还顺手,便对门卫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那水鬼看着张安彦和吴嘉又拿了称心的武器,顿时龇了下牙,更加恼怒,低吼了一声就猛地扑了过来。没了土阵的压制,它的动作更加灵活也更凶猛,门卫率先迎了上去,三张符纸飞出,那水鬼翻身躲过,张安彦的匕首顺势刺出,水鬼躲闪不及被刺了个正着,顿时从伤口冒出一阵烟,疼得挣脱开在地上滚了两下。 张安彦并不饶过它,脚下方向一变,迅速又沖了过去。水鬼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躲,大半年煞气的作用下,水鬼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学生的模样了,牙齿尖利,皮肤苍白但四肢却肌肉鼓起,手骨已经明显变形,指甲很长。 它抬起手,长指甲划破空气向张安彦掠去,张安彦弯腰躲过,水鬼却紧跟着便张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长咬向张安彦,张安彦抬手用匕首一卡,牢牢的顶住它的牙齿,趁着它不能动的功夫,用手肘用力撞了一下,水鬼被打的头向一边歪去,牙齿硬生生被匕首掰掉了一颗,污黑发臭的血从嘴里流下。张安彦抬腿把它踢翻到一边爬起来。 旁边的胖子门卫也没闲着,就地取了一节树枝在地上重新画阵。吴嘉则在张安彦和水鬼缠斗的功夫,冲到湖边。 水鬼已经上岸这么久了,没有东西给它输送煞气根本撑不了多久,煞气最浓郁的地方在哪里? 吴嘉捏了个决绕着湖走了一圈,煞气几乎布满整个湖面,吴嘉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张安彦,心里急的绕着湖又转了几圈。 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莲花太盛,吴嘉看不清水下,他弯腰拿着桃木剑想拨开几朵,没想到后面的水鬼居然猛地转过来,飞快的向吴嘉跑来。 事出突然,张安彦没料到水鬼会突然调转攻击吴嘉,吴嘉也毫无防备,感觉到那股突然暴增的煞气猛地回头的时候,水鬼已经冲到了面前。吴嘉一瞬间听见黑金里的小鬼一齐在自己耳朵大喊:“来了!”紧急关头,吴嘉只来得及举起桃木剑挡一下,门卫的桃木剑,吴嘉拿到手的时候就看了,是个老木头,而且用了有些年头了,阳气很重,就算水鬼不怕,这一下应该也奈何不了吴嘉。 但没想到水鬼居然被桃木剑灼伤也不退,反而张开利爪向吴嘉抓来,吴嘉躲不及只能向后翻下水中,几乎同时那水鬼就跟着跳了下去。 吴嘉看见水鬼也跳下来的瞬间就心说不好,陆上就已经十分灵活,在水下只怕那水鬼更是如虎添翼。但他也就想了那么一瞬间,下一刻就整个人落入水中,水花扑过来,吴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但很快,腰上就被一双手死死勒住往下扯去。 吴嘉挣脱不开,勉强向下看去,一眼便看见那水鬼趴在他胸前,头发在水里浮动,赤红的眼睛似乎还有些发光,嘴角咧的很开,整张脸越发的扭曲。吴嘉吓得没憋住,呛了一大口水,越呛越呼吸不过来,手脚开始下意识的胡乱划动起来。但腰上的手扔勒的死死地,吴嘉感觉水全都从嘴巴涌了进去,胸口一阵阵发疼,但没持续多久,吴嘉开始觉得大脑有点昏昏沉沉,小鬼们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吴嘉已经听不清了,声音隔着水层虚虚幻幻的,他手脚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那水鬼将他往水深拖去。
第19页 水下很暗,煞气太重,水里几乎没有鱼虾水草。吴嘉忍不住痉挛起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间脑子里胡乱的想:完蛋了,他刚刚差点被水鬼抓到张安彦都那么生气,他现在要淹死了怎么办? 他的身体随着水波在上下浮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腰上的力气突然松了,紧接着他就被另外一个人快速的拖出水面。 重新呼吸到空气并没有让吴嘉缓过来,他感觉自己肚子里全都是水,哽的他呼吸不过来。张安彦把他托上岸,翻个身开始按压他的胸口,捏住他的鼻子做人工呼吸。反覆几次,吴嘉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呛水感,紧接着他的鼻子里嘴里都开始咳嗽出水,胃里的水好像都翻腾了起来,涨的很难受,吴嘉皱着眉翻个身弓着身子吐了好一会儿才把水都吐干净,大脑和喉咙鼻子里都火辣辣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拉着张安彦的衣服手不由自主的发抖。 煞气还在,但那水鬼却一直没再出来了,吴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张安彦一刀杀了个干净,他把头埋在张安彦胸前,缓了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莲花,是莲花不对。” “水里煞气这么重,水下什么东西都活不了……莲花开的太好了。” “真正作祟的,是莲花。” 几乎就在吴嘉话音一落的瞬间,水面所有的莲花都开了。 第20章 第六小时 “没事儿吧!”张安彦和吴嘉现在状态都不佳,那门卫恐水里的东西突然发难不敢靠过来,还站在湖边警惕。 吴嘉摆摆手,呛水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他手脚还有些发软提不起劲儿,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张安彦怀里。他闭着眼睛喘了半天,才勉强直起身体,这才看清张安彦脖子上居然有一道长长的血口,从那儿往外渗的血居然是黑色的。水鬼的牙齿和指甲都有尸毒,下手又狠毒,张安彦在岸上没让水鬼占到便宜,这显然是下水救吴嘉的时候顾及不了自己才被伤到,伤口看起来不浅,水鬼指甲锋利,张安彦要是躲闪不及,现在恐怕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彦哥!”吴嘉一惊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几分,再扫了几眼,发现张安彦两条胳膊上也都交错遍布着数条划痕。 张安彦摇摇头,“我没事。”他看起来除了刚刚水下消耗了些体力确实没什么大碍,但脸色却有些发白,不怎么好看。 吴嘉怕是张安彦中了毒,正着急想给张安彦找点解毒的东西,谁知道不远处门卫却说道:“咳,那个莲花快开完了!” 张安彦和吴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湖中的莲花现在开的比之前更盛了,从那边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香。那花香很好闻,不浓烈也不寡淡,让人心里舒畅,吴嘉忍不住多闻了两下,突然被张安彦抬手掩住口鼻。张安彦凑到吴嘉耳边说了一句:“别闻,莲妖善魅惑之术。” 张安彦声音压得很低,两个人身上都湿了,又凑到很近,吴嘉居然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慌张。张安彦似乎没发现吴嘉的不对劲,只嘱咐了一句让他好好的呆着这里,自己就上前走到王凯旋身边。 吴嘉回了回神,自己溺水的不适感也减轻了很多,就从地上爬起来。 水鬼是水性,所以他们之前再会採用土阵,没想到真正的鬼却是水里的莲妖。莲的属性特殊,五行属木却生于水中,兼有水属性,才能将溺毙的尸体养成水鬼。土克水,而木正好克土,莲妖居然玩儿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女学生死的时候正好是高考完,吴嘉这一届新高三搬入高三校区,盛夏的莲花正开放的热烈,那女生天性娇纵,养尸必然会有强烈的煞气,自然会成为莲妖的目标。而她向来喜欢逃课独处,这样一来几乎给了莲妖动手的绝佳条件,莲妖只需用香气稍微给对方制造一个幻境,湖中便多了一具枉死的尸体。 现在水鬼被张安彦杀了,它还打算玩儿什么样的花招?吴嘉静气凝神,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张安彦命格特殊,几乎百毒不侵,门卫似乎经验丰富,也不惧怕莲妖的蛊惑能力。吴嘉稍微放下心来,就快速思考解决办法。 他起身绕着湖重新画了一个阵图,土阵对莲妖没有攻击力,再用攻击性怕被莲妖反用,吴嘉只画了一个平常的避邪阵。 那头王凯旋又往湖中飞了几道符纸,只是都还没靠近,便被翻起来带着煞气水浪打进水里。 那一簇簇的莲花中间突然高高的冒出来一朵,挺在半空中像是眼睛一样望着三个人。更多的花和枝叶从水里蹿了出来,向近水的张安彦和王凯旋扫过去。 吴嘉盯着仔细发现那枝叶上面居然都生着倒刺,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莲花顶端花蕊处居然都是像牙齿一样的耸起的尖头。张安彦和门卫身手都很灵活,几下跳开了攻击范围。符纸显然对它不管用了,张安彦把自己的血汇成一小个血球刺过去,没想到刚刚还紧密缠在一起的花叶迅速又分开,目标太小,张安彦的血几乎打不到目标。 两个人在莲妖的攻击下只能一步步远离湖边。 这时水面突然一震,似乎有东西又要出来,所有的花叶突然都扑了过去。那东西缓缓地从水里露出了头,只见水面上一片凌乱的黑乎乎的东西,被莲花紧紧地缠绕住。吴嘉愣了一下,心说那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露出水面的部分更多了,下面开始出现明显的身体躯干和四肢。吴嘉不禁大惊,那居然是方才那个水鬼。它刚刚只是被张安彦重创,而张安彦急着救吴嘉,也就没有再追上去补一刀,那水鬼显然还没死,但被莲花裹得动弹不得,花茎上细密的倒刺悉数刺进了它的身体里。水鬼悽厉的嘶吼了几声,但挣脱不开。吴嘉看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了,立刻对张安彦大喊:“彦哥,你们快躲开!” “莲妖在吸那个水鬼的煞气!” 听到吴嘉的喊话,张安彦和门卫师傅俱惊,两人齐齐向后退去。眼看着那水鬼已经被莲妖吸光了,缠绕在一起的莲花又散开,只剩一个皮肉还挂在倒刺上。 莲妖立刻变得狂躁了起来,顶端的尖牙居然开合了起来。张安彦身上还有伤,血气飘散在空气中,那莲花对着他就沖了过来。莲妖不比水鬼,水鬼到底是死物,而莲花只是妖化,没有那么惧怕张安彦的血。张安彦动作再快比不过莲妖,几下便被莲妖的倒刺和牙齿挂伤了。 吴嘉逢九一旦上前必然将成为莲妖的首要攻击对象,即使他现在离得远,几朵莲花也一直盯着他,只是碍于张安彦挡在前面近身不得。 张安彦手腕上还带着黑金的手鍊,每次将将被莲妖打伤的时候,吴嘉就能听见小鬼的喊叫。吴嘉小时候懵懵懂懂,遇到危险的时候多,吴嘉听小鬼的喊叫几乎听得耳鸣。后来吴嘉有了自保的能力,黑金渐渐地很少发声,只在危机关头才会提醒两个人。张安彦听得到吴嘉坠子的声音,吴嘉自然也听得到张安彦的手鍊。 吴嘉被那一声声喊得心里发紧,这会儿却突然开了窍想到一个点子。 他重新圈了一个更大的地方画了阵,画完后一念决起阵,紧接着割破自己的手,用力一挤伤口,把血往莲妖的方向一洒。
第20页 逢九人的血像美酒,霎时所有的莲花都转过头来盯着吴嘉。 张安彦跟着回头,“吴嘉?” 吴嘉抬了下手,“彦哥,把它们引过来,我有办法了!” 张安彦却没动,看着吴嘉直皱眉。旁边的门卫推了张安彦一起,转头问吴嘉,“你有谱吗?行不行?”他年纪大一些,体力不如张安彦,现在已经喘的有点厉害了。 吴嘉点点头,“彦哥,你放心!不行不是还有你呢吗!” 张安彦还没下定决心,莲妖却先动了,它们争先恐后的向吴嘉扑来。张安彦脸色一变,跟着快速向吴嘉跑来,饶是吴嘉做好了准备看着一朵朵扑过来长相狰狞可怖的莲花也是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想退缩。 张安彦的掌风和着血跟着追过来,吴嘉顺着方向往地上一扑,莲妖一招落空,马上就又向下攻击,吴嘉连忙滚了两下躲开。张安彦赶过来一下噼开要咬吴嘉的几朵莲花把吴嘉拉起来。 吴嘉沖门卫大喊道:“师傅,借我把刀!” 胖门卫还在后面对付近水的那些莲花,匆忙喊道:“什么刀?” “什么刀都行,不要骨刀!” 门卫边躲边找,搜到一把隔空扔给吴嘉,“接着!” 吴嘉赶紧接住,回头一把斩断冲过来的莲花,空隙对张安彦说道:“彦哥,把母体引过来。” 张安彦要走又不敢留吴嘉一个人在阵内,正挣扎着那头的门卫喊道:“看你俩那个不舍的劲儿,让哥哥我来,哪个是母体?” 吴嘉忙回道:“中间最高的那个!” 像是要配合吴嘉一样,正中那个巨大的花头一转直愣愣的盯着吴嘉。 第21章 第五小时 刚刚三个人都战得手忙脚乱,吴嘉这一说才发现正中那朵巨大的莲花。 门卫暗骂一声,上前一张符纸直拍过去。 母体不动,旁边的莲花都已经提前拦住,门卫连着又飞出几张,他这次扔的阳气都很强,连着烧断了数根花茎,那母体才动了一下看向他。他引起了母体的注意却又往回跑,边跑边向吴嘉喊道:“嘉嘉小同志,快借我点血!” 吴嘉被门卫这个称呼喊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门卫一把拉住手,接着一张纸就蹭在了手心,他低头一看居然是只纸飞机。那门卫对着那纸飞机一吹,飞机就飘了起来,直直对着母体飞过去。 吴嘉和张安彦都被对方这手惊呆了,门卫赶忙对两人说道:“我把它引来,你们自己小心!” 吴嘉赶忙点头,看纸飞机带着他的血绕着母体飞了一圈,母体瞬间快速的动了起来。飞机居然灵敏的很,母体几下都没缠住,最终竟然整个从水中立起,飞快的扑过来。纸飞机引着母体一路向吴嘉飞来,近了吴嘉的身,吴嘉身上的血气就比纸飞机上的更浓了,它马上调转方向对着吴嘉攻击过来。 吴嘉则在母体进入土阵的瞬间用带血的手用力捏了一下颈间的黑金。黑金里的小鬼霎时间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狂躁的嘶吼起来,几乎从黑金中冲出去,张安彦的手鍊亦受到影响。吴嘉手虚空一抓,裹了黑金的气息,又在刀上一抹,那刀瞬间就像活了一般,刀身发亮。母体大约感觉到不妙,想调转头离开,但张安彦已经率先断了它的后路,吴嘉抬掌对着母体一挥,那母体就像被压制住了一样整个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抬起刀用力斩下。 吴嘉功力还不够,那一刀没斩断,张安彦眼疾手快捏着吴嘉的手又补了一刀,母体瞬间皱缩发出刺耳的喊声,紧接着就湮灭在空气中。 莲妖除了! 张安彦松了刀,拿起吴嘉的手看了一眼,皱眉道:“莽撞!” 吴嘉嘿嘿笑了两下没说话,门卫凑过来,“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吴嘉摇了摇头,“是黑金。土克水,金克木,但是莲妖修炼了这么久,一般的金恐怕不行,但黑金本就有镇鬼的力量,我脖子上的取不下来,我就想借黑金的气一用,没想到真的成了。” 三个人把事情解决了才有空互相认识一下,王凯旋说的不多,只大概讲自己叫王凯旋,是散修术士,偶然路过此地发现不对劲儿才留下来想找机会看看,没想到被张安彦和吴嘉抢先了。 王凯旋说着问道:“你们是张家的吧?” 吴嘉不知道对方的来头,故意打岔摇头,“张家?我姓吴,这是我哥!” 王凯旋笑了两声:“小同志你这点功力就别想骗胖哥哥我了,我好歹云游了这么久还能不认识张家的阵图?这玩意儿可偷师不到!” 吴嘉被当面拆穿有点下不来台,倒是张安彦在旁边接到,“张安彦。” 王凯旋又看了吴嘉一眼,“原来是大散仙的徒弟,那这就是吴小散仙了?” 吴嘉没想到自己这个瞎叫的名号还传到了这么个素不相识的人耳朵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王前辈。” 王凯旋只摆了下手,说过几天再去拜访张则轩,三个人就散了。吴嘉和张安彦把身上的伤口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坐车回了家,吴嘉路上问张安彦:“彦哥你是不是早看出来王凯旋会法术了?” 张安彦摇了摇头,“猜的。他应该早知道我们是。” 其实张安彦一开始没想到,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些奇怪之处,但术士毕竟是少数,他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后面看王凯旋敢放他们进来,他才猜测对方不但是同行还知道他们的身份。 张安彦不是功法不精,而是他毕竟年轻,又不懂得掩饰身上的气息,王凯旋则不同,他算是个走江湖的,又年长一些,见识的多了,身上自然有种市井的气息,所谓大道正是与天地相融,气息难辨,自然就不好分辨了。 回了家,吴嘉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比张安彦的还多。张安彦都是些皮肉伤,最重的就是脖子上的划痕和胳膊上中了尸气的黑疤,虽然都有毒,但张安彦本身就不受毒的侵染,黑血流出后伤口很快就止血了,手上的黑疤也会渐渐的消退。反而吴嘉腰上一圈被水鬼勒出来的淤青,看着有点触目惊心,手心的伤口自己紧张也划得没轻没重的,一直到回来都没止住血,还是张则轩最后心疼小徒弟给他上了药。 张则轩一边查看吴嘉的伤口一边还又指责了一遍张安彦,说他一回来自己徒弟就受了一身伤,没想到离开四年,张安彦一回来照旧是给吴嘉背黑锅。 吴嘉的手不能沾水,澡都是张安彦帮忙洗的,吴嘉开始觉得尴尬,但看张安彦冷着张脸又不敢再惹对方生气,老老实实的让张安彦脱了衣服扔进浴室。 两个人只是□□相对还好,等张安彦拿着肥皂在他身上开始抹的时候吴嘉就开始不行了。别人的手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吴嘉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痒痒肉,张安彦碰一下他躲一下,最后恨不得缩进墙里。 打个肥皂折腾了半天,吴嘉的手差点被水淋湿,张安彦好像耐性到头了一样,抓着他“啧”了一声,说道:“别动!”
第21页 两个人身高相仿,吴嘉腰上还一圈青紫,张安彦两手按在他肋骨两侧,脸自然的歪在吴嘉劲边。吴嘉被这一下响在耳边的声音烫的耳朵发红,垂着头半天再也不敢乱动。 一直到睡觉的时候,张安彦给他腰间的淤青上药,吴嘉都没再折腾。张安彦上完药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吴嘉,放下药也转身睡觉。 结果吴嘉先耐不住了,他又爬起来凑到张安彦旁边,轻轻问道:“彦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张安彦不理他,吴嘉就去推他,推了半天,张安彦不耐烦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吴嘉的手,把人一下推翻在床上压住。吴嘉老实了一会儿又说道:“彦哥这次情况特殊,下次真不会了,我溺水是因为被水鬼吓着了。你也知道我怕这些……” 张安彦突然问道:“你以前自己出委託也这样?” 吴嘉赶紧摇头,“怎么可能,我以前真没受过什么伤,不信你问师父!” 也不知道张安彦信没信,他摇了下头再没深究,“睡吧。” 两个修养了几天,没想到王凯旋居然还真的找上了门。吴嘉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突然听见一声“嘉嘉小同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凯旋那张圆脸。 吴嘉惊讶中正要打招呼,王凯旋第二句话把他原本要说的打了回去,“我的桃木剑和狗牙匕首,你和你彦哥是不是还没还我呢?” 桃木剑在吴嘉落入湖中的时候就遗失了,至于张安彦手里那把匕首吴嘉不确定,不过看当时的情况,恐怕张安彦刺伤水鬼后连匕首都没取回来就拖着吴嘉上了岸。 吴嘉闭口不答那两件东西的下落,开始打起了太极,“王前辈是来找我师父的?他老人家出去散步了还没回来!” 王凯旋也不多问,顺着吴嘉的话接着说。王凯旋是个多话的人,吴嘉又怕一停下来对方就要追问东西的事情,几乎是一个话题赶一个话题的聊,聊着聊着就没了敬语和客套,两个人脾气秉性很合得来,一来二去居然聊出了点革命友谊。 等张安彦在屋里半天不见吴嘉回来,出门看的时候,两个差了辈分的人已经勾肩搭背就差拜了兄弟。 等到假期结束,吴嘉外出上学,张则轩向来宠爱小徒弟跟着连家一起搬了过去,张安彦也就跟着在那边找了工作。 王凯旋说自己反正是个云游没根的人,难得有个性这么合的朋友,竟然也跟着一起过去。 因为吴嘉的关系,张安彦和王凯旋渐渐地也熟了起来,从吴嘉上学到毕业,最后出师参加工作,三个人一起像个铁三角,走过了人生一个十年。 第22章 第四小时 “叮铃铃……” 王凯旋的手机铃声突然响在寂静的雨幕里,简单粗暴的有点吓人,王凯旋“我操”一声赶紧接了。 吴嘉也被吓地回过神儿来,抬手一看表,发现自己居然发了大半个小时的呆。 他感觉手脚有点发麻,用力甩了甩手,身体突然一歪,被后面的人伸手一捞才没倒下去。 吴嘉嘿嘿笑了一下,仰在张安彦怀里沖对方笑。 张安彦有点意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看了吴嘉一眼,抬手捏了捏吴嘉发麻的手。张安彦的手很热,吴嘉“诶”了一下,抓住张安彦的手捏了捏,“彦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暖和?” 张安彦摇摇头,又用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你冷。” 吴嘉“嗯”了一下,“是吗,我没觉得冷啊,估计是下雨天气凉了。” 张安彦似乎还想说什么,王凯旋突然打断了两人插嘴进来,“查监控的那几个兄弟有结果了!” 吴嘉跟着精神一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问道:“查到没有?” 王凯旋点点头,“查到了,就是张玉回家那天当晚,王鹏建没走他平时回家的路,反而中途就去了南环那边。” 南环是市郊的汽修一条街,店铺又多又杂,还有很多黑店,平时很少人去,路边没有监控,小店也没有专门的记录,王鹏建去那里的心思现在不用说都知道了。 王凯旋接着说道:“他们哥们儿几个又挨个儿去问了那边的店,找到了当晚给王鹏建换玻璃的店主。对方说人是晚上到的,车没大事儿,就是一个后视镜坏了。店主还说那车也坏的奇怪,后视镜的壳子没事儿,里面的镜子倒碎了好几片,问了那人说是拿尖东西不小心给砸碎了。店主还说他看着像是撞的,不像砸的,但别人不愿意说,他也就没多问。” “换下来的后视镜呢?”吴嘉追问道。 王凯旋说:“我也让他们问了,店主说随手就扔到一边了,当然也就找不到了。” 三个人各自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讨论,等的另一拨儿人终于来了,王鹏建的家人回来了。 三个人举着伞又沖入雨幕,王凯旋最先上去,“您好,您是王鹏建的妻子吧,我们有些事情想问您一下。”王鹏建的家人被堵在楼道口吓了一跳,怀疑的看着三个人,不管问什么都不开口。 还是吴嘉把王凯旋推开挤了上来,“您好,我是吴嘉,跟您介绍一下,我们三个是事务所的。”吴嘉没明说,反而递上去一张名片,王鹏建的妻子看起来很年轻,长的不算漂亮但收拾的干净即使如今看起来很疲惫悲伤也十分干练,看了吴嘉递过来的名片,脸色一变,吴嘉吃准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想了想跟着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想问问您先生和镜子的有些事情。” 吴嘉话刚出口,王健鹏的妻子脸上就露出了很明显的惊恐,她把名片还给吴嘉,吴嘉刚要皱眉,就听对方说:“几位先生请跟我来吧。” 吴嘉回头看了眼张安彦和王凯旋二人,王凯旋没听见吴嘉和对方说的话,给了吴嘉一个揶揄的眼神,吴嘉没管王凯旋的调笑,又看了看张安彦。张安彦失神的比早上还严重了,吴嘉总觉得今天的张安彦有点过分的沉默和忧心忡忡,吴嘉想了想,自己今年又是逢九年,这几年逢九的威力逐年上升,张安彦的紧张程度只增不减,今年又是明九,张安彦之前就紧张的很,更何况这次任务蹊跷之处太多了。 他想了想落到王凯旋和其他人后面凑到张安彦旁边,手悄悄地挠了挠张安彦的掌心,张安彦歪头看他,吴嘉趁着没人把手从张安彦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张安彦腰间肌肉一紧,吴嘉嘿嘿笑了两声,手赶紧要抽出来,结果张安彦居然一把抓住吴嘉的的手腕不让他出来,左右看着没人把人推到墙角亲了一口。 吴嘉调戏不成被反调戏,又紧张有人看见,被张安彦压着吃的死死的。 还是王凯旋在上面喊了一句,“小嘉,小张,你俩怎么还没上来啊?”张安彦才放开吴嘉。 结果人刚上去,就看见王凯旋倚在栏杆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俩笑,吴嘉脸有点发烫,但跟王凯旋逗贫久了,忍不住回道:“你就用力靠着栏杆吧,一会儿撑不住你那吨位掉下去你就笑的更开心了。”
第22页 说完也没管王凯旋,率先进了王鹏建家里。王鹏建家里带着一股刚办完丧事的阴冷,他妻子把几人迎进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几位。” 吴嘉摇摇头,“我们也不长时间打扰,就是想问您一些王先生的情况。” 王鹏建的妻子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先问问几位是怎么知道镜子的吗?” 吴嘉当然不能说猜的,而且猜对了,于是便说:“我几个今天也不是王先生而来,只是拜访朋友感觉这边有不详之气,我这位朋友做了个法,看到您先生和那面破镜子。煞气不除,可能还会危害您几位,我们做一行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原来如此,”王鹏建妻子说道,“那面镜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镜子是王鹏建出事前两天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我开始以为是哪里的镜子破了,还在家里找了一圈,但王鹏建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整个人大喊了一声,当时他很害怕,嘴里胡乱的喊了些‘滚开,别来找我’之类的。但之后他似乎冷静下来就把镜子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扔了还是摔了,再后面没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镜子那件事第二天我还发现他在看些风水之类的东西,我们都不信鬼神风水之类的东西,我当时还觉得他想的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张安彦这时突然出声:“这是哪天的事情?” 王鹏建妻子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出事前三四天吧……” 张安彦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又问道:“是在他性情大变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她这次回答的很干脆,“王鹏建之后就开始很容易被吓到。” 吴嘉隐约明白了张安彦的意思,问道:“那镜子出现前,王先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鹏建妻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有一天回来晚了,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的,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就是这个!吴嘉手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拳。 王鹏建妻子接着说:“但第二天他又回复了正常,我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中午的时候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吓得比前一天晚上还厉害,他胡乱的对我说过一些话。” “说的什么?”张安彦的声音近乎严厉。 “他说‘他回来找我了’……” 王鹏建的妻子话音一落,在座三个人心里都是一惊。 王鹏建当晚肇事逃逸,碎镜子扔在了南环,但第二天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王鹏建家里,因此王鹏建性情大变才说出“他回来找我了”。吴嘉手无意识的敲打着沙发扶手,他想了想,突然一顿,不对,不是第二天。 第二天……第二天……第二天王鹏建看到了什么,那个东西才是“回来找他”的,紧接着就出现了本该早就消失的镜子,王鹏建在接连的刺激下性情大变。王鹏建查过了风水,他虽然不知道镜子是劫煞,但肯定知道是不详的东西,于是他找了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把它埋了进去…… 如果王鹏建这边是这种情况,那张玉是怎么回事? 王鹏建当晚肇事被张玉看见,张玉回家之后自杀,那王鹏建第二天到底看的是什么?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吴嘉感觉真相好像就在自己嘴边,但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点,他有点烦躁,脑子里乱糟糟的。 重新再理一遍…… 王鹏建肇事,张玉看到了什么,第二天王鹏建发现“那东西”回来了,紧接着镜子也出现了,他将镜子埋在土里。张玉跳楼,王鹏建死于车祸。 张玉当夜自己主动从楼上跳下去,为什么?那镜子的劫煞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吴嘉突然发现一点奇怪的地方,王鹏建当晚做的并非万无一失,否则王凯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找到监控记录和他换后视镜的店铺店主,那警方为什么没发现? 当晚死了一个人,那尸体总不能自己爬起来走了,只要第二天有人路过,即使王鹏建抛了尸,但监控显示王鹏建根本没有时间把尸体运到远去,就算扔也会在附近,很容易…… 尸体自己爬起来走了?!可能吗? 吴嘉突然感觉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好像被人点通了,张安彦说王鹏建是人不是神,他不可能潜入张玉家中将张玉推下去。王鹏建不是,那如果张玉是呢? 当天王鹏建撞死的不是陈青岐,如果真正死的那个人是张玉?! 张玉回来了,所以王鹏建第二天看见才会大惊失色,才会说“他回来找我了”!张玉家人说过,张玉那晚回来晚了,浑身都是伤,而且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就像生病了。吴嘉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但并不是没有,理论上人死后七天内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如果张玉有什么执念,促使他爬了起来,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张玉确实是从自家阳台跳下去的,但他却不是因此而死的! 要有证据,要有证据!吴嘉飞快的思索着,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我知道了!彦哥,我们去那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章一起发,关于真相的事情 这文是个不能剧透的文,所以没有打很多tag也没多过多的提醒,希望结局不会让太多的人接受不了 第23章 第三小时 张安彦和王凯旋被吴嘉喊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就向王鹏建妻子告了别,追着吴嘉出去了。 外面的雨比早些时候下的更大了,三个人出了小区就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吴嘉有点语无伦次地和两个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张安彦和王凯旋都有些错愕,王凯旋沉吟了一会儿道:“吴嘉说的有可能,我以前云游的时候在很多地方都听说过这种事情,小张,”王凯旋转而去问张安彦,“张家的书上有没有这样的说法?” 张安彦想了想,肯定道:“有,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因为从没见过……” 吴嘉却有点兴奋,他搓了搓手,“是不是真的,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王凯旋追问:“怎么验证?” 吴嘉嘿嘿一笑,“侧写。” 张安彦还要皱眉,吴嘉买够了关子就接着解释道:“上次侧写错了是因为我们把血当成了陈青岐的,出发点不对,结果自然不对。如果那滴是张玉的,那我们不光能验证我的猜测对不对,还能知道真相。” 大概是吴嘉的想法太奇特,另外两个人一时都没有接话,半晌张安彦才说道:“可以一试。” 王凯旋也跟着点头,“就算不对,咱们也不过是一个猜想错了罢了,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也不怕再来一遍。” 吴嘉只让司机开到了路口,后面的路三个人下了车自己走过去。吴嘉照例是钻在张安彦伞下,心里激动走的快又怕滑,手死死的抓着张安彦的胳膊。雨太大了,吴嘉心急,张安彦无奈胳膊从后面环住吴嘉的腰带着他走。
第23页 到了地方,三个人分开趴在栏杆上挨个看过去寻找那个血点。吴嘉看的很仔细,好半天才凭藉记忆在找到那个小点,在连续的大雨沖刷下,血渍几乎要被洗尽了。他回头沖张安彦和王凯旋喊了一声,笑着扬扬手示意自己找到了。 王凯旋和张安彦跟着过来,三个人做好准备,侧写不是吴嘉长处,他就只负责在旁边看着,张安彦已经划破了手指,血滴飘了起来,王凯旋沖两个人一点头,捏了个决烧了犀牛角。 几乎在王凯旋犀牛角的青烟飘过来的一瞬间,吴嘉突然觉得头一阵刺痛,耳边传来一阵小鬼的尖叫,眼前猛地一黑,手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直直就往地下倒。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心里猛地一紧,正慌张着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搂住腰,张安彦在他耳边急切的喊了一声,“吴嘉?” 吴嘉被张安彦这一喊心里猛地就平静了下来,他试探的回了一句,“彦哥,我看不到了?” 张安彦没说话,使劲儿捏了捏他的手。吴嘉左右转了转头,慢慢地好像听到一些风声,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是看不到了,而是突然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环境,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慢慢睁开,他还站在原处,但不是白天,上面是广阔的夜幕。 强行侧写。 吴嘉反应过来彻底放下了心,张安彦还捏着他的手,吴嘉回握了一下,说道:“彦哥,我看见张玉了。” 张安彦的声音有点发紧,“在哪儿?” 王凯旋插嘴过来,“吴嘉你在做侧写?” 吴嘉点点头,“应该是。” 王凯旋沉默了一阵儿,吴嘉看不到,猜王凯旋应该是在想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果然王凯旋马上就又接着说道:“侧写都是术士想知道鬼的事情,你被强行侧写了,没准是张玉想告诉你点什么事儿。你没做过侧写别紧张,反正就跟着那小子走,他看什么你也就看什么,小张做血引没问题。” 吴嘉“嗯”了一下,张玉正站在他前面,背对着他。 画面很长时间没有变化,吴嘉也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安彦和王凯旋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不敢打扰,只有张安彦捏着他的那只手力气越来越大。 吴嘉眨了一下眼,前面的背影突然走动了起来,吴嘉跟着上前,却被张安彦拉住了手,他正要说话,突然发现张安彦又松开了他。吴嘉顾不得说什么,紧紧跟在张玉后面。 这是张玉从学校回家的那天晚上,他走在这条路上,然后……死在了这条路上。 吴嘉只在照片上看到过张玉,很普通的一个大学生,看不出有什么特点。但站在张玉背后,吴嘉才发现他和照片上那个差距很大。个子和吴嘉相仿,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背影看起来有些细弱。他正在和别人打电话,声音很温润,说话不急不躁。 “好……不客气,下次你有事情再找我好了。”他微微低着头,声音带笑,听起来很愉悦。 吴嘉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张玉似乎和对方关系很好。两个人又断断续续的聊了很多,吴嘉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张玉家人所说的那个内敛的男生。 吴嘉开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说原来侧写也就这样而已,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他能感觉到张玉的心情,张玉的心底的轻松,自在,还有软得一塌糊涂的心思。吴嘉有点恍惚,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电话那头的人,竟是王凯旋说的张玉来往了很多年的那个红颜知己。 他听见张玉低低说:“等回校我请你去喝那家的咖啡,然后……”张玉顿了一下,接着笑道:“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张玉的心里很平静,甚至在说出那句暗示性很强的话的时候也只有隐约的期待,吴嘉发现自己也带着同样的期待。到底什么样的喜欢能到这种地步?吴嘉感觉自己心底平淡如水但喜欢却浓烈的几乎将他淹没。吴嘉跟着张玉不停的走着,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悲伤抓住,这么期待的张玉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吗?他知道自己其实再也没有机会将那句话说出口吗? 张玉笑出了声,大概是对方缠着问了到底是什么话,他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电话挂了,张玉的心情越发的好了,他走在路上甚至哼起了一首歌。吴嘉突然停下了,他看着张玉的背影越来越远,不远处车灯突然刺眼的亮了起来,吴嘉闭上了眼睛。 剎车声,巨大的碰撞声,身体摔在地上闷音,王鹏建的脸在车里变得苍白。 张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吴嘉感觉自己彻底被张玉的心情攻占了,茫然,无助,还有翻天覆地的不甘,吴嘉听见张玉不停地说着那句话。 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喜欢你,那么喜欢你…… 我想告诉你,我想告诉你……我好想告诉你…… 吴嘉感觉自己大脑里好像也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心中那种强烈的执念,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躺在那里的不是张玉而是他自己…… 大概是他的情绪变化太激烈,吴嘉突然感觉身后有一个人抱住他,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王凯旋在旁边问他:“吴嘉你看到了什么?” 吴嘉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干涩的说道:“张玉死了。” 王凯旋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吴嘉,死的到底是谁?” 吴嘉大脑瞬间空白了,他茫然的瞪大眼睛,捂着他眼睛的那双手火热,微微发抖。 他听见张安彦在他耳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吴嘉……” “魂兮,归来……” 张玉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站在那里,满身伤痕,吴嘉看见那个背影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24章 第二小时 吴嘉在阳光下突然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随着人流茫然的走着。太阳很刺眼,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脖子上的黑金随着他的走动不停地在他锁骨上拍打,今天他耳边一直能听见很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像是很多交杂在一起的没有意义的吶喊。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突然感觉兜里有东西在震动,他很缓慢的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上写着“彦哥”。 吴嘉脑子里还有点晕,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彦哥”是谁,但他下意识的就笑了一下,心里不再茫然,取而代之是一股轻松和快乐。 吴嘉听见自己接了电话,“喂,彦哥?” “我马上就回去了,我刚买了点潮面,你最近不是想吃片儿川来找吗?” “哈,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在走,他是跟着前面这个人。吴嘉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他心里很舒服,好像阳光终于照到了身上,他发觉自己不再手脚冰凉,他愉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去见某一个人。
第24页 吴嘉又跟着走了一段时间,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听见黑金里的声音更大了。前面走的那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抬手捏住它,嘟囔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绿灯亮了,他刚要走,谁知黑金的链子竟然突然断了,他大惊失色,忙停下脚步去捡掉在地上的坠子,一辆车擦着他沖了过去,撞到了护栏上,行人突然尖叫一片。 吴嘉看见他吓得脸色发白,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紧接着拍了拍胸口,似乎在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但一切还没结束……行人的尖叫更多了,吴嘉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刺耳的剎车声,鸣笛声一齐响在耳边…… 周身又冷了下来,吴嘉发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又昏昏沉沉了起来,他站在路边,无数人穿过他的身体向前跑去。 吴嘉看见他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他的一根手指被碾烂了,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沾着鲜血,发红发黑。 他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情绪包围,他无法自制的开始颤抖,吴嘉看见大颗的眼泪从他脸上混着血液流下来。他的嘴唇不停抖动,旁边的人凑近问他想说什么,那人听不清,吴嘉不停地重复…… 我想去见他…… 我不想死…… 他在等我…… 警察来了,救护车来了,人群开始散开,吴嘉还站在路边,心里好像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吴嘉听见有人喊道:“家属来了!” 一个高个子男人挤过人群钻过来,他脸色惨白,好像看见血泊里那人的一瞬间就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王凯旋,脸色一样的苍白,半天才喊出一句:“吴嘉,”他顿了一下又马上转头喊:“小张!” 那个高个子男人好像浑身僵硬了一样,很缓慢的走到他旁边,突然跪倒在血泊中。王凯旋跟着冲过去要拉他,但他一动不动,跪在那里看着已经死去的人。 他抬起手慢慢的去摸对方的脸,不停地擦去那些污血,他的手上沾满了猩红粘稠的血液,他两手在吴嘉的脖子处摸了摸,最终颤抖的扶起吴嘉的头。 他听见那王凯旋说道:“小张你别这样,这是吴嘉的命,不怪你……” “小张,我也难受,我认识小吴十年了,”那王凯旋哽咽道:“小吴这些年逢九越来越厉害了,今年过了还有39,49……明九过了还有暗九,只会一年比一年厉害,张大散仙留得黑金都保不住他了……” 但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一言不发,甚至眼泪都没流,吴嘉却感觉他好像痛到了心底。 吴嘉看着这一切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悲伤压得他几乎呼吸不过来,绝望肆虐…… 他双腿一软,摔倒在一个人怀里,那人从后面抱着他,用的力气很大,几乎勒的吴嘉发疼,但胳膊却还不停地发颤。 吴嘉突然笑了一下,“是我……死的人是我……” “今天是我的头七。” 勒在腰上的胳膊力气更大了,吴嘉感觉张安彦的头埋在他颈侧,一阵潮湿。 吴嘉一眨眼,眼泪掉了下来,他抬手抹了把脸,低低的喘息了一会儿,强压下眼泪,声音发颤的说道:“王凯旋,彦哥……我想回家。” 王凯旋在路口就和两个人分开了,吴嘉看着王凯旋笑了笑说道:“你自己注意身体,年过半百的人经不起折腾,这一行本来就折寿。” 王凯旋也笑了一声:“嘉嘉啊,哥哥我还没到五十呢,哪儿年过半百!” 两个人都笑,笑的眼睛发红,王凯旋突然哑声说道:“小张你放心,我命硬着呢,我帮你看着他。等以后我再去找你,咱俩好久没喝酒了!” 吴嘉点头,声音发颤,“没个五六十年你别来见我。” “咱俩认识十年,就此别过。” 吴嘉摇了摇头,笑道:“你丫不适合煽情,走吧。” 王凯旋点点头,往反方向走了。吴嘉和张安彦打车回家,两个人一路没说话,吴嘉一天消耗的精力太多,离午夜十二点越近,他的力量越弱。 吴嘉到家的时候,几乎已经有点走不动路了,张安彦把他一路背进屋,吴嘉趴在张安彦的肩膀,看着他后脑的发尾。张安彦在后脑有一个发尾蓄成的小尖儿,小时候每次张安彦背他,他都喜欢扯张安彦那几根头发。 吴嘉忍不住又揪了两下,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现眼泪已经滴到张安彦脖子上顺着流到后背。 张安彦背着他整个人一顿,吴嘉急忙说道:“彦哥你别回头看我,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哭。” 他趴在张安彦背上,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张安彦背着他一动不动。 “彦哥,你还记得咱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吗?” 张安彦好半天才“嗯”了一下。 吴嘉接着说道:“那会儿我刚上大一,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腿,你去医院看我,结果先给我摆了张臭脸。” 吴嘉上大一,十九岁,也是逢九年。张则轩就近在吴嘉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他算盘打的好,学校却不允许学生走读。那阵子张则轩成日冷着脸,张安彦也不高兴,但没张则轩表现的那么明显,结果住宿第一周就听说吴嘉摔断了腿,张安彦本就紧张吴嘉逢九,这下更是着急。旷班去医院看吴嘉,结果吴嘉躺在病床上和同学聊的火热,张安彦冷着张脸推开门。 吴嘉惊喜的喊了一声:“彦哥!”紧接着就发现张安彦在生气。几个同学识相的先行告退,吴嘉讨好张安彦,张安彦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除了照顾吴嘉甚至很少说话。 吴嘉也是在张安彦的冷落下别扭的心情中体会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吴嘉哪里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伤一好就缠着张安彦试探对方的意思。 然而十九岁的吴嘉又不会把握度,几次戳到张安彦的底线,张安彦更冷漠了,两个人冷战了小半年,吴嘉忍不住干脆跑过去摊牌,“彦哥你喜欢不喜欢我?” 张安彦被吴嘉堵了个猝不及防,惊讶之中竟然没有反驳,吴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的得意洋洋。 吴嘉想起这些事,笑出了声,他顿了顿,抬手抱着张安彦的肩膀轻轻问道:“彦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回答。” “彦哥,你喜欢不喜欢我?” 第25章 24 张安彦沉默了很久,吴嘉咬着牙趴在他背上不出声。 张安彦又向前走了几步,把吴嘉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脸,“嗯,我喜欢你。” 吴嘉笑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知道……” “彦哥……”他两手抓着张安彦胸前的衣服,把头埋在对方胸前,闭上眼睛又感觉到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就像他死前不断的呢喃。 他睁开眼睛,忘了一切,以为拥有了全新的一天,自己却只剩下二十四小时,吴嘉哑声说道:“彦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今天就不乱跑了,我哪儿也不去,就……”
第25页 “不过也没那么惨,”吴嘉抬头笑笑,“你看我还在这儿,还能和你说话,早上还给你做了一次片儿川,就是以后……” 吴嘉看向张安彦,他愣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他手忙脚乱的去抹张安彦的眼睛,嘴里胡乱的说道:“彦哥……你别这样,不就是死了吗,人早晚都要死。” “那么多故事,那么多传说……我头七都能还能回来,还怕以后……我也没死过,也不知道下面怎么……” “七月半,”张安彦突然开口,“我等你。” 吴嘉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眼泪不停地掉在他手上,他看着张安彦笑了一下,“彦哥,我们七月见。” 两个人躺在床上相拥,什么话也不说,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吴嘉觉得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冰凉,他迷迷糊糊的问:“彦哥,几点了?” 张安彦亲亲他的额头,“十一点半。” “彦哥,雨还没停……”吴嘉已经越来越不清醒,张安彦又把吴嘉往怀里抱了抱突然听见吴嘉呢喃了一句,心口猛地一疼。 “这雨要是一直不停多好……” 洗尘雨不停,红尘不尽,头七不过,我还一直在这里多好…… 张安彦抱着他,低低地说:“睡吧。” 濒死痛苦又来了,吴嘉强忍着不出声,他已经听不见张安彦的声音了,浑身冰冷的像是要僵死。他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钟表声,一分一秒毫不停歇…… 吴嘉渐渐地失去所有的意识,陷入昏迷…… 吴嘉突然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前面一片刺眼的光芒,他木然的向前走去。 他似乎也不知道疲惫,不停的走,没有时间的概念,吴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 他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吴嘉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但无论如何却想不起来。他顺着那条路向下走去,那路的尽头是一户人家,一个白白净净穿着小衬衫小男孩蹲在门口玩儿。 他还没走近,小男孩儿先抬了头,对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你来了。” 吴嘉觉得奇怪,但条件反射的却先开了口:“我来了。” 他看那小男孩儿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这时后面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吴嘉没听清,那小男孩儿马上就应了,沖他挥了挥手往回跑去。 但没跑两步,就被绊倒摔了一脚,吴嘉正要去扶,就看对方身上一动,突然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一个和那小男孩儿一模一样半透明的身影。小男孩儿很快也爬了起来,他没有回头看,一直跑远。 留在原地的影子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地方,突然转身看向吴嘉沖他一笑,走了过来,牵住他的手,站在他旁边。 晚上那家人似乎出了什么事儿,吴嘉看见大人抱着孩子去医院,他没跟去,留在院子里看着那间老房子,慢慢走进去。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整齐,但半夜出门明显很仓促,很多东西都翻得乱七八糟,床上的被子还散着,吴嘉摸了摸,还带着些体温。 孩子的小房间堆满了玩具,桌子上一半儿是乱放的小汽车,小机器人,另一半是整整齐齐的书本。他出了门,看见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全家福照片,吴嘉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默默地离开了。 天一亮,一家人就又回来了。吴嘉牵着小男孩儿的魂看着对方精力十足的玩耍打闹,吴嘉就站在对方面前,但他似乎看不见吴嘉。 晚上又进了一次医院,白天才回来,第三天仍是如此,这样跑了几趟,大人总算发现问题不在于此。吴嘉问了问旁边的小魂,“你回去吗?” 他摇了摇头,“我和你在一起。” 后面几天又陆续来了几个大师,小男孩儿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 最后一天傍晚,来个一个男人,吴嘉听家里大人喊他“张大师”,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儿。那个男人进屋便扫了一眼吴嘉站的地方,吴嘉下意识的心里一紧,但对方什么也没说。 “他看到了什么?”张大师问。 家里大人摇了摇头,又小心的问道:“大师,这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是不干净的。” “要叫魂吗?” “魂没走,但是也没回去。” 吴嘉觉得这对话有些耳熟,但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张大师摇了摇头,转身说了一句:“走吧。” 张大师带的那个徒弟却犹豫了一下,张大师问道:“你想试试?” 徒弟点了点头,张大师说:“你想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不吃亏。” 那个小男孩儿就上前几步去叫魂。 “魂兮——归来。” 吴嘉觉得胸中一疼眼泪倏的就掉了下来,他松开自己一直拉着的小魂:“你该回去了。” 小魂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吴嘉又推了他一下,“走吧。” 吴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口而出:“死亡不是唯一的终极,我等着和你的未来。” 那小魂恋恋不捨的松开吴嘉,一步三回头走到自己身体旁边,慢慢地钻了进去。 吴嘉看的有些失神,一转头突然发现张大师正盯着他。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下一刻,张大师又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徒弟说:“好了?走吧。” 吴嘉站在原地看着张大师越走越远,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正在消失了一样,空空的。张大师的徒弟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吴嘉倏的笑了一下。 我等着和你的未来。 指针划过最后一条刻度线,二十四点,归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吴嘉的头七和吴嘉的最后二十四个小时。 没有张玉案,也没有张玉其人,只有吴嘉和吴嘉的死。张安彦和王凯旋亲手为他演了一场戏,这就是二十四小时唯一的真相,也是二十四小时真正倒计时的东西。 还有个张安彦的番外 第26章 【番外】后四十八小时 雨停了。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刺眼的很。 张安彦皱了皱眉,抬起手睁开眼睛前,人还带着几分茫然第一反应是要起床做饭,还没来得及从床上起来,就又想起来已经没有需要他做饭的人。他干脆躺在床上不动,连眼睛也不想睁。 他躺了很久,久到几乎感觉不到自己人在哪里,在想什么。 张安彦缓慢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偏头看了看旁边那个枕头,那儿还留着人躺在那里压下去的一个凹陷。 他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十点多了,肚子有些饿,但他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摸到床头柜边上的手机,刚开机就看到一连串的信息和来电记录,都是王凯旋的。 他拨了回去,王凯旋接的很快,“小张?”
第26页 张安彦“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他低低咳了一下,说道:“睡过了。” 王凯旋也“嗯”了一下,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张安彦不是健谈的人,王凯旋对他也不如吴嘉洒脱,从来都是吴嘉在中间搭着,现在吴嘉一走,张安彦竟然不知道和王凯旋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下午我去看看吴嘉。” 王凯旋紧接着说:“我和你一起去……”他一顿,又重新说:“算了,我中午去吧。” 张安彦没回,他想王凯旋应该是想问他怎么样,但没问出口。王凯旋心里不会比他舒服,他云游了十几年,年近不惑才遇到这么一个忘年交,又是当小辈照顾又是当朋友看待的相处了这么多年,吴嘉在三个人中最小,却最早埋骨黄土,饶是王凯旋再看淡世俗生死,也一时难以接受。 张安彦昨晚睡的很快,快到不知道吴嘉什么时候消失的,好像吴嘉问完那句几点了就渐渐地感觉意识模糊了,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断了一样,整个人陷入黑暗。和前一天完全不一样,前天他一直守到十二点,看见吴嘉浑浑噩噩的从卧室走出来问他:“彦哥你怎么不睡?” 他看着吴嘉感觉浑身僵硬,心口好像被人用力砸了一拳,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吴嘉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似乎清醒了很多,眼神也没有那股死气了,反而是没睡醒的茫然。张安彦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吴嘉,吴嘉这时候三魂七魄都还不稳定,他不敢用力。 吴嘉好像莫名其妙的很,看着他皱了皱眉,打了个哈欠拉着他又走回了卧室,好像自己真的就是在那张床上醒来,出来找张安彦。 吴嘉的状态很不好,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时不时的发生一两声低低地□□声,额头一直在冒汗,他在一遍又一遍重新经历自己死时的痛苦和不甘。张安彦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人抱紧,“睡吧。” 吴嘉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张安彦面前,最早是在吴嘉去世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床上被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惊醒,疲惫感紧接着席捲而来,但那阵声音似乎一直没停,张安彦隐约辨认出似乎是自己家里的厨房,便爬下床向厨房走去。 一个清瘦的身影正站在冰箱前面,还穿着那件衬衫和牛仔裤,几乎整个人探进去,不停再翻找着什么,旁边的桌子上满是从冰箱里搬出来的东西。 张安彦手指微抖,迟疑半晌低声喊道:“吴嘉?” 吴嘉应声转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彦哥你起啦,我还说给你做片儿川来的,我买的潮面去哪儿了?” 张安彦不敢回话,好像声音一大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吴嘉还在翻,“我记得我昨天买的呀……”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自言自语道:“我是昨天买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安彦愣了一下,突然就看吴嘉“啊”了一声,皱眉抬起自己的手,疼得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安彦跟着看过去,满眼血红……血不断从吴嘉被碾坏的那根手指上流下来,染红了衬衫的袖口,然后是头上,胸口,血不断的渗出来,吴嘉看着他,脖子上还印着他当时抖着手蹭上去的血掌印,满脸泪水。 下一刻,空气里的血腥味儿猛地消失,张安彦回过神儿,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桌子上还是那堆凌乱的蔬菜水果,冰箱门大敞着,散着冷气,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 张安彦僵在原地,眼睛发红。 第三天,第四天,吴嘉不断地重复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总是会在张安彦最沉默的时候从房间某个角落走出来,笑着翻开一本书或者被电视节目逗得哈哈大笑,甚至扑进他怀里,突然用力亲了一口。 好像几天前的车祸都不存在,他们还过着他们最惬意的生活。 吴嘉不知道自己死了,张安彦假装他还活着。 吴嘉说雨不停多好……张安彦有邪念,比吴嘉更深的邪念,如果吴嘉一直不知道自己死了,张安彦在一次次失而复得里几乎被这个想法逼到疯狂。 只是稍一沉沦,他便只剩下满身血水,空气森冷,耳边寂静。 吴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出现和消失,张安彦看着吴嘉在自己眼前不断轮回惨死,被死前的执念折磨,他比吴嘉妥协的更早。他甚至希望吴嘉再不出现,但吴嘉执念重的可怕,张安彦没办法麻木地接受,吴嘉最后的眼神像是凌迟,张安彦千疮百孔。 他在第四天给王凯旋打了个电话——满脸满手都还是吴嘉的血,电话通后第一句话便是:“吴嘉回来了。” 电话两头皆是沉默,他又顿了顿,一瞬间早已做好的决定却哽在喉间几乎说不出口,他哑声道:“头七送吴嘉回去吧。” 头七的魂魄,稍加刺激便很有可能就此魂飞魄散,不再入轮回道。他和王凯旋做了很细緻的计划,甚至亲手演了一场戏。 他考虑了每一个细节,甚至把已经断了的黑金捡了回来。那上面还沾着吴嘉的血,张安彦握着长久一言不发。 黑金是张则轩给吴嘉的保命法宝,断了就已经再连不上,张安彦换了一根黑色没有作用的链子,在头七那天晚上戴在他脖子上。他自己的手鍊也在吴嘉出事那天断了,瞬间的灼热感在他手腕上烫了一条伤痕,匆忙间他甚至没有看就急着出门找吴嘉,后来再找已经没了踪迹,他同样做了一条假的,套在手上。 栏杆上的血迹,充满熟悉感的气息,大到张玉案的真相,小到主人公的姓氏,甚至张玉作祟的血手印和受伤的手指都和吴嘉车祸的细节如出一辙。 死于车祸,带着对爱人的执念又爬起来的张玉……吴嘉能发现真相吗? 土里后视镜的镜子碎片是张安彦亲手埋得,他盖上土的一瞬间想起吴嘉下葬的情况,一直蹲到脚麻,起来的时候腿软了一下,重重地跪在地下。 一切都准备好了,张安彦在等着头七那天晚上,吴嘉如约而至。 “睡好了该醒了。” …… “看看新委託。” “拒绝凌晨加班!” “就一天。”张安彦的声音发紧,最后一天。 他一夜几乎未眠,被雨声惊起,大雨瓢泼,张安彦在窗边站了很久。 吴嘉在厨房里笑着问他:“彦哥,你什么时候还把东西都买好了?” 张安彦手下意识的一抽,“昨天买的。” 吴嘉会记得昨天吗?二十四小时的暗示,开始了。 计划进行的其实很不顺利,吴嘉会间歇性的突然僵硬,张安彦这时候才敢紧紧抱住吴嘉,去亲他冰凉的嘴唇,不用怕吴嘉从他反常的行为里推测出什么。他看起来和以前发呆一样,只是没有呼吸声。 张安彦不知道吴嘉僵硬的时候魂魄还在不在,在想些什么。他盯着吴嘉的眉眼,不停地看,他想起了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拜师,还有大学毕业回来久别重逢的那年暑假,那些将陪他度过未来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转过。不停地转动,一直转到灯光熄灭的那一天。
第27页 吴嘉没有参透的时候,他和王凯旋一点一点的暗示,吴嘉从小就聪明过人,很多委託都是吴嘉一眼看透。张玉案吴嘉也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甚至从他隐晦的话语里真的猜出了真相。 张安彦的心情从没像那一刻震动,吴嘉要知道了!他从翻腾情绪中挣脱出来,发现自己情感压倒理智的那一刻,脑中想的竟是吴嘉依然不知道多好。 “魂兮,归来。” 吴嘉对着他一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是我,死的人是我。” 张安彦的最重要的东西终于被拿走了,他大脑中一片空白。 吴嘉昨天做的片儿川还有些剩在锅里,张安彦拿筷子挑了一根,尝了尝发现已经不能吃了。昨天匆忙又怕吴嘉疑心,他没放在冰箱,本来以为雨大没关系,没想到还是坏了。 他把锅里的面捞出来,倒进垃圾桶,把锅洗干净了,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事儿做。 张安彦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把吴嘉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洗干净挂在阳台上,床单和被罩都换了,一起扔进盆里,他没用洗衣机,自己一点一点手搓完拧干,拉平挂在栏杆上,看它被风吹的飘起来。 家里重新被收拾了一遍,张安彦看表发现还不到三点。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觉得屋子里太静了又打开电视,握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无所事事的又晃了半个多小时,他起身换衣服,习惯性的要直接出门,脚都踏出去了一只才想起来拿钥匙。玄关柜上没有,张安彦站在门口看了看还是觉得麻烦,鞋也没脱一直走到卧室,翻了半天,最后从挂在门后的吴嘉的衣服兜里找到钥匙。 从小区到吴嘉那边很近,张安彦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公交,今天的车似乎来的很慢,他等的几乎不耐烦了才远远的看见那方方的车头。 进入陵园,从一排排的墓碑中穿过,张安彦直接走到吴嘉面前。 墓碑前放着一整条烟和几听啤酒,看来王凯旋确实提前来过了。 他在吴嘉面前坐下,拿起那一条烟拆开,拿出一包用旁边的打火机点燃抽了一根,又抽出一根点燃放在吴嘉前,他淡淡地说道:“烟剩下的我拿走了,王凯旋给的太多,以后一天给你一根。” 太阳很足,晒得他后背暖暖的,他一言不发的抽完,也不急着走,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半晌他又拿起旁边的啤酒,自己打开喝了一口,剩下的洒在地上。洒了两听,剩下的都自己喝了。 他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才起身往回走。 张安彦一辈子给吴嘉叫过两次魂,第一次相遇,最后一次离别,从此世上再没有他存在的意义。 他看了看猩红的落日。 雨要是一直不停多好。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吴嘉的二十四小时结束了,这是张安彦的四十八小时,吴嘉的头七和吴嘉头七结束后的第一天。 第27章 关于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其实不是一个独立的文章,最开始这是我在16年写得一篇同人,它是我写得最后一篇同人。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不管是我在其中倾注的感情还是认真的程度,在过去两年多中,它完全可以说是我同人作品中最喜欢的一篇。至于是哪个同人,有吃这个cp的姑娘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吧,在此不过多的描叙了。 我其实并不喜欢同人改原耽,倒不是人物设定性格背景的原因,因为我的同人基本都写得架空真要改起来并不困难。而是在写同人时对这对cp带的感情不能轻易地转移到原耽的一对儿新的cp上。 但对24h我确实喜欢的极了,有对cp感情的加成,也有我自己心血的流露。同人的圈子太小,以至于我非常遗憾,真的很想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这个故事,因为我如此的喜欢它。 我怕有不看be的姑娘看到最后想打我,但这个故事我写得初衷就是结局,前面乱七八糟瞎扯一通也好,时间线异常跳跃也好,我都是为了最后这个结局所做的努力,所以很抱歉我确实没办法提前给大家预警,预警就剧透了。 我没有全文的修改,只是简单的替换了一下名字,因为毕竟是同人,故事情节还有很多梗贴原着很近,如果要把这个故事完全从同人的梗中剥离出来,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了,甚至可能把故事细纲都改变。 最后还是说说这个故事吧,其实应该也算个挺俗套的故事,追了一路真相,突然当头棒喝告诉你,没有死者作祟,你才是那个念念不忘离开的头七亡魂,茫然甚至绝望,早上还是全新的一天,晚上告诉你,不是,这是最后一天,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从今以后,就此别过。 头七那天的洗尘雨下了整整一天,午夜也不愿意停。 可是头七总是要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也总是要结束的,于是第二天张安彦起来,雨停了,阳光正好。 这个故事第一次用同人发表的时候,有朋友给我留言说,正文还有个七月半的念想,还总觉得多少有一点光明,可是番外看得人比正文更闷的疼,已然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也许吧,对张安彦的余生来说,未来也只有那天的雨了。 张安彦一辈子被吴嘉叫过两次魂,一次是初遇,一次是离别,从此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存在的意义。 这个故事的结构一直被人诟病,时间线太跳跃,回忆杀漫长的让你找不清主线。实际上我并不是个擅长写剧情的人,回忆线如此漫长的原因是我喜欢倒叙,从中间一个点开始一个故事,而最开始的事情,让我们抽空发个呆再慢慢回忆。24h设定註定了是要24章的,一部分回忆一部分现在,怎么分配是个问题,实际上我写的时候是没有做分配的,我没有大纲,只知道故事的骨架,其余地边写边填充血肉,甚至还要想办法凑齐24章,这个拼凑出来的框架让我的读者在读完整个故事后,给我的长评里大多直言不讳地提到了结构混乱,只有亲友级别的能昧着良心夸夸我结构精巧。 最后仍然,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清旻 2018.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