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末世》 001:被咬了,要完 一朝穿越。 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白骁就被咬了一口。 望着手臂的牙印,以及地上蠕动的‘人’,他只觉浑身发冷。 丝丝疼痛的感觉从手臂传来,一跳一跳的发胀,还有点麻木。 入眼一片荒芜,城市里静悄悄的,那只丧尸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谨慎地四处观察,冷不丁被扑过来,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一脚踢过去,清脆的喀嚓骨骼断裂声让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随意一脚竟有如此大的伤害。就是这一愣神,疼痛随之而来,那个‘人’骨折的腿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倒下前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张嘴咬住他手臂,死死叼着他的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挂在那里——那是几分钟前的事。 此时望着地上倒地后还在蠕动往这边爬行的身影,它的外形和行为一样可怖:头发枯槁露出大块头皮,皮包骨头如同干尸一样,身上破烂衣衫下大片的烂疮,还有无意义的低声嘶吼,和以前看过的影视作品中的丧尸很像,白骁的心越来越沉。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好消息是,‘丧尸’牙口不好,伤的不重。坏消息是,就算伤口不大,也还是被咬了。 穿越第一天,被丧尸咬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变了一个模样,究竟是生化危机爆发还是什么。他觉得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找个水源,尽快清理伤口。至于其他的,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地上那个‘丧尸’骇人的模样实在让人乐观不起来。 应该不会被感染吧? 白骁眼神警惕中带点茫然,手臂上的疼痛提醒他这大概不是梦,而是真的——最乐观的猜想是,那只是个变异的狂犬病人。 但眼前一切同样让人无法乐观。 放眼望去,空旷的街道冷冷清清,没有丝毫生机。马路两旁原本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甚至长满了杂草,杂草已经枯黄,随着风微摇。 道路尽头处停留的几辆汽车破损不堪,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有杂草从窗户探出来,也不知道野草的种子是怎么飘落进车里,又是怎么发芽的。 高楼荒废已久没有维护,玻璃已经没剩几块,一股腐朽的气味充斥着这里,仿佛这条街道已经死去很久,只有阳光依然璀璨。 心不断往下沉着,白骁捡根棍子,远离了那只‘丧尸’,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同时注意着四周,万一再冒出来一个,或者两个、三个,如果它真的是丧尸的话,这东西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感染变成它们的一员……大概总比被扑倒分食了强? 旁边有个像快餐店的门面敞开着门,手臂的疼痛渐渐转为麻木,白骁慢慢靠近了朝店内看过去,里面乱七八糟的,桌椅散乱歪倒,墙面上也斑斑累累有着可疑的污渍,实在说不上干净。 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持着棍子走进去,一边注意角落,一边挪步。 快餐店的布局都是大差不差的,除了前堂就是后厨,大多甚至连厕所都没有。 后厨里同样乱七八糟,白骁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拧动水龙头。 它看起来本来就是开着的,只是没有一滴水,拧来拧去除了吱呀声什么都没有。 他放弃了,四处看看,从角落捡起一把厨刀,再看看在外面捡的棍子,刀当然比棍子好用,但对象如果是刚刚那个咬了他一口的东西的话,大概没有人会想拿着这么短的刀去和它近身搏斗。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扔掉,不管是棍子还是厨刀,在现在的环境都可以给人一种抚慰性的安全感,虽然并不多。 低头看看手臂的伤口,被咬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白骁拿着刀的手紧了紧。 中毒了很多时候可以放血治疗,或者割个伤口让毒血流出来——那都是针对毒蛇之类,好像丧尸、疯狗之类的伤口并没有人这样处理。 靠在墙上认真想了一下,手里的刀割开衣服下摆,撕下布条后叼着一头,用力把手臂上部分绑紧了,希望能多少产生一些作用。 没有水源、没有药品、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突然被一个疑似丧尸的东西咬了。明明别人穿越都是天选,又是唯一,他怎么就这么衰呢? 白骁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根据他丰富的阅片经验来说,被丧尸咬到的话会发热、虚弱、感觉到冷,感染过程从几秒钟到几天的时间不等,具体要看编剧怎么安排。 ……妈的,要完。 从一开始的震惊迷茫警惕过后,走了一段路来到这个破店的后厨,现在终于放松下来,他忽然真切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那些虚幻的、不真实的梦幻感轰然破碎,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 也许过不久就要变成和刚刚那东西一样的玩意儿,流着口水游荡在这空寂的街上,直到扑倒另一个倒霉蛋。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靠墙坐了一会儿。 白骁突然站了起来。 ——干它! 要么被彻底感染之前把那玩意儿敲了,要么不会被感染变异,敲了它报一啃之仇。 反正已经这样了。 白骁出了门,抬头看一眼阳光,顺着来路慢慢往回走,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开始发热,即使阳光照在身上,依然有一丝冷意。 那只形态可怖的丧尸趴在地上拖着一条伤腿,毫无目的地胡乱挪动,看见他过来,嘴里发出低声的嘶吼。枯槁的面容甚至看不出它的性别。 嘭!一棍子。 在它张开嘴的时候,嘶吼被突如其来的棍子打断,它仿佛被攻击刺激到,动作之间多了几分狂乱。 狠狠给了它几下,白骁退后几步,将棍子撑在地上,他并没打算收手,只是疲惫得太快,他看一眼手臂的伤口,又红又肿,感染的速度超出他的预料。 一股绝望从心底升起,再看一眼丧尸,他慢慢后退,改变主意撑着棍子想要离远点。如果马上就要被感染变异,他可不想变成丧尸后抱着这个恶心的东西啃,他还年轻,而这货都烂了。 顺着空旷的街道一路走,身体越来越疲乏,最终在转角处他靠墙坐了下来,微微抬头,眯眼望着阳光,手臂已经不痛了,只是胀胀的,而且麻。 明明前一晚他还意气风发,刚刚升职,请客庆祝放纵了一回,酒后醒来就发现穿越到了这个破地方。 加班熬夜做方案,都白做了。 这一刻白骁想起的是熬夜加班的事,苦尽甘来,还没尝到,就要变异了。 “我银行还有存款八十多万。” 白骁恍惚想起一句话,人死了,钱没花完。 下一刻又记起自己做到一半的方案。 记忆越来越混乱,像是许多想法被剪的支离破碎,再拼到一起。他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放在额头,滚烫。 要变丧尸了。 002:被俘虏了,要完 变成丧尸是什么体验? 白骁只觉得自己在发烧,被烧迷糊了,恍惚间觉得好像在做梦。 阳光变得不再那么刺眼,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以为是那只腐烂的丧尸爬过来了,握了握手里的棍子,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发觉那不是爬行的声音,而像是某种机械的细微声响。 白骁努力睁开眼睛,顿了片刻,大脑像是在处理眼睛看到的画面,但处理速度太慢有些过载,过片刻才转过来。 那声音是一辆自行车发出来的,另一条街道上过来的自行车。 白骁怔怔地看着那辆自行车,末世,丧尸,这样的画风下,应该是一辆摩托车轰隆隆疾行而来,奔腾而去。 也许是发烧的影响,也或许是感染后的症状,他的思绪一卡一顿,当确认那是一辆自行车的时候,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面前,一个人影背着光站过来,一对黑黝黝的管子出现在眼前,是一把双管土枪,看起来粗犷而凶悍。 “@$#%#……” 白骁听见面前的人说话,只是大脑有点过载,没太理解。 “我需要退烧……”白骁说。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僵硬,说出来的话语含混不清。 在别人听来,大概会是像那只烂货丧尸一样的嘶吼? 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白骁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出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需要退烧。”白骁重新说,努力把字吐清楚。 对方好像在观察着他。 “退烧。”白骁说。 “……” “算了,给我一枪吧。” 白骁脊背一松,刚刚努力坐直的身体又靠回了墙壁,努力睁眼看了一下,试图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然后闭上眼睛。 也许这是种最没痛苦的死法? 他不知道变成丧尸是什么模样,却担心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思绪混沌,卡壳,浑浑噩噩,然后在某个瞬间短暂回神,发现自己抓着一条胳膊在啃—— 太糟糕了。 白骁脑子浑浑沌沌,靠墙而坐轻轻晃着头,低声哼起了歌,等着枪响,丧尸嘛,都是要被枪打死的。 总好过各种……嗯……他隐约记得有部电影里的丧尸被抓着老二一直抓到死,那兄弟太惨了——同样是丧尸,称兄弟也许没错,大概是这样。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枪响,白骁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行车正在远去。 看了一会儿,自行车已经消失在远处,白骁皱了皱眉,想抬手再摸摸自己额头,他怀疑丧尸没有意识是发烧被烧傻的,然后再依靠本能行事,如果退烧能不能好点? 但是他的手没抬起来,身子也没挪动,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了起来。 “嗯……” 白骁沉吟。 “@$#%……” 丧尸脏话。 被一枪崩了也好,变成丧尸祸害街道也好,被绑起来是几个意思? 刚刚那个烂货要是爬过来再啃人怎么办? 面对丧尸不开枪,还玩捆绑。 畜生啊。 白骁靠着墙,动也不动——真的在变丧尸了,被捆上而没有察觉,这说明反馈在钝化。 他忽然想到,丧尸的身体是冰凉凉的,还是烫乎乎的? 完全变异之后体温会降下去吗? 思绪紊乱,迷迷糊糊,太阳好像偏移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明亮,白骁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有过断片,也许下次清醒,就可以看到自己流着口水在扑人了……不对,被捆了起来,应该是被扑,话说丧尸一般不会扑同类,那还好。 忽然白骁觉得自己动了,他歪着脑袋眼睛睁开一条缝,努力辨认一下,发现那人回来了,还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然后拖动他。 接下来都是晃晃悠悠,晃得他有些烦躁,努力挺动了一下,脸旁接触到冰凉凉的东西,让他感到一丝舒爽,努力贴着那个冰冷的不知道什么金属。 不知道晃了多久,中间好像还听到两声枪响,白骁眯眼望着天空,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色正在渐渐暗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辆脚蹬三轮车上,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曾经有过……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叔叔骑着三轮带他去干农活,躺在车上回去的时候,就是这样晃,那时很惬意,很舒服。 到车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骁不知道车到了哪里,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火光亮起,那个将他用车拉回来的人举着一根蜡烛放在不远处,然后拿了一根木棍,轻轻捅了他两下。 白骁张了张嘴想出声,但是嘴里塞着东西。 他想了想。 捆绑,然后口球? 白骁面无表情。 这个畜生。 对方拿木棍又捅了两下,然后停下来好像在思索什么,过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冰凉的东西贴在腕上,白骁舒服的想要哼出来,用力动了动胳膊,听到哗啦啦响声,他认真看了看,胳膊上是条铁链。 对方还在努力。 白骁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被活捉,难道遇到了科学狂人? 如果能以自己当实验体研发出解药,还是挺伟大的,但是白骁不想这么伟大。他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只要降降温……好吧,变成丧尸好像是不可避免的。 白骁很悲伤。 对方忙活完之后拍了拍手,拿着蜡烛,退后观察着他。 “唔唔。”白骁努力提起力气。 对方说话:“你……#……交……” 白骁安静的一动不动,努力分辨对方在说什么,他认出对方是想交流,很认真的倾听。 对方见他专注倾听的模样,顿了一下,试着又重复一遍。 白骁有些焦虑,有点焦急,眼球中血丝骇人,却控制着没有乱动。 再说一遍……他心里念叨着。 应该理解的,那是他熟悉的东西。 对方继续放慢语速,举着蜡烛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白骁感觉到状态越来越差,忽然从嗓子里哼出一声。 对方立刻停下说话的动作。 “唔,唔。”这次白骁发出两声。 对方眨了眨眼,举着蜡烛站在那里。 白骁又发出了三声。 停顿一下,然后是四声。 对方忽然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白骁一动不动,然后抬抬脸,又发出一声,示意口球。 “降温。” 口球除下来后,白骁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脑子浑浑沌沌,但降温是他从感染一直到现在的执念。 “降温。”他重复。 “降温。” 003:竟是科学狂人,要完 持续发烧。 中途短暂清醒两次,但环境太黑,蜡烛已经灭了,什么都看不见。 隐约感觉额头湿湿的,像是被冷敷,这让白骁心底放松了一点。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晃醒的,白骁呆呆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阳光,三轮车吱扭吱扭地走着,和昨天一样。 他记得自己被绑架了,还被铁链子捆着手脚。 试着挣扎一下,白骁发现自己没记错。 只是昨天不是已经被三轮车运了一次吗,为什么又躺上三轮了?白骁蜷在车斗里努力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思索。 难道是对方发现自己没救了,要再运回去? 畜生。 迷糊记得好像变丧尸了。 努力侧头看一眼,很好,胳膊很肿,已经在流脓了。 浑浑噩噩躺在三轮车的车斗上,白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变异了,只觉又饥又渴。 视力有点模糊,被捆起来没办法揉眼,白骁闭了闭眼睛,眼皮很烫,出乎意料的烫。 现下应该有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如果能将变成丧尸的过程体验记载下来,一定是空前的,伟大的科研课题。 只是不确定还有没有写字的能力。白骁隐约记起了昨晚……可能是昨晚,如果对时间的观感没有被破坏的话,昨晚对方有试图交流,但很难,大概感染导致他知道对方在说话,却很难去理解对方的意思。 也或许是语言神经被发烧烧坏了? 要知道,人的大脑是非常复杂的,脑部损伤有可能会丧失语言功能,发音断断续续、话语不能组成内容,也就是失语症。还有另一种是无法理解别人所说的话,音意联系中断,甚至不能分辨语音。 病毒感染就是破坏大脑各个功能,然后只剩下本能变成一只野兽? 对眼下处境的感觉渐渐模糊,反而记忆角落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浮上来,这让白骁体验很糟糕。 如同一叶扁舟摇晃在记忆的海洋里,想什么、记起什么很难控制,只能随波逐流,看那艘随时会沉没的小船飘到哪里。 再次努力把思维扳正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在三轮车上。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白骁意识到自己是断片了,不知道失去意识的时候,有没有嘶吼着扑人。 眼下被铁链捆着手脚,而铁链的另一端锁在一个铁架子上,看样子这是个院子,不远处放着一个脚踏的三轮车,破破烂烂的,白骁估计那就是颠簸自己的交通工具。 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撅着屁股不知道干什么,仔细看看,才发现地上还有个水盆,那人正一边小声哼唱一边搓头发。 好消息,没有被运回去。坏消息……嗯,变丧尸够坏了,应该没有更坏的消息了。 昨晚已经建立了交流,说交流不合适,准确说,他表露了有交流的能力。白骁希望断片的时候没有暴露出扑人的暴力倾向毁了这种交流。 这感染的速度出乎意料,白骁大概晓得变成丧尸是什么体验了,明明对方有意交流,他却如同烧迷糊了一样,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 要再次建立交流! 白骁看了对方一会儿,嘴里发出几个声音,但是舌头很不灵活,他想了想,学着对方的旋律,开始哼哼唧唧。 对方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 白骁用力点点头,继续哼哼。 对方走过来仔细瞧了瞧他,上下观察着,然后捡起一根木棍,戳了戳他的胳膊。 白骁发现自己被咬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洗过了,额头还盖着一块湿衣服。 “我,人。”白骁尽量用简短的话语力求吐字清晰。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他,表情有点惊奇。 “人,我,是人。”白骁感染后讨厌别人用木棍戳自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恼火。 还在持续发烧。 对方又看了他片刻,回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本子和笔,那是白骁在来的路上希望用到的东西,想要将变成丧尸的过程体验记载下来以拿到诺贝尔丧尸奖,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奖,纸现在却在对方手里。 对方捧着小本,边观察边低头写点什么。 看样子是做某种记录。 白骁看着对方手上的纸笔,微微歪头。 ……好吧,他错了,还是有比变成丧尸更坏的消息的: 穿越第二天,变成丧尸被科学狂人捆起来做实验。 很好。 难道还能有更坏的事吗? 白骁坐在地上,手指抓了抓土,忽然意识到地面不是水泥,而是黄土地。 他想了想,努力抬手在地上写字,想要写‘我还没有变成丧尸’ 但是‘我’字写的乱七八糟,白骁定了定神,见对方停下笔看着他,他想了一下,在地上写了个‘人’字。 然后又写了一个。 人啊,我是人啊。 白骁努力将‘人’字写得板正、规范,而不是乱涂乱画。就算语言不通,这种整齐的、规律的、可辨识的符号,也可以传达出交流的信息。 会写字的丧尸,厉不厉害? 白骁忽然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理论来讲,发烧是免疫系统和病毒战斗的过程,现在还在持续战斗中,白骁仿佛能听到身体内传来的战斗号角,免疫系统正在顽强抵抗丧尸病毒的进攻。 ‘人’字写了一排,他抬头望向对方。有没有疫苗?我还有救,快帮忙打个二三十针,助免疫系统一臂之力。 对方表情微妙,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看地上的乱涂乱画,再看看白骁。 白骁昏昏沉沉的,抬头的动作都很难维持,他低下头,按照对方刚刚洗漱时的旋律,低声哼哼。 一个丧尸低着头哼歌。 这场面一定很诡异。 白骁想。 对方转身走了,白骁不知道写的字有没有效果,他头痛欲裂。 对方又回来了,倒了一杯水,用木棍推到他面前。 想了想,对方又拿了一块肉,同样用木棍推过来。饥饿驱使着白骁看向那块肉,他有种感觉,吃了那块肉就能痊愈,但是他努力克制住了。 悲伤的是,他感觉自己在流口水。 那纯粹是种生理反应,这让白骁感到恐慌。 004:3 像是嫖客遇到了小姐,像屎壳郎碰见粪球,像猫看见激光笔照出来的红点。 那股冲动是如此强烈,强烈到白骁虽还在努力克制,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丝毫无法移开目光。 过了不知多久,白骁动了。 他抬起受伤的手,平放在胸前,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划动,做出了拿筷子吃饭的动作。 白骁不想变成丧尸,他觉得应该克制自己,起码,就算变成丧尸也要做一只有尊严的丧尸。 肉被拿走的一瞬间,白骁发现自己喉咙里发出低声嘶吼,他死死捂住嘴。好在肉消失在视线里后,那种感觉消退了大半。 肉被换成了一碗面粉糊糊,没有筷子,有一把勺子,但是白骁没有用,他端起碗一碗干了,喝完了才感觉,有点烫,而且没有什么味道,他仍旧很饥饿,完全没有作用。 连着喝了三碗,白骁突然想要呕吐,但是他忍住了,死死掐着自己脖子,将那股冲动忍下去,他需要营养,需要充足的食物让免疫系统和病毒作战,免疫系统还没有认输,他不能将战士们的粮草断掉。 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点,白骁又艰难地将杯子贴在额头,希望能稍微降点温,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微凉的感觉让他感到一丝舒适。 这一系列动作,比写字更有用,对方一直在观察,然后低头在小本上记录着什么。 白骁猜测,应该是记下来感染者的求生欲很强? 还是这只丧尸的行为有点诡异? 他觉得对方很香,不由得抽了抽鼻子,但很快克制了这个非常可疑的动作,他努力看清对方面容,甚至他自己都惊奇,现在才注意对方面容。 原来是个女科学狂人,那就合理了。 白骁恍然大悟,对方很香不是因为自己免疫细胞被干死已经变丧尸了,而是因为女孩子很香。 至于为什么会流口水……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水的缘故。 过片刻,对方收起了纸笔,又看了看他,转身继续去撅着屁股洗头发了。 白骁浑浑噩噩一边和胀痛的脑袋做斗争,一边努力保持意识,现在还多了一些狂躁的冲动需要克制。 太阳逐渐偏移,大概黄昏的时候,对方又煮了一些糊糊推过来,白骁不想吃糊糊,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然后养精神。 对方端着那把双管土枪离开了院子,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回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仿佛只是出去转一圈,然后进了屋,过片刻又出来,扔了一个东西给白骁。 白骁认真看了看,过片刻才认出来这是一个牙套。 他望了望对方,想了一下,将牙套放进嘴里,试着开合一下,有点别扭,却没想象中严重。 也许自己的感官正在逐渐钝化? 这是白骁不愿意见到的,但没有什么好办法。见他戴好了牙套,对方说了一句什么,缓慢靠近,将锁在铁架子一头的锁链拿开,慢慢走向另一侧墙边。 等到坐下了,白骁才反应过来,对方将他从院子里移到了这边搭建的棚子下,棚下面还有些劈好的柴,一些工具,还有许多杂物。这样晚上下雨的话也不用担心了。 白骁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没有什么大变化,但看对方警惕的眼神应该是不太乐观的,他安静着,努力忍住想要嗅嗅对方的冲动,只是口水这个东西很可疑也很烦人,尤其是戴了牙套之后,更难克制了。 “谢谢。” 白骁说,在自己被感染后,还能给面糊糊帮助自己抵抗病毒,就算对方有某种研究目的,但是这种环境下食物大概率是匮乏的。虽然被捆起来,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善意。她本可以在那个转角处,一枪崩了感染者然后骑自行车离开。 舌头依然僵硬,他不确定自己说出的是话语还是某种含糊的嘶吼,也没有再多想,只是看着对方进了屋,想了一会儿,擦擦口水,将牙套扶了扶。 对抗着身体的各种不适,白骁也在感受着自身变化,他担心丧尸化是所有神经都会烂掉,只留下永恒的饥饿,目前看来情况还好——这个好只是相对来说,他现在状态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但是起码还没有开始扑人。 隔天依旧是持续的高烧,对方煮了面糊,还坐远了拿着簸箕在筛一些谷子,由于离得有些距离,白骁并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也没有心情去看。 到了傍晚时,他的状态已经糟糕到极点了,喝的面糊都呕出来一点。 没有对抗感染的经验,甚至都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种病, 他只能不断喝水,大量喝水,丧尸需要什么,他就反其道而行,靠着一股子狠劲对抗着愈来愈严重的本能,他猜自己的眼中现在一定充满了血丝,血红的。 意识在崩溃的危险边缘,白骁恍惚觉得自己身处海洋的正中心,乘坐的小船飘摇在风暴里,随时都会倾覆。转而又像是徒步行走在沙漠,浑身干涸的仿佛即将枯萎。 而心脏却怦怦有力,整个世界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心脏,随着跳动在他耳边打鼓,可以轻易感受到血液被心脏泵出的那个瞬间。 艰难的熬了一个晚上,他已经脱力了,懒懒地靠在墙边,看不到自己模样,但能从对方眼神看出来自己情况一定不太好。 只是出乎意料的,到中午时白骁自我感觉有点恢复,之前吃了面糊也没有丝毫恢复或者吸收的迹象,有的只剩强烈的饥饿,现在却有点恢复了力气,而且好像在退烧了。白骁不确定这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他只是盘腿坐着,仿佛一个大彻大悟的已经得道的高僧丧尸。 对方见到他这个模样时很明显有点惊奇。 “我应该还有救吧?”白骁开口。 舌头依旧僵硬,沟通失败,他迟滞的思维慢慢考虑着,想要试着练习合适的发声动作和方法,舌头不安分地啊啊喔喔。 对方拿了一张纸,用笔写了一些字,然后推过来,白骁怔怔地望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字,他认识,却很难理解,这需要他费很大的精力将它们组成连贯的有内容的句子,分析纸上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你……感染……’ 白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跳动,他想现在他的脸一定很红。 ‘……几……天……’ 白骁抬起头,又低下头。 他注视着纸上的字句。 他认出来了,接收到了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 ‘你感染几天了?’ 这是纸上的话。 他兴奋的想要嘶吼。 抓起笔,他想要写字,又顿住,仿佛思考了一下,写下: “3。” 005:坏了,有尸斑了 曾经白骁也是+3党的一员,只要对帖子回复3,就代表着有3经验到手。 那是在他还没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被那个烂货丧尸咬到之前的事。 但他从没想到过,3这个数字竟让人看起来感到如此美妙,他不敢相信这鬼斧神工如同神之造物的数字是自己写下来的。 自己真厉害,白骁想。 对方也看到了那个数字3,她的眼神变化,仿佛同样在惊叹这个数字的鬼斧神工与美妙,不敢相信这是人能写出来的蕴含着奇妙韵律的数字。 但是白骁多想了。 她只是惊讶过去这么久,这货竟然还能保有意识,而且可以交流。 她摸出本子,在小本上记录着什么,神情专注,仿佛身为一位专业的主治医师,正在记录病人的病情。 3天。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间。 被病毒感染的人,一般在半小时之内就会发生异变,失去神智,成为游荡的血肉捕食者。 她翻了翻一个破旧的小本,再次确定了这件事,从来没有人扛过半个小时,而现在这是一个新鲜的丧尸。 也是一只情绪稳定的丧尸。 还会唱歌。 她惊奇地看了一眼白骁,认真观察着,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白骁只是盘腿坐着,如同老丧尸入定。他不知道对方对自己‘一只新鲜的丧尸’这个定义,这个词怎么看都很违和,仿佛马上要被油炸一样。 若真要说新鲜的话,也该是丧尸评价‘一只新鲜的人类’。 但丧尸不会说话,也就无从发表评价。 白骁在仔细寻找自己正好转的证据,最起码,经过昨晚难熬的一夜,他恢复了一些精神,甚至有力气盘坐而不是病怏怏地靠墙躺着。 他觉得是器官恢复了些许基础功能,比如胃,前两天除了肉什么都不想吃,面糊糊倒进去一直想要呕出来,但是现在它好像和面糊达成了某种和解——目前这只是他的感觉,暂时无从验证。 她真的好香啊。 白骁坐着坐着就被吸引了,心脏猛的跳动了两下,口水也不知不觉流出来。一边感到恶心,一边把注意力转开。 所以牙套还是有必要的,白骁摸了摸嘴里,确认戴好了。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交流的对象,他不想变成两只丧尸互啃。 胳膊上的腐肉还在恶化,白骁低头看看伤口周围可疑的斑点,难道这是……尸斑?他的心又沉了沉,尽管感觉上自己在好转,但是身体的变化仍旧不容乐观。 他盯着手臂看了片刻,眼神转向对方,用手指着伤口画个圈,然后做一些撒的动作,又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白骁担心两人之间的沟通,没想到她理解的很快,立刻转身回房间了,然后拿出来一些草放在嘴里嚼嚼嚼,嚼好了之后给他扔过来。 原本设想中是有些消炎药、或者消炎水,就算再不济有个红药水、拿个胶囊挤开撒上去都行,结果这么粗暴原始。白骁看着那被她嚼过的草药顿了片刻,犹豫一下,拿过来敷在手臂伤口上。这大概就是她处理外伤用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对丧尸有没有用,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也是,这种环境,可能一点小伤小病都能要人命,药品是非常宝贵的,就算有,也是对方拿来救命的,不可能这么随便就给人用了。 草药敷上,没有清清凉凉的感觉,也没有灼痛,伤口早已经没知觉了,白骁用手指掐了掐边缘,很沉痛的发现并没什么感觉。 他的动作全都很缓慢,一顿一顿的,对方认真观察着,又掏出小本和笔开始记录。 记录完,见白骁又开始闭眼稳坐,她将笔夹在本子里收起来,转身走开了。 一只情绪稳定的丧尸。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评价,到屋檐下刷牙、洗漱。牙刷的毛已经快掉光了,只是舍不得扔,末世时代更要保护好牙齿,因为没有牙医。 洗漱完,用毛巾擦着脸和下巴,她又回头悄悄看一眼,看见白骁又拿起了笔,刚刚扔给他的纸笔并没有收回来,他好像打算写点什么,只是拿着笔沉思许久,试了试就放弃了。 对于一只丧尸来说,写个‘3’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骁也觉得很不容易,他脑子胀胀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识别文字会变得那么费力,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他盘腿坐着,不断发出低低的声音,试图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他觉得自己说的应该很好,却又偶尔发现自己只是在嘶叫。 “啊,喔,哦……” 白骁尝试各种发音,然后又试着念啊波次得。 一直尝试到黄昏日落,那个女人忙碌了一天,又是筛谷子,又是洗衣服,还拿着锤子叮叮咣咣,完事煮了一大碗面糊糊,用棍子推过来。 白骁想说我不咬人,但是对方离得近了,他的口水就不由自主流出来,眼睛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变红。 算了,还是戴着牙套小心吧。 一口气干了面糊糊,忍下反胃的冲动,白骁转过头隐藏自己的口水。 今天的面糊糊不太一样,里面有些……他皱眉动动喉咙吐出一块东西,仔细一看是某种野根,混在面糊里,他想,对方可能是想给自己补维生素。 抬眼望望,对方坐在台阶上左手捧碗,右手拿了一整块野根,像吃红薯一样嘎吱咬一口,看来他猜的没错。 丧尸确实应该补充点维生素,也许痊愈的会快? 白骁还在想着,看看胳膊伤口周围的尸斑。对方吃完饭洗一下碗,又端起枪出去了。 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要端着土枪出去溜一圈,也许是饭后的一种遛食活动,因为白骁没看见她带什么猎物回来。 这个时间是他最心静的时间,因为没有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刺激,他坐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直到那人端着枪回来,他又开始克制那隐约的冲动和口水。 一只勤劳的人类。 勤劳的人类朝他挥了下手,然后进屋了,白骁反应了一会儿,那大概是说晚安? “晚安。”铁链晃动,白骁也挥了下手。 只是他耳中听到的是低声的嘶叫。 夜里的星空很亮,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注意到。 大概真的变成丧尸了罢,白骁在这陌生的世界感到一阵浓浓的悲伤。 006:吃 屋子里亮着烛光,屋外的棚子下坐着一只丧尸。 晚风有点凉,院外时不时响起一两声虫鸣。白骁看了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很久,看窗户上人影晃动,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放心的流口水而不担心被发现。 这是不对的。 白骁谴责自己,身体调转个方向,对着墙壁练习发音。 将想法转化成词语,再将词语连成一段有内容的句子,他从没想过会这么困难。 不过确实在好转了。 起码在前两天他就没法关注星星亮不亮,风凉不凉,有没有虫叫。 一切都在变好。 白骁坚定了信心。 然后屋子里的人敲了敲窗户,白骁回过头看看,思索一下,之后恍然大悟,应该是吵到人休息了。 毕竟谁也不想半夜睡觉的时候外面有个丧尸在嘶吼,还不是狂躁的那种,而是低低的,持续的,令人烦躁。 白骁收了声,继续盘腿坐着,屋里的烛光很快灭去,夜晚让他的心也宁静了一些,不像白天那么浮躁。 光、声音、新鲜的人都会让丧尸有些狂躁,而夜晚的环境可以让它们无声无息地待在某地一动不动,或慢悠悠的在空地上晃荡,追逐月光。 白骁觉得自己能安静的坐一整晚,这本应该是某些高僧或者道士才能做到的事。 他双手合十。 佛祖保佑丧尸病毒退化。 清晨,对方推门而出的时候愣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用探究的眼神瞧了一眼这边。 白骁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不去看她,早晨的空气真清新,清新得让人感到饥饿。 既然已经不用担心打扰人睡觉,那就继续练习发声。 白骁觉得人与丧尸最大的区别,一是保有意识,二是可以建立交流,而证明前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二:最直白简单的交流。 他练习说话,在那儿叫来叫去,对方没有管他,拿着工具忙自己的事。白骁不时观察一下,以防对方突然拿手术刀或者其他的可怕东西出来开始对他做科学研究。 交流之所以是交流,那当然是至少两个人才能算作交流,不然只能是自娱自乐,他觉得对方如果多说说话,也许能帮助自己恢复语言功能,但他不知道怎么让对方理解。 今天的早餐面糊糊里多了些白菜,是切碎了的,饮食的多样性让白骁感到满意,他瞅了瞅对方的碗,对方吃的是一样的东西。 见白骁看她的碗,对方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白骁放下碗,用手指指嘴巴,又指指耳朵。 对方奇怪地看着他,试着又说了什么。 白骁努力分辨对方的话,他现在基本确定语言神经出了问题,因为对方说的话他大概能听懂,却很难理解,那是种非常让人烦躁的感觉,他眼中的血丝又多了一些,然后闭眼深呼吸,不知道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见他愣神,对方过了片刻继续吃饭,白骁回过神,从地上找到昨天对方扔过来的纸笔,用手指来指去。 对方看着他的动作,思索了一会儿,拿出笔写几个字递过来,白骁摇头,继续指着她手里的小本。 对方想了想,有点惊讶地举起小本,白骁点了点头,对方犹豫了一下,将小本扔过来。 白骁拿到小本,高兴的想要嘶吼。他记得以前看过报道,治疗一些失语患者加强沟通能力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让患者多看报纸多和人交流,虽然眼下没有报纸,但写了很多字的小本大概也差不多,可以从大量的文字里辅助重建文字逻辑能力。 对方拿了一个新的小本本,仔细地观察他的动作,不时拿笔端点一点额头,然后思考一下。 经过一天的观察,她竟然理解了白骁正在做的事,回到屋里搬出来几本书扔过去,看到白骁高兴的嘶叫,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兴冲冲回到屋里,这次用的时间比较久一点,然后拿出来了一个收音机。 白骁高兴的站了起来。 但是她鼓捣半天,收音机也没有声音,白骁看了很久,不由失望,电池都快烂掉了,没有电,收音机只是个壳子,不可能发出声音。 怎么可能有电呢?白骁坐了回去,小心地翻开书。 对方也不再捣鼓,放弃了让收音机发出声音的想法,看了看白骁翻书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拎着收音机放回去了,接着又拿起锤子和锯子,忙活自己的事。 直到傍晚,白骁才看出来她是在做陷阱,将钢管钢钎等一端锯成尖的,然后在院墙边挖坑,竖着放进去,再将坑洞虚虚掩盖。 不知道是防备游荡的丧尸还是防备动物。 自己这个访客对她来说仿佛是平常的一件事,并没有干扰到她原本的生活,或者说有影响但不多。 白骁喜欢善良且勤劳的人类。 一人一丧尸,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里,很和谐的就这样生活了几天。 虽然白骁时不时狂躁,看起来吓人,但防护设施都妥当,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直到几天后,一个早上,白骁端起自己吃饭的碗,突然说,吃。 对方很惊讶地抬头,看了看白骁,再看看碗,端起来示意一下,“吃。” “吃!” 白骁很高兴,仿佛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学会说话,发出第一声交流的时候那样高兴,只是令人悲伤的是这个人是他自己。 话语虽然还有点含糊不清,但对方明显听懂了这个字,对方也很高兴,“吃!” “吃!” “吃吧你。”见白骁只说这一个字,她说了一句,低头吃饭。 “吃你吧。”白骁说。 “嗯?”她睁大眼睛抬头。 “吧你吃。”白骁说。 “……” “你吧吃。”白骁一字一顿,看对方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举起碗道:“吃!” “油炸了你。”她呲了呲牙,笑着摇摇头,低头吃饭。 吃完饭,她也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坐在那里,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白骁。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只丧尸保留了某种沟通的能力,比如学人唱歌,比如在地上胡画乱画,比如动作交流,甚至看书看文字。只是不清楚他保留的是感染前的那个意识,还是变成丧尸后重新活过来的? 她眨了眨眼,盯着那只丧尸。 007:没那么简单 丧尸不仅学会了说话,而且也能看见更多东西了。 白骁看到对方穿着深色的外套,下身是一条麻灰布裤子,很粗糙,但非常结实,是以前人们干农活穿的,经磨耐用,也不会被那些叶子什么的割到,鞋子的样式是劳保鞋,他猜测鞋面应该有防砸的钢板,但不能确定。 头发不长不短,但参差不齐,应该是她自己拿剪刀剪的,很敷衍,气色很健康,很有活力。 很健康,很结实,也很年轻的一只人类。 在这之前,他只能闻到香气,对方就是一只行走的……嗯……反正没有现在看得清楚。 这代表着情况稳定下来了,没有继续恶化,甚至在缓慢好转,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白骁擦掉了口水,总对人流口水挺尴尬的。 外面可能是花开了,这天她端着枪从外边回来,拿了一支小花,然后看见白骁,随手扔了过来。白骁很喜欢这朵小花,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有一种生命的气息。 而且白骁也发现,不仅是自己在各种尝试恢复正常,对方也在观察各种不同的东西对他的影响,比如那些书,比如这朵花。 “花。”白骁说。 “野花。”对方也回应了一下。 “白。” 白骁想告诉对方自己有名字,而丧尸没有名字,也许这也能促进两人继续和谐共处。 “拜。” 对方挥了下手,进屋了。 白骁望着房门静了一会儿,叹口气。 努力恢复。 早上的时候他有比划沟通想要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气色,但是沟通失败了,白骁觉得对方不是没理解他意思,而是委婉拒绝。 这让他有一丝忧心。 很多奇诡故事中,主人公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便依然和常人一样生活,直到有人点破这个真相,主人公恍然大悟,然后真的死了。 最知名的应该是纣王时期的比干,被挖了心还能溜逛,还和人搭话,就是这一搭话就完了,意识到没了心就得死,导致啪一下死了。 难道对方是怕自己受刺激发狂?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丧尸的真相,丧尸不应该会说话?不是没这种可能。 白骁想了想,压下心里的想法,现在这样也好,不然他真担心自己看到镜子里自己真变成丧尸模样,然后好不容易努力恢复的成果‘啪’一下碎了,真变丧尸,就完犊子了,人的自我暗示还是非常强大的。 他戳了戳手臂上的伤口周围,尸斑好像没有扩大,又好像扩大了,从好的方向想,它变化不大,挺稳定的。 隔天对方不知道从哪抱来了一捆竹子,扔到白骁旁边,然后她自己拿着两根,手里一把小刀,对着竹子削削削,然后抬头看他。 白骁了然,对方让他帮忙干活,他不太愿意,自己现在正努力恢复沟通能力,既要尝试看书又要练习说话,关乎性命,哪有时间削这破竹子。但是想到白吃白喝这么久,没帮过什么忙,对方也没亏待他,还是拿起刀,照着她的样子将竹子削成一样长度,一头削尖。 对方很满意,转头去端着簸箕筛一些豆子。 白骁削完竹子想要表示那个也能交给自己做,考虑一下那是吃的,自己感染了还是不要碰比较好,万一流口水不仅恶心,还危险,便没再动作。 一整天都是阴阴的,好像要下雨的节奏。 在下午时,果然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白骁安静坐在棚子下,这里不仅遮挡阳光,也不漏雨。 对方收拾了院子,将怕雨淋的东西都盖了防水布,然后跑回屋檐下,拿个毛巾擦着头发。 她隔着雨幕看向那只丧尸,下雨对他的影响也不大,依然安静,情绪很稳定的样子。 她想了一会儿,到屋里翻了片刻,翻出来一个旧盆。白骁看见了,但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觉得丧尸应该也有洗脸的权利,而且这也能表明他真的不是一只普通的新鲜丧尸。 只是现在下雨,没办法给他送过去,还要等雨停了才行。 雨淅淅沥沥的,很快在院里聚起,然后汇成水流顺着低洼处流向院外。 她惊讶发现,还没有把盆给那只情绪稳定的丧尸,他就自己拖着链子到了棚边,用手接一些雨水,然后洗洗手,接着是脸,脖子,而且很小心的绕开了手臂上的伤口。她忽然有一丝愧疚,是自己疏忽了,丧尸也许真的有清洁需求,起码这一只有。 能帮忙干活,还讲卫生的丧尸。 继会唱歌、新鲜之外,又给他打了两个标签。 她用手撑起下巴,瞅着白骁一点一点把身上清理干净,他还扯了扯头发貌似在检验头发的稳定性,头发并没有被扯下来,他似乎很开心。 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一条干净的布被塑料袋装着扔过去,白骁看了看,说声谢谢,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清。干净的布被他撕开一条,先将手臂被感染的伤口缠了一下。 雨声能让人心安,感受到一股宁静,但对丧尸来说就容易惹得狂躁不安。 好在雨隔绝了对方传来的那股让他躁动的香气,一来一回间,白骁还能控制自己安静地坐着。 下雨天黑的早,对方离开屋檐下回屋了,也没有点蜡烛,似乎就那么睡了。 白骁听着雨声,坐在棚子下望向漆黑的夜空。 在存在丧尸的社会里,这里安静的像很平常的一个农家小院,好似从来没有过什么危险,最大的危险就是他这个丧尸了。 他挠了挠头,有点奇怪,印象里的末世,不会这么平静——当然,他所谓的‘印象’都是从各种文艺作品来的,只要有生人在的地方,不管院墙还是哪里都是一窝蜂的丧尸围着,各种张牙舞爪激情澎湃,流着口水想要冲进来。 就像刚开始他遇到的那只丧尸一样。 如果丧尸允许这么平稳的话,也不至于到末世的地步,早被人类消灭了。 而那天看见的空荡荡的城市和寂静的街道,足以证明丧尸的危险性。自己只是被咬了一点,就迅速被感染。 大概这里是安全区? 白骁想着。 只有一个人的安全区,好怪啊。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类的话,那还不如变丧尸了。 白骁思索片刻,歪了歪头看向院墙的方向,好吧。 从她每天端着那把土枪出去转一圈的行为就知道,墙外一定有未知的危险,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008:丧尸来了 不管墙外有什么危险。 自己带来的危险还是挺可怕的,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将自己带回来。 总不能是因为他会唱歌,是一个会哼歌的感染者。 第八天,依然保有意识,这很好。 在太阳升起来前,吃过早饭,对方背了一个竹篓,手上端着枪,看起来似乎准备出去。 她在出门前回头瞅了瞅看书的丧尸,伸手一指棚下堆砌着的没劈完的柴,意思很明显。 白骁放下手里的书。 让一只丧尸劈柴。 好过分。 昨天下了大雨,夜里雨停了,今天看样子是个好天气,劈了柴还要再晒一下。 “安。”白骁说。 对方扎紧了袖口,蹲在地上把裤腿也绑好,整个人看上去很利索,听见丧尸出声,她一边绑裤腿一边抬头。 “全。”白骁点了点头。丧尸一直在努力恢复语言表达能力。 她抬了抬眼皮,笑了一下,站起来摆摆手,背着竹篓打开了大门。 如果不是手上端的枪,倒是很像出门采药的小药童。 白骁挺直了背,望着门的方向,他有点好奇院外的模样。 门打开,外面看起来还有栅栏,是两排木桩钉起来的,蔓延出去大概十米,可以从栅栏的缝隙看到外面情况。 这样能很好避免开门杀,以防哪只丧尸恰巧躺在门外,开门的时候听到动静直接扑一口——有了这道缓冲,打开门后可以轻易观察到门外有没有危险。 白骁一下就看出了它的用途,但如果没有见到它的存在的话,自己应该不会想出这个东西,看起来简单,却实用。 一只聪慧的人类。 白骁看着她背着竹篓离开,又回身关上门,哐一声轻响后,院子安静下来。 他擦了擦口水,坐了片刻,起身到了堆砌木头的那边,拿起斧子,一边劈柴一边注意到棚柱上缠的铁丝。 他眼睛盯着铁丝看了一会儿,再望望门口,低下头专心劈柴。 一上午转瞬而过。 对方回来的时候,柴已经劈好了很多,此时刚过中午,相比早上出去时,她身上沾了一些泥,看起来脏兮兮的,碎发贴在脸颊,还有些汗水冲出来的痕迹。 背篓很有分量,她放下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她又挖回来了很多野根,这个季节好像很多这东西,吃起来口感像白薯。可以生吃,也可以煮在糊糊里,粥里。 刚挖的还很新鲜,她洗了洗直接啃了一个,听声音很清脆。 昨天下了雨,土地会变得松软,挖这种土里的食物会变得容易,白骁想起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山里的人挖笋,在雨后也很容易丰收,不仅松软好挖,而且雨后一夜竹笋会纷纷冒头。 意外又合理的,对方从背篓里继续拿出了几只很大的笋,白骁有点高兴,今晚大概有笋可以吃了。 她坐着歇口气,一边嚼着野根,一边拿水盆过来,放到水井旁,往井里倒了碗水,然后扶住旁边的木杆使劲儿压。 压了十来次,水管开始出水了。 白骁望着那个出水的地方,他隐约记得,那是一种很古老的压水井,用物理方法将水抽上来,没想到还有这么古老的东西存在。 他想起了那个脚蹬三轮,自行车,土枪,还有这个很难形容的水井。 难道这是七八十年代末世? 白骁不由怀疑,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后世那么多钢铁丛林都市,在大部分还是农村而不是楼宇防盗门的情况下,丧尸确实可怕。 在他还在想的时候,被一道有点微微耳熟、又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白骁怔了一下,仔细聆听,然后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微微有点耳熟是因为他听过:听过自己嘶吼的声音。陌生是因为现在那声音不是他发出的——院墙外有丧尸袭击过来了。 而那只新鲜的人类还在洗她的背篓里的食物,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丧尸在觅食。 白骁有些焦急,晃动了一下铁链,铁链声响吸引了她注意,她手上动作没停,只是眼神扫过来。 “危。” 白骁说,他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墙外现在有一只,甚至不止一只丧尸。 指指墙边,再指指她的枪。 提醒应该很明显了才对。 她扫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洗野根。 白骁着急,你耳朵聋吗,有丧尸啊! “嘘……” 也许是白骁动静大了些,她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他安静,还不忘再咬一口野根。 “过一会儿自己会走的。”她说。看白骁似乎有些着急,她叹口气,掰了一半野根,将没咬过的那半扔给他。 那随意的模样,既潇洒又酷酷的。 就是不太安全。 白骁很害怕,对方这么平静是怎么回事? 墙外有丧尸来袭,为什么自己一个丧尸怕的不行,她一只人类淡定的一比? 这没道理。 难道这小院是什么很坚固的黑科技堡垒,安全无比,而他没看出来? 白骁不由恍惚。 院外的丧尸还在嘶吼,且有些暴躁,她不可能听不到。 那声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渐渐弱下去,她已经将背篓和挖回来的食物清洗干净,打了盆水,除掉外套,在那儿清理身上沾的泥和尘土。 她安静做她的事,丧尸叫丧尸的,白骁急白骁的。 好像三者处在不同的三个世界里,互不打扰。 “看屁啊。”她用布擦着脖子,见白骁盯着这边,挑了挑眉: “你是一只丧尸。” 墙外的丧尸低哑嘶叫,她用细微的声音哼着小调,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白骁望着这荒谬且不真实的一幕,默默坐了回去。 他想。 这个时间,他应该泡一杯咖啡,坐在办公桌前,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对着电脑做一些工作,看同事分享一些趣事,偶尔摸一下鱼。 而不是变成个丧尸,听着墙外另一只丧尸的叫声,在这危险的世界看一只人类干活。 白骁怀念以往的生活。 现在想来,即使是不断改需求的甲方与叼毛的同事在记忆中也变得可爱了起来——最起码比丧尸可爱。 009:白骁 丧尸的吼叫不知不觉平息了。 白骁为了避免刺激它,一下午都没有练习说话,墙外的丧尸真耽误事。 晚饭也推迟了。 丧尸的动静消失后对方才开始做饭,白骁更确定了她不是聋子,也不是不知道有丧尸,而是在等丧尸离开,才去弄吃的。 说不准那只丧尸就是在她出去挖笋的时候,跟着她回来的。 只是丧尸真的离开了吗?白骁有些怀疑,毕竟也有可能潜伏在墙外等机会。 那个勤劳的人类在白骁眼里多了一丝神秘,她太淡定了,也太习以为常了。 “吃。” 晚饭对方整了点肉丁,把碗亮了亮,让白骁看见。 “不吃。”白骁摇头。 “呦,还学会说俩字了你。”她笑了一下,没有坚持,自己往嘴里扔一块肉。 肉当然是好吃的。 白骁克制自己,丧尸吃肉,是本能驱使的,也是病毒驱使的,如果自己吃素,有没有可能饿死病毒他不知道,避免丧尸习性总是好的——吃肉吃发狂了,忍不住啃人怎么办? 毕竟她一直都那么香,很努力才忍住的。 一只吃素的丧尸——对方低着头,又给他贴个标签。 “解开。”白骁晃了晃铁链。 “不行哦。” 她摇摇头,“你要是突然狂躁起来,现在这样也许还能平复。要是把你解开了,万一受什么刺激要咬人,我就得打死你。” 她想了想,继续道:“虽然你吃素,但总要以防万一,我可不想你死。” 看白骁愣愣的模样,她笑了下,“听不懂吧?等你什么时候能说一段相声了……嗯……” 她也愣住了,毕竟她做这些只是因为白骁表露出了能交流的倾向,疑似保留了人类意识,但是之后要怎么做,她也没想过,只是暂时就帮了一下。 放开吗?那很危险,不仅她自己危险,对于白骁来说同样危险,因为只要白骁出现什么情况,失去意识或开始克制不住捕食本能,肯定要死一个,不是她,就是这只丧尸,能避免还是避免。 目前白骁正在好转,从大半夜忍不住嘶叫扰人休息到现在可以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白,骁。” 白骁忽然指了指自己。 “嗯?”她不明所以看向丧尸。 白骁继续用手指自己,“白,骁。” “白小?……小白?”她望着丧尸道:“这是你的名字吗?”丧尸有时候会语句颠倒,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白小还是小白,后者听起来更正常点。 “你。”白骁指了指她。 “我?我叫林朵朵。”她笑起来,轻咳一声,慢慢道:“朵,朵。” “朵朵。”白骁说。 “对,这是我的名字。”她笑咪咪的,真神奇。 “朋友。”白骁又说。 林朵朵哈哈笑起来,“是的,朋友,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多奇妙的东西。 林朵朵想。 吃完饭收拾好,她拿出了小本本和笔,望着远处安静的丧尸,低头记录。 「第八天,它……现在或许应该称他,他的恢复速度明显在加快,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我不确定是白小还是小白,这说明,他属于感染后保留了部分(至少)意识和记忆,而变成丧尸后生出新神智的可能性相对变小。 他说出了‘朋友’这个词,真是……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很神奇,也许外公当初的猜测是对的,只是晚了一些时间。 .他不吃肉,我不知道这是他本能的厌恶还是有意在克制,但我猜测是后者,因为他看肉的眼神是直勾勾的,理论上这是比本身厌恶肉更好的消息,克制欲望是人类和野兽本质上的不同。」 林朵朵停住笔,远远看了一眼棚子下面,她坐在门槛上想了一下,继续写: 「中午时挖菜回来,我被财叔跟上了,它在院外徘徊了很久,白小他提醒我外面有危险,并且表现出一定的焦躁,看起来他并不认为他和丧尸是同类……提到这我记起来一件事,前天发现他有保持卫生的需要之后,给他准备了洗脸盆,但是他洗脸的样子有点奇怪,现在想,他在洗脸时的动作,是在回避水中的倒影,他不想看见自己的模样?但前几天他明明还用动作表达出想要镜子的想法……好吧,也许当时他想要的是梳子,只是我误会了。」 过一会儿她把笔夹在本子里合上,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长出了口气。 外公……嗯,如果外公还在,应该会很高兴,也很愿意和他做朋友。 想到那个喜欢安静的老头儿,和情绪稳定的丧尸做朋友的样子,她不由抿嘴笑起来,过片刻又叹口气。 她站起来回房间了,房门一声轻响,然后归于安静。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里。 有只蟋蟀从角落跳出来,白骁抬手就按住了,两根指头轻轻捏着它,感受着它的肚子一鼓一鼓的,一只新鲜的生命,他感受了片刻,没有丧心病狂地吃掉,而是轻轻松开手,它又跳着离开了,在黑暗中慌忙逃命。 白骁靠着墙动了动,铁链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又停下来了。 闭上眼睛轻轻抽动鼻子。 他发现人那种香味很锻炼感染者的意志力,习惯了克制之后,这种自律一样的举动变得美妙起来,就像坚持锻炼,坚持健身,坚持运动一样,一开始是痛苦的,但是慢慢的就能从中体会到乐趣。 朋友是不可以吃的。 不,是所有人都不可以吃。 白骁睁开眼睛,望着那一地朦白,现在应该是中旬,月亮很圆。 这个发现让白骁很高兴,他能意识到越来越多的东西,不光语言能力。 仔细倾听院外的声音,只有稀疏的虫鸣,白天那只丧尸大概确实离开了,没有再听到动静,毕竟丧尸这种东西只有本能,又蠢又笨,叫着叫着可能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在那里叫,然后又开始游荡。 “朵朵。” 白骁念了一声。 那只新鲜的人类叫林朵朵。 “朋友。” 010:心里话 朋友很好。 起码要是哪天食物匮乏了,应该不会被林朵朵一枪崩掉,至少将他放出去自生自灭,朋友嘛,怎么可以对朋友动枪呢。 白骁觉得两人,或者说人和丧尸之间,最理想的关系就是:我不吃你,你不拿枪崩我。 毕竟能交流有理智,和人类并没什么大的区别。 况且还是一个能干活,会砍柴的丧尸。 清晨林朵朵很早就醒了,每天都在太阳出来之前起床,作息健康得令人发指。她这个年龄,在白骁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的话,清晨刚刚入睡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末世里没有娱乐活动,天一撒黑就休息了。 “白小,小白,早。”林朵朵精神饱满地打个招呼,一边压那个在白骁眼里很古老的水井。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周围很安静,只有水井嘎吱嘎吱压水的声音,还有细碎的锁链声。 自从有这个留着意识的丧尸之后,院里也没那么压抑安静了,在这之前,院子是死寂的,除了吃饭干活,没有别的事了。 林朵朵很庆幸自己那天把这个家伙绑了回来,至于能干活,属于意外之喜。 去年冬天,她一个人,没有所谓的安不安静,每天看着枯黄的落叶,独自吃饭,独自干活,独自活着,甚至她都有点记不清了,去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将白骁的洗脸盆也装上水,丧尸和人都蹲在地上,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南边的棚下面,捧起水洗脸。 林朵朵把头埋进盆里,屏住呼吸,过了大概一分钟多,才咕噜咕噜冒起气泡,然后头发沾着水珠把头抬起来。 她擦了擦脸,转头看见白骁也把头埋在盆里,好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她擦脸的动作慢下来,直到将近三分钟后,才见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林朵朵哈哈笑了一下。 “昨天我看见外面的槐树快开花了,到时候薅点回来就有槐花吃了。” 林朵朵一边擦脸一边道,也不管白骁听不听得懂这么长的话语内容,大脑会不会过载,“那棵大槐树可大了……去年长了很多,也没吃完。” 说着话又开始压水井旁的木杆,拿出来那只几乎快要掉完毛的牙刷。 “朵朵。” “嗯?” “我刷。” 白骁试着做了个刷牙的动作。 “啊?你也刷牙?”林朵朵歪了歪头,似乎很难理解这件事。 见白骁点头,她犹豫了,看看牙刷,再看看白骁。 “好吧。”她把牙刷洗了洗,这把牙刷本来就该要退休了,只是她节俭才舍不得丢掉,洗干净之后给了白骁。 只是白骁并没有很高兴,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没事,用吧。”林朵朵大方道,“我还有。”她回到房间,又拿出来一个有些旧的牙刷。 白骁还是没有动。 林朵朵想了想,不可思议道:“你难道是在嫌弃我?” 这太好笑了,一只丧尸竟然在嫌弃她这个人类。 “不用就还我。”林朵朵还不高兴,丧尸还臭讲究,刷什么刷。 “呃……” 白骁看看几乎掉完了毛的牙刷,再看看林朵朵,工业都停摆了,这都是不可再生资源,好像能将就就将就,不能将就也得将就。 纠结了半天。 在拒绝和将就之间,白骁选择了将就。 即使做丧尸,也要做牙口最好的丧尸。 白骁指了指牙膏,林朵朵一脸心疼,“要不我给你拿点盐漱漱口得了?”她放慢语速重复:“盐,漱口。” 白骁叹了口气。 “给。”林朵朵将所剩不多的牙膏也扔过去。 牙膏她还有存货,但是她还要活很多年。 林朵朵用探究的眼神观察着丧尸刷牙,丧尸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血糊糊,脏兮兮的,隔老远就滂臭,虽然白骁会洗脸很好,但也有点过于讲究了。 “说实话,你每天流口水都相当于漱口了,我觉得不需要这么讲究。”林朵朵道。 丧尸并不想搭理她。 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刷牙,白骁感觉整个尸体都升华了。 重新找回了做人时候的感觉。 别的丧尸都是滂臭的。 “我,人,恢复。”白骁激动。 “嗯,恢复。” 林朵朵一边应,一边拿出小本本将他执着于刷牙这件事记下来。 “你好香。”本想对林朵朵说一些感谢的话语,但是林朵朵离得不远,而且早晨空气清新,人味很重,导致他一开口就变成了这样。 白骁定了定神,闭上眼睛,幸好舌头依旧僵硬,没有被对方听清,不然可能会被对方一枪崩了。 “你说什么?”林朵朵回头看了看还没做饭,说什么香? “谢谢。”白骁双手合十。 林朵朵狐疑:“你在流口水。” 白骁道:“病。” 林朵朵深深看了他一眼,白骁低头拿起书翻开。 “我不会放开你。”林朵朵说。 “好。”白骁点头。 身体有些僵硬,由于铁链的缘故也不方便活动,所以昨天他才想让对方解开锁链。他仔细想了想,解开的话确实有些危险,和一个感染者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待在一起,那是不可想象的,他很理解,并且支持。 如果不是林朵朵将他从外面拉回来,也许现在他已经在和那只烂货丧尸抱着啃,也或许已经处成了好哥们儿。 “朋友。”白骁说。 “是的。”林朵朵顿了一下,“朋友不会对着朋友流口水。” “是病。” 白骁拿起放在一旁的牙套,放在水盆里清洗干净,戴了上去。 林朵朵叹了口气。 “放心。”白骁露出来一个微笑,“好起来。” “嗯,会好起来。” 对朋友流口水确实是一件尴尬而又危险十足的事,且丧尸极了。 白骁低头翻书的时候,林朵朵端着枪出去了,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看来昨天跟回来的丧尸确实走了。 每次林朵朵出去他都担心这家伙回不来,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不过能在末世活着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不像他这个菜鸡,直接被丧尸咬了一口,现在说话还说不利索。 白骁小心打开包扎的伤口看一眼,没什么大变化,尸斑还在,好消息是没有再扩大。 他动动手臂,很僵硬,思索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想活动活动,站在那里静了片刻,然后开始做广播体操。 自己瞎动弹,肯定没有全民普及的广播体操对全身的活动效果好,他坚信这一点。要相信人类的智慧。 只是丧尸做广播体操有点奇怪。 011:习惯 铁链哗啦啦响,相当于负重广播体操。 白骁觉得很有用,僵硬的身体有点舒展开了,加上今天刷了牙,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白骁。” 白骁深呼了口气,“人类。” 没有人想做臭烘烘没理智的丧尸。 看到旁边堆砌的,没有被劈成柴的木桩,他有点手痒,但很好的克制了冲动。 活是干不完的,要一点一点做,今天如果把柴劈完了,明天该做什么呢? 即使成了丧尸,摸鱼的本能依然刻在基因里。 ——要让自己看起来有用,不管是以前身为上班族做人类,还是现在做丧尸,都是一样的,能给林朵朵一个干活的印象,总比被赶出去和丧尸兄弟们相依为命好。 白骁也不确定现在自己这种状态,究竟还会不会被丧尸扑,最惨的情况就是,既不是丧尸,也不是人类,人类不接纳他,丧尸也要咬他,那就完犊子了。 独自一个感染者飘零在这个该死的末世,出门被丧尸咬还不算,人类看见了也要来两枪。 白骁忽然就抑郁了。 不过想太远没用,还是恢复要紧。 他整理整理心情,起码现在还不错,被丧尸咬了能做广播体操,还能糟糕到哪去呢? 拿过来一本书翻开,继续做一只遨游在知识中的丧尸。 书很旧了,林朵朵拿给他的有启蒙类的书,也有专业的工具书,很杂。这些书上有很多被写上去的字,有的笔迹青涩,有的成熟,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甚至还有涂鸦。 白骁没有吸收知识,也不需要,他只是在恢复自己对文字的基本逻辑与理解能力。 只是看着看着,不经意就走神了。 槐花,好久没吃过了,早上林朵朵提起来,他忽然就记起了那种味道,埋藏在角落的记忆悄然翻开。 估算着林朵朵大概会回来的时间,林朵朵还没进来,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里砰咔的劈柴声音。她背着一个蛇皮袋回来,满意地扫了一眼勤劳干活的丧尸,将蛇皮袋放下,右手还提着一个小袋子。 “给你找了几件衣服,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丧尸,你可以换着穿了,虽然我从没想过丧尸洗衣服这么离奇的事,但万一呢,毕竟牙都刷了。” 顺手的事,林朵朵对朋友还是很周到的,一边展开她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旧衣服,一边嘟嘟囔囔,丧尸洗衣服这件事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但估计这家伙真能,就算现在不能,迟早也会。 “还有榆钱。”林朵朵打开蛇皮袋子。 白骁对她捡回来的衣服没什么表示,但是对她薅回来的榆钱很感兴趣。 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并不是榆树发出来的嫩芽,圆鼓鼓的和铜钱一样,一串串如同翡翠般翠绿。这东西在富裕的时候是所谓‘尝春鲜’,穷的时候是种美味,含铁量是菠菜的11倍,是西红柿的50倍。 以前他小时候在村里每到春天,都会有老太太们组队去找河岸的榆树摘一些来尝,那是棵救过命的树,在困难时期救活过很多人,后来农村改造,村里人说什么都不让动那棵树,因此就这么一直保留着。 他没想到在末世里还能再看到它,且依然成了美味,看着林朵朵把它浸在盆里清洗揉搓,不知道林朵朵是怎么从各种地方找到这些。 一半当天就吃了,吃得白骁很满足,那只人类看起来同样满足。另一半被林朵朵放在外面晒,白骁倒是不知道这是干嘛,隐约记得榆钱暴晒后可以存起来,然后用水泡,实在饿直接吃也可以。 虽然不清楚丧尸究竟什么食谱才健康,但多补铁补纤维总是没错的,吃肉他总担心会引发狂性,躁动起来让感染加重。 天气渐渐有些热了,林朵朵收拾好一切已经天微微黑,她接了一大盆水,白天出去不仅衣服弄得脏,身上也很多汗。她懒得烧水,直接打了井水,揪掉衣服拿起水瓢,突然听见丧尸突发恶疾的咳嗽声。 林朵朵回过头,“你干嘛?” “我在。”白骁说。 “你在干嘛?”林朵朵皱了皱眉,想了一下有点明白过来,“你是一只丧尸。” “……” 她挠挠鼻子,想了想确实有点别扭,这只丧尸还会刷牙洗脸,不能当作那种臭烘烘仿佛只剩永恒的饥饿的野兽。 林朵朵扫视四周,多了只丧尸,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了。她回屋里找了张大床单,支两根棍子,用力插进土里,再把床单拉开绑好,一个简易屏障就立起来了。 以前她直接站在院子里洗,也没有人,除了院外的虫鸣,就是偶尔丧尸的嘶吼,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 确实有点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林朵朵忽然有了一种热闹的感觉,虽然只是多了一只丧尸,但已经影响到她一些习惯。 冰凉的井水冲在身上,积累一天的汗水与灰尘都被带走,然后在地上聚成一小股流向远处。 从屏障后出来,林朵朵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望向棚子底下,已经入夜了,白骁坐在阴影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小,小白。”林朵朵叫了一声。 “在。” “你是不是也要?” “谢谢。” 果然。 林朵朵就知道,这个学人精,感染成丧尸了还要学人类。 她本来打算的是让白骁站在那里,她接两盆水泼过去就行了,哪有丧尸那么讲究,但是看白骁推过来的盆,林朵朵叹了口气,将盆里装满水。 “我是不是也要回避?”林朵朵怎么都觉得古怪。 “呃……” 白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你要观察一只丧尸洗澡吗? “我,人。”白骁说。 “哦,那好。” 林朵朵装好了水,又拿一个旧盆多接一盆给他,就进屋了。 躺在床上,院里不时响起铁链的哗哗轻响,以及水的声音。 自从母亲离开以后,院里已经很久没有过声音了,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冬天时风大了,会呜呜的吹动一些杂物,发出动静。 012:不一样的世界 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朵朵闭上眼睛,她发现那些回忆莫名模糊了,像是已经隔了很久,也仿佛是前几天的事。 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对时间的感觉会变得迟钝起来,她可以清晰的记起上次吃槐花的时候,是去年春天的事,但是从去年春天到今年春天中间发生了什么,却大多都很模糊。 仿佛中间漏了那几个月,也像是被压缩了,每一天都是相似的,于是大脑便将它们合并了。 她记得冬天很冷,但不记得冷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不觉到了天明,一大早那只丧尸就在躁动。 “白小你在做什么?”林朵朵出来发现他不是在躁动,而是在那里蹦蹦跳跳,她看不明白,一脸不解地问。 她本以为是有危险,就像那天丧尸在墙外的时候,白骁急急的样子。也以为他感染加重了,忽然变得失去意识,狂躁的像只野兽,现在看都不像。 “锻炼。” 白骁停下了广播体操,看一眼披着衣服出来的林朵朵,她手里的枪刚垂下去。 “安全。”白骁说。 林朵朵瞅了瞅他。 “广播体操。”白骁有点奇怪,“不会?” 林朵朵摇头:“没见过。” 白骁更加奇怪,如果按他之前推测,是七八十年代末世的话,广播体操应该是正流行的时候,作为一个大众的体育活动,不用器械,只要有限的场地就可以开展。 在人民群众里是非常重要的健身方式,甚至曾有过百万人同做广播体操的景象。 “现在,时间?”白骁想了想问,他表情认真了许多。 “六点吧。”林朵朵看了看天边,太阳还没出来,也许不到六点。 白骁顿了一下,“哪年?” “那谁知道。” 林朵朵漫不经心地回屋了,放下枪换了衣服,看到桌上家人照片的时候顿了一下,她忽然记起来,很早很早的时候,在家人嘴里,确实是有一种按动物记年的方法,说她是狗,也不是,好像是她出生那一年是狗。 只是那些记忆早已驳杂不堪,她也不知道那些狗啊羊的,如果在外面遇到变异的狗,只会给它一枪。 穿戴好出去,白骁没在锻炼了,而是坐在地上翻着书在看。 白骁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书上一般都会在角落印上印刷于哪一年,也许是感染的影响让他焦虑于变得正常,从而忽视了这种细节。 《百科知识全书》版次/2012年2月第1版,印次/2014年1月第6次印刷。 印刷时间不代表现在所处时间,这本书很旧了,纸张都已经泛黄,白骁愣了很久,他看看院里破破烂烂的脚蹬三轮,还有那个一言难尽的压水井。 他又多记起了一点东西,刚被丧尸咬到的时候,那条街道上横七竖八停的已经报废的汽车,车上蒙了厚厚的灰尘,有杂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林朵朵在用手压木杆,然后水就冒出来了,她洗了一把脸,不知道白骁在发什么愣。 “神奇。”白骁说。 这个世界好奇怪。 “是的,你很神奇。”林朵朵在挤牙膏,小心翼翼的,不敢挤多了,一点就够用。 白骁不说话了,他现在话还说不顺,一着急更说不利索话,说不利索导致更烦躁。 反正等恢复了就知道了。 “锻炼有用吗?” 林朵朵刷完牙见白骁还坐在那里没动弹,想了想问道。 “有用。” 白骁反应了过来,摘下牙套,拿起牙刷,他现在还在治疗。 四肢僵硬,痛感迟钝,语言混乱,攻击性增强…… 还有对林朵朵流口水的冲动。 林朵朵没有端枪出门,今天她想休息,休息也不会真的闲着,而是坐在门槛上,拿着一块布细心擦拭那杆土枪,检查零件。 她的余光看见白骁低着头,在胳膊上乱嗅。白骁已经换掉了他原来的那身破衣服,换上了昨天林朵朵带回来的,还算合身。 “没有味道,干净的。”林朵朵头也没抬。 “我自己。”白骁说。 他闻的不是衣服,而是闻一闻自己,换了衣服之后会不会有别的丧尸那种腐臭味,结果还算乐观,并没有闻到什么。 不知道那种臭味是因为感染带来的还是因为丧尸不干净久了自然发臭,在洗澡换衣服的情况下,白骁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 这也侧面印证了,他的感染在控制中。 白骁望着脸盆,很纠结要不要看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很怕自己的脸已经丧尸化了,和前世看的那些电影一样,恐怖骇人。因为看东西有些模糊,眼睛大概是有改变的。 考虑许久,白骁还是过去,蒙着脸低头,慢慢移开手,一点点露出下巴。下巴还算完好,嘴唇有点苍白,应该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再往上,白骁越来越忐忑。 “你确定要看?”林朵朵注意到了他蹲在那里的动作。 这一问让白骁的心凉了半截,他觉得林朵朵不会那么恶趣味——甚至没有那种恶劣的意识,只是单纯的问一句,也包含着好意。 “总要的。” 总要面对的。 白骁出了口气,露出来自己的眼睛,他心里一沉,也有些松了口气,心绪变得复杂,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没有想象中严重,在他意识里,丧尸都会变得只剩眼白翻着,眼球凸出,即使在白天也会非常可怕。 万幸没有变成那样子。 但是终归有影响,白骁望着水盆里的倒影,水光闪动,他的眼球呆滞,凝涩,一点都没有人类的灵动,毫无活力,仿佛死人的眼睛一样。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整个眼睛都是红彤彤的,连瞳孔都隐隐发红。 “已经好多了,前几天你一直对我翻白眼,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林朵朵坐在门槛上说着说着停下来,歪了歪头。 都被感染了还能说话,这已经很神奇了,再强求很多也不现实。 白骁没说话,低头看着水盆。 很好。 要做眼保健操了。 013:肉不好吃 林朵朵奇怪地看着白骁蹲在水盆前一动不动。 这个丧尸……不光对着她流口水,对着倒影也能流口水——她看见一缕透明的丝线垂下去,真恶心。 太奇怪了。 “你想吃你自己吗?”林朵朵狐疑。 白骁擦了擦口水,摇着头掀开手臂上包扎的布。 尸斑没有再扩大,伤口还是老样子,他保留着一些丧尸的特征,还有丧尸的习性,但也可以克制。 林朵朵收回目光,把枪组装好,拿在手里,闭上左眼,瞄准大门。 然后她回屋了,很久没出来。 白骁躺在棚子边缘,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太阳刚刚升起来,还没有太过热烈。 他不想去考虑太多,也不愿意去想太多,只想就这样躺着,天空白茫茫的,没有人们常说的蓝天白云。他躺了很久,一动不动。 突然来到这个末世,还被丧尸咬了,能怎么办呢。 不知躺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咚咚咚三声。 白骁侧过头看去,一时没回神。 林朵朵从屋里出来,拿着枪警惕地靠近到墙边,半蹲身子,朝白骁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问:“谁?” “丫头,我。”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林朵朵放松了一些,到门边打开一个可以活动的小洞,朝外看一眼,刚要打开门,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回头环视半圈,快步走回来将昨晚洗澡时支在院里的那个床单屏障摘下来扔给白骁,打了个手势。 白骁想了想,拿了床单靠着墙躺下将自己盖起来,做好隐藏,像具尸体一动不动。 “来了。” 林朵朵应一声打开门,白骁躺好了,在缝隙里瞄着。 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听不太清,只大概从刚刚的声音里听出来是个妇人。 过了一会儿,林朵朵回屋了一趟,又走出来到门口,简单和门外交流几句,门上锁了,林朵朵抱着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回来。 “出来吧。” 林朵朵对白骁说,一边把肉放到石板上,压着水井的木杆,嘎吱嘎吱放水冲洗。 白骁在躁动,盯着那一大块肉。 “吃一块?”林朵朵回头问。 白骁摇摇头,问:“谁?” “钱婶,住那边山上的,离得不远。”林朵朵有点愧疚,边洗肉边道:“上次我去城里拾荒,她拜托我找点东西,没想到我刚去就碰见你,什么也没找就回来了……下次吧,她年纪有点大了不好去那么远,一般都是我去的时候看见什么就给她带点。” 白骁愣愣地看着那么一大块肉,对林朵朵一大串话有点反应不过来。 “运气好有头鹿撞她院子附近了,她给我送来一块。你真不吃?”说到最后一句她回头。 丧尸一般不会对同样感染的动物有兴趣,但如果是血淋淋的尸体,它一样会闻着味扑上去。 白骁克制了冲动,冲动是魔鬼,在不确定肉会不会诱使病毒更严重的情况下,他偏向吃素。 “变异的动物煮熟煮烂,人吃了也没事的,我觉得你也一样……不吃就不吃吧。”林朵朵拿了刷子使劲儿刷那块肉。 其实这种野生动物的肉并不好吃,只有小的才能勉强咬得动,像这块肉就很老,就算煮很烂,也只能当肉干,切很碎掺在粥里,或者直接用刀子刮着吃。 但也比天天吃菜好。 “钱婶。”白骁以为只有她自己独居,没想到还有别的幸存者。 而且还是互助的。 林朵朵支起了一口大锅,将肉切块就咕嘟咕嘟煮了,很有经验的样子。 “钱婶是个很好的人,以前财叔还在的时候,我爸每次去城里……”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盯着火苗出神,过片刻才笑了笑,一手撑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烧火棍,不时拨一下柴。 火苗很旺,锅里咕嘟咕嘟不停冒热气,肉要煮很久才行。 她眼睛余光瞟到白骁,忽然道:“给你找个眼镜吧。” 白骁抬头。 林朵朵已经放下烧火棍,回到了屋里,一顿翻找,夏天时候太热,偶尔会用得上,现在要找却不太容易了,她在抽屉翻半天,最后从旁边的箱子里找到了。 出去把墨镜扔给白骁,白骁戴上转了转头,林朵朵赞了一下。 “这下就正常多了。” 她也不是怕被钱婶看到自己弄了个丧尸,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骁很满意这个装备,将胳膊上的伤口和尸斑藏起来,再戴上墨镜,伪装成正常人类的样子,起码现在如果走在外面,不用怕被一枪崩了。 看林朵朵,和能送这么大块肉的人就知道,这里的人武德很充沛。武德不充沛的人,可能在末世开始的时候就死了,很难活下来。 林朵朵瞧了两眼他戴眼镜的模样,就拿个大勺子在锅里搅,搅动几下,又跑回房间,拿了袋盐出来。白骁戴着墨镜左看右看。 他看到院子的西边有一块菜地,之前都没注意过,因为长满了荒草,只能从边上的形状看出来,那本来是块菜圃,不知道荒废了多久。 白骁看了看林朵朵,再望望那块菜圃,可能这院子以前不止有她自己生活。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林朵朵忙来忙去。灾难来了,幸存下来的人,依旧在努力的生活。 有些事忽然变得非常遥远,咖啡、同事、方案、外卖……还有都市的喧嚣与繁华,热闹的街道和商场,恍惚间都不存在了,仿佛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白骁的手指微微动着,努力想抓住以前对着电脑加班的那种感觉,就像做了个梦,突然惊醒,他只是在上班的时候打了个瞌睡。 只是那终究是他的幻想,是一种奢望,林朵朵就活生生的在眼前忙碌着,煮着锅里的肉,脸上被蹭黑了一道,挽着袖子抹一抹,那道灰痕便更大了。 烧火烧的很热,汗水流出来了,林朵朵抬起袖子又擦拭了一下,烧火棍戳着地上,轻声哼歌,看锅里煮的肉。 “不吃就不要流口水。”林朵朵说。 她起身去找了个扇子,天气越来越热了。 014:好转 院子里弥漫着血腥味,那股味道要好几天才能散去。 林朵朵还好,过一天就闻不出来什么了,白骁对这种味道很敏感,而且林朵朵还把肉挂在院里。 那感觉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面前挂着喷香的外焦里嫩还在滴油的烤鸭,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难的考验。 “我如果出去七八天,十来天,你应该不会饿死吧?”林朵朵吃了肉,还得考虑去城里的事,上次去城里遇到白骁什么也没干成。 “去哪?”白骁问。 “算了,看你不像抗饿的。” 林朵朵将小三轮用雨布盖好,也不急这一时。 按理来说丧尸应该是很抗饿的,即使常年游荡在荒无人烟的城市里,也依然咬人,但白骁不是普通丧尸。 再一点来说,就算是人饿急了,也同样会化身成野兽。 她可不想到时候回来,原本一切都在好转的白骁,变成了和外面没什么不同的怪物。 天气越来越热,在铁链的声响中,白骁每天都在用林朵朵看不懂的方式锻炼。 眼保健操十分钟,说实话,白骁已经忘记了流程,只记得揉眼的那一节,不过他的目的很明确,眼睛左右转动二十次,上下转动二十次,再顺逆时针活动,以免眼睛看起来过于呆滞与僵硬。 每做一套广播体操,能使身体各部分的关节、肌肉、韧带都得到锻炼。增加氧气需求,加快呼吸、脉搏和血液循环,从而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提高各器官的功能。 朴素的方式,但有用。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他对丧尸病毒一无所知,只有一些影视作品的记忆。 丧尸戴着墨镜在棚子下蹦蹦跳跳,林朵朵坐在门槛上乘凉。 一转眼几天过去。 “我觉得。”白骁的语言能力也在随着情况好转逐渐加强,“我被感染后,就变得不太聪明了。” 这天,林朵朵在记录他的恢复情况,白骁忽然说。 “哪有?”林朵朵很惊讶,伸手一指门口,道:“你要是不聪明,那外面那些丧尸算什么?” 白骁张了张嘴,好吧,林朵朵的参照物是那些只会捕食的丧尸。 林朵朵拿着小本,不知不觉,白骁越来越像个人了,尤其是在戴上墨镜以后。 “我还有救吗?”白骁问。 这是他憋了很久的问题,现在终于恢复了很多交流能力。 “嗯?”林朵朵不明所以,“你哪不舒服吗?” “我是说,变回普通人。”白骁掀开包扎的伤口,露出来尸斑。被丧尸咬过的伤口没有结痂的迹象,也没有愈合的迹象,仿佛停滞在那里。 林朵朵说:“大概没救了。” 白骁问:“以前有治愈的例子没?” 林朵朵摇头,仔细想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就算像你这样保有意识,也是我第一次见,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被丧尸咬到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就会发狂,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恢复的。” 白骁道:“那我……” 林朵朵道:“所以说很神奇。”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白骁每天都在带给她惊讶。 白骁看着自己的手臂,“我右手在抽搐。” 林朵朵翻了翻小本,回答道:“正常的,变成丧尸会神经紊乱,导致肢体抽搐。” 白骁不同意她丧尸的说辞,“我还能和你交流,严格来说不算是丧尸。” 植物人都有机会醒过来,他为什么不可以恢复健康呢。 “感染了丧尸病毒就是丧尸。”林朵朵无情地指出来,“你早上还在对我流口水。” “那我为什么能保留意识?” “大概是病毒变异株毒性减弱,所以感染周期变长,而这时间你体内会产生抗体,它发作的越慢,你体内抗体越多……病毒变异的方向是不可预测的。” 这复杂的话让白骁理解了一会儿,不由惊叹,“你懂的好多。” “这是我外公曾经做出的一个猜想。”林朵朵说。 本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她也记不得太多了,只能这样概括一下,甚至不确定记得对不对。 她还记得外公和父亲坐在院里一边乘凉,一边说着难懂的话,本以为这些都已经被自己遗忘了,但是白骁提起来的时候,她又莫名的记起了很多。 “你外公……” 白骁停了停,没说下去。 他下意识想让外公来给自己诊治一下,但是看看林朵朵这么多天都是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与丧尸为伴,便收声了。 白骁想了一会儿,抓抓脑袋,铁链也随之哗哗响起来,“也就是说……病毒不致命了,也许以后,也有机会研究出治愈的药?” “以后?研究?”林朵朵问。 “总有幸存的科学家研究吧。” “不知道,也许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什么都晚了。” 林朵朵不知道白骁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像是十几年前的她一样,总是问东问西,对一切都显得好奇。 被丧尸感染了,然后等死,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现在他还保有意识,这已经是难以形容的幸运——也或许,这也是后遗症的一种? 一只问题很多的丧尸。 “也许你可以把我放开,毕竟已经相当稳定了。”白骁考虑了一下,说道。 林朵朵顿了一下,打量着他,“你想走了吗?” “不是,我可以帮你干一些活,而且……”白骁解释。 林朵朵道:“你要离开的话,我可以放你走。”她思量着道,“你还有理智,也许确实可以和人一样生活。” “嗯……放开我并不一定要离开,是吧?”白骁说。 林朵朵望着他不说话。 “明白了。”白骁说。 一个对着朋友流口水。 一个把朋友锁起来。 很好,很坚实的革命友谊。 “槐花可以摘了。” “嗯。” 林朵朵拿上两个蛇皮袋,准备一番,端着枪预备出门,之所以带两个蛇皮袋,是想多摘点给钱婶也送一些。 和钱婶往来不多,准确说,是现在往来不多,以前人还多的时候,虽然那时候环境更危险,但关系也走得近,家里人还在的时候,常有来往,只是那些人离开后,就来往的少了,也没想过搬到一起。 也许人会慢慢习惯安静。 随着人越来越少,大家都不爱动了,在这安静的如同坟墓一般的地方,过着自己的日子,静静等着腐烂。 015:幸好 很久前她还是喜欢热闹的,总是憋不住,就算关在院子里,也喜欢爬梯子,上屋顶,遥望着远方白茫的天空,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她可以在门槛上坐一整天,而什么都不做。 不对,有个丧尸整天做些奇怪的动作锻炼,扰人清净。 槐花很多,还没走近,就闻到那种清香。花一串一串的,很好看,不仅可以吃,也可以晒干了留着泡茶喝。 她带了两根棍子,一根光秃秃的,一根上面有挂钩,枪插在腰间,到了近前,拿带钩的棍子一勾树枝,就可以摘到了。 林朵朵压了压帽子,一边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到半小时,一只蛇皮袋就装的满满当当,她绑紧了口子,远处有只丧尸仿佛被动静吸引,脚步蹒跚地朝这边走过来。林朵朵一边看着它,一边继续拿勾子钩树枝。 又摘了一些,丧尸慢慢走近了,它如枯草般的头发披散着,面容骇人,林朵朵这才拿起另一根光秃秃的棍子,对着丧尸胸口一捅,嘴里道:“去!”它就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像个脆弱的幼童,摔倒在地。 这一摔貌似摔断了根骨头,林朵朵听见喀的一声,不确定是不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她很奇怪,白骁为什么会被咬到。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新鲜的丧尸了,而这些家伙已经很老了,老到即使没有人碰它,可能也会自己跌个跟头,导致摔断腿再也站不起来,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新鲜的丧尸是危险的,但这些老家伙们,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危险性,它们像是一只只幽灵徘徊着,也像不愿离去的怨魂,整日游荡。 林朵朵又摘了很多槐花,那只丧尸才费力地一边爬近一边站起来,不依不饶地想亲近人类,然后她用木棍又戳了一下,就让它的努力付诸流水。 这玩意那天游荡在院子外,把白骁吓得很焦躁,焦躁了一下午,她就很难理解。 一直到装满了袋子,林朵朵背走的时候,那只丧尸还在地上挣扎,朝着林朵朵离开的地方爬着,只是过了很久,当它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已经茫然地不知道从何而来,要去何处,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旅人,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徘徊在空荡的街上。 钱婶住的房子也透着一股腐朽,林朵朵来的时候她打开门,曾经慈祥的面容如今干瘪了,动作还算利索。 她很高兴,收下了林朵朵送来的槐花。 “真是个好丫头,唉……”她看着林朵朵,这丫头长得和母亲像极了,“你等一等。” 钱婶让林朵朵等一下,林朵朵站在门口,这里和她住的那儿是一样的,大门口外有个延伸出去的小小缓冲地,被栅栏围着。 这是以前丧尸还很危险的时候,动作快,嗅觉也灵敏,悄悄待在外面,稍不注意一出门,就会被扑过来,然后人们就装了这个,保证门口这个地方的安全。 有血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另一个院墙前,应该是前几天钱婶说的那只闯到门口的鹿,被钱婶一枪打死拖回来。 “给,拿去吃。” 钱婶从院里拿出来了两颗白菜,还有一些黄色的菜,林朵朵也不知道叫什么,这都是钱婶自己在院里种的。 “我一个老婆子吃不完这么多,好好的粮食也不能扔了,拿去。” 钱婶站在门口招手,目送林朵朵离开,“小心点啊。” 望着林朵朵的身影,她欲言又止,最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多好的丫头。 林朵朵背着一袋槐花,和两颗白菜,慢吞吞朝着回去的路走。好在槐花即使装一大袋子也不太重。 村里很多空房子,因为没有人维护,倒塌的倒塌,没有倒塌的,也长满了荒草,爬满青苔,早已成了废墟。 有人住和没人住的房子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钱婶住的房子不在此列,虽然还没成废墟,但是也开始呈现没人住的迹象。 钱婶大概也快死了。 林朵朵想。 这不是诅咒,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一种迹象。 她见过独居的人,慢慢的不再打理房子,不再喜欢动弹,凑合着活着,对一切好似都没兴趣,然后在某一天,那座房子再也没有动静,直到成为废墟,在暴雨中垮塌。 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街道上,死寂的街道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一座座空房子像是空荡的坟墓,埋葬了许多早已死去的人。 早些年里这里住了还有七八家人,后来陆续的不是搬走了,就是死了,要么变成荒野上游荡的毫无理智的野兽,不知疲倦。 再往前走一段,是村里的青石板路,林朵朵忽然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动静,她猛地侧头,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嘭!” 一声枪响。 - 哗啦啦! 白骁猛地站起来,隔着墙壁看向远处,他听见了枪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很是清晰,不由担心起林朵朵。 他手里捏着一根从柱子上拗下来的细铁丝,看了看锁链,有些犹豫,最终决定再等十分钟。 好在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院外就响起了脚步,大门的锁响动两声,人也推门进来,林朵朵背着蛇皮袋放下,白骁抽抽鼻子,望向她右手提着一只灰毛动物,还有血在滴下来,看来是开枪打了这个东西。 “遇到狗了?” 白骁问,林朵朵也已走进来,将东西都扔下,摇头说:“不是狗。” 白骁才看清她扔在地上的东西,不由颤了颤眼皮,那不是狗,而是一只硕大的灰毛老鼠,和小狗长得差不多大小,灰色的毛发脏兮兮的,裸露着的也不是寻常老鼠的板牙,是锋利的尖牙。 林朵朵一点点将东西收拾出来,槐花,钱婶的菜,还有回来路上遇到的老鼠。 “幸好你不是被它咬的。”林朵朵说。 看到白骁戴着铁链哗哗的样子,她莫名的心情变好了一点。 “不然锻炼也没用。” 有些变异的动物咬到人,如果不幸被感染的话,不会使人变成丧尸,但是全身都会溃烂,人还活着就开始烂,死得很痛苦。 很多人宁愿被丧尸感染,也不愿意被这东西咬到,丧尸感染之后很快就会发狂,而变异的动物会让人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一点点看着自己腐烂,却无法改变什么。 016:那么久 “总不能比丧尸咬了严重吧?” 白骁看着那只灰毛巨鼠,他倒是宁愿被老鼠咬一口,也不愿被丧尸咬——前提是被老鼠咬不会变成丧尸。 接着就看见林朵朵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白骁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比丧尸还要危险的存在? 怪不得林朵朵会开枪打死它。 “被丧尸咬你就偷着笑吧。”林朵朵说。 “我为什么要偷着笑?” 如果有可能,他选择泡杯咖啡享受悠闲午后,而不是被什么玩意咬。 “变成丧尸确实变得不太聪明,相对于人类时期来说。”林朵朵将他这种症状归到感染的后遗症里,说胆大吧,他对那些快要朽烂的丧尸表现出焦躁与害怕,说胆小吧,又…… 这是一只嘴硬的丧尸。 白骁转过目光,看见了白菜,他很好奇林朵朵从哪搞的,摘个槐花,好像出去扫荡了一样。 “钱婶给的,她会种这些。”林朵朵说。 “好人啊。” 白骁感叹,在末世里能把食物分给别人,这要是不能算好人,白骁不知道什么才叫好人了。 林朵朵也是好人。 “她说吃不完。”林朵朵说。 林朵朵知道钱婶不至于吃不完,但这个季节的菜有富余是真的,以前最开始钱婶种的菜是三个人吃的,三个人勉强可以缩衣节食,而两个人是够的,但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确实就有富余了。 “你确定要吃它吗?”白骁见林朵朵说着话已经拿小刀去处理那只和狗一样大的灰毛巨鼠,忍不住问。 “不然吃你?”林朵朵问。 “我不好吃。”白骁说。 林朵朵瞥了他一眼,拿小刀划开皮,剥皮洗净,很熟练的处理。 白骁很不喜欢闻血腥味,那让他不受控制的感到饥饿。 “怎么会有丧尸的?”白骁转移注意力。 “被咬了就变成了呀。”林朵朵很理所当然的道。 “我是说,最开始的丧尸。” “那谁知道。” “你不知道?”这是很出乎白骁预料的事,世界末日了,很多丧尸,但是她却不知道丧尸从哪来的。 就算爆发瘟疫,也该有个过程的。 “我当然不知道。”林朵朵皱了皱眉,这只丧尸又开始了,总有一些奇怪的问题,“那么久的事了,我怎么会知道?” 白骁愣了一会儿,道:“那么久……是多久?” 林朵朵随口道:“家里人说我出生那一年开始有丧尸的。”她顿了顿,本想问白骁没听家人说过吗,但是考虑了一下她没开口。这世道,许多人是没有家人的。 想了想,她继续道:“听说再往前的时候,是没有丧尸这个东西的,那时候到处都是人,外面也不危险,要看老鼠得去叫动物园的地方看。那些高楼都是他们建的,要不是有那些楼和房子,我也是不信的,你觉得呢?” “嗯……应该不会有人去动物园看老鼠。” “是吗?”林朵朵很随意的道。 白骁没有说话。 看林朵朵应该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他没想到……二十来年,足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长大成人。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钱婶能有多的东西送林朵朵,从林朵朵养个丧尸也能看出来,大概确实是不太缺吃的,大吃大喝虽然做不到,但是也不至于饿急了眼。 这不是灾难刚爆发时逃荒的时期,持续二十年的灾难,与其说是末世,不如说是废墟,该经历的早经历过了,该适应的也都适应了,幸存下来的人有着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对了,好像是有人研究出了治愈……癌症的药。”林朵朵被勾动了一些回忆,她也曾问过家里人相似的问题,还有家里人聚在一起说话,总会提到的,她抬头想了想,又低下头继续清洗肉,“大概吧,记不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真可怕。”白骁说。 “还好吧。”林朵朵道,“吃不吃?” “不吃。”白骁拒绝。 “你都帮不上什么忙。”林朵朵活动手臂道。 “其实可以的。”白骁说。 “你把口水流到肉上怎么办?”林朵朵问。 白骁哑口无言。 “我妈妈以前是老师,她就很爱和我说很多……很多话。”林朵朵说,“像你这样啰里八嗦很多问题,是她很喜欢的。” “都和你说什么?”白骁问。 “说……” 林朵朵卡壳了一下,明明很多,但是要想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仿佛在捉迷藏,躲藏在记忆里。 “说雨是地上的水蒸发的,到天上再掉下来。”林朵朵说完,自己摇着头笑了一下。 “打雷是云彩里的电荷,上下部位产生电位差,就会放电。”白骁说。 风是空气流动的自然现象,没有神仙在上面敲锣打鼓咚咚催动。 林朵朵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白骁。 “我也懂很多。”白骁说。 “你妈妈也和你说过?”林朵朵问。 “老师和我说过。” “那你还问我。”林朵朵说。 你有个很爱你的父母,白骁想说。 带着一个婴儿在灾难爆发的时候活下来,躲避丧尸,活二十多年,其中艰辛,他想象不到。 处理完新鲜的肉,已经是下午了,饭点不准时,林朵朵才刚准备做饭,白骁已经很饿了。 他一直很饿,即使吃饱了也是有饥饿感的,只是两种饥饿感略微有点差别。 “你饿急了会不会想咬我?” “我不咬朋友。”白骁说。 林朵朵拿烧火棍拨着火,白骁没有奇怪的问题,她便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一只丧尸怎么这么爱说话。 丧尸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 林朵朵盯着跃动的火苗。 ——很多年以前,世界上是没有丧尸这个东西的,现在它就和老虎、野猪一样,是自然界存在的一种危险的动物,并且能把正常人变得同样危险。 这都是听说的,自打她记事起,就有丧尸的存在,它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着。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从丧尸爆发再到逃亡,末世是她的童年,她的青春。 017:人多力量大 林朵朵很难想象没有丧尸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只有一些家人留下的老照片,可以让她从中窥到一丁点边边角角。 以前家里人和她描述过很多次,但是她很难将之想象成具体的画面,如果世界上没有危险,那人们天天干嘛呢? 怪不得垒起来那么多高楼,都是闲的。 “你从哪里过来的?”林朵朵忽然问白骁。 白骁问的都是莫名其妙的问题,而她问的则是很正经的。 “我从……”白骁卡壳了一下,该怎么说,喝醉酒哐一下就来了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顿酒为什么会这么贵,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如果有可能,白骁想跟上司换一下,换上司被丧尸咬一口,这样就不会那么多批话要讲,那么多批会要开了。 “你准备撒谎了。”林朵朵笃定道。 “没有,我……感染了,就和做梦一样。” “哦?” “我感觉我是从没有丧尸的地方来的。”白骁说。 “怎么可能有那种地方。”林朵朵笑了,确实是在做梦。 不过,她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那种地方。家里人口中说的,没有丧尸的世界。 “你怎么会被丧尸咬到?城里又有新鲜的丧尸了吗?”林朵朵又问。 “新鲜的丧尸……” 白骁感觉这个词很别扭,好像他自己就是只新鲜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人讨论这么奇怪的话题,听到这么奇怪的词。如果是丧尸张牙舞爪围拢过来,一副文明崩塌的景象,都更合理。 “是只老丧尸。”白骁想起了那只烂货,的确很老了。 “你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让它给你治一治吧?”林朵朵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怎么可能,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白骁真想打开她的脑壳看看。 林朵朵耸耸肩,能被老丧尸咬到,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她甚至在裹好大衣的情况下,能拿着锄头骑着自行车从老丧尸中间冲出去。 像外公讲故事时说过的,七进七出刘什么来着,万军不能挡。 林朵朵仔细回忆,也记不起来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很厉害。 “你梦里没有丧尸的地方是什么样,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就盖楼?” “也……不闲,还是有很多事做的。”白骁想着自己未完成的方案,还有那些年加的班。 很奇怪,被感染了之后,反而是他最清闲的日子。 “比如?”林朵朵问。 “没事开个会。”白骁说。 林朵朵不感兴趣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饭煮好了,她站起来顿了片刻,有点低血糖,缓了一下拿勺子舀了一大勺给白骁。白骁装模作样的吹气,其实他不怕烫了,只是对这种变化有点抵触,还是学着正常人一样,吹凉了再吃。 “多吃点。”林朵朵说。 “嗯?” “你没发现你和外面那些丧尸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会吃饭?吃素?” “对的,说不定这就是你好转的原因之一,它们好像一直很饿,又不肯吃饭。” “我也一直会饿。”白骁说。 “但是你会吃饭。”林朵朵道。 好有道理。 白骁有点认同,刚被感染的时候,他吃东西都不会消化,一直想吐出来,等到感觉开始消化了,也开始好转了,他不知道这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而且你吃素,更应该多吃点。” 林朵朵说着,将锅里剩的饭给自己装上,到一边去吃了。 她知道只吃素不吃肉的那种感觉,人都没有多少力气,该吃肉还是要吃的。 吃完饭,太阳还很大,下午依旧炎热,她戴上手套,拿刀子劈竹蔑,准备做个筐子用,去年做的筐子快坏掉了,不然也不会用蛇皮袋。 竹筐可以背在背上,这样手空出来,有时安全性会高不少,而不是像今天,背着袋子还要拿白菜,碰到那只老鼠就没有背竹筐方便,老鼠是不怕人的,直直冲过来,她扔下白菜才一枪打死。 “这个我就可以做。”白骁说。 林朵朵想了想,回身去屋里找了双手套给他,让他戴好。 白骁接替了林朵朵的工作,林朵朵抓抓耳朵,扯上那个简易的屏风,给自己冲了个凉,处理老鼠沾染的血腥气也一并冲走。 刚刚的林朵朵在白骁眼里是带点凶悍的,那么一个姑娘,背着袋子,右手拎个狗子似的尸体回来,剥皮抽筋,压根没有一丝犹豫的模样,像个老屠夫。 其实整天拎着枪转悠就挺凶悍的了。 等林朵朵冲完凉,换了件宽松的衣服,摇着蒲扇坐在门槛上乘凉时,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那些槐花怎么办?”白骁看见那一大袋子槐花,只吃了一点,她带回来的很多。 “留一些明天吃,剩下的晒干了留着泡水。”林朵朵道。 白骁发现她有储存各种东西的习惯,不仅榆钱要晒了留着,槐花也是,可能这是多年的生活习惯,总要留一些,就算不泡水,紧急的时候也可以凑合吃。 “没有那种,幸存者聚居地吗?”白骁忽然问。 “嗯?”林朵朵顿了一下。 “就是剩余的幸存者们团结起来,对抗灾难,人多力量大。” “就算有,也是人类的。”林朵朵说。一只丧尸,被别人遇见了,大概率是一枪安逸。 “还真有?” “大概吧……几年前听人说过,在北原有类似的地方。”林朵朵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为什么不去?”白骁奇怪。 “我为什么要去?”林朵朵更奇怪。 “嗯……” 白骁本想说不会生活的更好吗,但是看林朵朵模样,估计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你为什么不去?”林朵朵反问。 “……我是一只丧尸。”白骁想了想说。 “那你被感染之前呢?”林朵朵问。 “不记得了。” 白骁很悲伤,天崩开局,就算想找到什么组织,也得人家能接纳才行。 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聚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独自活着更容易些……吧,大概。 018:这片土地终将迎来王 “想在这么宽广的土地上找到活人,难度还是挺大的,也很久没有出现过新鲜的丧尸了。” 林朵朵说这话时还瞅了白骁一眼。 “有人抱团,有人独来独往,还有人组建起了幸存者聚居地。” “你是独来独往那种。” “算是吧。”林朵朵说。 白骁劈好了竹蔑,对怎么编成筐子却一筹莫展,只能交还给林朵朵。 “你怎么不戴墨镜了?”她感到奇怪,刚拿到眼镜时白骁是非常高兴的,当个宝贝一样戴着,现在却又摘下来了,露出来红彤彤的丧尸眼。 “总戴是有磨损的,而且在这里也没必要戴。”白骁说。 这种工业产品,万一坏了都不知道去哪找。 再说戴给谁看?他都对林朵朵流好多口水了,戴不戴的也没什么影响。 因此被他小心地放了起来,以后如果要出去,或者离开,对于有丧尸特征的他来说,墨镜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你帮我看看,我眼睛现在灵活了没有?”白骁瞪着眼睛看着林朵朵,想知道眼保健操的恢复效果。 林朵朵瞅了一眼,就嫌弃地扭开头,“不知道,挺吓人的。” “我觉得还好,帮我找个镜子吧,方便我观察。”白骁说。 “好。” 林朵朵答应了一声,过会儿道:“其实也不算坏事,如果能保持的话,做个独来独往的丧尸,说不定你还不用怕被丧尸咬。” “嗯……丧尸不咬丧尸。”白骁想想合理。 那自己岂不是丧尸王? 白骁小小的澎湃了一下。 “有没有人预言过,这片土地上终会出现一个丧尸王?” “嗯……不知道。” 林朵朵瞥他一眼,敷衍道,没有告诉他,即使真的有丧尸王,他的子民们也都老得掉渣了,摔一跤都能把骨头跌断。 从白骁嘴里说出来的丧尸王,与那天下午他被墙外老丧尸吓得焦躁的样子,让林朵朵忍不住笑了一下,莫名的有点喜感。 “你笑什么?”白骁摸不着头脑。 “嗯……加油!”林朵朵说。 白骁终于找到了一点天命的感觉,保留了理智,并且逐渐恢复,这不是丧尸王的展开是什么? 这片土地上游荡的丧尸们,终会迎来它们的王,然后…… 然后该干什么,白骁就没有头绪了。 “拥抱光荣的进化?”白骁揉了揉眼睛。 “你是指?”林朵朵问。 “有没有可能,被感染的不是病毒,而是更高一级的生命形态?”白骁幻想道。 林朵朵瞅着他不说话。 “很难想象吗?”白骁问。 “你自己进化就好了。”林朵朵说,“如果你想让我也进化,我就打你。” “一定是这样!” 白骁动力满满地站起来做广播体操了。 “你不热吗?”她看见白骁不躲进棚子下面,反而要在边缘被太阳晒到。 “我不想在角落里发臭,阳光能使我增加能量。”白骁道,“丧尸王总要与众不同的。” “哦。” 林朵朵的手很巧,抱着一大捆竹蔑坐在门槛处,编着竹筐,丧尸王在棚子里锻炼,偶然一抬头,天边一大片被阳光渲染成红色的云彩,她看了片刻,莫名觉得今天阳光很好。 生活在末世里的人们,很少有像白骁这样的。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铁链哗哗的响动,到了入夜时,林朵朵放下编了个底的筐子,伸个懒腰,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回屋找了个镜子给白骁,她还是觉得忽略了什么还没做。 在白骁提醒下,林朵朵才一拍脑袋,总是忘记这只丧尸也需要冲凉,白骁还喜欢蹦蹦跳跳,这样的天气就会发臭。 丧尸臭才是正常的,林朵朵一边想着,一边压着水井给他的盆接上水。 然后她就回屋休息了,躺在床上,过一会儿外面变得安静下来。 看来丧尸王休息了。 “你也需要睡觉吗?”林朵朵推开窗子问。 今晚星光不亮,棚子下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在漆黑的环境下,感染者总是有种危险的气息。 “之前一晚上都不用睡,现在……我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得到休息。”白骁有点不确定,“我不确定是不是睡觉了,你一动我就能听到,但是你不说话,我又好像是睡着的。” 林朵朵发现他一开口,那股危险的气息就没了,能交流的东西总是比毫无理智的野兽安全的。 “说不定我眼睛红有部分原因是熬夜熬的。”白骁总能从正常角度给自己尸变找到理由,好像这样能让林朵朵放松对他的警惕一样。 “是错觉,你多看看丧尸就知道,你的眼睛和它们一样。” 林朵朵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白骁没有说话,正当林朵朵准备关上窗子时,他忽然道:“你把我带回来,不是想做研究吗?” 林朵朵看向黑暗中的那个轮廓,“没有啊。” “真的?” “我就是想观察一下。”林朵朵顿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你叫白小,记得感染前很多事,是吧?” “嗯,怎么了?” “没有,挺好的。”林朵朵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自己觉得,是怎么在感染后依然把记忆和理智保留下来的?” 白骁考虑了一会儿,认真道:“不清楚,也许就像你说的,病毒的变异方向是不可预测的,变异株毒性减弱,实现共存……大概是对的。” “这样啊。”林朵朵轻声道。 “你不像是医生。”白骁说。 “嗯,我不是。” “那……你想观察什么?” “我父亲是医生。”林朵朵说。 “你父亲……” “他变成丧尸了。” 白骁没说话,林朵朵听见锁链响了一声。 “很久了吗?”白骁问。 “很久了。”林朵朵说。 “……抱歉。” “没什么。”林朵朵摇头,“感染时保留神智才会变成你这样,是吗?” “大概是的。”白骁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一定,我对病毒的事了解的肯定没有你多,只是……意外保留了记忆。” 白骁说到这不由想起高烧时最难熬的那几天,道:“谢谢你。” “嗯。”林朵朵应了一声。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关上了窗子。 019:照应 原来不是科学狂人。 二十年前开始的灾难,之前白骁就很奇怪,这样的环境,即使她母亲是老师,她大概不会接受到足以成为科学家的教育。 但是林朵朵又确实在平时,若有若无的观察他。 现在白骁安心了不少,至少林朵朵把他带回来观察的目的有了答案。 与拯救人类无关,与消除灾难无关,只是因为她的父亲也被感染成了丧尸。 意外遇到一个能保持清醒的丧尸,代表了许多可能,也代表了机会和希望。 白骁望着星光,之前一直隐隐的不解与警惕,终是有了一个答案。 林朵朵平时拿着小本记录的动作,此时想起来,虽然很认真,但却透着一股笨拙。 他翻了个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天亮时分。 林朵朵好像没休息好,带了一点倦容,不过依然起得很早,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打破。 “早,丧尸王。” 她打了声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良好,没有明显恶化。”白骁很配合,他一直都配合,看了看林朵朵晾的肉,继续道:“面对肉食还是会有躁动,不过克制力也有提升。” “那我把它遮起来?”林朵朵想了一下道。 “不用,这可以很好的锻炼我的意志。”白骁没有说,其实还有個原因,院子里挂着肉,他的注意力就可以从林朵朵身上分散一些。 相比于晾的肉,总没对林朵朵这个活生生的人类冲动来的尴尬。 “你每天端着枪出去是有什么事吗?”白骁问。 “要做的事挺多的,看看有没有大型动物的脚印,有没有陌生人的痕迹啊,不然危险上门了都不知道,还有那些野外的食物总要留意一下,要掌控好周围动态。” 林朵朵一边解释一边做好了今天的观察记录,然后扎紧裤腿和袖口,端着枪出门了。 白骁看到她还揣了一块野根,之前以为是她留着在外面吃的,保持体力,但是现在白骁猜测,她应该是会去看一眼不知道在哪里的,已经变成丧尸的父亲。 猜测始终只是猜测。 林朵朵回来时很平静,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放下那杆土枪,做了饭,吃完后就坐在门槛上,看着棚子底下的丧尸。 她常这样看着白骁,只是这次白骁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 “你去看他了?”白骁想了想,还是问道。 林朵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把你放开怎么样?”林朵朵想了一会儿,说道。 白骁有点惊讶,“你这是……” “我得去一趟城里。”林朵朵没有回答,只是转口说,“就是抓住你的那地方。” “不是抓,是救。”白骁纠正,“要去做什么?” “钱婶拜托我拾荒时去她家以前城里的房子一趟,但是抓到你给耽误了。” “是救我耽误了,要帮忙吗?” “伱能帮什么忙?” “帮你蹬三轮车?看我这长腿,肯定比你蹬的快。” 听见白骁这么说,林朵朵撇嘴,自己的腿也不短。 “很急吗?” “钱婶快死了,我担心来不及。”林朵朵说,“反正也要去拾荒的。” “嗯?怎么会……”白骁记得这个名字,就是那天给林朵朵送了一块肉的妇人。 “一种感觉……你不懂。”林朵朵道。 “哦……” 白骁想了想,“你是怕你走了,我待在这里饿的发狂,重新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丧尸?” “也有这个原因吧。” 林朵朵垂下眼,这只是一部分。 她不可能一直锁着白骁,他除了保留了一些丧尸的特征外,其余的一切都与正常人很像,保留了理智,总锁着也不是个办法。 但是把他放开自由活动也危险。 刚好有这个机会,林朵朵说服自己,再观察也无非就两种结果,要么白骁继续好转直到稳定处在这个状态,要么恶化成一只纯粹的野兽和其他丧尸一样。 最起码证明了,丧尸也是可以有理智的。 “你有家人吗?”林朵朵考虑了一会儿,犹豫一下,抬眼道:“我可以把你送回城里,抓到你的地方。” “是救我的地方。”白骁说,“没有。” “那……”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也许你可以找个房子,很多村子都是空的,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 “以前啊……” 白骁想说已经回不去以前了,他望向天空,感到一阵迷茫。 “也许你可以再观察我一段时间,放开我,我也可以熟悉一下外面的环境。”白骁说。 “放开你然后观察你?”林朵朵问。 “嗯。” “那你咬我怎么办?”林朵朵拒绝了。 “不会的。”白骁说。 “但你在流口水。”林朵朵道。 “牙套不太合适,你自己找一个戴就知道了,你戴你也流。”白骁取下牙套道,“还是说说去城里的事吧,要去很久吗?” “要花几个小时去镇上,在镇上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进城。”林朵朵说。 林朵朵的话让白骁记起了躺在车斗上,长时间颠簸颠簸的回忆。 林朵朵继续道:“也不全是钱婶的事,进一趟城,还要留几天去拾荒。”她拍了拍那辆三轮车,“要是运气好可能五六天。” 白骁望了望那辆三轮车,如果不是自己躺在车斗里,那次她可能会等把三轮车装满,然后才库库蹬回来。 “你要是不想被锁着,我就把你拉回去,之后……祝你康复。”林朵朵说。 “也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再一起回来,这样既不用担心我饿的发疯失去理智,也能……嗯……”白骁说着,忽然有些惭愧,自己像个混吃混喝的,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林朵朵观察。 放眼末世,又实在陌生,他甚至不知道外面除了丧尸,还有什么危险。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用,路上有什么事也能照应。”白骁说。 出去一趟对他熟悉外界环境有很大的帮助,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考虑。 无论是体力还是其他方面,只要熟悉了环境,他总比林朵朵有先天的优势,最不济,一个人找个空房子,就像她这样,在末世里默默的生活着。 如果有什么事,他也能帮上一二。 020:我觉得能在丧尸里杀三个来回 林朵朵看着他,很冷静,也很理智。 “我相信现在的你,但是我不会相信一个感染者。” 白骁理解,感染者是不稳定的,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有底气——如果相信的话,也不会每天观察自己有没有恶化了。 所以他对被锁起来没什么想法,相比偶然恶化一下然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现在这种状态是对双方最有利,也是最理想的。 不仅是林朵朵在观察他,他也借着林朵朵的地方,在观察自己。 就像医院里总有个留观室,万一真有什么意外,能得到最快速的处理,在这里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总比一个人在野外好。 这里就相当于留观室,林朵朵即使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疗感染,只要像刚感染那天,在他高烧最难扛的时候给一碗面糊糊,也许就是救命的帮助。 这是在末世里。 林朵朵是他的朋友。 就算林朵朵不认,也是救过命的。 “被丧尸抓到的话,应该不会感染?”白骁问。 “只要你手上没有沾染丧尸的血。”林朵朵说。 “也许……你可以做出你觉得合适的防护,然后我和你去城里。”白骁说。 他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朵朵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她有些迟疑,看着白骁又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舍不得离开这個棚子?” “这是我的留观室。” 白骁拍了拍柱子,锁链随着动作哗哗轻响,“也是我的幸运地。” 林朵朵想了一下也明白了,摇着头笑笑,被丧尸咬到了,虽然保留了一些丧尸特征,但他毕竟还活着。 那天如果没把他带回来,能不能扛过去真的没有人知道。 “天天蹭我的饭。”林朵朵说。 “我有干活,而且我们是朋友。” 让他干活也是观察的一种,那点活林朵朵自己做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虽然她也有观察的目的,这算互利。 “总之,人多力量大,我可以实在的帮一些忙,说不定在外面能反过来救伱一次。” “好吧,等你成了丧尸王要罩着我。”林朵朵说。 决定了要去城里,也不是立刻就要启程,她还要准备许多,比如食物。 将黑乎乎的面粉和榆钱一块做成干粮,还有肉干,煮熟的野根,这些能保证一路上的补给,检查土枪的弹药,雨衣和防水布,乱七八糟的,都要考虑。 白骁甚至看见她带了个打气筒,小小的,塞在三轮车的车斗下面一个小挂囊里。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哪次半路没气了得来的经验,如果是的话,那真是个难过的事。 隔天林朵朵从外面回来,她不知道从哪拎了个破不拉几的头盔,满是尘土,和废品收购站角落里捡回来似的。 看见她把放到水盆里洗洗干净挂在木桩子上晾着,白骁不由惊叹林朵朵的智慧。 这很明显是给他戴的。 不仅如此,林朵朵还把头盔上钻了两个洞,用绳子绑起来,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你试试。”林朵朵说。 白骁戴上了,林朵朵还要他把绳子绑起来。 “你要是突然发病,但还保有一定理智的话,有可能摘下头盔,所以要你没办法摘下来,这样就算你控制不住想咬人,也做不到。” “有道理。” 白骁戴上头盔看看镜子,很好,很合适,除了太旧之外,还算完美。 林朵朵又找出来明显是冬天戴的厚手套。 全副武装。 白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感觉现在就算站在那天那个见鬼的丧尸面前,它也咬不了自己了。 不仅保护旁人,还能保护自己。 “不会很热吧?”林朵朵问。 “不会。”白骁说的是实话,现在他对温度的感觉还有点迟钝,就连吃饭也是装模作样的吹凉。 再仔细欣赏一下,他觉得自己像个骑士,而且是铁甲重骑,可以在末世里杀三个来回。 “我建议你也找一个戴上,很有安全感。”白骁说。 “摘下来吧,现在还不出发。”林朵朵道,“明天再走。” “好。” 白骁应了一声。 林朵朵又检查了一下车况,虽然三轮车并没什么好检查的,然后把该用防水布盖上的都盖上。 下午快黄昏时,林朵朵出去了一趟,去钱婶那边,告诉她自己将要出门,免得她有什么事找自己,找不到而误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 白骁抱着头盔,他很喜欢这件装备,不仅能挡住那双和丧尸一样的眼睛,还有防护功能。 有骑行服就更好了。 或许…… 白骁记起了曾经在一个网站上看见的up主,用很多小小的铁环搓出来锁子甲,那也许才是末世最好的装备。 一直对未来毫无头绪的白骁,忽然间就找到了方向。 “有那么好吗?” 林朵朵回来看见白骁捧着头盔看,有点不能理解,这个丧尸好像对某些东西有点奇怪的爱好,眼镜是宝贝,头盔也成了宝贝。 “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去城里,看见过比这个好的头盔,但是没有捡,也许这次还能找一下。”林朵朵说。 “你不觉得它很能防护吗?”白骁说。 “不觉得,影响视野,而且不方便转头,还阻碍听力,那种半包的还行。”林朵朵很有经验。 “但是半包的防护力就低了。”白骁想想是这样,优点和缺点从来都是相对的。 “所以你戴这个合适。” 主要还是预防白骁感染加重,而不是防备其他的。 倒是白骁意外的合适这个头盔,能遮挡他的丧尸特征,林朵朵看了看,这算意外之喜。 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林朵朵才去休息,白骁望着院墙外的天空,夜幕很快降临了。 “你会不会觉得很冒险?”白骁对窗户问。 “你指什么?”林朵朵显然还没休息。 “嗯……就算没有恶化,但是如果我存了一些其他心思……” “你知道我抓到你的那条街叫什么名字吗?”林朵朵问。 “是救我的那条街。”白骁好奇问:“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朵朵说。 021:末世那些年 和末世里的人玩心眼子,有点太为难一只丧尸了。 后半夜白骁才忽然坐起来,那条街叫什么并不重要,他屡次反驳‘抓’也许才是原因。 一夜安静。 清晨林朵朵从屋里出来,白骁已经戴好头盔,舒展着筋骨,好像要去和丧尸大战一场。 “早,丧尸王。” 林朵朵打了声招呼。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是以前母亲每天早上都会对她说,林朵朵,早上好,她就学会了,并且保留了这个习惯。 在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她每天会对自己说林朵朵,早上好。 早上是一整天的开始,早上好的话,大概接下来一天都不会太坏。 再次检查了一下屋里院外,林朵朵帮白骁绑好头盔,解开了锁链,推着三轮车出门。白骁戴着全包的头盔,戴着厚手套,全副武装,像一个战士。 回身锁好大门。 在这个风微凉的清晨,林朵朵继续把车推出去,蹬着三轮,离开家,带着全副武装的丧尸出发了。 村里的路有点坑坑洼洼的,白骁望了望远方,这是大山下的一個小村子。 他一开始在后面推着,沿着村里的路出去,田野上的野草长得很高,远处隐隐有游荡的丧尸。 “为什么要给我一根棍子?”白骁有点紧张起来,不解的看着手上长长的棍子,说武器吧,全副武装的情况下好像没刀好用。 “一会儿看到丧尸你就捅它。”林朵朵说。 “嗯……” 白骁还是有点担心,马上就要和丧尸战斗了吗?他还不确定丧尸会不会咬自己。 还在想着,村口路边那个身影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 “有丧尸!”白骁喊。 “你捅它呀!别让它靠近!”林朵朵喊。 “拿棍子捅就可以了吗?它过来了!” “算了,你来蹬,顺着路一直走。”林朵朵从三轮上下来,接过白骁手里的棍子,让白骁骑车。 三轮车和丧尸朝着彼此越走越近。 “我往前蹬会刚好碰到他,不用先过去处理了再回来骑车吗?”白骁看着那只丧尸越走越近,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就这么对着它骑三轮过去,实在不像是个好主意。 “好好骑你的车!” 白骁眼看那只丧尸过来了,林朵朵拿棍子一捅,就给捅的老远,还捅倒了,让它摔了个屁股蹲儿。 白骁茫然了一瞬。 那只老丧尸摔个屁股蹲儿就趴在沟里了,很难站起来,只能努力往前爬。 它真的很老了,黑瘦的躯干只剩下皮包骨,眼窝深深凹陷着,身上挂着脏兮兮的碎布,发出嘶哑的声音。 三轮车嘎吱着,驶过了丧尸,白骁还歪着头看它。 一直驶出很远,他还在回头看,三轮车都快骑沟里了,林朵朵用手敲他的头盔,发出砰砰的声音,“好好蹬!” 林朵朵不知道白骁身为一只新鲜的丧尸,为什么会对其它老丧尸这么害怕。 白骁有点茫然地扶正把手,让三轮车走在正路上。 他就是被这玩意儿给咬了? 白骁忽然抑郁了。 “它好弱。”白骁道。这和他想象中有很大的差距。 “老丧尸都这样。”林朵朵说。 在风吹日晒雨淋下,那些丧尸苍老得很快,加之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进食,它们在短短几年就会变得皮包骨。 二十年了,最开始的那批丧尸,几乎不剩下多少,现在还游荡在这片土地上的丧尸,大多是那些年陆续被感染的人们,也都在一一老去。 “那新鲜的丧尸呢?”白骁此时忽然理解,林朵朵之前说他是新鲜丧尸什么意思了。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很新鲜。 “新鲜的丧尸是非常危险的,不仅跑的快,而且力量很大,凶得很。”林朵朵顿了一下,道:“不包括你。” “幸好不包括我。”白骁说。 丧尸很老了。 他忽然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末世的二十多年后。 灾难爆发在林朵朵出生的那一年,现如今她长大成人,而那些丧尸们已经老去。 距灾难爆发,已经很多年了。 “那也就是说,这片土地其实没那么危险了?”白骁蹬着三轮,他感到林朵朵上车斗了,不过骑起来依然不怎么费劲。 “你忘了那只老鼠了?”林朵朵抱着棍子说。 太阳逐渐升起,清晨的凉爽很快散去,气温随之升高起来。 天地间一片寂静。 白骁顺着乡村小路颠簸着,大概快一小时,才行驶到公路上,三轮车顿时平稳了不少,不再那么难走。 厚厚的尘土掩盖了本来的路,林朵朵抱着棍子,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战神,路上偶有靠近的老丧尸,都被她一棍子杵开,而白骁就趁机加快速度,疯狂蹬动三轮车,把它甩在身后。 这与白骁出门前想象的,和丧尸战斗一点也不一样。 甚至完全没有战斗的感觉,就看林朵朵拿着棍子杵丧尸了。 路边有些临街的村庄和店铺,也都没什么人声,只有偶尔的丧尸从院子里出来。 “这里以前也住了一家人,带着孩子,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不知道他们离开了没。”路过一个叫白杨村的时候,林朵朵远远看着村里的方向说。 白骁望了一眼,村子里安安静静的。 林朵朵也没有去探究的意思,只是想起了这么件事。 实际上他们也并不认识,只是以前路过时远远碰见过两次,第一次双方都冷漠而警惕,第二次也没有说话,远远打个照面便错开了。 白骁发现每当路过村子,从中而过的时候,林朵朵都会拿着枪。 在末世里,只要不是认识的熟悉的人,双方大多都会保持相当的距离感,即使碰巧遇到,也会远远的错身而过,非必要不碰面。 这是母亲教会她的,母亲是从灾难刚爆发时挣扎过来的人,经历过最难熬的那几年。灾难刚爆发的那些年——很乱,很多人,很多事,母亲看见过的,听说过的,和她讲了很多,她印象很深。 后来人越来越少,幸存下来的人也逐渐习惯了灾难后的生活,变得平稳下来。到如今,或许那种事少了很多,但经历过最初那几年的人,依旧保持着那时的习惯。 林朵朵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人类防备着人类。 但是遇到一只丧尸时,却反而做出了另一种选择。 林朵朵瞅了一眼蹬三轮的白骁,也许是因为他不太聪明的缘故……吧? 022:临川市 如果白骁没有被感染,林朵朵是不会理他的,甚至一句话都不会说。 林朵朵认真想了一下,其实原因很多,对感染者的态度,与对陌生人不一样才是正常的。 就像白骁,如果他是一个没有被感染的健康人类,两者不会有交集,也不会认识,更不会为了安全,一方任另一方锁起来以防意外。 但是放在一个感染者身上,就意外合适,且对双方都有好处。 车子路过了村庄,远处一大片盛开的野花丛,于田野间绽放。 林朵朵用棍子将后面跟来的一只丧尸捅远,让它也摔了个屁股蹲儿。 “你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骑车出去吗?”白骁忍不住问。 ——穿越后二十多天,和幸存的人类一起蹬三轮。 “单手骑车不太方便,有时候遇到好几只丧尸,就很麻烦。”林朵朵不得不承认,两個人确实比一个人方便很多。 一个人蹬车,一个人处理那些丧尸,比单独出行快了许多,原本预计中午才能到镇上,在白骁长腿的加持下,提早了不少。 车子在林朵朵的指引下进了镇,镇上也是一片死寂,破破烂烂的楼房矗立着,外墙上满是斑驳的旧痕,与爬上去的藤类植物。 一阵风吹来,不知道哪里的广告牌发出吱呀的声音。 “左拐,停在巷子那儿。” 林朵朵一边指路,一边从车斗上跳下来,过去观察巷子里有没有危险。 这种转角的地方,最容易遇到麻烦,她拿着棍子确定了安全,才让白骁骑进去。这边看起来是个大仓库,厚重的门被林朵朵拉开,里面是她每次进镇子里时的临时落脚地。 骑着三轮车进来后,这里面并不空荡,有武器,有很多工具,有自行车,也有蜡烛。 “上次我就是把你放在这一会儿。”林朵朵说。 “没印象了。”白骁摇摇头。 他只记得高烧中颠簸了很久,好像中间确实中转了一次。 “时间还早,也许能直接进城?”白骁不知道城里在哪,大概还有多远,朝林朵朵问。 林朵朵考虑了一下,一个人的时候主要是没那么快,而且也要考虑安全,怕天黑时还在路上的话发生什么意外。 现在两个人,好像确实可以考虑一下直接进城,这样可以多节省一天时间。她携带的干粮有限,多节省一天时间的好处是很大的。 “吃点东西,然后走吧。”林朵朵说。 该有的防护还是有的,白骁拿着东西去了另一个小隔间,才摘下头盔开始吃东西。 现在这种环境,两人总比独自一人好,他不想发生任何一丁点意外。 休整了不到二十分钟,三轮车出了临时落脚地。 “下次让我试试。”白骁看向林朵朵抱着的棍子,跃跃欲试。 “你不怕它们了?”林朵朵有点狐疑。 “出来时我只是没准备好。” 白骁觉得很丢人,准确说是丢尸,怪不得那次丧尸在墙外,林朵朵表现那么淡定。 三轮车再次上路,不得不称赞,它虽然原始,但在没电没油的环境下,真的是很好用的一个工具,两人在路上需要用到的,都可以带上,回程时也可以装得满满的。 林朵朵的腿也不短,蹬起车来很有劲,而且明显比白骁熟练。 白骁蹲在车斗里,遇到不好走的路下来推一把,前面有丧尸的话他就跳下车,提前小跑过去把丧尸捅一棍子,好让林朵朵骑车过去,后面有丧尸的话,直接在车斗上给它来一下。 白骁拿着棍子,越杵越觉得悲伤,他就是被这玩意儿给咬了。 “这都是你的子民们。”林朵朵说着,空出一只手压了压帽檐。 白骁更抑郁了。 即使做丧尸王又有什么用,统御着这一堆老弱病残,和幸存的人类打一架? 有子民凑近过来,白骁杵了一棍子,无情地将它推倒,“应该活下来很多人吧?” “也许吧,前两年偶尔还能遇到人,在城里也遇见过别的拾荒者,只是后来就少见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搬走了。”林朵朵说,“很多人对陌生人都是警惕的,即使凑在一起,也是一个小团队的那种,很难接纳新人。” 白骁和林朵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也许搬到一起,在幸存者聚居地了?” “有可能。”林朵朵看见不远处一只丧尸,提醒道:“这只没那么老,用力一点。” 风卷起公路上的尘土,茫茫大地上,仿佛只有他们两个活物,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又老又瘦的丧尸,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一副末日的景象。 但是他知道,那些村子里,也许隐藏着如林朵朵一般努力活着的人。 只是灾难刚来临的那几年,实在太乱了,直到许多年后,也依然习惯隐藏自己。 “所以你才一个人住着?”白骁问。 “我是习惯了。” 林朵朵随口说,其实也有这个原因,总的来说原因很多,并没有单一的因素。 白骁没再多问,专心拿着棍子捅丧尸。 三轮车吱扭吱扭行走在公路上。 “你累了就换我继续蹬。” “嗯……好!” 林朵朵没有推辞,只是稍微考虑就把司机的位置让出来,两个人换着来,也能更快一点。 换作她抱着棍子坐在后面车斗上休息,面前是丧尸戴着头盔使劲蹬车。 意外的还不错。 林朵朵眯起眼睛,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路途,身子随着三轮车的前进微微摇晃。 进城拾荒,是幸存者们必须掌握的技能,几乎所有灾难前的东西,都能找到。 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许多吃的,曾经她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房子里找到了许多盐,足足四箱半,也不知道那个房子曾经的主人为什么要屯这么多盐。 日落时分,便已经能远远看到临川市的轮廓,城市边缘高高矮矮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它仿佛一只匍匐在大地上早已死去的钢筋水泥巨兽,在黄昏的落日中透出一股腐烂的气息。 023:末世拾荒者的素养 全副武装的丧尸骑着三轮,带一只人类靠近了临川市。 一路和老丧尸战斗,让白骁心情复杂。 时间还没有埋葬它们,却让它们不再具有很高的危险性。 “有点安静。”白骁谨慎地慢慢驶入城市,按他所想的,城市里丧尸应该更多,远不是偏僻村落能比的。 “还在边缘,现在好多了,以前比较热闹一点。”林朵朵掏出了枪,“来城市里的拾荒者们会清理丧尸,有时也会变成丧尸,不过总的来说,丧尸越来越容易杀,所以城市边缘的地方总是被清理一次又一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以前清理丧尸是必须的流程,因为那时城市里的丧尸太多,几乎随便走都能遇到,想要拾荒,就必须清理出安全的路,一路走,一路清理,耽误很多时间。 “你头盔的玻璃遮好了没?”林朵朵跳下车专程绕到前面看了看才放心,解释道:“藏好自己,不管任何时候都藏好感染的特征,不然遇到其他拾荒者,有可能没机会解释就被清理了。” 白骁扶了扶头盔,不放心:“我戴好了吧?” “嗯,很好。” 林朵朵没有再坐在车斗上,靠近了城市边缘便下来,用双腿跟着三轮车,一边观察四周是不是安全。 白骁除了被咬的那天,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的街道,以前即使是加班到凌晨,街上依然霓虹闪烁,车来车往,大排档里人声鼎沸。 空寂的城市街道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一阵阴冷。 “先去哪里?”白骁问。 林朵朵从屁股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纸,白骁探头瞧一眼,是个地址。 “先去钱婶这里看看,我有钥匙,要是她以前住的地方不容易破门的话,说不定都不用去别的地方了。” “她家里能有多少东西?”白骁奇道。 “不是她家。”林朵朵晃晃钥匙,“以前那种楼,很多房子可以从阳台爬到隔壁,有这个钥匙,可能一整层都是我们的,下面几层也有可能。” 白骁一愣,再次认可了这只人类的智慧,或者说她捡破烂的资深经验。 “低楼层容易被扫荡,但是高楼层没那么容易。” 一般团队也不会去碰,城市太大了。 拾荒也是一门技术。 “你认得那个地址吗?”白骁有些怀疑。 “嗯……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市民广场旁边。”林朵朵说。 果然,白骁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末世后才长大的人,居住在偏僻的小山村,不可能对城市多熟悉。 “现在我们得找個地方先休息。” 林朵朵看看已经落到地平线的太阳,马上就天黑了。 “你在城里有临时的落脚地吗?”白骁问。 “这边。” 林朵朵引着白骁往前,越往里走,高楼渐渐多起来,三轮车的吱扭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这里的丧尸就没有乡村那么可爱了。 与在马路上无遮无拦,丧尸出现都能早早看见不同。 它们有可能三五成群的,也可能隐藏在某个店面门后,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路口的红绿灯早已报废,斜斜挂在上面,原本蓝底的牌子褪了色,上面‘x江路左转’的字也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箭头。 白骁发现出门的林朵朵,与在院里的时候不同了,她戴着鸭舌帽,眼神锐利且冷静,观察着四周。 “为什么不给棍子装个刀头?尖刺。”白骁说。 “丧尸多几只的话,被骨头卡住就危险了。”林朵朵没回头,“而且体液会乱溅,丧尸没那么危险的时候棍子更好用,你可以轻易敲断它们脖子。” 天色越来越暗,在白骁打折了两个子民的脖子,让它没办法追的时候,林朵朵终于停下。 这曾经是一个家具卖场,上面的广告牌早已在风吹雨淋下破损不堪,只剩下半拉挂着,原本应该是玻璃门墙的地方空荡荡的,门都没有。 “我觉得这不像个好地方。”白骁谨慎的提出建议,因为他看到远处阴影里影影绰绰,好几只丧尸被三轮车的动静吸引,朝这边蹒跚而来。 丧尸的确老了,但如果被围住的话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在安静的街道上,三轮车的声音实在醒目了一点。 “车放在这儿。”林朵朵很冷静,趁着还能看清些东西,在地上捡了根短些的棍子,另一手拿着枪,走进去敲了敲早已报废的自动扶梯,然后侧耳倾听,小心而缓慢地上楼。 七层高的商场楼,没有遇到丧尸,林朵朵以前来过这里,也清理过,除了极少数情况下,老丧尸再晃到楼上的概率并不大,但她依然保持着谨慎,直到来到七楼通往天台的地方,观察一下铁丝绑住的门,顿时放心不少,打开铁丝,来到天台上。 “好吧,这真是个好地方。”白骁主意变得很快,走到天台边缘看了下方街道一眼,这里视野开阔,四周也没有距离特别近的高建筑,只要那扇铁门不被破,是能保证安全的。 那些老丧尸要爬七楼……也许新鲜一点的丧尸可以做到,如果是这一路上碰到的那种,还是算了。 天台上还有许多东西,一堆瓶瓶罐罐,铁棍钢筋一类的武器,林朵朵将一根撬棍捡起来卡在铁门上,然后踢了踢旁边一个柜子,扬扬下巴对白骁示意一下。 白骁了解,和她一起将柜子搬到铁门处挡住。 “这样就算有新鲜丧尸,也能保证晚上安全。”林朵朵也来到边缘,天台很大,她绕着边缘对着下面漆黑街道看了一圈:“如果有其他拾荒者出现在附近,也容易发现。” 白骁觉得她现在像个狙击手,随时要端把大狙出来,架在肩上瞄准街道。 他忽然莫名想起一句话,‘在这里架两挺机枪,我能控制整条街道。’ 看来这里并不是随意找的地方,白骁怀疑不止这一处,她以前拾荒需要休息的话,都会找这种地方。 这就是专业拾荒者的素养吗? 白骁肃然起敬,不愧是在末世中长大的人类。 天台一角上堆着很多没用的破烂,比如空的啤酒瓶易拉罐,比如轮胎,甚至还有自行车。 “你真捡破烂啊?”白骁本以为拾荒只找有用的物资。 他实在不知道有些破东西是干嘛的,譬如现在林朵朵正拎过来的空玻璃瓶。 林朵朵将瓶子在他身周摆好围成一圈,“在你依然维持理智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出这个圈子。” 白骁现在知道它有什么用了,“如果瓶子被碰倒,就说明我感染恶化失去理智了。” 很简易,却非常有效的一个防护预警。 024:痕迹 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白骁不会去动身边的瓶子。 而一旦他失去神智,不管走还是爬,瓶子都必然会倒地。 天台很大,林朵朵在另外一边角落,躺在一块泡沫板上,盖衣服休息。 白骁靠墙而坐,天台上的风有点大,很凉爽。 漆黑的夜晚。 死寂的城市里没有白骁原本那个世界的各种光污染,除了稀疏的星星,只剩一片漆黑。 “假如没有末世,没有丧尸,这本该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白骁忽然叹息。 夜晚,天台,星光。 一对男女晚上在天台看星星,还摆一圈玻璃瓶搞君子协议。 可是远处街上偶尔传来丧尸的嘶吼,就不那么美好了。 “有没有幸存者生活在城市里?”白骁问。 “即使有也很少。”林朵朵说,“在城市里要靠拾荒生存,短时间还行,常年生活难度很大,也不排除有人掌握技巧,适合在城市,不过我没见过。” 白骁忽然想念那个小院儿,空荡荡的城市实在不是人待的。 “早点休息。”林朵朵声音从远处角落传来。 “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应该不会忽视。”白骁说。 林朵朵那边没再动静,赶一天路都累了,白骁抱着头盔,也闭上眼睛。 在小院混吃混喝,与踩一天三轮是截然不同的环境,他也在感受不同的环境里自身有没有变化。 他依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着了,或者是一种极浅的睡眠,和丧尸的习性很像,即使一动不动,也能随时听见声音暴起。 夜色由深变浅,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林朵朵就醒过来,昨天的疲乏已经舒缓很多。她睁开眼睛,看见白骁站在玻璃瓶围成的圈里,正在舒展筋骨。 林朵朵坐着喝点水,伸着懒腰站起来。 “看来你相当稳定。”她说。 她和白骁一样,不确定在疲乏的情况下感染会不会发生变化,白骁虽然平日里蹦蹦跳跳做广播体操,但和进城奔波比起来,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消耗都远远不如。 “嗯……还需要观察。”白骁吐气停下动作,看起来比她这只人类还要健康。 “喝水,吃饭,在城里要小心点,要是碰巧遇见别的拾荒者,你戴好头盔站在那儿就行。” 林朵朵穿好外套过来,看了看白骁,意外发现,白骁戴上头盔还挺唬人的,只要把丧尸的特征遮起来,大高个子,戴個头盔立在一旁,比有些瘦小的拾荒者有气势多了。 如果在街上遇到这么一个戴着头盔的陌生拾荒者,她会敬而远之,因为无法从他眼神里得到任何信息,究竟是疯子还是冷静,懦弱还是凶悍,都未可知,看不透,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 林朵朵弯腰拎起地上摆成一圈的瓶子,白骁见了,出声问:“你还要把它收起来?” 他看看周围一圈瓶子,仍旧不知道她捡这一堆破烂的用处,总不能早就知道这一天,玻璃瓶子就是给他准备的。 却见林朵朵拿着两个瓶子到了天台边缘,振臂一挥,就远远朝着街道远处扔了出去。 很快,街道上传来两声清脆的碎裂声。 “走吧。”林朵朵说。 下了商场的楼,推上三轮车出门。 白骁扭头看身后,昨晚循着三轮车的声音跟过来在附近徘徊的老丧尸,刚刚被那两个玻璃瓶的落点引开到远处,此时听见车响,扭头再想回来,却受限于速度和距离。 “捡破烂也是大学问。” 白骁努力学习着人类捡破烂的经验。 虽然那两个瓶子同样惊动了原本并不在附近徘徊的丧尸,但是他们推车难以避免发出声音,从结果上讲,最起码商场门口的丧尸被引开了,而被惊动的不管怎样都会被惊动。 仅是一天,白骁就意识到,林朵朵在末世活下来绝不是侥幸。 “给。”林朵朵从车上找出一把刀。 白骁接过来看着她。 “城市里除了丧尸,还有其他危险。”林朵朵说。 “比如?” “猫,狗。” 林朵朵随便吐出两个词,本该是可爱的代表,却让白骁动作滞了一下。 “对了,丧尸不知道还会不会咬你,你试试?”林朵朵见白骁拿着棍子准备敲不远处正过来的丧尸,忽然道。 白骁拒绝了这么不靠谱的建议:“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万一再被咬一口怎么办?” “都是老丧尸,你绕它身后,看它会不会转身不就行了?” “有机会再试。” 白骁觉得即使要试,也该拿村子附近的老丧尸去试。 林朵朵耸肩,辨认一下方向,朝着市中心的路走。 越往里走,遇到丧尸越频繁,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话,她不会带着三轮车直接去,而是先去摸清安全的路,确定有收获,再回来找车。 上次遇见白骁,就是她在找路的时候遇见的。 “看,那就是我抓伱的地方。”林朵朵指了指远处的路口。 “是救我。”白骁戴着头盔还在警惕地到处望,他早忘记了那条街什么模样,当时被咬后的发烧让他不太清醒。 “抓。” “救。” “抓。” “救。” “不一样吗?” “对于丧尸才用抓,对人类是救,很明显,我是人。” 救回一个人类,比抓到一只丧尸,听起来好太多了。 曾经光鲜亮丽的大厦早已经破损不堪,矗立在街道尽头。 白骁看见了银行,如果不是担心里面藏着丧尸,很想去感受一把抢银行的体验。 “银行的保险库应该是绝对安全的。”白骁说。 “嗯,被堵死的话也是很难跑出来的。” 林朵朵没有看银行,而是望着不远处地上散落的纸片,那些纸片看起来很新。 “最近有其他拾荒者也来过。”林朵朵慢慢道,“会不会是你走散的朋友?” “我被咬前没有朋友,我很确定这点。”白骁说。 “不是被人背叛然后被咬?”林朵朵问。 “不是,我清楚隐瞒信息会导致许多不可预知的危险,你不用担心。” “好吧。” 林朵朵上前捡起一张纸,看了两眼,准备扔掉。 “上面写了什么?”白骁看见有字。 “喏。” 林朵朵将纸递过来,只是一条信息。 025:城市里的丧尸总是更幸福 白骁接过纸片。 林朵朵道:“上次我走这条路的时候还没有,看来是把你救回去这半个多月间发生的事。” “是抓回去。”白骁看着纸片的信息一边道。 “哦。” 林朵朵点头。 “……”白骁后知后觉抬起头,怔了两秒,又低下头,抖抖纸片:“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幸存者聚居地。” 「这里有食物,有堡垒,有团结在一起的伙伴,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请记住,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在努力活着,如果活下去很难,你也可以来这里。」 下面还有个地址。 纸片上信息很明显是传达给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的,不管是拾荒来到城里,还是本身就在附近生存的人。 白骁翻到纸片背面,是简易勾勒出来的一个手绘地图,标明了地点。 “陈家堡远不远?”白骁问。 “不知道,好像……”林朵朵看了看那個手绘的地点,想了一会儿道:“快要到隔壁市了。” “那么远?”白骁惊讶。 “还好吧,如果近的话,早都看到了。”林朵朵说,“那天我要是没把你带走,你可能会碰到他们。” “不一定是好事。”白骁弹了弹纸片,“伱好像不感兴趣?” 林朵朵道:“它不是写了,如果活下去很难可以去,我活得不是很难。” “你直接说不相信就行了。”白骁看出来她对集群这种事不感兴趣,猜道:“以前也有过?” “有过几次,每次地址都不一样。以前有个离临川市很近的,也是说一起活下去,但是远远观察几次发现,他们需要的只是壮劳力和女人。” “后来呢?” “后来就不见了,那种团队很容易出问题。”林朵朵说,“你要是没被感染,这个倒是可以去看看。”她望了一眼纸片,考虑道:“他们能这么远来,是有点不一样的。” “可是我被感染了。”白骁说。 “真可惜。”林朵朵道。 “其实这么远来,也有问题。”白骁道,“如果真的发展很好的话,慢慢就会吸引幸存者过去,可能不用找人,很多人就自己找过去了。” “也有可能吧。”林朵朵没有反驳,她在意的只是会不会碰到陌生人。 “我母亲告诉我,能活下去的时候,最好永远不要集群。除非出现秩序。” 对于年轻女人来说,看到个信息就兴冲冲跑去,无异于赌命。 一直朝着市中心走,路上偶尔有破烂的枯骨,听林朵朵说,那是很久以前还危险的时候,被感染的人,也可能是被动物扑杀的人。 越靠近市中心,高楼越多,街道宽阔,却同样死寂。 白骁发现了城市里丧尸和野外丧尸的不同。 虽然都是老丧尸,但城市里建筑多,就算没有丝毫理智,游荡的过程中也能避免许多风吹日晒,而且有的丧尸被困在楼房里,看上去比野外的老丧尸体面了不少,至少衣服不是变成一条一条挂在身上。 他甚至看见一个被困在楼里的,长得比较白的丧尸。 “这种困在城里的会比野外的更难缠吗?”白骁没有将它放出来,没事找事地去试试它是不是更厉害。 “有一点,至少比野外老丧尸腐朽的慢,野外丧尸风吹雨淋,倒下去爬不起来的时候,它还能再撑很长时间。”林朵朵说。 “看来就算是丧尸,也得在城里有个房子。”白骁又瞅了一眼那只白且瘦的丧尸。 一个城市有多少人?白骁不清楚,但就算灾难来临时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被感染,那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好在它们都老了,一批批的朽烂,且被这些年的拾荒者们清理了一次又一次。 在灾难刚爆发的那几年,城市里一定是禁区。 即使现在,随着往市中心靠近,林朵朵也越来越警惕,没有像刚进城时放松了。 街上很容易看见枯骨,不知道是人的还是丧尸的,它在腐烂的只剩白骨后,没有什么区别。 城市已经停止运转了,即使所有丧尸消失不见,没有庞大的人口,很难将它重新启动,破烂不堪的城市,终是一片死寂废墟。 “不会走错路吧?”白骁渐渐感到有些吃力,将靠近的丧尸拿棍子敲倒,打断脖子,速度被拖慢很难提上去。 越往里走,丧尸越多,三五成群的,偶尔也会从街边房子里冒出来。 在寂静的街道上,三轮车的动静很容易吸引来丧尸,万幸它们走得很慢,一个个老家伙,只是维持着当年被感染后的本能。比养老院的老奶奶速度差不多。 “说明走对了。” 林朵朵瞧瞧远方,再看看三轮车,考虑要不要将它放在附近,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车子的动静很容易吸引来丧尸。 “先把车藏在那边吧,我们去探探路。”她决定了,从车上取出一捆绳和几个工具塞给白骁,将车暂时放下,藏在街边一个店铺里。 市中心近些年才有拾荒者去闯,远没有外围被清理过多次那种轻松。 长满了野草的城市,街道上横陈着枯瘦的丧尸尸体,前些日子的拾荒者已经将路清理过一遍,虽然依然有丧尸,这一路还是比林朵朵预想中简单了许多。 靠近市民广场,偌大的广场和家人留下来的照片里很像,她努力辨认才辨认出来,那矗立在中央的一个女人石像。 女人石像抱着瓦罐,在照片里,它周围都是灯光,有水从瓦罐里流出来,周围都是人,即使是晚上,也有许多的人在广场上散步,休息,跳舞。 林朵朵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现在它和照片上相比,除了那个女人雕像外,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广场周围已经长满了杂草,很高很茂盛,多年的风吹日晒没有人维护,让它显得陈旧而破损。 “它以前很漂亮,我在照片上看见过。”林朵朵说,那些照片是她对以前城市的所有幻想。 白骁杵开丧尸抬头,夕阳下,那个雕像蒙上了一层橘黄色。 “也许它还能再立二十年。”林朵朵忽然道。 “两个二十年也说不定。”白骁道。 前提是没有人将它毁去。 二十年不长,也很长,曾经将人类赶出城市的丧尸,二十年后已经腐朽不堪。 高楼依然矗立着。 026:市中心是个植物园 林朵朵掏出来纸片辨认市民广场周围的小区。 旁边的小区有三个,她还在纠结时,白骁已经指出来,“那边。” 论到对城市的熟悉程度,白骁觉得自己更有发言权,尽管是陌生的城市。 丧尸的危险性近些年才降下来,林朵朵从没来过这么市中心的地方,以前都是在城市外围的房子里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能吃的,随着时间推移,外围的房子里越来越难找到东西了。 远离了那个雕像喷泉,小区的大门敞开着,有干瘪的丧尸在里面晃荡,看起来曾经挺高档的一个小区,内里长满了荒草,爬山虎布满了大半面墙,树木疯狂生长,一派原始丛林的景象。 “高档小区的绿化就是好。”白骁抬眼望了望,现在并不是一個好季节,那些疯狂生长的绿植里不知道会不会藏着蛇之类的东西。 “那只丧尸的头上长了一朵小草。”白骁还发现了神奇的一幕。 它晃晃悠悠地扒着小区门口的伸缩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朵朵也看了两眼。 “走吧。”她说。 “我觉得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值得捡的东西。”白骁心底有种本能的恐惧,那是在看见曾经文明的废墟时自然而然产生的。 如果是荒芜且贫瘠的废墟还好一点,但越接近市中心,越像植物园一般,春天的各种草木疯长,高楼被绿色覆盖,而且前些日子还下过雨,一副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这种欣欣向荣建立在楼宇的遗迹里,有一种让他这个从文明时代来的人说不出的抵触。 狂野而蓬勃的生命力,与废墟,竟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只是在这之中缺少了人类的身影。 “以前人还多的时候,城市里很危险,只能在边缘徘徊。现在市中心的丧尸也不是很危险了,但是人也变少了,这里在大概十年前还是禁区,没有多少人动过。” 林朵朵没有经历过灾难前的年代,对这一幕倒是没有多少感触,只是脚步放慢了不少,那些茂密的植物里往往会隐藏危险。 “幸福家园13栋904……” 她抬起头,那些爬上楼的藤类植物,也给楼栋的辨认造成了许多麻烦。 “这边是3栋。”白骁警戒着那只脑袋上长了一株小草的丧尸,它可能是丧尸中的弱智,一直扒着门口也没过来,青翠欲滴的小草随着微风摇晃。 原本坚硬的地面上出现很多裂缝,黑乎乎的树根露出来。 地上有许多腐朽的尸体,有的丧尸已在时光中倒下了,再爬不起来。 林朵朵蹲下,在观察一坨干瘪的粪便,白骁以为她尝一口就能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只是林朵朵瞧了几眼就站起来,白骁不由的有点失望。 “小心点。”林朵朵更加谨慎了几分,侧耳倾听动静,慢慢往前走。 数着楼栋,白骁找到了13栋,单元楼的电子门没有上锁,他还不知道如果锁上且失效的话,该怎么打开。 林朵朵端枪仔细观察,这种楼道里一般会成为动物避雨的地方,许多人家养的猫猫狗狗,在灾难后不再是宠物,而是危险的捕食者。她可不想还没有拾荒,就先被拾了。 “安全,慢一点走。”她说。 电梯早都报废了,两人找到了楼梯,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 墙上有褐色的污迹。 九楼不高,可能有的丧尸被锁在屋里,白骁爬楼梯的时候听到隐约的动静,他微微出神,被锁在小区房间里,十几年如一日的困着,也许不如死去。 废墟只是废墟,失去了往日的危险性。在林朵朵费了很大劲将房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旷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很难闻,只是陈旧,太久没有人踏足过这里。 三室两厅的房子,客厅里落了一层灰,乱糟糟的,沙发靠枕丢在地上,还有一些散乱的衣服。 白骁左右看看,房子不大不小,他观察片刻,去到厨房里。 厨房里的冰箱也早就报废了,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痕迹,原本应该是储藏了食物的,不过在电力失效后,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腐烂,被微生物分解,最终只剩下这些。 冰箱里还有几盒牛奶,不过只是半空的盒子。 关上冰箱,灶台上倒是有些瓶瓶罐罐,都是调料,白骁打开看一眼,全都结块了,用手搓一搓,明显不能再吃。 还有半桶花生油,很浑浊,白骁第一次知道油过期是什么样子的,拿手晃了晃,又打开橱柜。橱柜里倒是放了些没拆封的味精和盐之类的,看上去比较正常,但他不确定二十年前的盐还能不能吃。 林朵朵应该有经验。 林朵朵只是各个房间扫视了一圈,就坐到沙发上休息,也不管沙发上的一层灰。 白骁闲不住,离开了厨房,又到卫生间里,看了看镜子,按两下马桶,早已停转的自来水系统当然不会供给水,架子上放着洗发水沐浴露,他拿起来看了看,也都结块了。 倒是漱口杯里的牙刷还好,起码比他那支林朵朵用退休了几乎被磨平的牙刷好,白骁刚有点高兴,拿起来用手一搓,牙刷的毛就掉了不少。 时间真的太久了。 白骁站在那儿叹了口气,走出来又拐进卧室,主卧里倒是不怎么乱,被子整整齐齐叠好在床头,墙上挂着一对年轻夫妻的合照,仿佛主人家只是暂时离开。 这时林朵朵在客厅喊他,他应一声出去了。 “绳子。”林朵朵说。 白骁才发现自己一直背着那捆绳子还没放下。 足够高的楼层,装防盗网的只是几户。 林朵朵已经打开阳台的窗户,左右看看,如她所预料那样,可以从这边翻到邻居家里。林朵朵拿了两个杯子扔到隔壁,砰砰两声,然后倾听一下没有动静,便在腰上绑好绳子,爬上边缘就准备翻过去。 “你小心啊!”白骁看得心惊,九楼,掉下去就没了。 “你拽着点绳子!”林朵朵说。 随后轻盈地翻到隔壁,进了阳台,解开绳子进去,过片刻道:“可以从门口进来了。” 白骁出了门,果然,隔壁的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 他忽然有种打家劫舍的错觉。 走进屋里,林朵朵正在里面转悠,这边同样也是厚厚的一层灰,但看装修比刚刚那家好一点,客厅还放着一个跑步机。 “这一层,还有下面几层,都是我们的。”林朵朵说。 027:非酋当然被嫌弃 “有什么有用的吗?”白骁问。 “看运气。” 林朵朵随手打开客厅里的柜子,在白骁看着几件首饰发愣的时候,她在另一个大柜子下弯腰抱出来一个箱子,拿刀打开,然后愣了愣,“哇!” “什么?”白骁瞧一眼。 “一整箱酒!”林朵朵拿出来一瓶,打开嗅嗅,“应该没坏。” “酒是不会坏的吧?”白骁刚觉得她是酒鬼,这么高兴,转念又记起,白酒有很多用途,不止是喝…… “看运气,有的酒也是会坏的。” 林朵朵就见过坏了的酒,变得和水一样,并没有越久越醇。 “再找找,这是个富贵人家。”她催促道。 在无人的废墟里,仿佛成了寻宝地一般。 只是白骁的运气不太好,林朵朵随意找到有用的东西,他翻箱倒柜却是破烂。 再换了一户之后,林朵朵皱眉盯着他,有些谨慎道:“要不你先停下,那個柜子留着我开。” “……” 白骁没想到,即使变成丧尸,也会被人嫌弃手臭。 “我看你能开出来什么。”白骁觉得一定不是自己的原因。 林朵朵打开柜子,瞥了白骁一眼,从里面拿出来一罐咖啡。 “……这玩意肯定早过期了。”白骁道。 “是吗?” 林朵朵低头嗅嗅,“可惜,给你吃怎么样?” “我才不要。”白骁拒绝。 白骁发现她判断东西坏没坏,主要靠闻。 望着那罐咖啡,白骁想起来,事实上很多东西的保质期,只是厂家负责的日期,并不是过了那个时间就会立刻坏,而是超过那个时间后,不管坏没坏,吃出问题就不关厂家的事了。 有些东西确实能够保存非常非常久。 “不是必需品还是最好别吃了,吃出毛病流口水怎么办?”白骁说。 林朵朵耸耸肩,“说不定下一次就是一整罐蜂蜜……不,一整箱。你不要碰柜子了,把这些搬到那边房间里,等着一起运到车上。” 手黑的非酋被赶走了,不许碰柜子,白骁还有点不服气,悄悄摸摸鬼祟地在厨房转了一圈,很遗憾,没有找到东西。 “你打开的那瓶酒放哪了?”他回头问。 “你要喝?” “用用。” “不喝就好,在那边角落。”林朵朵指了一下。 白骁过去把它拿起来,度数很高,看了看又闻了闻,小心地打开手臂伤口上缠的布,有些犹豫。 理论上白酒也是可以消毒杀菌的,但是……度数太低,有时候效果并不好,况且是陈年老酒,如果用来活血化淤还行。 目前一切向好的情况,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还是先保持现状吧。 “怎么不用?”林朵朵看见他拿起来酒又放下。 “万一哪天伤口恶化再尝试。”白骁说。 “谨慎。” 林朵朵表示认可。 白骁放下酒瓶,回了最初的那个屋子,林朵朵没有跟过来,而是在隔壁。 天色已经晚了。 穿越后的第二十多天,感染成丧尸,和幸存的人类一起捡破烂。 白骁坐在阳台上,看着渐暗的天色,楼下植物郁郁葱葱,在人类留下的钢铁水泥建筑间展现了蓬勃的生机。 林朵朵那边很安静,她望着楼下草丛间游荡的老丧尸。 ——照现在的情况看,没意外的话,再过些年,这片土地上的怪物们将陆续化作枯骨,有被拾荒者清理的,也有自然而然老死的,毕竟就算是丧尸,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它们已游荡太久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不死的。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白骁隔着阳台说。 “伱指什么?”林朵朵在另一边的阳台休息。 “变成丧尸,还要和人类一起捡破烂。”白骁说。 “你不是坚定认为自己是人类吗?”林朵朵道。 白骁静了一会儿,道:“那重说,变成感染者,还要和幸存的人捡破烂。” “总是要生活的。”林朵朵说,“我们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白骁抱着头盔没说话,夜更深了,他望着远空稀疏的繁星,忽然想到,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那所有人都可以玩生化危机了,超刺激。 隔着一个阳台,两人静默无声。 “对了,我好像忘记给你摘头盔了。”林朵朵忽然说。 白骁望着手上的头盔,道:“我自己摘下来了……你绑的其实不是很结实,明天我教你怎么绑。” 林朵朵没出声了。 过许久,白骁以为她睡着了时,林朵朵道:“我外公是教授,我母亲是老师,我父亲是医生,他们说我本来可以生活很好——但是灾难来了。他们教会了我足够多,希望我能一直活下去。” “嗯?” “我看出来你很努力在活着,我也是。”林朵朵说。 白骁靠墙坐着,这一路林朵朵有意无意在教他一些拾荒的技巧。 他很久没睡过床了,没有去主卧,而是在旁边的另一个房间,将床单连带灰尘一起扯下来,睡在光秃秃的床垫上。 外面是被绿色覆盖的城市。 天亮的总是很快,不知道林朵朵有没有起床,白骁自己在房间里,做了一会儿眼保健操,又做广播体操。 他没想锻炼成大肌肉丧尸,只是活动全身,避免因感染而导致肢体僵硬。 也许广播体操确实是有效果,当年大力推广那么多年,不仅学生做,工人也有专门的时间来锻炼,它对全身都有活动,而且还锻炼平衡性,可以说非常全面,白骁感觉到没有刚感染时那么僵硬了,而且手臂也慢慢抽搐的少了。 “朵朵,朵朵起床了没?” 活动结束,白骁就站在阳台上对隔壁喊。 “你锻炼完了?”林朵朵散着头发打了个哈欠,出现在阳台,仿佛真的是住在这里的邻居一样。 “嗯……你还是把头发绑一下,然后戴上帽子,端上枪,看起来更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旺盛气息。” 白骁觉得那样的林朵朵更能在末世里给人可靠感,而不是现在这个懒洋洋……很难形容,绝对不是可靠的形象。 林朵朵抓了抓头发,“我昨晚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你会不会和它们一样老得很快?” 028:老咸鱼二十年也会坏掉 白骁吃惊的想找镜子观察一下自己。 “在野外风吹雨淋的丧尸,一般十年就只剩皮包骨,朽烂不堪,就像骨头架子一样,不再有威胁。城市里的丧尸好一点,十多年也变成了这样。”林朵朵指指楼下,那个脑袋上长了一株小草的丧尸: “不过它们没有理智,不像你会吃饭喝水,保持正常人习惯。”林朵朵认真想了想,“也许你能保养的很好,和它们不一样。”尤其是它们刚感染时,又凶又强悍,越强代表保质期越短。 “嗯……” 确实是这个道理,丧尸们终日游荡,身体如柴火燃烧完后的余烬一般,无根无源。 就像厨房发芽的大蒜,没有土壤,发芽越长,干瘪的越快。 “你吓我一大跳。”白骁越想越觉得可能,如果保养好的话,说不定比这只人类命还长。 林朵朵戴上帽子,喝了点水。 幸存的人类一开始还在恐慌,后来慢慢发现,只要坚持住,挺过了最初那场恐怖的灾难,此消彼长,最终胜利的依然是人类,就像远古的祖先们面对大自然一样。 只是发现的有些晚了,那十多年死了太多人,胜利遥遥无期。 灾难从来不是单一的,不仅仅是丧尸,还有秩序,食物,水,药物,以及动物,种种。在家人的描述中,尤其是丧尸爆发的那一年冬天,那是另一场灾难。 好在如今已经平静了。 “你住的这里,是钱婶以前在城里的家。”林朵朵说。 “哦。” 白骁回头看看卧室,他记起了那屋里墙上挂着的照片,一对年轻的夫妻,在这么好的位置有一套房,灾难前应该是幸福的。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一些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卫生间和厨房都保留着以前的模样。 林朵朵吃了点东西保持体力,腰上挂着绳子,就慢慢落到下面八楼了,然后打开窗子钻进去。 这里以前生活的是一家三口,桌子上还摆着相框,她没有去动,只是擦擦灰尘看了一下,望一眼房间的布置,在厨房和柜子里找一找有没有依旧能用的东西。 她知道这栋楼、甚至这个小区原本的住户,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只有拾荒者会来找找灾难前留下的一些物资。但也有可能哪個空房子的主人有一天还会回来,就像钱婶拜托她拾荒的时候顺路来一趟。 在那些回来的幸存者眼里,这些相框要比一袋盐、一罐咖啡、甚至一箱酒要珍贵,因为那些东西可以在许多大楼里找到,而前者只有这里、只有这间屋子还留着这一张。 所以她没有毁坏什么,只是搜寻一番有用的物资搬出去。 在灾难前,许多人家里都会存些东西,尤其是这种小区,和那种租户多的公寓不同,常会找到轻易不会变质的盐、酒、蜂蜜一类的东西,运气好甚至可以找到整箱罐头。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记得是牛肉罐头,没有自己抓的动物那么硬,也不会干干柴柴的,一打开铁盒,就有香味溢出来。 林朵朵暗暗期盼着,再找到一箱就好了。 房子位置不同,能找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底下的住户房间容易潮,找到的东西大多都不能用了,有时候楼太高也会潮,不高不矮的,东西反而都保存的比较好,尤其是这种好一些的楼房,装修也好。 白骁和林朵朵在这一栋的下面几层忙来忙去。 七层有一户的家里还困着两只丧尸,看上去是当年没有逃出去,被感染了留在家里,就一直被困在这儿了。 两个丧尸被锁在不同的房间里,枯瘦如柴,肋条清晰可见,骨头架子上披了一层皮,白骁算是找到了昨天爬楼梯时听见的动静源头。 “小心点,别的屋里估计还有。”白骁提醒林朵朵。 他看见上个房子里有具尸体,也不像丧尸,看起来是躲在家里被活活饿死的,二十年了,早已化成枯骨。 与楼下生机勃勃的草木不同,旺盛的植物丛中,进入楼里,是一个个在当年灾难来临时被毁灭的人们。 ——时间将楼房定格在灾难来临的那一刻,而外面的丧尸们则保护着它不被侵扰,直到二十年后丧尸腐朽老去,才重新有拾荒者踏足这片遗迹。 白骁不参与寻找,实在是他一件有用的都没找到,眼看林朵朵甚至找到一个家庭急救包,虽然里面放的碘酒早已经挥发,创可贴也早就失效,但温度计和安全剪都是有用的,还有看起来勉强有用的卡扣式止血带。 还在一个厨房里翻出来条老咸鱼,可惜不能吃了。 一包各式各样的蜡烛被白骁塞进包里,跟着林朵朵继续捡破烂。 “这是什么?”林朵朵翻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应该是叫跳跳杆?”白骁倒是认得,“你踩上去,就可以一跳一跳的,跳很高。” 林朵朵研究了一下,递过来道:“你试试。” 白骁刚要接,忽然觉得一只丧尸玩跳跳杆不太对劲,有点离谱的感觉,摆了摆手拒绝了。 “看来这家的主人以前很爱运动。”他说,不仅跳跳杆,哑铃跳绳之类也有,希望这户人当年没有变成丧尸才好,不然太危险了。 看见林朵朵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了一些更奇怪的东西,白骁道:“这个是……” “闭嘴,我知道。”林朵朵将东西扔回去关上柜子。 “看来还是户女主人。”白骁莫名有点尴尬,退出了卧室。 林朵朵继续搜寻着,衣柜里很多衣服,还有两只大布偶,她看一眼又关上,卧室里没有什么了,便出去到了厨房。 铮~ 听见声音,林朵朵吃惊回头,发现是白骁在鼓捣一把吉他。 白骁低着头,吉他已经稍微变形,琴弦是松的,紧上后倒还能发声。 “吓我一跳。”林朵朵说。 白骁笑了一下,“这是个富贵人家,好好找。”这把吉他很贵,一般人家用不起。 林朵朵刚刚想说什么,都被他这一打断忘了,低下头看见手里的白糖,眉毛又重新舞起来,拎着白糖在白骁面前晃一下。 白糖和红糖都有找到,只是红糖已经坏了,这袋没拆开的白糖倒还是好的。 “伱看你,三个房间都翻不出来东西!”林朵朵数落他,丧尸运气衰到爆炸。 “有本事你找一整箱。” 白骁已经认了自己的非酋体质,用找来的床单将许多东西打包成包袱,问:“要不我先去把这些送回车上?估计要搬两三趟的。” “等攒齐了一块搬吧,被别的拾荒者捡走就糟了。” “没看见别的人类踪迹,除了那个纸片,也许他们走了。”白骁猜测道,不过也认同林朵朵说的,被捡走就糟了。 “更大可能是去医院,这种团队,一般都有明确目的。” 林朵朵提出了一个更可靠的猜想。 白骁更加认同,“不过……药不会过期吗?” “谁知道,也许总有能用的,就像这罐咖啡。” “还没扔?” “万一有什么意外,说不定能饱饱肚子。” 反正也不占多少地方。 029:危险的火焰 林朵朵在屋里找到了几本书,思考一下,也装进了包里,同样的,占不了多少地方。 书这种东西没什么大用,也很有用。 活着与生活只有一字之差,却是灾难爆发时和二十多年后的距离。 她在努力生活,而不是活着。 房间里有用的已经都差不多带走,林朵朵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将白骁拨了一下的吉他也拎起来。 先拿着,车上要是有空地方带着也不碍事,要是没位置就扔掉。 拾荒也不是每次都满载而归,这次才三天,已经收获颇丰了。 也许白骁没有那么衰? 外面大树的枝叶随着微风沙沙作响,两个勤劳的家伙,游走在幸福家园的十三号楼里,一层一层往下,偶尔有陈旧的白骨,也有被困在屋里的腐朽丧尸。 现在并不是个好时候,也是个好时候,如果再有十年,城市里也许没有这么多老丧尸了,但那时会变成动物的乐园。 曾经的城市绿化已经不能叫绿化,没有人打理,植物疯狂覆盖城市中的高楼。 一個单元是两梯四户,中间连廊穿过去还可以到别的单元,一共是十二户。有些屋子窗户没关严,屋里就不能要了,林朵朵忙碌许久,最终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蜂蜜,也没有找到很美味且管饱的罐头,倒是意外的,找到许多白糖。 也算是很满足了。 在末世里能吃到甜的,也会让人心情愉悦。 林朵朵将东西都搬到另一间空屋子,集中到一起,擦了擦汗,这几天赶路拾荒,两个人都灰扑扑的,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 白骁很担心自己发出尸臭,浑身不得劲。 “这里是蜡烛,工具,这边是那一箱酒,那边箱子里是找到的盐……” 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已经不少了,除了盐、酒、糖是生活必须,其他的都是一些没有也能活,但有了会方便很多。 有些质量好的毛巾、绳子看上去还能用,也被他塞起来,甚至还想拿几件冬天的厚衣服。 白骁打量着这一堆,忽然发现林朵朵站在窗前,遥望着远方。 他凑过去,外墙和窗户都被绿植有点遮挡,光线不是太好,但能隐约看见远处楼宇间,飘起的一道烟柱。 “有别的人,拾荒者?”白骁目测着,距离不是很近。 “嗯。” 林朵朵点头,丧尸不会生火,动物也不会,只有幸存的人类,能掌控危险的火焰。 “丧尸不会循着烟找人,动物也不会,只有人类会。”林朵朵看了片刻,道:“估计是那个团伙,一般像我们这种独来独往的幸存者,不会在城市里点火冒烟,只有一队人,才会这样做,不怕别的人找过去。” 她想起了进城后看到的那张纸片,道:“他们本来也在找幸存者。” “哦……” 白骁收回目光,看了看林朵朵,很明显,林朵朵并没有打算凑热闹,至于他,相比摸不清来路的其他幸存者团队,还是抱紧林朵朵,保持原样比较好。 万一凑过去对着人流口水,被一枪崩了都不奇怪。 “差不多了。”林朵朵回身看一眼堆在一起的各类工具和吃的,道:“明天回去。” “你来不是要顺便帮……那是谁来着?带东西吗?” “钱婶,已经找到了。”林朵朵说。 “什么?” “一些旧东西,没什么用。”林朵朵回身找了找,将房间里的照片也收起来,攒到一块,准备带回去一起给她。 本来就是顺便的。 又翻了翻柜子,翻出来一摞纸。 “她也有孩子?”白骁看到那是一摞很旧的孕检单。 “没有。”林朵朵将它放回去,关上抽屉。 白骁望了望房间,确实没有看到儿童玩具之类有孩子生活过的痕迹,之前找过的几户房子有的也有儿童房,有儿童玩具。 “很久以前她就想回来一趟,财叔骂她,要这些东西有屁用。”林朵朵拿着一张照片在看,上面年轻的男女笑得很开心。 “其实也不是,他们在灾难前生活过的人,和我们这种没见过那时候的人不一样,他们有时候很压抑,有些人精神会出问题,有的人觉得没希望了,自己就了断了。我小时候不是很懂,后来想明白,应该是落差。” 林朵朵举起照片道:“你看以前多好。” 照片上年轻的钱婶站在一座大桥上,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歪着头,靠在一个男人身上。 “以前他们就生活在这里,想吃什么都可以出去找到,路上没有丧尸,全是汽车走来走去,跑得可快。” 林朵朵给他看了一眼,收起照片放好,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掏出来准备的干粮啃两口喝点水。 生活在城市里,是她听父母说的,不像现在这么多丧尸,以前的城市干净而漂亮。 白骁瞧着她黑黑的脸蛋,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天色渐晚。 两人将东西分成了好几个大包袱,方便明天运到中途藏起来的三轮车上,然后林朵朵就去隔壁休息了。 白骁努力学习着末世幸存者先进的捡破烂经验。 本以为捡破烂没多少可捡的,一个个屋里出来进去,慢慢竟积攒了不少。 就像林朵朵来时说的,如果运气好,都不用去别的地方,城市太大了,这个小区就足够翻很久。 在这栋楼里待久了,有种憋闷感,白骁又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 终于熬到天明,将阳台金属的晾衣杆拆下来绑在包袱上,白骁试了试,和扁担一样,还挺结实,他就这样挑起来,林朵朵在前面背个包,拿着棍子和枪开路,他侧着身子下楼。 天刚蒙蒙亮,植物叶子上还带有清晨的露珠,一听到动静,原本远处被茂盛草木遮住的丧尸就有了目标。 “我就说两个人比一个人好用,你要是自己来,得搬多少次才能搬完?” “嗯,没白蹭饭。” 昨日远处的烟尘已经不见,郁郁葱葱中的老丧尸闻着味靠近。 慢慢走到大门处。 林朵朵拿棍子戳了一下那只头顶上长着小草的丧尸。 “长朵草看着挺顺眼的,真奇怪。” “它怎么不咬人?”林朵朵只是轻轻戳了一下,没有用力。 “可能太老了,有些功能已经腐朽了。” 030:幸好有头盔 离开小区,藏在店铺里的三轮车没有被人捡走,虽然没多担心,白骁还是松了口气。 将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放到车斗上摆整齐,他有些犹豫,“要留个人看车吗?” “不用。” 林朵朵望了望四周,除了已经倒地的腐朽丧尸,和没有倒地依然挪动的老丧尸,并没有其他人类的踪迹。 那群人的目标明确,不会跑这么远只为了在普通居民楼里拾荒。 将三轮车藏在店铺里,两个人又走过广场,回到幸福小区,继续搬这几天的收获。 赶路时没有时间清理丧尸,只是捅一棍子,但在小区里,捅一棍子就不太好用了,还是要把它们脖子打断。 白骁越来越觉得棍子顺手,林朵朵走在前面进楼了,他处理掉跟过来的丧尸,刚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有一道陌生的动静在身后响起,并且飞速扑来。 下意识回头是本能的反应,但只是一瞬间,白骁在末世生活的这些天发挥了作用,硬生生克制了冲动,猛地朝前一冲。 嘭! 咔……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在头盔上,白骁感觉到头盔后面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来不及庆幸,他被偷袭大怒,这些天压抑的烦躁瞬间涌上来,一翻身将背上的东西甩下,双手拿棍子死死压住它。 棍子卡在那东西脖子上,白骁此时才看清它是什么,是一只猫,准确说,是长得像大猫的东西,体型很大,它没有萌萌的外表,有的只是野性的眼神与凶悍的模样,红彤彤的眼睛透出疯狂。 “救……”白骁大喊,手下的动物在极力挣扎,躁动起来不太好压,马上就要挣脱,白骁只喊了一个字,就猛地低头仗着梆硬的头盔哐一下,给了它一個头锤。 感觉到挣扎的力道松了一瞬,然后更加狂躁,白骁来不及细想,继续对准它脑壳砰砰砰接连几下。 这东西比老丧尸危险多了,一股捕食者的气息,还擅长背后偷袭。 好在林朵朵察觉到动静不对返回来,本来拿着枪,靠近的时候见白骁用棍子将它脖子卡在地上,抽出刀用力插进了它脖子,一脚踩住白骁按着的棍子,道:“压住!” 两人用棍子死死把它脖子压在地上,在白骁跳动的眼皮中,林朵朵将刀狠狠转了几圈,它本来狂躁的力量弱下来了。 “没事吧?” “幸好有头盔。” 白骁晃了晃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哐哐头锤自己也不好受,再看看手上的厚手套,短短一会儿就被它挣扎中抓得破烂。 “走吧,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林朵朵警惕地扫视一眼周围,在白骁后面慢慢走着。 “我还纳闷你端个枪从来不对丧尸开枪,原来丧尸真的不危险。”白骁还在喘息,刚刚一瞬间爆发的搏斗虽然短暂,但是很耗体力。 “你竟然能压住它。”林朵朵开始考虑是不是小瞧丧尸王了。 “差点压不住,我拼命拿头盔砸它没看见吗?” 白骁依然有点后怕,“那是什么东西?” 被感染的猫吗?为什么不老的。 “灾难前的人们会养一些宠物,一开始它们是丧尸的食物,后来就不是了。”林朵朵说。 白骁爬着楼梯道:“丧尸都老了,它怎么还这么大劲?” “动物和人不一样。” “嗯?” 白骁愣了一瞬,旋即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背后有些凉嗖嗖的,过了片刻才道:“它……会繁衍?” 他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即使是丧尸,二十多年后也已朽烂,只要坚持下去,迟早能迎来胜利。 但如果感染的动物会繁衍了呢? 林朵朵道:“我们得快点,血腥味会引来许多丧尸,和其它捕食者。” 得益于白骁一次挑很多东西搬到车上,不用再跑许多次,剩下的再挑起来,整箱的酒被林朵朵拿出来,一瓶一瓶塞进背后的大包里。 背着大包,绕开被血腥味吸引来的丧尸,林朵朵拿枪警惕跟在白骁后面,避免再出现它的同类。 走过广场,将所有东西放到三轮车上,车斗很难再上去一个人了。 白骁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看看远处绿意盎然的小区。 树木迎风招展,一副欣欣向荣的平稳景象,爬山虎安静地攀在大楼外墙。 “活着真好。”他刚刚紧张极了,因为不知道那种变成怪物的东西,是不是依然群居的。 原本觉得和幸存人类捡破烂的人生没有意义,但是现在依然觉得,还是活着好。 “也许我们该冬天来。”白骁望着隐藏了危险的绿丛。 林朵朵放下手刹,吱呀一声推动了三轮车,“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冬天它们食物匮乏,只会更猛烈的捕食。” “……” “努力活着吧。” 林朵朵将三轮车推出店铺,她也不想再在这里久留。 市中心的危险性不是越来越低,也不是越来越高,而是很奇怪的,一开始极度危险成为禁区,许多年后丧尸老去危险性慢慢降低,然后再过些年,又会逐渐升高。 现在就是窗口期。 这座城市,以后大概不会属于丧尸,也不属于人类,而是各种动物。 如今已经初现端倪了,市中心完全变成了巨大的植物园。 “人太少了啊。”白骁说。 “嗯……我外公推测很多年后,幸存的人会选几个城市开始发展,其他的城市都会变成这样,不过要很多很多年后。”林朵朵说,“临川市很明显就是被放弃的那种。” “你外公还做过这种推测?”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们说让我去其中一个城市。” “那如果不发生呢?” “我父亲的意见和他相反,那时他们常常争论,尤其是在发现动物会繁育后……那些动物感染的病毒对幸存的人是致命的。” “致命?”白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 “嗯。” 白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完蛋了。” “啊?” 林朵朵回头,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忽然有点惊慌,“你不是说没事吗?” “它没咬死我,我就觉得没事了。”白骁被她搞得有点毛毛的,“怎么了?我会不会变得和它一样……嗯……” 说到这儿他愣住了,有点不确定道:“我是丧尸来着——” “啊。”林朵朵愣了愣。 “所以……它如果感染我变得和它一样,那……”白骁想了想,“变得能繁育?” 林朵朵沉默了。 白骁也沉默着。 感染者究竟还会不会被二次感染,这谁也不知道。 而且他还是个半感染者,有丧尸特征,却有人类理智。 “有丧尸过来了。”林朵朵提醒。 “哦。” 白骁将丧尸处理掉。 031: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林朵朵将那瓶打开的酒拿出来,给白骁冲洗伤口。 关于丧尸再次被感染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幸存的人类想不通,戴着头盔的丧尸也想不通。 “抓伤被感染的机会还是很低的,没被咬到也许不会感染。”林朵朵拿着酒瓶倾倒。 白骁还是头一次用陈年茅台洗伤口,心情有点微妙。 “被动物感染是什么症状?”他问。 林朵朵迟疑了一下,那太残忍了,“就……我会观察你。” “好吧,我要是死了,这个东西你拿好。”白骁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金条,林朵朵有点茫然,不知道他捡这个东西干什么。 这是在那栋楼里拾荒的时候,白骁看见时捡起来的。即使没用,光看看也能让人心情愉快,林朵朵不会懂的。 “本来是没用的,但是你刚刚说你外公曾经推测……以后要是真的有几个人类的城市重建,而你找过去的话,它大概就变得有用了。” “你被丧尸咬了都能活下来,肯定没事的。” “嗯……我也觉得没事。” 白骁目前还没察觉到任何不良反应,“那还是我自己先收着吧。” 金子这個东西对人有天然的吸引力,不知道林朵朵是怎么视它为粪土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正常人,而伱是感染者?”白骁道。 “嗯?” “你连金子都不喜欢。” 三轮车吱扭吱扭走在路上,林朵朵不希望这只丧尸死掉。 “我父亲以前说,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白糖也可以试着用作伤口杀菌。”林朵朵忽然回头,她记起来了这么件事。 白骁怔了一下,以他浅薄的常识来说,“……糖不是培养细菌的环境吗?”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记得你说你父亲是医生?” “嗯。” “那……算了,我现在好好的,别给我折腾没了。”白骁迟疑了一下,现在感觉良好,还是不瞎折腾了。 他说完又有点纠结,能在末世里让林朵朵活下来,长这么大,她家里人确实是有本事的,也许真的该试试? 小三轮慢慢的出城了。 相比来时,白骁心情忽然变得舒畅,外面虽然也荒无人烟,但寂静的城市给人带来的只有压抑。 林朵朵有力的双腿踩着三轮,吱扭吱扭的。 白骁摸摸头盔,很好,依然没有不良反应,他道:“我这头盔上该改装个尖刺。” 有这种改造的话,刚刚那东西不是自己对手。 “能做这种改造吗?”白骁问。 林朵朵瞅他一眼,没说话。 白骁持着棍子在后面帮她推一下车,然后就慢慢跟着走。 车上东西很多,没办法像空车时的速度,走路就能跟得上。 “你可以坐上来。”林朵朵回头看看,将车斗上的东西整理一下,“趴着可以上来,遇到丧尸我能处理。” “不需要。”白骁说,“如果感染的话,快几个小时慢几个小时没区别。” “嗯……” 林朵朵想了想,道:“也许可以撑到回去院里,你洗个澡,可以体面点走。毕竟你一直都很注意这个。”下雨还要洗手洗脸。 “有没有可能,我不会死?”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林朵朵道。 “谢谢,我来蹬车吧。”白骁看着自己的子民们,现在少杀几只丧尸,死后也许不用下地狱。 “我还不累,你观察期最好不要剧烈活动。”林朵朵拒绝了。 白骁耸耸肩,林朵朵也就刚开始惊了一下,刚刚说让他体面的走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大概早就习惯了死亡这件事。 他也有点平静,并不像第一次被丧尸感染时那么慌,也许是林朵朵感染了他,并不是病毒的感染,而是那种生活的态度触动了他。 努力活着,但并不畏惧死亡。 ——不知道依旧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灾难来了,并没有什么过多的选择。 “我不想打丧尸了,你让我蹬一会儿吧。”又走了一大段路,白骁扛着棍子说。 “前面丧尸就少了。”林朵朵道。 出城后越走越荒凉,连老丧尸都少了很多,见林朵朵执意让他减少剧烈活动,白骁只能帮她推推车,加快一点速度,免得天黑了还回不到镇上。 “你怎么把这玩意带上了?”白骁看见车上的那把变形的吉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现在被颠簸的从包里露出一个角。 “什么?”林朵朵蹬着三轮看不见,问他。 白骁将它抽出来,拨了一下弦发出声音。 “不占多少地方,能带就带,不能带就扔掉,总不能只拿一些吃的回去,然后坐在屋里发呆,我还拿了好几本书呢,还有那个跳跳棍子。” “什么书?” “叫什么我忘了,看一眼就装起来了。” 她只记得是小说,不是也没关系,反正什么书也能看得下去。 父亲说过,如果秩序重建,书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他还说了,如果不能重建,那就是最无用的东西之一,甚至不如一把水果刀好用。 白骁看了看远方的路,太阳慢慢升高,阳光下没什么活物,一如既往的苍凉。 “如果我会死的话,给你唱首歌吧,应该没有人给你唱过歌?”白骁拿着变形的吉他问。 “你唱吧。”林朵朵说。 “估计你以后也听不到有人唱歌,你应该会记得很久。” “当然。” “你这么努力活着,要是我被那只猫感染了,算送你这个灾难后的幸存者一个礼物吧,别的我什么也没有。” 白骁有点悲伤,他很喜欢林朵朵这种顽强生长的态度,能活下去总是好的。 林朵朵用力蹬着车,如果可以不死的话,她不希望这只丧尸死,可是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谁能决定的。 “你可以把那根金条留给我。”她说。 “哦,也是。” 白骁笑了一下,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还有根拾荒来的金条。 他摸着弦回忆着,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只是从来没想到过,他会在被丧尸咬了以后,在不确定会不会死的情况下,当作礼物送给这个在末世里孤独活着的幸存者。 “其实也不算太坏。”白骁忽然说。 “你指什么?” “这一切,总比被咬那天,直接死去强多了。” “哦,那是。”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末世朋友。” 白骁拨动吉他的弦。 末世里荒凉的路上,丧尸在唱歌,人类在蹬三轮车。 032:输还是赢 虽然死掉的话很遗憾,但是这些天的经历还算有趣——相比默默死去来说。 至少不是在加班时猝死在电脑前,而且还见识了这么多在以前从未想象过的人和事,这无疑是种幸运。 白骁像交代遗言一样,死后把金条留给这个末世朋友。 林朵朵中途停下来片刻,将车上装的白糖打开一包,混着剩下的水融化,给白骁分了一半。 “甜的。”她递过来。 糖水可以很好的补充体力。 林朵朵靠在座位上喝着水,望着远方,很快喝完,她又开始前行。 “你累了就换我。”白骁看见她脑门上有汗珠。 “还好,我以前自己去,自己回来,有时天黑了都赶不到镇上。你最好趴在车上,如果你因为太累恶化了,我等于是一个人骑车,反而更麻烦。” 林朵朵一点也不柔弱,相反,她的双腿有力,车子的速度一直恒定,眼看要到中午,也只是停下来喝了点糖水。 来时要赶路,能推的丧尸就推开,不浪费时间,现在回去装满东西,即使赶路也提不起速度。 白骁无情地对付自己的子民。 同时观察着有没有被二次感染。 到下午时林朵朵终于舍得从驾驶座上下来,她好像对让白骁体面的走这件事有种执念,让白骁驾驶了一会儿,她趁机吃些干粮,等吃完了再喝点糖水,便又把白骁替下来。 田野上传来青草的芬芳,风掠过田间的草木葱茏,贴着地面从远处吹来。 日落时,林朵朵身上散发着这些天没条件清理卫生,然后蹬了一整天三轮的味道。 白骁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就像香味没那么诱惑了,但是变得更浓郁。 “我发现你对我的吸引力在降低。”白骁说。 “难道是感染后越来越稳定?”林朵朵问。 “我更倾向于是你发臭了。”白骁道。 “那些丧尸可不会管人臭不臭。”林朵朵反驳的理由很充足。 而且白骁和她一样,这些天去城里,本就是天天在各个布满灰尘的屋子里乱蹿,还有那些老丧尸沾染的臭味。理论上讲,一個人很臭的话,是闻不到别人的。 “前面草里有动静,你小心点,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候推到沟里的丧尸。”林朵朵忽然提醒。 白骁拿了棍子小跑上前,也不拨开草看,直接用力敲下去。林朵朵猜对了,是来的时候推到沟里的倒霉鬼,运气不好摔断了腰,站不起来,爬也爬不动,披头散发躲在草里蛮吓人的。 “天黑了怎么办?”他抬头看看远方,距离镇子还有段距离,但是天马上就黑了。 林朵朵拿出来一个玻璃罐,里面有蜡烛,拴着绳子吊在车上。 “我还以为会有火把,这也看不清多远。” “凑合能用,加把劲,很快就到了。” 林朵朵给他加油鼓气,自己也用力蹬起车。 一盏并不明亮的孤灯。 摸着黑到了镇上,白骁已经忘了来时的路,他接替了林朵朵的司机位置,等林朵朵引路去那个当临时落脚地的大仓库。 白骁骑着车注意周围动静,偶尔在比较远的地方有丧尸时,他提前就能提醒林朵朵。 林朵朵听觉也很敏锐,只是比不上白骁。 在这星光黯淡的夜晚,车子终于到达了仓库。 两人都松一口气,林朵朵把蜡烛拿出来,放在墙边一张桌子上。 顿时昏黄的光照亮了仓库一角。 “累坏了吧?”白骁看了看她的腿,蹬一天三轮,她竟然没有直接坐在地上。 “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伱没事的话,回村子就你来蹬了。” 林朵朵确实很累了,又喝了两口糖水,摘下遮阳帽,就那样靠在椅子上,用帽子扇了一会儿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走一天肯定是不太好,但是……没有明显不适。”白骁说。 “伤口呢?” “呃……有点红肿,没有明显溃烂。”白骁凑近蜡烛仔细观察一下,心沉了沉。 “继续观察。”林朵朵说。 在这世道,有时候一点小伤小病都能要人命,没有医生,没有药物,许多伤病都得硬抗,最多在野外找一些可以简单治伤的植物。 再就是拾荒回来的酒和糖。 不过从某方面来看,白骁意外的能抗,被丧尸咬了能活下来不说,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林朵朵比较累了,这一天下来让人困乏,很快就靠着墙闭上眼。 “躺下睡吧,那边有被褥。”白骁看见这仓库里不仅有各种工具,也有衣服、被子。 看起来这里用了很久,也是幸存的人少了,才能用这么久。 他起身到大门那边坐下,想了想去角落捡几个瓶子回来摆在周围,道:“我守着这边。” “嗯。” 林朵朵打起精神过去,身上汗黏黏的,干脆脱掉衣服,只穿着小背心就躺下了。 白骁从兜里摸出那块金条在手里把玩着,虽然大概率这玩意没什么用,但沉甸甸的手感和诱惑的色泽,就足以让人愉悦。 “睡了?”他忽然说。 林朵朵睡着了,没有回应,白骁瞅了一会儿,虽然很想过去闻闻,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了这极易引起误会的想法。 一夜安稳过去。 林朵朵睡一觉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精神满满地坐起来,“天亮了没?” “早就亮了,太阳刚出来。”白骁在观察伤口。 “那你不提醒我!一会儿中午多热,走了走了!” 林朵朵翻身下来,先看了一眼丧尸王的手,“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有明显变化,还是红肿。” “那走吧。”林朵朵显得有些平静。 推着车从镇上出来,又往那个小村子,林朵朵的小院儿回去。 这段路就没那么好走了,越往乡下,路损坏的越多,有些路旁的院墙倒塌了,把路堵住,还得绕一下。 再继续走,就是荒芜的土路了。 “那个是财叔。”林朵朵远远看见了熟人,或者说熟尸,对白骁道。 “啊?你认识?” 白骁远远望着那只跛脚丧尸,那天出门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倒是没有印象。 “以前是钱婶的老公。”林朵朵说。 “呃……” “其实他很久很久前就该死了,得了重病,那时候马上要病死了,然后,反正丧尸本来也是治病治出来的,他就想赌一把,一个人去了镇上把自己关起来……” 林朵朵的话语让白骁吃惊极了,“还有这种赌法?” “有的人,真的拼命想活下去。”林朵朵顿了一会儿,道:“现在他还能走能吃,不知道算不算赌赢了。几年前我去拾荒回来的时候,那个院子被暴雨冲坏了,它从镇上又跟回来了,我以为它记起来什么了。” 林朵朵说到这微微摇头,“但是很遗憾,没有。” 033:二次感染 白骁忽然记起了在幸福小区,林朵朵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年轻的钱婶依偎的那个男人,只是无论如何都与远处那道身影联系不起来。 “这么多年,我也只遇到你这么一个被感染了还能活蹦乱跳,保持理智的丧尸。”林朵朵拿棍子轻轻把财叔推远。 “它跛脚不是你打的吧?” “不是,他感染之前,自己打断的,毕竟机会很渺茫。” “……” 白骁认真看了他一眼,很瘦,很老的一个跛脚丧尸,和路上看到的没有太大区别,身躯里只剩本能。 “他想活着,又不想伤害你们?” “是吧。” 林朵朵推了一把车,免得财叔再跟过来,“有时候会觉得,他们说不定哪天忽然又清醒了,就像故事里那种,大彻大悟还是什么,你看你不就是慢慢学会说话了?” 林朵朵回头看看财叔,又看看戴着头盔骑三轮的丧尸,“如果你是丧尸王,能不能唤醒它?” 白骁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有成为丧尸王的可能,还没有当王。” 即使是丧尸王,可能也很难唤醒这些早已朽烂的子民们。 它们等了太久了。 村子边缘还有一只丧尸,林朵朵叫它二蛋。 “这又是谁?” “不认识,从别处游荡过来的,村子里没有丧尸,容易被路过的人一眼看出来有人住着,就放它和财叔作伴了。” “伱烧火做饭不也是暴露了?” “一天才做两次,而且有时候一次。反正它没什么威胁,如果有天发现它们出事了,也可以知道是有人游荡到附近停留,还是有东西开始攻击丧尸。” 白骁没说话,警惕而谨慎地靠近了二蛋,他想知道丧尸究竟会不会还咬自己这個感染者。 在城里不太方便试,现在正合适,白骁拿着棍子绕了一圈路,站到二蛋身后,那只老丧尸仿佛没有察觉,依旧朝着林朵朵那边过去。 “看来它不攻击我。”白骁试着发出声音,二蛋脚步停了一下,仿佛有些疑惑,但是白骁说了一句就住嘴,它转身到一半又回去,继续朝着林朵朵走。 “你还说你不是丧尸!”林朵朵道。 丧尸都不咬他了。 两人一个推,一个蹬,快速带东西回了村子,留二蛋独自在荒野小路上游荡。 在吱扭声中进了村,回到小院儿,白骁感觉像回家了一样舒服,这些天在外面实在没有安全感,时刻都要警惕着,不仅体力消耗大,精神也绷着。 “把衣服脱了。”林朵朵休息了一会儿,拿起水管道。 白骁大惊。 “呃……不太合适,你去收拾东西吧,这个东西我会用。” 白骁真不想脱个光溜溜被林朵朵拿水管冲,丧尸也是有尊严的。 “而且就算你想让我体面点死,目前我还没有要死的意思。” 不知道是林朵朵这种末世长大的人大大咧咧的,还是她的性格如此……把他这个丧尸不当人。 总之是有点唐突。 压水井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用手压那个木杆,使劲压…… 白骁怀疑它坏了,压了半天也不出水。 “这东西应该不是我搞坏的吧?它没水了。”白骁冷静地道,完了,水井坏了。 林朵朵瞅了这只丧尸一眼,拿水瓢到一旁的缸里弄点水泼到井里。 白骁继续压,看着水管里冒出来的水陷入沉思。 “咳,其实我只是不熟悉……毕竟这个玩意也太旧了,一时没想起来,我以前知道的。”白骁觉得她刚刚那眼神很冒犯。 “嗯。”林朵朵应了一声。 “而且之前一些天我也没碰过这个井,有时候看你也没泼水就搁这儿压出水了。” 白骁感觉受到了鄙视,一边说着一边拉紧了旁边支起来的床单,“你别突然闯过来啊,丧尸也是有人权的。” 时隔这么久重新洗个澡,而且是畅快的拿水冲,白骁竟有一种感动,冰凉的井水从水管里汩汩流出来,对着头上浇下,有点冰。 一边压着木杆一边将脸上身上的污渍冲掉,冲下来的水都是脏兮兮的。 “我终于感觉到我还活着。”白骁在床单后面说,“还能感受到凉。” “小心别沾到伤口。” 林朵朵坐在三轮车旁,抱着路上剩余的糖水在喝。 总觉得白骁很快就要死了,但是他又活蹦乱跳的,很奇怪。 不管怎么样,能活下来总是好事。 水聚成一团顺着地势流向院外,白骁终于冲洗好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擦擦头发,从床单后面转出来。 看见他那双和丧尸相似的眼睛,林朵朵下意识去摸枪。 “是我,你干什么?我不死你也要送我体面的死是吧?” “……反射习惯。” 林朵朵松开枪,望着白骁,她不确定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个……被感染了依然还能活蹦乱跳的人。 她想了想,道:“要不你还是把头盔戴上吧,更像个人。” “头盔也洗了。” 白骁把湿漉漉的头盔拎起来给她看。 考虑一下,白骁把头盔挂起来晾着,然后去到了他熟悉的留观室——那个棚子下面,翻出来墨镜戴上。 “其实这一路已经证明了,我的感染非常稳定,无论是赶一天路,还是与丧尸战斗,或者露宿在天台,丝毫没有恶化的迹象。” 不仅没有恶化,反而一天天在稳定。 林朵朵想来,白骁戴着头盔的时候,她偶尔会忘记这是个被丧尸感染的人。 白骁坐在棚子下面,打开手臂上包扎的布,观察当初被丧尸咬的那个伤口。 这些天在外面太脏了,也没什么条件去观察。 “伤口周围的尸斑没有扩大,没有异常,伤口也没恶化,好像有愈合的迹象,只是比较慢。”白骁一边观察一边对林朵朵说。 那边传来细微的水声,整个人都脏兮兮发臭的林朵朵也去冲洗了。 听见白骁的声音,她更加放心地搓洗着身上。 “那被抓的地方呢?” “不太乐观,伤口好像在发炎,被动物感染的症状是什么?” “发炎。” “……” 白骁沉默了片刻,道:“正常伤口在这种天气下也容易发炎,而且那几天脏兮兮的,卫生条件不好,还有其他症状吗?我发现它周围有点僵硬。” “伤口会僵硬。”林朵朵说。 白骁再次沉默。 “很好,一切都符合。”他说。 过了片刻,他又道:“其实……从好的方面来想,我被丧尸感染了,或许可以抵御动物这种低级感染,对吧?毕竟当初是先有的丧尸,然后动物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被丧尸感染,属于变异后比较低级的。” 说着说着他没声了。 林朵朵冲洗干净了,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坐在门槛上没被太阳晒到的地方,望着棚子下的丧尸。 “救一下。”白骁说。 “你可以走的体面点。”林朵朵道。 034:禁止偷吃 “难道就没有,不符合的症状吗?比如感染的人会发高烧,但是我没有发烧,以此来反证。” “有的,被动物感染的伤口会流脓,溃烂,伤口周围的肉失去活力变得僵硬。” 林朵朵戴好了手套,拿着白骁的手看了看,思索一会儿道:“目前只是表现出轻微发炎,确实……发作的很慢。” “那还好,还有希望。” 白骁镇定了,身为丧尸王,连丧尸都咬不死他,怎么会在抓伤这里翻车。 没道理的事情。 他坦然了,道:“那个草……还有吗?给我嚼一口再敷点。” “要不要试试白糖?”林朵朵看懂了他比划的动作,那种草是父亲曾经教她用的。 “还是那个草吧,上次被丧尸感染,就是敷的草,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根据成功理论原则,保持原样比较好。” “那个草要出去找一找,现在手头上没有——” 她还在说,却听到白骁咕咚一声吞咽了一下。 林朵朵抬眼,盯着他不说话。 “暂时保持距离是一件好事。”白骁稍微有点尴尬。 走在街上或坐车的时候看到别人吃东西,偶尔会不由自主分泌唾液,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林朵朵洗的白白净净,这不是由他控制的。 好在感染的后遗症已经逐渐稳定了,最起码,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流出来口水。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去找那個草药吧。”白骁回身找到牙套戴起来,催促道。 从镇上回来已经过了中午,两个人再洗澡休息,现在下午过半。 林朵朵站起来,问:“你也要去?” “总要学习一些在这世道活着的经验,这次扛过去了,以后怎么办?” “也是。” 林朵朵回身去找那个竹筐背起来,带好刀和枪,又装了一壶水,才准备出门。 她让白骁带了一把锄头。 反正是要出门,路上如果看到什么能吃的,该挖就挖回来。 白骁扛着锄头,好奇地跟在林朵朵身后,村里很多空房子,不过大多长满了野草,有的甚至比墙头还高。 很破落的村子,久无人住的房子甚至有些已经垮塌,破砖碎瓦隐藏在茵茵绿草中,和林朵朵住的那个小院有云泥之别。 有人住的房子,和没人住的房子差别还是挺大的,林朵朵没有住在村子边缘,不然远远一望就能被人分辨出来。 一直走出村子,遇见了二蛋,可能是从镇上回来时它跟着往村里走了一段,然后失去目标,就在这儿徘徊,此时又遇见他们,便蹒跚地跟过来。 只是还没跟几步,它就又失去了目标,茫然地在原地转个圈。 林朵朵背着竹筐望了望远处,钱婶那边她还没过去,本来想休息一下就去,没有想到要去找草药。 对于草药的作用,当初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白骁能从丧尸感染扛过来,其实和那种草没有半点关系,如果这么简单,就不会那么多人死了。 纯粹是他能扛。 只是白骁觉得有用,那就再敷一敷。 路过村里那棵榆树,一直朝着山那边走,走上一个小土坡,林朵朵脚步慢下来。 那种草很容易找,在白骁东张西望的时候,林朵朵已经蹲下来,对着一株在他看来很常见的野花伸出手,将叶子薅下来给他。 “就这个?”白骁愣了一下,再看看那朵紫色的小花,以前他肯定见过这种野花。 “嗯。” 林朵朵将叶子交给他,从竹筐里拿出小铲,将它连根挖出来,“根也有用,回去可以煮水喝。” 白骁拿着叶子纠结了一下,想了想道:“你帮我嚼一下?” 林朵朵抬头。 “我是感染者,自己来的话,说不定交叉感染……”白骁担心再给手上的伤口制造点尸斑,能避免还是避免。 林朵朵想想有道理,又摘了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了一会儿,吐出来给他。 “有点恶心。”白骁接过来那一团绿色,之前被感染还有点迷糊,什么都用,现在看这一团,忽然怀疑敷上它究竟是不是个好主意。 见林朵朵瞪眼,他赶紧把药敷在手上,拿出备好的布条,在手上打了个结。 “我还担心你偷吃呢。”林朵朵撇嘴。 “你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白骁惊疑。 “你对我流口水不是一次两次了。”林朵朵面无表情地拿铲子挖野草根。 白骁感到忧伤,这件事可能过不去了,他在林朵朵眼里,就是没事对着人流口水的丧尸。 挖了许多草根,连带着叶子和花,林朵朵还解释了一遍,“这个花晒干了可以泡茶,根洗干净了煮水,叶子可以捣碎了外敷,也可以煮水,都能用。” 白骁愣了一下,“可以捣?那我们为什么不先带回去捣碎了再敷?” “是你等不及要我嚼的。”林朵朵奇怪地看着他。 “……上次伱也没捣。” “上次懒得捣,我自己都是嚼了敷。”林朵朵道。 白骁沉默了。 他以为是口水里的溶菌酶和什么因子会和草药混合出反应加强效果。 毕竟有的民间土方就是用口水舔伤口,动物也常用这种方式辅助伤口愈合。 “也许嚼的效果更好。”这么一想,白骁觉得还是嚼好一点。 林朵朵拿着小铲站起来,白骁指了指远处:“那是不是野麦子?” “是。” “有籽吗?”野麦的谷壳有时是空的,并不像那些培育出来的种子,可以丰收。 “很少,不过能吃。” 林朵朵低下头继续寻找着,走出去很远,又蹲下来。 这次挖的是之前给白骁吃的野根,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块茎,也不像红薯,她挖出来就扔进竹筐里,然后再走走,拔出一根草在嘴里嚼。 白骁认真学习着,以前小时候他也能分辨许多田野里能吃的野菜,但是后来就不记得了,没有多少野外生存的经验,也就能认出来折耳根之类的东西。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林朵朵才背着竹筐往回走。 “能不能给我留一些?”白骁问。 “你是说?” “我想认得它们,多看看。”白骁说,“以后不至于饿死。” “给你背。”林朵朵想了一下,把竹筐解下来交给白骁。 她真傻,这一路竟然忘了让丧尸王背筐。 035:上一代的人 沿着小路往回走一段,就踩上了村里的青石板路,林朵朵左右观察着那些她以往不太在意的破房子。 “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找个看起来好一些的房子,把院里的草除掉,再修缮一下,反正这里都是没有人住的。” “先等等吧。”白骁说,“万一我扛不过去,满心欢喜的整理出来一个自己的房子,要住的时候发现马上就死了,那就太痛苦了。” 林朵朵收回了指着那些房子的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在刚锄草的时候,就会开始期待入住的那天,随着房子越来越规整,这种希冀也就越来越强,然后突然发现扛不过去,确实太残忍了点。 回去林朵朵用草药根茎煮了水,不仅给白骁喝,她自己也喝了一大碗。 它就像蒲公英、野菊花一样,可以清热解毒。 又成功蹭到一顿饭,白骁很满足。 虽然说是丧尸王,但如果不蹭林朵朵的饭,他真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怎么活。 所以在林朵朵煮东西的时候,他就蹲在一边儿看着,记下来每种能吃的东西,偷偷学习。 看起来在这种山村生活不难,只要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野兽之类就好,但真要去试的话,会发现无处着手。 吃完饭,林朵朵压着水井冲了冲脚,啪嗒啪嗒就回屋了,白骁想起来今天广播体操还没做,顿时有点焦虑,站在那里开始蹦。 那一车拾荒回来的东西还放在车上,今天没有整理,白骁没提怎么分,林朵朵也没说,其实也根本不用分那么清楚,毕竟他现在还在蹭饭。 如果自己清理出来个房子住着生活的话,大概林朵朵会分出来一部分,要是死了就不用搬来搬去费事了,或者蹭饭时间够久,自己住了还要时常跟着蹭,那更不用分。 入夜之后的风清凉了一些,外面有些虫鸣,白骁做完了广播体操,活动着手腕,感受有没有哪里不适。 林朵朵一大早醒来还没起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嘭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枪从窗子望过去。 是棚子塌了,白骁灰头土脸的正从里面站起来。 林朵朵收起枪跑出去,在院里看着这只丧尸,不明白棚子怎么会突然塌了。 “我想做個引体向上锻炼来着……”白骁有点尴尬,避开林朵朵的视线。看着挺结实,没想到刚做两个,突然就被埋了。 林朵朵瞅着他不说话。 白骁继续尴尬,拍着身上的尘土,“挺不结实的,我也算帮你质检了,万一哪天你过来找什么工具或者劈柴,它突然塌了就坏了。” “人没事吧?” “没事,丧尸都皮厚。” 白骁检查一下,只有些擦伤,“改天帮你修好。” 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白骁站在院里望望那个废墟。 等林朵朵刷完牙,他把洗干净的草递过去,该换药了。 林朵朵瞅他一眼,接过来放在嘴里嚼嚼嚼,再递过去。 把手上被抓伤的地方换好药,白骁又递过来几片,道:“刚刚有点擦伤。” 林朵朵面无表情地继续嚼。 把胳膊上的擦伤也敷上,白骁摸摸后背,又拿起来几片洗干净递给林朵朵。 “……” 林朵朵嚼的腮帮子有点痛,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去偏屋里找出来一个瓦罐和小木锤,直接丢给他。 白骁觉得身上都是林朵朵的口水也不是个事,默不作声地到一旁去自己捣药了。 “我要去钱婶那边一趟,你没事就薅点榆钱回来,现在榆钱估计有点老了,多带点。”林朵朵整理了一下三轮车上的东西,一边说,一边把路上开的那袋糖,还有大半瓶酒一并带着,又挑出来一瓶新的,准备去钱婶那里。 “我也一起吧?”白骁回身找出来墨镜。 林朵朵疑惑看向他。 “就见过你这么一个活人,既然在村子里住着,拜访一下也好。”白骁说,“要是我扛不过去,死前也算多认识个人,要是扛过去了,多少算是邻居。” 他停了一下,“而且要是哪天我在外面溜达,她来找伱,不认识我给我一锤子怎么办?” “那你把眼睛和感染的伤口藏好。”林朵朵说。 白骁背着竹筐,拿着锄头和棍子,堂堂丧尸王像个跟班,和林朵朵一起出了门。 路上遇见了财叔,它依然认不得人,跛着腿在远处,好像守村人一样,守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子。 蜿蜒的小路一直向上。 钱婶住的地方离村子有段距离,偏且孤僻,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高地势,可以观察更多的范围,面对丧尸也更安全。慢慢丧尸危险性低了,村子里的人也少了,她住习惯了便没想着搬。 后来村子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林朵朵敲了敲门,一道压低的声音问:“谁?” “我拾荒回来了。”林朵朵说。 锈迹斑驳的大门打开了,露出来门后妇人的身影,她显得很高兴,只是在见到后面的白骁时,目光一凝。 “他是……” “他在城里受伤了,我抓……救了他。”林朵朵解释道。 钱婶注视了白骁片刻,白骁戴着墨镜,被她锐利的眼神注视,心跳陡然快了一些。 白骁才意识到,钱婶不是什么老人,而是在如今这片人烟稀少的土地上,从二十年前灾难爆发时一直活到现在的狠人。 她曾经的爱人如今还跛着脚徘徊在村子里。 在城市拾荒时,林朵朵举给他看的照片里那个年轻女人,与眼前的人很难联系起来,只有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照片上的影子。 钱婶打量了片刻,收回目光,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院子比林朵朵住的那边大了不少,是两户居所打掉了中间的墙,只是没有林朵朵那边打理的干净,墙边生长着野草。 踏入院子,平白感受到一股暮气,仿佛院子也有生命一般,已走到时光的另一头。 靠近西边的墙那里还有一块菜圃,架起的杆子上挂着瓜果。 主屋的门槛几乎要被磨平了,那边放着一个很旧的马扎,门槛旁立着一杆步枪。 步枪的枪托看上去包浆了,远不是林朵朵那把土枪能比的。 036:子民不堪大用 钱婶的腰有点不利索,她坐到马扎上时,一只手撑着腰,慢慢坐下才舒服了一点。 “这是我拾荒带回来的。” 林朵朵从白骁背着的筐子里拿出来糖和酒,放在地上,然后又把身上挎的帆布包交给钱婶,“房子没有被拾荒者进去过,可能是人越来越少了,这次找到了不少东西。”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遇到一只大猫,不过还好,白骁把它按住了。还有一些……有个陌生的团队进城不知道找什么,我估计是去医院了。” 林朵朵一边说,一边摸出来个纸片,白骁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装起来的,那个写了幸存者聚居的信息的纸片。 “他们是从这里来的,也许……是你们以前推测的那样,早晚有正规的聚居地建立起来,你要是想去,我找机会观察一下。” 林朵朵将纸片交给钱婶,钱婶眯着眼睛举起来看了一会儿,放下道:“我一個老婆子,去哪都是给人添麻烦。 倒是你,朵朵,能走就走。不过小心点,虽然现在不比刚开始那些年那么乱,也得防着点。”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起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如他们这个村子一般慢慢消亡的团体也会越来越多,然后解体,剩余的人重新寻找出路,最后只剩下几个越来越大的聚居地。 她看了一眼戴着墨镜,大高个子的白骁,“他也是那里来的?” “他不是,他……就是个拾荒的,恰巧碰到。”林朵朵说。 “把眼镜摘下来我看看。”钱婶对白骁说。 很多时候,从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总能透出点信息,但戴了墨镜,就让人看不透,墨镜可以很好的隐藏一个人的想法。 “啊?”林朵朵回头。 白骁也愣了一下,“我得了病,眼睛不好看。” “摘下来。” “……” 白骁想了想,慢慢将墨镜摘下来,露出那双眼睛。 钱婶愣了一下,皱了皱眉。 “我这是红眼病,不小心染上细菌,挺吓人的。”白骁揉揉眼睛道。 钱婶注视了片刻,“红眼病啊……要是在以前,滴个眼药水就好了。” 林朵朵打手势让他赶紧戴上,道:“村子里没人了,钱婶你会种地,还能缝缝补补,有人帮衬着总比一个人好,要不我就去偷偷瞧一下,靠谱的话,带你过去。” “年纪大了,也不愿走,不愿动,倒是你,真该想一下要去哪里。” 钱婶摆了摆手,指向院里的菜圃,“看看什么熟了,自己摘点。”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慢慢打开了林朵朵从城里带回来的帆布包。 白骁背着筐子没动,想让林朵朵拿点能当种子的东西,但没开口。 林朵朵好像和钱婶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钱婶是完整经历过灾难前后的一代人,林朵朵不是,但她也同样不想离开这里,也懒得种什么,只是一天天这么过着。 她们都想让对方离开这里,去找另一个出路。 村子里只剩她们两个了。 林朵朵摘了两个青瓜,扔在白骁背的筐里,打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出了门,白骁回头望了一眼。 钱婶坐在屋檐下,门旁立着一杆步枪,静静地待在那里,不过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更苍老一些,仿佛被遗落在时光里,又像在回忆往昔,灾难来临前的日子。 走远了一点,从这里看去,村子显得没那么破,只是死气沉沉的。 财叔依然游荡在村子附近。 “听村里人偶尔提过,钱婶以前和我母亲一样,灾难发生时,她也怀了孕,但是他们做的选择和我父母不一样。”林朵朵走在前面轻声道,“不然那个孩子应该比我小几个月。” 白骁背着筐往前走着。 “之前她和我提过一嘴,说要是年轻十岁,她就当我干妈了,我说现在也行啊,被她拒绝了。”林朵朵说。 “年轻十岁的话,她还能护着伱。”白骁远远看见了那棵大榆树,“但现在老了,她只能拖累你,所以她才拒绝吧。” “你想让她去那个聚居地?”白骁问。 “她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年。”林朵朵说,“他们灾难前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一个人待着老得很快。” 白骁默然。 曾经在村子里守望相助的人们,只剩下她和年轻的林朵朵了。 暮气沉沉的院子,和逐渐老去的人。 榆钱有些老了,不过还能吃,只是口感没那么鲜嫩,白骁长得高,摘起来也快。 “榆树皮可以磨成粉,做成榆皮面。”白骁望着树皮忽然说。 “你要是想吃就自己磨,我隔壁那个院里有磨盘。”林朵朵道。 “能不能把二蛋带过去绑在磨盘上,把眼睛蒙上,然后找块肉吊在它脖子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骁问。 “你也是丧尸,我把你绑在那儿行不行?”林朵朵鄙视,“它都那么老了,走路都打晃,你不一样,我只要在你前面走,你就在后面跟着……你今天还把我棚子弄塌了,力气多的没处使。” 提到棚子,林朵朵就来气,这么大力气不去拉磨,祸害棚子干什么。 还想把走路都走不稳当的二蛋抓去拉磨。 “我是丧尸王,你听说过哪个王自己拉磨的?” “我才发现你一肚子坏心眼。” 还丧尸王,要不是它们很老了,肯定把他推翻了。 摘了满满一筐榆钱,又把筐子里备的蛇皮袋也装满,白骁背上背着,手里提着,肩上扛着,两大袋加一大筐。 “钱婶没认出来我是被感染了。” “毕竟没有人见过丧尸会说话,还背着筐到处走。”林朵朵道。 “所以其实我不戴墨镜也行?” “你离得远,她看不仔细,如果离近了,说不定还是会怀疑。” 说话间,二蛋游荡到附近了,丝毫不知道某个自认的王想要它这个子民去拉磨。 它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林朵朵没有用棍子推它,只是加快脚步,就和白骁把它甩开了。 037:多年前的指引 白骁在林朵朵的院子隔壁看见了磨盘,被绿藤缠绕,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如果你不死的话,就可以拉磨了。”林朵朵看起来很热心的帮他规划好了未来的职业生涯。 “丧尸王是不会拉磨的。” 白骁觉得让一只丧尸砍柴就够过分了,没想到林朵朵竟然还想让他拉磨。 现在被动物抓伤的地方在发炎,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回到林朵朵的院里,观察伤口片刻,白骁要来了她之前写的‘丧尸观察日记’——主要观察对象是他的那个小本本。 遇到一个能保持理智的丧尸,她就想她的父亲有没有机会也恢复神智。 小本本上记载着从抓到他,或者说救到他开始,他那些天的表现,说实话白骁自己当时都有点迷糊,记不得高烧那段时间的事。 “我记得你还有个旧的本子,之前观察我的时候和那個小本对照。”白骁问。 林朵朵道:“那个是我父亲和外公留下的,给我以后做的规划,还有一些他闲着时写的……治病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看看?” “嗯……” 林朵朵想了一下,看白骁不会忽然发狂把小本撕坏的样子,就去屋里拿出来了。 很厚,有好多本,白骁原本待的棚子被他搞塌了,没办法,只能坐在三轮车上看。 第一本的字迹刚劲有力,记载着对丧尸的观察,以及后续变化,正常来说,人被丧尸咬到,根据被咬的部位不同,最多半小时就会失去理智,如果是被咬脚腕还能有留遗言的时间,被咬脖子是发作最迅速的。 白骁简单翻了翻,就放下这本丧尸感染的记录。 再拿起一本,字迹就不同了,略显潦草,很明显是不同的人写的,有不同的书写习惯。这本上面是给林朵朵未来作出的规划,有好几个方案,以及推演出的未来发展。 他认真看着,林朵朵的亲人早在很久前就推测过未来可能的模样,并根据不同的情况为她作出了不同的建议和安排。譬如林朵朵提过的,以后幸存者足够多的话,可能会选择几个重点城市重新发展,其他的城市会被放弃。这种情况优先选择有军队驻扎的城市。 她父亲在观察到丧尸老化的现象之后,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字里行间是嘱咐林朵朵,观察丧尸的老化速度。但是在发现感染的动物学会繁育之后,她父亲的信心开始动摇。 丧尸可以抵挡,动物也可以抵挡,但是灾难爆发时,人们拼尽全力抵抗丧尸带来的灾难,等到丧尸不再具有威胁的时候,他们发现,被感染的动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繁衍。 白骁翻过了几页,这些文字年代久远,时间跨度很长,一开始还会有时间标注,慢慢的也没有了,可能是灾难后时间太长,渐渐忘记了时间。 他想了想,应该是在丧尸还很危险的时候,她父亲每次出门都有可能回不来,于是在那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一边寻找组织,一边写下了这些文字,以免回不来。 厚厚的小本写了很多。 他们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考虑到万一哪天不在了,林朵朵该怎么办。 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林朵朵活下去,尽各种可能活下去。 从中午一直看到太阳快落山,白骁才抬起头,揉着脖子长舒了口气。 林朵朵瞅了瞅他,却看见他起身望望院子四周,然后出门了。 “去哪?” “隔壁。” 白骁出去很快,回来也很快,逮了两只蟋蟀和小虫子,还在角落找了个玻璃瓶,然后在倒塌的棚子边,捡起一根木刺,小心地刺破自己皮肤。 一滴鲜血溢出来,白骁用木刺沾着,给蟋蟀喂点,然后用玻璃瓶子扣住,紧张而认真地观察它。 林朵朵被他的动作惊到了,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你在干嘛?” “嘘。”白骁竖起食指,盯着那只蟋蟀。 很快,蟋蟀就不动弹了,白骁眼神动了动,“离远点。”他提醒林朵朵一句,然后拿开瓶子,用木刺戳戳蟋蟀。 它已经死了。 白骁松了口气,抬起头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过片刻又低下头,将蟋蟀用土埋起来,“目前你父亲猜测里最坏的情况应该还没有发生,吓死我了。” “嗯?” “有些东西……承受不了感染的副作用,这对它们是致命的,也就无法作为感染源。” 白骁有些庆幸,但不多,他记起了进城时看见的那些丧尸,当时没感觉什么,只觉得有点隐隐的别扭,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现在才恍然—— 天气越来越热,进城一路上,那些丧尸却没有被苍蝇围着,丧尸身上也不长蛆。 大概因为它们无法在感染里活下来,或者说,暂时还不能。 林朵朵的外公推测,被感染的个体会释放一种信息素,这是丧尸不会互相撕咬的原因,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无法承受感染的生物,会逐渐因为这种信息素而避开,就像硫磺可以驱虫,感染源就是行走的硫磺。 而林朵朵的父亲则有些悲观,一开始只是人,城市里四散的宠物即使被感染也活不下来,被丧尸咬到的话很快死去。但是逐渐的,随着时间拉长,城市里出现了被感染还依然存活的动物,在他的推测中,感染迟早传导到一切生物,然后不知道哪天,昆虫也会受到感染。 ——到那一天,真正的末日就到了。 在这场大灾变中,唯有适者生存。 厚厚的本上最终没有争论出结果,一切都要时间来证明,他们只能针对不同的情况和推测,给林朵朵有限的建议和提醒。 “你都看过吗?”白骁问林朵朵。 “看过,有的地方不太明白,有的……已经证实了。”林朵朵说。 白骁摸着泛黄的纸张,这个厚厚的笔记本里,林朵朵的父亲在最后说: 「也许钱堇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很抱歉带你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我爱伱。」 署名林华友。 038:巡视 林朵朵家人留下来的,还有一本各种常见病的指南,全都是手写,没有太专业的术语,简洁且通俗易懂。 野外受伤的紧急处理方法。 制作饮用水的方法。 “他们确实教了你足够多。” 这是他们帮助林朵朵对灾难的抗争。 有的是帮助林朵朵活下去,有的是活下去之后的事,甚至很多年后可能用到的方案。 一份多年前的生存指南,甚至如果他们还活着,白骁怀疑还会继续下去,直到他们离开的那天,把一切留给她,林朵朵在迷茫时,也可以找到前行的路。 她不是独自在活着,她有多年前的后援。 林朵朵道:“你的出现就被我外公预测到了,在病毒变异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与病毒共存的感染者,保持感染前的理智。” “他还预测了很多,这只是一种可能。”白骁道。 “你就说对不对吧!”林朵朵道。 “好吧,他们是正确的。” 白骁感觉手上的伤口该换药了,拿了几片叶子想让林朵朵帮忙嚼一下,然后忽然转头看了看身后,他怕会被某个地方林朵朵被感染成丧尸的父亲跑出来打一顿。 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找了之前的瓦罐和小木锤,将叶子捣烂敷上。 “有没有流脓?”林朵朵问。 “没有,变化不明显,没有继续恶化。”白骁观察着,和笔记本上记载的被动物感染后的症状对照。 先是发炎,然后伤口失去活力变得僵硬,之后流脓,溃烂,大范围恶化,这一切很迅速,目前他只停留在伤口僵硬这里,就没有恶化下去。 “我大概能活下来。”白骁道,“丧尸弄不死我,使我成为丧尸王,区区动物,它奈何不了我,下次该我咬它了。” “活下来就把我的棚子修好。”林朵朵指着墙边的废墟对丧尸王说。 “明天,明天我去那些破房子拆点木头,给你修上。” 白骁也很喜欢这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它可以让他蹭饭,而现在马上天黑了,他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了。 “我能不能,睡到那個厨房里?”白骁问。 “不可以,在厨房这种地方,你流口水的话太危险了。”林朵朵摇头,白骁毕竟是个感染者。 “那我在屋檐下面凑合一宿吧,你锁好门。” “嗯……把那个褥子垫过去。” 进城的时候天台也睡过,大仓库也睡过,甚至连被褥都没有,只有个泡沫板然后盖着衣服,只要安全就不算事,白骁和林朵朵都没觉得有什么,简单做了安排,林朵朵躲进那个支起的床单后面冲凉。 “话说伱是不是该找个丧尸,试试能不能生小丧尸?”林朵朵一边冲凉一边想起来。 “我有病?”白骁疑惑,“不对,是你有病。” “早知道在城里给你相个媳妇,那些困在楼里的丧尸好看点,还算完整,也比较白。” 林朵朵觉得神奇,毫无疑问,白骁也许真的能娶个丧尸媳妇。 “请停止你这么奇怪的想法。” 白骁无法忍受,城里的丧尸就算看起来白,看起来体面,那也是丧尸。 “再唱首歌吧。”林朵朵说。 “不会把财叔和二蛋引来吗?” “它们也就在院子外面游荡一会儿。” 林朵朵说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有次也是这个院里,她拼命制造动静,想吸引财叔和二蛋,还有以前游荡在村子附近的另一只陌生丧尸。 她歪了歪头,仔细思索一阵,才记起来,那是最初刚独自生活的时候,她还没有习惯安静,也没有习惯一个人,寂静无声的夜晚没有一点声音,于是她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到院里拿一根棍子使劲敲三轮车,敲铁架子。 然后财叔和二蛋他们过来了,徘徊在院墙外嘶叫,夜晚也终于不再那么安静的让人发疯。 后来的很多次夜里,她都是这么过的,直到慢慢习惯了安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轮车上现在还有那时敲出来的痕迹。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 白骁感染后变得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林朵朵觉得从城里捡回来那个破木头盒子……应该叫吉他,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冲完了凉,她披上一件衣服,坐在门槛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刚入夜,风很清凉。 这大概就是,曾经听说过的,人们灾难前的生活,洗澡,听歌,睡觉。 院墙外响起了动静,不知道是二蛋还是财叔,在外面一起听着灾难后大概再没出现过的旋律。 “和上次听的不一样。”等白骁静下来,林朵朵说。 白骁道:“我会很多。” “你家里人教的吗?” “你就当是吧。” “真好。” 林朵朵叹息道,从门槛上站起来,进屋休息了。 越来越接近夏天,星光也一天天明亮起来,今晚天气很好,繁星璀璨,月色如银。 白骁映着微光,在屋檐下坐下,背后是屋里的林朵朵,前面是院外还没离去的丧尸。 钱堇……白骁想起笔记上那个名字,他猜测是钱婶的名字,可能和林朵朵的父母在灾难前就认识。 很好听的名字。 曾经也是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很幸福,后来才变成坐在暮气沉沉的院子里,那个目光锐利的老太太。 上一代人经历了太多。 天亮了,林朵朵端枪出去,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而那些丧尸都是她的子民。 她比自己更像个王,白骁感觉。 丧尸王戴着墨镜也转悠在空无一人的村子里,打量哪个院里有能用的修补棚子的材料,准备拆下来用,同时熟悉环境,看哪里保存的好,也许以后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反正没人阻碍,也没有人反对。 修好棚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以前常坐办公室的白骁就没什么头绪,既要结实又要严密,不能漏水,他和林朵朵清理了一下午,才将废墟清出来,然后把还能用的材料归置好。 东拼西凑,花了好几天,才将棚子重新立起来。 039:曾经留下一切的人 新的棚子立起来,比原来的小了三分之一,虽然说新,但用的材料都是旧的,看起来与院子没什么违和感。 泼几盆水上去试了一下,没有漏水,宣告完工。 白骁想再试试引体向上,但是想到这几天的艰辛,最终还是放弃了,再弄塌了,林朵朵估计要毛。 见林朵朵对新搭的棚子大小有点不满意,白骁想了想,拎了根棍子出去溜达了,等回来时林朵朵说不定就能忘记这件事。 之所以拎根棍子,村子实在荒芜,动物根本不怕人,无论是老鼠还是刺猬,直愣愣朝人扑。 而且拿根棍子,还能阻止财叔二蛋他们靠近。 白骁在学林朵朵的生活经验,林朵朵出去的时候他跟着偷学,林朵朵不出去的时候,他就自己试着在村子外溜达溜达。 昨天找到了一些蒲公英,也叫婆婆丁,这东西药食同源,通尿去火,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东西,曾经上班时还网购过蒲公英茶。 万万没想到此时有机会自己摘了。 走过一段路,远处的财叔正轻轻撞一户人家的门,白骁过来也没有打扰到它,跛脚丧尸很轻蔑的无视了这个丧尸王。 “这户没人,歇会儿吧。”白骁说。 察觉到动静,跛脚丧尸的动作停下来,转身想要寻找声音来源。 白骁已经走远了,在村子荒僻的路里一直走到野外。 日子总还得过。 这里很久以前有农田,有野麦,说不定也会有别的,玉米之类的作物,被遗落在田野间,生根发芽,可能这么多年,已经杂草化,种子没那么优良,但只要能找到,总能想一些办法。 种地很累人,很辛苦,女怕坐月子,男怕割麦子,在没有机械的时候,手工割麦子更像是一种刑罚,很难撑下去。 林朵朵试着种过,但种地不是把种子扔进土里就可以了,浇水施肥锄草,还有虫害,很多要做的,很辛苦,而且还很难种活,甚至比它自由生长差一些,她最终放弃了,不再管它,只是等它微微发黄的时候,把它收回家里晒晒,慢慢一点点处理。 太少的话就放起来留着,在冬天下了雪的时候,扫出来一块空地,可以抓些鸟,总有办法把它利用上。 田野间野草茂盛,茫茫然一片,站在这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人了一样,白骁忽然感受到,林朵朵说的灾难前的人,和她这种后来长大的人不一样是什么感觉了。 地里的虫子蚂蚱被他惊扰出来,扑楞楞飞起,又落到不远处,白骁听见草里有动静,猛的一棍子敲过去,灰色的毛绒绒把他吓一跳。 仔细看才发现不是老鼠,而是只野兔,已经跑远了。 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他看到远处山脚下还有条小河,过去逛了一圈,不确定河里的鱼有没有被感染,站在河边,可以看到水里隐约的影子。 白骁想记起来以前人们做的地笼构造,看能不能抓些小鱼小虾,回去和林朵朵提了一下,林朵朵果然已经忘记棚子变小的事,站在那思索了一会儿。 “地笼?可以呀,以前有人做过,也抓到过鱼。”林朵朵说。 她认真回忆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带着白骁出去了,在寂静的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一户破败的院子门前。 敲掉锁推开大门,在吱呀声中,早已荒废的院子又重新有人踏足,林朵朵拿棍子扫着院里的荒草,慢慢走到屋前,道:“找找吧,以前这里住的大爷就会抓鱼,用鱼竿,还有那种笼子,后来从上游漂下来一只死掉的丧尸,他就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抓。” 破屋子里墙皮脱落,阴冷冷的,很瘆人,像是恐怖片里的山村旧宅,仿佛随时都会有个怨灵冲出来。 白骁瞅了林朵朵一眼,没有被恐怖故事和作品洗礼过大脑,林朵朵大概不会像他这样思维跳跃。 旧宅五间屋子,还没有全翻一遍,就找到了旧鱼竿和地笼,可惜地笼的网已经烂掉了,只剩下一些框框。鱼竿看起来也很烂,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一边可惜一边把它拖出来,耳边忽然听见声音,让白骁一激灵。 他快速转头看向旁边,是隔壁院子里传来的。 林朵朵望了望那边,没有说话。 “丧尸?”白骁问。 “嗯。” “那是……”白骁忽然间有了猜测。这村子除了二蛋和财叔之外,就剩一只丧尸了。 “我父亲。” 林朵朵很平静,见白骁拎好了鱼竿和坏掉的地笼,就出去了。 在隔壁,白骁看见了林朵朵变成丧尸的父亲,被关在院里,皮包骨头,干瘦干瘦的,眼窝深陷,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就是没有财叔和二蛋那么老,看起来还有些力量,动作也不蹒跚。 这是一個带着孕妇小孩躲避了灾难最初爆发时的男人,可是在前些年,他也变成了自己曾对抗的怪物。 这不得不说是种悲哀。 “他……是怎么被感染的?” “丧尸的血溅到眼睛里了。”林朵朵说。 她父亲是村里最后剩下的几人之一,熬过了最初恐怖的灾难,却在许多年后丧尸危险性降低时,出了意外,再不久,母亲也生病了。 她一直期盼哪一天父亲还会回来,但是在很久前,不知道哪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父亲不会再回来,他永远离开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但是后来又遇见白骁,她重新燃起那么一丁点希望。 “我以为你会把他安置在隔壁……”白骁没想到在这么远的一个角落,前几天也没看到过,这是和林朵朵住的位置形成对角的另一边。 这是个安全的地方,能保证封闭不会乱跑乱逛,又能让他有一定活动空间。 “原本是那么想的,我母亲不同意,她说死人不能打扰活人的安宁。” 林朵朵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干粮,试着朝院里扔进去。 然而没有什么用,他不像白骁一样,会吃东西,会沟通,会学习。 白骁看见地上还有一些腐烂食物留下的痕迹。 040:预兆 “以前村子人很多?” “不多不少,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人,拖家带口,在一开始那些年死了很多,病死的,被感染的,一点小伤小病都能要人命。要么就是被动物咬到,后来剩下的人不多了,慢慢的也都……” 林朵朵说着说着没声了。 如果是现在的话,活下来并没那么难,但在十几年前,一个冬天过去就会死很多人。 离开了那附近,丧尸的嘶吼渐渐停歇。 林朵朵忽然说:“我觉得你的出现说不定是一种预兆。” “什么预兆?”白骁闻言不由问。 “一切都开始变好的预兆。”林朵朵望着远处白茫的天空,说:“被丧尸咬了还能活,难道不是吗?” “也许是另一种灾难。”白骁道,“丧尸有了理智……” “活下来一定比死了好。”林朵朵摇头,“丧尸也有家人,有朋友,有亲人。就像我父亲如果能像你一样保留理智,他一定会保护我。” 白骁久久没说话,提着老旧的鱼竿和烂掉的地笼走在前面。 “或许吧。”他说。 丧尸有了理智究竟是希望还是灾难,他说不准,起码以他自身来看的话,是件好事。 但有点反直觉,大概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在作祟,白骁本能觉得不是好事,只是放在自己身上,他又认同自己是人类,而非丧尸,如果能选择的话,他必然是选择和人类一起生活的。 “把它看作是一种病,就简单了。”林朵朵说,“许多人都会生病。” “哦?这么说的话……倒是没错。”白骁莫名记起了那只脑袋上顶一株小草的丧尸,它并不攻击人,“常话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灾难持续够久了,该反一反了。” 人不可能一直霉下去。 白骁就发现手上被抓出来的伤口开始愈合了,不知道是林朵朵嚼出来的草药作用,还是他的恢复力强。 总之,看起来是不会死了,他并不想像笔记本上记载的动物感染记录那般全身溃烂,此时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吧,我就觉得丧尸不怕它感染。”白骁晃了晃手,“这也是一种活下去的方法,要不……我咬你一口,你就不用担心被感染了?” 林朵朵瞅了他一眼。 “可以咬屁股,那样即使留疤,或者有尸斑也不影响。”白骁思索着,想了一会儿道:“要是哪天你生病了,或者被动物感染没得救了,或许可以让我咬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口水分泌出来了。 “和财叔一样?”林朵朵道。 “不一样,我是丧尸王,病毒在我体内已经完成了共存,理论来说,你活下去的概率会大很多,虽然有风险,但是……总比死了好,伱说的嘛,至少还活着。” “我觉得你就是想咬我。”林朵朵不信他的邪。 “当作保命的最后手段吧。” 白骁思来想去,觉得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可以赌一赌,至少比财叔当年的胜算大多了,因为已经有了他这个例子,可以保持理智的感染者。 做个丧尸没什么不好,他现在除了跳广播体操,还可以做俯卧撑。引体向上没做起来,是因为棚子不结实。 “要不……我把脚皮给你尝尝?”林朵朵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让白骁尝一口不好吃,或许以后就不会老流口水了。 白骁震惊地转头看着她。 仿佛不能理解她这种灾难后才长大的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玩意。 “我觉得大家还是少一点奇怪的想法比较好,我不咬你屁股,你也不要想让我尝脚皮,好了,就这么决定。” 堂堂丧尸王,死都不能做出这种事来。 “哦,好吧。” 林朵朵也没多少遗憾,看了看那個小很多的棚子,再看看白骁,指着外面道:“既然你不会死,就去收拾个院子吧。” 总这么待在棚子里也不算个事。 白骁在村里逛了好几圈,最终决定在林朵朵隔壁,方便蹭饭。 就是那个放着磨盘的隔壁院子里。 “这里以前住的是个大叔,他家人都没了,冬天病死的,反而他天天出去找吃的还活着,那之后他在家里常常不出门,还活着的时候院里就长满草。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在靠近我家院子的墙边,我父亲埋葬了他。” 有些不想记起来的事,偏偏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人已经很少了,所以每走一个,都能给人留下印象,村子也是从那时开始一步步走到如今。 林朵朵来到荒草萋萋的院子,手上拿根木棍,在草里乱扫,“现在这季节,你小心院里有蛇。其实秋冬整理院子比较合适,没有那么多虫子,把草根挖出来,点火烧一下院里的土,修修补补……” “那就秋天再整吧?”白骁反应的很快。 “嗯?” 林朵朵怔了一下。 “其实我只需要一个避风的小屋子就行了,那个棚子也行。”白骁道。 林朵朵沉默着,过一会儿道:“你就是想蹭饭吧?” “我可是丧尸王。”白骁很吃惊,“前几天我自己抱了三袋榆钱回来,说蹭不太合适吧?” “但总归还是想蹭的吧?” “不如说是资源的合理运用,比方说,你煮东西,我也煮东西,这就需要两份柴,我们两个都要去捡柴,但是这原本只需要一份柴就能解决,省下的时间精力,可以做更多的事。”白骁试图用科学的方式让她理解,“这就是团伙的好处。” “唔……” 林朵朵当然理解,她道:“可是你住在隔壁,距离不远,也同样可以合理运用。” “好吧,我承认你刚刚说的话有点吓到我了。”白骁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个破院子,“在以前,我们管这叫凶宅。” 林朵朵更加觉得奇怪,“哪有没死过人的房子?” 除了荒田野地里,这片土地上每个房子,以前都是人住的。同样的,空了的房子,人大多也死了。 “只是你说的有点瘆人。” 财叔和二蛋还在外面游荡,确实在这个世道,不该想太多。 041:做人还是得吃肉 古旧的老屋,荒凉的小院,无人的村子。 病死的一家人。 从林朵朵嘴里说出来的话,确实很恐怖,尽管这艰辛的世道不应该,但经历过信息轰炸的人,很难忘记那些被植入基因的元素。 白骁双手合十,对着满院荒草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要将一个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重新打理成能住人的居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要锄草,驱虫,还要修缮,有的地方屋顶都漏水了,院墙也被顽强生长的野草破坏,还没塌,却需要加固,诸如此类零零碎碎的事。 如果人多的话收拾起来快,一个人,再加上林朵朵不时帮一下忙,就只能慢慢来了。 修棚子是个体力活,白骁很累,先休息了一天缓一缓,之后清理院子也是体力活,一点也不轻松。 工具也都是借的,林朵朵有個屋子放着各种工具,农具,锄头,斧子,锤子,大概是平时拾荒看见什么东西自己没有,便拎回来放着。 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白骁戴上手套,扛着铁锹,到了隔壁院,茵茵绿草上还带着露珠,打开大门惊飞了几只小鸟。 拿着铁锹开始干活,草里的虫子被惊扰,四下奔逃。 清理出来的草被他堆在一边,等太阳出来,暴晒一段时间,就可以拿来做引火物,让林朵朵拿去烧。 丧尸王哼哧哼哧在院里干活,林朵朵从墙头露出一个脑袋,在隔壁看着,嘴里叼块野根,和啃红薯一样脆生生地吃着。 “没想到我会有个新邻居。”她忽然感慨。 白骁不想搭理她,本来好端端的,非要说这里病死了一家人,剩下一个郁郁而终。 “还是只丧尸。” 林朵朵觉得世事真奇妙。 “如果你没事干,是否可以……卧槽!”白骁戳出来了一条蛇,拿铁锹猛地斩下蛇头,惊魂未定地跳到一旁。 见林朵朵还在等他把话说完,白骁讷讷的抬头,想了片刻,突然忘记刚刚想说什么了。 林朵朵欣赏着丧尸王额头的汗,或许真的是个预兆,不仅仅是被丧尸咬了能活下来。 逐渐死去的村子也许久没有过新的动静了。 她感觉村子好像重新在焕发生机,就像腐朽的大树根又长出了一抹嫩绿,甚至在幻想着,以后还会有更多人。 太阳逐渐升高,白骁清理出来一条通往主屋的路,然后以这条路为中心,向着两边扩展。 土里挖出来的蚯蚓都被他放到了一个盒子里,林朵朵看见了,问:“你要吃它吗?” “不,它可以用来钓鱼。”白骁说,“反正我不怕虫子咬,丧尸也不找我,说不定能逮一些鱼。” “鱼不怎么好吃。” “嗯……没有太多调料,应该很腥?” 白骁支着铁锹休息片刻,又开始闷头干活,以后不用寄人棚子里,还是挺好的。他已经打算好了,跟着林朵朵学习一下活下去的经验,然后有一天,说不定他能回去曾经生活的地方去看一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你也帮我做个竹筐吧,我出去可以背着。”白骁道。 竹筐这个东西,以前的人们常用,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什么,只有现在这个环境,才觉得,它真的是个很好用的工具,甚至可以说必不可少。 比他以前的背包重要,因为没有背包,可以把手机钥匙装兜里,没有筐子,出去逛一圈什么也做不了。 临近中午,温度上来了,太阳很热,白骁找了个帽子坚持锄草,把院子修平整。 林朵朵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不会被晒到,拿着上次白骁劈出来没用完的竹篾,一点点编着,隔壁不时传来铁锹拍地的声音。 二蛋和财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声音吸引过来了,白骁忘了关门,它们进来白骁才惊觉,拿根棍子把它们推出去,然后关上大门,任由它俩在外面撞门。 一边听着丧尸的嘶叫一边干活,很操蛋的体验。 白骁又有点庆幸,幸亏不是二十年前,不然他应该只能活三天……甚至三天都难。 那么多人都死了,这个村里留下来的不过就一个林朵朵,还有个老太太。 院里还有些老旧的东西,腐烂的木架,铁器,用铁锹挖出来,再扔到一旁,中午吃了点东西,白骁回棚子下休息了一会儿,等太阳没那么燥了,便又去隔壁哼哧哼哧挖院子。 草根都被翻出来,然后把泥土拍平整。 到夕阳斜落时,白骁累坏了,放下铁锹,回到林朵朵这边,坐下棚子下面看林朵朵处理院里翻出来的那条蛇。 “做的时候倒点酒,能去腥味。”白骁提醒,可惜没有葱姜蒜。 拾荒捡回来的一箱酒,被林朵朵像仓鼠一样囤起来,也不知道她留着干嘛,听见他说,才去屋里拿出来。 “你也要吃吗?”林朵朵记得他是吃素的。 “不吃肉顶不住,太累了。” 白骁感觉到身体有些虚,他想到了那些腐朽的丧尸。 他感染后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也许很能扛饿,但是强行压榨身体,换来的可能是像那些老丧尸一样,短短几年就开始朽烂。 身体里的某些细胞已经异变了,他不敢赌。 林朵朵做好了蛇羹,肉煲的稀烂,汤里还飘着散落的肉丝。 白骁本想拒绝的,但是这几天太累,真的有点顶不住,眼睛一闭,咕嘟咕嘟就喝下去了。 不知道是味觉迟钝,还是跟林朵朵啃野根、喝面糊糊习惯了,竟然意外的不错,白骁有点惊奇,林朵朵又帮他盛了一碗。 “你吃这么少?”白骁问。 “够了。”林朵朵说。 干重活的人,总要多吃一些,不然没力气,她只是喝了一点,就放下碗,剩下的都给白骁了,明天丧尸王还要接着干活。 食物的合理分配,也是在这世道一件重要的事。 白骁吃完,见林朵朵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怎么?”白骁奇怪。 “我看你吃肉会不会诱发狂性,变得流口水,甚至暴躁起来。”林朵朵依旧在盯着他看,完成丧尸观察记录。 “目前……还没有。”白骁自己感觉了一下,“但是有一种……我好像能感觉到吃下去的东西变成了营养,被身体吸收着,力气慢慢回来了。” “我有时很饿了再吃饭,也有这种感觉。”林朵朵道。 白骁盯着碗,过一会儿忽然指向外面,“话说……那些丧尸如果有充足的食物,是不是会一直保持危险性,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嗯,它们变成那样,大概就是因为找不到食物了。” 042:祛尸斑,用药酒 丧尸朽烂与食物的关系相当紧密。 白骁想照照镜子。 这几天劳动强度很大,又是修棚子又是清理院子,不知道有没有特殊变化。 之前林朵朵给他找的镜子,已经随着那个棚子的倒塌变成碎片。 “你屋里还有镜子吗?” “有啊,上次给你那个呢?” “碎了。” 听白骁这么说,林朵朵看了一眼那变得小很多的棚子,站起来去屋里找了。 找了许久没找到,镜子并不是什么珍稀资源,平时见到也没往回拿过,现在只有衣柜上有一块大的。 林朵朵从屋里出来,道:“明天你去隔壁干活的时候,在那个老屋子找找吧,那屋里应该有。” “好吧。” 白骁吃完把自己的碗洗一下,又该换药了,手上的伤口在结痂,也不那么僵硬了,丧尸病毒战胜了动物感染。 他拿起来几片草,递给林朵朵寻求帮助。 “放好几天有点蔫了,捣不动。”丧尸王解释。 只有新鲜的草才能放在罐子里捣,这种蔫了吧唧的还是靠嚼。 林朵朵接过来一边嚼一边洗碗,然后拿眼神示意一下白骁。 白骁下意识张开手,她一歪头吐出来了。 白骁表情像便秘一样,不管是林朵朵这动作还是草药此时的模样,都有点过于糟糕了。 “我觉得你放在手上再递给我会好很多。” “事真多,臭讲究。” 林朵朵才不惯着丧尸王,“下次自己去外面摘新鲜的,自己捣,反正你认识了。” 白骁小心地把药敷在伤口上,道:“今天这次换完,明天大概就结痂了,不用再换了。” “这么快?” 林朵朵把他刚敷好的药扒开瞅了一眼,惊叹道:“你恢复好快!” 白骁没办法,只能重新包扎。 这一切都好荒诞,有种草台班子的美。就算不做丧尸王,给人用草药治伤,也该严肃一点,专业一点,曾经电视里演的都是精美的捣药杵,细心的治疗。 而不是,呵……tui!就把伤给治了,敷好后还要强行扒开看一眼。 他妈的末世。 天渐渐暗了。 白骁很累了,就待在棚子下面,望着远方渐暗的天空。 林朵朵趁着夜幕没有完全降临,还能看清东西,坐在门槛上劈竹子,上次剩下的竹篾不太够用,白骁背的筐子应该要大一点才好。 “留着我劈吧,伱去休息就好了。”白骁出声道。 “这活又不费力,你明天还要去锄草。” 林朵朵随意道,手上的动作没停,非常熟练,直到夜幕笼罩了这片土地,她才停下来,收好工具放在一旁,进屋了。 过一会儿又出来,压着水井冲了冲脚,又啪嗒着回房间睡觉。 白骁很难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在这样一個环境下。 也不怪看到一个保持理智的丧尸,就用三轮车给拉回来了。 隔天没有那么热,天有些阴。 白骁继续平整隔壁的院子,院里角落的石板下爬出来几只蝎子。 在他准备拍死时,又停下手,先问了问林朵朵有没有什么用处。 果然,林朵朵拿了筷子跑过来,把它都夹起来,一上午找到三只大的,五只小的。 “把它泡酒,要是被什么毒虫咬了,可以擦一下,好的很快!毕竟没有药,有时候说不定能救一命。” 林朵朵把它洗干净了,装在瓶子里,一边道:“扭了碰了都能用,钱婶经常腰痛,也管用。” 白骁恍然,这就是自制药了,都是些土方,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明显比把酒喝了好。 在没有药品的年代,这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要不等泡一个月,在我尸斑上涂一下看看?”白骁想着,“应该是血液不流通导致的局部斑块,活血化淤说不定能有效。” 林朵朵不这么认为:“感染形成的,很难去除吧?” “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人应该有梦想。” “可你是丧尸。” “我要干活了,起开,请不要妨碍一个丧尸清理自己的院子。” “要用只。” 林朵朵溜溜达达离开了,没有从门口走,门口那里有被丧尸王大兴土木的动静引来堵门的财叔,走不出去,她从墙头翻过去了。 没用‘头’就好,一头丧尸。 白骁很庆幸这里不是南方,没有梅雨季,不然连绵下一个多月的雨,就糟糕了。 天空阴沉沉的,有点微风,这种天气正适合甩开膀子干活。 将院里的草都清除干净,院子里的土拍平整了之后,看起来就好很多了。这时候下个雨刚好合适,可以观察屋子里哪个地方漏水,标记好了改天直接去别的房子屋顶扒点砖瓦来补上。 直到傍晚,雨也没有下,反而逐渐放晴,白骁进老屋里,里面厚厚的一层灰,只有空置多年的痕迹,屋角结着蜘蛛网,他找到了嵌在柜子上的镜子,用手擦了擦,打量起感染后的变化。 相比进城之前,看起来瘦了一些,脸上的线条更分明,倒是没有瘦脱相,这让他心里安定了不少。 把墨镜戴上,遮住眼睛,再打量一下,很好,很像人。 摘下墨镜观察一下屋子,房间里有张木床,还有两把凳子,一张木桌,以前很常见的那种,手工做出来的桌椅,椅子都不是精加工那种四四方方的,而是几根比较直的木头拼起来的。 白骁有心打扫一下屋子,只是时间不早了,便出了门,打开大门看见迎面而来的财叔,又立刻关上。 怕常用棍子捅它,会让财叔这个守村人某天站不起来,白骁最终还是翻墙回的林朵朵的小院。 “把这个墙打通怎么样?”白骁翻过来问,“钱婶那边院子就大的很。” “不怎么样。” 林朵朵抬头看他一眼,过了两秒道:“你头发好长,剪一下吧,汗渍渍黏在额头上看着好脏。” “你会剪?”白骁表示怀疑。 “会啊,我都是自己剪的,多好。” 白骁看她参差不齐的头发,对她嘴里的‘好’持保留意见。 “我自己来吧。” 白骁要了剪刀,拿着比划了一会儿,很别扭,给自己理发是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最终觉得让林朵朵帮忙也许是个好主意,给别人剪应该能比给自己好不少。 林朵朵接过剪刀,咔嚓咔嚓就完事了。 “我怎么有点不好的预感?” “哪有。” 林朵朵退后两步打量一下。 和狗啃似的。 倒是让他显得更可怕了一点,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的丧尸。 “你那什么眼神?你把我头发怎么了?” 043:孱弱的旧时代人类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维持的信任,啪的一声就破裂了。 顶着一头可怕发型的丧尸王对林朵朵失去了信任。 没有日历,估摸着到了六月,太阳毒辣辣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隔壁的院子终于全面整理好,不仅把屋顶修缮,墙也加固了一番,不至于下个暴雨就垮塌。 脖子被晒得火辣,白骁站在院里,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曾经死过许多人的房子,在努力清理好之后,也变得没那么阴森了,甚至猛一看起来,比林朵朵那边还好—— 林朵朵那个院子里,很多没用的杂物,堆在一起,远没有这个新院子整洁开阔。 “这個水井有办法修吗?”最让白骁头疼的是院里的水井,这个井荒废很多年了,已经不能再用。 “我不会。”林朵朵没有这项技能。 她院里的水井一直都是那么用的,如果哪天坏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试着修一下。 “那要从你那边提水了。”白骁道。 “可以去别处找找有没有水缸,搬过来洗干净。” 村子里也有许多能用的东西,缺了什么都可以去别的荒屋里找。 “看。” 白骁出门,看见了远处的财叔,忽然指了指,“你做的?” 财叔的耳朵上别着一朵小喇叭花,这让它这只跛脚丧尸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 林朵朵摇头,“不是你?” “不是。” “那就是钱婶了。” 林朵朵垂了垂眼,绕过了财叔,去她印象里有水缸的地方走去。老旧的房子墙容易被野草破坏,不知道哪次暴雨就塌了,连带水缸也砸破。 白骁走在小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别着喇叭花的财叔,心里忍不住想到,可能在灾难前,年轻的钱婶和财叔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如今物是人非,财叔已经对小花没有什么反应了。 远处,钱婶住的房子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安安静静,老旧的墙壁有些斑驳。 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缸,白骁斜推着它,让它底部着地,一点点往自己住的地方滚过去,林朵朵拿了棍子,这种时候财叔和二蛋凑过来,就得把它们推开了。 将一切整理完毕,好像没什么缺的,白骁才真正感觉到,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很奇妙,曾经当牛做马都没有奋斗出来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却有了自己的家。 “以后你就不用睡棚子了。”林朵朵道。 “当然!” 白骁很喜欢这个房子。 就是邻居少了点,只有一个林朵朵在隔壁,如果人多一些,那就更好了。 将水缸洗干净,林朵朵找了一根水管,很长,这是以前拾荒来的,接上的话,刚好从墙那边延伸过来,水缸就放在墙边。 然后她喊一声,开始压水井,清凉的井水从水管里流出来,源源不断注进隔壁的水缸里,过了一会儿,白骁喊停,她就停下了。 “村子里很久很久没有新人了!”林朵朵从墙上冒出头,“没想到新邻居是只丧尸。” “感染者好听一点。” 白骁回身望了望院子,很遗憾,这个院里没有棚子。 不知道是不是睡棚子有瘾,还是因为感染后从棚子里熬过来的,他竟然有点舍不得,还想睡棚子。 “我这算是,活下来了?”白骁忽然道。 “你早就活下来了。”林朵朵说。 白骁没有解释,从忽然来到这个糟糕的地方,被丧尸感染开始,到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他感觉到,自己回不去了。 那些前尘往事像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此时站在院里,他有了一种,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村子里有两只老丧尸游荡,沉寂的废墟里只有林朵朵这一个邻居,还有远处独居的一个老妇人。 入夜。 林朵朵之前说的这里死人的事已经淡化了,白骁选了一个小点的屋子,搬进去住着,这是从城里拾荒回来后第一次睡床。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很明亮。 林朵朵没有睡觉,推开窗子看向院里的棚子,那里已经没有丧尸王了,而是住进了属于他自己的房子,就在隔壁。 生活就是这样,慢慢整理着,慢慢做着事,就逐渐变好了。 也可能就死了。 万幸丧尸王没有死,而且活得很健康,大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他在隔壁院里蹦蹦跳跳。 这些天的劳作让他的肤色变深了一些,而且瘦了一点,更结实了。 白骁想要做一只有腹肌的丧尸。 假如一个人被感染成了丧尸,但是他每天洗脸刷牙,勤洗衣服,讲礼貌,谁还敢说他是一只丧尸? 然后他再锻炼出腹肌,比正常人还显得健康,到时候,他就是正常人,而林朵朵就是弱小的,旧时代的孱弱人类。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林朵朵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而不是病毒。” 白骁没有将孱弱的旧时代人类这个概念说给她听,一是保护林朵朵的自尊心,二来他还要跟着这只人类学习生存。 “有尸斑就高级了?” “不要在意那些小小的瑕疵,毕竟进化还不完善。” 如果真的遇到最坏的情况,感染传导到一切生物,那到时候只有他能活下来。 想锻炼腹肌,营养得跟得上。 白骁背着林朵朵做出来的大竹筐出门了,戴着墨镜,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试着去独自生活。 因为天气热,他也搞了个大水壶,挂在腰间,顶着烈日,手上拿根棍子。 一阵风吹来,刮动破败的窗子门户,他走过了村里小道,往山坡那边走过去。 远远看见一道身影,不是丧尸,而是戴着草帽的人,白骁认出来是钱婶。 离得近了,钱婶看他一眼,瞅瞅他身后的竹筐,道:“小心一点。” “啊?” 白骁没想到钱婶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小心点,不由怔了下。 “这里有时候会有陷阱,看仔细,别被扎了。”钱婶儿从一个坑里提出来只野兔,还在她手里挣扎。 “谢谢。” 白骁认真地看了一眼,陷阱周围会有标记,注意点的话还是能认出来的。 正当他以为钱婶就这么离开时,没想到钱婶就站在那里,没打算走。 “伱现在和朵朵住一起?”钱婶提着兔子没有离开,而是又打量了一眼白骁,问道。 044:还没习惯 现在和朵朵住一起? 白骁觉得她是在一语双关。 “没有,我收拾出来了一个房子,就在她隔壁……准确说,我们现在是邻居。”白骁道。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在野外看见钱婶。 她不爱动弹,也不愿出门,一个人静静待在那个破落的院子里,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巫女,离群索居,隐藏在老旧而幽深的城堡里。 钱婶闻言神色微动,“邻居?” 白骁猜测她在判定自己和林朵朵的关系,究竟是林朵朵长大了带了個男人回来,还是带了个幸存的战友回来。 “年轻人,多照应着点,也算有个伴。” 钱婶说完,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白骁背着筐在河边转了一圈,游荡许久,在一个水势稍微平缓的的地方,在草丛里抓出来两只青蛙,挺肥的。 之前睡在林朵朵的棚子底下,半夜的时候就常听到不知哪里的青蛙叫声,不是咕呱咕呱那种,而是和狗一样,猛的呱一声,就没动静了,过片刻又呱一声,太过短促,听起来就像狗。 两只青蛙不顶什么饿,白骁还看见了野鸡,只是飞的太快,捉不到,刚看见它的身影,扑楞楞就飞走了。 河里有鱼,隐约的影子在水下晃动,可惜地笼早就朽烂了。 转了很久,回去村子时,他见到有户无人的院里还有棵大树,枝繁叶茂,树上结着圆溜溜的果子,进去看看才认出来,是杏子,应该是灾难前生活在这里的人种的。 杏子还很青,缀在枝叶间,摘下来一个尝尝,酸的白骁五官都拧在一起,他多摘了两个,打算回去让林朵朵尝一尝。 看见这棵杏树,他开始有意留意着村子里那些破房子里,还有没有种别的,农村里种一些柿子、枣树,甚至花椒树之类,还挺常见的,一路回去,他就看到了有种柿子的院里,柿子树没人打理,也长得很粗壮,只是现在季节不对,还没有结果出来。 林朵朵一定吃过,白骁都不用猜,拎着两只青蛙回去,他把杏子拿出来洗洗递给林朵朵,想看林朵朵也被酸一下。 没想到林朵朵没接。 “还没熟你摘回来干嘛?”林朵朵看了看青杏,再看看丧尸王期待的样子,“很酸的。” “呃……” 白骁不好解释,只能把它放下了。 “不过有时候青的也好吃,嘴巴太淡了,刺激一下也好。” 林朵朵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来一个塞进嘴里,然后脸就皱起来。 “对了,忘了你感染了味觉迟钝,你应该尝不出来?”林朵朵想起来了。 “只是刚感染的时候,现在已经在恢复了,每天都在好转。”白骁道。 “那你……” 林朵朵瞅瞅杏子,再瞅瞅丧尸王,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坏心眼真多。” 白骁放下筐子,想着今天去河边看到的那个水势稍微平缓的地方,和林朵朵说了一下,看不能不能编个异形的鱼篓出来。 他曾经见过有人用这种竹篓捕鱼,和地笼很像。 林朵朵吃素可以活下去,但是他被感染了,此时渐渐好转,总这么吃素感觉顶不住,担心和那些丧尸一样,燃尽了身体,短短几年就开始老化。 看他在地上画出来的图形,林朵朵道:“可以是可以,有用吗?” “试试。” 白骁前些天清理院子,好像上瘾一样,看见林朵朵院里的草,也随手拔掉,然后再望望这个小院,“我帮你整一下吧?” “嗯?” “干净点。” 白骁拿了铁锹,把林朵朵院里,靠近西边的那片已经荒废的小菜圃翻了一遍,墙边有些冒出来的杂草也铲掉。 做完这一切,院里看起来整洁了不少,只是还堆着许多杂物。 从被感染中好转过来,陌生的生活让他有些不适应,只有干活的时候才觉得心安。 干完活他就回了自己那边。 看着整洁的院子与老旧但打扫干净的木屋,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好,好像有了家一样。 只是莫名的,很想念那个棚子,白骁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在棚子里的时候,他清楚知道林朵朵就睡在屋里,虽然安静,却活生生在那里。 没有那种极致安静。 白骁觉得可能是自己还不太适应这种陌生的生活。 直到过了两天,夜晚回到屋里,坐在床上,窗外黑漆漆的,那种空洞感包围了他。 他从屋里出来,月光黯淡,隔壁静悄悄的。 仔细倾听,不知道财叔和二蛋游荡到哪里去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白骁坐在院里,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一股深深的孤寂从心底升上来。 隔天林朵朵发现丧尸王有点低落,不知道为什么。 他背着筐子出去了,又背着筐子回来了,在黄昏时,拿着破吉他唱了首歌。 夜深。 林朵朵推开窗子,听见了隔壁院里还没睡的白骁弄出来的动静。 “你还没睡?”她问。 “睡不着。” 白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很焦虑,却没有来由,只能大半夜给自己找点事做。 理智上他知道,在林朵朵父亲推测的那个未来到来之前,一切还说不定,总要生活的,但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哪怕财叔和二蛋过来挠门,也比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要好。 于是他只能在院子里,听一些虫鸣,听远处偶尔的青蛙叫声,才能平静一些。 白骁很快从墙头露出来,他站在院墙另一边,漆黑的夜里,只能看见个模糊轮廓。 林朵朵愣了一下,站在窗前,望着那个轮廓。 “伱还没有习惯安静?” 过很久,她问道。 白骁怔住了,好像隐约知道了什么。 “你以前也……一样?” “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林朵朵说。 习惯孤独,享受孤独,这是灾难后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钱婶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要不是白骁意外出现,未来许多年,可能一直如此。 045:如此相似 白骁忽然记起了林朵朵父亲在某一页纸上随手留下的话。 「对于我们灾难前的人而言,末日来了,在食物消耗完之前,更该担忧的是精神问题。」 他本没有在意,但是此刻回想起来,才知道当初人们面对的是什么。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依然没有找到组织,不知道朵朵这种灾难后长大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习惯这样的生活……」 “按理说不应该,难道你以前和很多人生活在一起?”林朵朵有些疑惑。 “早点睡吧,我没事。” 白骁坐在院里,夜晚清凉的风吹来,他趁着微光一点点削着竹子。 竹子削尖了可以做陷阱,布在山坡上,现在还好,等到秋冬,常有些山里的动物会在夜晚跑出来觅食。 在刚被感染时并没有太多想法,而当生活稳定下来,开始思索未来时,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才会让人心生压抑。 白骁尽力克制这种感觉,找到原因,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思考。 把林朵朵那边的菜圃利用起来,甚至在自己院里也开垦一片,河边水草茂盛的地方,可以挖些淤泥回来,他记得那些淤泥有土肥的作用,很肥沃,这世道也没有什么污染之类的。 至于种子,可以让林朵朵去找钱婶要一些,白骁觉得林朵朵是真懒,那么好的一块菜圃就荒废了。 林朵朵看到丧尸王就像上满了发条的青蛙一样,勤勤恳恳,每天都在做很多事。 至于为什么是青蛙,以前小时候父亲拾荒给她带了一只金属的玩具青蛙,就是上发条的,拧紧了以后可以动起来,白骁就像被拧紧了发条。 白骁偶尔闲下来,就会找林朵朵要来她家里人留下的那些记录,慢慢看。 至少他还有林朵朵这个邻居。 一个灾难后才长大的,倔强地活着的人类。 “我给你讲点故事吧。” 在夜幕即将笼罩这片土地时,白骁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讲一個长长的故事,不仅每天晚上可以多些事干,也可以给林朵朵一些期待。 曾经低生产力社会,那些云游的诗人与传唱者就将一件件事记录下来,带给远方的人们,除了传承外,这也是一项娱乐活动。 “什么故事?”林朵朵好奇,丧尸能讲出来什么鬼东西。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魏蜀吴三分天下……” “我听过了。”林朵朵听了一会儿,就打断他。 “嗯?”白骁吃惊。 “以前我外公给我讲过。” “好吧,那换一个。” 白骁坐在墙头上,望着远处完全隐没的夕阳,想了一会儿道:“话说东海曾有一块神石,是开天辟地时所生,一天仙石迸裂,从里面孕育出一只石猴,惊动了玉皇大帝……” “我也听过。”林朵朵打断道,“就是吃唐僧的那个。” “是救唐僧。”白骁说。 “反正我听过。” 不过林朵朵产生了新的疑问:“你说要是唐僧把脚皮给妖怪吃,那些妖怪能不能长生不老?” 唐僧要走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路,脚皮一定很厚,够很多妖怪分。 白骁愣了一下,“这个脚皮……咱们还是说别的吧,我想想啊。豹子头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你总没听过吧?” “听过。” 夜幕微沉。 白骁忽然有了一种既视感,当年林朵朵还小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夜晚,繁星满天,当时还没离去的外公,给小小的林朵朵讲那些灾难前的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 恰如此时此地,只是说故事的人换了一只丧尸。 跨越时空,相似的一幕,时间的界限仿佛模糊了,多年前的事又一次上演。 “有了,这个你肯定没听过!”白骁坐在墙头上信心满满。 “哦?” “曾经有个卖烧饼的,名叫武大,又黑又胖……” 这林朵朵倒真没听过,坐在门槛上歪着头,听丧尸搁那逼逼。 其实在这个世道,有人能说说话,是挺好的一件事,她也没有睡意,拿个蒲扇在手里摇着,一边看墙头上的丧尸。 “西门庆故意把筷子掉下去,掉在金莲脚边,潘金莲笑着不理他,等西门庆要吃菜的时候找不到筷子,她才低头踢着脚尖问:这是不是你的筷儿?西门庆听见了,说原来在这儿,一边蹲下去,也不拾筷子,反而在她绣花鞋上一捏……” “等等,他为什么捏人脚?”林朵朵打断道,“难道……” “不,他不想吃脚皮。”白骁面无表情道。 “嗯?” “事实上没有人想吃脚皮,这只是灾难前的人们,一种……习惯。” “真怪啊。”林朵朵感叹。 “嗯,就这样吧,累了。” 白骁不想再和林朵朵说话了,不管什么事总能想到脚皮。 “别呀,然后呢?捏了她的鞋一下,然后怎么了?”林朵朵听的还挺过瘾,这确实是没听过的故事。 白骁想了想,“然后西门庆把她的鞋脱下来,取了一块脚皮吃,完事付她三千两白银作为报酬,让她和武大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啊?”林朵朵愣了一下,“不是说不想吗?” “突然又想了。” “伱就是不想讲了!” “该睡觉了,你赶紧回屋吧,明天再讲。” 能和人瞎掰一通,确实会缓解不少,他庆幸有个邻居。 听着隔壁院里关上门的声音,白骁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洗手脸,在屋外坐了一会儿,也就去休息了。 隔天一大早,丧尸王背上筐子,像个街溜子一样,走在还有露珠乡村小道上,和慢悠悠的财叔打了个招呼,提着林朵朵做的抓鱼的竹篓,另一手拿个铁锹,去了河边。 田野里常会遇见枯骨,林朵朵说那是以前被清理的丧尸,留在野草丛里,没有人收敛。 也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游荡过来的,感染成为丧尸之后,就再没有家了,如财叔这般回来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046:丧尸肥了 抓鱼不太容易,白骁拿着竹篓在水里摆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里的水势稍缓,把竹篓下进去,竹篓一头开口大,里面还有挡隔的倒须口,水从开口流进去,在缝隙里穿过,如果有鱼的话,就被留在篓底了。 他只是以前看过有人这么抓鱼,不知道管不管用,把它放进去就去一边做事了。 白骁放好后,走远了一点,用铁锹挖开河边淤泥,仔细看了看,试图在里面找到泥鳅。 泥鳅没有找到,反而找到白骨,人的骨头。 一开始他还是有些害怕骷髅脑袋的,但是在田野里多见了几次之后,就没有多害怕了。 说白了,不管是丧尸的还是人的,它都已经死了。 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白骨,人的,丧尸的,动物的,灾难后的土地,没有人收敛,它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消逝,或者被动物拆得七零八碎,到处都是。 白骁多挖几下,就有大半具骨头被起出来,然后用铁锹在远处挖了个坑,把它埋掉,算是落叶归根。 林朵朵很不理解他的行为,白骁同样不理解,今天埋一个,明天埋一個,村子附近迟早会变干净,难道不比时不时踩个枯骨吓一跳好吗? 不仅吓一跳,还晦气。 白骁仔细想过,可能是因为林朵朵记事以来都如此,在她眼里,田野草丛间,有丧尸的骨头才是正常的,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就像他很久前看过的,战争中的纪录片,小孩子拿头骨踢着玩,丝毫没有不适。 掩埋了枯骨,继续在河边挖淤泥,挖出来放在河边暴晒,等晒干了就可以带回去,扔在那个小菜圃里。 泥里还有黄鳝,这倒是意外之喜,只是不多,白骁不擅长抓这玩意,又怕它咬自己——不是担心被咬,而是担心它咬一口死了,大概就不能吃了,太浪费。 忙活一上午,回到放竹篓的地方把篓子拽起来,没有抓到大鱼,白骁也没失望,本来就没抱太多期望,只是里面有几只小鱼小虾,倒是挺让人高兴。 这说明办法可行,继续改进就行了。 将那几只可怜的小鱼小虾倒出来,白骁又将篓子扔进去,放一整夜,明天说不定会多点惊喜。 回到家里,白骁还没放下背后的筐,就听见隔壁林朵朵在磨刀。 他扒墙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林朵朵察觉到动静抬头。 “磨刀干什么?” “丧尸养肥了,该吃了。”她还记得昨晚讲到一半中断的故事,故意停在那儿不讲完。 白骁瞅着她不说话。 那是一把开山刀,刀身黝黑,略有锈迹,林朵朵坐在水井旁,面前放着磨刀石,很认真的在磨。 她总是这样,偶尔显得有些凶悍。 “你去吗?”林朵朵问。 还没等白骁问去哪,林朵朵就继续说:“上山一趟。要去带点柴回来,你应该能背很多,然后树莓差不多熟了,也能摘一些,还有……” 白骁听着,望了望天空,林朵朵虽然不知道日子过到哪天了,却掌握着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这是长久生活积累的经验,而他欠缺的就是这些经验。 不可能不去的。 在得到答复之后,林朵朵又找出来一把刀,坐在水井旁边磨。 磨刀不误砍柴功,每次进山前,她都会将工具准备好,将意外的可能降到最低。 晚饭林朵朵没有再像之前简单吃一点,而是把腌的肉干拿出来。准备进山,她要保持好充足的体力和精神才行。 白骁抓的鱼虾和黄鳝也被一锅煮了。 多的食物被她装进袋子,当作进山的补给,在天色刚微黑时,就去休息了。 隔天。 一大清早,林朵朵就准备齐备,穿上了那双劳保鞋,身上是粗布裤子与长袖,裤腿和袖口都紧紧绑住,手上戴了干活的手套。 进山最烦人的就是各种虫子,有毒的没毒的,山里很多,有时候一爬就一片红肿,过好几天还疼,即使有泡的药酒也很折磨。 “你也把袖口绑紧……”林朵朵嘱咐着,忽然记起来,白骁不一样,他是丧尸,虫子一般不往他身上爬,即使爬了咬一口,死的也是虫子。 被丧尸咬,被动物抓,感染了还依然活蹦乱跳,其实这家伙是最能扛的。 白骁老老实实照着她的样子把裤腿袖口都绑紧了,虽然说感染后变丧尸了,可能不太怕虫子,但总有万一,稳妥点好。 他还戴上了宝贝头盔,这东西救过一命——虽然从抓伤的感染中活下来了,但他不认为那天如果被猫咬开脑壳,还能活下来。 林朵朵将另一把磨好的开山刀交给他,还有绳子,剪刀,斧头,一些零碎的工具,再检查一遍没有遗漏,就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出发了。 灾难前进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遑论灾难后。 甚至比起去城里拾荒,也轻松不了多少,以前城里很危险,靠山吃山,进山相对来说较轻松,但是随着丧尸危险性降低,进山依然变化不大。 路上路过那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河,白骁想起了自己放下去的竹篓,不过现在显然没时间去收,多放几天也好。 幸存的人类带着全副武装的丧尸朝着山路走过去。 听说灾难前住在山村的人们,也常上山割猪草,砍柴,那时的路和现在比有些不同。 昨天林朵朵磨的开山刀很快就用上了。如今村子里没什么人,进山的更没有,山路早就被各种植物覆盖了,只能一边走,一边砍断拦路的藤蔓。 现在这个时间还好,以前的人们常说七蜂八蛇,意思是七月的蜂是最毒的,八月的蛇最毒。 但山里的山货也多,不仅各种果子,还有动物。 前些年感染还没有传导到这里,山里的动物还非常原始——但是近两年,偶尔能看到被感染的,至于如今山里变成了什么模样,她也不确定。 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很深入,只在外围走走,探探情况。 林朵朵专注地走在被植物闭合的山路上,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如果那些树木草叶间出现大型动物的痕迹,七零八落散开,她就得考虑要不要换个方向。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听起来有种亲切感,被感染的动物是不会叫这么清脆的,至少鸟儿这种生物,如今还暂时没有被灾难波及。 ——这是个好消息。 047:山上 清晨的露珠很快沾湿了两人的裤腿,太阳渐渐升起,枝繁叶茂的树冠将阳光割得支离破碎,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透过来。 白骁跟着林朵朵的脚步走,对这一切感到新鲜。 他以前生活在平原,没有砍过柴,这种进山的经历还没有,最多就是在景点那种地方爬过石阶,与现在这种趟着茂密的草丛是截然不同的。 林朵朵很熟练地用开山刀劈开杂草,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变好了一点,这里的草比较矮,一丛一丛的。 白骁偶尔会看见她在树上劈一道痕迹,是在这种低矮的草丛附近,人走过去也不会留下多少痕迹的时候,她就留个刻痕,看起来是防止迷路。 以前没有白骁的时候,林朵朵自己进山就迷过路,那是一个秋天,她捡了满满一筐板栗,不知道怎么走的,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地,幸好那天没有遇到危险,找个地方窝了一夜,第二天才绕出去。 “你会记得路吗?”林朵朵问丧尸。 “记得。” 白骁感觉良好,四处寻摸着有没有山货,要是能找到山参补一补身子就好了——没有山林经验,他也不知道这种山长不长山参,不过在记忆里,好像只有在东北那边才有,这里应该是见不到的。 “这個是不是要背回去?”白骁用刀戳了戳地上一截木头。 “回来的时候再捡。” “哦……” 树丛间偶尔能看到松鼠,身形一闪而过,白骁正要说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出声,而是拉了一下林朵朵。 林朵朵也察觉到了,脚步一顿,和白骁弯下腰,看向不远处。 那边有一头鹿。 它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倒在地上。 “一头被感染的鹿。”白骁轻声说。 那头鹿身上正在溃烂,还没有完全死去,不过差不多了。与丧尸风化式的烂不同,它是由内到外在流脓。 林朵朵没有动,和白骁一起看着它。 在这个炎热天气,一头溃烂的鹿,身上腐肉却没有苍蝇围着,也没有生蛆,它只是躺在那里,偶尔抽搐一下。 看得人心里发凉。 “好像它活不下去。” 这是白骁第一次看见动物被感染后,扛不过去的模样,和在城里拾荒时遇见的那只大猫不同。 看了许久,白骁观察周围,没有见到疑似的感染源,有很多可能,动物、丧尸、或者被污染的水源…… “你觉得它是被什么感染的?”林朵朵问。 “太多可能性了。” 白骁这些天将林朵朵家里人留下的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对动物可能会发生的异变有个大概了解。 虽然这二十年间发生了些许变化,不过都是有迹可循的。 进山不过小半天,就见到了这一幕,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形势比白骁预想的还要严峻一些——在这片土地上,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眼前这一幕可能在许多地方正在同时发生。 “我想把它埋掉比较好。”白骁说完,又意识到没有趁手的工具。 “作用不大。”林朵朵说。 白骁望了望山林,的确,这座山太大了,埋葬一两只根本无济于事。 两人绕开了那头鹿,更加谨慎了,沉默着向前。 直到林朵朵指着远处一片地方,道:“那边有板栗,不过还没熟,再过几个月山上的叶子发黄的时候,就可以进山来看看。” 白骁望了望,林朵朵这么一说,他也很难记得准确,不过能记住这片区域有板栗也足够了,万一以后有什么意外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试着找找。 林朵朵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的,真到了某个地步,人能学会的东西,往往超出自己的预料。 听林朵朵说还有山楂,现在也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去年运气不是很好,她准备进山时本来就晚了点,又赶上几天暴雨,山路不能走,等到终于来时,很多都掉下来开始腐烂了。 树下有蘑菇,白骁不知道能不能吃,林朵朵也很少尝试,对于随处可见又不好辨认的野山菌,她持谨慎态度,不到一定地步不会轻易尝试,这是家里人告诫过她的。 太阳逐渐升高,山上也热了起来。 走走停停,没有太深入山峦,在如今这个世道,每年进山可能都会有些变化,她很少在山里走太深。 路上遇见一只野山鸡,白骁戴着头盔猛地扑过去,竟然把它抓住了,连他自己都感觉吃惊。 “我觉得一个丧尸不该扛着锄头干活,野外才是我的主场。”白骁自从进山就感觉良好。 林朵朵重新审视他,过片刻道:“你终于有点新鲜丧尸的样子了。” 之前进城拾荒时面对那只大猫,白骁也是用棍子把它按住。 白骁摸着头盔想了一会儿,自从感染后,要么是在棚子里做广播体操,要么是进城时拿棍子杵那些老丧尸,他几乎没有过什么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唯一一次被大猫偷袭,那时没太注意。 将野山鸡捆得严严实实带着,这时候在野外林间,不好弄出血腥味。 大概中午的时候,两人找到一块石头停下来稍作休息,喝了点水,吃些东西,太阳实在太大。 等下午往前走了一段,遇见了那片树莓,红彤彤的果子看着喜人。白骁想起了以前上学时他爱玩的一个游戏叫dnf,里面就有叫树莓的道具,可以恢复hp。 那些记忆很零散,只有在看到某样东西时,才会忽然记起来。 “多摘点,这个含有很多……”林朵朵本想和丧尸科普一下它的营养成分,但是卡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曾经母亲和她说的那些难懂的话,只能作罢。 这次拾荒捡到许多白糖,她才想多摘一些,白糖和盐一样,可以让食物保质很久,有时候比单纯的吃更有用。 白骁拿了袋子摘着,林朵朵去周围查探,还有没有别的能挖的,能摘的,就算没有成熟也可以先留意,然后等下次来就可以直接找了。 等摘好了树莓,白骁扛着袋子,和林朵朵往回走,林朵朵按照习惯的路线去拾柴。 哪里的枯枝多、容易烧、路好走,这些都是丧尸所不具备的,等她找好了,就解下绳子,带着丧尸去拾柴,偶尔砍一些枝丫下来。 拾柴时,白骁在林间也看见了白骨,林朵朵说,可能是灾难后藏在山里的人,也可能是上山遇到意外死掉的村里人,究竟是哪种,如今很难辨认了。 048:先进科技 白骁捡柴走得远了,还发现两只竹鼠在打洞。 看起来非常原始,没有被感染——被感染的动物会失去那种灵动,而且也不怕人。 林朵朵将柴捆起来,厚厚的一大捆,才发现白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捉了两只这个回来,她赞许了一声。 ——丧尸戴着头盔,有点像以前看的漫画里的,那个蝙蝠侠,不露真容,偷偷摸摸做好事。 但是摘下头盔,就是一只丧尸了。 林朵朵也看过漫画,小时候家里人去镇上拾荒带回来的,那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一边回忆着,一边继续砍一些枝桠。 干活的时间过得很快,阳光变得不炙烈了,缀在西山慢慢往下落,柴也捆了一堆。 在太阳落山之前,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回来喊依旧在拾柴的丧尸,将成捆的柴挑起来,一起搬到那边去,简单围起来。 山里的夜风很清凉,远处草里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不知道是松鼠还是野兔,很多小型动物会在夜间活跃。 白骁裹了裹衣服,“山里不会有狼吧?” “现在还好,主要防备毒虫、蛇一类的,要是冬天,狼就会集成群,碰见的话就糟了,现在这個季节,相对来说危险性没那么大,而且我们只是在外围。” 林朵朵背靠着柴,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蒙着围巾,等待天亮。 “以前人多一些的时候,会在晚上进山找野猪,那时候山里动物没有感染,也没有现在多。” 这世道越来越难了,她不知道这座山什么时候会变成像以前城里一样。 白骁也靠着身后的柴,没有生火,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默着。 “你听说过鲁滨逊吗?”白骁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是谁?”林朵朵疑惑。 白骁松了口气,幸好林朵朵没听过,不然很可能要给丧尸王安上个星期五的名头。 “你可以睡一会儿,我在这里不用怕。”丧尸王说。 他的听觉比林朵朵敏锐不少,大概是丧尸的本能,这种环境,他也休息不好,总能听到夜间活动的那些小动物发出的动静。 但夜间的山里不太安全,他也没有去乱跑的心思,万一碰到被感染的动物,漆黑的环境也很难分辨出来。 林朵朵嗯了一声,抱着刀闭目养神,这种环境她也很难休息好,但可以浅度睡眠,有什么动静都能第一时间醒来,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以前一个人进山,她基本不睡,而是熬到天亮,等回去了,再一次性睡个够。 夜渐渐深了。 白骁想着白天看到的那只被感染的鹿,这深山莫名的变得诡秘了些,在林间,在草丛里,甚至泥土中,不知道多少生物正在死去,也不知道多少生物正在适应这场灾难。 漆黑的夜没有时间。 等到浅浅的鸟叫声响起,光线能隐约看得清了,两人就站起来,白骁活动了一下身子,想看看能不能再抓点什么。 柴很多,第一趟将柴运到进山的路口时,已经过了中午,再往林里去时,不像第一趟那么慢,两人加快速度,顺着走出来的痕迹再走一遍,再挑出来,在天微黑时,两人走出了那片山坳。 留了一捆柴,放在钱婶门口,林朵朵没有敲门,反正钱婶打开门就能看见。 她背着白骁抓到的野味,还有摘来的树莓,领着身后挑着柴的丧尸,顺着小路一直走,终于在夜幕完全笼罩时回到家。 “明天你把剩下的搬回来吧。”林朵朵说。 白骁出乎意料的能干,还有一些柴留在进山的小路那边,今天是搬不完了。 要是以往,这么多东西,她要花好几倍的时间,每次进山都需要很累,费很多事,同样的,风险也会增加。 今年冬天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 林朵朵想着,明明是盛夏,她已经开始考虑冬天的事。 一个人生活其实变得和动物区别不大,在很早的时候就得准备过冬,不然等冬天来临时,再想去准备的话,就有点晚了,冬天会很难熬。 如果再赶上恶劣的气候,大雪封山,或受伤,那时就只能硬抗,村子里那些倒塌的房子里的木质家具、门窗之类她收起来没怎么动,就是留着以防万一的。 隔天白骁去将山路上遗留的东西带回来,顺便在河边把之前下进去的篓子提上来,很惊喜,里面不仅有小鱼小虾,还有黄鳝。 带回去和林朵朵吃了一顿饱的,林朵朵把山上砍下来的枝桠堆在院里,放太阳底下暴晒。 “捡回来的不就能用?还晒这些干嘛?”白骁坐在棚子下问,如今炎热的天气,他也不提什么吸收太阳能量了。 “野外沤烂的木头和粗柴细柴不一样。”林朵朵捏了一块以前留的柴,一捏一块渣,拍了拍手继续把那些新鲜的枝桠堆起来,“这些晒干留着冬天烧的。” “那下次全砍这个。” “也不用,这种的重,煮肉的时候才用的多,煮面糊糊用不着那么大火力。” 白骁认真记着,林朵朵一提,他就恍然了,有些枯枝都烧不出来炭,但是重量轻,一次可以捡很多回来,煮肉的话就得用火力大的柴了。 使用燃气灶的他,以前并没想过柴还有这么多类别。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那边有棵死树,等有机会把它拖回来。”林朵朵在想用什么办法把它搞回来。 能搞回来的话,整个冬天都安逸了。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可能闲了就跑过去锯两下,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弄回来,现在有白骁,就更容易了,反正不能让它烂在那里。 白骁发现她眼里亮着光,就像自己看见金条的时候一样。 一个破死树,他还有印象,白骁道:“等我找个锯子把它从中间锯开,找个轱辘拖回来。” “好!” 林朵朵弄了个大盆,正在洗那些树莓,分出来一部分晾着做果干。 白骁瞧瞧院里晒的树枝,再瞧瞧她晾的树莓。 这只人类掌握着非常先进的太阳能利用方法。 049:出路 林朵朵使用太阳能科技,制作了果干、薪柴。 白骁拎着锯子,在研究那个竹篓抓鱼的同时,用非常原始的体力劳动,去分割林朵朵视作宝贝的那棵死树。 在她看来,这棵树比几只竹鼠、野山鸡重要多了。 它已经干了很多,比较好锯,也没有死沉死沉的,白骁在这种重复劳作中,慢慢获得了快乐。 锯末都被收集起来,林朵朵说也许用得上,反正不占地方,放起来总比扔了好。 就在白骁挥汗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钱婶,钱婶可能是循着声音过来看看。 白骁停下来,坐在木头上歇息。 算下来,从感染后被林朵朵带回院子观察,到如今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感染的症状彻底稳定下来,这么长时间里,却只偶遇过钱婶两次,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 “帮您搬一块回去用吧?”白骁对这个妇人的印象还好,虽然见的不多。 从最初给林朵朵送肉时第一次知道她存在,到后来去城里拾荒在她的旧房子里看到灾难前的照片,加上后来和林朵朵去拜访她,还有财叔耳畔的喇叭花,这就是一個在灾难后努力活到现在,又怀念以往,静静等待死亡的老人。 “我不用。”钱婶摇了摇头,“我老了,劈不动柴了。” “那我……帮你劈好?”白骁顺着话道。 “不用,用不上这么好的柴。”钱婶说。 白骁没话了,他本想拉近一些距离,然后要点种子,不知道是钱婶性格如此,还是对他印象不佳。 按上次提醒他注意陷阱来看,应该不会是后者。 钱婶盯着他的墨镜,正当白骁以为她要离开时,钱婶慢慢坐在了另一头的树根那里,开口道:“你就这么住下了吗?” “嗯……你是指?”白骁问。 “没有打算带朵朵离开这个村子吗?”钱婶问,“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了,即使还能过两年、三年,又能维持多久呢?如果你们打算要孩子的话……” “咳咳咳咳……” 白骁忽然被呛到了。 钱婶停下来,盯着他不说话。 “我们只是邻居……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白骁解释。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住那么近,又没有别人,迟早的事。”钱婶的口吻很平静。 白骁稳了一会儿,拿起大水壶喝了一口,没再解释被感染之类的,而是问道:“您想说什么?” “这个村子已经死了。” 钱婶望着远方死寂的村子,过片刻重复道:“已经死了……你们应该找一下出路,而不是陪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等死。” “林朵朵……她不想离开,她在这里生活的很好。”白骁想了一会儿道。 “但这里不是出路。”钱婶说。 白骁默然,钱婶说的是事实,林朵朵看起来生活还算可以,但留在这里,不过是慢性死亡。 就如同前两天上山看到的那头被感染的鹿。 灾难持续了二十年,还远没有结束,现在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林朵朵父亲担心的那种最糟糕的未来,可能正逐步成为现实。 “如果她是因为我才不愿意走,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要想,多想,接下来的出路。”钱婶慢吞吞说道。 “您有什么建议吗?”白骁沉吟片刻问。 钱婶微微摇头,依然看着远方村子,“我在这里……太久了,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的变化,无法给伱什么好的建议。外面也许更糟糕,也或许有生路,但总比腐烂在这个村里好。” 白骁道:“上次林朵朵提到的……那个聚居地,也许我可以去观察一下,可以的话,你和林朵朵一起搬过去。” 钱婶微笑道:“我就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白骁还想说什么,看到她的笑容,最后将话咽了回去。 他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找到救援呢?” 在林朵朵父亲留下的笔记里,他曾多次试图寻找组织,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白骁不知道,也无从猜测。 钱婶神情不变,依然微微摇头。 “林朵朵的父亲……留下话说让她以后有机会去找的话,就去。”白骁道。 “哦?你看了?”提到林朵朵的父亲,钱婶仿佛记起了那个男人,过片刻道: “没有办法的办法,能找到当然是最好的。” “那你……” “我不去,你和林朵朵可以信任他们,但我不想信,我不信所有人,死在这里是我的归宿。”钱婶说。 这是出乎白骁预料的。 “为什么?”他下意识问,这个老太太,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死在这里。 “我们一生都是受害者,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其实挺好的,不和任何事沾边。只是可惜了朵朵这样的孩子……” 钱婶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有朵朵这样的孩子,其实我挺希望毁灭的。” 过很久,钱婶从树根那里站起来,扶了扶帽子,“但是你们还年轻,也没有在灾难前生活过……离开吧,如果能离开的话,如果有生路,一定在外面。” 钱婶说完就离开了。 白骁坐在倒地的树上,拿着锯子,被阳光晒得身上火辣辣的,望着她的背影。 如果有生路,一定在外面。 过很久,锯子的声音响起来,已经断绝生机的大树被切割着,然后一点点拖回住的地方。 这是硬柴,被林朵朵堆砌在棚子底下阴干。 白骁想着钱婶下午时和他说的话,一边休息,一边看林朵朵将柴砌好。 ‘朵朵这样的孩子……’ 他看着这只健康的人类,很有活力,元气满满。 林朵朵没有指责他偷懒,拖回来这么多,是该休息一下。 燥热的天气,随着太阳斜落,转为黄昏前的闷热。 “如果外面有安全的庇护所,你会离开吗?”白骁问。 “肯定有啊,只是没找到。”林朵朵说,“到时候……看吧,确认安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砌完柴,将晾着的树莓翻了翻,然后拿个蒲扇坐在阴凉处,防止有鸟雀过来偷吃。 050:接着讲 白骁拿着林朵朵家里人留下的笔记在看,想要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钱婶的话让他有些想不通,但那个老太太现在只想等死,如果不是因为林朵朵,白骁怀疑她一句话都不会想和自己说。 之所以和他说话,也是希望他能和林朵朵离开村子寻找出路,两个人总比林朵朵一个人胡乱闯荡稳妥些。 翻了很久,在林朵朵有点心疼她的笔记时,白骁道:“改天你要点种子,我们种点地吧。” “你会种?” “总会学的嘛,我种过花。”白骁说。 “花不是到处都有,哪还用种。” 林朵朵觉得丧尸以前真是闲的,她看了看被白骁翻过的菜圃。 “改天我把河边晒干的淤泥铲回来,那個有肥力。”白骁继续说。 说着话天阴了,黑压压的,沉闷中透着一丝凉爽。 六七月的雨总是来得既急促,又猛烈,林朵朵大声催促着丧尸王,一边把上次山上背下来晾着的,好不容易铺开的柴收起来,连带着已经开始脱水的树莓干,统统搬进屋里要么扔到棚子底下。 活柴浸了雨水,就会变得不经烧。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开始落下来,滋润着这片被烈日烤了许久的土地,打在棚子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林朵朵急急忙忙的忙碌许久,将院里收拾好,站在屋檐下躲着雨。 “那棵死树我还没搬完呢!”白骁觉得这场雨来得不是时候。 倒是新搭的棚子第一次经历考验,他躲在棚子下抬头观察,还好没漏水,雨水顺着坡度从棚顶连成线流下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没有到晚上,天已经很暗了。 “你不回去看看你屋子漏没漏水?”林朵朵喊。 一边从屋里找出来个破旧的雨伞给他扔过来。 丧尸王打开伞撑在头顶,在大雨中出了院门,回到自己那边看看屋里漏水没有。 如果漏水严重的话,等雨停了就得去其他破房子里拆点瓦片什么的补上。 林朵朵站在屋檐下朝隔壁喊:“漏没漏?” “漏了!”丧尸王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来。 “漏的厉不厉害?”林朵朵继续喊。 这种久无人住的老房子漏水几乎是必然的,只是严不严重的问题,最严重的那种,根本就不能住人了,不仅夏天漏雨,冬天也漏风,有点热气全跑光了,冻得人瑟瑟发抖。 “还好!只有偏屋和厨房有漏水。” 白骁的声音变清晰了一点,听起来已经在每个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现在同样站在隔壁屋檐下在回答。 林朵朵放心了,拎了个马扎坐着,望着阴沉沉的雨幕。 一开始收拾东西的慌忙过去后,雨就会给人一种心静的感觉。 白骁担心雨把自己房子给冲塌了,也没待在屋里,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被雨遮挡的山。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放在河里的鱼篓,下雨河边肯定要涨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回来。 晒了几天的淤泥反正是白晒了,早知道今天就背回来…… 一场雨就能把许多计划破坏,白骁算是懂了农人的无奈,不过也有好的地方,野外干涸太久了,这场雨可以带来很大好处。 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着,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 白骁回屋休息了,雨天休息很安逸,空气湿润润的,听着外面的雨声。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白天。 雨小了很多,不过还没停。 院里湿漉漉的,屋檐还在往下流水,像被线串起来的珠子,多日的暑气被一扫而空。 白骁和隔壁打了声招呼,撑起那把旧雨伞出了门,走出村子,细雨中背影逐渐朦胧。 他到河边看了看,果然,河水暴涨了许多,原本只是小河,现在离远远就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浑浊的河水变大了,流速很快,至于他那个竹篓,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到周围逛了一圈,村子离山坳那边有些远,也没有泥石流的风险,他撑着伞往回走,在田野间看见了二蛋,雨声让它显得有些焦躁。 二蛋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此时湿透了贴在身上,本就黑瘦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瘦骨嶙峋,肋条清晰可见。 丧尸王想了想,发出些动静把它吸引过来,在刚进村子时,又遇见财叔,财叔耳朵上那朵喇叭花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就是一个骇人的老丧尸。 白骁撑着伞在前面走着,嘴里哼出声,引着两个丧尸,到一处无人的院子,将他们引进去,然后关好门。 野外的丧尸风吹雨淋,比城里的丧尸要朽烂的快。 这种天气还乱游荡,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水冲跑了。 “雨真大,那边河里涨水了。”丧尸王回到院里把伞收起来。 “你的篓子呢?” “被水冲跑了。” “嘁,抓了那么点东西就报废了。” 林朵朵表示鄙视,丧尸王连个竹篓都看不住。 “再编一个,更大点的,肯定能抓到鱼。”白骁信心满满,“多编几个,我多下几个,蚯蚓还有,等天晴了我去田里抓点蚂蚱捣一下,看看能不能当饵。” 小雨不停在下着,林朵朵收起了正在看的书,放在一边,去棚子底下拿竹竿了。 这是她从城里拾荒带回来的那几本书,无聊时候的消遣,有些东西她也看不懂,但大部分差不多都能明白。 “讲讲那个潘金莲。”林朵朵劈着竹篾说。丧尸闲着也是闲着,不能看书了,那就听那个吃脚皮的西门庆。 “你还听上瘾了?”白骁吃惊。 “快讲!” “嗯……上次讲到哪来着?”白骁已经不记得了。 好在努力回忆想起来了。 “……武大被她灌下砒霜,还没死,就是肚子里疼,和刀绞的一样,潘金莲一看,怕他喊,就拿被子把他捂住,整个人骑上去,这时候武大还问呢,说我透不过气了,松点,潘金莲说大夫说了,喝完药要发发汗才好,然后捂了一会儿,武大没动静了,被毒死了……” “好惨啊。”林朵朵感叹,她是个很好的听众,听的很认真,给这种人讲故事是最有成就感的。 荒村,小雨,能听人讲故事,已经是她生命里极好的娱乐活动了。 051:往事 雨下了一天,从早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一会儿停一会儿,到晚上也没有放晴。 林朵朵将竹篓编好了大半,之前她砍回来的竹子已经用光了,还得等天晴了再去砍一批回来,然后处理。 将近天黑了,白骁在门框那里做了几个引体向上,又跳了一会儿广播体操,然后观察自己的眼睛和伤口。 “你那个药酒拿来我抹抹,这个尸斑活血化淤说不定能消掉。” 他观察着忽然记起来林朵朵泡的蝎子酒。 林朵朵觉得他在异想天开,但还是从屋里拿出来酒,小心的倒了一盖,给了从墙头翻过来的丧尸。 “太小气了。”白骁看着可怜的一小瓶盖。 “这是用来涂的,又不是用来洗伤口。”林朵朵指挥着,“涂上了多揉一会儿,让它起效。” 被丧尸咬过的伤口还是那么可怕,白骁觉得可能永远适应不了,好在它已经不再肿了,周边有点发白,能看到里面正在长的嫩肉。 将药酒涂在胳膊的尸斑上,按照林朵朵说的用力搓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摩擦起热,热乎乎的,酒精挥发又带点凉意。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如果有效的话,你就是治疗丧尸第一人!”白骁觉得这個成就很牛的样子,谁能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破村子里,有人能治疗丧尸。 “第一人有什么用?”林朵朵问。 “一项荣誉,可以打败无数人。”白骁说。 “可是哪有那么多人。” 林朵朵把药酒收起来,盯着白骁的胳膊,“有效吗?” “应该不会这么快,最少也要几个疗程吧,明天再搓一搓。” “等不下雨了,你去山路那边砍点竹子回来。”林朵朵发号施令。 不知不觉,丧尸已经不用被她带着,跟在她屁股后面学了,只要说一句,他自己就能去把事做好。 隔天。 雨在半夜就停了,只是天还有点阴阴的,白骁先去别的房子里拆了点材料,把自己房子里漏水的地方修了修。顺便把财叔和二蛋放出来,现在没雨了,不用再让它们避雨。 一个合格的丧尸王,要为子民着想。 忙忙碌碌到下午,他拿上开山刀,穿着长袖遮掩手臂感染的伤口,去砍竹子,走到山坡上时,望了一眼钱婶住的那个小院,想了一会儿之后朝着那边走过去。 刚走近院子,就听见钱婶咳嗽的声音,压抑而难受,一阵一阵的,仿佛老旧的风箱。 笃笃笃。 钱婶没想到林朵朵带回来的这个人会来敲自己的门,打开大门看着白骁,也不说话。 “这两天下大雨,我那边屋子都漏水,刚修好,你这边有没有漏水的屋子?我顺便一起修一修。” 丧尸王戴着墨镜还挺像个人的,热心好邻居。 钱婶看了他片刻,让开身子道:“是有几处,麻烦你了。” 白骁跟着钱婶进院,一直走到屋里。 屋里布置很简洁,也很干净,地面是被踩实的硬土,两张长凳,一张桌子,墙上挂着草帽。 漏水的地方在屋角,下面放着一个铁盆接水。卧室里也有点漏,只是不严重,有水迹顺着屋顶流到墙上。 白骁觉得如果自己不来,她就一直这么凑合着了。 观察了几处漏水的地方,又搬了梯子上屋顶看看,他下来后道:“我去村里拆点瓦片过来,换上就好了,你等一下。” 说完他就离开了,又回到村子,在外围拆拆捡捡。 再回到钱婶院里的时候,钱婶的脸色有点苍白,可能是刚刚剧烈咳嗽过。 “以前林朵朵的父亲……和伱们,是一起商量的吗?” 白骁爬上屋顶一边修缮,一边开口。 林朵朵父亲留下的笔记里,偶尔会出现别的名字。 “她父亲,算是吧,毕竟就我们这些人。”钱婶坐在门口的马扎上,随口道。 那个男人,出去的次数最多,却也比其他人活得久,很有头脑,还是个医生,在村子里也是领头的几个人之一。 钱婶动了动眼睛,望向远方村子的方向,其实在灾难前她和林朵朵的父亲就认识,那时的林华友戴着眼镜,挺斯文的一个医生,有股书生气,性格也有点弱,只是灾难改变人,有了孩子的林华友,变得坚毅果敢,在村子里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依然站出来,没有放弃出去寻找生路。 “他总相信外面有救援,一直出去找,后来大家都怕了,外面丧尸越来越多,那时候的丧尸可不像这些。”钱婶道。 “后来呢?”白骁问。 “其实当年她父亲,已经找到了庇护所。”钱婶回忆着,“但是他们被拒绝了。那时检测试剂用光了,只能留在观察区,朵朵可以进去,他们不行,他不放心,于是又带着朵朵回来了。” 白骁吃了一惊,“为什么?什么检测?” 钱婶道:“检测人会不会变成丧尸……以前的丧尸也都是人变的呀,那时候可乱了,你没有经历过那时候——咳咳咳咳!咳咳咳……” 钱婶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手握成拳挡在嘴上,弓着腰,过很久才缓过来。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望着远方,阴沉沉的天空下,有清凉的风吹来,拂动她斑白的头发。 那些岁月所经历的,如今都慢慢平静了。 “现在没事了,这么多年了,该变的早都变了,如果你们出去能找到的话,不会再被拒绝了。”钱婶慢慢说。 灾后的人口是很重要的,当年点着蜡烛坐在一起,林朵朵的父母,财叔,她,还有许许多多当时没死的人,已经将大部分未来都推测过。只是很多人没有熬过来。 二十年前,那些人,那些事,却恍若昨日一般。 “她父亲既然找到了,为什么没留下地址?”白骁很确信,在林朵朵的那些求生指南里,没有留下当年他找到的地址。 “后来转移了,那块地方变成了废墟。这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林华友猜测,应该是集中力量去别处汇合了。” 钱婶靠着墙壁,给这个年轻人指着以后的路。 052:别着凉 将钱婶的房子修好了,白骁从梯子上下来。这个梯子也很旧了,中间有些不牢固,他要很小心才不踩断。 下次再下雨,就不会再漏水了。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白骁下来后问。 “没有了,别的都还好。”钱婶摆了摆手,“你们应该不缺吃的?” “嗯,前几天进了一趟山,收获还行。”白骁说。 钱婶沉默了一会儿,问:“山里如今怎么样了?” “山里……情况不太好,但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白骁将遇到的那头鹿的情况说了,当年她和林朵朵的家人,还有村里人,是一个小团体,笔记上推测的情况,她应该也都知道。 所以才让他和林朵朵去外面寻找出路。 钱婶说的生路,不是简单的聚居地,而是对抗未来的方法。 可惜她在村子里太久了,多年后的现在丧尸危险性降低了,她也老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能给一点有限的指引。 “您觉得庇护所可以信任吗?”白骁问她。 “尽管有时候很糟糕,但那依旧是最好的选择。”钱婶说,“这个世道,从来没有多余的选择,林华友当初被拒绝了,但是他依旧相信。” 白骁拜别了钱婶,顺着小路走远了,再回头,钱婶并没有回去,还站在门口那里,望着远方的村子。 阴沉的天空下,野草随着微风卷动,枝叶繁茂,与之相对的,是远处寂静的村子,透出一股破败的气息。 那繁茂的野草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丧尸的枯骨。 她望着远方的土地,当年她就是这么看着,她打算把孩子带到的这個世界,然后,她放弃了。 年轻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大门吱呀一声关闭,发出老旧的动静,仿佛住在这里的人一样。 白骁去了山坳旁的竹林,这里离进山不远了。 林朵朵平时用的竹子就是在这里砍了带回去的,以及之前挖的竹笋,也是从这附近找的。 一边寻找竹子砍着,他一边思索在钱婶那里听到的。 白骁仿佛抓到了什么,那些丧尸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而是陆续的,从正常人里突变出来,所以当年林朵朵的父亲寻找救援的时候,找到了庇护所,但是因为当时的工业停产,检测试剂没有了,只能留在观察区。 观察区,顾名思义,很可能会有人突变成丧尸。 而灾难后长大的新一代年轻人,如林朵朵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以前该变的早变了。 将砍下来的竹子捆到一起,踏着还湿润的山路回去。 林朵朵正在村子里晃荡。 “这两天温差大,你小心点晚上记得盖好被子。”白骁一边想着事,一边提醒,“我刚刚看见钱婶感冒了,一直在咳。” 没有感冒药,他很担心会发展成肺炎,这世道死亡率太高了,小病也很麻烦。 将竹子放下等着天晴了林朵朵拿去晒干,白骁又出去了,到山坡上挖了一些上次敷的草,草根可以煮水喝,他还没忘。 预防一些头痛发烧的小病,很有效。 白骁放下草根,忽然记起来去城里拾荒时,林朵朵找到的那个急救包,里面能用的不多,但有个体温计来着。 “那个温度计你扔哪了?”他喊。 “找那个干什么?”林朵朵还在街道上,人少就是这个好处,直接喊,离得不远就能听到。 “我感染以后都没用过这种科技含量高的设备来检测。” 最起码,在这个村子里他们造不出来。 这些只能在拾荒时找到的灾难前的工业产品,以现在的条件来说,都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很快,灾难前的工业造物——那个体温计被林朵朵找了出来。 白骁研究了一下,幸好不是口含的那种,不然他用过林朵朵就不太好用了。将它夹在胳膊下,白骁觉得自身应该是有变化的,只是没有全面体检,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同。 “你知道丧尸的正常体温是多少吗?”林朵朵问。 “难道你知道?”白骁吃惊。 “我不知道,又没给丧尸量过体温。”林朵朵指了指外面,想到给财叔和二蛋测体温这种事,她就觉得无比荒谬,“谁会干那种事。” “马上就知道了。” 白骁一直觉得饥饿,虽然现在已经能抑制对林朵朵流口水的冲动了,但只是在忍着,而不是感觉不到饿了。 在心里默数着,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样子,白骁把体温计抽出来,看了一眼,他不由愣神。 “怎么了?多少?”林朵朵好奇。 “39.6……” 白骁说出这个数字,伸出一只手摸摸额头,“我怀疑我在发烧。” “那你有什么不适吗?” “其实我一直都不适,只是没告诉伱,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哦,我觉得这是你的正常温度。”林朵朵说。 白骁也觉得是这样,但他不想承认,“明天再测一次。” 只有眼睛和丧尸像,也许迟早能找到办法缓解。但如果体温保持在这个较高的水平的话,那说明,他不像外表这样只是一点点异变,在身体内部,也变得和正常人类不一样了。 林朵朵瞅着他没说话,虽然经常开玩笑的说是丧尸王,但白骁心底深处一直没觉得他自己是丧尸。 “体温高说明细胞活跃,而没有能量补充就会快速消耗自身,所以那些丧尸才很快腐朽,而我也一直感觉到饿?” 白骁用他为数不多的生物知识试图分析,实在是对医疗、生理这方面涉猎的少。 “是吗?”林朵朵似懂非懂。 “也可能是我的身体一直在和丧尸病毒对抗,从没停止……” 他隐约记得,鸟类的体温普遍很高,代谢很快,比如蝙蝠体温大概是四十度左右,免疫大部分病毒,与病毒共存。 “你已经是丧尸了,不会对抗了吧?”林朵朵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丧尸是吃人的,我又没吃你。” 白骁一边思索一边道:“在真正的丧尸眼里,你就是一根香鸡腿,香喷喷的。” 林朵朵点点头,大概理解白骁之前为什么会流口水了。 白骁想着想着有点走神,若有所思:“我现在算不算是在和一根鸡腿做邻居?” 林朵朵蹲在地上,歪了歪头。 “我还担心这根鸡腿着凉,嘱咐它晚上盖好被子。”白骁陷入沉思。 053:绝食了 将体温计收起来,白骁望了望天空,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目前没有放晴的迹象。 对于钱婶说的,去找出路的事,恰巧是之前他搬到这个院里,发现状态不对后努力不去思考的事。 一眼看不到头的未来,实在太压抑,他忽然理解了林朵朵为什么安心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着。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绝望。 钱婶的话又给了他希望,至少林朵朵的父亲曾找到过组织,找到过庇护所,虽然后来那个庇护所迁移了。 各個城市的力量汇聚起来,远方是不是有一个超大的庇护所? 白骁望着远处茫茫的天空,这片土地上一定会有一个大规模的,积极应对未来的庇护所,只是几人不知道在哪。 “我准备节食几天看看。”白骁忽然说。 “什么?你要绝食?”林朵朵吃了一惊,丧尸打算饿死他自己吗? “我要节食,跟我念,节。” 白骁鄙视了一下这只人类的耳朵,道:“看看感染会不会恶化,以及会不会比较抗饿、有没有别的不良反应,要是抑制不住对你的冲动的话,就立即终止。” 要是能抗饿还好,不管要不要去寻找出路,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饿一两天就会发狂,那就不用想了,外面那么大,贸然出去找不到食物的话…… 可能某天林朵朵出去拾荒,就遇见他瘦骨嶙峋没有理智的在游荡了,然后再被她吸引回来,成为继财叔和二蛋之后另一个游荡在附近田野的丧尸。 “全面掌握身体状况,是件很重要的事。”白骁严肃道。 “那要不要用铁链把你锁起来?”林朵朵问,“人饿急了也会发狂,我不太看好你还能保留理智。” “节食,不是绝食。”白骁再次强调,“总有意外的时候,提前掌握各个环境状态很重要,如果真的不抗饿的话我会及时中止,但是那样以后可能要多小心点。” “比如?” “再拾荒或者出门的时候,必须备好充足的食物。非必要不出太远的门,临川市周边是极限。” 这决定了他有没有能力远行。 林朵朵不太赞同他瞎折腾,好不容易有一个邻居,饿发狂了怎么办。 看见白骁坚定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好吧,你到时候别勉强。” 这些天不是太忙,刚好合适。 下雨让那棵死树剩下没搬回来的部分湿漉漉的,要等天晴了再晒几天,才好往回搬。 田野上的野麦青绿青绿的,还有一段时间才变黄。 于是白骁往林朵朵这边跑得少了,他只吃一点点东西,然后忍耐着饥饿,努力不去闻林朵朵这根香鸡腿。 偏偏那根鸡腿不时从墙头露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偷瞧他有没有扛不住了。 看来林朵朵很在意这个丧尸邻居。 “这才第二天,你不用担心。”白骁喝了一肚子水,待在院里,肚子里咣当咣当的。 他从胳膊下取出体温计,依然是三十九度多点。 “伱打算绝食几天?”林朵朵问。 “先看情况,三天就安全了,但是如果能更长时间忍受饥饿的话,是件好事,这将是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态,我建议你也进化一下。” “现在什么感觉?” “现在……我的身体在疯狂提醒我需要进食,我的理智在对抗,如果你不像个鸡腿一样在墙头上,我想会好很多。” 白骁细细感受着身体各项变化,仿佛能察觉到细胞的饥渴,但他知道那是错觉。 林朵朵给他的意志增添了不少难度,这也是必要的一环。 墙头上的身影消失了。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她在墙那边忽然问。 “不是啊。”白骁说。 “你就是准备走了。”林朵朵很笃定。 丧尸打算离开这个村子了,现在就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白骁感受着胃里传来的饥饿感,坐在院子正中,抬头看了看,没有看到林朵朵的身影,她躲在另一边的墙下没有冒头。 “我没有准备离开,我只是……上次进山你也看到了那头鹿,这座山迟早变得危险无比,待在村子里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终究要找个出路的。”白骁解释道。 可能林朵朵的父母当初来到这个村子时都没有想到,二十年后林朵朵还停留在这里,且村子里只剩下两个活人了。 一个年老,无力出去,一个年轻,对外面的世界无比陌生。 白骁有时候会想,如果村里那些人还活着,钱婶还年轻,林朵朵的父亲还在,如今这个丧尸老去的年月,他们大概可以浩浩荡荡的,一起出去,一路清理那些老丧尸,一边寻找救援。 可是财叔整日游荡在田野间,她父亲也变成了怪物,钱婶已经老去。 “如果我们和钱婶一样的年纪,可以留在这里,但是我们还年轻,这里可以安全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但十年后呢?” 林朵朵没有说话,白骁知道她其实也明白,只是去城里拾荒眼看着丧尸一天天腐朽,人也一天天变少,她熟悉这里又不愿离去。 “所以不是我要离开,是我们都早晚离开。”白骁道。 “你明明是只丧尸。”林朵朵说。 白骁:“要不我咬你一口,我们都不用离开了。” “我可以给你吃脚皮尝尝味。” “谢谢你,我不要。” 白骁摸着肚子,拿镜子观察自己,饥饿实验目前没有发生意外,节食第二天,依旧很稳定。 这是他人生中经历过最糟糕的一个夏天,不仅没有空调、可乐,还一直想吃人,外面还有丧尸。 林朵朵没有再说话,拿着一块布在擦那个旧头盔,她想起来上次去拾荒前,两人说好了要找一个新头盔,但是后来他们都忘了,就依然拿着这个破盔子在用。 上面有旧痕也有新伤,拿布擦是擦不掉的,她忽然叹了口气。 “书上说,会有蝙蝠侠,或者别的什么侠,在危险的时候站出来拯救世界。但是我没见到过。” “你有没有听说过头盔侠?”白骁问。 “应该叫丧尸侠吧?” 054:男人 拯救世界的俗套故事落不到自己身上,白骁很清楚,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天天对着人流口水的什么超级英雄。 如果真的有那种拯救世界的事,他也会是大反派。 白骁抬头就能看见没人住的另一个隔壁,几根野草长在破旧的屋顶上,还有藤蔓攀爬着,那天下雨的时候一刮风,破旧的窗户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一个绝世大反派,隔壁住着个小女孩,远处有個老太太……这故事不太对,他吃了她们才能算得上大反派。 饥饿让他一直处于一种焦躁又克制的状态,和被感染的时候刚刚恢复意识很像,如果林朵朵此时来到近前,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流口水。 “也许我的情况随着时间会越来越稳定。”白骁忽然说。 隔壁拿着小刀刮竹子的林朵朵想了一下,“你是说?” “大意了,再过几个月测试的效果也许更好。”白骁很后悔。 林朵朵道:“那过几个月再试呗。” 白骁道:“那这两天不是白饿了?” 他决定再坚持一天。 三天如果能顶住,那以后远行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正常人饿三天也会不正常,他只要保证不会因为饥饿失去理智就行。 天晴了,太阳出来气温立刻开始升高,空气沉闷闷的。 第三天测试结束,白骁狠狠吃了一顿,在没有设备以及医疗的情况下,他对自己如今的状况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 因饥饿而变成普通丧尸的概率大大降低了,同时体温依然维持在较高的水平,成了常态。 没有更专业的检测,无法确定体温是由于代谢快导致还是和病毒保持平衡。 林朵朵的药酒他每天都有在抹,只是效果不明显,活血化淤化不去尸斑,只要拉起袖子,丧尸咬过的伤口和显眼的尸斑依旧清晰可见。 “不用浪费了,看来需要其他方法。”白骁见林朵朵又拿出来药酒,摆摆手拒绝了,留着给她自己用更好。 林朵朵也没在意,她本就猜测尸斑去不掉,又拿着药酒放回屋里了。 她抽空又编了两个鱼篓,交给白骁,让他带去河边扔下去。 白骁戴上墨镜,拎着鱼篓出门,碰见二蛋时打声招呼,老丧尸游荡在村子里,让村子多了一丝活气,没有再那么压抑的安静。 河水流速还很快,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位置,这场暴雨后,不仅水位升高,水质也变得浑浊,看来得等到水变清了平缓了再下比较好。 白骁无奈又拎着鱼篓回去了,这两个新的要是再被冲跑掉,他都能想象到丧尸王被林朵朵数落的样子。 “怎么又提回来了?”林朵朵有点疑惑。 “刚下完雨,等几天吧。” 白骁将饵料从里面倒出来,篓子放到一旁,拎上锯子又出去了。 林朵朵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白骁只是在为离开做准备,而不是准备离开,林朵朵的生存技巧他还没有全部掌握。 对于外面的世界,他同样是陌生的,只和林朵朵去城里拾荒了一次,如果说优势的话,那就是他不会被老丧尸围着追,被感染的动物咬到也可以扛过来。 一场暴雨后,很多天都是晴朗无云的,花了半个月时间,他蚂蚁搬家一般将那棵死树分割,全部带回来,空闲时劈成大块,给林朵朵砌在棚子底下阴干。 如果不是林朵朵父亲笔记里推测的那个未来,这种生活其实也挺不错,白骁渐渐习惯了每日里在村子里逛逛,和那两只丧尸打声招呼,偶尔去山坡看看设的陷阱有没有抓到猎物,观察一下河水。 只是空闲时,他总会想外面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在遥远的地方,庇护所已经重启部分工业。 以及庇护所究竟在哪里。 村里的老房子都被他转了一遍,除了倒塌的,和关着林朵朵父亲的那个院子,每个房间他都进去看过,有的屋里还留存着以前的人生活过的痕迹,有的院里甚至有小小的坟包。 白骁终于从这些老屋子里找到几张破损不堪的地图,字迹都有些褪色了,原本是钉在墙上的,他取下来时还不小心弄破了一些地方——它实在是太旧了。 老地图拿手一摸都掉渣,白骁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拿着笔,照着一张褪色的地图临摹。 就在这样的准备中,田野里的野麦渐渐黄了,林朵朵喊他一起出去劳作。 割麦子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尤其是麦穗不那么饱满,只有一点粒的时候,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拿着镰刀弯着腰,只割了一天,白骁就理解了为什么林朵朵不专心种植几亩,不说浇水锄草这些琐事,那也不是两个女人能搞定的。 很原始的收割方式,古代男丁值钱不是没有理由。 如果不是为了储存,收的这些完全不够补充体力消耗。 林朵朵很有韧性,即使揉着腰也是一脸喜悦的样子,那是一种收获的喜悦。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没有时间休息,将野麦收回来晾晒,没过几天,之前他尝过的青杏也熟了,不再那么酸,一个个挂在树上。 在公司加班加了几年,每天都是通勤外卖的白骁,拾回了老旧的记忆,他看着满树的杏子,脑海中浮现硕果累累这个词。 终于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秋收。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下雨,不仅麦子在晒,杏子掉下来烂掉之前,也要收回来,洗干净切开,串在线上,吊成一排排,连白骁的院里都晾上了。 每到日暮,林朵朵在院里压着水井冲完凉,穿着清凉在门槛上坐着摇扇子时,望着满院黄澄澄,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把丧尸王救回来真是件幸事。 之前收回来晾干的槐花泡的茶就在手边,槐花茶,连水带泡的槐花一起喝下去,喝茶还要嚼几下。 白骁觉得她年纪轻轻,就拿个蒲扇坐那里,姿态和老太太一样,很难直视。 应该是跟上一辈人学的,就是不知道学外公还是学钱婶,反正姿态很标准。 “以前有一次钱婶说,有个男人就好了,我还觉得都一样。”林朵朵望着院里,“原来真的不一样,我要干好久才能干完的活,你一个人就能顶我两个。” 累了一天,她也没让白骁继续讲潘金莲,只是在门槛前坐着,享受晚风的清凉。 055:一年一年 院里那个支起来的床单还没撤,劳累一天,白骁也需要用一下水井。 水井里直接压出来的水,和拿水瓢冲凉是截然不同的。 林朵朵听着水声,瞅着那个床单,有时候就觉得很喜感,一个丧尸偷偷摸摸在她这儿冲凉。 蒲扇摇啊摇,过一会儿白骁从床单后出来,她才斜着瞅一眼。 “明天应该也不会下雨。”白骁说,回来的时候看见了红艳艳的晚霞,很好看。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话已经刻入基因了。 他看见了林朵朵给他晾的槐花茶,拿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净,刚冲完凉,再喝这么一盆,顿时浑身通透。 不知道是不是人衰极了就时来运转,接连的好天气,收了田野里的野麦,挖了野菜,林朵朵背着筐又和他进山了一趟,这個时节山里也有很多好货,这次不用背柴,林朵朵照样捂得严严实实,防备着山间的虫子和毒蜂。 时间猛然有点不够用的样子,白骁在山里找到了上次没看见的野山椒,这下再逮到青蛙,就不用没滋没味了。 从山上回来,他看见林朵朵一瘸一拐的,不由问:“什么时候扭到脚了?” “没扭到。”林朵朵摇头,“可能被什么蜇了一下。” 白骁怔了一下,被蛰到一瘸一拐,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回去用药酒抹抹应该就好了。” 一路回到家,林朵朵坐在马扎上,挽起裤腿的时候才抽了口凉气,好像碰到痛的地方了。 等挽起一看,小腿上已经肿起来好大一块,红彤彤的,不知道是被什么叮的。 “涂几次药酒大概就好了。”林朵朵仔细观察,不是受到感染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咬着牙忍痛。 白骁清楚她裤腿都是绑紧的,也不知道怎么被东西蛰了,去屋里帮她拿出来药酒,林朵朵倒出来一点,皱着眉涂上,疼的手都在颤。 隔天她的右腿已经不能沾地了,有些忧愁地望着山那边的方向。 “你这条腿不会废了吧?” 白骁发现她小腿肿得发亮,这世道如果缺条腿,那就真的没活路了。 “这时节山里的东西太毒了。”林朵朵右腿搭在马扎上,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不由疼得嘶嘶抽口气。 正是繁忙的时候,一员大将负伤,白骁出去山坡上,找了当初他敷的那个草挖回来,交给林朵朵自己嚼。 林朵朵没有嚼,用罐子把它捣碎了,草汁涂抹上去,这不是白骁那种外伤,敷不敷没什么用的感觉,也就个心理安慰。 足足两天,她的腿才开始消肿,白天涂草汁,晚上抹药酒。 白骁怀疑要是没有药酒,她这条腿说不定废了。 看白骁焦虑的样子,林朵朵反而笑了。 “以前没有抓到你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她说。 拿一根棍子当拐杖,林朵朵还能在院里蹦跶,只要不是躺在床上动不了,吃的东西还是她这个正常人来弄比较好。 白骁发现她不喜欢吃辣,找回来的野山椒只能自己享用了,剁碎了做成酱,吃饭的时候拌一点,终于又享受到食物的乐趣了。 “你真不尝尝?” “不尝,我妈妈以前也喜欢吃这个味道,我不喜欢。”林朵朵摇头。 “也许你才是丧尸。”白骁鄙夷。 这只人类的口味太清淡了。 他甚至挖了一小棵野山椒回来,打算看看能不能移栽活。 腿受伤之后林朵朵安分了很多,拄着棍子最多就是在院里走走转转,没有像以前那样各处巡视。 白骁偶尔在隔壁露个头,就看见她支着一条腿,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 “没想到有一天受伤,会被丧尸照顾。”林朵朵觉得很奇妙。 “有一天你还会被丧尸救下来。” 白骁说。 林朵朵支着下巴,歪着头,打量这只丧尸,“伱记起来以前没?我觉得你说不定是从庇护所跑出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白骁有点吃惊。 “一种感觉。” 很难描述的那种感觉,林朵朵见过以前的人们,她自己也是灾难后才长大的人,白骁既不像灾难前生活的人,也不像她。 “我为什么要从庇护所跑出来?”白骁问。 “是啊……为什么呢。” 林朵朵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现在他是一只丧尸。 白骁依旧每天去采摘新鲜的草药回来,让林朵朵涂伤口,林朵朵的腿一天天消肿。在山坡上他远远看见过钱婶一次,老太太感冒了还没死,好像也找了些东西回去煎服,能活这么久,面对小伤小病总有一些解决的办法。 他心里清楚,即使找到庇护所,钱婶也不大可能会离开这里,她现在已经一只脚踏入坟墓了,之所以还顽强活着,也许是放心不下林朵朵,也或许因为只有她还记得以前那些人,她对这片土地有种特殊的感情,不想活,也不想死,于是就这么煎熬下去。 收回来的野麦晒干被林朵朵交给白骁拿去磨。 “真要丧尸拉磨啊?我把二蛋带过来成不成?”白骁说。 “二蛋拉不动。” 人类驱使丧尸干活的试验很成功,甚至有点上瘾,不仅要割麦子背筐,还要拉磨。 磨出来黄不拉几的,这是全麦粉,白骁把它收起来,幽幽的道:“在灾难前,这种的比精面粉还贵。” “怎么可能?” “就知道你不信。” 白骁推着磨盘,林朵朵瘸着一条腿蹦来蹦去,拿扫把在上面扫。 她的腿消肿了,还有点疼,正在恢复中,这些辅助工作还是能做的。 一边扫着,她记起来,以前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一幕,父亲也是在前面推着磨,母亲拿着筛子跟在旁边,那时好像是拾荒回来的一袋子黄豆。 后来还种过黄豆这种东西,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慢慢的没有了,那些黄豆好像死了,再找不到了。 很多东西以前都有,但是随着一年一年过去,有些都消失不见了。 056:子民 林朵朵听人说过,人是不断在发展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只是记不清这话是外公闲暇时说的,还是父亲提过。 但是她自己生活后,发现事实相反,人只会越过越糟糕,以前有黄豆,有藕,很多东西,都在长大的过程里不见了,田野里也找不到。 以前山那边有个池塘,里面不仅有藕,还有莲子可以吃,后来干涸了,就再没吃过了。 一次灾荒后,它就没了。 她倾向于人是慢慢走向衰落的,就像那些丧尸,最终归于尘土。 见白骁休息,她把泡了槐花的水递过去,白骁接过来就喝干净了。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即使没有下雨,气温也在一天天逐步变凉。 村里的柿子树结了果,挂在树上,白骁忽然发现自己也能掌握大概时间了。 太阳不再晒得人头脑发昏,山那边的叶子也慢慢泛黄。 林朵朵本以为丧尸等她伤好了就要离开了,她之前看见他在院里画地图,没想到等她腿好利索的时候,白骁也没提出去找庇护所的事。 他和往常一样,扛着个锄头,带着她编出来的鱼篓,在河里抓些泥鳅黄鳝,偶尔还有条鱼。 村子里外附近的白骨,慢慢变少了,被白骁碰到,就会挖个坑埋起来,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荒凉,田野里的草都黄了,金灿灿的,再出去抓野兔挖野菜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踩到骨头了。 河水平缓下来,他又挖了一些淤泥晒干,然后背回来,倒在自己院里靠近东边墙的那一小块规划出来的菜圃里,从山上挖回来的野山椒蔫了几天之后,慢慢的活下来了。 “我就说我会吧。”白骁抬了抬下巴,指着那棵野山椒朝她炫耀。 林朵朵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吃辣,上次带回来那么多辣椒,剁成酱还不够,平时抓到泥鳅什么的,也得扔点辣椒一起吃。 白骁活动的范围在扩大,不满足于村子外面的那片田野,他带着头盔,走在荒凉的田间草丛里,最远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另一個村子,他观察了很久,过了中午也没回去。 没有从村子里看见炊烟,大概是没有人的,但不能完全确定。 带着从田野间抓到的蛇和田鸡,他背着筐又回去了。 之后几天,又去了那个村子附近几次,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比林朵朵住的村子还要死寂。 白骁又靠近了一些,看见那边有个人影,他动作一顿,接着发现是只丧尸,蹒跚的动作与漫无目的的行走轨迹,很好认。 这天回去,他又带了一身尘土,脖领子上还挂着草秸,林朵朵怀疑丧尸不抓鱼,是跑田里抓兔子了,“你去哪了?”她忍不住问。 “那边也有个村子,离得挺远的。”白骁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那里有人吗?” 林朵朵顺着他指的方向,知道了他说的是哪里,“不知道,以前有几只丧尸就是从那个方向游荡过来的,有一只比较新鲜的,被陷阱困住了,不然冷不丁的冒出来,还是挺危险的。” 她说着,又道:“你去那个村子了?” “我远远看了几眼,只看到丧尸,没看到人。” 白骁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和林朵朵一样,留了两只丧尸在村里,没那么冷清,还能有点动静。 他还观察了附近,也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这边,林朵朵不做饭的时候,远远看也看不出这个村子里有人,但只要来到近前,还是能在田野里找到人活动过的痕迹,遮掩不了。 没有经历过灾难爆发时期,即使现在看到林朵朵的生活,白骁也很难想象二十年前的环境与艰辛。 曾经城市里那么多人跑到农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么多人都死了。 “会不会曾经有救援来了,但是不知道这里有人,所以把你们漏了?”他忽然有了一个很悲剧的猜测。 “有可能,但很小。”林朵朵说,“如果有救援,他们会给拾荒者留信,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城里。” 白骁准备下次进那个村看看,不知道是在城里拾荒有瘾,还是对于未知的探索,他总想知道那里是不是有人,是不是也和林朵朵她们一样生活着。 近些年丧尸危险度才降下去,如今正是适合寻找庇护所的时候。 隔天。 白骁又戴上头盔,遮住眼睛,在田野里一边找一些以前的人们遗留的、如今已经杂草化的作物,一边朝着那个村子靠近。 上次看见的丧尸已经游荡到田野了,是一个女性丧尸,看起来是在一个冬天感染的——白骁为什么能看出来它是冬天被感染成丧尸的,因为它身上穿着几乎掉完了毛的羽绒服,又脏又破。 白骁没有理会它,它也不认识丧尸王,只是它听见动静,就转了个向,慢悠悠晃荡着,又被白骁引回了村子。 村子里破败不堪,比林朵朵住的那里还要惨,街上甚至有没变成白骨的干尸,看起来是腐朽倒地的丧尸,骨头上只剩一层皮了,再也不会游荡。 有人住的房子与没人住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出差别,白骁在村子里逛了一整圈,最终确定,这是一个早就寂静的村庄。 除了丧尸以外别无他物。 有的屋子被枯黄的藤蔓覆盖,里面却传来动静,白骁打开门看看,是困在院里的老丧尸,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西装,与贫穷破败的村庄之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它应该在城里的写字楼才对,而不是在这个院里。 白骁知道一定有曲折,就是不知道它当初是从城里逃到这里,还是在这里即将死去之时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然后迎接死亡。 丧尸不认得他这只丧尸王,也不咬他。 他进了屋子,打量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和当初在城里拾荒一样,到处走走翻翻,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在柜子里翻到一堆初中的课本,还有一些早就褪色,脆的一捏就散的奖状。 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痕迹,都早已变成历史了。 白骁将柜子关好走了出去,因为他弄出的动静,那三两只丧尸游荡过来,又茫然地蹒跚在附近,随着他离开,几只丧尸也摇摇晃晃跟着。 看上去真的像一只丧尸王,带着他的子民行走在这片无人的荒宅里。 057:荒村夜话 很久没有人烟的地方又重新迎来了动静,白骁领着三只丧尸,在又从一个院子里放出一只丧尸后,身后跟着的变成了四只。 他回头看了看,沉默一会儿,又转回头,继续在这个无人村里探索。 如果当年可以选择的话,它们应该宁愿变成白骁这样子。 走了许多户,可以看出曾经有很多从城里跑到山村的人,因为许多家当与村子原本的风格都不搭,有的院里还停着报废的汽车,满是尘土的屋里偶尔散落着值钱的手表、钱币。 还有厚重的行李箱,很可惜,里面并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许在灾难前很有用,当初逃难的人并没预料到后来的发展,他们打包收拾的那些值钱的东西,二十年后已经没有用途了。 他们的人也已经不知去向。 白骁像一个幽灵般徘徊在早就没人的村子里,野草从墙缝里钻出来,可能多年前这村子里剩下的最后那個人也曾同样的这样徘徊过,一间间空荡荡屋子,少数的还算整洁,只蒙了灰尘,多数特别凌乱,衣服和桌椅散乱着。 冲出来的老鼠被他一棍子敲死,也没装起来,他一直觉得老鼠这东西很脏,吃点蛇野兔什么的还行,这玩意还是不让林朵朵看见了,大概在她眼里除了丧尸和人,什么肉煮烂了都一样。 在一家院里找到了枣树,枣子一颗颗挂在枝头,白骁到处翻了翻,找到一根竹竿,拿铁丝绑在竹竿一头弯成钩,留在这儿打了半天枣,将身后的筐装快装满了才停手。 还找到了花椒树,如果不是因为灾难还没结束,他挺想把这玩意也在自己院里种一棵的,最终只砍了几根枝桠装在筐里。 柿子树这边村里也有,他考虑到时候摘回去让林朵朵晒成柿饼。 只是路途有点远,光过来就花了大半天时间,转悠这么久,又打了枣,再回去就很晚了,他仗着自己是丧尸才如此,林朵朵的话,夜里出门太危险,不仅蛇虫鼠之类,倒在田野里的丧尸躲在草丛也危险,毕竟这是个陌生的村庄。 才转了一半,看看时间不早了,白骁背着一筐枣和花椒,领着身后五只丧尸打算回去。 他走到村边顿了顿,回头看一眼,这五只老丧尸要是领回村里,估计林朵朵要气的敲他头盔了,他又折返回去,将它们领到一个院里,然后自己出来锁上门,才朝着田野里走去。 来的时候抓的田鸡和一条蛇都装在袋子里,如今秋收的季节,田鸡也很肥,现在有了花椒,再加上野山椒,白骁顿时口水流的像看见林朵朵洗澡一样。 他加快了脚步,一是时间不早了,二是担心天黑后迷路,这么晚回去肯定要被林朵朵说的,那只人类很担心他这个丧尸。 远处的夕阳晕红了一片云彩,瑰丽而绚烂的晚霞仿佛在引路,领着他从无人村向着另一个只有两个人的村庄回去。 果然,回去就被林朵朵拿手指戳头盔,都天黑了,野外很多危险,虽然丧尸不怕被感染的老鼠和其他丧尸…… 她时不时就去村口看看,怎么天黑了丧尸王还没有踪影,这还是头一次回来这么晚。 “那边村里没有人,很久之前就没有人了。”白骁将背后的筐子摘下来转移话题。 “是吧,我也没见过。”林朵朵说。 她点着蜡烛在棚子底下,将白骁带回来的蛇和田鸡处理着,棚子下还有给白骁留的吃的。 “还看见了四个丧尸,两个男的两个女的。”白骁说。 “老不老?”林朵朵问。 “挺年轻的。”白骁说。 “我说丧尸老不老,没说他们。” 林朵朵的话让白骁怔了一下,才道:“都是老丧尸,新鲜丧尸……应该不会有新鲜丧尸了吧?” “你不就是?” “我是个意外。”白骁说。 每当提起这件事他都有点伤感,被丧尸咬也就算了,偏偏是二十多年后丧尸腐朽的时候,别人都在防备着被感染的动物,只有他,被老丧尸咬了一口,成为很久没再出现的新鲜丧尸。 林朵朵的父亲是大概十年前不慎被丧尸的血感染,在十年后的如今,这个感染方式也无限降低——那些老丧尸放进榨汁机里可能都榨不出多少血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比不过动物的原因?”白骁忽然说。 “嗯?”林朵朵摸不着头脑。 “我们太聪明了,丧尸变老以后不会有多少人被感染了,所以也就停下了各种变化,而那些动物一刻不停的在进行筛选,或者死,或者活。” 白骁记起了山里被感染而死的那头鹿。 “你不应该说我们这个词。”林朵朵提醒他。 “……你是在挑衅丧尸王的威严。” “那些丧尸是不是同样不会咬你?”林朵朵倒是好奇。 “当然。” 白骁被林朵朵提醒到,看了看竹筐,“下次我带五个筐子过去,分四个给它们安在背上,等把枣和柿子装满了,再把它们领回来……” 林朵朵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白骁,这只丧尸在讲什么鬼东西? 不让二蛋拉磨就不舒服,现在还想祸害邻村的丧尸了是吧。 “你是丧尸王?”林朵朵觉得好像有哪不对。 “老百姓浑身是宝。”白骁说。 林朵朵沉默了,她还记得白骁第一次出村子的时候,看见二蛋过来,就被吓得大喊大叫,都不敢用棍子杵它。 “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情。”白骁疑惑。 “没有。” 林朵朵将蛇肉和田鸡放在盆里,用盐腌上,又用另一个盆盖上。 “丧尸王统领着他的子民们,建立了一个幸福美好的新家园。”林朵朵站起来说,“一般故事里都是这样结尾的。” “——不过在伱这里,我觉得应该是推翻,丧尸们推翻了丧尸王的残暴统治,迎来幸福的生活。” “你不懂,就业才是丧尸们的出路,它们无所事事才会推翻我。”白骁说。 林朵朵不想和他扯淡了,“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外面很危险,山上偶尔会有野猪跑下来。” 058:丧尸 蜡烛被一阵风刮灭了,棚子下陡然陷入黑暗。 白骁看不见林朵朵,只能闻到香味,此时他的鼻子无比灵敏。 林朵朵站在那里,静了片刻,道:“你是不是又吞口水了?” 黑暗中的感染者总是有股危险的味道,但是丧尸王在她受伤时候的照顾,将那种威胁冲淡了不少,她只是拿着盆退后两步。 “没有。”白骁立刻反驳。 “要是哪天忍不住了你告诉我,我……” “我不吃脚皮。”白骁提前说。 “我手上的茧子也可以给你吃。”林朵朵抠了抠手掌。 “……” 白骁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不过他很快就坚定了下来。 吃人是丧尸的习惯,而他在努力抗拒这种习惯。 “我不会吃人的,也不会咬人,这种事不能开头。”白骁很坚决。 “那你除了吃人,有什么愿望吗?”林朵朵问丧尸王。 “你当你是灯神?” 白骁拎着自己的头盔翻墙回隔壁了,今天还没有做引体向上。 林朵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洗了几颗枣子吃,很甜。 “伱带回来的枣要不要吃?” “放墙上吧,一会儿我拿。”白骁说。 林朵朵又洗了一些枣,摸着黑放在墙头,看了看那只丧尸奇怪的动作,然后就回屋休息了。 那个门框早晚也会被他弄塌掉。 隔天。 白骁带了两个竹筐,把林朵朵的也背上了,叠在一起,朝着田野里出发,一边拿手上的铁叉在草里扫来扫去。 他觉得自己像个猹,在找闰土,草丛间有什么动静,他就一叉过去。 野兔如果不机灵,就会命丧当场。 蛇啊什么的也不过插标卖首而已,不是一回之敌。 就这么拿着叉子,他又靠近了那個无人村,丧尸们还被关在院里,没有像昨天那么跟着。 走在村里的小路间,总有点不习惯,白骁转过身,把昨天那个院门打开,放了丧尸出来,几只丧尸摇摇晃晃蹒跚地被动静吸引,跟在他身后。 一家一家走过去,有的院里还有地窖,不过地窖里空空如也,曾经储藏的东西早就干烂完了,只留下只老丧尸躲在里面。 不知道这只丧尸是自己躲进去的时候被感染的,还是被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关在里面,地窖掀开,它枯瘦的身体也爬不出来,失去了往日的力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叫。 它想出来的话,只能被人扛出来,白骁没那么闲,探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地窖没什么其他东西,便又关上了。 白骁站起来,身后的女丧尸离得有点近了,他吓唬一句:“别离我这么近,小心我把你推进去和它作伴!” 转身去下一个院里。 这里有个老旧的秋千,墙边还有三轮车,不过风吹雨淋的锈烂了,只能算是废品,不能再使用。 进了屋子,墙上贴着很多照片,是一个大家庭,大合照挨挨挤挤有二十多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是如今都没踪影了。 白骁像是末日后的见证者,看到以前人们留下的痕迹,他有时候会想,这里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家庭,灾难前是怎样生活的。 ——这里与城市不太一样,城里会有拾荒者光顾,那些钢铁水泥建筑即使没人维护,被植物覆盖,依然能屹立很多年。 而这些村庄里的房子,已经在逐渐漏雨、倒塌,以前遗留的旧房子容易倒,后来盖的新房慢慢也会沦为废墟。 白骁四处看了看,瞧了瞧,打开衣柜,看见里面的外套,再看一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拿出来一件换上,还算合身。 再打开另一边衣柜,一具白骨随着开门的动作从里面跌落出来,这是个骨头架子,身体还留在衣柜里,只有那个骷髅头掉了出来。 白骁掩埋了那么多白骨,有人的,也有丧尸的,此时只是微微惊了一瞬,随后就把它捡起来,捧着骷髅头,把它安放回去。 此时藏在衣柜里的枯骨,是个蜷缩的姿态,还保持着死前的动作,直到死前一直躲在这里面,不知道是躲在里面自杀的,还是活活饿死在这里。 他听林朵朵说过,以前的人,有病死的,有被丧尸咬的,也有那种不想活了,自己选择死亡的人。 其实很久前,这种压抑也是种病。就像林朵朵父亲在笔记上所写的,在食物消耗完之前,更该担心的是精神问题。 白骁看了片刻,将要离开时,又回身将它拿出来,找到一个锈烂的铁锹在院里挖了一个浅浅的坑,然后将它埋了起来。 屋里还有几本小说,他放进筐里装走了,带回去给林朵朵。 带领着几只老丧尸游荡在荒村里,白骁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像只丧尸,如幽魂般徘徊在世上不愿离去。 看时间差不多,他又回去打了一筐枣,这棵树很大,生长了这么多年,枝繁叶茂。 将两个筐装满,一筐枣一筐乱七八糟的,白骁回头瞧着几只丧尸,从中挑出来一个比较强壮的,把多出来的筐子小心翼翼给它背上。 丧尸茫然地嘶吼,白骁将另外几只重新关进了院里,发出声音领着这只比较强壮的老丧尸离开,又走进田野里。 夕阳下,林朵朵微跛着腿来到外面,远远望向田野,远处田野边多出来两个身影,她眯着眼睛认真看。 白骁走在前面,手上拿着铁叉,叉子上戳着一只死去的野兔,他就那么走着,后面一只背着筐子的丧尸被野兔流出的鲜血吸引,蹒跚跟着。 丧尸王和他的子民回来了。 这次把握好了时间,他回到家时夜幕刚刚准备降临,白骁推开林朵朵的大门—— 从那边死寂的村子回来,林朵朵的院里晾着衣服,他的院里有野山椒,充满了生活气息,与那边的死村大相径庭。 好像忽然回到了人世间一般,身后跟着的除了一只老丧尸,还有林朵朵。 “你离远点,我把它的筐子摘下来。”白骁提醒一声,野兔鲜血的吸引力明显没有林朵朵大,自从回村,这只老丧尸就跟着林朵朵了。 “我是丧尸王还是她是丧尸王?” 他很不满这只没有眼力的老丧尸,丧尸王需要有野兔才能让它追随,林朵朵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它叛变了。 059:星期五 老丧尸摘下筐之后,就被白骁关进了一个院里。 虽然外面有财叔和二蛋,但那两只的存在早就被习惯了,冷不丁再多出一个,林朵朵不习惯另说,游荡到山坡那边被钱婶清理了,那不太好。 街溜子变成了两个。 在林朵朵的注视下,丧尸王每天带着他那個子民,到处游荡,要么去远处那个村里,要么去山坡上,就连去收鱼篓都要带着它。 林朵朵看见他把泥鳅还喂了丧尸一只。 好像找了个伴儿似的。 他收鱼篓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钱婶,老太太没过来,只是深深望一眼那个带只丧尸晃荡的身影,然后离开了。 鱼篓里偶尔会有比较大只的鱼,白骁从兜里摸出一颗枣扔嘴里,看看远处钱婶离开的背影,将鱼提回去。 “再搞个竹筐吧,小一点,给它背上就不摘下来了。”白骁说。 林朵朵看了一眼丧尸王,又看了一眼丧尸。 “你不准让它进来。”她拿手指着门。 “它不进来。” “你放弃做人了吗?” “我只是找了个帮手。” 白骁看到林朵朵走路还有点不自然,道:“你不会变成瘸子了吧?” “你这个丧尸怎么这么乌鸦嘴?我只是没好利索,其实不碍事了。” 林朵朵曲了下腿,活动活动。 “我教你跳广播体操吧。”白骁忽然说。 “那个?有用吗?” “当然,锻炼平衡性,协调性,还有……你试试就知道了。” 看白骁信心满满的样子,林朵朵一脸疑惑,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学。 人类跟着丧尸学广播体操。 白骁很高兴。 他只是想看林朵朵蹦跶,他都闲得带着老丧尸去抓鱼了,能看到一个活力满满的女孩一脸严肃地做广播体操,其实挺不错。 话说回来,舒展筋骨的效果总有,尤其是冬天冷的时候。以前冬天课间时天儿很冷,跳完一套甚至会出汗。 “以后伱要是不慎被丧尸感染了,也能保留一点意识的话,手脚会凝涩迟滞,到时就派上大用场了。”白骁居安思危。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林朵朵无情地戳破这一点。 除非特意寻死,或者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害,不然如今的环境,很难被丧尸感染了。 “我封那个老丧尸御前带筐侍卫,你就是御前舞者了!” 丧尸王大手一挥,林朵朵就当官了。 林朵朵使劲儿敲他头盔,咚咚的。 天色渐渐暗了,吃完晚饭,白骁没有给林朵朵讲删减版的潘金莲,拿起那个破吉他,“我给你们唱首歌。” “我‘们’?”林朵朵疑惑地左右看。 “丧尸也有权利的我跟你讲,坚决捍卫子民的权利。” 末世后的小院里,响起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歌声。 人类在听丧尸唱歌,坐在马扎上拿一个蒲扇摇着。 自从抓回来这只丧尸,林朵朵切实地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好,只是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山上的树叶黄了,又落了。 晚熟的柿子摘回来洗干净,被林朵朵拿去削皮,在开水里烫一下,准备晾成柿饼。 晾的时候隔两天还要捏捏,这事白骁不熟,只带着他的带筐侍卫,游走于这片土地上,熟悉着环境。 他在那个无人的村子里发现了红豆,和杂草掺在一起,长势很弱,也没有多饱满,甚至可能再过两年它会消失也说不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日历,很难把握准确时间,在一个清晨落了霜的时候,白骁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秋末。 棚子底下砌了很多柴,整整齐齐的,都是偶尔出去一趟就捡一些回来,有粗的有细的,这里没有南方的梅雨季,但冬天也特别冷,要想过得舒服点,从很早就得开始准备。 不看清晨的霜,只看林朵朵的各种储备,也能让人感觉出来,冬天不远了。 林朵朵的跛脚慢慢恢复了,看不出来不自然,这让白骁松了口气,一是跛脚在这世道更艰难,二是林朵朵的腿很长,这么好看的腿要是瘸了,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还有三来说,以后即使意外变成丧尸,也能跑得快点去咬别人。 秋色中的大地更显荒凉,在冬天来临之前,林朵朵带他又去了一趟城里拾荒,骑着那个三轮车,一人一丧尸到城里捡破烂,这次没有遇到其他的拾荒者,路上路过一个加油站,白骁下车瞧了瞧,里面空空如也,在很早前灾难开始的时候,它就被人搬空了。 其实应该早一点来拾荒的,只是林朵朵之前腿不利索,才晚了一些日子,末世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稍不注意计划就会被打乱。 穿着厚厚的衣服,一路无惊无险,白骁从几次进山已经认识到自己新鲜丧尸的力量,只要穿厚点戴上头盔,他比上次进城时强了不止一点半点,那时他还是吃素的丧尸,现在则是吃肉加锻炼,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的配合也强了不少,只是林朵朵坐在车斗里,总会觉得丧尸王是个人,而不是丧尸。 小三轮出发了又回来,走过公路,走过土路,每次去城里,白骁都感觉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们的样子。 实在太荒芜了,尤其是秋末的时候,没有上次出门那么多欣欣向荣的野花野草,大地透着一片荒凉。 回村时,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丧尸,白骁给那只背筐的丧尸起了个名字,叫星期五,和财叔二蛋一样,它也有了名字。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林朵朵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 “因为在灾难前,星期五过去之后,就是周末,代表了一种希望。”白骁说。 “让一只丧尸代表希望?”林朵朵问。 “要不你改名叫星期五也行,那样你就代表了希望。” 白骁和星期五打了声招呼,它是远处那个村子里最强壮的一只老丧尸,此时背着筐,看上去不再那么可怕。 “现在村里老丧尸比人多了。”林朵朵瞧瞧二蛋,瞧瞧财叔,还有星期五。 忽然觉得这样也还好,万一哪一天她们死了,村子里依然还会有动静,这些丧尸会将生活延续下去。 060:庇护所在哪里 落了霜再过一些天,早上起雾了。 天气也一天天冷起来。 清晨起床,外面一片朦白,能见度也就十多米。 在没有燃烧秸秆、没有汽车排放的年代,雾依旧大,白骁趴在墙头上,甚至看不清林朵朵洗漱的身影,只能看到轮廓。 “以前丧尸还危险的时候,起大雾怎么办?”白骁问。 “在家呆着。” 林朵朵不喜欢冬天,天亮的晚,又冷,有时候还会起雾,下雪。 也许是曾经被父母影响的,父母也很讨厌冬天——或者说,灾难后的人们,都不会喜欢这个季节。 以前灾难来临时,很多人都是在冬天死去的,一场大雪足以让这片土地上多出许多枯骨。 林朵朵穿上秋裤了,问道:“你冷不冷?”白骁的体温高,想来寒冷的天气会更难熬。 “冷,只是我有锻炼身体,也能增加抗寒。”白骁说。 林朵朵不信,掀开丧尸王的裤腿看了看,他也穿上秋裤了。 “更能抗寒?”林朵朵问。 “能保暖当然还是保暖更好。” 白骁出门了,等冬天河里不知道会不会结冰,他得多观察观察,结冰了想抓鱼就麻烦了,他得少活动,以让身体的消耗减少…… 这么想着,白骁忽然愣了愣,他记得以前冬天在农村里,冬天也是窝在炕上,轻易不出门。 大雾弥漫着,外面白茫茫一片,这是白骁即将在末世里过的第一个冬天,稍远一点就看不清远处,不管是破旧的房子,还是远处的山坡,都被笼罩在雾里。 走在一片白色中,他听着不知道是财叔还是星期五发出的动静,想起了以前的人们。 在丧尸横行还没有老去的时候,这种天气就代表着恐怖,谁也不知道雾里藏着什么危险。 即将出村的时候,雾里露出来一个枯槁的面容,是星期五,背着它的筐子蹒跚而行,白骁发出些动静,它就循声过来了。 “很冷吧?不过你应该冻不死……” 白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冻死,在外面逛了一大圈,全是雾也看不清,就又回去了。 “丧尸会不会被冻死?”白骁问,“我知道财叔它们过了很多個冬天,有没有见过被冻死的丧尸?” “有啊,以前山那边有个池塘,冬天丧尸掉下去就会被冻死。”林朵朵说。 那个池塘早就消失了。 干涸的泥土里露出来白骨。 太阳升高时,雾气渐渐消散了,不再那么朦胧,林朵朵找了些干草和秸秆,将那个压水井包上厚厚的一层。 即使这样也不保险,有时候天气太冷,水井依然会冻住,那时候就得烧热水去浇。 不过今年冬天有了白骁这个丧尸邻居,比往年好过多了,过冬的存货都多了很多,看似他带着只丧尸无所事事的溜达,其实很多时候都能带东西回来。 还有那个星期五,也是白骁很好的帮手。 动物也在准备过冬,白骁再去田野河边,抓不到蛇和青蛙了,有些遗憾,他放缓了锻炼节奏,准备学林朵朵,少动多休息,冬天本就该这样子过。 拾荒捡到的圆珠笔很多都不能用了,偶尔也有能用的,他趴在桌上,一点一点细致地描绘着地图。 “等开春,我就去找庇护所。”白骁说。 “啊?” 林朵朵愣了一下,又沉默着,看着远处发呆。 丧尸是会离开的,她早就有准备了。 过一会儿她说:“不要被人发现你是只丧尸,要藏好了。” “放心吧,说不定远方的庇护所已经重启工业了……只是漏了你们,等我到时候带好消息回来。” 白骁和林朵朵待在快要入冬的院里,述说他在来年开春后的计划。 她家里人留下的笔记里,所有的推测,远方的人们也一定有,个人的力量终究没有集体大,也许在庇护所里的人们,早就在准备着应对一切。 ——或许有了解决的方案也说不定。 “到时候如果有救援来到这里,你确认安全就可以直接走,不用等我,留个纸条就可以,也许我走的方向相反找不到,而被你守株待兔守到了呢?” 他想着一切可能,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找庇护所也许不难,也许非常难,一切都说不准。 林朵朵看向白骁,“伱准备好了?” 白骁道:“还有一整个冬天的时间,怎么都能准备好。” 林朵朵点点头,是的,还有一整个冬天,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是远行的好时机。 气温一天天降低,林朵朵又给丧尸王剪了一次头发,这次留的稍微长点,冬天剪太短脑壳会冷,白骁也习惯了这种敷衍而不规整的头发,反正没什么人看。 这几天太阳好,林朵朵把棉被拿出来晒,这些东西是不缺的,以前死了那么多人,随便在哪里找都可以找到很多。 这天气还不到盖棉被的时候,但白骁的体温高,可能面对气温变低更敏锐,就提前拿出来了。 太阳晒过的被子变得松软,有一股阳光的味道,盖在身上暖烘烘的。 夜里白骁躲在暖和的被窝里,夜晚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咣咣响,呜呜的啸声像鬼魂的幽怨,回荡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 有时候一连阴天好几天,再出太阳的时候,热力明显没有之前足了,晴天依旧是冷飕飕的,风吹过和刀刮一样。 冬天来了,河边多了一些冰碴,田野里土冻的梆硬,一片寂寥。 秋去冬来万物休。 林朵朵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像个农家人。 外面有什么? 她在想,以前她也出去过,离远远的观察所谓聚居地,发现它们并没有父亲所说的那种秩序,便又回来了。 那种包含着秩序,正规且官方的,男女老少一视同仁的庇护所真的存在吗? “那只人类。” 丧尸在隔壁喊。 她懒懒歪一下头,白骁从墙头冒出来,手上拿着牙刷,“这支牙刷毛都掉光了,换个新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要你用过的。” “穷讲究。” 林朵朵回屋翻了翻,将宝贵的牙刷给了他一支新的,质量好的牙刷才能放这么久不掉毛,那些次的,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朽烂了,因此每一支都很宝贵。 061:冬天 “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白骁用新牙刷洗漱完,又从墙头翻过来,习惯了以后都不喜欢走门了。 “什么动静?”林朵朵问,她知道白骁的听觉比较敏锐。 “不好分辨,才问你。” 白骁觉得这种无人的荒村,夜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动静,有点恐怖,仿佛夜风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朵朵想了一下,道:“冬天山上的动物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会跑下来觅食,之前和你说过,野猪什么的,偶尔也会有狼。” 狼是极少数情况,有时候是追着猎物下来的,也有时候实在饿急了,就会成群出动。 林朵朵拿起枪起身道:“去山坡那边看看陷阱里有没有东西,你晚上听到动静不要跑出去,要是野猪的话,我这把枪都对付不了它,得钱婶那种枪才行。” 干冷的天气,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呼出的气都变成了雾。 白骁没有带头盔,只戴了个墨镜就出来了。 两人裹着大衣,在冬天,还是这种墨绿的军大衣更保暖,和披了个被子一样,林朵朵纤瘦的身形隐藏在大衣下,手里拿的枪也在衣服里面。 慢慢来到山坡上,陷阱里空空如也,因为天冷的缘故,地上也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仔细寻找才能找到一点。 “运气不太好。” 等下雪了,痕迹就会非常明显,即使抓不住,也可以从脚印推断出是什么动物。 “晚上听到动静不要想跑出去。”林朵朵提醒他,野猪还好,冬天狼容易聚成群,很危险。 有一年冬天的雪很大,下了很久,半夜听见狼嚎,她躲在屋里一晚上没睡好,白天出来查看时,雪地上是大片凌乱的脚印。 她拿竹子在陷阱旁边都做了个标记,现在还没下雪,他们记得陷阱在哪里,等一场大雪下来,把原本的标记覆盖,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就很难辨认了。 裹着大衣在周围逛一圈,寒冷的天冻得人手都有点僵硬,一阵风刮过来,白骁看见她缩了缩脖子。 “回去吧。”白骁说,“我再逛逛。” “你小心别掉进去。” 林朵朵提醒,有些陷阱里的竹子还是当初白骁住在棚子底下时削的。 白骁摆了摆手,揣起袖子,像個老农闲逛着。 远远看见了钱婶的房子,沉默的矗立在那里,他没有过去。 钱婶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二十年的孤独和思考,什么都能想明白了,她做的,一定是她想做的。深居简出,没有和林朵朵特别亲近,也许有她自己的考量。 不知道是不是怕拖累林朵朵,她很少露面,也不喜欢拖累别人,如果真的到活不下去的那天,也不会来求助。 也许哪天就安静的死了。 在野外找了几根野萝卜,冬天还能找到这种根茎类植物,星期五没在身边,白骁就拎在手上,慢悠悠回去了。 隔天下了一场雪,雪不大,白骁不知道是因为末世的原因才这么早下雪,还是因为对时间的流逝迟钝了,总觉得还没有到深冬,天气却一天天冷下来,非常迅速。 林朵朵把炉子点上,外面风很大,细雪飘落,她抓了丧尸过来烤火。 这种天气应该吃个火锅,可惜只有煨在炉边的栗子,还有杏干,两根腌的干肉条。 炉火跳跃着,白骁拿出来临摹的地图看,林朵朵坐在对面,盯着火苗,指尖在火苗上空轻柔的晃动着。 “你要是死在外面怎么办?”林朵朵问。 “那我会很高兴认识伱。”白骁说,“毕竟这条命算是捡来的,被丧尸咬那天我本来就该死了。” “那也是我捡的。”林朵朵道。 “我想从这里走,一路向南,可以靠近那个陈家堡,到时候在那周围观察一下,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情况。”白骁指着地图。 陈家堡就是和林朵朵第一次拾荒时,在城里捡到的那个纸片,说是有聚居地。 “嗯……你这么壮,就算被发现也大概率拉你入伙。”林朵朵打量了一下丧尸,不得不承认,男女真的是有差别的,野外一个高大的男人问路,与一个落单的女人问路,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是在末世后。 “对,观察完陈家堡,如果他们规模不大,我就再继续往前走走,在下一个冬天前,我大概可以到这里——”白骁伸手在地图上指着,“如果到了这里还没有找到别的庇护所的消息……” 他思量着,到时候是要回来,换个方向重新出发,还是继续向着那边探索。 白骁慢慢道:“伪装成拾荒者,靠近城市,如果有庇护所,他们也会在城里散布信息,大概是可以找到的。” 林朵朵的父亲和外公早就推测过这个未来,在形式严峻的情况下,只会选择几个重要的城市,而临川市这种地方会被放弃。 要想等救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个破山村里还有两个女人在活着。 ——假如真的有救援,可能会选择的形式也不会是漫无目的找人,而是在临川市那种地方,留下信息给拾荒的幸存者。 白骁在地图上寻觅着,规划路线,一边推测,“临川市这边是没有庇护所了,不然也不会有陈家堡这个地方,或者他们就是正规的庇护所。” 当初林朵朵父亲找到的那个庇护所迁移后,这片土地上的人找不到组织,于是只能自己聚集起来,他推测陈家堡那边就是这样的,这是比较合理的一种解释。 林朵朵只是听着,她曾经独自生活时考虑过的,白骁如今也考虑到了,只是她曾经远远观察的所谓聚居地,都散了。 白骁放下地图,双手捂着炉火沉思。 一个丧尸和一个人类坐在炉边,静默无言,只有偶尔林朵朵剥开栗子的声音。 “你也吃一点。”林朵朵说。 “嗯。” 白骁还在想,二十年了,林朵朵她们没有等到救援,难道真的是被遗忘了吗? 为什么当初那个庇护所迁移,没有留下信息? 林朵朵看白骁出神的模样,将剥开的栗子递过去。 “谢谢。”白骁接过来,暂时放下思绪,低头看着地图上还有哪里没有考虑到的。 062:荆棘 外面呼啸的寒风,让屋里火炉旁好像更温暖了一些。 炉边煨的栗子和肉干慢慢吃完了,只剩下火苗在跃动。 白骁望着地图,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他甚至想到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上,海那边会不会有个保护伞公司。 “你有没有见过那种脑袋裂成八瓣里面还有牙的动物?”他朝林朵朵问。 林朵朵摇头:“没有。” 白骁耸耸肩,其实还是有差别的,生化危机里那些丧尸可活蹦乱跳的,过很多年都没有腐朽。 林朵朵搬了一个马扎过来,脱掉鞋子把脚搭上,即使在屋里烤着火,脚也是凉的。 “好臭啊。”白骁说。 “怎么可能?”林朵朵扳着脚闻了闻,“没味道。” 她抬头盯着白骁,白骁面不改色继续烤火。 林朵朵继续盯着他,尤其是喉咙。 “你吞口水我也不会嘲笑你,不用忍着,毕竟你是丧尸。”林朵朵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白骁趁机吞咽一下,“怎么可能!” 但是吞咽的声音有点大,林朵朵烤着火,白骁沉默着,一时有点尴尬。 “你出去了不要对别的人流口水,很容易被识破的。”林朵朵说。 “不露出眼睛的话,别人也联想不到丧尸。”白骁说。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块旧疤,道:“可惜你没早点来,以前我不小心受伤,这里蹭了好大一块,可以给伱尝尝。” 白骁感动极了,林朵朵是真把他当成自己尸啊。 林朵朵将袖子扯回去,抚平,“你也烤一烤吧,冬天脚冷很难受的。” “我没那么容易冷。” “是吗?” 林朵朵不知道是不是丧尸不会脚冷,她是很容易冷的,从小就这样,以前小时候脚冰凉的,晚上母亲会灌一袋热水放在床头那边,隔着被子,脚就会暖烘烘的,睡得很舒服。 她倒了两杯热水,捧在手里去窗前看了看,外面依旧在飘小雪。 “你那边晚上睡觉冷不冷?窗子漏风的话拿东西糊一下。” 一边说她一边坐回来继续烤火。 白骁道:“还好,我找块木板挡上了。” 墨绿的大衣罩在林朵朵身上,她蜷在椅子上,露出来脚烤着火。 在火炉前很容易犯懒,林朵朵裹着大衣,有点犯困,但又强打精神。 “你困的话休息一会儿,我去走走。”白骁站起来说。 “外面那么大风,还下雪,寒冬腊月的你去哪走?” 林朵朵挺起精神,但很快反应过来,丧尸是看她犯困了,虽然现在没有多少警惕了,但在这么一个没防备的环境…… “现在睡了晚上容易醒,大晚上听着呜呜呜的风声,你应该知道的。”林朵朵不再蜷在椅子上,坐正了烤着火,从旁边拿起一本书。 白骁低下头看了看是什么小说,结果看到是本《圣经》。 他顿了几秒,才古怪道:“你还信教?” 林朵朵疑惑:“什么教?” 白骁道:“这本书……” 林朵朵翻了翻手,露出来封面,道:“有次拾荒捡的,包装挺好看。” 白骁点点头,确实,这本书的外皮比小说精致多了,很精美。 “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林朵朵念了一段,“这個人做错事受了诅咒,才会这样。” 她顿了一会儿,道: “我们也做错什么了吗?” 白骁烤着手,没有说话,有人做错了,才引发这场灾难。 林朵朵只是个受害者。 灾难后的大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个平凡的人,本该拥有平凡的一生,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丧尸、感染的世界。 小雪在地面覆了薄薄的一层,村子里游荡的财叔和星期五身上也挂了一些白色,拖着枯朽的身子,不知疲倦地撞着无人的门户,被风声吹动破旧窗户的动静吸引。 下午时林朵朵放下手里的圣经,去找了个破棉被,她自己的窗户和门就用破棉被做了个遮挡,挡住漏风的门缝,屋里能暖和很多。 剩下的这块她又拿针线缝改了一下,给白骁用,她知道白骁睡的是个小屋,只要把窗户堵上就好了。 “再下一次雪,我就二十一岁了。”林朵朵缝好了窗户帘子,望着外面被风吹得四散的雪粒。 “下次?”白骁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 “每年第二次下雪,就是过年了。”林朵朵说,“过年你知道吗?以前人们过年要杀猪,吃肉……” “我知道。”白骁没想到还被这只人类给科普了什么叫过年。 “为什么是第二次下雪?”他问。 “不知道,钱婶是这么过的,我父母也是这样过的。” “要是哪一年冬天不下雪呢?” “那就错过了。”林朵朵道,“反正现在也只是为了知道又过去一年,又长大了一岁。” 过年这回事都是听上一辈的人讲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听说以前是个很重要的节日,‘过年’那一天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会穿新衣服,会和丧尸一样走街串巷。 印象里,小时候听上一代人提起这个词时,他们总会有些怀念,仿佛那是灾难前很重要的一个幸福时刻,但究竟有多幸福,她想象不出来。 “长大一岁其实生日更准确,就是不知道时间。”白骁道。 “也是第二场雪的时候。”林朵朵说。 第二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它是随机的,又是固定的。 她又倒了两杯热水,晃晃水壶,将水壶里的水添满,放在炉子上烧。 到了晚上,炉火熄灭,白骁回去睡觉了。 小屋不大,没有那么空旷,热气也散得慢一些,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凛冽的风声。 变成丧尸后他第一次做了个梦,梦到林朵朵大学毕业,成了一名双手揣在白大褂里的医生,钱婶抱了孙子,推着婴儿车在公园里闲逛。 画面一转,梦到神高高在上地宣布,‘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到吃的……’ 梦醒时窗外寒风依旧在呼啸,眼前只有冰冷的黑暗。 063:计划 隔天,细细的雪覆盖了这座小山村。 雪已经停了,风一吹,又卷起雪粒往人脸上、脖子里钻。 白骁打开门被风吹了一下,又关上门,将寒流阻隔在门外,他又回了屋,裹上被子。 北方的冬天是如此难熬,风像刀刮一样,冬天来了,他们就闲下来了。 寒流一直持续了四天,第五天才遇到一个好天气,天空放晴了,太阳重新出来,林朵朵像个鱼干一样,眯眼裹着大衣靠在墙角晒太阳,吸收着热量,接受来自1.5亿公里外阳光的馈赠。 白骁出门了一趟,到山坡上逛了一圈,陷阱那边有些痕迹,有动物来过,踩坏了边缘,很好运的没有掉进去。 河里的水结冰了,他在边缘踩了踩,冰很厚,冻得很硬。 白骁知道以前的人把河间的冰凿个洞,可以从洞里钓鱼,但他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的,想了半天,只能作罢。 这么冷的天,万一掉进去可不是开玩笑的,能不能爬上来还是两说。 隔了不久,迎来了第二场雪,下得很大,外面整個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雪中还有活物,财叔和二蛋头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它们也活得很艰难,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雪化了再冻上,才会那么快腐朽、化作枯骨。 星期五的筐子里也有着雪,雪化的时候,滴滴答答的水从筐底渗出来,它也毫无所觉。 下雪不同于下雨,它很安静,安静的让人难以忍受,这天夜晚连风声都没有了。 林朵朵往年冬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年有了一只丧尸,躲在屋里一起烤火,偶尔听他讲讲潘金莲那个女人,要么就是拿拾荒回来的书看看。 冬季是个很漫长的季节,在她印象里一直是这样的,冬天不是度过去,而是熬过去,没完没了的风,没完没了的冷,还有阴沉而压抑的天空,没有多少热度的太阳。 如今和丧尸围在火炉旁打个盹,说说话,忽然就过得很快,和她印象里稍微有点不同。 丧尸把院子扫了扫,积雪都堆到一边,聚起来很大一堆,天晴了之后,雪化的时候就会顺着地势流到外面去,不会把院里变得泥泞。 屋檐上挂了长长短短的冰溜子,她拿棍子一根一根敲下来,免得掉下来不小心被砸到,尖锐的冰溜子砸到身上有时候会要命。 突然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下,林朵朵回头,是丧尸王捏了个雪团。 “幼稚。”林朵朵没有理丧尸王,把檐下的冰溜子都敲掉,就把手揣进袖子。 林朵朵不像以前那么活力满满,到了冬天,她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总是裹着大衣,把自己缩起来,尽可能保存热量,也节省着体力。 她瘦瘦的身子裹在大衣里,显得更纤细。 以前过年返工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变胖,白骁觉得一个冬天过去,林朵朵反而会变瘦。 “冬天要是没东西吃了怎么办?”白骁哈了口气,也把手缩起来。 “扛着,实在受不了就出去找吃的。”林朵朵说,“有一年冬天饿急了,我借了钱婶的枪去山里,那年特别冷……” 她现在还记得那年冬天,实在太冷了,感觉要把人的灵魂都冻出去,很多老丧尸也在那年冬天倒下,再也爬不起来,雪化了以后,外面路上就弥漫着一股臭味。 那种臭味很特殊,让她印象深刻,那是老丧尸身上的雪白天化了,晚上又被冻上,再到白天又化掉,这对它们的伤害很大。 财叔和二蛋它们也支撑不了几个冬天了,如果今年再来一次那种低温的话,很可能今年都撑不过去。 很奇怪,林朵朵觉得自己对丧尸的了解,比对人还多,而对人的防备,也比丧尸多。 现在她已经能在和丧尸一起烤火的时候打盹了。 烤火的柴都是她去棚子底下拿进来的,上次让丧尸搬了一堆,呼呼冒黑烟,她就不让丧尸去拿了。 看见丧尸王爬上棚子把棚上的雪扫掉,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那是不用再独自一人做许多事,有个可以信赖的帮手,一起干活,一起烤火,一起吃东西,有人可以说话。 即使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也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可惜丧尸王一天天准备的越来越完善,等春天来了,严寒过去,他就要离开了。 白骁对照着林朵朵父亲留下的笔记,在地图上标注着,哪里最可能有救援,哪里适合建立庇护所,他都要去看看。 院里的雪被扫干净,当林朵朵拿出箩筐的时候,只能放到别的院里,扫干净一小片空地,再撒些谷子。 冬天大雪覆盖,鸟儿没有东西吃,这时扫出来空地,把箩筐支上,在远处等着,就能抓到那些无法寻找食物的鸟。 这可以给丧尸开开荤,这些日子丧尸王也瘦了不少,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就有点可怜。 至于他会不会饿急了成为普通丧尸,林朵朵倒是不太担心了,储存食物的地方在哪里白骁也知道。 就在日复一日的准备中,冬天慢慢过去了。 河里的冰先化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冰碴顺着河水流动,在河水中碰撞。 地气回暖,林朵朵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以往总是期待春天到来,如今却不知道怎么的,有点舍不得这个冬季。 也许是从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丧尸,到了春天他就要走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双皮靴,做工很好,皮子很结实,交给了白骁。 “这是?” “给你准备的。”林朵朵说。 白骁接过来试了试,还算合脚。 “你要先去陈家堡?”林朵朵看过他研究的地图,对计划也有大概了解,两人曾围着火炉商议过。 “嗯,看看它的规模,反正是顺路的事。”白骁道。 “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吧。” 白骁望着远方连绵的青山,有缕缕薄雾笼罩在山腰上。 林朵朵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064:前人的路 夜里,白骁睡不着,爬起来点了根蜡烛。 对照着笔记和地图,考虑着还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 他听着外面的风声,仿佛看见了林朵朵父亲当年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身影,以及出去寻找救援的背影。 前人走过的路,势必还要再走一遍。 安静而死寂的小山村不是出路,二十年前的林朵朵父亲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并坚信远方有救援。 如今的白骁也坚信着,远方会有庇护所。 他要循着那个男人曾经去的方向,再次出发,而这次的路上,丧尸已不再危险,二十年的变迁,相似又不同的人。 气候一天天暖起来。 在林朵朵摘掉大衣,换上一件外套的这天,白骁准备好了,拿了一把柴刀在水井旁磨。 林朵朵这些天有些沉默,话少了很多,坐在一旁看着他磨刀。 “你准备好了?” “嗯。”白骁看看她的神情,想了一会儿道:“钱婶说的是想让我带你一起,离开这个村子,但是——我想还是一个人比较好,你在这里已经生活习惯了,不一定愿意走。”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过去的冬天了他想了很多,感染虽然变成了半個丧尸,但也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而且我自己独行优势很大,丧尸不用担心,随便找地方都能窝一宿,不用找特别安全的地方,面对别的感染也能抗,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隐藏丧尸特征。” 白骁用水冲了一下磨好的刀,继续道:“两个人的话,需要双份的食物,双份的水,而且你也吸引丧尸,这不是去城里拾荒,不需要照应,反而是拖累。” 这都是实话,他一个人进城,不需要像林朵朵一样需要拿根棍子杵丧尸、寻找安全的天台、遇到大群丧尸绕路。 “毕竟没有人知道外界现在是什么状况、临川市以外是什么模样,钱婶二十年没有走出去过了,你也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我需要去摸清楚情况。” 林朵朵沉默着,过片刻道:“你还需要准备什么?” “把那个自行车给我。”白骁说。 “明天伱可以把它骑走。” “你这只人类挺大方的嘛。” 白骁将刀擦干了,放到一旁,林朵朵手撑膝盖站起来,没有再看他准备,用面糊糊做了些干粮,还有一些储备的吃的,都给白骁装上。 自从知道丧尸开春要离开,她尽量没有碰去年秋天磨的面粉,如今还剩一些,这个耐储存,做成干粮给丧尸王带着路上吃。 到下午时,准备的差不多,丧尸王并没有什么值得带的东西。 坐在棚子底下,白骁望着给他准备干粮的这只人类。 过了冬的林朵朵有些清瘦,凌乱的头发没有剪,披散在肩头上,冬天是她头发留得最长的时候。 披肩长发让她多了一丝温婉,却掩不了在这环境长大的独特气质。 干槐花和榆钱被她掺进面粉里,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却是她冬天没舍得动的东西。 “唱首歌吧。”林朵朵说。 “想听什么?”丧尸王问。 “新的,没听过的。” 白骁唱的很多她都没听过,那把破吉他的音不正,但在这个世道已经是很好的了。 落日余晖下,丧尸轻轻拨动了弦。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 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 林朵朵觉得熟悉,又陌生,有的名字她好像听过,但有的名字没有。 “它叫什么?” “叫……丧尸王临别赠那只人类曲。”白骁说。 林朵朵斜眼瞥他一眼,“改成那只丧尸王临别赠人类曲。” 剩余的干槐花和榆钱都被她一起装在包里给白骁带着,没东西吃的时候,抓一把泡进水壶里能顶一顶。 这个包都是她收拾的。 天渐渐暗了,林朵朵也停下来,坐在门槛上,望着棚子底下的丧尸王。 一如去年把他抓回来的时候。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咬你一口。” “那真可惜,我不想变成丧尸。”林朵朵说。 “是啊。” “和人类一起生活,是不是忍的很辛苦?” “还好,总比和那些臭烘烘的老丧尸一起生活要好。”白骁道,“能不能跳个广播体操给我看一下?” 林朵朵想了想,站起来活动着。 丧尸王在棚子底下喊着一二三四,看人类蹦蹦跳跳。 “等我走了,也要记得锻炼。” 白骁翻墙回去了,今晚要养好精神。 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林朵朵在院里坐了很久。 隔天一大早。 太阳还未升起,天蒙蒙亮。 远处青山只显露出朦胧的影子。 白骁在院里做了最后一套广播体操,戴上了那个旧头盔,背着背包和柴刀,轻轻推开院门。 财叔和二蛋它们没有倒在这个冬天,却更老了,更加蹒跚。 “老伙计。” 他拍了拍星期五和财叔的肩膀,在它们下意识去咬触碰它的东西时收回了手。 这几只老迈的守村人,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林朵朵也在外面。 “鱼篓记得收,好好活着。”白骁说,“我会找到庇护所,也会找到救援。” “好。”林朵朵说,“你也好好活着。” “会的。”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向着晨曦的微光走去,脚步坚定。 远处青山只显露出朦胧的影子。 丧尸王离开了,走出了小山村,走上了土路,慢慢的消失在道路尽头。 早晨的风里还残留着冬日的余寒,路边的树已有了嫩芽。 太阳出来了,林朵朵回了院里,提上一把刀,出门避开财叔他们,到处逛了逛,就像往常一样。 她去看了她的父亲,他依旧没有理智,不会像白骁一样学习,也不会沟通,枯槁的面容看不出曾经的模样。他会在几年的时间里快速老去,和财叔他们一样。 等父亲也腐朽了以后,她会把他埋在母亲旁边。 到时候,也许就这么活着,也许和丧尸王一样,出发去寻找远方的,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庇护所。 回到家,林朵朵看一眼那个丧尸王搭建起来的小了很多的棚子,过去把下面他常坐的垫子收拾一下,却看见昨天下午她悄悄塞进白骁包里的土枪,又出现在垫子下。 065:末日独行 从山村到镇上的路已经比较熟悉了,拾荒时都是走这条路。 路上的丧尸很少,去时需要赶路只是杵开它们,回来时没那么赶时间,就会处理。 这条路会越来越安全,白骁走在路上,他是去寻找庇护所,而不是搬家,只有一把防身的刀,一个大水壶,还有几件衣服,一堆干粮。 田野里刚刚冒出新芽,隐隐约约的一抹绿色。 拾荒时路过的村子都没进去过,此时再路过那些村庄,白骁偶尔会靠近观察一下,无一例外都是死寂的,林朵朵曾提过的那个住了一家人的白杨村,如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此路遥远,他没有在路上的村子里浪费太多时间,一路到了镇上,去到林朵朵在镇上的那个临时落脚点,打开大仓库的门,将里面的自行车推出来。 仓库里也有打气筒,将轮胎都提前打满气,白骁装了一個打气筒在包里,这是他跟林朵朵学的,任何时候都要居安思危,即使去拾荒她也会备好打气筒。 不用在意那些被动静吸引的老丧尸,自行车的速度不是丧尸蹒跚的步伐能比的,也许蹬三轮车它还能追一段,自行车从它面前过去,就过去了。 茫茫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大地一片荒凉,偶尔能看到报废的汽车被野草覆盖。 到了临川市他没有停留,继续拐个弯朝着南边行驶,远离了高楼,也远离了那个死去的城市。 路上被变成丧尸的狗追逐,还好它的感染严重,站起来疯狂蹬车子,就把它甩开了。 黑夜来临时,回头望已经看不见临川市的影子,白骁望着来时的方向,直到黄昏最后一抹余晖消失。 眼前停下的地方是一片厂房。 外面褪色的铁牌子上隐约可以看出‘x源养殖场’的字样,连绵一片的建筑规模不小。 冬天的余寒未去,白骁裹了裹身上的皮衣,观察着这里有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丧尸他不怕,只要不弄出动静,那些丧尸会视他为同类,没有见到王的尊敬,也没有见到人的暴躁,将他当作空气。 主要关注的是人,还有动物,动物会袭击一切,不管是人还是丧尸,而陌生的人总是会有着防备,尤其是从灾难初期活过来的人。 大致转一圈,养殖场里早就没有了牲畜,空荡荡的,只有几只丧尸被关在曾是圈养牲畜的围栏里。 白骁将自行车搬进一间空屋里,裹着皮衣靠在墙上,摘下头盔,拿着大水壶喝了一口水,又掏出干粮,细细嚼碎了。 干槐花和榆钱揉在一起的味道有点一言难尽,却比面糊糊好很多,一口水一口干粮吃完,掏出了笔和小本。 「一路远离了临川市,我在一个应该叫‘农源养殖场’的地方暂时休息,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的幸存人类,我不禁怀疑究竟是人们全死了,还是去了某个庇护所,后者的概率可能更大一些,但是这一路荒凉总有种压抑的感觉,临川市周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最多只有零散的幸存者,如果有人想要找庇护所的话,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寻找的。」 白骁说不清是在怎样的心情下留下这些文字的,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在路上,但在那里等死又不是办法。 收起小本,他观察一下手臂上的尸斑,自从去年稳定下来后,就没有再扩大了。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白骁将门窗封死,以免有老鼠之类跑进来,便裹紧衣服靠着墙休息。 早在那个小院儿里,他已习惯了安静与孤独。 如果和钱婶一样从灾难刚开始熬过来,白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林朵朵说的那样,很多人很压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于是选择了死亡。 身上的皮大衣是他从村子里找出来的,保暖效果很好,又不像军大衣那么沉重。 夜晚外面有鸟在叫,听不出是什么鸟,嘶哑且阴沉,不像在山村听到的那么清脆。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的空气还有点湿润,白骁爬上养殖场最高的厂房屋顶,向四周远眺——目之所及,与昨天一路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他曾分析过,如果有庇护所,一定是醒目且容易辨认的,譬如周边有一圈超大的围栏以保证不被丧尸侵扰,或者再坚固一些,高高的水泥砖墙围起一片净土。 这些只是想象,但无论如何,都会容易辨认,那一定是与灾难前迥异的建筑,因为在那些年月里,要防备丧尸。 当年的丧尸可不像现在这个鬼样子。 朝阳在东方升起,他坐在厂房高高的屋顶上吃了点东西,喝口水,望着朝阳的方向坐了会儿,便爬下去,推出来自行车,和围栏里的丧尸打声招呼,又朝着南边的路行去。 路不太好走,遇到分岔路口还要停下来看看地图,路段旁边的指示牌早就模糊不清了。 手绘的地图相当于在脑子里完整记了一遍,白骁很容易找到自己身处的位置,然后上了高速,像个背包客,骑着自行车畅游。 此时的高速路已经没人管辖了,也不担心有人把他创飞出去…… 还是需要担心一下,白骁骑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发现前面被一堆报废的汽车堵住了,看它们的排列,是刻意堵在这里的,如果以时速二十公里的速度骑自行车撞过去,也能称之为车祸。 他到了近前观察一下,周围没有挪动的痕迹,一看就是很久前堆积的,过去很多年了,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自行车只能扛过去,然后再次出发。 路上的老丧尸偶尔会被动静吸引,这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它们了,剩余的人类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 白骁很奇怪,按理说人类应该反扑的,即使前些年死了很多人,现在丧尸老去之后,也能组织有效的反扑了,眼前所见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在山村里想象过外面是什么模样,真正见到了,却越来越感到茫然。 水壶里的水不多了,下午他在路过高架桥旁时想要下去靠近那条大河,烧点水把水壶装满。 在他忙忙碌碌时,身后远处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喂!干什么的?” 白骁一惊,他第一次听见除了林朵朵和钱婶之外的人的声音,戴好墨镜转身,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大叔,个子不高,但中气十足,穿着厚外套,手上支着一个叉子。 “烧水。”他举了举水壶示意,面前还有个架在火上的铁盒,铁盒里煮着干瘪的榆钱。 “后生仔啊。”对方见他很年轻,放松了一些,“从哪来的?” “临川那边。” 白骁说。 大叔看了看他的包,又看了看他的自行车,微微点头。 “就吃这玩意儿?怕不是要死在半路上。”瞧见铁盒里煮的东西,大叔一脸嫌弃。 “你知道我去哪?”白骁惊讶。 “你一个后生仔,一个人乱跑,还能去哪?不是陈家堡,就是别的聚集地嘛。” 066:牛* 拿着叉子的大叔姓郁,叫郁明,其实他不是大叔,或者说,他不承认自己是大叔。 他住在不远处的村子里,本来是看见这边冒烟所以过来看看,见到是白骁这个年轻人,他搭了几句话,反正都过来了,便拿着手里的叉子在河边叉鱼。 “你见过很多我这样的年轻人?” “哪有那么多年轻人,都是老梆子,也就这两年遇到过一次……妈的我也被人喊大叔了。” 这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摸着头,说话很文雅的样子,看上去很不爽。 “我怎么会是大叔呢?我也很年轻好吧!” 他嘟嘟囔囔的,和钱婶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与心态。 白骁第一次看见林朵朵和钱婶以外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影响,他以为大多从灾难前活到现在的‘幸存者’,都会像钱婶那样,沉默而压抑。 “叫哥。”大叔说。 白骁嘴角抽了抽,透过墨镜看着这个大叔。 “我还以为在临川这片见不到年轻人了,你家人牛逼啊。”郁明说的话本是夸奖,却听起来不太对劲,“你……诶,嘘!” 他忽然噤声,举起了鱼叉,全神贯注盯着水面,然后在下一刻,猛地将叉子甩出去! ‘嗵’一声入水,再拉上来时,四齿的叉子上已穿了一条鱼。 白骁默不作声打量着,这一手绝活是真猛。 “唉,没逮住大的,逮個小的。”他将鱼取下来,看了白骁一眼,白骁见他动作好像是准备扔鱼过来。 “叫郁哥。”大叔说。 “……”白骁看他认真的模样,道:“郁哥。” “我就说我不老,你看我像多大年纪?” “三十来岁吧。” “你小子!” 郁明乐了,笑呵呵地,脸上皱纹都显露出来。 “什么叫在临川这片,见不到年轻人?”白骁问。 “难道你有看见人吗?”郁明看了看他的自行车,“这片地方早就没人了,连个聚居地都没有,伱这样的还得去外地。” “什么叫我这样的?”白骁问。 “你这样的年轻人啊。”郁明道,“除了老梆子就是后生仔呗。” 白骁觉得他口中的年轻人,好像有种……别的意味,就像是将人粗暴分成了两类,一类是老梆子,一类是年轻人。 ——或者说,一类经历过灾难的人;一类年轻的,像自己这样年龄、灾难后才长大的人,两者在郁明眼里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一开始直到现在,白骁从郁明身上感受到一种,对年轻人的善意。 “你知道聚居地在哪里?”白骁随口问。 “离这儿最近的……好像在陈家堡吧。”郁明说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准备去那儿?” “先看看。”白骁说。 “那你很莽啊,都没有目标,就这么乱窜,虽然丧尸都老了,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它们吧……” 郁明声音渐渐低下来,忽然叹了口气,道:“也是,在这破地方有什么两样……总归是个希望。” 他瞅准了机会,又往河里投了一次鱼叉,这次没有扔中,把叉子收回来,见白骁没有捡那条鱼,有点诧异:“咋,对鱼过敏啊?不吃嗟来之食?” “不太习惯。”白骁无奈道。 “碰到过坏人?怕我下毒?刚戳上来的你又不是没瞧见。” 郁明倒没生气的样子,就是依然那种我行我素的画风。 “没事,就是很久没见过人了,话多了点。”他盯着河面,顿了一下道:“是很久没见过年轻人了,妈的对老梆子不放心。” “哦?” “后生仔,出门在外,对那些灾难前活过来的老东西警惕点……哦我也是,那没事了。”郁明道。 白骁乐了一下,手上垫着树叶,端起铁盒吃里面煮的榆钱。 “你知道陈家堡,怎么不去?”白骁问。 “问得好!我为什么要去?”郁明说着话,忽然又将鱼叉投出去,这次戳中了一条大鱼,还在水里扑腾。 如今初春的余寒未去,河水还有些冰凉。 等将鱼拉上来,他满意的收起鱼叉,“走,郁哥请你吃鱼。” 面对大叔的邀请,白骁犹豫了一下。 “怕个屁,我还能肛了你不成?”郁明收拾着东西。 “还真怕。” 郁明住的村子里没有老丧尸游荡,也没有人生活的样子,只是等进了院,才发现他将一排连着的房屋都打通了,院里甚至还有个篮球筐,不知道他从哪搬回来的。 院里有个很大的棚子,几乎有一个院子那么大,或许不该叫作棚子,三面合围,棚子下有灶,有锅,有躺椅,有书架,还有许许多多的书放在上面。 一排手办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中间的位置,各色各样的小人儿。 白骁看得愣住了,如果说林朵朵那边是贫民窟的话,这边就是别墅级,还是带娱乐休闲室的那种。 “没见过?”郁明将鱼放进盆里洗净,坐在灶前引火。 他也很佩服这个后生仔,独自一人背着包,带着刀,就敢从临川市一路前行,现在的野外不仅有丧尸,还有发狂的野兽。 “……有品位。” “你懂?”郁明有点诧异,这个年轻人竟然懂得品味这个东西。 “一看就非常……”白骁一时找不出词。 他开始回忆林朵朵为什么会过成另一副样子,想起钱婶深居简出的模样,又有些释然了。 生活并没有高下之分,林朵朵生活得也还好,会骑着三轮车去拾荒,会抱着糖水喝,只是精神世界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灾难前生活过的人。 郁明是一个极端,钱婶是另一个极端。 “牛逼。”白骁说。 “哈哈哈哈哈!” 大叔乐了,这是他这些年拾荒攒的,也有灾难前自己买的,都很旧了,但这是支撑他一直活下去的动力。 虽然不能吃不能用,但他还是很喜欢。 “我拾荒时也见过,但是没有拿,我以为都是没用的东西。”白骁忽然说。 “它们确实没用,不能吃不能用,也不能喝。”郁明道。 “但它在你这里明显很有用。”白骁参观着这个大叔的藏品。 有助手,有小圆,有三玖,还有许多说不上名字的人物。 这个大叔不孤独,也不寂寞,把牢笼过成了生活。 067:这辈子有了 “这个是圣斗士,这个是变形金刚,能变成汽车……汽车见过吧,外面到处都是,虽然报废了,它就可以变!” 郁明本来在处理鱼,见到白骁竟然这么有品味,顿时给他介绍起自己最喜欢的模型。 白骁:“……?” “这个助手,我老婆!制造时光机的。”郁明叉腰。 白骁看着这個大叔宣布牧濑红莉栖是他老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郁明以为是他不懂,摇了摇头,拿起一个奥特曼道: “你们这代人,精神匮乏……很难想象以前的世界多么精彩,看,这是光。” “世界末日了,你还相信光吗?” “末日又不是光造成的。”郁明放下奥特曼手办,忽然顿了顿,眼睛亮起来,“你也知道光?” “我知道它叫戴拿。” “你小子,这辈子有了!” 郁明高兴起来,放下奥特曼,又回去接着处理那条鱼,“我跟你说,最强的是诺亚奥特曼,就是我没有找到,拾荒时只找到了戴拿,迪迦,雷欧……我还想凑一套来着,最终也没凑上。” 大叔高兴的将鱼鳞刮干净,准备招待这个小伙子,还拿出来一个小瓶,倒出些花椒。 “哈哈,流口水了吧?”察觉到白骁吞咽了一口,郁明笑一声,得意道:“我还没放辣椒呢,没激出香味,你流早了。” “嗯……”白骁装作饿了。 “看来伱是真饿了。” 郁明竟然拿出了几根干辣椒切成段,接着又去角落里一个筐里翻找,找出来一些指头大小的黑乎乎土球。 见白骁看那些土球,他晃了晃:“土豆,没吃过?” “这是土豆?”白骁真愣了一下,它最大的也就鹌鹑蛋大小,“这么小。” “小?”郁明也怔一下,耸耸肩,“看来你家人很有本事,我不行,我种着种着就变这样了,以前也是很大的。” 很多东西种着种着,就死球了,要么消失了,更不要说年头不好的时候,什么都难活,这些他还觉得挺满意的,至少还在。 他在灶台前忙碌着,渐渐的有些热,摘掉外套,不高的身形更显清瘦。 灶台里冒出袅袅炊烟。 院里有棵大树,枯槁的枝干仔细看才能看出几抹绿芽,等到了夏天,它茂密的叶子会遮挡出来一大片树荫。 白骁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打量着一切,“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只有我一个人,该走的都走了。” “走得意思是?”白骁问。 “死了,要么去找聚群的地方了。”郁明说,“人嘛,说到底还是群居的。” “群居的地方?” “陈家堡,或者哪里。你不就是在找吗?” 郁明没有回头,轻松说道:“之前走走死死的,只剩个很好的兄弟一块,前两年他也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们……知道陈家堡,怎么不去?”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凑群闹哄哄的,什么几吧陈家堡,我不比他们过得舒服?”郁明将锅盖盖好,回身道:“你还带着墨镜干啥,摘下来啊。” “我眼睛感染了,挺吓人的,不摘了。”白骁说。 “我还以为你瞎子呢,瞎子怎么活这么大。”郁明坐下来,往灶里添了把柴火。 静了片刻,他又道:“你是想去陈家堡?” 白骁道:“只是看看,如果有更好的,官方的庇护所,当然更好。” 郁明笑了,竖起大拇指道:“聪明!那才是你年轻人该去的。” “怎么说?”白骁问。 “陈家堡那几吧地方,他们只为了活到看烟花的那天。”郁明鄙夷,“你年轻人不懂以前的世界,反正别和他们沾边,沾上就废了。” “呃……” 白骁怔了片刻,不动声色问道:“他们很极端?” “不极端。” “会祸害什么?” “不祸害什么,如果有人加入,他们也会帮人活下去。” “那……” “极端的在早些年都死了。”郁明转头打量他,“你好像和灾难后长大的年轻人不一样。” “理解一点你说的话。” “你家里人和你说过?”郁明想了一会儿,道:“也好,反正你们年轻人的希望在庇护所,没有在陈家堡。” 白骁望着他瘦小的身影,停顿了一会儿,“希望?” 郁明道:“被感染的动物越来越多了。” 白骁垂了垂眼,果然,也许这个大叔没有林朵朵家人的前瞻性,多年前没有看出来,但在多年后的现在,也能观察到了。 希望…… “陈家堡的人只是在活着,抱团活着,不是年轻人该去的地方,找他们,和留在我这里,或者随便找个地方一个人苟着,没什么区别。”郁明一边说着,一边掀起锅盖看一眼。 “那……庇护所会有希望吗?”白骁问。 “我哪知道。” 郁明说。 “如果有希望的话,只有那里了,也只会是那里,要是那里都没有办法应对未来,就真没救了,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死吧。” 鱼熟了,郁明把它从锅里装出来,拿了个大盆装着,热气腾腾。 “吃饭也不摘墨镜?”郁明很诧异。 “……抱歉。”白骁说,“我眼睛生病了,畏光,会一直流泪。” “现在可不好治病,你别瞎了才好。” 郁明用铲子将鱼劈了两半,一半拨给白骁,接着就享受起这顿延时的午餐。 鱼很鲜美,也很嫩,中间夹杂的小土豆有点微微的涩味,口感不太行。 “你刚刚说陈家堡那些人……”白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没这么简单。 “那群叼毛,他们就是抱团在活着。”郁明说。 “只活着?” “他们赌庇护所找不到解决方法,一切会毁灭,所以尽可能的活着,想看到那一天。” “为什么?” “和你灾难后才长大的年轻人说不清,往些年更极端,有的人抽丧尸的血,混进所有能混的聚居地,去捣乱……后来没有那么极端的了,他们只是冷眼看着,甚至会帮助别人。” 郁明说着皱了皱眉,“你怎么对那群叼毛感兴趣?” “没见过,了解一点好防备。”白骁道。 068:与我无关 白骁包里的干粮还有,犹豫一下,拿出来给郁明分一点。 郁明摆了摆手拒绝了,“你需要它,我用不着,不用礼尚往来。” 大叔吃完饭抹把嘴,看看时间,道:“你要上路吗?不着急的话,陪我下盘棋,下顿饭我包了。” “可以。”白骁没有拒绝。 “你有没有玩过?没玩过的话跳棋最简单。”郁明道。 白骁看了看他架子上摆的东西,军棋跳棋围棋飞行棋都有,不知道是不是拾荒的时候专门找过。 “象棋吧。”他说。 “你会?”郁明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 “会一点。”白骁道。 郁明取出了象棋,棋子很大,已经磨的包浆了,棋盘是角落里一个树墩,上面纵横九条线,楚河汉界分明,自制出来的,很有质朴的感觉。 “平时你自己一个人玩?”白骁摸着包浆的棋子。 “以前和我那好兄弟玩,他死了就没怎么动过了。”郁明也摆好了棋子,示意他先走。 白骁的棋力很业余,打不过这个大叔,他甚至怀疑,就算是灾难前那些专业的棋手,可能面对一個灾难后独居这么久的人,也很难打得过。 林朵朵都能抱一本圣经看,这个大叔在冬天时磨出来这么个树墩,下棋也是其爱好。 只下了一局,大叔没有拉白骁继续,而是收回了棋子。 “等我找到庇护所的位置,回来的时候告诉你一声。”白骁说。 如果能找到庇护所,如果能活着的话。 “伱还回来?”郁明当他在开口头支票,摇了摇头,想说什么,收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人在等你?” “没有。”白骁摇头。 大叔看着他,笑了笑没再问,道:“不用,我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 “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还回来,路过的时候,陪我下一盘棋就行。” 大叔很淡然,白骁觉得某句话似曾相识,他想了想,是钱婶说过:‘我哪也不去’。 “为什么?”白骁看着这个大叔。 “我要是有孩子就去了。”郁明笑着说,“但我没有。” “那一个人留在这里……” “环境再恶化,怎么也能撑到我死的那天,我又不是年轻人。”郁明道,“去了庇护所,还不是做吗喽。” 白骁怔了一下。 “找庇护所,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想有未来,就必须解决,但是我没有未来,为什么要去做吗喽,你不会以为重建很容易吧?”郁明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还有很多年可以活,要想活下去,就要聚在一起,寻找解决办法,那都是你们的事,我早就没有未来了,给年轻人一点帮助,是我这个摆烂人最大的努力,苟一天赚一天。” 白骁望着这个中年大叔,他身上有一种矛盾感,会热爱生活,也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对陈家堡表示鄙夷,对庇护所也没什么向往。 仿佛他就是为了活过这一天,原本应该是沉甸甸的未来,他却满不在乎。 ——现在明白了,因为他看不到未来,也不想为未来努力。 西沉的阳光有些刺眼,郁明的眼睛眯了眯,“年轻人很不容易,但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是受害者。” 曾经他也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年前,他打着游戏上着网,过年还没有去拜访亲戚,突然灾难来了,街上戒严了,然后丧尸爆发了,楼里,街上,到处都是丧尸,和脱缰的疯狗一样。 “错的不是你们,你们一来到这世上,面对的就是这堆烂摊子。” 大叔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悲悯,望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活下去吧,找到庇护所,努力活下去——你们还有希望。” 白骁沉默了片刻,“明白了,谢谢你。” “我没有帮到你什么,你们灾难后才长大的人……其实你们是最无辜的,想活下去的话也是最累的。” 郁明用一块软布擦着他最喜欢的手办,他不是那群想看烟花的人,但也不是喜欢宏大叙事的人,他只是摆烂了二十年,对年轻人抱有善意的,曾经的年轻人。 书架上的手办非常非常多,他去城里拾荒,曾遇到过一个收藏家,已经变成丧尸,许多手办散落在屋子里,它已经不会对这些以前收藏的东西再感兴趣了。 “时候不早了,要不留一晚再走,养好精神,那条小点的鱼还能开开荤。” “好。” 郁明像招待许久没见的朋友一般,对灾难后的年轻人表现出了善意。 夕阳斜落。 一排房子打通的院子很大,院里的篮球架锈迹斑斑,篮球也早就瘪了,白骁用自行车的打气筒试了试,它漏气很严重,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郁明想要打个篮球的愿望泡汤了。 末日后本就不适合打篮球,这项运动消耗体力很大,而体力需要食物来补充。 郁明去旁边的工具屋里拿出了一个鱼叉,交给白骁道: “这个叉子对付丧尸不怎么好使,但是对付动物和人,比你的刀好用,这里有倒钩的,在路上也可以抓个鱼什么的。” 白骁接过了鱼叉,如郁明所说,这个叉子对付人,和动物,比刀要好用。 “早过了紧张时期,现在……多加点防备也没错,别让我害了你,觉得谁都是好人。也别太过敏,很多人累了,没什么坏心思。” 郁明怔怔望着远方的夕阳,仿佛勾动了关于‘紧张时期’的回忆。 能让人抽了丧尸血,混进聚居地,那段时期,白骁猜测,应该是林朵朵提过的,那些年很乱的时候,也就是灾难爆发的初期,只是那时的林华友在找庇护所,和钱婶他们一众人抱团在小山村里。 每个地方的人经历不同,但都很难熬。 “最苦的是年轻人啊……” 郁明一声叹息,他没有了希望,也就没有了负担,是最轻松的那类人。 “时间不多了。”他说,灾变在逐渐加速,环境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说,远方的庇护所会有方案吗?”白骁轻声说。 “不知道,但我倒是有个办法。”郁明笑道。 “什么?” “制造一个诺亚方舟,再来一场大洪水清洗一遍,活下来的人,就可以重新繁衍了。” 069:相信光的年轻人 诺亚方舟。 在圣经里,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充满了罪恶,于是神要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地一并毁灭。 四十昼夜后,洪水泛滥在地上,凡有血肉呼吸的活物,无一不死。 只有诺亚方舟躲过了这一场神罚,在洪水退去以后,重新出现在新的土地上。 “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人可以制造席卷世界的洪水。”白骁道。 “那大概没救了,或者,研发出抗体。”郁明说,“病毒无时无刻不在变异,最早只是针对人的,早就和二十年前不同了,现在的医疗科技……不知道有没有那天。” 落日正在天际逐渐下沉,将天边渲染出一片瑰丽的红霞。 夕阳给他瘦弱的身躯投下长长的影子,丧尸爆发的那一年,他才刚刚大学毕业,那以后,就是无尽的苦难。 郁明的身子有些佝偻了,尽管再嘴硬自己是年轻人,也是灾难后活了二十年的年轻人了,岁月从不以人的意愿停止或流逝。 也许二十年如一日心理状态没有太大变化,肉体的衰老却无法避免,他真的不再年轻了,将键盘拍的啪啪作响的日子恍如还在昨日,灾难后的年轻人已经如野草般生长起来,爆发出年轻的活力,然后面对这个世道。 “我兄弟那边屋子还空着。”郁明指了指远处。 “不用,我在这里就行。”白骁坐在棚子下的躺椅上,“外面条件比这恶劣的多。” “也是。”郁明没有多劝,终归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夏天傍晚,他也常在那边乘凉。 一老一少两代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郁明拿了两条咸鱼扔过去。 “别拒绝,我就这样了,多吃点少吃点都一样。”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远方天空灰蒙蒙一片,有鸟儿从上空划过。 夜晚渐深了,星星露出身影。 夜风还有点凉,郁明回屋披了一件厚外套,又出来坐在院里那棵大树下,和这个在末世后才长大的年轻人闲聊着。 “你真的没有打算换個地方吗?至少可以天天有人陪你下棋。” “内心强大的人不需要聚群。”郁明说,他的精神足够富足,“灾难前我都可以三个月不出门,那时还有外卖。实话说,和一群人聚在一起,对我来说反而是种困扰。” “不会压抑吗?” “偶尔吧,也就深夜偶尔会。应该是年纪确实大了,才会对年轻人……有种善意,放二十年前,我最讨厌小孩子,吱里哇啦乱叫。你小时候肯定是个讨人厌的小孩。”郁明笑道。 “我小时候挺安静的。”白骁也笑。 郁明笑了一会儿,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家里人给我买房,年纪轻轻背了巨债,一百多万贷款不用还了。”郁明忽然哈哈大笑。 白骁愕然。 郁明笑够了,渐渐平复下来,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 “说说以前的事吧?”白骁问。 “以前?有什么好说的。” “没经历过,就会好奇。” “哈哈。” 郁明笑了一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就……灾难发生那年,雪很大,很难熬,街上都是丧尸,那时候丧尸可凶了。” 本以为过去二十年,那些记忆已褪色了,他此时说起,赫然发现,那些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我才毕业,准备找工作,然后家人离开了,死在丧尸的灾难中,朋友也变成丧尸了,毕业那天的离别,就是永别。” 郁明语气平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抱歉,我是想……没想到让你想起的是这个。”白骁沉默片刻道。 “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郁明在黑暗中摆了摆手。 “其实还算幸运,我没结婚,也没孩子,就这么一个人过着,死了一了百了,那些年我逃荒的时候,看见了很多……嗯……有的女人为了给孩子换口吃的……” 他停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而是转口道:“所以我一直觉得我非常幸运,也见过一些人精神出问题,总觉得亲人还在,然后神神叨叨的跑到外面,被丧尸撕咬。” 他平静的说着。 “他们以前叫我宅男,但我从来没感觉到一个人生活有什么问题,可能是我天生冷漠吧,来了这个村子以后,村子里还有点人,他们受不了这种环境,有聚集地或者什么组织的线索,他们就跟着走了,再没回来,而我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也可能和我来之前过得太烂有关系,那时候躲躲藏藏,灾难持续一年多以后,我都以为我要死了,来了这儿才稳定下来。” 郁明靠着大树,那时这棵树还没这么粗,这也不是他的院子,后来村里没几个人了,外面危险性也低了,他才将并排的房子院墙打通。 “从灾难前活到现在的老东西,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院子伱自己改造的吗?”白骁道。 “不是,前两年还有个很好的兄弟,这是我们两个慢慢改出来的,那狗日的没撑过来。”郁明说。 “你们灾难前就认识?” “哪能,后来才认识的。”郁明道,“灾难前的朋友,应该都死了吧……也许还有活着的,但估计是见不到了。” 没有书信,没有车马,在这片灾后的土地上只有游荡的丧尸,即使活着,有些人也和死了一样,断绝了联系,此生不会再见。 没有见到他们蹒跚游荡的身影,最起码还有个念想,可以相信他们没死,郁明拾荒时就看见了高中时的班花,不再那么引人注目,只是众多丧尸中的一员,也看见过以前的邻居,以及楼下小卖部的老板——他回去过家里,那个贷款三十年的房子,只是那里已不是家。 还有太多没有被困在屋里的丧尸,风吹雨打让人认不出面容,无名无姓也没有归处,终日徘徊。 院子里一片安静。 大叔舒心的仰靠着大树,望着苍穹间点点繁星。 “有时仰望夜空,会觉得生命很短暂,人类历史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闪光而已,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就这么毁灭了,好像也很正常。” 过很久,大叔一边起身,拍打着尘土,一边说道。 “你还要远行,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然后他回屋了,远方黑夜里只剩下风声。 夜里,屋里偶尔会传出几声咳嗽,断断续续,压抑而低沉,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 070:老子是丧尸 天亮时,白骁帮忙收拾了一下棚子,搬起自行车,听见动静的郁明从屋里出来。 “准备走了?” “嗯。” “一路平安。”黑瘦的大叔对年轻人送上他的祝福,走到了一旁的瓜架下。 院里的瓜架没有新鲜的瓜果,他说白骁来得不是时候,要是夏天来的话,能摘点留着路上吃。 白骁道:“对年轻人的祝福?” “是啊。” “我要是不这么年轻呢?” “爱死哪死哪。”这个大叔说。 “你对和你一样从灾难前活过来的人抱有很大意见啊。”白骁说。 “那当然,一叉攮死他们。” 郁明回了一句,自言自语道:“妈的肛老子一顿咋整。” 白骁动作僵了一瞬。 “太黑暗了,不适合和你这年轻人说,总之多加警惕。” “……我如果有一天回来,一定会再和你下一盘棋。” 白骁挥了挥手。 ——他拜别了这个相信光的,却没有希望的,曾经的年轻人。 郁明没有问他的名字,白骁也忘了说。 也许在他眼里,年轻人都一样,灾难后才长大的人,是最无辜的,想活下去也是最累的。 在灾后的废墟里,年轻的身影逐渐远去,郁明站在院前看着,这可能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个年轻人,也可能不是。 晨风让他觉得有些冷,裹了裹衣服,便转身回了院里,去拿鱼叉准备再叉条开河鱼。 他出生在城市里,最终会死在这個北林省边界的小村里。 灾难发生的那年,雪很大,很难熬,如今都平复了。但对于年轻人来说,灾难才刚刚开始。 远方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大地呈现出一种黄褐色,在其中又有一点死气沉沉的绿芽。 前路茫茫,白骁有一瞬间想要回去,但是想到林朵朵,又想去庇护所看一眼。 他已经窥见了外面世界的一角,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积极面对末世、都努力想活下去,摆烂与看烟花都同样存在。 白骁感觉到自己和郁明在某一方面有点共通——去掉这二十年的经历,年轻的郁明和他没什么区别,他是从没有灾难的世界来的。 郁明多了这二十年的经历,而灾难前的生活并没有太大不同。 林朵朵是真正的,没有见过灾难前世界的人,没有经历过繁华,却要面对这糟糕的废墟。 灾难前的人,与灾难后的人,是割裂的。 这不是代沟那么简单,虽然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却处于不同的世界,无论是认知还是经历,亦或者其他,都大相径庭。关于灾难爆发时的种种事情,都成过往了,每个人经历的不同,选择的生活方式也不同。 陈家堡那里一群等着看烟花的人,一个摆烂的宅男大叔,还有灾难后才长大的,想要活着的人。 白骁骑着自行车,背着鱼叉带着刀,行驶在茫茫道路上,肉眼所见,都覆上了一层尘土。 ‘为什么要做吗喽?’ ‘你们年轻人还有很多年可以活,想活下去,就要聚在一起,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会参与,死了一了百了,我也是受害者。’ ‘错的不是伱们年轻人,你们生来面对的就是这这样的世界,我很遗憾,但与我无关。’ “真是……他妈的。” 白骁停下车子,回望远处临川市的方向。 郁明没有错,林朵朵也没有错,但世界就是如此。 隔壁市直线距离二百多公里,但走公路不止,弯弯绕绕,白骁偶尔还要停下来休息。 时速二十,一天能走一百多公里,明天他就能靠近那个叫陈家堡的聚居地附近。 他看到了一片连绵的工厂,只是高耸的烟筒不会再冒烟了。 就连高高的厂房墙壁上都爬满了枯黄的植物。 在黑夜到来时,周边没有村庄,白骁背着鱼叉,来到一个高架桥下,下面横贯的铁路已被风沙掩埋。 他捡了一些枯草干枝,点燃一小堆火,将林朵朵准备的铁盒架上,倒一些水上去烧热。 然后用刀将咸鱼切下来一小块,放在铁盒里煮着,顺便扔了一把槐花,然后摸出块干粮一边嚼,一边往火堆里添些枯枝。 ‘扑楞楞……’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白骁心里一跳,转头四望。 声音渐渐靠近了,那是一群蝙蝠。 他瞬间将头盔罩在头上,抱紧衣服,躲避这些蝙蝠的冲击。 蝙蝠撞在头盔上发出嗵嗵的闷响,白骁不知道刚刚初春怎么会有蝙蝠,时间过去了将近两分钟,它们仿佛闻到了血肉的气息,不停的围绕着这个半丧尸飞来飞去。 白骁冷静的握住了柴刀,仗着头盔的保护,在身周劈砍,砍了几次之后,不太好用,他换了一根棍子,敲落一只就踩死一只。 黑色的蝙蝠落进火堆,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它们不会逃跑,也不会避让,只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仍然往这边扑着。 将最后一只击落捏在手里,白骁凑近火光观察着它,忽然记起郁明说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蝙蝠已经被感染传导,在反常的季节出现,作出反常的行为。 白骁将它放进脚底踩死,抬起手,手上有蝙蝠被咬出来的细小伤口。 “老子是丧尸……” 白骁镇定地用水冲洗一下,要是普通人,很可能会被感染了,而他…… 39度体温,应该不畏惧感染。 铁盒打翻了,他用水冲洗了一下那块咸鱼,放进嘴里细细嚼碎咽下去,又喝了点水。 本来睡觉时他习惯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比较透气,在这荒郊野外,此时依然戴在头上,抱着鱼叉,靠着枯草。 全靠感染后的机敏,有什么动静他都可以立刻清醒。 此时他庆幸林朵朵没有一起上路。 ‘时间不多了……’ 白骁耳边回荡着郁明的提醒,如今的环境的恶化正在逐渐加速。 手上的细小伤口传来隐隐的痛感,有痛感是好事,他最怕那种麻木的让血肉失去知觉的感染。 老子是丧尸。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见了万物发出低声嘶吼,和丧尸的嘶叫很像。 071:陈家堡 初春的清晨是寒冷的。 还没有天亮,白骁已经坐起来,稻草不能完全隔绝地上的寒气。 他活动着身体,将状态调整好。 推着自行车行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过了大概半小时,天光渐亮。 白骁再查看蝙蝠咬的伤口时,它并没有什么异常。 丧尸终究更强大一些,他已不再是普通的人。 其实在林朵朵的小院里时,白骁还有实验想做,但是有一定危险性,思来想去最后打消了念头——那个实验就是,如果身体有贯穿伤或者其他严重的伤口,不知道丧尸病毒能不能把他保下来。 天亮之后白骁就没再推车,而是骑了上去。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丝毫没有出太阳的迹象,他偶尔遇到断裂的路,要下来扛一下车,就这样一直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天上终于有雨点掉落下来。 下雨了。 白骁停下车,从背包里找出林朵朵为他准备的雨衣披上,这是她用防水布自己做出来的,比较厚重,也严密。 戴着头盔披着雨衣,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天地间茫茫然一片。 到下午时雨下大了,他不得不找地方躲避,拐进了远处一片楼房。拿出地图看看,这里是叫马昌乡,再继续往前,就会进入陈家堡的范围。 陈家堡不是什么小地方,而是灾难前的一个地名,以前是镇,周边很多村子。 雨越下越大,偶尔还会有轰隆隆的雷声滚过。 白骁望着远方,如今他已见过不止一种形式的感染。 最低级的是当初和林朵朵进山见到的那头鹿,被感染后痛苦死去,无法抗过来。 这个被感染群体扩大,总会有活下来的,就如路上追逐他的狗,在感染中活下来,和丧尸一样,没有意识,只有本能和疯狂。 以及昨晚的那群蝙蝠,狂躁而具有攻击性。 再进一步,是进城拾荒时遇到的那只大猫,会挑选落单的人进行背后偷袭,充满了捕食者的气息,且有繁衍的能力。 最终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白骁莫名的想起了郁明提到的那個玩笑——诺亚方舟。 幸存的人应该乘上诺亚方舟,等待一场大清洗,现实却没有承载他们的船。 一道惊雷闪过。 照亮了这只躲雨丧尸的面容,他望着雨幕出神着,远处有蹒跚的老丧尸跌倒在雨里,沾满了泥水。 看雨势没有停的意思,白骁把自行车往里面拖了拖放好,进了身后的土屋,摘下头盔,将鞋子脱下来晾着。 鱼叉就放在手边。 钱婶有枪,郁明没有枪,但是有鱼叉。 从灾难后活下来的人都有某种锋利的武器傍身,一定有其缘由。 坐了一会儿,他从背包里拿出笔和本,想了一会儿。 「在临茂高速的高架桥那边,我遇到一个叫郁哥的大叔,他对未来没有希望,也不想集群,从他口中,我了解到‘陈家堡’是一群抱团活着、想要看烟花的人,这和我出发时预想的有点出入,我以为像林华友(涂抹)……像我知道的那些人一样,努力活下去、寻找救援的人是大多数——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他们灾难前的人,和年轻人是割裂的,他们好像已经接受了世界末日的现实,‘希望’这个词与他们无关。 「已经出现被感染的蝙蝠,充满了攻击性,它对人类也许是致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白骁收起笔,他出发前以为在路上会遇到林华友那般的求生者,怀揣希望努力活下去,现在看并不是如此。 等春雨过去是一天天回暖,这应该是冬日最后的余寒了。 隔天雨小了很多,毛毛细雨,白骁望望天空,披上雨衣,继续上路了。 进入陈家堡的地界,初时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往前走,几乎没有什么游荡的丧尸了,田野里一片清冷,有些农田用铁丝网拦住,路旁还竖着牌子,上面文字提醒:‘小心陷阱’。 这是白骁第一次感受到文明的气息,与林朵朵那边丧尸游荡的荒村不同,人类聚集起来,总会对环境作出许多改变,有人烟,有活动的痕迹。 只是违和的是,这是郁明口中的‘一群叼毛’,这种感觉很古怪,努力活着的人只是在孤独活着——而一群等待末日的人却聚集在一起,有了文明的气息。 农田里有茵茵绿芽,欣欣向荣地露头着,迎接寒冬过去后的第一场春雨。 白骁慢慢从公路上穿行而过,警惕而谨慎地观察着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游荡的丧尸也被清理过。 而在远处,那些荒村已经完全沦为了废墟——残垣断壁矗立在土地上,只能看出来那里曾经有过建筑的模样,没有任何完整的房屋。 废墟上只剩下地基和矮矮的墙根,一眼望过去,就仿佛曾有人开推土机把这片土地上的建筑推平了,让它回到了原始的模样。 农村里高高矮矮的房子全都不见了,像被推平了的坟头。 而那些材料,都用来堆积成了更远处的一片建筑。 陈家堡如今已经不单指灾难前的地名,还有那片建筑,聚集着这片土地的有生力量。 白骁看见了陈家堡,那里有围墙,有建筑,有栅栏,也有铁丝网…… 那是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幸存人类的聚居地。 他们就这样活着。 被推平的村庄不会再藏匿丧尸,也没有动物隐藏的角落,不会再成为遮风挡雨的地方,废墟之上一览无余,而拆下来的材料,都用来加固那片聚居地了。 白骁感受着文明的气息,在远处公路上远远旁观着。 这本该是值得激动的一刻,来到这世界即将一年,他才终于见到真实的、存在于眼前的,幸存者的聚居地。 但他已不是在林朵朵院里,对老丧尸都感到害怕的丧尸王,曾经他对聚居地抱有幻想,但是郁明的话揭露了冰冷的现实。 ‘希望’这个词,是年轻人的事,活下去也是年轻人的事。 从灾难前活过来的那批人,和年轻人并不一样。 072:死在路上 远处建筑里有人影闪过,发现了路边这个骑着自行车、戴着全包头盔,披一件雨衣的奇怪的人。 白骁的形象有点复杂,在末世里却也常见,包得严严实实出门,很多人都会这样做,一是遮掩风沙,二是多一些防护。 有人在远处墙下的棚子里,拿望远镜在看向他,并没有冒着雨出来。 新的陈家堡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开阔,平坦,一览无余的外围,没有流浪动物生存的环境和条件。 公路曲折,渐渐靠近了那片建筑,白骁没有减速,墙下的人也只是看着。 它规模不小,但仍然还是太小了。 如果只是想要群居活一天算一天,它已经足够,但这样的规模,不足以支撑工业和科技,也没办法对抗未来的灾难。 郁明说的没错,年轻人的希望不在这里,而是在远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庇护所。 白骁心情有些压抑,他出来之前猜测的画面有曾经看过的一部流浪地球的电影,所有人共志成城抵抗灾难,在极度恶劣的环境里,巨大的机械轰鸣着,无数人各自努力着,为了同一个目标。 自行车在细雨中远去。 没有人打扰,只留一个背影。 “那是谁?”墙下有人问。 “不知道,路过的吧。”另一人拿着望远镜回答。 “我以为他会停下来。” “大概是想死在路上的人。” 那人收起望远镜,蒙蒙细雨中渐渐模糊了那道背影。 白骁头也不回地远离了这個矗立在废墟上的聚居地。 接下来他要穿过高速,前往邻省的拦江大坝。 在林朵朵父亲的笔记里,重建需要的资源很多,庇护所最有可能建立的地址,有水源,有资源,有灾难前遗留的水库,电力工程,还有水运系统。 集防洪、发电、航运、水利于一体,在最糟糕的那些年月,水路可以安全在两座庇护所之间往来穿梭。 水电站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都可以自动运行几个月甚至几年,理论上只要设备不出问题,水位恰当,它就可以一直运行下去。 这是林朵朵父亲当年想走,却限于当时环境无法抵达的路。 工业的基础是能源,而电是先行官。 ——一切在那里都能找到答案。 远离了陈家堡的地界,又能重新看到丧尸蹒跚的身影,高高矮矮如同坟墓一般矗立在远方的建筑,路边甚至有野狗的尸体。 它死在马路边上,还没有化作枯骨,干瘦的躯体连鲜血都流不出多少,秃毛下是丧尸一样的尸斑。 白骁下车查看,不是被其他动物袭击的,也不是因为感染而死的,它身上的伤口清晰可见。 只可能是人杀死的。 白骁抬头望向前方,一时不确定是附近生活的人,还是和他一样的行人。 重新骑上自行车,白骁专注了不少,警惕着周围,自从郁明那句‘肛老子一顿咋整’被他听到以后,这一路就多了许多不可控的风险。 女人独自在末世路上是危险的。 想想男人其实也一样。 灾难后,这片土地变成了巨大的监狱,所有人都是犯人,被困在这里,失去了文明和秩序,在没有女人的时候,有些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白骁不知道郁明有没有惨痛的过去,也不想知道。 在第二天,荒凉的路上,白骁见到了那个人,背着旅行袋,行走在路上的人。 他也戴着头盔,穿着严密的衣服,浑身上下不露一点缝隙,比白骁包裹的还要严密。 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同样戴头盔、背着包、却骑自行车的白骁愣了一下。 “谁啊?”他问,声音带点嘶哑,“带你去你不去,现在赶上来?” 白骁怔了一下,回味一下他这自来熟的口气,好像是认错了人。 见白骁不说话,他站在原地看着,直到白骁停下车,在几米外问道:“你认识我?” “嗯?”听见白骁年轻的声音,陌生人愣了愣,摘下头盔奇怪问:“你是谁?” 头盔下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浑浊的眼眸打量着白骁。 他以为是认识的人追出来要一起同行。 “路过的。”白骁骑动车子道。 “诶——”陌生人在后面喊,白骁没有理。 咯……嘣! 车子忽然停下来,白骁低头看看,是自行车的链条断掉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大笑。 白骁深呼了口气,蹲下来试图看看能不能修好它。 “这玩意儿不行。”陌生人慢慢走过来,路过他旁边的时候道。 白骁研究片刻,放弃了,连个工具也没有,他把自行车提起来,望了望远处。 陌生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走远了,偶然回头看一眼,见到白骁拎着自行车在走,他不由愣住,然后伸手竖了个大拇指。 这货要么脑子不好,要么身体太好。 白骁也觉得不是个事儿,但高速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到下个废墟,找点工具试着修一修——废墟里找到的自行车没人保养,还能用的少之又少。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代步工具。 “扔了吧,费那劲干啥!”陌生人说。 “还能修。” “然后再坏。” “……” 白骁提着自行车,怀疑是那天被狗追的时候,站起来蹬太猛了,而这又是个旧车子。 靠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去邻省的水电站……也确实很为难这辆车。 它就像年迈的老丧尸一样,在末日后坚持了这么久,然后又被丧尸骑着,站起来蹬,受尽了磨难,此时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高速上前路茫茫,远处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 白骁把车扔了,和这个陌生人一样,背着包和鱼叉,戴着头盔,提着刀走在路上。 两人一前一后,靠着双腿,如同行走在世间的修行者,也像故事里朝圣的苦行僧。 “你刚刚好像把我认错了,你还有同伴?”白骁忽然想起来刚刚的事。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以为还有人和我一起走。”陌生人道。 “去哪里?” “死在路上。” 上架感言 明天凌晨上架了。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上架感言这个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说一下剧情的大概脉络,以免读者以为写这个,结果后期上架了风格一改,写了那个。 但是看前面的风格,应该都知道这大概是個什么故事了…… 不会建个庇护所牛比的不行,又是无限资源又是各种妹子小弟,末日过的比度假还舒服。 就是简简单单一个,末日背景下,丧尸的旅行。 以丧尸的身份,寻找末日的真相,以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希望。 挺小众的东西,说实话,这个题材开的时候都没抱太大期待,就是想写,它源自脑子里闪过的一个画面——丧尸戴着头盔,蹬着三轮,后面载着一个女孩,在末日里独行。 然后关于丧尸的设定,是参考了瘟疫公司里的那个丧尸病毒,以及一些电影,综合来的,加了一个会腐朽的设定。 新鲜丧尸的战斗力可以参考《僵尸世界大战》,这片子有点冷门,参考《釜山行》也行。 然后老丧尸的战斗力,就是《行尸走肉》那种。 ——— 好像没什么好说了,卖惨什么的也没什么经验,前两年确实是状态很差,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具体的,就不自揭伤疤了。 就去年抱着试试练手找状态的想法,开马甲写了个武侠,意外的成绩还行,虽然依旧短,至少找回了点状态。 于是开了这本。 上架……保底更新四章吧,多写就多发。 鞠躬。 谢谢各位书友,对于小众文的支持。 《这很末世》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3:终末倒计时 “想死在路上,你应该摘下头盔,脱掉这繁琐的衣服,轻装上阵,那样更轻松一点。”白骁给出诚恳的建议。 “能走远点,当然还是走远点更好。”陌生人说道:“死只是结果,结果不会变,重要的是中间的过程。” “你想要怎样的过程?” “多走走,看看。” “看什么?” “看这缤纷多彩的世界。” 缤纷?多彩? 白骁举目四望,灰白的天空下,没有什么多余的色彩。 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提着鱼叉,靠双腿丈量着以前的高速公路。 陌生人本来走在前面,慢慢的,被白骁甩在了身后。 “一起呀?”陌生人打招呼道。 “我不会等你。” 白骁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他想去城市的边缘废墟里找找,还有没有能骑的自行车。 路边有丧尸循着动静过来,白骁只是避开,身后的那个人也同样如此。 如今是在赶路,而不是在住的地方清理环境,与其杀这些游荡的老丧尸,不如保存体力。 如果真要把一路上的丧尸清理干净,走到明天,他们也走不到下个镇子或村庄。 其实走在后面好一些,有什么危险,总是前面的人先面对,但那个陌生人走得太慢,白骁不想等,也不想同行。 前方隐隐约约浮现城市的轮廓,他掏出地图看看,是一个大型的城市,农村包围城市,从临川那边出来,路上那么多村镇,如今终于见到第二座城市。 靠近了外围。 天色渐暗,白骁没有进城,而是在一片烂尾楼下休息。 这片楼房只搭建了主体,内里空荡荡的,门和窗户都没有。 从角落跳出来干瘦的野狗被鱼叉叉死,白骁盯着它的尸体。 林朵朵说,感染的动物煮烂了可以吃,但是和丧尸一样的动物最好还是不要吃。 就如那只大猫和鹿的区别。 他犹豫片刻,没有赌丧尸王能不能百无禁忌,摸了摸所剩不多的干粮,到处走走捡一些引火物,将铁盒架上倒些水,抓一把榆钱扔进去,咸鱼也切一小块扔进去。 这一路总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实在没办法再尝试。 火苗噼啪作响,外面天色很快暗下来,又过了很久,白骁在捧着铁盒喝汤的时候,那个陌生人从外面进来了。 他没有靠近,而是在另一个角落,看了白骁一眼,拿出干粮准备吃,但忽然瞥见了那条狗的尸体。 “你不要?”陌生人问。 白骁戴上墨镜摇了摇头。 陌生人望着他戴墨镜的动作,顿时有些谨慎,再次确定他不要之后,过去将野狗尸体拖到墙边,好像看不到狗身上的尸斑和腐烂一般,从它身上挖出来一条条细细的肉。 “能吃吗?”白骁看得直皱眉。 “煮烂了都一样。” 陌生人咧嘴一笑,也出去收集一些引火物,回来后将肉拿去煮。 这对他来说能很好的补充体力。 “来一条尝尝?”他问。 “不了。”白骁拒绝。 这人没再劝,望着火堆,靠墙休息着恢复体力,等待肉慢慢煮烂。 “你如果变丧尸,我就叉死你。”白骁忽然说。 “不用,变了丧尸你赶紧跑,新丧尸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陌生人说,“但我应该不会变,煮烂了,就没事了。” 白骁望着那条狗破破烂烂的尸体,再看看这个陌生人,很好,又学到了经验。 人吃了没事,丧尸王吃应该更没事,但没到那一步,白骁仍不想去碰。 他打量着这个陌生人,陌生人已经摘下头盔,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浑浊的眼睛盯着火堆上煮的肉条。 身上是很厚重的衣服,有点像以前人们采蜂蜜的那种衣服,臃肿而严密,比他这个丧尸王更像一个末日里的独行者。 打量了片刻,白骁收回目光,吃完收拾好铁盒,将鞋子脱下,拿出鞋垫,一起放在火堆旁烤,干燥的鞋子是远行必不可少的。 “小哥从哪来啊?”陌生人百无聊赖地拿着树枝拨弄着火堆。 “你从哪来?”白骁反问。 “我?我从陈家堡,才刚上路。”陌生人说。 “陈家堡?” 白骁推推墨镜,认真看了他一眼。 “大晚上戴墨镜,你这年轻人有什么毛病?”陌生人很诧异,“看得清吗?” “看得清。”白骁说。 “……” 陌生人无语了片刻,摇了摇头,“真不吃点肉?看你骑着自行车,要去的地方好像很远,很难抗。” “你知道我去哪?” “年轻人嘛,没在陈家堡留下,肯定是更远的地方。”陌生人笑着道。 白骁发现‘年轻人’在这些人看来,是个标签。 ——一个独自行走在末世路上的年轻人,遇到聚居地没有停留,也无外乎几种情况。 “你呢?”白骁问。 “我?不是说了,死在路上。”他说。 “但我听说陈家堡的人……”白骁思索着措辞。 “狂欢者嘛。”陌生人摆了摆手,道:“那些人给我们安上的标签,其实哪有什么狂欢,我们又没做过什么,只是拒绝接受庇护,自己好好活着而已。 “又没害过人,也没投过毒,真的是抬举我们这群废物了。” “狂欢者这几个字一听就很极端。”白骁道。 “是啊,非常极端,后来他们死了,有句话叫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陌生人一边说一边捞出来了块肉条,咬一咬察觉到还没煮透,又扔回去,解释道:“哦,这是灾难前的俗话,意思是越疯狂的人灭亡的越快,那些极端的人死完了,他们把我们这群好好活着的人给打成狂欢者了,这到哪说理去?” 白骁靠着墙没有说话,抱着鱼叉,对陌生人的话没有不信,也没有全信。 倒是印证了郁明说的,陈家堡的人不极端,只是活着而已。郁明和这个陌生的人话没有太多出入,大差不差,极端的人早些年就死了,剩下的人只是在活着,甚至有时会救人。 白骁靠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 陌生人也没再说话,专心煮着丧尸狗的肉,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个年轻人戴着墨镜,抱着鱼叉,总觉得年轻人在看自己,又觉得似乎没有。 现在他忽然反应过来白骁为什么戴墨镜。 “现在的年轻人……”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很难分辨究竟是不是在睡觉。 白骁对他的动作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过了片刻,道:“好好活着,和死在路上好像很矛盾,你怎么不继续在陈家堡了?” “时候快到了,不想等了,反正都是死,不如出去走走,死在路上,总比干等着有意思一点。” “这就是你要的过程?”白骁问。 陌生人笑了笑没说话,将肉条捞起来又咬一口,这次可以了,他吃着肉条,补充着这一路耗费的体力。 烂尾楼里亮着一大一小两个火堆,偶尔有噼啪脆响,楼下有细微的动静响起,听上去是游荡进来的老丧尸。 “陈家堡的人呢?” “他们还在等。” “等什么?” “终末的倒计时。” 074:迁移真相 面前的火堆渐渐熄灭了,白骁也没有添柴,没再说话,只是靠墙休息着。 这边角落一片黑暗,只有陌生人那边还亮着火光。 白骁闭上眼睛,有鱼叉在,有丧尸的敏锐与不用休息,除了枪,他不怕任何陌生人。 时间不多了…… 已经是倒计时了。 白骁忽然记起来一件事,“临川市的纸片是你们放的?” “嗯?”还在吃肉的陌生人抬起头,“你是临川那边的?老乡啊,你临川哪的?” “……洪峰区的。” “市里只有拾荒者和丧尸,没有人会这么说,下次编个村。”他摇着头笑一声,“小伙子别怕,我不会害你,我也是临川人……我叫张叹,你叫什么?” “白骁。”白骁没有动作,闭目道:“那个纸片,如果有人找去,你们会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活下去,人多力量大,活得更久。”张叹说。 “你们不是在等毁灭吗?” “那也得活着等啊。”张叹道,“我可不背这锅,末日可不是我做的,我就是在旁观而已,怎么你这年轻人……听你话的意思好像是我们制造的末日一样,你在活着,我们也在活着,有什么不一样?” “一样吗?” “灾难之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不同。” 白骁闭上眼睛,郁明说的没错,这群叼毛。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有冲劲,有希望。”张叹赞道。 “临川市以前的庇护所迁移到哪去了?”白骁忽然问,“你知道吗?” “临川的庇护所……迁移?”张叹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你不知道?”白骁感觉有些不对劲,林朵朵的父亲曾经找到过庇护所。 “这……谁告诉你的,庇护所迁移这事?”张叹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看着白骁。 “嗯?我在路上听人说的,以前临川那边也有个庇护所。” “哈哈哈……他们可真是会美化自己。” 张叹拨弄着眼前的火堆,噼啪细响中,有火苗倒映在他浑浊的眸子里。 “什么意思?”白骁诧异。 “当年我就在那个庇护所里……哦,准确说,我在观察区,没资格进去,要进去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张叹认真拨着火堆,脸上看不出庆幸,只有一种奇怪的笑意。 “被狂……极端的人混进里面,拿丧尸血扎人了?”白骁试探道。 “狂欢者?”张叹道,“你们年轻人,总是容易相信……你没经历过很难和你解释。”他叹息,“灾难后长大的人,真幸福。” “洗耳恭听。”白骁说。 张叹只是拨弄着火堆,往里面扔几根枯枝,过片刻才道:“当时灾难刚起……不知道你家里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不光被咬了会变成丧尸,有的人也会忽然变成丧尸,要进堡垒,得需要检测,检测没问题,不会变成丧尸,才能进。那时候是用一种小盒子,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手指,示意大小,“没有那种小盒子的时候,就没办法检测,进不去,得留在观察区等着。 “观察区是什么地方?多乱啊,会有人变丧尸的,有些人受不了,就带老婆孩子离开了,自行隔离,我们为了第一时间进庇护所,就在那儿等,反正防备很严密,有人变丧尸立刻就有人处理,心惊胆战的。但有的人走关系批个条就能直接进去,都不用检测。” 火光映在张叹那张疲倦的脸上,张叹笑了,述说那段历史,“后来你猜怎么着?他们重点防备观察区的时候,丧尸从堡垒里面爆发了,爆的比外面还快,哈哈哈……咳咳……” 他忍不住的笑,一边咳一边笑,笑出了泪光,眼里有晶莹闪过。 白骁静静看着。 “信他们……你还想找庇护所……哈哈哈……”张叹佝偻着腰,强忍着咳嗽,身体不停颤动着。 “我能笑到死的那天,或者终末到来。” 白骁想起了当年林朵朵的父亲,林华友找到了庇护所,但是只有林朵朵一个人能进,而林华友只能留在观察区,因为林朵朵太小他放心不下,就带林朵朵先离开了。 因此避过一劫? 白骁不知道当时的林华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带林朵朵果断离开。 “如果你有孩子,你觉得他的希望在哪里?”白骁忽然问。 张叹的笑声停下了,他的身体依然微微颤动着,过片刻道:“当年如果我没有相信庇护所,而是离开观察区,我儿子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大。” 白骁沉默了。 “相信他们?你知道丧尸是怎么来的吗?吃丧尸片吃出来的。”张叹已经平静了,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疲倦且麻木。 二十年,什么样的伤悲都被抚平了。 “有希望才会有绝望,把希望留在心里,然后回去吧,这是最好的选择,你刚刚问我如果我有孩子,他的希望在哪里,我告诉你,在心里,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会劝他把希望放在心里,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过完这一生。” “可是灾难快要到了。”白骁说。 “所有人都有罪,除了年轻人,在末日到来之前,你不该死在路上。” “会不一样的。”白骁道。 “都一样——末日之下,众生平等。” 张叹脱下鞋子,也放在火堆旁烤着,隔着远远的,他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这是所有人的狂欢,我们只是在等。” 白骁没再说话,他在想当年林朵朵的父亲,是不是也曾知晓这些事。 但是林华友在笔记里没有留下丝毫只言片语,只是给林朵朵留下了希望,让她相信远方有救援,有文明,有庇护所,还有许许多多要注意的事。 ‘陈家堡那叽吧地方,和他们混一块就废了’郁明也是这么说的,眼神语气都透着鄙夷。 “吃丧尸片是什么意思?” “以前一种药。”张叹说。 白骁没再出声,黑暗的夜里有风,某处传来丧尸低吼的声音,他裹了裹衣服。 张叹面前的火堆渐渐熄了,烂尾楼里变得没有光亮,安安静静。 075:背道而驰 一夜安稳过去。 白骁穿上鞋子,戴好头盔,经过昨日的烘烤,鞋子穿起来更舒服一点。 这是林朵朵找的皮靴,结实耐磨。 天亮的越来越早,外面一天天变暖起来。 年轻人体力真他妈好。 张叹揉着脖子坐起来,将昨晚多剥出来煮烂的肉条扔进嘴里嚼着,出了这片烂尾楼。 白骁没有等他,他没有丧尸王的抗体,也没有体力,独自一人上路,确实是准备死在路上。 灾难之下,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对照着地图,白骁渐渐入城了,他想找辆能用的自行车,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一路注定是孤独的,与人同行的话,也许丧尸只会循动静,而不咬他的事会被人察觉到,这目前还是个秘密,除了林朵朵没有人知道。 狂欢者不可信,庇护所目前待定。 一定有想活下去的,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人,而不是所有人都等着腐烂,至少年轻人不会与他们为伍。 张叹身上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虽然不是丧尸,却有些相似。 如果说郁明是衰老的年轻人,那张叹就是真正的老人,时光早已磨平了他的心性,他活着,只是为了看到那一天——所有人迎来死亡的那天。 要不是想找自行车,白骁不想来城里拾荒浪费时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给自己留了一天的时间来寻找。 至于电瓶车,在末日里早就成了废品,即使能踩,也不如走路来的轻松。 街上的丧尸视他于无物,只是被脚步声吸引,缓慢地朝这边走来,城市外围被拾荒者光顾的多,剩余的老丧尸也是零星的,偶尔从市中心游荡出来。 走出去一条街,白骁偶尔回头,身后跟了一串零散的老丧尸,好像丧尸小队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星期五,那只每天背着筐子,冬天下了雪后,筐子里滴滴答答的老丧尸。 它们枯槁的面容很难再让人认出曾经的模样。 不知道城里会不会有拾荒者,白骁刻意加快了脚步,转到下一条街道的时候,丧尸没了目标,便恢复了常态。 小区停车场里很多锈迹斑斑的车,有汽车,也有电瓶车,偶尔能找到自行车。 可是它们都报废了,末日里想要找到二十年前放到现在还能用的车子,很难,除非有人保养,但有人保养的车子,又不会停放在这废弃的城市里。 倒是找到个滑板,白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现踩上它还没有走路省力。 如幽灵一般徘徊在城市里,寻找许久,白骁最终放弃了,如果是灾难刚发生的时候,城市里有无数的资源可以利用。 但是已经二十多年了。 城市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灾难前的繁华和璀璨。 白骁离开了这座坟墓,继续在路上行走着。 腐朽的过去已是历史,未来属于年轻人,假如有未来。 在城市里找自行车耽误了不少时间,靠着双腿走路,只走出城市,已经是下午了,白骁走在落日的余晖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将要天黑时,路上遇到一对进城拾荒的夫妇,从另一条路而来,只是远远看见,他们便停留在另一条路的远处,一动不动,一直目视着他离开,才又继续向前,朝着城里去。 他们的习惯还停留在灾难爆发的那几年,对陌生人冷漠而警惕。 和林朵朵很像,外面的变化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与外界隔绝的末世生活,让他们依然保持着曾经那些年的习惯。 没有寻找聚居地,已经说明了一些事,不管曾经遭受过什么,如今的生活是他们满意的。 白骁本想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可是无从开口。 他自己还在寻找希望的路上,林朵朵还生活在那个小山村里。 两个拾荒者与白骁渐行渐远,两人进城,白骁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天黑前赶到了高速的收费站,这里破破烂烂的,栏杆机早就不见了,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收费亭可以窝一下。 以前他会看高速上的收费亭直播,里面一个工作人员,不停的忙碌,放一辆辆汽车过去。 如今这个收费亭里面连桌子都被人拆了,地面有被烧过的痕迹,不知道是哪次的拾荒者曾停留过,在这个亭子里烤火休息。 白骁用脚拨了拨地上的黑灰,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垫在下面,然后坐了进去,缩在小亭子里,等待天亮。 前两天下过雨后,这几天的气温又升高了一点,夜晚不再那么冷,天边的星星也亮了几分,田野里的碧色更浓了。 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冬眠的动物虫子之类从地里爬出来,白骁有预感,经过冬天严寒的停滞,春夏来临时,感染的传导会再一次加速。 他想着路上看见的那对拾荒者夫妇,又想到了林朵朵。 林朵朵会不会在山村里过着平凡又满足的生活,直到迎来终末? 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们只能被动的等着,期望那一天能到来的晚一点。 天亮了,白骁恢复了体力,本想过几天应该能找到那种治伤的野草,它在外面随处可见,但白骁发现手上蝙蝠咬的伤口已经结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愈合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也没有发炎,只是这么两三天,它像正常伤口一样愈合了。 活动活动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非常饥饿。 来自丧尸感染的那种触及灵魂的饥饿,与食物不足的真正的饥饿重叠在一起。 白骁抓了一大口槐花和一块咸鱼塞进嘴里,晃晃水壶,里面已经没水了。 他只能继续往前,如同一个修行者,走在孤独的路上。 直到下午时,他看见了前面同样独行的身影。 是张叹,那个没有进城,一直在路上的狂欢者。 一个想要寻找生的希望,一个走在死的路上,原本应该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却荒谬的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以为你回去了。”张叹察觉了后面赶上来的那个身影,灰扑扑的。 背上那把鱼叉很好辨认。 昨天白骁走在前面,他落在后面,年轻人体力他真比不上,没想到白骁又从后面出现了。 “还没有找到希望,我怎么会回去?”白骁说。 “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张叹说。 “我们不一样。” 076:迟了二十年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一条死亡之路。 白骁觉得,如果是林朵朵的话,大概在遇到那一小群蝙蝠时,路就已经到了尽头。 “你没有目的地吗?” “有啊,但是我到达不了。”张叹说,“也许你运气好可以到达。” “我们的终点并不一致。” “是这样的。” 张叹手上拿着一根棍子,很简朴的一根木棍,撑在手里,这可以让他走的轻松些。 白骁见了,在路途中也捡了一根棍子,用来节省体力,曾经登长城时,他在路边摊上买过一根拐杖,也是靠着那根拐杖,登上了长城,拿了一本纪念品‘好汉书’。 又一次拿起拐杖,却是在如今这个陌生的世界,茫茫天空下,和一个狂欢者同行。 白骁先行,张叹在后面慢慢走着。 年轻人的活力与朝气在此刻体现出来,他的腰背挺直,昂首阔步,让人感觉那就是一块铁,不会倒也不会软,即使手上同样拿着棍子,也只是一点辅助而已。 腰间的水壶已经没水了,周边也没有河,好在前几天下过雨,在前方看见远处的村庄,白骁拐下了高速。 这种村子里不管有没有人在,总会遗留很多灾难前的东西,雨水会存在院里的水缸里,或者石槽里、破盆里。 它不是很干净,但简单过滤一下,装在水壶里,总是个补给。 村子里没有丧尸,这代表可能有人居住,白骁无意打扰,只是在最外边的院里找一找,用早已印象模糊、但在林朵朵父亲留下的求生指南里复习过的过滤方法,取一些能喝的水,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院外有三叶草,一大蓬绿绿的。 传说找到四叶草代表着幸运,白骁装好水将它连根拔起,没有寻找四叶,但也足够幸运,三叶草下面是萝卜形的根,一串串的,白骁笑了。 撅着屁股挖出来一些,白骁忽然抬起头,山村的远处房边拐角的地方,正有一双乌黑的眸子露出来,那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瘦瘦巴巴的,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见到白骁抬头,立刻又藏进了屋子后面。 白骁怔了一下,挖三叶草的动作慢下来。 他没想到在这末世里,还能看到孩子。 那个男孩没听见动静,又悄悄露出头,望向这个全副武装的人。 “你在干什么?”男孩身后有声音传出来,随后出来一个男人,在看见蹲在那里的白骁时,下意识将男孩护在身后。 “路过。”白骁出声,末世后的人都是警惕的,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取点水……这是你们种的吗?” 男人打量着他的装扮,片刻后缓缓摇头,“你拔走吧。” “谢谢。” 白骁没有继续挖下去,将地上已经拔出来的水晶萝卜根揪掉缨子,收拾好站起来。 “他真的是路过,准备去找救援。”张叹的声音此时响起来,他花了更长的时间,在白骁准备离开时才到这里。 他看了看那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对男人道:“也许你可以拜托这个年轻人,真找到的话,他可以带信儿给庇护所,这里还有孩子。” 男人警惕地看着这两个戴头盔、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外来者,有些迟疑,有些警惕,又打量一下白骁。 “现在去找?”他终于出声问。 “是啊。”张叹说,“迟了二十年……但他不过也才二十多岁。”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年轻人总是充满希望和勇气的,也只有年轻人才会做这种事。”张叹望着那个男孩儿。 “我需要付出什么?”男人依旧还在怀疑。 “什么都不需要。”白骁说完,转身离开了,他没有能力带一个小孩上路,护他安全。事实上就连林朵朵他都护不住,能活下来全靠自身感染硬抗,“不过如果找到的话,我会告诉他们,这里还散落着幸存者,有男人,有孩子。” “看,希望就在他们身上。”张叹说。 “庇护所早就消失了。”男人说。 “只是临川的庇护所消失了,所以他才要去远方。” “那几乎不可能找得到,路太远了。” “也许呢?” “你也去?”男人听着他沧桑的声音。 “我和他不同路。” 张叹摇了摇头,也从地上拔起一些三叶草,拿手拨一下上面的尘土,向男人示意一下,便离开了。 一前一后两个人,在男人的视线中远去。 高速服务区是个很好的休息处,除了没有水和食物。 挨挨挤挤的汽车报废在周围,有青草的绿芽在周围生长,墙上干枯的藤蔓扯下来就可以引火。 白骁不喜欢这种灾难前的废墟,总有一种荒凉感撞击着他内心,试图将希望磨灭,让他回到那个小山村,和林朵朵过平凡而又满足的生活。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他自认没有郁明那样强大,可以抱着一堆手办过很多年,但也没有很弱,如果没办法的话,回去和林朵朵做邻居也勉强可以,只是环境继续恶化下去的话,林朵朵不一定能活几年。 在路上,不得不依靠这些废墟遮风挡雨,抵抗着自然的侵蚀,在晚上能有个容身之地,以及安稳的休息。 天黑了,远处慢慢出现一个身影,张叹在黑夜时赶了上来,也停留在服务区里。 “那不应该是你会做的事。”白骁在火光后看着他摘下头盔。 “你对我成见很深。”张叹说,“不要看说了什么,而要看做什么,要不是陈家堡这些年把幸存者聚到一起,他们也许早就会死了,但现在多活了很多年。中间有人想要离开,也从未阻止过。” “他为什么不去找聚居地?比如你们,如果真像你说的,帮助人活下去。”白骁转开话题,指向来时的路。 “因为他有孩子。”张叹道。 “有孩子不是更需要抱团一起活着?” “所以说,你们灾难后长大的年轻人幸福。”张叹说,“他宁愿带孩子死在那个山村里,也不会放孩子去经历他所经历过的。” 他坐在地上,靠着墙休息,这具身体已经不年轻了,长途跋涉是个挑战,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旅途。 张叹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在这旅途上遇见一个寻找希望的人,让他觉得命运无常,如果是二十年前,也许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他记起了当年在庇护所的观察区遇到的一家三口,那两个大人也同样没有进入的资格,然后果断选择了离开,还互相留了名字,那个男人和现在这个年轻人很像,戴着眼镜,满脸坚毅。 白骁低头,看着一只蜘蛛爬上自己的裤腿,在脚腕上咬了一口。 然后它死了,掉落下去。 077:不祥 “也许你说的对,一切终将毁灭。” 白骁将掉落的蜘蛛踩在脚下,轻轻一磨,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片近乎死寂的延续,已经足以让人精疲力竭了。” “哦?”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想活着,它就不算没有意义,总不能干等着,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故事只是故事。” 张叹想了一会儿,从身后的背包里找出来一张地图,摊在地上,他的双手动作着,枯瘦的手指并不灵巧,最终成功折出了一个纸飞机。 他哈了一口气,将纸飞机朝着白骁这边扔过来。 白骁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没有去接,纸飞机划过屋子,最终轻飘飘落到这边的地上,离火堆很近,一角被火引燃。 白骁将那一角的火踩灭,没有捡起来,而是看向他。 “我曾经救助过一个生存狂,在灾难前他的行为是被周围人嘲笑的,每天杞人忧天,但他把那当作乐趣,直到灾难降临的那天,人类社会进入了一个黑暗时代。 “他是一个真正的生存狂,比所有人都活得久,活得好。”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需要你救助?”白骁问。 “因为灾难前太繁华了,大多数普通人很难适应灾难后的生活,无法忍受孤独,他很明显没有考虑到这点,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城市的街道上,面对一群丧尸,于是他和我们回去了,他的储备很丰富,让我们那段时间好过了不少。” 张叹道:“这张地图上也是他的储备点之一,里面有他灾难前的储备,压缩干粮、罐头、许多可以保存非常久的物资,如果你路过的话,也许它能帮助你多走一段路。” “你就是来找它的?”白骁捡起了纸飞机。 “不是,它太远了,没什么意义。”张叹说,“储备对于长时间生存来说其实用处不大,真正有用的是物资的收集能力、生产和储备能力,这些只能让人好过一点。但对于长途跋涉的人,它很有用,我走不了那么远。” “我对这个地点表示怀疑。”白骁毫不避讳地道。 “没关系,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但是上路后才发现,我走不了那么远。你也可以把它扔进火里,路不路过还两说,不路过的话它也没什么用。” “按理说你不应该帮助我。” “所以说你对我有成见,就因为听人说陈家堡是狂欢者,你觉得我们无恶不作,很疯狂很极端是吧?”张叹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 “其实都一样,结局已经在那里,无论你做什么,或者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你想走多远?或者说目的地在哪里?”白骁问。 “前两年拾荒见过一个川娃子,他说老家那边的猴子止不住,这感染对它们和催化剂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去看一眼,那里如今的模样。”张叹道,“早就想动身了,只是一直没太好的机会。” “你走不到。” “是啊,很遗憾,我走不到了,以前丧尸太危险,现在我老了。”张叹看向东边,“如果能活下来,我还想去灾难前最繁华的地方看看。” “那更不可能,太远了。”白骁耸肩。 “不然我做什么呢?建设美好新家园?”他笑了笑,饱经风霜的脸在火光映照下蒙了一层暖色,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肉条,白骁发现,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变成丧尸的动物身上取的。 “吃的东西,只要吃不死,就能吃,这是灾难后的准则——哦,也是灾难前的准则,只是灾难前是被动的,现在是主动的,说起来,还是现在好一点,你要不要来一块?”张叹莫名的笑了笑。 “不了。” “也好,年轻人是干净的,少吃点不好的东西。” “如果觉得时间还早,不如说说丧尸片,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白骁转口道。 “不是说了么,一种药。”张叹淡淡道。 “治癌症?” “一开始是用于癌症的,挺好用。但后来有人发现它对那些脏病也很有效,梅毒、淋病……于是那种药一下就广泛传开了。” “所以,用这种方法治愈的癌症和脏病,会变丧尸?” “不,这才是最奇妙的地方,癌症被治好了,只有脏病在治愈之后,也许是又一次染上,也许是其他原因……然后,丧尸出现了。” “这么大的缺陷怎么会上市?” “是啊,怎么会呢?” 张叹浑浊的眸子里好像带着种奇怪的笑意,他停下了。 忽然转头望向外面。 白骁也转头看向服务区外面。 黑暗中,有什么在夜空里飞腾,盘旋,扑棱棱的声音夹杂着嘶哑的叫。 张叹反应很快,将自己的厚衣服盖在火堆上,整个人扑上去压灭。 好在都是一些枯枝烂叶,不是木柴,手忙脚乱将水倒上,没有让它再燃起来。 几乎是同时,白骁面前的火堆也失去光亮。 两个人戴好头盔缩在角落里躲好。 服务区顿时陷入黑暗,安静的听不到声音。 只有外面夜空中传来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远去,白骁侧头从窗户望着那片夜空,星光点点,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东西曾接近过。 “看来我们都走不出多远了。”张叹在黑暗中道。 “那是什么?”白骁问。 “我猜是乌鸦。” 乌鸦代表着不吉。 张叹走到了空荡荡的窗前,望着服务区外的阴影,如今的夜晚已不再寒冷,空荡的夜幕下,寂静无声。 夜空中的星星像一颗颗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它们已存在了无数年,而人类的文明史不过六七千年,最早的人类化石是三百万年前,恐龙灭绝是六千万年前的事。 在漫长的时光面前,一切生命都有落幕的一天。 而人类的这天,到了。 “看。” 张叹指向外面,掠过月光的那群黑影,“它们在为人类敲响丧钟。” 这将是一场盛大的毁灭。 078:那只人类 喜群居,集群性强,有较高智力,常在秋冬的枝头游荡,食腐肉。 那是灾难前的乌鸦。 如今的乌鸦明显已经改变了,食腐类动物,比食草类更容易被感染。 每一种动物感染后的习性都不同,起码白骁没有见过会循火光来攻击人的。 白骁在黑暗中细细聆听着,那群乌鸦已经远去。 “任何一个单一的因素都不会导致今天的这个局面,这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张叹说,“灾难前的病千奇百怪的,脏病也各式各样,你可能不知道它怎么传染的,但那些丧尸……你认为的极端者,一开始也大部分是这个群体的,他们不是在狂欢,他们只是知道自己迟早会变丧尸。” 白骁沉默着,张叹和林朵朵说的,治癌症治出来……有些出入。 不过也的确,她生活的环境,没有人会和她讲梅毒、淋病,只能从只言片语里,记得丧尸是灾难前治病治出来的。 灾难前的事,在独居的年轻人眼中,已经是残缺的历史了,甚至就连张叹也没说完整,这历史经过扭曲,经过美化,最终呈现一种怪异的模样。 但白骁觉得张叹有一句话是没错的——任何一个单一的因素都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都是陈年往事了,与其说是灾难,不如说是天罚。” 张叹在黑暗中靠墙而坐,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望着远方迷蒙的影子,抬起头,如今是中旬,月亮从乌云后露出头,还算圆。 “那里有嫦娥。”他笑着说。 一片乌云又将月亮遮住。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年轻人是干净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庇护所挡在门外。” 只是那并不会改变什么,在二十年后的如今,一切都已经势不可挡,雪球早就滚起来了,没有任何人能阻碍灾难的来临。 其实在他看来都一样。 死在路上,与寻找希望,最终殊途同归。 黎明到来的时候,张叹依旧靠墙坐着,无声无息。 白骁以为他死了,伸手推了一下,张叹又勉强睁开眼睛,拖着他老迈的身躯站起来。 “能有根烟就好了。” 身上的衣服薄了一层,不过还是遮的严严实实。 出了服务区望向远处,没有什么乌鸦的身影,只有外面的公路上,零散掉落着几根黑色的羽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你见过铺天盖地的乌云吗?”张叹捡起一根羽毛,忽然问。 “没有。” “我在灾难前的电影上看过。”张叹说。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黑色羽毛在地上翻转滚动,散到远处。 远方依旧荒凉一片。 白骁觉得两个人像是太空探险片里,到废墟里探险的太空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头盔,行走在遗迹里。 不到一个小时,张叹已看不到那个背着鱼叉的身影。 荒芜的路上只有他独自前行。 田野里的草已经冒头了,绿茵茵一片,偶尔能看到几朵小花。 这注定是到不了终点的路。 如果可以,张叹希望那群鸦群回来,葬身在铺天盖地的鸦群里,是自己最好的归宿,所有血肉都不复存在,最后只剩下枯骨。 白骁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在想,如果找到庇护所,又能做什么? 山村里的一角还算平静,外面的世界其实已经大变样了,也许正因为如此,张叹才会离开陈家堡,在终末到来之际,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大概可以做个箱子…… 白骁寻思着,找个小车,载着林朵朵,遇到危险的话,林朵朵就用箱子把她自己罩起来。 总会有办法的。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到了中午很热,白骁摘下头盔,戴着墨镜走在路上。 背包已经渐渐空下来,不像刚出发时那么满,槐花吃完了,还剩一点榆钱,郁明送的咸鱼还有一小块,不到半条。 这一路如果找不到吃的,恐怕后面得学张叹,只要吃不死,就要吃。 黄昏时他忽然记起了什么,拿出昨晚那个纸飞机铺开摊平,上面是标注着储备点的地方。 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可能真的是张叹出发前准备的,只是他察觉到走不了那么远后,随手赠给了这个同行的人。 他仍不清楚张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黄昏中,一大群乌鸦在远处群山里盘旋、降落,白骁静静看着,想起张叹那句话:它们在敲响人类的丧钟。 灾难将至。 白骁此刻莫名的,忽然有点理解了张叹的所作所为。 一切都只是过程,过程怎么样他们并不在乎,苟延残喘二十年后,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帮助一个人,或很多人,不会对结局有什么影响,他们期盼的已经来了。 毁灭是最终极的平等。 如今这一切不是一个两个人能造成的、同样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挽回的。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没有任何人能力挽狂澜。 而给无辜的年轻人一点小小的帮助,也是他们仅能做的。 望望来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白骁收起摊开的纸飞机,往前面的隧道走去。 “可老子是丧尸。” 白骁走进了隧道,隧道里没有照明,很暗,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报废的汽车堵在里面,可以看出当年灾难发生时,这里也未曾幸免。 连环车祸堵住路后,就是丧尸的发挥了,隧道里还残存着丧尸,有的被困在车里,早已死去。白骁警惕着隧道里可能会有的蝙蝠以及其他动物,对于丧尸倒是不怎么担心。 长长的隧道里很容易发生意外,阴暗潮湿的环境不仅有老鼠,还有蛇,有蜈蚣。 还有枯骨。 末日后的人死在哪里,尸体就在哪里腐烂,连个长满杂草的孤坟都没有。 走在阴冷黑暗的隧道里,白骁忽然有些想念那只人类。 山村里的十几年看似是被遗弃的,但此时出来后才发现,那已经是灾难后最安稳的生活,郁明也许就是看穿了这点,才将那一排房子打通,安度余生。 山村里在下雨。 林朵朵将三轮车罩上防水布,在棚子底下坐了一会儿,等雨小了,啪嗒啪嗒跑到屋檐下,望着阴暗的天空。 丧尸王走后,她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偶尔会帮隔壁安静的院子整理一下,锄一下草。 也许外面的人都死完了,那只丧尸遇不见人,哪天又会回来了。 丧尸王移栽的那棵野山椒,已经冒出绿芽,成功在他院里活了下来。 那只丧尸搭建的棚子也没有漏过雨。 她在想,那个潘金莲怎样了呢。 这个故事并不完整,丧尸王还欠她一个结尾。 其实要是哪天活不下去了,让丧尸王咬一口也行,反正都是死,满足一下他的愿望,总比被老丧尸咬、或者被山里的什么东西吃掉要好。 她拿出拾荒来的那本书,翻开一页,上面写着: 「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079:那片废墟(感谢杨杨杨yyy 的盟主) 沿着高速一路向前。 拄着棍子的白骁风尘仆仆,身上已布满了远行的味道。 这片土地究竟有多么广阔,切身上路了才感受到。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自己。 也许从被丧尸咬的那天,他就已经该死了,但是那只人类把他救活了,林朵朵就像灾后田野里疯长的那些植物,带着一股倔强与旺盛。 那蓬勃的生命力感染了他,原本无尽的加班与忙碌,那种疲惫,与在山村里是两种感受。 拼命活着的人,不应该在那小小的山村角落里等死。 人总要活下去的,不管环境如何变化,就如远古的先祖们对抗大自然一样,所能做的,唯有努力活下去。 手上的棍子换了一根,白骁不时看看地图,有的高速路段已经毁弃,路并不好走。 城市与城市之间,荒凉的路上有时连村庄都看不到,偶尔会有丧尸相伴一段路,它们都是灾难后才被感染的丧尸,最初的丧尸除了困在城市里的,野外的已经倒在尘土里。 天上的云朵灼烧,红彤彤一片。 偶然遇到一条河流,白骁用鱼叉也学会了叉鱼,在用铁盒装上水时,他看着水里的倒影。 胡子拉碴,和那些荒野求生的人很像。 流浪在这片土地上。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感觉到天气越来越热,捡一些枯枝用铁盒烧水灌进水壶里,然后再把叉上来的鱼切成块扔进去煮。 盒子太小了,只能这样做,白骁试过烤鱼,但是焦糊的。 河边的绿荫下可以很好的乘凉,偶尔会出现蛇一类的食物送上门。 人类经过灾难后,反而是动植物们的春天。 远方升起一道烟柱,白骁只是看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脚上的皮靴已经磨损严重,他还没有更换,想换鞋子不难,废墟里到处都能找到,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好几次。 丧尸本就该要流浪的,作为一个流浪者,很符合丧尸的身份。 只是每次遇到幸存者时,白骁都不得不把墨镜戴上,伪装成一只人类,一只长途跋涉还没有死去的人类。 白骁庆幸在林朵朵那里的日子,让他做足了面对孤独的准备,若不是如此,一个人游荡的日子,恐怕他会被这无尽的孤独击溃。 即使世界末日,他作为一个丧尸,也许还能活很多年,就像现在这样,飘荡在一路废墟里,与其他丧尸为伴。 “嘶……” 吃饱喝足,将脚泡进河水里,白骁抽了口凉气,刹那的冰凉后就是舒爽。 很多天没有洗澡,此时可以稍微清理一下,他便脱掉衣服,摘掉墨镜,通红的眼睛露出来,还有胳膊上的尸斑。 久违的清洗总是让人感觉到心情愉快,他想起了在那个小院儿里,压着水井的杆子冲凉。 那个水井用之前还要倒一瓢水。 如果哪天回去,再用的话,他就学会了,不会再直接库库使劲压,然后疑惑水井是不是坏了。 过很久。 河边只留下湿漉漉的足迹和一摊灰烬,还有鱼刺。 丧尸王拄着棍子又上路了,去寻找上个时代的人所失去的希望。 要是水电站也是一片废墟的话,他就可以安心回去那个小山村,度过余生了。 成为丧尸或许是种诅咒,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所遭受的诅咒,注定孤独一人,看世界最残破的样子。 手里还有一张生存狂留下的地图,它由一个‘狂欢者’交给这个背道而驰的‘年轻人’手上。 在跨过省之后,离生存狂那个储备地方渐渐的近了。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活的人了,白骁很奇怪,临川那边有许多独居的人,散落在各处,偶尔路上能看见拾荒者,但是随着离开,能看见的人越来越少。 甚至没有见到聚居地这种地方。 在他猜测外面的形势是不是比临川那边更严峻的时候,他终于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活人。 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在落日下缓缓走来,同样的一身风尘仆仆,从废弃而老旧的公路尽头越走越近。 他腰间挎着大水壶,戴着轻便却精致的防护头盔,腰间别着枪,独自走在路上,相对而行。 走到近处,白骁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白骁。 “你从那边来?”这个男人望向白骁来的方向问。 “是的,那边只剩废墟了,你要去哪?”白骁停住脚步。 “去那片废墟。”他说。 “那里没有什么了,只有零散的幸存者,还有狂欢者。”白骁摇了摇头,看向男人身后的方向,那是他正准备去的地方,“你从哪里来?” “我从安全区来。” “嗯?” 白骁怔住了,仿佛刚被感染时一样思维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了很久,才问:“安全区?庇护所?” “叫什么名字都一样。” “救援呢?”白骁再看一眼他身后,确定了他只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 “救援在路上。”男人说。 白骁看着他不说话。 “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是先锋?还是独自一个人?还是……一开始很多人一起上路的?你那里的人多不多?从哪里来的?”男人问。 “你的车呢?”白骁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现在这里的路况通不了车。” “那安全区在哪里?”白骁继续问。 男人望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手上的木棍,沉默很久,道:“在很远的地方。”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是救援的一部分。” “我不信。”白骁笑了,“你会死在路上,死在那片废墟里——如果有救援,你们应该浩浩荡荡的开着车队,带着物资,扫清障碍,进入那片废墟。” 男人沉默着,过了很久道:“你能走出来,我就能走进去。” “你会死在路上。”白骁继续摇头。 “你是那片土地上的幸存者?”男人问。 “是。”白骁说。 “那里很久前就只剩下狂欢者和零散的幸存者了,他们不相信任何人,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救援呢?”白骁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暂时没有救援,只有我。”他说。 “你是说,你从安全区来,没有救援,没有物资,只有你一个人,去那片废墟,死在那片废墟里。”白骁拄着棍子,抬头看向远方落日。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活人,怎么还是个傻子?” 080:传信人 “我叫周序,我不是傻子。” 对白骁的话语,名叫周序的男人并没有生气,他想了一会儿,解开背包打开,从里面露出来一个盒子,一个灾难前的造物。 “这是无线电,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如果你和狂欢者在一起过,应该知道它,也明白它的意义。” “无线电?” 白骁头盔后的眼睛动了动,他在废墟里见过电脑,见过电视,也见过收音机,不过都已经报废了,无法再使用。 他望着这个男人,一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坐在地上,长时间与丧尸为伴,饥饿与麻木,疲累与孤独,让白骁觉得自己少了一些人性,思维也有些迟钝。 如果没有那个锚点在,他怀疑自己真的会是丧尸了,此时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人味,他坐在地上隔着头盔揉了揉额头,沉默着。 名叫周序的男人也在打量他,白骁风尘仆仆的衣服上有破损,也有血迹,干瘦的躯体坐在地上,显得衣服下有些空荡,可以看出从那片废墟走出来不容易。 “你是庇护所派出来送死的?”漫长的等待中,白骁叹了口气。 这不是一方有难,八方来援,灾难中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我是救援。” 周序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被塑料袋包裹的食物,递给了白骁。 白骁转过身,从包里翻出墨镜,摘下头盔换上,然后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很硬,很干,他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用力咀嚼着。 周序也坐在地上,此时白骁摘掉头盔,他才发现白骁看上去有些年轻,这让他心里的警惕消散了一些。 “我们建立了安全的堡垒,有充足的食物,以及秩序,我们重启了部分工业生产。”周序道:“工业你知道吗?” “我知道。” “就是……嗯?你知道?”周序怔了一下。 “知道一点。”白骁说,“你们重启了工业,建立了文明……”他话语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周序,“你们把感染的问题解决了?” “还没有。”周序说。 白骁心头升起的希望忽然消散,望着这个自称救援的陌生人,“那个……你的救援在哪里?” “如果你说的是车队,浩浩荡荡扫清障碍,带着大批物资,进入那片废墟的话,没有。”周序摇了摇头,“那片土地上如今只剩下狂欢者,和零散的幸存者,前者拒绝接受庇护,后者……他们深居简出,那片土地太大了,幸存者太少了,没有办法组织有效救援,人手也不支持,除非零星散落的人聚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 “末日已经二十年了。”周序看着他说,“曾经接受到信息的人,和聚集在一起抱团的聚居地,早就离开了那片废墟,现在剩下的,都是不相信任何人,独自生活的人,其他抱团在一起的也只剩狂欢者。” “早就离开了那片废墟……是指?” “他们去了安全区。” 白骁沉默了,他看着周序,回想这一路碰到的人,最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所以,曾经安全区广播过信息,临时聚居地都已经离开废墟了,只有没接收到信息的人,错过了救援是吗?” 他回头望向那片废墟,一路走来时遇到的那些警惕而冷漠的人,那些狂欢者…… 白骁忽然明白,张叹说的,拒绝接受庇护是什么意思了。 那片废墟里只剩下摆烂人和狂欢者,以及错过救援的零散独居者,所以郁明才对所有灾难前的人抱有警惕,而对错过救援的年轻人表现出善意。 “说救援不太恰当,当时安全区也没有余力伸出援手,只是指了一个正确的方向,让幸存者知道远方还有安全区。” 周序语气有些低沉。 太阳落山了,远方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从那片土地上传来一股破败的气息。 白骁想通了,临川没有庇护所,所以所有人都需要迁移,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救援。 那只人类活在一片被放弃的废墟里,错过了安全区发布的信息,永远都等不来救援。 “谢谢你。”白骁说,“抱歉,我这一路……见到了独居的人,也见到了欢庆末日的人,他们都等着毁灭,所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正常,那片废墟里走出来的人都很警惕。”周序说。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科技?”白骁看了看他的背包,末日后的超级科技,一个人就是救援。 “我没有什么科技。”周序说。 “那你……是准备靠着这把手枪,冲进废墟里,把所有人救出来?”白骁望了望他腰间看起来很厉害的手枪。 “这把手枪只能对付一些动物。”周序回身将一只靠近的老丧尸打倒。 “那么你这个电台……可以发出某种致命频率,将方圆多少里内的丧尸或被感染的动物消灭?”白骁又看向他包里貌似很厉害的电台,果然不能从外观判定一件东西的价值,不知道功率有多大。 “怎么会有那种事?”周序感觉这个从废墟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不太一样。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白骁困惑了,一个人的救援,要前往那片废墟。 “我来传信。”周序说。 “传给谁?” “传给那里依然活着的人,狂欢者,还有零散的幸存者,我会去见那些狂欢者。 “告诉他们时间不多了,远方已经出现被感染的鸟类,以及许多……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工业需要人口,需要齐心协力,恢复生产,尽可能把那一天拖延,拖到解决的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白骁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直到周序想要开口问什么的时候,白骁才道:“我有点疑惑,究竟我们这片废墟里是落后的,还是你们重启了工业更落后。” 不等周序说话,白骁伸手一指身后,“你说远方出现被感染的鸟类,我来的路上已经见到了,我还见到了被感染的兔子,被感染的田鼠,除了田野里的蚂蚱,它们都已经被传导了,只是还没有形成规模。你一个人,说你是救援,然后死在路上,这不好笑,真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丧尸,这一路早已经死在某处,连个荒坟都没有。 周序脸色变了变。 白骁看着他的模样,忽然道:“哦,你是安全区的,周围很安全……你们生活的附近早就清空了大型动物和丧尸,破坏了传导链,将时间推迟了是吧?” “还有机会。”周序说。 “你像一个充满了理想和热血的年轻人,安全区怎么会做……不对,你不是安全区派出来的。”白骁说。 “这是个人行为,对吧?你自己申请来的。” 081:不是敌人 “狂欢者已经在庆祝末日了,独居的人也在等待死亡。” 白骁望着这个带了一个电台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这是早就被放弃的废墟,对吗?安全区不信任那些狂欢者,但是你觉得多个人多份力量。” “不是放弃。”周序道,“当时安全区要接收太多人,容量不足,也一直都有人陆续到来,安置那么多人是一项大工程,后来废墟里幸存者大部分已经迁移,人口集中在那里,这里再重建安全区……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也不安全。” “所以还是被放弃的。” 这是一片早就被放弃的废墟,如今安全区的人想要进去,寻找狂欢者聚集的地方告诉他们时间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骁觉得一切都那么荒诞。 天黑了,周序背起包,和白骁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高架桥下,拾了一些枯枝烂叶,点燃一堆篝火。 “有安全区,和没有安全区,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白骁注意到了他的补给。 “安全区代表了秩序和生产力,而这是生存最重要的基础。”周序道。 “你说安全区安置不了那么多人,是因为那片废墟……临川的安全区不在了?” 白骁已经想到,本来他们已经安排了足够的余量,但是隔壁的庇护所覆灭,导致大量幸存者集中过来,便又忙着安置大量人口,直到临川那片剩下的人不多了。 从结果来讲,和庇护所迁移并没什么不同,集中了幸存者的数量,只是临川那边变成了一片废墟。 “安全区是会辐射周边的,在末世里能有个安全的地方,会吸引所有流离的幸存者。”周序道,“就像你,等你去了就知道,安全区和废墟是截然不同的。” “看来那个安全区一定很大。”白骁说,“和临川那边是两个极端。你们占领回城市了吗?” “城市?” 周序笑了笑,看向这个年轻人,“你觉得占领城市,就是搬回去,灾难前的建筑只要住下就行了?” 白骁怔了一下。 “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在城市怎么处理?用不了几天,城市就会变成粪坑,大量人逃离。城市是个系统,需要大量基础维护,任何一处破损都会停滞,而不是去那一堆钢筋水泥建筑住下就行了,重建是个漫长的过程。”周序摇头道,“有人口,需要更高效率的运转,才会出现城市,也许以后你会看见城市拔地而起,但现在,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总比那片废墟要好得多。” 灾难后的年轻人,总是从那些灾难前的高楼废墟里,对安全区产生一些幻想。 “不说农业基础,你猜停水停电,一个城市瘫痪需要几天?” 周序的声音低沉,他记起了末日刚开始的时候,停滞的城市陷入混乱,从那时起,人们就逃离了城市,直到很多年后,它们依然是一座座废墟。 “最好的结果,在安全区也没出现。”白骁低声道。 林朵朵父亲笔记里最乐观的发展推测,终究没有发生,即使是在安全区。 “什么?”周序没有听清。 “重建还真是漫长,可是形势很严峻了。”白骁说。 安全区附近应该是极度安全的,不仅没有丧尸,也没有各种大型动物,不用再担心被感染。 这很讽刺,最终还是那片废墟里,出现了他这只可以抵抗感染的丧尸。 “总会有人改变主意,不会所有人铁了心想死。”周序说,他望向那片废墟。 “那这片废墟……只有临川如此,还是所有地方?”白骁问。 “有安全区的地方,幸存者会集中过来,没有安全区的地方,就会失去人口,慢慢沦为废墟。” 周序慢慢道,“临川那边的混乱,因为当时某些错误,导致临川的安全区覆灭,回过神来的时候……形势已经很复杂了。” 临川是末日论和摆烂人最多的,他们发现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修修补补能撑就撑过去了,撑不过去也会死。那片土地的狂欢者太多了,他们拒绝接受庇护,也有过矛盾激发的时候。 想着那片废墟的往事,周序问:“你和狂欢者在一起过吗?” 白骁道:“我和一个末日狂欢者同行了一段路。” 他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走来,总是有种死寂,留在那里的,大多是没有希望的人,这是末日后不存在庇护所的地方,有能力的人早已离开,人口集中流向外地的庇护所。 “所以你还要去吗?”白骁问。 “狂欢者不是敌人。”周序说。 “嗯?” “狂欢者会聚集在一块儿,只要是群居,抱团活下去,总会……有些人会燃起希望,有些人会有孩子,他们会希望孩子活下去,从而改变想法,安全区接收过他们。”周序说,他表情有些复杂,“我去过其他地方,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独居的幸存者。” “独居的幸存者反而是敌人?”白骁想起了郁明,那个宅宅的大叔。 “不,没有敌人。”周序摆手道。 “你的意思很明确,只是没有说出来。”白骁看着他的神情,刚刚周序的表情已经让人看出端倪。 比起那些宣扬末日的人,周序更厌憎的,是郁明这种一个人生活等待死亡的人,因为那些人只要抱团生活在一起,总会有各种意外,总会有人改变想法,总会有人意外搞出孩子,燃起希望。 不知道郁明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这是末日。”周序说,“安全区所有人都在努力活下去,就连末日论的人,有时也会改变想法。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灾难还没有过去,每多一个人,未来就多一丝希望,就算没有疫苗,也可以建立地下庇护所,隔绝一切,直到找出办法。慢慢来,总会有未来,人类不会死于这场灾变。” “可安全区没有办法了。”白骁看了看他的背包,“不然你大概不会出来。” “安全区很多人年纪大了。”周序叹息了一声。 末日已经二十年了,年轻人与上一代人不成比例。 灾难死去了很多人,但最大的打击,还是灾难后的新一代。 082:与丧尸为伴(感谢杨杨杨yyy的盟主) “有几个安全区?”白骁好奇问。 “一开始有几十个,后来合并的合并,现在还剩九个,那几个都很远。你还想去其他地方?” “没有,只是好奇。” “好奇是好事,变成丧尸的那些人,已经永远不会好奇了。” 周序从背包里拿出了地图,在上面画一个圈,标示出安全区的位置。 见白骁也拿出地图,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 “安全区就在这里,这一大片都是。” “看来和我本来准备去的地方没有太大出入。”白骁看着他圈出来的地方,没有偏离那个水库太远,也没有太近。 这种战略地点不可能放给任何聚居地或团体,只能把控在庇护所自己手里,这是能源的保障。 “看来没有我指路你也能找到。”周序道。 “家里长辈推测过,战略地点即使没有安全区,也会有人把守,顺着摸过去肯定能找到。”白骁说。 周序望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叹道:“要是你没有在临川,估计早就……” 白骁摇了摇头,有点出神。 要是林朵朵没有在临川市,以林华友的能力,他们一家人可能早就在庇护所生活着,林华友也不会变成丧尸。 有安全区的地方,和没有安全区的地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墨镜?”这个疑问周序已经忍了很久了,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病,直视任何光线都会流泪,慢慢就养成习惯了,晚上还好,白天更严重。” 白骁带出来的墨镜已经在路途中碎了,这是他拾荒捡到的新的。 “到了安全区可以让人给你治治。” 周序总觉得墨镜后的目光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你是不是末日论者?那群狂欢者?”他忽然问。 “我?我不是。”白骁道,“我只是在寻找灾难后的希望,废墟里已经没有任何未来了。” 周序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细想又察觉不到哪不对。 从废墟中出来的年轻人他也见过,有茫然的,有惊喜的,也有沉默寡言的,而这个年轻人,总是有一种……像是稳重感,又不像,仿佛在面对一个灾难前的人,但他问出的也都是灾难后的人才有的问题。 白骁也觉得这一路自己发生了变化,可能是拜别了郁明之后,也可能是看到那些独居的人,或者是见到狂欢者的时候。 变得冷漠了,他现在看到庇护所的人没有激动,也没有兴奋,尽管知道再前面就是安全区。 在得知安全区还没有解决感染后,白骁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回去了,他不可能进去的,进去的话体检是必须的一项——如果已经解决了感染还好说,他可以回头去把林朵朵带过来,如今没有解决,那他这个丧尸可能就是个宝贝。 这一生,也许就要学郁明或者谁,隐藏感染者的身份,独自生活着,生活在人类文明之外,聚居地之外,那些灾难后的废墟里。 毕竟是只丧尸。 如果说出发前一切都不确定,还有许多希望,那么现在已经了解了大部分。 白骁从周序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周序身上带着一股味,那是狂欢者、或者独居者身上没有的味,那种味叫大局。 废墟里狂欢者不是敌人,反而独居的幸存者被他所厌憎。 白骁相信了周序是从安全区来的。 “你好像没有很欣喜?”周序问,“越往那边走,只会越安全,直到看不到丧尸的时候,你就知道,安全区近了。” “能说说安全区是怎样的吗?我这样的人如果去了,能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学习认字……你认不认识字?”周序问。 “认识一些。” “那就最好了,其实不认识也没关系,那边会有文化课。”周序说,“也有食物、秩序,以及保护,你在废墟里长大,也许没有经历过,安全区不是聚居地能比的,那里有很多很多人,他们会教你做什么,以后不用每天都考虑怎么活下去。” 周序说着说着笑了。 很多灾难前的人总有一种信心,认为人类必胜,但灾难后长大的人就没有。 末世里长大的人,都习惯了这种荒芜的废墟,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正常的,以前的事更像是一种故事,只存在于别人口中,他们没见过,也就无从想象原本的世界有多繁华,有多璀璨。 他们不知道曾经的工业有多发达,也不知道曾经人类有多强大。 末日二十年,中间发生了太多事。 灾难后的年轻人,只能从那些废墟里幻想以前的模样,那是片面的,支离破碎的。 “你们才是未来的希望。”周序说,“安全区需要年轻人。” “你有孩子。”白骁忽然说。 “是的,我有,她在安全区里活得很好。”周序说。 “真好。” 这一路遇见的人越来越少,白骁猜测,都已经去安全区了。 “说说废墟那边吧。”周序说。 “废墟里……”白骁沉吟。 这一路有多危险,只有他才知道,那里只剩下废墟和零散的幸存者,除了狂欢者,没有任何有序的组织。 “你所知道的就是全部,那里很简单,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能看见零星的幸存者,有的是错过了以前的迁移信息,错失了机会,独自没办法上路,有的是不想走,剩下的,就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狂欢者,努力活着等末日那天。” 白骁低头映着火光,看着地图,如今再看地图,他已经了解了,当年临川那边还不是废墟,庇护所陷落后,这边的安全区发过讯息和广播,幸存的人抱团迁移,最终留下的是一团废墟,和后来末日狂欢的陈家堡,还有零星的幸存者。 而林朵朵那个收音机可能是因为没电,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家里人已经出了意外。当大部分人都走了之后,两个女人没有能力离开,只能困在那里。 与丧尸为伴,偶尔进城拾荒。 她拾荒时捡了一只丧尸,丧尸来了解这一切,然后回去告诉她。 083:分别 篝火照亮着周序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飞虫围绕在周围,他‘啪’一声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是超级病毒,它颠覆了以往的感染逻辑,它可以传导任何生物,然后变异,改造了被感染的生命体后,再继续传播。”周序看着手上的一小滩血,“如果哪天蚊子也可以被感染……”他叹了口气。 末日之所以是末日,就是因为目前束手无策。 “以往的感染逻辑是指?” “曾经人类遭遇过很多瘟疫,能通过老鼠、蚤、蚊子传播的,都很可怕,但那时的老鼠、蚊子只是携带病毒,然后传染给人类。”周序道,“如果它的致死率很高,可以等被感染的人死完,病毒也就消失了,但……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这个超级病毒,它是从丧尸那里来的。” “丧尸是从哪里来的?”白骁问。 周序沉默了。 白骁还以为会从他口中听到和末日论者不一样的说法,丧尸究竟怎么产生的,林朵朵说治癌症,张叹说治脏病,周序则缄口不言。 过很久,周序才道:“也许是天罚。” 白骁道:“狂欢者也是这么说的。” 周序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望向身后安全区的地方,他的目光深邃,注视着远方黑暗的天穹。 “我不知道末日论者和你都说过什么,也许你去了安全区,会发现他们说的有些事是对的,有的事确实没那么美好,但是想活下去,就必须聚集在一起,安全区是唯一的希望,只有足够的基础,才能支撑起一切,现在是艰难时期,过后一切都会得到回报。” “我知道,年轻人和灾难前的人是割裂的。”白骁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块拾荒来的金条,“安全区里这个有用吗?” “这是共有的,你可以上交。”周序说。 “我知道了。” 白骁将它收回去,坐在地上,没再说话。 夜深了,周序依旧坐在那里,望着无尽的黑夜。 他很乐意和灾难后的年轻人说说话,尤其是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人,但是白骁已经休息了。 篝火慢慢熄灭了,后半夜他也闭眼睡了一会儿。 等到清晨,白骁将身边死去的蚊虫用手抚进土里,周序也整装待发。 “你很难走进去,会死在路上,多带点人吧。”白骁劝道。 “你能走出来,就代表我能走进去。”周序看了看白骁身上的衣服和装备,那个鱼叉看起来是在搞笑。 很有废墟风格。 这个年轻人没有足够的补给,捡着废墟里的衣服,拿着鱼叉就闯了出来。 而他有枪,有干粮,有足够的防护,安全性大大提高,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只能说运气不够好。 “一直走,后面会越来越安全。”周序指向身后的路,“路比较远,我就不送你了。” “路上有隧道,不止一个,能绕路的话,尽量不要进去。”白骁提醒。他想了片刻,从包里拿出纸笔,将曾经遇到的那个带小男孩的男人的所在地址大概范围写下来,这是他曾承诺过的,如果找到庇护所,会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幸存者,还有孩子。 还有路上后来遇到的,类似情况的几个人,没有太过具体,只是一个大概范围,废墟里也没有明确的门牌号。 “这几个地方,有可能想要去安全区的人,其中有孩子,有独居的夫妻,他们不知道安全区在哪里,也没有能力远行,如果真的有庇护所的救援,他们会很高兴。我还是建议你多找点人,一个人做不了多少事。” “谢谢。”周序看了一眼,收起来,“如你猜测的,安全区不信任狂欢者,认为他们是不稳定的,狂欢者也不信任安全区,这都是陈年旧事了,矛盾并非无法调和,我尽最大努力去试一试,毕竟暴风雨快来了,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成功呢?” “安全区活下来,他们活在文明之外,在末日中死去,或者安全区没有撑过来,所有人迎接最糟糕的命运。” “我不是很看好。”白骁耸耸肩,“他们说走到这一步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张叹最后一段路,还想着去灾难前最繁华的地方看看,看那些爷在末日后变成丧尸有什么不同。 “总比在废墟里好。” “末日后,他们反而过得比灾难前更好,这很滑稽,你要把他们重新拉过来,太难了。” “你懂他们的末日论?”周序回头。 “只是看出了一点。”白骁偶尔会有一种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二十年后的同事、客户、朋友、地铁上末班车上一脸疲累的邻座乘客。 “——那个狂欢者给我的感觉就是,即使活在文明之外,他们也不会悲伤,因为他坚信,这只是过程,所有人迟早还会把自己玩到末路。” 两个人在路上分别,一个满脸风霜向着废墟走去,一个瘦骨嶙峋,衣服空荡荡的年轻人,向着安全区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与周序说的一样,越往前走,游荡在荒野田间和路上的丧尸越少,这里同样荒无人烟,只是和废墟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人很多都去了安全区接受庇护。 有安全区的地方,和没有安全区的地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废墟,一个是文明。 一只丧尸,站在文明和废墟之间。 白骁已经以丧尸的身份,见过了文明崩塌后的景象,现在他还想看一眼灾后安全区重建的模样。 丧尸越来越少让他有点不习惯,仿佛前面的路上隐藏着什么危险。 白骁低头看看,自己已经瘦了很多,黑了很多,这一路上的游荡,越来越像一只丧尸了。 就连自我认知都在缓慢改变。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白骁沉默走着,努力回想一些身为人类时的事,但是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很奇怪,对曾经那个世界的记忆渐渐模糊了,反而在小山村里的很多事都记得清楚。 白骁忽然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广播体操了。 084:储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林朵朵在跳,跳那只丧尸教给她的,说是以前很多人都会,锻炼平衡性、协调性,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记不清楚了。 她跳的很认真,毕竟是那只丧尸教的。 做邻居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她还经常砰砰敲丧尸王的头盔,但是回想起来,那是一个被咬了还能扛过来、保留理智,成为丧尸王的人。 这真的很厉害。 一开始还只是流着口水阿巴阿巴,后来跳这玩意慢慢就恢复了,学会说话和做事,尽管恢复了还是会流口水…… 不知道丧尸王到了哪里。 很久没看见二蛋,自从白骁走了几天后,二蛋也没了,林朵朵不知道它是游荡到别处了还是跟着白骁走了。 直到前几天发现它倒在田野的一条小沟里,已经不会再游荡了。 星期五倒是依旧背着筐子徘徊在外面,偶尔她会学丧尸王,领着星期五去河边,将那里的鱼篓提起来。 山村里一切好像都没变化,又似乎发生了许多变化。 山那边前几天有鸟叫,嘶哑的,一点都不清脆。 村里的槐花又开了,林朵朵这次摘了一大堆回来,把白骁那边院里也铺满了,太阳出来暴晒着,让它脱去水分,便于保存。 在淡淡的香气里,她在白骁曾经住的屋子看见了那把破吉他。 林朵朵用手拨了拨,发现手感不对,白骁走前把弦松掉了。 她把它抱出了房间,坐在屋檐下,努力回想当初白骁的动作,摸索着将弦紧上,再拨一下,这次有声音了。 林朵朵很高兴,又回想着,手指在弦上拨动,只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像那只丧尸一样弹出流利的声音,她只是在胡乱拨动而已。 坐在白骁这边的屋檐下,她用力回想,白骁唱过的那些歌也很难让人记清楚,因为他很少唱两遍,只能依稀记得几句。 白骁已经偏离了高速路,去往不远处一个农村。 农村里有张叹说的,那个生存狂的储备点。 他一开始并不信任狂欢者,张叹跟在他后面走,让他先面对危险,然后捡一些被感染动物的肉来节省力气,他也当作没有看见,也许那能让张叹多走出去一段路,但就像张叹自己说的,结局已经在那里,过程并不重要。 不知道张叹在他身后走出了多远。 地图一角被烧出了破损,每当看见这缺损的一角时,白骁总会想起那个狂欢者用不灵巧的手指折出来纸飞机,然后哈口气,将纸飞机扔过来,最后落在火堆旁被引燃。 已经留存了二十年的储备。 白骁接近了村子,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附近寻找着。 环境已经变了模样,地点很难找,在村子里转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一个荒废的小院,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用拾荒来的铲子挖一会儿,就挖到了一个地窖。 那个生存狂在灾难前一定也是有钱人,普通人没办法在各地都有地方储备物资。 白骁记起来,他也曾认识过这种朋友,在2012世界末日前,总想预备着,搞了个多功能刀当作宝贝,然后被教导主任查了,还写了检讨。 那种小打小闹当然没办法和真正的生存狂相比,白骁掀开地窖的把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梯子。 下面是深达三米的一个被改造过的地窖。 有通风口,并不是很闷,白骁顺着嵌在墙上的梯子爬下去,里面黑洞洞的,点燃一堆火,照亮这下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大桶,以及各种箱子。 墙壁上挂着工具和武器,锤子、扳手、消防斧、匕首、军刀等零零散散的,还有一面防爆盾。 地上有手电筒、移动电源、太阳能充电板、收音机、对讲机、医药箱,还有大量绷带和维生素,只是时间太久,都已经失去作用了。 一个专门储存种子的容器,里面分门别类,种子早就在长时间里化作干瘪的渣子。 墙边的大桶上标签勉强能辨认,三大桶水,还有一个大桶是汽油,白骁看了看,里面只剩下一些胶质半凝固物。还有一桶保存完善的大米,让人意外的是,它看起来还能吃。 保存了二十年的大米。 以及压缩饼干、铁盒罐头,看上去都是很高级的灾难前储备,整箱存放着。 只有有钱人才能建的起的储备所,光是这一个地方,价值就不菲,而这样的储备,地图上在好几个城市都有,有在农村的,有在野外的。 临川那里的储备早已经被挖了,而这里的东西又运不走。 张叹说的没错,储备对于末日里长年生存来说其实用处不大,真正有用的是物资的收集能力、生产和储备能力。储备的用途在于,帮助人扛过一开始的阶段,以及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有用。 黑色的太阳能充电板是折叠放着的,展开后,简洁流畅的线条和框架带着灾难前的精致美感,与废墟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白骁把太阳能充电板放到地窖外面,看它还能不能正常运作,下来后吃了点罐头,休息一会儿,爬上去看看,充电板毫无反应,指示灯没有一点动静。 挂在墙上的军刀很锋利,比他原本用的刀好很多,路上遇到被感染的流浪动物,有时一刀砍不死,还得用上鱼叉。 他不是很喜欢用叉子去对付那些东西,因为还要用来抓鱼。 地窖里有个镜子,白骁站在镜前,看着里面瘦骨嶙峋、胡子拉碴的丧尸。 出发前他还很像人,现在如果不戴墨镜的话,恐怕任何人见了都会给他一枪。 再出现在林朵朵面前,那只人类应该很难认出他了。 白骁凑近了观察一下眼睛里的血丝,然后对着镜子,拿刀把比较长的头发割掉,参差不齐,很有废土风格。 等割完了,他才发现这里有剪刀,也有刮胡刀的刀片,甚至还有一箱子早就过期的避孕套,已经老化变脆,在镜子后面放着。 这是好东西,如果没有破裂的话,可以储水、做蒸发器、绑东西、防水。 白骁有些可惜地把它放下,拿起刀片对着镜子刮了刮胡子,变成了一只比较干净的丧尸。 085:别害怕(感谢Mrunkor的盟主) 刀片不小心在下巴刮出来伤口,流出的血是红色的,和人一样。 白骁用手指抹了一下,他知道那只是像。 现在的他就和野外的老丧尸没有什么不同,不能承受感染的动物咬了他,会很快死去。 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朽烂的老丧尸即使放在榨汁机里也榨不出多少汁,而他还能榨出来一团血。 将胡子刮干净后,白骁再次盯着镜中的自己,他很难分辨自己究竟是丧尸多一些,还是人多一些。 现在做个特型演员,都不用再化妆。 腿上有一块伤口,是被藏在城市废墟的流浪动物咬出来的,最终它死了,而白骁活下来了,并且没有受到感染。 肩膀上也有两个洞,是前几天过高速隧道时,被黑暗中的蛇咬出来的,那条蛇完全是自杀式攻击,咬了之后它自己就疯狂抽搐,最后没有活下来。 看着这具身体,白骁想到了周序,那个想要进废墟的人。 他现在这身上任何一个伤口,可能都对普通人足以致命。 白骁脱掉衣服换了一身,这地窖里还有鞋子,登山作战靴,看上去质量很好。 此时再戴上墨镜,他就是从废墟走出来的,经历了苦难与坎坷的幸存者。 装了几包压缩饼干离开这里,接下来去看一眼安全区,应该足够了。 重新回到路上,白骁仍然没有放弃那柄鱼叉,只是将原本带的刀换成了地窖里的狗腿刀,这把刀不管切肉还是在野外面对一些流浪生物,都比原来那把好用。 背着鱼叉和背包,拿着刀,焕然一新的丧尸继续朝着安全区的方向走去。 独行在路上,甚至连作伴的丧尸都没有了,白骁总会想起很多破碎的、仿佛旧照片一样的画面。 有时他甚至会怀疑那究竟真实发生过,还是自己孤独久了出现的幻觉。 他看见张叹笑着对自己说:「你有希望,你就活得高人一等,我们没希望了,就是恶意活着。你这年轻人,去了庇护所,高低是个管人的。」 他也看见郁明在说:「去吧,你没有选择,那是唯一的希望,只能接受」 他听见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在说:「这里早就被放弃了,是废墟,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有能力活着离开的人,早就走了」 那些人究竟有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话,白骁已经记不清了,那些生活在废墟里的人,那些灾难前的人,他们都对年轻人抱有某种奇怪的态度,他们认为年轻人是无辜的,比灾难前的人要好得多。 田野里的野花盛开着,白骁忽然察觉到了不自然的动静,远处看起来荒废的村庄里传来视线,他不确定那是躲藏在建筑间的流浪动物还是人。 这一路虽然警惕,但是对他造成伤害的都是一些意外以及动物,也许就像郁明说的,很多人都累了,没有那么多坏心思,也可能是他长得高,一个男人戴上头盔背上鱼叉,就对很多独居者产生威慑力,换成个女人路过,说不定就是另一种结局。 他望着那边,老旧的公路距离那个村庄越来越近,从外面看去,村庄里已经没有人了,野草长得很高,很茂密,将大半房子掩盖。 突然脖子上微微一疼,白骁不在意地伸手摸了一把,将脖子上的东西拿下来,他本以为是某种虫子,拿到眼前才发现是根针,他微微愣了愣,感觉到头脑眩晕了一瞬。 白骁在公路上倒下去,这是他出门这么久以来,除了晚上休息时,第一次倒下。 铁一般笔直的枯瘦身体摔倒在路边,远处草丛里有了动静,冒出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哥,这人衣服很新,不会搞错吧?” “不会,一看就是从废墟里出来的,穿新衣服也盖不住这一身土味,看这鱼叉……” “嘿嘿。” 话语声渐渐近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将地上的人拖到路边。 “我看他最多三十,哥,这次……” 矮个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摘下了白骁倒地后也没掉落的墨镜,顿时一双猩红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话语顿了一下,与那双眼睛对上,摘墨镜的手停在半空,“……不对哥!他是丧——呃……” 矮个子的脖子骤然被掐住,后续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惊恐地挣动着。 白骁一手掐着他,困惑地看向另一边那个摸他包的高个子,“废墟里出来怎么了?” 一边伸手将墨镜拿回来戴上。 “嗯?你是什么东西?”高个儿大惊。 连忙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玩具枪一般的武器,“放开我弟弟!” “我问你最多三十怎么了?”白骁说。 “哥……他是丧尸……” 听见在白骁手里挣扎的弟弟说出的话,高个儿禁不住退后一步。 “丧丧丧……丧什么?” “跑!” 矮个儿嘶声道,感觉脖子上像一把铁箍在收紧,明明瘦削的身体,满脸疲惫的一个废墟幸存者,却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坚信自己刚刚没看错,这是一只丧尸。 ——一只会伪装的丧尸。 高个儿手里的麻醉枪已经噗噗连发,只是失了准头,见对白骁无效,他转头就跑,在这废旧的路上狂奔。 白骁站起来,在矮个儿绝望的目光里,拿起地上的鱼叉用力投出去。 “我他妈从废墟里一路走出来都没被人碰过,你们麻翻我想干什么?”他摘下墨镜,看向留下的这个不断揉着脖子的矮个子。 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让人不寒而栗。 山村里。 林朵朵终于记起了丧尸王曾经唱过的一些歌,有那只丧尸临别赠人类曲,也有偶尔夜晚唱给她的歌,每次都不一样。 只是怎么也学不会那是怎么弹的,她只能拨着一根弦,歪着头,看着那个邻居的墙头,小声学着他的样子唱着。 「或许你也听过他说话 低沉或嘶哑 那是他在倾诉他的牵挂 他也许在最后的地点 在你的身边 在你的梦魇 如果看见他请别害怕……」 低低的歌声在院里响起,林朵朵抚着那把破吉他,只会拨弄一根弦发出单调的声音。 不知道丧尸王还会不会回来。 086:集中 “你们想干什么?”白骁猩红的眼睛盯着这个男人。 那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感,矮个子男人裤子下传来一股骚味,洇湿了一片。 白骁从没如此讨厌过自己灵敏的嗅觉。 “我们……我……交朋友……” “那请回答朋友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和安全区什么关系?” “我……我……”矮个子一脸绝望,惊恐地看着他嘴边垂下来的透明丝线,这只丧尸在流口水。 “说话。”白骁擦了擦口水。 “安全区……我们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跑出来?” “安全区救不了我们……他们只会让人干活,我们就跑了……” “为什么救不了?” “救不了,我听人说,末日快到了,他们还没有办法……” 矮个子死死盯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 “哈哈,末日真的到了!丧尸觉醒灵智了……” 白骁面无表情看着他。 “安全区规模多大?” “末日来了,丧尸来了……”矮个子已经接近崩溃,面对着流口水的丧尸,他摇着头,往后闪躲着。 ——丧尸拿着狗腿刀,背着鱼叉,从废墟里出来了,末日已到。 白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对这人意味着什么。 茂盛的野草不断晃动。 白骁一边流口水,一边将两具尸体拖到草丛深处。 他像一个偷偷摸摸捡尸体吃的丧尸。 曾在废墟里都没有过被人觊觎,除了那只人类会敲他头盔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再没有被第二只人类攻击过。 白骁很暴躁,这一路的疲倦,劳累,以及无时无刻的饥饿,时刻侵蚀着他的意志,某个瞬间,他看这两个人不再是同类,而是食物。 在最后时刻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回想这一路,遇到陌生人,他从来都是被警惕的那一方,敢在废墟里长途跋涉,并且还没有死,废墟里的人都很明智,连这点都看不透的人在废墟里活不下去。 而出了废墟以后,不太一样了,废墟里也没有麻醉枪这种东西,也许是麻醉枪给了他们勇气,也许是曾得手过很多次让他们充满信心。 只不过现在他们是两具尸体了。 还好他们是两具尸体了,没有看到丧尸一边拖动他们,一边流口水的模样,这很吓人。 被野草覆盖的屋子里看来是他俩的临时落脚点,里面还散落着一些吃的和脏乱的被褥。 白骁到处翻找一下,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能确定身份的标识。 也许不该改变形象,白骁摸了摸刮干净的胡子。 在之前,他是风尘仆仆戴着头盔背着鱼叉的形象,游走在末日里的独行者,现在换上新衣服剪掉头发刮掉胡子,少了几分凶悍,多了几分人样。 坐在茂密的草丛里,白骁望着远方白茫的天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往前走是文明,往后走是废墟。 对于幸存者来说,那就是庇护所最终的所在。 但对于安全区的部分人来说,长久的安逸好像让它变成了一个牢笼。 白骁不知道是只有极少数人如此,还是末世二十年后安全区也不再稳定了,以及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导致开始有末日论蔓延。 人群聚集的地方是最复杂的。 摸出地图看看,他已经跨过了很长的路,远离了没有庇护所的那片废墟,来到了被清理过的土地。 这几乎是独自一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末日二十年了,剩余的人口不足以支撑多余的安全区,只能集中起来,再向外发展。 守着两具尸体,白骁很奇怪自己如此冷静,大概因为曾经掩埋了很多白骨,见过了太多游荡的丧尸。 在这里休息了一天,没有再看见人影,他们大概的确是偷跑出来的,想在末日到来前过点自由的生活。 人们不愿回忆起早就腐朽的丧尸,这片土地经过了很多次清理,它和废墟截然不同,小心点的话,既活在安全区的庇护下,又不用承担干活的责任。 在确定没有另外的人后,白骁才整理行装,将两具尸体扔在这里,靠着从地窖里带的压缩饼干,继续往前走了三天,然后远远看见了农田。 和当初路过陈家堡时看见的铁丝网后的农田很像,只是规模相差了太多,一片整齐而有序的农作物,象征着文明和秩序。 远处田野里还能看见隐约的人影,这里没有丧尸,也没有多少大型动物,白骁感受着这种安静祥和,遥望远处。 还没有到安全区,越靠近,白骁心里的迷雾越淡,出发前他以为庇护所是高墙、铁丝网、堡垒,而离开废墟之后,安全区的模样渐渐显露出来。 它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如想象里用一道高墙阻隔,或陈家堡那样的铁丝网和砖墙都不存在,因为它不是废墟一样充满丧尸,这里早就经过清理,也许多年前确实是存在高墙抵挡丧尸,在丧尸腐朽之后,安全区扩张的过程里,堡垒已经没必要了。 远处高耸的烟筒里冒着滚滚浓烟,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但白骁知道那里一定充斥着机器的轰鸣。 怪不得周序不叫它庇护所,而是叫安全区。 庇护所是灾难刚开始时用来抵御丧尸的,现在它经过合并和扩张,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变成了安全区,重启工业,试图重回那片灿烂繁华的时代。 如果不是见过周序和那两个人,如果不是从废墟里一路走来,白骁都要以为危机已经过去了。 田野里还立着标语,写着口号。 微风吹过,田野里像起了波浪,一圈一圈的随着风传导向远方。 白骁坐下了,坐在路边,望着这一片平静,他不能再往前了。 丧尸坐在路上,看着这跋涉许久后才找到的,灾难之后人们建立起来的安全区。 林朵朵想象不出来,他也没想象出来,活在废墟里的人,思维局限在自己认知里,总觉得要有高高的围墙挡住丧尸,要有铁丝网圈出安全区域,没想到是眼前这模样。 临川的幸存者,还有其他地方迁徙而来的,这里聚集了大多灾难后的人口,一想到这是曾经无数幸存者迁移过来的,白骁释然了。 正是因为幸存者聚集在这里,人口不足以重建其他地方,所以临川才会是一片废墟。 它吸纳了足够多的幸存者,灾后只有九个安全区。 087:回到废墟 如果人口足够多,土地不够用,必然会继续扩张,只有维持了平衡,才会停下。 白骁猜测再过二十年,也许它能扩张到临川去。 这里的人口很多,但相比灾难前,也不是很多。 废墟里的丧尸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还有这一片祥和之下,不知道清理了多少丧尸。 丧尸的灾难过去了,起码在这安全区里度过去了。 不管末日论者口中的终末还剩多少时间,至少此刻它是安稳的,不用颠沛流离,不用小心翼翼拾荒。 白骁坐在路边,他想起了一些人。 郁明,林朵朵、张叹、周序…… 废墟是混乱而无序的,他们拒绝迁移,拒绝接受庇护,文明是整齐而有序的,活在安全区的人,不管认知还是其他,好像和废墟里的人都不一样。 从周序那里得知,如今庇护所的人口老龄化,并且还没有研发出针对感染的疫苗,远方被感染的鸟类仿佛悬在头顶上的剑。 不知道周序如今走到哪了。 白骁坐到了夕阳西下时,在黄昏的余晖中,他转身离去,现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找到未来的希望。 完成了一半,安全区如今也还没解决感染,但至少找到了安全区的所在。 灾难前的人总是充满信心,认为人类必胜,白骁发现自己也是同样的,尽管已经被感染成丧尸,他还是倾向于安全区最终可以研发出疫苗,解决这席卷一切的丧尸病毒。 他已经可以回去了,回到那片废墟,那才是丧尸应该待的地方。 超级病毒…… 以前也有过瘟疫,白骁所知晓的,也就是黑死病之类,感染的人死完了也就没了。 而丧尸被感染了还能爬起来咬人。 远处有安全区里巡逻的车子,白骁不知道它是定点还是随机的,躲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屏住呼吸,一直等到天微微黑,才走出来,继续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夏天了,步行的速度实在比不上一开始骑自行车。 白骁出发时还想去曾经生活的城市看看,那个没有他的城市,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有个公司,也有被感染成丧尸的上司和原来的同事。 但是实在太远了,这一路他已经很疲累了,与丧尸为伍的时候,渐渐模糊了身为人的认知,而来到这个拥有安全区的地方之后,路上没有丧尸,反而更加不适应,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见到了文明,最终还是要回到废墟。 白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同样有一个自己,面对丧尸挣扎了很久,跟随抱团的人游荡,然后在某次拾荒时发生意外,于是另一个繁华世界的他来了。 总之,他是一个丧尸。 丧尸在黑暗中独行着,黑夜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拎着狗腿刀,朝着那片废墟的路回去。 那两具尸体已经臭了,好消息是它还没有被发觉,白骁再次确信了一点,在这外围的周边,安全区的掌控力并没有那么强。 走了三天,背包里的补给快要吃完了,才走到当初那个地窖,这次白骁装了很多压缩饼干,以及罐头。 如果这一路不会失去意识的话,他应该能走回去,走到最初来的地方,那里他还有个房子,没有人排斥他,也没有人恐惧他。 背包里装的满满当当,地窖里还留着许多装不下的东西,白骁用力吃了一顿之后,关上地窖门,将土填平,然后离开了这个小院。 等到回去时,应该是已经快入冬了。 走到路上,白骁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只人类没有他帮忙,也许储备不足,而他回去后又要多个消耗。 一边想着,他一边警戒着周围,废墟里的人会警惕独行者,而这里的人并非如此。 过了省界就好了,那些乡村马路,城市废墟里游荡的零散丧尸和流浪的动物,在别人看来是危险,在他看来是同伴,以及食物。 背上的包很重,却是他这一路必须的补给,现在轻松的话,等回去的路上就难熬了,他这一路已经快要瘦脱形。 也不知道周序有没有听从他的劝告,避开隧道,隧道里不仅有报废的汽车,也有丧尸,还有蝙蝠、蛇、藏匿的其他动物。 阴暗潮湿的环境比马路上要危险的多。 靠着双腿走在已经走过一遍的路上,渐渐的又能看到一些老丧尸了。 路边也有死去的丧尸,白骁查看一下它的伤口,怀疑是周序经过的时候处理的。 末世这么多年,该离开废墟的早就离开了,安全区和废墟是两个世界,这一路除了那个狂欢者,并没人和他同行过。 日出又日落,半个多月后,远离了安全区,回到废墟的路上,白骁想着会不会在路上看到周序的尸体时,他又看见了那个人。 背着无线电,腰间挎着枪,看上去很狼狈的周序。 白骁是在一个荒村里看见他的,他在荒村里,白骁在路上,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远远看见,就隐蔽了身形。 周序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瘦了一圈,也变黑了,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对夫妇。 白骁来时见过那对中年夫妻,他们快要撑不下去了,得知白骁去找庇护所,想要一起上路,但是看到白骁地图上指的位置后,又退缩了,太远了。 按理不应该在这里,白骁记得那对夫妇还要在远处,当初给周序的那张纸上也写过他们的位置。 这时节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将路都覆盖了,郁郁葱葱。 望着周序和那两个人,白骁藏在路边,很容易遮掩了身形。 三个人在荒村里走了一圈,休息一会儿,便离开了。 白骁看着他们的背影,大概明白过来,周序打算带他们两个回安全区。 他不准备继续去废墟了,可能是在这半个多月里醒悟过来,要去废墟找狂欢者,一个人会死在路上这个事实,所以只带了两个人,就打算撤退。 等准备充分了,也许他还会再来。 白骁忽然觉得有些奇妙,自己在回去的路上,周序也在回去的路上。 只是他回的是废墟,周序回的是安全区。 文明和废墟,从来都是不相交的。 088:丧尸的礼物(感谢Mrunkor的盟主) 活过这一个月很难,白骁不知道周序是怎么做到的,也许他的确有些本事。 吃被感染的动物是必须要接受的,安全区的人大概没有那么生猛。 周序也很难理解,他还没有深入到废墟里面,补给就已经快要用光了,这一路没有那么平静,要么快步走甩开游荡的丧尸,要么处理丧尸拖累脚步,想要保存体力慢慢走,很难。 更不要说偶尔从路边草丛或者废旧村庄里冒出来的流浪动物。 这一个月依然没有走到太里面,路太远了,他难以想象,那个年轻人是怎么从里面走出来的,白骁给的那张标注有幸存者存在的纸上,距离跨过了好几个市。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周序记起了那个年轻人笃定的口吻:“你会死在路上。” 当年废墟里的幸存者迁移到安全区时,死了很多人,现在丧尸的危险性降低,理应没有那么难了。 但是走出这一个月后,他发现,即使再多加三倍的补给,也不容易。 目送周序和那对夫妇远去,白骁收回目光,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到安全区,这一路还很长,他太深入了。 如果不吃被感染的动物,大概是无法支撑的。 清理废墟并不容易,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依然是废墟了,丧尸刚爆发时如果庇护所能留存下来,临川也有安全区的话,两地的路也许能清理出来。 现在是末日的二十年后了。 与周序再次相背而行,白骁发现如今的路他也不是很熟了。 不过有了补给,有了干粮,丧尸用狗腿刀砍了一根非常直的木头,拄在地上,一步步向着家的方向去。 偶尔掏出地图看看,来的时候遇到危险的地方,再回去时,他会有意避过。 比如前方的一个小镇里,活着一伙群居的野狗,可能在灾难前是个养殖处,它们靠着吃丧尸活下来,将那里当作了巢穴。 来时他惊扰到了那群瘦骨嶙峋的捕食者,跑上楼顶的天台才躲过一劫,它们在楼下守着,对峙了很久,他不得已学了一把极限运动,从楼顶跳到另一座楼,费了很大劲才远远逃开。 这个世界变得很陌生,白骁渐渐习惯了,从很远就开始绕路。 这是个完全死寂的小镇,那群狗找不到食物以后也许会迁移,但他没有赌,远远的避开。 丧尸王也不是万能的。 自从见了那群捕食者后,他宁愿在野外休息,也不愿进入一些村镇了,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躲藏着什么玩意儿。 倒是干净一些村子可能有人,不是有人住所以安全,而是因为安全,才有幸存者活了下来。 有了锋利的狗腿刀,白骁也没想去挑战它们,前面远处有一条河,河水很急,不容易叉到鱼,但是可以补充一下水源。 水里的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感染,也或许已经被感染了,那是陌生的另一世界,站在岸边很难看出来,反正他也不再在河里洗澡,最多捧点水简单清洗下。 有时白骁会想,海里面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临海的地方也会有丧尸,那些丧尸也会被涨潮的海浪吞噬。 他几乎能想象到,灾难刚爆发的时候,海岸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丧尸,有些还能动,就在海浪里蠕动着,仿佛腐烂的食物里的蛆虫。 经过他的这些日子观察,感染和体型有些关系,体型越大的,咬了他之后还能挣扎一会儿,如果是鲨鱼吃了丧尸,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深海狂鲨,然后疯狂攻击其他海洋生物。 本就危险的大海,好像更危险了。 有时白骁会觉得,末日论者是正确的,平静的土地上,末日终将到来。 这个时间已经临近了。 真正的灾难是悄无声息的,逐渐改变着这个世界。 它不会忽然爆发,但会在沉默中慢慢侵蚀一切。 在河边将水壶灌满了水,白骁吃一块压缩饼干,抱着鱼叉靠树休息。 这柄鱼叉很结实,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不仅能叉鱼,还能叉人,叉动物。 几天后在接近一座城市时,他特意走进了里面,像往常拾荒一样,在里面游走着。不同的是,以往在临川市拾荒会挑居民楼,高档小区去找有用的东西,现在是找商场。 商场里早在灾难爆发时就被人清扫过,乱糟糟的,货架横七竖八,覆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还有被困在自动扶梯上的丧尸,以及被关在储物室里的老丧尸。 那时人们只是扫荡吃的用的,而对其他不屑一顾,后来的拾荒者大多也一样,白骁走近玩具区,这里的东西没有用途,到处散落着,灾难前价值不菲的东西如今都成了破烂。 白骁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奥特曼,他记得郁明是缺诺亚,还有一些其他什么,这些奥特曼很旧了,难以辨认,白骁将它的尘土擦去,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帮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找诺亚奥特曼。 这感觉很奇妙,他能想象到郁明一定会很高兴,比下一盘棋还高兴,毕竟将缺失的手办补齐,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而在灾难前,这一般是给孩子准备的礼物。 白骁将诺亚奥特曼塞进包里,还好现在里面的压缩饼干吃了一部分,不然塞不下,他拍了拍包,拿出地图,等见到郁明的时候,说明离临川不远了。 赠一柄鱼叉,回报一个诺亚。 想到郁明那一大堆收藏,他又有些羡慕,可惜林朵朵没有那种癖好。 出了商场的门,天气有些阴沉沉的,身后跟着三只丧尸,白骁也不在意,只是回头看它们一眼,就背着包离开了。 老丧尸跟不上丧尸王的脚步,从商场里出来后,走出去一段就失去了目标,然后茫然徘徊在街上,直到雨水掉落下来,噼噼啪啪的雨声让它们有些焦躁,发出低哑的嘶吼。 白骁披上了雨衣,依然是出门时带的那个,很结实,很好用。 大雨噼噼啪啪落下来,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089:那个人 天空茫茫然的,密集的雨声连成一片。 水珠砸在雨衣上,有种被敲打的错觉,白骁望着地上聚成一股流向低洼处的水,这种天气,或者说每次下雨,冲刷丧尸和尸体,感染都会随着雨水渗进这片土地,滋润万物。 再过些年,下水道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四只乌龟,外加一个会穿衣服的老鼠。 废弃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老化了,街上蓄满了积水,有的丧尸被冲倒了,在水里蠕动。 白骁没办法再继续走,只能先休息,坐在空无一人的城市边缘,看着街道,随时准备有一只乌龟拿着钢叉掀开井盖来找自己决斗。 等到雨变得小一些了,他才披着雨衣离开这里,走在泥泞的路上。 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去的也快,他没办法每次都等到天晴才上路,最多是休息的时候点个火烤烤衣服和鞋子。 餐风饮露。 白骁觉得说不定能看到那个狂欢者,那个叫张叹的人,感觉到前路茫茫,于是在某一处停下了。 直到越过一个隧道,翻过上面的山后,在路上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头盔。 此时下着小雨,他在附近到处找了找,用刀斩断茂密的野草,最终找到了一具零散的尸骨,衣服破烂不堪,还有根拐杖,是张叹拿的那根。 他走出的距离比白骁想象的要远。 这几个月,有食腐的鸟,有流浪的动物在路过这里,短短几个月已经差不多只剩骨头了,白骁顶着小雨找了很久,最终也没有找全,有一只小臂骨和几条肋骨无论如何都寻不到。 用衣服把它包起来,连着头盔和那根拐杖放在一起,白骁将包袱抗在肩上,覆在雨衣下面,冒着小雨往前,走了大概三个小时,才看到一个村子。 进了村庄外围找找,白骁找到了一把铁锹,锈烂了,不过还勉强能用。 末日里就这点好,丧尸席卷过后很多年,想找什么,都可以去这些废墟里翻一翻。 白骁提着破烂的铁锹,抬头望向周围,这是很破落的一个小村子,远离城镇,远处有山,有树。 他冒着雨,往远处走了走,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坡上,现在这里,这里可以看到公路那边,也离村子不远,他放下了包着那具尸骨的衣服,拿着铁锹在地上挖土。 湿土挖起来比较省力,小雨还在下,往下挖了一段,接着挖到了石块,便不再那么轻松了,还不够深,白骁用铁锹试探着,将坑里的石块拨出来,继续深挖。 村子里有幸存者在听到声音后一直远远偷看着,看那个披着雨衣的身影在村子里找个铁锹然后去了远处。 “你在干什么?”他看了很久,试着走近了,朝这个奇怪的人问,很久没见过活人了,这个披着雨衣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那个人一直在挖,挖了一个多小时,雨慢慢的都停了。 “挖个坑。”白骁说。 “挖坑干什么?” “埋人。” “末日里不用埋,放在那里,它自己就没了。”来人摇了摇头,“都一样。” 白骁没有说话,看了看坑的深度,将里面的石块拨出来,又往深处挖了挖,然后提起那个捆成包裹的衣服,将狂欢者放进去,拐杖和头盔也一并放进坑里。 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占不了多大地方。 然后他拿起铁锹,将挖出来的泥土又盖进去,此时雨已经停了,土还是湿漉漉的,慢慢的填平了,想要起个坟堆不容易,他只能在远处再挖一挖,将外层的泥泞挖掉,里面比较干燥的部分铲过来,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堆,一座新坟出现在这里。 天色已经暗了。 白骁看了看这座新坟,狂欢者如愿死在了路上,在终末到来之前,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张叹看见了废墟如今的模样。 末日不会忽然爆发,张叹看不到终末到来的那一刻,但死前他看到了被感染的鸦群。 在这之前,他折了一个纸飞机,哈口气扔给了不同路的年轻人,也许在他眼里,结局早就在那里,无论谁,做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什么。 白骁埋葬了他,站在新坟旁边,从这里看去,可以望见很远。 他们是不同路的人,张叹给了他一些帮助,他拾起了张叹的骸骨安葬。 “这是你的亲人吗?”旁边那个人还没有离开。 “不是。”白骁说。 “那你还怪好的。” “他是个末日论者。”白骁说,他侧头看了一眼这个人,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你不怕我吗?” “反正也活够了。” “我有安全区的位置。” “没意义了。” “你也是末日论者?” “不,我老了,做不了劳动力,一没有技术,二不是高端人才,去不去安全区,都一样。我在乎的人都死了,我也老了。” 天黑了,他渐渐走远了,回了那个小村子,身形隐没在一片漆黑中。 草叶上还残留着雨珠,白骁双腿上全是泥泞,双手也都是,他在草丛里抓了一把,用湿漉漉的草叶试图将手清干净,将泥泞洗去。 远离了这座新坟,白骁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看不见那边的模样了。 这应该不是第一个死在路上的狂欢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狂欢者从陈家堡走出来,然后死在路上。 天放晴了,经过两天的暴晒,路不再泥泞,好走了很多。 出发时焕然一新的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只有那双作战靴还坚挺着,流浪真是一件难熬的事,在末日里流浪更是。 路上有爬不起来的老丧尸,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能动一下,看起来非常可怕,白骁知道它到了时间了,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就彻底死去了。 蝉在枝头疯狂鸣叫着,白骁感觉自己被晒成了黑黑的骨头架子,越来越像老丧尸,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野外的丧尸和城里的丧尸真是有很大差距,白骁有一种错觉,不管末不末日,它依旧在按原本的规则运转着。 090:找到了 病毒侵袭后并没什么本质的改变,城里的丧尸可以坚持很久,野外的丧尸风吹雨打腐朽的很快。 不知道二蛋和财叔,还有星期五如今怎么样了。 丧尸王挂念着他的子民。 那只星期五,是他从隔壁的村里带回来的,曾经在收枣子和柿子时,立下过大功。 背包里的补给越来越少了,尽管省吃俭用,也依然抵不住消耗,好在现在不是刚出发时地里刚长出嫩芽,路上常常看见野果,如果是灾难前摘了会被人追的,现在则没有人管。 周序也已回了安全区,他还惦念着那个从废墟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去安全区的登记处找了找,却被告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没有人从废墟里出来,来到安全区。 周序愣住了,让他们再仔细看看,明明他遇见了那个年轻人,还帮忙指了路,怎么算也该进入安全区,受到庇护了。 最终依然是没有。 “人是朝着安全区来的,就这么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 周序不相信,又找别人问了问,但是从没有人见过那样一个年轻人,从废墟里闯出来,来到安全区。 周序怀疑那是自己进入废墟时的幻想,可一切那么真实,就连对方给他的提醒都还记忆犹新。 “被通缉的程家兄弟呢?”周序一指外面贴的布告,问道。 “死在距农田二百多里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 “谁做的?” “没找到,看现场痕迹,他们经历过搏斗。” 听到这个回答,周序说:“有没有找到别的尸体?” “没有。” 周序陷入沉思,过很久道:“会不会是那个年轻人被他们伏击了……后来反杀了他们,不敢来安全区,就躲起来了?” “这……” 对方一愣。 - 天气慢慢变凉的时候,白骁终于看见了陈家堡,它矗立在土地上,铁丝网后的农田里已经被收割过,他们像是一个小的安全区,没有工业,没有较大的规模,苟延残喘着。 在旧世界的废墟里,他们拒绝安全区的庇护,自给自足,也会去远方拾荒,会清理周边的丧尸。 这是一群末日论者。 白骁远远看了一会儿,张叹就是从这里出发,然后死在路上。 周序说,只要他们抱团活着,总会有人改变想法,也会意外搞出孩子,他们会希望孩子活下去,所以狂欢者不是敌人。 郁明充满了鄙夷,还怕人肛他。 白骁不知道这一群人是不是都和张叹一样,他远远的路过了,如出发时那样,没有靠近。 如同远方归来的游人,他走出了废墟,又走了回来,背着包,带着鱼叉,艰难前行着,越靠近当年出发的地方,他心里越平静。 直到一个下午,他顺着记忆中的方向靠近了高架桥下的那条河。 白骁摘下破破烂烂的头盔,除了雨衣外,只有这个头盔没有换过了。 他用手捧起水洗了洗脸,整理一下蓬乱的头发,随后摸索着,找出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道裂纹的墨镜戴上,朝着远处走去。 咚咚敲响大门,郁明警惕地打开,看见外面戴着墨镜的人,他第一眼没认出来,看到那柄鱼叉,才怔了怔。 “卧槽!你怎么变这样了?” 郁明瞪大了眼睛,他还记得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刚刚乍一开门,还以为是只丧尸,看这风尘仆仆的…… “快进来!乍一看以为你变丧尸了!” 郁明伸手去扶,白骁挡了一下,回身打开身后的包,拿出了一个诺亚。 郁明愣住了,看着白骁拿出来的那个奥特曼,他慢慢咧开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把他带进院里,安置在了棚子底下的躺椅上。 这里没有什么大变化,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上次来时是刚过了冬天,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大树上只有一点嫩芽,风很冷,他就在这躺椅上窝了一宿。 如今树叶已经黄了,满树的叶子哗哗作响,院里也有落叶。 白骁看着郁明把诺亚放到柜子上,这个末日里独居的宅大叔,集齐了一整套光。 郁明去院里的架子上摘了根黄瓜,扔过来给他,不过巴掌长,白骁啃了一口,很解渴。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郁明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当初没有当回事,这个年轻人会死在路上,大概率会死在路上,即使成功找到庇护所,也可能没有勇气再走一次回头路。 白骁笑了笑,想说自己可是丧尸王,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要是没有你的鱼叉,我可能会死在路上了。” “没有找到庇护所?”郁明问。 “找到了。”白骁说。 “没找到就算了,反正都是……嗯?你找到了?”郁明回身。 “找到了,我告诉你在哪。”白骁道。 “不用告诉我,告诉我也没用。”郁明坐在地上,他想不通,这个年轻人隔了几个月回来,风尘仆仆,看上去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只是,为什么又回来了。 “这一路很辛苦吧?”郁明问。 “还好,挺刺激的。” “看你这样子,先歇着,等哥给你去叉条鱼吃。” 郁明不忍再看,拿起鱼叉出去了,此时刚刚下午,他将白骁留在棚子底下,出门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拎着两条大鱼回来,用刀刮鳞开肚,像招待一个很久不见的老友一般,“环境越来越恶劣了,我们可能离死不远了,你不该回来的。” “庇护所仍旧没有办法,我遇到一个庇护所的人,想要来这里,劝狂欢者去庇护所。” “哦?”郁明起了一些兴趣。 “你才是敌人,雷打不动,狂欢者抱团活着,总会……嗯……他们不怕废墟里的人集群,只头疼你这样的。”白骁道。 “哈哈,梁山好汉可以投降,独行大盗必须死,自古如此。”郁明笑道。 “可你不是大盗。” “末日里,当形势稳定下来,需要重建的时候,在庇护所看来,我这种行为就是在犯罪。”郁明说。 091:我叫龙傲天(感谢非花语的盟主) 白骁笑了笑,听到郁明说梁山,他望向远方,有部金瓶梅,他还没有讲完,甚至一半都没有。 出发前最理想的情况是,庇护所已经有解决感染的办法,也可以解决他喜欢对人流口水、眼珠子通红的毛病。 但最理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就如林朵朵父亲多年前在笔记本上推测的形势,最终只是美好的愿望。 灾难后和灾难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又好像有很大变化。 “我遇到了狂欢者,从陈家堡走出去的,他们知道时间快到了,那个人不愿在陈家堡等待死亡,就出去了,想要死在路上,他想去灾难前最繁华的地方看看,可惜没有走出这片废墟。” 郁明在忙碌着,白骁轻声和他讲这一路的见闻。 “路上也有想要寻找庇护所的幸存者,他们没有条件走那么远,有些村庄被一些感染的动物当成了巢穴,不注意被它们发现的话,很危险。安全区也有人当逃兵跑出来。” “你怎么走到庇护所的?”郁明问。 “我天生神力。”白骁说。 郁明笑了笑,过一会儿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以为你会死在路上,总之不会再见,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 白骁道:“我叫龙傲天。” 郁明愣住了,愣了半天,看了一眼白骁,面色古怪,道:“你认真的?” “我都转一圈回来了。”白骁说。 郁明点头肯定道:“牛比,有品位,你家里人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他神色微妙,再次回味了一下,“傲天,你真厉害。” 白骁大笑,“你真的信了?”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郁明也笑起来,不过很快回头看了一眼,“你真不叫这个?你这年轻人,还懂我们的陈年老梗……” 白骁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什么,郁明道:“别,你就叫龙傲天,这名字好。” 白骁无语了片刻,低头看看如今的模样,闭上眼睛休息。 他瘫在躺椅上,这一路上,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他很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外面有动物开始吃丧尸了。”他说。 “挺好的。”郁明道,“末日前有的动物就泛滥成灾,有些丧尸说不定会庆祝自己还能喂养一次流浪猫狗。”他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过片刻摇摇头,“你不是灾难前的人,挺遗憾的,要是我那个老兄弟在这儿……” 他叹息了一声。 白骁没再说话,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支起身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郁哥你有一丝机会,有能力帮助庇护所,但是付出代价,你会怎么做?” 郁明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在灶台前生火。 过了很久,郁明道:“我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不一样。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明白了。”白骁道。 “不,你不明白。这是片面的,准确应该是,能力越大,享受的就越多,而享受到多少,就要负多少责任,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郁明道,“你是灾难后才长大的孩子,选择接受庇护所的庇护,他们提供安稳,你如果有能力,也可以成为庇护所的管理层,你帮助它,它回馈你,可以是回馈安全的环境,也可以是更多的资源。” “可你拒绝接受庇护。”白骁道。 “是的,你可能不太懂,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出力,不管付不付出代价。”郁明说。 “为什么?” “因为拯救末日出力的人,应该是那些有空余时间爱护流浪猫狗,泡花茶,做个梦明天就能实现的高等人的事,而不是我这种,小时候喝奶粉,长大了啃鸭脖,穷的时候嚼酸菜,生活稳定了吃油,生病了吃丧尸片的人考虑的事,幸好我生不起病,不然应该早就变丧尸了。” 郁明笑道,“不过你可以,如果你能帮助庇护所,以后可以成为高等人,把那些丧尸揉吧揉吧做成培根卖给别人吃,你还年轻,可以享受到很多,未来是你们的。” “你真恶心。”白骁一想把丧尸做成培根,就有点作呕。 “你又不吃。”郁明道,接着有点惊讶,“咦?你知道培根是什么?” “你不是说了,卖给别人吃。” “哈哈哈。”郁明道,“总之就是一句话,接受庇护,获得稳定生活,你就要遵守他们的秩序和规则,不管好的坏的。我已经是这样了,死活都是这么回事,但是我建议你去,因为你们互相需要,那里是唯一的希望,你只能接受它。”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白骁说,“以后卖培根。” “你这个坏小子!” 郁明指着他笑了一声,问道:“庇护所里如今什么模样?” “我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看了看,我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这样啊。” 郁明摇了摇头,“你记住我说的话,如果未来想接受庇护的话,努力往高走,不要相信什么平等的屁话,所有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总有动物更加平等,你要成为最平等的那个,才能过得好。” “这是诺亚奥特曼的回报吗?”白骁问。 “这是一个灾难前的人,给你这个年轻人的忠告,你们灾难后长大的人,太单纯了,如果不能适应庇护所的环境,被人压榨,还不如就这么苟活着。” “真难想象这是一个相信光的人说的话。” “不,因为我相信光,所以才安心待在这个角落里。”郁明道。 白骁看见了书架上的,知名大学的毕业证书。 “你属于技术人才,在庇护所一定有地位。” “你懂个毛的技术人才,吃饭。” “要不是想要寻求庇护,你会带着它吗?”白骁忽然察觉到,郁明也许真的曾经有机会过得很好。 灾难发生时携带吃喝逃命是正常的,但带这个,已经考虑到灾后庇护所的事,可惜临川的庇护所不在了。 郁明沉默了,片刻后道:“你知道的不少。” “为什么放弃了?” “没劲,你要在那两年活过就知道了,其实什么都不重要。” 那两年指的是灾难刚发生时的两年,丧尸横行,无数人都在逃离,都在寻求庇护。 郁明很喜欢这个努力的年轻人,虽然下棋很臭,但能在末日里活下去,还是活下去好。 他做好了鱼端到桌上,让白骁意外的是,还有一些饭,白骁没见过这种,问道:“这是什么?” “荞麦。” “上次没看见。” “哪有那么多,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 郁明整整筷子看着他的墨镜,想了一会儿道:“你这破墨镜真不能摘?” “不能。” 092:很高兴认识你 “我怀疑你小子有镭射激光眼。” 郁明瞅着白骁嘟囔了一句,也没有寻根究底,而是招待他多吃。 一阵风吹来,院里那棵大树哗哗作响,像是平常的农家小院里一顿饭食。 郁明不是末日里的宅大叔,而白骁也不是丧尸。 终日游荡,与丧尸为伍的白骁,忽然又找回了做人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常年独居,人也会化作野兽,说到底,他没有经历过灾难的前前后后,丢失了这二十年。 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丧尸,从繁华的城市忽然来到这里,没有像郁明这般从灾难中艰难活下来、又独居在小院里和以前一个老兄弟一起改造这片院子。 郁明经历过灾难,内心足够强大,精神也足够富足。 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管外界多么糟糕,此时此刻,至少安静而祥和,也许这就是郁明不愿离开的原因,他找到了自己的庇护所,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这里有他灾难后所有的回忆,好的,坏的,外面再怎么乱,至少在终末那天到来之前,他可以享受这片宁静,尽管时间已经剩不下几年。 只有经历过灾难初期的人,从那时熬过来的人,才能享受这种孤独。或者是林朵朵那种灾难后长大的人,没有经历过繁华,空旷也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白骁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一个异类,无论身体还是精神。 陈家堡、林朵朵、郁明、安全区,他们都有完整的经历,白骁像是拼凑起来的。 他沉默地吃着饭,这一路上所思所想,本来有许多话想问,但现在好像又没有什么想要郁明解答的了。 吃完饭,白骁摸着头盔休息,郁明摆弄了一会儿白骁带回来的那个奥特曼,将架子上的模型盘了一会儿,便放下,抄起锄头继续做白骁来之前他没干完的事。 “其实你应该留在庇护所,那里有核心技术,很完善,不管是哪方面,他们都是最好的。” 郁明一边拿着小锄头干活,一边道,“你看这些,一般人很难打理好,灾难后没人管的话,很多都退化了,慢慢的和野草一样。” 郁明摆弄豆橛子,白骁总担心它会忽然发射豆子。 将一棵标记的茄子摘下来,郁明拿刀剖开,抖出来里面的种子,泡在盆里清洗,“有时候一个搞不好,它就没了。” 此时不是白骁刚出来万物刚刚开始复苏时,那时冬天刚过去,而现在已是秋末。 郁明有足够的东西招待这个牛比的、一个人闯出去找庇护所,找到后还能回来的朋友。 “你这里窗子要封好。”白骁提醒郁明。 “哦?” “有些食腐的鸟已经被感染了,攻击性很强,它们迁徙也快,下一步应该是其他鸟类了,到了冬天找不到食物,可能会更危险。”那只是白骁看见的,在看不见的地方,其他废墟里,无人的深山里,辽阔的大草原上,荒漠的戈壁滩里,也许更多。 “有道理。”郁明蹲在地上,看向那一排屋子,考虑着针对白骁的提醒,该怎么做些防备。 环境在不断恶化,也许偏僻的地方还察觉不到什么,但真的运气不好遇到了,有准备可能就躲过一波袭击。 “你还真命大,这遇上了都死不了。”郁明说,“等我把窗户都封死,再在外面放个网。” “我觉得你可以去陈家堡,人多总是能活久一点。”白骁犹豫片刻道。 “久一点没什么用,人多也乱,男男女女的混在一起,你最好别靠近他们。” 末日里,一群人混在一起,能搞出什么事,郁明不用猜也知道。 看了看白骁的墨镜,郁明想找镭射眼的模型给他介绍一下,架子上只有狼叔,没有激光眼,只好作罢。 这年轻人真的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独居久了的原因,郁明偶尔觉得两人是同一辈,偶尔又认识到他是年轻人。 天渐渐暗了,院里的大树上飘下来几片落叶。 郁明放下了锄头,拿出棋盘,和白骁下棋,这次下的是五子棋,更简单一些,没有太大的棋力碾压,白骁还是输了。 前两年郁明的老兄弟死去之前,两个人一定经常玩。 郁明也不多下,同样是只下一盘,就将棋子收了起来。 “这个破头盔,你上次就是带着它吧?这一路没找个好一点的?”他看见了白骁放在一边的,破破烂烂的头盔,很有辨识度,因为上面有两个钻出来的孔,上次看见的时候还穿了绳子,现在绳子不见了。 一路上都是步行,如今不存在飙车之类的,它很难坏到哪去。 “还能用。” 白骁笑了笑,这个头盔还行,虽然更破了,他担心回去的时候,林朵朵认不得他了,这个头盔起码能认出来。 只有鱼叉和头盔还是原来的两个,其他的都换过了。 郁明收拾好了一切,天色已晚,他坐在树下,一如初春的时候,望着远方灰蒙蒙一片,也许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常这样。 过一会儿,他拿起当初送给白骁的那把鱼叉,鱼叉的木柄上下半部分有着暗褐色的污迹,四根齿中有一根被磕去了尖,郁明找来了工具,用那双粗糙的手将它修缮了一番,武器是需要保养的,在末日里,没有什么比它更可靠。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才修缮了一半,然后点了根蜡烛,将它修理好之后,还给了白骁。 郁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他知道白骁大概不会只为了下一盘棋,或是将奥特曼给他,才从庇护所回来的。 “很高兴认识你。”郁明这样说。 白骁莫名的,懂了这个宅大叔此刻的想法,因为他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对远处山村里那只人类说,很高兴认识你。 世界这么大,灾难来了,在一片废墟之中,萍水相逢,再短暂的相遇都好。 很高兴认识你——这是废墟里最好的问候,即使可能是最后一面。 093:我认识 星光是明亮的,白骁在明亮的星光下,依旧待在棚子里。 他觉得自己和棚子有缘,这里可以遮风挡雨,又没有墙壁阻隔。 外面有虫鸣,也有蛙叫,朴素的像是平常农村的院子,在这里不用去想外面糟糕的模样。 屋里传来咳嗽声,一阵一阵的,后来郁明咳得睡不着,便披了一件衣服出来。 “你还没睡?”郁明看到棚子下隐约的轮廓。 “睡一觉醒了。”白骁说。 “吵到你了吧?”郁明又咳了两声,道:“老毛病了,以前没到这里之前,躲丧尸的时候,在外面流浪,睡冰凉的地上,吃不饱穿不暖,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他顿了片刻,恍惚了一瞬,道:“其实差不多,你去找庇护所,不比我们当年容易。” “我是龙傲天。”白骁轻笑道,其实是容易一些的,丧尸不用每晚担惊受怕,有任何动静,他都会察觉,虽然依旧很难就是了。 “还好了,那几年冬天才是最难熬的,死在那时候的人,应该不比变丧尸的少,咱们这里没有庇护所,还得去外地,那些人结伴过去,不知道多少人能熬过路上。” 郁明站在漆黑的院里,村子里如今没人了,他也不知道当初从村子里离开的人,有多少成功活下来。 “灾难从不是单一的。”白骁说。 “是啊,要是局部还好,所有人自顾不暇,就难了。” 天边有一颗流星划过,白骁抬头望着它,笑道:“你们灾难前的人,是不是会对流星许愿?” “是有这个说法。”郁明也看见了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他道:“但那大概不是流星。” “是什么?” “没有人监管的人造卫星,有时会坠落下来。”郁明望着它消失的方向,“你可能不知道卫星是什么,那是曾经人类科技的结晶,我们可以把巨大的仪器发射到天上去。” 白骁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人造卫星,在这废墟时代,有种很突兀的感觉。 “人类这么强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郁明喃喃自语。 这二十年好像活在一场梦里。 却又如此真实。 “有时候会觉得,你们年轻人,和我们灾难前的人有种割裂感。”郁明说,“以前我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说,除了病毒,任何灾难都能扛过去。” “可偏偏就是病毒。”白骁道。 他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曾经看过一个帖子,讨论的是所有能灭绝人类的灾难,包括冰河时代、陨石撞击、外星战争、全面核爆,在所有的灾难类型中,丧尸是被认为最不可能的一种,只会存在于文艺幻想中。 白骁想到这里恍惚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那是正确的,丧尸没有造成末日,如果不是后续的感染,此时大概所有废墟已经被清扫了,安全区如今头疼的是无处不在的感染,以及拒绝接受庇护的狂欢者,还有独居的幸存者。 “是啊,丧尸其实不可怕,只要稳定下来,它不堪一击,可怕的是扩散到任何生物的超级病毒。”郁明笑了笑,“以前不检测就是没有,这下坏了,不检测也有了,也没有隐私保护条例了。” 他坐在了院里,感受着夜里清凉的风,还想再看一颗流星,可星星都挂在天上,稳稳当当的,没有坠落下来的迹象。 “你们年轻人,其实从某方面讲,也挺幸福的。”郁明说。 “嗯?” “这场灾难救了所有人一命。” “怎么说?” “这说起来就复杂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总有别的灾难,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郁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如果灾难能过去,又将是个新的世界,庇护所会被人歌颂,然后又一个轮回。” 他望着天边闪亮的星辰,那些星星已经存在无数年了,对于它们来说,所有的事都只是眨眼一瞬。 “我是旧时代的人,不愿登上新时代的船。” 这片土地上的繁荣或衰败,在它们眼里也都只是瞬间的事。 而对他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几十年,一日一日度过来的。 郁明在院里待了一晚,在天蒙蒙亮时,他伸了个懒腰,星星隐没在天边,远处苍穹正在缓缓亮起。 白骁徘徊在架子前,看那一排排的模型,他也想要弄一个,在临川拾荒时看见了从没捡过,再有机会的话,可以把它捡回家。 “这个种子,能不能给我一点?”白骁看见郁明往玻璃瓶里装昨天晾的种子。 “当然没问题。” 郁明惊讶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道:“看来你想好了?” “大概吧。” 白骁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是一只丧尸,即使去了庇护所,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究竟是被好吃好喝供起来,还是其他什么待遇,总之,都会失去自由。 失去自由,只能任由摆布。 他的命运就是在这片废墟里活着,像许许多多的幸存者一样。 郁明将昨天晾晒的茄子种子包起来,还有一些荞麦,以及几颗辣椒,有些已经退化了,有些在他的筛选下还维持着。 “先少点试一试,慢慢学,记得选好茬口,防虫防病,这两个一块儿,这个……” 郁明絮絮叨叨,以前他也不会,这都是长年累月自己凭着一些模糊的印象摸索出来的,有些实在解决不了的已经死完了,只剩下生命力较强的和运气较好的。 说的不太详细,郁明找了张纸,趴在那里写着,很少再动笔,他握笔的动作有些生涩,偶尔还要想一下。 “你要是拾荒再见到别的奥特曼,留一下,万一你哪天想通了,再去庇护所,不还得路过这里吗?”郁明说。 “会的。”白骁道。 “而且我这儿缺一个小焰的魔形态,要是……算了和你说你也不认识。”郁明道。 “我认识。”白骁说。 郁明愣住了,抬头看向白骁,这个年轻的,明显是灾难后才出生的年轻人。 “你这坏小子……”郁明笑了,他没有问白骁是不是真的认识,只是笑着,低头继续在纸上写注意事项,嘴里道:“这辈子有了。” 临了他又拎出两条咸鱼,比上次的新鲜。 “走了?”郁明送白骁出门,打声招呼。 “嗯。” “还要去哪?” “回家。”白骁说。 他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 094:回家(感谢非花语的盟主) 没有自行车,从郁明这里回到临川的路远了不少。 当初骑着自行车花了两天多的时间。 现在回去,路上曾经追得他疯狂站起来蹬车的狗没有再出现。 一直走到黄昏,临川的轮廓才远远可见。 那里没有人害怕他,也没有人恐惧他、被吓得尿裤子,更不会有人攻击他。 不对,有只人类整天敲他头盔。 那只人类没有把他当感染者,也没有把他当人,甚至还拿着水管让他脱掉衣服,当初要不是他提醒,水井边连个遮掩的床单都没有。 这段他只走过一次的路不是很熟悉,到了临川,才是真正熟悉的路,白骁的心情忽然忐忑起来。 那年冬天他曾嘱咐林朵朵,如果自己出发了,而又有救援的话,她直接走就行,现在他知道,这里不会有救援,这里是废墟。 安全区的人口只够维持那里,临川所有幸存者已经迁移,这里是被放弃的,狂欢者的乐园,独居者的坟墓。 临川市的荒凉依旧,有些楼房在这几个月倒塌了,它比想象中要脆弱一些。 白骁当初拾荒的时候它还矗立在那里,现在已经成了半垮塌的废墟,钢筋水泥散落一地。 看来钢筋水泥的城市不会那么坚固,再过十年,倒塌的更多,等待着以后的人来重新建立。 从临川市的街道上走过,这里是最冷清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幸存者更少。 在太阳落山前出了城,继续向着镇上走去,路上比他第一次出来拾荒的时候更安全了,老丧尸也更少。 在夜幕完全笼罩的时候,白骁凭着记忆往前走,走了很久,才摸黑到了镇上,转了好几圈没有找到林朵朵当初的那个临时落脚点,漆黑的夜里他迷路了,找不到方向。 最终点燃了几根枯柴在手里拿着,照着路,白骁才找到那个破旧的大仓库,先在门口敲敲门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放心进去,主要担心赶巧不巧林朵朵去拾荒,在这里停留,突然闯进去被一枪崩了,那就冤死了。 仓库里有蜡烛,白骁点燃了一根,打量这里的环境,那只人类很明显来过,和他当初骑走自行车时不太一样,里面的被褥换了新一些的,也多了一些工具,还有很多破烂。 那只人类依然在努力生活着。 白骁坐在地上,摘下头盔抱在怀里,靠着墙壁,摸摸摘下来的背包,拿出咸鱼切一小块,也懒得煮了,直接放在嘴里嚼着,很咸,他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吹熄蜡烛,闭上眼睛。 夜里的风吹动镇上老旧的广告牌,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已经是秋末了。 在主观意识里,白骁觉得过去了一两年那么久。 从被老丧尸咬到,到现在,他已经逐渐接受自己丧尸的身份,也淡了锻炼腹肌证明自己的心思。 等到外面天微微亮,白骁从仓库起身,推开沉重的大门,来到外面,看到外面路口处那个斜挂着的广告牌,被风一吹就哐哐的响,他快跑几步用力一跳,双手抓住广告牌的边缘,身体挂在上面,然后用力扽了扽,整个就被他撕下来,再不会发出声音。 那些噪声会让丧尸烦躁,很不巧,他是丧尸。 烦躁的白骁终于平静了一些。 他转过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出发时冬日的余寒还在,路上没有这么难走,从镇子回村里的路上,一些村里的房子也相继在垮塌。 这片土地正在死去,或者说,人类遗留的痕迹正在死去。 土地并不会死,它只会更加茂盛,植物会覆盖每一个曾经的遗迹,将它吞噬。 今天的阳光很好,白骁加快脚步,在即将到中午的时候,回到了村里,迎接他的只有财叔,老丧尸刚好在村口,循着他的动静过来了,没有看到星期五和二蛋,踏着寂静的青石板路,白骁快步走向自己的院里。 他的院子很完整,也依然很干净,没有荒草丛生,也没有满是尘土,仿佛他只是离开了几天的时间。 那棵野山椒结出了很多辣椒,挂在枝叶间。 “那只人类。”白骁在墙头喊,没有听见动静。 他翻过了墙,林朵朵院里铺了很多金黄的、在木板上晒着的柿子,还有一些鱼干。 角落里有麦秸,堆在柴堆旁边。 那只人类常坐的屋檐下,放着那把破吉他,还有一只没编完的的鱼篓。 白骁猜测她可能是出去觅食了,转头看了看,三轮车也不在。 他愣了下,看这样子是去拾荒了,但是路上错过了,如果碰到的话还能帮一些忙。 回忆了一下,从城里拾荒回来,一天的时间赶不到,在满载的情况下,只能从城里到镇上,然后第二天再回来。 白骁看看院里正在晒的柿饼,也不太像出远门的样子。 院里那个床单不见了,他将床单找出来,再重新挂上,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倒进去,然后压那个破井的杆,很快,清凉的井水从水管里冒出来。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些动静。 林朵朵骑着三轮车,带着蹒跚跟随的星期五,吱扭吱扭回来了,然后她听见院里的动静,脚步慢下来,端起土枪,问道:“谁?” 她独居习惯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出不对。 然后她看见了丧尸,有些警惕地握紧了枪,接着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已经大变样的丧尸,“白小?” “我变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 白骁笑了笑,他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只是身上衣服空荡荡的,他瘦了很多,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风吹动她的头发,摆动她的衣角。 她捋了捋发丝,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将靠近的星期五用棍子推到一边,她推着三轮车进了院。 “你回来了。”林朵朵说。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一大早就从镇上回来了。” “外面的人都死完了吧?我说你还不信。”她说。 “我找到安全区了。” 白骁说。 “那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林朵朵看一眼他猩红的眼睛,抓了抓他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肚子,丧尸王真的变得好瘦。 他像是老了几岁,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疲惫。 “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丧尸王。” 白骁还在说,林朵朵已经转身离开,去到屋里,抱了一大堆吃的出来。 095:伪装不了 白骁看了一眼,破三轮车上都是黄澄澄的柿子,还有枣,刚刚星期五背上的筐子里也是满满的,她应该是从远处那个村子回来的,发现星期五的那个村子。 “钱婶和财叔他们还好吧?” 白骁没有和她解释即使吃再多东西也不可能像吹气球一样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是拿了个鱼干在嘴里嚼着,一边问。 “还好。” 林朵朵说,扶着丧尸王坐下了,有时拾荒,她会担心看到丧尸王肚子破个大洞,和普通丧尸一样游荡在街上。 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 “我找到安全区了。”白骁又说,他摸出了地图,地图上标记着安全区的位置,他递给林朵朵,地图已经很残破了,脏兮兮的。 连同地图一起的,还有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那是他出去后,一路上的见闻,白骁道:“我本来担心自己死在路上,它可以给后来者一些参考,毕竟都是幸存者,多少是个帮助,但是后来发现,废墟里的人没希望,废墟外的人不需要,有能力走的在前些年就走了,顶着那时还危险的丧尸。” 林朵朵将地图和笔记本接过来,没有多少重量,却沉甸甸的。 “我说了,我会找到庇护所。”白骁撑着腿想从马扎上站起来,这一刻他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算真正将出发时要做的事做完,他撑了一下,但没站起来,实在太累了。 他不想这只人类在山村里等死,如今带回了答案。 “抱一下吧?”丧尸王抬头说,疲累的笑了一下。 林朵朵伸出手,将他脑袋抱住,白骁想说不是这样,你应该蹲下来,但是靠着她的胸膛,柔软而又温暖,他犹豫一下,想了想没说话,闭上眼睛。 直到口水将她的衣服沾湿,林朵朵没有说什么,白骁尴尬的笑了笑。 “庇护所是存在的,外面的人还没有死光。” 丧尸王扶着这只人类站起来,他想回去自己的房子里,好好睡一觉。 走出去几步,他又停下,从背包里摸出了一盒罐头,这是从那个生存狂的储备点带回来的,他拿在手里晃了晃,扔给林朵朵,然后回了自己的那边。 林朵朵看他的背影翻过墙,拿着那盒罐头,听着丧尸王关门的动静,她坐下了,翻开那个笔记本。 「一路远离了临川市,我在一个应该叫‘农源养殖场’的地方暂时休息,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的幸存人类……」 「在临茂高速的高架桥那边,遇到一个叫郁哥的大叔……」 「路上已经出现被感染的蝙蝠,充满了攻击性,它对人类也许是致命的……」 「狂欢者说他要死在路上……」 笔记本上记了很多,这是白骁跟林朵朵父亲学来的习惯,哪怕只是留一些只言片语,也能给捡到的后来者一些参考。 林朵朵看了很久,把它收起来,轻手轻脚的将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又小心关上门,出去将河边的鱼篓提起来,里面偶尔能抓到一些鱼,多数时候是泥鳅黄鳝还有小虾。 她看看那堵墙,刚刚白骁拿出那盒罐头时,她忽然记起了许多年前,父亲的样子。 天渐渐暗了,林朵朵坐在屋檐下,将白骁放在地上的那个破头盔放在水里,用布擦洗着,还有他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那是他在临川换过的,没有多少破损,也一并洗干净了,挂在院里的绳子上。 丧尸王回来了,她又有邻居了。 白骁躺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只有在这里他才全身心放松下来,这似乎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安稳下来的地方,在路上的时候他无数次想念这里,丧尸是天生流浪的,但他是一只保留了理智的丧尸。 屋子里是干净的,不用额外的打扫,被子也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屋里也没有空置久了的那种沉闷气息,看起来偶尔会有开窗透气。 躺下后他就睡着了,只是在睡梦里,总觉得墙头那儿出现动静,他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天黑了,他推开窗子,墙头上有个隐约的轮廓,是那只人类。 “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丧尸王觉得奇怪。 “我看看你是不是回来了。” 林朵朵的声音传来,那个脑袋从墙上消失了。 和个女鬼一样,悄无声息的。 白骁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窗外静悄悄的,可以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 等到天亮,白骁依然坐在窗前,他还有点恍惚,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院里,曾经在路上他担心过回不来了,如今真的回来了。 太阳还没出来,白骁翻墙到隔壁拿了锄头,路过窗子时里面的林朵朵推开窗,站在窗户里看见他,白骁打了声招呼,又翻回去,锄自己那个小菜圃,野山椒成功活下来了,这让他有些振奋。 隔壁传来洗漱的声音,白骁才记起来自己很久没有洗漱了,他趴在墙上,“地图你看了吗?” “看了。”林朵朵说。 “你想不想去安全区?那里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庄稼,以前临川的幸存者都迁移过去了,这里目前是一片废墟,他们没有余力清扫这里,他们也还没研发出抗体,但总有那天,安全区是唯一存在秩序的地方,希望就在那里。” 白骁说着,尽管郁明没有想过去安全区,但大叔也同样认同安全区是唯一的希望。 林朵朵是灾难后才长大的,无辜的年轻人,和外面那些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朵朵含了一口水,仰头咕噜咕噜咕噜,然后吐出去,擦擦嘴摇头道:“太远了,我会死在路上。” 她看了看白骁,即使是丧尸王,走这一趟回来,也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 “我可以帮你。”白骁说,“钉个笼子,放在三轮车上,遇到危险你就暂时藏进去,我载着你躲开。” “那你呢?你怎么不留在安全区?”林朵朵问。 “我是丧尸。”白骁说。 “你会死在路上。”林朵朵看着他如今枯瘦的躯体。 即使孤身一人,丧尸王也吃足了苦头,再带个人,他也会死。 “我不会,我是丧尸。” “你会。”林朵朵说,“你不该回来的,伪装成人类,躲在庇护所里。” “伪装不了。” 白骁忽然意识到,林朵朵只知道庇护所是个安全的地方,但她对那种规模完全没有概念。 096:你说谎了 林朵朵见过最多的人,可能就是小时候这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她认为庇护所就是一大群人互相帮助着活下来,和这个村子一样,丧尸王可以伪装。 “那里有很多很多人,也有很完善的体检流程,人很多很多,比这个村子里的房子还要多得多,那里是留存的文明,不是聚居地。” “那么多人呀?”林朵朵幻想了一下。 “是啊,只有足够多的人,才能活下去,延续下去。” “你进去看了吗?他们有没有害怕你?” “我没进去,怕引起误会。” 一边说话,林朵朵一边做饭,将白骁昨天扔过来的那盒罐头撬开一点加热,锅里一把野菜,以及一些粗面粉做成的疙瘩。 她穿着长袖,头发不像出发时那么短,她很久没有剪头发了。 白骁才发现,在路上时他偶尔想起的人类,是个女孩的形象,而林朵朵早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生日,她出生在灾难那年,如今二十一岁,不再是个女孩,末日的环境让她成熟,可以独自一个人用三轮车抓一只丧尸回来。 那盒罐头加热了,林朵朵用布垫着拿起来,看一眼墙头上的丧尸,惊讶道:“你在外面学会不吃饭了?” “我学会挨饿了。”白骁跳下来道。 林朵朵闻了闻罐头的香气,嘴里不由分泌出口水,她夹起一块里面的肉,递给白骁。 “我吃过很多了,带给你尝尝的。”白骁道。 “在哪找到的?” “很远……没办法带太多,那里有一屋子这个。” “那你怎么变成这样?” 林朵朵表示怀疑,用手捻着一块肉在他面前晃晃,清晰的看见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你都流口水了还骗我,吃吧。” “有没有可能,你是人类,即使你手里什么也不拿,我也一样的反应?”白骁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胸口,林朵朵穿的已经不是昨天那件衣服,昨天沾湿一片,很尴尬。 林朵朵依然捏着那块从罐头里取出来的肉,盯着丧尸王。 一小盒罐头,最终被人类和丧尸分着吃了,他们躲在这个小院里,吃得很满足,拌着野菜和疙瘩汤。 白骁独自在地窖里的时候,只是为了保持体力填饱肚子,此时看林朵朵用开水冲罐头盒,食物的意义又回来了。 “这个叉子从哪找的?”林朵朵看见了白骁带回来的装备。 “那个大叔送的,挺好用,叉鱼叉动物,比刀好用。” “出去有没有遇到坏人?” “有一些……不过我长得吓人,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别人都是警惕我的。”白骁道。 “有杀人吗?” “……没有,打一顿就放走了,警告他们不准做坏事。”白骁说。 “你说谎了。”林朵朵盯着他的眼睛。 “我把他们教训了一顿。”白骁不信她能从自己的丧尸眼里看出来什么。 很奇怪,这只人类有种独特的警觉,好像可以看穿丧尸王的谎言,白骁记得以前没有出去时,也有过类似的时候,林朵朵就是笃定他在撒谎,也不知道从哪瞧出来的。 林朵朵瞅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移开了目光,“看你在笔记本上写的,路上还有别的幸存者。” “嗯,外面形势……比我出去前想的要复杂。”白骁说。 “幸好我没有带钱婶去陈家堡。那些蝙蝠咬你了没?”林朵朵掀开他肚子上的衣服看看。 “你这动作很冒犯,我是丧尸诶。”白骁重新把衣服下摆扯平,“蝙蝠咬的伤口几天就好了,不过要是你的话,我估计会感染,它们不该在那么冷的时候出现的。” “是吗?”林朵朵的目光又移向别处。 白骁被她看的心底毛毛的,皱了皱眉,“你在打量什么?” “有吗?”林朵朵若无其事,她总想掀开丧尸的衣服看看,是不是身上有个大洞,或者其他什么伤口,现在白骁太像丧尸了,她有点不安心。 吃完饭收拾好了一切,林朵朵将晾干的头盔和衣服收起来给了白骁。 “我把邻村的很多东西搬回来了,还看见了你关在院里的老丧尸,星期五有时候也能帮一些忙。”林朵朵说。 “你怎么让它帮忙的?” “把筐子装满带回来,再把它用棍子戳倒,筐子里的东西就滚出来了,然后把它引出去。” “你才是祸害人家。” “二蛋不在了,倒在那边田野的沟里了。”林朵朵道。 白骁怔了一下,回身望望门口的方向,游荡在外的丧尸都有这么一天。 他遥望着远方那个孤独的老房子,那是钱婶的家。 “你可以去安全区,但是钱婶大概撑不住。”白骁道,钱婶老了,没有办法抵达安全区,也携带不了那么多补给,路上很多困难,她只能留在这里,直到死去。 钱婶也不愿意走。 林朵朵看着他,想摸摸丧尸枯瘦的脸,但没有动,只是捏着衣角,她记得白骁说要好好活着,他会找到庇护所,也会找到救援。 “那你呢?” “我再回来。”白骁说,“你有一个冬天的时间来准备。” 钉个木头箱子,可以在遇到蝙蝠或其他什么危险时,林朵朵躲进去,只要到达安全区,不管以后是建立地下庇护所还是什么,能活很多年。 现在无法出发了,等到寒冬腊月,在路上即使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大雪覆盖之下,很难找到吃的,路也很难走,大雪会封闭一切。 不找庇护所不甘心,真的找到了,却又那么远。 林朵朵看着丧尸王没说话,只是回身去捏了捏院里的柿子,晾柿饼的时候隔段时间要捏捏,丧尸不愿碰吃的,只能她自己来。 白骁出门了,在外面看见了星期五,过去拍了拍它的肩头,又去看了财叔,这只老丧尸更蹒跚了。 村里有几个老房子也垮了,破破烂烂的,他到了河边,河边的芦苇丛很茂密,随着风摆动,在河边蹲了一会儿,望着汩汩的河水。 过一会儿他站起来,循着记忆去了村里偏僻的角落,这里还有个具有危险性的,不像财叔它们那么老的丧尸。 097:长回来(感谢秋秋我的秋秋_的盟主) 林华友在院里,白骁在院外。 说起来,林华友的笔记给了他很大帮助,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引路,才能选对方向,一路朝着邻省的水库那边去,方向稍微偏移一些,可能到了冬天都依然游荡在外面。 林华友的面容凹陷,猩红的眼睛和白骁一模一样,他发出嘶哑的低吼,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白骁静静站着不发出声音,它也便渐渐安静下来。 面对这个曾经寻找到过庇护所的人,白骁有问题想问他,可是他永远不会回答了。 “我找到安全区了,可是它很远,当初它发布过广播,临川的幸存者迁移过,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路上。”白骁说。 引来的是林华友的嘶吼,它不是对话语有什么理解,而是单纯对声音的反应。 看着这个曾经多次离开去找庇护所的人,白骁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看看背包里还有几块压缩干粮,以及罐头。 白骁拿出了一块饼干,听着隔壁的动静,甩手扔过去。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林朵朵在那头说。 白骁乐了一下,又扔了一盒罐头过去。 不多时,那只人类就在墙上露头了,“你怎么还有?” “就剩这么一点,给你尝尝。”白骁说。 林朵朵盯着他。 “你以后别半夜爬墙头,很吓人的,和女鬼一样。”白骁提醒道。 “丧尸会怕鬼吗?” “当然了,鬼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算了,和你这只人类说不懂。” 和一只人类说丧尸怕不怕鬼,这真是个完蛋的话题,怪不得会有世界末日。 白骁望了望自己另一边的院子,那边还是荒芜的,他在考虑学郁明,将它们打通,连成一片,那样就有了一个超大的院。 “我把墙拆了吧?”他问道。 “拆吧。” “嗯?怎么这么痛快?” “你爬过来爬过去,拆不拆有什么意义吗?” 今天早上她还在睡觉,就听到院里响,起来推开窗一看,是丧尸王来她这边扛了锄头,若无其事的又翻墙回去了。 墙的两边都有堆着东西,实在太方便了。 白骁觉得也是,不仅是他爬过来爬过去,林朵朵也老从墙那边出现,那边堆的东西矮,她又没自己高,于是就只能看见一个头在那里。 安静了片刻,林朵朵在墙上看着他,忽然道:“你真的回来了。” 之前这边院子空荡荡的,她想到什么事,也没有人听了。 偶尔她会怀疑那只丧尸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其实从没有这样的丧尸出现,就像以前有的人独居久了,就会产生幻想,好像能看见不存在的人,整天自己和自己说话,会哭会笑。 看见这个院子里留下的痕迹,她又确信,曾经有一只丧尸来过,做过邻居,一起缩在炉子旁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我说过我会找到庇护所,然后回来。” 白骁想拿地图,发现已经给林朵朵了,林朵朵也看过了,那个位置很远。 找到了,但没有完全找到。 而且安全区依旧没有抗体,没有疫苗。 他不知道怎么让林朵朵了解外界的情况,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他有些了解,有些不了解,而林朵朵,大概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狂欢者,为什么周序想要进废墟,为什么郁明不想动。 食物链正在重新洗牌,路上越来越危险。 “村里这些日子有没有遇到危险?”白骁问。路上有的动物已经开始吃老丧尸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里星期五和财叔还在,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村里还好,山那边好像比去年严重了,我没敢走太深。” “有时间我去看看。” 白骁拿起了锤子敲墙,从上往下,墙上的砖被一块块敲下来,然后整齐码在一边,两个院子中间的墙渐渐出现了一个豁口。他没有整个拆掉,而是拆出了一个两米宽的通道。 林朵朵没有看他拆墙,而是将白骁扔过来的压缩干粮和罐头收了起来,当作储备,这是她的习惯。 隔壁院里晾着洗干净的衣服,还有晒在阳光下的柿饼,充满了生活气息。 就这样也挺好,林朵朵看了一眼丧尸王拆出来的豁口。 那个水缸也没必要了,现在他可以轻易走过来取水。 林朵朵用手撑起下巴,好像很久前他还住在棚子里来着,现在两个院子都打通了,而且丧尸也不戴头盔了,没必要了,他变成这样都没有失去理智。 晚上她煮了很多东西,自己却吃得很少,丧尸王这一路很辛苦,现在刚回来,应该多吃点。 “你身上的肉会长回来吗?”林朵朵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出发时丧尸王不说白白胖胖的,起码又高又壮。 “会吧,我觉得应该会。”白骁只是这么说,实际上也不确定,其他的丧尸只会一天天枯瘦下去,没见过会变壮的,能养回来是好事,养不回来也正常。 他望着已经打通的院子,郁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参考,林朵朵生活习惯是这样的,并不代表他也一样。 以后他或许要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从城里拾荒的有用没用的,都可以留着。 吞一下口水,白骁看向旁边的人类,林朵朵撸起了他的袖子在看。 “这是什么?”林朵朵摸着他胳膊上的伤口。 “蛇咬的,别乱碰,小心感染。”白骁说。 “这个呢?” “老鼠,过隧道的时候扑我身上,一点都不怕人,它本来就感染了,咬了我还不死,一脚不知道踢哪去了。”白骁还残留着怨念,当时他非常狂躁。 “这个?” “摔的,路上有的山石把路堵了,还有以前的泥石流,路不通就得爬过去,摔一跤刚好碰到鱼叉了,戳了自己一下……别掀了。”二十年了,没人维护的路很难走,断断续续。 丧尸阻止了人类继续掀下去。 林朵朵手指从伤疤上抚过,这只丧尸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衣服下的疤痕有些愈合了,有些还残留着痂。 “记得洗手,什么都乱摸。”白骁道,“然后去,给我嚼个草。” 林朵朵没说话,只是站起来把他抱在怀里。 098:康复训练 “还好不是让我吃脚皮。” 白骁闻着满溢的人类气味,混杂着她衣服上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这种气味很特殊,可能是传播病毒的本能,好在理智还在。 “你想吃还可以给你。”林朵朵道。 “不想。” “你小心点,不要流口水到我身上了。”林朵朵摸着丧尸的头发。 “不怕我咬你?” “你只是生病了。”林朵朵说。 很多人都会生病,有些人生病就死了,有些人生病还能活着。 在这小院里,人类和丧尸靠在一起,这是自从灾难爆发后从未有过的,也是幸存的人无法想象的。 回了家不用再游荡,白骁闻着林朵朵身上传来的味道,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心安过,没有走出去之前,对外界还抱有幻想,现在幻想没了,就显得她身上格外温暖。 这是一个干净的、末世后才长大的人,她不曾在社会环境生活过,却从长辈那里学到了足够的生存技巧,面对这灾难后的世界。 她一直在努力生活着,带着她心爱的小三轮车,还有那把土枪。 去外面摘了很多草回来,林朵朵嚼烂了,把丧尸王的上衣脱掉,给他没长好的伤口敷上。 脱掉上衣,伤疤更显眼了,丧尸王不时扭一下背,这只人类的手指摸上去痒痒的,总是让人想抓一下。 等敷好了,白骁觉得自己也沾满了人类的味道,总是想闻一闻,现在如果走出去,星期五说不定也会兜在他屁股后面。 “有点奇怪的感觉。”白骁说。 “是吗?” “一定是个世界名画。” 他坐在这里脱掉上衣背对着林朵朵,人类在给丧尸治伤,不亚于华佗给曹操开颅的那个插图。 用布条将身上缠了缠,白骁站起来稍微活动活动,很别扭,很想低头闻自己。 “你不要那么恶心。”林朵朵皱了皱眉,她看见白骁在闻胳膊。 白骁也觉得确实离谱,但谁让他是只丧尸呢。 “不要冲凉了,等好了再说。”林朵朵嘱咐道。 白骁在外面时没在意过那些伤口,因为精神常常是紧绷的,就像野外受些伤都能不当回事,但在家里即使是手指割个小口也能疼很久。 “我要是忍不住偷吃,不会很恶心吧?”白骁问。 “超级恶心。” 林朵朵嫌弃地看他一眼,“你张嘴。” “干嘛?”白骁问。 “我直接口水吐你嘴里,还更好点。” “噫。” 白骁快要吐了。 当然不可能那么恶心,林朵朵就是说说而已,哪有人吐口水—— 她忽然记起来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有条鱼吐口水给另一条鱼喝,但那是快渴死的时候,她院里的水井还很好用,压根不会缺水,即使水井坏了,远处也有河。 而且退一万步说,只能她给白骁吐,白骁不能给她吐,书上的故事只是故事,要是一条丧尸鱼给另一条人类鱼……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应该叫正常鱼,一条丧尸鱼给另一条正常鱼吐口水的话,那条正常鱼肯定会气得跳起来用尾巴抽它。 院里还有从鱼篓里提回来的两条小鱼,林朵朵刚刚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这两条鱼会互相吐口水,一时没胃口了,简单处理了一下,煮成鱼汤给白骁喝。 白骁不知道她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是嘱咐道:“再处理这些河里的东西戴上厚手套好一点。” 林朵朵本来也有戴手套,只是不是那双很厚的,她看看鱼篓,点了点头。 在更早以前,甚至都不用戴手套,但现在不行了,不管是鱼虾还是泥鳅,如今可能还没有变化,但它如果变得和陆地生物一样,将会非常隐蔽,难以察觉。 吃饱喝足,天渐渐暗了,白骁摸着身上的肉,幻想着能长回来,长回来起码不那么像丧尸,当初在路上那个被吓尿裤子的矮个子就是因为他当时的模样。 隔天,原本在路上能把人晒脱皮的阳光,如今不那么烈了,白骁拆了一天,把院子的墙拆出一个大豁口,地上铲平整了。 两边合在一起,他这边的门就不用留了,只走一个门就好,白骁原本想拿拆下来的砖将大门封死,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也许总有意外能用到的时候,就只把大门关严了锁上,而门后的地方被他拿锄头翻了一遍。 看似是只拆了个墙,院里的利用率却一下大起来。 “看,我早就说拆掉你还不愿意。”傍晚时白骁扛着铁锹展示成果。 现在快入冬了,想种什么不容易,那棵野山椒的叶子也在掉,他将上面的辣椒都摘下来,做了一些酱,林朵朵是不吃辣的,这让他感到可惜,少了一种美味可以享受。 不知道是林朵朵的习惯,还是末世里的人都喜欢甜食,她喜欢吃甜的,尤其是柿饼捂出糖霜了之后,还有树莓干和做出来的酱。 林朵朵同样不理解丧尸的口味,但她知道丧尸最想吃的是自己。 她想说那个辣椒酱里掺点脚皮肯定更好,但瞅了瞅丧尸王,放弃了想法。 摸摸肚子,白骁在院子里找了找,林朵朵这边院里很多东西堆着,有用的没用的,去年的时候帮她整理过一次,现在依然放着工具和乱七八糟的,她拾荒回来的东西。 还有那个跳跳杆,她拾荒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玩过,里面的弹簧有点老了,会发出嘎吱响,白骁看了看就放一边,继续寻找,然后找到了一根长度差不多合适的铁棍,挺有分量。 他拿着铁棍比划一下,来到拆开个豁口的墙这边,把它放上去,再固定一下,一个横在墙上的单杠就出现了。 这比那个门框更好用,白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这是什么?”林朵朵冲完凉出来,披了件衣服,看见白骁鼓捣出来的东西有点好奇。 “康复训练器材。”白骁知道广播体操大概没办法让一个枯瘦的丧尸恢复了,需要加加强度。 林朵朵抬头看了看它,大概明白了,她见过丧尸扒门框做奇怪的动作。 099:丧尸本就是捕食者 现在还没入冬,白骁想赶在那之前试着恢复恢复。 不然猫过一个冬天,他会更瘦了,更像丧尸了,到时候开春时连林朵朵都会变得清瘦。 “只要吃胖就行了吧?”林朵朵觉得这样会更瘦。 “不一样,适当的运动可以更好的增重。” 白骁曾经上学时瘦瘦小小的,后来开始运动了才开始长肉,他觉得自己单靠吃是很难重新鼓起来的。 “我也试试。” 林朵朵对丧尸鼓捣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点兴趣的,只是之前扒门框太奇怪,现在在墙的豁口这里就显得正常多了。 她将披着的外套扔给白骁,抬起头跃跃欲试,这个东西有点高,她还需要跳一下。 “你小心啊。”白骁提醒,林朵朵的体态还是很健康的。 林朵朵一蹦就抓住了那个简易的单杠,吊在上面,只是里面穿的背心有点小,双手挂在单杠上,白白的肚皮就露出来了。 白骁怔了一下,好像还看到了点别的。 不过很快林朵朵就跳了下来,把衣服用力往下拉。 “羞死人了。”林朵朵说,只是并没有太多害羞的感觉,非常冷静。 “啊?”白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外套还我。”林朵朵说。 白骁将外套递过去,“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林朵朵瞅了他一眼,披上外套走了。 “不再试试吗?”白骁问。 “你自己用吧。” 林朵朵没回头,一边往下拉自己背心,径直回屋去休息了。 白骁有点遗憾,多好的康复器材,郁明搞了一架子手办,而他可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运动乐园。 如果顺利的话,等过几年,山上被感染的动物跑下来的那天,它们面对的将是白·大肌肉丧尸·骁。 没有哪个丧尸能练成大肌肉,但也没有哪个丧尸可以保持理智。 这需要很多的能量消耗,但他已经不是曾经跟在林朵朵身后学习的新手丧尸,现在拿把鱼叉他就敢自己进山,蹭饭时代已经过去了。 在现在不断恶劣的环境下,身为丧尸,他可以比所有人都活得更久。 不过那暂时只是规划中的未来,白骁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和胳膊,这一路最大的收获就是充分发掘了自己的优势,只要不是身体失去活性,那么他将会和那些被感染的动物一样,成为自然界的捕食者。 灾难最初的时候,新鲜丧尸本就是捕食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才会变得干瘪又腐朽。 白骁不确定自己的身体组织有没有失去活性,他吊在单杠上运动了一下,那只人类打开窗子瞧着他。 “和我一起锻炼吧。”白骁说,“一个好身体才能在这末世活得久。” 林朵朵撑在窗台前,瞅着他的动作,从身后拿出了那把土枪。 “这才是活得久的保障。” “……你说的对。” 白骁挂在上面道,“但是不知道我这丧尸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如果你不打我的头,我的胜算是很大的。” “现在你的胜算不大了。”林朵朵说。 “依然很大。”白骁道。 林朵朵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对。” 已是天黑了,白骁只简单做了几个动作,如今体重变轻,做起来很轻易,他还需要观察身体有没有活性。 从单杠上跳下来,白骁坐在屋檐下,旁边是开着窗子的林朵朵。 “你有没有看到过流星?”白骁望着天空问。 “偶尔见过。” “听人说那是人造卫星。” “人造卫星是什么?” “一种……很高很高的东西。”白骁说。 “外面的人告诉你的?”林朵朵趴在窗台上问。 “嗯。” 白骁坐在那里,林朵朵伸出手,她手里是几颗洗干净的枣,他拿过来放进嘴里。 这个村里没有枣子,是从发现星期五的那个村里带回来的。 “摘完了吗?没摘完的话明天我带星期五再去一趟。”他问。 “差不多,我拿三轮车拉了两趟,还剩一些,你再去一趟应该就没了。” 说了一会儿话,白骁回了自己那边,林朵朵也关上窗户,去睡觉了。 隔天林朵朵也在墙上的单杠上吊了一会儿,她试着学丧尸王的动作,有点难度。 白骁带着星期五去隔壁村子了,远远看,星期五这样的老丧尸就像一个干瘦的老人,背着筐子慢慢走在路上,只有离近了,才能看清它枯槁的面容。 而当初和它在同一村里的丧尸,被白骁关在院里,此时再打开那个院子的时候,有一只已经倒下了,身上长出了野草,爬上了藤蔓,明年再来的话,它会完全消失了,被这片土地吞噬。 村里的二蛋就是这样离开的。 白骁看了一眼,这个村子到处也都是荒草和倒塌的房屋,它慢慢的会变成山那边的模样,被树木和草覆盖。 林朵朵打过的枣树上还残留着一些,她原本想等这部分在树上吊干了,再过来一趟,既然白骁回来了,就直接把它收走了。 白骁去看了看那棵花椒树,他想扦插一棵回自己住的那里,留心了一下,等明年春天来剪根好枝,就是不知道几年结果。 除此之外,他留下星期五,一个人在废墟间转了转,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来打造一个防护的箱子,如果哪天林朵朵想去安全区,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林朵朵只有在安全区才有希望,这是不争的事实。 退一步说,即使林朵朵不想去安全区,以后也会需要一个防护。 可以是一件厚重的防护服,至少多些安全,他在村里游荡着,过很久才去接了星期五,一起朝来路的方向回去。 回去拿上鱼叉捉了两条鱼回来,白骁发现自己忘了问郁明怎么做咸鱼,只知道大概用盐腌制之后吊在外面,腌多久吊多久也不知道,只能留一条来摸索。 倒是林朵朵有经验,她会做一些肉干鱼干之类的,不说味道怎么样,保质的目的是做到了。 从外面回来后,白骁没有再挖野菜了,除了叉鱼,他拿着叉子,总是望向山那边的方向。 100:厉不厉害(感谢秋秋我的秋秋_的盟主) 天气一天天变凉,两人出去时偶遇了钱婶一次,钱婶远远的看见林朵朵和一个枯瘦的男人走在一起,背着筐子在田野里,她没有靠近,也没说什么,只是远远看了片刻。 她还记得去年那个高高壮壮戴着墨镜的男人,在很久前忽然消失了,林朵朵说他去找庇护所了,两个人没有一起走,钱婶得知后只是叹了口气,后来看见林朵朵一个人骑着三轮车去拾荒,孤伶伶的,她总是有些摇头。 那个人没带林朵朵一起,要么死在路上,要么进了庇护所,怎么可能再回来。 这次钱婶没有再去打扰,末世里的生活是单调的,但有个邻居,就会好很多。 她只是看着那两个人从远处走过,也许是上天的怜悯,在丧尸爆发后,到末日的这段时间里,给了人们一些喘息的机会,让很多人可以平静的离开。 对于林朵朵来说,有个人陪也总是好的。 即使那是个细狗模样的男人。 白骁也远远看见了钱婶,但是没戴墨镜,怕自己如今的样子吓到那个老太太,便没有靠近。 林朵朵是看着他从被咬后变成丧尸,又恢复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不奇怪,而他如今瘦骨嶙峋和丧尸一样,即使是郁明也吓了一跳。 白骁在打算着什么,衡量着自己的优势。 这场灾难因丧尸而起,消灭丧尸却不是结束。 不管如今的老丧尸变得如何,至少曾经灾难发生时,丧尸是最危险的捕食者。 况且还是一个会使用武器,甚至可以拿林朵朵土枪的新鲜丧尸。 白骁这次出去再回来,很多东西都变了。 至少想要将枯瘦的身体养回来,吃野菜是绝对不够的。 在入冬之前,他要有足够的储备,于是白骁背上了鱼叉,带上了土枪,还有林朵朵给他准备的干粮,进山了。 这次不再是小心翼翼,刚变成丧尸的时候,林朵朵教会了他如何在这世道生存,教会了他怎样辨别野菜、草药,渣滓柴,带着他来山里捡板栗和树莓。 在愈发危险的山里,如今捡板栗也是一件难事,白骁不想再那样等待终末到来,他会是一个猎人。 郁明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叉鱼的。 那个枯瘦的身影进山了,拿着狗腿刀劈开干枯的藤蔓,属于丧尸的灵敏听力让他提前就能发现远处的声音。 白骁把这称作‘丧尸一激灵’,也可以当作捕食本能,夜里是动物的地盘,也是丧尸的主场。 以往只是在村里带着星期五晃荡的街溜子,现在跑到山里晃了。 白骁不认得那些灌木、药材、菌子,他在变成丧尸之前,只是一个整天加班的打工人,但不妨碍他认识肉,认识动物。 走到曾经遇见那头被感染的鹿的地方,尸体早就不见了,如果能打到那样一头鹿,白骁估计能吃一段时间。 要是没有被感染的鹿,听说鹿血大补——他如今正缺大补。 虽然去年只和林朵朵来过两次,但他完全没有陌生感,与在路上的感觉一样,在路上没有食物时,他也曾拿着鱼叉狩猎躲藏在城镇废墟间的流浪动物,在翻过隧道时也曾在树丛灌木中穿行。 树叶划过头盔,发出轻轻的声音,白骁观察着山里这一年的变化。 太阳从枝叶的间隙投射下来,山里有些安静,没有那么多虫叫,偶尔能听到鸟鸣。 林朵朵给他准备的干粮足够多,他随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太阳渐渐落山了。 白骁出去后,林朵朵只煮了一点野菜,喝了些野菜汤。 如果丧尸王收获不大的话,她留的东西还能过冬,省一点是一点,人不是非要吃饱的,她饿瘦了明年还能补回来,白骁就不一定了。 白骁说可能会,但她看出了他也不是很确定,从来只见外面的丧尸越来越枯瘦,没见过丧尸长胖。 天渐渐暗了,林朵朵坐在屋檐下,掀开裤腿,去年被虫咬了之后腿肿了很久,今年她只进山了一次,捡了些树莓就没再进去。 她拿着竹篾编着鱼篓,还有竹筐,摘回来的野菜焯水放在框里,吊在远处晾干,冬天可以补充一些维生素。 这都是家里人教她的,虽然她忘记了维生素是干什么用的,但是知道冬天也要吃菜,而且可以保质很久。 半夜,林朵朵仿佛听见了一声枪响,她惊醒过来,披了一件衣服,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 秋天的夜里有些凉,星星也很稀疏。 到下午时,林朵朵站在山坡上,山路那边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拖着东西走出来。 白骁拖着绳子,绳子那头绑着一个木撬,木撬上是一只浑身黑毛的野猪,已经被他简单处理过,一步一步走出来。 枯瘦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拖动着,直到林朵朵过来,分了一根绳子给她,才一起拖着往回走。 “丧尸王厉不厉害?”白骁摘下头盔,交给她另一只手拎着。 “你怎么打死它的?” 林朵朵吃惊极了。 “都说我是那个什么来着,高级生命,让我咬你屁股一口,你也可以做到。”白骁道。 他也从没遇到过这种猎物,一开始还头疼怎么运出来,但人到了一定环境时,总会无师自通学会一些东西,他就地把它的内脏掏空了,用狗腿刀肢解了,又找了木头,将它摞起来,就这样,一点一点拖了出来。 一路拖回院子,白骁才一屁股坐到马扎上,解开身上的衣服,衣服上都是血迹,臭烘烘的,刀上也沾着血,他休息了片刻,到了水井旁的床单后。 “去,煮肉,我要大口吃肉!” 白骁一边冲洗,一边支使那只人类,这满身的血腥让他很躁动,处理尸体的事还是得交给她。 林朵朵用上了那口大锅,搬上了灶,又拿着盆过来。 “很饿了?要不先洗猪再洗你?” “先洗我再洗猪。”白骁道,“对了,帮我拿身衣服过来。” 林朵朵回屋找了几件衣服,搭在床单旁的支架上,又回头看看他拖回来的那头野猪。 “还好没进去太深,不然光是这一路血腥味就是大麻烦。”白骁庆幸道。 101:蛮夷 白骁说得很轻松,林朵朵将大块的野猪翻过来,它身上不仅有枪伤,也有刀痕,那把土枪狩猎不了这种体型的动物。 他经历过艰险的搏斗,才把它杀了。 “你有没有受伤?”林朵朵隔着帘子问。 “这才哪到哪,我在外面狩猎的是被感染的疯狂的动物,你是不知道,那种饿的瘦骨嶙峋的疯狗聚成一大群,把小镇当巢穴,比狼还狠,我不照样没事?”白骁道。 他没说的是被兜着屁股追到天台上躲了两天,那种群居的动物已经适应了感染,并不像初级感染后丧尸化的动物只会循着动静,它们有合作意识,也可能有繁衍能力。 山里目前的情况还好,丧尸是从城市爆发的,食物链还在洗牌中。 “受伤了我给你包扎。” “你不要在这么近的地方和我说话就好。” 这只人类就在一个床单之隔的地方和他说话,仿佛就在身侧,洗澡的时候离这么近,这让白骁感觉有点别扭,“我总觉得你会突然伸头过来。” “丧尸还怕人看。”林朵朵鄙视了一声。 末日里的女人总是彪悍的,白骁也不是怕被看……好吧,他是一个文明丧尸,和这种蛮夷不一样。 白骁曰:“你蛮夷也。” 林朵朵的手忽然搭在床单上,惊得丧尸王脖子一缩,“你干什么?”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骂我。” 林朵朵转身扔了个大盆进来,“接满水,我先把等下要吃的地方泡上。” 这种狩猎的动物不像平时抓的野鸡竹鼠杀前先放血,里面的血水不泡出来很腥。 好在白骁也不是一枪打死然后拖回来的,当时肢解的时候也没等它凉透,算放过血了。 林朵朵拿着刀将猪肉里的子弹挖出来,剥皮,割成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却一点也不嫌麻烦。 “我就把猪心和猪肚带回来了,别的留在那儿了。”白骁洗完澡从床单后转出来,以前他很喜欢吃猪肝,但山上如今的环境,内脏总是不让人放心,在路上那些被感染的动物里,他也从不吃内脏。 他本来想抓只麂子就够了,麂子没遇上,遇到了一头野猪。 清洗了一番他坐在屋檐下的马扎上,靠着墙,看林朵朵在院里忙碌。 外面星期五闻到血腥味,游荡在门外,不时撞一下门外的防护栅栏。 林朵朵也知道没他说的那么容易,丧尸王现在需要休息,“你去躺一会儿吧,先吃点别的垫垫,估计要很久才好。” “我坐一会儿就好。”白骁靠着墙道,他从换下来带着腥臊味的衣服上掏了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栗子。 这是路过板栗树时捡来的,在火堆里煨一下可以当零食,于是捡了一把装口袋里带回来。 林朵朵压着水井,将大块的肉切开洗净,放在水里泡着,将血水浸出来,她看着院里,之前一些竹鼠野鸡野鸭什么的,想要储存,吊在灶台上熏着就好了。 现在这么多肉灶台却是不太够吊,没办法熏太多,她在考虑弄一个熏肉的地方,如果处理好了,这些肉能过一个比较富足的冬天。 以前她是讨厌野猪的,它偶尔会从山上下来,在地里拱来拱去,许多她还没挖的东西,先被野猪糟蹋了,那些野麦也会被踩倒,晚上黑漆漆的又拿它没什么办法。 当它变成食物,就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么多肉,可劲吃,别想着放一整个冬天,山上还有。”白骁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在一旁道。 “我有丧尸一激灵。” “那是什么?”林朵朵问。 “你有没有发现,在外面财叔和星期五总是能找到你?” “嗯。” “它们老了,没那么灵敏,我还新鲜……年轻,比它们更灵敏,刚回来那天晚上你趴在墙头偷看我,都被我发现了。”白骁说。 白骁半眯着眼睛,靠着身后墙壁休息。 野猪体脂率很低,没多少脂肪,全是红肉。 林朵朵换了几次水,将它分成小块,冷水入锅,慢慢撇去血沫什么的,捞出洗干净再和花椒山楂一起扔锅里。 香味慢慢溢出来了,她盖着锅盖炖着,食物的香气总是让人暖心。 将剩余的肉切成条,放在盆里用盐揉搓着,她反复将盐涂在每一个地方,等它被盐腌透了,就可以吊在灶台上,不然很快会坏掉。 锅里的肉要煮很久,这时候没有什么口感的讲究,第一就是要绝对煮熟,野猪肉本身也硬,放在锅里一直咕嘟咕嘟。 等白骁休息差不多睁开眼睛,林朵朵已经在晾衣服了,那把沾满血的土枪和狗腿刀也都被她洗干净。 “快好了。”林朵朵说。 白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拖回来的时候绳子勒的肩膀不太舒服,院里还弥漫着腥臊味,一切都被她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拿那把栗子放在灶旁,煨热了捏开一个口,递给林朵朵,林朵朵在手里抛着吹气,剥开还有热气从里面冒出来。 这就是从山上抓回来的一把小零食,很快分着吃了,林朵朵也掀开锅盖,拿勺子搅拌一下,捞出一块给丧尸王尝尝。 “还是肉好吃。”白骁感叹道。 丧尸就是要吃肉的。 这是自从那个狂欢者留下的储备地窖里离开后,他吃得最饱的一次,一边吃一边嘱咐林朵朵多吃。 “瘦吧啦碴的,多长点肉,抗冻。”白骁吃饱了就站在那里,指向自己的康复训练器材——那个单杠,“现在不缺吃的,你最好和我一块锻炼,把肉变成肌肉,坚持下去,你会变成一只有腹肌的人类。” “那有什么用?” “可以活得更久。”丧尸为她鼓劲,“不缺吃的,就要把它变成力量。” 白骁觉得一个有腹肌的蛮夷女人,好像—— “等你哪天变成丧尸,也能多咬几个人。”白骁给她画了一个很奇怪的饼,描绘了一个很糟糕的未来。 林朵朵有点吃撑了,野猪肉的饱腹感比野菜强得多,她想让丧尸王多吃点把肉长回来,就多煮了一些。 还剩下一点,白骁让她放在那里了,一会儿再吃,他不知道自己的吸收效率怎么样,先少食多餐比较好。 102:像个丧尸 天已经黑了,两个人点着蜡烛吃完了饭,林朵朵打水冲了冲院子,把血腥味冲淡一点。 她回身用一根手指在白骁身上戳了戳,戳到肩膀的时候白骁皱了皱眉,林朵朵掀开他衣服,果然一片淤青。 “别戳了。”白骁道。 林朵朵回屋拿了药酒,倒在手上,双手搓着,搓到掌心热乎乎的,把发烫的手放到他淤青的地方揉着。 白骁体温比她高,从来都是觉得她的手有点凉,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只人类的手也是热的。 “还有这里。”白骁掀开衣服,侧边肋下也是一大片青肿,被那只野猪拱了一下,好在没被獠牙戳到。 林朵朵看了一眼,又倒了一盖酒,双手搓到发烫覆下去,用药酒揉着瘦骨嶙峋的丧尸淤青的地方。 不揉一下的话,过了今晚会又酸又疼,白骁体验过,老老实实坐着。 听到白骁喉咙里传来的咕咚声,她抬头瞅了丧尸一眼。 变长的头发覆盖在脸上,在昏暗的烛光中,白骁发现她很像一只女鬼。 “那块肉我明天给钱婶送去。”白骁道。 “嗯。” “差不多了,你休息一会儿,走一走,别消化不良了。” “不乱动才能养出肉,冬天好受点。”林朵朵和白骁持相反的意见,她觉得吃饱了不动长肉,白骁觉得适当运动才能更好长肉。 白骁站起来活动活动,淤青的地方热热的,药酒在发挥作用,明天估计能好很多。 林朵朵收起药酒放回屋里,出来洗了洗手,将双手洗干净了,见白骁在那里锻炼,她看了一会儿,就回屋去了。 白骁在休息之前,将没吃完的肉塞两块在嘴里,丧尸训练计划已经开始了,训练的目标是他自己。 没有体重秤是个问题,白骁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隔天,白骁拿了昨晚指的那块野猪肉,戴上墨镜,去了钱婶住的地方。 她很警惕,没有认出来白骁,只是看着白骁戴墨镜的模样依稀有点眼熟,她辨认了片刻,才有点疑惑,“是……你?” 她记得那是个带只丧尸在河边提鱼篓的,搬了梯子来帮她修房顶的,又高又壮的年轻人。 “嗯,我回来了。”白骁说,钱婶的白发又变多了。 “你不是离开了吗?”钱婶惊异地上下打量着他。 “我离开是去找安全区。” “你…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白骁说。 钱婶直直地盯着白骁,过片刻,才缓缓点头,“难得你还会回来,这次要带朵朵走了吧?” “也许。”白骁说。 “难道有什么问题?” “太远了。”白骁望向村外的方向,那一大片田野。 走过一次后已经熟悉的路,再走一遍会安全很多,有许多危险可以提前避开,但他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带一个人保证安全。 钱婶将他让了进去,望着这个大变样的年轻人,“你很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 “外面丧尸危险性降低了,没有以前那么危险了。”白骁对这个从灾难前活下来的女人说。 “不,即使丧尸再老,也不是轻易能远行的,我虽然没出去,但能想到现在什么样。”钱婶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回来,还认不得你了。” “我就是去找个答案。” 不管林朵朵去不去安全区,这一路总归找到个答案,给自己的答案,以及给这个幸存者的答案——远方有庇护所,但是很远。 “你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钱婶说。 “嗯?” “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只丧尸。”钱婶皱着眉头。 “哪有丧尸会说话。”白骁笑了一下,摇头道,“我和林朵朵住那么近,要是丧尸,她早把我一枪崩了。” 钱婶望着他,“也是,变瘦了啊。” 白骁道:“这一路很远。” “真的找到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找到庇护所还会回来。”钱婶低声道,“看你这样子,很难再走一次了吧?”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大魄力,千辛万苦找到庇护所后,选择带回了庇护所的消息,又回了这个小山村。 白骁笑了笑。 无论是刚被咬的时候被林朵朵用三轮车拉回来,几碗面糊糊让他在刚被感染的时候抗过来。还是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只会阿巴阿巴流口水的时候帮他,还有带着他教他拾荒,度过第一个冬天,将大半储备的食物分给他。 那只人类……如果没有那只人类,他应该早会变成一只丧尸了,又或者被那时在城里散纸片的陈家堡的拾荒者清理掉。 林朵朵说,他只是生病了。 林朵朵如果想去安全区博一博希望,他会把那只人类送过去,再回来,在这个小山村里过好日子,或者去找郁明。 “外面……如今什么样子?”钱婶问,“还有庇护所。” 白骁沉默了一下,他看着这个老人,从灾难前一直活到如今的老人,她此生不可能再去任何地方了,只能困在这个废墟里。 “你想听好的还是听坏的?” “听听好的吧。”钱婶道。 “安全区重整了秩序,重启了灾难前的工业,有很多人口,那里不叫庇护所,已经扩展成安全区,我看见滚滚浓烟从烟筒里冒出来,那里的人都在为未来努力,齐心协力,不计较个人得失,有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更好的未来,孤身进入废墟。” “听起来很不错。”钱婶微微点了点头,“那里是希望。” “是的,如果有希望,一定在那里。” “我们这里是废墟了。”钱婶说。 “……是的。” “死了太多人啊。” 钱婶抬头望着天空,死的人太多了,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这个村子都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骁看了看她生活的这个院子,暮气沉沉,他以为钱婶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又撑过了一年,能在废墟里活到现在的人确实有些本事。 “这一路幸存的人多不多?你也算是去外面看过的。”钱婶问。 “有一些。”白骁道。 103:墓(感谢高文卿说得对的盟主) 钱婶对这个出去找到庇护所,又回来的年轻人感到惊异。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吧。 钱婶忽然道:“还有坏的?” “安全区年轻人很少,灾难里死了很多女人和小孩,上层都老了,基础工农业缺少人口,他们急了,去找狂欢者了,感染还没有解决。”白骁道,“要是感染解决了,只需要休养生息,他们不至于这样做。” 钱婶看着白骁,过了一会儿道:“谁和你说的?” “路上遇到了一些人,和我说了一些事。”白骁道。 “你这可不像一个年轻人能说的话,倒像是灾难前的老家伙。”钱婶道。 “我和狂欢者同行过一段路。”白骁摊了摊手。 “他们不那么极端了?” “极端的在前些年都死了。” “也是。” 钱婶闭目想了一会儿,“他们终究只是少数人。” “是这样的。” 白骁点了点头,他见过了安全区的规模,安全区那么大,人口数量也要比末日论者多太多了。 经历不同导致的选择不同,狂欢者终归是小部分人。 钱婶很久没说话,她双手拄着拐杖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 白骁正想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这个苍老的人忽然指了指院子角落,白骁望过去,那是一个小小的旧坟,在那个角落里。 “那是我婆婆的墓,灾难发生后她撑了四年,病死了,在死前,她骂了我四年。”钱婶说,“因为我那时候有个孩子,没把他生下来,她一直到死都在骂我,但我没后悔。” “呃……” “也是那时候打胎伤了身体,我看上去老很多。”钱婶浑浊的眼睛看着那片坟,“如果感染解决了,能去安全区,还好说,如果不能……” 白骁忽然明白了,这老太太忽然说起这么件事,在点他。 “我和朵朵只是邻居。”白骁面容严肃道。 钱婶眯了眯眼睛,白骁察觉了那里面的凶悍。 “年轻人,要讲实话。” 她不信白骁和林朵朵只是邻居,然后出去找到庇护所,又回来了。 “嗯……我明白了。”白骁道,他看了一眼院里那个旧坟,原以为是财叔的衣冠冢,没想到是她的婆婆。 送走了婆婆,送走了财叔,如今独自一人,挂念的也只有林朵朵了。 钱婶没再说什么,他还能回来就已经足够了,刚刚只是生气,这小子还说是邻居。 “拿回去吧,你和朵朵更需要它。”她用拐杖碰了碰那块野猪肉。 “我们还有很多。” 白骁走出了院子,背着鱼叉去河边了,逮几条鱼拿去给林朵朵熏,做咸鱼,储备起来过冬,不储备点东西,那只人类心里总没底,他也一样。 等白骁回了村里,还没进门,就听见库库的闷响声传来,他赶开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财叔和星期五,进了院里,是林朵朵拿根大棍子在敲野猪肉,猪肉太硬了,砸一下会好很多。 “钱婶说我们不能生孩子。”白骁进来说道。 林朵朵砸猪肉的动作停了一下,闷响也中断,她怔怔地看了一眼白骁,“我又不是丧尸。” “是啊,你又不是丧尸。”白骁道,“我又不是人类。” 林朵朵皱了皱眉,继续哐哐哐砸猪肉。 “他们灾难前的人心都脏。”白骁说。 你他妈为了一个邻居去找庇护所又跑回来?你说你没睡,丧尸都不信。 但他恰恰是个丧尸。 “我们要开始锻炼计划了,明天我们一起去跑步,绕着山坡那边跑一圈,回来再继续用这个锻炼……直到把这堆肉吃完。” 白骁说完,林朵朵瞅着他。 “你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跑的更快,我可以在咬人的时候追的更快。” “是吗?” “蛮夷,知道什么叫科学锻炼吗?” “水井压不出水,是不是坏了?”林朵朵面无表情道。 “啊?水井——” 白骁刚想转身去看水井,忽然反应过来,动作滞了一瞬。 这个末世长大的蛮夷女人。 “我觉得你需要吃饱了就躺着,那样恢复的快。”林朵朵说。 “我们得活下去,活得久,活到可以莽穿这条路,到达安全区的那天。” 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所有人都在等,终末到来的那天,而他们要做好准备。 白骁一边说,一边脱了上衣,坐在上午的阳光下,林朵朵洗了洗手,进屋拿了药酒,放在双手上搓热了,在他身上淤青的地方揉着。 “要不你躺下吧?”林朵朵说。 “我不会把口水滴到你头上。”白骁道。 人类对丧尸王的保证并不是那么相信,上次给她衣服上流了好大一块。 昨晚擦药酒的效果还好,今天并没有特别酸疼,白骁感觉自己能非常快的恢复,看来下次拾荒需要多注意点酒和药之类的。 不知道那个老太太要是看见林朵朵给一只丧尸涂药酒,会是什么震惊表情,白骁望了望远处,说不定她会以为出现幻觉了。 “记得洗干净手。”等擦完药酒,白骁嘱咐,一边穿上外套,天气越来越凉了,而他的体温能更明显的感觉出气温的下降。 “废话。” 林朵朵洗干净了双手,去杀白骁带回来的鱼,白骁则拿了棍子继续敲打她敲了一会儿的野猪肉,将它敲散。 等林朵朵杀好鱼用盐腌上,便把敲打了半天的野猪肉扔进锅里,看了看昨天腌的肉,还没腌透。 用盐腌透了,吊在灶台上熏,会熏成带着油光的暗红色,等冬天下了雪,在屋里烤着火,切成片煮一下,就是很鲜的熏肉,带着柴火的烟熏味。 林朵朵脸上蹭了一道灰,望着院里挂的,前几天腌好正在风干的鱼。 “你从哪学的煮肉扔山楂进去?”白骁好奇。 “又没有什么调料,能放的就放了,不好吃吗?” “好吃。”白骁道。 没有太多调料,野猪肉并不是太好吃,只是相对来说变得可口了一些。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厉害了?” 明明以前跟在她屁股后面连野菜都不认识。 “进化吧。”白骁说。 “咬我屁股?”林朵朵皱眉。 “咬肩膀也行。” “我又不像你,被感染了还能保持理智,我变成丧尸也不会说话。” 林朵朵用胳膊蹭了一下脸,脸上的灰变大了,“等我哪天活不下去了,再让你咬一口,总比被不认识的丧尸咬,或者被什么东西吃了好。” “我记得了。”白骁说。 104:生存计划 储存的咸鱼一一天天多起来,而野猪肉在一天天减少。 丧尸在进行康复训练。 林朵朵拿一把枣靠在旁边站着,一边吃一边看丧尸吊在那里悬垂举腿。 “你要是在以前,肯定能咬很多人。” 虽然不太懂以前的人健身方式,但林朵朵感觉到丧尸王正在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变强,她从没见过外面那些游荡的丧尸会为了变强而做什么训练,它们在刚感染时已经足够强。 如果那些丧尸都和丧尸王一样,恐怕外面的人早都死光了。 “你不懂新鲜丧尸的力量。”白骁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漫长的时间里,人们对新鲜丧尸所拥有的力量早已模糊了,只记得它们很可怕。 “那你之前怎么那么弱?” “因为我怂。”白骁想起来那时候怂怂的,保持了理智就会失去疯狂,而第一次拾荒能徒手按住那只大猫,已经足够证明他不是弱,而是没有接受自己作为丧尸的身份,理智这个东西是可怕的,但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又是一种拖累。 林朵朵点了点头,确实,白骁刚变成丧尸的时候是挺怂的,碰到二蛋都会怕的不行,财叔在外面叫两声都很慌。 新鲜丧尸怕老丧尸,林朵朵瞅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丧尸王的眼神。 丧尸王带着这只人类一起做力量训练。 林朵朵的体态很匀称,没什么赘肉,是一只健康的人类。 但不太够,冬天她会变瘦,秋天又会长胖点,因为贴点秋膘好过冬。 一个人生活会变得和动物区别不大。 林朵朵拾荒回来那些堆在院里的破烂很好的利用上了,白骁做了个简易的哑铃,给她制定了训练计划。 他计划的是周一练背,周二练胸,周三练肩,周四休息,周五练腿,周六练胳膊,周日再休息。 至于没有日历,现在今天就是周一。 白骁在墙上钉了七个木牌,代表一周,以前是吃野菜,现在则有许多肉,尽管它并不是那么可口。 这只人类挖野菜的时代过去了,她用面糊糊救活了丧尸王,而现在丧尸王则已经发掘了自己的力量。 有足够的肉每天吃撑,白骁明显感觉到身体正在恢复,血肉是最好的补品,远不是野菜野根面糊糊能比的。 “暂定名字为末日生存计划。”白骁敲着墙上的木牌,“不管是待在这里,还是有朝一日出发前往安全区,一个强健的身体可以将我们存活率大大提高。” “末日生存和练胸有什么关系?”林朵朵发问了。 “强有力的胸肌可以使你的手臂更加有力,还可以保护内脏,心脏和肺功能得到完善,加强免疫力,它和其他训练是一体的。”白骁道,“你这只人类不要那么龌龊。” “练腿的这天可以在院里待着,不然出去野外碰到危险都跑不了。”白骁的计划非常详细。 敲了敲木牌牌,白骁宣布,末日生存计划正式开始。 计划组成人员:一只人类,一只丧尸。 计划目标:变强,尽可能活下去。 “如果你免疫力足够强,再由我来感染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你可以扛过感染,变成像我一样的,高级生命形态。”白骁提出了一个猜想。 “到时候不咬屁股,咬你脚,病毒传导的慢,你就有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感染。” 林朵朵打量着他自制的哑铃,一双小脚在鞋子里不安分的动了动,感觉像是真的被丧尸王咬了一口似的。 “开始吧。” 末日二十一年后,林朵朵开始了力量训练。 一个为了更好的捕猎,一个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第一天,林朵朵没感觉出什么,照常做饭洗衣服,帮丧尸王揉点药酒,他身上的淤青已经消退,这是最后一次,明天估计就完全消失了。 第二天醒来,感受到肩背有些酸疼,一早起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林朵朵活动着肩膀打开窗子,丧尸王已经在敲打野猪肉。 敲打过的肉口感好了很多,没有那么硬,也没那么难嚼,更入味。 白骁拿棍子敲着,看着院里。 院子里挂着一条条的咸鱼在晾晒,还有挂起来的竹篓里野菜正在风干,墙边的台子上摆着一片柿饼,和已经晒得干瘪的枣。 几件衣服在屋檐下晾着。 这只人类一直都很勤劳。 他忽然发觉,自己从没有洗过衣服。 即使是出去寻找庇护所之前,变成丧尸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如此。 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废墟里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衣服,不管是拾荒还是哪。但林朵朵总会将还能穿的衣服洗干净,因为她不知道能活多久,一直扔的话,迟早会有一天找不到穿的。 林朵朵总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一切处理好了,甚至都很难察觉,她像是隐身的一样,但每次看见她身影的时候,她都在做一些不起眼的事,最终就成了他在寻找庇护所的路上心心念念的那个家。 “背好痛。”林朵朵说。 “肌肉撕裂,然后会长得更多。”白骁说,“营养要跟上,多吃肉。” “快入冬了,省一点好。” “我会再进山,秋末山里的动物也在养膘。” 很多动物和林朵朵一样,会在秋末的时候积极觅食,储备脂肪,以度过食物匮乏的冬季。 白骁看着剩余的野猪肉,盘算能吃多久,到时再去捕猎。 做完卧推,林朵朵带着土枪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提了一杆步枪,她熟练的拉栓卸弹,将子弹和枪都仔细检查过一遍,又装上,这把枪很老了,已经有了磨损,不过钱婶也会保养它。 白骁看着她无比熟练的动作,自从回来后一直觉得自己是强大的丧尸王了,但此刻林朵朵拿着步枪瞄准,虽然不是瞄准的自己,白骁还是莫名记起了刚被丧尸咬时,那个骑着自行车来到路口他的面前,一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感觉,冰冷而凶悍。 “我找钱婶借来的。”林朵朵道,“你再进山,拿这把更安全。” “你好像……对它很熟悉。”白骁道。 “以前冬天找不到吃的,我偶尔会借来进山。”林朵朵说。 105:健康的人类 想活下去哪有那么容易。 白骁看着林朵朵拿着步枪的模样,不知道她第一次用枪是多大年纪,手有没有这么稳。 将步枪递给白骁,看白骁低头摆弄的模样,林朵朵忽然问:“你会用吧?” “应该……吧。”白骁的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朵朵有点怀疑地看着他。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更安全。” 白骁试着将枪拿起来,很有份量,不像他以前打气球摸过的枪。 整个村子里也只有这一把。 “钱婶这把枪哪来的?”白骁问。 “财叔留给她的。”林朵朵道。 白骁没再多问什么,那只老丧尸……曾经是灾难初期和林华友一起往外闯的人。 野猪肉还有一些,没有吃完,不用急着这么快去,林朵朵将野菜煮了,光吃肉也不行,荤素搭配,做完这一切,她去棚子下面,躺在垫子上做卧推。 “小心点,不会压到胸吧?”白骁嘱咐。 “闭嘴。” 林朵朵深吸口气,过片刻忽然放下哑铃坐起来,“你怎么不用?” “我也用啊,你先做,我们两个轮换,到时候我是大肌肉丧尸,你是大肌肉人类,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 体育生变丧尸是极为可怕的,而丧尸变成体育生…… 依旧是可怕的。 天气一天天变凉了,林朵朵还是出了一身汗,头发黏在额边,人类的气味变得浓郁。 等天气再冷一些,就无法再直接在水井边冲凉了,想要洗手洗脚,都得烧热水才行,这也是林朵朵不喜欢冬天的一个理由,做什么都变得很麻烦。 林朵朵去了院里支起来的床单后面,在水井旁适应着显凉的水温,用毛巾在身上擦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白骁坐在一堆破烂里找着有用的东西,他发现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床单后面,因为那个床单当初是隔绝棚子那边视线的,但他现在没在棚子。 他和林朵朵对上了目光,不由一惊,林朵朵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没有尖叫也没有脸红,而是将床单一拉,将它遮严了。 末日的女人就是彪悍。 林朵朵洗完澡穿衣服出来,看了丧尸一眼,丧尸王低头继续将能用的破烂改造成工具。 两个人住在一块儿总避免不了有些意外,就像那天吊单杠时的惊鸿一瞥,林朵朵只是走过来看着他改造自己拾荒时带回来的一些破烂,将之变成有用的。 “这个弓从哪来的?” “在城里捡的,以前别人用过,修不好。” 这是个复合弓,如林朵朵所说,很难修,没有弓弦没有箭,找根绳子绑上发挥不出太大威力。 她也曾在城里找过配套的,箭倒是捡到过,只是弓弦从来没有见到,有个射击馆早就被扫荡一空了,存在武器的地方在灾难爆发后很难幸免。 这都是林朵朵觉得可能有用,但暂时没办法使用的,拾荒的时候不太占地方就扔到三轮车上带回来了,日积月累积攒了很多。 天色暗下来,吃过晚饭林朵朵就去休息了,锻炼时没什么感觉,她知道明天胸部也会和背一样酸酸疼疼的。 明天还要练肩。 等墙上的木牌都翻了一遍,代表一周过去了,背上的酸痛已经没有了,又到了练背的时候。 林朵朵摸了摸丧尸王的肚子,看有没有把肉长回来,可惜变化不大。 “没有那么快。”白骁这么说。 他对恢复是有些信心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没掉头发。 虽然没掉头发看起来和恢复并没什么关系,但白骁觉得,这证明身体没有失去活力,和那些枯瘦的老丧尸不一样,只要头发没掉,他就依旧是新鲜丧尸。 充足的食物补给下去,迟早把肉长回来。 白骁闻到了微微的血腥气,身为丧尸总是很灵敏的。 “你是一只健康的人类。” “我用你说?”林朵朵道。 “今天你的训练可以减少一点。”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只健康的人类。”白骁道。 外面起了雾,预示着冬天临近了,丧尸王的头发也长了,林朵朵拿剪刀帮他剪了一下,给自己剪的时候,白骁说留长点好看。 林朵朵照了照镜子,想了一下,没有剪太短,冬天头发短了,也会头冷。 早晨的大雾弥漫了这片废墟,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旦有雾,林朵朵就不会离开这个院子,可视度太低,总会让人觉得雾里隐藏着什么怪物,即使没有,她也遗留了早些年的习惯。 早些年的雾天没有人出门,只有出了太阳,大雾散去,世界才会活过来,不然外面就是丧尸们的世界,没有任何活人在这种环境里活动。 白骁倒是喜欢在这种时候出门,他就是雾里隐藏的怪物,而不是被狩猎的对象,自从意识到这点后,雾天对他来说很有安全感。 能见度不超过三米,这是属于丧尸的世界,即使是老丧尸,在这种时候也会多了危险性,星期五不露影子,就在白茫一片中背着它的竹筐转悠。 雾天的环境相对安静,活物运动的干扰会少,动物可能会觉得更加安全而下山觅食。另一方面,雾气可能会影响动物对周围环境的判断,使其迷失方向而意外下山。 河里的水还没有结冰,不过很冰凉。 白骁背着鱼叉,走到山坡上看了看,又转身去山路边上,戴了一顶大帽子,衣领立起来,在雾里枯瘦的身影和星期五还有财叔没有什么区别。 他静静聆听着雾气里的动静,时间长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类了,将自己放在了捕食者的定位上。 如同行走在浓雾里的幽灵,这是人类无法做到的。 山路旁边的竹林里有动静,白骁放轻脚步靠近了,他忽然记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讲的就是世界弥漫大雾,外面有看不清身形的怪物,吞噬一切走出房子的人,如今废墟里就很像。 他摘下了鱼叉,握紧了冰冷的柄,丧尸王又开始捕食了。 106:骑丧尸(感谢高文卿说得对的盟主) 在林朵朵眼里,雾中的身影是可怕的,当它渐渐清晰起来,便变得没那么可怕了,那是丧尸王拎着两只大野鸡回来的模样。 炖了只大野鸡,鸡肉很紧实,需要炖很久,鸡汤也鲜美,在这个条件下,比野猪肉好吃很多。 一碗鸡汤下去,身体暖烘烘的,汤上泛着一小层油光,在这种天气下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是种享受。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一些,气温下降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室效应的降低,末世里的气候总是和末世前有些许差别。 冬天在白骁看来是件好事,代表着又能活过一年,冬天的虫子都蛰伏了,即使感染继续传导,也能拖过这一年冬天,相比动物,各种各样的虫子才是最可怕的。 天阴沉沉的,林朵朵给他找出了棉裤,丧尸总是更容易冷一些,不是怕冷,而是不好受,冻不死也不是可以遭罪的理由。 林朵朵倒是抗冻了很多,白骁的计划是显著的,也许在灾难前要考虑体脂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在末世里,不变强就会死,只有努力吃。 一只野猪吃了很久。 野猪油的腥臊对丧尸来说不是问题,对林朵朵来说更不是问题,有油水就是好的。 她吊在灶台上熏了几条肉储存起来,其余的都消耗掉了,在看到肉不太多的时候,白骁背上了步枪,提着刀又进了一次山。 进山前,白骁嘱咐她别偷懒不锻炼,林朵朵只是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她知道白骁喜欢这样,虽然白骁没有说过。 满溢的人类气息总是丧尸所喜欢的。 “衣服太厚了。”白骁叹息地转身走了。 “那我把大衣脱了?” “你认真的?”白骁走不动了,忍不住回头。 林朵朵面无表情看着他。 “就知道。”白骁转头走了。 这次去了三天,将准备的干粮快吃完了才回来,衣服在山上被树枝挂出了口子,还沾着土和血迹,身上一股腥臊味。 收获都是兔子野鸡这种小猎物,白骁将步枪放在桌上,让她有空换回来。 没有想象中好用,远的打不准,本来看到个大家伙,一枪就惊跑了,对于他的习惯来说,不如土枪好用,丧尸的优势无法发挥。 这与预计的不同,白骁本以为鸟枪换炮天下无敌了,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只是个上班族,这把枪远距离狩猎,真没有凭着丧尸的捕食优势近身硬刚来得轻松。 “下次我一起去,你保护我,我来打。”林朵朵帮他脱掉衣服,将烧好的热水倒进盆里。 “你枪打的很准?”白骁问。 “还行。”林朵朵说。 曾经母亲还没离开的时候,病在床上,就是她在冬天借了钱婶的枪,进去山里面,那年很冷,没多少吃的,因为那年很不好,没入冬的时候也一样,听母亲说那叫灾年,到了冬天也没多少储备。 她至少比白骁打得准。 “我步战无双,你枪法很准,那你骑着我,岂不是天下无敌?”白骁忽然道。 林朵朵愣了一下。 “骑你头上?” “一看你就没看过三国,吕布骑典韦的典故都不知道。” “这是典故吗?”林朵朵还是想象不出来吕布怎么骑典韦。 “总之换回来吧,这玩意儿不好用。” 天上云层灰蒙蒙的,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冷风一阵一阵,白骁清洗了一下从山上带下来的腥臊,穿好衣服出来没多久,外面飘起了雪屑。 白骁穿上了厚大衣,看看侧屋里,林朵朵早就已经将火炉给搬出来了,房间里也放着取暖的柴。 林朵朵在水井旁,已经处理好了大半他带回来的猎物,双手被冻得通红,有些还没死的还好说,死了的要赶快剥皮处理才行。 等将它们都堆在大盆里,在屋里点起火炉,她才缓过来一点。 火炉上坐着水壶,边上煨着枣和树莓干。 林朵朵搓热了手,解开大衣的扣子,将丧尸的头抱进怀里,她低声说:“家里还有储备,不锻炼的话也足够过冬了。” 见白骁不说话,她轻声道:“每次我都担心你回不来,山里有狼,遇到狼群怎么办?” “这是末日。”白骁说。 待在屋里减少消耗,裹在大衣里猫着,冬天从来都是这么过的。 但那只是苟延残喘。 外面飘着雪屑,风一阵一阵的,只有火炉旁才有些许的温暖。 “我们要活下去。” 活下去。 末日生存计划已经制定了,而他正在恢复中,需要足够的血肉。 林朵朵轻柔的摸着他的头,这个用三轮车拉回来的,一开始只会阿巴阿巴的丧尸。 她比从前都想活下去,都渴望活下去,现在活下去的欲望如此强烈。 活过很多个冬天。 炉子里的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响声,外面寒风阵阵,林朵朵望着窗子,“毛衣湿了不好洗。” “不会给你弄脏的。”白骁闭着眼睛说,“让我多靠一会儿。” 丧尸靠在温暖的怀抱里,这里有人类的气味和温度,他却没有狂躁起来。 白骁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病毒产生了什么变化,在最初的时候,这种气味会让他躁动不安,要很努力的压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平静了。 回来时在镇子上,老旧的广告牌被风吹动都会让他躁动不安,那是感染后的本能,就连雨声都会让丧尸焦躁不堪。 在这冰冷的末世里,是个奇迹。 炉子渐渐快灭了,白骁才起来,往炉子里添了一些柴。 小雪在下午就停了,风却一直没停,一直到晚上。 冬天的夜总是冷的。 呼啸的寒风吹动窗子,半夜白骁从床上睁开眼睛,披上衣服下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来到隔壁敲响窗子。 只敲了两下,林朵朵裹着衣服打开窗户。 “远处有动静。”白骁说了一声,听着屋里簌簌的声响,很快,林朵朵动作利索,穿戴整齐带着枪出来了。 上次林朵朵那么熟练的拉动枪栓,准头应该不错。 将财叔和星期五推到没人的院里关上门,一路走出村子,丧尸王拿着鱼叉,听着远处动静,“你能听见吗?” “听见了。” 去年也有过,半夜听见远处的动静,那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敢出去,林朵朵说,是山上的东西跑下来觅食。 107:围猎 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往脖领子里面钻,冬天的野外是可以冻死人的。 薄薄的雪铺了一层,白骁在前,林朵朵抱着枪,缩着脖子,紧紧跟着。 林朵朵从不在夜晚出门,漆黑的夜晚意味着危险。 丧尸王在黑夜中行动自如。 从村里一直走到野外,这短短的路途,已经将他拿着鱼叉的手冻得有些僵硬,他庆幸自己回来的早,不然冬天还在外面的路上,将会异常难熬。 “你只要能打伤一只,我就能循着血味把它留下来。” 白骁悄声说,步枪还没还回去,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这种环境下,如果是一只他随意怎么摆弄,但就怕聚群,以及逃跑。 林朵朵用胳膊把枪抱在怀里,双手揣在袖子里,应了一声。 “我怎么感觉你像带了头猎犬?”白骁忽然有种错觉。 林朵朵笑了笑,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冰凉的。 远远的停下脚步,白骁望着远方黑暗中,屏息听着。 “好像是傻狍子……” 白骁继续往前,这个距离看不太清,林朵朵也无法瞄准。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着动静,“不对!”白骁忽然手伸到后面按住了林朵朵。 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远处的黑暗里潜伏着什么,有幽幽的绿光偶尔出现。 丧尸王远远望着那片黑暗,在寒风里一动不动,林朵朵蹲在他身边,不时往手上哈一口气。 “是狩猎的狼群,那是被它们驱赶的猎物。” 这是一场围猎,狼群会远远跟着,形成包围,利用耐力和速度让它们疲惫不堪,等待合适的时机。而猎物察觉到了不对,被驱赶着,等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就是狼群出击的时机。 白骁一时有些迟疑,狼是很不好惹的东西,记仇,又狡猾,会群体活动,如果是聚居地还好说,这样一个无人的荒村被它们惦记上,可能会常常来村里附近徘徊,偷袭。 在他印象里,这种东西很有耐心,它只会在有机会的情况下才发动攻击,白骁宁愿遇到熊,也不愿和一群狼起冲突,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最好是被猎物引过来的,当狩猎完后它们就会撤退,流浪去别的地方,或者回到山里深处。 最糟糕的是,它们如果将这里标记成地盘,就没有安稳日子了。 白骁衡量着有没有能力将它们全灭,或者灭掉大半,最终带着林朵朵缓缓后退,他决定先观察,如果它们将活动地点扩展到这里,要么搬家,要么就得起冲突,想办法将它们赶走。 他慢慢远离了,观察着,幽幽的碧光在黑夜里偶尔闪过,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远处的黑暗里乱了起来。 后半夜起了狼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止,此起彼伏的嚎叫在这个小山村显得更加瘆人。 等天亮了,白骁让林朵朵在屋里待着,自己戴上头盔拿上刀,到昨夜里的地方去查看。他都没能力面对围攻,更不要说林朵朵和那个老妇人。 地面上留下了昨晚的痕迹,杂乱的蹄印和爪印交错着,枯草被踩折沾染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他还能闻到残留的骚味。 猎物残骸和皮毛散落在很远的地方,空留吃剩下的皮囊,碎骨渣散落一地。 顺着痕迹一直走到山脚下,被折断的草茎和狼的毛发表明着它们回了山里,白骁并没有掉以轻心,不知道是山林深处的动物被感染了导致它们出来还是单纯追逐猎物跑下来,隔天他又出去了一趟,寻找着它们活动的痕迹,看它们是不是彻底离开了。 在他去年刚被感染时还待在棚子底下恢复时,这本是林朵朵每天端着枪在做的事情,现在林朵朵在院里准备抵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墙根下原本是有陷阱的,里面都是削尖的竹子和铁钎,有些旧了,她要再修补一下。 到了傍晚又下雪了,雪屑变成雪花,白骁从外面回来,头盔上盖着一层小小的雪,放下刀道:“明天我再去看看,已经嘱咐钱婶尽量少出门了。” 以前也偶尔听见过狼嚎,只是它们很少下来,追逐猎物也许是个意外。 雪下了一整夜,隔天再出去时,白骁看见了山边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像是狗的脚印一样,不过显得更大一些,有点细长。 痕迹还没有被风雪完全掩盖,白骁查看着,估计着它们的数量,大雪覆盖之下,天地间显得有些安静,只有呼啸的风声从空气中传来。 再抬头,远处山坡上影影绰绰七八只灰色的身影,正遥望着这边。 这同样是感染中的幸存者,在风雪中显得凶悍而低调。 它们远远缀着,还在观察中,既不离开,也不靠近,跟了白骁一段路后,才越走越近。 白骁从身后拿下了鱼叉,握在手里,幸好戴了头盔。 虽然被咬后它会感染,但一只撕咬一两口,也不是一个瘦吧拉碴的丧尸能轻易顶住的,白骁观察着周围,狼这种东西面对猎物总有足够的耐心,它们喜欢围攻,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白骁往后退着,不给它们绕后的机会。 他在想什么办法可以吓走它们。 这些捕食者分散成扇形,一步步逼近,七八只狼就像体型很大的狗一样,远远近近,白骁可以看见它们眼中的凶光。 它们一步步逼近,只要猎物露出弱点,它们就会一拥而上。 面对白骁手中挥舞的鱼叉,两只狼发出低吼,吸引他的注意力,其余的狼则伺机绕后。 苍茫风雪中,白骁的背已经绷紧,正在对峙中,远方隐隐传来一声枪响。 面前低吼的狼头上炸出一朵血花,倒在雪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狼有些不安地低吼。 第二声枪响随之而来,又一头狼栽倒在地上抽搐,脖子里流出的血染红了一片积雪。 白骁同样蹬地扑了上去,发出属于丧尸的嘶吼,鱼叉用力掷出,拔出身上的狗腿刀,面对威胁最大的那只近距离的狼发动了捕食。 枪响,低叫,嘶吼,血花绽放在黑压压的乌云下,溅射在雪地上。 这是幸存的捕食者之间的斗争。 108:枪 寒风依旧在呼啸着,温热的血飙起时还散着热气,很快便冷下来。 白骁擦了擦头盔上沾的血,狼群即使再聪明,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突然一声枪响就会夺去一条生命。 四只狼远远跑开了,枪声没有再响起来,但白骁知道,如果它们再凑近过来,身后仍然还会有枪响。 他拖着四只狼的尸体往回走,在雪地上拖出一大片痕迹,带着温热的鲜血。 远处林朵朵脸冻的通红,在风雪中迎过来,帮忙拖着尸体。 天色暗沉沉的,白骁回头看一眼,远处还有隐约的影子。 将狼拖回去,已经完全变凉了,将它的皮剥下来,狼肉切开洗净,这肉不好吃,很腥臊,又硬,不过有肉吃总是好的。 本想给钱婶送一头过去,那把步枪帮上了大忙,但时间已经有点晚了,白骁没再冒险出去。 “你真的很准。” “还行吧。”林朵朵说,风雪太大,跑远的狼她就没办法了,“我想让你跑的,你怎么还冲上去了?” “我可是丧尸。” “不怕我打歪了?” “不打到头就没事。” 林朵朵捏了捏他的脸,似乎已经对那双猩红的眼眸习以为常。 “它们可能还会在附近徘徊。”白骁坐在火炉旁暖暖身子,想着白天查看到的痕迹,并不止这几只。 “不要出去了。”林朵朵说。 “能待几天不出门,不能一直不出去,看看情况吧,它们什么时候走。”白骁很不愿和这种生物对上,它不跑过来直接咬,而是远远跟着观察,等待什么时候发现弱点和机会。 “它要是把这里当作地盘了,就得想办法把它们弄了才行,不然说不定哪天出门就被叼走了。”白骁道。 “山上的形势不太好啊。”林朵朵望向窗外道。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能它们原本的地方被感染的动物多了,才迁移过来。”白骁道。 他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这么聪明,只是以最坏的可能去推测。 外面的雪很大,白骁和林朵朵都有些庆幸这场雪,它让那些痕迹无处可藏,只要不是一直下大雪覆盖掉当晚的痕迹,便很容易能看到外面都有什么东西来过。 “晚上很冷,被子盖厚点。”林朵朵说。 “我盖了三层。” 时间渐渐晚了,吃了几块狼肉,很劲道,可以嚼很久,换种说法就是硬,白骁回去休息了。 村里丢失了窗户的破房子被风一吹,就会发出呜呜的幽响。还有院里林朵朵捡回来的破烂,偶尔会有瓶子碰撞的声音。 夜。 深夜。 原以为会平静的过去。 白骁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拿刀出了门,来到隔壁轻敲两下,窗户打开,没等那只人类问什么,他就顺着窗户钻进去,来到了屋里。 “嘘……” 白骁躲在黑暗中,发出了一道嘘声。 那个枯瘦的影子在房间里,林朵朵拿了枪,站到窗边,她没有丧尸王那么敏锐的听觉,过了很久,才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外面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进了院里,混杂在风声里。 曾经也有过,但是没有这么近,也没有被她察觉到,只是半夜的时候悄悄从门外走过,她不知道是什么,天亮了才看到院子外面的路上凌乱的脚印,至今仍然不知道那晚夜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其实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像丧尸王就很敏锐的,无论什么东西经过,他都能知道。 白骁将她拉回来,才发现她只穿了件单衣,屋里没有取暖的东西,全靠厚被子硬扛,白骁将她推去了床边。 林朵朵此时才察觉到冷,披上了一件大衣,白骁低声道:“可能是白天的狼。” “有陷阱。”林朵朵说。 这句话说完,白骁捂住了她的嘴,院里传来低吼,离房间不远,隔壁白骁那边的房门好像被撞了一下,林朵朵不知道它们怎么进来的,抓紧了枪看向白骁,白骁站在窗前只是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好像平静了,林朵朵裹着被子,抱着枪坐在床上,直到窗外渐渐亮起光,天亮了,白骁推开门左右望望,迈了出去,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有着凌乱的脚印,是从他那边院里延伸过来的,林朵朵院里靠外面的墙边有陷阱,但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被触动。 林朵朵这边的墙高,曾经用来防丧尸的加固过,但白骁这边要低一点,原本的主人死的早没那么用心加固,他的房屋门前的脚印杂乱,木门上还有点爪痕。 林朵朵屋里的门前也同样有。 “得弄死它们才行。”白骁出去外面看了看,这场雪让所有形迹都无所遁形。 “闻着血味过来的吧?”林朵朵看了看水井旁挂着的四张狼皮。 “大概是,被盯上了。”白骁声音低沉。 雪还没停,只是变小了,外面有着凌乱的脚印,昭示着昨晚访客的到来。 白骁依旧没有将狼肉送出去,也没有出门,现在天寒地冻,想要在自己那边院里也同样设上陷阱不太容易,他一天没出门,将两边院子中间墙上的豁口挡住了,地上放了几张满是长钉的木板,又将林朵朵的房门加固了一番。 夜晚他没有回去,干脆就在林朵朵这边留下了,他还没有进过林朵朵的屋,这个屋子远没他那边简洁,放着许多有用的没用的,还有几个大箱子堆在角落。 屋里的桌上放着旧照片,是一男一女,他见过变成丧尸的林华友,此时依稀还能认出他的样子,只不过多了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肚子鼓鼓的女人,长相清秀,林朵朵的眼睛和她有几分相像。 这勉强算是一张全家福,也是唯一一张,照片里没有林朵朵的身影,她还在肚子里,后来灾难来时她才出生,所有旧照片里只有这么一张算是有她身影的。 院里安安静静,只有一点风声,屋里点着蜡烛,见他在看那张照片,林朵朵捋了捋发丝,将它拿下来,“这是我父母。” “看得出来。”白骁说,“他们很厉害。” 林朵朵摸着照片,昏黄的烛光下,她看了看丧尸王,“看,我那时候这么小,还没从肚子里出来。” “那时候还没有丧尸。”白骁说。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和一只丧尸做邻居。”林朵朵道。 “你以前也肯定没想到。” 109:全杀了(感谢ArcherX03的盟主) 丧尸在屋里的凳子上坐着,夜晚的气温很低,即使是屋内,也照样冻人。 白骁待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林朵朵困了,他就让林朵朵去睡,不用熬着,有事会叫她。 狼确定这里有猎物,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食物,就会在附近徘徊,伺机寻找机会。 白骁觉得它们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当然,如果就此迁移了,离开这片范围是最好的。 蜡烛熄灭了,他靠墙闭着眼睛,林朵朵睡在床上,一夜安稳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事。 天亮时打开门,外面也没有什么变化,煮了几块狼肉吃了,在嘴里嚼着,白骁戴上头盔,往外面走去。 没有再继续下雪,地上的雪沫也会被风卷起来,嗖嗖的往人衣服里钻,冰冷刺骨。 白骁先去山坡那边逛了一圈,看看地上的痕迹,想看看它们是不是走远了,还是在附近徘徊。 枯瘦的丧尸独自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裹着大衣,迎着冷风,仿佛乌云之下,雪地之中矗立的刀锋。 雪地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只狼,远远地盯着他,冒着光的眼睛有些瘆人。 一次不成功,它们还会来第二次。 白骁嘶吼了一声,这是他跟路上的丧尸学来的,对付一些东西有用,但对付这两只畜生没什么用。 他有信心杀了这两只狼,只是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伺机包围过来,只能与它们对峙着,一边往后退。 退到了林朵朵的射程内,一声枪响在雪地里传出很远,一只狼倒地,很快,第二声枪响又传来。 白骁发现这是种天赋,不像他被感染后的敏锐,林朵朵的准度很可怕,有把握时她才开枪,而她的把握通常都很准。 查看了雪地里的痕迹,拖两只尸体回去,已经六只狼了,即使干干瘦瘦的,也可以吃很久。 狼群应该怕了,讨不到好处它们就会离开,白骁这样猜测着,不过还是没有掉以轻心。 接下来两天又出去了两次,遇上了一回狼群,这次它们只是远远缀着,没有靠近的意思。 狼群会用排尿和粪便标记地盘,丧尸王想学它们,又觉得太畜生了,丧尸没有标记地盘的习惯,这种驱赶方法不太行,在村子外面晃荡又让人放心不下。 只能和它们拖着,只要还在这附近徘徊,就说明它们还没有放弃离开,危机还没有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白骁在屋里和林朵朵烤着火。 “我去引诱它们,干脆全杀了,你在后面掠阵。” 白骁一想到这么一群阴戳戳等着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捕食者,就一阵焦躁。 林朵朵裹着大衣缩在火炉旁,盯着上面煨的柿饼和肉条,不时分一条给丧尸王。 肉条给他吃,柿饼则自己吃。 丧尸不喜欢吃甜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林朵朵觉得所有人包括所有尸,都应该喜欢甜的才对。 “你舔我手指了。”林朵朵转头盯着他。 “我没有。”丧尸王还在想事情,下意识狡辩。 “你就是舔了。” “我……就是想尝尝味。”白骁目光游移,一走神就没忍住,“你洗洗手,洗干净点。” “你不能咬我,我变成丧尸可不会像你还能说话。” 林朵朵跳下椅子,将手指头洗干净了,又坐回来,裹着大衣和只懒猫一样,炉边的东西吃完了,有点昏昏欲睡。 这么冷的天气围在火旁,总是容易让人困倦。 “有了!” “什么?”林朵朵一激灵睁开眼睛。 “你骑着我,趴我背上,看见一只打一只,如果它们冲过来,你就在我身后躲好,它们总共还剩下十来只。” 白骁观察过它们的痕迹,这是一个比较大的狼群,不到二十只,如今杀了六只,如果它们依旧在附近徘徊,就将它们一窝端了。 如果没有林朵朵,他对这种群体捕食的动物没什么办法,上次那八只就足够让他喝一壶的。 “它们冲过来的时候你应该能杀两到四只……不行,剩太多我护不住你,还是我去当诱饵。” “嗯,找不到食物,它们就会放弃离开了。”林朵朵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掀开大衣道:“要不你靠一会儿?我感觉你很暴躁。” “这……不好吧?”白骁道。 “那你是在干什么?”林朵朵低头看着他。 “客气一下。” 丧尸王平静多了。 这下没有人再一惊一乍,林朵朵下巴搁在白骁头上,眯着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丧尸王身上暖暖的,和暖手器一样,她把手从他脖领里伸进去捂着,感觉像个大暖炉。 一直到了傍晚,她还不愿抽出手,但肚子饿了必须要去吃东西了,林朵朵把手抽出来,蹭了蹭毛衣,很好,丧尸王没有弄脏她的衣服。 “不要那么暴躁,总会有办法的。” 林朵朵觉得丧尸王回来后就变了,变成了猎人。 就像一片领地上不能出现两个统领,这一大片都是他的狩猎区,而狼群越界了。 “等雪停了,看看它们还有没有在这周围活动,有的话,循着它们的足迹跟过去,我在后面跟着你。” 院里挂着几张刮干净的狼皮,要处理成皮子不容易,林朵朵打算再多几只,有空做个垫子给丧尸王铺在床上,就没那么冷了。 “要等风雪停了才行,这种天气影响视线,也不容易打准。”她说。 林朵朵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丧尸王是不敢招惹狼群的,她也不敢,如果没有白骁,她大概要躲在屋里很久,但是现在却在考虑怎么把它们的皮扒了。 考虑到丧尸王能从山里带回野猪,林朵朵又释然了,他很厉害,雾霾中行走的神秘丧尸,黑夜中的猎手,冬日的大火炉。 睡觉的时候能踩着他肚子睡就好了,脚一定非常暖。 她从火炉上提下水壶,倒了满满两大杯水,里面还有泡有干槐花,不管吃过狼肉还是野猪肉,喝这么一大杯槐花泡的茶,都能非常解腻。 “等扒了它们的皮,给你做个褥子。”林朵朵说。 “好!”丧尸王道。 110:仍在变异 可能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到了冬天,林朵朵就总像睡不醒一样,比她大很多的绿色军大衣往身上一裹,靠个地方就能打瞌睡。 太阳出来晒太阳,太阳没出来就烤火,就这样猫过去,和冬眠似的。 只有出了院子才会精神。 隔天一早,白骁和林朵朵就出去了,两个人穿得厚厚的,揣着袖子抱着枪的林朵朵戴个大帽子,和瘦骨嶙峋的丧尸走在一起,雪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脚印。 狼群和他们虽然都是末世里的幸存者,但互相侵犯了领地,总要驱逐其中一个。 它们只是认真卖力的过好每一天,不为别的,仅仅为了生存。 白骁也是如此。 山里是公共捕猎区域,而村子外是他们的地盘。 风已经止住了,山坡上的雪很厚,踩上去咯吱作响,第一天没有找到它们的踪迹,只看着雪地上的爪痕看到它们游荡过的痕迹,但是晚上听见了狼嚎。 接连出去了两天,白骁才在靠近山路的地方遇到它们,它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大规模,只剩下几只在头狼的带领下警戒着。 白骁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上一抹绿色的大衣正在抱着枪往这边飞奔,拉近距离。 刺客与战士的拉扯,战士却不讲武德带了个射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将头狼击毙,两只狼仓惶而逃,最终守卫下这片领地。 拖着战利品回去,后面几天白骁拿着叉子在四周巡逻,寻找雪地上的痕迹,所有的脚印都是以前留下的,再没有见过新的狼群足迹,他确定跑掉的狼已经离开了,没有再在附近徘徊。 危机解除,不用担心林朵朵和钱婶被狼叼走,白骁松了口气,也没那么暴躁了,狼皮剥下来后,他和林朵朵带着两大袋肉给钱婶送过去。 下过雪的路上很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来到钱婶的门外,白骁每次都怀疑这个老太太死了,可她每次都能拖着苍老的身子打开门,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 见到两人送来的肉,钱婶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冬天很少有这么富裕,只有运气好的时候遇到一些动物迷路下山,傻狍子之类的,才能吃饱几顿,她不禁有些唏嘘,家里有个男人就是变得不一样。 曾经那些年财叔也会背了枪上山,然后带一些猎物回来给她吃。 想到前些天白骁的提醒,钱婶问:“这是……你们打了狼?” “嗯。” “它们会进村子的。”她有些忧心。 “都杀完了。” “嗯……啊?”钱婶茫然地看了一眼林朵朵。 “杀完了,就跑了两只不敢再来了,白骁天天都有去看,好几天没看见了。”林朵朵安慰道。 钱婶看了看林朵朵,又看了看出去一趟回来变得细狗一样的白骁,刚刚好像听到了很难理解的话,什么叫都……杀完了? 钱婶沉默了一会儿,拄着拐杖,没再说话。 林朵朵和她闲聊了几句,将枪还了回去,白骁望着那杆枪,本来他是让林朵朵换回来那把土枪,但此时不同了,只是那是财叔留给她的,只能有需要再借。 要离开的时候,钱婶把林朵朵叫到屋里。 “我看这个小伙子……叫白骁吧?像只丧尸。”钱婶说。 “没有,他就是生病了。”林朵朵道。 “真不是?” “不是。” 钱婶望着她,她也直直看着钱婶。 林朵朵对钱婶产生的怀疑并没感到奇怪,说起对丧尸的了解,她们不说最多,也是相当多的那部分人。在这小山村里常年和丧尸生活在一起,早就熟悉得不行,财叔在村子里游荡了好些年,林华友被关在院里,那都是曾经最亲的人,这些年两人与丧尸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与人相处还要多。 财叔即使变成丧尸,也依然是个念想。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太太说。 “他只是生病了。”林朵朵重复道。 “村子里……那两个呢?”钱婶转开了话题。 “前几天下大雪关在院里了,也不知道那些狼会不会攻击它们。”林朵朵说。 “也好,能多晃荡两年就晃荡两年吧。” 钱婶垂着眼轻轻点头,过片刻道:“他找到庇护所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到时候再看。”林朵朵道。 离开了钱婶的院子,那种腐朽迟暮的感觉一扫而空,空中的乌云镶了金边,看上去要天晴了。 两个年轻人走下了弯曲的路,足迹一直蔓延到村里,回到家,林朵朵摘下了白骁的墨镜,细细打量他的脸。 白骁不太习惯被这样打量,自从变成丧尸后,他自己都不在镜子里仔细看自己。 这次出去回来后,则变得更加吓人了。 “你看什么?” “真的很像丧尸。”林朵朵说。 “不是像,就是。” “你怎么吃不回去?” 林朵朵在丧尸身上东摸摸西摸摸,试图找到有变胖的地方。 “因为你整天看,对变化的感受就不明显,实际上我已经在恢复了。” 白骁掀开衣服露出肚子,“之前这里都露出来肋骨,现在是不是肋骨没那么明显了?” 不仅身体在恢复,他还感觉到自己仍在变化,就像被感染后恢复的那段时间一样,一直没有停止过。 “病毒在我体内仍然在变异。”白骁说。 “是吗?” “那些丧尸没有充足的血肉,它们的感染本能让它在咬到人完成感染之后,就不会再吃同类了,所以它们总是饥饿的,没有丧尸像我这样吃饱过。” 这次的狼肉有很多,足够他们再吃很长时间,林朵朵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肉太多而发愁,幸好冬天不容易坏。 她做了饭,就坐在屋檐下处理那几张新的狼皮,用刀刮去上面的肉和残渣,弄干净了,和之前的皮子一起放在桶里泡着,将它软化去除腥味。 危机解除了,白骁重新把堵住的院墙豁口拆开,将院里的雪铲到一起,堆成一个大雪堆,偶尔回头看看,林朵朵用棍子戳桶里的皮子,打算做个褥子出来。 111:下次不要建议了 第二场雪就是过年了,白骁还记得去年林朵朵说的。 林朵朵对过年这件事没什么特殊感觉,在她看来就是又多活了一年,又长大了一岁。 他想用狼肉剁点馅包顿饺子,指挥着林朵朵揉面,粗面粉揉出来的面黑乎乎的,然后把馅料包起来。 “没吃过吗?” “没吃过,太复杂了。”林朵朵说。 “那你们过年怎么过的?” “我自己没有过年。”她说,“以前就是吃点好的,能吃顿肉就挺好了。” 白骁知道她说的以前是父母还在的时候,那时候环境还很危险。 “过年就是庆祝又多活了一年。”白骁是这么解释的,“所以要吃点好的。” “有道理。” 在之前林朵朵看来是铺张浪费,但现在不缺吃的,反正是进肚子。 确实应该庆祝一下,就和灾难前的人一样,在这一天吃点好的。 “灾难前他们还干什么来着?”林朵朵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很繁琐的一套流程,白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这样吃顿饺子简化了。 但苦于没有包饺子这种技能,最终成品就是黑乎乎的粗面肉汤。 不过也还好,忽略掉狼肉的腥味,这么一碗汤下去,浑身热乎乎的,林朵朵以为本来就是这种吃法,还夸了夸丧尸王懂得多。 白骁厚着脸皮略过了这件事,林朵朵会看书,知道饺子这种东西,等反应过来说不定会鄙视他。 “过年好。”丧尸王说。 “过年好。”林朵朵喝了一大碗肉汤,肚子鼓鼓的。 第二场雪已经结束了,这个年过得晚了一点,主要还是因为狼群的原因。 如今食物充足,也锻炼了一段时间,白骁适时的给她加了重量。 “我打算做个类似箱子的东西,以后出去找安全区,遇到危险你就藏进去,也许可能偶尔要顶着箱子走。” 白骁捏了捏她的胳膊,穿着大衣看不出来体态变化,至少不像之前冬天一样面有菜色、一个冬天过去变得清瘦,如今她精神还是很好,就是烤火的时候容易打盹。 “到了安全区,那边的人更会过年。” “嗯。”林朵朵敷衍的应了一声。 见她懒洋洋的白骁也就不再多说话,安安静静也很好。 白骁拿着她拾荒回来的书,坐在炉边看。 那只人类时不时活动一下肩背,昨天练的是背来着。 “背很酸痛?我帮你揉揉?” “不碍事。”林朵朵说。 “揉一下会好很多吧?” “明天你是不是还要帮我揉揉胸?”林朵朵道,练过背以后是胸,然后是肩。 “那没有。” 白骁老实了,盯着火苗,过一会儿忍不住道:“可以吗?” “什么?”林朵朵愣了一下,她以为话题已经过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 “……” 林朵朵回过味来,瞅着他不说话。 “你别那样看我,大冷天的又没什么事做。”白骁道。 除了烤火就是睡觉,吃些她储备的干果鱼干,还有熏肉,外面太冷了,抱个热水在屋里很舒服。 “我能踩一下你的肚子吗?”林朵朵抱着膝盖问。 “你踩呗。” “真的可以?” 她试着脱掉鞋,伸脚贴在白骁的肚子上。 “唔……” 林朵朵眯起眼睛,把双脚放在滚烫的丧尸身上,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这种紧贴的温暖,比烤火还要舒服。 丧尸实在是太好了。 “会不会很冰?” “还好。”白骁将她的双脚裹在大衣里,冰凉的一双脚贴在肚皮上,有点精神。 “不是烤着火,怎么还会凉?”丧尸王有点奇怪。 “脚就是这样子的,什么时候都是凉的。”林朵朵说。 “有暖器就好了。” 白骁隔着衣服裹了裹她的脚,想念灾难前的暖气片。 林朵朵踩的地方没那么热了,悄悄挪动一小点,旁边又是热烘烘的,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瞧着丧尸王,见他没什么反应,一点一点把脚换个位置,再过一会儿,再换回来。 慢慢的有点困了,她就靠在椅子上,把脚放在丧尸热烘烘的怀里,眯着眼睛打盹。 白骁低头看着书,对她的小动作感到好笑,等把书看完了,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见她还在打盹儿,把双手烤了烤,伸进衣服里暖暖她的脚背。 林朵朵迷糊中舒服的哼哼了一声,脚趾头蜷两下,头缩在大衣领子里继续睡觉。 这是她睡过最舒服的一觉,好像被火炉包裹着,灼热而又不会烫人,浑身都懒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双腿动了动,那边丧尸王已经睁开眼睛,“醒了?” “好暖啊。”林朵朵伸着懒腰说。 “我体温比你高很多,四十度的丧尸。” 白骁摸了摸那只人类的脚,没那么冰了,已经有了温度。 “去年怎么没发现呢。”林朵朵遗憾道。 以往的冬天要是有这只丧尸在,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她都不想出去了,一直踩着丧尸王,一直暖。 “该挪开了吧?”白骁道。 “再踩一会儿,我都没催过你。”林朵朵说。 白骁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裹了裹衣服,把这只人类的双脚包严实。 “总觉得这样有点暧昧。”丧尸王说。 “为什么?” “要生小丧尸。” “你可以找个女丧尸去生小丧尸。”林朵朵给他出主意。 “谢谢,这个建议很好,下次不要再建议了。”白骁道。 “别的丧尸是不是也这么热?” “大概不会,体温是要消耗能量的,我狂吃肉才能保持住现在的形态,那些枯瘦的老丧尸应该撑不起多少消耗了,只有新鲜丧尸才会如此活跃。”白骁给星期五装过筐子,了解老丧尸的一些情况,“这也是我强大的原因,我有足够的能量支撑起强大的消耗,嗯……某些情况你可能会力竭,但我可以透支潜能,代价是变成我刚回来时你看到的样子。” 白骁的话让林朵朵记起了他刚回来时的模样,枯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和老丧尸非常像。 112:寒流(感谢ArcherX03的盟主) “以前人们有一种设备叫暖气,你要踩上去就非常暖了。” 白骁虽然享受不到暖气,但还是可以给林朵朵这个灾难后才长大的人分享一下的,“就是去城里拾荒的屋子里那些管子连接的东西。” “和你一样?” “嗯……可以这么说。” 没什么毛病,白骁低头看了看,这只凶残的人类在把一只丧尸当成暖气。 还是低成本生物能的清洁能源。 “这是丧尸王都不曾想到的一种压榨方式。”白骁道,“如果老丧尸也能散发热度的话,可以去抓一屋子拴在墙上,就是丧尸暖气了。” “你总能想出这种奇怪的事情。”林朵朵道。 “可是是你在用,我只是从你的用法中获取了一些灵感。” 白骁说着,一边在思考,如果从被感染后,到现在的时间里,一直在狂吃肉的话,也许他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丧尸王了。 外面出太阳了,林朵朵终于舍得把脚从丧尸版暖炉中拿出来,朝手里哈了口气,出去外面看了看。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的晴天,她把两人的褥子,连带白骁的三层棉被一起拿到外面晒了晒,拍打拍打,晚上睡觉时就会非常松软且温暖。 白骁去把星期五和财叔放出来晒晒太阳,结果只看到背着筐子的星期五,财叔不见了。 他和林朵朵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没有找到,院墙也没有毁坏。 “一个老丧尸能去哪?” 白骁又看了看星期五,星期五背着筐子好端端的在这里,他推了一下,又把星期五推进了院里,之前因为下雪,还有狼群,林朵朵在远处狙杀头狼,不能被它们打扰,所以关起来了。 这几天没下雪,之前的雪地已经很多杂乱的脚印,顺着痕迹很难去找。 林朵朵望了望远处,道:“我去找钱婶问问。” 过了半个多小时,林朵朵回来了,带回了消息,是钱婶把它带回家了,不让它继续在外游荡。 “这样应该能多活一些日子。”林朵朵说。 白骁不知道她指的是钱婶还是财叔,这个村子里再死个老太太,就只剩下林朵朵一只人类了。 和林朵朵在外面坐了会儿,晒着太阳,望着远方白茫的天空。 白骁在想郁明,和陈家堡的人,是不是同样缩衣节食度过寒冷的冬天。 冬天虽然冷,但也有优势,不会那么危险,许多动物都蛰伏了,该冬眠的动物没有冬眠的话,大概就是被感染了。 “陈家堡什么样?”林朵朵问。 “不太好,缩水版的安全区吧,一起抱团活久一点,有些地方就粗糙的很。”白骁道。 “哦。” “你不问安全区什么样?” “你又没进去。”林朵朵说。 “那也算是在外面逛了一遭,我看到有车,就是外面报废的那些车,他们的还是好的,跑起来可快。” “我知道,我在照片上见过,也听人说过。” 林朵朵揣着袖子,看了看丧尸王,又收回目光。 “他们有暖气吗?” “应该有。” “和你一样?” “当然不一样。”白骁道,“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你用丧尸当暖气。” “那我比他们厉害点。” “嗯,你最厉害。” 白骁望着远处钱婶那里冒出的青烟,有了那些狼肉,钱婶应该也会好过点。 这是真正的废墟,末日二十二年了,远离文明。 林朵朵也二十二岁了。 灾难前的二十二岁已经毕业,正在四处投简历,或者有了工作,而这只人类的二十二岁,用丧尸肚子暖一下脚,就舒服的眯着眼睛哼哼。 用丧尸当暖炉……白骁裹了裹衣服,林朵朵已经起身。 吃狼肉吃腻了,她切了点熏肉,带着烟熏气,她有点喜欢这个味道,白骁拒绝了,他喜欢嚼狼筋,很有嚼劲,一块可以吃很久。 “牙不累吗?” 她就看到丧尸王一直在那儿嚼,林朵朵也吃了一次,腮帮子酸。 “这也是种锻炼,咬人的时候更有力。”白骁嚼着狼筋道。 林朵朵眼神动了动。 “哦,我还要咬你的,别害怕,其实被丧尸咬很快就不痛了。” “你想吓我去安全区。” 林朵朵捏着熏肉,其实熏肉也硬,只是总得换换口味。 这么多年,她的胃早磨练出来了,被感染的动物都能煮烂了吃,白骁怀疑,她甚至比吃外卖的曾经的自己要健康的多。 被感染的动物他在路上也吃过,甚至没有煮那么烂,肉很柴,干巴巴的。 雪化的时候更冷了一点。 “你有没有觉得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很多?”林朵朵忽然问。 白骁答不上来,他只经历过去年的冬天,但是和灾难前相比的话,是非常冷,而且来得又早。 压水井结冰了,需要烧水去浇才能压出水,干草裹着的水缸也冻裂了,没有水流出来,整个缸里的水全冻住了。 去年的时候水缸里结了很厚的冰,但没有冻成整个的大冰坨子,今年夜里温度实在太低了。 白骁想在村里找个有火炕的屋子搬过去,可那种老东西早就过时被抛弃了,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想要自己垒也无从下手。 往年能活着就万幸了,林朵朵听家里人说灾难刚发生时被丧尸追的没地方躲,冻死过很多人,后来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活下去已经是不错了。 又一波寒流来袭,天空阴沉沉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寒冷的大地上一片死寂,甚至连麻雀都看不到几只。 即使盖三层被子,白骁还是被冻得难以休息,半夜时,林朵朵来敲了敲窗子,她被冻得睡不着,点了炉火。 “今年确实更冷了。”林朵朵确定了这点。 这种天气下什么事都做不了,好在储备还充足,后面的房间里挂着咸鱼和熏肉,有秋天收回来的山货和野麦,还有晾干的菜叶以及面粉,槐花干和榆钱…… 前面还放着没吃完的狼肉。 她从未如此安心过。 在炉子上烘着肉干,白骁去后面拿出了一瓶拾荒捡回来的酒,给林朵朵道:“喝点吧,扛过这几天就好了。” 林朵朵小小抿了一口,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炉火还没有热起来,厚厚的门帘在门口和窗户挂着,还得等一会儿。 “不踩了吗?” “你肯定也很冷。”林朵朵道,这样的寒夜里,不是平时闲着烤火的时候。 她缩在火炉旁,等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倒了两瓶热水,分了一个给丧尸王抱着取暖。 113:棉絮 “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冷?”林朵朵抱着热水瓶,不时抿一口酒。 入冬的时间变长了,来得早,去得晚,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寒风刺骨。 末日里的气候实在不是人待的。 “其实这种天气在以前还好。”林朵朵说,“这种极端天气人很冷,对丧尸的伤害也大,只要扛一扛就过去了,来年春天丧尸们就会没那么凶。” 人们总是能比毫无理智的野兽还有怪物更懂得怎么活下去。 “现在没什么用了……也许能清除一些疯狂的动物?”白骁考虑着,这么冷的天不仅难熬,也很难找到食物,城里那种大猫同样也得熬,熬不下去也许会开始吃老丧尸。而初级感染丧尸化的动物,也会和老丧尸一样。 不过想要靠着气候解决它们显然是不可能的,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白骁觉得林华友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可以看清形势,可惜走得太早了。 “我这边房子的墙厚,比你那边好很多,你搬到这边吧。”林朵朵说。 这边房间很多,挑个小房间就行,小房间可以更好的留存热量,白骁没有拒绝。 身子暖了一些,喝着酒吃点烤热的肉干,渐渐缓过来了,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你父亲有没有留下过怎么垒个火炕?”白骁还想着拆墙时留下来的砖,不够的话去别的院里再拆一些。 他给林朵朵描述了一下,在林朵朵手掌上画了画,林朵朵明白了,“以前我父亲也想搞一个来着。” “是吗?” “往年村子里不止我和钱婶,都是逃荒过来的,大家都是这么扛着,他们没有,你有,你在享受,这就不行。”林朵朵道。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能扛就扛了,那时候也危险,撑不起整个冬天烧。 “钱婶应该没事吧?”听到林朵朵提起钱婶,白骁有点担心起那个老妇人。 “她比我们更懂怎么活下去。”林朵朵道。 炉子上的水壶又烧开了,将水壶提下来,她放上小锅,煮了点肉汤,这时候喝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很有用。 一瓶酒分着喝下去一半,就被林朵朵收起来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要醉的意思,白骁觉得自己也变得很能喝,不知道是不是感染的缘故。 就这样捱到了天亮,外面天空灰蒙蒙的,白骁掀开帘子探出头看看,顿时被凛冽的风割在脸上,格外难受。 风不是很大,但是刺骨的冷,白骁探出头又缩了回来,转身看看,林朵朵正缩在椅子上打瞌睡,整个人在大衣的衬托下缩的小小的,大半个脸都藏在衣领后面,这种大衣对她来说就和厚被子一样,手都缩在袖子里,包裹的严严实实。 等到中午时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白骁和林朵朵终于肯出屋子,把他那边的门帘摘下来,抱到这边,在门和窗户上挂了厚厚两层。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除了狼群来的那时候夜晚来过,还没有进过林朵朵这边的屋里,到处看了看,这边的墙确实要厚一点。 挑了一个小一点的屋子,白骁搬了过来,又马上跑到火炉旁,室外的环境只是待了一会儿,就感到冷气嗖嗖往人衣服里钻,渗进骨头缝里。 这种天气在外面会把他冻成老丧尸,他有这种感觉。 “不要舔我手指,我不想洗手。”林朵朵捏了一块烤热的肉干给丧尸王一边嘱咐。 其实丧尸不咬她,只是舔一口已经足够神奇了,但林朵朵知道他还可以克制。 “我都说了那次是意外,我走神了。”白骁强调道。 炉子边上放着一大把枣,还有柿饼,这不是饭,只是没事干总要吃点什么,外面天寒地冻,林朵朵和白骁都不想出去了,冬天本来就应该这样过,守着火炉打个盹,一天就过去了。 只是今年意外的冷,连丧尸王都顶不住。 白骁盯着炉子边上的枣,手指放在身前不时动一下。 “你在干什么?”林朵朵把它拿起来吃了。 “我看有没有念动力可以让它动起来。”白骁道,“很成功,它消失了。” “是吗?”林朵朵吐出了枣核拿在手里。 “至少结果是对的。” 白骁再次盯着一颗枣,这次林朵朵没有吃掉,很遗憾,念动力失败了,它就在那里待着,一动不动。 丧尸王很遗憾的用手把它送进了嘴里,一小堆枣子很快被两个人吃完了。 林朵朵忽然伸出手,手里拿着几个枣核。 “我帮你扔掉?”白骁伸手准备接过来。 “你想偷偷嗦一下我也不会知道。”林朵朵说。 “……你自己扔吧。” 白骁没有接,接了就说不清了,林朵朵肯定以为他偷偷嗦了。 林朵朵哈哈笑起来,她发现逗丧尸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每次丧尸王流口水的时候,都显得傻乎乎的,只是刚恢复的那时候常流,后来就很好的克制了。上次沾湿她的衣服也是太久没有离人这么近,这些天习惯了之后,就又可以控制了。 “我真的不会知道。”林朵朵说。 “你太恶心了。”白骁道。 “谁叫你天天流口水,之前敷个药还在那闻。”林朵朵道。 她把枣核扔掉了,眯着眼睛打瞌睡,吃了睡,睡了吃,这就是冬天的法则。 白骁一直吃着烤热的肉干,也没什么饥饿感,倒是很有嚼头,不时添个柴,林朵朵拾荒回来的书快被白骁这几天看光了,他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看。 炉火小了,就扔一点柴进去,嘴里一直没停过,丧尸需要吃的东西比这只人类多很多,他可以一直这么嚼一整天。 天色暗了,昏暗的光线无法再看书,白骁到门口看了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大片的雪花簌簌往下落,像棉絮一样。 清扫过的院子里已经又盖上一层,水井边、棚子上都开始积了雪了,暗沉的天空下一片白色,被冻裂的水缸也蒙上一层雪花,屋里和屋外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114:雪灾 光线越来越暗,直到黑夜降临。 屋里的炉火成了唯一的热源,白骁出去搬了一次柴,院外的积雪已经有了一点厚度,这场雪比他预估的还要大。 躲在屋子里搓着手,时间渐渐晚了,谁也不想动,林朵朵捧着热水小口喝着,白骁偶尔吃点东西,眼前散发着热量的火光是此刻最宝贵的东西。 白骁又去拿了一些肉,狼肉和熏肉混在一起,再扔一点林朵朵之前晒的干菜叶,煮了一锅肉汤。 林朵朵喝了很多汤,又把酒拿出来和丧尸王分着喝了一小点,她不懂酒的好次,白骁也不是爱酒的人,每次喝一些就能很好的停下,不至于醉。 他不知道丧尸醉了是什么模样的,会不会发狂,还是东倒西歪,又或者丧尸不会醉。 不知道酒精的刺激会对身体有什么改变,白骁浅尝辄止,便于观察。 吃饱喝足之后,肚子热烘烘的。 “以前有这么冷过吗?”白骁忍不住问。 “很少,就前些年有过一次,我把积存的木头烧了一些,整天待在这里。”林朵朵忘记是几年前了,那年风很大,雪也很大,棚子下的柴烧完了,漫天风雪,不得已去拆了几个窗子和门,坐在这里取暖。 那次很快就过去了,只是一阵寒流,过几天就放晴了,然后温度一天天回升,她的记忆里只剩下天地间一片雪白的颜色。 那时屋里没有吊着熏肉,也没有咸鱼。 记忆里的雪总是伴随着寒冷和饥饿,即使有储备吃的,也不会肆无忌惮的吃,冬天就是要熬的。 这次比那年还冷,后半夜,林朵朵被白骁裹在大衣里睡了一会儿,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热量更多,大衣下的温度很高,她只露出半张脸,靠在丧尸肩头,沉沉睡去。 隔天雪下得更大了,一夜过去,雪已经没过脚面,还没有停的迹象。 院子里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一掀门帘,一阵冷风就会卷着雪花钻进来,温度立刻降下来几分。 白骁听到了屋顶上‘簌簌’的声音,在屋里缩了两天,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即使在灾难前,这种天气也能称得上雪灾。 无法出门,甚至只是待在院里也站不了多久,他躲在屋里,等着这场雪早点结束。 温暖的屋子成了很好的避风所,听着外面愈演愈烈的风声,白骁怀疑还会有一场暴风雪。 好消息是储备足够多,他和林朵朵可以喝肉汤来御寒,钱婶那边如果顶得住,不算她原来的储备,那些肉也足够吃一段时间。 “还没停吗?”林朵朵被他掀门帘的动作吹得打了个颤,裹紧了衣服。 “还没。”白骁查看一下又坐回来。 “没有变小?” “没有。” “明年拾荒应该会轻松很多。”林朵朵总是想到乐观的方面。 如果是灾难刚发生的那两年,这对人类来说是极大的灾难,她听家里人说过,灾难那年雪很大,也很冷,丧尸们当时还很强大,所以受难的只是人类。 在许多年后的如今,城里的丧尸已经很老了,再来这么一场暴雪,有的老丧尸会再也爬不起来。 漫长的时间里,总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整日整夜的在下,躲在温暖的屋里守着炉火,白骁一时分不清是第几天了。 天空总是灰沉而压抑的。 院里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的东西,每当他打开门掀门帘看一眼外面,林朵朵都会问一句。 “还在下吗?” “嗯。” 外面的一切都被冻结了,白骁缩回来喝了点热水,林朵朵有些犯困了,想打会儿瞌睡,但是睡觉总会越来越冷,醒过来的时候要缓很久,她看了看丧尸王,低声道:“我困了。” 白骁拉开了大衣,她就钻过去了。 “一点丧尸的威严都没有了。”白骁说。 “你饿了就叫醒我,我给你煮肉汤。”林朵朵闭着眼睛缩在他衣服里,比外面暖和的是屋里,比屋里暖和的是丧尸的衣服里。 丧尸裹着人类,看着被帘子挡住的窗户,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这场雪阻隔了许多获得食物的途径,外面被感染的动物应该很疯狂了。 他靠在椅子上也闭着眼睛休息,不仅这只人类会暖,她散发的热量也被包裹起来,也许这就是曾经听过的相拥取暖,可惜是一只丧尸和人类。 隔着里面的毛衣,也不用担心不小心被丧尸王感染,林朵朵睡得很沉,醒来时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了,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让她的作息都有点颠倒。 “我们不会就这样冻死在这里吧?”林朵朵怀疑这场雪会一直落下去,再也看不见太阳。 “不会。”白骁道。 “真的吗?” 她还有点困倦,声音低低柔柔的,带着点沙哑。 大雪下了太久了,风也一直没停,每次白骁去查看情况,门帘缝隙里都会钻进来冷风和雪花。 躲在温暖的大衣里感受了一会儿这让人舒适的温度,她打起精神,没有再继续睡,去储备的地方拿了熏肉回来。 吊在灶台上熏成带着油光的暗红色野猪肉,被她用热水洗了,切成一片一片的,带着柴火的烟味,扔进锅里煮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吃东西能让人感受到幸福,面对暴雪的压抑心情也稍微缓解。 往炉子里扔了点柴,火苗大了几分。 隔天白骁出去看了看,院里的积雪没过了他小腿,大片的雪花被风席卷着,还没有停的迹象,这是灾难前他没有碰到过的。 屋里的水用光了,他把水缸的大冰坨子敲一块弄了进来煮化。 又过了不知道三天还是四天,雪才终于停了,风依然在呼啸着,大雪覆盖了一切,院里的积雪漫到腰间。 星期五死在了这场大雪里,被雪埋没,雪化的时候,白骁才发现它倒在那里不会再动了,腐朽的老丧尸没有扛过这场雪灾。 村里的房子也被压塌了几间,他曾在夜里听见动静。 末世里的雪灾,他还没有适应。 大地一片死寂。 115:被吃掉(感谢ArcherX03的盟主,上本欠的) 雪停了并不是结束,白骁很难出门,这么厚的雪,只要走上去就会被陷住,只能先清理掉一部分,他想去看看钱婶的情况,也没等一点一点清出路,踏着厚厚的积雪艰难的走了过去。 老太太还活着,和财叔躲在屋里,财叔被绑在角落,屋子里的家具都被烧了,再晚两天,可能会看到她的尸体。 但她毕竟活下来了。 白骁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她,也许就像林朵朵说的,灾难前挣扎过来的人,更懂怎么活下去。 她是从最难的时候挣扎过来的人,灾难来时,她才二十多岁,正是青春。 “给你们添麻烦了。”钱婶说。 “都是在努力活着而已。”白骁道。 虽然她死了那把枪几乎就是留给林朵朵的,但白骁还是不希望她就这么死去。 废墟里的每个幸存者活到现在都不容易。 厚厚的积雪需要清理,简陋一些的房屋会被压塌,那个棚子也有些歪了,马上就会倒塌的感觉,白骁清理了上面的积雪,加固了一番。 房顶上的积雪也要清掉,白骁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和林朵朵裹得严严实实,一直在院里忙碌。 天还没有放晴,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下雪,他不敢耽误,趁着风雪停息的这时候将两人住的地方尽力清扫。 “你见过这么大雪吗?”白骁问。 “没有。”林朵朵道。 “看来你末世长大的蛮夷也不是什么都见过。” “你蛮夷,你丧尸。” 林朵朵捂得严严实实,围巾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偶尔有一丝热气从嘴巴的位置散出来。 白骁也是一样,戴着厚厚的帽子,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就会去烤一会儿火。 “这么大雪,那些感染的动物和老鼠都冻死才好。”林朵朵期盼着。 “不太可能,城里有下水道,下水道里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我都不敢想。”白骁道。 城市里四通八达的排水系统,深埋地下,从丧尸爆发时直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 有时白骁会觉得城市废弃是正常的,下水道里钻出什么都是威胁。 林朵朵思考了一下,也不出声了,城里是危险的,但明面上的危险还好。 深入地下的,看不见的危险才是致命的。 “至少明面上的危险变少了。”过片刻,反而白骁乐观起来。 他记起了路上遇到的那些危险,至少,那群把小镇当巢穴的怪物很难熬过去,即使熬过去,数量也会大大减少。 只是不知道这片积雪的范围有多广,面积有多大。 远山白皑皑的,变成了雪山,山坡那边是刺目的白色,这是足以让废墟中的幸存者绝望的一幕,如果没有足够的储备,很难从大雪覆盖的土地上找到资源。 白骁庆幸在这场雪之前留了足够的食物,以及那场对狼群的狩猎。 扫把无法清理这么厚的积雪,要用铁锹慢慢来。 他们只能清理出生活区域,外面厚厚的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 “你说雪上会不会有兔子?”白骁忽然问。 “太厚了,没有吧。” 林朵朵站在屋顶上清扫积雪的时候,也看过远方的模样。 生活区域的积雪清扫了两天,好在没有继续下雪,这场暴雪已经足够大了。 雪停了依然很冷,冬天很漫长,白骁已经在期盼春天的来临了。 清扫完另一边院子的积雪已经是晚上,在火炉旁烧热了水,林朵朵倒了两盆,让丧尸王也烫一下脚。 舒筋活络,丧尸王要求的水温更高一点,林朵朵怕把他烫熟了,一直问好没好。 “好了好了。” 白骁终于喊停,那只人类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下来很累,也很冷,冬天烫一下脚不仅很舒服,也能缓解疲乏。 在屋里,林朵朵总想拿丧尸取暖,不时瞄向他的肚子。 “很冷吗?” “还好。”林朵朵说,“就是暖一下很舒服。” “那你踩一下吧。”白骁道。 林朵朵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脚塞在丧尸王怀里,持续供热,丧尸身上真的好烫。 用热水烫过的脚很柔软,也很暖,白骁在衣服下握着一双脚坐在火炉边闭目休息。 有个壁炉就好了……也不好,那玩意不方便烧热水。 “西门庆是不是就是这么捏潘金莲的?”林朵朵忽然问。 白骁恍惚了一下,睁开眼睛沉默片刻,“没文化就不要说话了。” “你还没讲完。” 当初只讲了一半,丧尸王就离开了,去寻找远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庇护所。 如果死前有个愿望的话,林朵朵的愿望之一,就是听丧尸王完整的把这个故事讲完。 白骁沉默着,过一会儿道:“丧尸捏着人类的脚给她讲潘金莲,这感觉很怪啊。” “是吗?” “不如换个故事讲,我想想啊……” “不,我不喜欢听一半。”林朵朵说。 “你就算听完也只是一半,我讲的是删减过的。” “为什么要删减?” “因为无论对于丧尸还是人类来说都太黑暗了,这并不适合一个光之战士。”白骁随口胡诌。 他当初也没想到这只人类会念念不忘,也许是娱乐活动实在匮乏,乍然听到新鲜的故事,就像他小时候用收音机听鬼吹灯一样,抓心挠肝的,总是惦记着。 这属于一个重大失误。 丧尸王从来都是一个伟岸的形象,如果有一天林朵朵到了安全区,无聊的时候兴冲冲和同伴分享这个潘金莲的故事,得知真相后,可能形象就要崩塌了。 林朵朵狐疑的看着白骁,她怀疑这个阿巴阿巴的丧尸是脑子不太好,忘记后续了,只记得前半段。 “好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白骁使用了逃避计,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过一会儿林朵朵道:“你睡着了还会捏我?” 白骁不动弹了,其实就是拿着什么东西总想盘一下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和烫过的脚是两种触感,一时没注意。 “你说一只人类和一只丧尸碰面,会有什么结果呢?” “丧尸把人类吃掉。”林朵朵道。 “完全正确,你再讲话我就吃人了。” 116:漫长 一场大雪更坚定了白骁要带林朵朵去庇护所的想法。 面对大自然的恐怖力量,单独的人是无法打败它的。 这场灾难一般的雪后,只能靠储备生活,野外白茫茫的雪景看久了,眼睛会刺痛起来。 末日里一点气候变化,就足以冻死许多人。 白天把村子清理一下,晚上就烤一会儿火,雪停了依旧那么冷,不刮风的时候还好,风一刮起来外面站不住人,穿多厚都能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冰寒,拼命往袖口领口里钻。 废墟里那些储备不足的幸存者,独居者,大概很难熬过这个冬天,陈家堡可能也不太好受,需要缩衣节食,不过能幸存到如今的人,也都有足够的经验面对意外。 村里通向外面的路被大雪阻断了,连进山都成了一种奢望,这时候进山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白骁不知道被感染的动物会不会被埋起来。 但他大概能猜到,这只是开始,等雪化了,昼夜温差大的时候,不断的冰冻与融化,那种毫无理智的丧尸化的怪物大概会被大自然埋葬。 雪原现在是一片空白,大地与世界都是寂静的。 就这样相拥取暖着,白骁感觉到自己身上沾满了人类的气味,整天和人类厮混在一起,偶尔天冷还要被她钻进大衣里缩着睡觉,他感觉现在如果去到城里,那些丧尸也会把他当作人类追逐。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窝在屋里吃着储备,烤着炉火,他几乎要习惯了似乎永远不会有改变的风雪,以及寒冷。 偶尔出一两天太阳,也像是假的一般,没有多少温度,只是孤伶伶挂在天空上,晒在身上感觉不到暖。 太阳越晒越冷,林朵朵把马扎搬回了屋里,又找出了箩筐,然后撒一点谷粒在地上,期盼能抓几只麻雀。去年抓过,当作新鲜的血食给丧尸王开荤了,今年没有见到鸟,等了大半个下午,都没有寻不到食物的鸟儿被吸引过来。 她只能去又把谷子拾回来,撅着屁股在地上捡了半天,一点点都不浪费,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姑娘。 白骁揣袖子在远处看着,这应该是孩子该干的事,而不是一个端步枪打狼的女人该做的,她认真蹲地上的模样有点滑稽。 他记起来小时候自己也玩过这个,也是在院子里,不知道哪一年级的课本里读到过,于是就和着了魔一样,大夏天支个筐子兴冲冲就去逮鸟,结果自然是落空了,什么都抓不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要下了雪,大雪阻断了鸟儿寻找食物的途径,才会容易抓。 那些陈年旧事总是不经意在脑子里闪过,直到林朵朵捡完了,瞅着天空叹口气,没精打采的转身,看见丧尸王站在那里,惊觉这只丧尸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很瘦,但是相比去年面有菜色,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了些变化。 去年冬天一直都是饥一顿饿一顿,她吃不饱,丧尸也吃不饱,抓个麻雀给他开开荤已经是小奢侈的事,丧尸吃肉她吃头,在她过去的这许多年中,也很少有像这个冬天一样天天有肉吃,丧尸果然还是需要吃肉的。 “变壮了。” 林朵朵捏了捏他的脸,白骁很不习惯被一只人类这样动手动脚,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阳光冷飕飕的,察觉不到多少温度,他也不得不回了屋,把大衣一掀,示意林朵朵过来。 俩人取暖效果确实比一个人要好,白天甚至不用点火炉,也能省一些柴,就这样窝在角落里坐着,身体的热量被衣服闷在里面。 “冬天还有多久?” “等雪化了,春天就到了。”林朵朵道。 雪不容易化,至少它到现在没有多少变化,像是永恒的冰原,村外白茫茫的世界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冰河世纪,大雪覆盖下的土地上,既干净又安静。 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于是他们也没有再放肆吃饱,林朵朵规划着食物的消耗,肉主要给了丧尸王,她则搭配着干果之类的,多喝汤,期盼这个冬天能早点过去。 林朵朵说的话并不完全对,在野外还堆着厚厚的积雪时,白骁偶然发现,清扫过的院子里,房间外墙根处发出了浅浅的绿芽。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奇,喊了林朵朵一起出来看。 雪还未化,野草的生命力已经萌发,靠近房屋的地方草籽发芽,给荒凉的大地添了一抹嫩绿。 不过还是很冷。 林朵朵将狼皮褥子做了出来,她把它放在锅里煮,和砸碎的树皮一起,煮的又软又韧。最后多出来一块头狼身上剥下来的皮,颜色不太搭调,她处理之后,烤火时用它的皮盖着腿。 在末日到来之前,可以活得舒服一些。 狩猎狼群这种事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它们是凶残的,在夜里眼睛会冒着幽幽的绿光。 摸着头狼的皮子,林朵朵闭目假寐,气温在一天天中回升了,不用再晚上冻得睡不着来烤火,也不用缩在丧尸怀里以求多保存一些热量,但她还是喜欢抽空踩着丧尸,把脚放在他烫乎乎的手里,仿佛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末日的气候变了,不知道是今年意外情况还是以后都这样。”白骁对她的动作也没抗拒,一边靠在火炉旁等待水烧开,一边握着她冰冰凉凉的脚。 “意外吧,以前没见过这么大雪,明年就好很多了。”林朵朵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声说道。 “万一储备不足,明年就很难扛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林朵朵说,她不用睁开眼睛,也可以知道白骁想说什么。 那个黑皮笔记本还在她卧室的桌子上,静静地放着。 “这样也挺好。”林朵朵道。 “可以搏一把,大雪过后,至少最近的这段路会安全很多,这是个机会。”白骁说。 废墟是个牢笼,隔绝了希望。 危险和机会总是并存的,春天不远了,再看远处那白茫的山间,白骁感受到了生命的萌芽。 117:傻不拉叽 生命真正的萌芽在安全区里。 人总是要聚在一起,才能抵抗灾难,面对自然。 人类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聚集在一起的他们无比强大,而单独的个体面对自然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苟延残喘。 陈家堡,和郁明、和林朵朵,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都一样。 陈家堡的规模没有一定程度,它依旧是脆弱的,面对大雪也是束手无措,只是抗性更高而已,安全区的工业才可以解决一切,对抗自然灾害,以及感染。 水壶在炉子上冒着蒸汽,水已经快烧开了。 林朵朵腿上盖着狼皮,侧头看一眼水壶,道:“你进不去安全区,你说过,伪装不了,你是丧尸,连进去看都不敢。” “你可以啊。” “我自己进去啊?” “我带你去,不管怎么样,那里总比废墟好,也能活更久,你父亲的笔记上也是同样的规划,正规且官方的庇护所可以信任,他们掌握着灾难前绝大部分生产资料,还有完整的体系,即使世界末日真的到了,那也是活得最久的地方。”白骁道。 不管郁明还是张叹那个狂欢者,都不得不承认这点,即使张叹认为庇护所解决不了感染,终末的丧钟已经敲响,但最先死亡的,永远都是独居的幸存者和废墟里的狂欢者,最后才能轮到安全区。 这个时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几二十年,不管多久,甚至可以坚持一代人的时间。 “我们走不了了,太远了。”林朵朵捏了捏丧尸的胳膊,如今他终于长了一点肉,“带上我,你会死在路上,还不如就这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丧尸不仅是走一程,还要往返,她有可能死在路上,也有可能独自进安全区,然后白骁再回来。 她笑了笑,“万一我死在路上,或者你死在路上,不是亏大了?就算活着过去了,你怎么办,再走回来?还不如把这里建成庇护所,改天我们把那些房子拆了,建个大围墙。” “所以说是搏一搏,这里没有希望。”白骁道。 水烧开了,林朵朵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去倒了两杯热水。 “你是丧尸诶,天天琢磨怎么把人类送进那么远的安全区,你应该琢磨着我什么时候活不下去了,能让你咬一口。” 林朵朵坐回椅子上,将狼皮重新盖在腿上,撩了撩发丝,捧着一杯水吹气,“带我走和你自己走不一样,路上老丧尸会被吸引,你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没了,不能随地休息,光是找安全的落脚处都很费时间。遇到危险还要分心保护我,你被毒虫咬没事,我可能肿条腿没办法走路,或者摔一下受个伤,到时候就是绝境,走也走不了,回也回不来,没吃的没喝的……” 白骁摇了摇头,这些问题他考虑过,最本质的问题还是路途遥远,充满了不确定性。 “你不是一个怕冒险的人。” “我是。”林朵朵说。 “你是个屁。” 能一个人进城拾荒,抓只丧尸回来,郁明都没她胆大。 有种狂欢者的疯狂。 “其实我也有机会进去。”白骁说。 “嗯?”林朵朵捧着水杯吹气的动作顿了一下,透过发丝盯着这只丧尸。 “我会给你一管血,如果你成功抵达安全区,交给他们,就说……是一个叫张叹的狂欢者给你的,如果这对他们研发抗体或疫苗有帮助,末日就不会来。”白骁说。 他不确定现在安全区的科研力量是什么地步,能不能支撑起抗体的研发,但他的血应该会有些用处,毕竟是一个保持了理智,不怕感染的丧尸。 “然后呢?”林朵朵没有动,而是问道。 “只要安全区有了抗体,就一切都解决了,我不敢出现在安全区,主要是担心失去自由,毕竟对一只丧尸做什么,都说不上不人道,等于是拿命在赌,而他们为了抗体应该会很疯狂,但只要感染的问题解决,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白骁说。 林朵朵眯起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水雾,想了一会儿,道:“安全区的人解决了感染的问题,你就可以进去了?” “到时候我的安全性会大大增加。” “你在说谎。”林朵朵笃定道,“你肯定会回到这里,不会去安全区。” 白骁依旧不知道她是靠什么来判定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有了抗体,我的价值会大大降低,需要有个人带着我的血去安全区。”白骁镇定道。 林朵朵捧着杯子喝着热水,没有说话。 她现在晚上睡的很安稳,再不是一个人生活着,她已经受够了每天都安安静静的院子和房间。 也受够了一个人拾荒活着。 刚捡回这只丧尸的时候,她的院子里已经长了很多草没有打理,现在回忆起来,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现在的生活很好。 即使丧尸不让她踩,也依旧很好。 白骁给她思考的时间,捧着杯子同样喝水。 温度逐渐回升了,生活在地面的人感觉不到什么,还是照样冷,但积雪在缓慢融化。 地气回升,屋子墙外有更多的绿芽正在冒出来。 白骁难以判断这是不是春天来了,毕竟还有那么多的积雪未化,他身上的大衣也没脱掉,晚上依然要盖三层被子。 反常的气候总是很烦人,他拿着郁明赠送的种子,一时不知道是该现在种下去,还是再等等,等雪全化完。 院里被清扫的很干净,他翻了一下自己院子那边的土,将冻了一冬天的土松一下,翻过来晒晒,试着按照郁明教的方法种了一点辣椒,还有茄子,埋进土里,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无论林朵朵决不决定去安全区,这里大概都会是他以后的庇护所,属于丧尸的庇护所,丧尸和人类终究是不同的。 丧尸只是丧尸,和人类很难共存,只有在废墟这种毫无希望的地方,才有可能互相帮助。 只有林朵朵傻不拉叽一点不怕。 118:种子(感谢ArcherX03的盟主,上本欠的) 林朵朵看见丧尸王傻不拉叽的趴在地上盯着土猛瞧。 好像土里能长出野猪似的。 这是白骁前年种野山椒时规划出来的一小块菜圃,自从把墙打通,封堵住大门,他这边院里的可利用面积一下子大了起来。 院里原本铺的一小条石板被他挖出来,他打算像郁明一样,把这大半个院子都改造成地。 “等有空往那儿撒泡尿。”白骁翻完了院子,指着那片地说。 林朵朵皱眉看着他。 “你好像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丧尸王也皱了皱眉,“不要告诉我你以为我想偷喝。” “你想干什么?” “一种仪式感,代表这块地启动了,以后会非常旺盛。” “你自己怎么不撒?” “种出来的菜被感染了怎么办?” “……” 好有道理,林朵朵一时无言。 “算了,就这样吧。”白骁准备等夏天了,再去河边挖点淤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他想了很久,才记起来,是以前课本上有一篇垦荒的文章,主角和父亲开垦地的时候,即使憋的不行了,也要跑去自家荒地里去撒尿,给他留了很深的印象。 虽然那时还小,在自家院里撒尿把花浇死了,但这种仪式感还是不可或缺的。 从今天起,做一个种田养菜的丧尸。 面朝大山,春暖花开。 假如有一天安全区扩展到了这里,会发现一只丧尸在种田。 已经两年了,白骁望着墙根下的绿芽意识到,被丧尸咬到再被林朵朵救回来,过去两年了。 天还是很冷,趁着野草还没有疯长出来,白骁清掉了自己院子隔壁的积雪,将墙打通,又把院子扩大了一分。 三个院子连成一排,林朵朵这边是生活区保持了原样,另外两个并在一起。 白骁改造了院子,林朵朵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一个人打理不了太大的地方,丧尸王像是有无穷的活力,一直做着改变,将拆下来的砖加固了墙,堵死了多出来的大门。 新的院里有树,白骁没有砍掉它,他在等雪完全化掉,去隔壁那个无人的村子,将花椒树扦插一棵过来,加上他种的辣椒,冬天吃野猪肉和狼肉的时候,也许能把火锅搞出来。 “这是你跟那个什么明学的?”林朵朵看着他每天打鸡血似的改造着生活的地方。 “我学到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白骁道。 “一个人?”林朵朵有些怀疑,她一个人生活过,也记得白骁刚从棚子下搬走时,不习惯孤独的生活,大半夜在院里削竹子。 “你不懂,你的精神很匮乏,保持了一种……平衡,对,平衡。” 白骁从郁明那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 钱婶那样的人是痛苦的。 见过世界的绚丽多彩,却只有丧尸陪伴。 同样是灾难前的人,郁明孤身一人,亲朋好友死光了,却活出了相反的模样。 废墟里的幸存者多种多样,也许这是出去的路上,最大的收获。 种子已经种下了,试验性的种了一点,如果可以发芽,他就会把这两个院子种满。 林朵朵发现了他带回来的荞麦,满满一袋,她刚看了看,就被白骁按着头驱赶开了,“这个不能吃。” “我就看看。” “这是种子。” 郁明的馈赠很多,也许是同为光之战士的惺惺相惜,也许是对年轻人的怜悯与同情,旧时代的人很多对年轻人抱有一种奇怪的善意,郁明如此,周序如此,甚至张叹也是如此。 包括很多素不相识的独居幸存者,虽然警惕而冷漠,但那只是一种习惯,互不影响互不干扰,路过之后很难再遇见。 “路上找到的?”林朵朵很小心的看了看他的种子,仿佛那是沙子做的,一不小心就会戳碎,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白骁大加赞赏。 “那个大叔赠送的。” “他人很好啊,你怎么不送他去安全区?” “他不愿去。”白骁道。 如果这一路上遇到的求生者足够多,他可以拉起一个远征队伍,一起出发前往安全区,就像许多年前丧尸还危险的时候,临川的庇护所刚刚毁灭,那时的人们结伴而行,前往远方发布广播的另一个安全区。 在活下去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送了他一个奥特曼,是他找了很久没找到的,我在另外的城市废墟里捡到了,带给他,他很高兴,应该是满足了一个遗憾。” “奥特曼是什么?” “光之战士,可以在世界陷入危机的时候,从遥远的星云前来,击碎黑暗。”白骁认真道。 林朵朵瞅了瞅远方山间皑皑的积雪,又看看丧尸。 “它会打丧尸吗?”她随口问。 丧尸王陷入沉思,好像……自己站在了光的对立面。 “幼稚。”林朵朵撇撇嘴。 如果有什么战士什么侠,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丧尸了。 “也许我就是光呢?”白骁道。 “如果送一管血进安全区,而研发出抗体,毫无疑问,我就是光。” “拯救世界?” “是的,世界需要我来拯救。” “加油。”林朵朵说。 然后裹着大衣出门看看,积雪在化,湿漉漉的,依然很冷,不是刮风时那种干冷像刀子一样,而是慢慢渗进衣服里的冷。 这种冷很折磨人,往手里哈口气,她又关上了门,回了屋里,找出咸鱼洗了洗,因为之前白骁带了那么多肉食回来,盐消耗的很多,比平时她自己的时候多出来很多倍。 不过消耗后这些腌的东西倒是不用再放盐了,只要把咸鱼切开,和其他的扔在一起或煮或蒸,等蒸好了就可以直接吃。 “又吃咸鱼?” 丧尸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洗好了手。 “不然呢?”林朵朵道。 “等过些日子我再去山里一趟。” 白骁觉得带林朵朵进山也许是个好主意,寒冷的天气山里没有那么多毒虫蛇蜂,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遇到狼群不好跑,如今这个问题也大概解决了。 只是……白骁山那边,不知道短期里面还能不能找到猎物。 119:心虚什么 白骁想吃新鲜的鱼,不想吃咸鱼了,他已经吃了半个冬天的熏肉和咸鱼,整个身上都散发着咸味。 林朵朵瞅了丧尸王一眼,臭丧尸还挑起来了。 “你多吃点干菜叶。” 她把晒干的叶子给白骁盛了很多,只要再扛一段日子,外面的积雪完全化掉,日子就好多了。 没完没了的阴云和寒风正在远去,他们又成功活了一年。 丧尸吃东西很快,很大口,林朵朵常怀疑他都没有细嚼。 “你考虑好了吗?”白骁问,他已经准备好材料打造箱子。 林朵朵没有说话,而是吃完了放下碗,站在他身后,一双手在他身上东摸摸西捏捏。 “起码等你把身体养回原来的样子才行。” 捏了一个遍,她才说道,丧尸王厉害一点,把握就大一点。 白骁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和站在身后低着头的林朵朵视线对上。 “我不会死,我是丧尸。” “如果勉强上路,还不如就在这里留着,很多年之前我就做好准备了。”林朵朵道。 “你要是死了我会很伤心。”白骁说。 “我们狙杀了狼群,这么大的雪也没有冻死我们。”林朵朵说,“这里就是庇护所。” 由丧尸庇护的地方,曾经是二蛋和财叔,后来有了白骁,有了星期五。 这个地方从来都是丧尸的地盘,而一老一少两只人类才是苟活在此的异类。 白骁吃完饭,在院里活动着身体,如果要评估的话,助跑一下用点技巧他可以从林朵朵的外墙那里翻过来,那曾经是阻挡危险的丧尸的。 看起来如今比新鲜丧尸更强,但新鲜丧尸没有理智可能用不上技巧,因此评估也不太准确,主要是这么多年了,新鲜丧尸不好找。 “你觉得我比新鲜丧尸厉害吗?”白骁问这个可能见过新鲜丧尸的人类。 “你会用工具。”林朵朵说。 “不用工具呢?” “嗯……”林朵朵想了一会儿,“差不多吧,新鲜丧尸跑得快,力量大,你也跑得快,力量大。” “我一个人能不能对抗两个新鲜丧尸?” “能吧,你会用鱼叉,但是可能会被咬到,反正你也不怕被咬,它们不会咬你的话,你可以排队一排排戳过去。” 林朵朵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面,满是新鲜丧尸的城镇里,丧尸王拿着鱼叉展开屠杀。 “那我不是汉奸了?”白骁也想到了同样的画面。 “啊?” “不对,应该叫尸奸。”白骁有了一种羞愧感,巨大的罪恶击中了他,明明是丧尸,却要屠杀自己的同伴。 罪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危险的心态,他锚定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而且‘尸奸’这个词怪怪的,白骁瞅着天空愣了会儿神,转头看向那只人类。 林朵朵望着丧尸王,莫名的,感觉到他有点孤独。 丧尸因什么而孤独? 是因为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吗? “我感觉你好像需要一点……”林朵朵想了想,上前伸开了双臂,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白骁闻着属于人类的气息,冰冷的末世里,只有奈子又暖又软,可以给人一些温暖和安慰。 “我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可能是因为病毒影响大脑。”白骁冷静道,丧尸病毒会让丧尸之间不吃同类,这种感觉在同化他,林朵朵身上的人类气息也一直在同化他。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林朵朵摸着他的头道,“就像你说的,这是一种高级生命形态,只是还有些缺陷。” 白骁想起了临川市里,幸福家园小区门口那个脑袋上长了一棵小草的丧尸。 不知道那棵小草会不会开出花。 大地一天天回暖,冬季终究是过去了,雪化之后的大地上一片泥泞。 林朵朵摘掉大衣的时候,白骁还依旧裹得很紧,他比林朵朵要敏感些,像一个发烧的人,总是觉得有些冷,再过了好几天,才把大衣交给林朵朵洗了收起来。 菜圃里的种子发芽了,他悉心照顾着几朵幼苗,观察着它的成长。 林朵朵的衣服薄了之后,很明显看到她结实了一点,不像去年的冬天结束,整个人变得清瘦。 看起来变得更可口了。 白骁有一种错觉,这只人类养好了咬起来一定口感更好。 健康的身体充满弹性,鲜活有力的鲜血会直接泵射出来。 林朵朵只是静静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很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的眼神,让白骁有点尴尬,仿佛被她看透了心里所想。 “你心虚什么?”见他移开目光,林朵朵出声问。 “我心虚了吗?” “又不是没有流过口水,你一直想吃我。” 林朵朵直接拨开他的唇,看了看丧尸王的牙,会刷牙的丧尸,口腔很健康。 牙很白很整齐。 “能不能对丧尸放尊重点?”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林朵朵说。 “疯女人。” 白骁骂骂咧咧打开了她的手,一边擦着嘴一边道:“把手指洗干净。” 林朵朵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坐在院里用另一只手撩了撩发丝。 一个冬天过去,她的头发又长了。 连日的晴天给大地带来了热量,远山不再是白茫茫的,而是充满了希望的绿。 河里的冰化开了,白骁摆脱了咸鱼,有了新鲜的鱼吃。 古人云:“冬初河水,鱼在冰中不食不动,至来春冰开取之,极肥美,其封河时所取则味稍逊。” 这时节的鱼美好又鲜活,就像林朵朵窝了一冬,到了春天,一扫冬日里裹着厚衣服打盹的模样消失不见,精神又回来了。 末世里的人和鱼一样,只要化了冻,就代表着休眠的时间结束,又是忙碌的开始。 村子里的那棵大槐树冒出了绿芽,苏醒早的野花已经露出头,丧尸勤勤恳恳的将两块并在一起的院子翻成了菜地,在这末世后的废墟里,过成了一个农民伯伯。 究竟是怎样的情怀,让他即使变成了丧尸依然念念不忘种地? 白骁感觉这像是刻进了基因里一样,钱婶如此,郁明如此,只有林朵朵这个蛮夷,会将菜圃荒废。 也许前些年她也是同样的,只是后来荒废了,白骁见她偶尔帮忙时,很熟练的模样。 120:名字 那种熟练绝不是能伪装出来的,甚至比他都要熟练。 白骁撅着屁股研究要挖多深的时候,她随便一铲就给扔进去了。 “这一小块我的,那一片你的,看看谁种的好。”林朵朵说。 “赌什么?” “嗯……”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我赢了等天冷的时候想踩你就踩你,你赢了就让你靠着。” “很公平!”丧尸王同意了。 林朵朵种下去也没怎么在意,偶尔看一下浇浇水,倒是丧尸傻不拉叽的整天盯着,一点小草刚冒头都被他拔出来。 外面积雪化过之后,路上的泥泞渐渐干了,倒是田里依旧很湿,每次走过都会沾一脚泥。 钱婶瘦了很多,在白骁看来就是油尽灯枯的模样,瘦巴巴的身体仿佛只剩下骨头披着皮,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甚至白骁怀疑,就算她被咬自己的那同一只丧尸感染了,说不定也能扛过来。 只是那只老丧尸早就死了,当初见到的时候已经腐朽不堪,打了两棍子后都站不起来,两年过去,早就化作枯骨。 “财叔还好吗?” 在外面遇到她打声招呼,白骁看见了她手里提的獾子,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从哪挖出来的。 “不就那样。”钱婶打量着他说,“变成这样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村子里另外几个……都没了。”白骁道,二蛋在他回来前就没了,星期五倒在冬天那场大雪里。 “你可得好好活着。”钱婶拍了拍他的肩膀。 枯瘦的手拍在肩头,白骁总觉得她看出了什么,只是没有多说,冲着他点一下头,慢慢走远了。 白骁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钱婶究竟看出了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个老太太已经活成人精了,见过灾难前的繁华,也经历过灾难,困在小山村,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思考了多少。 达摩面壁九年思考入定领悟禅意,这些老登更可怕。 下午时路过林华友待的那一角,院前有两个泥脚印,白骁认真看了看,不是林朵朵留下的,那就是钱婶曾来过。 也许就在偶遇他之前,钱婶在这里驻足过,她知道林华友待在什么地方。 回去和林朵朵说了一下,林朵朵望着远方钱婶的住所片刻,摇了摇头。 “以前她和我父亲还有财叔经常聚一块推测未来的生路,她和我父亲很熟。” “老太太时间不多了来看看老战友?” 白骁也很希望林华友能活过来指点指点,这些经历过灾难的上一代人总是会有更多想法。 在这不止九年里,郁明决定了不去做吗喽,安心等死,钱婶究竟在想什么呢? 深居简出像故事里的邪恶女巫,现在屋里绑个老丧尸,更像了。 “这个村子有没有名字?”白骁忽然问。 “有吧。”林朵朵道,“但不知道叫什么,以前好像听过。” “不如叫丧尸村。”白骁说,这村子里总共俩活女人,一人养一只丧尸在家里。 这真是太他妈棒了。 “没有哪个村子会叫人类村,这很奇怪,所以丧尸村也很奇怪。” 林朵朵说着,继续坐下洗衣服,看了看白骁鞋上沾的泥,让他脱下来一块刷了,问道:“外面的路好走了吗?” “差不多了,就是土路不太好走,等走上公路会好很多。” “那有空去看看城里什么模样了。” “老丧尸应该更少了。” 白骁猜测着,他也想去看看,回身打量了一下那个小破三轮车,不知道拾荒的时候这个小破车能不能载得动一些工具,城里的健身房应该没人会去拾荒。 不管林朵朵在不在,他都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适合过日子的舒适生活区,过好丧尸的每一天。 在单杠上运动了一会儿,他跳下来,洗完衣服的林朵朵就吊上去了。 经过锻炼,她也能使用院墙的豁口旁那个单杠了,她也会在这里锻炼一下。 由蛮夷少女变成了运动少女,枪才是活下去的保障,力量同样是。 “至少蹬三轮更快了。”白骁看着她的双腿赞叹道。 蹬三轮变得更有劲,只是怕车链子撑不住,白骁蹬断过自行车的链子,留下了点阴影。过了几天进城拾荒时,总是不敢太用力,也一直提醒林朵朵小力点。 这都是灾难前的老物件了,说不定哪天就报废,到时候就需要手拉车。 他在路上看到过拾荒的幸存者拉那种木板车,简陋无比,拴个绳子搭在肩上,人拉着走,在夕阳余晖里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不是去满是丧尸的城市里拾荒,而是拉车去赶集。 一边和林朵朵说着当初在路上的见闻,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如今的路上更干净了,比起前两年还能偶尔看见老丧尸,需要不时用棍子杵一下,他们一直到镇上都没见几只丧尸。 旧的死去了,城里镇上存活的老丧尸要游荡出来还需要时间。 刚进镇,就被一只丧尸化的黄鼠狼扑过来了,林朵朵在蹬车,白骁飞起一脚将它踢出很远。 拿着棍子上前把它按住了,白骁认真观察,它身上棕褐色的毛发都在大片脱落,秃掉的地方能看到尸斑,与他胳膊上的很相似。 “可能是饿疯了吃丧尸被感染的。”白骁伸手拧断它的脖子说道。 林朵朵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捏出咔吧声,目光从他手上移到脸上,白骁早已不是那个被老丧尸吓得焦躁的丧尸王了。 “这个冬天大家都不好过。”他站起来说道。 并不是一只被感染了,整个族群就开始变异,一只黄鼠狼被感染活下来了,另一只不一定能活下来,有被感染的个体,也有死去的个体,还有丧尸化的个体,他们能见到的,是活下来的那部分幸运儿。 “我以为你要把它的头拧下来塞嘴里。”林朵朵道。 “怎么可能。” “你用棍子打死它不好吗?恶不恶心。”林朵朵从车斗上拿了块布扔给他,“快擦擦手。” 白骁只是顺手,也没想那么多,现在被林朵朵一说是挺恶心的,拿着布用力擦着。 “个头太小,我踢飞了都没死,还是这样快点。”他解释道。 白骁不想弄脏他心爱的鱼叉。 在镇上没有停留,如今他们去的路上不用再在镇上歇息,路上的老丧尸变少了,还有倒在地上却没有死去的丧尸,枯瘦的脸摇晃着,这种半入土了,白骁见到就会顺手将它处理掉。 白骁看出来曾经掩埋掉村子周围的白骨是多么明智的事,雪化了以后,路上不时会看见尸骨,有像星期五一样死去的,也有依然存活着,倒在地上还能挣扎的。 这种环境总是给人一种压抑感,仿佛那不是丧尸,而是病入膏肓的瘟疫病人,在绝望的挣动。 “它们在加快死去。”林朵朵说,“这场雪帮了大忙。” “那南方呢?”白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里好像不会下雪?”林朵朵道。 “可能那里的丧尸,老化速度会比这里慢很多。” 白骁只是猜测,连绵的阴雨对丧尸造成的伤害,可能远不如冬天一场大雪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大,加上反复化开再冻上。 而且那里还有恐怖的大蟑螂。 丧尸王打了个寒颤。 蟑螂王好像比丧尸王更恐怖一些,尤其是会飞的蟑螂王。 121:扫荡 白骁一路上都在想蟑螂王的事情。 南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丧尸,动物,蟑螂,这恐怖的病毒散播的到处都是。 林朵朵倒没那么多心思,她没去过南方,没去过海边,诗和远方都是一个概念,是灾难前的东西,她只关注着自己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变化。 蹬着小三轮像去城里赶集一样,她在路上左瞧右瞧,有些村子垮塌的厉害,有本来被闷在屋里的丧尸脱困,徘徊在废墟里。 路面的裂缝让车子有些颠簸,咯吱咯吱的声音中,两人一车慢慢接近了城里。 车上放着棉大衣,这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什么扑棱棱的鸟或者蝙蝠来袭,他就可以把林朵朵裹起来,然后弄死它们,或者扛着林朵朵跑路。 每次进城,林朵朵都会抬头仰望,那废墟中的残垣断壁。 “灾难前人们怎么把房子建这么高的?”她仰头看着那残破的大厦。 它象征的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很可惜她出生晚了一些。 “依靠巨大的机械。” 白骁推了推车,催促她继续往前。 蔓延着裂缝的高楼已经成了高危建筑,他们不得不避开这种地方。 不管雨水还是雪水都会沿着裂缝渗进去,一旦出现裂缝,它倒塌的速度就会加快。 外围没有什么好找的,两人直奔城区里面,三轮车上带着从钱婶那里借来的枪,这是白骁建议的,如今他们可以在这片城市残骸里多逛逛,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找到必需品就赶紧撤退。 从村里赶来已经天黑了,林朵朵找了个高处,没有再上天台,因为白骁说天台不再安全,所以在下面一层的位置,清理了一遍,没有藏在楼里的老丧尸,林朵朵盖着带来的大衣准备休息,而白骁拿了土枪和鱼叉。 “你要出去?天黑了。” “这是我的领地,我去和子民们打声招呼。”白骁说了一声,锁好门下楼了。 夜晚的城市是丧尸的地盘,来之前他还洗过澡换过衣服,将身上沾染的人类气味消去了。 相比当初拾荒和林朵朵一起躲在天台上,那实在称不上是个丧尸。大家都是丧尸,我还是新鲜的,为什么要怕老丧尸? 独行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漆黑的夜色遮掩了他的身影,偶尔会踩到枯骨,那是死去的丧尸留下的。不时能听到路旁建筑里一些动静,被困在楼里的丧尸总是能活动更久的时间。 这种环境总是能让白骁想起以前的一些画面,加班太晚的时候,也是到深夜才走在街头,不过那时的灯光很多,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路口处也常会有推着小车卖炒粉的大妈大叔。 他记得加班到最晚的一次是三点多钟,那时连炒粉炒蛋都收摊了,路上也没多少车,只有路旁紧闭的卷帘门上方闪着广告牌的灯光。 黑暗中的啃噬声吸引了白骁的注意,也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在原地静静聆听着,听了片刻辨认出来,那是被感染的老鼠在啃咬死去的丧尸尸骨。 这种啃噬声是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夜深了之后,林朵朵盖着大衣靠墙听到脚步声,随后是白骁轻咳一声,她又重新闭上眼睛,仿佛没有醒来过。 天亮。 “你昨晚去找女丧尸了?”林朵朵吃点带来的东西问。 “嗯,找到一个穿黑丝的大波女丧尸,可好玩了。”白骁道。 “呸!” 林朵朵啐了他一口。 城里的老丧尸少了很多,偶尔还能遇到,只是远没有前两年多。 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枯骨更多了,伴随着还活着的老丧尸的活动,植物盘根错节,城市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辉煌的模样。 将三轮车放在一旁,白骁带着林朵朵去了图书馆,他想找一些农业相关的书,有也带几本,只是踏进图书馆里,这里到处都是凌乱的痕迹,地上有烧过的余烬,也有徘徊在里面的丧尸。 图书馆里没有多少书。 “看来这里燃起过知识之光。”白骁到处扫了一遍,半个图书馆都被火烧过。 他记得郁明和钱婶都说过,灾难刚发生时那年特别冷,不知道是不是幸存者在这里取暖过,还是其他什么意外。 “以前这里全是书的,很多很多,摆满了。”他和那只蛮夷说。 林朵朵耸耸肩,在角落里找到一本带插图的故事书,是儿童读物,破烂不堪的模样,甚至不如那些居民小区里保存的好。 “去医院看看吧,上次那些人总不能全搜刮完。”白骁道。 说是这么说,他也不抱什么希望,灾难刚发生时应该早就被人劫掠过,他们来得太晚了,能想到的,总有别人也能想到。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前些年城里危险,丧尸多,没有几个人能深入市中心。 残破的城市显得有些凄凉,到了曾经来过的幸福家园小区,满地枯草中有了些绿芽,白骁没有再见到那只头顶长草的老丧尸,只有地上一些枯骨被荒草所包裹、掩埋。 有些楼破损了,他们两个小心翼翼避开,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 白骁已经将鱼叉握在手里,他不知道曾经遇到的那只大猫是单独一只,还是在城市深处建立了巢穴,成为这座丧尸之城里新的霸主。 让林朵朵借来枪带着就是防它们的,如果真的遇到大群的变异怪物,就让她找个安全的高点,而白骁自己去引诱它们追逐。 只要将这座城市里的危险清除掉,在它彻底垮塌之前,还可以多搬些有用的物资回去。 甚至白骁准备一个人花一两个月的时间,把所有能搜刮的都搜出来,慢慢运回住的地方。 本着万一的想法,路边的药店两人都会去看一下,不管里面有没有被人搜刮干净,白骁都有些庆幸灾难前的十步一药店,一条街上足有好几家,当年丧尸爆发的时候它一定给予了不少逃荒者帮助。 莫非这些药店的老板是未来人?白骁不由天马行空的猜测,这么多药店,灾难来临时能让幸运者活下去的概率大大增加,毕竟没有人能一次性携带太多,都是这个抢一点那个抢一点,慢慢抢没的。 药店太多,大大拖慢了两人的行进速度,里面还大多是空的,只能找到一些没用的医疗用品。 122:震慑 “灾难前的人拿药当饭吃吗?”林朵朵都惊叹了,刚刚走过来的那条街上,也就一千多米,白骁带着她进了七家药房。 “哪有那么多钱买。” 丧尸王懒懒的说,显然在这些店里没多大收获,让他提不起兴致。 时间毕竟太久了。 就算有的店里还残存一些东西,药也变成粉末了。 他往嘴里扔了个二十年的陈年老钙片,连丧尸动物的肉都吃过了,丧尸王越来越不把自己当人了。 这东西是不敢给林朵朵吃的,拉肚子还好,万一有过敏反应或上吐下泻的,中毒就坏菜了。 “看,那边是医院。”白骁指了指远处。 这是第一次拾荒时,从钱婶家里看到的那个冒烟的方向,当时林朵朵猜测是陈家堡的人去医院拾荒,现在看她的判断很准确。 钱婶在灾难前是个殷实家庭,不仅小区高档,地段也好。 废弃的医院有些阴森,白骁没有在外面见到穿着白大褂的丧尸,即使有,也在这么多年里变成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条了。 两年前陈家堡的拾荒者留下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两人进了医院,医院有栋副楼被烧毁了,主体也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现在来的正是时候,初春余寒还在,虽然路依旧不好走,但至少没有被春夏疯长的植物掩得严严实实。 林朵朵对医院表现的很有兴趣,左瞧右瞧,白骁忽然记起来,她父亲曾是个医生,穿着白大褂治病救人。 楼梯间里有被清理掉的,穿着护士服和病服的丧尸。 从它们的伤痕来看不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自然老死的,困在建筑物里,它们的寿命要比野外的长。 被陈家堡的人捷足先登了,白骁有些可惜,前年那一波,陈家堡的人来寻找幸存的人,还来了医院一趟。 在病房里找到个轮椅,白骁坐上去试了试,又按着林朵朵坐下。 “咱们把它带回去吧?”白骁说。 “带这个干嘛?” “等你也变丧尸了,我就把你绑在这上面,推着你走。”白骁想了一下,双眼通红滴答滴答流口水的丧尸林朵朵,被他推在轮椅上,万一再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比如狼群,就把绳子一解,新鲜丧尸出动—— 林朵朵瞅了他一眼,表情平静,没有说话。 “这两个轮子可以改造成木板车,你那破三轮哪天坏了,就能派上用场。” 这个说法打动了林朵朵,琢磨着怎么把两个轮子拆下来。 它本身就是可折叠的,白骁把它叠起来放在一旁,等出去的时候带,就走出房间了。 迎面走来一个主治丧尸,白骁回手把它关在房里,锁好门。 在医师的办公室里,桌子仰倒着,这里隐约能看出灾难来临时,里面的人用桌子堵门抵抗的痕迹,病例散落了一地,桌子抽屉里还有书,医生看的,只是专业性太强,对两人没什么大用。 丧尸王找到个能用的白大褂披在身上,摘下头盔,拿着听诊器,“来试试这个有没有报废!” “怎么试?” “好像是听心跳的。” “听你自己。” “你这个小同志,一点都不配合。” 白骁摆弄了一下听诊器,把白大褂给她披上,又继续寻找。 医院里能找到的东西很多,体温计、注射器、镊子、缝合针、手术剪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被他收集起来。 有总比没有好,他还想哪天把被丧尸咬的伤口割开重新缝起来,把尸斑用伤疤消掉,也许更能伪装成人类。 门诊和手术室还有那些房间都转一圈,只要觉得可能有用的东西都装进大包里。 他自己也找了个衣服,和林朵朵一起,像两个医生徘徊在废弃的医院里。 “你穿白大褂挺好看。”白骁忽然道。 “是吗?” “要是没有丧尸,你说不定就是个医生了。”他打量了一下林朵朵。 “我现在也是。”林朵朵说,“你是我治好的。” “你是指,he…tui!给我敷草药吗?” 白骁永远忘不了她敷衍而又恶心的治疗方式,敷好还扒开看一眼伤口,这一定是个庸医。 林朵朵表情严肃,“我把你治的不流口水了。” “其实……也行吧。” 丧尸王耸耸肩,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他是个傻子天天流似的,什么叫治的不流口水了? 医院里最有价值的应该是那些高科技医疗设备,只是没有电它们启动不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报废了。 没有电什么都运行不了。 ct室里还躲着只丧尸,听见外面动静不停的撞着门,发出咚咚的声音,他们没有进去。 来到药房,看着散落的瓶瓶罐罐,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停尸间如今是最不恐怖的地方,里面只有腐烂完的白骨,虽然依旧阴气嗖嗖的,总比那些枯槁的丧尸要好。 在每栋楼里都逛一圈,已经天黑了,白骁找了个病房,趁林朵朵休息,他独自带着搜集的大包和轮椅趁夜色出去,把它放到了停三轮车的地方。 如今的幸存者越来越少,也不担心有别的拾荒者来将三轮车捡走。 隔天继续出了医院,去寻找其他可能有物资储备的地点,刚走出一段路,就看见了上次拾荒时遇见过的那种大猫。 它流着口水,肚子干瘪,空荡荡的,四处寻找着食物,白骁看见的时候,它正叼着一只不断挣扎的老鼠撕咬。 白骁让林朵朵往后撤,他则拿着鱼叉挡在前面。 林朵朵也没犹豫,迅速抱枪跑回了楼里,寻找视野好的地方。这是他们出发前商量好的,如果这里有被感染的怪物群居的痕迹,就由丧尸王在下面活动,而她找一个安全的高处掠阵。 怪物和老丧尸一样,只有聚起来一群才可怕,单独出现并没什么威胁,白骁自己就能处理掉,她要做的就是防备出现一群,狩猎丧尸王。 如果真的出现一大群,就要由她来保护丧尸王了。 那只怪物听见动静,放下了嘴里的老鼠,弓下身子,对白骁作出扑击的姿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白骁握着鱼叉,也发出属于丧尸的嘶吼。 这本是发动攻击的前奏,他已经准备拿鱼叉出击了,它听着丧尸王的吼叫,叼起那只老鼠转头就跑了,几个纵跃消失在废墟里。 白骁愣在了原地。 “它怎么跑了?”林朵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白骁回来,朝他问道。 “被……我吓跑的?”丧尸王挠了挠头,这算是怎么回事? 王的威慑吗?还是吼声让它误会了什么? 见白骁茫然的傻脸,林朵朵就知道他也很意外了。 “你对我吼一下。”林朵朵刚刚只看到他的背影。 “嗷……这样?”白骁特别敷衍的出了一声。 “对它那样的。” “就和丧尸一样,不过我表情很凶狠,把它吓跑了。” 白骁估计应该是对危险的感性,让它察觉了自己不好惹,捕食者的气息往往是藏不住的。 在握紧鱼叉的一刹那,他已经盯准了对方的脖子。 “有多凶狠?”林朵朵瞅着他。 “超级凶,你看我的眼睛。”白骁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丧尸眼。 123:深入市中心 林朵朵认真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行吧,其实丧尸的眼睛确实挺凶的,也就是看习惯了才觉得还好。 “它会不会是去找帮手了?”她猜测道。 “也有可能,你就待在这里吧,我先出去,碰到两只三只我叉死它,再多的话就往这边跑,戴着头盔最多咬我两口。” 丧尸王定下了一个简陋而不失精妙的计划,就转身下楼了。 林朵朵抱着从钱婶那借来的枪,靠墙坐着望向楼下,不一会儿,白骁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然后拿着他的宝贝鱼叉越走越远。 其实她只想在居民楼里拾荒找点能用的就好了,安全性高,风险低,还轻松一些。 但白骁说的也有道理,把这座城市变得安全些,搜寻范围扩大,以后拾荒也会轻松,不会提心吊胆的。 林朵朵拿着水壶喝了一口水,在窗边望着白骁的身影,两人变得强大了,在不知不觉中,她都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有了攻击性。 明明前两年带这只丧尸出来拾荒,还要小心翼翼,天黑了立刻躲上天台堵住门,他一只丧尸还怕其他丧尸。 现在那个身影游荡在城市废墟里,她在残破的高楼上守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与之前拾荒找小区不同,这次白骁找的都是写字楼、商场、商铺一类的,4s店都被他钻进去游荡。 面对文明的废墟,他比林朵朵有更多的奇思妙想,他比那只人类更懂灾难前的世界。 天暗下来时,白骁拉着一个小推车回来了,这是从修车店里找的,城市外围的修车店里没有找到这种工具,这里倒是还有,毕竟前些年城市深处还是禁区。 他的身上带着点点血迹,像个屠夫,拉着车哐哐走来,在这寂静的废墟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金店都被人抢光了。”白骁有点可惜的回来。 林朵朵无语了半晌,这只丧尸很喜欢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什么?”她看见放在楼下的推车上有一个大包。 “从五金店刨回来的。”白骁说,“灾难爆发的快,这里又很多年都是禁区,那些值钱的没留多少,倒是这些工具很多。” 想找金子也只是他的一点小小癖好,就像郁明喜欢手办一样,如果能在院里挂满金子,就算没什么用,每天看看都让人高兴,整个尸体都升华了。 而五金店的工具就比较实用了,虽然大多都生满了铁锈,不过也有保存完好的整捆铁丝之类。 “那些铁丝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我还看见防盗网,这下不用去楼里拆那些旧的了,带回去装在窗户上。”白骁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楼房,他总是担心山上的鸟会扑下来。 林朵朵找了件破衣服,帮他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 “在修车店里,有东西躲在那个地沟里,还被车挡住了,差点被它阴了。” “你不去找黑丝女丧尸了?” “总不能天天找。” 这次是出来看市中心的废墟里还有什么能挑挑拣拣利用上的,而不是来找大波黑丝女丧尸的,残破的建筑裂纹越来越多,不趁着现在好好搜刮,再过几年更难找。 隔天离开了这栋楼,白骁每换一个区域,就让林朵朵换一个远处的楼盯着,以防惊扰到可能存在的群居怪物,毕竟他拉着破推车的动静在这废墟里很明显。 小破车往返于废墟坑坑洼洼布满杂草的道路上。 路边的饭店里不像城市外围的店那么干净,外围早些年被拾荒者搜刮过很多次了,而当年危险的市中心倒是保存相对完好。 当年灾难爆发时人们都是往外跑的,越是繁华的地方,保存的越完好,只是被刚出现丧尸时的幸存者们翻过,当丧尸占领整个城市后,中心区域再也没有被人光顾过。 白骁怀疑自己和林朵朵应该是为数不多有机会来到这中心区域的,毕竟这些年里拾荒者也死了很多。 拾荒者和当年的幸存者区别是,当年幸存者在逃难,带不了太多东西,只能挑选必需品。而多年后拾荒者走过的地方,只要有用的一般都会搬空。 像是对活下来的人的奖赏,这座充满了丧尸的废墟里还存在的物资,只要来就能找到。 去年冬天腌肉消耗了很多盐,虽然还有存余,林朵朵也把它圈进了重点,谁知道丧尸王会不会狩猎更多东西回来,这东西用来防腐消耗量是巨大的。 “你说临川的幸存者是不是死完了?”他忍不住猜测。 林朵朵道:“去年我拾荒的时候见过别的拾荒者留下的痕迹。” “那可能是在另一边。” 白骁从村里出来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疑似有人生存的地方。 越往深处走,这些酒楼超市的仓库像是巨大的宝藏,白骁想要带那些铁丝一类的工具回去的想法泡汤了。 因为林朵朵的眼睛已经开始放光,这里在以前是禁区,在如今是宝藏。 刚找到好几箱红酒,再转过半条街,又有了大箱罐头! 它们实在是太多了,这里是当年的重灾区,遍布枯骨和丧尸。 “看到那一大群丧尸了没?”白骁指了指商场负一层的怪物们,一股丧尸的腐朽气息从那里传来。 “清理它们。”林朵朵道。 “那都是我的子民。”白骁说。 “我也可以穿黑丝。”林朵朵说。 丧尸王戴上了头盔。 “主要是它们盘踞这里太久了,该腾腾地方了。” 子民终究比不上物资重要,丧尸王面对这么多物资,也心潮澎湃。 红酒!盐!糖!醋!罐头! 还有蜂蜜! 如果把这片中心区域都搜刮,甚至搜刮一半,他们甚至一两趟都运不完。 城市的残骸里终究还留下了这么多东西,那是灾难前的馈赠,这些钢筋水泥建筑倒塌时,它们将被深埋地下。 每个地方留下的有多有少,但把它们全都聚在一起,比在居民楼里翻找要收获的多太多了,它不像外围的废墟里早已被人搜寻过很多遍。 124:长回来 白骁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市中心的地方,这些年,没有人敢深入,也没有人能深入,只能在外围徘徊。 也许只有陈家堡的人才能同样抵达这里,而那些零散的幸存者,依然很难走到,丧尸腐朽了,但被围住也是很危险的事。 更不要说被感染的动物。 如果只有林朵朵自己,她是不会冒险来到这片区域的。 丧尸给人留下的恐惧太深,而城市里到处都是。 白骁瞅着这只人类,她已经兴奋起来了,脸蛋红红的。 那是在城市外围拾荒久了,乍一看这一片无人发掘过的禁区,就如饿了很久后突然吃上了席。 她现在开始发愁怎么把它们运回去,那个小破三轮装不了这么多东西。 “别贪,慢就是快,分批往回运,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先把它运到外围那里堆起来。”白骁很冷静。 如果没有林朵朵掠阵,单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深入,他忌惮的是长满荒草的城市里可能存在的怪物。 就算跳出来只豹子他都不是很惊讶——这破地方不仅有个动物园,还有个森林公园。 实在不是个善地。 放里,多少算是个武林禁地,或者荒古禁地之类。 等过些年这些钢筋水泥坚持不住,被树木荒草完全吞噬之后,又会多出来一片狩猎区。 他一直在观察地上枯草间的粪便,可能是冬天刚过去,没有发现什么新鲜的痕迹。 “冷静,淡定。” 白骁嘱咐着,从修车店里找出来的小推车帮了大忙,他一趟一趟的搬运着从市中心寻找的物资,将它运到外围。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仅要避开那些有着巨大裂缝的建筑,为了安全,还要警惕着丧尸之外的东西。 好在不用再操心补给,只有饮用水补充起来有点麻烦。 他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布,在蒙蒙亮的天色下,朝路边的荒草与嫩芽覆盖过去,这只能解一时之急,但能补充水分。 天气也要注意着,如果下雨的话,就不能上路了,最好是在这几天下场小雨,然后离开的时候大晴天。 两人不知不觉在城市里已经停留了十几天,在白骁来到中心时,林朵朵独自坐在高楼上,偶尔会开一枪,巨大的响声会吸引丧尸,但它们上不了楼。 “差不多了,回去一趟再来,一趟是肯定带不完的。” 白骁还是往少了说的,光是几箱红酒就很难运,但是这种东西只能排后,必要时放弃也可以,真正有价值的是糖、盐甚至醋。 他没有制盐的能力,当然是越多越好,不然等废墟彻底被自然吞噬,他连补充都很难。 “远离安全区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安全区附近的城市,甚至更远,肯定早就被他们搬空了。”夜晚望着天空稀疏的星星,他这样说。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如果有的话,我们也不用这么累了。” “是你。”白骁道。 “对哦。” 在安全区掌控的地方,没有丧尸生存的空间。 “不过如果有安全区,我也不会被那只破丧尸咬了。”白骁说。 “净说些没用的。” 林朵朵开了一瓶红酒,喝了一口顿时眉头皱起来。 “这玩意儿坏了。” “蛮夷。”白骁找了个杯子,倒一点出来拿在手里晃晃,这好像叫醒酒,他也没怎么喝过这玩意儿,就是看包装挺高档。 感觉醒的差不多了,喝一口尝尝味,还行,他也尝不出好赖,但至少公司聚餐时尝过,能知道它是不是坏了。 “没坏,就是这个味儿,灾难前可贵了。” “真的?”林朵朵表示怀疑。 “还能骗你不成?不过少喝点,会醉。” 林朵朵觉得是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拿出来自己的大水瓶,往里面倒了一些,也学着白骁的样子摇晃摇晃。 “干杯。”丧尸王在残破的高楼上举起红酒。 “还是难喝。” 林朵朵享受不来,甚至觉得没有白酒有用,至少冬天太冷的时候,一口酒闷下去火辣辣的。 “你确定它没坏?”她有点怀疑自己了,依然觉得这味道怪怪的。以前也捡到过,但是她觉得坏了给扔了。 “确定,就是这个味。”白骁说。 “不如白糖水好喝。” “可以拿去做菜。”白骁道,虽然暴殄天物,但应该没有灾难前的上流丧尸站出来指责他。 天空阴沉了两天,两人也担心了两天,好在最终没有下雨,隔天是个大晴天,两人把搬出来的多余的物资藏好了,三轮车和手推车都装得满满的。 来到城里十几天,这次可谓收获颇丰,白骁绑了一根绳子挂在肩上,把绑好的手推车拖着走。 “还要再来运两次吧?” “看情况,多跑几趟也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白骁一时不知道是林朵朵帮自己,还是自己帮林朵朵储备拾荒品。 又或者他们早已经没有谁帮谁。 “哎呀,忘了。”白骁一拍大腿。 “什么?”林朵朵有点惊慌,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没去找黑丝。”白骁说。 “……” 要不是还在蹬三轮,林朵朵就跳下去使劲敲他头盔了。 出城的路不好走,老丧尸咬不到人,但总是很麻烦,好在如今的丧尸比以前少了太多,越往外围走越清净。 这次装的东西实在多,而且还多了个车,速度没办法提上去,直到天黑还离镇上有很远的距离,白骁让林朵朵到车斗装的箱子上裹大衣坐着,而他守在车旁边,准备硬熬到天亮。 这在废墟里并不算什么,以前林朵朵进山也是在夜晚硬熬,而现在还能偶尔打个盹。 路上坑坑洼洼,满载之后很难走,好在有白骁在后面推着,一边拉手推车一边推三轮车,隔天到镇上时已经是快中午了。 在镇上没有停留,进村的路更难走了一点,在第二天夜晚时,终于进了村子。 如今冬天过去,夜晚的村庄不安全,林朵朵先回了家,白骁则搬东西回来给她整理,让她搬到后屋里储存。 一趟趟把东西都搬回家,最后才把车弄回来。 他前些天找的铁丝,鱼线,防盗网,轮椅,一件都没带回来。 “下次不装这么满了,难走,车也顶不住。”白骁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那个破三轮掉链子,还好它争气。 林朵朵身体疲累,精神却很好,这是她拾荒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了。 以前都是在小区里翻找,翻很久才能凑一车,因为酒楼超市这种地方早就被拾荒者翻烂了,这是第一次闯进那么深的区域。 林朵朵想说什么,想了半天也没开口,默默地烧了点水,给丧尸王擦洗。 这十几天,两个人像是在土里打过滚,满身脏污和尘土,废墟里走一趟都会这样,那些楼里全是灰尘。 “我自己来。”白骁还想接过来毛巾。 林朵朵瞅了他一眼,白骁就不出声了,光着膀子撩点水,自己洗洗身上,让她帮忙擦后背。 “你真的长肉了。”林朵朵还摸一下。 “正常的,我的身体又没失去活力,看我的头发。”白骁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头发,当初上班时,同事和前辈都是半秃的,只有他比较坚挺。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丧尸的样子。”她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 只要长胖,变壮,就和普通丧尸有很大区别了,丧尸只会日渐变得皮包骨。 这说明白骁不会像普通丧尸一样,十几二十年就死去。 那些丧尸寻不到人味,可能会长期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白骁不同,他的运动量很大,她总是担心白骁会比那些丧尸老得更快,去年也确实如此,出去近一年,他就变化很大。 能养回来就好。 “我总觉得你在勾引我。”白骁抬头道。 “你是丧尸,我是人类。”林朵朵很惊讶。 这只丧尸傻了吧唧的,人怎么会勾引丧尸呢?她都没把他当人好吧。 125:冷 十几天没回来,院里的草长了一截,菜地里也多了些绿色。 村里那些倒塌的荒屋砖缝里冒出草来。 白骁对这一趟除了满足之外,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林朵朵的精神变好了很多,眼睛都有光了,不知道是因为惦记着城里一大堆等待搬运的物资,还是已经搬回来的这一小部分。 即使吃不完,把它放在屋子里也足够安心。 白骁怀疑她晚上都要抱着蜂蜜和罐头睡觉。 这是拾荒以来从未有过的收获。以往的大收获都是属于有团体的拾荒者,她这种孤身的女人只能捡点边角料,小心翼翼在外围徘徊。 “我们可以活很多很多年。”林朵朵抱着蜂蜜也不揭开,她舍不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丧尸王对这个傻不拉叽的人类表示鄙夷,捡回来就是要吃的。 甚至上回他带回来的罐头和饼干还被她存着。 “你难道打算以后变成骨头架子躺在后边的屋里,陪着它们一起长长久久?” “你不懂。” 林朵朵抱着它,“这是底气,并不一定要吃。只要把它放在那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用着急。” 那种从容,是只有足够的底气时候才有的,就像前年她被蜇伤了腿,一瘸一拐的,要是平时肯定急坏了,但当时有这只丧尸在,也静心养伤了。 不想和他说话了,摸了摸他的丧尸头,终于舍得打开一罐,拿个小勺喂他。 “超级甜。”林朵朵说。 “你自己啃吧。” 白骁拒绝了,没有指正她要泡着水喝,直接拿勺挖,齁死这个蛮夷。 他到了菜地那边,把冒出来的几株小草拔了,撅着屁股又观察自己种的菜,不时拿郁明留给他的笔记看一下。 郁明曾经也不会种,都是漫长的时间里摸索出来的。 “后天再继续去吧?”林朵朵坐在屋檐下说。 “要这么快吗?你不休息一下。” “早点拉回来早点安心,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而且要走很多趟,等草长高了,路上更不好走了。” 林朵朵说的很有道理,等一场雨过后,田野里的草疯长,路上也是,城里也是,简单休息一下准备些路上的补给,她用三轮车载着小推车和丧尸,吱扭吱扭又朝城里去。 “我要是去安全区了,你有这么多吃的喝的,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还以为你不想去。”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林朵朵说,“你就我这么一个人类朋友。” “还有呢,那个大叔也是我朋友。”白骁道。 “他不知道你是丧尸吧?” “不知道。” “所以还是只有我。” 一个人拾荒的时候总是很远。 这条走过很多次的路,一个人走和两个人走很不一样,路上说说话,仿佛去城里的这段路也没那么漫长,没那么难走了。 坐在车斗上摇摇晃晃,偶尔下去打一下丧尸,林朵朵眯眼望着天边的云彩,这样的日子她可以过很多很多年都不腻。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脚也不那么冷了,她想踩丧尸两脚都没有理由,很喜欢被他握着脚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运气不是很好,在接近城里的时候打雷了,像有条龙在空中翻滚着,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的。 压抑的风吹来,白骁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林朵朵也下来推车,两人咯噔噔带着三轮车狂奔,在雨点落下来之前,跑到了郊区外围的一处产业园躲雨。 三轮车不舍得淋雨,她和白骁合力将它搬到屋子里,再站在门口看,天空阴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天快黑的缘故,还是快下雨的缘故。 再过一会儿天黑的时候,雨滴落下来了,开始很大,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天空偶尔还有闪电亮一下,然后就是滚滚雷声,外面一片雨幕,仿佛将这个小小的屋子隔绝在世界之外,就像孤独的幸存者们。 有水珠溅到门口,白骁就撤回来了,看了看林朵朵,问:“冷不冷?” “冷。”林朵朵说。 “那靠一下吧。”白骁道。 林朵朵缩起身子和他挤在一块儿,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 过了大概一小时,雨变小了,没有那么大的噪音,也没再打雷。 “其实三轮车上有大衣。”林朵朵在黑暗中道,那是放在车斗上用来防备意外情况的,如果有白骁说的那种蝙蝠,就可以裹起来躲避。 “你很冷的话可以去拿。”白骁说。 林朵朵没有动,其实春天了,哪还会那么凉,她穿着外套,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 但是不冷的话,为什么要和丧尸挨这么近,她闭着眼睛,乌黑的头发在丧尸衣服上蹭了蹭。 细雨没下多久就停了,有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光辉明亮。 “总有一天你会把我变成丧尸。” 她父亲只是被丧尸的血溅进眼睛,就被感染了,和丧尸距离越近,越会危险。 “那我们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白骁说。 “保持距离吗?” “我不想你也变成丧尸。” 和丧尸距离太近是不明智的,他出神时还舔过林朵朵的手指,如果当时她没注意又去拈东西吃了,就会很危险。 林朵朵沉默着,她忽然脱下了外套盖在丧尸头上,隔着衣服,低头凑近过去。 只有一件外套阻隔,她亲吻这只丧尸。 过一会儿重新把外套穿上,她去了另一边,裹着衣服入睡了。 夜里下过雨,隔天清晨空气有些湿润,地上也偶尔还有没干的地方。 把三轮车搬出去,林朵朵蹬着车,白骁在后面推着,走过了没建完的只有框架的楼房,再往里走渐渐就有了商铺和居民楼。 白骁有些沉默,反而林朵朵仿佛没事一样,用力踩着三轮车,往上次囤东西的地方过去。 在街道上走了很久,远离了郊区之后,她停在一个女装店门口,看着乱糟糟的里面。 “你要去找一下吗?”林朵朵回头问他。 “你认真的?”白骁问。 “不找就算了。” 黑丝女丧尸什么的,其实和普通丧尸没什么区别,皮包骨一副枯槁的模样。 126:还在变大 侥幸没有被大雪掩埋的丧尸,明显数量不少,它们被困在各个店铺里或者屋子里。 路边有报废的公共汽车,破破烂烂的。 白骁进屋随便找了找,在这种没有玻璃没有门的破店里烂的很快,远不如居民楼里挂在衣柜的衣服保存的好。 当然,前提是屋子也装修的好,有些衣柜里也会发霉,甚至有尸骨藏在里面。 末世里最不缺的就是尸骨,那些陈年老白骨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两人在店里稍微休息,吃点东西,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林朵朵瞅着他,白骁对她的目光有些莫名。 “不失望吗?”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丧尸王大气的一挥手。 上次囤积物资的隐秘地方没有被人动过,一路上也没有发现别的拾荒者留下的痕迹。 临川的人仿佛真的死完了,起码白骁没有见过其他的活人,这么宽阔的土地,幸存者少了之后,确实没那么容易碰见。 联络手段少,也不相信陌生人,幸存的人分散在各处,就像一个个封闭的区域。 安全区是有虹吸效应的,早些年把废墟吸得差不多,现在留下的也就这么点人了。 两个人在城里的天台上,看着远处残破的高楼。 风吹动林朵朵的头发,拂在白骁脸上,痒痒的,他们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很久后走下楼。 囤积物资的地点东西很多,一箱箱搬上车,这次不用再停留那么多天,也不用太深入,三轮车和小推车都堆满后,两人就立刻回程。 “我怀疑你就是被这些物资迷惑了。”白骁道,“你这个贪财的女人。” “哦?” “找到这么多物资你就情不自禁亲我了,哪怕我是个丧尸。” “净瞎说,谁亲你了?你看到了?”林朵朵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白骁推着车不说话了。 城里还有那么多东西等着他们去搬,家里也有菜地。 搬了五六趟,田里野草已经长高了,风一吹,就和绿色的波浪一样。 田野间出现虫鸣,不像以往那么热闹,可能是因为那场大雪的缘故。 白骁本来已经能分辨一些季节了,但是今年春天来得很晚,又让他有些辨不清。 靠着小三轮运了将近一个月,大部分时间在路上,第二次开始他就带了把铁锹,把路上的大坑简单填一下,装满东西走过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费力,需要生拉硬拽,后面运红酒也会轻松一些。 林朵朵那边的后屋里堆满了盐和糖还有红酒,醋也找到一些密封好的,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始运他在五金店找到的东西。 这个春天很忙碌,比以往都要忙碌,却有一种囤积的愉悦感,那些丧尸老了以后,城市也腐朽了,再过些年那些楼房更危险,倒塌的更多,他要抓紧这个时间窗口。 三轮车很争气,白骁每次都觉得它要报废了,却每次都能坚持着,吱扭吱扭平安到家。 村子里的槐花又开了,林朵朵背着筐摘了很多很多,村子里被白骁没事的时候清理过很多次,比以前还安全。 前年,也是槐花开的这时候,捡回了丧尸王,林朵朵摘槐花的时候回想起来,忽然对那之前的生活产生了恍惚感。 现在满屋子的储备,以及两个院子的菜地,还有那只丧尸,好像一场梦,生活变得不一样了,或者说,有些像父母没死之前的样子了。 背着筐子回到院里,隔壁的菜地长势很好,丧尸王从河边背了些晒干的淤泥倒进菜地里,增加肥力。 即使她没有往那地里撒泡尿,也依然旺盛。 白骁在保养那个三轮车,将车子整个儿翻过来,往链条和齿轮上涂润滑油,破损的地方也用铁丝拧紧。 林朵朵放下筐,从兜里掏出来去年晾的柿饼,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进丧尸嘴里。 丧尸王很想指责她,下次不要把吃过的东西往自己嘴里塞,但是人类的气味实在让丧尸无法拒绝,没办法只好忍下来。 “我打算把外围那些垮塌的房子清理一下,用那些砖把地面铺上,再用铁丝围起来。”他蹲在地上说。 “像安全区一样?” “安全区并没有铁丝网。”白骁道,他觉得可能是林朵朵以前观察聚居地看见过他们用铁丝网拦丧尸,然后把那个规模扩大很多倍,就是林朵朵想象中的安全区了。 “地方太大了。”林朵朵说。 “慢慢来呗。” 白骁转着三轮车的脚踏板,把塑料的脚踏板拆下来换了对儿新的,他们还得继续进城,铁丝不太够用。 自从深入市中心后,他猛的发现时间不够用了。 屋里还放着一大堆铁环,他准备捏个锁子甲,最不济捏个袖子出来,变成战甲丧尸。当初要是有个锁子甲,再穿个铁裤衩,他敢硬刚集群的疯狗,白刀进红刀出,最多被咬几口,撕不下来肉就好。 村里倒塌的房屋也想清理干净,那里面藏着蛇虫蚁鼠,林朵朵出门带着土枪就是防它们,偶尔冒出来黄皮子或者老鼠。 喝了口红酒,白骁继续转着车轮,给三轮车做了个全车保养,把它翻过来,再给车轱辘打打气。 活下去的信念充足以后,就忍不住想要改一下居住环境了,衣食住行,住排在第三位。 林朵朵本来想帮一下忙,但是看到他自己就把三轮车搬起来放正,又停下了。 丧尸王的力气出乎寻常的大,看他一点都不吃力。 “你力气还在变大吗?”林朵朵瞧着他身体问。 “好像吧……” 白骁把三轮车拿起来又放下,活动了活动臂膀,“可能是因为吃的够多,而且还有锻炼。” 从没出现过锻炼的丧尸,感染即是巅峰,他也不知道变成大肌肉丧尸是什么体验。 力气大总是好的,老丧尸之所以没威胁了,就是因为它没力气了,也没有敏捷的反应了。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了,现在城里草长高了,你一起的话有些危险。”白骁道。 “你自己更危险,我只要找个高处守着你就行了。” “也行……我准备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把皮袄子改造的厚袖子套在胳膊上,绑腿也戴好,再戴上头盔,如今的丧尸王就是个暴力机器。 他可以徒手捶死一只狼,或者大猫,或者别的什么。 除了力量之外,重要的是胆气,还有属于丧尸的无畏。 被咬一口也就疼两天。 林朵朵瞧着他全副武装的模样,忽然觉得,曾经丧尸王说过的在头盔上加个尖刺,也许真的是个好主意。 “我如今应该已经超越新鲜丧尸了。” 127:两岁 自从那天隔着衣服亲了他之后,林朵朵就在一些方面和他保持了距离,譬如不会靠他很近了。 白骁也不在意,他也怕林朵朵真的变成丧尸,两个人在一块儿,出个意外就追悔莫及了。 整顿好三轮车,他戴着头盔推出门,那只人类就跟在后面,等上了路,她在后面推一会儿,推过了不好走的乡村土路,前面好走了以后,她就坐上了车斗。 荒凉的大地如今充满生机,三轮车走在无人的荒野间。 路过路边一大蓬野花丛,她随手扯了一根,想别在丧尸头上,可丧尸王戴着头盔,只好自己别在耳朵上,吹着田野间的微风,遥望身后影影绰绰的青山影子。 “安全区是不是很多三轮车?” “他们开汽车,就路边那些铁壳子,他们的是新的,没有报废,踩个油门一天就能往来两趟,要是那种货车,一趟就能搬很多东西。”白骁道。 “我们偷偷抢一个回来怎么样?” “还要加油,充电的,抢回来就是废铁,而且怎么可能让你抢,他们人多得很,枪也多。” 白骁偶尔她科普关于安全区的事情,人类就是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才对。 也许许多年后,他在这个小山村里孤独的种田,而林朵朵会回忆起有只丧尸被她救了,在冬天给她暖脚。 安全区扩展到这里的时候,她一定会来。 不来也没关系,毕竟是只臭丧尸。 白骁扶了扶头盔,回头看一眼,她耳朵上插了一朵小白花,坐在车斗上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田野间。 在城里吃那些找到的物资林朵朵一点不心疼,只要运回了家储备起来,她就变得抠门了,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态。 “我二十二岁了,你呢?”林朵朵问。 “我十八。”白骁说。 林朵朵敲了他头盔一下,发出咚的一声。 “丧尸的年龄和人类是不同的,准确说我现在两岁。”丧尸王道。 “叫妈妈。”林朵朵撇嘴道。 “你不如叫爸爸。” 林朵朵没出声了。 白骁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她道:“你和我父亲很像。” “是吗?” “他也会出去找物资,也会找庇护所,也会在胳膊上缠厚厚的皮子。” 林朵朵抱着膝盖望着远处已经渐渐看不清的小山村,“他们说过,以后会有同样的一个人陪着我,和我一起去庇护所,会找到希望。” 可是他们没说那会是一只丧尸。 “出现一点小小的误差是正常的。”白骁道,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只人类,预想中的同伴变成一只丧尸,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们也不是全都对。”林朵朵抬起头呼口气道。 镇上的物资早就被早些年的幸存者搬空了,空荡荡的楼房像是年久失修的坟墓,垮塌的垮塌,被野草覆盖的覆盖。 林朵朵记得以前还有个很大的,家里人说那是摩天轮,矗立在公园那边的方向,前些年它还在远处站着,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塌了。 灾难前留下的东西都在慢慢消失。 到了城里,白骁跳下了车,把上次没带走的铁丝和从五金店汽车店里拆出来的有用的零件装车,然后和林朵朵在残破的高楼里转了转。 超市门口还有摇摇车,只是摇不起来了,风吹雨打让它褪色,变得废旧,白骁想让她坐上去摇两下,林朵朵不肯,她盯着那个破玩意儿,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里面还有娃娃机,有的玻璃碎了,有的还是好的,像零元购一样,白骁随便拿根棍子把它砸了,就能从里面拿出旧娃娃。 林朵朵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丧尸王自己很喜欢,拿着一个菜狗的玩偶,这些灾难前的东西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真实的活着,就像郁明一样,它就像摆放在那里的记忆。 林朵朵不会懂,一个塑料小人儿对灾难前的人所具有的意义,那是两个时代之间的链接点,是曾逝去的繁华。 很多人都喜欢收集老物件儿,它承载的是记忆,而不是它本身。 “这个应该是穹妹。”白骁找到了一个保存还算完整的小人儿。 “穹妹是谁?”林朵朵皱眉。 “就是……嗯……一个……” 丧尸王很难和她解释人人,玄关,人人的场面,只是收起了这个白衣服银发小人儿,先带着,如果有一天路过郁明那边,想必那个老宅登会喜欢的。 “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很多东西。”林朵朵瞧着他的模样道。 “你可以把我当成灾难前的丧尸。” “这样吗?” 灾难前也有丧尸吗?林朵朵不知道,只是看他找一些在自己看来没用的东西。 她也随意逛着,对于她来说,灾难前仿佛另一个世界,废墟里遗留的很多东西都是没用的。 “喏!” 白骁神神秘秘举起手张开,一条项链从他手里垂下来,是金的。 林朵朵面无表情看着他。 “金项链,要不要?我从一个丧尸脖子上扒的。” 说完这句话,丧尸王感觉有些畜生,从丧尸脖子上扒项链给人类。 林朵朵伸手接了,项链上还有朵小花,简简单单的,四片叶子。 “这叫四叶草,代表着幸运。”白骁道。 “幸运为什么会变成丧尸?”林朵朵问。 “可能……变成丧尸也是种幸运吧。”丧尸王随口胡扯,“等回去洗一洗,就变好看了。” 林朵朵收起了从丧尸脖子上扒下来的四叶草金项链。 “这才是拾荒应该有的样子嘛。” 丧尸王走在前面,林朵朵在后面跟着,很多楼里都黑漆漆的,采光不好,在灾难前它需要时刻照明,现在没有电没有灯,即使大白天也是暗悄悄的。 物资储备的多了,他就喜欢在城市废墟里逛逛了,大概是渐渐习惯了这种安静,换作两年前,他还丝毫不适应。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这是迟来的融入,灾难后很多人都经历过这个阶段,怀存希望,到逐渐习惯,再到认清一切,脚踏实地开始新的生活。 人总要活下去的,就算变成丧尸也是,就如远古祖先们面对自然一样,要么改变,要么适应。 128:防备 尽量保持体力,静悄悄的搜寻,这是林朵朵以前拾荒的准则,要保持足够的安静与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她,很疲累,很费精力。 以前她不喜欢来城里,一年只拾荒那么一两次,她讨厌这座死气沉沉充满了老丧尸的死城,每次都是找些必需品,顺便带几本书,就回去了。 现在她发现,对这座城市没那么抗拒了,她抗拒的不是灾难前的遗迹,而是一群群的丧尸,以及暗处可能潜藏的危险。 一只人类和一个丧尸,像是逛街一样,不仅白骁适应了,林朵朵也适应了不知不觉改变的生活。 独自生存的人类是弱小的,但他们两个凑一块又是强大的。 从超市逛到居民楼里,白骁很好的锁定了以前的高档住宅区。 这里装修一般很好,房间也足够密闭,随便撬开一个窗子,大横厅看起来就不便宜,可以在客厅骑自行车绕圈。 玄关处放着乱七八糟的鞋,都蒙尘了。 书房里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大多是专业的法律书,这让白骁看出来屋主原来应该是个律师之类的行业。 “好多书。”林朵朵感到可惜,书这种东西只能偶尔拾荒捡几本,不可能专门运很多,又占空间又重,三轮车放不下。 “没什么用,给你也看不懂。”白骁抽出来一本看了看,“看得懂也没用,这是灾难前的东西了。” “是吗?” 林朵朵站在书架前观摩,白骁去了别的房间,直到她喊了一声。 他过来看看,林朵朵正兴奋的拿着好几本书,“这是不是你讲的潘金莲?” “啊?”白骁愣了一下,看她手上挑出来的书,有红楼梦,有三国,有金瓶梅…… 丧尸王怔了两秒,想要把它扔出去毁尸灭迹,但那只人类眼疾手快抓在手里了,狐疑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这个东西听人讲才有意思,自己看就没趣了。”白骁冷静道。 他没想到丧尸王的伟岸形象这就要崩塌了,当年只是太无聊随口一说,怎么就让她找到原版了? 林朵朵继续狐疑,这只丧尸的动作非常可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她挑了挑眉。 最终书还是被这只人类装进了包里。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担心途中会下雨,两人才没有出城,三轮车都已经装满了。 阴天一直持续到天黑也没下雨,在这房子里休息了一晚,隔天还是阴天,沉闷闷的,白骁决定再待一天,明天还不放晴的话,也得走了,除非下大雨。 阴沉的天空让这座城市更显凄凉,站在客厅的窗户往外看,这个小区很大,前面的喷泉早就干涸了。 远方有一团黑影飞起又落下,离得很远,看不真切,白骁静静注视着它们,那个方向没记错的话是森林公园。 林朵朵找到了两个哑铃,比他自制的看起来好多了,塞进白骁的包里,丧尸王力气大,只要背包撑得住就能背到车上。 拉开背包里面是他装起来的小人儿,怕给他压坏了,林朵朵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才放进去。 墙上挂着一把剑,白骁拿下来把玩了一下,就放回去了,那只是装饰用的,实用性甚至不如鱼叉。 到入夜了,白骁躺在沙发上和衣休息,林朵朵则在另一边屋里,如果是那次拾荒之前,林朵朵也许会和他靠在一起,但是现在不会了,她想活着,不想变成丧尸。 白骁也很久没有闻到满溢的人类气味了。 林朵朵躺在屋里的床上,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中举着那条项链,上面的四叶草在眼前晃来晃去,和催眠的时钟一样。 “那只丧尸。”她忽然说。 “嗯?”屋外的丧尸王应了一声。 “外面冷不冷?”她问。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丧尸王道:“不冷,都快夏天了。” 随后寂静无声。 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上,天空放晴了,不再阴沉压抑,“明天要出城,早点睡。”林朵朵提醒道。 大早上天蒙蒙亮,三轮车行在空荡的城市里,他们像是勤劳的蚂蚁,往返于这条路上。 纵横交错的路有的被倒塌的楼房堵住,有的建筑上出现裂纹,需要绕一下,他们早已经对这条路熟悉了。 “这里还能拾荒多久?”林朵朵回头看向那些还在挺立的高楼。 “三五年总能坚持得住,再久的话,不仅楼房倒塌,危险也会变多。”白骁已经在草丛里看到本不该出现在城市里的獾子,“以后这里会是狩猎区。” 现在并不适合把它抓起来,一是血腥味会吸引城里残存的丧尸和怪物,二是也不好处理,他并没有贪心,拾荒是拾荒,狩猎是狩猎,两者分的很清。 相比多一些额外收获,把车安全运回去才是现在该做的。 风中传来草木清香,林朵朵深吸了口气,再看看眼睛通红的丧尸王,拿起头盔给他戴上,同时把从屋里找到的头盔也给自己戴上一顶。 “你怎么也戴头盔了?”白骁问。 “现在不比以前了,戴上安心点,环境一直恶化。”林朵朵用头盔碰了碰他的头盔,发出笃的轻响。 “是不想死了吧?” “我一直都不想死。” “你精神状况很危险。”白骁没学过心理学,但林朵朵之前虽然很勤劳,感觉她只是按照习惯在活着,数年如一日。 “你一只丧尸,说我精神危险?”林朵朵嗤笑。 末世二十多年了,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毛病,就连安全区里的人都不是健康的,何况生活在被放弃的废墟里。 白骁觉得她会对丧尸发情就已经绝对不正常了。 回到家里,林朵朵清洗着身上的脏臭味,寒冬完全过去,现在又可以在水井旁冲凉了,没有哪个季节是完美的,冬天虫子动物少,危险少,但生活起来也麻烦,资源少,而夏天毒虫多,厚衣服也穿不住,很难说孰好孰坏。 “你包呢?”白骁找了找没发现这只人类的包。 “在我这儿呢,你想干什么?”她从帘子后面冒出头,警惕地望着他。 “……我那些小人儿在你包里。”白骁道。 “你在说谎。” 林朵朵一口拆穿了他的谎言,丧尸王很生气,这只人类为什么总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在说谎? “你防什么呢?我会偷你东西吗?” “那给你。” 林朵朵把包扔出来,白骁大喜,打开翻找片刻,没有找到那本书,他愣住了。 “是不是在找这个?”帘子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拿着本书。 “哈哈,怎么会。” 丧尸王大笑一声,“你小心别被水沾湿,我帮你拿着。” “拙劣的谎言。” 129:灾难前的味道 林朵朵探出头,欣赏着这只丧尸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该不会是很龌龊的那种书吧?” “就是很龌龊的那种书。” “你不要脸,给我讲这种。” “……我讲的是不龌龊的部分。” 书就是书,怎么会龌龊呢? 白骁看她死不撒手,洗澡都要防着自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转身去把捡回来的小人儿摆在窗台上了。 堂堂丧尸王给人类讲金瓶梅,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 还能咋的。 把捡回来的手办摆好在窗边,倒退几步看看,白骁感觉到满意。 “那个链子你要吗?你不要我就给穹妹戴上。”他回头道。 “给了人还能往回要?” “好像是不太合适。” 白骁怔了一下,捶捶头,路上他还说林朵朵精神有毛病,其实变成丧尸这两年,他的改变比这只人类更大。 目光从窗台上收回,他把车上的东西整理出来,将吃的放到后屋里去。 后屋被林朵朵规整的井井有条,物资占据了两个房子,盐、糖、还能吃的醋、不确定能不能用的味精还有奶粉、罐头都整齐摞在一起,下面垫着木架防止接触地面受潮。 林朵朵是个很好的后勤,在家除了捕猎以外,他基本不用做任何事,如果没有林朵朵,大概已经过成一个野人了。 看了看后屋的储备,一种安心的感觉油然而来,他从角落里拿了瓶红酒,想了想又放回去,转而拿了罐奶粉,这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变质,他不给林朵朵吃,而是自己先尝着。 外面的丧尸连生肉都吃,生冷不忌。 冲了一杯奶粉在杯子里,白骁又看见角落里两年前第一次拾荒时林朵朵捡回来的咖啡,打开闻了闻,也舀一勺进去。 冲出来的奶粉咖啡是淡褐色的,很像卡布奇诺,他想拉个花没成功,又去另一边杂物间翻找半天,找出来个小勺,把奶粉咖啡饮品倒进小杯子里,慢慢搅动。 即使变成丧尸也要优雅,白骁坐在废墟的小山村院落里,生活重新好起来了。 此时此刻,应该有个丧尸同伴,一起手谈一局,在这冰冷的末世中,一起商量如何推翻人类暴政,建立属于丧尸的乐园。 但……白骁忽然记起来自己是个叛徒,清理了很多丧尸。 不过无伤大雅,现在既没有丧尸同伴共商大计,也没有同样聪明的丧尸王出现,他是孤独且另类的,只有一只人类不害怕他,并且帮助他稳定理智。 喝两口伸个懒腰,继续搬三轮车上的东西,能吃的都搬进林朵朵后屋了,而工具类则放在隔壁屋里,自从他冬天搬过来后,那边就闲置了,白骁将那只人类积攒的堆在院里的破烂,还有自己捡回来的破烂整理好放进隔壁空置的屋里,院里一下就清爽起来。 分门别类的归置很有一种整齐的美,一边是干净的生活区域,一边是绿油油的菜院,虽然当初林朵朵将他带回来时院子看起来也干净,不过是和那些废弃的房子比,与如今天差地别—— 面积整整扩大了三倍,干净的院落一转身,就是隔壁的菜地。 “这就是丧尸王的领地。”白骁拿起杯子搅拌着。 “你在喝什么?”林朵朵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瞥了他一眼,凑近了杯子抽抽鼻子,很奇怪的味道。 “卡布奇诺。”白骁举起杯子示意。 “说人话。” “过期二十年的奶粉和咖啡。” “好喝吗?” “还行,不建议你喝,小心拉肚子。”白骁细细品尝,除了奶粉和咖啡的味道外,还有一点淡淡的陈旧气味。 这种气味可能来自奶粉,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又泡了一杯纯咖啡,这次没有了那种陈味。 “咖啡应该是可以喝的,你倒一小点尝一下。” 这东西其实喝不喝没什么用,只是让林朵朵尝一下没有尝过的,属于灾难前的味道,她也很乐意尝试这种没见过的。 在白骁的指导下加了点糖,她抱着杯子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没有糖水好喝,灾难前的人就喝这个?” “这很多时候相当于……牛羊的草料,干起活来不觉得困。” “这样吗?”林朵朵又抿了一口,又皱起眉,把剩下的都倒进丧尸王杯子里了,“那你多喝点。” 这只蛮夷。 林朵朵瞅着他把杯子喝干净,摇了摇头,丧尸的口味太变态了。 “你可以带一点给钱婶,她应该会很高兴。”白骁道。 这几次进城探索市中心的区域,林朵朵都要借钱婶的枪,在高楼上守着他,以防出现意外。 林朵朵若有所思,灾难前的饮品,钱婶这个灾难前的人应当会喜欢。 “不会把她喝死吧?”她问。 “少一点没关系。” 白骁品尝着过期二十年的咖啡,味道还不错,实际上根本尝不出来变质,“她自己会有主意的。”这句话他没说完,这个冬天过去,钱婶愈发苍老了,多几天少几天,老妇人自己会拿主意,对于过期的东西正不正常,她比林朵朵清楚。 林朵朵挖了两勺咖啡用小瓶子装起来,还有一些酒,以及罐头去给钱婶送去了。 白骁没说,但林朵朵自己也清楚,灾难后挣扎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在等死,吃的用的没有那么多讲究,什么都没有,饿死在家里才是最难受的。 这是灾难后的生活,也是废墟里的生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钱婶拿着小锄,坐在在菜圃旁边,看见林朵朵带来的红酒和咖啡,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你们收获很好啊。” 她眼中带着些许回忆,屋里传出响动也没在意。 林朵朵知道屋里是财叔。 “你还戴了个项链?”钱婶看到了林朵朵的脖子。 “从丧尸身上扒的,这个带上会幸运。”林朵朵拿出来给她瞧瞧。 钱婶只是笑,看了看她身后,“那个人没来?” “他不来。” 林朵朵打开小瓶子,“他说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叫……叫……” “咖啡。” “对,咖啡,挺苦的。”林朵朵说。 “过期二十年了,能不苦吗?” 130:诅咒 财叔嘴上还带着毛,是之前钱婶抓到的獾子,她把肉吃了,剥下来带血的皮给财叔啃。 一人一丧尸,就生活在这个幽深的庭院里。 林朵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钱婶的精神好像好了一些。 但是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也是一样的。 ——过去的这个冬天和丧尸在火炉旁相依偎着取暖说说话,过得平凡又满足。 那是过去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自从她慢慢长大以后,父亲离开了,守着生了病的母亲,每日里不是在发愁怎么多找点吃的,就是在干活,那时生活还有盼头,后来母亲也离开,就没有了。 那些曾被大雪掩埋的植物重新破土而出,和去年一样,只是末世里的人越来越少。 林朵朵捏了捏项链,低声问:“庇护所会清理丧尸吗?” “我也不知道。”钱婶说。 她大概知道林朵朵问的是什么。 抿了一口过期老咖啡,钱婶眯起眼睛,林朵朵发现她和丧尸王的反应很像,那是一种追忆的感觉…… 像是在怀念灾难前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真好啊。”钱婶望着远山道,她感觉自己早就死在二十二年前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林朵朵下来了,顺便薅了一筐榆钱回家,把它清洗干净。 菜地里绿油油的,丧尸王把那些菜照顾得很好,最壮的几棵还标记了,这是要留种的,他以前曾种过花,虽然种的不怎么样,配合郁明写的注意事项,它成功活下来了。 这都是那个老宅男这些年筛选出来的,没经住筛选的都被郁明种死了,要么种着种着就没了,不管怎么说,除了安全区,废墟里的幸存者同样也留续着不多的种子。 见丧尸王撅着屁股在菜地旁边,林朵朵忍不住用脚尖踢了一下,实在是他屁股摆的太正了。 “我捉虫呢!” 白骁伸手挥退她,指间捏着一只绿色的胖虫子,还在挣扎,他看了看林朵朵种的那边。 好像是雪化去,天气变暖的时候,林朵朵和他打了个赌来着,说看看谁种的好。 “你要不要脸?”林朵朵很吃惊的样子。 “我怎么了?”白骁道。 “你想把虫子放到我的菜上?” “我没想,什么脑瓜子才能有这么糟糕的想法?”丧尸王更吃惊,这个见鬼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林朵朵见他真没想,“你是怕我这边的虫子爬到你那边?” “见了鬼了。”白骁目瞪口呆。 看见白骁换下来,扔在一旁进城回来的脏衣服,林朵朵过去收拾收拾泡在盆里,盆里的水很快就脏兮兮了,这大多都是在城里沾的灰尘,不难洗,用皂荚搓一搓,还会有种清香味。 刚拾荒回来有许多事要做,也没空去看书,只有天渐渐暗了,休息的时候,能拿出来看看,还是带插图版的。 随着时间推移,丧尸王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怪怪的。 白骁装作没看见,没事了就拉着小推车去村子外围,把那里的院墙拆了,砖头拉回来,平整院子,用砖头把院里铺起来。 这样不仅看起来干净,虫子也会少,下雨后不会再泥泞,踩一脚泥。 累一天,到压水井旁冲个凉,再泡一杯过期二十年的‘奶粉咖啡’,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一天天好起来,白骁很享受日落后、入夜前的这一刻。 “如果只有丧尸,没有别的感染,现在这种生活也很好。” 现在慢慢养出了肉,枯瘦的丧尸模样不见,干活也非常快。 一只丧尸在享受改造自己的家。 他已经规划好了,到时候再把外面围起来,冬天就不用怕有什么东西半夜再跳进来抓门,也不用担心山上被感染的动物跑下来乱蹿。 如果有野猪什么的从山上下来,就让它尝尝丧尸王的铁拳,丧尸可不是吃素的。 “你讲的时候删减了挺多啊。”林朵朵合上书斜瞥他道。 捧着一杯奶粉咖啡,丧尸王靠着墙装死,等了一会儿察觉到她去做饭的声音,把咖啡凑到嘴边小口喝着。 太阳已经落山,远方天空灰蒙蒙一片。 夜里下了一场雨,一直下到早上,院里铺了三分之一的砖,在雨水的冲刷下干净了不少,顺着砖走过去也不会踩湿鞋。 林朵朵穿上雨衣,拿刀去山路旁的竹林里砍了些竹竿回来,插在菜地里,搭起个架子。 白骁本以为种茄子不用搭架子,但看到被雨淋的东倒西歪的苗秧,也心疼坏了。 之前下雨没有这么大,也没考虑到这些,穿着雨衣和林朵朵忙碌了一阵儿,种地总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一场暴雨让丧尸学会了很多。 林朵朵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贴在脸上,雨太大了,雨衣遮挡效果就没那么好。 整理好架子后脱了雨衣在屋檐下有点冷,她擦着头上脖子上的水珠,扭头一看白骁还在菜地里忙活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绑紧一点儿。”白骁顶着雨还在加固。 “淋雨容易生病。” “丧尸是不会生病的。” 说实话,白骁想不到丧尸生病是什么模样,林朵朵也想象不出来,也许像他说的一样,丧尸不会生病。 淋了一场雨林朵朵有点鼻塞,丧尸王还是活蹦乱跳的,仿佛丧尸免疫一切的病痛,这让那只人类有点羡慕。 “你有没有不舒服?”林朵朵忍不住问。 “没有,高温解决一切。” 白骁把温度计拿出来,道:“如果你现在也是高温,那就说明你发烧了,正在解决一切问题。” 果然,这只人类的体温有点高,不过相比丧尸来说,还是太低了,白骁也没有很担心,如果一场雨就能要了这只人类的命,她也活不了这么久。 “不应该啊,你一直有锻炼,怎么还这么容易生病?” “你以为我是丧尸啊?”她没好气道。 “这是诅咒,那本书是诅咒之书,你应该把它交给我,我不怕诅咒。”见林朵朵拿起书,白骁不由蛊惑道。 “臭不要脸。”林朵朵说。 131:锁起来 “你注意着,要是温度再升高,就得启用降温措施了。” 丧尸王往那只人类头上盖了块湿毛巾,她现在只是低烧,还好。 看看她靠在床上头搭毛巾的模样,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正规的、认真的治病流程。而不是她以前对丧尸he……tui!那种法子,简直离谱。 这就是文明人与蛮夷的区别。 “什么措施?”林朵朵还搁那儿问呢。 “脱了衣服用酒精擦身体。”丧尸王道。 林朵朵不说话了,抽了抽鼻子。 “给你糖水。”丧尸王倒了一杯糖水。 “你感染那时候是不是该给你擦一擦?”林朵朵问。 “是的。” “但是没有酒。” “所以当时你能给我块湿布就帮大忙了……”白骁话语忽然顿住。 “怎么了?” “没事。” 白骁刚刚忽然想,如果林朵朵有一天感染的话,那些酒至少得留两瓶预备着,万一她也能抗过来呢? 不要感染成傻子,阿巴阿巴就好了,他怀疑自己当初感染后阿巴阿巴流那么长时间口水,感染成丧尸的原因肯定有,但高烧也是其中一个因素,甚至这两者相辅相成,如果不是丧尸病毒保着,光是高烧都足以让他现在还是个傻子,说不清楚话。 全倚仗丧尸强大的恢复力了。 “人类太弱了。”白骁此时对自己的丧尸身份竟然还有点自豪,鄙视了她一眼。 “其实我没事。” 林朵朵抽了抽鼻子,还是鼻塞,连鼻头也红红的。 “该我照顾你了,这叫一报还一报,当初我刚感染的就全赖你才好起来。” “那时候我也没做什么,你自己扛过来的。”她道。 “也对,你还把我拴起来。” 白骁出了门,到隔壁屋里拿了当初锁着他的大长链子,喀嚓一声锁在林朵朵的脚腕上。 林朵朵瞅着一根铁链把自己的腿和床脚锁起来,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丧尸王。 “一报还一报。”丧尸王道。 别说,丧尸的心情一下畅快起来了,当初被锁在棚子下面那么久,现在用同一根铁链把这只人类拴起来,简直过瘾! “好玩吗?”林朵朵问。 “超级好玩。” 白骁踢了踢锁链,锁链展开很长,足够她活动,从卧室走到门外屋檐下。 “老实待着,其实我有这个愿望很多年了,现在我变成丧尸,圈养一只人类……” 以丧尸的身份,把一只人类拴起来养! 丧尸站起来了! “你精神有问题。”林朵朵说。 她望着丧尸的身影,孤独,异类,变成丧尸,这一路躲躲藏藏隐藏身份,也许被察觉过,迎来的是厌恶与恐惧的眼神,找到了庇护所,却无法进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换是个人都疯了,她还记得丧尸回来那天疲累倦怠的眼神。 “丧尸王不圈养人类,难道被人类圈养不成?” 丧尸王走出屋子,外面还在下小雨,不过细细的雨珠不碍什么事,他去看了看菜地,扶一下有点歪的秧子,就推上小拉车继续干活了。 村子外围倒塌的墙被他清理了一片,还能用的砖放车上拖回去,小推车吱扭吱扭往返于村里的石板路上。 到下午时,他拉砖头回来,林朵朵没有在屋里了,而是脚上拴着铁链,坐在屋檐下的马扎上。 稍微一动,铁链就哗啦啦的响。 末世里圈养一只人类,还是用丧尸的身份养,这才是正常剧情,正常的反派展开,白骁很满意她现在的模样。 “你不用我做饭了吗?”林朵朵鼻子还会有点塞,说话闷闷的。 见白骁不说话,她踢了踢腿,发出哗的一声,“把我放在棚子那边去,这样我跑不了,也可以做饭。” “你应该待在屋里。” “我要上厕所。” “憋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嗯……” 丧尸秉持着人道主义,把铁链另一头解开,拴在了棚子下面,这样她就能拖着铁链过去了。 还能烧点火做饭。 一边垒着砖,听着锁链的响声,“原来是这种感觉。” 林朵朵撇了撇嘴,“很棒,是吗?” “你也这么觉得?” “嗯,你在棚子下面的时候,我听见铁链响就觉得很舒服。” “你变态啊?” “嗯?” 林朵朵低头看了看脚腕的铁链,又看了看他。 这个丧尸究竟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跟你学的。”白骁道。 这才是丧尸该干的事儿。 林朵朵晃了晃腿,铁链又哗哗响了一声,人类被丧尸拴起来了。 蒙蒙的小雨一直不停,丧尸王拉着小车不断出去又回来,院里的砖一层层摞起来了,等到天晴了,就可以铺满整个院子。 “到时候院里的虫子就少了。”白骁说。 同时拎过林朵朵烧的开水,往大杯子里舀一勺奶粉,加一勺咖啡,再加入干槐花和干榆钱,往里面扔颗干枣,倒满水拧紧盖子,使劲儿摇晃,将它们均匀地晃在一起。 这可以很好的补充体力,如果不是加盐的味道太怪,他还想加点盐和味精进去。 上次她看到丧尸还只是喝奶粉和咖啡,没想到进化的这么快,这只人类瞅着丧尸王那一杯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皱眉:“你可以像个人一点吗?” 没有人会为了追求效率干这种事。 “没有豆浆机,不然日一声把它们打成糊糊,口感更好一点。” “白骁。”铁链哗啦响了一声,林朵朵盯着他不说话。 “好吧,下次不这么喝了。”丧尸王灌了一口过期二十年的奶粉咖啡粥。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在快速恢复。” 强壮的丧尸王把人类拴在棚子底下,自己则拉着小推车继续出门。 有的院里还有铺的石板路,白骁怀疑这里在灾难前是村长的家,盖房子用料很扎实,他把石板撬出来,运回自己住的地方,把压水井旁边的碎石挖掉,换成几块石板嵌在地上。 一直到傍晚,他给被锁起来的林朵朵量了量体温,没有升高,略微降了一点点。 “快好了。”白骁说。 132:雀 他拿着大水杯又舀了两勺奶粉,加上一勺咖啡,刚要再添些别的,察觉到林朵朵的视线,最终就这样冲了一杯水。 林朵朵坐在棚子下面,腿上锁着铁链,拿着金瓶梅在看,见白骁没有再乱七八糟混一起,她才移开视线。 在末世里生活久了,人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人。 丧尸更是如此。 活得越来越偏离,越来越敷衍。 “被丧尸锁起来是什么感觉?”白骁问她。 “就那样吧。”林朵朵一个鼻孔还是塞住的,不时抽抽鼻子。 她看着丧尸王的大水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晃了晃腿,铁链哗哗一声。 “还不解开?” “还没好。”白骁说。 隔天烧才退,维持了一天的低烧结束了,软塌塌的身体又恢复了力气。 看见体温计上的数字,林朵朵低头看看脚腕上的铁链,再看看丧尸王。 丧尸王有点不舍。 “你高兴的话再锁一天。”她说。 “一天哪够,你锁了我两个月。” “那锁两个月吧。” “……” 丧尸王最终还是解开了铁链,把它收了回去,体验了一把圈养人类就够了。 那只人类还要洗衣服,做饭,去挖野菜,事很多的。 一场雨后太阳像是被水洗过的一样,炙热的阳光烘烤大地,温度一下就上来了。 身上的长袖穿不住了,丧尸王换成了短袖,他很久没有穿过短袖了,以前是遮掩尸斑和被丧尸咬的伤口,后来在路上更是遮得严实,这两年一直都是如此,现在他不用再藏藏掩掩,胳膊上的尸斑就暴露在阳光下,汗水流到被丧尸咬的伤口那里,痒痒的,还带些刺痛。 其他的伤口都恢复的很快,只有这里,这可能是丧尸的标记,白骁已经把它当成了习惯。 起码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他看这样子,再过一两年,它可能会愈合。 汗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他的肩膀越来越厚实了,隐藏在衣服下的是结实的肌肉,这是在末世里活下去的保障。 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出门之前吃素,出门之后风餐露宿,现在才是真正的成长。 现在不用上手摸,只要脱掉长袖,林朵朵都能看出来他紧实的身体,穿上长袖看起来瘦,但悄悄的就长起来了。 山上跑下来一只被感染的麂子,它和正常动物的灵动不同,横冲直撞,在钱婶在远处瞄准的时候,白骁穿着短袖就干上去了。 手臂的肌肉紧实,勒着它的脖子放翻,坐在身上对着脑袋砸几拳,再掰住脖子使劲儿往后拗,感觉到骨头折断的震荡手感,他才松开手。 这一切很快,在他拖着还在抽搐的麂子后腿离开的时候,钱婶还在瞄准,她揉了揉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收起枪,看向村里的方向。 在她不那么清晰的视线里,刚刚除了没有撕咬的动作,就像一只二十年多年前的丧尸,在扑向动物。 过不久林朵朵送来了一大块麂子肉,没有多少鲜血,肉有些干瘪,钱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收下了。 钱婶大概知道,去年冬天的狼群是怎么被他们杀掉的了。 林朵朵也是直观认识到,白骁有多么厉害,曾经带着土枪和刀就能从山上带下来野猪,现在把被感染的麂子脖子掰断。 完全没有平日里撅着屁股在菜地旁傻了吧唧的样子。 送完肉回家。 ——白骁正在院里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晒尸体。 “你在干什么?” 那种傻了吧唧的感觉一下就又回来了。 “晒一晒。” “不热吗?” 炎热的夏天来得很早,仿佛冬天那场大雪挤占了春季的时间,感觉还没过多久,太阳已经非常毒辣了。 “每天晒一会儿有好处,虽然我说不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白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非常巅峰的水平,他想要把这种状态保持下去。 她没有在太阳底下挨晒,而是进了屋,拿一把蒲扇出来摇着。 林朵朵依旧是长裤长袖,不管天气多热,这都是她的标配,只有休息的时候在院里才偶尔换件宽松的衣服。 晒够了太阳的丧尸王坐到了她身旁不远处,拿着拾荒回来的哑铃慢慢弯举。 村里的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蝉鸣,极冷的冬天熬过去后,现在又是极度的热,这两年的气候很反常,比平时反常的多,也许是因为真正的末日快要临近了,连带着气温也开始提前预警。 林朵朵瞅了丧尸王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摇蒲扇。 过片刻又瞧一眼。 “你想摸可以摸一下,又不是摸的少了。”白骁没抬头。 “没有想。” 林朵朵说,她望着远方,从青山那边掠起一群鸟,扑棱棱低空飞过,没有鸟鸣,也没有停顿,空中还有羽毛飘落下来。 她侧过头,发现白骁也在抬头看。 “那就是你说过的吗?”林朵朵问。 “看起来是。”白骁走出了院子。 过一会儿他拿着几根雀羽回来,羽毛的根部可以看出来一些腐肉的痕迹。 林朵朵接过来仔细看了眼,又交还给他,白骁拿去扔进冷冰冰的灶台里,等烧火的时候就烧成灰了。 “时间不多了。”白骁望着远处的大青山,这里应该算是没那么恶劣的区域,他总觉得南方应该更严重一点。 林朵朵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摇着蒲扇。 二十多年前的灾难那么浩大,忽然就席卷而来,最终丧尸们依然腐朽了,留下了许多幸存者。 现在则是悄无声息的变化。 这是最后的喘息时间。 白骁在拗铁丝,把窗户封上,以免哪天被它们扑过来,往屋子里钻。 “你只要说你想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发,去安全区,在那里可以多活几年。” “我以为没有这么快呢。”林朵朵叹息道。 “那你之前以为还有多久?” “十年八年总挺得住。”她笑了一下,“鸟可以防护,只要蚊子苍蝇还没事,就能挺得住。” “没那么多时间,感染源越多,它蔓延的速度就越快。” 白骁知道这个过程是不断加速的,山里不安全了,鸟雀的传播速度,是丧尸和其他动物难以相比的,后者只会在固定范围活动。 所以张叹那时说,这是丧钟。 如今鸟雀会将感染带向远方,像林朵朵这样的人,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感染。 133:很高兴认识你,丧尸朋友 “其实挺好的。” “什么?” “就像那次回来你说的,很高兴认识你。”林朵朵说,“如果没有在城里捡到你,可能去年冬天我就冻死了,或者更早。你那时候给我留了个金条,我现在把这个房子留给你。” 白骁很久没说话。 是啊,本来他们就不该认识,一只新鲜的丧尸在城里游荡,一只勤劳的人类蹬着小破三轮,在废墟里苟活几年然后死掉。 现在这几年还算有趣,起码对于丧尸,或者对于这只人类来说,都是幸运的。 在灾难爆发后,再到真正的末日来临前,度过了安稳平静的几年。 算是上天的眷顾吧,对于废墟里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当初可怕的丧尸都腐朽了,让人喘了几年气。 “可是还有机会啊。”白骁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触碰到了她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女孩。 “你有几成把握护着我过去?你自己都吃尽了苦头。”林朵朵说。 “四成。” “这么有把握吗?”林朵朵侧头,她想看看丧尸王是不是在说谎,但是很可惜,这次失效了,她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吹牛。 白骁手放在她头上没有挪开,说道:“如果当时是直接和你一起去,你大概已经死在路上了,我只有不到两成的把握。但是我自己已经走了一遍了,再走一次会轻松很多,再加上我比当初更厉害,带个人也还好。” “其实哪里都一样。” 林朵朵摇了摇头,其实在废墟里生活的人,早就看到了这一天。 “你觉得庇护所面对它们,还能那么稳定吗?”林朵朵指了指远处,那群腐鸟远去的方向,“与其冒着风险去那么远,过乱糟糟的生活,跟着他们再次迁移,不如就这么安静的过一段时间,哪有人不会死?” “所以说是赌。”白骁道。 “我要是死在路上呢?”林朵朵笑道。 “你要是死在路上,我就把你尸体带回来。” 林朵朵没说话,搬着马扎往旁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 “不是还有陈家堡的人?他们也没去。” “陈家堡是人类的叛徒,我是丧尸的叛徒。”白骁道。 这片废墟里有陈家堡,白骁觉得,在其他没有安全区的废墟里,未必没有王家堡、张家堡。 “在这里至少还能活几年,赌一下可能直接死在路上,就算到了庇护所,可能还没你护的周全。”林朵朵说,“你可是丧尸王。” “真不赌一把?”白骁问。 “很高兴认识你。”林朵朵笑着说,“去年冬天过得很开心,我喜欢那样的生活,虽然很冷,有人一起躲在屋里说说话,烤烤火,吃点东西,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那是她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冬天,没有挨饿,也没有孤独的忍着寒冷,虽然是一只丧尸,但是丧尸的身上真的很烫,隔着衣服都热烘烘的。 很高兴认识你,这句话他对林朵朵说过,郁明也对他说过,好像张叹也说过,在废墟里,只要没有起冲突,认识一个年轻人,总是高兴的,就算不同路也一样,他们都很高兴认识一只丧尸,只是有的不知道他身份,有的知道。 天气很热,这天没干活,林朵朵往旁边挪了马扎,靠在他肩上,一起坐到了傍晚。 看夕阳落下,看天边红霞,遥望着末日里的黄昏景色。 林朵朵轻摇着蒲扇,神色平静。 灾难前后唯一不变的,只有那高挂于天空的太阳和星月。 其余的早已经面目全非,对照着灾难前照片也只能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 “再唱一次那个歌吧。” “哪个?” “就那次在路上,你第一次唱的。” 她说的是几年前第一次拾荒回来时,白骁在城里被大猫抓伤感染,伤口发炎了,林朵朵也觉得他会死。丧尸很悲伤的留下了拾荒捡的金条,虽然那玩意没什么用不能吃也不能喝——但那是丧尸王当时仅有的东西了,他说很高兴认识这个朋友,一切都不算太坏,然后还给她唱了首歌。 白骁想了一会儿,才隐约记起来当时唱的是什么。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 “对对,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林朵朵眯着眼睛,丧尸王去找庇护所的时候,她想过很久,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话。 被困在废墟里这么多年,很难想象出来,世界和繁华联系在一起,也许外面的世界是和老照片里一样的,那么多人,那么多车,还有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而不是一片废墟。 她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外面的世界还是存在于想象里比较好。 太阳落山了,依然还没凉快下来,闷热闷热的,白骁最终没有说服她去安全区赌一把。 林朵朵从马扎上站起来,去了水井边,这里被白骁用石板铺起来了,干净了不少,有时候冲凉,光着脚丫子踩在石板上,凉凉的。 他把这个小房子修整的很好,那是一个人住着的时候懒得弄的。 “别洗了,扔了再捡呗,那么多呢。”白骁看见她提起了盆里泡的衣服。 “你还要活几十年,到时候没衣服了怎么办?围个树叶当野人?” 林朵朵没回头,“到时候你也要学会洗衣服,东西都省着用,毕竟你不像那些老丧尸,可能能活很久。万一什么都被你浪费光了,没牙刷没衣服没鞋子,城里的楼也塌了,你就光着屁股去抓野猪吧。” “看你说的……” 白骁这么一听,还真有可能,要是连安全区也不在了,再过二十年会陷入没衣服没什么的窘境,就要围个树叶去打野猪了。哦不对,有狼皮,简单裁两下就是件衣服。 “话说回来,丧尸不用穿衣服吧?”林朵朵回头。 “你见过哪个丧尸不穿衣服?” “城里有个澡堂子,以前那里面跑出来的丧尸就是光着的,奶奶一晃一晃的。” “……” “要是我活不下去被你咬一口变成丧尸,你可得给我穿衣服。”林朵朵忽然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丧尸不用穿衣服吗?” “那不给你咬了。” “好好好,给你穿衣服,你要是变了丧尸,我就用铁链把你拴在棚子下面,给我看门。” 白骁道,“到时候给你喂肉,也许你可以瘦的没那么快。” 134:愿望 “然后给我穿黑丝?变黑丝女丧尸?”林朵朵问。 “也不是不行。” 白骁想了想拴一只黑丝女丧尸在院里养着的画面,忽然觉得可以接受。 只要喂的肉足够多,说不定还能摸摸捏捏,到时候还不用被她怪怪的眼神看着。 “还是做个人好。”丧尸王叹道,黑丝女丧尸怎么也比不上会说会笑的人,他无法想象林朵朵红着眼珠子只会嘶吼的模样。 “又不是立刻就死了,别这么闷闷不乐的,有你护着,至少还能过两个冬天。”林朵朵很看得开,“每一天都是赚的。” “才两年。”白骁道。 “是啊,要是还能活十年八年,就算是赚大了。”林朵朵期盼道,“希望能多活几年吧。” “你就这么点愿望?”丧尸王鄙夷,这只人类只再活十年八年就满足了,丢人。 “十年八年就够了啊。”林朵朵说。 “够什么了?”白骁问。 “活够了,和灾难前的人一样,有半辈子的回忆就够了。” 林朵朵说。 “到那时柴米油盐半辈子,末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洗干净的衣服被她挂在屋檐下晾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地上铺了旧砖,都是丧尸王从外面那些垮塌的房子废墟里挑出来完整的,有些是从墙上拆的。 甩着手去灶台那里点火烧水,林朵朵蹲在地上,回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以后要是变了丧尸,就不能洗衣做饭照顾这只丧尸王了。 “怎么了?” “我要是变了丧尸,冬天能不能给我捂捂脚?很冷的。” “好。” 白骁应下了,“我会把你带到屋里,一起烤火。” “真好,这不比死在庇护所里舒服?”林朵朵笑了笑。 以后每年冬天,都可以和去年一样。 钱婶养着一只丧尸,她也养着一只。 天色很暗了,灶台里发出噼啪的声音,她煮了条鱼,这是她吃的,然后把麂子干瘪的肉放进去,又扔两颗山楂,这是丧尸王吃的。 被感染的肉煮烂了她也可以吃,但既然有别的可以吃,丧尸王就不给她吃这个了。 迟早山上、水里所有的肉都会变成这样,那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天气越来越热,即使待着不动,也会出一身的汗,太阳底下站不住人。 白骁热的受不了,去河边一个猛子扎下去,在里面乘一会儿凉,再拿鱼叉戳只鱼上来。 林朵朵很羡慕他不用怕水里的怪物,她就不能下水,最多在压水井旁冲个凉,然后拿着蒲扇坐在阴影里。 山上偶尔有被感染的鸟群从林中飞起,去往远处,也有盘旋一阵再落下的。白骁也在河里戳到了褪鳞的鱼,是被感染了,鲜红的血和腐烂的肉混合在一起,看着都恶心。 将它埋进土里不好,扔回去也不好,白骁想了片刻,最终远远扔在石头上让阳光暴晒。 戴着草帽在河边巡视很久,又扑腾了一个凉水澡,提着两条鱼回去的时候,身上的背心已经干了,然后又被汗湿。 “你看到哪了?”白骁看见林朵朵还在捧着圣贤书苦读,都看了大半了,再给她扔了也没用。 “看到武松了。”林朵朵说,“王婆说,老娘办事滴水不漏,随你告到哪里老娘都赢定了!那官府里都是她的人。” “然后呢?” “然后被她害得一无所有的武松回来了。” “哦豁,惨了!” 一边说一边把鱼扔进盆里,林朵朵也放下书,瞅了他两眼。 “看我干什么?”白骁问。 “臭不要脸。” “……” 即使世界末日,日子还是得过,白骁擦着额头的汗水,去隔壁菜地里看了看,又掂着草帽回来,在脸旁扇着风。 天气太热,林朵朵在堂屋里铺了两个席子,把后门打开,中午吃完饭,最热的时候,外面蝉不停的叫,有穿堂风从屋里穿过,就会凉快不少。和冬天在屋里烤火一样,她躺在地上摇着蒲扇,尽量让风吹到两个人。 这时候的蝉鸣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能给人一种安心感,因为它代表着灵动的生命。 等哪一天夏天连蝉鸣都听不见了,那才是糟糕了。 伴着蝉鸣,躺在地上,白骁望着屋顶,一侧头就能看见林朵朵脸上带着些许席子印。 她还把手伸过来搭在丧尸肚皮上。 “你干什么?不热吗?” “你凉不凉快?”林朵朵问。 “不凉快,热死了。” “不应该啊。”林朵朵像个科学家,躺在席子上琢磨沉思,“冬天你热我冷,我摸你身上就很暖和,现在夏天热得要死,我身上应该是比你凉的。” “你当你是空调?” 白骁坐起来了,屋里本来放着盆凉水,现在也没那么凉了。 林朵朵会睡午觉,现在昼长夜短,天早早的就亮了,要到很晚才会天黑,中间就需要补一觉,她摇着蒲扇的动作慢下来,丧尸王接了过来,盘坐在地上给她扇风。 “今年冬天咱们烧山吧。”白骁望着窗外炎热的天气忽然说。 “嗯?” “烧一下,应该会干净不少,木炭也能捡回来存着,比柴好用,还能捡些猎物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的和这只人类一样,还是盛夏,就已经考虑冬天的事。 林朵朵嗯了一声,不用再自己摇蒲扇,就有点打瞌睡。 “应该我给你扇的啊。”她说。 “为什么?” “等变成丧尸了你不给我暖脚怎么办?”林朵朵道。 “……好好打你的瞌睡。” 白骁坐在地上摇着扇子,没一会儿,那只人类就睡着了,往年没这么热,也没这么难熬,她通常就戴个草帽,背着竹筐,端上枪去外面找东西了。 “你可以偷偷舔我的脚,我不会知道的。”她半睡半醒低声说。 “你真恶心。”丧尸王道。 “你又不是没舔过我手指,一样的,手要用来吃东西,不能给你沾口水。” “闭嘴吧。” 丧尸王抽了抽鼻子,“我闻闻人味就好。” 林朵朵好像真的睡着了,没有再出声,白骁凑近了一点,闻闻她身上的人味儿,忽然感觉这个动作有点猥琐。 “有没有流口水?”她又说话了。 “你到底睡没睡?” “你一凑近,我就醒了。”林朵朵摸了摸他的脸,用手指拨开他嘴塞进去,“舔舔手指也没事,我好好洗洗就行了,别咬啊。” “我以后一定要用铁链子把你拴起来。”白骁冷漠道。 “别说话,把我手指磕破了怎么办。”林朵朵半闭着眼睛,把他按躺下,手指放在丧尸嘴里,这次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才醒过来,她伸着懒腰坐起来。 “洗手。”白骁说。 “哦。” 林朵朵站起来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用洗吗?” “我怎么知道你要不要洗?莫名其妙这个人……” 丧尸王很生气,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丧尸喜欢咬人,不是喜欢舔人。” “不能咬,舔舔解一下馋就好了。”林朵朵已经出了门,在水井边搓着手,“我吃糖的时候也喜欢舔,总比闻一下好。” 135:养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林朵朵还是很相信白骁的,既然他说不用洗,那就是没有在睡着的时候偷偷舔。 其实她也能理解,如果是自己面对一个香喷喷的鸡腿整天在眼前晃悠,肯定是忍不住只闻闻味道流点口水。 丧尸咬人是本能,这样看来,丧尸王真的很厉害,很强大。 洗干净了手,她拿了个以前啃的野根,掰一半递给了丧尸王。 下午了,屋里闷热,这时候在外面反而凉快一点,她压着水井接一大盆水,往院里泼了泼,院里铺的砖块顿时被洇湿,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凉爽。 整齐干净的院里放了张小桌子,此时在院里纳凉舒服了不少。 这是白骁在铺砖前没想到的好处,坐在清爽的院里,只觉得再有个西瓜就完美了。 坐在农家小院里,往水缸里放个西瓜冰镇,地上泼一层水降暑,这是末世前也经历过的生活。 “我怎么觉得你变成个小豆丁了?”白骁坐在小桌前面,也是才发现林朵朵变得娇小了,明明以前还有双大长腿,端着枪凶狠又彪悍,现在她坐在那里看起来小小一只,柔弱了不少。 “是你变得大只了。”林朵朵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他,这只丧尸确实变大只了,只是一直生活在一起,察觉的不明显而已,只知道他一天天长肉了。 “是吗?” 白骁低头看着双手,不知不觉就变得很大只,回来后他就没停过,天天狂吃,刚过了冬的时候恢复了曾经出门的模样,那时还好,后来去城里拾荒搬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回来,他每天有事没事就拿着过期奶粉和咖啡还有乱七八糟的一起扔杯子里仰头吨吨吨吨,当作零食补充营养。 “估计是喝过期奶粉喝的。”丧尸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就和每逢佳节胖三斤一样,上次在城里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而丧尸又没什么忌口,不像这只人类喝过期的东西会拉肚子。 “你不会变成超级大只吧?”林朵朵有些担心,变壮了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这么大只,吃的东西也就更多。 “要不是你自己很能干,我肯定养不起你了。”现在她把锄头抡冒烟了也没办法做到。 “脚。”白骁隔着桌子说。 “干什么?” 林朵朵啃着半拉野根,一边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伸过去,白骁抓过来按在肚子上,比划比划,这样一对比就明显了,冬天的时候他老握着,现在小半年没有碰了,厚实的手可以直接握住,显得她的足踝和脚更纤细了,踩在肚子上也是对比明显。 “你在期待什么东西?”丧尸王一抬头,就看见林朵朵眼睛里的期待,这个见鬼的女人。 “还以为你终于忍不住要舔了。”林朵朵说。 “过来。” “噢。” 林朵朵啃着野根凑近过来,被白骁圈住,冬天时躲在他大衣里还能感受到肋骨,现在则是一点都挣不动,宽厚的肩膀可以把她的身形掩住。 “我是不是还长高了?” 真是小小一只,和冬天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起开,热死了。”林朵朵推开他离远了一点,夏天就难受了。 白骁放开了这个小豆丁,尽管她也一直在锻炼,但也只是变结实了,偶尔紧凑的衣服下面露出来的肚子上能看到肌肉线条,并没有像他这样变得大只。 “我感觉你现在如果再碰到去年冬天的狼,能一脚把它蹬死。”林朵朵刚才被他圈住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如果是在城里碰到这样的丧尸,直接就死翘翘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知道麂子的脖子有多硬吗?”林朵朵问。 “是挺大力气的。” 白骁低头又看了看双手,究竟是过期奶粉,还是被感染的动物肉有问题,他也分辨不出来,但是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反而感觉良好。 “你也不提醒我。”白骁抱怨道。 “我看着你一天天变壮了挺好啊。” 林朵朵手里的野根还没啃完,就被丧尸王拎着胳膊提起来了,然后又放下,这么掂了掂。 “你好弱啊。” “你现在才是丧尸王的样子。”林朵朵道,即使是新鲜丧尸都比不了他,这几个月没见他嘴停过,该吃饭吃饭,吃完饭还要拿大杯子冲一杯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许是习惯了和丧尸生活在一起,她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只是现在白骁提起来,林朵朵才惊觉,丧尸变得好大只。 “你还吃。”半个巴掌大的野根被白骁两口就吃掉吞进肚子里了,而林朵朵自己手里的啃了一会儿才吃下去三分之一。 “总不能饿着吧。” 白骁看着窗台上过期的奶粉皱了皱眉,寻思道:“我再这么喝半年,不会变成伽刚特尔吧?” “那是什么?”林朵朵问。 看到林朵朵那张茫然的傻脸,白骁忍不住笑了一下,道: “你编个大一点的筐子,我背在背上,你就躲在筐子里,我可以背着你去任何地方,你用枪把豌豆打死,我带你去吃戴夫的脑子。”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起来,越来越像反派了,伽刚特尔是不可能的,那玩意儿走得慢的一批,他不一样,他还能跑。 林朵朵只是瞅着他,现在丧尸王真的可以称之为王了。 “我总觉得我给人类养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丧尸。”她手里的野根啃的还剩一小块儿,干脆塞进丧尸嘴里。 “原来是你!” 白骁还在寻思到底是过期奶粉还是被感染的肉,又或者是吃饱的丧尸都这样,现在忽然反应过来,还有这只人类总喜欢吃什么东西都往他嘴里塞。 肯定没跑,自从去年他瘦骨嶙峋的回来,这只人类就养成了自己吃什么都顺手往他嘴里塞一点的习惯。 “是我什么?” 废墟里的幸存者都是瘦不拉几的,穿上衣服都空荡荡的,出现这么一个大只的丧尸,真的很神奇。 “是你的锅,跑不了。”白骁只要稍微一想,这只人类平时往他嘴里塞的太多了,虽然每次都是一小口,架不住次数多。 小小只的人类和大只的丧尸坐在一起,白骁很想把她抓过来揉揉。 太阳下山了,不再那么燥热,而是闷闷的,留林朵朵在这里继续啃她的和红薯一样的块根,白骁起身去菜地里撅着屁股拔草了。 “你小心点,别把它们捏死了。”林朵朵嘱咐,这只丧尸应该戴着头盔去城里大杀特杀,而不是种地。 136:都是这样的 眼看着丧尸从瘦骨嶙峋变成如今的模样,林朵朵很满意。 即使废墟里的人死完了,他也可以一直活着。 她都不敢想,冬天要是被这么厚实的胳膊抱着,得有多舒服。 可惜最多还有几年的时间了,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变成丧尸以后,能不能变得壮起来。 “武松应该就是你这样的。”靠在墙上一边吃枣子,一边瞅着菜地里的丧尸,林朵朵想到了那个打虎的男人。 曾经她想象不出来瘦弱的人类究竟要如何徒手打死一只老虎,现在有了参照。 “你说的很对,去房顶上看看有没有老虎下来,我把它拖回来。”白骁说。 林朵朵拿了望远镜,爬梯子上了屋顶,对着山坡那边瞧。 上次那只被感染的麂子就是她用望远镜看到,白骁连刀都没提就给拖回来了。 “屋顶上好烫啊。”她说。 “那你站着,别趴下了,要是吸引到什么飞过来,你就跳下来,我能接住你。”白骁在下面说,过片刻问:“有吗?” “没有。” 对着望远镜看一圈,山那边没有被感染的怪物跑出来,倒是偶尔能看见鸟飞起又落下。 从梯子上下来,坐在堂前吹风,看丧尸拔了草,接上水管,她过去握住那一头,丧尸就在这边开始压水井上的杆。 清凉的井水从水管里冒出来,给菜地浇浇水,林朵朵伸着脚冲一冲,给身体降降温。 水井里的水冬暖夏凉,这时候刚刚好,等浇完了菜地,她拿着水管回来,给丧尸也冲一冲身上刚刚拔草流的汗和沾的尘土。 白骁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坐在那里压水井,林朵朵就拎着水管把他浇了个透,不这样浇的话他还不高兴,想去河里扎进去泡一会儿,虽然丧尸不怕河里的怪物,但总归不太安全。 等都冲透了,她戴上手套,拿毛巾用力搓丧尸的背,这么大只,就和搓猪肉一样。 “真结实啊。”这只人类一边搓一边点评,上好的腱子肉,在野猪身上的话很有嚼劲。 “我都不知道新鲜丧尸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白骁道。 “反正肯定不是你现在这样子。”林朵朵说,要是当年的新鲜丧尸都是他这样,还跑个屁。 看着丧尸厚实的肩膀,还有身上的旧伤疤,她总想摸一摸捏一捏,但很好的克制住了,林朵朵面色平静地帮他搓了一遍,“转过来。” “那就不用了。” “丧尸怕羞个屁。”林朵朵拍了他背一巴掌。 “我是怕你害羞。” 白骁转过来,清晰的看见林朵朵喉咙动了一下。 “你……” “我怎么了?”林朵朵神色很平静。 “我是丧尸。” “你知道就好。” “我身上的皮没有松弛吧?”白骁仰着头闭上眼睛。 “没有,很紧实。” 林朵朵像是洗猪肉一样认真,搓洗着丧尸。 太阳落山后,外面比屋里凉快,尤其是白骁搬过来时为了保暖,选了一个中间的小屋子,到了夏天又闷又热。 冲了个凉他就坐在堂前吹风,光着膀子,在变成丧尸的日子里,他算是学会了林朵朵当初的模样,有活干活,没事的时候往这里一坐,摇个蒲扇就是种享受,既平静又祥和。 他住棚子下面时,还没有学会,整天在想如何如何,有没有聚居地,庇护所,这是和曾经变丧尸前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 林朵朵自己冲完凉,也换了一件宽松的衣服,坐在旁边摇扇子。 屋里闷热,谁也不愿回去,就在外面坐着。 满天的星星,一仰头就觉得天地广阔。 “我是人的话,天一黑就该造小人儿了。” “丧尸还有那个功能吗?”林朵朵对此表示怀疑。 ?? “你不要瞧不起丧尸我跟你讲!” “你找个黑丝女丧尸试一下吧,说不定我死前还能看见个小丧尸玩一玩。”她想了想,好像也挺有趣。 “老丧尸肯定不好使了,就剩个皮包骨。” 白骁说完,就看见林朵朵侧头瞅着他。 “干什么?”白骁问。 “总觉得你有什么坏心眼。” 这只傻了吧唧的丧尸,坏心眼多。 林朵朵看见窗台上的小人儿,那是白骁在城里拾荒带回来的,她总觉得丧尸王在暗示什么,小人儿穿着黑丝扛着枪。 “我见过末世里拿枪的女人都是这么穿的。”白骁道,“还要加上高跟鞋。” “你在哪看见的?”这只丧尸吹牛都不打草稿,哪有人穿着那么高的跟,碰到老丧尸都跑不动。 “在漫画里。” 还有游戏里。 林朵朵用鄙视的眼神瞅着丧尸王。 “你不信?”白骁乐了。 “等拾荒的时候你穿上我看看,你能不能跑起来。”林朵朵说。 “这又不是用来跑的。” “那用来干什么?” “被抓起来生小丧尸。” “一肚子坏心眼。” “我能有什么心眼?”白骁耸了耸肩,其实和一只人类说说那些游戏、漫画也挺好,只是她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 “我要是变成丧尸了,你就用铁链把我拴起来,穿上黑丝,拴在棚子底下生小丧尸?”林朵朵不由皱眉。 “你想象力很丰富啊。”白骁赞叹道。 林朵朵踢了他一脚,不过瘾,又踢了一脚。 丧尸纹丝不动,依旧坐在那里,手里扇子慢慢摇着,菜地里有蛐蛐在叫。 又歇了一会儿,没那么热了,林朵朵回了屋,点上蜡烛把堂屋里午睡的席子整了一下,就躺在这里睡,这里比闷闷的屋里凉快很多,如果不是怕夜晚有鸟飞来,她想去屋顶上打地铺。 “你进去的时候别踩到我,我睡在地上。”林朵朵嘱咐了一声。 “我也睡那儿好不好?” “你睡呗。” 林朵朵吹熄了蜡烛,炎热的天气很难熬,但总比冬天冻死人要好一点,她抬一下头,就能看见门口那个摇着扇子的黑影,在微微的星光下能看到轮廓。 丧尸王没有进屋,就在门口坐一宿,他是丧尸,比这只人类方便,就像棚子塌了的那次,坐在屋外靠着墙就能得到充分休息。 如今村里也没有那几只老丧尸徘徊了,只剩下偶尔的虫鸣。 “我说真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趁我睡着了……” “我会的。”白骁说。 “免得以后人死光了,你都不知道人味儿。” 137:夏 林朵朵交叠着长腿,在堂屋的席子上打地铺,天蒙蒙亮时醒来,就看见坐在门口的丧尸。 有个很大只的丧尸守在外面,很有安全感。 “你在外面坐了一宿?” “看流星,也凉快。” 白骁揉了揉脖子,不过没有看见,十年前左右大概才是人造卫星掉落期,现在很少了,偶尔才能看到。 那一定是盛大而璀璨的,白骁有些可惜,没有完整看到文明崩塌的那一幕。 如果结局早已注定,那么旁观也是一种幸运。 相比默默无闻的死去,这更像是……无与伦比的幸运。尤其是作为丧尸,活到最后时刻,亲眼见证毁灭。 林朵朵光着脚走到门口,站在蒙蒙亮的院中,天空还是一片暗色。 人类和丧尸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此时还不能算天亮,大地还未苏醒,她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侧头看看坐着的丧尸。 和这只丧尸比起来,她很纤细,乌黑的头发衬得脖子更白。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仿佛心照不宣的默契,林朵朵知道他一直意识到他是丧尸。 “其实不用这样。”她说。 白骁歪了歪头。 跟这只人类待久了,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其实他根本不用和人类一样遵循着人类的作息,丧尸可以有更合适的作息。不过还是把自己当成人好一点。 在这种天气下,现在是正适合干活的时候。 太阳还未升起,林朵朵上屋顶拿望远镜看了看远方,山坡和山间,下来后背上筐子,端着土枪和丧尸出去了,一直到太阳高高挂起,又开始燥热起来,才满载而归回来洗漱。 强烈的暑气让丧尸王都有点顶不住,在临近中午时就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他很希望能下一场雨降降温,顺便给这片土地补充一点水分。 田野上的土地干燥的有些开裂了,雪灾之后又是旱灾,这两年不太好过,灾难之后一直不太好过,叠加上气候的异常,没有人为干预,任何一点气候变化都足以对幸存者产生影响。 林朵朵提过的以前山脚那边的池塘,就是在一次大旱中干涸的。 这是灾难后的连锁反应,人类对自然的掌控力下降,影响力下降,应对意外的抗性也降低,就如很多年前一样,靠天吃饭。 不仅太阳格外的毒,也是很多天不下雨,青山仿佛都在冒着热气。 林朵朵找了个破喷壶,仿佛浇花一样给自己喷着水雾,不时在堂屋里滋滋滋喷一下。 白骁去了河边,河水小了很多,大石头上之前扔上去的几条丧尸鱼已经干瘪了,他在河水里泡了一会儿,感受着河水的冲刷。 河对面有只枯瘦的丧尸鹿,在芦苇里若隐若现,它只剩皮包骨,就算逮来也没什么油水,只剩下纤维一样又枯又柴的肉。 这种怪物,这片土地上到处可见。 白骁看着它黯淡毫无神智的,蒙上了一层脓的眼睛,嘴里嘬了两声,猜测着它什么时候倒地。 大山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怖,除了蝉鸣外,鸟叫声越来越少了。 顺着河水游过去,白骁最终还是把它打死了,结束了它行尸走肉般的生命。 从河里出来,湿漉漉的脚印留在地上很快就干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他回了家,在屋子里找衣服。 林朵朵从城里打包了很多男装,没像她自己的衣服一样严严实实,她知道丧尸不用捂着,短袖和背心都能穿,捡回来时就比较随意了。 白骁甚至找到了几身西装,他套在身上,有点紧,屋里没镜子,到了林朵朵屋里的镜子前看看。 从被感染后他就不爱照镜子了。 紧绷的身材,猩红的眼睛,即使穿上西装,还是不像人,反而有种另类的狂暴,像个精英头目,会爆出好东西的那种。 他站在镜子前回忆着,最像人的时候,就是一开始跟着林朵朵吃素的那时,只要戴上墨镜就像人了,可以掩藏好丧尸身份,而回来时就越来越像丧尸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在堂屋打瞌睡的林朵朵提着喷壶给自己喷几下降温,光着脚过来,看见丧尸王站在镜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站到旁边看看镜子,有这只人类作对比,白骁捂上了眼睛。 “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是我喂出来的。”林朵朵说。 “这么大个儿丧尸,你那把土枪都不好使。”白骁往后退了点,这镜子容不下两个人。 他望着镜子里的俩人,弯腰圈住了林朵朵的腿,让她坐在胳膊上,就这样把她抱起来了。 林朵朵望着镜子恍惚了一下,她隐约记得,小时候母亲也这样抱过自己,一只手让她坐着,后来她重了,就没再这样抱了。 不过不太一样,母亲的力气不大,要让她靠在胸前,而丧尸王的胳膊很有力,就用手臂的力气让她坐得稳稳的。 穿着白衣服的林朵朵坐在穿西装的丧尸王胳膊上。 “你说一句,敲打他们的生命。”白骁道,可惜这只人类不是穿裙子,不然盖住两条腿,就更像他以前玩过的一个游戏里的人物了。 “丧尸力气真大。”林朵朵没有说,低头捏了捏白骁的胳膊,两只脚垂着轻晃了一下。 “一点都不配合。” 白骁想把她放下,林朵朵抓紧了他胳膊道:“再坐一下。” “这么坐着很舒服?” “很好玩。”林朵朵挑了挑眉,“应该没有人这样坐过丧尸的胳膊。” “应该也没有我这样的丧尸。”白骁道。 林朵朵坐的很稳当,悬空的足尖一晃一晃的,有点开心的样子,白骁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 “多喝点过期奶粉,再变壮一点就好了。”她扶着丧尸胳膊说。 “……” 过期奶粉和咖啡混合起来,偶尔喝点红酒,他这个丧尸过得比人类舒服多了。 “你不热吗?”林朵朵见他大热天穿长袖。 “我看看像不像人。” 白骁找出来正装就是为了尽量看起来正常一点,放了林朵朵回去,他继续在屋里翻了翻。 138:像这样 万里无云,天空一片晴朗。 地面的空气在高温下都出现一些扭曲。 担心再这么下去,水井会压不出水,白骁去外面又搬了几个水缸回来,刷干净了都蓄满水放在隔壁院里。 堂屋的席子上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午睡。 院外偶尔的动静不会影响休息,反而更让人安心。 那是闲不住的丧尸在干活。 下午时闷热,白骁洗把脸回来,拿蒲扇给这只人类扇扇风。她睡到半途翻个身,宽松的衣服露出来半个团团,白骁瞅了一眼,伸手给她盖回去。 林朵朵忽然睁开眼睛,看了他片刻,白骁刚要解释,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是想给你……” “你可以玩一下。”她闭着眼睛道,“别弄伤我就行了。” “……” 丧尸王木了半晌,不确定道:“你是清醒的吗?” “有胆子讲没胆子玩?” “不是……也行。不对……对的对的。” 白骁不知道她都看过什么龌龊的书,拾荒嘛,什么玩意儿都往回捡。 但还是有些过于彪悍了。 他瞅着这只人类,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她会那么平静啊? 白骁怀疑她即使端起枪把丧尸一枪崩了,也永远不会脸红,这只人类没有那种功能,之前弄单杠时瞥见点什么,她嘴上说着羞死人了,脸上却很淡定。 “都告诉你不要看那些龌龊的书了。”丧尸王道。 “那还不是你讲的?” 林朵朵没有睁开眼睛,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这个色批丧尸。 “你是丧尸,又不会干什么。” “还是有点太离谱了。” “哦,不玩就不玩吧。”她说完又睡觉了,仿佛只是件小事。 白骁坐了半天,看看窗外,再看看她平静的睡脸。 这就是末世里长大的蛮夷吗? 不是,她有病吧? 白骁瞅着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弹弹的,软软的。 又戳了戳,他就收回手,摇着蒲扇看向窗外。 林朵朵醒过来时,看见丧尸坐在席子上,低头在看她拾荒带回来的一些风景照。 有些照片还很清晰,有些边角已经泛黄了。 她对外界,对灾难前的想象,很多都来源于这些记录了时光的东西,它比文字组成的故事更直观,仿佛直接把几十年前的东西摆到眼前,和充满了丧尸的废墟比起来,是另一番模样。 有些照片在白骁看起来很熟悉,宏大的建筑外人流如织,有的是他和朋友去过的,有的是在网络上见过,还留有印象。 “这个是大海,我听家里人说过。”林朵朵接过了他的扇子,盘着腿坐在那里也低头看。 “灾难前夏天会有很多人在海边玩。”白骁坐在闷热的屋里道,“那里风很大,很凉快,风也是咸咸湿湿的,没这么干燥。” 现在海滩上应该都是尸骨和丧尸,被风沙掩埋,随便走走就能踩到。 “像这样?” 林朵朵拿起喷壶,喷了两下水雾,用扇子用力挥动。 “不是,加点盐才行。”白骁说。 林朵朵的抠门性子才不会把盐浪费在喷壶里,对着蒲扇喷了几下弄湿,再挥动,顿时又凉快了一点。 “这是摩天轮,可以把人运到几十米那么高的地方。”白骁道。 “我见过。”林朵朵说。 “嗯?你见过?” “以前镇上就有一个,后来塌了。” 往年每次拾荒都能远远看见,后来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那次去拾荒时,还以为走错路了,怎么看都看不见矗立在远处的大轮子。 这些照片都是她珍藏的,很宝贵,有时拿出来看看,那是上一代人生活过的,没有灾难,没有丧尸的世界。 有大学,有千年古刹,有历史遗迹,有山,有水,有海边。 这些拼凑起来,就是父母那一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一张一张看完,白骁把它摞起来在席子上轻轻敲齐,还给了林朵朵。 一阵穿堂风吹过,非常凉爽,林朵朵拿着一摞灾难前的照片,自己又独自翻了一遍。 “你那次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叹,是不是就是想去看它们?”她忽然问。 “不是。” 白骁望着她手里的照片,道:“他想看的是,这些地方沦为废墟后的模样。” 他去屋里搬出了拾荒回来的铁环,原本想捏个盔甲,做重装丧尸,但是发现等做好的时候,可能就穿不上了。 如今他的模样也用不着甲,去废弃的汽车上敲扇门下来当盾牌都好用,它还自带门把手。 等太阳稍微小一点,没那么晒的时候,林朵朵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爬上了屋顶,观察着远处的田野、山坡、还有青山上的郁郁葱葱。 “你弄的几大缸水?”她看见了菜地那边的大缸。 “怕井里没水了,到时候还得去河边打水。” 白骁也上了屋顶,湛蓝的天空上很干净,连个飞鸟都没有。 林朵朵举着望远镜四处瞧,忽然摘下来,再看看远处。 “看见什么了?” “钱婶。” “她在干什么?” 远远传来一声枪响,白骁望向那边,林朵朵把望远镜递给他,“可能是有东西跑她那附近了。” 每次从城里拾荒回来,她都会把枪还回去,钱婶住的离山坡那边近一些,也常会打从山坡上下来的动物。 果然,傍晚时钱婶送来了几块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林朵朵推拒也没用,丧尸王每次收获多的时候都会给钱婶送一点过去,现在她碰到了,也就送过来了。 白骁没露面,他已经很久没在钱婶面前露面了。 几块肉一看就是被感染的动物,白骁自己吃了,被感染后丧尸化的动物也会和丧尸一样,渐渐腐朽,被感染太久肉就没得吃了,只有扛过了感染,或者丧尸化没太久的动物,才能剥下来一些肉。 至于被感染的鸟,连肉都剥不下来。 “这老太太生命很顽强啊。”白骁站在屋顶上看着她远去,不知道郁明有没有还活着,废墟里的人总是懂得怎么保护好自己。 老太太的意志太坚韧了。 “她比我们更懂怎么活下来。” “你说我要是把她变成丧尸……”白骁寻思着,没有说完。 这么老的人,即使病毒在他体内经过变异,可能也很难扛过来。 139:印象 丧尸坐在屋顶上,说实话,他不想看见这个老太太死去。 但一只丧尸能做什么呢,他有一半的把握带林朵朵前往那么远的安全区赌命,但对于钱婶来说,这里早就成了埋骨地,早在多年前就注定了命运。 如果林华友没死,财叔没死,村里的很多人活下来,倒是可以一同结伴离开。 他从屋顶上跳下来了,咚的一声,把林朵朵吓一大跳,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被这么一吓,她原本想什么都忘了,愣了一会儿低下头,再抬起来,张了张嘴,还是没接上。 气得她把头盔给丧尸戴上,然后咚咚敲了两下。 “危不危险?!” “不危险。” 丧尸老老实实说。 气得人类又敲了丧尸的头盔两下。 傻了吧唧的丧尸王,林朵朵深吸口气,放过了这只丧尸,拿着水瓢在院里泼水。 白骁跑出去了,她不知道丧尸去做什么,他总是和街溜子一样,没事就到处逛到处走,说不定在哪翻一些东西出来,过了一会儿,他从村里不知道哪个房子里搬了张小床回来,放到了堂屋里,再把地上的席子铺上去。 “还要热很久,不能总躺地上。”白骁说。 村里会有虫子,这是避免不了的,他那屋里就出现过蝎子,晚上它走路会咔嗒咔嗒响,睡在地上被蜇一下的话,会疼很久。 林朵朵揉了揉丧尸的脸,忽然记起来刚刚被吓一跳忘记的事是什么了,她转身去了隔壁院里的菜地,那里爬着的豆角可以摘了。 她在那边摘菜,丧尸搓着手,心疼的不行,“还不能吃吧?” “能吃了。” “它还这么小。” “还想长多大?”林朵朵摘了一把,把它洗干净了,放在案板上,又去洗了洗手,这是第一次吃丧尸种出来的东西,要重视一点。 自己种的终究比不上记忆里的大棚蔬菜又长又饱满,白骁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狠狠洗了两遍手。 他整天撅着屁股在那儿拔草,今年只是初步尝试,很多都还没经验,以后会越来越熟练,丧尸准备再过些日子,看看有没有办法从河里引水,到时候种一大片。 那时外面都是死气沉沉的被感染的动物,他一个人自给自足,种地,挑水,打猎,建立属于自己的庇护所—— 死气沉沉的废墟上,一只丧尸在辛勤的劳作。 林朵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记起了冬天的野猪油,虽然腥臊味很重,但终究是好吃的。 “什么时候再弄头新鲜野猪就好了。”她说的是新鲜野猪,而不是被感染过的,被感染的动物没多少油水,肉也又柴又糙,根本熬不出油。 要评判美食等级的话,丧尸化动物是最烂的那种。 可是新鲜的越来越少了。 “不容易,发狂的野猪倒是还行。”白骁道。 “唉。” 林朵朵叹了口气,往灶台里添着火,忽然道:“好像这几年,每一年都是未来日子里最好的一年。” “过去的每一天也是。”丧尸说。 “那真是太糟糕了。” 林朵朵擦了擦汗,看着手上的汗渍,问道:“要不要舔一口?” “谢谢你,不需要。”丧尸面无表情。 “不用那么克制,你都违背丧尸本能了。” “丧尸的本能是咬人,不是舔人,我应该已经声明过了。” “不能咬,舔一口总能过过瘾吧?”林朵朵想了想道。 “……” “你闻味的时候,其实就是闻穿在身上的衣服上的汗味。” “……是这样的,但被你描述的太恶心了。” “那该怎么描述?” “是又白又软的年轻身子散发的人类香气。”白骁道。 “那又臭又黑又老的男人,你不是照样流口水?” “闭嘴吧,我不想和你讲话了。” 丧尸很悲伤的离远了一点,蛮夷,生活本就不容易了,还天天戳心窝子。 电影上吸血鬼也是咬金发大波美女那白白的脖子,没见谁舔着嘴唇咬郭德纲的。 虽然本质上他们都是食物,都是鸡腿,但蜂蜜鸡腿和烧成炭的鸡腿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非要选的话,白骁觉得自己宁愿咬林朵朵的脚丫子,也不愿咬男人的脖子…… 保持理智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会挑食。 挑食是个不好的毛病。 “我竟然是个挑食的丧尸。”白骁更觉得悲伤了。 狠狠吃了两大碗肉,丧尸王坐在院里,听着水井那边哗哗的流水声,那只食物正在清洗她自己。 “过来。”林朵朵在那头喊。 “干什么?” “给你冲一冲。” 林朵朵已经套上了衣服,提着水管,每次给丧尸冲水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农户,在给家里养的牛清洗。 清凉的井水冲在身上很舒服,燥气一下就没了,白骁穿着大裤衩子不停压水井,她就拎着水管把他从头浇到脚,丧尸体温太高了,用这种方法降温很舒服。 “别甩头!”林朵朵警告道。 丧尸一甩头,水珠就扑楞楞到处都是,弄得她衣服都沾上水。 水从预留的小沟里汩汩流到院外,院里的人类提着水管给丧尸冲洗,哗啦啦的冲了半天,她才甩甩手去坐着休息。 “以后我变成丧尸,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拎着水管给我冲水?”她随口问道。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可以整天把你泡在缸里,做成老坛酸菜丧尸。”白骁说。 他忽然记起来郁明说的,把丧尸切吧切吧做成培根。 林朵朵看了一眼旁边菜地院里放着的大水缸,伸手指了指,“你也可以泡进去。” “泡在河里比泡在缸里舒服,我才不去,水缸太小了。” 对于白骁来说那个水缸有点憋屈,倒是林朵朵能进去。 林朵朵也没想进去,她冲个凉就足够舒服了,撩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院里。 末世后,很久没有这么闲适了,带着一只丧尸躲在这个山村角落,拿着水管滋滋冲他一下都很有趣。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院门整天紧闭着,没有多少机会出去,躲着外面的丧尸,夏天家里人会在院里晒一大盆水,晒一下午就会变得温温的,然后母亲会用晒得没那么凉的水给小小的她洗澡,坐在水盆里,还有个橡皮鸭子,在末世里一只橡皮鸭子也够她玩很久,最后被提起来擦干净,听着外面偶尔丧尸撞门或者嘶吼的声音入睡,后来就逐渐安静了。 那些回忆总是不经意的想起来,母亲总在想什么时候能等到救援,父亲则是包裹得厚厚的,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出去,寻找物资,寻找救援。 一片白茫茫的天空,高高的院墙,外面游荡的丧尸,偶尔的嘶吼。 这一幕在以前很寻常的景象,她的印象却很深刻。 (本章完) 140:你不准变丧尸 偶尔看见丧尸王傻不拉叽坐在那里,她会恍惚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这一切其实都是幻想,癔症,其实从来不存在那么一只会唱歌的丧尸。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会清晰的的记起来,拿铁链把他拴着,用三轮车带回来,从阿巴阿巴流口水的丧尸变成会写字、会拾荒打猎,独自背着刀去找庇护所的丧尸王,他找到了庇护所,变成了荒野上游荡的丧尸模样又回来,他们一起进山拾树莓、栗子,一起捕杀了狼群,一起熬过了冬天那场漫长的大雪。 如果说遗憾的话,那就是出现的晚了些,想要这样的日子久一点。 看白骁摇着蒲扇的模样,她心里那点微弱的遗憾,像山间的风一样吹散了。 夏天的夜晚星星很多,每天在院里乘一会儿凉,她心里越来越平静,望着漫天繁星,天上的星星就和丧尸一样多,母亲说,等丧尸都消失了,就会见到他们以前生活的模样。 以前的世界再也不会出现了,但是有了一种新的模样。 林朵朵揉了揉丧尸的头,踩着拖鞋回堂屋里躺下了,丧尸王搬回来了一个床放在这里,不用再躺在地上,窗口和后门开着窗子,一阵风吹过就很凉快。 丧尸也躺下了,躺在地上,在黑暗中摇着蒲扇,微弱的风带来一丝凉爽。 「我没摸过女人的腿。」 「真可怜,给你摸摸吧。」 林朵朵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摸的,但是想想给丧尸擦身子的时候那结实的身子,又有些理解了。 丧尸王只摸了一下,就收手了。 没想到做人的时候没做到的事,变成丧尸反而满足心愿了。 「谢谢你。」 「不多摸两下?」 「满足一下心愿就好了。」 「是吗。」 林朵朵记起了一件事,「午睡的时候你怎么没玩?」 「挺尴尬的,等你变成丧尸了再玩比较好。」丧尸王道。 林朵朵侧躺在床边,手垂下去,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头,丧尸的头发很硬,扎扎的。 「你是一只***的丧尸,别以为我不知道。」 「嗯,但是猥亵傻子犯法。」 「你才傻不拉叽。」 「谁傻我不说。」 「吃脚皮吗?」 「闭嘴吧。」 丧尸一只手垫在脑后,躺在地上,任由那只人类在他头上摸来摸去。 「环境再恶化,就用铁链子把你拴在屋里,吃喝拉撒都不出门。」 「好啊。」 「你躲在屋里,我在外面种地。」白骁规划着。 林朵朵摸了摸丧尸的脸,在黑暗中把手塞进他嘴里。 「舔舔手指吧,你不会做梦咬我吧?」 「我不做梦。」 白骁握住她的手拿出来,在她手背上闻了闻,轻轻亲了一口。 「别老把手塞我嘴里,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 「嗯。」 林朵朵闭上眼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已经二十二岁了,现在有个丧尸陪着,如果不是活不下去的情况,她也不想变丧尸。 不知道哪天开始,她释然了,也许是在看见丧尸瘦了吧唧回来的那天,也许是冬天缩在他怀里取暖的时候,也或许是把狼皮盖在腿上,脚塞在丧尸怀里的某个瞬间。 末世里有太多的意外了,她已经选好了一块地,如果有天死掉,她会让丧尸把自己埋在那里。 如果是变成丧尸,那还能像他说的,用链子拴在棚子下 面看门,好歹他没那么孤独。 她很理解,就像以前放财叔和二蛋在村里一样,只要能发出动静,总比没有好,至少是熟悉的面孔游荡在这里。 ——在末世里寻找一个熟人太难了,总是会有各种意外,送走很多人,这次运气很好,她选了一只丧尸,不会再送走什么人,而是被送走的那个。 未来很久以后,也许她会变成和财叔一样的老丧尸,而丧尸王如果遵守约定的话,会在冬天寒冷的日子,把她带进屋里,一起烤火,而不是被大雪所覆盖。 手一直热热的,那是丧尸宽厚的手在握着,和丧尸的手比起来,她的手掌就小了很多。 这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隔天醒来,她坐起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先把手洗干净了,昨天摸了丧尸的嘴,仔细洗洗,然后洗漱,认真的刷好牙,洗个脸,就去了菜地那边。 菜地里爬着的豆角,长势最好的几个她没动,那是被丧尸用纸片标记着的,要用来留种。摘了一点边缘的豆角,辣椒也长出了小小的几只,她摘了两颗,做早饭的时候切碎了放进去,她不喜欢吃辣,但是觉得应该尝试一下,就像丧尸摸她的腿一样,总要试一试,不然未免有些遗憾。 烧的水先给丧尸王冲了一杯过期奶粉咖啡,放在窗台上晾着,她盖上锅盖,拿起跳跳杆在院里蹦。 这个跳跳杆的弹簧有些旧了,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噪声,但还算好用,一蹦一蹦的,白骁说它能锻炼平衡性。 这是灾难前的玩具,去城里拾荒总能捡到一些新鲜的东西,以前父母拾荒给她的是玩偶,橡皮鸭子,上发条的青蛙那些小玩意儿,她自己拾荒回来的就是这个东西了,还有个滑板,但是不好玩。 「你不准变丧尸!」丧尸王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人类在那儿熟悉丧尸业务,踩着跳跳杆在院里蹦。 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才能活动一下,等一会儿又热的不行,天气炎热的让人心烦,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背着筐子,摘了几个酸杏,一边龇牙咧嘴啃着,一边抛了两个过来给她。 林朵朵又抛回去了,现在有糖水,有蜂蜜,她才不吃这么酸的东西。 「一会儿去山坡那边砍点竹子吧。」她放下跳跳杆,支使丧尸王。 白骁没问砍它干什么,棚子下面还有一些,等吃过饭还没有太热,他就拿上绳子,带着刀出去了。 竹林这边厚厚的一层落叶,钱婶和林朵朵都会来这里挖笋,这是大山的馈赠。 他来时竹林里还有只从山上跑下来的松鼠,浑浊的眼睛注视着丧尸王,没有小动物的灵动,有的只是一股死气。 白骁把它提起来扭断了脖子,搓搓毛发看到它身体上的斑纹,他扭头和自己自己胳膊上的尸斑对比了一下,然后将它远远扔到了竹林外的空地上,只要一两天,它就会被晒得只剩一层皮。 竹子很苍翠,有风吹过的时候,叶子哗啦啦的响,他用刀在地上的落叶拨了拨,露出下面的腐叶。 白骁坐在石头上,看着地上枯叶间偶尔跳出的小虫子,不知道眼前暂时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 他忽然想进山看看,捡点树莓回来,也许还能逮个什么开开荤,顺便看看,到时候烧山要做些什么准备。 免费阅读. 141:阳光 一边考虑着,砍了两捆竹子扛回家。 「我去山里看看。」白骁说。 林朵朵坐在屋檐下竖着劈以前的老竹子,听见他说话抬头瞅了眼,再低头时不小心被竹子锋利的边缘割到,她没注意,手被划了一下才突然缩手。 白骁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不由盯着林朵朵手上渗血的伤口。 林朵朵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呵呵……」白骁尴尬地笑了一下,移开视线不去看,「下次不在你做事的时候讲话了,你注意点。」 林朵朵低头看看渗血的伤口,再看看丧尸王,「张开嘴。」 「啊?不行。」白骁摇头,又有些犹豫。 「可以尝一滴。」林朵朵说,「你不想试一下吗?」 「……」 白骁忍着内心的悸动,缓缓摇头,他看了看林朵朵,目光瞟向远处,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仰头张开嘴: 「我就尝一滴啊。」 人类小心翼翼挤出来一滴血,落到丧尸王嘴里。 「什么感觉?」 「不过瘾。」白骁说,「要不再尝一点?」 林朵朵抬起手。 「开玩笑的,不尝了。」白骁离她远了一些。 「什么味道?」她问。 「嗯……就是人类的味道。」 白骁不好描述,就像喝酒只喝一滴,很不过瘾。 林朵朵看着他把血吞进去,低头找个布条缠上手指的伤口。 「这下别把手指往我嘴里塞了,不能养成习惯。」白骁提醒道,要是受了伤再把手指塞他嘴里,林朵朵可能直接变成丧尸了。 林朵朵笑了一下,手指按着伤口坐在那里,注视着丧尸王。 「口水擦一下。」 「我没有流。」 丧尸不想就这个事再和她继续,转身去找出了头盔,用布擦擦放在一旁,然后开始磨刀。 「明天去看看。」他说。 林朵朵点了点头,她不用发表意见,也不用嘘寒问暖说注意安全,她要做的就是准备一些干粮,让丧尸王带着在山里吃。 这时节的蛇虫都很毒,而且山里的鸟雀都发生了异变,她是很难再去了,也就冬天可以勉强进去,现在无异于找死。 隔天,他戴上头盔,胳膊上绑好厚厚的皮子,小腿也做好防护。 林朵朵把土枪塞进他手里,目送他远去。 白骁没有直接冲进去,他绕着山坡走了一大圈,观察着附近的植物和地形,靠山吃山,进去里面后起伏的山峦连成一片,林朵朵没有很深入过,他也只进去过山峦后面一次。 曾经第一次跟林朵朵进来时就看见过感染死去的动物躺在地上无力抽搐,那时林里还有鸟叫与虫鸣,一晃眼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次踏入低矮灌木和草丛间,鸟鸣声不见了,安静的诡异。 冬天进山时也是如此,但现在是盛夏,灌木丛里开出了一片小花,淡黄色,蔫蔫的,他记得山林深处还有一条小溪。 在山里认路说难不难,也不容易,他在一路的树上灌木丛里都做了标记,再往前走,有一只五道眉从树根下露出头,很快又缩了回去,这让白骁心里轻松了一些,在这个环境下,原生态的生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山并不是一座,而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山峦。 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山里不好走,以前来捡树莓板栗时还能看到兔子斑鸠之类,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 他主要防备的是那种感染后变得适应的动物,它保有一定智商,体型也 会相应变大,就像城里生存的大猫。至于丧尸化的怪物,一开始威胁会很大,但它会老去,也不会繁衍,不能算活着,只是行尸走肉而已,和丧尸一样,只要时间够久,它自己就会倒下,尘归尘土归土。 但在变成白骨之前,它会变成新的传染源,最先被传染的鸟类就是食腐的,会攻击一切活物。 和城里的丧尸比起来,它们是另一场灾难。 草丛里偶尔有化脓的动物尸体,看它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是被什么咬的,用刀戳了戳,它的血肉呈现一种苍白。 炎热的天气下,尸体也不生蛆,白骁有些庆幸它不生蛆,没有一堆苍蝇围着。 循着记忆到了印象里的小溪那里,可能是很多天没下雨的缘故,炎热的天气持续了这么久,它已经干涸断流了,原本溪水的位置露出大片泥土和岩石,循着水道走一段,才能偶尔看见一个孤立的水潭。 没有流动的溪水,水潭的自净能力也消失了,漂浮着虫子和青蛙的尸体,浑浊的水散发着异味,周围***出来的泥土上有着点点片片枯血般暗淡的色调,还有散落的毛发,以及骸骨。 山里的动物会寻找水源,而厮杀也会在这附近,白骁看了看潭水,毫无疑问,这浑浊的潭水也已成为感染源,在持续多天的炎热下,溪水断流,水潭污染,更加剧了山里的变化,松鼠兔子一类食草动物也不能幸免。 他抬头看了看树叶间投下来的阳光,心情有些沉重,万事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的,大雪封山时他想到了会对活下来的幸存者有利,此刻的高温是截然相反的。 潭水浑浊的让他连洗手都嫌脏,扶了扶头盔,路过乔木继续往里面走,去年冬天打猎时,就是在这里剖了那只野猪,划成大块拖出去,当初留下的血迹和内脏早已消失不见。 倒是半秃的竹鸡在远处扑腾,羽毛四散,有被吸引来的鸟儿站在树枝上。 他看见毒蛇的尸体被落叶所掩盖,狐狸原本光滑的皮毛变得斑驳杂乱,它的尾巴不再毛茸茸的翘起,而是拖行在地上,在啃咬没有苍蝇围着的兔子尸骸。 一群鸟雀在围攻嘶鸣的鹿,它的动作不再轻盈,而是一瘸一拐,四条腿不时地抽搐着,有些地方露出了溃烂的皮肉。 扭曲的怪物在草丛灌木间偶尔现出身影。 白骁独自穿行在密林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但却没有了往日的温暖与宁静。 末日在逼近,这个世界正在腐烂。 免费阅读. 142:断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里,炙烤着地上铺着的砖,一阵风吹过,带来的也是燥热的气息。 丧尸不在,林朵朵摇着扇子,随便啃了两块野根,像吃红薯一样,然后待在屋里。 她脱掉鞋子,将双腿蜷缩起来,侧身躺在堂屋的小床上。这个角度,可以从窗户里看到远处山峦厚重的阴影,连绵起伏的青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天高云阔,这个困了她二十二年的地方,正在一天天变得陌生,曾经是丧尸,只要关好大门小心翼翼就可以了,如今是真正的末日。 被丧尸锁在屋里……她想到那家伙说的,眼里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一只记仇的丧尸。 不就是以前把他锁在棚子下面几个月嘛,不过想想被锁在屋里,好像也不错,外面的事都交给他去做,而人类只要被丧尸用铁链锁着就好了。 她下了床,去旁边找出了铁链,一头锁在脚上,一头锁在床腿,坐在床边低头看着。 腿稍微动一动,铁链就会轻响,和她当初锁着丧尸一样。 拿着钥匙打开,床腿的铁链成功打开了,只是脚腕这里打开的时候钥匙忽然折断,她目瞪口呆,原本无聊的脸上出现一丝慌乱。 琢磨了一下午还没有打开,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你进来啊!」她还以为是丧尸王回来了。 「我。」外面传来钱婶的声音。 林朵朵顿时麻了,拖着脚上的铁链哗啦哗啦走了两步,看看门口,再看看脚上,咬着牙过去把门打开一丝,「怎么了钱婶?」 「你在干什么?」老太太有点狐疑地打量她。 「没事啊。」 「没事你慌慌张张的,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 林朵朵面色不变,露出个脑袋,身体藏在大门后面。 「没有吗?哦,我想记点东西,来借支笔,你这边应该有吧……」老太太看着她,这东西很久没用过了,也用不着,想用一下的时候,家里怎么翻都翻不出能用的。 「噢……」 「没有吗?」 「有。」 「那你……」 「我去拿。」 林朵朵把铁链盘在手上,准备关好门去,老太太越看越不对劲,「你在搞什么东西?」 推开门,一眼看见她脚上锁着的铁链,钱婶怔住了,瞅瞅林朵朵,又瞅瞅院里,表情瞬间沉下来。 「那小子干什么了?」 「没。」林朵朵垂下眼,表情平静,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把自己锁起来这种蠢事,钥匙还断了。 「他呢?」 「进山了。」 「你……」 「我自己拿着玩,不小心锁起来的。」林朵朵说。 见老太太不信,她掏出那把断掉的钥匙,给钱婶看看。 钱婶半晌没说话,拄着棍子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然后钥匙断了?」 「是这样。」 「你锁自己干嘛?」 「……」 研究了一下,钱婶也没办法打开,望了望山那边的方向,目光深沉。 许久后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望着她的腿。 「现在这情况还要进山啊。」 「我们准备冬天前,或者冬天的时候烧山,现在山里不安稳了,跑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烧一把,也许能再安稳一段日子。他是去看看情况。」 「也好。」 「到时候我叫他把你那边的荒草除一除,别蔓延过去就好了。」林朵朵拽着铁链,总觉得有点尴尬。 钱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又望了望远处山峦,道:「是该烧一下了,我那边也不安稳,今年……里面的东西一下就多起来了。」她静了片刻,又道:「其实最好还是离开,烧一下不顶什么事。」 「走不了。」林朵朵笑着摇头,「你见过他去年回来的模样,他都变成那样了,我只会死在路上。他还是没有丧尸追。」 钱婶默然,离开,这个词说起来简单,如果那么容易,她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许多年了。 「你们想到办法了?」 「过一天算一天吧。」林朵朵道,「到处都是这个模样,去哪里不一样呢?」 「有决定就好。」 钱婶看了看她,以前她从来都是暗系的衣服,灰布裤子遮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连袖口都扎紧,现在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 末日临近之时,人都会做些改变,灾难前的人是,灾难后的人同样也是。 「有时间把你父亲安葬了吧,他应该也不想一直这样子。」钱婶忽然说。 林朵朵低着头。 「有人陪,就放过他吧。」钱婶道,「其实他们早就死了,就留下个躯壳在那里,该认清了,那不是他们,只是有他们的样子。」 「好。」 林朵朵应了一声。 「财叔我也会把他安葬的。」钱婶摇了摇头,「有空让……他去我那边帮忙挖个坑。」 「嗯。」 借了笔,她就离开了,走出去一截,又回头看看,林朵朵站在门口望着她,又好像在望着大山的方向,风吹起那个女孩的头发,一老一少,她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相伴了很久了,但那一天终会到来。 钱婶收回目光,最终在夕阳下越走越远,回到了那个幽深而暮气的院子。 屋里财叔苍老的身体没有多大力量了,只能轻轻摇晃。 她坐在椅子上,望着财叔,这个当年在丧尸爆发时,护着她从城里一路逃出来的人,丧尸爆发前的那一幕幕,仿佛上辈子的事了,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泛黄的照片,这是当初拜托林朵朵从城里的家里带回来的,上面的财叔意气风发,笑容肆意,一只手揽着年轻的她。 她考虑很久,低下头铺开一张纸,下笔的时候,生涩的可怕,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仿佛初识字的孩童,她苦笑了一声,确实是很久没动笔了。 「被丧尸咬到脚腕,是感染最慢的……」 她写写停停,外面逐渐的天黑了。 最终放下笔时,已经写满了半张纸。 钱婶坐在黑暗里,面前是枯槁的财叔,身后是夜色深沉的门外,她在灾难前活了二十多年,在灾难后又挣扎了二十多年。 免费阅读. 143:技能 丧尸王在四天后才回来。 他从山上下来时,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身上散发着酸臭的味道,衣角裤腿都残留着血迹。 摘下头盔,他一眼看见了抱着铁链的人类,这让他大为吃惊。 「你变态啊?」白骁看见她脚上锁着铁链。 林朵朵的表情沉下去,戴了手套检查丧尸没有严重的伤,把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在水井边拿水管对着他冲水。 「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我走深入了一点。」 「情况很不好?」 「嗯。」 白骁沉吟着,组织语言告诉林朵朵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原本去年还好一些……但是今年山上的溪流段干涸断流了,原本连续流淌的溪水变成一个个孤立的水潭,那些不多的水源被污染了,加剧了山里的腐烂。」 「原来是这样。」 丧尸身上的痕迹并不重,只是被荆棘树杈划出来的,在里面钻了几天,无可避免,被水一冲又疼又痒。 冲干净嚼了草给他搓搓,就好多了。 「你做好被锁起来的准备了?」白骁回头问,铁链还在她脚腕上挂着。 「我不小心弄了一下,就打不开了,钥匙断在里面了,等你帮我砸开。」林朵朵说。 「不小心?」 白骁不知道怎样的不小心会变成这样,他低头瞅着,拿起来看了看。 林朵朵配合的抬起脚,张开手给他看了看掌心断掉的钥匙。 「这还用砸?」 白骁拗了一截铁丝,凑近了对着锁眼捣鼓,林朵朵坐在地上,丧尸凑的有点近了,呼出的气喷在她脚背上,她总觉得丧尸王会忽然忍不住吭哧咬一口。 忽然咔一声,铁链拆下来了,林朵朵怔怔地看着丧尸手里的铁丝。 「没见过?」他挥了挥手,神情有点得意,小时候看电视经常羡慕那些剧里的神偷,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咔一下能打开任何锁,他也曾模仿过,当然学不会。 后来短视频兴起,看到有人解说原理,他才记起了儿时的梦想,对着讲解总算是捣鼓清楚了,虽然平时用不上,这个技能看起来毫无用处,但偶尔意外情况应急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他甚至能用一张卡片打开很多门。 此时此刻,给这只蛮夷露一手,还是挺过瘾的。 「你……早就会?」林朵朵眨了眨眼,迟疑问道,「为什么还会被锁住。」 「呃……」 白骁也是一怔。 「噢,你是想蹭饭来着。」林朵朵记起来了。 「……并不是,我只是担心自己凶性大发变成没有理智的丧尸,所以才老实待在那里观察。」那时还天天淌口水呢,恶心的不行。 「你就是想蹭饭,不然你早跑了。」 林朵朵完全明白了当初丧尸王带着铁链子安心搁那儿做广播体操,一是不用风餐露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二来还有人管吃管住,所以他只要努力恢复就行了。 万一人类有什么歹心,他也能打开锁跑路。 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林朵朵面无表情注视着他,好像这样就能略过她为什么会玩到把铁链挂在脚上的问题。 「好吧,当初我随时都能跑路,如果你想解剖我或者做一些奇怪的试验,我早就跑了。」白骁承认道。 「所以你是自愿被锁起来的。」林朵朵若有所思。 「这不叫自愿。」白骁说。 「那你为什么不跑?」 「有吃有 喝我为什么跑,我又不傻。」 天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丧尸会不会追着他咬,人类会不会邦邦拿枪打他,被锁在这破院里还蛮不错。 「……」 林朵朵眨了眨眼睛,偏开了头,「所以可以把我的脚放下了吗?」 口水都滴她腿上了,好恶心。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把锁链玩到腿上。」丧尸王尴尬的站起来。 「就是不经意的,它就忽然锁上了。」林朵朵到水井边上用水冲了冲腿。 「让你舔你不舔,自己偷偷流口水。」 「作为人的部分是拒绝的,作为丧尸的部分它不听我的。」白骁道。 林朵朵知道他是饿的,吃饱的时候能很好的控制。 「钱婶想让你帮忙挖个坑。」她起身说。 白骁怔了一下。 「她……」 「也许时间不多了吧。」林朵朵道。 「噢,那我吃完饭过去看看。」 很久没有在那个老太太面前露面了,白骁觉得她早就该活不下去了,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林朵朵不缺吃的,常常有什么都会给那老太太送一些,还有前些日子在城里运物资的时候一直借枪,运回来的东西也会分一点。 过去的时候是下午,烈日不适合干活,下午太阳偏移了,白骁才扛着铁锹,到了这个院里。 曾经作为守村人,游荡在村子里的财叔静静躺在门前屋檐下,没有了动静,它身上盖着一层被单,枯槁的丧尸模样被掩住。 钱婶愈发苍老了,她见到白骁也没露出惊讶,也许在这个时候,能让她感到惊讶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她只是拄着棍子坐在那里,看那个这几年变了好几次样子的男人。 确定了要把坑挖在院子角落那个小小的坟包旁,白骁就开始动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这是个小事,他甚至担心太过用力把铁锹弄折了。 财叔用不了太大的坑,只要挖下去一米五就够用了,那个枯槁的丧尸在这世上游荡了这些年,终于得到了安宁,有了一处宁静的容身之地。 钱婶注视着坑里的那具尸骨,仿佛土里埋下的是她的后半生。 「要埋吗?」白骁问。 老太太抓了一把土扔进去,道:「麻烦你了。」 很快,死去的丧尸枯骨消失在坑里,白骁觉得财叔无疑是幸运的,相比于倒在荒野田间、城市街道上,甚至如今还在游荡的丧尸们,它变成丧尸后又跟着林朵朵的三轮车回了家,在这里游荡多年做守村人,最后回到这里,埋在曾生活过的这个小院里,这个灾难后他找到的,第二个家。 作为老丧尸来说,这算是一个圆满的结束。 将土填回去比挖起来快很多,钱婶在土堆周围踩了踩,对白骁道过谢。 钱婶道:「小心庇护所。」 白骁怔了一下,道:「好。」 免费阅读. 144:考虑 你不信任庇护所。」白骁道。 「谈不上信不信任。」 「你对安全区的看法……是怎样的?」白骁迟疑道。 「那是最好的选择。」老太太道,「这实际上是种交易,他们提供庇护和安稳的生活,你提供劳动力。」她道,「我本以为你能带林朵朵进安全区的,现在看来……你要小心他们。」 「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钱婶看着他没说话,白骁沉默片刻,「那如果她自己去呢?」 「那不如留在这里,安全区如果乱起来,先死的都是她这种的。留在这里,最起码有你。」老太太话语平淡,「总是要死人的,她无父无母也没有认识的人,去了不也是受欺负?一切安好还好说,要是条件不太好,最苦最累的活肯定有她,还有你,你……最好避着点。能活下去肯定是最好的,那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看起来不是了。」她望着远方的夕阳,轻声说道。 「人总要和人生活在一起。」白骁沉声道,「人是群居动物。」 「是的,但那是以前。现在末日要来了。」钱婶说,「不知道还能活几年,高兴就行。安全区也不是绝对安全,至少临川的庇护所就曾毁灭了。」 「是因为上次我回来时告诉你,安全区还没有解决办法吗?」 「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如果解决了呢?这个假如的前提下,你会做什么选择?」白骁问。 「假如啊……」 钱婶拄着拐杖,低头看着地上,多日的晴天让土地有些干裂,黄色的土块一戳就成了粉。 她在沉思。 一个灾难后困在小山村二十多年的人,沉寂了这么久,思索了这么久,不管有没有用,白骁都想听听她的意见。 「我依然是这个建议。」钱堇抬头,直视着白骁道。 「为什么?」 「外面分崩离析,有人不吃大饼,在角落苟活等死,有人在宣扬末日,期待毁灭的那天——他们作为人都这样了,你偏要去凑什么热闹。」她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朵朵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只想她好好的,其余一切,和我无关,和她也无关,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那现在就是最好的。」 「你没见过安全区,但是对他们很抵触。」白骁皱眉。 「我说了,这是种交易,作为人,安全区提供庇护,你提供劳力——但他们会把这当作施舍。」钱婶抬起头,嘴角扬起,「即使困在这里二十年,我也知道他们从来不会变,他们会认为安全区给你提供庇护是种施舍,所有人都应该感恩戴德。」 白骁愣了一下。 「但是生活从来不是谁施舍的,而是幸存者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没有幸存者的建设,他们有个屁的安全区。」 白骁望着她苍老的面容,某一时刻,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张叹的影子。 白骁记起来,她不是钱婶,而是叫钱堇,曾经是个年轻的姑娘,和财叔原本有个孩子。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种即将动乱的时候去安全区,是搏命,不仅是博这一路的命,还有未来。」她摇头道:「安全区能不能存活,和你更没有关系,我作为人都想看他们死,你还想他们活?」 「没有朵朵,你是不是也是陈家堡的一员了?」白骁忽然问。 「不,没有她,我早就死了。」钱婶道。 白骁久久没说话,他支着铁锹,望着远方被夕阳映红的天空。 「我没想到你会一改原本的态度。」 「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那是最好的选择。」她道,「但是现 在似乎有了更好的。」 「我会认真考虑的。」他说。 「好好活着,只要过得开心,其实一切都不重要。」老太太望着那座新坟,道:「是不是丧尸,也不重要。」 她佝偻着身体回屋了,白骁发现,她的腿脚不再灵便,一条腿拖在地上,慢慢挪动。 回了家,林朵朵问他挖了几个坑。 「一个。」 白骁说话的兴致不高,林朵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钱婶看见了你被铁链拴起来。」他道。 「……嗯。」林朵朵应了一声。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和她解释清楚了。」林朵朵道。 「不,她好像误会你准备要被我感染了,锁铁链是为了变成丧尸以后不乱跑。」白骁沉吟道。 林朵朵愣了一下,望向远方的方向,静了许久,道:「有这个可能。」 她忽然记起了那天钱婶望着她的时候那深沉的目光。 「但是她不知道这是我和你约定好的,等活不下去了,就让你咬一口尝尝味道。」林朵朵说。 白骁摇了摇头,其实老太太说的安全区的事他也隐约想过,只是没有像钱婶这般挑明。 「你觉得钱婶在等什么?」他忽然问。 「等……你知道?」 「她在等行动不便的时候,哪天无法独自生活了,就该离开了。」白骁道。 「她说的?你猜的?」 「我猜的。」白骁说,那个女人,一定是在等那一天,在还能独自生活的时候,她就这样苟活着,等到哪天无法再照顾自己,行动不便了,她也不会拖累任何人。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个感觉,但就是觉得,是这样。 就像财叔一样,在搏一把被感染前,主动打断了自己的腿,这两人,某方面上其实是一致的,人以群分,相似的人总会容易聚到一起。 在那之前,她还想活着,还想看看这个世界,即使再艰难。 林朵朵半天没说话,她看着窗台上的咖啡。 「想拿什么,就拿去给她吧。」白骁道,「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自己也舍不得动,没吃多少。」 「你只挖了一个坑,她还不会离开。」林朵朵说。 「但我猜的很可能是对的。」白骁道。 「是吗?」 「大概率是这样。」 白骁觉得她撑不过这个冬天,最晚最晚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如果没有林朵朵,钱堇会是……陈家堡一样的人?又或许是郁明一样的人,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是林朵朵改变了她,让她不想死,也不想看到林朵朵死。 大概废墟里的人,总是大同小异的。 免费阅读. 145:埋葬 林朵朵装着许多东西过去给了钱婶,红酒只有煮饭的时候才偶尔用一点,平时白骁喝的也不多,咖啡上次喝了倒是没拉肚子,也给她装了许多,还有咸鱼,平时老太太都是百般推拒的,这次没有太过拒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天微微暗时才回来。 回了家,她看见那个很大只的丧尸坐在墙边,正用铁丝修着小推车。 「她说你一直想给我找个最好的出路。」林朵朵说。 「可惜我找不到。」丧尸没回头道。 「真是贪心啊。」 她走到近前,捏着丧尸厚实的肩膀,她的手指纤长,手掌有力,不过这点力气和丧尸比起来,不算什么。 「有没有人给你捏过肩?」 「没有。」 「现在有了。」 她捏了一会儿肩,捶打两下,去隔壁菜地里摘了些豆角,辣椒也红了,她在那边摘菜,顺便用大杯子给丧尸冲了一大杯过期奶粉,放在马扎旁晾着。 「再喝我就变得更大只了。」白骁道。 「不好吗?」林朵朵说,「我期望着有一天,你能把我放在背篓里,背着到处走。」 「那就太难了,还是直接趴我背上吧。」 白骁拍了拍背,「要不要试一下,骑着丧尸跑是什么感觉?」 林朵朵爬上了他的背,双手环着丧尸的脖子,喊道:「驾!」 丧尸跑起来了,林朵朵轻声惊呼,在院里跑了两圈,她跳了下来。 「也许我该做个车,绑上缰绳,你拉着跑起来,一定很快。」 「然后你再拿个鞭子?」 「也不是不行啊。」 由丧尸驱动的人力车,比拉磨好玩多了。 一边说着话,林朵朵笑了一下,仿佛山里的变化,与感染的威胁,全都不在了。 隔了两天,林朵朵带他来到田野的一片空地上,这里草有点枯黄了,杂乱的草丛间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坟包。 「这是我给自己选的墓。」林朵朵指着空地说道,母亲就是长眠在这里,父亲也会葬在这里,这里离山坡很远,在田野上,很安静,不会被打扰,「我如果死了,也要埋在这里,要是变成丧尸,就不用了。」 风吹起她的发丝,沾在嘴唇上,林朵朵用手指捋了一下,扭头道:「记住了吧?」 「嗯。」 「变成丧尸还能陪你一下,就像以前财叔和二蛋他们陪着我一样。」 风贴着地面从山那边吹过来,掠过草木葱茏,拂动她的衣角,她的神色平静,带着些许笑意,仿佛说的不是死后的事,而是满怀希望的未来。 这里地势平缓,下雨也不会积水,当他将这里开发成地的时候,她还可以看见丧尸王辛勤劳作的身影。 白骁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进行埋葬这个行为,当初他只是不想生活的附近有骨头架子而已,最初的时候将村子附近随处可见的枯骨和丧尸清理了,后来在邻近的那个无人村庄躲在衣柜里的白骨,在路上埋葬了那个死在路上的狂欢者,那些都是不认识的人,而现在,正在变成认识的人。 像是一个送葬者,埋葬这些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将他们或它们一一送走。 星期五、财叔…… 再隔几天,在他的帮助下,林朵朵埋葬了父亲的躯壳,给了他宁静,就像钱婶说的,放过他,坟墓里很安静,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告别了过去,新旧两座坟并立在一起,一个是病逝的母亲,一个是变成丧尸的父亲。 他们获得了宁静,不用再像游荡的孤魂一 样徘徊在世上。末世后挣扎了许久的人,有了安息之地。 「我来得太晚了些。」白骁道。 一切都是尾声了,没有赶上当年灾难的时候,在如今苍凉的土地上,只能做个守墓人,将所有余烬之下的幸存者再一一送别。 「不,你来的刚刚好。」 她握着丧尸的手,在墓前站了一会儿。 村里的杏子能吃了,由青涩变得金黄,今年的收成不太好,没有往年饱满,也没有那么多甜美的汁水,可能是今年降水太少的缘故,坐果少了,果肉也干干硬硬。 柿子开的花也不实,坐果率比往年低了不少。 白骁不知道前些日子偶尔浇水有没有用,也许不浇水的话它会更糟糕也说不定。 他站在梯子上,揪着树枝挑一些看起来饱满的杏子先摘下来扔到筐里,林朵朵就在下面仰头看着,偶尔看到红红的看起来汁水足的,就直接扔给她。 炎热的天气一直持续,在白骁以为这种天气一直到深秋的时候,下午忽然变了天,他和林朵朵还在背着筐子摘杏子,落叶被狂风吹起,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干裂的黄土被雨珠掀起尘埃。 抱着筐子跑回家,雨更大了,让人从闷热里喘口气,田里的菜不用压着水井浇水。 这场雨很大,仿佛要将之前欠下的雨水都压下来,干枯的土地迎来了滋润,水顺着院里铺的砖流淌出去。 雨一下就是五天,白天变小一些,夜里雨势又会变大,淅淅沥沥的砸在屋顶、棚子上,还能听到菜地里的叶子被雨滴击打的声音。 仿佛一瞬之间入秋了,温度都随之降低了不少,原本在堂屋里避暑的小床上睡着有些冷,林朵朵半夜光着脚去屋里拿了薄被,给丧尸盖上了一层,自己也盖了一张。 白骁庆幸棚子底下堆积的柴够多,这种天气下,外面的柴一时半会儿没法烧,也很难捡回来。 在这天夜里,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白骁惊醒后披上一件衣服望着雨幕,林朵朵也被惊醒了,她坐起来,趴在窗台上。 深沉的夜空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窗户和地面的声音。 「可能是有东西跑下来了。」白骁安慰道,「明天我们去看看。」 现在山里的东西跑下来的频繁了些,偶尔遇到并不少见。 隔天雨还没停,不过变小了很多,细细的雨丝飘在脸上,白骁穿着雨衣,与撑着伞的林朵朵一早就起来,接连的雨天让外面的路湿滑泥泞,有些地方蓄起了大片积水,村中间的那棵大槐树掉了很多叶子,还有脆小的树枝,前几天不仅雨大,风也大。 踩着湿滑的小路一直到了钱婶这里,敲门也没有应,白骁穿着雨衣翻进去,看到钱婶死了。 免费阅读. 146:幸运 钱婶死在屋檐下,坐在门槛上,白骁看到她时,她就斜斜的坐在那儿。 她不想去幸存者聚居地,也不想拖累认识的人,一直都是独自生活着,和林朵朵的关系不远不近,甚至有些刻意疏远。 白骁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不畏惧死亡,也没有很期待,只是这样活着,在等某一时刻。 在生活不便无法再照顾自己的时候,她便拿了枪,穿上最好的衣服,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结束了这一生。 她留了很多东西给林朵朵,放在屋里,屋里没有多少家具和摆设,大多在去年冬天被她烧了,后来也没有添补,只有一桌一椅。 桌子上留着一摞照片,是当初她拜托林朵朵从城里的旧家带回来的,那是她的前半生,除此之外,就是所剩不多的子弹,还有林朵朵给她送过来的一些东西,以及从菜圃里摘下来的还新鲜的菜。 等到雨变小了,白骁披着雨衣在院子角落挖了个坑,就在财叔旁边,将这个在末世挣扎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也埋葬了。 白骁扭头看了看那个新坟旁边的旧坟包,那是她婆婆的墓,曾在末世后活了几年,也骂了她几年,因为她曾打掉了孩子。 这个角落埋了一只丧尸,两个女人,这个暮气沉沉的院子,见证了末世二十年以来三个人的离开。 白骁恍惚了一瞬,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也许这个村子早就安静了,不会再有人知道,废墟角落里的这个小山村还有两个幸存者,她们和丧尸为伴,艰难地活着,大概撑不过去年那场大雪,或者更早的时候。 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看见白骁担忧的神色,林朵朵摇了摇头,她眼神平静,仿佛一汪潭水,无波无澜。 她已送走了许多人。 那摞照片被她放到了钱婶的身上,随着泥土一同掩埋了。 林朵朵撑着雨伞站在一旁,目视着村里倒数第二个人离去。 在以后,这里会长满野草,哪天房子垮塌了也砸不到这里,它们会随着时间变成平地,再也看不出来。 白骁不知道郁明送走那个老兄弟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林朵朵,她大概会像那些狂欢者一样,带着枯槁的财叔,离开这里,然后死在路上,或是回到城里那个原本的家。 细细的雨丝,凉的风,他们踩着泥泞的小路下来了。 钱婶死了,林朵朵在门槛上坐了一天,望望村子,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屋檐的水滴滴答答连成一条线落下来。 院里的砖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积水都顺着砖缝渗下去,流到外面。 「要不是你从城里带回的那些照片,恐怕那一年她就离开了。」白骁在身后道。 「嗯。」 林朵朵展开了手上的纸,白骁没有偷看,只是不经意看到了开头"丧尸咬到脚腕是感染最慢的"这个提醒。 这是林华友的丧尸观察记录上也有记载的,被丧尸咬到脚腕的人可以多挺一会儿,能留下遗言,而被咬到脖子附近的人,连遗言都留不下就变丧尸了。 完整经历过灾难的人大概都有这个认知,在如今他们依然提醒着年轻人。 「那天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挺多的。」林朵朵望着纸上的话,「她以为我会让你咬一口。」 「她……」 白骁张了张嘴,想到曾经财叔病入膏肓去主动接受感染,又明白了什么。 当年的绝境让他们什么都敢试,什么都 敢想,不知道这是不是废墟里的人独有的。 如今那一批人逐渐凋零,都深埋地下了。 林华友、财叔、钱堇、许许多多的从灾难初期熬过来的人。 「也许她该让我试一下,能不能变得和我一样。」 「她不会愿意的。」林朵朵摇了摇头,注视着最后的话。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曾经的世界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她很老了,撑不住,最可能的是直接死,她想干干净净的离开,早在期盼着这天。」 林朵朵收起那张纸,放进兜里,用手撑着下巴。 「最后这段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白骁道。 「这算唯一的安慰了吧。」 一场雨下了足够久,看着细细的雨丝,白骁拿上锄头,把菜地那边的水沟通了通,免得晚上雨势再变大了。这几天一直下雨,他铺了砖的那边还好,菜地这里很泥泞,一踩就一脚泥。 辣椒快要能摘了,到时候把它留了种子,晒干碾碎做成辣椒粉,可以保存很久,比辣椒酱保存的久,冬天再吃肉的时候撒上一些,加上花椒。 茄子上带着水珠,也可以摘来吃。 日子好像越来越好,这让白骁产生了一种矛盾感,他拿着锄头,望着这片并不旺盛的菜地,这只是今年初次尝试,有些秧苗死了,有些被照顾的很好,接下来肯定会越来越熟练。 对于丧尸来说,是越来越好的,对于那只人类来说,如同回光返照。 把排水沟挖宽了一些,白骁放下锄头,到水井边洗了洗鞋上的泥。 这个天气很舒适,气温降下来不用再摇扇子了。 看林朵朵情绪不太高,他冲点过期奶粉喝了,也坐在一旁,和她一起望着院里渐暗的天色。 那个老太太走了。 钱婶那样的人是最痛苦的,见过世界的绚烂,却只有丧尸陪伴。 「你在想什么?」林朵朵问。 「我在想,最后会不会埋葬所有人。」 「带着我一起吗?」 「带着你一起。」白骁道,「你今天没有锻炼。」 「锻炼过后能像你一样吗?」 「也许呢。」 天气没有那么燥热,傍晚反而有些凉,白骁找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我总觉得,会有一个完美的出路,保证我自身安全和自由,你又可以活下去,但是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它。」 「所以说你很奇怪。」林朵朵轻抚着衣角,垂眸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钱婶那边的屋子再也不会冒出炊烟了,它安安静静的,由幽深的城堡变成了坟墓。 末世后的人和野兽一样,死在哪,就在哪腐烂成白骨,能被埋葬,也是一种幸运。 免费阅读. 147:怪物 白骁不一样,林朵朵一直都知道,他和别人不同,从刚感染时阿巴阿巴流着口水做广播体操时,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有希望,所以才在变成丧尸后,依然活着。 林朵朵看过一些奇谈故事,有的人死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巨大的求生或者执念,导致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继续和活人一样生活着,直到要做的事情做完,才会突然死掉。 她不知道丧尸王是不是因为还有事没做完,所以变成了现在这种,活不活死不死,既不是丧尸也不是人的模样。 雨又下了一夜,到后半夜时下大了,这段时间老是在下雨。 没完没了的阴云,快要十天了,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好在早上时又变成了小雨,丧尸披上雨衣,带着筐子出去了。 凉凉的雨丝飘到脸上,比前些日子的燥热舒适一些,也让人感到惬意。 白骁走在村里感受到了一丝宁静,不是没有声音的那种,而是心里的感受,曾经有二蛋和星期五还有财叔在村子里游荡,远处还有个不爱出门的老太太,虽然平时见不着,但知道那里还有人,心里就感觉到踏实。 现在那种踏实感不见了,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在那里。 丧尸会腐朽,人也会死去。 田里的青蛙叫声不见了,今年貌似很少再听到蛙叫。 踩着村里小路的积水来到杏树这边,之前被大雨打下来的杏子落在地上沾了泥,今年杏子不太饱满,他在地上捡着,捡完后又踩上梯子摘,摘完一筐就带回去,交给林朵朵洗干净,把带伤痕的和有些干瘪的处理了。 这场雨来得不是时候,天气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到中午时雨又变大了,白骁只好又回来。 相比前些日子,他觉得现在还好。 这好像是最后的压轴,连绵了十来天的雨,在下午时停了,天放晴了,只有山间那边还缭绕着白色的云雾。 这一场雨后,气温陡然降下来,没有回升到丧心病狂的热,仿佛一夜之间降温了,雨后清凉的风很舒服。 只是路上依旧泥泞,即使是隔天出了大太阳,那些积水一时还没有渗下去,白骁将树上的杏子都摘了。 这个破院里很久没人住,破草棚子的柱子都腐烂了,垮塌成一堆,只有这棵大树立在这里,和院里的荒草一起生长,等到房子完全垮塌,它就会恢复荒野的模样,身上缠着藤蔓,周边是荒草。 他看到天上有一群鸟扑楞楞飞过来了,飞到了他和林朵朵的那边家里。 他扔下筐子,快速跑了回去,一进门就听到嗵嗵的撞击声,门和窗户在被它们不停飞扑,羽毛纷纷落下。 门上有些抓痕和血迹,白骁拿起一块木板用力拍打,那些鸟就朝着他过来了,尖尖的喙叼在身上,很刺痛,他抓起头盔戴在头上,防止被它们啄伤眼睛。 「你怎么样?」他一边拍着那些变得疯狂的怪物,一边喊。 被拍到地上的被他顺脚就碾碎了,有些渗出殷红的鲜血,和羽毛混成一滩,这是被感染不久的,还没枯朽。 刚问完,白骁又补充道:「别出声,等下再说!」 头盔被扑歪了,他一只手扶正头盔,对这些东西很气,不断地将它们拍落下来,再大脚踩死。 它们会攻击丧尸,利用尖喙和利爪不断扑击。 村里只剩一个人类和一个丧尸了。 白茫的天空,无人的荒村,还有一大片扑楞楞疯狂的鸟群,与被鸟群攻击的丧尸。 一片狼藉。 这一幕末日景象持续了很久,直到地上布满了 羽毛与血迹,剩余的鸟群徘徊在天空偶尔俯冲,他握着木板,高大的身躯像个卫兵,与那盘旋在屋顶的入侵者对峙着。 裤腿和鞋子上黏糊糊的,本来干净的地面砖头上散落着血肉,有些还在扑动翅膀的鸟被他补上一脚,在轻微的噗哧声中化作一滩。 他对着上空的鸟群发出了丧尸的嘶吼,因为戴了头盔的缘故,声音闷闷的,落在墙头的怪物立刻又重新盘旋起来,准备着下一次的冲击。 再一次发出丧尸的嘶吼,这次声音更大了,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地上,预备着下一次的厮杀。 时间过去很久,院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腥臊与腐臭。 屋子里也钻进去了几只,被他逮出来捏成尸体,然后在全屋逛了一圈。 直到他说没事了,人类从屋里出来,她躲进了衣柜里,看到她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被感染的迹象,丧尸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 「没事。」 林朵朵反问,「你呢?」 「小伤。」 早上干净整齐的院子此时变得一团糟,羽毛与血肉铺在砖上,门和窗户也沾着血迹。 丧尸身上也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些怪物的。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摘下头盔,脸上有两道划痕。 院里的血肉很难清扫,即使用清水冲了四五遍,那股腐臭的血味依旧还留存着,一直忙碌到了傍晚。 地上有枯朽的尸体,也有饱满新鲜的,它们混在一起。 「都打死了?」 「有些飞走了。」白骁看了看那些尸体,「飞走的是新鲜的,这些枯朽的怪物是会疯狂攻击一切活物,不死不休的。」 它们不会鸣叫,没有了清脆悦耳的叫声,也没有身为动物的灵动。 当白骁坐在水井边清理自己时,才发现手上还有脖子上,这些没有衣服遮盖的地方有很多伤口,就算是有衣服遮盖的地方,也被它们啄出了血。 林朵朵拿着水管冲他身上的血迹,淡红的水顺着身体流到地上,汇成一小股流到远处。 直到红色越来越淡,丧尸身上才算冲干净了,然后把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包扎起来。 「我要是光着屁股,可能还打不过它们。」白骁抽了口凉气道,它们会撕下一块块的肉。 「为什么要光着屁股和它们打?」 丧尸的身体很结实,那些伤口早就不流血了,只要用力绷起肌肉,如他所说,都是小伤,那些怪物很难在他身上撕下肉,就是给他身上啄一些伤口。 免费阅读. 148:疼 你很聪明,做的很好,藏好自己,不被攻击到。」 白骁夸赞道。 「我要是出来,你会把我扑在地上,让它们啄你,都还不了手。」 「然后用铁链把你拴在屋里再也出不来,就省心了。」 他光着膀子坐在水井边,林朵朵拿布给他把身上擦干净了,再细细地嚼点草药敷上,低垂着头,发丝拂在他肩膀上,痒痒的。 「现在也该把我拴进屋里了吧?」 「你怎么很期待的样子?」 他注视着渐沉的夜幕中山那边的方向,原本想要入冬的时候烧山,但是现在看来要提前了。 或者带林朵朵离开这里。 在以前靠山吃山,主要防备丧尸,这里远离城市,是个很好的安全场所,留着它利大于弊,但是现在不是了。 林朵朵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草药,他下意识嚼着,感觉到不太对,才侧头看向这个人类。 「我舔了一口。」林朵朵瞅着他道。 「……你真恶心。」丧尸王说。 「我想亲你一口。」 「……」 白骁有些悲伤的看着她,两个人连亲吻都做不到。 「是不是这些黄澄澄的东西把它们引来的?」林朵朵帮他包扎好了,撑一下膝盖站起来,望了望院里晾晒的那些杏子和野菜,前些天下雨晾不了,积攒了很多,所以现在搞了一院子。 「不知道,明天晾到别处去吧。」 清理了一下午院子,晚上打开了两盒罐头,煮热后用筷子夹着,先让林朵朵尝一口,灾难前遗留的食物总是比自己做出来的好吃,它有浓浓的带着香气的汁,以及软濡可口不带腥气的肉。 院里的腐臭味道没有散去,在暗色中随意解决了晚饭,担心这些味道再引来别的什么,她很早就回屋了。 白骁庆幸窗户被他用铁丝罩了起来,格子缝隙不大,它们挤不进去。 「你在干什么?」 林朵朵在屋里问,白骁还在外面。 「我把它改进一下。」他拿着白天的木板,找了一些长钉子,坐在门前,点着蜡烛,将钉子都钉进木板里,另一头就冒出来长长的钉尖。 这些钉子不能打得太密,钉子越密集反而杀伤性越小,也不能太稀疏,他拿了长长短短的钉子,长短交错,将木板做成了狼牙板。 「再弄个捕鸟网看看。」 捕鸟网的原理白骁看过,却没多少印象,手头也没有趁手的材料,这个东西在他以前那时候早就禁止了,平时在高楼里加班也接触不到这些。 将狼牙板放在门口,他望着夜空坐了一会儿,熄灭蜡烛回屋了。 躺在堂屋的床上,这里是前些日子热的丧心病狂的时候林朵朵睡的,现在没那么热,她回了卧室,这就被他占了,打开窗户,很凉快,只要林朵朵屋里门关紧,夜里有什么进堂屋也不怕。 躺了一会儿,林朵朵光着脚出来了,白骁只好关上窗户,好在下了几天的雨降温了,关了门窗也不会热的受不了。 人类和丧尸并排躺着,床有些小,显得拥挤,他只能侧过身。 「很害怕?」 「不是怕。」她说,在黑暗中摸到了他手腕上包扎的布条,「疼不疼?」 「你这样很危险。」 「有白天危险吗?」 「不一样。」 白骁想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恐怕任何人都会害怕他如今的模样,这只人类却往他这儿挤。 轻轻拍着人类的背,她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悠长 ,捏着丧尸的衣角睡着了。 下午打扫院子里的狼藉很费体力,她早就累了。 丧尸闭着眼睛,考虑要不要拿铁链把这只人类锁起来,拴在屋里,这样安全性大大提高。 在愈发恶劣的环境下,她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废墟是个牢笼,但以前牢笼很大,她还可以去城里拾荒。 现在,这个范围变小了,成了真正的牢笼。 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天亮的很早,林朵朵一睁眼,丧尸就醒了,他看了看林朵朵搭在自己身上的腿,小床太挤,她半个身子都趴过来了,他睁着眼睛望着这只人类。 「干什么?」林朵朵睁眼睛看见他的大眼珠子。 「你真就不会被吓一跳?」 他原本想着,早上一睁眼看到的是这么大只的丧尸离这么近,盯着她流口水。 吓死她。 说实话,他自己不经意看见镜子的时候,都还没习惯。 「我把手指放你嘴里都能睡得着,你觉得呢?」 林朵朵打着哈欠出门了,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顿了一下,听外面的动静没什么异常,才慢慢打开门。 院里的腐臭味还没散去,不仅是血腥味,还有被感染的动物的血那种特殊的味道,在清晨的院子里格外明显。 「好臭啊。」她洗了洗手,接了些水又把院里冲了一遍。 原本干干净净的院子变成这样,很不习惯,她还是喜欢本来的,像个家的样子,不想把它弄脏。 「这味道可能一时半会儿散不去。」白骁的鼻子更灵敏,对这些气味闻得更清楚。 他甚至能分辨出来,腐臭是那些枯朽的鸟的尸体留下的,血腥气是那些饱满多汁的新鲜怪物留下的,而腥臊味则是体型更大一些的留下的。 泼上水拿刷子刷了一遍,又找点土盖上门前的地方,味道减轻了一点。 「我给你冲了奶粉。」 林朵朵的话让丧尸王感觉到不是自己在照顾她,而是她在照顾自己。 「我再变得大只下去,就不像人了。」 白骁把一大杯过期奶粉都喝完了,顺便吃了两个杏子,一把泡开的干榆钱,一盒罐头,加上半条咸鱼,还有一块熏肉,顿时精神又回来了,最后再冲一杯老咖啡。 她在等末日,他在等变得不像人。 林朵朵摸了摸丧尸的肚子,硬硬的,也摸不出来到底饱没饱,她觉得丧尸还是克制的,因为看到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如果吃的很饱,人类气味对他的吸引力就会降低。 「把我锁在屋里吧。」林朵朵道。 「你自己躲在里面不出来不就行了?」白骁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蛮夷有点变态,非要拿铁链子锁起来?」 「把人类锁起来不是丧尸的梦想吗?」林朵朵侧了侧头,乌黑的眸子看着他,「这样你不是会喜欢吗?」 免费阅读. 149:豪华大棺材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白骁一想到可以作为丧尸把人类锁在屋里养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尤其是当初刚感染时还被人类拿铁链子锁了几个月,有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但他很意外怎么会被这只人类看出来了,明明丧尸掩藏的很好啊。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吧?」林朵朵有点诧异。 「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骁真的很吃惊,他指着自己通红的眼睛,「我都变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林朵朵眨了眨眼,丧尸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像养了只大狗一样的。 「啊,要是以前我会很开心的,现在还能自由活动,就多走走转转吧,不急。」白骁道,「也许我们该找个地窖,或者地下室。」 安全区的备选方案之一就是转入地下,这是周序提过一嘴的。 「我不想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林朵朵说。 「那……」 「不过要是能和你多活一些日子,也能接受。」 「地下避难所的话需要新风、电力、供水、还有清洁系统,那需要人口维持,和城市一样,这是废墟幸存者的劣势。」白骁在院里收集着木板,道:「但我们只有两个人,需要的空间不大,也不需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外面的幸存者肯定有躲在地下的。」 在城镇里容易找地下车库和防空设施,可是这么多年没人维护,那里如今比地面糟糕多了,需要花大力气清理和改造。 「如果把出口用铁丝和网圈起来,做个可以晒太阳的地方,你生活在地下,会很安全。」 「你这是在做什么?」林朵朵看着他找出来那一堆木板,这是他到处捡的,还有从那些破房子里搬回来的柱子。 「做个箱子,你不是说了吗,有天背着你到处走,等我烧山看看情况,如果还变化不大,我就用这个把你装起来,背着走。」 白骁比划着这堆木板,给她讲解做一个什么样的箱子。 肯定是要透气的,还要封闭,不能被东西钻进去。 这早在之前就想过,带她上路的话可以做个箱子,放在车上,遇到危险让她钻进去,但是那时他还在恢复,也没想到自己如今这么大力气——现在可以不用车了,直接做个能背的箱子,林朵朵躲在里面,他可以背着走。 现在也许还有些吃力,但他还在成长。 「这里开个窗,从内部开的,你可以从这个小口看到外面,也可以通气,同时你在里面能封住它。」白骁在木板上比划。 「要是做很结实,会很重吧?」 「重量不是问题,只是备用,如果要离开去找个适合做地窖的地方,可以用这个把你运走,没事你就跟着我,有什么意外情况你就躲进去,我背着你走。蹲好了,别动。」 白骁按着她的头让她蹲在地上,拿尺子到处量,林朵朵老老实实抱着腿,安静如鸡,让丧尸量她蹲下来后有多大面积。 她小小一只,并不占多大地方,白骁按照130、60、80的尺寸来设计。 「太大了。」林朵朵说。 「大点躲的舒服。」白骁道。 「看起来有点奇怪。」她撇嘴。 「像个棺材。」白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朵朵一眼。 林朵朵皱了皱眉。 「我直接找个棺材是不是更省事?」丧尸寻思着,背棺材的丧尸王,棺材一打开,里面跳出来只人类。 林朵朵沉默了半晌,忽然气笑了,「所以你琢磨 半天,就是给我打造了一口棺材?」 「这不是普通的棺材。」 「哦?」 「它是双开门,里面垫着柔软的皮子,旁边还各带一个小窗,可以从里面封死,如果你觉得闷,就可以打开透气,也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白骁指着设计图解释道。 「然后丧尸背着棺材到处乱跑。」林朵朵道。 「如果不是没有焊机,我想做个铁壳子来着。」白骁说。 「铁棺材。」 「这不是棺材,这是……我将它暂定为一代移动庇护所,由丧尸作为驱动力。」 白骁给它定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或许我可以用它带着你去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丧尸点头道。 要是张叹有这么一个铁棺材的话,肯定兴冲冲钻进去了。 「下面还可以加几个轮子……那个轮椅的轮子拆下来给它安上。」 「二代棺材?」林朵朵问。 「二代升级版移动庇护箱。」 白骁纠正道,「……当然,如果你不幸死了,想要把它当作棺材的话也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它可是双开门的。」 丧尸在设计稿上修修改改,这种用笔尖在纸上衡量数据的过程让他有些熟悉,仿佛回到了未被感染前加班的日子,自从变成丧尸,他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了。 以前的专业技能在这里毫无用处,他高兴此刻派上了用场。 林朵朵将院里晒的东西都用箩筐罩住了,不再那么显眼。 回头看看,丧尸趴在桌上还在设计他的棺材。 开门的这一侧被他背着,也就是说,当他背上这个箱子以后,将无法从外部打开这个箱子,除非他放下来,或者将箱子打烂。 「这个铁皮是什么?」林朵朵看见他带回来的铁皮。 「那个是我自己用的。」 白骁扫了一眼,随口道:「原来那个头盔……不太合适了,我需要防护力更强一点,我打算把它做成个厚厚的铁头盔。」 林朵朵挠了挠下巴,丧尸王戴个铁头盔,背着棺材,她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貌似还不错。 加装了轮子的二代升级版移动庇护所。 外观朴实,内设豪华。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安全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背篓的防护性不足,还是要一个结实的箱子才行。 「躲在这里面?」 「只有需要躲的时候才进去。」白骁道。 「离开这片废墟吗?」林朵朵看了看天空,这个她从小到大,看了二十年的天空一角。 「我是丧尸王,你可以对我许下愿望。」 免费阅读. 150:Max 白骁将之称为移动庇护所计划,打造一个防护性足够的箱子,由丧尸带着,人类随时都可以躲进去,这是最初回来时带林朵朵上路的计划升级plus版,去除了交通不便的三轮车,而改用更方便的丧尸动力源——这得益于他日渐变得强大的身体。 同时给移动箱子配备了轮子,这让他产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若是真的可以成长为暴君,或者伽刚特尔那样,甚至可以拖个小型货车的车厢,一路拉着横冲直撞,而车厢内部可以改造成房车——所以箱子暂时是升级版plus计划,而不是promax版。 林朵朵觉得应该叫大棺材迁移计划,主要人员由一只丧尸、一口棺材、和一个人类构成,在没有危险的时候丧尸拖着棺材走,在遇到危险时,把人类装进棺材里,丧尸背着棺材跑。 而生存所需的吃喝,则可以让她在安全的地方守着箱子等着,由丧尸去解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丧尸王好像很喜欢双开门的棺材。 「因为我是双开门的身材,当然要拖动更大的棺材。」 林朵朵以前捡破烂带回来的东西很多都能用上,都堆在他以前当邻居的时候住的屋子里,轮椅也放在那里面,那边现在主要用来堆放杂物。 白骁在里面翻翻找找,感觉有用的都挑出来,至于铁合页,则在老房子里拆一些比较厚重的拿来用。 轮椅暂时没有拆开,等箱子做好了再看看用大轮还是小轮拼装。 在制造棺材……箱子的同时,他拿着铁丝想要做个防护网出来,最起码把门和窗再罩上一层,要罩住整个院子太大了,之前拾荒倒是找到过网,但是放了二十年没那么结实,破破烂烂的。 丧尸把铁丝整理好了就交给林朵朵去做,她的手很灵巧。 为了那个更大胆的计划,白骁活动一下肌肉虬实的臂膀,拿着鱼叉出去了。 他要争分夺秒,在外界完全腐烂前,获取足够的食物,足够的成长。 到河边逛了一圈,河水还有点浑浊,没有以前那么清,偶尔能看到里面血淋淋的鱼。 鱼这种生物感染后鳞片褪下来,会变得很恶心,他发现每种动物感染后的模样都有些差别,在水生动物与陆地动物之间,这种不同更明显。 他会吃被感染的动物的肉,但是一点都不想碰这种血淋淋的鱼。 之前用来抓泥鳅的鱼篓已经旧了,收获也越来越少,它们大片的死去。 河边的芦苇长出了白色绒毛,随着微风摇晃。 路上水坑里的积水还没完全蒸发完,三轮车这时候不好走,不然他想骑着三轮车到隔壁那个无人荒村去一趟,不知道那边的枣和柿子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回去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山那边,鸟雀阴影时隐时现。 「再晒几天,把田里的东西收了,那个箱子做好,然后烧山。」是时候给那些扁毛畜生一些教训了。 「不等冬天了?」 「怕等不及,它们越来越凶,到时候你就躲在屋里,它们不知道会飞到哪去,等烧一下大概就干净了,我们也能安心做些准备,不然整天防备着。」 白骁把地上的铁皮搬到一旁,他想要打成头盔都要考虑要不要搬到远处去做,不然叮叮咣咣怕吸引到什么怪物来。 这是两手准备,烧山的效果好还好说,如果起到反效果,他就要用移动庇护所带林朵朵搬家了。 「好吧。」 林朵朵看一眼远处,她的报复心也很强,早就在期待着白骁说的,把那边一把火烧了,就算后面没办法再靠山吃山,也能获得一段时间的宁静。 宁静就足够了。 刚好烧完之后,又到了冬天,今年冬天不知道会不会好过一些。 「这件衣服好看吗?」林朵朵从屋里出来,换了一身灾难前的衣服。 她不太会打扮,也不会化妆,但白骁还是点了点头,道:「好看。」 「我没穿过裙子,感觉空荡荡的,和没穿裤子一样。」林朵朵低头掀了掀裙摆。 「噗……咳咳,不用和我说体验。」 「你穿一下试试就知道了。」林朵朵道。 「我一个丧尸为什么要穿裙子?」 「灾难前的衣服,试试。」 灾难后没有人穿裙子了,它们只是布料,这么多年,她没见过,丧尸王也没见过。 只在老照片上看到过,那些穿得很好看的女人,不怕被毒虫叮咬,也不用去田野上刨食,她们干干净净的,露着大腿和肚脐。 林朵朵看了看丧尸王,好吧,让他穿裙子确实不合适,会把衣服撑坏掉。 水井旁的床单昨天被鸟群扑烂了,林朵朵也没再挂上,丧尸在那边敲敲打打,她就在水井边坐在小凳子上,对着水井擦洗身上,这里铺上石板后比原本的小石子舒服很多,可以直接光着脚踩在石板上。 脚底凉凉的,水直接顺着石板流到排水的小沟里,干干净净。 林朵朵的头发又变长了些,垂落在一旁,其实她有点不习惯,但白骁说长一点好看,也就这样留着了。 如果只是丧尸的话,没有那么多变成怪物的东西,这样平凡又满足的日子很好,就像去年冬天,除了狼群和那场大雪,没有发生别的事,让人觉得一晃眼就过去了,怎么都过不够。 「我是不是也变壮了?」她抬着头擦脖子。 「变结实了吧……不能说壮。」 丧尸王看见过她肚子上的肌肉线条,不管人类还是丧尸,终究都是吃肉才行,不像几年前那么瘦瘦巴巴的。 「背上也是?像不像你那样……」林朵朵双手在肩头上比划了一下,丧尸王的肩头很厚实,她怀疑一刀砍下去都砍不到骨头。 「没有那么夸张。」 「是吗?我是不是该少吃点,躲在棺材里的时候没那么重。」 丧尸盯着她的背,她一回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没一会儿又放松了。 几年前要不是丧尸提醒,早就是这样了,其实一只丧尸有什么好介意的。 免费阅读. 151:等风来 清洗完身上,她随意披了一件白大褂,合拢衣衫,回头望一眼丧尸。 这是从医院捡回来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医生,她从小就想当个医生,母亲曾经也说,等丧尸们都消失了,她会成为一名医生。 衣服遮不住光洁的小腿,与踩在石板上的赤脚。 「你盯什么?」林朵朵问。 「你真是一个超棒的妞。」白骁说。 「你也是一个超棒的丧尸。」 「……你这么说的,好像苟且过后的对话。」白骁摊了摊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离谱。 末世里的人类背对着丧尸洗澡。 「你是一只色批丧尸。」 摸了摸身上的白大褂,林朵朵笑了一下,「你应该偷瞧黑丝女丧尸,而不是偷偷看一只鸡腿。」 「我觉得你在勾引我。」 「人类勾引丧尸吗?」 她穿上拖鞋坐在马扎上,想了片刻道:「以前会这样的,有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勾引一只丧尸靠近,然后其余的人趁机清理掉它——好几只丧尸聚群堵住路的时候会这样。」 「我是说,你在勾引一个雄性丧尸。」 「你还有那功能吗?」林朵朵很惊诧。 「你不要瞧不起丧尸我跟你讲!」 「嗯……」 林朵朵沉思了一会儿,「如果你很无聊,可以自己愉快一下,如果你真的还好使的话。」 ?? 「你是指?」白骁惊疑不定。 「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林朵朵面无表情。 「……」 他竟然忘了这是一只成年的人类雌性,不光金瓶梅,在以前拾荒也不知道捡到过什么破书。 「屁大点的人,懂的东西不少。」 「按理说丧尸才该是什么都不懂吧?」林朵朵歪了歪头。 「我是一个文明丧尸,而你是一只蛮夷鸡腿。」 白骁进行了理直气壮的、属于文明人的鄙视,蛮夷也,洗完澡真空披个白大褂就坐在那儿了,虽说村里如今只有她一只人,但还有个丧尸在呢。 嗯……以后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丧尸,也许他也会光着屁股在院里乱跑了。 趁着天还没黑下来,林朵朵拿着竹篾编筐子,很大的筐子。 「不是有很多用的吗?」白骁道。 「编好了放起来,以后你留着用。」 「好像你死了我就什么都不会了,变成野人一样。」丧尸说。 「以后你用的时候会记起来我。」 她侧了侧头,「然后就不会变成阿巴阿巴流口水的那种了。」 天更高了。 秋风万里动,日暮黄云高。 秋天的天空总是看起来高高的,白天的时间逐渐变短,夜晚的时间逐渐加长,地面吸收热量也比夏天短,气温一天天降下来。 在这一夜凉一夜的日子里,白骁打造出了一代移动庇护所,根据自身的成长情况调整着它的大小,里面垫了柔软的皮毛,有从城里拾荒回来的,也有去年冬天的狼皮。 尽管它看起来像个棺材。 八个角上都钉着铁皮,让它更加坚固,四个延伸出来的带孔铁柱中穿着拾荒捡的凯夫拉绳,下面还装了两个从轮椅上拆下来的小轮,侧面装了两个备用胎。 林朵朵惊叹地看着这口棺材。 「现在相不相信我能带你离开?」白骁背起来试了一下,门上也装了垫子,不至于硌他的背,他背上的肉也厚。 下方凹进去的底板有用圆形铁皮包起来的气孔,铁皮侧面通气,保证了遇到意外情况难以被血之类渗进来。 一米四的高度与足够安全的厚度,让它的重量比林朵朵还要重一些。 「进来试试。」丧尸王邀请人类进入棺材里面。 林朵朵蹲进去了,在箱子里四处摸摸,打开侧边的小窗,这里用的是铁合页链接,朝外开,只要一拉再锁紧,无法从外面打开。 箱子轻晃了一下,小窗外的景色晃动,她知道被丧尸王背起来了。 「重不重?」 「当然重,不过还好,它只是用来应急。」丧尸往前俯着身子,然后做了两个蹲起,他宽厚的背上背着移动庇护所,试着在院里走几步,轻轻跑动。 然后将它放了下来。 林朵朵从箱子里钻出来,看看箱子,再看看丧尸王。 「放心,我很强。」 白骁演示了一下,将空箱子背起来,再用一只手把林朵朵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像个威武大将军。 林朵朵一手扶着丧尸王的肩膀,她抬起头,看到湛蓝的天空,大朵大朵棉花一样干净又柔软的云,山那边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梢。 末世的压抑忽然消散了。 这只丧尸可以轻易粉碎一切威胁,然后保护着她,把她背在身后,去任何地方。 「我突然觉得我还能活很久。」她忽然道。 「你当然可以活很久。」白骁理所当然地说,「等我再长壮一些,带你去找个废弃车厢,我就可以像拉手推车一样,拉着车走。」 「那样你会变成一个怪物。」 「我早就是了啊。」 白骁动了动手臂,「正常人哪有能让你坐在胳膊上的?」 林朵朵一只手扶着他肩,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胳膊,结实的小臂快要有她的小腿粗,而大臂的这里更加结实。 自从丧尸不再吃素,有了充足的血肉之后,一天天强壮起来,这让她想起了那些扛过感染的动物,体型会变大一圈,残暴而凶狠。 「里面闷不闷?」白骁问,他钻不进去,林朵朵蹲在里面还有一点点活动空间。 「还好,不开窗的话黑漆漆的。」 「那没办法,总不能安装一个玻璃,那玩意儿不结实。」 最理想的是没有窗户的铁皮车厢,但那不是一个丧尸能拉得动的。 用料扎实的豪华双开门一代移动庇护所。 「如果最终要死的话,在那之前,我可以用这个箱子,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不把那边烧了看看吗?」林朵朵望了望远处,她终归还是喜欢这样平静而安稳的生活的。 这是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渴望的,即使是安全区,也没有过去那个冬天一样的生活吸引力大。 怪物去不了安全区,所以她也不去。 「在等。」白骁说。 「等什么?」 「等东南风。」 免费阅读. 152:幸存者的抗争 孔明借东风是为了破曹兵。 白骁借不到,所以他要等。 因为风向不对,反而会烧到自己,放火时风向是很重要的。 要想将这场山火放的安全,烧的干净,就必须等一个东南风,届时火势会向山林深处蔓延,而先起火的这里会因为高温和缺氧,逼得山林里面的动物只能向更深处,更远处跑,用火焰驱逐它们朝一个方向离开,也能保证安全。 即使是林朵朵这样的蛮夷,被他一提也就想明白了,火确实不能乱放。 微风不行,还要比较大的风。 就是可惜了山里的山楂、栗子……等等山货,以前她都会进山,但是现在山里只有丧尸王能进去了。 接下来要么搬家,要么一把火烧了它,看能不能过个安稳的冬天,将山火后的余烬捡回来当碳烧,还有许多动物尸体也许能捡到。 林朵朵用唾沫沾了沾手指,举在半空中感受风向。 ——原本她以为还能苟个几年,没想到山里恶化的这么快,今年气候的异常让山里水源急剧减少,而所剩不多的水源都被污染。 丧尸老化再到全面感染这个窗口期已经在消失,过去的每一年都是接下来最好的一年了。 「今天不是。」她有些遗憾的放下手。 「藏好了!」 白骁拎起铁皮,让林朵朵躲好了,拿上锤子去了村子外围的角落,准备捶打一个铁头盔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怕吸引来什么东西,他才跑这么远,还得让林朵朵躲起来。 相比他如今的强壮,原本的那个头盔已经跟不上了,而且有些挤脑袋,防护力也差许多。 丧尸的弱点就在头上,打造一个铁头盔,他将成为红坦克——就是x战警里面那个蠢蠢的一头撞在墙上撞懵逼的变种人。 他还想往头盔上焊个尖刺,印象里用子弹的火药能完成焊接,但他忘了是在哪里看过,需要什么材料,只是记得好像看到过有人这么做。 风更多了,山上的树隔着很远能看到一点点红色和黄色,大部分还是墨绿,和夏天的风景不同,它们的颜色变深了许多,进到山里,能看到更多红叶黄叶。 叮叮咣咣的声音从村子里角落传出,天上的风云变幻,软绵的云慢悠悠飘过山林,偶尔遮住太阳,投下一大片阴影,顿时就凉快一些。 有那个箱子放在院里,白骁也不太担心,即使再发生什么意外,山里飞出来什么,林朵朵能躲进屋里,也能躲进箱子里。 气温降下来,刮风的日子越来越多,每日林朵朵都会站在院里观察一下风向,然后看白骁鼓捣那个铁头盔,偶尔把棺材敲敲打打再弄一下。 他是担心等点燃了山火,忽然变了风向导致村里乱起来,先做好防护。 林朵朵很喜欢这种生活,和丧尸一起琢磨着怎么过的舒服些,怎么能好好活下去,即使他日益变得更强壮,看起来更可怕,但落在眼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这是记事的十几年来未有过的,曾经父亲也会为了活下去而在胳膊上缠厚厚的胶带和皮子,但那时母亲总是很担心,他终归是个人,外面很危险,每次出门都有可能回不来。 现在她与母亲一样,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个很大只的丧尸,可以一手掐一个新鲜丧尸,脚底下还能踩一只的,非常强壮的丧尸。 林朵朵将钱婶留下的步枪拆开保养了一下,她也要做好准备,如果烧山有什么意外,她也要用枪保护一下丧尸。 在等东南风的日子里,白骁也去把山坡周围的枯草清理了一下,做出一个隔火带,防止火势蔓延,把自己 烧了。 放火烧山,这是他当初回来时就想过的事,因为在路上看见过被烧过的山,树没那么多,只有一层茵茵绿草。 山火烧过之后,灌木乔木会恢复缓慢,远处的山林将变成青草。 那是一个漫长的恢复时间,食物来源也会变少,不过相比起这些弊端,从山里跑出来越来越多的怪物才是最需要处理的。 终于等来了东南风。 连续的晴天让山里没那么多潮气,白骁背上筐子,他将进去山里,将那些灌木草丛点燃,最后一次捡一些山货回来。 「是时候给那些扁毛畜生一点教训了。」丧尸王戴上铁头盔,强壮的身体散发着压迫感。 「等一下。」林朵朵指了指棺材,「能不能把它放到屋顶上?」 「你想上去?」 「嗯。」 豪华版一代移动庇护所被白骁搬到了屋顶,林朵朵趴在屋顶边缘,拿着望远镜,看着丧尸的身影走过山坡,走进山路。 他是晌午进去的,到了下午时分,阳光变成橙红色时,山林深处冒起了浓烟,有红色的火光在那边升起。 冒烟的地方越来越多,在天黑时,那边天空变成了一片红。 林朵朵用望远镜看着,其实在父亲的笔记里也提过,如果冬天实在活不下去了,也可以试着去烧山,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丧尸王去做了。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夜幕愈发深沉,而山林那边的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和浓烟布满了整片天空。 在愈燃愈烈的山火中,丧尸王背着筐子从山路上跑出来,伟岸的身影与身后的浓烟火雾,还有从山林里飞起盘旋的鸟儿,构成一幅画。 天已经黑了,那边的火光却越来越盛。 「快下来!」白骁回到院里喊了一声,林朵朵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赶紧爬下来。 他带回了一大筐山楂,放在地上,一抬头,就能看到被映红的天际,仿佛日落的红霞还未消失。 「应该会干净了吧?」 「肯定的,那可是你放的火。」林朵朵道。 他身上还有黑灰,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他是一路放火放出来的。 外围的山林也在冒起浓烟。 林朵朵拿着水管将他冲了一遍,换上干净衣服时,火光映红了天空,两人站在院里,看着那一片绚烂的玫红。 高温是山火持续蔓延的重要因素之一。 它宛如一头狂暴的巨兽,在山林间肆意咆哮。 远远望去,那冲天的火光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染红。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如黑色的巨龙盘旋在天际。 中间夹杂着鸟雀惊飞盘旋的影子。 「希望不会下雨。」她说。 「一般的雨已经浇不灭这场火了。」 在这末世里,烈火熊熊燃烧。 白骁望着自己点燃的那大片山火在起伏的山峦间蔓延,火势向着山林深处不断地行进着。 文明起源于火。 ——如今的熊熊山火则是幸存的人对这世道的抗争。 免费阅读. 153:那个叫火车王的丧尸 两个人站在院里的黑暗中看了映红天际的火光许久,那在黑夜的苍穹中格外明亮的火焰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火焰可以驱除一切,在非常古老的时候,火焰就是用来祭祀和驱除一些邪恶怪异的形式所需要的必需品,它也能驱赶野兽,在冰冷的黑暗中给人以温暖。 ——至少,它可以让这个小山村再变得平稳干净一段时间。 再晚一些,林朵朵去睡了,丧尸在院里待着,望着已经映红了半片天空的火光,他要防备着夜晚的意外。 将门窗都关紧检查一遍,他就搬个马扎坐在旁边,背靠着墙,如很久前那样,像个卫士守护着这个小院。 风还在刮,只是没有冬天那种呼啸的模样,之前白骁预备冬天才点火,冬天的风强劲也是一个原因,尽管那时东南风更难等,北方常是以西北风为主。 一夜未眠。 隔天林朵朵出来,天空仍然是红色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仿如真正的末日景象——对于山林里的怪物来说,这的确是末日。 舔舔手指举起来感受一下风向,再四处望望,没在院里看到丧尸的身影,她穿戴整齐也戴上头盔,抱着枪出门了。 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她忽然听到村子边缘的荒院里有动静,那动静毫无规律,慢慢走过去,她听了一下,握紧了枪,「是你吗?」 院里没有传来回应,反而动静更杂乱了些,她迅速后退,远离了这里,警惕地盯着门口,左右张望,爬到另一个屋顶上,握着枪对准院里,然后她愣了一下—— 那里面是用绳子和铁链绑起来的、身上看起来被火燎过的动物。 小的有竹鼠、猪獾,大的有马鹿、黄羊。 黄羊看上去是被感染的,铁链穿过了它的背上的血窟窿,直接锁在骨头上,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不停的撞着墙壁,这也是她刚刚听到的动静。 它们被拴在院子里,被火燎的身上黑乎乎一片,尾巴都被烧焦了。 收起枪顺着青石板走出去—— 刚一出去,就看见远处丧尸骑着一只野猪在田野里横冲直撞。 野猪身上也被火燎过,看起来是从山林里跑出来的,此时疯狂乱蹿,被白骁手里的铁链卡住头,用力挣扎。 「我是,火车王!」 丧尸骑在野猪身上嗷呼乱叫。 看他那龙精虎猛的身子,与其说是丧尸,不如说是野兽。 野兽一般的丧尸王看起来很开心,林朵朵也不由露出笑意。 「别开枪!」 注意到了林朵朵的身影,丧尸大喊一声,野猪已经疲惫了,他正准备着掀翻这个坐骑,把它带回去拴起来。 林朵朵抱着枪躲在角落,远山的山火与浓烟下,田野里丧尸在捕食仓皇逃窜出来的怪物。 她定定地望着那个强悍的身影。 直到日落,丧尸王满身狼藉,坐在院里让人类拿水管往他身上滋水。 「那几只是新鲜的,感染不久,还没有变得枯瘦,可以拴在那儿,留着以后吃。」丧尸王精神很振奋,即使天不亮就跑出去了,现在依旧很有精神。 林朵朵的脸颊也带着一丝浅浅的红,一边用水管冲着丧尸,一边拿刷子刷着他身上。 「你今天很早就出去了?」 「听见动静,天不亮我就去抓它了。」白骁道,「高温、浓烟、还有蔓延的火势,会逼着它们往安全的地方跑,深处一点的动物会被驱赶着往远处跑,有一些这边的胡乱到处蹿就会跑出来。」 「那些鸟会烧死吧?」林朵朵现在仿佛还能闻到 院里留下的腐臭味。 「就算烧不死也能逼得它们离开。」白骁道。 「它们不仅攻击你我,还会吃我的子民。」 曾经作为霸主的丧尸们如今沦为了食物,二十年的变迁,洗牌还未结束。 林朵朵用力的拿刷子刷着他的背,这一天摸爬滚打,在地上打滚,很脏,「骑野猪好玩吗?」 「好玩儿!」白骁今天对那只猪骑过瘾了。 丧尸骑猪,别提多有意思了。 水珠顺着他厚实虬结的肌肉滴落下来,林朵朵又滋水顺着他的头往下浇了浇,一巴掌拍他背上。 「好了,转过来!」 野猪肚皮下那为数不多的肥肉煎出来的油在冬天很好吃,放上野菜,只是那头野猪也是被感染的怪物,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冬天还有油水。 想到这儿她喉咙滚动一下,咽了口口水,她喜欢吃素,吃野菜,也喜欢吃菜地里种出来的,没有肉那么硬,那么腥臊,她还在想,就看见丧尸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瞧。 「怎么了?」林朵朵感到奇怪。 「你对一个丧尸流口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白骁摸了摸肚子,虽然这具身体确实很强壮,但也非常可怕,他真的想不通这个蛮夷究竟是什么审美,竟然会对这么大只的丧尸流口水,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会对你流口水?」林朵朵诧异,一边搓着他的胸口,一边道:「你有什么毛病?」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 白骁仰起头,那边天空依然是一片红,分不清是晚霞,还是被山火映照出来的。 末世里的大火不断燃烧着。 「那里会烧多久?」 「不确定,当然越久越好。」 火势已经蔓延到远方去了,秋高气爽,一切都是非常干燥的,顺着风一吹,谁也不知道它能燃到哪里。 等那边火灭了,他还可以去捡一些尸体,密林中心不剩下什么了,但边缘和洞穴里应该还能收获一波。 今晚煮了兔子肉,往锅里倒上红酒,扔几颗山楂,一小把花椒,放盐和调料,闷起来一直咕嘟咕嘟在锅里煮着。 「你最好别出去了,我在外面很安全,等山火结束再出门,好好待在院里。」白骁道。 见林朵朵摸着枪,他道:「再出去,我就用铁链子把你锁起来。」 「好吧。」林朵朵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些东西要喂吗?」她记得灾难前的人们就会圈养牲畜,而灾难后那些牲畜不是沦为丧尸的口粮,就是变成怪物。 「不用吧。」 免费阅读. 154:真是令人心安的生活 按照感染程度的不同,白骁将拴起来的怪物分了一下类。 最好的当然是刚刚扛过感染的动物,它们疯狂的宣泄着精力,颇有当年新鲜丧尸的风范,但是遇上潜伏在山村里的大肌肉丧尸王,也只有被拴起来的份儿。 至于那些没被感染的,则需要照顾一下,白骁觉得自己还能成长一波,面对这么多食物,这更像是末日前的狂欢,最后一波丰收。 黑灰从山那边飘落过来,纷纷扬扬,这是那边山林燃烧后的灰屑,随着浓烟与热流被带上天空,然后到处散落。 林朵朵把院里晒的衣服收起来了,水缸也用东西盖上,远处的火只要还在持续烧着,这些黑灰可能就会源源不断飘过来。 「你不进来?」林朵朵站在屋里问,丧尸好像还准备在外面待着。 「我得注意着,山脚那边的杂草被我清出来个隔火带不知道用处大不大,怕突然刮个大风转个风向。」 「那么远呢。」她把手放在额头上眺望。 「以防万一嘛。」 丧尸坐在院里,他喜欢看那冲天的山火,也许玩火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在小时候,即使大人说"玩火尿炕"之类的话,也抵不住爱玩的心,每当夏天点火熏蚊子歇着的时候,总喜欢玩一玩。 「白洗了。」 林朵朵关上窗子,她已经想到,明天的丧尸一定是脏脏的,被落下来的黑灰掉在身上。 等天亮,丧尸王已经不在院里,又出去了,她拿着望远镜趴到屋顶望了望,丧尸王不让她出去,她只能在院里,打扫了一下水井旁落下的屑灰,又去拿了个大盆,去菜地里摘了一大盆辣椒,拿到水井边清洗。 一边清洗,一边把青蒂摘下来,然后把洗干净的辣椒晾干水,就可以剁碎,做成辣椒酱吃。 那股辣椒的味道直冲鼻子,她用两团纸把鼻孔塞起来。 丧尸吃辣吃的很猛,她考虑以后要是被丧尸王咬的话,要不要先在脚上涂点辣椒,那样可以咬的高兴些。 不知道废墟里其他的幸存者在怎样生活…… 林朵朵看了一眼窗外,唯一确定的是,大家都不好过。 窗户上还摆放着塑料小人,白骁说如果再路过他认识的那个朋友那里,就带给那个人,那个人喜欢这个。 下午时丧尸回来了。 他去田野边割了一点野草,用筐子装回来,给没被感染的兔子喂一点食,它不吃,丧尸王给了它一比兜,还是不吃,没办法,将筐子放在一旁,等让那只人类有空来喂试试。 他怀疑是兔子太害怕才拒绝进食。 「你说的那个朋友会活着吗?」林朵朵拿着小人儿问。 「大概吧,我提醒过他,他也做了相应的防备。」白骁道,他抽了抽鼻子,看向屋里的坛子,「你做辣椒了?」 林朵朵把手指塞进他嘴里,白骁挑了挑眉。 「辣辣的,是吗?」她切了半天辣椒。 「像麻辣鸡爪……」 白骁嗦了一口人类的手指,有淡淡的辣味,加上人类的味道,真的很像。 「你在舔我的手指。」林朵朵举着手说。 「是你自己塞进来的。」 白骁有点怀念虎皮鸡爪、麻辣鸡爪那些很遥远的美食。 「不要揉眼,也不要上厕所,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痛苦。」 丧尸王让她去洗手了,切了辣椒整个手都是火热热的。 辣椒酱可以保存很久,那一坛子够吃到冬天了。 林朵朵洗干净了手, 依然还有点热,她捂着口鼻,今天有点微风朝这边吹,黑灰无声无息的从天空落下,好像下小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火的缘故,天空是灰色的,阴暗低沉,还有不断飘落的灰屑,给人一种压抑感。 村子里又多了些动静,不再是那么安静,因为那些荒院里被丧尸抓来了很多怪物,拴在那里,偶尔撞击墙壁,要么就发出低沉的嘶叫。 白骁让她去喂兔子,林朵朵拿了一大把草就和他一起过去了,遗憾的是它依旧不吃。 「那咱们先把它吃了吧。」林朵朵倒是没感觉到多少遗憾,反正是要吃的。 「兔兔这么可爱,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丧尸惊讶。 这只蛮夷一点都没有可持续发展的意识,要是兔子能生小兔子,小兔子再生小小兔子,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即使在冬天也能随时逮一只兔子剥皮放血来一锅热气腾腾的兔子火锅。 林朵朵抬头看了看这个很大只很可怕的丧尸王,又看了看小小只的兔子,沉默了半晌,「很可爱吗?」 「你看它多可爱。」丧尸王说。 「因为它眼珠子和你一样是红的?」 「那并不是重点……好吧。」白骁想了想,为什么红眼珠子的兔子很可爱,而红眼珠的丧尸就很可怕? 明明都是一样的。 今年冬天不知道会不会还是极端天气,又或者去年只是偶尔的意外,他想尽可能留存多一点食物,如果这些没被感染也依旧红眼珠子的兔子能养殖起来,就最好了。 林朵朵看丧尸红红的眼睛和兔子的红眼睛对视着,他蹲在地上,有点莫名的喜感。 把草扔到兔子旁边,林朵朵起身道:「你不在这儿吓它的时候,也许它就吃了。」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白骁带来的威压感都是无法抹去的,这二十年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丧尸……最起码她没听说过,曾经丧尸最猖狂的时候,也没听父亲和其他村里人提起过。 一起查看了一下其他院里或疯狂或平静的动物,白骁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胳膊上,巡视一圈领地与狩猎的收获,就回家了。 「好像从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林朵朵忽然道。 「从去年开始大规模传导到鸟儿开始,这个过程加速了。」白骁道。 「我以前听父母说,家是以前的人们养猪,豕的象形字,会圈养畜生,所以叫家。」林朵朵说。 「是啊。」 白骁把她放下来,「现在也一样。」 她打量了一下院里,隔壁种着菜地,竹匾上晾着辣椒和柿饼还有山楂,外面拴着被感染的动物。 ——这样的生活还真让人沉迷。 就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曾经村里徘徊的是二蛋和星期五还有财叔,现在变成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怪物。 她听着远处怪物发出来的动静。 暗沉的天空,飘飞的灰屑。 破落的山村,丧尸,人,被感染的怪物,一起组成了现在这个安定而平稳的生活,充满了农家气息。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曾经的世界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这是钱婶在这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免费阅读. 155:交汇 死去的人已经得到安息,幸存的人将在这变了模样的世界继续前行。 最终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朵朵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答案。 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为一个异类了。 在现在的环境里,丧尸和那些怪物才是一体的,而在这乱糟糟的山村里,一个人类就成了仅有的异类。 或许还要加上那为数不多的没被感染的动物,那个眼睛红红的兔子。 吃完饭,丧尸在寻找拾荒时在城里捡回来的针筒,林朵朵瞅着他的动作,「你找这个干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人工授精,看看那些刚被感染的动物能不能顺利生小动物。」白骁道。 林朵朵脑门上出现了两个问号,她茫然的傻脸把白骁看乐了。 「你是指……」她迟疑着问。 「我可以一只手按住它们,然后用这个。」丧尸王拿起针筒,「抽出来再灌进去。」 林朵朵闻言抬头怔了两秒,仿佛在思考那究竟是怎样可怕而难以想象的一幕,再看丧尸王时,她眼神里有了敬畏,「你确定你要……嗯……它会咬你。」 「我会按住它的嘴,把它嘴绑起来。」 「这真是太……你确定不会制造出来另一种怪物吗?」 林朵朵想了两秒,道,「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看了看远山的浓烟与火光,还有阴沉的天空,再看看丧尸王,丧尸王也在看着她。 过了片刻,白骁放下针筒道:「好吧,我理解你的担心。」 他和那只人类一起坐在屋檐下,靠在一起,望着愈来愈暗的天色,林朵朵牵住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厚实的大手上,一大一小两只手比划着。 「你的手好大。」 「是你的手好小。」 人类的手和丧尸的手比起来,确实小小的,白骁就像握住了一块微凉的猪肉。 「我们要适应这个世界。」丧尸闭着眼睛,拍着旁边林朵朵的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适应一直在变化的世界。 林朵朵没有出声,她用脸蹭了蹭丧尸的肩膀,靠着强壮的丧尸,什么都没想,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闲暇。 他身上还有黑灰的味道,有毛发被烤焦的焦味,都是白天在那些仓皇逃窜的怪物身上沾染的,它们被火燎过之后的臭味很明显,丧尸抱住它们也会沾上。 大大丧尸和小小人类一直坐到了将近天黑,林朵朵忽然想要咬这只丧尸一口,那是种很莫名的冲动,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怪物。 「我是不是也变得不像人了?」林朵朵对此有些忧心。 「你不能咬我,但是我可以把脚皮给你吃。」白骁说。 林朵朵虚眼看着他。 这只丧尸真的很记仇,明明是他老对人类流口水,才提出了这个很好的建议,不领情还要嘲讽她。 「嗯……也不行,不知道会不会感染,还是先喂兔子吃一块看看试一下。」丧尸考虑道。 人类敲了敲丧尸的铁头盔,结果把自己的手敲痛了,白骁摘下头盔,「现在敲吧。」 「不敲了。」 「等那边山火熄灭,我们这个冬天就好过了。」白骁揽住她,伸手指了指远处,「那里要很多年才能恢复原状,在这之前,只会长草,到时候把你拴在屋里。 等初冬的时候,我会把田里烧一下,你和老太太两个人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我一个可以顶你们十个。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未来。」 夜渐深了,天穹没有星星,如墨一般的黑夜笼罩着这片地方。 「我也会唱歌。」 「是吗?」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林朵朵轻哼着,这是灾难前广为流传的儿歌,很小的时候她就学过。 很短,所以很好记。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白骁把她抱回屋里。 接着自己来到了外面,压着水井摸黑擦了擦身上的黑灰,然后坐回去望着远处的火光。 未来,这是在废墟里很少见的词。 草里的虫鸣声变少了,夜晚有风在吹,相比他当年还在棚子底下练习说话时,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白骁在漆黑中锻炼了一下身体,喝了点红酒,就裹着衣服坐在那儿等明天的继续捕猎,被火逼迫出来的动物越来越少了,它们按照计划被赶到了更远处。 后半夜下了点小雨,不过很快就停了,地上都没有湿多少,等到天亮时,完全看不出昨夜下过雨。 在林朵朵醒来之前,他去了兔子那里,看它们有没有好好吃东西,昨天放下的草有被啃过的痕迹,但是没有吃完,反而地上多了几个坑,这让白骁意识到兔子不能再养在这里。 再继续养一天的话,它们就跑没影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最初点燃的那里如今只会冒烟,看不到火光了,空中飘落的黑屑也在变少,而深处仍然冒着滚滚浓烟,他每天都会去那附近看看,烈火烧灼后的模样。 一场大火过后,才是废土的模样,这种漆黑的荒凉比布满丧尸却郁郁葱葱长满植物的城里好很多,至少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没有那么压抑。灰烬过后是新生,郁郁葱葱的城市则没有半点希望,它只是茂盛而狂野的生长着,侵蚀着灾难前人们留下的痕迹。 - 灰色的天空下,一辆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它全身漆黑,来到这个很多年前就已经失落了文明,不再有工业汽车的废墟里。 废墟里早就没有了能用的汽车,也没有可用的燃油,它们脆弱的车体挡不住当年的丧尸,在灾难后漫长的时间里,汽车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只是散落在各处的废弃的铁壳子,它们在风吹雨打下锈蚀不堪,即使是城里地下停车场,也都是早已不能再启动的废品。 车里的人透过车窗望着远处山间的浓烟,车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声,只有引擎的轰鸣。 很多年未曾有人维护的路在车后掀起滚滚尘土。 它缓慢而稳定地朝着浓烟的方向而来。 下章晚一点 免费阅读. 156:救援来了 剩余的人口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废墟抵御丧尸,所以他们收缩进了安全区。 如今他们又一次踏足废墟,全身漆黑的汽车循着山火而来。 现在这片土地并不属于人类,以前人类聚居的城市已经成为残垣断壁,在漫长的时间里荒废、倒塌。在那场灾难里,死的人太多了,后来去庇护所的迁移,更是让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所剩无几。只有分布在周围的这些小村小镇,会有苟活的零散独居者,没有能力走出废墟,依靠着农村和偶尔去城里拾荒,维持生活。 土路并不好走,一路的颠簸,车停在一处分岔路口,车上的人倚着车门,拿出一个望远镜四处瞧。 过片刻,车门关上,选了一条路继续前行。 一路上的村落里,要么是被游荡的丧尸占据着,要么是枯瘦的幸存者,在苟延残喘。 「不太对劲,小心点。」 渐渐靠近了那个有人烟的村子,车上的人拿望远镜看过后,提醒同伴。 同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在刚接近村子就听见了异动,那是从院里传来的。 当看到发出动静的是一只毛发脱落,双目血红,明显是被感染的野猪时,他们对视一眼,顿时更警惕了不少。 「还有。」有人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院落。 那边是铁链穿过身体锁在骨头上的黄羊,也是被感染的怪物,模样骇人。 那明显不能再称之为动物,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圈养起来。 和一路走来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暗沉的天空下,他们感受到了一丝阴冷,互相对视一眼,脚步更轻了。 不仅狂暴的怪物,丧尸化久了有点迟滞的动物同样也有,这个村子一点也不安静。 这地方有点邪门。 莫非任务是真实的? 走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村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活人,这些被拘禁的怪物却真实的存在那里。 朝着看到炊烟的方向走了几步,那边街道忽然转出来一只东西。 「嘭!」 有个人大惊之下直接开枪了,迅速和队友组成阵型。 「有丧尸!」 不,不应该说丧尸, 那东西看上去就像某种他妈的超自然生物,它比二十年前的丧尸还要强大的多。 「发现疑似目标!」 「不要动!不要有任何反抗行为!」 「保持距离!」 四把冲锋枪遥指着那个恐怖的东西,看到它手上拿的鱼叉,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对方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保持平静,请不要做出任何误会的动作!」 四个人一点点靠近,如此一来看得更清楚了,他是一只丧尸,一只会生活的、躲在废墟里抓捕怪物圈养起来的丧尸。 「我们不会开枪,刚刚是走火,重复,我们不会开枪,请回答,你是否知晓?」 「知晓。」 他的话语平静,四人却更加谨慎,手心里沁出汗水。 一只会生活的丧尸,已经足够冲击他们的想象。 「是否只有你一……个?」 白骁沉默了。 「重复,是否只有你一个?」 「还有一只被我圈养的人类。」 「人类?」 「人类。」 白骁低头看看腿上被子弹打的伤口,抬头望着这四个穿着特制衣服的人,「你们是冲我来的吗?」 发现疑似目标……不会开枪…… 是冲丧尸来的吗? 他望向远处浓烟,这些人可能是被山火吸引来的,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像是冲他来的。 一阵风吹过,有点点灰屑从天空飘落,暗沉的天空下,四把枪对准着白骁。 特制的手铐与束缚头套戴在他头上,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几个人。 「不要动!」 有人发现了不远处屋顶上的枪支,瞬间两把枪抬起,低喝道。 「那是人,不是丧尸。」白骁立刻说。 林朵朵端着老式的步枪,远远对准几人。 远远对峙着。 她的手很稳,对准着那几个人,衡量着能不能在他们开枪前,把丧尸救出来。 两把冲锋枪对准她,在发现是个人类后,他们对视一眼。 「放下武器!我们已控制丧尸,放下武器!」 她盯着那只丧尸。 白骁对她轻轻摇头,四把冲锋枪,她可能会出意外。 一切都是这么突然。 「救援来了。」他轻声说。 林朵朵愣了一下。 灰色的天空,一片荒凉的大地,她见到了废墟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那些是人类,和她一样的人类,那个是丧尸。 「他们来自安全区……是吧?」 「放下武器!」他们只是重复道。 他们并不是来搜寻幸存者,而是有其他的任务。 废墟里怎么变得这么邪门? 无论是那些院里关着的怪物,还是丧尸嘴里被圈养的人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我不需要救援。」林朵朵说。 「我们在扫清威胁,丧尸已被抓捕,你安全了,重复,你安全了!」 一阵对峙后,林朵朵下了屋顶,打开院门,面对着许久未见过的,山村以外的人类。 白骁对着她摇摇头,林朵朵站在那里,望着警戒的四个人。 村子里被搜寻了一遍,这个小山村里只有一个人类。 「他们会带你去安全区,在那里很安全。」白骁道。 「我不去。」林朵朵说。 她盯着丧尸的眼睛,白骁也望着她。 过片刻,他闭上了眼,不再出声。 「女士,放下你的武器!」为首的喝道。 「不可能。」 她紧握着枪,摇着头慢慢后退,「这里是我家,我会死在这里,谁也别想带我走。」 她转身拐进了小路,几人想要动作,白骁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原本想要追击,望见丧尸平静的神情,脚步慢下来。 「我跟你们走,放了她吧。」白骁道:「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想死在这里,她是废墟里的人,你们的目标应该只有我。」 「闭嘴!」 「两个人看不住我。」丧尸笑道,晃了晃手上的铁链,「要么打死我再去追她。」 领头的注视着他,他猩红的眼睛也盯着对方。 会有个女人,是计划外的事,任谁都想不到丧尸会把人类圈养起来。 开一枪打在丧尸腿上,丧尸仿佛没有感觉,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头,「要打这里,你们不会没有打过丧尸吧?」 他巨大的身躯散发着压迫感,即使冲锋枪在手,依旧让人捏了把汗。 气氛凝固着,另外几个人看向领头的人。 望着那个女人跑走的路,最终对方一挥手,「目标已被捕, 任务完成。」 车被开过来了,停在村口,几个人将丧尸关进车厢的笼子里,笼子里还有其他干干瘦瘦的丧尸,此时被一一打死扔在路边。 和三轮车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交通工具。 免费阅读. 157:我也可以 厚重的铁门哐一声关闭。 队长望了一眼四周,仍旧觉得这个地方邪门,毫无疑问,这场山火是那个东西放的。 丧尸进了笼子就闭上眼睛,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在思索。 怎么会有人来抓自己。 如果是当初在那一路上露出什么马脚,从安全区派出人搜索,如今一年多的时间也差不多。 但那一路上,好像并没有暴露过身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精良的装备显然只有安全区才可能持有。 他们是怎么来的?来了多少人? 车里。 “它上车前在张望什么?”坐在车里,司机开过土路,车子猛的颠簸一下,他忽然问。 刚刚那个丧尸的动作让他有点不好的感觉,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想逃跑?” “我也觉得不太安心。”坐在左侧的一个人手心里还沁着汗,在出发前,他们谁也没想到会见到那样一副场景。 相比起在城市废墟里见到一个异常强壮的狂暴丧尸,今天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些被圈养的怪物,才真正让人脊背发凉。 “应该是太顺利的缘故,别瞎想了。”另一人道。 车里陷入安静。 过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的队长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我们没说话啊。” “刚刚他说……太顺利了。”队长皱了皱眉,他也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总会想起那双猩红,却异常冷静的眸子。 “面对四把冲锋枪,它有理智肯定会投降的,又不是以前那些只会埋头狂冲的丧尸,识时务者为俊杰……它好像一眼就认出来我们是安全区的。”这人若有所思道。 “除了安全区哪里还有这么精良的装备?要是早知道有他妈的这么大只丧尸,肯定是等支援给他围起来了,先狙他两条腿再说。”另一人低头看着枪道,“我当时都捏了把汗,怕它不认识枪,还好它懂得挺多的。” “懂得挺多的?丧尸懂的挺多的?”司机笑了一声,“它是不是……诶,你们说它是不是对安全区的作战方式很了解,才那么配合?我看它好像真的挺聪明,一眼就看出我们来历然后乖乖配合了,它真的是丧尸而不是人吗?” “有点冒险了,我们该在远处观察够了再等其他小队一起来的。” “每个地方看到炊烟都观察个三五天,明年的这时候都排查不完,真不想在这破地方继续待下去了,我都想放把火把废墟烧了。” “和任务描述的不太一样,也许还有其他的,下次一定要观察,然后等支援……” 一直闭目的队长忽然睁开眼睛,道:“停车!” 颠簸的车子一个急刹。 几个人都望向他。 他盯着前方,握紧了枪,过片刻道:“两个人去车厢盯着它。” 剩余的人对视一眼。 队长指派道:“小六,你……” 就在此时,原本停下的车子又震动了一下,车顶上传来一声闷响。 车里顿时陷入寂静。 副驾驶上,一滴冷汗顺着队长额角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座上的人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怎么了?刚刚车子又颠簸了一下?” 他捏紧了枪,望着车顶。 剩下的人谁也不说话。 队长抬起头,望着车顶一言不发。 荒野,天空,土路。 又一声轻响,这次是车子右后方的部位,几人心里一紧。 接连响了四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车的后面,也撞在他们心底。 “只是动物而已,小六,去查看情况。”队长指派道。 “队长……” “服从命令!” 被称作小六的人咬咬牙,打开车门下车,几人看着他伏低身子望向车顶,下一刻,整个人滑倒在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拖走了,然后再无动静。 另一人将车门猛的关闭。 一丝阴冷的气息在车里蔓延。 “开车!”队长命令道。 司机手忙脚乱启动车子,往前开出,发动机轰鸣着,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地上一个扭曲的身影,他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已经毫无气息。 往前走了一段,车子忽然又停下了。 见队长望过来,司机呼吸急促道:“没,没油了!” “怎么会没油!明明……”队长惊怒,随后想起刚刚那几声轻响,脸色变得苍白。 “没关系,车是密闭的……我们只要不出去,它进不来,在这里等救援就行!”后座的人慌乱道,“我们快呼叫救援!” 没有车,在废墟里寸步难行,即使没有可怕的东西,也依旧是死地,更不要说此刻的情况。 特制的防弹车在此时仿佛一座钢铁的坟墓,他们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里是真正的废墟,末日二十年了,远离文明。 车子才开出去十来分钟,显然,路不好走,导致他们没有开出去多远。 嘭! 车身玻璃发出了一声巨响,一道子弹留下的浅白印子出现在前部侧面玻璃上。 几人猛的转头,看着玻璃上的印子。 嘭! 又一声,几乎挨着刚刚受到攻击的地方,又出现一道印子。 接下来再没动静,车里的人松了口气。 “等等……备用燃油!”司机忽然道。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一般。 玻璃上忽然流下了水,顺着车窗一直流下去,同时一只厚实的大手从车顶垂落下来,敲敲前窗玻璃,然后勾了勾手指。队长手里握着一颗手雷,望着倾倒而下的燃油目中露出恐惧——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它洞察了他的意图。 那只大手又敲了敲车窗,然后收回去了。 这毛骨悚然的动作,让几人头皮发麻,似乎又看见了那双猩红又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 司机用力拧着车钥匙,踩着油门,仿佛期望着奇迹降临。 队长和司机对视一眼。 出去……还是不出去。 相比被烧死在里面,去外面面对那个可怕的生物…… 队长此时已经后悔开那一枪。 “怎么办?”司机忽然瘫在座椅上。 这辆车可以防备那些怪物的袭击,但是它……会用火。 “怎么会这样?” “这是个圈套,他妈的……我们不该莽撞!” “谁知道这里有丧尸!” “我们对它不了解,它对我们也不了解——但现在我们被摸清了。” 在空旷地带他们的火力足以压制任何生物,此时的防弹车却困住了他们自己。 队长在想,如果在远处观察三五天,不那么突然的碰到,然后耐心呼叫援助……是不是一切都会顺利。 如果它当时反抗,在空旷地的地方用枪械先重伤它…… 到手的功劳,转眼成了绝境。 后座的人惨白着脸,忽然拉开车门一条缝,冲锋枪顺着缝隙伸出,对着刚刚垂下大手的车顶方向开枪。 轰鸣的枪声在这小小的空间仿佛要震破耳膜,他的手臂也被后座力冲得抖动,枪口歪斜的轰鸣着。 下一刻一根钢钎从车门打开的缝隙里戳进来,钉在座位上,而他的手臂则被带血的手拉住,狠狠一拽! 短短瞬息之间,枪声平息了,后座的人惨叫着被拖出车外。 车门大开着,被笼子上拆下来的钢钎挡住,只要拔掉就能关闭车门,却没有人敢动。 那是又一个圈套。 “我,我也可以被圈养……”司机听见自己说。 “不关门吗?”车外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 158:去年冬天 他们在车里,丧尸在外面。 原本赖以生存的车辆,在此时成了囚笼,防弹外壳成了对方的保护,它可以潜藏在车底,也可以盘踞在车上。 在司机说出那句话后,队长的枪就顶住了他的头,然后用手势指指左右。 他指挥失误了,如果四个人一齐下车扑向外面然后对那个怪物开枪的话,他们还有胜机——可能有。 后面的车门敞开着,它依旧没有冲进来——这不是进入废墟碰到的那些怪物,它很可怕,但也说明了,它依旧害怕枪械。 现在还有机会。 它说救援来了是伪装,它的配合是伪装,当摸清一行人的底细后,它就露出了獠牙。 现在是拼运气的时候,只要到了外面空旷的地方,还有机会能赢。 「赌命的时候到了。」 见司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队长将枪口移回对着后面车门的地方,伸出三根手指倒数。当最后一根手指落下的时候,两侧车门同时打开。 现在是拼运气的时候,看谁不幸被它扑过去。 两个身影从车里蹿了出去,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对着车的方向扫射。 他们只看到车顶一道黑影钻进了后面放着笼子的车厢。 而后他惊恐的看见,左侧持枪扫射的司机头上爆出了一簇血花!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他明白了,这个铁壳子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牢笼,从上车把自己关进铁壳子里开始,他们就再无胜算。 「只有四个人?」 听见说话声,他想抬手,却发现持枪的手使不上力,而手里的枪不知何时掉在地上。 那个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已经走过来了。 「从哪来?」 「你不是知道吗?」 「你们是收复废墟了?还是专门冲我来的?」 「任务。」 「任务吗……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白骁基本确定是自己当初在路上忽略了什么,但是思来想去也找不出缘由。 「去年冬天。」 「废墟不好进吧?」 「……」 他咬了咬牙,废墟里越是危险,路上损失的人越多,上面就越是笃定废墟里有什么。 果然,他们不该大意的。 「任务目标是什么?」 「找一个……算是人的丧尸。」 「果然是冲我来的。」白骁皱了皱眉。 「不是你,是另一只。」 「嗯,还有一个?」他怔了一下,之前的推测被这句话推翻,像他一样的丧尸——不止一个? 自己被殃及池鱼了? 还有其他的丧尸也保持了理智?并且被安全区察觉到了,更可能的是……他也在临川? 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白骁一时惊讶,而见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对方只觉得心底发寒。 丧尸不可怕,因为丧尸没有理智。 但是这个东西,它会思索,还会圈养人类……如果这种东西足够多的话,废墟将成为怪物王国。 如果不是那些被拴在村子里的各种怪物们,他会以为那个小山村是个宁静的幸存者生活着。 他记起了安全区里有些神神叨叨的人说的,这是一片"神弃之地"。 纷乱的思绪乱涌,盖过了死亡的恐惧,他望着眼前的怪物,不由想到更多——上面一意孤行要进废墟寻找,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隐瞒着消息——就像许久以前一样,在灾难爆发前,丧尸的消 息也是被掩藏的,所有的事都只是小道流言,直到灾难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但一路搜查过来,见到的只是枯瘦的幸存者,在苟延残喘,这么久的时间深入废墟,直到如今才看到这么一个。 「那个女人……她在圈养丧尸!」他忽然道,刚刚开枪的,只能是那个女人,不是丧尸在圈养人类,也可能是人类在圈养丧尸。 「是的,她喂出来了我这么个玩意儿。」白骁笑了一声,望了望远处,废墟很大,更不要说光是进来都不容易,「一年时间搜不到这里吧?」 「临川不大。」队长道,他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你们直奔临川?」白骁问。 他笑了笑没说话。 过片刻道:「你们终会被逮到的。」 「什么叫算是人的丧尸?」白骁没理会他的宣言,转口问,他现在对另一个丧尸有点感兴趣了。 假如真的存在的话。 这片废墟将复苏,丧尸们将抱团生活在一起,然后争夺王位。 「因为它不是你这样的怪物。」队长说。 「他也在临川?」 「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在临川。」 「……」 白骁忽然间有了个猜测。 「寻着山火过来的?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你们四个人……」 「我是不会被丧尸圈养的。」 队长笑了,然后看见它忽然之间又钻回了车厢里,他瞪大眼睛,有些不甘地伸出手,但是爆炸吞没了他的身影。 白骁阴沉着脸从车厢里出来,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尸体,去到车里,车上的呼叫仪在亮着,他伸手捏碎了,在车里翻找。 一张纸从包里掉落出来,上面是个画像,绘出的是个戴着墨镜的枯瘦年轻人形象,这恰是他以前的样子,他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一个人——周序。 这是他当年遇到周序时的样子,一路坎坷,在从废墟里走出去后,遇到的那个自称救援的人。 再仔细搜寻一番,只有这一张图—— 你吗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只是那货没认出来,以为还有另一个更像人的丧尸。 他们在找以前的自己,花了一年时间搜寻,然后意外因为山火找到了现在的自己。 若是现在去城里拾荒,保不齐要遇到大部队,他庆幸自从春天过后,两人获取了足够的物资便没再去——换句话说,他们相隔这么近,相安无事的生活了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这场山火,或许还要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才能将这里翻个遍。 但终究是会被找到的,现在是偶然中的必然。 在他种菜地时,打猎时,早在去年冬天他们就开始挺进。 白骁盯着这张图,他更加困惑了。 仅仅因为有人在二十年后走出废墟了,所以他们来了? 不大可能。 白骁沉思着,一定还有哪里被忽略了,周序可能是原因之一,但不会是主要原因。 去年冬天出发…… 一年时间,他们闯进了废墟。 虽说废墟的范围很大,但……临川不大。只要搜索临川这个地方的话,都要花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路看上去很不容易,但他们依旧找过来了。 看上去他们在大规模搜寻。 远处有个人影快速奔跑过来,白骁将车里的东西都搜刮一番,准备离开时又回来,费很大劲拆下了一扇车门。 这是防弹的车门,看起来非常结实。 免费阅读. 159:一直在找 看了看丧尸没被爆炸伤到,她才松了口气。 “不听话,要是他们外面还藏着一大群人,拿大枪瞄着你呢?他们的枪比你这个破枪好用多了,打的更远。” “那我就投降。”林朵朵说。 “抓你起来喂丧尸。” “这不是没有吗,他们只有四个人。” “我以为他们摸过来,是已经确定我在这里了。” 白骁发现自己陷入了两个误区,一是他们并没见过自己,只凭那张画像——那个他奔波跋涉很久后,衣衫褴褛又枯瘦的模样,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形象,四人一组白骁都感觉他们高看那时的自己了。 二是他们还没有掌握确切地点,只知道大概在临川,所以在大规模搜寻,确定地点前,做不到大规模包围,也想不到画像上的目标需要大规模包围才能解决。 路上那么多村庄,漫无目的找人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真是无法反抗的大部队包围,你就是我圈养的人类。” “你是我养出来的丧尸。” “为什么很自豪的样子。” “你的腿怎么样?” “子弹穿过去了。” 一边说话,一边将尸体身上的刀枪工具都搜出来,处理完了现场。 阴沉的天空下,怪物和他的人类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在看到他们精良装备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大部队直接来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双方都很意外。 但终究是被找到了。 这样搜寻下去,迟早也会被找到,万幸这第一次接触时被察觉了,如果那些人谨慎一些,等待援助——也不对,看他们不是第一天搜寻,长久的在废墟里寻找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目标’,遇到的除了死寂的村庄就是郁明和老太太那样的独居者,进村搜寻然后相遇,这是必然的结果。 除非赶巧不巧,他在外面狩猎时被发现,而没有察觉对方,到时就是被包围—— 也是他最开始以为的,已经被包围了。 白骁发现此刻自己头脑异常清晰,在拿到那个画像以后,除了是什么让他们下定决心这一点外,其余的都大致猜到了。 如果真的直接大军围拢严阵以待直奔而来,他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开挂了。 白骁一边扛着车门,另一手拎着枪袋,一边思索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他们怎么会来找你?不是非常远吗?” “现在可能就在临川……他们去年就出发了。” “这么久?”林朵朵吃惊,那是丧尸刚刚回来的时候。 “那个人说的……准不准确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出入不大。” “你杀过他们的人?”她问。 白骁摇了摇头,过一会儿道:“凡走过必有痕迹,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才有这么大决心,进废墟不容易。说起来太险了,他们可能很久前就在城里驻扎着,一直在找。” 他还没有找到那个痕迹,但这么大决心一定是被发现了什么。 “也就是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找我们?”林朵朵被吓了一跳。 “不然呢?他们开天眼直接奔过来啊,既然遇到了,就说明他们更早之前就在找。要不是这场火,可能再过两个月才被找到。” 这句话让林朵朵有些发冷,在他们准备过冬的时候,外面却是在寻找他们的人。 一想到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在找,只是在今天被找到了,她回身望了一眼……那边路上一片狼藉。 他又道:“也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拾荒回来的前后脚,他们就到城里了,擦肩而过。” 白骁语气轻松,面色却有些凝重,道:“这里……可能不能留了,他们马上会找来,我们看见他们,他们也就知道我们。” “也许只有他们……”林朵朵道。 “不可能直接从安全区派几个人出来,他们会先把路打通。”白骁笃定道。没人比他更清楚路有多难走,只要发现一个,那就是有了更多的人,这四个人没可能带着大批补给一路长驱直入,找到这边。 在废墟里出现汽车,就像发现蟑螂一样,绝不可能单独存在。 林朵朵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足够清楚,他不是林朵朵这样在废墟长大的蛮夷。 在看见他们的第一时间白骁就意识到了,安全区已经进入废墟,而不是小猫三两只。 在废墟里看见装备精良的安全区人,实在太吓人了。 幸运的是末世这么多年了,丧尸已经不是威胁,还有个画像误导,没有发生他预料中最坏的情况,安全区也没有开挂。 双方都存在着误会,好在现在又抢回先机了。 白骁看了看天空,如今废墟是个天然屏障,不然他甚至怀疑会有直升机一同行动。 也幸好废墟足够大,他们想要维持效率,必须分散寻找,首先确定目标存在,变成四散的蚂蚁,四处蔓延,在发现目标存在后,接下来就是蜂拥而至。 “可是快冬天了。”林朵朵望了望暗沉的天空。 她只是想和丧尸活着而已。 丧尸当初也只是想给她找个出路而已。 白骁沉默着。 他转头看向林朵朵,安全区来人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但此时…… 像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也许过很久以后我们还能回来,现在这里不安全了。” 回了家,林朵朵想要帮他处理一下腿上的两个伤口,白骁摆摆手,撕一块布条重新绑好,子弹穿过去比留在肉里要好很多,省去了很多麻烦,“你先收拾东西吧。” “这么快吗?”林朵朵不由怔了一下。 这个速度……只是刚杀了几个人,立刻就要走,丧尸此刻的决断让她吃惊。 “必须要快。你也看到了,他们用的是防弹车……就算不是防弹车,我们两个拿着他们的枪,对抗不了一群拿着同样甚至更强装备的人。他们还有车,比我们的破三轮快多了。” “如果不是这场火,也许我们能再安稳几个月。” “但他们始终存在,找过来不是因为山火,而是因为他们在找。只是被这场火提前引发了。” 160:出路 林朵朵在收拾东西。 白骁拿着车上搜出来的手雷,望着门口,考虑是不是绑在门上,给后续来搜查的人一点惊喜。 考虑到最后,他摇了摇头,做得越多,只会让对方越了解,越慎重,损失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去年冬天出发,一年了才循着山火找到这里,这一年进废墟吃足了苦头。 甚至这样大规模搜寻,原本就是可牺牲的,主要为了定位,只要找到,不管那一车人死不死,都获取了目标位置。 缴获了几枚手雷,枪,还有一个车门,防弹的。 没有急匆匆的手忙脚乱,有条不紊。 不到半个小时,林朵朵就收拾好了。 大概是在看到那些人的时候,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也可能是在烧山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或许在更早以前,又或者她从来没有松懈过,在废墟里生活这已成了本能,从前每次去城里拾荒她都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 意外时刻都在,也就是有了丧尸以后,这两年才变得安稳,她贪恋这种安稳。 但在废墟没有什么是安全的,在白骁坚定的认为这地方已经不安全后,她动作起来很快。 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最终也就两个大包, 还有那个豪华版双开门棺材,以及一个防弹车门。 “你要带着它?”林朵朵指了指车门。 “以防万一。”这是他找到的防护力最强的东西,面对怪物铁头盔好用,但面对枪械,这个车门好用。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几年的地方,白骁没有犹豫,提上那个在林朵朵看来是棺材的箱子,背着大包和车门,大步走了出去。 还是有些仓促,但首先要离开这里,先避开这里才能考虑其他的。 没有一丝迟疑,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他的行动果断而坚决。 “真的要走吗?”林朵朵看向远处。 “时间可能不多了。”白骁轻声道。 虽然安全区大规模进废墟是他的猜测,但赌不起,他也不可能去赌安全区在千里之外只派出一辆车。 一年了……在听到那个人说去年冬天出发的时候,他心里一阵发寒,危险时刻就在身边。 一切只因当年他为了林朵朵,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出路——得知安全区还没有能力解决一切,却埋下了隐患。 他想在保证自身安全和自由的情况下给林朵朵找个活下去的出路,但他们来了。 那一路的见闻,也让他对废墟有了足够的了解,摆烂人、狂欢者…… 这乱糟糟的世道。 满城的丧尸。 还有在被放弃的废墟里长大的人。 他望向城里的方向,那里不可去,再望望浓烟尚未消散的山里,那里面不仅危险,且大火还未熄灭,被找到是早晚的事。 “但是我们还会回来。” 白骁大步往前,穿过村子,往外面走去。 有风吹过村里,老槐树静静地看着他们俩,像是给丧尸和人类送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庆幸还没有入冬,这场山火将一切提前了。 如果再晚两个月,才察觉到安全区已经来人的话。 到时大雪覆盖之下。 两人的足迹无法掩藏。 现在还好,一切都还不晚,这场大火提前排除了威胁。 也许安全区真的傻不拉叽只派一辆车还不是精锐来大海捞针? 白骁一路走到河边,回望村子的方向,幻想了一下那种美好的事。 ——也不怎么美好,那代表两个人太衰了。 他坚信只要出现一辆,就代表着外面有许多辆已经找了很久。 站在河边放下箱子。 “进去吧。” 白骁打开箱子,林朵朵望了望河水,此时的河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恐怖的,但不包括丧尸。 林朵朵没有意外,在山里和城里的方向都被排除后,丧尸决定过河。 她没有多问,钻进了棺材里。 “这个能浮起来吗?”进了箱子她问道。 “进去才问,是不是晚了?”白骁一把将箱子扛起来,举过头顶。 然后一步一步走进河水,此时的河水冰凉刺骨,水里有东西在撞他,偶尔咬一口。 直到整个头都淹没在水下,河面上只露出来一双手,和那双手高举的棺材,缓慢挪动。 它被托举着,随着河道越来越深,那双手最后只剩下半截小臂,而后又缓缓升高,直到趟过河流。 河水涓涓而流,托举箱子的手却稳定无比,箱子和林朵朵的重量足够他不被河水冲走。 在夏天避暑的时候他也曾横跨过这条河,知道最浅的流段在哪里。 把仍然干燥的箱子放在地上,白骁打了个寒颤,回头游过河,继续去搬其余的东西。 林朵朵坐在另一侧岸边的棺材里望着丧尸。 直到他把东西都搬过来,白骁擦干身体换掉衣服,把湿衣服打包带着。 “我们要暂时躲一下。”他道。 “刚好,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这里。”林朵朵道。 “可能会比以前难很多。”白骁说。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世界。”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废墟里本就是在等死,死在村里,与死在路上,其实区别不大。 她喜欢有了丧尸后的安稳生活。 但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牢笼,也未尝不是弥补遗憾。 在末日来临之前,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二十多年了。 出生于灾难爆发那一年,被父母带着躲在这里抵抗丧尸,如今丧尸老了,她也长大了,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这个窄小逼仄的山村里,灰暗而压抑。 她原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活不下去死掉,但后来她捡了一只丧尸,看着他阿巴阿巴流口水,再到学着说话,学会生活与辨认野菜,再到臂膀变得宽厚,给她遮风挡雨。 “长这么大,我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在城里更远一点的东边,后来就没有走过那么远。”林朵朵拍了拍身下的箱子,“你说过,可以用这个棺材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也许会知道。” 她对外面一无所知,但丧尸曾经走出去过,见过外面世界的模样。 “你看到外面可能会失望。”白骁道。 “不看的话,不是更遗憾吗?” 从山那边飘来的灰屑已经很少了,但地上,荒野里,草叶上都沾着点点灰迹,有些野草也被野火蔓延过。 一片荒凉的大地,呈一种暗沉色,仿佛冬天提前来到了。 他沉默看向对岸远处的村子。 白骁忽然记起了曾经遇到周序时,听到他说他是前往废墟的救援,自己问的话,‘补给,车队呢?’ 如今车队来了,却不是救援。 这片被放弃的地方,也许那些渴望庇护所的独居者,会搭乘上顺风车。 “走吧。” 丧尸背起棺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河边。 河水依然流动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六辆车从远处露出影子,朝着山村的方向而来。 这里已空无一人,野外那辆车上的火还未熄灭,仍旧还有火苗跳动着。 全副武装的人迅速对山村形成包围,分组有序推进。 村子里静悄悄,有火苗在荒村的野草中蔓延。 小山村不大,很快就能搜寻一遍。 在看到村里被拴起来的怪物、生活的痕迹、街道上的弹痕中,存在着一个平静安详的小院,甚至还有菜地时,这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人类绝对做不到把那么多的怪物用铁链穿起来,锁在院里当储备粮。 这是养殖。 但村子里已空无一人,只有被锁起来的疯狂的动物们发出的动静。 活在废墟里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秋天的风吹动大槐树,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 再仔细探查,被草秆包裹起来的水井,还有存着一半水的水缸,菜地里依旧是湿的,院里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棚子下放着劈好的柴,以及两个厚重的哑铃,上面吊着竹编的箩筐,晾着野菜干。 结合路上那辆报废的汽车,被暴力破坏的笼子,以及死去的四人,再看这满村被拘禁的怪物,与充满生活痕迹的小院。 总觉得在丝丝冒凉气。 废墟里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许多年前就已经沦陷,被放弃的这片土地,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在小院中间的堂屋里,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碗,碗的旁边是拆下来沾血的布条。 碗里存着浅浅一层鲜血。 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祝你们好运,代我向周序问好。” 161:第三个方案 不管是那碗血,还是纸条,他们都不敢耽搁。 不要说这上面提到了周序,哪怕是一个字两个字,也是巨大的价值,只是那属于上层的分析与安排了,他是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认识周序,还会留下一份样本。 临川城里。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不锈钢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里面的人大发雷霆。 “费这么大劲,死那么多人,确定他存在了,你和我说跑了! “向周序问好?先前的消息不是说发现的是另一个吗?” “从这个……” 话音未落,屋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屋里的人猛的转头,随后快速关好门窗隐蔽。 他妈的临川这个破地方。 - 风中的冷意吹着脸庞,白骁回忆当年,就是林朵朵用三轮车拉着自己在走,她那双腿子蹬着三轮,颠簸颠簸的。 现在用棺材带她走,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但是现在她没在箱子里,感觉到林朵朵走的太慢,他一直抱着林朵朵大步在走,这样速度会提升很多。 说是抱,其实类似强抢良家妇女一样,让她趴在自己肩头,脑袋看着后面,手里提的包也垂落在他肩后压着背上的箱子。 林朵朵穿着之前扒下来的作战服,戴着他们的头盔——这防护力倒是不错,但是如果不小心撞见那些人,大概会以为他俘虏了一个队员,然后扛在身上哐当哐当在走。 她倒是挺安静,被这样羞耻的姿势扛着,如果不是偶尔摆一下腿子,白骁还以为她被扛着睡着了。 车门挡在身前,可以避免那些野草荆棘挂到衣服和身子。 他的速度很快,步子也大,很快远离了河边,消失在枯草丛生的荒野间。 暗沉的天光很难确定准确时间,等周围越来越暗的时候,他回头望望来处,终于停下来将林朵朵放下。 “伤了腿还能跑这么快。” 林朵朵看了看他的腿,包扎的很严,不会有血渗出来滴在地上。 “我一直担心你会吐奶。”白骁道。 “啊?” “休息一下吧。” 白骁坐在地上,将车门放在一旁,箱子则给林朵朵坐着。 从包里拿出压缩干粮给她,看她小口吃着,他伸出手帮这只人类捋了捋额边的头发。 “你现在穿的好像一个战士。”将护目镜戴上,就更像了。 林朵朵闻言伸出手,闭上一只眼睛,嘴里发出‘biu’的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啃干粮。 “你好像很放松啊。”白骁以为她会低落,心情低沉。 原本平静的日子忽然就被扰乱了,任谁都不会轻松。 “我觉得是你太谨慎了。”林朵朵舔了舔嘴唇,看一眼来的方向,一切都太突然了,解决了那四个人,他立刻收拾东西带着自己过河然后走到这里。 “是我低估了安全区。” 白骁也望着那边,“不要抱有侥幸,他们可不是几十个人凑一块的聚居地,你这个蛮夷。” “连观察都不观察?” “太危险了,直接走,他们车都开来了。” 文明丧尸狠狠鄙夷了一下这只野生蛮夷。 林朵朵看了一眼他坐着的车门,不说话了,这个玩意儿确实很结实,和以前在路上看到的那些铁壳子不一样。 白骁拿出那张画像,低头看着,拿手指弹了一下,“我以前还挺帅的。” “现在也不差。” “……你摸摸良心,看它有没有痛。” “以前像个扑街丧尸,还是现在好。”林朵朵随口道。 “你还知道扑街这个词。” “如果像你说的,接下来我们会被包围吗?” “废墟太大了,在我们察觉的情况下,不太容易,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一钻就行,他们的缺陷还在,要么收拢在一起继续一边清理废墟一边找,要么继续分散着,汽车得有路才能走。” 白骁摘下头盔放在一旁。 铁头盔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它很冰,当初只垫了里面让它好戴的舒服些,但边缘碰到皮肤就会冰凉凉的,完全包裹起来才更好。 至于那口像棺材的箱子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了,不仅之前的狼皮铺在里面,拾荒时捡到的还能用的裘皮大衣也裁进去,边边角角都舒服得很。 他甚至想自己躺进去睡一觉。 棺材放在地上。 白骁坐在一旁。 林朵朵拿着手雷在玩。 “那东西很危险的,你会不会用?”丧尸瞥见了她在玩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拉开,然后嘭,就和那个人一样。” 林朵朵放下了手雷,重新放进盒子里。 “好像用处不大……不如枪好用。”她拉了拉枪栓,缴获的枪子弹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路上消耗了。 她对枪的兴趣远大于手雷,只是之前太过突然,一回家白骁就让她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还没有来得及看。 白骁看着那一堆东西,直到林朵朵摆弄了一会儿,把它们收好,挪过来凑近丧尸,掀开他的衣服将自己裹进去。 夜晚的风有点凉。 丧尸王紧了紧衣服,把她裹好揽在怀里,一同侧头望着远处低沉的夜空。 他忽然道:“其实还有第二个方案,你知道吧?” “去观察他们,看他们会不会把路上遇到的幸存者顺便安置,妥善带回安全区,如果是这样的话,把我放在某个村子里,我就是独居的幸存者了,和丧尸没有关系。”林朵朵道。 “真聪明。” 白骁摸着她的头发道,以前面对陈家堡的信息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先观察,观察到如果靠谱就把钱婶送过去,但是钱婶拒绝了,“只是你可能要先饿瘦一点。” 人类被丧尸养的很结实,他的手伸进去,稍微掀开林朵朵的衣服,摸在她肚子上,很明显能摸到她结实的腹肌,微凉又光滑,这绝不是一个独居的废墟幸存者可以拥有的体格,他们向来枯瘦,站在村里角落就像一个鬼影子——他那一路上见到过不少。 从某些地方经过时,偶尔有瘦骨嶙峋的幸存者探头窥视,路上也有去城里拾荒的人,警惕而冷漠。 他手上的温度覆在肚子上,让林朵朵忍不住低呼一声,眯起眼睛。 “不然你很难解释怎么把自己养这么壮的。” “前提是他们真的有很多人来搜寻。”林朵朵道。 “会的。” “但不如跟你一起。” “即使是死?”白骁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你舍得放我走?”林朵朵抬了抬头。 “我不会让你死的。”白骁摸着她的肚子,望向山村的方向,“我会带你活下去,比所有人都活得久。” 如果他们去的够快的话,还能拿到那个礼物。 如果隔了好几天才到——那此前就太高估安全区了,真那样的话这肯定不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次深入废墟。 “他们活下来,你也能活下来,他们死去,你依旧能活得比他们长。” 秋风猎猎。 丧尸侧着头,仿佛透过黑暗和距离,看见了远处的那个曾经生活的山村。 162:灾难前的生活 箱子就放在旁边,如果夜里有什么动静,立刻就可以派上用场。 “我父亲,母亲,钱婶,都希望我以后能找到庇护所。” “他们肯定不希望你和丧尸贴这么近。” “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丧尸背着棺材带我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地方。” “这叫第二代升级版移动庇护箱,请尊重你的安全箱。” 明明是移动庇护所,非要弄成丧尸背棺材这么难听。 “话说回来,也不算违背了老爷子的心愿,虽然这个庇护所有点小,还能被我背起来,但它实际上真的是个豪华的庇护所。”白骁拍了拍旁边的箱子,“而且是可移动的,在丧尸王死掉之前,只要足够谨慎,它就不可能被攻破。 “即使在二十年前灾难刚爆发时,只要把你装进箱子里,我也能带着你独闯挤满了新鲜丧尸的城市。” “还是双开门。”她说。 林朵朵头拱了拱,像小猫一样伏在白骁怀里,他摸着这只人类的肚子。 他刚想把手抽出来,又被林朵朵压住了。 “这样很舒服?”白骁问。 “嗯。” 丧尸不仅身上很暖,他的手更是热烘烘的,覆在肚子上像个暖瓶,温度和触感却比暖瓶更让人感觉舒适。 白骁低头看了看,没有继续把手抽出来,摸着她结实的小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比被窝里还暖。”她低声说。 “被窝里是你自己的温度留存,这是丧尸的体温,当然要比你自己热乎了。” “要是把丧尸塞进被窝里呢?”林朵朵问。 “你真变态,我就摸摸你,你还想睡我?”丧尸很吃惊。 “嘁。” “睡着了不要流口水到我衣服上。”白骁警告道。 林朵朵咬了咬牙,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伸出一只手敲丧尸的头。 “闭嘴吧!” 傻了吧唧。 人类睡着了偶尔流口水是正常的,和丧尸醒着就会流不一样,不知道这只人类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白骁又裹了裹衣服,望向黑暗。 虽然在和怀里的人类说话,他却没有放松观察,只要夜空里有什么异常,他可以立刻将林朵朵放进旁边的箱子,而没有动静的话,她就这么睡着了。 躺在丧尸怀里睡的很香。 也确实该累了,白天虚惊一场,她早就犯困了。白骁单手从旁边拖出来一张皮子,是去年给他做褥子后多出来的那张头狼身上剥下来的皮,被林朵朵处理后柔软又坚韧,可能是战利品的缘故,她很喜欢冷的时候把这块皮子盖在腿上,像个原始人,因此把它带上了。 轻轻帮她脱掉鞋子,用狼皮裹住一起揽过来,林朵朵低哼了一下,蜷得更紧了,摸着肚子上丧尸的手继续沉睡。 野外很冷,她蜷在丧尸怀里,热烘烘的很容易乏困。 躺在最暖和的地方,同时,她自身散发的温暖也让丧尸觉得舒服。 白骁抱着人类也闭上眼睛。 哪怕在一个几乎废弃的世界里,依然残存着一些美好。 末世里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年轻蛮夷孤身一人去安全区,不如留在他身边。 最起码,丧尸王和这口箱子,能保证大部分时候安全——这口棺材给了他很多信心。 夜空静静的。 天蒙蒙亮时,林朵朵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很快就清醒了,瞅了瞅低头看着自己的丧尸,嫌弃的伸手推开他的头,“不要把口水流到我嘴里把我变成丧尸。” 一抹鱼肚白在天际亮起。 她伸着懒腰站起来穿好鞋,不由又回头看向远方。 “不能回去看情况了,那里现在很危险。”白骁道。 “我就是……有点可惜,那头野猪还没吃。” “不可惜,他们这些干粮比被感染的动物健康多了。”白骁重新背上棺材……应该称为升级版移动豪华庇护所,将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提起车门,和林朵朵一起往远处走。 这些干粮是他们搜寻废墟的补给,能量很高,相比那些被感染的怪物肉,白骁觉得是赚的,那些动物他可以再去抓,但是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 他打算自己饿了就去找点肉吃,干粮留给这只人类。 而且现在能背得动装着林朵朵的棺材,只要找个城市,深入进去,就和在临川时一样,当年最危险的地方应该还留存了物资。 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能去,别人不敢找的东西,他敢找。 “我们甚至可以生活在城市里。”白骁忽然道。 ——那空无一人的城市深处。 林朵朵一愣,马上明白了丧尸王的意思,她挑了挑眉,不知道白骁是怎么想到的。 这是惯性,漫长的时间里,她一直把城里当作拾荒的地方,残垣断壁,还有随时都需要警惕的老丧尸与城市里生存的怪物。 “城里也都长满草了。”林朵朵摇了摇头。 “你可以住在楼里,只要清扫干净,它比我们原来的地方安全,而且城市深处当年爆的丧尸那么多,没有拾荒者敢进,可以找找物资。” ——不包括临川,那里有个森林公园。 白骁思索着,危险的是一路深入的过程,但只要进入干净坚固的楼里,有防盗窗和防盗门,站在高楼上看如今城市里活跃的怪物,比荒野乡村安全——前提是他用棺材把林朵朵运进去。 林朵朵在楼上,他在街道上,长满植物的城市里也许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丧尸王的猎杀。 而且有了这个防盗门板,与缴获的冲锋枪,即使是曾经遇到过的那种将小镇当作巢穴的群居怪物,也能荡平了它们。 “我觉得……好像没什么毛病。”白骁一边走一边沉思。 林朵朵恍惚了,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曾经去城里拾荒时,看到那郁郁葱葱的植物,她就知道迟早会再次成为禁区。 但是丧尸王已经不是那个拿着棍子对老丧尸大吼大叫的扑街了。 “所以我活在楼上,你在楼下打猎?”林朵朵想了一下曾经那些灾难前的人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生活? “听起来有些怪怪的。”白骁也一时恍惚了,他只是忽然突发奇想。 城里最危险的,无外乎需要警惕那些老丧尸,与生活在城市里的怪物,但丧尸王如今不怕它们了。 在城市深处,丧尸最严重的地方,还是能寻找到一些物资的,而城市里如今遍布的荒草和植物,还有生存在其中的怪物,则是猎物。 这都是食物来源。 唯一需要解决的是,饮水的问题。 “可惜那些楼不结实了,很多东西也都过期了,不然当年丧尸极度危险的时候,大概我也能在楼里把你养上几年。”丧尸王惊觉自己适应的如此之快。 不是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是他自身,对这片废墟的适应。 无论是山里还是荒野乡村,亦或者是灾难前留下的城市废墟,他都适应了。 当年出门寻找安全区时,他还只是与丧尸为伍,被狗追着乱跑。 “听上去很有趣。”那只人类说。 两人并肩走着,走在荒草中,走在田野间,走在这个末世里。 163:家 要在冬季到来之前,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是目前最需要的事。 冬天即使不下雪,野外的寒风也不是可以轻易抵御的。 更不要说去年那种极端的天气。 山村不能回,白骁不知道那里会不会被人守着,但他不会抱有侥幸。 城市深处就是很好的一个临时选择——那里不仅可能有物资,有房子,还有天然的屏障。 曾经钢筋水泥的丛林,如今更是疯狂生长着茂盛的植物,没有人可以轻易探索城市废墟,一旦有人进入,必然会惊动他们。 两个人,在曾经生活上百万人的城市里一钻,没有人可以轻易找到他们。 除非那座城市已经被清理过,而被清理过的城市毫无疑问属于安全区的区域。 白骁忽然找到了过冬的地方,至于之后,在漫长的冬天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考虑。 末日之下,众生平等,他在废墟里不好走,安全区只会更不容易,清理废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单凭火力压制只是深入而已,还要源源不断从遥远的安全区运送补给,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凭那些装备和车活下去不难,难的是一直高强度搜捕寻找。 “唯一的问题就是水源,城里有河或者湖就好了。”休息时白骁摸出地图,低头看着,这是几十年前的地图,比例尺也无法看清太多。 “真的要去城市深处?” 林朵朵望了一大圈远处,放下望远镜,侧头道,她有点莫名的期待,在临川的时候,她在楼上,白骁在楼下,两人配合着找到过很多东西。 如果在那里生活的话,她可以每天端着枪在楼上保护丧尸王,而不是用望远镜看他骑野猪。 “我们要找个地方过冬,这是很合适的地方,如果再找个破村子的话,他们的车到了近前才能发现,荒野里是他们的优势。在城市里,他们想要深入就必须开枪,我们能提前察觉,就算察觉不了,在城市里我也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恐怖。” 白骁寻找着合适的地方。 城市里如今是怪物栖息的地方,数十万甚至百万计的丧尸大部分都在漫长的时间里倒下了。 林朵朵咬了一块压缩干粮下来,这东西压缩的很硬,小小一块就非常重,硬邦邦的,她很用力咬下来一块,再塞进丧尸王嘴里。 “你是不是舔过了?”白骁尝着味不太对。 “没有啊。” “你自己吃吧,我吃肉。” “就一小块给你尝尝。” 林朵朵坐在车门上,这个车门很好用,平时丧尸王拿着它撇开挡路的杂草,没有人类的活动痕迹和干预,野草非常茂盛,需要休息时,往地上一放,她和丧尸就能坐在上面,就是有点凉屁股,还得垫个衣服才行。 “快冬天了。”她抬头望望暗沉的天空,已经好几天没出太阳了,一直这么阴阴沉沉的,气温也在一天天降下来。 “是啊,所以我们得走快点。” 白骁收起地图,站起来辨认一下方向,远处有村子,他和林朵朵没有来过这个方向,对村子也保持警惕, “水不多了,我们得补充点水源。” “你要是渴得受不了,我尿给你喝。”她说。 “谢谢,你自己喝吧。” 白骁无情而又冷漠的拒绝了她的好意,“刚刚用望远镜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 林朵朵摇头,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又拿起来,一边咀嚼着干粮,一边又望了望前进的方向,接着有冰凉的水滴落在手背上,她以为丧尸王流口水了,侧头看看不是。 “下雨了。” 又一滴落下来,林朵朵抬头望向天空。 “真棒,看来不用喝你的尿了。”白骁记得包里带了雨衣。 这种雨衣是林朵朵自己用防水布做的,很结实,此刻套在身上,又看了看林朵朵。她将箱子和车门还有包裹都叠在一起,用她自己的雨衣盖住了,留下容器在雨衣一角,然后直接钻过来。 “还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好啊。”他用雨衣盖住两人,缩在一旁,这里无遮无拦,还在荒野里,远处倒是有树,但是下雨不敢躲在树下。 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明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是多么宝贵。 就像当年灾难刚爆发时,那些四处逃难的人们,对庇护所的渴望,但临川的庇护所覆灭了。 由此也造就了郁明、张叹、钱婶、林华友……还有废墟里许许多多的,这些人们。 白骁忽然理解了钱婶和郁明为什么不想离开,不想去任何地方,有个遮风挡雨的家在那里,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们都曾在末世里颠沛流离过。 现在他也变成了相似的人……或者说丧尸,其实末不末世,都是希望有个家,那是唯一能令人心安,让人觉得是归宿的的地方,对于老太太来说,即使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 白骁搂紧了林朵朵,在荒野上坐着,等待这场雨停。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头顶的雨衣上。 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好过,林朵朵努力缩紧身子,让雨衣遮住两人,好在雨衣足够大。 “雨衣里好像庇护所的感觉。”林朵朵听着外面的风雨,忽然说。 她越来越习惯往丧尸王身上爬,只要趴在他身上,不管是冷的时候,还是风大,还是下雨……都能找到这种感觉。 黑色的大雨衣将她和丧尸遮住,雨幕和雨衣下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你可以睡一会儿,等睡醒了,雨就停了。”白骁摸着她的头发道。 这几天人类都没有休息好,这样的路上,很难得到充足的休息。 林朵朵应了一声,拿着他的手放到衣服下的肚子上,靠着丧尸厚实的胸膛闭上眼睛。 雨越下越大。 暗沉的天空下,丧尸披着雨衣,坐在荒野里一动不动,远远望去仿佛一块冰冷的墓碑。 “这次不是你自己在路上了。”雨衣下忽然传来说话声。 “嗯,我自己的话很冷,背着鱼叉只能接着走。” “要是我变成丧尸,你也要带我继续走。” “当然,我可不想和那些老丧尸同行了。” 164:丧尸骑士 人类>新鲜丧尸>老丧尸。 白骁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摸着老丧尸的肚子躲雨。 只有人类,或者这只人类变成黑丝女丧尸,都可以。 秋天的雨是冰冷的。 这时候下一场雨,还不如下雪,至少两人还能继续走。 林朵朵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每次醒来都听听雨声,然后再闭上眼睛,她倒不是特别冷,后面是热烘烘的丧尸,肚子上也被他的手盖着,唯有接触雨衣的地方有点凉。 她伸手摸了一下丧尸王的腿,地上因为下雨的缘故是湿的,他的腿现在也是湿的。 “要不站会儿吧。” 荒野上没有避雨的地方。 “湿都湿了,下一天难道要站一天啊。”白骁抚着她的肚皮,道:“接着睡吧,雨停了换件衣服就好。” “没事吗?”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好。” 白骁说的是实话,以往下雨会让所有丧尸本能的焦躁不安,现在噼里啪啦的雨声,即使是打在雨衣上,他也依旧平静。 仿佛老僧入定。 他刚被感染时很想心静,还在棚子底下盘腿坐着试图对抗那种无法抑制的躁动,可无论是声音,还是人类的气味,都会引起他的狂躁,现在好像真的成了得道高僧一样。 即使和地面接触的部分都已经湿了,望着低沉的雨幕,他身体纹丝不动,内心也一样。 以前吃饱了也可以对抗躁动,这几天没吃饱,情况也没恶化。 “我想,也许你可以给我剃个光头,以后我就是大威丧尸方丈。” 白骁细细体味着这种平静,他在回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丈?”林朵朵问。 “就是和尚,六根清净。” “六根清净?净身?” “那个叫太监……” 白骁很无奈,和尚和太监都分不清,这哪里一样了?他道:“好了你不要讲话了,没文化的蛮夷。” “你一个丧尸鄙视我没文化?”林朵朵咬了咬牙,这不是第一次被丧尸鄙视了。 “我可不是一般的丧尸,我是文明丧尸。” “有多文明?” “从来不随地吐痰……” “你以前天天随地流口水。”林朵朵无情拆穿了他的谎言。 “爱护环境……” “你把山给烧了。” “……爱护动物” “你骑着野猪乱跑,还想用针筒给人家那个啥。” “敬老爱幼。” “你想让二蛋拉磨,还让星期五背筐。” “……” “你还摸我的腿。” ?? 白骁沉默了半天,张了张嘴,又闭上,继续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迟疑道:“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丧尸?” 简直坏的流脓。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想踹寡妇门的冲动。 “这说明我更适合做个方丈了!” “啊?”雨衣下响起林朵朵怔愣的声音。 “你看那些武侠里,凡是大彻大悟的高僧,以前肯定都是恶霸,拿起来了屠刀才能放下,那些没拿过屠刀的最多做个烧火工打打杂,做不了方丈。” “是……是这样吗?”林朵朵吃惊。 “你看鲁智深不就是。” 闻言林朵朵不说话了。 “所以我要摸摸你的团团,以便成佛。”白骁的手往上移了一点。 “啊?” “哈哈逗你的,接着睡觉吧。” 白骁望着模糊的雨幕,在这个落雨声中,他需要更集中一点注意力,提前察觉到不可预知的危险,雨声的干扰会影响他的判断。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雨也成了遮挡,只要不是太靠近,在这荒野里坐着,他就像个死物,所有一切,包括人类的气味,都被雨衣和雨隔绝了,即使远处公路上驶过车、走过老丧尸和怪物,也很难发现他。 他还偷看过这只蛮夷洗澡。 坏,太坏了。 曾经的五好青年,年度最佳员工,怎么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霸? 一定是丧尸病毒影响的。 白骁恨极了这个病毒,竟然会影响他让他偷看蛮夷洗澡,还摸她腿,真是个无耻的病毒。 誓与感染抗争到底。 从今天起,戒掉流口水! 丧尸王摸着人类滑溜溜的肚子,下定了戒口水的决心,望着依然持续的雨幕。 天上那积了很久的阴云,找到机会一直倾泻着,雨势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渐渐的小下来,不过只是减小了,还没有停的意思。 他有足够的耐心。 林朵朵藏在雨衣里,坐在他腿上,也不会被淋到。 他就这么枯坐着,如参禅一样,末世里冒雨赶路不是一件好事,但凡有个头疼发烧,即使是咳嗽,也没有药品来治,小病容易拖成大病。 在灾难爆发后的那些年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在四处逃难时死于这个原因。 等雨停了,稍微收拾一下,天空还是阴阴的,有风吹来,白骁一只手抱着林朵朵,背着棺材,一只手拿着车门和包裹,踩着泥泞的路继续往预定的方向过去。 “其实你可以让我自己走。”林朵朵抓着包被白骁扛着,开口道。 “你太慢了。” 白骁说,“而且走路多了会长脚皮,你会本着节约的精神想要喂给我。” 林朵朵趴在他肩膀上笑了。 “我看你提着车门挺费劲的。” “那你坐我肩上来吧。” 白骁想了想,也没让她落地,直接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脖子上,两条腿跨在前面,这让他有种带女儿去赶集看马戏的感觉。 “能坐稳吗?”要是小点还行,林朵朵那么高怕她坐不稳。 “可以。”林朵朵身体前倾,骑着丧尸,呼吸着高处的新鲜空气。 她忽然记起了小时候,也曾这样被父母放在脖子上带着,只是那记忆早已经模糊了,究竟是何时,在院里还是在村子里,她都记不得了,只有那么一个浅浅的印象。现在她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抱着丧尸的铁头盔,想起了丧尸以前说的,“我骑着你,天下无敌。” “坐稳一点,别掉下来。”丧尸王提醒一句。 “放心。” “也别在我脖子上撒尿。” “废话真多,驾!” 废墟已不再是属于人类的世界,大地一片荒芜。 偶尔林朵朵空出一只手拿起脖子上的望远镜,这种高度足够她看到很远,望向四方,查看可能的威胁。 入目所见,一片茫茫。 她就是丧尸的眼睛。 “报告!前方安全,没有看到威胁。” “那就继续前进。” 一人一丧尸把那片泥泞的荒野扔在身后,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离开。 “这些雨水不能直接喝。” “等晚上找个干燥的地方烧一下。” 没有了那种狂躁的本能,白骁头脑格外清晰,他觉得这也是当机立断带林朵朵离开的原因,放以前他不会这么快判断出形势。 走了整整一天,暮色四合之际,有风从远方吹来,暗沉的天边出现一缕红霞。 “远处天上有黑影。”侦察兵林朵朵报告。 “进棺材。” 白骁手一搭,双开门的豪华版大棺材就已经准备好了,林朵朵直接蹲进去,他关上门背起来。 远处的黑影已经肉眼可见。 他举起防弹车门将自己的身形遮掩,慢慢往前走着。 过一会儿。 “过去了吗?”棺材里响起林朵朵的声音。 “还没,不过也没过来。” 满天飞鸟。 乌棱棱从远处飞过。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白骁不知道安全区怎么对付它们。 不过想来除了躲进车里,就是拿喷火器去烧了。 地面丧尸背着棺材,提着车门,站在茫茫野草间,望着那一群可怕的生物从高空路过远去。 张叹说那是人类的丧钟。 比丧尸更加可怕。 白骁转回头,背着棺大步离开这片不祥的地方,走在陌生的路上。 这片土地上总有能容得下两人生存的地方,他们作为目标很渺小,而越是人群聚集,目标越明显,譬如安全区——祝他们好运。 “没过来吧?”棺材里传出声音。 “它们走了,你再躲一阵儿。” 165:新奇 白骁说飞远了,林朵朵就没再问了,打开了箱子旁边的小窗。 在棺材里透过那个小小的口子看向外面的感觉,就像是在家里房间,站在窗台前一样——不过是缩小了很多的房间和窗户。 这小小的一片窗口,可以看到很远,她的眼睛贴在窗子上,过片刻拿出望远镜堵住窗口。 丧尸背着棺材,她在棺材里拿望远镜透过小窗继续观察。 “我看到晚霞了。”林朵朵提醒。 “我也看到了。”丧尸王说。 他拿车门伸到后面遮挡了一下棺材窗口,林朵朵眼前就黑了。 “怎么黑了?”林朵朵拿着望远镜使劲儿瞧。 “嘿嘿。” 白骁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神说,要有光。” 他挪开了车门,“于是,就有了光。” 晚霞重新出现在那个小小的窗口里,被望远镜和后面的眼睛收入眼底。 “幼稚。” 棺材里的人类说。 刚刚那一大片掠过的黑影,以及荒凉大地带来的窒闷压抑,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林朵朵安心待在箱子里,靠着柔软的皮子,感受箱子在丧尸王背上微微的起伏,她道:“它们没发现我们。” 白骁道:“我们两个人目标小,它们没靠近,现在人越聚集,越容易被它们攻击,反而散落的幸存者有点优势。” 林朵朵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被围过。” “那是因为离山林太近了,所以才烧山啊。” 那个位置,已经与运气无关了,要么烧一下,要么搬家。 现在既烧了山,又搬了家。 白骁也叹息一声,望望远处,天际的那些黑点已经远去。 他不想、此时也不太适合走大路,不知道安全区的搜索队蔓延到哪里。既然还没有出临川地界就游走在荒野,等出了临川范围才好走到路上。 “那里有人。” 隔天。丧尸骑士坐在白骁脖子上,拿着望远镜看到了远处影影绰绰的村庄,她从望远镜里瞧到了一个枯瘦的身影。 “什么人?”丧尸王停下脚步。 “很瘦,不太像敌人。” “那就是散落的幸存者了。”他接过望远镜查看一下。 远处高低起伏的残破房子,挨挨挤挤矗立在那里,死气沉沉。 在那边缘野草间有个枯瘦的人影,弯腰做着什么。乍一看像是游荡在这片土地上的老丧尸,又瘦又干,但从动作间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活人。 这当然不会是安全区的人,而是这片废墟的住民,也许是像林朵朵一样在灾难后长大的,也或许是从灾难前活到现在的幸存者。 白骁望了几眼,再看看周围,将望远镜还了回去。 “独居者,说不定村子里还有其他相互扶持的人。” “嗯。” 林朵朵接过望远镜继续看向那个方向,在城里拾荒时遇到其他拾荒者是警惕的,此时见到其余幸存者却没有那么抵触。说到底,在外碰到人没保障,但一直生活的地方突然有外人到来,该警惕的是原本的住民。 他们没有靠近,也没有露面,远远的离开了。 一是不想打扰别人的生活,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是不想暴露踪迹。 丧尸也不适合露面,在这个糟糕的环境里会吓到别人。 “外面真的有别的幸存者。”林朵朵骑在丧尸脖子上,偶尔回头用望远镜看一眼,“前两年除了在城里碰见陈家堡的人留的信息,后来就没见过什么别的拾荒者了,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临川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后来你说在路上见过一些。” 她有点新奇感,不是对其他幸存者的新奇,而是当初丧尸出发去寻找庇护所时的路途,大概也是这样的。当初的她看着黑皮笔记本想象不出来,现在知道了,他独自在路上是什么经历。 一直到看不见那个影影绰绰的村子,她才没再回头,举着望远镜充当侦察兵,做丧尸的眼睛。 “看来安全区做不到全线包围,也可能是限于废墟的环境只能以临川为中心分散。”白骁道。 “放心吧,有车子我肯定会提前发现。” 那些人没有棺材也没有丧尸,汽车只要走在路上,很难隐藏形迹。 风吹的两人衣角猎猎作响,山渐渐没有了,顺着陌生的方向一路走下去,偶尔横穿公路。 公路上的指示牌早已掉色,有些倒在地上被锈蚀的几乎不见了,比较坚固的还能隐约辨别出一些字迹。 限速之类的字没有一点用处,只有xx路xx高速,距xx地多少米的字样,能帮助白骁确定一下自身所处的位置——在这末世里认路不太容易,没有人类干预的情况下,荒野里总是大同小异,即使顺着地图走,也容易偏离方向导致迷路。 “冷不冷?”白骁问。 “冷,你冷吗?” “我也冷。” “一起冷。” “好。” “远处有东西,在朝东边游荡,再往前走十几分钟,它们没有离开的话可能会碰到。”林朵朵望着远处估算距离。 然后拿望远镜给他看看。 “开枪吗?” 她的手摸到了箱子上,挂着步枪的地方,只要伸手,就能提起来瞄准。 有大概四五只,像狩猎狼群时一样,只是那时丧尸王还没养回来身子,做不到这样让她骑着。 “不用,省着点子弹,枪声能避免就避免。”白骁道。 走得近了,那是游荡在荒野上的几只野狗,大概是从村镇里游荡出来寻找食物的,或者是一直在这片土地上到处奔走,它们夹着尾巴,肚子干瘪,扑倒了一只老丧尸,被它们拆得七零八落。 很显然,只剩皮包骨的老丧尸并不能让它们填饱肚子。 终日游荡在废墟上,无论是活人还是它们,都很难吃饱。 “这玩意也进化到吃丧尸了。”白骁对躲进棺材里的林朵朵道。 那些饥饿的狩猎者发现了这个新的目标,放弃了皮包骨的老丧尸,毫不犹豫扑过来撕咬。 丧尸王放下了行李,手上的防弹车门狠狠一砸,嘭的一声,扑上来的野狗顿时被砸出去,打了几个滚,再艰难爬起来时晃了晃脑袋,另一手的狗腿刀也切开了其中一只。 再一挥厚实的车门将面前的野狗砸个骨断筋折,口鼻溢出浅浅的鲜血。 166:滑盖容易坏 “现在你们面对的可是大肌肉丧尸王。”白骁记起了曾经被追的落荒而逃躲避的时候,厚实的车门再次挥起,将面前的野狗砸开。 “不能总是被你们欺负吧?” 很可惜它们听不懂,饥肠辘辘的身体驱使着它们四处寻找食物,扑上来凶狠撕咬。 于是丧尸将车门当作盾牌,哐哐砸着,最后一只被他踩在脚下,再一用力,喀嚓声中将它脖子踩的稀碎。 他是更加上位的捕食者,在这个废墟中、这片土地上,所有游荡在荒野田间的怪物,都是他的猎物。 还有丧尸骑士的猎物。 “可以出来了。” 他说了一声,然后丧尸骑士林朵朵揭棺而起,打量这群捕食者。 “能吃吗?”她问。 “我可以,你先啃你的干粮。”白骁蹲在地上用狗腿刀切开它们的背,将脊椎骨内侧附近的肉剥下来,剥成手指粗细的肉条。 “这是我和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狂欢者学的,就这一点。” 它们处于感染后没有丧尸化,但饥饿又改变了它们的状态,很复杂,它们再继续吃丧尸维持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野草被风吹拂,白骁的衣角被秋风掀起,站起来看了看那个被拆的七零八碎的老丧尸,他收起铁盒,重新提起行囊,和丧尸骑士远离了这里,将枯骨和尸体甩在身后。 夕阳将一切照的血红。 新的凶猛狩猎者已经走出那个小小的山村,一路朝着远方的田野游荡而去。 丧尸骑士坐在高大丧尸的脖子上,于黄昏的风中轻哼着歌,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在田野间拖得长长的。 他们要赶在冬季之前,去到下一个城市里度过寒冬。 天气越来越凉了。 在外漂泊的日子渐渐习惯了,夜晚没有遮蔽,抬头就能看到天,他作为丧尸还好,林朵朵只能依靠着他来保存体温,不至于在秋末的寒夜流失太多温度。 在遇到无人的村落时能睡的好一点,如果在野外的话,他就躺在车门上,林朵朵趴在他身上,裹几层大衣,凑合一晚。 临川越来越远,迈过中间的荒野,村落渐渐多了起来,农村包围城市,这代表着另一个城市已经近了。 白骁不知道是自己过于谨慎,其实安全区并没有大规模搜寻,还是那些人在废墟里开车比预计里更加艰难。 亦或者好运的避开了他们的搜寻方向,这一路没有再看到其他的车辆。 只有路边报废的,灾难前留下的锈迹斑斑的铁壳子。 这是个好消息。 在又一次清理了几只怪物时,林朵朵拿望远镜瞧了瞧远处,“那个村子有人,需要避开。” 她看到了那片废墟里冒出来的炊烟。 “说不定帮了他们一把。”白骁擦干净刀,这几只怪物是朝着炊烟那个方向游荡的。 村落愈发密集。 他发现这里的幸存者也比临川那边多了些,不算很多,但起码偶尔能看到个活人,不像他们去城里拾荒,一路上都是死寂的。 白骁抬头看了林朵朵一眼,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林朵朵毫无所觉,只知道他抬了一下头。 “我怀疑临川的幸存者不是死了,是前些年跑了。”丧尸王道。 “嗯?” “那边可是山峦,除了你和钱婶走不动,也不敢在外面乱跑,其他人会找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临川不仅有山,城里还有森林公园,无论是山村还是城里都很危险。” 废墟里的环境也有好有坏,临川不是一个善地。 林朵朵想了一下,“有可能噢。” 那里冬天有狼,夏天有蛇有毒虫。 “所以你傻了吧唧。” “你才傻了吧唧。” 轻轻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这只是猜测,不管如何,那片地方肯定是比其他地方凶险的,也许那些幸存者真的死了。 白骁想着,林朵朵见过城里其他拾荒者的痕迹,大概是在另一个方向生活的人,随着环境恶化,山林那边越来越凶险。 他还想着烧山,而不是搬家,肯定是让这只人类带的变蠢了,不愿离开家。 过几天,村子里的幸存者到了附近时,只看到留在地上怪物扭曲变形的尸体,骨头好像被什么敲碎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伤势,令人惊疑,不知道这是怎么打击出来的,望望空荡的四野,忍不住裹紧衣服颤了一下。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来源。 而造成这一切的上位捕食者已经远远离开。 有的村镇已经完全被周围的树和草占据了,从各种缝隙里、甚至屋里长出来的小树和野草,将一切人类遗迹都破坏掉,残垣断壁间,地面还有死去的老丧尸,被草木在身体上扎根,只留下一些枯骨。 路上的高速收费站倒是还残留着,一副残破的模样。 将原本占据在这里的怪物和丧尸清理掉,在这里略作休息。 白骁裹紧大衣,拿出地图研究。 “我总觉得你迷路了,走错方向了。”林朵朵也在看着地图。 “不可能。” 白骁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他能认错路? “那为什么村庄又变少了?”林朵朵发出疑问。 “可能是稍微偏了一点点。” “那不还是迷路了。” 林朵朵转身到一边去,在身上摸索着。 “小心虫子咬你屁股。”白骁没抬头道。 “那怎么办?” “我帮你把尿?” 林朵朵捡了根枯枝,敲他的铁头盔,瞪了他一眼。 “小心点。” 白骁收起地图,站起来望了望远处,天际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路上会有车行驶,收费站灯火通明,路灯明亮,现在只剩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它即使残破了,也依旧为在灾难后的旅人提供一个暂时的遮风场所。 往常这个时间林朵朵已经在菜地里摘菜,或是找些野菜晒成菜干,现在不得不和丧尸一起,游荡在外面。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白骁清点着剩余的东西,然后去旁边找一些枯枝,等天彻底暗下来后,在角落升起火堆,棺材放在一旁随时准备着将林朵朵塞进去,而火堆上架着铁盒,往里面撒一些盐,热乎乎的肉汤就出来了。 林朵朵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坐在棺材里,身子陷进去,两条腿搭在外面,眼里望着那跃动的火苗。 “其实我们真的可以节约一点。” “哦?你是说吃你脚皮吗?”丧尸王问。 “我是说我少吃一点。” 林朵朵面无表情瞅他一眼,丧尸的毛病真多。 都是身上的肉,哪有高低贵贱? 她不理解,为什么胸口会吸引丧尸,而脚就遭到嫌弃。 挑食。 她拿树枝拨了拨火堆,让它燃的更旺盛一些,铁盒里滋滋作响,肉汤的味道扩散出来。 废墟才是真正适合丧尸王生活的地方。 他是这个地方游荡的顶尖狩猎者。 “下次做个新的箱子,再做大一点,你就可以躺在里面睡觉了。”白骁望了望箱子道。 “那就是真正的棺材了。”林朵朵瞥一眼身下的箱子。 一米四的长度不足以让她躺下去,只能蹲在里面。 “可以横着背。”白骁取下了肉汤,给她倒了一些,泡着所剩不多的干粮,会让身子暖烘烘的。 “双开门?” “你喜欢滑盖的也行。”丧尸道,“不过滑盖需要的构造复杂一点,越复杂也就越容易损坏,我还是觉得双开门比较好。” “哦。”林朵朵面无表情。 “会思念故乡吗?”白骁望向两人来的方向,那边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 刚刚他在地图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他记忆里,那个繁华而璀璨的,灾难前的城市。 他曾在那里忙忙碌碌,以普通人的身份。 “我没有故乡。”她不在意的笑笑。 “每个人都有故乡。” “是吗?我不觉得,那是……我长大的地方,但我不喜欢那里。” “那你喜欢哪里?” “我喜欢这个棺材。” 她拍了拍身下的箱子,“有了它,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离开那个困了她二十多年的牢笼,那个小小的山村。 和当年独自离开去找生路的丧尸王一样,只是这次谁也没丢下谁。 林朵朵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曾经住的地方,那里埋葬了她的父母。 但是父母一定会高兴她能离开那里,走在路上,在末日到来之前,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管是骑着丧尸,还是被丧尸背着。 和这只丧尸一起走在越来越糟糕的路上。 “错了,是我带你去任何地方。” “好吧,你带我去任何地方。” 包括城市深处。 那里已经不远了。 167:旧时代 重新调整了方向,丧尸背着棺材,横穿隧道,跨过乡镇,碾碎了一路上的阻碍,朝着陌生的城市进发。 脖子上坐着侦察兵兼丧尸骑士兼枪手。 步枪就挂在箱子旁边,触手可及。 在寒流到来之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田野间,进入到陌生的城市里。 昌海市。 大雾弥漫。 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初冬,死寂的雾气中传来脚步,随后丧尸王的身影从雾气中显现,手上车门沾了一层水雾。 游走在寂静且弥漫雾气的城市里。 可怕的身影旁偶尔会响起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白骁总觉得自己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以及这只人类也一样。 如果是废墟里的拾荒者,乍一眼在雾里见到这么一个壮硕且凶猛的丧尸,大概会吓个半死。 这时旁边还有个看不见的女人再说话。 直接吓抽过去也说不定。 “这放在哪里都是反派吧?”丧尸王吐槽。 准确说不是看不见的女人,而是棺材里传来的女人说话声——更邪门了。 从城市外围的浓雾里消失,往深入而去。 “这里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群人把我们包围?”棺材里的人问。 “不会,这里没有清扫过的痕迹。” 丧尸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与痕迹,废墟与安全区是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世界。 安全区清理城市,不可避免会有火力痕迹,和拾荒者清理丧尸不同。 目前他还没有见到特别的痕迹。 而且这个大雾…… 白骁觉得要是真的在这环境遇到安全区小队,可以直接进入恐怖片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丧尸王自语道。 “什么问题?”棺材里传来好奇的声音。 “你应该是被我强迫,拿铁链子拴起来,被正义打的逃亡,然后会有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孤身一人前来,斩杀邪恶的丧尸王,救下被困的林朵朵——啊,这样一来就合理多了。” “嗯,故事里都是这样的。”棺材里的人相当同意这个设定。 书里都是这样写的。 邪恶的丧尸王将善良的林朵朵抢回城堡,拿铁链子拴在城堡里日夜玩弄,而勇士会带着最睿智的长老,最强大的法师,最准的弓箭手,踏上击败丧尸王的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进入幽深的城堡,准备把邪恶的丧尸王打败,然后救出—— 然后看见善良的林朵朵在城堡的窗口架上大枪瞄准,一枪一个把他们都杀了,接着回去踩着丧尸王的肚子。 “确实是有些问题。”林朵朵蹲在箱子里想了半天,出声道。 “希望不会一群人喊着羁绊啊伙伴什么的莫名其妙就冲过来打我了……” 丧尸王随手用车门拍开一个老丧尸,继续在街上走着。 “冷不冷?我先找个地方把你放进去,然后去深处找找有没有结实的,适合居住的地方。” “要不等雾散了再活动吧,我总觉得不安心。” 大概是以前留存的习惯,在雾天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感,雾气里的丧尸总是比平时可怕的。 但她随后又想起来,这是丧尸王,雾霾中行走的神秘丧尸,在大雾中他会变得更加可怕。 “也可以,你在雾里可以杀光他们。”她改口道。 其实优劣都有,有雾时丧尸王更加可怕,但晴天时她可以在远处帮忙打黑枪——前者对人有优势,后者是遇到什么可怕的怪物她能帮得上忙。 “城市太大了,乱走也不是办法,还是等视野清晰了找个高处看看。” 白骁折中了一下,趁着雾气摸进城市潜伏下来,等雾散了再看情况是继续深入还是做什么。 老旧的城市二十多年没人维护,杂草丛生、怪物横行,有些残破的高楼还有倒塌的风险,他不想那么倒霉被突然垮塌的建筑给埋了。 在临川拾荒时,有些出现巨大裂缝的楼,他和那只人类都是躲着走。 虽然几率很小,但他最不相信的就是运气,不然也不会看到一辆安全区的车,就当机立断舍弃山村,渡河离开。末世里没有幸运,只有意外,幸运只是一时的,意外才是常态。 充满压迫感的背棺身影,一边和棺材说话,一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相当诡异。 又走了十几分钟,立定在一座残破的楼前,白骁停下脚步,绕着它左右转转,没有看到楼体上有明显裂缝,只是墙的外皮脱落,斑驳不堪。 这是一座商务大楼,一楼有银行的铺面,他直接进了银行里,废弃的银行有些昏暗,地上还有死去的老丧尸,看上去年月已久,里面静悄悄的。 休息室里有暗褐色的污迹,看上去曾经灾难爆发时有人躲在这里,经历过凶险。 厚重的通往里面的大门打开着,有黑丝女丧尸在里面徘徊。 在逛了一圈排除可能的危险后,他才放下棺材,将里面的人类放出来。 林朵朵揭开棺材坐起来透了口气,左右看看,打量这个昏暗的地方。 这一路避着偶尔出现的幸存者,两人基本上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从临川一路来到这个叫作昌海的地方。 白骁将雾气沾湿的外套脱下来,在棺材上擦了擦,棺材也有点湿。 “希望一切安好。” “必然安好。” 他望了望屋外,“在废墟里找两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在城里,他们没办法再悄无声息地靠近,除非将这座城市里的老丧尸和怪物清理干净,那过程肯定会惊动我们。” 昌海。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对于林朵朵来说很陌生,她从没离开过临川。 对于白骁来说同样陌生。 整座城市笼罩在浓雾之中。 雾气在消散。 天光渐亮。 等待了两三个小时,大概快到中午,白骁起身,林朵朵也重新进棺材里,一同出了银行,到旁边寻找上楼的地方。 沿着楼梯一路爬到楼顶,站到天台,此时的雾气已经稀薄的几乎不可见,而这座陌生的城市也展现出了它的模样。 放眼望去,残破的高楼耸立,一片荒凉破败景象,枯黄的植物中夹杂着在冬天依旧绿色的植物。 清冷的街道上能看到老丧尸,与穿梭在枯草树丛中偶尔的小动物。 楼顶的寒风呼啸,丧尸和人类站在边缘,俯视着这一切,望向城中心的方向。 斑驳老旧的高楼有些倒塌了,街道也拥堵废弃,老丧尸徘徊在这里,记录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曾经人类逃离城市,如今他们又回来了。 “这次没有人再拿枪找我们了吧?” 看到满目的疮痍与荒凉,两人反而笑了,这个环境,很难悄无声息的深入到市中心。 那些人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她没有死在路上,丧尸王做到了,用棺材背着她,带她去找新的家。 168:生人止步 寒冬已至。 安全区里下了一场雪。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了些,周序捧着水杯,雪后刺目的阳光晃得他一阵目眩,刺骨的寒风让他觉得无论穿多厚都能被轻易击穿,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苍老和孤单。 呼吸之间带着稀薄的寒雾,雪地上脚印杂乱,这里是工业区门口,来往的人都穿着厚皮大衣。 滚滚浓烟从烟筒里冒出来,又被呼啸的寒风吹散。 在他身后,鲜红的横幅挂在工业区,上面写着劳动光荣,不是工作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工作。 隐隐有第三安全区的字样。 洁白的雪,鲜红的横幅,与工业区的黑烟,是这里最主要的三个颜色。 看着横幅上第三安全区的字,周序想起了当初在废墟边缘碰到的那个瘦瘦巴巴的,从废墟里走出来寻找安全区的年轻人。 那时他就错过了一次机会。 然后又错过了第二次。 想着会议上的推诿扯皮,周序紧紧捏着水杯,手指因为用力已然发白。 最开始他就说是先谈判,先释放善意,而不是抓捕。 “爸!”有个年轻女子在身后喊了一声。 周序回身,长长出了口气,望向这个年轻的女人。 蓦地,他记起了报告上说的,‘那个人’疑似圈养了一个年轻女性。 当初相遇的一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常常想起在安全区与废墟的交界处,那短暂的遇见。 还有短暂的交谈—— ‘能说说安全区是什么样的吗?’ ‘你有孩子’ 「是的,她在安全区活得很好」 ‘真好’ ‘你很难走进去,会死在路上,多带点人吧’ ……’ ‘——祝你们好运,代我向周序问好。’ 在雪地上踱步,周序凝视着废墟的方向,眯眼沉思不语。 “爸!你在想什么?”年轻女人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序沧桑的面容怔了一下,回过神,看着她没说话。 “傻了?” “我在想一些事。” 周序摇了摇头。 环境愈发恶劣了。 周序的神色愈发阴沉,那群老东西,还秉持着旧时代的想法。 这场灾难远没有结束。 而远处的第六安全区,研发不知道有没有进展——那里的人员设备全部都是顶尖先进的。 他望了一眼寒冬中死气沉沉的工业区。 “冬天了。” “是啊,冬天了。” “第四区的物资送到了吗?”周序问。 “到了,不多,都优先供给第一区了,一区天天吸我们……” “不要说那么多。”他摆了摆手。 - 楼。 高楼。 高楼上正响起叮叮咣咣的声音。 商品房倒塌的倒塌,破败的破败,房子质量怎么样,在无人维护的二十年后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不用像买房时精挑细选,各种对比。 这栋楼房没有裂缝,没有下沉,只是外墙有些脱落,算是一个很好的房子。 多年没有人迹的地方,如今重新被踏足。 白骁在加固防盗窗。 高层不需要担心有怪物入侵,只要防备天空的威胁。 而一整层里,多余的窗口被封死,采光的地方用密集的防盗窗和铁栅加固。 那些鸟飞不进来。 小区里枯枝烂叶很多,游荡的老丧尸被声音吸引,慢悠悠朝着这边聚集。 拾荒者即使踏足这里,也不会持续不断的制造出声音。 这动静对它们有莫大的吸引力。 叮叮咣咣的声音时断时续,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连带其他楼里被困的老丧尸也焦躁不安,不断撞着房门、窗户。 “这要是在它们新鲜的时候,你是丧尸王也顶不住。” 林朵朵透过窗子看见了外面的异动,街道上的丧尸都朝着这边聚集。 那些不死的尸体仿佛是被丧尸王召唤而来的子民。 原本的昌海市还算平静——在他们到来之前。 而现在。 目之所及,高高矮矮的废墟楼房一片死寂,仿佛年久失修的坟墓挤在一起。 而那些不死的尸体,像是从坟墓中爬出的恶鬼,它们从缺失了门的商铺里、阴影里、楼房中,一个接一个的蹒跚而出,有些甚至已经站不起来,却依旧靠双手爬动着,诡异又骇人。 它们是灾难最初的起源,也是上一代人的噩梦。 这座早已在多年前沦陷的城市里充满了丧尸,在没有活人存在后,多年风雨中已经陷入平静。 市中心是前些年的活人禁区,只要一直平静下去,这些腐朽的丧尸会大片大片死去。 如今平静被打破了。 两个不速之客引动了这禁区里的恐怖,商场中不断有枯槁的丧尸循着声音走出。 站在高处,望着楼下,四面街道上的场景令人胆寒。 林朵朵望了一会儿街道,再看看白骁。 现在她真的怀疑,丧尸‘王’不是吹牛,他真的是个王者。 眼前的这一幕是最好的证明。 恐怕这场景,只有二十年前,她刚出生的那时候,才能出现…… 不死的尸体密密麻麻出现,商场中,地铁里,不断被引出,原本还算干净的街道,又变成了令人绝望的禁区。 从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在活人禁区弄出这样的动静,即使是如今,它们没有多少杀伤力后,这样大的规模成群结队被持续的声音引出来,仍旧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它们太多了。 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一样。 即使多年来朽烂死去很多很多,依然还存在着能动的丧尸,它们没有被风吹雨打,在黑暗里隐藏着身形。 它们被惊醒了。 身上腐朽的衣服变成破布条挂在身上,蹒跚而坚定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而来。 就连这个小区里,其他楼栋间,也有丧尸在楼里走出来,对面的楼房里有嗵嗵撞窗户的动静,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那后面骇人而恐怖的老丧尸。 这是看一眼都能让人做噩梦的存在。 庞大的数量,放在它们未腐朽的时候,即使是安全区看了也会头皮发麻。 小区的大门处已经围拢了厚厚一群不死的尸体,挨挨挤挤,想要进入里面,寻找声音来源,又像是寻找它们的王。 丧尸群的最前面,锈迹斑斑的小区大门上,用铁丝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上面是诡异的四个字: 生人止步。 它斜挂在那里,被丧尸推推挤挤,老旧的被修补过的收缩门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在这空无一人的城市深处,一个和老丧尸、怪物们共同存在的邻居,打算入住了。 密密麻麻的老丧尸们赶来庆贺。 169:步行街 “开什么玩笑?” 城市外围一点,两个瘦弱的拾荒者刚从远处过来,在楼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黑压压挤在一起的尸潮,心脏几乎都要停滞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那片活人禁区像是受到了某种魔法召唤,无数恶鬼在复苏,在从阴暗地带爬出来,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那片街区有恐怖在苏醒。 “发生什么事了?”一人的声音都在颤,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妈的这鬼地方,管他什么事,赶紧跑。” 两人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远离这片区域。 老丧尸太多了,被围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三五只能轻松解决,但充满一个街道,别说是丧尸,就是全是稻草人要砍出一条路也不容易。 城市很大,神秘而可怕的地方不止这一处,下次离远一点就好了。 好在影响只是那一片范围,而不是整个城市的躁动。 时隔多年,深处街道重新热闹起来,如灾难前的节假日一般,摩肩擦踵。 “动静有点大。” 白骁回头看了看,这里不比山村,山村里叮咣敲棺材,做头盔都没什么事,现在这里加固个防盗窗,就引来了密密麻麻的子民。 “不过也说明一件事,这里的拾荒者没有深入过市中心,也没清理过藏在楼里的丧尸,不然没这么壮观。” 他看一眼自己这几天加固过的小区门,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看来明天还得再去加固一下。 林朵朵道:“在外围搞这些动静能吸引到零散的丧尸,但是不可能这么多。” 白骁道:“这说明来对了!” 这么多年外面都清理差不多了,里面还是休眠的,偶尔有丧尸游荡到外围。 林朵朵瞥一眼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尸潮,之所以没有人敢住在城市里,就是因为暗处的危险,它不是消失了,只是没有活人后沉寂了。 她忽然记起来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很多年以前,独自居住深夜寂静的想要发疯时,她用铁棍敲院里的三轮车,吸引财叔和二蛋在院外徘徊。 只是那时村里只有两个老丧尸,和现在丧尸王做的事天差地别。 他爬那么高的地方修窗子,噪声能传到很远。 “这才有丧尸王的范儿嘛。” 白骁一点都不觉得阴森恐怖,反而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小区外已经被丧尸们堵满了,他们住的这里随便往外一望,四周都是老丧尸,像灵山脚下的妖魔鬼怪一样。 这里是活人禁区。 阴森古旧的小区矗立在尸潮之中。 “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无聊了。”丧尸王朝对面楼里被困在房间撞窗子的老丧尸打了个招呼,新邻居总是要和周围处好关系的。 然后回头道:“你可以给它们起个名字,那个叫三蛋,下面那些叫四蛋、五蛋,叫星期六,星期日也行,叫一月一,二月二,足够你起一年。” 他指了指墙外马路上涌动的丧尸们。 这是安全的保障。 林朵朵瞅了一眼对面邻居,说实话……即使是做噩梦她也没梦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邪恶的丧尸王建起了子民们聚拢的城堡,将善良的林朵朵藏在这里。 “看来这才是丧尸王真正的领地。”她吐槽道。 山村还是活人范围,这里是丧尸的地盘,在二十年前就是了。 “还没结束,刚开始改造呢。” 白骁收了工具,顺着绳子爬到楼上一层,从窗户里进去,然后关死门窗,顺着楼梯再走下来,敲敲门,林朵朵就从屋里打开了。 “上面要做一个灶台,通过以前遗留的排水管或者通风管道把烟筒戳出去,本来放在下面合适,但是怕不小心发生火灾,在上面出意外好歹能把你装棺材里跑。” 白骁一边说一边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试了试力道,很结实,即使被鸟群袭击,他也能站在窗边看着它们。 小区里到处都是草木,那些也需要清理,铲除,不过可以慢慢来。 “一整层都可以清空,这样一个空楼太适合改造了,外面的丧尸估计还会变多,等我处理完了再把小区里扫荡一遍,到时候你也能在下面偶尔遛个弯,和门外的丧尸们打个招呼。” “没有人想和它们打招呼。” “你以前不是还给二蛋起名了?” 待在这里,即使是大白天也有一种阴森的感觉,白骁站在窗前待了一会儿,想了想入夜之后的景象。 “预言成真了。”他若有所思道。 “什么预言?” “如果真有勇者小队斩杀尸潮来到邪恶的丧尸王领地,你在窗边就可以一枪崩了他们。” 林朵朵在擦枪,一杆老步枪,一把土枪,还有两个缴获的冲锋枪。 “我听说过,以前人们会赶集,这些丧尸是不是来赶集了?” “这叫庙会,比赶集更热闹,是灾难前很盛大的活动。” 白骁看着来庆贺自己乔迁的子民们,想了想这不是在乡镇的庙会,又纠正道:“应该叫步行街,没有车全是人,节假日就是这样人挤人的。” “是吗?” 林朵朵看了看‘步行街’上挤满的丧尸,“你懂的真多。” “灾难前就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区别,乌压压一大群人。” 白骁此刻还真找回了一些,生活在繁华都市的感觉。 曾经他在公司的高楼里,朝下一望,在下班高峰期,也是一群一群的人从楼里走出来,只是没有这么挤,只有步行街之类才能看到一样的景象。 现在缺少了灯光,如果灯光依旧,等入夜了只能见到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头,乍一看真会有当年繁华都市的模样。 对面楼的丧尸还在敲窗子,试图和新来的邻居沟通什么。 倒是因为叮叮咣咣的声音中断,街上的尸潮有些散乱,没有再统一行动,但太多了也走不动,只能挨挨挤挤被困在街上。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临川可能也凑不出来这么多丧尸。”白骁望着那规模,附近的地铁里丧尸很多,一个接一个出来,临川没有地铁,以前人口也没这里多。 “这里比临川大,会不会有别的可怕的东西?”林朵朵问。 “你是指?” “吃丧尸的怪物。” “我们来之前可能有。” 170:尸潮 丧尸王如今就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个团灭的小队已经证实过这一点。 他徒手撕裂了防盗窗,进去里面开门,才进入这栋楼。 “如果真的有,不可抗力,吃丧尸长大然后变得超级大只的怪物,不还有你嘛。”白骁道。 就如当初对抗入侵领地的狼群一样。 有林朵朵在远处策应,即使真的出现类似品种的怪物,白骁也不是当初孤身一人被怪物追的时候了。 眼前这座死寂的城市,他就是新的掌控者。 不用三轮车搬着物资回小山村,这个老旧的小区就是新家。 白天处理着楼上的漏洞,那些玻璃破碎的窗子,还有没装防盗网的地方,都用木板钉死,需要通风的地方,都用多层防盗窗以及铁丝网加固起来。 整栋楼都是他们的家。 天台上放了个笼子,白骁在试着,多找一些材料,把楼顶用网封起来,做成一个安全的,可以晾衣服和休息的地方,这种站在高空看寂静城市的感觉很不错。 还能看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的陌生拾荒者,他们如林朵朵一般幸存下来,挣扎着,努力活下去。 尸潮围拢附近提供了足够的安全,也不被人打扰。 “也许你需要一些朋友……如果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幸存者的话。”白骁道。 “朋友?” 林朵朵怔了怔,上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好像还是当年,丧尸阿巴阿巴流口水,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时候。 这么多年,独自生活在小山村里,再没听过这个词。 她独来独往,也准备好了独自死去,捡到丧尸才开始改变。 “你还想养一些其他人类?”林朵朵瞥了他一眼。 丧尸王不得了,野心变大了,要用铁链子养好几个人了。 “啊,也许我能建立一个丧尸王国,到时候你做丧尸公主。” 城堡里总是需要公主的。 不管是恶龙还是丧尸王,圈养的都是公主,可能是公主这个身份玩弄起来更令龙或者丧尸愉快一些。 白骁扯淡了一会儿,转过头看见林朵朵没理他,在脱衣服,修长的双腿和匀称的线条,结实的身体,那不是一个生活在废墟里的幸存者能拥有的。 这片废墟里的人只是在活着,他们单薄削瘦,为了远离危险,甚至比曾经遇到丧尸前的林朵朵还不如,林朵朵可以靠山吃山——大概正因为那座山的存在,村子里才死的只剩下两个女人。毕竟风险和收获总是平衡的,如果没有那座山,她可能更瘦,但风险大概会少一点,不仅冬天有狼群徘徊,夏天有蛇虫肆虐,野猪什么的也时有下来。 两把枪的功劳也很大,只要能解决山里的风险,那就是个不亚于城市的宝库。 “也许该纠正一点,不是丧尸公主,是丧尸王后。”白骁眨了眨眼。 “色批丧尸。” 林朵朵没回头,收拢了一下长发,“我觉得丧尸太后更好,毕竟你是我喂出来的。还有些房间没打开。” “下次出去找东西的时候,我顺便找找以前开锁的公司,说不定他们那里还有工具留着。” 白骁开不了所有的门,甚至还有一些是电子锁,这些都要慢慢来,至少这一层已经解决了。 这只人类被他养的很好。 “那你小心点,感觉危险就带着我。” “放心,城里的怪物有迹可循,和我们一样。”白骁瞥一眼楼外的丧尸,“如果真有很可怕的生物,它附近的老丧尸大概活不下来,会有一堆枯骨。” 其实他去找防盗窗的时候已经路过了一片没什么丧尸的地方,感应到了不寻常,危险附近总是会留下痕迹。 即使灾难后一切都变得不同,自然规律依旧存在。 猛虎盘踞的地方不会有兔子扎窝,熊休眠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敢靠近。 危险盘踞的地方,就是它们标记的区域。 这大片的尸潮也是同样的,它代表了丧尸王盘踞在此,无论对于城里的怪物还是拾荒者来说,都是另一种危险。 林朵朵道:“在末世里活久了,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但是我们不可以把自己也当成怪物。” “你看看外面的尸潮再说话。” “……” 活人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而他们则是刻意来到这里的。 林朵朵换了身衣服,将作战服放到一旁,现在窗户已经封死,没必要穿这么重,等洗干净了,大概就很少穿了,除非要离开这里去和丧尸王狩猎什么,才能用得上,它很适合在野外防护身体。 “好看吗?” “你真是一只大方的人类。” “我说这件衣服好看吗?”林朵朵脸色一沉。 “我也是说衣服,你想到哪去了?”丧尸王道。 林朵朵瞅着他不说话。 “嗯……怎么穿了个白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你才发现这是白的?”林朵朵眼神更不善了。 “其实很好看。”白骁说。 “告诉我,你这次说的是衣服。”林朵朵瞥他。 “当然,衣服也很好看。” 白骁耸耸肩,将屋子里没用的破烂都搬出去,从其他房间找到的更高档的家具搬进来。 以前住山村,连个沙发都没有,一个小马扎坐着很憋屈。 柔软的沙发才是灾难前的标配,这只人类也很认同,躺在沙发上非常舒服。 “灾难前的人真会享受。”林朵朵脱了鞋子,蜷在沙发上。 以前拾荒她就很喜欢那些屋子里的大沙发和柔软的床,只是那个小破三轮很难将它们运回去,而村里的东西,在灾难那些年很多都被毁坏了。 “现在你也享受到了。”白骁道。 林朵朵蜷在沙发上片刻,忽然起来,到角落的包里翻了半天,终于从角落翻出来一个小人儿。 白骁怔了一下。 那是以前拾荒捡到的,白衣服银发的穹妹。 她把在曾经山村家里窗子上放了很久的穹妹手办放在桌上,看了看不满意,又转头瞧瞧,将它放到了窗台上,再打量一下。 “好了,这下才对。” 林朵朵舒了口气,回头笑道:“现在这是新家了。” 矗立在被丧尸围拢的,城市深处禁区里的家。 与那个小小的山村不同。 即使是安全区在深入到这里之后,残垣断壁很难通车,而下车的话——这么大的城市,够他们喝一壶,人数不够甚至会被拖死,毕竟不是拾荒,而是要大规模搜查每一栋楼,丧尸可以背着棺材横穿城市,他们要清扫干净才行。 丧尸王回到了最适合他的地方,带王后回家了。 这次没有人能将他轻易赶走。 “你还带着它。”收拾东西的时候白骁没注意,都是林朵朵在收拾。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小人儿吗?”她道。 “嗯,这不是小人儿,这叫手办。” 那个从临川拾荒的手办,跟着他们来到陌生的地方,重新放在窗子上,仿佛一种仪式感,林朵朵现在才将它拿出来。 柔软的沙发和大床,耸立的高楼,遍地的丧尸。 她重新蜷回沙发上,看到窗前的小人儿,心里忽然就变得宁静了。 既然是家,终究还是要有熟悉的东西的。 它不能是枪,那是武器。 也不能是棺材,那是工具。 只有这种毫无意义,又毫无作用,却又切实被喜欢的东西,摆放上去,才会给人带来心灵的慰藉。 171:见面会 窗台上的穹妹静静坐着,一如当初在山村时。 它背后的窗外,街道上是拥挤的丧尸。 高楼里。 林朵朵蜷在沙发上,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在城市里生活,属于灾难前的人们的体验。 那时候没有丧尸没有怪物,生活在楼房里,一间间屋子紧挨着,一栋楼就能装很多很多人,和街上丧尸一样多的人。 白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她目不转睛看着。 “这就叫暖气,可惜没有供暖了。”丧尸王指了指墙边的东西,给这只蛮夷人类介绍。 那只人类瞥了一眼。 “冬天烧起来很暖。”丧尸王继续说。 “我可能有丧尸暖被窝,也很暖。”她说。 “它是让整个屋子暖。” “你对灾难前的东西知道很多。”林朵朵道。 “所以说你傻了吧唧。” 白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好像都吱呀响了一声,经过这些年的闲置,对丧尸王的忽然接触有点不堪重负。 林朵朵刚在沙发上躺了一下,随着丧尸王的坐下,她感觉身子都往下陷了一点,顿时摆腾两条腿踢他,“快下去,坐坏了坐坏了!” “坏了找个更结实的。”白骁一动不动,任由她的脚丫踢来踢去。 开玩笑,这只人类即使使出吃奶的劲都么办法把他屁股从沙发上蹬下去,真那样做的话只可能她自己因为反作用力摔下去。 只是那只人类踢着踢着,两只脚就从他衣服下伸进去,踩在了丧尸的身上。 冰冰凉凉的双脚顿时接触到滚热的丧尸。 “咝~” 她眯起眼睛抽了口气。 ——丧尸真是个好东西。 没有人说话,丧尸王坐在沙发上,回忆着曾经熟悉的生活——变成丧尸前的,在繁华城市间,和现在一般的生活。 这一切他都很熟悉,只要把窗帘一拉不看外面,这些摆设、家具、房屋,甚至装修,包括这只人类的存在,都让他感觉到回到了没有丧尸、没有怪物的那时候。 林朵朵轻轻在他身上踩着,也在熟悉乍然改变的生活,她以为这一路可能会死在路上,但那个箱子把她保护的很好,如今听着外面偶尔的动静,她知道那是街上的丧尸发出来的,但她对这一切变化并不抵触。 这是从未想象过的新生活。 外面的光线渐渐暗了,屋里也慢慢变得昏暗,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影,还有侧躺着踩在黑影上的女人。 偶尔从对面楼传来一点微不可察的噪声,那是对面楼的丧尸在撞窗户。 “真是怀念啊。”丧尸王低声道。 “怀念什么?”林朵朵问。 “怀念这一切。”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侧影,他想念这一切,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意外,大概已经找了一个女朋友,和她一起蜷在沙发上追剧打游戏,打开窗户,外面应该是人来人往的鼎沸声,和车流穿梭的噪声,霓虹闪烁,而不是满街黑压压的尸潮。 他继续说:“熟悉的一切,天一黑,我就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 林朵朵从沙发上支起身子,凑过来用胳膊抱住了丧尸的脖子,脸贴在他后背上,她不知道丧尸王在怀念什么,但她感觉到了,丧尸有些悲伤,就像钱婶在那死气沉沉的院子里,拿着一叠照片看的时候一样。 “不穿厚点。”白骁摸了摸她的胳膊,站起来将自己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 丧尸身上的厚外套还带着温度,林朵朵裹紧了,盘腿坐在沙发上,在愈发昏暗的环境下望着他黑乎乎的轮廓。 可怕的轮廓。 “再抱一下。”她说。 “别发骚。” 丧尸王冷漠的拒绝了。 “明天我去远处提水,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蓄水箱放在楼上,还要找开锁店看看,今天窗户封好了,这个屋子可以保证安全了。” 他又扯了扯窗户上的防盗网,检查了一下。 这里有叫环湖国际的小区,也有麓湖社区,只是前者是人工湖,早就干涸了,倒是后者,不知道是雨水补充还是位置较低连通了地下水,依旧好端端的。 可能靠近水源的缘故,那边情况更糟糕点,不然他想直接住在那里。 提水终究麻烦,他想弄个巨大的蓄水箱。 楼下干涸的池塘和喷泉里杂草也可以清理干净,再弄深一点,挖一些引流沟,引导雨水蓄起来,那样等把下面清理干净了,还可以在旁边种点东西。 小区里曾经的绿化毫无节制的生长,也需要清除掉。 不过那些都不是急需的,可以压后,慢慢来。 现在主要是这个楼里的事情,先将那些房门可以打开的打开,实在不能打开才考虑暴力拆掉。 然后窗户要么封死,要么用多层防盗窗或铁丝网加固。 这几天主要加固了小区门,清理出来暂时的生活区,将现在住的屋子加固了,有了个栖身之所。 “你别乱跑。” 他回身道,接着又想了想,“我要不要拿铁链把你锁起来。” “随便你吧。” 曾经丧尸王在村里隔壁已经做过一次清理房屋的事,只是那时他在鼓捣他自己的家,而现在是两个人的地方。 林朵朵裹着丧尸的衣服又倒在沙发上,这两天都在清理房间,将没用的丢出去,有用的搬进来。 隔天,天蒙蒙亮。 白骁拎着铁棍和铁丝,带着工具,走下了楼,踩着小区里的枯枝烂叶,到了小区大门口。 外面的丧尸挨挨挤挤,将前几天简单修过的门挤变形了,只隔着一个伸缩门,枯槁的丧尸用力伸着手,挣扎着,想要挤进来。 白骁瞥了它们一眼,用铁架又再次加固了一次门,这个破门也许挡不住新鲜丧尸,但是挡这些老丧尸足够了。 “好了好了,不要挤了!” 丧尸王对着小区门外说了一声。 这声音一响,不死者们更疯狂了。 白骁满意地看着它们,这疯狂的架势,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大明星。 曾几何时,他有次出差刚好看见明星飞机落地,在机场外,那些狂热的粉丝就是这样的,伸长了手,嘴里嘶喊着,努力想要冲破阻碍,声嘶力竭。 从阴影里爬出来的老丧尸们,和粉丝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大清早的,如枯枝一般的手探进了门,疯狂想要冲过来。 白骁隔着门,和它们握了握手。 172:满上 林朵朵拿着望远镜,看到丧尸王和街道上的老丧尸,隔着一道小区伸缩门在那儿握手。 等握完了手,他爬上墙,找了个丧尸最少的地方翻出去,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尸潮中。 撇了撇嘴,她转动视线,继续观察周围,看向更远处。 丧尸王出去了,她就负责观察——现在的小区,除非躲进箱子里让丧尸王背出去,不然她走不出去。 真像故事里被囚禁的公主。 这里不够高,她又上了几层楼,在倒数第二层停下,这里是丧尸王留下的,给她架枪的地方,同时也堆放着一些工具,有布置天台的,也有用来蓄水的。 站在这里,用望远镜可以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那残破的街上无论是丧尸,还是拾荒者,亦或者怪物,都能尽收眼底。 主要还是防备可能的敌人和拾荒者。 不过暂时没有拾荒者深入这个区域,即使有,那尸潮也会让他们绕行。 拿着防弹车门的丧尸王出现在街道上,又很快消失,游走在街道上,身后有老丧尸追随左右。 粉丝见面会让白骁过足了当大明星的瘾,那些狂热的粉丝甚至追出去几条街。 风更冷了。 清冷的街道上,老旧的街铺空空荡荡,原本的广告板只剩下个铁皮,斜斜挂着。 这样走在城市里,看起来十分平静,但白骁知道这里有什么,除了丧尸,还会有这些年里变异的怪物。 枯草间偶尔能看到粪便,丧尸化的动物是不会留下这种痕迹的,在历经了二十年风雨后的城市里,有些怪物学会了以丧尸为食。 晨曦逐渐升起,唤醒了这座冷冷清清的城市,被声音吸引出来的丧尸游荡着,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它们早已没有当年的恐怖,脚步蹒跚动作缓慢。 白骁没有去清理它们,现在还残存的老丧尸,多是以前困在商场、地铁休眠的,现在被惊醒之后爬出来。 那些一开始就在街上徘徊的丧尸,在这些年里早就撑不住了,接连的死去。 这些从阴影里爬出来的老家伙,身体早就不好使了,只是避免了日晒雨淋坚持的久一点,既然出来了,再过不久,它们自己也会倒下,最终化成枯骨。 偶尔白骁会羡慕它们,每天无所事事,就这么漫无目的游荡着,游荡到某一天,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这条老街上有个照相馆,他走了进去,到处看看,很多婚纱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很幸福,但那是至少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了,不知道在丧尸出现后,他们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照片都很陈旧,和这个店铺一样,都被留在过去了,这些年里除了丧尸偶尔游荡过来,便没有活人。 出了店铺,他努力辨认着,小区周围一般都有开锁店,然后会有许多工具,不需要太多,只要能打开大部分门就好,少部分直接暴力破坏也没关系。 很可惜暂时没有找到。这条旧街走到底,在一个大型商超的仓库里,倒是找到了一个手推车,以前用来在仓库搬货,整理货架的。 原本他还打算去找修车店看看有没有推车,这下倒是不用麻烦了,即使这里没有找到,那些楼房里也早晚能找到。 从商超里带着两个大桶出来,推车咕噜咕噜的声音,吸引了好几只丧尸靠近,好在现在不用像以前小心翼翼了,丧尸王拿手一推,就让它们摔了个屁股蹲儿。 又欺负老人了。 丧尸恶霸反省着自己,这些老丧尸还比不上星期五结实,不然给它们背几个包,还能当作助力。 他忽然间有点怀念背着筐的星期五,这些老丧尸,远没有星期五能干,它们甚至自己都走不稳。 走出这条街,外面的主路叫平安路。 他没来过昌海市,即使以前上班时,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看着街上废弃的店铺,与建筑规模,它以前也是一个热闹的城市。 一边观察着附近的店铺,一边将靠近过来的老丧尸推开,他朝着麓湖社区过去。那个社区大概要走二十来分钟,它还有个地下入口,那附近有很多丧尸枯骨堆积,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上次白骁避开了,这次同样避开。 他不知道那入口里有什么,这里靠近水源,草木又繁盛,远远看见那个地下停车场入口,里面黑漆漆的,仿佛要吞没所有光线。 如果要探寻这里,必定要带上林朵朵,让她在远处楼里用枪掠阵。 城市深处沉寂了二十多年,没有人知道它有什么样的变化,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城市,白骁不想冒险,只是盯了那个入口两眼,便推着车绕开了。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东西很可怕,当初在寻找庇护所的路上,他遇到危险时都有这种感觉,那不是玄之又玄的直觉,而是潜意识对周围环境的分析总结。 就像死寂的树林没有一只鸟,也没有虫叫,本能就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装满水远远避开那个入口,推着小车咕噜咕噜往回走,被丧尸围拢的小区矗立在那里,回家的路不太好走,不过做好防护,用车门顶着一路横推过去,就从后门进入了。 有几只狂热粉丝想要跟进来,被丧尸王用车门顶回去,后门哐一声关闭,留下狂热的子民继续在外面徘徊。 进入小区就清静了,原本徘徊在这里面的丧尸和动物要么被丢出去,要么处理了。 抬头看看,窗子后面那只人类在招手打招呼。 “绳子!” 白骁喊了一声。 相比把东西搬上去,他更喜欢拿绳子吊上去,不用来回跑。 一根长长的绳子从楼上垂下,上面那头是那只人类,她只要抓住绳子就行了,等丧尸王上去接手。 开荒总是辛苦的,只是这种辛苦是暂时的。 “等我把它们搞好了,以后就不用跑那么远去打水。”丧尸王把水拉上来,看了看林朵朵。 她也成了一个土人儿,打扫了很多房间,浑身脏兮兮的。 “这点水给你清理都不够。”白骁叹息一声。 “其实可以不用清理,等我全打扫完了,再擦一下身上就好。” “多脏啊,衣服脱下来。”丧尸王道。 “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以前你怎么拎着水管让我脱衣服的?” “你是丧尸,我帮你冲水你还不乐意。”她说。 土人儿跑了,脸上脏了吧唧,继续清扫着这几层的灰尘。 白骁推着小推车又离开了,其实也对,就算是钟点工,一天又能打扫几个房间,这必然是个漫长的工程,目前还在开荒期,脏不脏就那样吧。 就是没听说过,囚禁了公主还让公主干活的,一般只要被玩弄就好了,其他都是丧尸王要考虑的事。 小区楼下又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对面楼被困住的老丧尸继续撞窗户。 林朵朵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很大只的丧尸王孤伶伶的拉着小推车,走进丧尸群里了。 这次没有带水,而是拉了一些物资回来,放在楼下的屋子当储备。 在临川拾荒的经验在,他对于搜寻物资很拿手,且这个城市比临川大很多,曾经也更加繁华。 一天修整这个楼,一天外出寻找有用的东西。 楼里经常传出动静,要么是人类在打扫住的几层屋子,整理储备,要么是丧尸王在搬东西。 隔了几天,他扛了一个大水箱回来了,湿漉漉的,放在楼上。 “空的。”林朵朵敲了敲,听着声音说。 “把它尿满。”白骁道。 173:丧尸时代 “尿满?你拿来喝?” “可以存着等没水的时候用。” “张嘴,我直接尿你嘴里。”林朵朵面色不善。 “你真恶心。” 白骁道。 林朵朵气到了,臭丧尸,还倒打一耙。 大水箱被白骁哐当哐当搬上楼,然后又下去,林朵朵道:“你去哪?” “还有几个,我把它都搬回来。” 白骁一边说一边顺着楼梯下去,“一个收集,一个沉淀……两个用来收集沉淀吧,反正搬回来就对了,多出来的给你存尿。” “嗯,以后想我了就喝一杯尿。”林朵朵道。 丧尸王回头指了指她。 那只人类面无表情看着他。 “把它涂成黑的,以后还能有热水用。” 丧尸王下楼了,抬头看了看楼顶,他真怕那只人类突然从楼顶撒泡尿淋他,丧尸会吃人不假,但…… 对别的体液应该是没有冲动的。 也不确定,至少那只人类之前锻炼的时候,流一些汗,人类的香气就比平时浓郁,更吸引丧尸,老想舔一口她脖子上的汗珠。 当然不包括拾荒的时候好几天不洗澡的酸臭,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老丧尸们在小区门前挤着,丧尸王瞥了一眼。 “你们连尿都喝不上,别挤了。” 这些丧尸明显不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当年把活人都咬死了,城里没有新鲜人类,全是丧尸了。 如果学会和他一样,把人类圈养起来,哪怕是一个丧尸养一只人类,用铁链子一拴—— 到时候出门打招呼就是:[早啊,你那只人类怎么样?] [别提了,舔两口尝尝味差点没忍住咬下去,吓死我了,你呢?] [我那只人类生病了,正琢磨怎么治治] [……] 丧尸王乐了一下,走在老旧的街上。 这二十年或许可以称作丧尸时代,只是它们出现的突然,落幕的也快,如今城市里没有活人了,它们也就等着慢慢腐朽。 尿都喝不上的老丧尸们,毫无疑问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老旧的街道清清冷冷的,寒风一吹,丧尸王裹紧了衣服,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冬天了,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 先沉淀,再过滤,然后烧开,只要能蓄水,正常的用水问题就解决了。 如果接下来下雪的话,就要隔几天去提水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麻烦点。 林朵朵站在楼顶上用望远镜看了片刻,直到比周围丧尸高一截的丧尸王消失在街道转角,她才放下望远镜,看看周围拥挤的丧尸们。 和丧尸王推测的一样,两个人的目标很小,来自天空的危险很难注意到他们,只要藏在楼里,在环境继续恶化之前,危险没那么多。 要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反而会更加容易吸引怪物的袭击。所以他改变主意,不再想让她去安全区了。 看了看对面楼的老丧尸,它时不时撞一下窗子,发出咚一声。 “尿都喝不上。” 林朵朵收回视线,瞥一眼天空的阴霾,到了冬天,拾荒者就很少活动了,也很少进城,除非实在困窘,不然没有人会在寒冬腊月进城拾荒。 不仅冷,城里的一些东西冬天饥肠辘辘,也更凶。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两个人一直没停,赶在最冷之前将一切收拾好。 将水箱搬回来后,丧尸王就开始从楼下搬砖上来,垒一个小灶台。 这是八楼的一个没装修的屋子,将它腾空以后,在这里做饭。 城市很大,即使在这里做饭,隔两个街区也就看不见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火灾。 即使被看见,也不碍事,只要在城市里,丧尸王背着棺材可以避开任何人。 “要是发生大火怎么办?”林朵朵蹲在地上在一旁给丧尸王递砖。 “换个房子,城里火灾又不少。” 白骁见过了很多被烧过废墟,大多是灾难时留下的。 听郁明说过,灾难发生那年正下大雪,非常冷,应该是那时城里的幸存者取暖引发的火灾,也可能是当时乱糟糟的环境或刻意或意外失火,这么长时间过去后,只剩下冰冷的瓦砾。 “我把你装在棺材里,只要没有核弹洗地,哪里都能跑。” “楼烧塌了呢?” “所以我把它垫高了。”丧尸王变成了泥瓦匠,蹲在地上敲敲打打,“砖下面还有隔热板。” “它好小啊。” 林朵朵看了看和丧尸王很不相称的灶台,丧尸那么大只,灶台小小的。 “所以给你用的。”白骁觉得和这只蛮夷说承压什么的她也不会懂,她只要递砖就好了。 在下面万一发生火灾很难跑,要是放在外面,又有很多危险因素,他一开始想放在地下车库,但是车库太大,且黑漆漆的,并不适合人类待着,最终只能先在楼上屋子里。 “故事里,被囚禁的公主每天坐在窗户前什么事也不用干。”林朵朵说。 “你把我拴棚子下面的时候还让我劈柴来着。” “也是哦。” 林朵朵曾经支使丧尸干了很多事,那是早期人类驯服丧尸的珍贵经验。 小小的灶台,现在是丧尸驯化人类的第一步。 丧尸王蹲在这里,灶台看起来就很袖珍,其实她自己用的话,也不算特别小,中规中矩。 再竖个烟筒,从以前建房时预留的管道伸出去,灶台就好了。 林朵朵显然很喜欢这个灶台,迫不及待就要试试,但是被丧尸王阻止了,刚垒好还没干。 这里的一切她都很喜欢,柔软的沙发,大床,书桌,家具,虽然都很老旧了。 “这些土干什么?”林朵朵又问。 “堆在这儿,你要是傻了吧唧引起火的话,可以盖住。” 白骁将一把铁锹放在旁边,在山村时,大块的木头没烧完,戳在土里下次还能烧,这里就没有土了,只能自己堆一点。 又一项做完,这座被丧尸包围的小区,正在逐渐变成庇护所。 可惜如今的环境恶劣,不然在楼下,那么大的地方,才是最合适的。 “假如有一天虫子也被感染了,我就背你去那栋最高的楼,住在最高的房间里,门窗全部封死。”白骁指了指远处。 在最高的地方,俯瞰一切。 林朵朵望了望那座最高的楼,那是灾难前遗留的,至今她也想不通,那么高的房子,究竟是怎么盖起来的。 174:味道 隔着层层加固的防盗网,林朵朵看不太清那座最高的楼。 但她知道,那里是城市的最中心,那里的丧尸更多,更危险,拾荒者根本无法到达那里。 即使是她,也只能躲在丧尸王的棺材里才能过去,只要出来的话,很容易被团团围住。 拾荒者都是循序渐进的,从城市外围一点点搜寻物资,日复一日,这么多年,还没有深入到城市里来。 如果再被发现的话,丧尸王只要往那边跑,横穿城市,可以摆脱任何威胁。 城市比山村的优势大太多了。 “被拾荒者看见没事吧?” “没事,安全区花了一年才到临川,再继续推进,很费力,在废墟里,只要不被围在山村,没有人可以追到我们。” “除了丧尸,连个活人都看不到。”林朵朵捋了捋头发,城市里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 比山村还要冷清。 “以前的人们住在这里,会在傍晚时出去买菜做饭,就在那个位置,那里有个市场。”白骁指了指外面。 “吃完饭呢?” “吃完饭就在外面遛遛,和丧尸一样游荡一下,或者打打游戏,玩玩电脑。” “你是灾难前的丧尸?”她仔仔细细观察着丧尸王,“那你不是老妖怪了?” “我不老。” “看你也不像。” 林朵朵望了望楼下街道,如果是老丧尸的话,和它们一样了。 况且当初她是眼睁睁看着白骁被感染的过程。 “但是你很奇怪,想象出来的东西比我多。”林朵朵道。 “不是想象,那是我怀念的一切。”白骁站在她身后,透过窗子望着街上残破的模样。 他低下头,在林朵朵的头发上轻嗅了一下。 “你该洗澡了。” “你得费劲提水过来,等收拾完了再洗吧。”林朵朵皱了皱眉,“你身上臭臭的。” “还嫌我了。” 白骁把沙发翻过来,用木板在底下加固了一层,每次坐下时,它都咯吱响,这下会结实多了。 “那边我找到了几个仓库,可以慢慢把它们搬过来,但是这里应该没有拾荒者能过来,暂时堆在那里也不碍事。” “嗯,堆在楼里更踏实一点。” “带回来你就不舍得动了。” “但是心里踏实。” “好吧,反正时间还多,我慢慢把它搬回来,塞你被窝里,让你抱着罐头蜂蜜睡。” 因为这几天收拾楼房,身上脏的缘故,两人都睡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虽然不怎么舒服,总比当初在路上的时候条件好。 窗外远处一片灰蒙蒙的。 随便吃了点丧尸王带回来的东西,她就躺下了,天气越来越冷,还是被窝里比较舒服。 “那边有个地下车库,我感觉有点危险,有空过去处理一下。” “这几天吗?” “等等吧,放它在那里其实也有好处。”丧尸王摇头道:“如果把外面威胁清除完了,让这里变的安全,反而不太好。它把我们当储备粮,我们也把它当储备粮,等我们要是没东西吃了,或者它威胁到我们的时候,再去干它。” 那个才是真正的邻居,可以相互守望的。 白骁发觉自己变了,要是以前的时候,肯定是立刻将它清除,但是在这座城市里,这座丧尸堡垒独自存在不太好,其他的威胁同样重要。 这就是废墟。 “也好,城市里本来就是充满危险的。”林朵朵随口道,这一路她也了解了丧尸王的强大。 有城市里的危险,有丧尸王的存在,还有她在楼上瞄准的策应,这片地方才能更加宁静。 白骁道:“我以为你会担心。” 林朵朵笑了一下,躺在地上看着他,“我一个在棺材里被保护的人,难道还不信你的判断?被发现的威胁不是威胁。如果你在外面遇到危险,就往这边跑,你出门时我会常常用望远镜看你的。” 就和前些年她在村子里放两只丧尸游荡一样。 等到丧尸也躺下。 “我可以踩着你的肚子睡觉吗?”林朵朵问。 “如果你不怕变成丧尸,继续趴在我身上睡也可以。”白骁道。 林朵朵犹豫了一下,看着丧尸王有些纠结,天儿越来越冷,和丧尸王钻一个被窝是种巨大的诱惑。 但意外也是不可预知的。 “我踩踩肚子就好了。”林朵朵还想活着,不想变成丧尸。 双脚从被子里伸到另一边,被丧尸王握住,很奇怪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 和他的大手比起来,她的脚也变得小小的。 那双炙热的大手将她的脚整个包裹起来,暖烘烘的。 “我觉得很奇怪。” “是你发春了。”白骁道。 “……” 林朵朵咬了咬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一只健康的人类,会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尤其是你还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书,西门庆就是这么捏潘金莲,把她捏发情的。” “胡扯。” 林朵朵侧过头,裹紧了被子。 哪有人会对丧尸发情,这个鬼丧尸,说话那么难听,只是暖烘烘的感觉让她有点舒服罢了。 “我可以闻到你动情的味道。”丧尸王毫不留情的道。 林朵朵吃惊,“那是什么味?” “一种……怎么说呢,以前我只能闻到人肉的味道,只要闻到就会躁动,现在我好像克制住那种躁动了,然后就辨别的更细致了,你干活的时候流的汗,发情的时候,放松的时候,每种味道都有点细微的差别,很难描述差别在哪,但是我能分辨出来。” “吹牛吧你,我只是暖暖的很舒服。”林朵朵嗤之以鼻,“你别握着我的脚了。” 她抽了抽腿,没有抽出来。 “你之前摸我背的时候就有一点点,我听过你吞口水。” “闭嘴!” “不承认算了,我帮你暖暖。” 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随着气温下降,楼房的保温层老化损坏,晚上睡觉越来越冷。 “那种味道很好闻。”丧尸王忽然说。 可以盖住其他味道。 “你还说!” 林朵朵隔着被子用手捶了他几下,嘭嘭的。 “我怎么就闻不到?” “你不是丧尸。” 175:我在思考 一早起来,林朵朵抽着鼻子乱闻,她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丧尸说的,什么发情的味道。 但是闻半天也闻不出来。 她有点狐疑地看着白骁。 “现在当然没有了,都一宿了,你总不能时刻发情吧。” 这只愚蠢的人类。 “下次闻到了我就不揭穿你了,看你挺恼羞成怒的。” “我真想用脚丫子狠狠塞住你的嘴。” 林朵朵从被窝里爬起来,感受到冬天的寒意,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躺下裹紧被子了。 倒是丧尸王直接起来了,站到窗边看了看外面,“你可以过来体会一下丧尸的高温被窝。” 没用他说,林朵朵已经从自己的被子下钻到了旁边的被子里,对于人类来说,丧尸睡了一宿的地方,就和铺了电褥子一样,瞬间袭来的温度让她轻声叹息。 “改天再冷一点,你就睡我那里,暖好了被窝,再回你自己地方,我再钻进去。”她瞬间想好了丧尸能源的利用方案。 长久以来的废墟生活早就养成了强大的惯性,冬天一到,她只想呆在被窝里当个废人,但现在不比在山村里时过冬储备那么多,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在被窝里躺了十分钟,浑身都暖了,她顶着外面的冷意爬起来,搓了搓手打开门。 两梯两户的大面积住宅,放在灾难前也是比较贵的那种。 楼道里暗悄悄的,本该是宽敞明亮的楼道,只是限于环境,为了安全,多余的窗子被钉死了,就看起来有些暗。 白骁主要看上了这里的层高,他现在的体格,在普通房子里有点憋屈。 “真的有吗?”林朵朵忽然问。 “什么?” “你说的……味道。” “当然。” 白骁也不知道这是一种进化还是返祖,按理来说只有动物才会发情的时候用味道来标示——但林朵朵很明显是人类,所以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 以前刚开始跟着林朵朵吃素的时候,是狂躁的丧尸,本能根本克制不住,饥饿感让他在面对人类时总会流口水。后来在路上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赶路,那时听见老旧的广告牌被风吹动哐当哐当的声音都会让他暴躁起来,越来越接近丧尸。 而现在……感觉还不错,回来后有了充足的血食,变化就非常明显了。 “来,看看昨天垒的灶台有没有漏烟。” 白骁一把将她提起来,抱在胳膊上往楼上走,林朵朵双脚悬空晃悠了两下,不禁感叹,要是前些年住在村里有这只丧尸就好了,那时的环境还没特别恶化。 这是住进来以后第一次正式开火,丧尸王还挺庄重,带着灾难前特有的仪式感——之前都是和在路上一样,点个小火堆,把铁盒架上烧点水,就凑合解决了。 灶台是有灶王爷的。 白骁念念叨叨,林朵朵看了看新垒的灶台,上面架着一口刷干净的锅。 还有个烟筒通向外面。 旁边还有个漏斗形的盆,盆下面连接的也是个管子,很粗,伸到房外,一直连通到下面,废水直接倒进去,就会顺着管道流出去。 脏兮兮的丧尸和脏兮兮的人类,点火试着它会不会漏烟。 “你在这儿烧火,我去去就来。” 白骁说了一声,转身下楼。 他刚刚在窗前看到有东西在偷偷叼走拥挤在街道外围的老丧尸,本地的怪物太没礼貌了。 “你能追得上吗?”林朵朵想着一枪解决,它跑不了。 “当然。” 丧尸王下楼的步伐走出了斩华雄的气势。 林朵朵烧着水,拿望远镜对着远处看看,丧尸王翻墙出去,直接将那些叼丧尸的怪物打死然后直接处理,多余的头和皮就直接扔进丧尸群里了,带着剥出来的肉回去。 “你会不会把它们养的变凶起来?”林朵朵看见了他的动作。 “不大可能,它们已经彻底干枯了,熬的油尽灯枯,只剩下一点本能了。” 白骁摇了摇头,钱婶也试过,将獾子的皮肉喂给财叔,但是没什么用,没办法再挽回了。 他之所以当初能养回来,是因为身体还没失去活力,头发也结结实实长在头上,只是瘦了一些,还没有伤到根本。 “而且它们老了……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死的,如果它们真能复苏,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白骁笑着道。 林朵朵怔了一下,旋即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永生?” “前提是这种情况下它们还能复苏。”丧尸王摇了摇头,透过窗子看向外面。 他能判断出来,这些东西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那些丧尸化的动物也是一样,都是被淘汰的,它们撑不下去。” “唔,有道理。” 林朵朵和老丧尸生活这么多年,也对它们有些了解,毕竟是从小就看着丧尸一天天腐朽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的丧尸王了。 “你是怎么回事?” “对啊,我是怎么回事?” 白骁笑了一声,看向远处,那不是山村的方向,而是更南边一点,他觉得,那里也许,有一丁点概率能解答。 那个方向,是曾经没变成丧尸的他生活过的地方。 在路上,他从地图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生活的城市,当初寻找庇护所时曾想过回去看看,但是那时做不到。 “你在想什么?”林朵朵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天空的阴霾。 “我在思考。”他说。 丧尸在思考。 有点喜感。 “我在思考,会不会是我咬了我自己?”白骁乐了一下。 这个可能实在太过大胆了,他记得当初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丧尸,但是二十年了,没有人能认出来那些不死者曾经的模样。 如果这里同样有那个天天逼逼叨叨的上司,有该吊路灯的老板,有记忆里那个公司的话……那么这里的他在逃亡流浪中,也许是在多年前迁徙去安全区的路上路过临川,或者就是在找临川那个覆灭的庇护所,然后变成丧尸游荡在那里,在街头上,慢慢老去。 白骁怎么想,也记不起来那个老丧尸的面容,它已经变成枯骨死在临川了。 176:交叠 “你咬你自己?”林朵朵诧异,且摸不着头脑。 果然,丧尸都是蠢蠢的。 “你再咬你自己一口看看?” “嘿嘿。” 白骁笑了一下,摇摇头,这只是个大胆的猜测罢了,如果远处那个城市里真如他所想,有个同样的设计公司。 甚至在公司的残破记录里能找到那个令人惊悚的名字。 白骁觉得那个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不然没有理由,只有他扛了过来,变成一个有理智的丧尸,现在的他站在丧尸群中,鹤立鸡群,比它们高了一大截,明显不是同一个物种,而是越来越像真正的丧尸王。 理论上,只要有人能够成功扛过感染,那必然还会有其他人同样保持理智,但是看安全区的做法与样子,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 曾经他以为是丧尸老了,而人类太聪明,不会被如今的老丧尸感染,所以在动物在这场淘汰中存活下来时,人类因为自身的聪明避免了老丧尸的感染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等到老丧尸彻底死去,剩下的人只能死于动物感染,那就愈发渺茫了。 但是这次的路途中,从地图上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他忽然就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真相究竟如何,他不知道,或许之前想的是对的,因为人类太聪明,在丧尸老去之后没有多少人被老丧尸感染,才没有那种异变——这也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是我自己咬我自己……相当于二次适应。”白骁声音有些低沉。 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己……变成老丧尸游荡多年。 那个老丧尸已经无处可寻了,本来就是风中残烛,走路都走不稳。 如果不是林朵朵当时路过将他带回去,他现在可能变成新的新鲜丧尸游荡在同一个地方。 “我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另一个公司,但是又不想去。”丧尸说。 “我不知道你找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你可以用棺材带着我。” 林朵朵顺着他目光望着那个方向,虽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对丧尸王来说好像很重要。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再说吧,冬天没办法走,再下场大雪我们都得困住。” 白骁摇了摇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只是那个老丧尸的身影,总会不经意想起来。 “太异想天开了。” 他揉了揉这只人类的头,笑着道,“明明是你,把我拴起来降温,喂粥,不然我早就变成新鲜丧尸埋伏你,等你拾荒的时候咬你。” “叫麻麻。” 林朵朵抬了抬下巴。 “小不点儿。” 丧尸王将她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然后去楼上提水下来。 “可以烧点水洗一洗了,脏死了,这几层打扫完了,剩下的就是整理。” 林朵朵想了想,同意了,她和丧尸都有够脏的。 吃完饭,林朵朵烧了热水,兑着凉水,一脱掉衣服就感觉到冷。 之前都是随便擦擦,这是自从离开那个山村后,第一次认真清洗,感觉到整个人都舒坦了。 白骁没在这层楼待着,他还要下去把外面的枯草,以及树木都清除掉,免得意外在这满小区的枯草间引起火灾,顺便给楼上添柴。 然后还得出去搬物资。 昨天待在楼里垒灶台,今天又该出去了,下午时他出了小区,林朵朵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回身缝制帘子,冬天还是要挂上厚厚的门帘,才能更暖一些。 这栋丧尸堡垒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好。 偶尔她会看一眼对面楼的老丧尸邻居,生活在城市的房子里,比她预想中有意思一些,这些高楼并不平静,丧尸被困在里面,多少也算是个动静。 有空赶点野猪、黄羊,兔子什么的,和在山村一样养在楼下小区里,就更好了。 而且柔软的沙发真的很舒服。 下午外面飘起了雪粒。 从天空纷纷扬扬,往下落着,并不大,落在脸上只感觉到微微的冰凉。 白骁裹紧了大衣,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混在丧尸里,拖着车,咕噜咕噜往楼里运着他找到的东西,不管是过期的,还是依旧能用的。 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刺耳。 踩着曾经无数人踩过的路,他恍然想到,在二十多年前,这里还是非常热闹的,不管路上的车流还是人行道往来的人群,如今只剩下冷冷清清的荒草树木,马路都裂开了缝,有草从里面拱出来。 住在城市里一点不好就是,这些荒芜的模样总会偶尔带来压抑,也许是触景生情,这是最熟悉的,也是以往每天都会走、会见的路,公交到站就会乌泱泱下来一大群人,那些脑海里熟悉的记忆,就像林朵朵手里褪色发黄的老照片,不经意间就会掀起来。 末世里的生活大概总是这样,钱婶那个老太太常望着临川的方向,郁明也会对着一架子手办默然不语,只有灾难后才长大的人才是最纯粹的,只想活下去,他们没有多余的记忆,也不曾见过太多。 想到那只人类,他抬头望一眼那栋楼,那些无端的压抑悄然就消失了。 白骁回来时,卧室的门和窗户都挂了厚帘子,床上也换了新的床单被罩,还有厚厚的棉被,干净整洁,林朵朵半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缝新的门帘。 “这沙发真好。”她对白骁说。 “是吧。” 白骁往旁边一坐。 仿如当年丧尸没爆发前的屋主。 就是体格有点大了,沙发都晃了一下。 刚刚一开门,他几乎以为是回到了曾经没有丧尸的时候,林朵朵靠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杯子,就是没有电视,如果有电视开着发出节目声,就一模一样了。 二十来岁的林朵朵,像个等丈夫下班回家的妻子。 窗外街道上的丧尸们又会提醒这冰冷的现实,城市里如今只有两个活人。 或许还会有一些零散的拾荒者,赶在大雪之前最后来寻找一波物资,以度过寒冬。 “你看什么?”林朵朵察觉到丧尸的模样有些异样。 “我想抱抱你。”丧尸王说。 “别发骚。” 林朵朵面无表情道。 177:留痕 屋子里冷飕飕的。 林朵朵盖着被子在沙发上,手还是冻得有点僵,要是以往,她已经裹着大衣,揣着兜,在村里那个家小屋里点上小火炉烤火。 冬天就是这样的,在灾难前没供暖的房间,用电脑都冻得手发麻,白骁经历过,只是现在变成丧尸,虽然冷的难受,但还能忍,和这只人类不太一样。 听见林朵朵用他的魔法对付他,他不乐意了,伸手就摸到了被子下面。 林朵朵踢了他两脚,也就不动弹了,任由丧尸摸她的腿。 好歹能热乎一点。 “你不如摸摸我的手,很冷。”她说。 “伸进来捂一会儿吧。”白骁背过身,将领子给她。 林朵朵放下针线,双手从他领脖子伸进去,顿时舒缓了不少。 “这里点火炉容易引起火灾,上面没装修,点炉子也保不住热量。” 白骁才意识到小火炉有多么重要,不仅是点火的那点温度,还能时时有热水捧着慢慢喝,相较之下,现在就很难扛。 只是垒灶台的房间连个窗子都没有,用铁丝网层层封死的,通风不保暖。 而这里不通风。 “还好,不乱动就没事了,风吹不进来,就冻不死。”林朵朵摇了摇头。 丧尸去外面,刮着风才是真冷,她去外面的话,耳朵都要冻掉了。 窗外刮着风,白骁往沙发里坐了坐,林朵朵很自然的让开了一点地方,给他空出来位置。 有位置他就挤上来了,把林朵朵抱起来放在身上,一起盖着被子,双腿夹住她的脚,双手捂住她的肚子,让她整个儿坐在怀里,就像在野外时一样,盖着厚厚的被子。 外面昏暗的雪天。 这样其实挺好,林朵朵觉得比以前待在火炉边踩他肚子更舒服点,因为瞌睡来的更快,这冷天儿只要暖烘烘的,就很容易犯困,她眯着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拿丧尸取暖,偶尔会觉得很离谱。 清洗过的林朵朵很润,柔软的头发垂下来,小腹也是滑滑的,整个人软软绵绵,人类的香气一直散出来,钻进他鼻孔。 他微微低头,想把脸埋进人类衣服里,尽情闻这香气。 就像以前林朵朵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前一样,他甚至怀疑,那是他后来越来越能克制本能的原因,一开始还会流口水沾湿她胸前的衣服,后来就很少会这样了,闻着人类香气也不会狂躁。 “我不用闻味也知道你发骚了。”林朵朵睁开眼睛,有点惊讶,也有点鄙夷。 臭丧尸,这么冷的天儿,还对人类发情,不要脸。 白骁脸色黑黑的,“你脚不要一直蹭我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丧尸的腿不能蹭吗?”林朵朵觉得丧尸的腿很热,一直用小脚在那里轻轻蹭着。 “你这是在勾引,知道什么叫勾引吗?用脚蹭一个男人的腿,这动作不亚于西门庆捏潘金莲的脚。” “可你是丧尸。” “丧尸和丧尸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正如别的丧尸走不动跑不快,而我还能徒手拆车。” “要不下次你抓个女丧尸回来吧?” “女丧尸都老了,顶不住我七进七出。” “……” 林朵朵狠狠敲了他的手一下。 “你就是那种色色的丧尸。” 这个丧尸不能要了。 “你还蹭?”白骁皱眉,这只人类的脚很不老实。 “有点好玩。”林朵朵目光流转,露出一抹笑。 “别发骚。” “哼。” 林朵朵闭上眼睛,老实裹紧被子。 白骁在考虑,怎么找个火炉,城市里找那个东西不好找,自己造一个也不容易,还有烧水壶。 农村有农村的优势,城市有城市的优势。 “多做几个帘子,把灶台那个旁边的小屋子也都挂上,那边没窗户,要做厚一点。” “在那边烤火吗?” “要是太冷的话就得用上了。”白骁道。现在还能扛,但就怕去年那时的极端天气,去年半夜林朵朵冻的睡不着把他喊过去烤火,如果不是那个火炉,可能会活生生冻死在屋里了。 “希望今年没那么大雪了。” 林朵朵期盼着。 白骁没出声了,活在废墟里的人,最期望的就是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环境不要再恶劣下去,独居幸存者的抗风险能力很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有我在,扛不住了我带你去地下室,那里就是黑,不太安全,过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白骁躺在沙发上,林朵朵趴他身上,盖着被子瞌睡了一会儿。 寒冬腊月,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到傍晚时,外面积起了一层浅白,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小区里还好,小区外的街上那些老丧尸,在积雪的衬托下更显眼了,它们拥挤着,挣扎着,头上肩上落了一层雪。 白骁下去看了一圈,浅浅的积雪被丧尸破坏了,不过严重的也就这周围,稍微走远一点会好很多。 积雪可以让很多东西无处藏身,他观察着雪地上的足印,才下了不到一天,雪不深,时间也短,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他也不着急,总会再下的。 无论是危险的捕食者还是被捕食者,一场大雪下来都会显露踪迹,观察一下是必须要做的,也有个底,就如曾经追踪狼群一样,它们不会掩盖痕迹,也掩盖不掉。 又从远处的店仓库里搬了点东西往回走,白骁看见丧尸群里还有外国丧尸,挤在尸潮里面,他想了想,过去把它提出来扔到外围。 碰到叼老丧尸的猫什么的,那些怪物先把它叼走。 “什么档次也敢混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呼着寒雾回到小区,又在小区的雪地里转一圈,仔细搜寻,看看没有可疑的足印,才咚咚咚上楼了。 雪会让一切显迹,借此排除威胁,这是他在山村里学到的。 现在才刚开始,如果这场雪不停的话,过两天雪地上的痕迹应该会很热闹,这是个清理周围的机会,也可以掌控周围动态。 林朵朵也会在楼上拿着望远镜观察。 以前还会清扫一片积雪撒谷子捉麻雀,如今不行了,碰到鸟儿只能躲着。 178:猫冬 这糟糕的世道。 还会继续糟糕下去。 白骁拂了拂肩头上的积雪,踏踏踏上楼,又拎着几个桶踏踏踏下来,先放在排水口预备着,免得明天忽然大晴天。 他考虑装一大箱雪压实,再搬到楼上烧一下,过滤后起码能用作日常清洁,也可以煮水。 以前的雪会裹挟灰尘、细菌、汽车尾气和化工污染,城市上空都是灰蒙蒙的,但是现在好多了,没有那么多的霾,洁净不少。 今年的第一场雪簌簌落下,覆盖着一切,也将小区外涌动的丧尸们添上一抹白色。 在昏暗的环境里,白色的雪,与黑色蹒跚的丧尸,组成这座城市里的活力。 隔天一早,白骁就继续昨天的事,将小区排查一圈,顺着积雪查看昨夜里有什么东西出来活动,结果还算好,除了一些老鼠的足迹,并没什么预料之外的痕迹。 恍惚间找到了当初在村子周围巡逻的感觉。 倒是小区外,昨天拎出去的那个外国丧尸不见了,雪地上有被拖行的痕迹,还有一些梅花状的足印。 “从足印来看是猫,但从大小来看又不合适,能叼着老丧尸拖行,那就是很大只的,在临川见过的大猫了。” 白骁顺着足迹观察,黄鼠狼的足迹也类似,但是有细微差别,还有从外面入侵进来的其他动物,如果是以前他分不清,现在大致能认出来。 他不奇怪,二十年多年前丧尸没出现时,活动在城市里的流浪动物,第一多的就是猫,第二多的就是狗,它们甚至还有街头的自动喂食屋,繁殖能力也强。 一开始作为丧尸的食物,感染即暴毙,后来在漫长的时间里开始以丧尸为食。 “这个倒是没见过。” 白骁找到了一排精致的小爪印,比较浅,三个椭圆的趾印在前,一个在后,还有个不规则的掌印。 雪还在下,除了徘徊的老丧尸留下的痕迹,他顺着痕迹走了一截,望望远处麓湖社区,他之前感觉到危险的那个地方,那里的积雪倒是没那么多杂乱的痕迹,有个足印倒是引人注意。 这个足印很大,比刚刚看到的那些大的多。 “看来它是夜晚出行的……” 白骁猜测,他走出去很远,主要是观察,这片街区除了丧尸的痕迹外,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很好,错开了活动时间,你有资格成为丧尸王的盟友。” 逛了一大圈,附近的街区大概熟悉了,还有个老城区,里面以前应该是租户,很拥挤,丧尸很多,有些倒下了,有些还能活动。 “有什么发现吗?” 他回去时,林朵朵站在窗边拿着望远镜,丧尸王实地观察,她在远处寻找比较可疑的痕迹,此时回头问。 “周围算是比较干净吧。” 白骁说的干净是指没有形成群体的流浪怪物,在这片街区游荡。 只要不是群居,一伙四处流浪的那种,威胁都不大,如果有的话,就该启用人类骑丧尸计划,和当初猎杀狼群一样将它们解决了。 如果真的发现一群凌乱的爪印,他和那只人类就得动起来了,循着痕迹追踪过去。 至于其他街区,危险一点反而是好事,城市里越危险,就越安全。 林朵朵点了点头,放下望远镜,坐到一旁,用狼王皮盖着腿,擦了擦那把步枪。 下雪没有继续出去,白骁上了楼上,将灶台旁边的一个小屋子整理整理,将从外面找回来的砖铺在地上,准备弄一个小火炉,以备极端天气,或者特别冷的时候。 冬天实在没有太多事好做,他也逐渐变得和那只蛮夷一样,除了在周围巡视一圈,就是喜欢在火炉旁犯懒,拿本书在手里,一边烤火一边摸摸那只人类伸过来的腿,吃点东西说说话,寒冷的日子就过去了。 “门帘挂这屋子里?”林朵朵也裹着大衣来了楼上。 “嗯,弄好了就先挂窗户上吧。” 此时窗户还嗖嗖透着寒风,没装修的空窗户上,密集的铁丝网能挡住鸟雀,挡不住风。 门帘一挂上,就将风挡在外面了。 其实喜欢在火炉旁打盹不是没有理由的,对于很多北边长大的人来说,这种日子最像灾难前的生活了。 大雪覆盖之下,不用面对外面的丧尸和怪物,也不用应对危险,和以前年关时,呼喝几个好友打牌喝酒以此来猫冬没什么两样。 在温暖的火炉旁,也会给人愉悦的心情,以及源源不断的热水。 林朵朵看到他铺砖就猜到是什么了,她显得很高兴,趴在丧尸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勒死我了,松开点。” “丧尸勒脖子是勒不死的。”况且她也没有用力勒。 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顶棉帽子,戴在丧尸头上,往下拉,连耳朵也能遮住,顿时头顶上暖烘烘的。 顶部还有两个小绒球,她用手指拨了拨,转到正面去看,丧尸王红红的眼珠子顿时也显得柔和了,有点另类的可爱。 “你用头把它捂热了,我手伸进去就很暖和。” “我还以为你怕我冷呢。” “一样的。” 林朵朵满意的看了看,又掏出条围巾,给他脖子仔仔细细缠上。 然后又摸出一个墨镜。 掀开帽子把耳朵露出来,戴好后再把帽子边缘遮下去。 “捣乱。”白骁摘掉墨镜给她戴上了。 “那个铁头盔太冰了,用帽子垫一下。”她如今很少出去,这些围巾什么的也用不到。 中午时雪停了一会儿,下午又开始继续了,指甲大小的雪花打着旋儿从窗外飞过,放眼望去,街道上布满了它们的身影,与高高矮矮的楼房化为一体,光是看着就感觉到冷。 楼上屋子里储的水也结了一层冰,晃起来咣当咣当响,他见状把它们放到了楼下住的地方,这里好歹没留缝隙,装修也厚实。 火炉还没好,太冷了林朵朵就钻回被窝了。 丧尸王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前。 街上丧尸们在雪地里游荡,这是末世里的独特一景。 白骁很想找个相机,把这一景色拍下来。 179:丧尸汤 雪积了一大层厚的时候,白骁就不在屋里待着了。 街上、路上、小区里都是一片片白色,只是外面的街上乱七八糟,雪上不仅有丧尸踩出来的痕迹,还有怪物们的爪痕。 丧尸王裹着厚衣服,戴了棉帽,拿上铁锹和箱子,在小区里清理积雪,将它们装进箱子里拍实,拍的很紧实,一箱可以装不少。 偌大的小区慢慢清理着,积雪很快装满两箱,他就搬上楼,再将空箱子拿下来。 楼顶上林朵朵也没闲着,棺材放在一旁,她也拿个铁锹往大桶里装雪,偶尔到了楼边,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到丧尸王在小区里活动的身影。 同样装满拍实了,就拎到八楼,那里有个大水箱,就是白骁说让她尿满的那个,将雪倒进去。 人类在楼上,丧尸在楼下。 偶尔休息时白骁会和小区外挤在门口的丧尸们打个招呼。 他想起来小时候在学校里下了雪时,学校会组织学生铲雪,那时他们基本是边扫边玩,一大群同学乌泱泱清理着自己班的区域,将积雪堆成一个个小堆,等它融化。 那时只想着玩,什么都能玩一天。 如今无人的禁区里,一只人和一只丧尸忙碌着。 小区里厚厚的积雪慢慢被清理了,楼上的几个大水箱里则装满了拍的结结实实的雪块,将它们放在屋里灶台旁边。 傍晚时。 烧热了一盆融化的雪水,林朵朵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热水里。 “你喝人肉汤吗?”人类问丧尸。 “那叫洗脚水。”丧尸王说。 “生产过程是一样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所有东西都会喝肉汤,只有你不会。”林朵朵指了指对面楼的老丧尸邻居,“它肯定也会喜欢喝人肉汤。” “洗脚水不等于人肉汤,谢谢,我们丧尸喜欢吃生的。” “凉水冲的人肉汤?” “……” “你要是傻乎乎的其实也挺好。” 丧尸王要是一直是前些年阿巴阿巴傻了吧唧的样子,她可能会一直养着他,然后给他喝人肉汤,那时候的丧尸肯定也会愿意喝。 林朵朵靠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狼皮,双脚伸入热水盆里,整个身体都因这暖烫的水而舒缓变软了。 劳碌一天后,楼外呼啸的寒风更是衬出了此刻的惬意。 “你喝丧尸汤吗?” “没有人会喝丧尸汤,就像没有人吃丧尸,但是丧尸会吃人,所以丧尸会喝人肉汤。”林朵朵道。 “哦。” 白骁冷漠的回应。 “可惜,浪费了。”人类有点惋惜的样子。 人肉汤多好的东西,丧尸应该会喜欢才对……这不科学,她觉得外面那些老丧尸肯定会喜欢带着人味的人肉汤。 “一点都不可惜。” “我觉得你是放不开,要是在棚子下面的时候给你试试的话,你会喜欢上的。” “呃……” 白骁想了想当初天天流口水的样子,一时竟然真不确定。 “你偷偷舔过我手指,理论上来讲都是一样的。是吧?”林朵朵看着他神情,挑了挑眉。 “并没有。”丧尸冷静道。 “你可以嗦一口,嗦完我再洗洗。”她从盆里抬起脚,带着水珠,对丧尸说。 “不洗就拿出来吧。” 丧尸王试了试水温,把她的脚拿出来用布擦干,然后将人肉汤倒出去了。 见林朵朵坐在椅子上伸手,他一手抱起林朵朵,一手提着水壶,往楼下回屋了。 “真方便啊。”林朵朵垂着脚一晃一晃的,坐在丧尸胳膊上。 她越来越喜欢大只的丧尸了,可以轻易把她抱来抱去,也可以骑在他脖子上,很稳当。 直到丧尸回屋把她放下,林朵朵叹了口气,人肉汤也不喝,脚皮也不吃,这个丧尸究竟喜欢什么呢? “我还是喜欢你拎着枪凶悍的样子。”白骁耸耸肩。 “我已经凶不起来了,和前两年不一样,没有棺材,在外面就是死。” 林朵朵侧头望了望窗户,那里挂着帘子,不掀起来看不到窗外。 和他一起猎杀狼群,一起背筐去山里找山货,和他靠在一起在夏天的夜晚吹着凉风。 仿如还在昨日。 她拿起步枪擦了擦,如果需要的话,她还会在远处保护丧尸。 “有勇者小队来讨伐我的话,就交给你了。”丧尸王总觉得某一天会有人呼喊着羁绊冲过来。 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的门窗,倒两杯热水,他躺到了床上。 林朵朵捂着被子,只露个头看着他。 在搬到这栋楼住下后,就住在一起了,也不算住在一起,只是一张大床,她在自己的被窝里,丧尸在他的被窝里。 晚上很冷的时候,她会把脚伸过去那边,丧尸要么抱住,要么用腿将她的脚夹住,让她没那么冷。 毕竟丧尸的睡觉更像休眠,他只要闭上眼睛,有任何动静就能醒来,而没有动静时就和睡着了一样,休息的很快。 林朵朵手伸出被子,到了隔壁的被子下,摸着白骁结实的背,背上的肌肉线条很有力,很厚实。 “干什么?” “手冷。”她说。 和帮他搓背的时候一样的手感,这两个月离开了山村没怎么吃好,但依旧强壮。 “你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白骁道。 “你一个丧尸,说人类有病?”林朵朵想要大笑出声。 “正常人类不会对丧尸发情,尤其是这么大只的丧尸,你已经是精神上的怪物了。” “有病的是你,来,喝过期奶粉了。” 林朵朵摸了摸床头的杯子,已经没那么烫了,给他递过去。奶粉在这栋楼里找到的,那个屋子里还有婴儿床,很多玩具,只是已经人去屋空,房间里既没有丧尸也没有尸骨,想来那家主人当初走的很及时,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进入庇护所,或在这片土地某个角落幸存着。 一个喝过期奶粉的丧尸,任谁看都是他有病,而有病的人通常会觉得别人有病。 “正常人才不会随便在外面捡丧尸回家。” 而且还不是一只,财叔、二蛋……要不是自己保持了理智,白骁怀疑她养一段时间后,等他不怎么危险了,就把他放在村子里游荡了,和二蛋为伍。 捡丧尸的小姑娘。 毕竟生活在充满丧尸的地方,从小到大,也许这是另一种正常。 180:吃丧尸 正常人谁捡丧尸啊。 蹬着三轮就给绑回家了。 他对这只人类最深的印象,还是刚感染时,骑着骑行车从远处过来,黑洞洞的冰冷枪口对准自己。 生活在废墟里没一个正常的,要么养丧尸,要么玩手办,要么期待终末那天…… 末世里,正常与不正常的界限好像没那么分明了。 尤其是灾难那年才出生,然后在这环境长大的。 要不是林华友夫妇外加那个外公的教育,白骁都不知道这个蛮夷会长成什么样子,起码现在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 也只是稍微,比较,正常那么一点。 但面对安全区的时候,她终究背离了他们的期望,选择站在丧尸这边。 白骁回身握住她的手,她就安静下来,不再摸了。 雪停了后林朵朵有点兴奋,她一直担忧会有去年那样的大雪,那样不仅出行很难,外面也很难打到猎物,两个人又会被困住了。 好在暂时没有去年那么大的雪,也没有去年那么极度的冷,街上的老丧尸倒了几只。 她也下来逛了逛,穿得厚厚的,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垂到小腿,头上戴着帽子,还裹了围巾,双手揣在兜里,着装像从二十多年前走出来的现代人。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大部分地表都是白色,只有小区里被清理过,那些枯枝杂草露出来。 她和灾难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在小区里四处走走散散步,只是喷泉早就废弃了,池塘也没有水,只有杂草小树,下过雪再被清理后,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以前遗留的社区,房子里都是从前的人留下的痕迹,隔了二十多年,仿佛还生活在人群中一样,她没有在意小区里残破的模样,只是带着新鲜感,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进来的时候小区里还有丧尸,是丧尸王用棺材带她直接进了楼,后来才把小区门修好堵上,然后清理这里面的怪物和丧尸。 “我靠近那边,它们会不会暴动?”她也看见了小区门口拥堵的老丧尸,站在这里看,与在楼上用望远镜看是不一样的。 这掀起了她小时候的回忆,那时游荡的丧尸比现在多的多,有些还没那么老,站在屋顶能看到它们撞村口的拒马。 “你可以和它们打个招呼。”白骁道。 别人他不知道,这女人肯定是不怕的,毕竟敢拿铁链子养丧尸的狠人来着。 果然,林朵朵双手揣着兜走近了一点,看着小区门外挤成一堆的丧尸们,她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丧尸王觉得这鬼女人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以前你和它们就很像,天天盯着我流口水。” 她侧头对丧尸王笑着道。 “有一部分是牙套的原因。” “嗯,我相信。” 林朵朵揣着兜转了个向,没有离丧尸们太近,她只对丧尸王会靠近。 可惜今天没出太阳,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那边是地下入口,我把它堵上了,好几个出入口,有东西往里面钻,要是筑巢就麻烦了。”白骁指着远处道,那里是被封死的口。 这种冷天,总有动物会找这种遮风挡雨的地方,度过寒冷的夜晚。 “我考虑过把它敞开,怪物住下面,我们住楼上,最安全,但是你总得出来走走转转,就把它堵上了。” “亏你想的出来。” 林朵朵想到的是村里拴的那些怪物,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 他们住楼上,小区的地下住怪物,她想了一下,还挺刺激。 只是那样就不能随意下楼了。 脚下不经意踩到了一根骨头,白骁见了把它捡起来,放到远处。 “等有空埋起来,住的地方总不能全是白骨。”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朵朵以前住的地方就被他清理过,田野里的丧尸尸骨全都被掩埋了,草丛里看不到白骨,当时还有点不习惯。 “总不能扔出去。”白骁道,“扔在街道上,再加上那些丧尸们倒下后……” 他莫名想到那个场景,小区周围一层的尸骨围着…… 高耸的楼房,下面是无数残破的尸骨,以及还能勉强蹒跚游荡的骨头架子一样的丧尸。 楼顶上坐着一个高大的丧尸王身影。 “太邪门了。” 他说,“外面街上的骨头迟早慢慢清理掉。” 魔王城堡也不过如此。 “你想给它们收尸就收尸吧,毕竟你是丧尸王。” 林朵朵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我觉得在市中心干干净净的,反而看起来更恐怖一点。” 她望了一眼远处门口的丧尸们,“等以后它们死了,你给它们收尸,外面一点枯骨都没有, 要是有拾荒者看见了,他们会以为都是你给吃了。” 昌海的拾荒者中间,会流传一个吃丧尸的丧尸王的恐怖传说—— 他天天啃丧尸,吃死人肉。 住的地方甚至连骨头都留不下。 毕竟末世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人给丧尸收尸过。 除了变成丧尸的亲人。 “我像是会吃死人尸体的吗?”丧尸王皱了皱眉。 “反正我要是看见城里深处有个街道干干净净,然后有你这么个丧尸坐在楼顶。” 林朵朵指了指楼上,“我肯定会以为这里的老丧尸都被你吃完了,就是吃丧尸才长这么大。” 干净的街道无疑比有老丧尸的街道更可怕,从城市外围开始,那些死去的丧尸没人会收拾,随意散落。 有被拾荒者清理的,也有在漫长的时间里倒下的,城市里总是昏暗而压抑的,死气沉沉,像一座坟场,埋葬了这二十多年,所以只有幸存者来拾荒,而没有人在城里生活。 要是真的出现没有丧尸、甚至没有尸骨的街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里有比丧尸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源自反常的惊悚。 “可是现在这样,一大群丧尸围着,不可怕吗?”白骁道。 “嗯……也可怕。”林朵朵道。 “那就对了。”白骁说。 林朵朵笑着道:“所以可怕的不是丧尸,是你。” 无论外面干干净净,还是一群丧尸围着。 当丧尸王出现时,拾荒者将颤抖。 “要是被人看见你呢?”白骁单手把她抱起来。 “旁边出现个女人……那就是被丧尸王逮住的可怜拾荒者,养起来做储备粮。” 181:百万 曾经冬天是可怕的,废墟里的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季节,因为它代表着食物的断绝和无边无际的寒冷,需要早早的,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做好过冬的准备。 但是丧尸王出现以后就变得好多了。 也不是一开始就变好的,第一年的时候,丧尸王蠢蠢的吃素,跟着她进山捡板栗,挖野菜,拾柴,那年给他饿的够呛,只能下了雪往雪地上撒点谷子,逮些麻雀给丧尸开开荤。 那时候林朵朵以为,以后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了,和所有废墟里生活的人一样,直到死去那天。 但是隔年春天丧尸王离开去找庇护所,再回来时,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那一路上的经历在黑皮笔记本上只是寥寥几语,但丧尸王从那时就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猎手。 这只是个例,偶尔回想起丧尸王出现前的冬天,林朵朵依旧会感到心悸。 和丧尸王提到别的拾荒者,她望了一眼小区外的方向,那些生活在废墟里的人们,依旧和以前一样,畏惧着冬天,缩衣节食,等待着春天到来。 和丧尸一起捡拾了小区里散落的一些枯骨,将它们敛在一起,有老丧尸的,也有动物的,等地上冻的没那么硬,就将它们埋葬起来。 一个女人捡骨头,托着骷髅头放一边,在白骁看来也很惊悚。 “要把它们都埋在一起吗?” “它们应该不会介意的。”白骁道,“如果没人收拾,也就是在枯草间慢慢变成骨片,在泥土里腐烂,偶尔被那些怪物刨出来,丢的到处都是。” 丧尸死了留下的骨头很脆,大概是因为老丧尸的缘故,它们先腐朽老去,才会变成枯骨倒下。 这种情况下的丧尸,骨头很脆,推个屁股蹲儿,都要很久才爬起来。 他们把枯骨收集起来,放在楼房的架空层下,这里不会被雪盖住。 这里还残存着一些运动器械,因为不是露天的,在一楼的架空层,保存还算完好一点,有单杠,双杠,也有压腿杠,还有太空漫步机,扭腰器。 在灾难前,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大概会聚在这里,一边压腿,一边说些家长里短,八卦别人的私事,不过现在它们都蒙上了一层尘土,很久没有启用过了。 白骁想要试试,但是很遗憾,他得用力蜷着腿才能把自己吊起来。 “看来它并不适合丧尸玩。” 他有些惆怅,手掌摸过这些老旧的小区设施。 当文明失落,才明白以前生活在一个多么繁华美好的时代,但那个时代找不回来了,只留下这些残垣断壁。 这是给人用的,而不是给丧尸玩的。 林朵朵踩在漫步机上,嘎吱嘎吱的荡了荡双腿,正要说什么,漫步机忽然倒下。 白骁一把揪住了她,把她拎起来,这只人类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被丧尸拎着笑起来了。 “真不结实。”她说。 “太旧了,以前是很好用的。”白骁用脚踢了踢下面裂开的水泥缝,如果有人一直在这里生活的话,还不至于这么快坏,但是没有人类活动,旺盛的自然生长会破坏一切。 林朵朵把它搬起来,白骁问:“你把它扔哪去?” “搬到楼上,看看能不能修好。”林朵朵说。 “修不了,这个要打进水泥地里,我们没有工具。” “噢,原来这样。” 她很遗憾地放下了,这只人类像个土匪,灾难前的什么东西都想往家里搬。 捡破烂的习惯持续了这么多年,可能没办法改了。 之前林朵朵一直躲在楼里,这场雪后,从雪地上确认了安全,她就下来游荡了,和丧尸到处走走转转,捡根骨头,或者进去垃圾房里看看。 以前是为了拾荒才进城,与现在住在城里的感觉不一样。 她数着楼房,这样两房的楼,一栋能住三十来户人,不多。 远处有的房子,一层有七八户,多的十几户,三十多层高,算下来一栋楼里住二三百户人,一户两口人,就是五百多人,十几栋楼一个小区,就是最少五六千人。 怪不得这么多丧尸。 “以前有的小区住一百万人,怕不怕?”丧尸王说。 林朵朵对百万这个数量没什么概念,挠了挠头,但本能感觉到有些吓人。 “那么多人吃什么啊?” “吃丧尸。” 要给人类蛮夷解释灾难前的生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白骁随口就略过了。 反正林朵朵没见过,没挤过公交车,也没坐过地铁,尤其是早高峰的地铁,看到了吓死她。 一节车厢都比她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 “它们从暗处跑出来,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你要挖一个很大的坑才能埋下。”林朵朵指了指外面拥挤的丧尸。 白骁也清楚,它们活到现在是因为躲在漆黑的商场地铁一动不动,如果露天活动的话撑不到这时候,现在它们来到外面,被大雪覆盖,等雪化了湿漉漉的,晚上再冻住,本就衰老的丧尸可能会大片倒下。 “慢慢来吧。” 他和林朵朵蹲在墙根下,望着小区门口的丧尸们,旁边放着的是曾经死在小区里的丧尸枯骨。 “以前它们也是人来着,每天上班下班,穿梭在这个城市街上。”白骁说。 “听起来很不错。” 林朵朵幻想着一群群的人,而不是丧尸在街上游荡的样子,就和老旧的照片里一样。 他们都没经历过当年丧尸最凶狂的样子,现在它们只是游荡在城里的鬼。 它们是城市深处最后的回响了。 这场雪后已经有丧尸倒下了,也有的丧尸被怪物叼走,丧尸王保护不了它们,只能把它们安葬。 去对面楼里又体验了一把拾荒的满足,走到七楼时,屋里传来咣当的声音,林朵朵想了想,记起来那是对面楼的邻居,被困在屋里的一只老丧尸,便没有去打扰它。 她从这栋楼里捡到了很多书,以往骑三轮拾荒时放不下,只会挑几本带着,现在就住在对面,搬起来轻松很多。 182:下雨知道躲 搬着一大摞书,对林朵朵来说也不是很吃力,毕竟丧尸王总喜欢摸她的腹肌。 肌肉佬总会互相吸引。 她也喜欢摸丧尸王结实的肉,满满的安全感,要不是怕被感染,很多时候她都想咬一口他胳膊试试。 “我搬着书,你还能把我搬起来吗?” “废话,你躺棺材里我都能搬起来,这些书总不能比棺材还重。” 白骁拎了拎,瞅瞅这只人类,“想我把你抱回去就直接说。” 林朵朵笑了一下,“你把它搬回去吧。” “你自己小心点。” 丧尸王道。 以前是独自拾荒的人类,其实用不着他保护,也可以活得很好。 在家门口拾荒非常方便。 用不着那个破三轮车,找到一个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都腾出来,然后装好她捡到的东西,下楼一拐弯,就到了住的那栋楼。 除了书,还有楼里找到的一些小工具,用品,保温壶,他们住的地方有,不过既然找到了就一并带回去备用了。 六楼的阳台上放着一大堆花盆,里面的东西都干瘪枯死了,只剩下烂糟糟的一堆土,看出来这户人家以前很喜欢养花,屋里小铲子喷壶全都有。 还有个很大的鱼缸,只是里面也早就没有水了。 “这里也挺好。”林朵朵说。 “但是这里望不见三面街道。”白骁道。 现在住的地方位置非常好,也许以前有点差,毕竟离街道近,会有来来往往的噪音,但是如今没有那些烦恼,它的位置就得天独厚了,只要站在楼上,前面一大片视野无遮无拦。 林朵朵很同意,只是可惜这里的精致装修。 她找到了一把很好用的剪刀,招手道:“过来我帮你剪一下,头发那么长。” 白骁老老实实坐下,任由她捣鼓。 不知道是技术进步,还是慢慢习惯了这糟糕的生活,他对林朵朵剪出来的破头发没有那么抵触了。 确实是剪短了,至于狗啃的模样……就随意吧。 “好像……没那么好看?”林朵朵对着镜子,对自己的手艺有那么一点认知。 “随意吧,还挺好。”白骁道,“看起来更可怕了。” “嗯,你要保持威慑力。” 她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没有什么需要威慑的——即使丧尸王梳个辫子穿裙子,那些老丧尸也不会惊讶到。 等回到家里,昨天水箱里积压的雪化了一些。 如果要用来喝的话,要沉淀,要过滤,但用来清洁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过滤一道就可以烧热来用了。 水箱放在灶台旁边,一边做饭,一边就有水融化,在里面沉淀。 枯枝在灶台里发出噼啪的脆响,今天煮的是丧尸王从外面找回来的罐头,从前她很喜欢,一年吃一次都很满足,现在有很多了,反而没有了那种特别欢喜的感觉。 也许人总是这样,什么东西多了,都会变的,丧尸也是一样,面对一个大活人,就开始挑食,脚皮不吃,人肉汤不喝。 要是外面那些老丧尸,光闻闻味估计都像是过年了。 它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活人。 林朵朵蹲坐在地上,烤着灶台里的火,面对火的一面是热的,后背是冷的,水箱放在这里,会一直吸热,融化雪水。 “真香啊。”丧尸在身后说。 今天丧尸王主动戴上了帽子,因为剪了头发,头冷,即使在屋里也冷。 “很久没吃菜了。”林朵朵撑着下巴,这些天一直都是吃肉,城里挖不到野菜,当初路上带的一些野菜干也早就吃完了。 “这好像是个问题。” 白骁也意识到,丧尸只吃肉没关系,但是人类终究是要吃点菜的。 以前林朵朵会在冬天之前,晾很多菜干,然后天冷的时候随手抓一把扔锅里,就能喝汤顶一顿饿,还能暖暖身子。 但是他们在城市深处,想要去郊区,靠走路要走几个小时,一天都很难走个来回。 “明年就能种了吧?我记得你带了种子。”林朵朵说。 “那也太久了,等我找找吧。”白骁道,公园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边已经成了树丛,很茂盛,还有别墅区,常有些小院种菜,不知道会不会有遗留,找点野萝卜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要不你和我一样吃点钙片,维生素。”他提议。 那是从外面捡回来的,有些已经成粉末了,维持不了药片的样子,白骁也不管它有没有用,反正过期奶粉都喝了,丧尸嘛——病毒都没弄死他,要是吃几个过期钙片吃到拉肚子,那丧尸也太菜了。 “然后吃的像你这么大只?”林朵朵反问。 “因为我是丧尸,所以喝那些过期的奶粉吃过期钙片才会变大只,你是人类,不会变这么大的。”白骁道,“如果有问题的话,只会吃的拉肚子,或者过敏死掉。” “那还不如变大只。” 这只丧尸净出些馊主意,林朵朵怀疑不光是吃肉的原因,从城里捡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过期东西也是他变壮的原因。 毕竟别的丧尸都不吃,人类也不吃,就他吃。 天天不是咖啡就是芝麻糊糊,要么卡诺奇奇……那个叫什么玩意儿,她也没记住丧尸是怎么称呼的。 其实有些是过期的蛋白粉,但是白骁没给她科普过,不管什么,反正吃了会饱,那就很好,相比感染的动物肉,过期的芝麻糊不值一提,总比那些感染肉好。 丧尸也是需要营养的,而他强大的消化能力,根本不必在意是否过期,外面那些丧尸身上破个大洞还能到处乱爬,吃过期食品只是毛毛雨。 “应该能找到,要是找不到,到时候我吃肉,你吃草。”白骁道。 林朵朵不理他,丧尸吃什么都行,但是人类吃不好就会难受,生病,非常脆弱。 她忽然觉得,当初丧尸说的会不会有些道理,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态,而她是孱弱的人类。 看丧尸捡到什么都吃的样子,她又摇了摇头。 机灵的人都知道,一不随便在外面捡东西吃,二下雨会往家跑,这是智力正常的标准。 丧尸王在下雨的时候也知道躲,但是他傻了吧唧,会在外面捡东西尝一口。 从前她还会管一下,但是看他活蹦乱跳的,也管的少了,捡就捡吧。 183:不在的时候 隔天丧尸去公园里探险了,公园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因为刻意选的远离那里,和末世前的公园安静闲适不一样,此时的公园整个几乎都被树木盖住,非常旺盛。 为此丧尸戴上了铁头盔,提着车门和刀,腰间还挂上了那把土枪,才出了门,一路顺着公园的方向过去。 临走还跟着几只丧尸,像带了几个小跟班一样。 林朵朵在楼上用望远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转转方向,又望向周围。 此时才刚刚早上,城市仿佛还没睡醒,又或者它一直没睡,无论什么时候看,它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丧尸们游荡在街上,几只怪物从远处路过。 她裹了裹衣服,在屋里跺着脚走了几圈,这几天气温愈发的低了,即使待在屋里,也手脚发寒,需要时不时起来走动一下。 其实在雪还没化的时候,她不太想让丧尸跑那么远,但是白骁说先去查看一下情况,而且积雪的存在更有利于他掌握一些痕迹。 就如她曾经把丧尸拴在棚子下,自己端着枪在村子周围巡逻似的,只是现在丧尸厉害了,巡逻的事他就揽过去了。 还缺一根链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朵朵总觉得没有一根链子是不完美的,就像当初养丧尸用了一根链子一样—— 那时她坐屋檐下,丧尸坐棚子下,傍晚干完了活,她拿着蒲扇乘凉时,看着丧尸身上的铁链偶尔会想,如果换一换,换她在棚子下面被锁着,丧尸能出去干活就好了……其实她就是随便那么一想,想要偷点懒,觉得很累。 谁想到后来成真了。 大概就是那时留下的毛病罢…… 丧尸离开去找庇护所的那将近一年,她也偶尔望向空荡荡的棚子,觉得丧尸会忽然踹开门,向她宣布外面的人都死光了,现在只剩下她一只人类了…… 白骁说的没错,废墟里长大的人,都是有病的。 林朵朵冥思苦想,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其实她早就知道,在捡到白骁前,她已经在这该死的日子里厌倦了,院子长了草,菜圃荒废了,只是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要活很久很久。 直到那天在路上,丧尸被大猫感染后,不知道会不会死的时候,给她唱了一首歌,她感觉到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那时她感觉到丧尸真的不想死,很想活着,也是那时,她也突然很想活下去,和丧尸活下去。 听着楼外呼啸的寒风,林朵朵倒了一杯热水在桌上。 她腿上盖着狼皮,蜷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件衣服在手里打量比划,丧尸的衣服要穿很大码,有时候找不到,她还需要用针线改改。 偶尔觉得冷了,就站起来走动走动,拿望远镜在窗边看看楼下的老丧尸,还有远处的白茫的一片积雪,看那里会不会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越来越近。 到了中午觉得饿了,她就用勺子舀一点蜂蜜出来,在杯子里用水冲了,甜滋滋的,既暖了身子,又没那么饿,冬天待在屋里耗费的体力很少,只要一点点食物就能顶一天。 外面的天空一整天都是阴阴的,从天亮开始,再到天黑,没有丝毫变化,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天微微暗的时候丧尸王还没回来,她忍不住上了几层楼,拿着望远镜四处看,还是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天色越来越暗,她担心起来,拿着步枪守在窗口,又看了看街上的老丧尸,它们既是防护,又是限制,除了白骁,没有人能轻易出入小区。 在城市里应该没有能威胁到丧尸王的东西,她有信心,但是这么晚还没回来…… 在等待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完全黑了,这时街道上传来一些骚乱,她立刻举着枪看向外面,白色的积雪映出的微光中,丧尸王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从外面跑回来。 白骁裹着寒风进屋,手上提着一只肥硕的松鼠,有点尴尬道:“迷路了,城里破破烂烂的,还到处都是雪,看哪都一样,差点找不回来,不然下午就该回来了。” “我以为你被什么堵住了。”林朵朵倒是知道,就算遇到成群的怪物,丧尸王打不过还可以跑,随便钻个楼就能脱身,在城里比以前进山还要安全很多。 “没担心就好。”白骁道。 “担心了。” “……那也好。” 白骁摘了头盔和里面的帽子,脱掉围巾,再把外套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带着林朵朵上楼。 “那边很不错,等开春了,公园里肯定很多吃的,比我预想的还好。” “特别远吗,怎么还迷路了?” “太绕了,毕竟这里是市中心,高楼很多,绕着绕着找不到路了。” 对于自诩文明丧尸的他来说,在城里迷路这件事实在太尴尬。 荒废的城市不比以前,街道上很多老丧尸游荡的足迹,将他的痕迹覆盖了。四通八达的街道,破楼又多又密,弯弯绕绕。 “没听到枪响,就不用太担心你。”林朵朵握了握他的手,原本滚烫宽厚的大手此时也是冰冰凉凉的,在外面转了一天,丧尸也有点顶不住。 她搓了搓丧尸的手。 丧尸道:“幸好你没出去找我,要是你再迷了路,被老丧尸追着躲在哪个楼里,就麻烦了。” 林朵朵道:“想出去也没法出去,这么多丧尸挤在外面,除了你谁能跑得出去?” “也是。” “你不在的时候,它们会替你保护我。”她说。 “不枉我替它们收尸。”白骁满意地看看窗外,一片深沉的夜空,能听见街上丧尸偶尔发出的动静。 “下次带你一起,在外面高楼上转转,熟悉一下外面的街道,我也得熟悉一下,不然哪天又迷路了,得掌握一下地形。” “那得天气回暖了才行,我可不想寒冬腊月待在棺材里被你背着到处跑。” 一边说着话,一边点燃了灶火,她拉着丧尸的手凑到火前,灶里的热量驱散了寒冷。 “那可久了,先让它们保护你吧。” 这种天气确实有点难顶。 184:丧尸王的逼格 白骁算是知道二十多年前,那批逃难的人面对新鲜丧尸,流浪躲藏的时候是多难熬了。 即使烤着火,也半天没有缓过来。 直到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下肚,又喝了点酒,他才长舒一口气。 “今天改好了件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吃了东西从楼上下来,林朵朵拿起那件衣服,给丧尸比划着。 她还想拆点毛线,专门给丧尸织一件大大的毛衣穿着,就是丧尸出去的时候到处钻一下,总喜欢把衣服弄的脏脏的。 想到丧尸王穿着毛衣在外面溜达,就觉得蛮好。 “好!很合适!” 白骁受够了那些破衣服,一用力有时候还会撕裆——这让丧尸很没面子。 谁家的丧尸王穿开裆裤到处乱跑? 里丧尸王都毁天灭地,冷淡孤傲,邪魅霸气,指挥千军万马。 他穿开裆裤。 挤在老丧尸堆里,一不小心就把子民拱趴下,摔个屁股蹲儿,老家伙半天爬不起来。 ……扑街啊! 丧尸王很没面子,这只人类也会嘲笑他子民都老了,摔一跤把骨头能摔断。 林朵朵点了一根蜡烛,看着丧尸换裤子。 “你能不能转过头去?”白骁更受伤了。 丧尸王还需要换裤子,还被人类蛮夷盯着瞧,也许他并不是王,而是一只愚蠢的丧尸。 白骁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真相——一个可怕的丧尸王只需要负责可怕就行了,最好不吃不喝二十四小时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研究怎么毁灭人类,实施巨大的阴谋,同时邪魅冷笑——那才符合一个狂拽炫酷的丧尸王人设。 而不是戴着铁头盔带着几只老掉牙的子民,在冰天雪地里冻的和狗一样瑟瑟发抖,还要捡点破烂回来养着人类,没事再泡一杯过期奶粉吨吨吨吨美滋滋喝完就超级满足打个嗝。 回来换个被人类改好的裤子,还要被她盯着猛瞧。 “谁还没见过谁。”林朵朵撇了撇嘴,转过头。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又转回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丧尸换裤子。 很大只的丧尸终于穿上了合身的衣服。 “也许我并不是一个王,而是个愚蠢的丧尸。”白骁站起来低头看看毛裤道。 真正的丧尸王肯定是不穿毛裤的。 “你就是王。” 林朵朵拿着蜡烛,火光映在她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她低下头扯了扯裤脚,打量着丧尸的衣服还有哪里需要修补一下。 “丧尸王肯定不需要人类给他缝裤裆。” “那让黑丝女丧尸子民帮他缝吗?” “……不,丧尸王根本不会撕裆。” “都会撕的,不然丧尸王的衣服从哪来?不穿衣服吗?只要还会穿衣服,一定就会撕,那些丧尸可不会缝衣服,他也只能捡人类的穿。” 林朵朵道:“除非真正的丧尸王不穿衣服,天天裸奔,那就太变态了。” 她柔软的手在丧尸的毛裤上摸摸扯扯,最终满意收回手。 坐在冰冷王座上的丧尸王衣服从哪来? 白骁发现自己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外面那些老丧尸的衣服都成烂布条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 “你要做一只会穿衣服的丧尸王。”林朵朵捋了下头发,给他加油鼓气。 “丧尸王每天都要喝三大盆人肉汤,一天喝不够就会生气,每顿饭还要吃三斤脚皮。” “你就是想让我喝你洗脚水。” 这个见鬼的女人。 精神指定有点不正常。 白骁单手把她拎起来了,打开卧室门把她扔到床上,他听见人类笑了一声,虽然房间里一片漆黑,却仿佛能看到她闪着光的眸子。 偌大的城市无人废墟里,只有这么一栋楼房亮着烛火。 当蜡烛熄灭后,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还合身吧?” 林朵朵感觉到他躺下了,伸脚过去那边被窝里,搭在丧尸的腿上。 “嗯。” 白骁背对着她,望着漆黑的窗口方向。 在那黑暗街道中,徘徊的是在漫长时间里老去的丧尸,与以丧尸为食的怪物们。 他们活在末世,也会死在末世。 人类与丧尸的界限好像并不那么分明。 丧尸习惯的握住她的脚,闭上眼睛。 她又伸手过来,伸进丧尸衣服里,摸着他的后背。 “你半个身子都过来了。”丧尸提醒。 然后他感觉身后被子一轻,那只人类从她自己的被窝里钻过来了,贴着他的背,手环到了前面,整个身子贴在他背上。 “这样更暖一点。”她低声呢喃说,“太冷了。” 丧尸王一时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手。 “不怕吗?我有时照镜子也会害怕。” “在最初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好死在路上了,没想到你真的能带我活下来,其实挺赚的,就算没活下来,也没什么遗憾。”她轻声说。 “我说了会带你活下去。”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活不下去了,在捡到你之前,很多个瞬间都想过放弃,但是每次又坚持下来了,因为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前些年的挣扎,在寒冬腊月借了枪进山,那些受过的累,吃过的苦,都显得没意义了,很可笑不是吗?所以我才一直活着。” 白骁摸着她的手,没有出声。 “所以我想让你把我锁起来……那次生病时被你用铁链锁了一下,还不错,挺复杂的感觉……只要铁链一锁,什么都不用干,都不用想——也不用思考活着的意义,就觉得浑身一下放松了。” “你这爱好有点变态。”丧尸王说,虽然他确实喜欢挂个铁链在这只人类的脚腕上,白皙的足踝和黑色的铁链锁在一起很好看。 “这不是爱好,是一种逃避,就像当初我很希望,你寻找庇护所回来的时候宣布外面的人都死光了一样,那样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包括对一只丧尸发情。” 她声音低低的,收紧胳膊用力抱紧了白骁。 “要是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就和用铁链锁起来一样,我不用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没有了人们各种期望和对我的定义,也不用活在希望里。这些年很多人都疯了,真正逼疯他们的是希望。 也有很多人死了,我不想像钱婶一样,苦苦生活二十年,然后孤独的结束一生,她这十几年太苦了,直到快死的时候,她才把财叔接回家里。其实她也早就疯了,只是没有表现的歇斯底里。” “你也早就不正常了。”白骁道。 她掀开丧尸的衣服,在背上留下一个吻。 “你在一天,我就不会疯。” 185:有什么奇怪的 丧尸大概理解那种被锁起来的感觉。 与他被锁的时候不一样,他当时还有希望,只想着不变成毫无理智的丧尸。 而林朵朵已经在这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未来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死的那天。 除了狂欢者有明确目的,其余废墟里的幸存者可能有很多都是因为这种不甘在挣扎,不想让自己变成可笑的人,只好继续活下去。 当生存已经成为一种痛苦的时候,铁链反而可以带来解脱——这是死亡之外的另一种和解。 林朵朵曾抱着一本圣经在看,很显然,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她说的没错,这是逃避。 所以一个铁链,可以让她放下一切,放下希望,甚至放下自我,纯粹的,抛弃作为人类的身份,作为最轻松的存在。 她就像路边的野草野花一样,平静的活着。 丧尸也可以把她采下来别在耳朵上,带她去远方。 “这糟糕的世道啊。” 白骁叹息,一只人类,和一只丧尸,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看来当初不该让你尝到甜头。”丧尸吐槽道,那次发烧时把她用铁链子绑了两天,她还上瘾了。 “那是我这辈子过的最轻松的两天。” 林朵朵从没体会过那种轻松,以至于后来还自己试了试把自己锁起来。 但没用。 只有丧尸亲手用铁链把她锁起来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啊,说起来我被拴在棚子底下蹭吃蹭喝的时候,也挺愉快的,只要偶尔劈个柴,别的时候就可以看书,做广播体操,还能指挥你去摘槐花。” “你终于承认那时候是蹭吃蹭喝了。” 这只丧尸一直嘴硬说不是蹭吃来着。 “我看见时代家园那边也有大槐树。”白骁道,“那边离公园比较近。” “哦……我没去过,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里。” “下次带你去看看,棺材放久了也会发霉。” “嗯。” 林朵朵闭着眼睛,微凉的手在他身上滑动,摸着丧尸胸膛的轮廓,“其实丧尸也喜欢被我拴起来吧?” “你变态,不要以为丧尸就和你一样变态。” “不用钥匙你也会开锁。”林朵朵呼吸喷吐出的热气打在他脖子上,轻声道。 那次钥匙意外断了,丧尸王只用一根铁丝就把锁打开了。 “……” 白骁顿了一会儿,道:“正如我之前所说,那是为了蹭吃蹭喝。” 林朵朵笑了,摸着他的肚子静了一会儿,道:“真暖和啊,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这寒冷的冬天,和丧尸钻一个被窝是种莫大的享受。 第一次把脚塞在丧尸肚子上她就偷偷想过,这么热烘烘的丧尸,要是放被窝里的话得多暖。 没有烤火炉,丧尸就是火炉。 尤其是窗外的寒风吹着,高楼上的风声更大,呜呜咽咽一刻不停,黑夜里远处有树枝被刮动的声音。 可越是如此,林朵朵就越觉得暖和。 天寒地冻才更衬托出屋里被窝的惬意,对比产生的幸福感才更深刻。 若是没有丧尸,而她又没死在去年雪灾里的话,大概只能是一个人,在山村寒冷的夜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熬过一天又一天。 直到死亡到来。 “丧尸真好。”她闭着眼睛轻声低语。 什么都换不来这一刻的闲适。 即使他是丧尸,又能怎么样。 她曾用铁链把这只丧尸逮回家,丧尸也用铁链子拴过她。 腿也搭在丧尸的身上,她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缠在丧尸身后。 “你小心,不要变成丧尸。”白骁道,“变成丧尸再暖和都没用了。” “隔着衣服呢,没事。” 林朵朵手不断的在他身上摸索。 “要不要考虑,给我脚上拴个铁链?”林朵朵的声音有点哑。 “如果哪天我回不来,你被锁在屋里,也会慢慢等死。”丧尸说。 “这是最好的,不是吗?你活着我也活着,你死了我也会死,没有另一种可能。你会记挂着,家里还有一只用铁链绑着的人类。”她说,“你遇到意外时就不会想,万一回不来我自己还能拿着枪,再去找个活路,你会拼命回来,爬也要爬回来。” 丧尸隔着衣服按住她乱动的手,没说话。 “我不会给你铁链。”白骁说。 “我看出来你喜欢把链子挂我脚上。” “我没那么变态。” “你最好是。” 林朵朵闭着眼睛,不再出声了,整个人都被温暖的被窝包裹起来,丧尸身上还在不断的散发热量。 她缩成一团,用力抱紧了很大只的丧尸。 “明天给你织个毛衣。”她又说。 白骁听见自己的心嗵地跳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房屋,又重新闭上。 “嗯。” 自此,一夜无话。 只有窗外凛冽的寒风,一直呼啸到黎明,寒冬腊月,北风如刀般昼夜不停。 夜里的温度一直在零下,楼上厨房的水都结冰了。 冬天夜长昼短。 窗户挂着厚厚的帘子,直到天亮,屋里仍旧黑漆漆的,像是天还没亮。 白骁醒来时,一扭头就看见那只人类蓬松凌乱的长发,缩在自己背后,裹紧了被角,还在呼呼大睡,一条腿搭在他身上,另一手环到前面放在他胸膛,把他当成了电暖宝,贪恋着丧尸身上的温度,尽可能贴着他,增加接触的面积。 应该反过来才对。 白骁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下一秒她又伸进去了,再抽出来,林朵朵拍了丧尸一巴掌,继续伸进去。 丧尸王伸手握住那只人类搭在身上的脚,林朵朵哼哼了一声,眉毛舒展。 “你这样握我会有很奇怪的感觉。” “发骚就发骚,有什么奇怪的。”白骁道。 林朵朵睁开眼睛,狠狠捶了他胳膊一下。 丧尸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白骁道:“我还以为你一气之下就不让碰了,回你自己的被窝去了。” “再躺一会儿。”她说。 用脸蹭了蹭丧尸的背。 “你以前作息健康的令人发指。”丧尸道。 “你冬天抱个女丧尸,你也喜欢躺着。”林朵朵说。 “并不会。” 白骁面无表情,虽然知道她的意思是暖和,但想到那些老丧尸,还是想反驳。 “你一个人睡,冻得要死,你也起得早。”林朵朵道。 186:警戒 她感觉一整晚都在抱着一个炙热的火炉,贴在一起的地方是热的,后背盖着被子是凉的。 缩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 林朵朵道:“你转过来。” “不转,就这样吧。”白骁背对着她。 “我会注意的,转过来。” “好吧。” 白骁低着头翻了个身,林朵朵把丧尸的头抱进怀里,捂紧被子。 “你别流口水。”她说。 “很久没流过了。” 丧尸说。 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说着说着话就流出来口水,还要嘴硬说因为戴牙套的缘故。 惹得这只人类警惕又嫌弃。 人类香气的吸引力丝毫没有减少,只是他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林朵朵身上是简单干净的毛衣,没有化妆品也没有香水,却非常好闻,白骁有点不愿放开。 “你要是在外面出意外回不来,就闻不到这么好闻的人味了。”林朵朵道。 “你怎么知道人味好闻?” “以前你一离近了就流口水,难道你会对一坨便便流口水吗?” “……真恶心啊你这人。” 他把头扎在林朵朵怀里,吸着人类的香气,不想在这种时候说那种恶心的东西。 “我就说吧,你抱个人,你也不愿意起。” “你明明说的抱女丧尸。” “一样的,女丧尸更暖和,还能让你亲亲。”林朵朵道。 “丧尸都老成那样了,变成骨头架子了,并不会。”丧尸道。 “你找个新鲜点的。” “还是人类好,香味足。”丧尸说。 不仅有女人的香气,还有人类的香味,甚至偶尔会混合着发情的味道,比丧尸好太多了。 “一想到丧尸抱着一根鸡腿发情,我就觉得很奇怪。”林朵朵抱着丧尸的脑袋,望着天花板道。 “一根鸡腿抱着丧尸发骚,也很奇怪。”白骁道。 “所以其实我并不是一根鸡腿,对吧?” “可能吧。” “好了,起来了。” 林朵朵摸着丧尸的头发,发茬硬硬的,是她帮忙剪的。 屋里还是暗悄悄的,但是打开卧室的门,客厅的光线就显露出来了,明显已经天亮。 只是依旧没有阳光,冬天总是阴沉沉的。 “外面下雪了没?”她问。 “没下,还在刮风。”白骁到窗口撩开布帘看了看。 其实在以前,没下雪是好事,虽然大雪可以让野外那些怪物也很难熬过冬天,但是人同样也难熬过去,等不到它们死,人可能先一步就因为饥寒死了。 现在有了丧尸王,可以去猎杀怪物,也可以在城市深处找物资,按理说雪越大越好,只是想到废墟里同样艰难活着的幸存者,雪还是少一点好。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问题,眼前能好过一点,也挺好。 “我真傻,真的,冷了这么多天。” 林朵朵揉着凌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打个哈欠,随后摸了摸手臂,丧尸一离开,顿时又觉寒冷。 “早就知道丧尸身上这么暖,我怎么没把你绑到床上?” “大清早的,收敛点。” 白骁道,“我流你一被子口水。” 林朵朵低头扯扯衣服,看到衣服上没有沾到口水。 她还想躺下,只是看看客厅的光线,只好穿衣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到客厅和丧尸一起跳了会儿广播体操,身上才暖过来。 “帮我拆一下。” 她拿着几件颜色不同的衣服坐在沙发上,让丧尸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帮她拆毛线,丧尸王有点期待,很快就会有合身的,大件的毛衣穿了。 “你会弄图案吗?”丧尸期待的问。 “不会。”林朵朵面无表情道。 傻了吧唧的丧尸,毛衣哪有那么容易,在他说来好像很简单似的。 “噢。” 看丧尸有点失望的模样,她叹口气问:“你想要什么图案?” “嗯……如果能把……”丧尸指了指窗户上的穹妹,看到那只人类好像想皱眉。 他怕自己毛衣飞了,手指移动着,指向了这只人类,“能把你自己弄上去就好了,但挺难的是吧,所以素色就行了,反正为了保暖,不用那么麻烦。” 林朵朵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窗台上的小人儿,面无表情点点头。 “这毛裤真暖和。” 丧尸喜滋滋的。 林朵朵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坐在沙发上整理毛线,双手灵巧,人妻感十足。 只要不是想让他喝人肉汤和吃脚皮,其实这只蛮夷还是挺稳重的。 就是时不时总想让他发挥丧尸的本能,喂他吃点身上的东西,踩着洗脚水问他喝不喝人肉汤。 “我出去了。” “嗯。” 林朵朵招了招手,继续低头整理着手上的东西。 丧尸迎着呼啸的北风出门,走出了丧尸群,回头看一眼,楼上窗口处有个拿望远镜的身影。 街道上挤着的丧尸散去了一小部分,它们被惊醒了,就会继续在街道上游荡,有时就在这一片来来回回徘徊,有的会游荡去很远,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越走越陌生。 他在小区敲打什么东西时,那些游荡出去不远的丧尸,又会重新回来。 凛冽的寒风下,雪沫被吹起,仿如又开始下雪了一样。 丧尸王随意一挥胳膊,用防弹车门将旁边店铺里游荡出来的老丧尸推出去很远。 他走在旧街上,旧街区比那些高楼大厦要乱,可能因为这里都是比较老旧的房屋,门也没有那么结实,更方便流浪动物躲藏,生存条件也好,所以在灾难后,这些老街区就成了它们的聚集地,即使后来被丧尸感染,也依然习惯徘徊在这片地方,以及一些小区里。 反而那些灰头土脸的高楼大厦,老丧尸比较多。 城市里并不是不能生活,只要足够强大,二十年后荒草丛生的现在,它比山村更合适一点——拾荒者要来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老街区到处游逛,寻找能吃的能用的,到天微微暗,白骁回去时,发现远处楼房的窗户上挂了一块红色的旗子,在白色的世界中异常显眼。 这让他顿时警惕了不少,那是林朵朵在高处发出的预警,也许她正端着枪在某个窗口后面保护他。 187:合手 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预示。 红色代表危险来自外面,街道上。 这是以防他在外时,遇到什么意外,林朵朵居高临下可以掌控这片区域的动静,来做出提示,以便应对,不至于猝不及防。 就像以前在临川拾荒时,她在楼顶,而丧尸负责清扫街道,完事再带她转移,一点点推进到市中心。 两人的配合早已烂熟 古霄半躺在宝座之上,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支撑着自己的头颅,神情凝重却又淡然。良久之后,感应到自元神之中传递而来的讯息,这个妖族的帝王,那凝重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喜意。 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升源境强者种下的,不可避免蕴含着他的道法,只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去揣摩,早被痛苦折磨得惨叫连连了,哪有心情去关注。 搭帐篷的时候我发现那树干上还有一道已经褪了色的符咒,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顺手就给撕了下来。 和琪莎拉一起离开了这块巨大的光耀结晶,罗杰直接俯身抓住了这晶石的边缘,拥有了来自琪莎拉的巨龙之力的罗杰,很是轻松的将这块晶石整块的举了起来,顺势装进了空间栏里。 人的性格本来是很难改变的,但在经历了很多特别颠覆人思维的事情之后,他的性格就会慢慢改变了。 他奋力想要爬起身,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躺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当然瑶瑶是忘了,可我和王冰却记得,她怀的那个孩子终究是我的,就算将来我和王冰不告诉瑶瑶也不告诉孩子,但这就是事实。 即便如此,负责培养皇家狮鹫索尔的那些狮鹫饲养师们依然是尽心尽力的培养着索尔。而血统高贵,又有着狮鹫皇室的精心培养的,皇家狮鹫索尔才能逐渐的超越了它的兄弟姐妹们,成长成为了一头传奇级的皇家狮鹫。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落地了的构装巨龙迅速的调转了身子,巨龙模样的头颅一直紧紧地盯着萨格尔,缓缓张开的龙口中不断的有着海量的水系元素在汇聚着。 接下来的十五天,颜安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这种世界的规则,不至于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贺望瑶心里松了口气,夜探祠堂听着太刺激了,他从头到尾都捏着一把冷汗。 像是看出了安和眼中的疑惑,橘真意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手指一弹,将早已燃尽的香烟弹到一旁的垃圾袋中。 他们在教育界还是颇有些脸面,主办方好多都是熟面孔,他们好多都能打招呼聊两句,俨然是在场最红的家长。 不如先暂时稳住对方,等拿到了传承到了外界,自然可以喊上家中的同阶来一起围攻它。 吴郊刚刚得到消息,警方在云雾大学抓到了苗阿婆!这可是大事,他带着人手忙不迭往那边赶。 上面还有一张头像,昏暗的客厅里,颜安披头散发的,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盯着哪里看,有点诡异吓人。 晚上回家的时候,对方才回复了她的消息,说是周六有空可以约。 安和将其也挂在了雨宫沙织那块木牌的旁边,随着寒风拂过,两块木牌迎风飘动。 那些村民发现村长等人被打,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纠集了人手要把明濯一行人抓起来。 欧阳摇摇头,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住院,因为那样父亲会为自己担心,父亲表面对他似乎过于严厉,但他知道,父亲心里一直很爱他。 188:前提 在这样一栋楼里,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丧尸,很有一种回到多年前的感觉。 屋里极度的安全,与外面极度的危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层层叠起来的防护网,连一根小指都穿不过去,将窗户一关,布帘一盖,就更严密了。 林朵朵很喜欢坐在窗边,就像待在丧尸的棺材里时一样,明明是死路,偏偏能眼睁睁看着危险 慕谦望向温佳人,温佳人也抬头望向他,这一刻众人都选择沉默。 果然,每个孩子都是妈妈心里的宝贝疙瘩,能对孩子身上的缺点选择性接受。 “凡朗,其实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你回去。”何念念很是犹豫的说道。 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情,苏亦晴还以为洋洋淘气了,惹得权夫人生气了。 席曦晨说着望向温佳人,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让温佳人有些受宠若惊。 “为什么要故意地刺激他呢?”吉姆不解地问道,她明明是喜欢那个男人的,为什么非要折磨他,同时也折磨着自己叫呢,他不明白。 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连城翊遥急忙打断,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慌乱。 轩轩说完,先把衣服放在床上,然后跑到梅子的身后,伸手双手推着梅子往门外走。 只恨不得立刻马上杀过去,解救自己的老大脱离水深火热的境况,是以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能力。 “姐姐她为了救我已经死了。”上官柔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昏迷了过去,但这句话却久久的在我们心中回荡。 张原道:“姐夫家的六百亩桑林契还是到县户房补办为好,这些契证我先留着,以后应该还能派上用场的。”张若曦忽道:“咦,还有卖身的奴契。”张原忙道:“看看有没有姓宗的奴契。 桓温的“痴”在于抱负。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至于旁边的胡光洋这时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的,他当初可是亲眼见过自家孙子与江源的那一场比试的,当时江源以一些诡异的动作堪堪地能够跟自家孙子打成一个平手;而且靠一些无耻阴招才能取胜。 一时间,空中再次出现了一道道的黑色涟漪,比起上一次,噬魂蜂的数量虽然减少了很多,但是消耗生命的一击,却一次比一次强大。 从老头子口中,吴依也知晓了四座神城更多的信息,对四城争霸赛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最为重要的是,吴依知道了四座神城都是由城市之灵掌控大权,渐渐发展而成的大势力。 而留下,以后她究竟能够安稳多久,过得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几乎都要看马凡了,所冷莜默非常在意马凡的一举一动,决心尽量的帮助马凡,因为帮助了马凡也就帮助了自己。 “都督亲去河套,那我这债卷倒肯定是好卖了,谁不知道都督乃军神,百战百胜,从未败过?”蒋家权顿时信心大增。 在李天疗伤的十几米之外,一朵犹如荷花一般的花朵,根茎扎在地面的泥土当中,在花朵之上,一枚散发着灿灿光芒的果实,犹如莲子一般,长在花朵的最中心。 卓天钊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星夜环十八颗珠体有规律性的围绕旋转在卓天钊周身,周围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能量罩将他包裹,悬崖的正上方,卓天钊就这么凭空悬浮在虚空。 189:吃丧尸长大的 每次看到丧尸端着杯子,站在窗前出神的时候,林朵朵都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丧尸本就该属于这里,属于城市里,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的那种,而不是如她一般,以前只当是拾荒的死城,踢着街头路边上的干瘪尸骨,找到有用的东西就匆匆离去。 他在这里有很多回忆,像是在这里生活过很久。但城市深处是不会有活 在机场与陈曼虹汇合,对方迫不及待地询问唐鸿有没有孩子的照片,孙柔拿出手机让她过目。 霖风摸了摸下巴,这姑娘还真敢搭话,承德侯府还能少她一口吃的? “来咯。”洛海天从厨房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到了饭厅。 “那好。本王去御药房取药,路过这里,亦觉得景色甚美。既然宋姑娘同在,便陪本王说说话吧。”孟昭衍声音清冽不含强迫,但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正好我和城深谈完工作的事情,咱们一起去客厅等她回家吧!”傅老爷子如此建议。 这下好了,顾霆北彻底没话说了,至于为什么没话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洛清尘为他开了一间vip单人病房,能让他更好的休息,醒来之后,她可能需要陆景易提供更多更详细的消息给她。 “你觉得房家可能放过他吗?哪怕没有人刻意去针对他们宋家,宋老爷子之前去举报房家,被房家知道,按照房家人那睚呲必报的性格,这宋家迟早要凉。 麒麟血加入法宝炼造成功。除了已有属性的数据有所提升以外,一簇火焰并没有出现新的属性。但凌浩很清楚,这是因为目前加入的材料还不足以引起法宝的质变。 这一天又发生了试卷不够的事情,班里的同学对黎晓岚的意见已经达到一个很高的境界,纷纷表示出不满。 心念间,姚贝贝便重新出现在了刚才挖竹子的地方,还未走出几步,果真看到白子铭正从外面走来,马上就要进到院子里了。 “他刚刚说自己是我方的藏在敌方中的奸细,所以随同我们一同回来的。”那大人如实说道,至于信不信则是另一回事儿。 杜光赤对师姐岳彩情根深种,当下便远赴海外,顺着高人指点,找到此地。而他身边的姚帘则是对杜光赤心有所属,甘愿随他一起前来寻宝救人。 无论龙千寻如何想实在是无法找到问题了根源,苦思数日之后龙千寻终于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这一直闭门苦思龙千寻发现根本找不出任何的办法,干脆离开房间到外面看看这龙虎殿现在的情况。 “五分吧!”冉微也不敢肯定,毕竟这日后如果真战乱了,那时什么情况都能发生,她又没有遇到过战乱,所以这些也只是她初步的打算,希望能让村子里的人平安的活下来。 陆羽上山的做法是为了引出想要和他们接触的人,于是他成功引出了藏剑山庄,并且还额外引出一个想要趁着两边打完坐收渔利的老头子。现在看来,他们难道其实做出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把一条大鱼都给钓起来了? 从陈州回来,凤遥就没见过万花楼,那是皇上手中的利剑,被皇帝派出去,行踪隐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一日不出去这个毒瘤,凤遥一日就觉得不安,没想到差了这么久,才有了消息。 对于姚贝贝,樱紫璐没有恨,她也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必要恨。 190:会会它 就是它昨天让林朵朵挂上红布,提醒丧尸王要警惕的存在。 飘落的小雪让视野没那么好,但影响不是很大。 白骁看清了它的模样。 “它如果站起来的话,比你还要大只。”他说。 林朵朵没有出声,如果是她拾荒时遇到这个东西,毫无反抗力就会被扑倒撕咬,叼回巢穴吃掉。 曾经在临川第一次拾荒 这俩人好强壮,肌肉结实得跟石头一样,我拼命挣扎,甚至连丝毫都动弹不了。被他俩人夹着从李家的后门走了出去。 王赢心中何尝不明白,胡龙昊和黄君豪说自己的东西是假的,全完是主观臆测,若是让他来检查,说不定真货都被他说成假货,王赢又不是傻子,岂容他得逞。 和她一起留守的几个青年坐在门两边,手里攥着钢枪,脸上的油彩遮掩住面部表情,只能听到不时哀叹。 说实在的,她自己说出这句话都觉得是在自欺欺人,哪有来看病人的不带礼物的,哪有来看病人直接走进来坐下就开始刷微博的? 云箫主动从床上爬起来一把上去抱住他的腰,身体里有一阵一阵的寒冷,抱着他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好多了。 电话里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是那一刻,他说的认真,她听得,也投入。 “好了!公羊,最后一下交给你了。”谢东涯收手,示意公羊宇可以动手了。 幽世的民众很落后,社会组织形态大约还处于封建社会,因为生产力低下的原因,领主们享有着相当巨大的权力——即便有外来人的影响,这样的社会形态依旧没有得到丝毫改变。 三年不见,男人好像又壮实了不少,至少现在自己的鼻子撞上去的时候会疼。 当谢东涯看清那道黑影的时候顿时呆了一呆,都说长白山天池里有怪兽,但一直都没得到证实,今天谢东涯算是亲眼看到了。 一道红光过后,厌无垢的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流出不少血来。 她本来是求助一般的看向身旁的孙炳炎的,然而孙炳炎眼观鼻鼻观心,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公平公正,压根没理会她求助的眼神。 当他将27题解答出来了之后,果真又听到了一阵意味深长的咳嗽声。 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了眼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厨房和那些干干净净的碗碟,内心深处不自觉对林亦高看一眼,很有些赞许。 不过想想也是,原著里她可是靠着泰山剑法击败过玉音子的,虽然有玉音子心神不宁的原因,但也侧面说明了岳灵珊本身的实力之强。 铁链足足有老孙的手臂那么粗,老孙拉起那铁锁看了一会儿后,正要离开,突然间,它听到从铁门里传来一阵低低地抽泣声。 以前的他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全仰仗自己越来越高的知名度罢了。 当洛封从那卷漫长的记录中拔出头来时,他情不自禁地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陆轩三人假装被追上不得不要交手的模样后,就顺势停下来的身子,齐齐转过身子握紧拳头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莫爷爷,有话您就直说,行吗?”顾念不耐烦的打断莫老爷子细数当年的救命之恩。 也许分开两地是最好的方法,对谁都好。不去改变,不去破坏,承载着信念,默默地喜欢就好。等到她哪一天需要他他能出现在她身边就够了。 191:抄窝 有了力气后,他就越来越野蛮了。 林朵朵拿起望远镜,看着丧尸王在雪地里殴打他的好邻居。 没有任何技巧。 只有最原始的暴力与野性。 铁棍一下一下抽在怪物的身上。 雪沫飞扬,被风卷起。 过了很久,直到他拖着遍体鳞伤的大狗回来时,林朵朵才关上小窗,收起枪,缩着身子缓了片刻 当年幽冥鬼域圣物——鬼神之心失窃,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位鬼神殿殿主,潜入幽冥鬼域之后,鬼煞不光从鬼神殿中盗取了鬼神之心,还发现了这一只幽冥鬼爪,一并带走。 萧勉并不认识那人,就算是将窥灵法眼运转到极致,萧勉也只能隐约看出那人浑人黝黑,脸部似乎生长着一些硬块,面目更是看不真切,唯有一对瞳孔,却是一红一蓝。 霎时间,虚空中出现了一片片魔道纹络,交织在一起,竟然把孙圣所在的那片虚空给封锁了,所有的魔道纹络都在发光,那是一种绝杀的光束,凝聚有魔道的肃杀之气,将孙圣困在里面。 这一次闪姬并未将兽爪上的金芒抛出,而是直接利用兽爪轰击在那藤蟒的身体上。那兽爪上的金芒,在短暂的停顿后才疯狂的关注进入藤蟒的身躯之上。 密道有着人工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所以密道很易于行走:平整的台阶。足够两人肩并肩行走的宽度。以及两边石壁上每隔十数丈便会出现的一盏特殊灵灯。 人皇血脉、鲲鹏血脉跟祖龙血脉,而这三种血脉,并驾齐驱,只不过,祖龙血脉要稍稍强过人族血脉和鲲鹏血脉。 而现在韩靖所做的,就是在夯实自己的根基,为日后建造出擎天大厦打下牢牢的基础。 兽奴就像驮着一件货物,拔足狂奔,气喘吁吁,越登越高,任由它摆布的少卿,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沉沦,一直坠进深不见的万丈深渊。 帝都内城寸土寸金,各种酒楼茶肆都有着深厚的背景,不然休想在这里搏得生存空间。外城反而因为是后来扩建,面积更广也更是鱼龙混杂,秩序相对来说比起内城要更差一些。 而对于至高神来说,他们的收订比几乎是三比一,更有甚者,达到二比一。 话音落地,药香老少年右手一挥,挥出一道墨绿色的光,把邱道士和那个黑纱妖道捆了个结实,随即,山洞之中弥漫起了烤野猪的气味。 “问问他呗。”槿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推了推蓝蕊,怂恿着蓝蕊。 “爸,原来宁潇哥就是在欧洲救了我的人,你不知道,宁潇哥可厉害了,在欧洲,任何人都要听他的吩咐。”莫雨跟随着人流一起走了出去,对身边的莫沉说道。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王府内出手。”沈清扬的声音响起,他追出来就看到唐如烟面对如此凶险的一幕,不禁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若兰知道月瑶已经作完了画带着彩衣过来。月瑶站起来面色有些通红,带着歉意说:”表嫂,刚才月瑶失礼了。”到人家作客,话都没说两句就扔了主人自己在院子里作画。这也幸好是至亲,若是别人家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一味真火的岂是凡火?这凡间的青铜自然承受不住他的灼烧。”丹玄说道。 回到了道府之中,宁潇悉心研究了一段时间的火精,如今宁潇道行已经到了,修炼成七味真火就在一念之间,倒是这烛龙之火,奇妙无比,但很难被炼化。 192:母的 如果他死了,林朵朵也很难活下去。 所以丧尸很小心,且谨慎的将林朵朵带来了,给他压阵。 自从二十多年前灾难爆发后,市中心就没有活人了,只剩这里的丧尸和流浪动物们。 新鲜丧尸日渐老去,没有人知道这片禁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之前决定去会会那只变异的怪物,也是因为他忽然想到,既然一只 不过还好,就在立香感觉脑袋都要蒙圈的时候,梅林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件压轴物品的价格就这样以龟速的速度上升,毕竟一般的人也用不到这个,而且就算得到了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万一事情传出去了会不会有“热心”的黑暗系施法者上门送凉爽。 塔图姆现在的任务已经不及以前的三分之一了,而且叛乱军的任务发布地点大多围绕在伊萨克城一带,正规军的任务发布地点倒是很分散,但是基本上就是在军队驻扎处。而且多是一些收集运送物资的任务。 正要张嘴噙住眼前柔软湿润,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将脑袋偏转,大手也不由握住纤腰,想要将她抱起放到一侧,嘴里还嘟囔着。 陆压微微一愣神,觉得这对话有些异样的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秦飞鼓足了勇气冲了出去,但是闭着眼睛冲出去的秦飞却没有丝毫感觉到自由落体的感觉,反而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自己掉不下去,但也借不到多少得力,于是秦飞便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而这家店确实很会做生意,虽然这天气还不算太热,但店家的工作人员还是端着一个个餐盘走到了队伍里,向还在排着队的人送上冰镇的饮料。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糟糕的了,这些威尼斯人可都是见识过雅典之战发生了什么的,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的惨败犹在眼前,他们也对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充满了畏惧。 刘十八冷冷的看着茅十三,就是他在忽必烈古墓中,差一点点将自己一行四人击杀,身手不凡,接近九品实力。 这不是敲诈擂肥,这是重犯,这是会打死人的,他们平时再嚣张,也就是讹点银子,不会弄死人。 谭凤坡看着那些学生都进了教学楼,才扭过脑袋,然后浓浓的眉毛就堆在了一起,他看到还有几个学生没走。 这也是许潇事先没有和林晚秋打过招呼,此刻听到林晚秋的训斥,不由得有些心虚。 听着钟声,看着头顶的光幕,他心里头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不能赶在光幕降落前到达广场,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银针刺穴,宋晓冬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暂时封闭了自己的伤势,但看着这一掌,却完全没有一点把握能够接下来,甚至连一点应付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进来的时候他观察过了,这些人应该也是刚赶到这里不久,这黑莲宗主的头颅,也是刚被砍下来的。 东久祢宫埝彦王一脸惊恐的看了一眼秦锋,却没有说话。这时旁边的一名战士,抬起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东久祢宫埝彦的脸上,立刻将这老鬼子砸的鼻血长流,这老鬼子吃痛忍不住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让路人惊叹的并不是这些车子本身,而是从每一辆车里面走出的人影。 在人性的丑恶和善良之间,让他们作出正确的选择,赢得了受害人的宽恕,这是深意。 193:湖边 “本想好好做个邻居的。” “太近了。” 两人和它们住的太近了,都在这片街区活动,不仅要抢猎物,还要互相警惕。 之前是刚搬过来,一切谨慎为主,生活安定之后,眼下的发展对林朵朵来说并不意外。 可能丧尸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就和野兽一样,生活区域内不允许有别的威胁。 等了大概 对于自己的直播事业,苏倩还是十分上心的,兴许这也是她能一直保持住热度的主要原因之一。 王校长这个称谓的由来,比国民老公早得多,起源于电竞圈,一开始是粉丝的讽刺,后来王校长顺势自黑,这个外号也就这么来了。 虽然最开始进场建仓的成本是400万美刀,但是长达一年半载的时间之中,周东升也投入了不少资源和心血,这一部分的成本显然是难以估量的。 后面的这种,我自觉很不礼貌,所以就自作主张的认了前面那一种。 不过,随着杨若雪的专辑宣传,国外的歌迷才知晓,原来他歌曲创作方面还有这般才华。 大概吧,什么才是爱?或许爱只是一种习惯,就像是我早已习惯了的那抹淡淡青苹果香。 若非张榆高考之时外语成绩太渣,她都想给他立一个学霸的人设了。 这个男子留着中短的头发,穿着阿玛尼牌的灰色西服,脚上一双棕色的皮鞋,一副总裁的模样。 “她要算账的人该是夏晋远,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向云晴。”她现在怀孕了,若是章敏找她的麻烦? 事实上,最早踏足短视频领域的玩家之中,最为耀眼的其实是腾达,作为互联网巨擘的腾达,汇聚大量人才。 除非黑曜魔君能够坚持到大千世界被他给吸收得一干二净的那一天。 入眼处全是各种机械,银白色的机械臂,乌黑发亮的齿轮,各种金属道具看得楚越两眼放光。 “开盘了!开盘了!”一声声高呼,楚河崎在一边摆了个地摊,大声吆喝:“楚辉腾一招取胜一赔二,楚辉腾三招内取胜一赔一,楚三北五招内取胜二赔一,楚辉腾五招以上取胜三赔一。 “是真的!”陆倩雪肯定地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拿了出来。 可现在沈苍生的双手却隐有伤痕出现,一滴滴鲜血正顺着手指滴下,落在河水之中。 万蛇的头颅很大,那碧绿色的眼睛,更是将整个天空之城映入眼瞳。 萧龙想不到,这萧熏儿炼化帝血的速度真的是慢的可以,半天下来,一滴都没有彻底地消融。 不是林飞羽不想帮他们,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就不会带着他们离开起源之地了。 好在,叶白在这次聊天中知道梧桐秋雨的一些信息。比如说,在qq里梧桐秋雨一直没用过视频聊天,而且一直坚称自己只有16岁。 当冷锋旁若无人的打开城主府的大门时,门外的十余名护卫狐疑的望着这名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众人不由的疑惑起来,王行先不上场,难道水月庄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如今血门的对手,已经不打便先言败了么? 但是虽然安定一些,可是丹辰确确实实将古菩提杀死,而且还是秒杀,他们谁也不知道丹辰还能不能继续施展那种手段,要是可以的话,那么他们可就是糟糕了。就算是丹辰只能施展一两次,也代表着他们有一两人要身死。 周璃水武功全失,现在又有秦凌雪剧毒的入侵,一时间周璃水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我这就带你去你的房间,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李沐羽前面领路,带着他走过长廊,顺便介绍厨房和餐厅的位置。 高厅长的意思很明显,对雷万钧到了天亮才来增援的事感到很愤怒。安天伟自己本人对这一点则无所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指望过临川市局的增援,又何来生气? 威力之大气势汹汹,成不忧大喝一声纵身而起,硕大的真气只劈向董沁······董沁似是早就预料到了成不忧的招式,眼角微微颤抖一丝,随即五色宝刀在手一招,五色齐发,顿时五道寒气颜色各有不同,挥舞着而去。 “我为什么不敢?关一,收起你的清高,或许别人忌惮你的背景,但是我马逍遥不在乎!况且你现在犯了事,我处置你是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马逍遥冷笑道。 就在这时,铁鹰的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沙哑的咆哮声,陡然间再是一阵阴风袭来,让得他背后发麻,一股凉意寒透背襟。 仓促之下,两人狼狈的躲开轩宇突然召唤出来的火浪,不由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眸底处的震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到了哪里,到了后来天色都暗了下来,她好像是迷路了,不过这个时代真好,因为不管你走到了哪里,都有路灯亮着,照着前面的路,只是她心中的那条路,彻底暗了下来,谁来给她点亮一盏明灯? 罗大治直接进了体育馆一侧的洗手间,而海洋大学那边出来的那一道人影,也紧跟着走了过去,在厕所门口,他停下了脚,转过身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好像是在看有没有人跟踪他,紧接着走进了那个厕所里面。 张昊天这坐在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会儿也正好想去厕所走一走了。 194:过瘾 末世里冬天格外的冷。 细细的雪落在头上肩上,覆了一小层。 将一切都处理好回来,林朵朵煮了一大锅水,多余出来的装在盆里,给他清洗身上的腥臊。 不仅是在怪物巢穴里沾染的,还有在湖边处理的时候,以及和那只怪物打架时。 胳膊上被抓出的伤口也处理了一下,她找出干净的布条帮丧尸绑一下伤痕 没来由的,兰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幽怨之意,立即不着声色地让开利昂的热情拥抱。 天上同样有着更为华美精致,数量也更加稀少,别墅也似的浮空马车泛起耀目灵光呼啸着划过天际。 洗清的结果就是鹰十一进来了,承认那毒品是她放在那里的。而且她进来是什么罪都不重要,她只要保证自己吃的饱睡得香就行;因为过不久齐佑安就会用他的办法把她接出去。 黑的话方木没全相信,但从谭雅那边知道了一些事情后也察觉到了不妙,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家人送到了此花亭。 几位长老都同意三长老的建议,便要往塔下去,刚走到楼梯处几人便看见水云走了上来。 陆铖先是和柴安安相见一笑,但看到郝麟时面色一怔。可是柴安安这时挽住了他的胳膊。他就把视线看回了柴安安,眼里是不变的笑意。 云若颜惬意地浑身都是一舒,仿佛所有疲惫之感通通在这时涌了上来,使得她真想当场就大睡一觉。 韩飞因为这场枭洪山之战立了大功得以成为秦飞的亲兵,所以他一直跟在秦飞身后,当然也是他带路找到了枭洪山堆放金银的地方。 “只是凡月现在能力低微,主人千万不要嫌弃凡月……”凡月的声音因为难受而显得可怜起来。 “以后都不用你接送了,我妈妈今天把车钥匙给我了。”柴安安喜不自胜,迫切想让陆铖分享一下,她又可以开车了。 拿着手机进来的苏星月,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一叠件砸在了脸。 萧远山这才回想起是有这么回事,那日他本就一门心思钻进了残方里,要不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涉及到丹方两字,怕是他连门都懒得开。 “那啥,负责人先给我滚出来聊聊天”君轻鸿歪着脑袋,懒懒的语气说道,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苏星月眼前的许越,身上不仅没了架子,反而还十分的心急想要跟她合作。 谢亲王的全部家产也没有这么多。包括这华丽的房子,一切都是皇家给予的,但他还是想办法弄来这么昂贵的钻石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在巴洛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前排那张阴森的脸上,露出一抹嗤笑之意。 “你瘦什么瘦?看你站着一堆坐着一坨,哪里瘦了?”徐佳音没好好气的叨叨这,夹了一只虾丢他碗里。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玩游戏,他竟然都没和蒙诺早点结姻缘。这次恐怕永远也结不了了。 其实,卢茜这么说,就是因为林东看到了她的身子,她没有报仇,所以用这个经理卡他。 这也太神奇了,男人见林东这种好的功夫,顿时不敢得瑟了,林东没有打算打这个男人,要是他想打他,一脚下去,他就会飞出飞出迪厅。 般若自从回到蚩尤寨之后就被般若部落的族人带回了驻地休息去了。 老金怔在原地,罗素梅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这些年,我和金秋之间的婚事,几乎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一块心病了,现在我们总算将订婚的事情确定了下来,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怎么能不复杂。 195:贪心的人类 咔吧了一会儿,丧尸舒坦极了! “要不要踩踩正面?” 那只人类无法理解这种变态的爱好,只是感觉到不怎么响了,就想让丧尸翻个身,“你翻过来。” “没有踩正面的吧,踩背就好了。”丧尸趴着没动,“踩正面会死人的,胃脾肺肝都在这里,你想踩死我?” “可你是丧尸。”人类说。 白骁道 只见,一名头戴白色安全帽的监工,冲着工人们,断断续续地喊着。 云婳讶异地看着顾越泽走了,正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关门,没走几步,看到顾越泽回来了。 “都是一家人,送什么警局那。”黎二叔是个听老婆的主,很难得地说了声。 他的精神,迅速地感染了一部分人,同他一起扛起锄头继续干活。 裘诺德就是家里准备出售汽车专卖连锁店的那位同学,如果不是因为苏琪跟他的关系很要好,估计凯琳娜也不可能从苏琪的口中得知他们家准备出售汽车连锁专卖店的消息。 上一世,帝级强者,道统至尊,是她只能膜拜的存在,而这一世,帝级强者却得提心吊胆面对她。 将军冷冷地回道,刀臂一挥,斩落的劲风,将生鱼彰三人卷向方形盒子。 就算这些东西的原主人是道统至尊,帝级强者,也别指望他会把东西送回去,他没这义务。 他就着实想不明白,魔振海明明被自己虐到差不多,为什么还会变强呢。 只见,接引巨人跳起了先前赵宝玉教授的“舞蹈”,随后从艾烨身上引出了一条火龙,直接扛起火龙,砸向了狂暴巨人。 这里除了外星人的面孔和人类不一样之外,其余的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要不是这些建筑,这些形色各异的外星人面孔,陈锋都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地球的未来世界里面。 但,却在今天,这个王牌尖兵若是死在五毒之物的剧毒下,那可真是别来个催了。 她第一眼看到朱媚儿,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显然没有最初那么抗拒了。 佛科曼斯两只尖牙露了出来,原本苍老的皮肤一瞬间变得光滑而有弹性,好像恢复了年轻一样,只见他身上的力量也在成倍的增长,十根修长的手指,露出了尖锐的指甲来,这才是他吸血鬼的巅峰状态。 只是她有点想不通,对方有必要这么让她难堪吗?两人充其量不过是在高中时候打了一架而已,更何况,距离现在都10年了,算是陈年得不能再陈年的旧事了。 “李清风,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会有黄金圣人的火焰。”金无敌脸色大变,开口问道。 “我只是让你算算我朋友什么时候那找个如意郎君,你唧唧歪歪的说一大堆,我一句也没听懂。”杨艳红已然有些不满,没好气的抱怨道。 “老爷说了,现在你是当家人,所以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指示去做,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老爷答应你的要求,安排完德国的事情就会来华国跟你一起居住。”吉森回道。 “撤,我们撤!”孟获见势不妙,只能撤退。他本来接到的命令本来就是四处寻找飞雪国的皇室幸存者,然后回合大部队将他们活捉。但是,他太想立功了,本以为自己手中的人马能够将飞雪国的残兵败将都解决掉。 “等一下,你去有什么用,对方明言让我去赴宴,我来找你是不放心你的安危。”被拉着的李永乐挣扎道。 196:不破 走在或蹒跚或趴在雪地上的老丧尸中间,白骁常觉得自己和它们融为一体,又偶尔认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和林朵朵在一起,也常会觉得自己是个人类,然后又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总比最初那时候担心的情况好——那就是人类不把他当人,丧尸也要咬他。 白骁看见了一只长腿女丧尸,吹了声口哨,丧尸被 然而,他怎么看,怎么想,脑海之中也没有关于商仲的记忆,完全不认识这人。 世界未曾到达内心深处,在萨菲罗斯的引导下,她只能看到萨菲罗斯想让她看到的东西,比如说她内心中不多的美好。 “父皇安排吧!儿臣相信父皇会安排最合适的人选与我一起去。”林浩道。 先把部队带入飞扬战队军团再说,至于武器装备的事情,自己再去想办法。 “这宽大的衣服也不行,妹的比紧身衣更加迷惑人!”宽大的衣衫随着范晓晓的走动,把她那熬人的身材勾勒的更加迷惑人。 沈追听得此言,眉头轻描淡写的挑了挑,动作幅度不大,似在回应,又似乎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原来这个叫林枫是人民大学电竞社的社长,同样也是人民大学天霸战队的队长。技术很不错,曾经带领战队拿过海上市城市争霸赛的亚军。这并不算什么,主要是他的父亲是海上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 随着幽蓝火焰被金乌石的烈焰吞噬,金乌石上面光芒越来越盛,炽热的光线穿过金乌身体。 而刘懿抬手,二指迎击过去,也是用的剑指七星,和南宫异一样的招式。 那些在城市中探索地下城的冒险者们倒是能够正常进行他们的探索工作,只不过他们也会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减少出行。 何曼姿本来打算告诉韩若雨自己和张晓虎谈恋爱的消息,这样也好让她放心,不过最近的事情比较多,而且她也害怕会伤害到高浩宇,所以迟迟没说,但愿韩若雨的病已经好了,今晚别再出什么乱子。 所以说,就如同修仙中的灵气会出现液态,气态等,其实都是“质”的变化,每一次能量的凝聚,都是对自身能量的一种提炼。 红芒刚一冲到英俊修士一丈远之处,英俊修士手一指凝立在身前三尺处的白色飞剑,也嗡嗡的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弹跳而起,直扑飞过来的红芒。 “唐飞,动了柳少,今天你都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冯坤跳出来说道。 毕竟,当初唐飞展现出的强悍能力,对方越狱时的逆天实力,对这些罪犯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所有外线球员,都必须轮流1对1攻防。进攻方必须在10秒钟之内进球,而防守方在10秒内不让对方进攻,就算完成任务。 “没错,可惜你醒悟得迟了。”叶枫长笑一声,狠狠一拳轰在了李有愧胸口,五行神魂经五气轮转,尽数化成了土性法力轰击进去。 墨苒用內视法观察刚吸收进去的煞气,发现此时煞气正蜷缩在丹田附近。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赶紧弄出来,万一对丹田有什么影响之类的就悲剧了。 “不好!”乾家圣人一声大吼,土黄色大手开天辟地般直接拍来。 严东手里枪用力的砸在了他的两腿之间,那刘排长就放声的惨叫起来。严东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在刘排长的胯间。没几下刘排长就已经翻白眼了。 197:理论 “你要是实在想念那个破三轮,可以推着小车到处走走。” 白骁将自己在外面运物资的推车贡献出来了,这是商场仓库里用来补货的小车。 林朵朵疑问:“我推着它干嘛去?” 他思索了一下,道:“可以在下面捡捡骨头,不过记得戴手套。” “好吧。” 林朵朵拿勺子搅着锅,过片刻道:“你还要 程延仲夹在两人的情绪中间:若瑶,如嫣,现在我不敢看你们两个的眼神。这是命运弄人还是我走错了路,自掘坟墓呢? “多谢墨城主谬赞,不过素来听闻墨城主料事十之八九,卫七斗胆问一句,墨城主认为卫七从你和百里姑娘的手中安然逃脱的可能有几成?”卫七稍稍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准备什么。 陈主任看起来很得意,并不是指的这些人的问题他能负责的了,而是他态度很强硬,根本就不负责。 听到‘守夫守子’洛无笙虽然觉得这个词很尬,但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脸突然被滚烫侵袭,若不是这红盖头,一定有人会看到她瞬间红了脸。 徐仁广带着洛敏来到房间中,房间挺大的,装饰也很豪华,他对着洛敏说道:“手机可以充电了,房间是三天的,押金的话到时候你就拿着吧,现在你找你的朋友吧,我就先走了。”说完徐仁广转身便要离开。 她不知叶沉是真的有心,还是只是逗逗她,不过她对叶沉至少暂时是没什么别的感觉的。 宋氏也放心了,他们父子两的不和总算化解了。大夫人却一气之下话也不说离开建安厅回到自己的礼院。 贺羽一下反应过来,把目标对准熔卿。知道她要抓天狼蛛还杀?不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吗?“简直欺人太甚,今日你不赔我一只,休想离开这里。”贺羽本来想骂人的,但一看帅哥在她旁边便略微收起脾气。 洛无笙不知道她此刻嘟着嘴的模样有多么诱人,她不知道此刻的第五墨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忍住不将她扑倒。 傻妞,该你上了,作为我们的兄弟,你应该冲锋陷阵为我们吸收伤害,本来你就是这种类型的,并且也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 “万总裁!叔叔!干爹!爸!”田倩倩看着万财的脸色一连叫了几个称呼,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直到最后一个称呼,万财才笑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外人幻想出来的一个虚假的完美形象,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漠然的双眼居高而下的看向众人,直至凌峰身上的时候,眼神顿了顿而后移开,停留在碧落的身上。 别说他是npc,她是玩家,就算不是,鬼城也只有鬼能进来,怎么可能用血去开启石门? 不过这件事情他需要承认下来,因为这可以让他有一种神秘感,可以装逼,最重要的是,他能替叶笑掩饰。 “同学,我是学校的百事通!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我!”郑伟忍不住和漂亮的成灵多说两句。 无论是将黛西的话转述过来,还是将林翰的话转述过去,中间没有任何的间隙和停顿。 这个事情不是应该交给圣姑才对,圣姑出手肯定不会那么重,并且实力上也合适。 “是的,鉴石师也许比不上炼丹师和炼器师,但是,这个职业绝对是中州大陆最有钱的职业。”马瑾申点头。 那能量继续向古风识海发起攻击,可是古风神识之剑已然适应其威能,此时化作一面神识护盾,牢牢的抵在古风眉心处,那能量终于再也无法奈何古风。 198:锤子 “那就不必了,等直接埋起来或者一把火烧了。” 白骁不想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只要敢坐上王座,他怀疑随时会有勇者小队冲过来。 见他回来,林朵朵也没继续捡,之前捡过几次了,现在残存的都是角落里或者杂草中,不知道被什么动物拆散了叼的到处都是的碎骨,毕竟这么多年了。 她揣着兜,把推车给了白 旋即,抚掌声越来越响,想来是那些有过偷懒举动的难民,亦带着或多或少的羞愧而加入了其中,甚至是郑乡的青壮们。 “听你的意思,是不想我能这么顺利的来了。”看见甄冰莹,姜凡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也倒是可以相信,毕竟顾灵南的为人还是可以的,不高冷不做作,还体贴。明明可以后宫佳丽三千,却只围着一个赵韵芝转,这一点,倒是当真。 “但是仔细想想,他在公司和家里一言九鼎惯了,让你做那种选择也是情有可原的。”苏明义想了想,公平地说道。 她出来时,沈寒之正穿着西装坐在床上,看着周北刚刚送来的一份报纸。 唯一的变数,就是游戏的新设定还没有出现,需要齐耳多加注意。 “你还敢说不爱我吗?”蒂妮双眼早已经湿透,情绪激动的继续质问着他。 等顾灵南还在原地愣半天,赵韵芝和潘云扬早就已经走远。于是顾灵南急忙追了上来。 “瞒不过你,其实我觉得你别冒这个险比较好,毕竟对面的意思是好处他们拿着,万一以后出什么问题了,就都是你的问题了。”林宏没办法,只好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许多百姓不信,依旧躲在家中不敢外出,直到天蒙蒙亮,他们从窗户瞄向外边,才发现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巡逻的,依旧是他们所熟悉的兄弟会民兵。 到这时候,她身上的灵气已经完全紊乱,过于严重的伤势让她再次昏了过去。 可越是这样,陈容便越是不明白了,那么深的,那么刻骨的爱恋,为什么说抛就可以抛?当初不顾一切也要得到的人和感情,为什么转身就可以遗忘?……她上世时,便是输在这样的陈微手中么? 要不是那木偶的制作材料,其质地很是坚韧且不俗,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待江城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已经微微泛红、湿润,看得张梦惜是莫名的揪心。 而五人之中,也以这个锦衣大汉的修为最高,他大约有中位天师的修为,已进入了六星天皇的境界,只要再修炼数月,就完全可以冲击上位天皇之境了。 “别叫的那么亲昵,我跟那个混蛋没关系。”叶灵儿把脑袋往旁边一扬,表示对嫂子这个称呼嗤之以鼻。 这也是叶凡的神识,实在远超二人,才可以神不知故不觉的做到,要是换成其他的天皇强者,那怕是天帝强者,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 而且,院子里,除了过道,都摆满了花花草草的,一朵朵花,看着确实是鲜艳欲滴。 她转过头,望着红楼上的莺莺燕燕还在招呼着的孙衍,嘴角一扬,一抹温暖涌出心头。 孙志成摆了摆手说道,脸色却是黑的吓人,他的神色间,也有一股心惊后怕。 第二被看好的是一个b级的车队,里面有两辆b车和它的驾驶员。 很显然,他的身份很不凡,让这个回春堂的坐诊医师都无比尊敬。 199:狂暴模式 “那是什么?” 林朵朵看见了他带回来的药,以为又是维生素什么的。 白骁道:“旧时代用来增进夫妻感情的一种特效药。” “哦?”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它有什么用途。” “你吃个看看!”林朵朵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这可不兴吃!吃完会发情的。” 白骁将它收好藏起来,暂 “看来我应该跟你姐姐说一声,让你还是别掺和我们的公司,回学校上课去吧。”杨明轻笑一声道。 “让他静一静吧,这几天一直受到毁灭之气的破坏,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而且忽然被告知有一个母亲,到了一个陌生的幻境,也的确不容易接受。”说完,男子抬手对着杨明隔空一震。 这两种语言,光是一听,就让人能感觉到一丝丝烦躁不安的情绪。 福伯是按照三人份量吩咐名扬集团的顶级大厨做的饭,平时她们两人就吃一半剩一半,今天自然剩的更多了,杨明放开了肚皮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饭剩菜,打了个饱嗝,透过窗户看隔壁沈丽婉的别墅。 这符篆,方俊是要省着点用了,以前身上有感恩值的时候,倒是无所谓,反正两千感恩值一张,可以用三次,根本无所谓。 严格来说,从张莉莉下台的瞬间开始,那声铃铛响便没有停过,总是按一定的节奏响着,不疾不徐,非常规律。 顺着坤琳剑派往西北前行,约莫十多天的路程后,坐上一艘本地商会的顺路船,又飘了六天多,终于在一处荒郊野外的乱石滩靠了岸。 还好,魔君还没有中情蛊的时候,就雇来了稳婆。方便教古雪乔一些安胎的法子。同时也等待着古雪乔生产。 心境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一个世界,都是一种十分恐怖的伤害,但赵羽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不说其他,只要把道德经拿出来,就足够让西毒老人恢复许多了。 媒体人都疯了,所有的问题几乎都一股脑地抛了出来,龙雅一则始终面带微笑,一个一个地耐心解答。 连他周悦,不都是安排了一个韩豪做棋子,混入曹操的阵营之中么? “这位师兄……”,身后传来一声喝喊,詹越扭头发现是之前追杀妖怪中的一名修士,詹越心头一跳,一个念头冒了起来。 “罗道友,是你!你怎么还没有离开?”罗羽说完没多久,一道惊讶之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接着便看见一道锦衣青年飞速从里面冲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旁观的师娘眼珠转动两下后,看了看严灵素和公羊道人,不禁嘴唇微动的和罗羽传音了两句,让罗羽既有些为难、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过,这些都是“初种”,排名靠后的“初种”,并不意味着无法获得到进化,成为优异的道种,但这些都是需要靠获得者自己去努力争取与进化的。 “好说好说,都是别人以讹传讹吹捧的,不知宋东家到此……?”李东还没幼稚到看别人的样子来判断虚实的程度。 但是,林缘听说了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有了目标,在半步道魂境界领悟剑道的存在。 而黑河,内里的煞气比之以前却是淡了无数倍,由此看来,之前对抗两滴法则之力也的确让他消耗颇多。 200:谎言 没头没尾的文字,仿佛是想起来时就写两句,中间还有各种涂抹和破碎的文字。 例如‘救援’两字,写满了好几页纸,又被涂抹掉。 这种东西并不常见,这么久了,白骁才只见过林华友留下的,和这一份,它比黄金更少见。 林朵朵看的摸不着头脑,白骁倒是能看懂一些,“当年应该是小区里剩下的人分成了两派, 即使他可以忍受变成丑八怪的苏明月,苏家也绝对不会让苏明月执掌苏家。 如此,战术会议开到了晚上才结束,各位首发队员离开了房间,开始回去调整状态。 漂亮但是没有记忆点,身材,气质,这些都很重要,当然,如果这漂亮是靠美颜软件堆砌起来的,离了软件就不行,那就梗不可以了。 吃了午饭回来,他也有些困了,这不给私人餐厅主厨发了条微信订菜后,他也坐到沙发旁,靠着沙发睡了。 想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对方扒在自己身上的那纤细白嫩的手臂给拉开。 “我大概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了,所以前辈您…”罗斯此时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宁铂,东方联盟是不是出现洛奇亚的神使了!”电话那边急切道,但声音之中明显可以听出带着恼怒。 而看过之后,也果然的是还完好,胡翊上次的手艺不错,将那房顶破洞补得齐齐整整的。 从来没享受到这种待遇的王旭颇有些受宠若惊,开心的他在面试结束后,马上就准备回家,还买了不少菜,准备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当下金羿细细将现今趋势一一为三人道来,直听的这些原本处变不惊的开国元老一阵皱眉,听到金羿讲到如今这三族大军压境也与这些妖人有关时,脸色齐齐刷白。 “大长老,三十六集团军就是保护传送器的集团军,也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大军。”坐在大长老身边的四长老,淡淡的提醒道。 任何人都想不到,汤凯队只是这么做了一次,竟然就被天军学了过去,而且让人最惊讶的是,这些天军的入场似乎比汤凯队的入场要更加的整齐有序,甚至有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汤凯队是从段可的天军手下偷学过来的一样。 仿佛万箭齐发一般的场景,令整个赛场都沸腾慌乱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开始疯了似的朝着出口逃命而去。他们不敢再在原地逗留片刻。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去管他,再过一段时间再去瞅瞅,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等到那些放假的炎黄军归来,白起预计一个月时间完成的工作内容也已经全部完成,所以白起不得不召开了一个炎黄城扩大会议,商讨接下来一段时间炎黄城的发展问题。 “这……这位仙官,晚生自西海而来,首次来到这东岳城市,确实不知这里规矩,还望大人多多包涵。”金羿拱手一礼,冲那为首之人欠身道。 紫涵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拿手机拍好了就到了主院,坐到一个不起眼的桌子前入席。 洁儿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古代老封建呀!洁儿才不想让袖子碍事呢!不管还在害羞的清钰直接上招。 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他要去找母妃商量一下,如今凤清夜回朝,看来计划要重新来过了。 而他身上的伤势在这一刻居然诡异的复原了!更加诡异的是,他身上的气势在这一刻也是提升了不止一筹,震的周围的空间都是有些扭曲了起来。 201:休眠的可能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这件事可能会永远埋藏下去,等钱婶死去后,再也没人知道往事。 而林朵朵不知道庇护所临川的已经没了,只有钱婶告诉她的,救援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然后努力活过每一天。 “现在离开那儿了。” 林朵朵望了望村子那边的方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其实是有点想念 他曾以为自己能与老师有一战之力,毕竟老师没了修为,师娘也只是个金丹。 这其中就包括大量的美食的制作方法,据传闻这乃是当初华山派一代宗师风清扬所留下来的。 而现在白沅明明就已经是她苏奎的人了,却还当着她的面儿对方楚楚另眼有加,这令她心里面一下就涌出了很大的危机感。怕被方楚楚抢了白沅这香肉馍馍。 司徒非隐约闻到了股幽魅的香味,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门前,伸手推拉了一下兽首门环。 “曼曼,明天你去棚户区找我,我带你去看场好戏!”石凡说道。 讲解,本就是一个系统功能,就如同玩家完成任务领取奖励一般,就如同玩家达成条件后在npc师父那里学习技能一般,数据,是由系统,直接分配到玩家身上的。 砰!轰隆一声爆响之声传出,那火焰飓风竟直接是被陈飞这巨人形态下的一巴掌给拍灭了!虚空一颤,恐怖的波动翻滚起来,怒吼呼啸。 那啥,最近一直练车,很忙。回家也还有好多事。所以一直没有正常更新。 他长得嫩,眉清目秀,就像邻家弟弟一样,围在琳琅身边装乖卖俏的,整个世界都因此明媚阳光起来。 不然,秦凤仪又不是那不要命的性子,焉能突然间就敢把天捅个窟窿呢。 说话之间,魏方侧头看向了洪昭,眼眸已经变得幽深一片,立刻就有一股无法言语的信息流,通过他的双眼,传递洪昭的脑海中。 所有人的心中各怀心思,但发生的过程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一切想要逃离的步伐,在这个利爪落下的一瞬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我和你们说,我家的地不是在西边嘛,我经常要从苦花家门前走。 他将档位从一档拉到二档,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洒水车驾驶室跳了出来,在落地后往前连窜几步,才化去从车上跳下来后的惯性力道。 走神的这一会功夫,一条墨色大蛇从红色沼泽里冒出来,那蛇体型十分巨大,脑袋像个巨大的灯笼一般。 “大哥,你再喂它一口,它刚才肯定没反应过来。”三宝积极地支招。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圣母心发作,如果时间倒退回尸灾爆发之初,在没有后续记忆的情况下,不论做出多少次选择,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同学朋友一起赶往农场。 将三色玄阳火收回元明灯的乐漪,看到孙火嘴角溢出的血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而后,取下腰间一个储物袋扔给孙火,这也算对对方补偿。 大宝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呆呆地看着沈妙,等看到沈妙手上拿着的牙齿时,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哭。 今夜,因在家中,穿着较为简陋,不过是一身紫衣长裙,配绿色宝珠耳饰,将其娇嫩似玉的肌肤,和略施粉黛的精致容颜衬托得淋漓尽致,她微蹙黛眉,似能惹天人共怜惜,心中似还别有所求。 普通人重感情,也许是一个优点,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太重感情,却不是一个优点,反而是缺陷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让我就此通过这里,也避免了伤了你我的和气。”莫离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唉,说啥说啥,你们看,就这嘴,啧啧啧……”洛九天双手拍了一下,而后又摊开,示意道子等人听一听姬风说的这话,这让道子等人听的都是不禁莞尔。 现在是11时,买入巴厘岛国际机场的飞机准时起飞,这是直航客机一等舱位,每位客人都有独立的空间。龙剑飞坐叶灵旁边,大家都盖着毛毯,他的手轻轻的屋住叶灵的手,二人惺惺相惜。 上官云独自沿道向北,一路风餐露宿,也不知忍了多少饥,挨了多少饿。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比起与杨一知同行之时,他更觉逍遥自在。 奕知道,六位魂者的法力已经耗尽,现在,正在休息之中,恐怕,它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金万城不愿再停半刻,拱手道:“庄二掌柜的盛意金某心领了,只因事态紧迫,金某实在不敢再耽搁时日,后会有期。”他说完便向外走去。 巴厘岛“南格珊巴别墅”,清一色的木质别墅,四周南洋风情,对面就是蔚蓝的大海,室内游泳池。有专业的厨师团队服务。 南宫破知赤血剑锋利无比,只得避其锋芒侧退开来,可他掌上的劲道不减分毫,便是未实实在在拍在宁玖儿身上,掌风也将宁玖儿震倒在地。 明知道自己的修为比他高,他还敢那么大胆说话,激怒自己,这不是找死吗? “你是在责怪本少主吗?”闻言,公申灵儿是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善。 黛瑾在一旁已然看呆了,之前的王爷本来就已经是昏死在哪里的模样,现在,倒是看不出有任何区别来。 血雪挑了挑眉,她不知道太后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毕竟她可是明明白白的。难道这话是对‘玉’贵妃说的? “怎么突然闹脾气了吗?”她正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姬无倾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身旁,将她给拉住,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宠溺和柔和。 “呵呵,咱俩啥关系我心里肯定有数,我要是冲着咱俩的关系,我都不能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明白吗??”我笑了笑回了一句。 想着,她慢慢的停止了挣扎,幽红的眸子之中似乎是散发着神秘的光泽。 石棚山哪有那么容易攻下来的,如果大家都聚集在将军崖上的话,只需要一轮冲锋,破掉宋江的桃花涧,那么将军崖就会完全暴漏在吴熙的眼前。 已经夜里三点多钟了,乌衣巷的一切都归于平静,赵志军轻手轻脚地从客厅走过。 “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霍成君望向慢慢停下回忆的许平君,明眸之中有着一丝疑惑,霍成君并非不知世事之人,但她知晓的尚未那般多,更无法洞察她的心思。 202:丧尸可不会 踩丧尸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 身体上愉悦的是丧尸。 心理上愉悦的是人类。 把丧尸踩在脚底下挺有意思的,这也算是人类反击的一小步——迟来的一小步,已经末日二十年了,才有人类把丧尸王踩在脚下。 “这要是在旧时代,高低封你个特级技师。”丧尸发觉她愈发熟练了,只要眼睛一闭,就有了尊贵的 “不,他并不需要和玄帅对抗,玄帅也毫无问责他的理由,一切都只是你和刘裕的推断,并无任何一星半点实质性的证据,不是吗?”刘穆之摇头说到。 电母完全沉浸在跟这些想要买臭豆腐的神仙撕扯当中,根本就忘记了之前想要自己出钱,买下所有臭豆腐以交好张易的想法。 相比起飞雪军团几十万的大军,李长林的两万多人,还真是不够看。 “叔宝,估计再有三五日,桓玄就受不住建康了!”刘穆之裹着衣袍,缩着脖子说道,若非要他作陪的是卫阶,他打死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还来到这城楼上喝风。 “应该是我们谢谢三哥您才是。”黑无常回过神来,赶紧无比感激的说道。 胖子惊喜了一下,随后就想到这里的重力稍低一些,才明白,不是自己的体力突然变好,而是环境的原因,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继续跑着。 原本单艘战船的攻击力就非常不俗,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一百五十五倍的伤害,那威力该有多么的强大? “那么这么说来,只要不是弟子的话就没关系吧?”柳生这么问道。 她身为大骑士,虽然在实力上不及一些成名已久的强者,但是在新一代的魔术师中,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尽管没有防备,但没有躲开翟楠的爆栗也是事实。 “告诉山治,让他做几道拿手菜送过来,同时也让后厨准备晚餐,一起吃饭!”哲普吼道。 毕竟虽然第九感,同样仅仅只是存在于同人当中,和超级赛亚人五性质没有多少区别,可在这一段时间他已经陆续感应到了几次,至少能够找到门路,而超级赛亚人五,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是一个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神形落魄的年轻人,却是无视了提醒,直接坐到了其中的一张桌子上。 “刷!”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迟疑,意念一动,玄清的身形便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谷的深处,在不远处,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银光的加持之下,三股纠缠在一起的力量之间的冲突,顿时被数倍的放大,碰撞的更加的激烈。 切断的那一刻,明huang色的花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了生机,而是随风飘扬飘荡在半空当中。 因此,当他老婆这么说了之后,陈强龙对于陈朵的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我跟她打了个照面,顿时心虚,她则狠狠瞪我,问我梦梦咋样了。 好家伙,本来都介绍一身劲,这位一出立马冷场,李枫都哭笑不得。 郭正这会忍着嘴馋问道,要知道自己家老头子可是交代了,再说等会老头子还有自己过来,可见对药酒看重。 左手上的剧痛让我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其他的了,直接将赤霄剑顺着缝隙向着恶鬼丢了过去。 那李德顺一听司徒清吟是来探望常妃,眼珠子一转,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方恩婷与夏侯青见状,眼下也不好发难,便带领被失落所笼罩的会员以及负伤的狂烈与余震,匆匆地离开这龙会战台。 203:成年人类饲养手册 实际上白骁并不懂这些,也没什么经验,只有一些所剩无几的理论知识。 就算此时手头有台电脑,也无法让丧尸去搜索[怎样解决发情的人类]这种扑街问题。 打造棺材保证人类安全。 出去狩猎获取食物来让人类不饿死。 提水保证水源供应让这只人类不会脱水。 偶尔晚上贴贴摸摸,在这寒冬腊月 坐在马车里的光头青年睁开了双眼,一道精光在眼里一闪而过,“砰”马车的车顶猛然爆裂,一道白色的身影爆冲而上,身形爆冲间,空中猛然灵力涌动,一道数十丈的白色手印凝聚而成,呼啸着对着地下的盗匪镇压而下。 从空中正往下掉落的蝎龙毒尾蛇觉,察到了王杰的攻击,身形剧烈的扭动起来,试图调整急速往下掉落的身体。 十一个金丹期修为的人,正在城楼上商议着如何应对这最后的一战。 段锦睿陈兵在此,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因着男人这份难得的信任,柳墨言自始至终一声不吭,沉默地伴在男人身旁。 纵然十分排斥这个霸道男人,可是,送到眼前的这张邪魅的脸庞不端详都不行。 经过这3000年的修炼,巴达克总算是突破了瓶颈,成就了超级赛亚人第六阶,就在先前,他与比鲁斯最后的切磋之后,便决定出来看看外界怎么样了。 “说的也是,走吧!”他刚说完,我的身边就围了好些人。我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了,只好束手就擒,乖乖的跟着那些人走到了将军府。 对阎罗王来说,这可是宇宙最强大的存在,人家要去天堂你给拦着,难道不要命了?而且帮助了这宇宙最强的存在,今后有了难以解决的事情,阎罗王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请求帮助。 不过后來我也真的这样做了。我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真的动情了。因为我甚至听到自己说出了:“等你找大后。我來娶你。”这样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它一直在等它家宿主问这个问题,可等了一个多星期了,宿主都像是没看见,随手把它们扔垃圾桶了。 说完他冲着艾伯特眨眨眼,似乎在说,知道你不喜欢跳舞,我替你回绝,没有恶意。 终于,她有点理解纪正说的了,为了心爱的人,甘愿去做不愿做的事。 它是想利用所有人,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现在反而让龙九儿锁定了范围。 大清早的被叫来集合就算了,还被硬塞了一顿狗粮,王府下人的脸都是一样的颜色。 夏豪身为相府的总管,派头十足,一表露身份,林夫人对他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慕家三叔又亲自调制了凉茶,暗红色的汤水上飘荡着点点桂花,香气扑鼻。 而且,那大美人下手还真的不轻,一直捶打她家大哥,大哥还不还手。 她身上有宫湮的气息,而她的精元也是宫湮取走的,甚至还在她的魂体上摸上了自己的气味,为什么? 虽然明知道不巧的,在战家除非特意过来,要不然都不会经过这边。 这两句话,后者是前者的否命题或者说逆命题的逆否命题,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即使在后世,这类混淆也是司空见惯,何况是现在的印第安人。 美祖儿被莫闻的能力所吸引,也是正常的,只是之前她一直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204:战车 “你是说,我头发上的味道没了,你就闻脖子,脖子也没了,就闻肚子,肚子上没了,就……” 黑暗里,林朵朵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而被抓到的白骁也坐在另一边,试图向人类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林朵朵睡着后趴在被窝里做那么可疑的事。 “没错,事实上在你醒来之前,我还没意识到闻到哪了。”白骁点头,“纯粹是本能 喀尔慕娜不懂什么是离开,死亡,她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他的父亲被下葬,又看着她的哥哥将兵权一步一步握在手中。 那野猫又一次发出了老虎似的低嚎,浑身汗毛儿直竖犹如刺猬一般凶悍。 她说着又低头呜咽了几声,虽然看起来是在悲戚,其实是连自己都忍不住了。 话音一落,就将她扔在了大床上,整个身子覆盖下来,紧紧相贴。 唐未晚的心跳在一瞬间加速,他好像是第一次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 老板放下果汁和炒饭之后,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身继续去忙了。 他捏着他的脸,猛地往墙上一撞,只听见砰的一声,墙上立马就有了一片溅起的血印子,跟他们当初查找凶手时,那个买办家里那面墙一样,都是被人按着头装上去的,血向四处溅开。 一想到这,自己也就觉得好笑起来。古倩莲从冰箱里抱出一个西瓜,那西瓜很大,都不知道是怎么放进去的。不过西瓜的味道很甜很甜,还带着沙瓤,正是古家人最喜欢的那种瓜。 她侧着身子仔细地往窗外望了望,窗外那棵银杏树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张人脸在冲着自己笑似的。 虽说安怀柔脑子蠢,可不是她的错,怪就怪安锦颜太厉害了,不然楚凝襄怎么会拿她没办法。 叶千霖不知道夏父心中所想,直接无视了夏父的轻蔑目光,准备转身离开,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和夏父在这废话。 一双清澈的美眸,泛着淡淡的雾霭,荧光闪烁,仿佛一汪微微荡漾的水波。 开了几分钟,又遇上了刚才萧北开的那辆suv,两车交汇的时候,杨不凡甚至看到了萧北愕然的表情。 另一边厢,正在看大戏的罗槐此时是起身,这倒是让李琳琅有些惊讶。 他双肩的白衣,被凄厉的鲜血所染红,此刻的陈时雨虽是竭力地忍耐,但他的脸上,却不断留下一滴滴的汗水,那极端的痛苦,也让他英眉紧。 既然叶丘真心认他这个哥哥,陆也便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回报他。 视屏热传的第十分钟,四大党派总盟借水手效应,在评论上将焦点移到了终结者一行人及锦耀辰的身上。 锦耀辰很无语,又不能说什么,难怪说等了那么久,这俩货原来自己开刷了,连噌点经验的机会都不给,感情你俩要是能过全图都不用等我们了是吧? “我来给你擦药,嘘,不要说话,听话,”胡天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此时对面的湿罗天,所见林岐几人逐渐靠近,他神情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那些人做的都比掌柜的要多的多,所以宣和同玉容一点都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前面测试中并没有出现多么天资顶尖的弟子,最好的也就是出了一个双灵根地灵体。 未婚妻岳灵珊背着他去找旧情人,华山派其他的同门竟然不加阻止,反而助纣为虐。这是对他多大的侮辱和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