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梦里忆琴音》 第1页 书名:金陵梦里忆琴音 作者:凌晨笔缘 文案 何为江湖,只因有你。 何为江山,只为护你。 而你永远不明白,当年我叫你“师兄”的时候, 我便註定为你输掉我整个天下。 微博那里有评论和转发的活动,大家有兴趣可以来看看。大结局之后随机掉落各种番外,请别太早离开哟。(づ ̄3 ̄)づ╭我先点完结按钮啦。预计还有三个番外,大概七月份会全文替换一次。感谢大家支持。 【食用加扫雷】 1.潇洒少侠vs痴情王爷 1v1 he 正文已完结,番外随机掉落~别走开哟。 2.金陵非实处,个人爱好,考究党速速撤退。 3、文文故事是由蠢作者填词歌曲《陵安离音》衍生而来,有兴趣要授权的,可以戳蠢作者微博哦。 4、各位读者大大爱冒泡的,乃们评论区友好交流。蠢作者爱你们。 内容标籤: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墨宸,柳逸清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王爷,少侠,复仇,he ==================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入梦(引子) 《陵安离音》 (小说《金陵梦里忆琴音》主题曲) 词:凌晨笔缘 旧梦金陵玉雨谢如雪 依旧琴音新月似当年 油纸伞划破过雨帘 临川四梦里待前缘 尘世一茶饮尽 青丝缠绵 雪洗沉冤山河斩剑 玹琴醉梦闲 许君梦中欢 情深戏嚯 谁的指尖拨乱琴弦 满庭梨花雪 共约重芳还忧不盛妍 独饮花雕痴笑尘缘 原是清秋深锁闲梦远 红烛换白蜡已然成箴言 春秋流转陪君了心结 仇了国安难得缱绻 而今九泉之下谁独眠 梨花落泪执念化云烟 旧梦金陵玉雨谢如雪 依旧琴音新月似当年 油纸伞划破过雨帘 临川四梦里待前缘 尘世一茶饮尽 青丝缠绵 雪洗沉冤山河斩剑 玹琴醉梦闲 许君梦中欢 情深戏嚯 谁的指尖拨乱琴弦 满庭梨花雪 共约重芳还忧不盛妍 独饮花雕痴笑尘缘 原是清秋深锁闲梦远 红烛换白蜡已然成箴言 春秋流转陪君了心结 仇了国安难得缱绻 而今九泉之下谁独眠 梨花落泪执念化云烟 共约重芳还忧不盛妍 独饮花雕痴笑尘缘 原是清秋深锁闲梦远 红烛换白蜡已然成箴言 春秋流转陪君了心结 仇了国安难得缱绻 而今九泉之下谁独眠 梨花落泪执念化云烟 弦起仍忆旧年梨花如雪 是为: 听君一曲梨花泪 雨落喋血恨痴情 庭院门前满堂雪 金陵梦里忆琴音 后註: 1.金陵依旧只是一个纯粹的地名,和南京没有关系。 2.玉雨是梨花的别称 3.临川四梦是汤显祖的那四出戏 4.共约重芳还忧不盛妍,引自李煜词《梅花》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5.花雕是小说中的情节引用 作者有话要说:  是文案亦是文引。故事,由此开端。 全文大篇古白文,偶尔卖萌基本装逼,一定he。 年下为攻。 ☆、相遇 三月的金陵,桃花笑在柳絮纷飞中。 细雨瀰漫着,茶馆的小二还在卖力的吆喝着。 一把油纸伞向着茶馆不远处的酒馆渐行渐近,走近时才见那人。一身青衫,撑着一把绘着墨竹的油纸伞,那墨竹傲然挺立,是一把别致的油纸伞。 “一壶酒,一壶茶。” 像是常客,那人收起伞,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临川四梦”。 “临川四梦啊,多情终究是罪。”门外又进来了一人,进门就嘆道。那是当朝皇帝五弟的儿子,宸王,君墨宸。一头如墨般的青丝简单的束起,剑眉之下那双逆凤眼不知在打量着什么。更着一身玄色的衣袍,那衣袍上只是腰带用了金色的线勾勒出一些纹理。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却也算的玉树凌风之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倚窗的那人低吟道,继而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君墨宸闻声慢慢地走到那人面前,故意问道:“这位兄台可是在等人?” “无人可等,要不要来一杯?”那人笑了,仿若面带桃花,倾人心弦。君墨宸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乌发如瀑不过束起一缕,其余均是随意散在肩上。面庞之上那眉毛如柳却又有些淡薄,丹凤眼中那双墨瞳似能勾魂摄魄。朱唇轻抿,唇角处微微上扬,岂是风流二字可言? “求之不得。”君墨宸大笑,能认识一个朋友,自然求之不得。 “茶,还是酒?” “酒。” “兄台果然豪慡,以酒会友。不知兄台可愿与鄙人结交一二?” “好,幸会。” 一杯薄酒下肚,两人更加熟络。听着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继续唱着,似换了曲目。 “敢问兄台尊名?” “免尊,柳逸清。” “柳兄这琴可是把极好的古琴,柳兄好琴,可愿弹奏一曲?”君墨宸看着桌边放着的那把古琴玩笑般问,随手斟了杯茶。 “这戏台上的戏曲是入不了王爷的眼么?”柳逸清戏嚯道,他不料对面的人会直接问他的名姓,不过他可是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位宸王可是真心喜欢这个小酒馆的戏班子,一连七日日日在同一时间来此。而恰巧,每次来都赶着台上的戏子唱着临川四梦的曲目。 “看来是没这福气了。”君墨宸故作惋惜,似忽略了柳逸清对他的称呼。 “抢人饭碗可不是一件好事,若有缘,王爷自会听见柳某得琴音。”柳逸清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又看了看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叫我墨宸罢。”君墨宸这时才委婉地对他的一口一个王爷表示自己的抗议。 但柳逸清已然把对方当成江湖好友,不过听他这么说,他便只能笑笑“是怕招来杀身之祸么?也罢,既然宸兄已经开口,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柳逸清并不看着台上戏子的表演,他只是看着窗外,远处,在朦胧的烟雨中,依稀见得是座山峦。 “柳兄一直看着佛恩寺,是要去求何心愿?”君墨宸早已把杯中之物换成了茶,他不喜欢饮酒,或者说,不喜欢买醉。 柳逸清收回自己的目光,浅浅一笑,“你怎么不说我是不是看破红尘?” “你的红尘未了,哪来的看破?”君墨宸自己斟了杯茶,慢慢的送至唇边。“尘世如茶,微甘微涩。” 后来,倒是君墨宸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这如梦楼的茶名声大震,世人皆称尘事茶,更有道“饮尽尘事入梦来”。 “多谢宸兄,柳某还有些许事要办。我们,后会有期。”柳逸清说着起身,拿起桌边倚着的另一把油纸伞。 君墨宸见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不留你了。后会有期。” 柳逸清点点头,抱着古琴,走到门口把伞撑开。伞面画着一枝怒放的梅花,点点红梅,在雨中开的竟有些妖艷。君墨宸看向窗外,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雨中。 “主子,不用去盯着么?”随从一开始就隐在附近,此时见柳逸清走远,便出来问道。 “仅凭你们的功夫,还不足够去跟踪他。罢了,要见他还是容易的。”君墨宸摆了摆手,又示意手下去要了一壶茶。 会再见的吧,毕竟后会有期不是么? “墨宸兄这日日来如梦楼买醉,可是真有什么坎儿过不去了?”一壶普洱茶放在桌上,见君墨宸抬头,才提壶为他到了一杯。 “废话少说,来,陌惜,快陪我喝两杯。”君墨宸佯装大醉,说完,便哈哈大笑。又伏桌做酩酊大醉状。 陌惜便是台上刚刚唱着那临川四梦的戏子,他见君墨宸暗示,便扶起趴在桌子上的君墨宸,一步一步往二楼自己的屋子走去。 ****** “你这脂粉味倒是没有我想像的重。”君墨宸等陌惜关了屋门便马上“清醒”过来,一边细细打量着陌惜的房间,又玩味的看着坐在梳妆檯前描眉的陌惜。 陌惜扭头看了看君墨宸,有些不乐意了,“不过一个戏子,拿那么多的脂粉做什么?” “你真的打算在这如梦楼唱一辈子的戏?”君墨宸玩笑道,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暗淡。 “那也比你好的多,对吧。至少我现在活的比你潇洒。”陌惜被君墨宸说的心里一痛,只能不动声色的引开话题。有些事既然已经成为过往,那就最好不要再去提起,再去回忆。 “唉唉唉,说你呢,干嘛扯到我身上来?真是不痛快。”君墨宸有些头大,皇上好男色,难得宠幸了几个妃嫔,生下来的也都是公主。便打算把同母的五弟所生的儿子君墨宸过继膝下,不然这宸字怎可能轮到他的身上,又怎会以宸王为封号把一个郡王越级封到了王爷。 是的,就差没把他封为太子了,因为母妃不愿意。君墨宸突然想起他娘亲,倒是心头一软。一个如水般温婉的女子,幸得良人相守,但终究体弱,膝下也只有君墨宸一个孩子。 陌惜笑了,笑得很愉快,“若你也是江湖一剑客,或许就不像如今这般活着了。其实多少你在别人看来也是潇洒的。” 君墨宸不再辩解,别人看来啊,那有何用?人活着,难不成是给别人看的? 不如不活来的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1第一次写耽美,不足之处烦请点出 2he,1v1,王爷vs少侠 3日更 4后文原王氏更换为李氏,不然写宅院的时候有些尴尬。王大人,王嫣如,王少伊,更换为李大人,李嫣如,李少伊 欢迎追文,么么哒。 ☆、梨花泪 屋里的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听着雨声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明日,王爷还来么?”不知过了多久,陌惜开口询问道。 “来。” “还听那曲子?” “嗯。” 陌惜曾因事被君墨宸救下,那件事,让陌惜的武功差点被废得干净,差点成为一个废人。他自小练着唱戏,那事过后,陌惜便重操旧业。 这如梦楼是君墨宸秘密买下的产业。陌惜说想要唱戏,君墨宸便吩咐让他唱。但是陌惜秉性古怪,总是想唱才愿登台去唱上几曲。其他的戏子也不过问他的事,也不敢过问。 这里属于金陵,但离都城还有些距离。君墨宸极少过来,这次来了,便指明了要听陌惜唱曲。
第2页 还指明了要听那“临川四梦”。 陌惜便一连七日日日在同一时间登台,唱着那四首曲子,唱着“临川四梦。” “那曲子唯有你唱的听着有味。”君墨宸看着陌惜,便走到妆檯前拿起笔轻轻在他眉上描了两道。 陌惜抬头看着君墨宸,一时无语。 君墨宸忽然笑道,“可惜少了双丹凤眼。” “比不得你这双逆凤眼。都说了,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戏子那两个字,陌惜咬的很重。 “惜儿你别这样。我说过,若是你想,我可以给你几层功力的。”君墨宸伸手按住陌惜的肩,君墨宸理解不了陌惜心里的那份痛苦,毕竟他不是他,他也没有过那般遭遇。 “内力散了还可以重练,人死了却为何复活不了。”陌惜的眼里泛起了一丝痛苦,伴随的,是一抹杀意。 “惜儿。”君墨宸一时语塞,他不敢再多说,毕竟,多说是错。 陌惜的气息有些紊乱,他忽然抓住君墨宸,“快,快把我敲晕。”君墨宸来不及细想便照做了。自从陌惜遭人毒手,时至今日他还时常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然而陌惜并不再练功。 绝世武功也比不上绝世容颜,我终其一生却终究错付。 这是陌惜的原话,君墨宸抱着瘫倒在他怀里的陌惜,把他放到床上。 “惜儿,你终究不甘心,又何必?”君墨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痴人痴情。 陌惜生的一副好皮囊,又有着一副好嗓音。 只是爱错了人。 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差点连自己也丢了性命。是个女子,面上看着温婉的女子。像江南的烟柳一般,如今却如烟散去。 谁让你爱上了他也看上的女人?君墨宸嘆了口气,悄声走了出去。离开时还不忘顺手带上门。 ****** “主子,这下打算去哪?”这一日,听完陌惜的小曲,走出茶馆。雨还在下,浅茶已经在这候着多时了。 君墨宸停了步子,想了一会,好像无处可去了。抬眼,是烟雨笼罩的山峦,“去佛恩寺。你们,不必跟来。” 佛恩寺并不大,庙小和尚少。里面只是住着一个方丈并几个弟子。佛恩寺又名白梨寺,寺里寺外种满了梨树,每逢春日,微风一过,梨花飘飘洒洒落满庭院,甚是美哉。 “君施主好久未曾莅临寒寺。”方丈是一个年岁颇高的老头,君墨宸来过几次佛恩寺,他一直记得。 君墨宸双手合十与他见礼,他并不是来求佛许愿,所以也不着急。 “这几日,贵寺是否有客曾来过?”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看着大殿,一边很随意的问。 是心虚么,好像有些怕方丈口中的话。 “有的,现在还在厢房。是旧客,怎么,君施主认识?”方丈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仿佛一切皆以知晓。 君墨宸也不做隐瞒,点头答是。 “肯否麻烦方丈引路。” “你顺着琴音,便能寻到。老衲就不做这引路人了。”不远处的琴音传来,方丈收回了刚刚迈出的步子,留下这句话后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便走开了。 琴音入耳,仿若这未停的雨,缠绵而哀哀欲绝。 君墨宸竟是听痴了,忘了抬步。待到一曲终了,才忽然记起自己要做的事。却没有琴音引路了。 君墨宸摇了摇头,慢慢的凭着记忆往厢房走去。 ****** “宸兄?”柳逸清有些惊讶,他也来了。 君墨宸看着眼前的一袭白衣,有些呆怔。白衣胜雪,乌发如瀑,配上这张俊秀的脸,这若是生在女儿身上,只怕也是红颜祸水了。 “来寻你。”君墨宸笑着应道,那一笑仿若三月的桃花绽放,却因着一身的玄色倒有点像似那曼殊沙华,美得妖艷,美得醉人。 柳逸清微愣,来寻你,寻我?“宸兄难不成是担心,我真的看破红尘?” 君墨宸摇了摇头,“都说了你红尘未了,哪来的看破?” 柳逸清亦是笑了,看来,是个知己。 “刚刚那是什么曲子,听着,仿佛看见满院的梨花落下。”君墨宸随着柳逸清进屋坐下,见到那把古琴,便好奇道。 柳逸清看了一眼那琴,“无名,不如,请宸兄赐名。” “梨花泪。就叫它梨花泪罢。真是好听。” 一双妙手,梨花落泪。 “好,那就梨花泪。” 君奏一曲梨花泪,闻者泪落愁断肠。 柳逸清倒是来了兴致,又坐到琴案前抚弄琴弦。很少有人能读懂他的琴音了。看来这宸王果真不一般。只是,特意来寻他,是为了何事? “柳兄的内力真是常人莫及。”君墨宸听着断断续续的琴音,忽然出声打断。 柳逸清皱了皱眉,又马上笑了起来,“宸兄不知道打断抚琴之人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么?”那话语间颇有些责备的意味。 “是么,那是墨宸失礼了。”君墨宸说着,身子微微前倾。虽然柳逸清看不见,毕竟是背对着坐着。 我何尝不知抚琴之人惊扰不得。只是,逸清,琴音说事,你这琴抚着,便带了些许的杀意。你,怎么了? 君墨宸不再多言,选择了沉默。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吧。 厢房里的琴音变得有些大,两人就那样坐着,一个抚琴,一个品茗。 柳逸清只有对着这把琴的时候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外人不知,这琴,却是一把利器。 君墨宸没有说错,若不是内力深厚之人,怎会让这古琴自如的弹奏。又怎会将梨花震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看官,感谢点击,感谢收藏。 这一只曲子反覆弹奏,每次听起,都是不同的感受 ☆、洗髓水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三月的金陵,晴天也别有一番韵味。 君墨宸推开屋门,满地的白梨花瓣。 梨花一落满地殇。柳逸清的琴案就在窗前,越过窗外看了一眼,他就闭目了。这是娘亲最喜欢的花啊。 “柳兄是金陵人士么?”君墨宸倚着门看着柳逸清,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台上。 柳逸清抬头看了看君墨宸,摇了摇头“不是。”他竟然没查过他的资料?柳逸清有些惊讶。果然,这宸王有趣。 “难怪,”君墨宸淡然。 “我娘亲是金陵人士。”柳逸清垂下眼睑。 君墨宸咧唇一笑,他娘亲也是金陵人士。“令堂想必是一位极为温婉的江南女子。” “嗯。”想起母亲柳逸清的面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宸兄何缘到这玲珑古镇上?” “有点事要办。”君墨宸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黯淡。 其实,来佛恩寺也不只是为了来寻柳逸清,只是不巧又恰巧,柳逸清比他更早一步来了。 但他不是来求佛的。 “我其实,也有些事情要办。”柳逸清玩笑般的说道,也不是求佛。 柳逸清似乎能读懂他眼底的话。不过,来佛恩寺却不为求佛,倒是真有些对佛不敬了。 “也好,我来这还未曾见过观云方丈,我就不打扰柳兄了。先行一步。”君墨宸说完,不待柳逸清动作,便转身走了。 这是柳逸清第一次见到君墨宸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惆怅。自己真的要利用他么? ****** 君墨宸一路走远,不敢回头。柳逸清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甚至君墨宸说不出对方是敌是友。 其实他这次是奉旨而来,来寻一物。 “洗髓水?”观云方丈盯着君墨宸看了半天,一脸震惊。君墨宸的武功那么好,身体也没任何问题,这下突然问起洗髓水的事情。 君墨宸扶额,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本王要用,您也瞧得出来,本王这不是好好地么?” “哈,哈,老衲是……”观云方丈有些尴尬。 “本王是被叫来找这物的,您老人家放一百个心,本王还没想不开。要是真想不开了,可以考虑剃度了来这和您搭个伴啊。”君墨宸调侃道。 观云方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王爷说笑了。” 君墨宸哈哈大笑,这老头还真是实在的很。 洗髓水,又名脱胎换骨。练武之人除非是要重新练习与之前完全相冲的武功,否则是不会轻易去碰这个东西的。 至少,武力会全部丧失。 “王爷何缘会来找老衲寻问此物下落?”观云方丈有些不可思议,佛恩寺原先是有这东西的,但是很早之前就失传了。 这宸王和佛恩寺颇有渊源,怎会不知这些? “老和尚,你就别装啦。那东西不是一直在这里么?别告诉我传言怎样怎样,本王重来不信什么传言。”君墨宸双眼如鹰钩盯着观云方丈,观云方丈被他盯得额头冒出细汗。 “王爷是为何要取此物?”观云方丈无奈,面上一副妥协的样子。 “这么说你是真的有。”君墨宸狡黠一笑,果然上钩了。“宫里那位要,没法子,只能出来找了。” 原来是皇帝。观云方丈起身,却迟疑了一下。皇帝?皇帝不是最喜欢这个皇侄么?不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么? 那为何让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取洗髓水这东西? “此物凶险,王爷恐怕还要在这小镇逗留罢,待离开时,老衲自会奉上。”观云方丈又重新坐下。 君墨宸一愣,眼里的一闪而逝的诧异,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连观云方丈这样的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君墨宸苦笑,只是,那人亲手扼死了二皇妹和四皇妹,若是如今真的要他的性命,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还不是亲生的。 “王爷自当小心些。恐怕,没那么潇洒了。”观云语重心长的说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 在君墨宸的人生信条里,有一条雷打不动的,那就是一切随缘。简直是活的任性的典型。 君墨宸被观云方丈的行为打击到了,便一副装死的样子赖在他的禅房里。观云方丈也不管他,兀自出去做自己的事。 一直到了黄昏,浅茶来找他。 “王爷,宫里,又来了密函。” 君墨宸随手接过,看了就烧。 “洗髓之水,三日后送到。” 君墨宸揉了揉太阳,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皇帝伯父到底要干什么。 或许,他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还好,他从未稀罕过那金色铁牢里的那把外表华丽却是用血肉铸就的椅子。 洗髓水是吧,我会带到的。 最好,把你废了。那,我便不再被皇帝这般多事的烦扰了。君墨宸想着,眼底有一丝狠意。 “主子,宫里那位,又为难您了?”浅茶看着君墨宸的脸色一片发黑,不免心惊。咦,宫里那位大人真的不要命了? 君墨宸无力的摆摆手,人各有命人各有命。“没事,反正我又不是没碰过那东西。”
第3页 对,就是天下武林人士都望而生畏的洗髓水,对于君墨宸来说,不过是口渴的时候解渴之物。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估计是那位贵人又走火入魔了,谁让他们上次不把他的武根给彻底断的。”君墨宸一边品着桌案上的茶水,一边笑道。仿佛,不关己事。本来也就不管他的事。 浅茶偷笑,自己的主子果然是随性的很。不然换做别人,早就离远了。 怎么可能,不管我爹,我娘也还在那。君墨宸仿佛看穿了浅茶的心思,只是他也默不作声。 因为娘亲,所以他拒绝了皇帝册封他为太子的圣旨。抗旨原要杀头,但是皇帝捨不得这个皇侄,便许了他的要求。 只是娘亲体弱,身子经不得。不然他也想离开,离得远远的。一走了之。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他君墨宸的安身之处呢? 只是若是早早离了金陵去了别处潇洒,会不会,就遇不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天都在很努力的码字,然后我去睡了,挥挥。 ☆、牡丹亭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日更啦么么哒,我来啦么么哒。 君墨宸忽然脑子里浮出了柳逸清的影子,奇怪,怎会想起他了。君墨宸摇了摇头,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柳逸清的确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守着那如梦楼,一连七日,在同一时间。 君墨宸闲来无事,索性就待在观云方丈的屋里翻看经书。他不是信佛之人,但是看经书这事他却常干。 书中自有黄金屋对他来说不过浮云,但是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倒是听得君墨宸心里及舒服。 ****** 这日入夜之后,君墨宸没有半点睡意,便披衣起身。 本是三月的天气,只是微凉不冷,但佛恩寺的位置偏高,倒是添了几分寒意。 外面无月,只是借着烛火能看得清夜晚的佛恩寺。 “主子,您是不是穿的有些少?”千画披着狐裘还在跺脚。她是君墨宸的近身丫鬟,唯一一个近身丫鬟。 君墨宸转身看了她一眼,手一挥,“小丫头,回床上待着吧,真不知道浅茶怎么会愿意把你带上山来。” “那您?”千画迟疑了一下。 “无妨,我一会便回去。”君墨宸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就是较真的很。 那年平安镇大旱,他去监督赈灾的时候无意间救下她俩。听说是两人是邻居,家里的亲人都因为干旱死了。就剩了他两。 浅茶和千画这两个名字是君墨宸取的。 千画无奈,看了眼君墨宸,自己走回去了。 佛恩寺的夜晚很安静,偶尔会从主殿传来一两个和尚诵经的声音。君墨宸走了几步,忽然一闪不见。 紧跟着便有甲冑摩擦声传来,寒光一闪,是利剑。 “该死,刚刚明明还在这里。” 君墨宸在暗处看的分明,是皇宫的人。忽然嘴被人捂住,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他往后带去。 “别说话。”那人的手心温热,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是个练武之人。 那些穿着甲冑的走了之后,那人才放开他。 借着微弱的烛光,竟是柳逸清。 “逸清?”君墨宸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是我。看来王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柳逸清嘲笑道,刚刚睡不着在院里闲转,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幕。 “倒是知音。”君墨宸自嘲,不过他倒是有些惊异,柳逸清何故会出手救他。 柳逸清看了看他,“白日里的玄色衣袍挺好,这夜色浓重,王爷是怕被人装个满怀么?”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君墨宸的一袭白衣倒是衬得他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是啊,夜色太浓,也太沉了。”君墨宸答非所问的感嘆了一句。“多谢柳兄出手相救。”他看了看刚才带的地方,的确,他的这件白衣太惹眼了。 “你来这佛恩寺,要办的事情可是办好了?”柳逸清这话倒是有几分像是要赶人离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听他又说“佛恩寺现在倒不是宸兄的清静之地了。” “我大概明日便会下山,你呢?” “那我也明日下山吧,正好搭个伴。”柳逸清想了想,便说。 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所以他还要继续找人。 “我倒有些不明白,宸兄如何夜深了还在外头?”柳逸清是自己睡不着出来转转。 君墨宸轻笑,“和你一样。” 人生苦短,不如秉烛夜谈。 柳逸清那晚,和君墨宸彻聊一夜。 无关风与月,无关家与国。 ****** 下山之前,君墨宸去了观云方丈的禅房。向他要了洗髓水。 “此物凶险,王爷务必小心。”观云取出一大一小两个装着洗髓水的瓶子,放到君墨宸的手里还再三嘱咐。 “方丈放心。”君墨宸接过,点了点头。 出了寺门,见柳逸清正倚着一株梨树,见他来了才走过来。 “你让你两个手下先下山去真心没事?” “有事?没事。这不还有你?”君墨宸哈哈大笑,柳逸清闻言摇了摇头一起下山而去。 “时辰刚好,柳兄若是不急,能否再去一次如梦楼,再听一回临川四梦。” 柳逸清思忖了一会,见君墨宸诚心相邀,便点头应了。 ****** 陌惜见他二人来了,换了戏服便登台开唱。今儿唱的这齣,是《牡丹亭》。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陌惜细细的唱来,却慢慢泪沾衣袖。又听他唱到: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堂下听客纷纷落泪,一连听了多日,却是今日的最为情深。台上的戏子动了情,在戏中不知为何人落泪。台下的听客却只是觉得那戏文太过动情,亦不知为何落泪。 君墨宸品着这尘世茶,一言不发。柳逸清听完这《牡丹亭》便告辞离去,还是那句,后会有期。 人去茶凉,君墨宸只觉得心里有着些许的空落。 原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陌惜,你若是真不想要你这一身武功,不如服了这个一了百了。”君墨宸在陌惜的屋里等了许久才见他回来。 “这是何物?”陌惜见君墨宸掏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来。迟疑了一下他才接了过来。 “洗髓水。” 陌惜怔住了,君墨宸竟然会有此物。 “里面的量,把你这一身武力废个干净倒是搓搓有余。”君墨宸说着嘆了口气,陌惜本是武林高手,如今差点就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王爷。”陌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宸王会如此的干脆,倒是让他这个天天不想活的人吓了一跳。 君墨宸又嘆了口气,“你呀,自己好好看着办吧。我一会就得回宫了。” “多谢。保重。”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倒是像和我诀别一般?”君墨宸不满的冷哼一声,真是听着不舒服。 陌惜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心里一沉,勉强扯了个笑颜,正想说话,却被君墨宸应了一句,“别别别,不想笑就别笑。我可不是来看你卖笑的。好了,我走了,你给我好好的活着。” 陌惜在心里点了点头,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君捻雪 “拜见皇上。”金銮殿里,君墨宸对着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一脸的沉重,只是在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但在君墨宸看来,只有恶寒。 不是因为皇帝喜欢男子。 君墨宸不像那些上一辈的人或是老一辈的人对这种行为极为不齿,在他看来,一切不过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东西可取来了。”皇帝沉声问道,见君墨宸点头,面上的笑从嘴角一下子溢出。 君墨宸讨厌的是皇帝明知他要办的事情危险,却听着所谓枕边人的话,一连串的催促。把亲人的性命看做儿戏,这是君墨宸最恼恨的地方。 对,在那个“洗髓之水,三日后送到”之前还催了几次,可事实上,他离开皇宫一共不过十五天。 只是为了与心爱之人更好的云雨么?他之前不是不愿意么? 君墨宸冷笑,把东西放在备好的锦盒里。 ****** 第二日,小公主君捻雪派人到宸王府上请君墨宸进宫。 “皇兄。”君捻雪一见到君墨宸就泪眼汪汪,他笑着看着她,倒是有些心疼。 她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存活下的孩子。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要躲过宫里道道魔爪,出了娘胎还得看她父皇的心情。 “怎么了?”君墨宸心疼的弯下腰擦去她的眼泪,君捻雪在皇宫里的地位颇为尴尬。 她不过是皇帝和男宠不和之时的意外产物。还好降生之后,是君墨宸一直抱着她。不然也和她二姐四姐一样丧命她父皇之手了吧,所以,代价是留女弒母。 “你的手怎么了?”君墨宸只觉得君捻雪今天有点不对劲,平时她从不在这种天气穿厚厚的衣服。 君捻雪有些躲闪,但是她怎么可能躲得过君墨宸,君墨宸挽起她的袖管,才发现一片红肿。那是鞭挞过的痕迹。 “是贾贵殿。”君捻雪扑进兄长的怀里眼泪直掉。 君墨宸眼里冒火,他蹲下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君捻雪。“离开皇宫,你可愿意?” “去哪儿?”君捻雪没说不行,但是她不知道皇兄能把她带到哪儿去。 既然这是非之地已经容不下你,不如离开。至少,眼不见心为净。 君捻雪看着君墨宸,立马点了点头“听皇兄的。” ****** 圣书阁里,君墨宸看着皇帝和贾贵殿,心里一直压抑着。就是用内力都可以把贾贵殿弄死,但是他不想。 不想因为一个自己厌恶的人让皇帝在心里恨死他。没必要 贾贵殿便是皇帝的新宠,皇帝宠他已经恨不得什么都给他。所以就是因为贾贵殿一个皱眉,四公主就那样殒命了。 这次的洗髓水,就是为了贾贵殿去取得。 “这次多谢宸王为本宫寻来这失传已久的洗髓水了。”贾贵殿懒洋洋的抬眼看了看君墨宸。 “不过是皇命罢了。只盼您还受的住这洗髓水。”君墨宸冷笑,这人还越来越来劲了。 贾贵殿碰了一鼻子灰,正想着和皇帝抱怨。却听得君墨宸道,“皇上,皇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成全。” “何事?但说无妨。”皇帝虽说看的出来君墨宸不喜欢贾贵殿,但是他打心眼里还是疼爱着自己的皇侄的。 君墨宸顿了顿,才开口,“这天下的人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既然愿意为心爱之人保全性命,为何不能把这仁爱之心照拂一下自己的骨肉?” 皇上动了动嘴唇,没敢接话。 “皇侄恳请皇上许可,让捻雪离开皇宫。”君墨宸单膝跪地。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命比金贵。
第4页 “允了。既然你愿意带你皇妹,那就你看着办吧。”皇帝有些头大,本来,他就不喜欢那几个女儿。这下既然君墨宸提出了要把君捻雪带走,那就带走吧。 贾贵殿一脸不悦,便细声细气的道“皇上,您让王爷带着公主,多不方便啊。” “是么?那贵殿觉得,贵殿一个男儿身,和皇妹一个女儿家待在一起就方便了?”君墨宸恨不得冲过去把贾贵殿的头拧下来。 但是他没动,懒了,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贾贵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是他怕,他本来的武力就不足以抗衡君墨宸,如今要用洗髓水重新脱胎换骨,更是不敢惹他。 “罢了罢了,墨宸若无事,便先退下吧。”皇帝自然不想把自己和君墨宸的关系弄僵。 君墨宸临走的时候冷冷看了一眼贾贵殿,眼神里有一丝狠意有一丝杀意。 贾贵殿打了个寒颤,连叫屈的反应都没了。 ****** “皇兄,我以后可以一直住在宸王府么,我不想回皇宫去。”君捻雪一脸忐忑的看着君墨宸,她不要回到那个会吃人的地方去,不仅女人会吃人,男人也会吃人。 君墨宸点了点头。“你若一个人害怕,可让千画带你去亲王府去玩。皇兄不可能每日都在王府陪你。” 君捻雪亦点了点头。她知道,皇兄也是身不由己,不然早就不在金陵了。 金陵太脏了,年年从天而降的雪都沖不干净。开春之后的雨,又如何能洗净? 君捻雪一点也不喜欢金陵,她无处可去,却一直无法脱身。 “皇兄这次是去了哪,好些日子都不见。” “玲珑古镇,我见到了一个人。”君墨宸看了君捻雪一眼,见她一脸的神往,改口道“下回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可以顺便见见你说的那个人么?” “如果能再见到,倒是可以。”君墨宸顿了一下,再见啊,那真是要看着是否后会有期了。 君墨宸本来无意,他不过是个随缘的人,但是听君捻雪这么说,莫名的有些期待。 只是不知,若是君捻雪知道对方是一个男子,会作何反应。 幸好,不是相爱之人。 君捻雪捕捉到君墨宸眼里的躲闪和惆怅,看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呢。 后会有期,何时期至? 君墨宸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先回自己屋去的君捻雪。摇了摇头往书房走去。 金陵城里,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君墨宸真得惆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放心好了,是bl绝对不会改成bg的。要看bg可以从我专栏看另外一篇的文。 ☆、再相逢 玲珑古镇的雨还是缠缠绵绵。 柳逸清撑着他那把红梅伞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昨日在如梦楼听到消息,看来,他还是得到金陵去。 看来,他或许真的要利用他了。 金陵是都城所在,也是整个国最繁华的地方。 若是娘亲还在,她应该是喜欢的。 柳逸清看着通向金陵的路,顿了顿还是翻身上马。毕竟,要把那些事情好好的了结了,他才能安心的去潇洒。 “爹,娘,你们的仇,孩儿一定要报。” 飞马踏花而去,一路引蝶翩跹。 ******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金陵城。还是离开时的景象,喜欢却又厌恶。 “客官来点什么?” “一壶酒,一壶茶。” 故意走到二楼,还是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哥哥常来这么?”一声软糯又带着些许的童音传来。柳逸清皱了皱眉,有点聒噪。 “不常,不过这里的点心我喜欢。” 柳逸清心里一震,却迟迟未敢抬头,是他。 “哥哥,我想做窗边的位置。” “雪儿别闹,已经有人先了。”君墨宸有些无奈,这小丫头,少吩咐两句就活泼的不行。 “宸兄。”柳逸清还是抬起头,对着那两个人开了口。 君墨宸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转过身才确信是他。 “柳兄?”他怎么来了?君墨宸有些诧异,但马上笑了。“柳兄这是寻人寻到金陵来了么?” “嗯,来金陵看看。宸兄何故来此?”柳逸清说着,起身让他两入座。 “恰好有空,便带家妹来此。”君墨宸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 君捻雪嬉笑着,看了看柳逸清,“你是我哥哥在玲珑古镇见到的那个人么?” 柳逸清一怔,继而点了点头。“宸兄提起过我。” “家妹偶然一问。”君墨宸不想多提这事,便极简的回应。 家妹,看来是个公主,怎么会?倒是低估了这个宸王了。 “公主?” “倒是不必。叫她名字吧。捻雪。”君墨宸看了看在一旁品尝点心君捻雪,笑道。 柳逸清也不推辞,只是应好。 “如今你来了这,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君墨宸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柳逸清没动,口内说道“宸兄的心意我领了。这本是私事,就不麻烦宸兄了。” 君捻雪在一旁听着,便抢过君墨宸手上的玉佩丢了过去,“你还是收下吧。他府上不是谁都能进的,拿了这个你便可通行无阻啦。” “如此,多谢。” ****** 琉璎殿里。 皇帝手拿着洗髓水看着躺在床上的贾贵殿,贾琉璎看着他手里的洗髓水早没了往日的嚣张的气势。 他的一身武力也是被人废去,只是他当初心存侥幸的护住了一些,但不料这些残存的武力如今时常让他觉得疲惫不堪。尤其,是在情.动之时。 皇帝也不知为何对他极为着迷,不仅不再见那些后妃,就连其他的男宠都弃之如敝履。 “琉璎,喝了这个。朕会一直陪着你的。”皇帝说着把瓶子递了过去。 “真的要喝么?”贾琉璎瓶子,看着皇帝,面上有些不安。但他还是选择了一饮而尽。 若是要装死,那么洗髓水绝对是上乘之选。 贾琉璎一会儿便没了气息。皇帝就那样陪着他,一直等他醒过来。 不料…… “皇上,臣的身子好热,皇上。”贾琉璎才清醒就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对劲。 倒是像被催.情了一样。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解了衣袍。贾琉璎口里喊着难受,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正好顺了皇帝的心。 整个琉璎殿都只回荡着皇帝和贾琉璎的yin.欲之声。 那不是洗髓水的症状,是君墨宸故意放入的梦回春。 君墨宸问过观云方丈,洗髓水的整个药效,然后便加了很少很少的梦回春。 不过在洗髓水的作用之下,琉璎殿的两位差点没在云雨□□赴黄泉。 事后听眼线来报,君墨宸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在意。 皇帝后来无意中问了一位太医,那太医只是应了声,许是贾贵殿的体质特殊。 ****** 柳逸清还是去了一次宸王府,但是却不是光明正大进去的。 他的轻功足够的好,安放好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把古琴他便过去了。为的,只是去君墨宸的书房。 书房很简洁干净,淡淡的散着墨香。柳逸清对着架子上的藏书扫了一眼,取了一本下来。 柳逸清看了两个时辰,还是放了回去。只是有些奇怪,这东西放在这里,似乎太过明显。 “柳兄要看这东西,大可与我直接言明。”第二夜柳逸清进来之后不久,书房突然就亮了。 柳逸清正准备躲闪,却没料迎来君墨宸的这句话。 “这是宸王府,你若想走只需要我点头。” “既然如此,王爷大可把糙民抓起来。”柳逸清挑了挑眉,一脸的无所谓。 我倒是想把你留下,可你不一定愿意。“那你便留下吧。”君墨宸把眼睛眯了条fèng。 “墨宸。”柳逸清的声音发颤,他不知道君墨宸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书房,你想来便来吧。客房已经备好,在西边的秋水轩。”君墨宸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日里发现有人来过书房,动的东西又只有那两本书卷,他便知道,他来过。 看来,他真的是那个人。 逸清,你终究是来复仇的。 君墨宸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夜未眠。还好,他早上发现书房的动静之后,就派人把君捻雪送到自己爹娘那了。 柳逸清一直看着君墨宸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敢动了一下。 为何,他为何都知道,却还不管不顾,甚至一副欢迎来查鼎力相助的样子? 柳逸清越来越看不懂君墨宸了,只是他到没有客气,还是在书房把那两卷书又看了一些。 合上书卷,门外是浅茶在候着,这是君墨宸的意思。 “柳公子这边请。” 他也不推却,随着浅茶去了秋水轩。 躺在陌生的床上,闭眼,仿佛又见到了那年冬日的金陵。 那一年,金陵下了好大的雪。那么白的雪。 那么红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血案,由此展开 ☆、金陵血 那一年的隆冬大雪纷飞,玹琴教一百三十多号人,血染金陵。 朝廷给的名目却是莫须有的叛乱。 所以以柳逸清的爹为首,全教以灭门之惨状出现在金陵城。唯独逃了柳逸清。 民间总在传,那么多的冤魂,夜夜在金陵的刑场哀哭。 那是皇帝继位以来的最大的冤案,朝中没人敢说,负责此案的两名官员,一名终究受不了内心折磨辞官回乡;另一名却平步青云。 不久之后有关此案的卷宗,却从刑部不翼而飞。刑部大人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官职也为了自己的脑袋,选择了隐瞒不报。 但是谁都想不到。完整的卷宗,竟然出现在宸王府里。 不过宸王府的书房几乎没人能进去,所以也算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 “君墨宸,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柳逸清辗转反侧,三更之后才勉强睡下。 ****** “宸儿。”烈王妃许久没见到君墨宸,今儿一早见到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母妃,儿臣不孝,让母妃挂念了。”君墨宸忙跪地请安。 烈王妃很满足的笑着,便让君墨宸起身了。 “你昨儿把捻雪送过来,我想着你忙,也不便问你。没想着你今儿便过来了。”烈王妃很是惊喜,昨日千画护送君捻雪过来的时候,她还想着君墨宸应该是太忙了。 “捻雪这丫头,要麻烦母妃一阵了。”君墨宸一脸愧疚的看着烈王妃,烈王妃的气色比他去玲珑古镇之前要好的多,也稍稍宽心了些。 “没什么麻烦的,这丫头很是讨我喜欢。就是可惜了,生错了人家。”烈王妃是不喜欢皇帝的,甚至是厌恶的。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皇帝定了君墨宸为继位之人的原因。 毕竟,差一点,就要母子分开了。差一点,就见不到她的亲生骨肉了。
第5页 “ 皇上已经答应捻雪跟着儿臣了,只是儿臣没法一直陪着她,想着先放母妃这一阵子。”君墨宸见烈王妃皱眉,想来是之前定他王位的事情,母妃一直耿耿于怀。 烈王妃点了点头,“无妨,无妨。捻雪在这,好歹还能陪陪我。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情。” “父王呢?怎么没见?”君墨宸不见自己的爹,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平时父王是不会离开母妃这么久的。 “皇上叫他进宫。去了两个时辰了。”烈王妃摇了摇头,本来,皇帝继位之后,就把活下来的兄弟手中的权利基本架空。今日突然派人来叫烈王,自然有些奇怪。 “应该快回来了。”君墨宸只能这样宽慰自己的母妃,毕竟,他也没接到消息。 烈王妃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皇兄?”君捻雪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茶上来,见到君墨宸不免又惊又喜。 君墨宸见她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注意手中的茶盏。 “皇婶请喝茶。”君捻雪把茶呈给烈王妃之后,便转头笑着问君墨宸,“皇兄要不要喝茶,我去给皇兄倒一杯来?” “也好,小心些。”君墨宸知道君捻雪从小喜欢茶道,便也不阻拦。君捻雪见他同意,便兴沖沖的下去了。 “难得啊,在皇宫长大的孩子,竟然像她这样温柔大方善良的。”烈王妃也是极心疼君捻雪的身世的,爹不疼就罢了,还因此死了娘。难得活着了,还得被她父皇的男宠日日欺负着。 “宸儿,你回来了?”烈王刚回府便匆匆过来,他还是怕自己的妻子担心着,本来身子就不好。 “儿臣给父王请安。” “免了免了,一家人就免了这些规矩了。”烈王乐呵呵的笑着,看到孩子好好的在这,他也就安心不少了。 烈王妃见到烈王也忙起身,却被烈王按回座位上,“你身子不好,猛地起来头晕。” “父王,皇上今儿如何寻您过去?”虽说这下见到了人,但是君墨宸还是有些忧心。 “没什么,就是今儿突然提了捻雪的事情,说是贾贵殿想让捻雪回宫去。”烈王的脸色并不好看。君捻雪离开皇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昨日才被君墨宸送到烈王府上,如何今日就召他进宫,还只是为了说君捻雪的事情。 君墨宸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您怎么说?” “那丫头是你带出来的,这没道理是本王送回去。”烈王笑道,他已经好多年没到金銮殿去了,今儿诚惶诚恐的过去,没料是这等事情。就只是回了一句, “公主原是宸王送到烈王府的,说是过来小住两日就回宸王府。臣弟还真是不好办。” “砰。”众人循声望去,君捻雪呆立在门口,手中的捧盒忽然掉落。 几个丫鬟忙上去打理,烈王妃的贴身丫鬟过去把君捻雪拉到了一旁,询问她有没有被烫着。但是君捻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 “捻雪。”君墨宸见此情景忙起身走了过去。 “皇兄,不要,不要让捻雪回去。皇兄,捻雪求您了。”君捻雪猛地跪到地上,本想着求皇叔皇婶,只是现在看来,还是皇兄说了算。 君墨宸蹲下身半扶半抱的让她起身,“谁说要让你回去了?” “皇兄?” “好歹,你是愿意跟着我的。好歹,我现在还不至于沦落到自身难保的地步。”君墨宸看着君捻雪,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这丫头从小到大没过过几日舒心安逸的日子,他怎么忍心再把她送回那个魔窟去。 终究是他保下了她的命啊,终究她是他的妹妹啊。 君捻雪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君墨宸倒是笑了,掏出帕子为她拭去泪痕。 “宫里那位,大概现在过得太过安逸了。若是他愿意,本王不介意让他一生永逸。”转头对着烈王,君墨宸似笑非笑的吐了一句话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王爷和少侠的攻受你们猜到了吗 ☆、赴宴 “宸儿,注意分寸,多少,他是皇上现在的心上人。”烈王咳了两声,他知道贾贵殿现在的地位非同一般,就算自己的孩子现在是皇帝认定的继位之人,可是按着皇帝对自己亲生骨肉的态度,真心说不准。 君墨宸一脸不屑,“心上人又如何,他现在亦不过是一个废人。”君墨宸转头轻声安慰君捻雪,“雪儿别怕,你想待在烈王府也好,想待在宸王府也可以。你不想回去,便不回去。” “皇兄,真的么?”君捻雪破涕为笑,看来,如今真的只有皇兄能护着她了。 君墨宸点头,笑道,“嗯,皇兄一会得回宸王府,你呢,是留着还是过去?” “没事,你让雪儿留着两日吧。多少这里是烈王府,想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烈王开了口,毕竟多少皇帝还得顾着皇家的颜面,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君墨宸。 “也好,皇兄办妥了事情再来看你。”君墨宸拍了拍君捻雪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害怕。 “宸儿,你若有事要忙,还是去忙吧。王府的事,你就别管了。”烈王妃心疼儿子,虽然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君墨宸了。 君墨宸沉默了一会,“父皇,母妃,那儿臣便先走了。” 君墨宸说完,起身离去。 留下烈王和烈王妃向他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 ****** “宸兄。”柳逸清再次见到君墨宸的时候,他一脸淡然。 “柳兄。”君墨宸反倒是因为刚刚烈王府那边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表情。 两人相望许久,还是君墨宸打破了尴尬,“那些书卷,可是你想要的?” “是。”柳逸清直言不讳,顿了顿又问道“宸兄如何有这卷宗?” 这卷宗他早就打听过,早已经不在刑部。但是这毕竟的牵涉太大的冤案,没有人敢去翻案,甚至没人敢再提及。 “我正在查。”君墨宸本想开个玩笑,但是也只是想想,随即又补了一句,“为一故人而查。” “故人?”柳逸清重复了一遍君墨宸的话,难不成,这人和当年的案子也有瓜葛?那也不对啊,他一个王爷,怎么可能? “是。已经故去了。”君墨宸忽然变得吐字艰难。他最恨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护不住想保护的人。 师门的人就那样命丧黄泉,可惜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当年和玹琴教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但是只有玹琴教最惨,灭门。 柳逸清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能去安慰别人? “若是能沉冤得雪,那九泉之下的人也可瞑目了。”柳逸清嘆了口气,他也想,只是太难。 “会的。”君墨宸笑答,我等着这么多年终于等你来了金陵,若是不能再翻案,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年的等待? “我今日得去李大人府上。你若是在王府有何需要,吩咐浅茶便是。”君墨宸想起今日李大人府上设宴,虽说不喜这些宴请,但是还是得去去。 柳逸清点了点头,他应该会待在书房吧 李大人便是当年借金陵血案平步青云的那位官员,所以君墨宸才决定要去去的。 去看看这位借着金陵血案上位的人如今是一副怎样的嘴脸,顺便关顾一下李府府邸是怎样的风景。 ****** “宸王爷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李大人一早接到消息说宸王会来赴宴,把他乐的。 朝中官员大大小小的宴会无数,可如今只有他家这席宴,宸王愿意来赏光。 “恰巧有空,也来借借李大人府上的喜气。”君墨宸面上带笑,眼里冷冷的环顾了一下周围。 本来听说来的人不多,可一听自己来了,这还真是高朋满座了。 “李大人先去招呼其他大人吧,素日常闻李大人府邸如人间仙境。本王初来府上,倒是想看看这府邸是怎样的一番风情。”君墨宸的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大人想了想,正想亲自为君墨宸引路,不料他随手指了一个侍从,“他引着本王就好。” 李大人见他已经发话,便也不好再多说。 君墨宸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一副被府邸景色吸引的样子,心里默默的记着这府邸的布局。 也难怪李氏能在后来平步青云,整个府邸的设计都颇为精妙,就仿若是走入了一个阵中。 跟着君墨宸的那个侍从并不敢抬头看他,只能默默的跟着。 转至一处假山之后,忽然蹿出一个人来,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见了君墨宸反而骂道,“你是何人,竟能来后院?” 原来这是王府的后院。君墨宸看了看那个女的,并不接话。身后的侍从浑身发抖的跪了下来,“王爷饶命。”又悄声对着对面的女子示意,“小姐,这是宸王爷。” 那女子听了随侍的话,又看了看君墨宸,这才慌慌张张跪地行礼,却是强装镇定地说道“臣女不识,竟是王爷大驾。刚才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李嫣如,下月及笄。诗词书画无所不会。”君墨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的念出一句话。 李嫣如一惊,看来这宸王真是如爹爹说的,不是一般的人物。 “是。王爷谬赞了。”李嫣如并不知道君墨宸要做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跪着。 “起身吧。”君墨宸说完,便迈开步子走了。 等君墨宸走远了,李嫣如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刚那一幕,还真是心有余悸。 “小姐,宸王走了。”丫鬟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李嫣如许久之后才开口,“扶我回房。” 这偶然的一遇,倒是省了些事,又多了些事。 一段孽缘的开始,原来也是如此的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还在码字,还在想案子怎么破。_(:3」∠)_ 各位大人多多提意见。多多评论,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个。 ☆、不醉不归 桃花瓣随风飘落,随风拂过君墨宸的头发。君墨宸看着周围的风景,贊了一声不错。 行至设宴的地方,君墨宸看到李大人之后,便笑了一句,“本王府上还有些事,就不入席了。” 李大人虽说心生疑虑但是还是只能说了一句“恭送王爷。” 看着君墨宸潇潇洒洒的走了,李大人连忙叫来刚刚跟着的侍从,侍从只好把刚刚发生的情况如实回禀。 宴会才刚刚开始,就只能作罢了。 ****** “逸清,帮个忙,帮我研墨。”君墨宸故意在街上逗留了一会才回到自己的王府。又脚不停步地回到书房,见柳逸清在窗边看着书卷,便叫了他一声。 柳逸清难得见到君墨宸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含笑走过来为他研墨。
第6页 君墨宸提笔沉思了一会,便落笔画下了李府的样貌。大致的轮廓出来之后,才停了笔。 “这是谁家院落,倒是精妙非常,看着像个阵法图。”柳逸清看着君墨宸笔下的画,不禁嘆道。 “是么,不日,你将会到这里去去。”君墨宸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笑了。 柳逸清第一次见他那样的笑,悲戚中带着无奈和愤恨。 或许强颜欢笑也不过如此。 “他是负责金陵血案的其中一个官员。”君墨宸看着柳逸清,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只是金陵血案四个字一出,柳逸清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所以,你也在查这个案子。所以,你不反对我进了你的书房。所以,你的故人也是当年冤死的屈魂。 柳逸清看着君墨宸的脸,迟迟不敢开口。他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悲愤交加。 “浅茶,备两壶好酒。”君墨宸忽然朝门外高声叫道,又转头对柳逸清说“柳兄来了两日,我竟没有好好的款待柳兄,真是该死。” “墨宸,你倒是不必这样。”柳逸清摇了摇头走到了一旁。“你一个王爷,大好前程,何苦为这种事情烦恼着。” “我可从未稀罕过。”君墨宸一脸的不屑。 仿佛还是玲珑古镇认识的那个人,一脸的放荡不羁,蔑视一切。却终究隐忍着。 “墨宸。”柳逸清有些发愣,但终究陪着他在桌旁坐下。 两杯酒落肚,君墨宸才缓缓开口。 那年梨花微凉,他听从母妃的意思去了玲珑古镇。 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师父,和那些师兄弟。 那几年鲜见的安逸时光,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皇帝□□争位,他父王和他也出了些力。可之后,便再也没过过清净的日子。 再后来,朝廷联合江湖一些所谓的正派,一同剿灭了玹琴教。 那时候,君墨宸不在金陵。 得知消息回来的时候,君墨宸见到的,不过是满地残雪和着的残血。那遍地的尸首,是烈亲王命人收了去。 朝中因此有jian臣说事,烈亲王被免去了一切朝中事务,变成了一个闲王。 “都说君王是百姓之主,百姓再恶,都是帝王的子民。既然已经正法,也不该横尸遍野。”这是烈亲王面对皇帝时唯一的话。 人啊,造了太多的孽,也该积点德啊。 而君墨宸作为宸王,原本也该连坐,但皇帝却护了他的周全。 可君墨宸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君墨宸了,师门遭遇灭门之灾,他如何能安心在这天地间苟活? 有心人毕竟还是有的,又何况是那些喜生嫌隙的小人? 君墨宸便尽可能的推脱朝中事务,一个人带着一把剑,带着一把油纸伞,驾着一匹马,各地游走。 唯一没有放弃的,是雪恨的心。 君墨宸不敢走远,他担心家里会出事,他的父王,母妃。 终是隐忍的活过那些年。 一个偶然,他知道了柳逸清的存在,原来,还是有活下来的人。 又一年梨花微雨,他终于得以与他相见。 只是相见,他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是师兄弟。 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 君墨宸再一次觉得自己很窝囊。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 “师兄。”君墨宸跪了下去。 他跪的很突然,把柳逸清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扶他,“又不是你的错,jian臣当道,谁又能奈何?事已至此,谁又能挽回?” 是啊,事已至此,谁又能挽回?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翻案之后,为那些屈死的灵魂雪耻雪恨罢了。 “墨宸,你起来,别这样。若是有心,我们师兄弟一起,给先人一个交待便是。”柳逸清心里也痛,但是眼下君墨宸显然心里比他更痛苦。 不然,他又怎会突然跪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又何必认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师兄?”君墨宸有些诧异,见柳逸清扶他便顺势起了。 “你还是唤我逸清比较好。”柳逸清浅笑,若是真的叫多了师兄二字,只恐日后拉人话柄。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声音里却有些哽咽。 “你不是说要陪我喝好酒么,怎么酒来了,你倒不陪我喝了?”柳逸清故意引开话题,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的,光是谈论,也谈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好好好,是墨宸该死,倒是忘了答应柳兄不醉不归了。”君墨宸也换了笑颜,提起酒壶为柳逸清斟酒。 两人一同饮酒饮到了三更,君墨宸的酒力略差,倒是先醉了。 书房没有下榻之处,浅茶又不在门口候着,柳逸清只能把君墨宸搀回了自己的住处。 “逸清,你就从不怨我么?”也不只是清醒还是酒醉,只是听得君墨宸这话之后,柳逸清应了句,“多年之前,大概恨过。但是恨你,我爹我娘他们又不回活过来。恨你,又有何用?再者,罪不在你。” 也不知道君墨宸听没听得,柳逸清看了看他,便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了,写这篇文的感觉终于来了,所以,我是怎么写完前八章的? 嗯,大概,,,王爷在下。。。。。【遁走。。。。。 ☆、梨苑 君墨宸,我原本想着要利用你看着你们皇家相斗。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师叔收的唯一一个关门弟子。你让我该怎么办? 你可知道我曾经一度恨你,若不是你,我玹琴教怎么可能遭遇满门抄斩?若不是你,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就被灭门了? 只是如今,你让我如何面对你? 柳逸清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直要找的人,自己一直想要利用之后杀了的人,也在为了给当年的血案翻案。 那一晚的月光很是皎洁,柳逸清立于秋水轩的一株梨花下,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概,恨入骨髓的时候却发现恨错了,就是这般滋味吧。 柳逸清想了很久很久,既然如今发现了君墨宸也在和他做同样的事情,不妨就与他合作吧。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柳逸清看着洒落一地的月光,静静的倚着树干,闭了闭眼。 ****** “师,逸清。”君墨宸醒来的时候发现柳逸清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自己,而自己正躺在秋水轩的床上。 想来是昨晚自己醉了,他扶他过来的。 “你昨晚醉了,我对这不熟,只能带你来秋水轩了。”柳逸清淡淡的开口。 君墨宸撑起身子,想起昨晚的事,忽然有些头疼,只能道“多谢。” “墨宸,有几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墨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君墨宸知道,柳逸清一定有很多的话想问,那就问吧,都要知道的。 “那好,玹琴教出事的时候,你在何处?” “师门出事前两个月,我被派往长门办事。”君墨宸如实的回答。 事已至此,又何必隐瞒? 长门啊,柳逸清闭了闭眼,果然皇帝也不是没有防范。把自己的侄子扔到离皇城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再把这边一网打尽,也是下得一手好棋。 “当年的尸首,是烈亲王命人收去的?”柳逸清又问,这些年,他不过是每年在那个时候对着碑位祭奠,因为他来的时候,已经寻不到亲人的尸骨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是家父所为。柳兄还不知道埋骨之处罢。” 柳逸清闻言,两眼发光,“在哪?” “我带你去吧。”君墨宸迅速起身穿好衣服。 ****** 两人一人一马向金陵城北而去。 大概两个时辰的山路之后,君墨宸说了一句快了。再过了一个弯,忽见遍野梨树。 “梨苑。”君墨宸转头对柳逸清说道。“母妃喜欢梨树,但是母妃不想葬入皇陵。” 原本,这里是烈亲王预备给自己和妻子的墓地。 谁知出了那事。 柳逸清下了马一步一步往里走,满地的梨花瓣,仿若下了雪。金陵的雪,那么白,那么红。 梨苑,离怨。 原来,烈亲王也知道是冤案。只是为了瞑目。 君墨宸引了柳逸清到了一座坟前,“这是师伯和师伯母的。” 所有的坟前都只是一块空白的碑,只有当年为那些尸首收敛入葬的人才知道,坟下何人。 “爹,娘。”柳逸清猛地跪了下去,这么多年了,他直到今天才见到自己爹娘的坟。然而为了坟墓不被外人毁坏,每一座坟都是立着无字的碑。 君墨宸没有站在旁边,而是走到了一旁,在另一座坟前跪了下去,“师父。”君墨宸的声音很低,他不想惊扰柳逸清。 “师父,徒儿一定要还师父一个清白。” “墨宸,这是师叔?”这厢,柳逸清已经祭拜好了爹娘。见君墨宸跪在另一座坟前,便走了过来。料想,应该是师叔的坟了。 “是。” “难为你了。”柳逸清在坟前作了一揖之后,转身看了看周围。 君墨宸站了起来,看着柳逸清的背影,一直不敢开口。 一阵风颳过,梨花纷纷落下,如雨一般。 “走吧。” “好。” ****** “我得回客栈取琴,失陪了。”回到金陵城里,柳逸清抛下一句,便扬鞭而去。 君墨宸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倒是心如绞痛。 逸清,你放不下的,或许,亦是我放不下的。 只是,你的心里定是恨我的吧。 恨我起祸,恨我无能。 君墨宸独自回了王府,刚到府里便见到了千画。 “王爷这是去了哪儿,让奴婢好找?”千画一见君墨宸,便差点喜极而泣。 君墨宸看着千画,笑了笑,这丫头竟会乱着急。但还是问道“出了何事?” “捻雪公主不见了。”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君墨宸沉下脸来,他不过离开她才一日不到。 “昨夜奴婢服侍公主入睡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奴婢见公主迟迟未曾唤奴婢服侍,便前去看她,不料房里无人,就连整个烈亲王府也寻她不到。烈亲王和王妃以为公主来宸王府了,可谁料……”千画说着,倒是一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君墨宸最讨厌下属掉眼泪,尤其讨厌女的哭哭啼啼的。 “你拿着这个,让他们去找。浅茶,即刻随我入宫。”君墨宸解下一块玉佩扔给千画,对着也在一旁候着的浅茶叫道。 千画接了过来,匆忙离去。 竟然动用了死士。还是全部的。 那玉珏可以对开,极少见到君墨宸动用死士,更是少见他动用了全部的死士。 死士是君墨宸为防万一培养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千画和浅茶知道这死士的存在。 ****** 皇宫里,皇帝看着一脸怒气的君墨宸,但是愣是半天没有开口。 一身素衣常服就到圣书阁来了,看来没有好事。
第7页 “把人交出来。”君墨宸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话。 皇帝闻言倒是有些傻眼,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为何就不能留下捻雪一条性命?” “放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贾贵殿说与捻雪相处久了,捻雪去了这几日,想接进宫来见一见。”皇帝拍案呵斥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只是皇帝不记得,君墨宸只有在皇帝拿君捻雪性命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自己第一次写耽美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耽美这边整个构架比起我写言情的时候都小了很多。所以这边出场人物也很少。 你们猜猜,君捻雪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会怎样? 祝我农历生日快乐。今日两篇文都更新,么么哒! ☆、绑架 “宸王真是说笑了,您和烈亲王不是都拦着不让公主回宫么,公主怎么会在本宫这呢?” 贾琉璎的突然出现,让君墨宸更是怒气上涨。 正僵持着,突然殿门外一阵吵嚷。芬芷宫的主殿走水了。 君墨宸心里一紧,忙赶了过去。 那芬芷宫,正是君捻雪的居所。 与琉璎殿相邻。 等君墨宸赶到芬芷宫的时候,大火已经渐渐被熄灭了。 宫人从里面抬出了两具尸体,具已被烧得焦黑。其中的一具,身形像极了君捻雪。 “公主。”有几个宫女已经跪了下去,泪水涟涟。 君墨宸蹲下身看了看那具焦尸,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临走时,他扔下一句话,“贾贵殿最好能一辈子把她藏着,不然,这下场倒是也不错。” 贾琉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看来,宸王爷对臣很有敌意呢。” “别理他,这孩子就是这破脾气。你倒是别放在心上,不会有事的。”皇帝搂着贾琉璎,软声安慰。这怀里的美人,怎么也看不够。 “皇上。” “莫怕,来,陪朕饮酒吧。” ****** 君墨宸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君捻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妹妹,他怎么会不认得? 不过只是一具焦尸,她就算是化成灰,他也会认出来。 只是越发的恼恨贾琉璎了。 当年皇帝为了得到贾琉璎,可谓费尽心机。 贾琉璎本是一武林人士,但是长相极为俊美。当年皇帝因为一事离开金陵,路遇杀手,是贾琉璎出手摆平了。 不过是路见不平的事,却不想皇帝起了歪念,一心想留下贾琉璎。 一番花言巧语之后,贾琉璎同意了送皇帝回金陵。 回到金陵之后,皇帝没有立马回宫。他在宫外的别苑住了一宿,也把贾琉璎留了一宿。 那一夜之后,贾琉璎的人生就开始转折了。 但是在贾琉璎看来,遇到皇帝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开始转折。 那一夜,皇帝在贾琉璎的饮食里放了软功散,散去了他大半的武功。 然后,强要了他。 贾琉璎受了这屈辱本想以死明志,可皇帝自然是不让。怎么可能让这到手的美人从手中走掉?就是阎王也不行。 皇帝一心想留下贾琉璎,便带他回宫。特意为他设了琉璎殿,还封了他与贵妃位份相当的贵殿之位。 贾琉璎原本还是伺机想死,后来便想着要杀了皇帝。只是待他起了杀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杀死皇帝了。他的内力残余了一层不到。 他的武功不好重练,若是想改变自己不想要的生活,就只能从头来过,所以他向皇帝开口要了洗髓水。 明哲保身,他只能一切重来。 但是这一切,都必须瞒过那个君墨宸。不然一切都白费。 只是贾琉璎不知道的事,多年之后,发生的那一切。他觉得他还不如一早死了算了。 毕竟早死还能早超生。 毕竟可以不用到最后,还需要经历一场生不如死。 ****** 君墨宸离开皇宫之后,也无处可去,想着自己的父王母妃应该还在当心着君捻雪的安危,便策马前行。 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墨宸,你跟我来。”柳逸清一见君墨宸便拦下了他。 君墨宸刚想推脱,但是看柳逸清的神情,想来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便使了个眼神给浅茶,自己随着柳逸清前去。 君墨宸还是熟悉这一带的山路,转了两个弯之后,柳逸清下马,用轻功飞到了山林里。 君墨宸忙紧跟其后,只见他在一个糙丛堆前停下。 拨开,君捻雪正好端端的睡在里面。 “昏迷好久了。”柳逸清抱起君捻雪,交给君墨宸。 “柳兄,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捻雪在这的。”君墨宸一脸疑惑,但是看到君捻雪安好,他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柳逸清笑了笑,“我把琴放回王府的时候碰到你的侍女,说是捻雪不见了。我闲来无事,也不便在府上添乱便出来在街上随意走走。原本还想再去去梨苑,我竟忘了路。恰巧看到有人驾着一个破车前行,我好奇,便跟了上去。没料。” “倒是多亏了柳兄了。”君墨宸苦笑,差点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君捻雪了。 “江湖野游惯了,倒是让我做了回山大王。”柳逸清大笑了几声。 柳逸清是见那驾着破车的人衣服太过精緻,才起了疑心,倒是不想被他误打误撞了。 “你先带着捻雪回烈王府吧,我听千画说,你娘很是心急。”柳逸清宽慰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那你呢?” “我想在金陵城里转转,大概迟点会回你那去。” 君墨宸应了声好,便随着柳逸清转自下马处,带着君捻雪先行了。 柳逸清看着君墨宸远去,望了望这山景,淡然一笑,若是真能做个山大王,也比现在的他潇洒些。 ****** 君墨宸带着君捻雪一路策马而去,快到烈王府的时候,君捻雪才醒过来,似乎是被颠簸的。 “皇兄?”君捻雪有些奇怪,她这是在哪? “来,先下马。”君墨宸抱着她飞身下马。只是也不敢让这丫头自己行走,还是抱着她。 “父王,儿臣把捻雪带回来了。”主厅里只有烈亲王一个人。 君墨宸也不奇怪,想来母妃定当是受了打击卧床去了。 “回来了就好,可平安?” “皇叔。”君捻雪心知自己又引了打乱,便出声唤道。 烈王见她还是醒着的,便放下心来。 “儿臣带捻雪去梳洗一下再去见母妃吧。”君墨宸看了看君捻雪,对着烈王说了一句便走下去了。 ****** “你还记得今儿发生的事情么?”君墨宸一边看着丫鬟帮君捻雪梳洗,一边在一旁问她。 君捻雪很努力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怎么记得了。只是早起之后,有个丫鬟给我喝了杯茶,然后醒来就回了皇宫里。但是还没等我把门打开,又被人打晕了。再醒来,就见着皇兄了。” 君捻雪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贾琉璎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又好像应验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不过我家可爱的小公主还是回来了,咦,为啥是柳大大救回来的,这特么太巧了。 ☆、离开 “没事了,一会见了你皇婶,你便随我回宸王府修养吧。”君墨宸也不多问。 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君捻雪乖乖的按着君墨宸的意思去见了烈王妃。 烈王妃见到君捻雪平安也就安了心。君墨宸不忍再给自己爹娘添麻烦,便提出带君捻雪回自己的宸王府。 “你是她兄长,如今这样,你多留个心便是。若有事,也不妨回来一说,终究,我还是你娘。”烈王妃说完,也不拦着他们,便摆了摆手。 “多谢母妃。”君墨宸跪在烈王妃的床前磕了个头,才带着君捻雪离开烈王府。 ****** “柳大哥。”君捻雪一见到柳逸清,忙开心的打了招呼。 一路上君墨宸只是提了一句,君捻雪是柳逸清所救。 柳逸清点了点头,他见君墨宸的眼里还是沉重,便知道他这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宫里的那些人。 “你这回打算如何?”柳逸清待君捻雪随着千画离开之后,才开口问君墨宸。 “自然要先弄清楚这事的始末,不过我倒是奇怪,那个贾琉璎,为何每每要针对这丫头。这么多年来,只要我离开金陵超过三日,捻雪就会出事。”君墨宸眼里冒火,却又无奈。 皇帝总是把贾琉璎护的死死的,哪怕自己的骨肉命丧他手。君墨宸不明白,有什么能胜过骨肉之情。 “捻雪她娘是不是得罪过那位贵人?”柳逸清想了想问了一句,看着捻雪那么乖巧,定然不可能是她自己去招惹。 君墨宸听柳逸清这么一说,倒是垂了眼睑,“她娘也是名门世族选进宫的女子。但是皇上那时候早就沉迷于男色,便一直冷落在后宫。在后来贾琉璎被皇上弄进宫里,众人连见得皇帝一面都难。若是说捻雪她娘怀孕,也是因着贾琉璎和皇上翻了脸。她娘亲本就无辜,当年捻雪出生,若不是我闻讯早了皇上一步把捻雪护在怀里,只怕她娘俩都要命丧黄泉了。” “如今看来,倒是她娘生前无辜,死后还要被迁怒了。”柳逸清淡淡的说了一句,倒了杯茶递给君墨宸。 君墨宸接过之后抿了一口,“或许,是因着我了。” “这话怎讲?” “贾琉璎本是江湖人士,哪有可能甘心委身一个男子之下。只是,他若是想离开,又与我何干?”君墨宸苦笑,每一次见到贾琉璎他都心里冒火,但是他不是没见到贾琉璎眼里的愤怒和惧怕。 柳逸清也沉默不语了,君墨宸的内力深厚他从第一次见面都知晓了。只是看来,君墨宸对别人的私事真的是冷眼旁观的。 “若是真是他在利用君捻雪,你当如何?”沉默了许久,柳逸清才问道。 “芬芷宫的那两具焦尸不错。”君墨宸冷笑,他就不信贾琉璎不怕。 柳逸清嘆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桌案旁继续看那些宗卷。“墨宸,你这些年,这些东西一一齐全。你又是王爷,为何自己不翻案?” “等人。”君墨宸想也没想就应道。 “等谁?” “你。” “我?”柳逸清有些疑惑。 “恩,我只是在查那案子的时候发现当年玹琴教似乎还有人活下来了。只是如今,师兄,大概我。”君墨宸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柳逸清摆了摆手,“无妨。我信你。你先办捻雪这边的事情吧。” “师兄。”君墨宸有些被感动到,柳逸清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了给亲人平冤昭雪吧。 “你和师叔说的果然不差,总是太多顾虑了。”柳逸清笑道,他当年一直被爹娘拦着不让他去见师叔这个关门弟子。倒是后来君墨宸离开师门之后有听得师叔叨念过几句。
第8页 君墨宸点了点头,只是一阵伤感袭来,师父,原来您一直记得弟子。 ***** 用过晚饭之后君捻雪忽然把君墨宸叫住。两兄妹一起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君捻雪咬了咬嘴唇,才开口。 “皇兄,捻雪想离开金陵。” “你准备去哪?”君墨宸一点也不奇怪,这金陵,如今还真不是君捻雪的久留之地。 “天下之大,应当会有我的藏身之地。” “好,我到时让千画送你出城,若是你想留下她便把她留下,若是不想留下,你让她回来便是。” 君捻雪惊喜于君墨宸的慡快,果然还是兄长最疼他。“多谢皇兄。只是皇兄,那个,柳大哥。” “怎么了?” “算了,我也不好说,你自个多注意吧。”或许她是敏感的,所以两人相对的眼神对话的口气,她都一一记在心里。那个柳逸清,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小丫头这是怎么了?”君墨宸不怒反而笑了。 君捻雪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 两人见夜色渐浓便回屋去了。 ****** 临走的前一天君捻雪亲自去了秋水轩找了柳逸清。 “捻雪?”柳逸清见君捻雪前来,有点诧异,但还是让她进来。 柳逸清住的地方一切从简,他一个人在江湖漂泊惯了,习惯简单些。 “柳大哥,我来,只为两件事。一为我,二为我兄长。”君捻雪开门见山道。 “但说无妨。” “捻雪感谢柳大哥当日救命之恩,请柳大哥受捻雪一拜。”说着君捻雪便跪了下去。 柳逸清连忙走向前两步扶她起来,“不必,不过是我碰巧遇到了。说吧,第二件事。” “我不管您是如何结识了宸哥哥,但是,我只一句话,您可以爱,只求您别伤了他。”君捻雪做了个揖,转身便走。 柳逸清愣住了,好半天才回味过来君捻雪说的话,这丫头也真是有趣,他怎么可能对她兄长有那种想法。 只是,他想利用他的念头很明显么? 君捻雪走的时候君墨宸和柳逸清都去送了她,她看了看两个兄长,抿了抿唇,便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君捻雪是发现了什么_(:3」∠)_ 为嘛我现在一直期待着我家这两男主搞在一起○ ̄_ ☆、秋岚阁 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君捻雪坐着马车慢慢的离开了她生活了七八年的这座城。 她自然不会让千画回去,她还没蠢到想死。她要先去一次玲珑古镇,去那里看看。 ****** 送走了君捻雪,君墨宸也松了口气。千画那边他自然是交代过了,若是君捻雪不让她跟随,她也要想办法护着。 虽说君捻雪年幼,但是出去闯荡也终究比留下安全。明眼见的危机已经重重,怎地留下来任人宰割么? 但终是有些失落,毕竟从小到大都跟在身边。 柳逸清看在眼里,也不多言,每日或是留在宸王府的书房里,或是在金陵城的街上游荡。 他想走遍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或许,复仇之后他便要选择离开,所以在离开之前,他想把这座城留在他的记忆里。 或许一同锁进记忆之中的,还有他。 柳逸清当年在师门里特别想见一面师叔的关门弟子。师叔太过孤傲,但与他极为投缘,却一直拒绝收他为弟子。想来是太过好奇了,便在心底留做一憾事。 他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他一直想见得人,后来却在他的心里以仇人的身份活了那么多年。再后来,又发现自己恨错了人。 果然是命运捉弄人。 这日,柳逸清依旧只身一人在街上走着,忽然见一小酒馆,便走了进去。这一回,他只要了一壶茶。 依旧选了倚窗的位置,不过这酒馆位置好,靠河。 柳逸清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潺潺河水。这金陵果真是一个好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爷想和你喝一杯。”忽然被人打断思绪,柳逸清皱了皱眉,却没有理会。 来人见他无动于衷不由的发火,“喂!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别把美人儿吓着了。”一个身材发福的男子走了过来,就坐在了柳逸清对面。 柳逸清依然不去理会,这些无聊的人和事,前几年他见得多了。 “美人儿陪爷我喝一杯。”那男子调笑道。 “若还要你的手,就给我滚远点。”柳逸清冷冰冰的吐出了几个字,却不料对面的男子更加肆无忌惮。 “砰!”一声巨响,众人还没明白出了何事就发现柳逸清面前的那张桌子已成了粉碎。 具是一惊,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银子,就当做茶钱和桌子钱吧。”柳逸清走到柜檯前,留下一锭银子便走了。 “你跟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人。这本事还真不小。”那男子出口狂妄,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子弟。 “大哥这是怎么了?一脸怒气的。”李嫣如见到李少伊一脸怒气的走进门,自己被吓了一跳。 李少伊见到自己的妹妹只是嘿嘿一笑,“没事没事,就是今儿路上遇到了一个可人儿。” “呵,是么。”李嫣如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兄长。李少伊好男风的事情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晓,只是为这事,李大人和李夫人没少操心。 李少伊见李嫣如一脸鄙夷,倒是没生气,“待我将他弄到手,看你承不承认这是个可人儿。” “王爷,那,那人,那人进了宸王府。”李少伊在自己的房里一直等着手下来报信,等了一顿饭的时间,才见到手下回来。 “什么?”竟然进了宸王府。这人,是宸王的人? 李少伊倒吸了一口寒气,这怎么可能,那宸王,也好男色? “你给我去查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这样一来倒是勾起了李少伊的兴趣,竟然能进出宸王府,果然不是寻常人啊。 只是,若是抓住了宸王的把柄,那也是能给爹一个助益啊。 ****** “柳兄这是怎么了?”君墨宸见柳逸清回来,却是一言不发的往秋水轩走去,便拦下了他。 柳逸清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有些乏了,我想去歇会。” “盛怒之下动了内力倒是极为伤身。”君墨宸见他准备走,便随口念了一句。 柳逸清回头看了看他,一脸的无奈,“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言明。” “说吧,师兄这一趟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君墨宸一边跟着他往秋水轩走去,一边问道。 “大概是哪家的纨绔,算了,不开心的事情不提也罢。只是不怎么动这身子骨,所以今儿才没大注意,倒也算不得伤身。”柳逸清轻描淡写了几句。本来那种事情就不大光彩。 君墨宸闻言,眼里不觉有些狠厉,却也不便表露声色。“既然柳兄不在意,那便罢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走回秋水轩的路上,他忽然发现这一路的风景也极好,渐渐的便放慢的步子。 “你倒是极会享受,是否府中的风景都是如此美哉?”柳逸清不禁赞嘆,只是恍惚间,有一种回到幼年的错觉。 君墨宸含笑,“那便请柳兄亲自去看看是否美哉。” 柳逸清点了点头,这宸王府,他早就想看个遍了。 “我住这。”君墨宸带他到了另一处屋子,柳逸清抬头一看,秋岚阁。 “你喜欢秋?”柳逸清有些好奇。 君墨宸看了看匾额,回了一句“生于秋日。” “原来如此。”柳逸清看着秋岚阁,然后转过身去一看,秋水轩竟然与它相对。 “秋岚阁。”柳逸清默念了一遍。 “既然来这边了,也进去坐坐吧。”君墨宸说着,自己先走进屋去。 柳逸清遥望了一下秋水轩,想来,应该不是刻意的。 君墨宸的屋里古玩倒是多,但是他设计的很好,倒也不显得凌乱或是累赘。 “你这屋,倒是清净的像个文人的书房。”柳逸清调侃道。 “这几年倒是多住了,前些年,我都是在外或是留在烈亲王府陪着母妃。”君墨宸点了点头。所以,这屋里的陈设便少之又少。 柳逸清点了点头,看他倒茶,便走了过去。 一杯清茶,两人相对而坐,靠窗。 恍惚间,回到了玲珑古镇初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饮茶言欢。 作者有话要说:  裸更好痛苦哦,你们都不和我玩,好痛苦哦。( ̄_ ̄) 所以下一章我要干嘛? ☆、夜行 “柳兄,后日,能否与我一同去见我父王一面?” 柳逸清有些惊异,烈亲王。 “有何要事?”柳逸清没有表态,他不知道到底是烈亲王找他还是君墨宸的意思。多少,有些防备。 君墨宸抿了口茶,“我父王,曾想见见玹琴教活下来的人。他知道有人不在那些人里面。似乎是有话要说,却从不曾告诉我。” “若是这样,那便去吧。”柳逸清笑道,“既然烈亲王愿意见我这叛党余辜,那我自然愿意。多少还得多谢当年烈亲王为我家人收尸的恩情。” “好。”君墨宸点了点头。他失去至亲,自然这份痛心别人永不能及。 柳逸清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爹,娘,孩儿无能,竟然这么多年了,还未能手刃仇人。 风过,吹落窗外的梨花,有几瓣竟然落在了桌上。 “我今夜,要去一趟李府。”君墨宸的话语淡淡,却是很郑重的交代事情一般。 柳逸清转过头来,脱口而出,“我同你一起去。” 君墨宸没有应话,便听柳逸清继续说道,“我研究了几日你那日画的图,倒是有了些思绪破解。” 君墨宸这才点头,“也好。只是,明日还不是取他项上人头的日子。” “你放心,我倒不至于那么冲动。” 只是,手背的青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暴起。 君墨宸不忍,低头品茶。 ****** 夜已经深了,那王府竟还是灯火通明。 李氏奢靡,夜夜笙歌。 朝中早先时候也有大臣对此弹劾,却毫无效果。皇帝已经放纵李氏的行为,毕竟曾经功劳太大。 李氏的府邸戒备颇严,却奈何不了君墨宸和柳逸清二人。 玹琴教中人武艺高强,又有独门秘籍,故而江湖当年众多门派眼红不已。 君墨宸此行不过两件事,一来,再次熟悉地形,二来,找找书房。 “墨宸,你过来。”柳逸清轻轻地拉了一下君墨宸,向前指了指。那前方似有亮光,也不知是何物。 君墨宸看了看,像是设宴之处,便摇了摇头。 两人轻手轻脚的在王府里走了一圈,终是摸清了李府的布局。 “什么人?”一个女声传来,柳逸清迅速一闪,隐去自己。 君墨宸则伸手点了来人的穴道,看打扮,倒是上等丫鬟的模样。
第9页 “媚儿。媚儿。”李嫣如左盼右盼不见贴身丫鬟,忙出来寻她。不料脚下一绊,倒是被唬了一跳。 “媚儿,媚儿,媚儿你怎么了?来人吶!”李嫣如大叫道,竟还未等第二声叫出,便也被人点了穴道,软到在地上,昏睡过去。 柳逸清拉了一下君墨宸,两人悄声离开了王府。 “柳兄这隔空点穴倒是练的炉火纯青,墨宸受教。”君墨宸不禁贊道。 柳逸清看了看自己的手,倒是笑了,“是么,也倒是。当初比较喜欢这一招,所以练的比较好。” “这李氏真是狡诈,只是刚刚倒也有很多收穫。”君墨宸笑道。 “你府里还有好酒不,我倒又犯了酒瘾了。”柳逸清笑着看着君墨宸,刚刚那发现的可不是戏台,那倒是像个地窖之类的地方。还有重兵看守,想来,是个极重要的地儿。 君墨宸点了点头,含笑,“好酒自然是有,只是我的酒力不敌柳兄,倒是不能让柳兄尽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逸清大笑,两人相邀回了宸王府。 ****** 宸王府里和大街上自然有着天壤之别,无论大街上多么喧闹,宸王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今夜,依旧是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把盏言欢,这一夜,柳逸清少有的不胜酒力。 幸好,饮酒之处是在秋岚阁,醉了,便倒头睡在床上。 一夜无话。 君墨宸转醒时,看见柳逸清还睡在他身旁,只是头痛的很,倒是也记不清昨夜饮酒之后的事情了。 只是隐隐的听着柳逸清唤着爹和娘。 “师兄,终是墨宸无能。”君墨宸嘆了口气,随手为柳逸清掖了掖被角,不料被其抓住了手。 “我,”柳逸清醒的极快,见是君墨宸,便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倒是墨宸不对,饶了师兄清梦。”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别过头去。 “那倒没有。”柳逸清笑了,倒是像玩笑一般,“你昨夜还说不胜酒力,想来是说谎了。你可是第一个把我灌醉的人。” 君墨宸实在头痛的很,便又躺了下去。 “我是不敢和师兄你喝了,头疼的很。”君墨宸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柳逸清见状,也只是躺着,不多说。 “师兄昨夜梦了什么?” “嗯?昨夜么?不是很记得了,大概是又梦到爹娘了吧。”柳逸清合眼想了想,若是做梦,想来是又梦到爹娘了。 这是那年金陵血案之后,他唯一会梦到的梦境。 “师伯。”君墨宸接不来话了,他昨夜也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和师父坐在如梦楼里,听着陌惜唱着那曲临川四梦。 其实,君墨宸是不喜欢听戏曲的,只是师父喜欢。 师父最爱的曲子便是那临川四梦,四首曲子反覆的被吟唱着,不知不觉中,君墨宸也喜欢上了这曲子。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怎么了?”听着君墨宸随口吟唱了一段《牡丹亭》,柳逸清不觉有些奇怪,这曲子倒是听多了,师叔在世的时候时常吟唱。 君墨宸依然闭着眼睛,“我梦到师父了,他问了我一句,梦里寻梦,何时梦醒?” 梦里寻梦,何时梦醒? 柳逸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曾听师叔说过一回,具体的,我没问,也不懂。” “无事,不过,我倒是需要再睡会,想来,下回与师兄饮酒倒要节制些才好。” “是么,你小子酒量太差倒来怪我了。” 说罢,两人都笑了。 其实,这一生都愿与君把盏言欢。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君墨宸其实已经喜欢柳逸清了么,还是柳逸清已经喜欢君墨宸了? 明天要去见家长了两位。呵呵呵呵呵呵 ☆、烈亲王府 去烈王府之前,柳逸清特意换了一身青色的衣服。 君墨宸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着一袭白衣也算是给了几分薄面。 “儿臣拜见父王。”君墨宸还是如往常一般行了跪拜之礼,对他来说他是他爹的儿子,就算自己被封了王,又如何? “免了。今日如何有空过来?”烈亲王有些好奇,他也好一阵子不见君墨宸了,看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青衣男子,便瞭然了几分。 “您不是说想见见他么?”君墨宸含笑的看向柳逸清。 “糙民柳氏拜见烈亲王。”柳逸清并没有行跪拜礼,只是作了一揖这一生,除了爹和娘,他不会再跪任何人。 烈亲王心里大惊,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忽然就想起那一年金陵的大雪。六年了,那惨状,依然记忆犹新。 “你是柳家的人?本王寻了六年,也总算是见到了。”烈亲王感慨道,他知道玹琴教还有人没有被残害,所以他一直在暗地里寻找。 一来,是为了告知柳家后人玹琴教埋骨之地,二来,他想护住那些无辜的人。 “是,糙民便是。”柳逸清看着烈亲王,面庞上有一些不合年岁的苍老。 “你叫什么名字?”烈亲王的话音有些颤抖,他还记的行刑时刑场外围那个将薄唇咬出血的男孩,想来,便是眼前这人了。 “柳逸清。” 不同于和君墨宸的初相逢,那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柳逸清不知为何,心抽搐的疼了一下。 “是你了。”烈亲王点了点头,便让他和君墨宸一起坐下。 “这六年来,本王一直在寻你,可惜一直都未能找到。如今见了,倒是可以了却本王一桩心事了。”烈亲王长嘆了口气,这终究是见到了。 柳逸清有些疑惑,看烈亲王的样子,还似乎是见过他。“王爷找糙民,所谓何事?” “这第一件事,是想把玹琴教那些冤死之人的尸骨埋葬之地告诉你。”烈亲王看着柳逸清,缓缓的说道。 柳逸清的神色瞬间变得黯淡,许久,才开口道,“若是说爹娘与师兄弟的埋骨之地,宸王爷已经带糙民去过了。是梨苑对吧。” 梨苑,离怨。 希望冤魂能安息,希望生者能放下,故而离怨,远离怨恨。 烈亲王点了点头,“是梨苑。墨宸既然已经带你去过了,本王也可省些心了。” “这第二件事,便是金陵血案。想来,你也一定在意。所以,本王才嘱咐墨宸,若是见到你,便请你来烈亲王府一叙。”烈亲王也不隐瞒,开门见山道。 柳逸清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青筋暴起。 “如此,多谢烈亲王了。”柳逸清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口的话,一字一顿。 “本王书房里还有一些关于当年事情的东西,一会让墨宸取了给你。这案,是时候翻案了。”烈亲王嘆了口气,“你若需要什么,本王会倾力相助。” 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多谢烈亲王,只是糙民想问您一句。” “请讲。” “您为何愿意相助?”柳逸清从一开始君墨宸相助便有些奇怪,今儿见了烈亲王,又如此坦陈相助,倒是更加狐疑了。 烈亲王点了点头,“难怪你会有此一问。玹琴教有恩与本王,可惜恩情未还,却遇到此事。本王阻挡不了当年的金陵血案,如今只愿在有生之年,冤魂能沉冤得雪。” “谢烈亲王成全。”柳逸清起身,行了个大礼。 “墨宸,书房的东西,你带你师兄去取吧。”烈亲王看了看柳逸清,又看了看君墨宸。 柳逸清听到那声师兄的时候,略微一怔,果然,这烈亲王也是都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大厅去了书房。 ****** “所以,烈亲王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君墨宸在取东西的时候,柳逸清看着他,许久,才问出口。 君墨宸回过头来看了看柳逸清,点了点头,“对,所以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你。” “费心了。”只是,我一开始,却是为了借你之便,报仇雪恨。后面的话,柳逸清自然不敢说出口。 “师兄东西都在这了,我一会得入宫一趟。有些事情,我想和贾琉璎谈谈。”君墨宸把东西放到柳逸清的面前。 柳逸清点了点头,“无妨,你去忙吧。我一会自己回你府上便是。” “主子,有贵客到访府上。”浅茶在门外叩了叩,见君墨宸示意他开口,才回禀道。 “谁?” “像是宫里的人。” “走。”柳逸清点了点头,随着君墨宸一起离了烈亲王府。 ****** 真真说曹操曹操到,来人竟是君墨宸准备去找的贾琉璎。 “竟然是你?”君墨宸见到贾琉璎的时候还颇有些吃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特意出来有事找你,能不能借过一下。”贾琉璎倒也大方,直接开口说事。 柳逸清站在君墨宸的身后,他看了看贾琉璎,便和君墨宸道了一句,“我先回秋水轩。” “恩。我一会去找你。”君墨宸点了点头,便对贾琉璎说了一句,“这边请。” 两人走至后花园,君墨宸才停了下来。“说吧,何事。” “我想离开。”贾琉璎咬了咬唇,他没有一点的把握,只是想来试试。他自然知道君墨宸看自己不顺眼,今日来找他,他也是特意瞒着皇上。 只是君墨宸还不至于傻到对他痛下杀手,毕竟若是离开的时间久了,皇帝必定会来找他。 “那又何必来同我说?你想走,走了便是,你同我说,就不怕我和皇上说么?”君墨宸看着眼前的男子,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贾琉璎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会,你向来不会主动去管别人的私事,自然不会对皇上提起。只是,我如今武力尽数失去,唯有找你了。” 君墨宸冷笑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的确貌美,只是大概命不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烈亲王鼎力相助,这离复仇不远了。 君墨宸和贾琉璎会谈什么,贾琉璎的后面又会怎样? ☆、成全 “你都说了,我不会去管别人的私事。又何必相求于我?再者,你怎么觉得我会帮你?”君墨宸依旧冷淡,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一想起为了离开皇帝的魔爪离开金陵的君捻雪,他就有点恨不住。 贾琉璎笑了,那表情有些苍凉,甚至,悲怆。“我不过一试,想来,这一生,我也逃脱不了皇宫这个牢笼了。也罢,只是,宸王若是日后继位,能否给我一个成全?” “皇上并未定立,你这话,说的太快了吧。” “不会。我只想让你把我的尸骨送回碧衡。生前不能远离,死后让我摆脱吧。”贾琉璎咬着下唇,像是交代遗言一样。
第10页 君墨宸摇了摇头,“你觉得就你现在的情势,皇上就算驾崩,也会让你陪葬吧。” 贾琉璎听了这话,倒是也说不上什么,只是咬唇不语。 “你若是能逃离他的诏书,我倒是可以送你这个人情。”君墨宸看了看眼前这个只比他稍稍年长的男子,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贾琉璎点了点头,“如此,多谢。” “不必。”君墨宸依旧声音冰冷,听着都带了几分寒意。 贾琉璎,这也算是我给你最后的仁慈了。算是君家人欠你之后的补偿。 “我便不再叨扰了,多谢王爷了。告辞。”贾琉璎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宸王府。 “浅茶,你送他回宫吧。”这宸王府的设计也是迷宫一般,不然还真的任凭人来人去了。 ****** “琉璎,你去哪了?”果然一回到琉璎殿便见到了皇帝。 “我。”贾琉璎一时间不敢应话,也不敢抬头。 “宸王爷有事找贾贵殿,便请他去了宸王府一趟。”浅茶站在一旁应道。贾琉璎闻言惊讶不已,难怪,他会让他手下送自己回来。 皇帝看了一眼浅茶,忽然有些惊慌,便让浅茶离开。自己忙抱住贾琉璎,“你怎样样?没事吧?宸儿有没有难为你?” 贾琉璎摇了摇头,浅笑了一声,“臣无事。皇上放心,宸王爷不过和我聊了聊捻雪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贾琉璎看着皇帝,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皇上如何来了臣这?” “政事处理完了,便来寻你了。” 皇帝拥着贾琉璎向殿内走去,浅茶在远远的看着,这才回了宸王府复命。 ****** “师兄。” “你们,说完了?”柳逸清正在秋水轩练剑,见他过来,便收了剑。 君墨宸点了点头,“他来吩咐他的后事。” 柳逸清笑了,还好这下他没喝水,不然真的会喷出来。这好端端的从宫里出来,竟然是为了吩咐自己的后事。 “我刚刚看了他一眼,倒是与我们年岁相仿。这未免早了些罢。” “那倒未必。最近朝堂上的各种争议声也是越来越多了。倒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引得那些老人天天在皇帝面前弹劾他。”君墨宸解释着,所以他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上朝,都是那些话,听着心烦。 柳逸清擦了擦额上的汗,倒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 “墨宸,复仇之后,我会选择离开。这样,对谁都是好的。”入夜之后,柳逸清看着君墨宸,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为何?”君墨宸不解,他可不想让他离开,好不容易等到的人。 柳逸清反笑了,“哪来的为何,复仇之后必定是你登基之时,只怕那时候你能放我一条生路便是你的仁厚了。所以,我还是早早的离了这金陵,这天地之大,应当还是有我柳逸清的容身之地。” “师兄。”君墨宸看他笑颜宴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挽留,仿佛下一刻,柳逸清就不在这里了。 “你若就这样走了,置我于何地?”许久,君墨宸才幽幽的反问道。 柳逸清墨眉紧皱,含笑道,“果然当年师叔交代的不差,让我千万别来惹你。你这话简直酸的。” “那师兄,不走了吧。”君墨宸马上阴云转晴。 “这样,你帮我复仇,那我帮你安定这天下吧。我前几日隐隐在街上有听百姓说,好些地方反叛了。”柳逸清说的倒是干脆。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手相握,定下的一个诺言。只是多年之后,不知道是谁后悔了这个约定。 君墨宸只是看着柳逸清的眉眼,倒是有些依恋的感觉。 只是,墨宸,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这天下,也不会让我们有这种可能。柳逸清看了看君墨宸,便起身向外走去。 “师兄,” “你放心,我就在这秋水轩走走。”柳逸清回眸一笑,那一笑,倒是倾国倾城,至少在君墨宸看来是这样。 君墨宸笑了,他知道,柳逸清这次若留下了,那便不会再离开了。毕竟他寻了他这么多年,怎可能让他离开。 那一夜,君墨宸宿在秋水轩。和柳逸清一起。 同床共枕,柳逸清忽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 “墨宸,我说,你不会和那皇帝一样,喜欢男色吧。”柳逸清侧身问道,那眉眼含笑,倒是平白添了几分诱惑。 “若是你,我倒是愿意。”不知为何,看着柳逸清,君墨宸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你想多了。”柳逸清笑道,只是师兄弟吧。 君墨宸看着他,忽然间便扑过去吻住了柳逸清。柳逸清的唇略薄,唇齿间倒是有着淡淡的茶香。君墨宸伸出舌头撬开柳逸清的牙关之后,便长驱直入了。 柳逸清显然有些被吓到了,但是他反应极快。只是也不推开君墨宸,便压了过去回吻了他。 许久,柳逸清才松开君墨宸,君墨宸微微喘着气看着柳逸清,也只是含笑。 柳逸清回吻的时候差点把君墨宸咬出了血,想来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君墨宸很满意的笑了,只要能把他留下,怎样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贾琉璎那个,我会好好处理。 第二,这次慡快了吧,说吻咱就吻啊。 啥,你说床戏,等等呗。 我这么辛苦,你们为什么不收藏一个,嘤嘤嘤 ☆、酒香 “不准你再乱来了。”柳逸清说完,便转过身背对着君墨宸。 “师兄,不准走了。”君墨宸倒是有点气虚。 柳逸清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嗯了一声。柳逸清忽然想起师叔当年送走君墨宸之后对他说的话。 “若不是情非得已,你还是最好不要见他。毕竟是皇家的人,终究都是一场梦。梦醒,终成空。” 若是这样,他倒真心希望,长梦不醒。 ****** 几日之后,柳逸清突然对君墨宸说,他想去一个小酒巷子饮酒。君墨宸听闻自然是说一同前去。饮酒这等好事,怎能少了他? “想来你还真是好酒,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饮茶。”柳逸清挑了挑眉,“也不用骑马了,那小巷子倒是离你王府不远。” 可是后来,君墨宸再也不想相信柳逸清口中所谓的不远了。他走得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才隐隐闻道酒香。 “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才和你说不远的。”柳逸清倒是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感。 君墨宸也不在意,便走进了那酒家,“好酒也要有共饮之人才好。” 那酒香醇,还未饮入喉,便觉得已经醉了。 “果然是好酒,你是如何发现这美酒的?” 柳逸清看着君墨宸如此陶醉不由的一笑,“闲来无事,便在这金陵各处闲走,不巧,就被我碰着了。” “哎,这可是碰的巧了。” “只是,你倒是别多饮,这酒,倒是后劲大的让人醉生梦死呢。”柳逸清见他第三杯举起,忙阻拦道。 君墨宸倒是有些不乐意,但是也不得不停下。 “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多来几遭。” 酒过三巡,两人便离了这酒馆。 “哟,这不是上次那公子哥?”李少伊眼尖,一眼便看到柳逸清。 “呀,这酒味香的,来来来,陪小爷我喝几杯。”李少伊倒是没注意到柳逸清身边的君墨宸,伸手便去碰柳逸清。 柳逸清的动作倒是快,一扇子就直接敲了下去。 “你竟敢打我家少爷。”在李少伊身边的奴僕纷纷拥了上来。 若是平安回到宸王府,大概什么事也不会有,只是这样一来,倒是把柳逸清的酒劲闹了上来。柳逸清回头看了一眼君墨宸,见他点头,便真的动了手。 他功夫极好,哪里是那些蛮横的家僕所能及的?才一会功夫,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公子哥果然身手不错。敢不敢试试这个?”李少伊说着,拔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朝着柳逸清噼去。 这下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君墨宸倒是出手,两下不到便让李少伊倒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不知所踪。 “你,你到底是谁?”李少伊倒是顾不上痛,这金陵,何时出了这两个武功高强之人? “你回去让你爹想想,明日金銮殿上,该怎么解释。”君墨宸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便和柳逸清一同向前走去。围观的人群自觉的让出了条路。 李少伊听了这话,倒是浑身冷汗。在这金陵敢说这话的,除了皇帝,大概只有宸王了。皇帝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刚刚这位,竟然是宸王爷? 这下,真的玩大发了。他竟然惹了宸王的人。 待李少伊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忙问下人,“那日让你们去查那公子哥的资料,怎么到现在还是没人来报?” “大少爷,那日派出去的几个人,到现在都没回来。”身边一直跟着李少伊的人忐忑不安的说了一句。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你会不会说话呢,大少爷怎么不好了?”看着门外突然跑进来的人,一脸的惊慌。 “大少爷,前几日我们派去调查您看上的那个公子哥的人,今儿全死在后院了。”来人依旧是喘着粗气,带来的消息让在场的人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全死了?还死在自家府里的后院?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如此手段? 李少伊突然感到不寒而慄,那人,到底是谁? ****** 君墨宸和柳逸清回到宸王府之后,两人对坐了许久都没说话。 柳逸清一脸的闷闷不乐,他还以为上次在那酒家,他那般的举动好歹能镇他一镇。果然这是出了名的金陵恶少。 “师兄,”君墨宸还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静。 柳逸清抬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上次也是差不多这般,被我打碎了一家酒馆的桌子。不料今儿又遭遇这般。”他说着,声音闷闷的。 “倒是对不起师兄了,在这金陵城,竟让师兄受了如此委屈。”君墨宸有些懊恼,他自然知晓这李少伊在金陵城里横行霸道,只是没料到,竟让柳逸清受到奇耻大辱。 “你不是说了,明日金銮殿替我讨回公道么?”柳逸清不怒反笑,想来,落在君墨宸的手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本来打算在大街上就了解了那人的性命,只是因为君墨宸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若是贸然打死了人,只怕后面多了太多不必要的事端。仇家的儿子,依旧是仇人,他怎会不恨?却是连伤都打的刚刚好。 柳逸清打算,让自己有朝一日,能更好的让对方死去,比如梳洗,或是凌迟,亦或是锯割。 君墨宸见他笑了,也稍稍的放下心来,“师兄,你可以准备准备了。我前几日得到消息,那日看到的那个地方,里面的东西,都足以让他李府全部人死上十多次了。”
第11页 “若是那般,岂不是让官府来办了?” “是啊,官府啊。好歹,我也算个官吧。”君墨宸自嘲般的说着,“逸清,这李府的人,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能让我亲自手刃么?”柳逸清淡淡出声。 君墨宸点头,“自然。墨宸若是给师兄这点成全都没有,哪还配做师弟。” 说好了,要陪你复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氏那边会如何?大概来不及收尸了。 所以,明天金銮殿,很热闹。 ☆、准备 墨宸,但是我要复仇的对象,还有金銮殿里坐着的那位。 柳逸清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倒是笑了,“果然当年师叔没有选错人。你若真的这般,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君墨宸也只是笑着,他心里一痛,师父。师父若是知道他多年来明知仇家却迟迟未给他报仇,应该会责怪吧。 “墨宸,墨宸。”君墨宸突然起身跑了出去,柳逸清在背后叫了几声,见没叫住他,便作罢了。 君墨宸有些无力的跪坐在梨花树下,如今他这样又算得什么?权利那么大也终究是虚无一般。 他也知道柳逸清最恨的便是皇上。但是这事情,柳逸清可以去做,他君墨宸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人世间最美的情感不过亲情友情爱情,至少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事情,如今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只是提到亲情二字,他也实在觉得讽刺。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会怜惜的人,这亲情二字,配么? 柳逸清在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君墨宸回来,想了想还是出去找寻,只是见到君陌宸的时候却见他在书房里四处翻找东西。 “在寻何物?”柳逸清淡淡出声相问。 君墨宸回头看了她一眼,“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倒是不知能不能找到了。” “哦?师叔留给你的,你竟然敢放在书房?”柳逸清随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笑了笑。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也笑了笑,“师兄可是第一个未经我同意到这书房里来的人。” “哈,这么戒备森严,我那时候进来怎么没感觉?”柳逸清调侃道。 “师兄的功夫太高了。”君墨宸含笑道。 柳逸清闻言唇角勾起,却也没说什么,他心下明白。若不是君墨宸那时候有心让自己进来,哪那么容易?不然也不至于第二次来时,那么轻易的被他守株待兔。 呵,这般算来,倒是我入了你的圈套之中了。 君墨宸一个人在那翻找了许久却也只能扫兴的坐下,柳逸清见状便伸手取了个杯子也为他倒了杯茶。 “是何物,怎会今日突然想起去找?” 君墨宸的面上有些歉意,“是师父给我的一个信囊,我看过一次里面的东西,只是如今已经不大记得了。” “很重要吧?”柳逸清试探的问了句,见君墨宸依旧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重要吧,毕竟是师父留给我的遗物了。亦或许只是一个念想了。” “会找到的。只是你这毛病该治治了。”柳逸清取笑道,又摇了摇头。 “主子,秦大人来了。”浅茶在门外叩了叩。 柳逸清笑他,“还不快些去,我回秋水轩那边练会剑。”说罢便起身走了。 他的事情,他并不想过多的干预,所以有的时候,连询问的必要也没有。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柳逸清忽然想起这句话,唇角勾起,冷冷一笑便走回秋水轩去了。 ****** “宸兄。”秦寒在议事厅等了许久才见君墨宸过来,对他的迟来倒是有些意见了。 “怎么突然到本王这儿来?”君墨宸有些意外秦寒今日竟然登门造访,虽说是好友,只是平日都是相约出去,很少到对方府上说事。 秦寒这才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刚刚在府里听到李府那恶少冲撞了你,怎样?” “什么怎样?”秦寒不提这事还罢,提了,君墨宸又恼了。 “那李府之事你又不是不知,且不说那些江湖人士冤死,就是烈亲王当年无辜受到牵连一事,也够是让人恨的。”秦寒恨恨道,一直听自己的爹提起当年之事,只是君墨宸一直没有动静,他自然也不好多有什么动作。 君墨宸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明日早朝要不一起逗他玩玩?” “哈,我这是没听错吧?宸王爷,你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秦寒大笑,看到君墨宸这般的态度,想来是已经有了对策。 “呵,多年之仇终可报,怎么会心情不好?”君墨宸这话秦寒倒是没有多想,毕竟除了君墨宸和他爹娘之外,如今也就柳逸清知晓这不只是政治上的斗争。血海深仇哪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秦寒看着君墨宸,笑了笑,“好啦,烈亲王之事如今也终于是有藉口解决了。只是宸兄还是得沉得住气,别让他又占着盛宠得了上风。” 君墨宸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这些年父王一直对政事避退,对李家也没在来往。不过这李家也是乖觉,那年之后也是尽可能的避开。” 李大人也算得上当朝宠臣,然而君墨宸因着这复仇之事又是多番隐忍,所以两方也一直没得什么交锋之事。 “你来我这,想必是将东西备齐了吧。”君墨宸一点也不着急,这几个好友早都预备下了,就等着这一天了。等着君墨宸点头。 秦寒给了他一拳,“你这王爷做的太过潇洒了,若是我们不替你备好这些,等你再去弄,岂不是误了时机?” “如此真是多谢各位兄弟了。”君墨宸大笑,有朋如此,三生之幸。 “真是难得,见你这么客气。对了,今日之事,听说先时不是和你动手。是谁,敢对抗这恶霸的?”秦寒这才说道。 君墨宸听他这话,也不避开,但却还是犹豫了。 “呀,是哪位贵人?竟如此神秘了。”秦寒今日来了,自然是不见到人不罢休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琴声,君墨宸怔了一下,这曲子,这不是《梨花落》么? 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弹起这首曲子? 秦寒笑道,“你藏什么,人家都叫你过去了。” 见秦寒似有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样子,君墨宸只得起身往秋水轩走去。 “竟然住在秋水轩,看来这人真是不简单。”秦寒心里暗道,这秋水轩偶尔也只有君墨宸的爹娘来时在这下榻,这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待遇。 正寻思着,君墨宸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要见他么,这下来了,又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带发小来见少侠了,第一章重修的时候加入了王爷和少侠的描写,大家可以看看哦。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李家会如何? ☆、对策 秦寒抬头望去,见一素衣公子正坐在梨花树下抚琴。乌发如瀑散在肩上,人来了也依旧恍若未见般的拨弄着琴弦。 一曲终了,柳逸清才抱琴站起。见君墨宸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走来,便知是刚才浅茶口中的秦大人。 秦寒这才见得柳逸清的样貌,若不是身量与他们相仿,他真会误以为这是个女子。淡淡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墨瞳,眼角微微上挑,更添了几分风流之态。朱唇轻抿,却是面若霜雪。 柳逸清没有开口,他浪迹江湖久了,没有这些规矩可言。 君墨宸知道柳逸清的脾性,便为他二人相互介绍,“柳兄,这是发小秦寒。秦寒,这是” “在下柳逸清,幸会。”未等君墨宸开口,柳逸清便出口说道。秦寒听他这话不由的打了个寒噤,明明只是简单打招呼。 “幸会。”秦寒讪讪的打了个招呼,先时也听闻有些抚琴之人的怪癖,想来是怪他们走进打扰了。 “二位怎会来此?”柳逸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俩,大半是能猜到原因了。 秦寒拍了拍手,贊道,“柳兄琴技太高,这琴曲甚是妙极。秦某一时好奇,便让宸兄陪着过来了。” 能让王爷做陪,这发小的分量可真是重。柳逸清点了点头,“多谢。” 秦寒见柳逸清一直冷冷的,也不敢多言,便打算告辞离去。君墨宸见状,便与他走了几步。 “柳兄一直在江湖漂泊,脾性如此。他是本王母家那边的人。”君墨宸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对于柳逸清,他不便多做解释。 不过君墨宸一贯不喜多言,故而秦寒听他这般说便点头以示理解,毕竟是烈亲王妃母家的人。 送走了秦寒之后,君墨宸马上返回秋水轩去。柳逸清还在原地等着。 “师兄。” 柳逸清皱了皱眉,又笑了笑“这师兄二字,我竟不知你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 君墨宸只是看着他讪讪地笑了笑,“会改的,会改的。” “可以直接唤我名姓,若是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倒是不好。”柳逸清正色道。 君墨宸无言,只得应了句“好。” “你刚刚怎么想起去弹《梨花泪》?”君墨宸犹豫了一下,刚脆省去了称呼。 柳逸清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琴,又看了看君墨宸,“没事,就是想起了。刚刚又有风吹过,想着便弹了这段。” 君墨宸这才注意到满地的梨花花瓣,梨花泪,梨花落泪。果然妙手。 两人便一起回了房,柳逸清闲来无事,便取了笔墨在那随意的写些东西。 君墨宸想着明日一早要去早朝,怕扰了柳逸清休息,便说要回自己屋里去。 “你明日,还是小心为上。这么多年都没能有人动的了的他。”君墨宸临走时,柳逸清动了动嘴唇,许久才说道。 “好,柳兄放心。”君墨宸点了点头,含笑应了声便走了。 他还是担心他的,君墨宸想到这里心情极好。 ****** 君墨宸在书房忙到半夜才回房里歇下。 且说这厢李少伊听到来人说后院满是尸体惊的一时间没了主意,又想起宸王爷的话,更是有些六神无主。思来想去,还是听从手下之人的意见,去找了妹妹来拿主意。 “什么?咱家后院都是尸体?”李嫣如闻言大叫,毕竟还是闺阁小姐,听到这事也差点没吓晕过去。 “妹妹,好妹妹,我该如何?况且今日还在大街上得罪了宸王爷。”李少伊见妹妹吓得不轻,便央告她小声些。 李嫣如一听“宸王爷”三字,便知道此事兹事体大,便细细问了今日发生之事。 李少伊这时自然不敢再做任何隐瞒,便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只见李嫣如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你倒是莫慌了,这事还是需告诉爹爹才是,不然明日爹爹早朝岂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李嫣如看了兄长一眼,自己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一遍,想着笑了笑,“还是我去说吧,谅你如今也没这个胆量了。”
第12页 李少伊见她答应了,心想这下有救了,便安心回了自己的屋里,不过也不敢再出门作恶了。 李嫣如等他回了,便忙忙的派人去找自己父亲所在。 “小姐,老爷在书房。您要这下过去吗?”媚儿很快回来了,还好书房只有老爷一人。 李嫣如听到来报便忙忙的照了照镜子往书房走去。 “是嫣儿啊,怎么有空到爹爹这来?”李大人见到女儿走来,便停下手里的事情。 “爹,大哥闯大祸了。”李嫣如说着,假意哭道。 李大人一听到长子出事,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嫣如便将兄长所说一一转述给了父亲。 “什么?他这没事竟然惹了宸王爷?我们李家一直以来最不愿去招惹的就是宸王和烈王这一家子。我说了不下百遍,做什么都随意,但是千万别去招惹这两位。”李大人气急败坏,多年的心血简直要毁于一旦了。这逆子! 李嫣如从没看到自己的爹如此大的火气,便奇怪的问道,“爹,哥哥只是不知分寸了些,就算是冲撞了宸王爷,又没出多大的事。而且,而且,而且哥哥说他惹的其实也不是宸王爷,是站在宸王爷身边的人。” “你去告诉你兄长,这个月他给我好好待在府里闭门思过。宸王爷的事情自然是没法挽回了,如今得小心明日早朝时宸王爷会不会藉机刁难了。”李大人摇了摇头,嘆了口气。只希望宸王爷不会太过较劲了。 “爹,这宸王,和我们家到底有何恩怨?”李嫣如自幼在闺阁里待着,外面这些事情,她自然不懂了。 李大人看了一眼女儿,摇了摇头,“官场上的事情,嫣儿还是别问了,回去吧。爹爹知道这事了,会做处理的。” 李嫣如听他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待着小丫鬟回了自己的住处。 宸王爷啊,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见到过了。先时也只是在画上看看,真是有些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少侠这高冷的程度我也是怕了,偏偏王爷好像很喜欢。(╯-_-)╯╧╧ 李家要是没有一些对策,那早就消失在这金陵了吧。 ☆、启奏 李大人听到女儿的话,连忙写了几封信函给几位密友。多少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他怎么可能让那小儿将他当鱼肉,任他宰割。 只是多少还是怕的,辗转一夜未眠。第二日天才微亮,便糙糙更衣去上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秦寒说着走出了列队。这一声可把李大人吓得不轻,看清了是秦寒才略定了定心。 “秦爱卿有何要事相奏?”皇帝极少见到秦寒来奏事,但是每每说事也是极严重的事情,忙问他道。 秦寒自然是备足了功夫要弹劾李氏,便历数李氏罪状,但是更多的还是说李少伊的恶事。 欺压百姓,强抢少妇,伤人放火,霸占良田等事一条一条的说着,足足说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李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如今看来,这人是牟足了劲要让他李家出事,让他李家的长子出事。正在想着对策,忽然又有一声响起。 “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臣有本奏。”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呵,作恶太多,若是有人愿做这齣头鸟,想来形势是有些势如破竹的。 李氏听着,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往下落。好不容易几个大臣出来说完,皇帝的脸色早已晴转阴了,却压着心中的怒火开口问李氏,“李爱卿有何话要解释么?” “臣有罪,对长子疏于管教,造成今日之势。小儿如今犯下大过,罪臣无力辩驳,愿交出长子少伊,一切还请皇上定夺。”李氏出列跪了下去。 李氏一派的人见李氏跪地认罪,便想着出来替他求情,但是马上又有人拦在前面开口。 “皇上,这李家长子平日对百姓欺压惯了,昨日连宸王都冲撞了。若是轻易绕过了,这下去越发纵了他们。”秦寒只怕这看似服软之势,又让李家逃了这一遭。“百姓何辜?天子脚下都敢这般,臣恳请皇上为百姓做主啊。” “嗯?这又是怎么回事?宸儿,你与朕说来。”皇帝闻言看了看站在最前面却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君墨宸。 君墨宸这才抬眼看了看皇帝,又瞥了一眼李氏。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昨日陪着朋友饮酒归来,倒是不知是谁家的少爷,拦住臣的朋友。友人本不想理会,只是又有一众蛮仆上前拦截,臣的朋友酒后冲动,动了些拳脚。谁料那人竟拿了匕首向臣冲来,这才看清是李大人的长子。呵,亏的朋友相护,臣是分毫无伤,只是昨日若是放做普通百姓,想来是要出人命了。” 君墨宸一脸的冷漠,皇帝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也变得阴沉。 他的继位之人都有人敢下手了,那他这个皇帝的位置不也有些岌岌可危了。如君墨宸所说,若不是他还有些功夫,那今日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要听到宸王的死讯了。 “简直岂有此理!”皇帝大怒,“来人,把这李少伊押入天牢。” 秦寒等人听到这话也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君墨宸冷笑道,“子不教父之过。皇上,李大人之子敢如此滋生事端,这李大人倒是需要多问问才是。” “皇上饶命啊,微臣的确对长子疏于管教,但……”李氏一派的人此时看着情势倒是越发的不利,一个个也只得干着急着。 “好一个疏于管教!今日你疏于管教,明日他疏于管教,难不成还让皇上替你们一一管教?”柯白站在一旁听到李氏的辩解便怒了,他真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若是说李大人长子有错,昨日那大伤其长子及僕人之人,皇上不该也一併罚了?”王衡站了出来说道。 秦寒等人见他站出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果然是走狗,真真碍事。 “宸儿,你怎么看?”皇帝沉声看着君墨宸问道。 君墨宸闻言面不改色的应道,“昨日若不是他出手,只怕臣今日该是在王府里躺着亦或是去了阎王殿也不可知。皇上若是想问罪,倒是敢问问列位,昨日之事因李少伊而起,本王的朋友不过是将要伤及自己才动手,若是这般还需一併问罪,别说情理合不合,就是我朝律法也没有这条吧。” 皇帝见他如此说,也怕君墨宸在朝堂之上就翻脸不认人,便道,“李氏闭门思过三月,将李少伊交由刑部依律处置。” 秦寒暗喜,这刑部大人便是挚友柯白。这下,看你李氏怎么办? “宸儿,你的朋友,你自己看着办吧。朕就不多说了。只是你啊,还是少些饮酒。”皇帝一脸关心的嘱咐了几句。他自然不会起疑。一来是君墨宸向来都是这脾气,二来是自从那次贾琉璎从宸王府回来之后态度转变了很多。 后面这些,君墨宸自然是不会知道了。 “散朝。” ****** “宸兄,宸兄。”散朝之后,秦寒见得君墨宸走的急,自己倒在后面追了一路。 君墨宸先是放慢了步子,待他追上了,才停了下来。“今日之事,多谢。” “不必言谢,不过,我想问你一事。”秦寒气喘吁吁的说道。 “何事?”君墨宸有些奇怪,秦寒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着来问他。 “我前些时候听说小公主不在宫里了。”秦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怎么昨日也没在你府上看到?” “玩心太重,我让千画带她四处走走。”君墨宸如实道。他知道秦寒的心思,但是这也是事实。 秦寒听到君捻雪不在金陵,虽是有些意外有些失落,但是在君墨宸面前也只能淡淡的应道,“这样啊。” “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放下手中的职务陪她去不成?”君墨宸想着既然停下了,便饶有兴致的调侃。 “没没没,不过是没见到问问罢了。”秦寒忙摆了摆手,又问“宸兄方才那么急着,是打算回府么?” “事情了了,不回去做什么?昨晚熬到半夜,想着歇会。”君墨宸笑了笑,见他话里有话自己却也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噗,臣的确有本启奏。李家的厄运从此拉来。 ☆、刑罚 秦寒倒是真心能被君墨宸一副淡漠的模样急死,几个好友里面就属君墨宸性子最沉稳的,偏生他又是一个急性子。 “罢了罢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秦寒也不好意思继续去问,便准备走了。 “柳兄要在府里住上一阵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是别知道的好。”君墨宸嘴角上扬,却是一脸严肃。 秦寒愣了一下,竟然不能说了。看来这人与君墨宸的关系还真的非同一般,从昨日的情形看来,那人倒是像一个江湖人士。如果真的是,只怕也不是烈亲王妃母家的人,倒像是君墨宸那两年在四处浪迹时结交的伙伴。 “不说就不说吧,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倒是别忘了我们这几个兄弟。”秦寒笑了笑,他们是发小啊,那么铁的关系,就算是今日不说,亦不算是隐瞒。 “多谢。”君墨宸说完,匆匆告辞离去。 ****** 李少伊在家里左等右等,却万万没想到等来了一群官兵直接将他逮捕入狱。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抓我哥哥走?”李嫣如看到一大堆的官兵到府里来又将李少伊带走,便拦住其中一人问道。 “我们是奉皇上的旨意行事,还请小姐莫干涉公务。”那人应了一句,便和其余人一同离去了。 皇上的旨意,难不成爹爹。李嫣如刷的一下面色变得惨白,便让丫鬟去打听爹爹回府了没有。 “小姐,老爷刚回府中,现下在卧房里和夫人在一起呢。” 李嫣如听了丫鬟的话,忙匆匆赶往母亲的卧房去。 “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少伊就这样被抓了去,这可怎么办?刑部那样的地方,他可怎么受得了?”李夫人一个劲的在一旁哭哭啼啼,刚刚一大堆官兵来到李府很快就把李少伊带走了。 李大人则在一旁不住的嘆气,“此番被那些小儿害惨了,才累得如此。只是若是捨不得少伊,我们李家今日都要有灭门之灾。这逆子,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宸王的人,还一併冲撞了宸王。” “冲撞了宸王?这可怎么办才好?”李夫人一听冲撞了宸王,心里便比先前更有些惶惶不安。他们李家一直是和烈亲王宸王一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这如今…… “给爹爹娘亲请安。”李嫣如想了想还是走了进来。 “嫣儿,嫣儿啊……”李夫人一看到女儿泪又止不住了。 “娘亲莫哭,哥哥不会有事的。对了,爹爹,女儿想起一事,昨日忘记告知与您。”李嫣如安慰了几句李夫人,便开口对父亲说道。
第13页 “何事?”李大人知道这女儿是最知礼懂事的,故而也没有不耐烦。 “女儿那日听闻哥哥说,后院里有好几具的尸体,不知这事爹爹可曾听闻?”李嫣如想起这事情,自己的脸色都变了,她实在是怕。 李大人听到这事自然是坐不住了,“此话当真?怎么从来没人来说?” “还请爹爹过去看看。”李嫣如说话声音都是发颤的。 李大人应道,“这还了得,来人吶。”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后院竟然有尸体,这还了得? ****** 君墨宸回到宸王府的时候心情极好,从今日起,这复仇的序幕也要拉开了。 “墨宸。”柳逸清正在秋水轩里翻看君墨宸放在桌案上的书,见他进来,便笑着将书放下。见他一脸喜色,想来是办好事情了。 君墨宸笑着看着他,“托师兄吉言,李少伊已经关押在刑部大牢了。” “果真是好消息。只是这不过是开始,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柳逸清大笑,他知道他能办到的。 君墨宸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感概万千。“会的,我会注意的。这么多年了,如今总算是要开始了。” “越是这样越要小心,我准备了这些年,如今却是越发的不急了。”柳逸清哂笑着,“倒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来金陵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其他之事。” 君墨宸见他这样,倒是有点接不下话,许久之后才对他说,“逸清,明日你同我一同去刑部吧。” “怎么,出了什么事?”柳逸清倒是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君墨宸出了什么事情。 君墨宸摇了摇头,“那李少伊如今关押在刑部大牢,你不想去么?” “若是可以结果他性命,你再叫我也不迟啊。这下去了,我只怕是在给自己心里添堵。”柳逸清笑了笑,随手抓起桌案上的剑。那剑顺势一横便横在了君墨宸的脖颈上,柳逸清看着他笑了。那目光清冽,只是在君墨宸看来,柳逸清这下眼中之人并不是他。 君墨宸轻轻笑了,明知他这下的心思,口里却说道,“逸清,若是杀了那些人还不能解你心中的怨恨,你再来取我性命也不迟。” 柳逸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剑横在了君墨宸的项上,忙将剑收了。“倒是有些走了神思,还请莫怪。” “逸清,这世间的情感是否只有仇恨二字是难以放下的?”君墨宸嘆道,说实在,他也难受。若不是还有些顾虑,他也想将那一众人通通祭在剑下,以慰师父及师门的那些冤死亡灵。 奈何他的顾忌也大,师父如父,只是爹娘却不能不考虑。世事难全,终究是辜负了。 柳逸清见他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走到一旁坐下,一个人闷着。 两个人不言不语的坐着,许久了,柳逸清突然大笑,便问君墨宸,“你说这世间的刑罚,哪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亦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问倒是将君墨宸问住了,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你这一问真真是将我难住了。我向来杀人不过一剑进退,虽是听说了了一些酷刑的刑罚,倒还真是不知。不过先时有听柯白说了,梳洗凌迟锯割这三种是最残忍的。” 柳逸清点了点头,他说的这三种,正中他下怀。或许不久的将来,这些刑罚,他将一一在那些仇家身上试过。 只是这世间,最痛的刑罚,真的是那三种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也来猜猜,这世间最痛苦的刑罚是什么 ☆、尸体 李氏传唤了府里的下人,果然是有尸体的。 “这些人不是原来跟着大公子的人吗?”李氏看着下人递上来的名单,又是大吃一惊。 “老,老爷,这些人是大公子派去打听那日和宸王爷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哥的。竟不知是和原因一个个都死了,而且还都出现在府中的后院里。”跪在地下的一个僕人一脸惊慌的回应李氏的问话。 “公子哥,是谁?”李氏疑惑的问,和宸王在一起的,那这人不就是今日朝堂之上那些人提及的那人?到底是谁竟会做出如此之事? 李氏细思极恐,他在朝堂也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对我的人做这种事情!”李氏大怒,只是说着后背却一阵发凉,难不成,多年之前的事情,宸王要翻案?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可能? 李氏一边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一边命人将这些尸首先收了去。 “老爷,这尸首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李夫人在屋里惶惶不安的等着,等李氏回房之后,李夫人忙拉住他问道。 李氏摇了摇头,“尚未可知,只是,应该是宸王府所为了。”若真是宸王府的人,他便难办了。 “宸王府,怎么会?我们李家和他们从来没有来往,怎么会?而且那日你不是说,我们设宴,宸王还来了么?”李夫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是宸王爷,她前些时还常听嫣儿提起。嫣儿说自己无意在府苑里冲撞了他,他也没怎么说,只是笑了笑便走了。 “老爷,你说那日宸王并未坐席,会不会是因为被嫣儿冲撞了的缘故。我们李家从来对宸王恭敬有加,若是烈王爷的事情,那也过去好些年了。”李夫人温柔的劝说道。 李氏摇了摇头,“最好别是宸王,若是这样,少伊恐怕凶多吉少了。” 若是宸王爷所为,那他还必须打起精神好好的应对了。 “老爷,少伊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李夫人一脸悲戚,她就生了这一儿一女。虽说李氏还有其他儿女,但毕竟不是自己所生。 “这是自然,夫人还请放心。少伊不会有事的,只是他如今这般,还是多少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过几天,我便会让他从刑部回来,夫人莫要太过担心了。”李氏说着便往外走,他不能再被动了,不然李家迟早要出事。 ****** 柯白散朝之后便回到了刑部,待手下将李少伊押入大牢之后,才开始动手整理相关的材料。 “大人,秦大人来了。”柯白正忙着,便听属下来报。忙道,“快请。” “柯兄近日忙的,改日该让宸兄好好犒劳你才是。”秦寒快步走了进来,见柯白还在忙着,便打趣道。 柯白见他来了,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让他道,“这事如今可是国事了,倒是和宸兄没多大关系了。对了,你不是找他说事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说完了自然回了,宸兄如今也是忙里忙外的,哪得清闲?”秦寒笑了笑,又问他,“你准备的如何了,何时提审?” “我尽快吧,你也知道,毕竟先时也没那么大的把握。如今越快提审也是好,省的夜长梦多。”柯白在刑部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办事极为公正认真,在刑部上下也是一众褒奖。 秦寒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自然越快越好。但是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李少伊一个人死了,他们要的,是整个李家的消失。 “那便辛苦你了,若有需要兄弟的,你随时吩咐。”秦寒拍了拍胸脯。 柯白亦是笑,点头应道,“那是自然。今日朝堂之上就该先谢你了。那李家一派的人还妄想再次脱逃,只是唯独没料到宸兄依然是默不作声,却也不让我惊讶。” “他不说有他的意思。若说以王爷之尊去对皇上说这事,倒有些大题小做的样子,不过皇上也是对他极好,所以宸王说的时候,皇上的面上越发的难看。我说的快口干舌燥了也不如宸兄寥寥数语。”秦寒大笑,君墨宸的性子冷漠,在一起玩的好友都知道。所以他若是不直接让对方去见了阎罗王,那一定有他的算计在里头。 柯白很是贊同秦寒的话,皇帝对君墨宸的疼宠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所以皇天之下也只有君墨宸敢直接对皇帝拍案叫板的。 “你说,今日皇上对宸兄的态度,会不会是因为那位贵人?”秦寒沉吟了一会,忽然说道。 柯白摇了摇头,“说不准,毕竟那一众老头们都很反对圣上这事,唯独宸兄是从来都不吭气的。其实这事若是有宫里那位相助,倒是又好办的多。” 秦寒低声道,“这话还是说说便罢,听说因为小公主的缘故,宸兄对那位也是恼得很。好了,我也不便再叨扰了,你赶紧继续吧。” 送走了秦寒,柯白忙继续去整理刑部之事。直到日头偏西,才定了何时提审。想着,便亲自去了宸王府。 “你打算夜审?”君墨宸听了柯白的来意,笑道。明夜提审,这个柯白,还真是牟足了劲来折腾了。 柯白见他这样,还以为不行,谁料又听他道,“若是夜里提审,倒是多多注意些才好,比如守卫之人。” “宸兄果然考虑的更细緻些。不过有些奇了,今日在大殿之上,为何宸兄不顺势将李氏拉下水去?多难得的机会。” “无妨,机会会有更好的。只是今日之事也着实不适合,看着是对他的长子下手,或许已经算是打糙惊蛇了,但是李家不一定能料到本王真正的意思。”君墨宸不急不慢的品了口茶。 了却心头的怨恨,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若只是弄死一个小儿,那几年前他都可以办到了。李氏这条蛇,惊了,倒是可以见见蛇窝的模样,这便是君墨宸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王爷的戏份我就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柯 “那明日夜审,宸兄会来么?”柯白来宸王府不仅仅是为了告知君墨宸提审时间的。 君墨宸思忖了一会,“明日再说吧,刑部这种事情本王向来是不过问的,若是今日突然这么上心,难免会遭人闲话。你办事极为稳妥,本王还是放心的。本王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便是。”说着哈哈大笑。 “还请宸王爷放心。”柯白行了一礼,便离开宸王府了。 “怎么,先时还想着拉我一起去,怎么如今自己倒也不去?”柳逸清一直在书房的密室里待着,此时听见柯白离去了,这才走了出来。 君墨宸见他走了过来,笑了笑,“本就不大想去,先时以为你会想去才问的。本来朝中之事我就不大理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皇上也没有下旨让我去办。柯白和秦寒如今是打算将李氏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党派一次性剷除了,所以我能做的,就是……” “静候佳音,坐享其成?”柳逸清笑的有些讽刺,但是却没有嘲笑君墨宸的意思。 “哈哈,不过还请师,还请你放心,这些人最后要用什么刑罚死去,可以完全听你的。”君墨宸慡快的大笑。 柳逸清听他差点又叫出师兄二字,不由的又摇了摇头,“你啊,何时才能长点记性?”
第14页 “私下便饶了我吧。”君墨宸见柳逸清欲有较真之势,忙讨饶道。 柳逸清见他这般,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对了,我今日在你桌案上,倒是见到捻雪的书信了,也不知你看了没有。” 君墨宸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桌案旁,见柳逸清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那封信就放在最上面。他忙拿了起来,封口完好。他没看过?信封套上就亲启两个字。 君墨宸拆开信件,仿佛那个小丫头又开始缠着自己开始喋喋不休了。 ****** “千画,你去过玲珑古镇吧。”坐在马车里,君捻雪问千画。 千画点了点头,问她“要过去么?” 君捻雪一脸激动,“你带我去吧,先时只听哥哥提过几次,却是一次也未带我过去。”她可劲儿央求着千画,千画只好点头同意了。 雨季渐渐要过了,玲珑古镇却依旧保留着自己的安逸古老的感觉。 君捻雪慢慢的走着,一脸的新奇。外面的世界果真和宫里截然不同,尤其是这古镇,让她分外喜欢。 “小姐,这里便是如梦楼。倒是不知道陌惜这下在不在。小姐要进去吗?”千画笑着在一旁说着。 “陌惜?是谁?”君捻雪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新奇的很。 千画犹豫了一下,应道,“是个戏子。”她知道君墨宸不喜欢他人言及他的事情,何况陌惜的身份在如梦楼一直是个秘密。 “走吧,去看看。”千画的犹豫君捻雪看在眼里,但是好奇心被勾起了,自然要满足一下才好。 千画先一步走到如梦楼里面,若是在这里要见到陌惜,除了打着君墨宸的旗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掌柜的,”千画眼尖见到掌柜的正好出来,忙上前拦住他。 “呀,竟然是千画姑娘来了。宸公子也来了?”掌柜的自然是认识千画了,见到她忙往里迎。 千画也不动,只道,“您老先别忙,问你,陌惜公子可在?我带一人见见他。” “在是在,只是,是谁要见他?”掌柜半吐半露,毕竟宸王爷亲自交代了,若是出了事情,他就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千画笑道,“这是宸公子的妹妹,我们可以见见陌惜公子么?”千画指着跟在她身后的君捻雪。 掌柜的这才点了点头,这事先时君墨宸吩咐了,若是小妹来了,让她去见见陌惜。不然他这头绝对不敢上下点的。 这便引了二人走到了后院,沿着楼梯走了上去。上次君墨宸离去时吩咐给陌惜换了屋子,所以竟是不在之前的屋里了。 “陌惜公子,千画姑娘来了。”掌柜的叩了叩门,说了声,便告辞离去。 等了许久,里头才传来脚步声。陌惜开门一看,倒有些意外,除了千画,竟然还有一个女子。他看了看君捻雪,见她与君墨宸眉眼有几分相似,又想着千画在这,便知是君墨宸的意思,这才让她俩进屋。 “陌惜公子,这是宸公子的妹妹。”千画福了福身子,对陌惜道。 “陌惜哥哥,捻雪有礼了。” 陌惜这才细细打量了君捻雪,果真是有三分相像。便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宸兄没来?” “宸哥哥有事要忙,他让千画带着我四处走走。”君捻雪看着陌惜莫名的有些胆怯。 陌惜看的出来君捻雪怕了,但他也没多在意,只是为她俩倒了茶水。 “捻雪,是公主?”三个人坐在那里,却是一直沉默,陌惜看了看千画,又看了看君捻雪,想着还是开口闲话。 君捻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既然唤宸哥哥宸兄,那便知道我是他妹妹就好。” “哈哈,果然是他妹妹了。”陌惜说着大笑,这脾性,像极了君墨宸。若说眼眉间不过三分像,这脾性倒有七分像了。 “既然你二人来了,若是不嫌弃,我一会给你们唱一段吧。宸兄来了是必定要听的。”陌惜想了想又说,见到君捻雪,他真有些觉得是故友来了。 借着洗髓水的效用,如今他已经与常人无异。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戏子罢了。 君捻雪听闻他要唱戏,也是眉开眼笑。她也只是偶尔会听到君墨宸低吟一段临川四梦的片段,却又不可能缠着他唱。 陌惜便让千画先带着君捻雪到前堂去,他换了一副略施了粉黛便登台开唱。 今日所唱,乃是临川四梦里面的《南柯记》片段。 “笑空花眼角无根系。梦境将人殢。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君捻雪在台下看着,听着,待他一曲唱完,便轻声说道,“世事无常,终不过南柯一梦。” 多少人争权夺势,终不过南柯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南柯一梦:淳于棼是唐朝人。有一次,因为他喝醉酒,忍不住在庭院的槐树下休息起来,没想到他因此就睡着了。在梦里,他看到槐安国的国王派人接他到槐安国去,随后把自己心爱的公主嫁给了他,并且派他担任南柯郡的太守。在这段时间里,淳于棼把南柯治理得很好,国王也很欣赏他。他五个儿子都有爵位,两个女儿也嫁给王侯,所以,他在槐安国的地位非常高。后来,檀萝国攻打南柯郡,淳于棼的军队输了,接着他的妻子也因重病死了。这一切的不幸,让淳于棼不想在南柯郡继续住下去,就回到京城。可是,在京城里,有人在国王面前说淳于棼的坏话,国王没有查证,就把他的孩子抓起来,还把他送回原来的家乡。一离开槐安国,淳于棼就醒了,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梦。不久,淳于棼发现庭院里的槐树下有一个蚂蚁洞,洞里有泥土推成的宫殿汉城池等等,他才恍然大悟,梦中所见到的槐安国,应该就是这个蚂蚁洞。而槐树的最高的树枝,可能就是他当太守的南柯郡。淳于棼想起梦里南柯的一切,觉得人世非常无常,所谓的富贵功名实在很容易就消失,于是,他最后就归隐道门了。 ☆、传信 “我还真没料到,你一个女儿家也竟然听得如痴如醉。”陌惜从台上下来,换了行头之后找到了君捻雪她们,见君捻雪一边品茶一边还在回味刚才的唱词,难得心情极好的取笑道。 君捻雪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过了会才抬起头来看他。换了装束的陌惜,与台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连一点脂粉味都没有。 “戏文虽是戏,却是说尽了人间百态。陌惜哥哥唱的入戏,我自然会听得入戏。”君捻雪大大方方的应道。 “好一个道尽人间百态。”陌惜点了点头,又问,“你如今这样出来走走,果真是宸兄的意思?” “多少他是同意的,不然怎么可能让我出来?”君捻雪笑道,只是看陌惜的样子,好像这个消息让他并不轻松。 宸兄是要动手了,所以才会让自己的手下带着妹妹离开。陌惜心里暗道。多少,他还是了解君墨宸的,为了朋友,为了亲人。 “你别担心我呀,我到这的时候就已经递了书信回去了。”君捻雪见他皱了眉头,便忙说道。 陌惜摇了摇头,“我如今不过市井一个普通的戏子,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不知姑娘能否信得过我,你日后的书信,由我替你传递?” “为何?”君捻雪有些不解。 千画听了这话,便知陌惜料到了,忙点头应道,“如此,有劳陌惜公子了。”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是一点也没懂。”君捻雪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俩。 陌惜和千画对视了一眼,这才和他解释,“宸兄让你离开他的身边,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缘故。不然也必定是他亲自带你出来,你若是如今传递书信回去,这信上难免会有人探出一些讯息,或是对你不利,或是对宸兄不利。” “怎么会?”君捻雪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只是她也不愿看到君墨宸被人伤害,谁都不行。 “陌惜公子这边联繫宸公子和我们是不同的。”千画也帮忙解释。 君捻雪摇了摇头,“我不是不相信陌惜哥哥,只是宸哥哥为何会有事,难不成是柳大哥?” 陌惜笑了,“你别疑神疑鬼了,柳兄弟怎么可能会害了宸兄?”他见过柳逸清几面,眉宇间隐着淡淡的愁容,却绝非恶人。 毕竟是为了柳逸清,他才那么多日的将临川四梦翻来覆去唱了个遍。若只是君墨宸要听,那也就是唱唱《牡丹亭》便好。 “你倒是信得过他,好吧,那就听你的,书信託你转交好了。”君捻雪说着倒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她有些不明白,这柳逸清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宸哥哥对他那么好,连这个陌惜也会为他说话。 只是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姑且信上一回吧。 陌惜也只是笑,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只是如今千画多番暗示,他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陌惜哥哥如今都在这如梦楼住着么?”闲话了一会,君捻雪突然问道。 陌惜一愣,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便还是点头应答,“托宸兄救命之恩,如今在这有些时日了。” “这样啊,不过这古镇周遭住着也舒适些,不知陌惜哥哥你是怎么想的,若是我,我是愿意在这住下的。”君捻雪笑道,说实话,她还是喜欢这里的,所以她也不大在意陌惜是因何留在这里。 陌惜还是很贊同君捻雪的想法,毕竟这玲珑古镇自金陵建都以来,几百年间都是平和安稳。当年相邻的几个村镇相继出事,这里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也是当年君墨宸为何会让他留在玲珑古镇的原因。 “是啊,这里,很好。”陌惜点了点头,可惜没有她在身旁了。 想着倒是又有些失神了,陌惜有些恍惚,便先告辞回了屋里去。 君捻雪和千画略逗留了一会,也回了下榻的地方。 ****** 陌惜回到屋里,想起刚刚和君捻雪之间的谈话,便又勾起了他旧年的事了。 “洛儿,此生终究是无缘了么?”陌惜长嘆了口气。 这洛儿名唤梅洛。这名字缘起笛曲《梅花落》,家里原是戏班子,又恰巧姓梅,便将这落字去了头,单取了这洛字为念。 陌惜自幼双亲亡故,幸得师父所救。而这幼年拜师习武之处又巧与这梅家相邻,所以闲时两人便在一起习唱戏文。 常日在一处玩笑,两人间情愫渐生。 陌惜的师父与梅洛的父亲交情极好,陌惜的师父膝下无子,梅家又只有梅洛这一个女儿。两家便定下这两小儿的姻缘结为琴家。 这梅洛长大之后,竟是因为貌美惊动了四方。梅家两位长辈也担心会惹出事来,正打算商量着搬家离去,却是晚了一步。 梅洛还在睡梦之中变故就来了,来人嘈杂的声音将她惊醒。她躲在暗处,却亲眼见到爹娘的惨死之状。梅洛惊慌的跑去叫醒了陌惜,但是这一决定,却成了梅洛此生最后悔的举动。
第15页 那来人是当年的武林盟主穆戈,他因见了一幅梅洛的画像便欲娶其为妻。只是派人谈了几日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便想着干脆强抢算了。 只是毁了梅家的屋子,杀了梅家夫妇,却一直没找见梅洛。后来是一个手下来报,这才杀进了陌惜的住所。 陌惜寡不敌众,自己身受重伤不说,还眼睁睁的看着梅洛将穆戈指向自己的剑刺进了她自己的身子。 但就是这样,穆戈还是没想放过他们。他让手下带走了梅洛的尸体,自己恨恨的看着陌惜,正打算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转念一想,便准备好好的与他玩玩。 也或许是天意,穆戈慢了一步去了结他的性命,被碰巧路过的君墨宸将他救下。 陌惜失去挚爱,已是心如死灰。再被穆戈废去大半的功力,早就一心求死。但是君墨宸却不容他就这样死去,被他救下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个世界? 白费力气的事情,君墨宸从来不干。更何况这性命二字,若不好好珍惜着,倒是枉费了生育之苦养育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孽缘起,要待灭了这孽缘才好 ☆、堂审 从此,陌惜便随着君墨宸离开原来的住所,来到了玲珑古镇。 君墨宸第一次带陌惜来到如梦楼的时候,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小镇太小,这酒馆也就如梦楼一家是较好的,又是自己的产业。 但陌惜一见戏台便变了脸色。在如梦楼与君墨宸聊天时,他第一次对他说,他要留下来,他要唱戏。 他想用余生在戏里度过,这也算是当初他对梅洛许下的诺言兑现吧。 陌惜唱着唱着,有时候真正是入戏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他只是唱着唱着,唱着戏里的人生,唱着别人的故事。却渐渐的在戏里忘却了自己。 陌惜说,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去忘了那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过往。但是他依旧忘不了梅洛,毕竟这一生,他只爱过她一人。 君墨宸还是尊重了陌惜的选择,便吩咐了手下护他在如梦楼的周全。 但被穆戈废去之后残存的内力却成了陌惜生活下去最大的阻碍,幸而君墨宸给他的洗髓水的分量刚好够他获得一次重生。所以如今,他真的成了一个普通的戏子。 陌惜,你可别真的把自己丢进戏里出不了了。君墨宸临走时半开玩笑的对他说道。 但是他愿意,戏里戏外,迷失了自己。 ****** “柯白,你说,按他这么多的罪状,能判这个刑么?”秦寒看着柯白忙里忙外的,自己帮不上忙却在一旁东问问西问问。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横了一下。 柯白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是宸兄不来我才让你过来的,没看到我快忙疯了么?你就不能消停一下,那边有茶,自己喝去。”说着指着离自己桌案不远的小茶案。 “好啦好啦,柯大人辛苦啦。”秦寒笑着走到茶案旁为自己倒了杯茶,那茶水还是温热,想来是常换的。 “秦寒,准备一下,可以过去了。”又过了一会,柯白起身叫道,又吩咐手下将东西带过去。 那李少伊在牢里待了一天多却没有丝毫的反省之意,反而变本加厉。不停的大喊大叫着,但是越喊叫越是等不来李氏的营救,李少伊也渐渐有些心虚。 “这是刑部大牢,你以为这是你家么,吵吵嚷嚷的小心加重你的罪名。”秦寒不满的看着被官兵押解到审讯室,还不停的叫嚷的李少伊。 李少伊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对着他吼道,“你算什么,还不快点把我放了,小心我爹让你们的乌纱帽,不,让你们这些人的人头落地。” “死不悔改。”秦寒冷冷的扔了一句,便退到柯白身后。 堂审开始,柯白对着李少伊一条一条的问下去,只是这李少伊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死不认帐。 秦寒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着急了,这样下去哪里是个法子,若是一直耗下去,那不是之前一切的辛苦都白费了么?若是这样,他们还怎么能扳倒李家的势力? 秦寒苦恼不已,却不敢出声,刚才见柯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有了法子了。 “李少伊,你以为这刑部大牢你进来了,还想着那么容易的出去么?”柯白冷笑,说实话这样的情形他早已料到,只是如今确实是有些心急了。 “大人这话可是在威胁糙民?”李少伊见他们拿他没法子也正得意来着。 “对于你,何必威胁?”君墨宸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柯白,看着他简直傻眼了,不是说不来么? 君墨宸对着柯白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你是不是向皇上请旨了?这大晚上的一道圣旨让本王过来听审,也真是不容易。” 柯白听了这话窃笑了一下,他也就今早的时候在圣书阁和皇帝随口说了一句“想请宸王一起审讯”,没想到皇帝还真的颁了圣旨下来。 “有劳王爷驾临。”柯白拱了拱手,起身让座。 谁料君墨宸示意让他坐下,自己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王过来听听就好,怎样,审的如何了?” “全程装死呢。”秦寒没好气的应道。 君墨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少伊,冷笑道,“李氏一个劲的说管教不严教子无方,在本王看来,这李家的家教不错嘛。” “你放屁,爹从未教我这些。”李少伊听到君墨宸谈及自己的父亲,忽然大骂道。 “放肆,竟敢顶撞王爷。”柯白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这一拍硬生生的将惊堂木拍成了两半,声音之响犹如炸雷。 李少伊被这一声惊堂木的响声吓得不轻,连忙讨饶,惊慌之下供述了先前自己许许多多的罪行。 “都记录好了。”等李少伊说的差不多了,柯白便对着旁边还在记录的师爷问了一句。 师爷点了点头将笔收好,才道,“回禀大人,都记录好了。” “那就拿下去给他画押吧。”柯白总算是可以松了口气。 待李少伊画了押,按了手印,这才吩咐先将他压下去。 “宸兄倒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事情办妥了,柯白看着君墨宸忽然想起什么,一脸坏笑的问道。 君墨宸却是一脸坦然,“本王接了圣旨匆忙往你这里来,若是孤身一人,倒也不必到堂前来。坐在后面也是一样的,本王昨日便和你说了,你办事极妥。” “柳兄没和你一起来么?”秦寒有些奇怪,刚刚柯白的话,他还以为柳逸清也来了。 君墨宸摇了摇头,反问他,“柳兄为何要随本王来这种地方?先时不是说了,他来金陵玩一阵子,这地方能玩?” “失言失言。刚刚柯兄的话,我便以为他来了。”秦寒笑道。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柳兄是谁?那日宸兄在朝堂之上提及的朋友么?”柯白有些好奇便问君墨宸。 君墨宸点了点头,又悄声吩咐柯白,“好好收押着,这人,到时候本王想亲自动手。” “若是能拿下李家,这些都是小事。”柯白笑道,那微笑有些意味深长。 李氏如鼠,人人得而诛之。却是洞穴太过坚硬,恨之者只能恨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师爷,本来想写成招房的,彤彤姐说,万一没人懂,你准备收刀片么。然后果断改成师爷。( ̄▽ ̄") ☆、离音 堂审之后君墨宸还是速速回了王府,见秋水轩那边的灯火还是通明,便走了过去。 柳逸清正伏案写东西,像似给谁写信的样子。见他来了,不过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写去。 君墨宸也不管他,自己一个人拿了本书安静的在一旁坐下翻看。 时光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渐渐的消逝。快一更了,君墨宸才起身,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柳逸清,便出声道,“逸清,一更了。” “嗯,好。你先去歇着吧,我今儿接到一个朋友的信,想回了再说。”柳逸清应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那这样,我先回秋岚阁了。”说着,便准备离去。 “墨宸。”柳逸清抬起头来唤道。 君墨宸闻声停步,回头看着柳逸清,也不知是何事。 “过两日我大概要离开些日子,去一个地方办点事。”柳逸清浅笑,明明很坦然的说事,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君墨宸愣了一下,“好,自己多保重。” “嗯,”柳逸清点了点头,说话间那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柳逸清小心的叠起,又小心的装入信封之中。 君墨宸看他做完这一切,才移步离去。 只是离去一段时间吧,君墨宸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些苦恼。自己这是怎么了? 辗转反侧了一夜,到了五更天才糙糙的打了个盹。 柳逸清一直想着朋友信上提及的事情,倒是真真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秋岚阁找君墨宸。 “怎么了?”君墨宸有些奇怪,柳逸清直接进了他的屋里,他半睡半醒着,见他来了,也忙披衣坐起。 “倒是有些忘了时间了,你要不再歇会?”柳逸清见他还是睡眼朦胧,才想起自己一夜未睡倒是扰了他的美梦,一脸抱歉。 君墨宸见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歇,自己哪好意思继续睡着,便摇了摇头,“我也睡得差不多了,说吧,何事?” “还记得昨日我说有朋友来了书信么?” 君墨宸点了点头,“记得。” “是柳樳的信,当年金陵血案不仅仅只是玹琴教,其他门派也有无辜。我这些年也在各处打听,不然早就来金陵这部解决了。”柳逸清说着,将柳樳的信递给君墨宸。 君墨宸将书信接过,秀气的蝇头小楷展现在眼前,他细细将内容都读了一遍。这个叫柳樳的女子将先前的事情一一调查,这是在定期向柳逸清报信。 “她是我义妹,因着都姓柳,便结拜为兄妹。她的爹娘早逝,她的师父也在金陵血案里死了。这些年我们两个人为了复仇去了很多地方,包括先时一些交好的门派。她这次好像是回了原来的地方找了些东西。”柳逸清等君墨宸看完了,才对他解释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逸清你等一下。”说着,起身走向一副画,他将画移开,便见到一个暗盒。君墨宸打开暗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走过来交给了柳逸清。 “这是?”柳逸清拿在手上并没有翻动。 君墨宸将画摆正了,见他没动,这才对他说道,“师门出事之后,我爹也被jian匿之人陷害。那两年,我一个人去了好多地方,好多先时没去过的地方。找了很多人,问了先时相关的事情,都在上面了。只是,我一直没敢回去。” “玹琴教不在了,先时的那些住所也成了一片灰烬。只是,你这里倒是有那边的消息。”柳逸清一边听他说一边翻看着。
第16页 “东方兄特意去看的,听你这话,你去过?”君墨宸口中的东方兄便是东方佑,一个在江湖浪迹的剑客。 柳逸清点了点头,“若是没去过,我又怎知已是灰烬一片?”他俩认识这么久甚少谈及玹琴教的现状,像是刻意的避而不谈。 “那你此次过去,大概要多少些时日才回来?”君墨宸倒是有些不舍之意。 柳逸清瞧出他的意思,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去,又取笑他,“你这些年,有些脾气也该改改了。或是十多日,或是一二月间便会回来。” 这些年,君墨宸有些疑惑,想来是旧年时见过吧,他竟是不大记起了。 “对了,我此次出门,那玹琴我便不带去了,留你这我也放心些。”柳逸清忽然想起那琴,便又对他说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好,你放心便是。” 柳逸清在秋岚阁待了半日,欲走时,君墨宸咬了咬唇并没多说话,只是柳逸清见他这般情形,便出声问他,“你可还记得当日在白梨寺时我弹的另一首曲子?你若不忙又不嫌的话,到秋水轩去,我弹一遍你听可好?” “好,极好。难得你今日愿拨弄玹琴奏上一曲,我自然只余欢喜了。”君墨宸拍掌贊道,便要起身同去。 柳逸清见他不再有沉闷之色,便同他一起过去。 “这支曲子,我叫它《陵安离音》。”一曲弹奏完,柳逸清见君墨宸听得有些痴了,便笑道。 君墨宸也不过是那日去找他时听了这曲子,还记得方丈对他说琴声为引,可是听得入迷了,最后还得自己去找。 “《陵安离音》?”君墨宸重复了一遍柳逸清的话,“是个不错的名字,合这曲子。” 《陵安离音》么,离音,离别之音。逸清,这便是你的道别方式? 那么,是一开始就註定要分开了? 那一瞬间,君墨宸有点想抽自己一巴掌。说好了来听琴曲的,怎么变成越发的伤感。只是他没注意,也只有对柳逸清,他才会这般。有点,痴恋? 柳逸清临走时亲自将这玹琴放到君墨宸的手上,又对他笑了笑,道了声“勿念。”便转身离去。 君墨宸倒是像要气他似得,柳逸清还未走几步,他便坐下抚琴。 柳逸清顿了顿步子,也不回头,只是心里笑了笑,又继续抬步走了。 这玹琴是玹琴教的镇教之宝,当年被柳逸清带走,也因此幸免于难。这些年来,柳逸清每每思念亲人便会取琴奏之。然而像这样为人弹奏琴曲,君墨宸还是第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陵安离音》这个名字是给主题曲定的,但是主题曲是填词翻唱。所以就是同名而已啦。 至于什么时候发布歌曲,这个看情况吧。 有没有发现王爷好可爱,哈哈。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梨花糕 柳逸清离去之后,君墨宸也没敢懈怠分毫,便和几位挚友日日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日,玲珑古镇又递来书信。原以为是陌惜有什么事情,没想到信封打开之后竟然是君捻雪。君墨宸也没多想,只是料到是陌惜的意思,心里也是多了一份感激。 原来这君捻雪到了玲珑古镇几日,四处玩耍了一番,又去如梦楼听了陌惜将临川四梦的《牡丹亭》唱了遍。几日之后便觉得有些没意思,刚好千画想回平安镇看看,两人这才决意离开。 临行前君捻雪特意又去了一次如梦楼,她要去和陌惜道别。 陌惜听她说了来意,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出来了,四处走走也是有益处的。只是你如今身边就千画一人,倒要处处小心些才好。” “陌惜哥哥就放心吧,有千画不假,其实还有别的人在的。不然宸哥哥是不会让我这么自由的在外头。”君捻雪笑道,因着年纪还有些稚嫩,那声音带着些脆脆的童音也是极好听的。 “好,一路珍重。”陌惜笑道,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是会护她周全的。 君捻雪略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去。这一去,倒是去的久了些。 ****** 柳逸清离开的第三日,君墨宸忽然想起那日在书房一直没寻着的东西,忙又去找寻。 “主子,您这都翻了半日了,到底是在找什么?”浅茶在屋里看着君墨宸找的大汗淋漓,终是忍不住的问道。 君墨宸一边找一边应道,“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我忘了放在哪了。”说着抹了把汗又继续翻着。 “莫不是在您枕下的暗格里?”浅茶问道。他依稀记得那年从烈亲王府回来,君墨宸很宝贝的将一件东西放进那暗格。 君墨宸被他这么已提醒,忙回了秋岚阁去找。 果然在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找到了信件,君墨宸如获至宝,忙打开来看。 那年得知师门的事情之后君墨宸无心理事,那信件竟是未曾读完便收着了。今日细细翻看,倒是像又听到了师父的谆谆教诲。 信件很厚,翻到后面时,师父提到了当年君墨宸拜师习武时的事情。 君墨宸笑了笑,脑海里很快回想起当年在落琴山拜师的情景。 师父平日对他极好,也是极严厉。规矩不多,却有一条让君墨宸特别不理解。那便是君墨宸不得接触其他师门弟子。 君墨宸的师父门下只有君墨宸一人,但是其他师伯师叔门下却有众多的弟子。这禁令禁的自然是他与旁系弟子的接触,却也奇怪,旁系的弟子们也像是早得了命令一般,亦是从不与他来往。 不过君墨宸是无所谓的,他是奉了母命来这拜师习武,又不是来玩的。 但是日子一长,君墨宸只是偶尔和师父交流,自然而然的寡言少语。有的时候若是没见师父,竟是几日都不曾说一个字。 不过孩子毕竟还是孩子,若是太乖巧了,那不是要归为木头人了? 这日夕阳笼罩着整个落琴山,金灿灿的好不漂亮。 君墨宸做完了今日的功课,一个人闲来无事,便蹲在一株梨树下拿着树枝写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为何不去和师兄弟一起玩耍?”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君墨宸抬头看了看来人,个子与他一般高,一身青衣,脸却比他消瘦些。想来是哪个师伯或是师叔的弟子吧,君墨宸也就看了那一眼,便低了头不去理他。 这人见君墨宸抬了头又低了头,却是一言不发,倒是急了,“喂!你倒是说话呀。”本是生气前要发作之语,但是无奈年龄尚幼,声音太过稚嫩,倒有些软绵绵的感觉。 君墨宸依旧是低着头自己在那写写画画,这孩童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师叔座下唯一的关门弟子。 “你就是师叔收的那个弟子吧,你会说话吧。”孩童继续问道,君墨宸被他弄得反倒不好意思了,便点了点头。 平日里其他的子弟见到他这样,要么离开,要么嘲笑他一番。今日这人倒是奇怪,如何反倒还有些讨好之意? “年纪轻轻别不说话,小心你以后真的变成哑巴。”孩童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君墨宸见他这般说,这才抬起头来问道,“真的?” “呀,你终于应我了。声音这么好听,为何不说话?”那孩童听他开了口,哪怕只有两个字,也是乐的手舞足蹈。 君墨宸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便又闭口不答。 “我是掌门的独子,柳逸清。你叫什么名字?”这便是幼年的柳逸清,也是柳逸清给君墨宸最初的印象。 “君墨宸。”君墨宸想了想还是将名字说出了口,还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下来。 柳逸清听他又开了口,倒是有些许的得意,“这名字极好。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吶,这个给你。”说着,他便从兜里拿出了一块用纸包好的梨花糕递给君墨宸。 君墨宸看了看他,才接了过去,“谢谢师兄。” “有空记得多说话。”柳逸清笑着道了别。 很久之后君墨宸还依然记得那梨树之下初相遇的情景,还记得那带着柳逸清体温的梨花糕的味道,还记得柳逸清对他微笑的脸。 也是很久之后,君墨宸才知道柳逸清竟然与他是同龄,还比他年幼些时日。 不过这师兄二字,却是没再改过。 但是那日之后,却极少再见到柳逸清,偶尔也不过是远远地见上一面。 这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师父的,意料之中,师父知道后,君墨宸自然是少不了挨了一顿训。 “墨宸,我娘亲今日又做了梨花糕,我给你拿了些,悄声点,别被人知道了。”过了些时日,还是在黄昏的时候,还是在梨花树下,君墨宸一个人靠在梨花树上背着文章。柳逸清递过来一个纸包,比上次的大了些。 君墨宸没动,前车之鑑,他可不想再被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的关于童年的回忆,写的时候好几次笑出声,感觉这两个人好可爱啊。哈哈。 ☆、柳樳 柳逸清见君墨宸一动不动的杵着不接,倒是急了,“你快拿去呀,我得回了,不然我爹该训我了。”说着,他将手里的梨花糕往君墨宸怀里一丢,自己一熘烟跑了。 君墨宸看着他,也不敢追上去,便拿了梨花糕回去了。 这边师父见了,君墨宸便将手中的梨花糕递给师父,正准备挨训,却见师父将梨花糕递还给他,又听师父道,“他是你师伯唯一的儿子。墨宸,无论日后出了什么事,请你一定护他周全。” 年幼的君墨宸并不能理解师父的意思,却还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主子,主子?”浅茶见君墨宸似睡了一般,便唤了他两声。 君墨宸听见动静很快从梦里惊醒,见浅茶站在一旁,也只是摆了摆手,道,“我歇会。” 浅茶便退了出去。 但君墨宸却再也没睡着,那幼年的一幕幕事情在脑海里,可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吾料师门将有大难,却不知你在何处。若你幸免,还望记得当日之诺,护逸清周全。” 师父落在信上的字显得越发的潦糙,想来写的时候也是太过匆忙了。师父,弟子定会遵守约定,护师兄周全。 这么多年来,每逢梨花盛开的季节,君墨宸必定会让厨子做上几回的梨花糕。只可惜,再也没了当年的味道。 梨花树下的梨花糕,终究离散了。 ****** 柳逸清那日离开时,听到君墨宸拨弄琴弦之音,便知他也是一个会抚琴的。只是他却不敢回头,这不舍二字,并不只是君墨宸才有的。 他策马出了金陵城,往柳樳在的延祁城赶去。 幸而两城相隔不远,一个半日,他便赶到了。在书信里约定的地点,柳逸清看到了柳樳。 “大哥,你这来的倒有些慢了。金陵城离这不远的。”柳樳见他来了,满心的欢喜,嘴上倒不饶人。 柳逸清见了她也只是笑了笑,“小丫头还是这么不饶人。在金陵有些事,耽搁了几日才启程的。”
第17页 “如何?那日在信上的东西,可是你想要的?”柳樳说着,待他进了院子,便将院门关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小樳越发能干了,那些东西都极好。只是可能我不一定能用的上了。” “为何?”柳樳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说用不上了? 柳逸清随她进了屋子,一边饮茶一边道,“我在玲珑古镇遇到我师弟了。他那边如今已经有了动作,只是在我看来,我这边的事情,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倒是辛苦小樳了。” 柳樳摇了摇头,“我是没什么辛苦的。再说了,也是同样的目的我才这么做的。只是,大哥当年,玹琴教不是灭门么,是哪个师弟?”柳樳有些奇怪,这些年从未听柳逸清提起这事,怎么就忽然跑出了一个师弟。 “我不是活了下来么,所以还有人活着也不大奇怪。我想你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君墨宸,师叔唯一的关门弟子。”柳逸清看着柳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想着便说了出来。 “君墨宸?宸王爷?”柳樳失声叫了出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宸王爷竟然会是柳逸清的师弟,而且他也在筹划着名复仇之事。 柳逸清点了点头,“是他。” “怎么会?” “他师父都不能幸免于难,他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柳樳还是不明白,便问道,“他也在复仇么?都说官官相护,大哥,你可被他蒙了。” “我们要做的复仇只是杀了那些杀了我们亲人的人,他要做的是为师门雪洗沉冤。我当年潜入过刑部找金陵血案的相关宗卷的事情你可还记得?”柳逸清并不着急的辩解,依旧是淡淡的模样。 “记得,你说去了几次,都没能找着。还说可能是被那狗皇帝放在皇宫里了。”柳樳点了点头,这事情她自然不会忘记,毕竟当年望风之人也就是她。 柳逸清点了点头,笑道,“这卷宗你猜猜在哪?就在君墨宸的书房里放着。” “什么?怎么会?”柳樳觉得柳逸清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她点刺激的,忽然间有些后悔这么急着让他过来见面了。 “听墨宸说,他也是亲自去了刑部盗了这卷宗,只是官员怕惹事,也没敢张声。所以才一直在他的书房里放着。”柳逸清不急不慢的解释着。 柳樳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取笑道,“这作风倒不愧是你玹琴教中人。” “今日来你这,怎么只见你一人,师溪呢?”柳逸清见聊了半日只有他俩,不觉有些疑惑。 “他啊,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做什么。”柳樳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瞧瞧,又恼了。”柳逸清笑道。 正说着,门外传来笑声,“没见着背地里又开始说人坏话的。”来人便是方才柳逸清口中的师溪。 “柳大哥来了,不备点好酒怎么行?”师溪笑着将刚买来的酒放到桌上。 “好兄弟,果然没忘了我好酒。”柳逸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俩好兄弟慢慢聊着,我下厨去。”柳樳笑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两人便坐了下来,聊起前一次分别至今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来,大哥和宸王相见倒是有些机缘巧合了。”师溪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应道。只是这怎么看都像是宸王有意在寻柳逸清一般。 柳逸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要怎么说,只是我到玲珑古镇的第三日,那如梦楼在每日申时左右便会有那临川四梦的曲子传出。我进去看了两日,每日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固定的位置坐着,听完曲子便走。这么说来,倒不知是我在找他还是他在找我了。” 现在回忆起来,在玲珑古镇的相见,倒是真真有些奇怪。那君墨宸的口气,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他偷眼候了几日,他亦是在暗中观察。真是有些孽缘了。 “这样说来,是有些奇怪。” “是啊,毕竟那是师叔当年最喜欢的曲子了,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去瞧。”柳逸清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女子出来啦。大概以后会帮着和女配斗智斗勇,噗 ☆、玹琴 师溪见柳逸清又有些惆怅之意,便到了酒来,“大哥还是莫再苦恼,今日且先将这事放在一旁。你我兄弟痛饮一场。” “好。”柳逸清慡快的将酒饮下。 一碗酒落肚,柳逸清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宸王府的书房,君墨宸对他那一跪。 “大哥,你的玹琴呢?”柳樳一边布菜,一边看了看柳逸清。 柳逸清顿了顿,“放在墨宸哪里了。” “镇教之宝耶,您就这么放在他那了?”柳樳睁大了眼睛,她真想从今日起都不再开口了。 柳逸清见他俩都是震惊之色,便笑道,“你都说了是镇教之宝,他是我师弟,放他那里又何妨?” “听大哥这般说,看来这宸王爷倒是初心不改,若是这样,师溪倒有些想让大哥何时引见一番。”师溪笑着点头,刚刚听了柳逸清说了那些,他还是更能理解一些。 “诶,你怎么也帮着说话了?”柳樳一跺脚,不再理他们,自个盛了饭在一旁坐下吃了起来。 “你这偏见,或许真要见了他才能消除些。”柳逸清也不生气,笑了笑又与师溪一起饮酒。 师溪也笑了笑,“你怎么不问问大哥,当年的憎恨都去了哪里?” 谁料师溪这句话,却让柳逸清沉默了。毕竟可笑,恨了那么多年却是恨错了人。 “此君非彼君。”许久,柳逸清才开了口。 此君非彼君,这一言深深的让柳樳的心震撼了。呵,皇帝也姓君。但柳逸清这话,却是极为肯定了君墨宸的人品。想来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不然大哥怎可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逸清本就不想辩驳,毕竟一直错的人是他。反倒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那两人一时间也不敢再说君墨宸的闲话了。 师溪忙笑着打圆场,“大哥今日刚来,说好的饮酒的,这些话还是先放放吧。” ****** 入夜时,柳逸清一直没睡,便披衣起身。已是快五月的光景,天也渐渐有些热。 月光还算柔和,柳逸清慢慢的走在这小院里,回想起白日里的那些话,不由的感嘆。 正想着,身后来了人,虽脚步声极轻,却也瞒不过柳逸清。回过身,见是柳樳,这才缓了缓神。 “柳大哥,白日里的事,是小樳错了,还望大哥莫介怀。”柳樳手紧紧的拽着衣摆,心里倒是有些没着落。 柳逸清笑了笑,“没事,谁也不会想到现在的样子。何况我对墨宸放下仇恨之事,本就打算相见时告诉你们,故而一直在书信里也未曾对你们提及。” “他真的如大哥说的这般么?人言常道皇室无情,小樳真的是担心。”柳樳依旧是担心,都是在金陵血案里失了至亲的人,又巧,同姓,两个人倒像是亲兄妹一般。 柳逸清走向前,为她整了整披风,“若无要紧事,你这回倒可以随我到金陵见他一见。这些日子来,你们两个可还好?” “大哥放心,师溪还真是不负大哥所託,处处都照顾着。”柳樳说着,有些嗔怪之意。 “你个小丫头,越大倒是越不安份了。你我虽结拜为兄妹,我却常常要各处游走,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些。”柳逸清看着柳樳取笑道,初相见时便是这般调皮的模样,这些年来虽说懂事了些,却依旧是秉性不改。 柳樳点了点头,“既然大哥还是先时的意思,小樳也依旧听大哥的吩咐。师溪待我挺好的,这些年也真的多亏了他,我倒是少了些麻烦。”这般说着,也只是想让柳逸清放心些。 她心里也明白,大哥这些年为了复仇之事也是有些心力交瘁之状。他日若是没有他们结拜,倒也不知今日会有何光景。如今既是认作了兄妹,彼此间也多了些依靠,多了些牵挂。 柳逸清见她如此说着,也不便多言。有风吹来,倒有些凉意,便又为她拢了拢披风,“你先回去歇着吧,我略站站就回。” 柳樳点了点头,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墨宸,这仇恨二字若是没有,你我之间会不会更好一些。柳逸清长嘆了口气,看着天上的月,倒是有些无奈了。 自从发现自己这些年都错怪了君墨宸之后,柳逸清有时候也会有些愧疚之意。不过君墨宸似乎一点也未曾察觉,倒是依旧待他如故。 这样一来,倒弄得柳逸清有些尴尬,只得以兄长的身份待他。没想到反招了他叫他师兄。 柳逸清无奈,要么避开他,要么就不言不语。 ****** 第二日,柳逸清便随着师溪和柳樳去了延祁城外的一个庙里。 “大哥可认得出此物?”师溪说着将香炉之下的地砖移开,取出里面的一本金灿灿的本子。 “琴谱?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柳逸清接过一看大惊失色。这琴谱并非普通的琴谱,若是依照这上面的琴谱弹奏,轻则重伤他人,重则使其毙命。 这也是玹琴教第二件镇教之宝。却是除了建教掌门之外,百年来无人能弹,也无人敢试。 “几个月前遇到东方佑,小樳提到你的名字,他便把这东西放在这里,说是只有你来了才能取出。”师溪解释道。 东方佑,墨宸那里关于玹琴教的消息也是东方佑给的。难不成是他的安排?柳逸清看着琴谱,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 “当年这东西倒是被藏得紧,我也未曾见过,也不过是听说。”柳逸清很小心的翻了几页,又放了起来。 这琴谱上面记载的倒有几首战曲,以琴音杀人。最为厉害的,却是用了《琴殇》二字为名,倒是有几分的俗气。 不过如今玹琴并未带出来,柳逸清也只是在心里默记着琴谱,只待回去之后取来试试。 “大哥,这琴谱可确是当年玹琴教中的那本?”柳樳见他爱惜的紧,想来是的,却还是问了声。 柳逸清点了点头,“我是见过几次的,不过当初年幼,也未得记着太多的内容。” “如此甚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师溪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持续发糖既视感,有小伙伴说,发糖要多一点,不然感觉分分钟两个人要撕逼了。 所以心情好了或者逢年过节给大家来个小段子? 【小剧场】 正逢一年一度元宵节~ 君墨宸(欢喜):清儿,今日元宵,晚上我们一道去赏花灯吧。 柳逸清(错愕):要去你自己去,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好没意思。 君墨宸:我们两个,哪不成双,哪不成对了? 柳逸清(内心):只是不想和你去 君墨宸:你在想什么?说,去不去?不去的话,今晚你在下。 柳逸清:你混蛋
第18页 君墨宸:去不? 柳逸清(咬牙):去 作者君:在下你还是可以当攻,你是在怕什么? 柳逸清(害羞):其实,挺想和宸儿一起去赏花灯的 作者君:去吧去吧,去了别回来。混蛋! 君墨宸牵着柳逸清的手,欢欢喜喜赏花灯去了...... 作者君(内心):秀恩爱的都给老子滚,单身狗伤的起么qaq ☆、回金陵 在延祁城逗留了几日,柳逸清便有些待不下去了。一来是怕君墨宸那边出事,二来他得了玹琴琴谱,便一心想试试。 “大哥这便要回了?”师溪听柳逸清提出要回金陵,略微有些诧异,毕竟这几年来,少见的他这般行色匆匆。 柳逸清点了点头,“在这倒也没有多大的事情,金陵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办。那日我离开金陵时,李家的事情还不算完妥,我这几日却是有些心里不安。” 柳樳知道柳逸清的性子,自己也想着去会会那君墨宸,便顺势应道,“我们在这也无事了,若是大哥不嫌,小樳倒是想和大哥一同去金陵看看。” “那便一同前去吧。”柳逸清点了点头,前几日他和君墨宸通了书信说了柳樳和师溪之事,君墨宸自然是同意的。 三人骑了马便往金陵来了。 快到金陵城的时候,便有了一驾马车在那候着。三人便乘了马车入了城去。 “宸王爷今早去了秦大人那里,三位略在这歇歇,想必一会便回了。”浅茶被命留在府中等候,见他三人来了,便忙迎了进来。 “浅茶,我且问你,在金陵城外候着的车驾,是近日算准了我们会来么?”柳逸清见他正欲离去,便叫住他。 浅茶怔了怔,便笑着作答,“倒也不是算准的事,是那日您的书信来了之后,王爷不知三位何时来金陵,便命备了车驾日日那候着。” “王爷费心了。”师溪起身应道。 浅茶忙摆了摆手,“既是柳公子的朋友,这般安排,但愿没有唐突了各位。” “你先去忙吧,这下这里也无事了。”柳逸清心下知晓了,便不拦着他。 柳樳等浅茶离去之后,开口笑道,“这宸王爷还真是,我倒越发想见他一见了。” “想来一会便会回了。你如何今日倒开始想见他了?”柳逸清取笑道。只是忽然,他自己也越发的想见他了。 柳樳听了这话倒是低头没了言语,只是心里暗暗有了些盘算。 ****** 君墨宸本在秦寒府上商议着李氏一案,听闻柳逸清等人已经回到府中自己也欢喜些,不过也不急着回府,依旧是坐着商议。 “我听人来报,说是李氏近日一直在调查着他前阵子府中后院出现尸体一事。倒也不知是谁弄的,死的又都是他李府的下人。”秦寒忽然想起那日在酒楼里听到的这事,便说与君墨宸听。 君墨宸一听这事便笑了,浅茶到底是交给了那个死士去办的,他竟也不知会这般逗趣。 “难不成,是宸兄的指示?”秦寒见他笑,便问道。 君墨宸看了看他,也不说是不是,只道,“那日是有让手下去处理了一些人,具体是谁,具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我倒是不大知晓的。不过如今听你这话,本王觉得,许是了。” “那你可得小心些,李氏若是真的知道了,想来又要被他得了先机。”秦寒低声道,依着那日听到的话,想来除了宸王爷,他也想不到还有谁有这般的手段了。 “知道了又何妨?你若是真的怕,那你后面可还是别理本王来的好,不然还不知道会惹上什么破事。”君墨宸没好气的应道。 他记得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只交待了两件事情给死士去办。一件便是那日君捻雪不见时派去找寻,另一件,便是交给浅茶的,让那些跟踪柳逸清之人通通开不了口。不过这不说话之意变成了个个死在李府的后院,倒是出乎君墨宸的预料之中。 “你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兄弟一场,我岂是那贪生怕死的鼠辈?”秦寒性急,一下子便炸了一般。“我不管,你今日既这么说,你这事我管定了。” 君墨宸看着秦寒,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后面的事情可能会越发的艰难。如今只是不想牵连无辜,更何况那日早朝你们为我辩驳我已经很感激了。这后面的事情,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说了会帮你,却也不只是帮你。那李氏多年来作恶多端,我也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也自有分寸。”秦寒见君墨宸都不再自称本王,便知他这番话也是真心替兄弟考虑,故而更加坚定自己的心。 君墨宸见他执着,便点了点头,“好兄弟,好。” “对了,你刚刚府上来人说谁来了,你倒还在我这。不怕是贵客,一会恼你?”秦寒忽然想起刚才君墨宸走开了几步,料得他府中有事,也不敢留他。 “柳兄回来了,既是这般,我便先回了。那李氏之事,日后再谈。”君墨宸点了点头,边应边起身。 一时回了宸王府。 见到柳逸清的时候,君墨宸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恍若隔世。 “柳兄。”君墨宸不急着见柳逸清,便先去了书房,不想柳逸清倒在书房待了多时的样子,像是特地在此候他。 “我猜你会到书房来,还果真准了。”柳逸清见君墨宸进来一脸的诧异便笑了。柳樳和师溪还在正厅那边,他想着他会先回书房,藉口寻物,便先过了来。 君墨宸越发的惊讶,却真真是满心欢喜,“连这都被你猜着了,以后倒还真是什么事都不敢瞒你了。你前日不是在信上说有朋友一起么,怎么不见?” “怎会不见,他俩还在正厅那边。如何,若无事,这下过去?”柳逸清见他一副欢喜的模样,也只是淡淡一笑。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过来。 “这位是师溪,江湖人称梅花溪。” 原来这师溪耍得一手梅花针,一手医人,一手杀人。故而亦正亦邪,江湖人便送了梅花溪这一美称。 “幸会。” “久仰。” “这位是?”君墨宸见到柳樳时,便料得这柳樳应该是柳逸清先时所说的那位义妹了。 “在下柳樳,久仰王爷大名。”未及柳逸清介绍,柳樳双手抱拳,一副江湖儿女的豪慡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柳逸清的时候,君墨宸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恍若隔世。 ☆、珏琴 “真真久闻不如一见,小小年纪却是巾帼不让鬚眉。”君墨宸大笑,见到柳樳,倒是忽然想起了君捻雪,两人却是不同的气质。 柳樳被他这么一夸倒是红了脸,先时想要会会君墨宸的心思倒收了几分。 “这丫头来之前还说想见你一见,我还想着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这见着了,倒一句话也没了。”柳逸清在桌旁坐下,又对着众人取笑道。 君墨宸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奇怪,笑道,“怎么,柳姑娘想说什么都不妨直说。” “常听人说宸王爷自幼聪慧,不若王爷便猜猜,我想说什么。”柳樳特意玩笑道。 “小樳。”柳逸清怕她开的玩笑过了,忙阻拦道。 君墨宸却也不介意,只道,“若是我猜了,柳姑娘可别生气。” “好,你猜着便是。猜中了,我自会认的。”柳樳见他这般大度,心下也度着难怪这次在延祁城见到大哥时,大哥对他的态度一改先前。 君墨宸心下寻思着丫头果真有趣,便随口拈了一话道,“想着是为何柳兄对我没了偏见之事,想来问我罢。” “呀,我不该让你猜的。”柳樳惊讶的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便看着柳逸清道,“必是先前大哥给你的书信里提到的,这可不算。” “我可从未提过这事,倒是不许你浑说。”柳逸清见他们玩笑,便也打趣。 君墨宸和师溪也只是在一旁笑着。 “三位舟车劳顿,府中备下了宴席。若是不嫌,在金陵的这些日子,便在王府中住下吧。”闲话了一番之后,君墨宸便悄声让浅茶下去准备,自己便对他们三个说道。 柳逸清自是无话,师溪和柳樳也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 ****** 晚宴之后,师溪和柳樳二人便由着丫头引着去了下榻的厢房。 “逸清,你那日说你找到了玹琴的琴谱。”柳逸清倒是不着急着回,一直坐着。君墨宸见他也无事,便对他道。 柳逸清听他说起玹琴,便笑道,“果然是我知心人,走吧,回你屋去,我弹你听便是。” 君墨宸见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他,便笑道,“还是师兄好。”不觉又说出了师兄二字,忙掩了口。 柳逸清这回倒也没去说他,两个并肩走回了秋岚阁。 那玹琴自那日之后就被君墨宸放在桌案上,又用红绸盖着。今日柳逸清回来了,君墨宸便揭了那红绸,捧了琴递给他。 “怎么,今日倒是不弹它了?”柳逸清自然记得那日走时的情景,今日回来见得他将这琴保管的妥当心里自是欢喜,却也不想饶过他这一遭。 君墨宸见他谈及那日之事,不禁有些愧意。本是那日意气时的玩笑之举,今日被他这般提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思来想去便道,“兄长在这,我岂敢班门弄斧?” “你呀,那日听你拨弄琴弦,也是会弹此物之人,倒是不必在我这里谦虚。”柳逸清说着便将琴谱拿了出来与他看。 听他这般说着,君墨宸也不敢再客气,便将琴谱接过细细翻看。两个人一同坐下,柳逸清便将那玹琴放在桌上。君墨宸顺手一边看着,一边就着这琴拨弄起来。 “你小心着些。”柳逸清随着他一起看着那琴谱,忽然将他的手握住,“只顾着弹,倒也不看看这行到底是怎么个弹法。” 君墨宸听他呵斥,这才忙忙细看了一下琴谱,差点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刚刚柳逸清眼尖手快,恐怕刚才那一下,至少要让他半个月都抚不得琴。 “怎么,怕了?”柳逸清看他面上有些惊异之色,想来是有些惧意。毕竟当年在玹琴教这把琴轻易无人去弹,弹着除了琴技还需要很强的内力去拨弄它。他是因为自幼喜欢才有幸日日与这玹琴接触,倒让这古琴有了认主的样子,今日见此情景便笑了笑,“还是让我来弹你听这曲吧。” 君墨宸点了点头,退开了点位置,在一旁看着柳逸清弹奏。 这曲子恰好是琴谱的第一章,柳逸清年幼时练过,如今倒是闭着眼睛都记得琴谱,故而他弹得极为娴熟。 音起,君墨宸一会闭目聆听,一会又注意着柳逸清的弹法。一曲弹罢,君墨宸不禁嘆道,“妙,极妙。” “你若是想,我便把这玹琴和琴谱放你这吧。”柳逸清见他一脸沉醉,含笑道。
第19页 君墨宸忙忙摆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若说琴,我这也有琴,只是这玹琴终究是兄长之物,墨宸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横竖这琴谱我多看几遍也能记得下来。你既这么喜欢,留下与你也是可以的。多少,你也是玹琴教的人,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柳逸清笑着看了看他,似在等他同意。 君墨宸这才道,“那墨宸,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呀,我也真是不好说你了。只是你可别懒,日后我是要查的。”柳逸清故意凶他,君墨宸见他开心,便起身。 又对他道,“师兄将这玹琴与我,那还烦请略坐坐,我也取一件爱物赠予师兄才好。”柳逸清点了点头,便坐着等他。 君墨宸走到隔壁的屋里,等了一小会,见他进来,手里捧着一件东西。看仔细了,也是一把极好的古琴。 “竟然是珏琴。”原来,相传这珏琴的年岁竟比玹琴还要古老些。却是失传许久,倒没料竟在他这。 君墨宸见他爱不释手,心里越发的欢喜。人生在世难得一知己,如今得了,可不是幸事? 柳逸清拨弄了珏琴的琴弦,果真更比玹琴妙。不由得口里贊道:“好琴,真真好琴。” “师兄若喜爱,便拿去吧。”君墨宸这话倒是让柳逸清住了手,不待他回话,便又道“我都把玹琴留下了,你还与我客气?再客气,倒是生分了。” 柳逸清听他这样说,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 君墨宸见他松了口,自己也算是松了口气,借着烛光继续看着那琴谱。 柳逸清见他有些废寝忘食之状,也不好就走,顺势坐在一旁笑着为他讲解。君墨宸听的极为认真,时不时也会提出自己的见解。 一时间,柳逸清竟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当年在落琴山与师兄弟们一同练习武艺的情景。 不过当时他太过年幼,好些年只有师兄们教自己的份。 故而当年君墨宸叫他师兄,让他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不过后来知道君墨宸又比他早生了两月,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但听他仍旧称呼自己师兄二字,又不觉欢喜起来。 故如今君墨宸还时常用师兄二字唤他,他虽说有些担心,却也是无奈与欢喜并存。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秋水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柳逸清一连与他说了两首曲子,见夜深了,便起身告辞。 君墨宸欲留他在秋岚阁,也想不出理由,只得点了点头,看着他出门。 柳逸清只当他是因着年幼时师门禁令的缘故,后又遭遇那些变故,所以重逢之后才对自己有些依恋之情,倒也没甚在意。 半个多月没回秋水轩,今日回来,见里面摆设与他那日离去时无差。倒多了几件精巧的摆设,看着也还清净。 柳逸清将珏琴安放好了,便解衣睡下了。 这边君墨宸看着那玹琴越发的欢喜,竟如他本人在面前一般。这样想着,笑着入梦。 ****** 话说那李氏知道尸体一事,便马上派了自己的人,又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帮着查。只是因着秦寒并宸王等人在殿上参了李氏那一本,想着也怕自己惹上这浑水,也只有一二人明白说愿帮着查了查。 这一查不要紧,倒是真真是惹上事了。 “果真是宸王爷?”李氏听到下人来报,虽说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心里表里满是震惊。 “属下据以查明,是宸王手下所为。” 李氏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便问“你可查明了,宸王府与我李府也无甚来往。今日如何会这般狠辣相对?” “这些人都是那日大公子派去查那年轻公子之后死了的。若不然,属下这便与人继续去查查。” 李氏想着也只能这么办了,便点头应了。又嘱咐道,“这些人的下场,你多少提防着些。” “属下遵命。” 宸王爷啊宸王爷,你若这般,倒别怪我日后让你尝尽了我的手段。李氏暗暗思忖着。 ****** 这边宸王府自然是洞察一切,不然这李氏之人这回又如何能轻易得知是宸王府所为? 君墨宸一早听到信儿,也只是笑笑,也不算不在意,便让浅茶递了信,让柯白到府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的少侠,我觉得每次写到他们小时候我都能笑出来,莫名其妙的笑点。 ☆、暗涌 “宸兄这般急匆匆的来寻我,所谓何事?”柯白听见君墨宸找他,便推了手上的一应事务忙赶了过来。 “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只是本王近来得了消息,那李氏要对宸王府下手了。”君墨宸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这宸王不是自己,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柯白见他的情景,心下便知君墨宸早做了打算。也难怪这些秦寒不在这里,若是秦寒知道了,估计又得着急了。 “宸兄既然有了主意,不妨直说。” “果然是让你来好些,这下若是秦寒在这,只怕又要和本王着急。”君墨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让你来,倒也不是其他。这对策是有了,不过还是想和你说一句,不论本王这王府后面与那李氏之间有了何事,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便好。” 秦寒便知他在暗指着前任刑部大人之事,忙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若是宸兄用的上柯某人之时,尽管吩咐。” “好兄弟,这今后的日子,倒真真是活在刀刃上。”君墨宸嘆道,只是如今,他心里只担心着一事,那便是柳逸清。若是这事情被捅了出来,真的是会要命的。 柯白慡朗的大笑道,“宸兄这些年还潇洒些,我却不曾有过清净的日子。这种事情,想着是艰难,我却是习惯了。还请宸兄安心,我自当周全。” “好,好。” 正说着,柯白隐隐听到有女孩的声音,却是有些奇怪,听秦寒说千画陪着君捻雪早已离开了金陵。而宸王府中虽说不乏服侍的丫鬟,但是却没有听说哪个敢这般嬉闹的。这般想着,便问君墨宸,“宸兄如今是金屋藏娇么?” “额,休得胡说。不过是几个朋友到金陵来,这两日在这逗留。”君墨宸一愣,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柳樳,正色道。 “这样啊。我依稀记着去岁时皇上为你指婚被你拒了,今日还以为你相中了谁,反先带府里来了。”柯白说着,想了想又笑,“听你这话,也合了你的性子。你这江湖旧友颇多,是我想坏了。” 君墨宸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年正是玹琴教出事的第二年,他如何得这心情,哪怕只是定亲,也被他拒了。 “小樳,那边是书房,你宸兄在说事呢。”柳逸清刚巧从秋水轩过来,见柳樳正和一丫头嬉闹,两人渐渐离书房越发的近了。他便忙叫住她们。 柳樳往后面看了看,忙往着柳逸清的方向走了几步,“呀,大哥。我没闯祸吧。”柳樳本是不拘这些的,却是对柳逸清的话极是言听计从。 “日后注意些吧。”柳逸清含笑看着她,因不见师溪,便问她,“你在这,师溪呢?” “他呀,他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柳樳笑着跟在他身旁,“前几日刚回来时还听得你弹琴的声音,这几日怎么不弹了?” “你怎知就是我在弹?”柳逸清反笑着问他。 柳樳见他反问,倒是奇了,又问,“我听着是玹琴的音,那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是有弹的,倒不全是我。那玹琴如今我给了墨宸了,更多时还是他在弹奏。看你这般说法,他也的确是进益的快。”柳逸清边走边说,见柳樳听他的话似乎有些不痛快,便继续说,“你倒是耳朵尖,只是你这几日就没听出另一把琴的琴色?” “另一把琴?” “嗯,你应当听过珏琴的名字。他将珏琴给了我。”柳逸清解释她听。 这柳樳一面惊异君墨宸的大方,一面暗指思忖这两人的行事。 这琴本身就是见爱物,如今他二人却将彼此的琴赠予对方,也不知此留琴,是否真的是留情了。 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道,“你俩这是换着琴用呢,不过弹得极为不错,我听着舒服极了。” “柳姑娘也喜欢听琴曲么?”他俩兄妹边走边聊,不想君墨宸早跟了来,此时便在后面说了一句。 柳樳回头看了看他,因笑道,“宸哥哥若是不介意,倒可以和大哥一样叫我小樳就好。” “好。”君墨宸点了点头,便听柳逸清问他,“上回那事,我一直也没来得及问你。” “兄长不必担忧,这事情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这下去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太平了。”君墨宸略笑了笑,却只是担心别人之语。 柳逸清看着他倒是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想了许久才道,“有些事,如今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不妨说出来,我和小樳能帮的自然是要帮的。”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首当其冲,说好了是一起复仇的。 君墨宸听他这话,便知他的心意,“好,这是自然。今日我刚和柯白说了事情,只是刚刚收到了李府的拜帖,我一会还得到正厅去。” “那你便去忙吧。”柳逸清点了点头,便准备和柳樳一起离去。 “大哥,我想借小樳一用。”君墨宸忙道,柳樳闻言便住了脚,看着柳逸清的意思。 柳逸清点了点头,含笑道,“你随你宸哥哥去吧,只是凡事看着些,别胡闹才好。” “嗯。” ****** 李氏递来拜帖,原以为君墨宸不会让他到宸王府上,想着藉此机会来寻事,不想宸王府回应的倒是快,自己也忙忙换了衣服来了。 “宸哥哥,那是什么人?”柳樳一面随着君墨宸往正厅走去,一面好奇的问道。 君墨宸看了看她,见她虽是带了几分天真,却有着一股天然的干练的感觉。 “仇人。”许久他才说出这两个字。 柳樳一怔,笑道,“宸哥哥是怕自己一会收不住性子么?倒是不怕小樳一剑斩了他?” “不,我是想让你记住他的脸。若是柳兄在这,我还真的有些担心。若想报仇,你不妨再等上些时日。可否?” 柳樳点了点头,笑道,“小樳自然不负所托。” 说着,两人便到正厅里坐着。李氏还未来,柳樳便站在君墨宸身旁,两个人偶尔说上一二句话。也不敢太过玩笑,面上皆是淡淡。 “下官失礼,竟让王爷久候了。”李氏来时见君墨宸似坐在那挺久的,心里莫名有些怕他发难。 岂料君墨宸却没有多说,只是让他起来。“李大人递来拜帖,想来是极为重要之事,不妨坐下说吧。” “多谢王爷。”李氏一边坐下,一边偷眼打量着这个地方。 “倒是不知道李大人今日是有何贵干,还请李大人指教。”君墨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氏。
第20页 这边柳樳站在他的身后,心里自是暗暗将李氏的容貌记在了心里。君墨宸没有明说,她也多少能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下官来此也不为别的事情,只是竟不知王爷是否知晓下官府上的事情。”李氏半吐半露的试探道。 君墨宸听他这话便知他是为了那事来的,但是李氏这话听着不免让人发笑。“本王倒是没那些闲情,李大人府上的事情,本王如何知晓?” “下官府上半月前有好些下人莫名的陈尸府邸的后院,下官命人去查,不想竟是宸王爷的手下所为。所以下官想来问问宸王爷,到底是为何让手下的人有了如此狠毒的行径?”李氏看着君墨宸,倒是自己也不心慌,他的手上如今可是有了这位宸王的把柄。 君墨宸听他这样说话,便叫道,“浅茶,这是怎么回事,本王怎么一概不知?” “回禀王爷,先时这王府附近老有些人鬼鬼祟祟的,王爷当年得了皇上的恩准,这王府附近是不让这些闲杂人等靠近的。所以那日护卫长请示时,属下并不知晓其中的缘故,便让他们按规矩办了。只是有一桩,那护卫长说,死者要魂归故里才好。这难不成,竟是李大人的手下?”浅茶先时也得了消息,如今自然答得有条有理的。 君墨宸冷笑道,“李大人,本王倒是不知,这些靠近宸王府的人是您的意思呢,还是别的?还请李大人先给本王一个解释。” “这,这些人是犬子的属下,据说那日是被犬子派去找一个年轻公子哥的。倒是不知为何是在宸王府的附近。”李氏一面说着实情,一面倒是装傻一般。 年轻公子哥,难不成是柳大哥?柳樳心里暗暗道,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找寻柳大哥?只是自己现在装作是君墨宸的侍女,自然不敢多话。 “呵,李大人,难不成你今日还要告诉本王,你对下属也是约束不够么?”君墨宸的语气越发的冰冷。 李氏本想着兴师问罪,这般情势,倒是对自己越发的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李氏自己找上门来了,忽然有一种,你托马真的不是找死? ☆、琉璎 “若是说你下属死去一事,本王只能说一句,当年皇上放话的时候,这满朝文武都听着呢,你倒别是贵人多忘事。如今你府上之人不知是找寻何人竟然屡在本王王府附近寻事,这事本王还在等着你给出一个解释。”君墨宸几句话却是彻底的方将了一军。 无故靠近宸王府寻事之人,可杀之。这便是皇上当年放出的话。 李氏见君墨宸步步紧逼之状,自己也是狼狈不堪。本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却话锋一转,问道:“难不成宸王爷不怕这话传出去对您自己不利么?” “呵,李大人这话倒是说的有些奇怪。明明是您惹出的事端,怎么反问起本王来了?”君墨宸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真真能把人气死。 柳樳一直站在君墨宸身后,此时听了他那话,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憋着也着实难受。 “宸王爷还是别这么欺人太甚的好,那毕竟是几条人命!”李氏气的有些开始沉不住气,但是想到这还是在宸王府,只得忍着。 君墨宸冷眼看着李氏,“这几条人命之事,若是李大人要问,不妨找皇上去问。方才浅茶说的那个侍卫长也是皇上派来的,这些本王是管不了的。李大人想为自己的下人鸣不平,还是快去对着皇上鸣冤也总比在本王这里来的好些。” 君墨宸亦是知道这下还不能把李氏完全逼急了,倒不是怕他狗急跳墙。只是若是有个万一,就怕这事又要牵扯上柳逸清了。 不料李氏见君墨宸这般,果真气个半死,便起身道,“既然宸王爷这样说,那下官改日再来领教。”说完一甩袖走了。 柳樳见李氏走了,早在一旁笑的前仰后翻,“宸哥哥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有趣,有趣。” “小丫头可是将刚才那人的样貌记下了。”君墨宸见她快笑的喘不过气来,便倒了杯水递给她。 柳樳接过来一气饮下,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嗯,记下了,只是这人到底是谁?”柳樳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小樳的师父也在金陵血案里蒙冤而死的吧。刚刚这人,便是当年负责金陵血案之人。”君墨宸的语气很缓慢,却如一把利刃在柳樳的心上狠狠的剜了一下。 “宸哥哥说的,可是真的?”柳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起来,一把抓住君墨宸。 “当初负责金陵血案的另一个人官员在出事之后便辞官回了,昨日才听到属下来报,说是将这人找着了。那刑部大人原不是我的朋友,原先那个也是因为这案子下了台。唯有这李氏,一直是平步青云。”君墨宸扶住柳樳,柔声安慰道,“我所说,一字一句皆为真。” 柳樳看着他,心里倒是替他难过起来。仇人就在眼前,却不敢一剑刺死,甚至还得与这样的人共事。 “宸哥哥,小樳知道了。”柳樳咬了咬唇,许久,才应道。 柳樳知道,君墨宸并不知道简单的隐忍,似乎是在护着谁?会是谁呢? 据说那日是被犬子派去找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柳樳细细回想方才君墨宸和李氏的谈话,忽然记起了这一句。是柳大哥么?若是,这般,难怪柳大哥如今对宸哥哥的态度一反先前。 “是为了我大哥么?” “看透别说透,说透要挨揍!”君墨宸低头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柳樳身体僵了僵,点了点头。“小樳会保密的。宸哥哥,我先回屋歇会。晚上,我能不能找您问些事?” “好,我在秋岚阁候你。”君墨宸点了点头,又吩咐丫鬟送她回房。 ****** 柯白一直等到其他的同僚都离去了,还在整理李少伊的卷宗。不禁摇头道,“这人造的孽啊,简直快罄竹难书了。” “柯大人,李大人求见。”柯白正准备回去,不料一个下属匆忙走了进来。 柯白本欲相拒,略顿了顿,却还是命人让李氏进来。自己又没必要躲着他,若是推辞了,还以为是他怕了。 “柯大人。” “李大人。” 相互作揖之后,柯白陪着李氏一起坐下,又命人奉上茶来。 “柯大人这么迟还未回府?”李氏假惺惺的问他。 柯白淡淡笑,“这案子未结终是忙,朝廷的俸禄可不是白拿的。”心里却暗暗骂道,若不是你来,这会我早已归家了。 “倒是叨扰了。本官来,此不为别的,是想问问犬子少伊之事。也不知如今到何阶段了,又如何判?”李氏自持比柯白官阶高,自然比之先时在宸王府的态度不同。 柯白虽说心下明了李氏来的目的,但是听他说出口了,不由的一脸肃穆,“李大人这话问的也是好笑,案子自然是按律来判。” “那柯大人准备判犬子什么罪?”李氏忙追问道,若说按律判,那么这刑部的主事最是关键。 “此事还恕下官无法告知,圣上已经下了执意。今日既然李大人亲来刑部,下官也奉劝大人一句,还是莫要插手此事,若是圣上怪罪下了,岂是你我二人能担当的起的?”柯白的脸色越发的有些难看,这李氏果真是有些难缠,便沉声道。 圣上下了旨意?难不成皇上也已经重视起来了?怎么会?李氏听了柯白这话,越发的慌了。这般说来,那天夜审时,宸王府忽然降制,宸王突然到刑部,也能说得通了。 “那本官还要多谢柯大人提醒了,告辞。”李氏忙起身走了。 柯白见他离去,才莫名的松了口气。这李氏倒是不像先时那般诡计多端,却是有些无脑的感觉,难不成是爱子心切?若是这般倒是越发的简单了些,不过这事还是要想个法子让宸兄知晓才好。 ****** 说起皇帝重视这案子,原是皇帝经常将奏摺带进琉璎殿审理。偏巧这贾琉璎那日陪着皇帝批阅奏摺时,偶然见到这本关乎君墨宸的奏摺。他便留了个心眼,后来偷眼一瞧,竟又扯上了李府。 贾琉璎在宫里多时,多少还是知道些故事。这李氏的为人他也知道一二,偏生是他最为厌恶的那类人。 这边便暗暗敲定了主意要帮着君墨宸,这样日后自己的身后之事方有可能办妥。故而后来一段时间,他越发尽心的去服侍皇帝,偶尔更是主动取悦。 皇帝本就日日与他在一起,见他这般,还以为他进来开窍了。这心里欢喜,也没疑虑,对他提出的要求更是一一满足。 “琉璎,来替朕捶捶背。”这日,皇帝依然在琉璎殿看那些奏摺,看的久了便觉身子有些疲倦。 贾琉璎自然是走到他身旁替他捏肩捶背,又软语问道,“皇上若是倦了,不如先歇歇,别把龙体累着。” 他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像是有意勾.引,听着让人身子都顿时苏了。 皇帝本就心悦他,此时听他这话,倒有些忍不住了一般,放下手中笔,便反手将他捞进自己的怀里。“爱卿既这么说,不如爱卿与朕一同歇歇才好。” 贾琉璎听他这话便知他要做什么,倒也只是半推半就。虽说那椅子长且宽,但皇帝仍觉的不够,便将他一把抱起走到床边,将他一把扔进柔软的被里。 才些许功夫,贾琉璎便双目含水,娇.喘连连。皇帝看着他,心里多了几分爱怜,身子越发停不下来,忍不住又多给了几分疼爱。 “皇上,”贾琉璎伸出手勾住皇帝的脖颈,不时轻哼着。 皇帝越发加重的力道,惹得身下之人越发的娇.喘连连,许久,行完事之后。皇帝方复搂着他,问道,“爱卿近日是有何心事?” “有皇上护着疼着,琉璎自是无事的。只是看着皇上这几日天天为那事操着心,担心累了皇上的龙体。”贾琉璎一副担忧的模样看着皇帝的眼里越发的可怜可爱。 “哟,如今越发的疼起人来了,可见朕真没白疼了你。你放心,朕是不大要紧的,只是五弟就那一个孩子,朕膝下如今不过大公主和离开的捻雪两个女儿。当年定了过继宸儿,所以宸儿是不能出事的。”皇帝说着,长舒了口气。 又心下寻思,自从那日贾琉璎从宸王府回来就仿若变了个人一般,想来是宸儿开导了。想到这不免越发的开心,江山看遍,美人在怀,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好的。 贾琉璎似还未从情.欲中缓过来,见皇帝又准备逗弄他,也只是虚弱的笑了笑,“宸王爷啊,他先时虽不喜琉璎,却也只是为了公主。那日之后臣与王爷将旧事说开了,如今倒是散了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发觉贾琉璎才是男配,故事推手 ☆、夜谈
第21页 “皇上既然已经定了他储君之位,有些事情不妨让他来处理,这样皇上也可轻松些。”贾琉璎见皇帝似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便有趁热打铁道。 “爱卿这话很是有理,朕便听爱卿的。”皇帝说着,又吻了吻他。 贾琉璎看着皇帝,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说恨,似乎早已不那么恨了,说爱,他又如何爱的起来? 一直等皇帝索取够了,又见他睡下了,贾琉璎才轻轻松了口气。这些年来,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每每皇帝求欢,只得拿自己身后之事宽慰自己。 ****** 且说白日里柳樳问了君墨宸夜里找他问些事,君墨宸应了之后便也没离开王府。手中的事情打理的差不多了,便回了秋岚阁练习琴谱上的曲子。 晚饭是个人在个人屋里吃的,君墨宸等了许久见柳樳没来,却也不急,自己翻出了琴谱细细的研究起来。 柳樳用毕晚饭本想着就到秋岚阁来,不料被师溪叫住。 “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 “有点事,怎么了?”柳樳自然不肯告诉别人,这会子就是柳逸清问她,她也不肯说。 师溪盯着她看了许久,便道,“这会子天快黑了,你还是别乱跑,小心一会回不来。何况这还不是自己的屋。” “你白日里出去办事我可有问过你什么?偏生这下我想各处走走消消食,你又派了这一大篇的话来。”柳樳自然没好气,但是自己有约在身,怎好意思违了这约定。 师溪见她这样,也不敢在阻拦,他深知柳樳的脾气,只说了一句,“你让那姑娘带着你吧。我先回房歇下了。” 柳樳也没理他,对着那丫鬟眨了眨眼,便自个儿先走了去。 “琴音绕樑,三日不绝。”柳樳到秋水轩时君墨宸早已将玹琴收起,但是隐隐还能听闻那琴音,不由的贊道。 “玹琴是把好琴,只是琴技不佳。小樳谬赞了。”君墨宸笑着让座。 “我来晚了,先陪个礼,还好宸哥哥未恼我。”柳樳嬉笑着做了个揖,这才在君墨宸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君墨宸见她似玩笑,却又十分客气,便道,“你只说晚上来寻我说话,却未说是几时过来。有何可怪罪之说?” “宸哥哥,你说的,看透别说透,说透要挨揍的。”柳樳掩面而笑。 君墨宸亦是笑了笑,“说吧,找我何事?” “心里有些话想问,只是若是唐突了,还请宸哥哥海涵。”柳樳这才渐渐止了笑。 君墨宸点了点头,“无妨,你说吧。” “宸哥哥和柳大哥果真是师兄弟?” 柳樳听他说无妨,这才大胆起来。 君墨宸点了点头,“我自幼拜师于玹琴教,只是和师兄并不是一个师父门下。我师父门下就我一个弟子,他则不同。我们,原是不认得的。” “按理都是同门,怎么会不认得?”柳樳好奇的问他。 君墨宸淡淡一笑,答道,“师父当年下了禁令,不许我同其他的弟子来往。” “那怎么?况且我听柳大哥无意中提起,宸哥哥还比他早了些时日。” “说来也是凑巧,不过是在独自玩耍时他也刚好到那地方,便聊了几句。他说他是掌门的独子,而我师父又是掌门的师弟。初相见时未曾问过年庚八字,便叫了他师兄。后来得知也不过略长他两个月不到,所以这师兄二字也不曾改了。更何况,他是掌门独子,拜师自然也在我之前。”君墨宸也不隐瞒,一一与她道来。 柳樳听了这话,不免更加好奇,“这么说来,你们倒是还是有在一处玩耍了?” “也就两次吧。师父管束的极为严苛,我也没甚时间玩耍。听师父说,初次见了之后,师兄也挨了训。”君墨宸说着,反而自己先笑了。年幼之事,如今回想起来,也唯有当年那段情最真了。 “怪道师兄说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人。”柳樳点了点头,继而转了话锋,“那金陵血案之事发生时,你在哪?你不是王爷么,怎么会都不知晓一般?” “我这王爷,说虚名也是可的。当年在事发之前我便被派往长门办事,那边也是极大的事情。那边的事情还未全办妥,这边就有消息递了过去说出事了。长门的事情未完,我也无心料理,便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还是没来得及。后来家父因为了师门之人收尸被jian匿说了不是,被皇上架空了权利。我也因长门之事未能全部办好,差点也落了个大不是,后来那两年不过是留了一条贱命苟活着。”君墨宸知道柳樳会来问自己这些,只是这些事情提起了,自己也是又心痛又无奈。不知怎么的,忽然咳了起来。 “墨宸,你别说了。”正咳着,竟是柳逸清闯了进来。他一边看着君墨宸,一边轻轻的为他拍了拍背,有对柳樳道,“小樳若想知道这些,问我也是一样的。” “师兄怎么来了?”君墨宸一边咳着,一边问道。 柳逸清递了杯水给他,又看了看柳樳,“我听到玹琴的琴曲,以为你在屋里练着。因你弹错了一个音,我想着来告诉你,偏生听了这篇话。” “墨宸愚笨,一会还请师兄指教。”君墨宸喝了几口温水,人缓了缓,这才笑着应道。 “你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教了又有何用?本来这玹琴就不大好弹奏。”柳逸清看着他只是心疼,话语不由的多了几分苛责之意。 君墨宸见他似动了气,心里不免五味陈杂,却不敢应话。 “大哥,您别怪宸哥哥,是小樳不知事。您若是要怪,怪我好了。”柳樳嗫嚅着站了起来。 君墨宸笑了笑,摆了摆手让柳樳坐下。又看着柳逸清道,“师兄,这些话,墨宸迟早也要再对你一一道来。既然今日师兄也来了,我不妨一道说了。” “本来故去的人是不能说的,我今儿倒是想问问了,师叔当年是怎么把你教出这个倔脾气的?”柳逸清见他执意如此,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又替他杯里续了些水。 “大抵是当年师父管的太过厉害了些。”君墨宸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本是想着凭藉自己一人之力杀了那些人,以慰藉师门上下在天之灵,只是我爹娘早一步被监视在烈亲王府里。而我也差点失了自由。” “是宸哥哥白日里说的那个侍卫长?” “是,我一直没料到皇上对我也是如此的不放心。所以那些侍卫一直在我王府附近,这么多年了也未曾撤了。不过如今这些人是为我所用,倒是不比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回来之后第三个月吧,我离开金陵各处去走。”君墨宸其实是不大愿意去回忆那些事情的,只是柳逸清在这的那些日子也不甚问起,但是他心里终究是觉得亏欠。 柳逸清见他这样子心里越发的有些担忧,“墨宸。” “没事。家父听说我离了金陵,便派人给我递了消息,说是师门还有人活着,让我一定把他找到。我四处去寻,却是一直未曾如愿。直到有一日收到玲珑古镇陌惜的传来的消息。陌惜说,古镇出现了一名佩剑的琴师,却是极少能听到琴音。又说那琴见着像我画上的那把,料着或许会是我要寻的人。我那时刚回金陵不久,便匆匆赶去了玲珑古镇。” “这么说,倒是那个叫陌惜的戏子先识得了我,你才来的。所以你来了,又设下了临川四梦的圈套等着我?偏生我也入了这圈套。”柳逸清见他执意要说,便越性顺了他的意。 君墨宸见他提起相逢之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家父当年只对我说了师门还有人活下来,容貌什么的一字未提便罢了,偏生连是男是女也不说。只说了一句,那人带着师门的玹琴。所以我也只能想着试试看了,我到时陌惜问我想听什么,我不怎么听戏文,只是一直记着师父喜欢那四部戏,便问他能否。他这才唱了那些日。” “难怪,我想着是奇怪的,我那时在玲珑古镇也逗留了一阵子了。在那如梦楼也时常坐坐,不过偶尔听得那戏子的声音。那段日子每天那个时间却总能听到他轮番唱着那四部戏。”柳逸清却是毫不介意的笑了笑,他就想着有些奇怪。 只是当初也是问了掌柜,掌柜便说是宸王来玩,因与这戏子较为要好,故而他也不甚在意,谁知又有这样一番故事在里面。 君墨宸一连候了那么多日,也是渐渐认定了这人应当是爹爹口中所说师门里幸存之人。又想着自己还有公事在身,所以也等不及天晴之日,便主动上前去攀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番话出来,好心疼王爷qaq ☆、穆戈 那柳逸清一连听了几日陌惜唱戏,又听他唱《牡丹亭》唱的最好,便也日日在那时间来听。 终是那日,君墨宸向他走来,这般算是真正相识了,正也是久别重逢。 “这样说来,你二人终是要遇着的。”柳樳笑道,他们相遇之后的事情,多少她还是听说的。 “夜深了,小樳,你先回屋里歇着吧。”柳逸清看了看君墨宸,又看了看柳樳,便对她道,“想说,明日再说罢。” 柳樳看了看外面确实夜深了,又想着刚刚柳逸清说错音之事,便料得他俩一会定还有话要说,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师兄刚才说我弹错了音,是哪句?”君墨宸起身将玹琴报来,对着柳逸清笑了笑。 柳逸清见他这样的情景,倒是也不大好拒绝。便扶着他坐稳了,又看着他喝了杯茶,这才起弦。 他将方才君墨宸弹得弹了一遍,又将正确的弹了一遍,继而问他,“可听得出了,是哪错了。” 君墨宸便低了头,“竟是错了两处了。”说着便伸手过去想自己再抚一遍琴,却被柳逸清按住。 “明日再练吧,不急于这一时。”柳逸清笑了笑,见他点头才放下心来。 “好了,我也该回了,不然又该费你神思了。”柳逸清说着将玹琴放到他平日摆琴的桌案上,便欲回去。 “师兄,”君墨宸还想和他说些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急,一时又不住的咳了起来。 柳逸清见他咳的面色通红,也是不忍,便停步子。 “你先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这样,我待你睡熟了再去吧。”柳逸清心里实在是心疼他,对着外人硬生生的端着架子装老成,实际上却还是不成熟,或许也只是对自己这样吧。柳逸清想着也不说破。 君墨宸只得点头,咳着去找了药来,吃了几粒丸药这才睡下。 柳逸清果真候在一旁,一直等他睡熟了,才准备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里面声音,便回头看了看。谁料那君墨宸却是坐起了身,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怎么了。 柳逸清忙走了过来,坐在他床边,关切的问,“怎么不睡了?”
第22页 “做噩梦了,师兄先回去歇着吧,我略坐回再歇下。”君墨宸抬手抹了把汗,“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方才就不该让师兄留下待我睡熟的。” 柳逸清看着他,倒也没了法子,只说,“你睡着吧,横竖我明日也无事,我再陪你一会。” 君墨宸见他执意,他便复躺了下去。只是这番,倒是一直睡不着了,又怕扰了柳逸清歇息,便转了身面朝里去。 “墨宸,墨宸。”柳逸清轻声唤道,“好了,你若是睡不着,我们在一块说说话吧。” 说着便在他旁边躺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去摇他。 君墨宸见他这般,便转过身来与他相对。 柳逸清见他双眼通红,知他是哭了,因笑道,“怎么了这是?” “想起了在落琴山的时候了。师兄莫笑话我,如今每每想起总是难过。”君墨宸还有些哽咽,只是又些怕这些话倒是勾起柳逸清的伤心。 柳逸清看着他,忽而也想起了那些事情来。笑道,“你方才对小樳说,才见的我两回么,我倒是见你多次。不过想着师叔管教太过严苛,若是来找你玩,估计你也不敢再理我了。” “师兄不是也被师伯训了。”君墨宸看了他一眼,也笑了。 柳逸清见他笑了才宽了宽心,面上又添了几分笑意,他笑的极好看,“我是不管我爹的,他先时动不动就训我,也习惯了。” 这样聊了许久,君墨宸终觉得有些倦意,便想着睡去,又拉着柳逸清。柳逸清看着他,想着倒也罢了,两人这才一同歇下了。 ****** 第二日,柳樳早早的醒了,梳洗之后打开门一看,师溪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这么早在这里,有什么要紧的事么?”柳樳看了看他,自己也不过是想出门去走走。问着,也让他进屋来坐。 师溪与她一同坐下之后,便道,“你今日有无要事忙?若得闲,随我出门一趟。” “你说的,那你可得看紧我,我不大识得这金陵的路。”柳樳听他说带她出门,开心的不得了。 师溪笑道,“走吧,就你还能丢?多大人了。” 柳樳欢欢喜喜的和师溪一同往外走去。 这王府周围并没有什么屋子,倒是安静的很。 走了许久这才算是到了繁华的地段,师溪见柳樳不住的看着车来车往,人潮攒动。 “这金陵不愧是金陵,比起延祁城就是繁华得多。”柳樳欣喜的贊道,怪道人人都说这花红柳绿之处好看,果真是好看极了。 师溪见她这样的开心,自然自己也开心,便道“这金陵是帝都,自然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也对,哪怕这个地方脏得要命,它也是华丽的。”呵,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师溪知道她和柳逸清一样对金陵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便忙拉着她左走右转进了一个茶馆。 “我那日遇到了东方兄,他说他就住在这附近。我想着今日能不能再遇到,所以特意带你出来。” 柳樳听他这话不禁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想带我见谁呢,原来是他。” “怎么,你不想见他?” 柳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不知道见他做什么。如今大哥和宸哥哥似乎已经计划好了事情,我倒是也不知可以帮助些什么。” “这不是梅花溪,如何今日在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师溪抬眸看了看他,只见一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这人好生眼熟,竟一时记不起是谁。 柳樳也看了看对方,却也没能想起这是谁。又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单弱的姑娘,后面还站着几个大汉。见他们装扮不像是纨绔子弟,又称呼师溪为梅花溪,想来应当是武林中人。 “怎么,二位连我都忘了,果然是位子坐时所到处皆奉承。不坐了,连名姓都被人忘了。”原来这大汉不是别人,便是武林前任盟主穆戈。 “原来竟是前任武林盟主穆戈呀,我还当是哪里来的糙汉子。”柳樳听他那话,便猛地想起这人是谁。故而这应答之语竟也是夹枪带棒的。 “哟,小姑娘,你这话倒是火药味十足,怎么,我是何事惹着姑娘了么?”穆戈并不知道这柳樳是谁,还当做是师溪的相好。 师溪怕柳樳耐不住性子在这茶馆里和穆戈发生冲突,便起身坐到她身边。穆戈见他们两个这样,自己便和身旁的女子一道坐在他俩对面的椅子上。 “穆盟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此?这位是?”师溪笑着问道。 “和拙荆一起四处走走。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吧,拙荆名唤梅洛。”穆戈看着师溪和柳樳,笑着应道。 师溪听着梅洛二字,忽然想着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便问柳樳,“小樳,这人……” 还未等师溪问,柳樳便喃喃自语道,“梅洛,《梅花落》” 谁知对面那个叫梅洛的女子,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看来姑娘知道拙荆名字的由来。”穆戈不免有些得意。 柳樳笑道,却还是带着些讽刺,“是同一个人么?我这话倒是从一个戏子那里听来的,若是冒犯了梅姑娘,还请多包涵。” 梅洛摇了摇头,“无妨,这不过是当年的说法罢了。只是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是从何处听来这话的?” “玲珑古镇呀,不过也不算是我听来的,也是听别人所说。”柳樳见她话音有些颤抖,面色又变得有些苍白不禁有些好笑。 梅洛点了点头,是有些失落之状,“这样啊。多谢姑娘。” 梅洛听到柳樳说出梅花落三个字时已经是让她内心有些伤感,后又听她说是从一个戏子那里听得,便猜这戏子十有八九是陌惜。 原来你还活着,真好。 “说这些做什么,梅花溪如今也是好兴致,竟然不去酒楼来茶馆。”穆戈不满的皱了皱眉,梅洛这才默不作声。 “呵,平日里喝酒喝多了,偶尔喝喝茶不是也挺好的么?”师溪看着穆戈,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再说了,穆盟主不是也来这喝茶了?” “那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是别叫我什么盟主了。”穆戈见他第二次呼他为穆盟主,便阻止他道。 师溪笑了笑,也没做声。 “师溪,走吧。本是喝茶聊天,如今倒像是谈判一般。呵,倒是不知是谁欠了谁的。”柳樳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对面一堆人,起身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梅洛出场了,其实第一章还是第二章就提到她了。 ☆、东方佑 柳樳本来心情极好,被穆戈那几句话之后,不由的又是一肚子的气。 师溪见她动气了,也忙起身离去。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师溪赔笑问道,他带她出来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说呢,唉,跟你出来半天,我倒是饿了。”柳樳左看看右瞅瞅,自己也不知哪家好吃。 正为难,头被人敲了一下,柳樳吃痛抬起头来,见是柳逸清,便不敢说话了。 “走吧,小丫头。”君墨宸也在,便笑着对她说道。 “去哪?”柳樳见是叫她,便问道。完全忘了刚刚柳逸清赏了她一记爆栗。 柳逸清在一旁淡淡一笑,“走吧,你宸哥哥请客。” 柳樳看了看站在自己师溪,师溪也只是笑。看来是先前已经见到他俩了,但是自己又一直在走神。 君墨宸和柳逸清在前面慢慢走着,柳樳便追了上去。 “你们怎么也来这了?” “这个么,原想着去见一个人,不想遇见了你们。”君墨宸看着柳樳不敢靠近柳逸清,想着是刚才柳逸清下手有些重了。 柳樳皱了皱眉,不禁脱口而出,“怎么又是去见人啊?” “难不成你们出来也是去见人?”君墨宸见她一脸失望又有些不想去了,便反问道。 柳樳瞥了一眼师溪,极不情愿的应道,“他一早说带我出来,结果在那边的茶馆见到那个穆戈。正烦这个呢。” “原来是他,走吧,这回见的人你应该不会恼了。”柳逸清看着柳樳,虽说心里也是不悦,却没有十分表露。 柳樳点了点头,大哥说的,她自是信的。这样便跟着他们一同去了一家酒楼。 “梦竹馆。”柳樳看了看匾牌,便和大家走了进去。 “东方兄,久等了。”行至一个较为偏僻的包厢,开门进去,这才见得要见的人。 东方佑见一行人走来,也只是取笑道,“我还只当做宸兄和柳兄不来了,没想到还来的这么齐。” “东方兄相邀,我们怎会不来?”君墨宸笑着入了席。 酒过三巡之后,东方佑笑道,“那日听宸兄说柳兄在他那,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倒是信了。” “是因为我也来了吧。”柳樳嬉笑着看着东方佑。 东方佑点了点头,“很是。” “如今宸兄那里筹备的如何了?”东方佑又问道。 “还算顺利,多谢东方兄一直相助。”君墨宸点了点头,与他对饮了一杯。 东方佑饮尽杯中的酒,因笑道,“你如今越发的客气,到让我怕了。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兄弟一场,有事你尽管开口。” “东方哥哥这回从哪过来的?”柳樳向来喜欢东方佑的豪慡,所以与他之间也没怎么客气可言。 “转了几处。对了宸兄,我那日在琥珀镇见到令妹了。”东方佑见到柳樳又听她问起,忽而想起了先时偶遇君捻雪,便和君墨宸说道。 君墨宸听他说起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柳樳,见柳樳有些疑惑便笑道,“她先前嚷着要四处去走走,我便让千画带她去了。” “是你宸哥哥的堂妹,是皇帝的小女儿。”柳逸清见柳樳想问又不问出口,便悄声应道。 柳樳又听这边东方佑问,“皇帝怎么又会愿意让她离开?” “他本就不喜欢那几个女儿,大公主因着母家照顾还好些。捻雪和宫里那位又是事事相冲的,我便向皇帝要了她出宫。原是养在我府上,不过她自己说要四处走走,便由她去了。”君墨宸解释道,只是这番听说已经到了琥珀镇,心下也是安心了,多少知道了行踪。 师溪冷哼一声,“这皇帝造孽的事情做的太多了,本就该绝后。偏生越发还有这么一篇故事,我听说宫里现在不是有一位绝色之人,皇帝遇见之后便唯他一人。不过这朝纲还未乱,倒还算是祖上积德了。” “你说的那人叫贾琉璎,我如今是捻雪平安了,故而也与他没再接触。他刚从鬼门关过来,怎可能想着去扰乱朝纲?何况那些老头们日日紧盯着,纵是有心也无处使去。”君墨宸见师溪提了,便顺势道来。 柳樳对后面的话倒是不感兴趣,只问君墨宸,“宸哥哥,下回若有机会,我能不能见见捻雪姑娘?”
第23页 “自然,只是不知道她何时才会回来。” 柳樳见他答应,越发的欢喜,“没事,你在这她定然回来。” “宸兄,我这下悄声和你说个事。”东方佑低声道。 君墨宸便把头偏了偏,问他,“何事?” “风流王爷好儿郎,多少娇颜闺中看?”东方佑悄声说了一句,话才说完,只见君墨宸已经有些变了脸色。 “你这话,哪儿听来的?”果然君墨宸听了之后便问他。 东方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只说一句,李家的那位千金,你多提防些。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倒是秦寒秦公子托我告诉你的。” 君墨宸听完他的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又冷笑,“这算什么?我恨不得让她家血流成河来祭奠我师门上下,她却想着投怀送抱?呵。” “这女人的心海底针,她家如今又是那般,你还是需想想对策才是。”东方佑笑道。 在一旁坐着的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得他俩后面的话,猜得不是好事,也不便过问。 “管她是不是海底针,与我何干?谁要谁娶去。没得个要招惹这样的人,就是一辈子不婚也比她强。”君墨宸越发没好气,那日见她,单单那一面,他便知这女子有着众多深闺女子的劣性。 若是真的如那街巷中的传言一般,呵,那也别怪他君墨宸心狠手辣。 “宸兄别动气啊,有什么事都好好的。”师溪见君墨宸动怒,便笑着开解道。 君墨宸也不答,只是闷闷的喝了口闷酒。 东方佑这人是话开始说了也就收不住了,又道,“你虽不及弱冠之龄,纵没有王妃,按理也该有几门姬妾才是。” 君墨宸翻了翻眼,“师门之事一日未了,我便一日不娶。” “啧啧啧,这话我怎么在哪听过来着。”东方佑一边说,一边拿着目光去瞟柳逸清。 谁知他今日也算是该要碰一鼻子灰,柳逸清见他小动作,也开口道,“没个谁爹娘未曾瞑目,自己倒是去娶妻生子乐得逍遥的。” 二人语气皆是冰冷,一时间这包厢的气氛像似冻结了一般。 柳樳见他们三人无话,师溪又不好开口,便开口笑着打圆场,“这好好的聚一次,你们能不能好生喝酒吃菜。我方才饿得很,现在被你们弄的又冷的很。” 他们看着柳樳这样说,又见她故意双手环抱着身子,这才笑了笑。 柳樳却怯生生的看了看君墨宸,又看了看柳逸清,心道,这没事还是千万莫惹了这二位。不用武力上阵,就是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把自己弄个半死不活。 柳逸清因先时和东方佑谈话时提及过类似的事情,也说了那话,这下倒还无事。只是君墨宸是越发的不自在,柳逸清正好挨着他坐,便悄悄的用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 君墨宸正愣神,又听柳樳道,“我虽是和你们一样的恨,但多少我还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你们男人是不懂的,若是用着我的,二位哥哥都莫客气。” 师溪听她这话也只是笑笑,又夹了一筷子她素日爱吃的到她碗里。柳樳见状也只是沖他一笑。 他俩处的时间久了也算合拍,师溪是最爱打抱不平的,所以便依了柳樳的意思,待大仇了了,再成亲不迟。 “就你这丫头鬼精。”柳逸清自是知道柳樳的意思,也淡淡的笑了笑。 “话说,我们刚刚碰到穆戈时,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子生的好生齐整。不过面相却是一副病态之状,听他说是叫梅洛。”师溪这下才提了刚刚在茶馆的事情,“原是想等东方兄来的,没想到却遇着了他。” 君墨宸猛地提起心眼,“师溪,你刚刚说,梅洛?” “对呀,我随口说了一句梅洛,梅花落。那女子脸色都变了。就像你这下这样,怎么,宸哥哥认识?”柳樳有些惊异君墨宸的变化,按理说不应该啊。 君墨宸沉默了半响,怎么会是她? 又嘆道,“我是不算认识的,毕竟那时也不曾见到过着姑娘。只是,这人却是陌惜的心上人。当年听陌惜说两人是青梅竹马,又定了亲事。后来穆戈听得说梅洛长得貌美,便强抢了去,杀了她爹娘不算,还重伤了陌惜。但是当时陌惜说这梅洛自己挨了一剑已经死了,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君:王爷你想娶谁啊 君墨宸:咋了,告诉你,你让我娶? 作者君:可以考虑考虑 君墨宸:哦。师兄,我们走吧。 柳逸清:嗯。 作者君:你们走了别回来o( ̄ヘ ̄o#) ☆、梅洛 “越发有些意思了,难怪小樳说到戏子时,这梅洛不顾穆戈,竟是一脸急切的相问。”师溪摇了摇头,这江湖上的恩怨较真了也不过是尔尔。 君墨宸却深知这个消息不得了,“若是他们总不去玲珑古镇也好,若是去了,见不到倒也罢了。只怕万一了。” “完了,我闯祸了。那梅洛姑娘听我说出戏子二字时,便问了这戏子在何处,我也不知还有这段恩怨,便告诉了她。完了完了完了。”柳樳哭丧着脸道。她这无意之语,这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唉,她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君墨宸摆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不知者无罪。你若是知道了,又岂会说与她听?” 东方佑看着柳樳,安慰道,“应该是无事的,我想着穆戈应当知晓陌惜还活着,这么多年都没让这二人见着,应当是他刻意而为。若是真有什么,也算的上着二人命里该有此劫,也是逃不掉的。” 柳樳却也是一时没放下了,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吃着菜。她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从来没做过。 “柳兄,令妹还需你来开导才可,瞧她这下。”东方佑便悄声对柳逸清说了两句。 “小樳,你是不是没见过陌惜?”君墨宸见柳樳忽然安静的不再言语,知道她心里是因他的那番话。 毕竟解铃还须繫铃人。 柳樳抬头见君墨宸问她,点了点头,“这句话是我路上偶然听到的,我挺喜欢那首《梅花落》故而一直记得。当年也只是听说一个戏子因着这曲子而伤,别的竟是一概不知。听刚刚宸哥哥的话,那戏子叫陌惜?” “对,这梅洛家是唱戏的,陌惜幼年拜师之处与这梅家相邻,所以陌惜也会唱上几句。当年穆戈本想一剑杀了陌惜,许是那时拖得时间有些久了,况且梅洛见到陌惜重伤,便自己向前捱了一剑。我是恰好路过,救了陌惜。”君墨宸便将这段公案简单的说了出来。 “我们都以为梅洛已经死了,可能就像梅洛以为陌惜死了一样。所以你们今日这样说,我是有些担心。不过按东方兄说的也不错,这么多年,梅洛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穆戈不可能。想来是穆戈特意不说。我想着一会回府之后问问那边的人看看,你不必忧心这些,该来的总会来的。” 柳樳见君墨宸都这般说了,这才宽了宽心,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回了吧。”又闲话了一会,这才散了。 柳樳再不敢多事,回到宸王府便回了自己的厢房去了。他们三人看着,也只是笑了笑,师溪在正厅略坐了坐也回了。 “你倒是狠,人家东方兄弟好不容易来一回,又帮了你这些事,你却翻脸比翻书还来得快。”柳逸清拉着君墨宸去了秋水轩,又见四下无人,这才对着君墨宸数落道。 君墨宸看了看他,想着东方佑的话,便问他,“他说依稀听得有人说过我那话,是师兄说的。” “嗯,先时忘了是什么事,他问过我一回。”柳逸清点了点头,承认了。 “师兄既然都是那般的心,就为何不能我有?”君墨宸恨恨的应道,这下越发的有些将气头都撒在他的身上。 “怎么,现在倒开始对我动气了?”柳逸清见他越发动了气,自己却也气不起来只是一昧觉得好笑,“你这样,越发显得你气性小。倒不是说你为何不能有这样的心意,只因你是这样的身份,故而我们也觉得有些奇。说到底毕竟大家朋友一场,你确实是失礼了。” 他倒是为我考虑的周到,只是我这样的心意又是熬了多少的熬头才换来所谓的成全。君墨宸听着柳逸清这番话,面上也有些愧疚。 “师兄教训的是,日后一定注意。不过说起来,皇上是有过几次赐婚,只是都被我拒绝了。本就无心这事,若是贸然娶了,倒是负了人家姑娘。”君墨宸咬了咬唇,一面道歉一面解释着原由,“父王是不管我这些的,他也知道我的意思。” 柳逸清见他已经认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只是你刚才说陌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问呢?” “对了,师兄,我们第一次在金陵碰到的时候,那块玉佩你带着么?” 柳逸清点了点头,自腰间将那玉佩解了下来。 “倒不是要你这块玉佩,只是想顺便也和你一说。这玉佩和军中的虎符类似,动用的是我秘密培养的死士。这玉佩一共是两块,我这也有一块。”君墨宸说着,也从腰间解下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有玉一双,吾亦愿成双。 “没想这玉佩倒是有如此机密。” “师兄收着吧,这东西我是一般不用的。他们认得我,一般也是我让浅茶和千画拿了去办事。”君墨宸哈哈大笑,面上毫不掩饰他的小得意。 柳逸清看了看他,也不推辞,仍复收了挂于腰间。 君墨宸等他将玉佩挂好了,这才出去叫了浅茶,把陌惜之事与他说了,命他去办。 浅茶自当领命而去。 这里柳逸清一个人在屋里闲的无聊,便架好珏琴,端看了许久才开始弹奏。 君墨宸将事情吩咐了,本想着回秋岚阁去,隐隐听得珏琴的琴音,便又到了秋水轩。 “这琴比玹琴妙些,也难驾驭些。”一曲毕,柳逸清的额上微微出了些汗。 君墨宸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在柳逸清身旁坐下。他还想看看柳逸清的弹法,当年弹琴虽是师父所教,但是后来这古琴却是母妃所赠。他也练了许久才方好些。 柳逸清知道君墨宸在看他弹,却也没特意放慢速度,反倒兴致来了,又随意做了一首曲子。 “好听。” 两人相视一笑。 ****** 李氏自从在宸王府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便想着要如何反击。 后来便有一个下属对他说,不若去查探那个公子哥,这李公子被告发一事也是这公子哥引起的。或许这样,倒是比宸王爷好对付。 李氏一听,觉得很是不错,便打定主意命人去查了柳逸清的身份。又吩咐众人切不可在到宸王府附近去,不然枉招了杀身之祸。 一直未能将李少伊从牢狱中救出,李夫人更是三番五次的在李氏这闹着。李氏烦不胜烦便将妻子呵斥了一番,让她闭门思过去了。
第24页 “爹,哥哥还是不能离开那大牢么?”李嫣如见着李府整日乌烟瘴气的,也是心烦不已。 李氏看了一眼女儿,如今也就是这个女儿乖巧些让自己还有些安慰。真是不知一个娘胎里如何出了这般不同的两个人,若是少伊能有嫣如半分也不会造成如今之势。 这才摇了摇头,“那刑部抓的紧,如今那边也没有为父的人,自然没那么好动作了。尤其是这现在的刑部执掌之人柯白还是宸王的朋友,越发的难办了。” “是么,若是这样,爹爹还是另想法子才是。”李嫣如劝道。 李氏点了点头,越发的欣慰,“你和为父想的一样,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好了你便不必再为这事烦忧了。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出府去玩,你的那些好友,也该去走动走动才是。” 李嫣如点头称是,便退了出去。 ****** “主子,陌惜公子那边递来消息,出事了。”自从那日师溪和柳樳说了梅洛之事后,君墨宸便一直担心着,没想这日浅茶匆匆而来,面色低沉。 君墨宸只是皱了皱眉,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浅茶一边将袖间的书信递给了他,一边说道,“没想到梅洛姑娘竟是活着,如今两人还见上了,只是那穆戈也去了玲珑古镇。” “你准备一下,我想着还是过去看看。那陌惜如今已经是武力尽失,若是穆戈有意为难,只怕凶多吉少。”君墨宸匆匆吩咐了几句,一面收拾了自己的衣装便往秋水轩赶去。 “怎么了这是,这么匆忙?”柳逸清见他面色匆匆,心知又发生事情了便忙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师兄,你随我去玲珑古镇一趟。陌惜出事了。”说着又催促柳逸清快点。 “你又这么忙,罢了,我也没什么可带的。随你去吧。”柳逸清将宝剑挂于腰间,又将珏琴抱起便随他出门。 行至前厅,柳樳和师溪早已等在那里。 “浅茶把事情说了,我们也没多大的事,况且这事也是由我们而起。” “好,走吧。” 这边浅茶已经命人备了车马,君墨宸等四人匆忙上了马车往玲珑古镇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着王爷被骂我心里就暗慡。。。。。 ☆、同台 话说那日梅洛听了柳樳师溪二人的话,便知道陌惜还活着,而且就在玲珑古镇。 梅洛盘算了数日,还是决定去看看陌惜。只是穆戈一开始也暗想着或许是陌惜,对于梅洛的这个旧情人,他还是对梅洛起了防备之心。只是后来一二日见她还是安分守己,这才放下心来。 这梅洛也算是个有心计的,这般安分守己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了就是能离开穆戈的爪牙,哪怕这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是只要见得陌惜一面,这一生纵是死了又何妨? 趁着穆戈被人叫去谈事之机,梅洛藉口出恭便独自在那附近转了几转,到了先时托人买办的车马之处。上了马车便催促车夫往玲珑古镇方向赶去。 玲珑古镇还是瀰漫着古老而安逸的气息,梅洛初来乍到也是欣喜不已。只恨当年穆戈的行事,想着陌惜如今在这里也是极好的,又惋惜着自己不能与陌惜在此处双宿双栖。 梅洛在镇上打听了一日,才知陌惜住在如梦楼里。 “掌柜的,你这可有一位唱戏的公子尊名陌惜的?”梅洛在那如梦楼守了一日也没见到陌惜,但是镇上之人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在里面,故而思来想去,还是去问了掌柜。 那掌柜细细打量了梅洛,见她一个女流之辈,便也没大拒绝,只说,“客官可是来听戏的?这其他人唱的不好么?” 梅洛笑了笑,“不说不好,只是应当没这陌惜公子唱的好。有些可惜,今日没能听着。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听着了。” 掌柜的听梅洛的声音便知道她不是镇上的人,又隐隐觉得这口音和陌惜有些像,又问她,“姑娘和陌惜公子是旧相识么?” 梅洛一怔,继而点了点头。又道,“我明日再来罢。” 那穆戈不见梅洛本就心急,但是无奈自己恰巧有事无法脱身,便只命了几个心腹去找。 第二日,梅洛起个大早便来到如梦楼等候。 只是掌柜见她来了,也不便多说,还是如平常待客一般。他昨夜已经猜着半分这女子的来历,但是也不敢和陌惜说。 毕竟这事情他是担当不起的,只盼着今日陌惜也不会出来,让这姑娘死了心以后别来。 却真是应了孽缘这二字,陌惜在黄昏时想着无事,便换了戏服登场开唱。掌柜的也不敢拦他,由他上了台。 那陌惜这回唱了一支《紫钗记》。故事说的是霍小玉与书生李益喜结良缘、被卢太尉设局陷害、豪侠黄衫客从中帮助,终于解开猜疑,消除误会的悲欢离合的幻梦。 陌惜偏生唱的又是最末回,听他道: 一般才子会诗篇。难遇的是知音宅眷。也只为豪士埋名万古传。 又听他唱道: 紫玉钗头恨不磨,黄衣侠客奈情何。恨流岁岁年年在,情债朝朝暮暮多。炊彻黄粱非北里,斟翻绿蚁是南柯。花封桂瘴知何意,赢得敲尊一笑歌。 梅洛自陌惜一开口便知道是他,待他唱到那“恨流岁岁年年在,情债朝朝暮暮多。”时,忍不住伏案轻轻哭了。 是他,是他,他活着,他还唱着当年他们一同唱过的戏曲。 只是陌惜,你可还记得我? 那台上的声音停了,梅洛猛然提了心抬起头去看,见陌惜准备下台,她忙往那边的方向赶了过去。 掌柜本欲阻拦,却是慢了一步,心下料到这事情已经阻止不了,便也由她去了。只是这边忙忙的联繫人告知君墨宸以防万一。 梅洛追着陌惜的身影行到了陌惜住的小院,四下无人时,她咬了咬唇。 “陌惜。”这一声出口,梅洛又是哭的梨花带雨。 陌惜刚才听得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往自己方向来,心里正疑惑,但想着这里是极安全的地儿,也不甚在意。此时又听得这声叫唤,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又还是转过身去看。 这一声,正是久别重逢不陌生;这一眼,仿若奈何桥畔见伊人。 陌惜见到梅洛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愣是半响不敢动。又听梅洛哭着再叫了一声,“陌惜,我是洛儿。” 这一句,这一句洛儿,千般思万般想都涌上了心头。 他朝朝暮暮的女子,原本以为早已与自己阴阳相隔的女子,现在竟然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洛儿,你是洛儿?”陌惜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上前两步看着她,那眼神热切又充满着思念,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是,是洛儿。” 陌惜心里千般感慨,此时便拥她入怀。方一会,陌惜又忙问她,“你如今怎会在这里?”一面看着四下并无他人,便忙拉着梅洛进了自己的屋。 梅洛渐渐止了泪,一遍打量着陌惜的屋子,一遍对他说道,“我是逃出来的,他并不知道。” 这个他自然是指穆戈。 陌惜一听,又是心疼又是气。 “我当日捱了那一剑,却是未曾死去。但我不知你是否活着,总想着若是活,好歹见一面,若是你……去了,好歹祭一回。”梅洛一行说一行哭,又道,“那日在金陵见一姑娘说着“梅洛,梅花落”此语,我心知是你。便问她在哪听得,她说了在玲珑古镇,我这才想着千万逃了出来来见见你。” “你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陌惜看着身形消瘦的梅洛,心里一阵生疼。 梅洛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都过去了,你呢,你这些年又如何?”梅洛呆呆的看着陌惜,见他也是形容消瘦,心里也是不住的忏悔。 “拖宸王的福,一切都好。只是想你。”陌惜说着,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梅洛面上没来由的露出一丝悲戚,只这一面,相见,她知足了。 或许不会再见了,陌惜,你还活着,真好。 “你如今在镇上住哪呢?”陌惜问道。 梅洛笑了笑,示意他安心,“就住在离如梦楼不远的客栈里。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洛儿,我”陌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欢喜之后他莫名的有些害怕,那穆戈并未是死去了梅洛才来与她相见。但若是这般,他们又终要一别。 “我今日听你唱这《紫钗记》,真箇儿好听。这齣戏你原是不大会的,如今唱的,我倒觉得比爹爹当年还好。”梅洛抹了把泪,笑着转移了话题。 陌惜听她这般说,便道,“我如今武力尽失,又无处可去。便只在这如梦楼偶尔登台一唱。” “我也不知还能在这待上几日,他想必是会寻来的。只是想着,能否再听你唱上几齣。”梅洛说着,又忍不住的看着他,生怕他说不。 陌惜点了点头,“好,你想听什么,我唱你听。” 这如今,他只会唱,她愿听,他自当倾尽此生为她吟唱。 “这临川四梦,都言一生“四梦”,得意处唯在《牡丹》,我就盼着你唱一回《牡丹亭》。可好?”梅洛想了想笑道,这齣是自幼他俩一起学的,两人都喜欢这齣戏。 陌惜忙点了点头,应道,“好,好。” 正说着,便听叩门之声,陌惜忙起身去瞧,见门外是掌柜的,忙开了门。 “陌惜公子,可是有一女子来寻你了?”掌柜已经见了,却又故意问道。 陌惜知他指的是梅洛,便点了点头,应道,“是,怎么了?” “无事,也只是来问问了,你二人小心些才是。”掌柜的自然也见着在屋里坐着的梅洛,便与她点了点头。 梅洛见掌柜并无驱逐之意,便起身福了福身。 “掌柜的,我有一事相求。明日借你这戏台子,我与她唱一回《牡丹》,以了却我二人多年的心愿。”陌惜请求道,一面看着掌柜,一面又回头看了看梅洛。 掌柜点了点头,道,“她这身量与小女相仿,我一会让小女将衣物收拾了送过来。” “如此,多谢掌柜的。”陌惜喜得做了个揖。 掌柜的摆了摆手,“你二人还是小心些才是,这阵子镇上老有外人来。”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陌惜咬了咬牙,他自然知道这事的危险,只是想到梅洛那期盼的眼神,便什么都不怕了。 “陌惜,真的可以么,与你一起?我这些年都没唱,荒废了大半了。”梅洛忐忑不安的问道,心里又是惊又是喜。 陌惜点了点头,宽慰道,“我是不怕的,只盼着此生有缘与你同台共唱这《牡丹》。无事,纵是死,也要死一处。” 梅洛忙伸手掩了他的口,道,“莫说这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你今夜也不必回客栈了,只在我这歇下吧。”陌惜笑道,便拉着她的手坐下。
第2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心疼这对,好了,我承认我是后妈○ ̄_ ☆、梅花落 这日一早,两人便起身梳洗。梅洛换了昨日掌柜特意取来的戏服,又与陌惜相互画了妆容,理了理,二人便登了戏台。 这开篇便唱着: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唱了一段后,两人便下了台稍作歇息。又复登台继续唱着,台下的客人来来往往。今日见陌惜与人同台,皆以为罕事,便有好些人纷纷驻足。 又听得今日这两位皆唱的极佳极妙,不由的阵阵喝彩。 这番又听得他俩继续唱到: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梅洛心里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却猜不到发生何事,方才唱着,险些记错了唱词。 “可是累了?”陌惜见她鼻尖隐隐有些汗,便忙问道。 梅洛摇了摇头,抿了口水道“太久不曾登台了,方会这般。你可莫嫌我如今越发不会唱了。” “怎会呢,刚刚听你唱着,那可是极好的。这句换作是我,也是不能够的。”陌惜笑着贊道,这《牡丹》一出他唱了不下百余次,却是真真不如梅洛这一开口。 堂下之人听了刚刚那处,也不由得在下面窃窃私语。 “真不知方才那女子是谁,唱的竟然比陌惜公子还好。” “可不是,真真是难得,这陌惜公子也难得,竟然也会与别人同台唱戏。” “这陌惜公子向来潇洒不羁,想来也是这如梦楼的人吧。” “看,看,又来了。” 唱了几篇之后,终于唱到了最末篇。 这一出说的是皇帝感慨杜丽娘和柳梦梅二人的旷世奇缘,于是这二人终成眷属。 “姻缘诧,姻缘诧,阴人梦黄泉下。福分大,福分大,周堂内是这朝门下。齐见驾,齐见驾,真喜洽,真喜洽。领阳间诰敕,去阴司销假。” “〔生〕从今后把牡丹亭梦影双描画。〔旦〕亏杀你南枝挨暖俺北枝花。则普天下做鬼的有情谁似咱!” 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丝竹还未断响。众人正准备喝彩时,谁料如梦楼外猛地一声喝道,“呵,好一个做鬼的有情。本座今日便给你们这个成全,让你们一齐去做一对鬼鸳鸯。” 正待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人兀自朝着戏台的方向飞去,又有几个黑衣大汉目中无人似得往戏台处走去。陌惜见大事不好,忙将梅洛拉了一把护在身后。 “穆戈,你果真来了。真是孽债,这么多年了还能碰到。”陌惜看着眼前的男子,恨恨道。 堂下的看客见大事不妙,纷纷躲了出去,唯恐招来杀身之祸。一时间就剩了陌惜梅洛穆戈等六七个人。 “这贱人果然来找旧情人了,只是若不是这贱人来寻你,我又如何想着来见你这废物?如何,这牡丹还魂一出可唱的尽兴?只可惜你们一个不是杜丽娘,一个也不是柳梦梅,想得倒还美得很。”穆戈一面冷笑一面看着他俩。 他见梅洛躲在陌惜的身后又是气又是怕,继而又笑道,“唱呀,继续唱呀,怎么不唱了?” 梅洛站在陌惜的身后,见了穆戈不免愤恨只说道,“还做梦?你若有本事只冲着我来。要来见他的人也是我,要与他唱这齣《牡丹亭》的也是我。你只管冲着我来。” “穆戈,你当年不是就想杀了我么?如今见了,怎么不杀了?杀呀。”陌惜看着穆戈,却没了惧意。 穆戈看着陌惜,却不屑的笑了,“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只蝼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穆戈说着打了他一掌。 这一掌过去,便打的陌惜伏地不起。陌惜抬起头时,不觉吐了口血。 “陌惜,陌惜,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梅洛见陌惜重伤,忙跑过去看他。这边穆戈给了手下暗示,便有两个彪形大汉将梅洛拉来,又有两人将陌惜架起。 “你放开洛儿,有本事就冲着我来!”陌惜对着穆戈大吼道。 穆戈示意手下将陌惜放开,又一脚踢了过去。陌惜武力全失,哪经得起他这般的拳脚,才几下就奄奄一息了。 “怎么,今儿才一会就不行了?起来啊,方才的气势去哪了?”穆戈越发的叫嚣,只是转头看到梅洛的时候又是一阵怒气。 穆戈将梅洛拉倒自己身旁,一手控制着她。梅洛一直挣扎着,穆戈被她惹怒了,便给了她一巴掌。梅洛身子连陌惜还不如,这一掌下去更是吐血不停。 穆戈还不过瘾便用手扼住梅洛的咽喉,梅洛喘不过气来,只是不住的骂。穆戈越发重了力道,梅洛心知自己许是活不过今日了。便挣扎着用手取了一只发簪子,刺了穆戈的手。穆戈吃痛放开了梅洛,又不住的恶声骂道。 正准备再去抓梅洛,不想她更快抬起手,狠狠的将簪子对着自己的喉咙插了进去。 “洛儿。”陌惜见此情景,绝望地大喊道。 “陌惜,你……要……好好……好好的……活下去。”气绝时,梅洛还瞪大了眼睛。 最冤冤不过死不瞑目。 陌惜,我们此生终是有缘无分,只求来生,莫再招惹孽缘了。 “洛儿。”陌惜再见了一次梅洛惨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这回却真的无半分能力去阻止。一时只觉得五脏俱碎,痛的大吼。 穆戈见梅洛依旧如当年那般烈性子,现在又真的惨死,便把这气都发在陌惜身上。 接过手下递来的大刀,正准备一刀砍过去。忽有一粒石子飞来,打在这大刀上,只听一声响,竟是被这石子断了大半去。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穆戈心里不免惊慌,这刀可是江湖少有的宝刀,到底是谁飞来一石竟将这刀弄断了。 正说着,脖颈一凉,穆戈惊愕着慢慢转头去看。一个青衣公子的剑正横在他的脖颈上。 穆戈此时在注意到他的那些手下全都动惮不得,强装冷静的问道,“阁下是谁?” “你在我的地盘撒野还来问我是谁,穆帮主,这可不是做客之礼。”君墨宸冷冷的看着穆戈。他们还是迟来了一步,原以为事情早已发生。只是没想到是掌柜的着急,却是赶来了,还是迟了。 “难道阁下这便是待客之礼了?阁下到底是?”穆戈见来人武功高强又知晓他的身份,心下越发慌了。 “穆帮主,别来无恙啊。”师溪冷笑着与柳逸清一起将陌惜扶了起来。 陌惜早已奄奄一息,只是口里还念着“洛儿”。 柳逸清见状,便对师溪道,“你和小樳去看看梅洛吧。”自己将陌惜扶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师溪,你们把他二人带下去。”君墨宸吩咐道,又对穆戈说,“我让穆帮主三招,过招之后,穆帮主便知我是谁。” 说着,便将手中的剑收起。 穆戈无奈,只得与他过招。只是方才受到的惊吓不小,这下心里又惶恐着对方的身份。阵势很快就乱了。 君墨宸待三站过后便给了他一掌,这一掌虽是力道不大,却让穆戈有生之年都在悔恨。 这一掌下去,穆戈大半辈子练成的内力毁了一半。穆戈咬紧牙关硬是没让血从口里吐了出来。 “这一掌,是你刚才给陌惜的,我还给你。” 穆戈听他这句,心下暗道不妙,果真君墨宸飞起又是一脚。 “我只替他给你这一掌一脚,其余的,他日他自己会加倍奉还。”君墨宸冷声道,又伸手一挥,解了那几个手下的穴。 喝道,“还不快带着你们的主子滚。”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穆戈还不死心,说话时那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你既这么想知道,那便听好了。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君墨宸。”君墨宸冷冷的甩了一眼,便吩咐手下赶了人去。 竟然是他!竟然是宸王爷,难怪这戏子这么多年活的好好的。穆戈还来不及细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竟是晕了过去。 “宸哥哥,宸哥哥,你快去看看陌惜吧。”这边柳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君墨宸便跟着她过去,浅茶早已去请了大夫来。搭脉搭了许久,大夫才起身道,“多亏了软甲护身,这位公子受的伤也还不算重,如今却是心病的厉害,反伤及了身子。我开几服药下去,服了,多多修养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梅洛,起名的时候源于《梅花落》但是我最初的意思是没着落。orz ☆、入土为安 那一年也是这个大夫来治的陌惜,今日再见他这般也道是冤孽。只是幸而陌惜的戏服里有着一副极轻的软甲,所以今日护的他一命。 陌惜一直陷在昏迷之中,众人无法,也只是留得师溪,浅茶和几个手下看着。 君墨宸便和柳逸清一道走到这边的房间来看梅洛,柳樳执意要跟来,也就没拦着她。 那一年便以为已经仙逝的人,不想如今还活着。只是谁料,才短短数日,又香消玉殒。 君墨宸看了看,只是吩咐掌柜夫人为梅洛料理后事。 “我和夫人一起为梅姑娘沐浴更衣吧。”柳樳哽咽着看着梅洛。或许那日她不说那话,或许就不会有这事了吧,都怪她,都怪她。 柳逸清这才又陪着君墨宸走了出来。 “事事难料,你也别难过了。大夫说了陌惜没事的,只是可惜了梅洛。”柳逸清见君墨宸一言不发,便知道他这下心里不好受。 “当年没让人把穆戈一剑杀了,我也真是悔。只是陌惜说,梅洛走了,他虽想复仇,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日听小樳说梅洛活着,我就想着会有此劫,却不想来的这般的快。”君墨宸无奈的嘆了口气,这陌惜两次见到梅洛死去,心也死了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柳逸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是别了重逢喜,却没想到这是的生离死别竟成了真的。” “唉,师兄这两天有空多看着点小樳,只怕这丫头胡思乱想。”君墨宸忽然想起柳樳,便对柳逸清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柳逸清点了点头,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帮忙了。 ****** 陌惜实在觉得老天不公,为何两次一同历经生死,偏生只是他活了下来?只说一处死了,那也是极好的。 多少,一了百了。 恍惚中听得有人说话,心下便知梅洛这次真的去了。自己也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惜儿,你好生活下去,我先走了。”隐约又听得梅洛的声音,却又不大真切。
第26页 “大哥,宸哥哥。”柳樳又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怎么了?”柳逸清先君墨宸一步问道。 柳樳急的快哭了,“梅姑娘,梅姑娘的眼一直合不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如何会这样?”两人闻言也是惊异,忙随着柳樳又到了停灵处。 掌柜夫人见他二人来了,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宸公子,这可怎么办才好,梅姑娘是死得冤枉,可若是不合了眼,又如何敢安葬?” “浅茶,你去白梨寺请了观云方丈来,只说我有事央他下山一回。”君墨宸心里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并不敢说破,便让浅茶去了一趟白梨寺。 观云方丈来了之后看了看梅洛,双掌合十道,“梅施主是因为牵挂未了才不肯瞑目,许是要陌施主亲自前来,才肯合眼。” “有劳方丈了。”君墨宸亦是双掌合十道了句谢。 还好玲珑古镇的气温不是太热,君墨宸便命人将房间里的东西尽可能的搬走,又开了门窗通气。 陌惜一直昏迷不醒,大夫来了几次,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众人也只能等着。 “洛儿,你又把词背错了。” “是么,我看看啊。呀,果真错了。惜儿,你为何记得这么牢?” “我练功的时候无聊就靠背诵这些词打发时间,故而会比你记得牢些。洛儿多背几回也是一样的。” “好。”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耳畔隐隐传来梅洛的声音,洛儿,都说了,你唱的比我好。洛儿,洛儿。 陌惜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仿佛是一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梅洛。 梦里,他和梅洛同台共唱了整整一出《牡丹亭》。 梦里,穆戈又来了。 梦里,梅洛死了。 洛儿死了,洛儿。陌惜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姑娘,也不知是谁,只是见着屋子,却是自己的屋子。她是谁,又怎会到这里来? “你醒了?”柳樳见陌惜转醒,欣喜不已。正准备起身去告诉君墨宸等人,不料手被陌惜一把抓住。 “姑娘能否给我一杯水?”陌惜哑着嗓子问道。 柳樳点了点头,起身给陌惜倒了杯水。又扶他起来,“你慢点喝,我去叫宸哥哥来。” “她如今在哪呢?”陌惜忽然问道。 柳樳一开始还以为他问君墨宸,只是向他看去的时候,见他眼睛失神,便知陌惜问的是梅洛。 “在你隔壁的房间。等你好了,去看看她吧。她等你呢。”柳樳说着,哽咽了。 陌惜见她哭了,自己身上又是酸痛不已。心里越发的明白,他的洛儿,真的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唱着这齣最喜欢的《牡丹亭》了。呵,穆戈说中了,他们两个不是杜丽娘和柳梦梅,自然不可能还魂重生在一起的。 君墨宸听到柳樳来报,忙跟着她来到陌惜的房里。 “惜儿,你醒了。”君墨宸见到陌惜醒了,心里多少放心下来,这一连睡了五日,说不心慌那是假的。 “宸兄来了,又累你救我一命。”陌惜看了看他虚弱的笑了笑。 君墨宸竟是接不下去话了,一直坐在他旁边。 “宸兄,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我想见见她。”陌惜央求道,他这下越发的心急,竟是不能好好的安心躺在床上。 君墨宸摇了摇头,“你这才刚醒,等好些了,我再陪你去见她吧。”她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陌惜看着顶上,两眼无神。洛儿,你怎么捨得离我而去。洛儿,你怎么捨得…… 挣扎的躺了一日,第二日陌惜无论如何也要去看梅洛,君墨宸便扶了他过去。 陌惜见梅洛已经衣装整齐的躺在床上,面上那日的戏妆已经被洗去了,却还留着一些残痕。只是那双原本含情动人的双眼,如今却是瞪得老大的死珠。 她一直未曾瞑目么? “我们都不能让她合眼,观云方丈说她是在等你。” 陌惜跪在梅洛床前,他的双手都在颤抖,慢慢的伸过去轻轻的从额上抚摸下去。梅洛这才合了眼,或许也不算瞑目,只是心中的牵挂了了,便可以合眼,可以入土为安了。 “洛儿。”陌惜伏在梅洛身旁大哭。那哭声哀哀欲绝,仿佛是要用一生的泪去祭奠他爱的这个女子。 可惜也只是祭奠了,再也不能够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几个女的在那站着看着,竟是也哭了。 “惜儿,惜儿。”君墨宸怕他又哭出事情来,便忙上前拉他。 陌惜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说什么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了。 “你先回房歇着吧,我让人为梅姑娘料理后事便是。”君墨宸轻轻拍了拍陌惜的肩。 陌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洛。 “陌惜,还是早些让梅姑娘入土为安吧。”师溪等人也来劝道。 “好。”许久,陌惜才吐出一个字,只是起身时也站不稳,一个阻咧差点摔了下去。 柳逸清手快了一步将他扶住,“我送你回去。” 陌惜半倚在柳逸清身上,被他半掺半扶的回了房。 “你们把事情办了吧,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是。”君墨宸吩咐道。 ****** 梅洛安葬之处在白梨寺后山,入土那日陌惜一定要去,也没人再去拦他。 梅洛的墓碑上刻得是陌惜之妻。 她一辈子想嫁他,却是到死没嫁成。 他一辈子想娶,也未能如愿了。 如今就只用这样的方式圆了这个梦吧。 “洛儿,一路走好。睡吧。”陌惜跪在梅洛的坟前,一杯薄酒洒下后,他喃喃自语道。 “宸兄,我们回去吧。”陌惜跪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起身时只觉得膝盖以下又痛又麻,差一点又跪了下去。 “你呀,好好的好起来才是。”君墨宸伸手扶住他,其他人先回了,他便与陌惜一同到了白梨寺里面。 “宸兄不是在金陵么?”陌惜还依稀记得那日的场景。 有些事情,再怎么不堪,偏生记得最清最牢。 一闭眼,仿佛还能看见梅洛用金簪子刺死她自己的那一幕。 “掌柜的知道梅姑娘来找你,便向我们报了信。只是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到时,梅姑娘已经去了。”君墨宸懊恼不已,若是早一步,或许就该平安无事了。 ☆、捻雪归 “这不能怪你,这一切都是命。我陌惜这一辈子命途多舛,唯有一处最好,便是交了你这个朋友。”陌惜靠在椅背上,那面上带着一丝的悲戚一丝的绝望,却在努力的强颜欢笑。本来是绝世的容颜,如今这样倒是越发的难看。 君墨宸见他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惜儿,别这样为难自己,你我也不是外人,何必强颜欢笑?” “宸兄,我这一生独爱《牡丹亭》,因为这齣戏,是我和洛儿第一次登台时对唱的。我们两个都很喜欢,还曾笑说那杜丽娘和柳梦梅历经了还魂重生才在一起,我和她就不必了,定会天长地久的。那时候我和她已经定下了亲事,我还想着,这一身武艺足以护她周全,这一生可以与她长相厮守。但是我错了,我太过自负,却误了。误了她,负了承诺。”陌惜又像是对君墨宸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君墨宸看了看他,又沉思了一会,“这世间唯独痴情二字最动人也最伤人,只是木已成舟,你如今打算如何?” 陌惜看了看外头,又是一阵的沉默。君墨宸也不催他,他知道,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自然是无法做出什么决定的。 “宸兄,我想去金陵走走。”陌惜说着,合了合眼,他想离开玲珑古镇一段时间。 他必须活着,换一种方式好好的活下去。他要让梅洛真正的在九泉之下安息,这血债,必须血尝。 君墨宸自然多少能猜到陌惜的想法,但是如今在玲珑古镇继续待下去也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这一处如今也成了他情伤之地,离开或许是件好事也指不定。 “也好,你既做了这决定,那过两日便随我一同去金陵吧。”君墨宸点头应允了。 “还望宸兄莫嫌我叨扰。”陌惜笑了笑,喘了口气。 君墨宸笑道,“你多想了,怎么会呢。歇好了,我们一同回如梦楼吧。” ****** “宸兄你来的正好,只差没和你说了。我今日收到东方兄的信,需要和他去一处地方,就先不回金陵去了。”回到如梦楼之后,正碰上师溪背着包袱准备离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道,“好,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情,办好了再来找我们。” “好,那我这便告辞。”师溪向他俩抱了抱拳,便抬步欲走。 “师溪,你早些回来。”柳樳急步追了出来,又送他走了一程。 柳逸清见到君墨宸和陌惜都回来了,面上的颜色也稍稍好看了些。他还记得上回在白梨寺的那个晚上,只担心又出事情。 这天夜里,君墨宸和柳逸清宿在一屋,说起这次的事情,两个人都唏嘘不已。 “师兄,陌惜说要去金陵一阵子。” 柳逸清应好,又道,“那便同去吧,好歹他现在这样,多少也有个照应。” “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说定陌惜的事情,又聊了其他的杂事,二更之后方才睡下。 第二日醒了之后,几个人一碰面,见柳樳眼睛有些红肿,柳逸清便拉着她走了几步。 “昨夜没睡好么?” 柳樳摇了摇头,“一直想着这几日的事情,有些睡不着。”说着低了头,越发的没精打采。 “丫头,别太累了自己。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哥说。”柳逸清温柔的笑了笑,许是这声音很暖,柳樳竟忍不住的扑进他的怀里哭了。 柳逸清将她轻轻拥住,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等她了哭了好一会,才柔声宽慰道,“今日我陪你在这镇上走走,大概明日我们得回金陵去了。” “好。”柳樳这才抬起头来,“我听大哥的。” 又见一方帕子递了过来,柳樳看了看,是君墨宸。也不知他在一旁站了多久了,柳樳接过帕子道了声谢,轻轻将泪痕拭去。 “陌惜吃了点东西回房歇着了。”君墨宸一边同他们往回走,一边说道。 柳樳被拉到桌旁,“吃些东西吧,你宸哥哥也去,他对玲珑古镇更熟些。” 君墨宸看着柳樳实在没有胃口,便笑道,“吃不下还是别强求了,走吧,到镇上各处走走,一会想吃了再说。” 柳樳忽然有些感激君墨宸,若是平日只有柳逸清在,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第27页 “多谢宸哥哥。” 柳逸清笑着摇了摇头,又取笑她,“只有你宸哥哥这般宠你了。” 柳樳听着对着他吐了吐舌,一副俏皮的模样甚是惹人喜爱。 三人一同在镇上走着,君墨宸偶尔对着他俩说上几句。走的有些远了,便带他俩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一处倒是有好酒,我来过两次。”柳逸清看着地方笑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带了他俩进了一个小店。 玩闹了一日,回到如梦楼时,柳樳悄声问柳逸清,“大哥这酒量越发好了,难不成这阵子下来时常喝酒么?” 柳逸清摇了摇头,并不多言,只催她快些去休息。 君墨宸更早一步回到屋里,却听得浅茶说君捻雪回到金陵了。 “公主前两日回的金陵,现在在烈亲王府那边。”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道,“好,回去之后我再接了过来。明日我们一行人便启程回吧,如梦楼这边,你多安排些人手打理一下。” 浅茶得令便下去操办了。 ****** “这一二年,多谢掌柜的照顾。”临上马车前,陌惜特意寻了掌柜的。 掌柜的笑了笑,捋了捋鬍子,“陌惜公子客气了,如梦楼这里的住处我还替你留着,愿来时还与先前一样。” “多谢。” 至此,一行人回了金陵。 “惜儿,你在这边还是住你先时住的那屋吧。”君墨宸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带他过去。 等他两走了,柳逸清看着柳樳,见她无所事事便问道。“小樳呢,你是回房还是?” 柳樳摇了摇头,她是没打算这下就回到房里待着。“大哥这下不忙的话,我想去大哥的秋水轩看看。” 柳逸清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同往秋水轩方向走去。 “柳大哥。” 柳逸清正和柳樳聊着,迎面竟是君捻雪走了过来。 “怎么,柳大哥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君捻雪一脸笑盈盈的打趣道。 柳樳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是谁?怎么也能够随意出入这宸王府?又认识柳大哥。 “你日日和你宸兄闹说想见的人,现在可就在你面前了。”柳逸清一时间想了起来,又见柳樳想问他,便笑道。 又问君捻雪,“捻雪何时回的?” “我来了两日了,一直在烈亲王府那边,今日想着来宸哥哥这边看看。他呢,怎么不见?这位是?”君捻雪笑着问道,又看了看他身边站着的柳樳。 “他这下和陌惜去锦墨阁了。”柳逸清答道,又为两人介绍,“小樳,这个便是你宸兄的妹妹,捻雪。捻雪,这位是我义妹,柳樳。” “久闻不如一见,哥哥这下说了,倒是像了。”柳樳看着君捻雪,见她的模样,倒是不像是一个公主,却像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儿。只是一举一动间又是大家闺范的模样,柳樳也不得不佩服。 “像什么?像宸哥哥么?”君捻雪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父皇和皇叔是同父同母兄弟,所以我和宸哥哥应当是像的。” “捻雪。”君墨宸看到君捻雪也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惊喜。“我还想着让浅茶过去接你过来,没想你倒先来了。” 君捻雪笑着走过去拽住兄长的手,一面又撒娇道。“又没事,你这我也来了好多次了。” “见你柳樳姐姐了么?”君墨宸笑着对君捻雪道,“你们相差三岁,还不叫姐姐。” “樳姐姐。”君捻雪挣开君墨宸的手,向前对着柳樳施了一礼。 柳樳笑着拉住她的手,“托二位兄长的福,平白让我认了个妹妹。” “你们这是要去秋水轩么?”君墨宸看着柳逸清,见他只是一个人安静的站在一旁便问他。 “小樳说想去秋水轩看看,便走过来了。” “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君捻雪和柳樳相熟之后竟然好得不得了。 君捻雪越发的喜欢柳樳,便问道,“樳姐姐以后同我住若水阁吧,我一个人在那边也怪怕的。就在离秋水轩不远的那边。” 柳樳慡快的点了点头。 这若水阁的名字取自上善若水,一直以来都是君捻雪在宸王府的住处。 正说着,一行四人便到了秋水轩。 柳樳走进来看了看便惊呼道,“这秋水轩倒是设置的精緻,典雅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  能求个收藏么?基本每天都是日更,来点收藏呗 ☆、秘密 君墨宸和柳逸清相视一笑,两个人便走到一旁商量事情去了,留着柳樳和君捻雪两个人在一处耍。 君捻雪听她这话哈哈一笑,“这里原是叔父叔母偶尔来时住着的,不过他们也极少来,现在宸哥哥大了,他们也没再来。几个月前偶然在金陵遇到柳大哥,后来也不知宸哥哥对他说了什么,他便在这住下了。不过这里陈设都简单些,还好柳大哥不嫌弃。” “他一直浪迹江湖,所以越简单越好,不然他一定要不自在了。”柳樳点了点头,和君墨宸一样,君捻雪身上也没有那些贵族小姐的弊病,这让她很舒服。 “这样说来,樳姐姐一会到了若水阁定也是欢喜的。”君捻雪一边说着,一边又附在柳樳耳边悄声道,“樳姐姐一会就和我去若水阁吧。” 柳樳见君墨宸和柳逸清都不在屋子里,便和她一起过去了。 ****** “王爷,皇上设下宫宴请您进宫。宣旨的公公在前厅候着。”浅茶好不容易在秋水轩附近找到了君墨宸,便忙将事情告诉他。 君墨宸有些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如何突然设了宫宴? “都请了谁?” “好些大臣,也有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 君墨宸摆了摆手,“你去回宣旨的公公,就说多谢皇上美意,本王身子欠安,就不去了。” 浅茶就知道君墨宸回拒绝,便点了点头又忙忙的到前面去回那太监的话。 “不要紧么?”柳逸清见君墨宸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便问他。 君墨宸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向来如此,只有中秋宴我会去的。这现在也没什么大事,若是去了,反会有人说嘴。” “那你那回李府设宴怎么去了?” “皇上自个不想去,有没有能代替去的人,所以让我过去。”君墨宸提起那事情就有些无奈,因着那个原因那天也不过是去转了一圈。 “你呀,多少小心些吧。”柳逸清知道君墨宸这样的脾气,也不好多说。 两个人慢慢的走在秋水轩旁的梨花道上,君墨宸看着前方的景色,忽而又笑了。 “我明日去一趟烈亲王府,有些事情要和我爹娘商议一下。” “放心去吧。”柳逸清拍了拍他的肩。 ****** 君墨宸一早便起身去了烈亲王府。 “宸儿,你这几日去了哪?听千画说你不在宸王府。出了什么事了么?”烈王妃看着君墨宸,一脸的温柔。 “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已经处理好了。让担忧了。”君墨宸对着烈王妃笑着,一面宽慰道。 烈王看着他母子,也是笑了笑,因问道,“宸儿,昨日皇上设宴,你如何又拒了?” “不喜欢去,不想见那些人。”君墨宸淡淡的回应道,又问,“父王昨日去了么?” “本王去了,只是,你没去。”烈亲王点了点头,“皇上特意下了圣旨不好不去。” 烈亲王妃看着他们,心里有些担心君墨宸,便问烈王,“昨日皇上有说什么么,也没听你说起啊。” “只是问了宸儿为何没来,我应了近些日子没见来烈王府上,故而不知。他便没有多问。”烈亲王说起昨日宴席的情景,也有些无奈,只是他也不知皇帝到底欲意何为。 烈王妃轻声问道,“你不是说昨日来的姑娘颇多么?” “是,很奇怪,昨日有闺女未出阁的都被指明了出席。皇上也为其中两对赐了婚。”烈王点了点头,回忆着昨日宴席的一些细节,“或许皇上又是想给宸儿赐婚也说不定。” 君墨宸听到赐婚二字的时候怔了怔,想了许久之后,他忽然起身跪下,“爹,娘,恕孩儿不孝。心愿未了,实在无心此事。” “起来吧,说过了,爹娘不会催你这事的。你遵从自己的心就好。”烈亲王依旧是当年的口吻,一直没再改过。 “起来吧,你这一生平安喜乐,我这做娘的就知足了。”烈亲王妃也应道,说着,起身将君墨宸扶起。 “多谢爹娘成全。” “宸儿,你随我来,有些事,娘亲想和你说说。”烈亲王妃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慢慢的向外走去。 君墨宸忙跟了上去,扶着烈亲王妃走到她的寝阁去。 “宸儿,说起来,娘亲好久没听你弹琴了。”烈亲王妃慢慢的在座位上坐下,笑着说道,说着,又喘了口气。 君墨宸陪在她身侧,“今日没将琴带过来,改日再给娘亲弹可好?” 烈亲王妃点了点头,“宸儿,还记得娘亲给你的那把玹琴么?今日把你叫来也是特意想着将这事情告诉你。” “娘亲说吧,宸儿听着。” 烈亲王妃又点了点头,一面说着一面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会一意孤行的送你去落琴山么?其实我的母家是落琴山的人,而我和天衡是青梅竹马。” 天衡是师父的字,君墨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娘亲要说什么了,但是他不敢打断。 “但是我爹不知怎么的,将我许配给你爹。这其中太过复杂了,我本是不想的,可是后来还是遵从父命嫁了。你爹也知道天衡的存在,他们两个后来还成了结义兄弟。” “所以当你娘亲送宸儿离开的时候,爹爹没有反对。”君墨宸接了一句话。 “是啊,只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说他不让你接触其他的弟子。想来是父辈的恩怨,他又怕其他的事情发生,所以也没再收其他的弟子。” “你玹琴教不是也有一把玹琴么?这玹琴和珏琴其实是一对的。不过传言珏琴造的比玹琴早些。你手里的珏琴是我的,那把玹琴其实是你师父的。我嫁了之后,听说天衡病了一场,便将掌门之位让给了后来的掌门。而玹琴一直都是归属掌门,所以你师父将玹琴一併给了他师兄。”烈亲王妃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面上很平静,虽说她也不大想再去回忆这些往事,但是她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不说,只怕日后就没机会说了。 君墨宸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又听她继续说道。“那日你带逸清来了,我看到了,替爹娘好好照顾着他。天衡当年托人给了我一封信,说了逸清那孩子离开师门有一段日子了。若是真的幸免于难,托我们照料着。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第28页 君墨宸点了点头,“孩儿知晓了,师兄最近就在宸王府上。只是那事情,许是会连累了爹娘。” “别说这话,我们两个也算是金陵血案的余孽了,若是真的要出事,那也是命。”烈亲王妃说着,咳嗽起来。 “娘亲,这。”君墨宸忽然不敢想像下去,这些年二老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忽然明白为何当年爹娘会将年幼的自己送到师父那边,为何爹会突然告诉自己玹琴教还有人活着。又为何金陵血案之后爹会命人为师门之人收尸,又将那些尸骨葬入梨苑。 只是这一切的明白都太过突然了。 君墨宸看着烈亲王妃问道,“娘亲是听到什么了么?” 烈亲王妃摇了摇头,“不是听到什么,你上次来这我就想说了,只是你和逸清匆忙离去了,我也不好将你留下。但是为娘这身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说,只怕万一了就不好了。” “不会的,娘亲不会有事的。”君墨宸忙阻拦烈亲王妃继续说下去。 “傻孩子,好好,娘亲不会有事的,你好好的,我又如何会出事。”烈亲王妃笑了笑,“好了,也说了半日,你先回你那去吧,捻雪如今不是也在你那么?” “那,娘亲,是,孩儿先回罢。”君墨宸自己的倔脾气就是遗传娘亲的,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便没有强求,起身准备离去。又不放心的看了看烈亲王妃,见她还是笑着看着自己。狠了狠心还是转头走了出去。 君墨宸走了出去之后又忙到书房找了烈亲王,说了娘亲的情况,这才放心的离开烈亲王府。 ****** 自从李少伊入狱之后,李家人的日子就莫名的一天比一天难过了。李嫣如日日把自己关在闺阁里,有时候连爹娘都不愿去见。 “小姐,蔡小姐下了花贴,邀您去蔡府小坐。”媚儿拿着花贴对着李嫣如说道。 “什么时候?” “今日午后。” 李嫣如本想推了,但是想起李父那日的话,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又对着媚儿道,“你去帮我挑一套衣服。” 媚儿一听李嫣如愿出门去走走,开心的像个小陀螺一般转了起来。又是取来好看的衣裙,又是打了水来服侍李嫣如施妆。 李嫣如略施了粉黛便乘了小轿去了蔡府。 ☆、蔡府宴 “嫣如,可算把你盼来了。”蔡雪一见李嫣如开心的像捡了个宝,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两个女孩家一见面越发亲密的很,在小花园坐下之后你一言我一语便相互开始聊开了。 “你家最近还好吧?”蔡雪关切的问道。 李嫣如摇了摇头,愁眉凝蹙,“别提了,自从哥哥被抓了之后,家里就没怎么好过。我娘哭天喊地的,这几日被我爹劝了,才好些。只是我那兄长也该被教训一番才是,可偏偏现在又听说扯上了宸王爷。” “呀,你哥哥到底怎么会招惹上宸王爷,真是的。”蔡雪说着一跺脚,这朝野上下都知道惹谁别惹君墨宸,这个还撞上虎口去了。 李嫣如见蔡雪都这样说,见她比自己还心急,更是发愁了,“就是啊,听说冒犯的是宸王爷的朋友,但是好像差点伤了宸王爷。唉。” “对了,前两日的宫宴你可去了?”蔡雪怕她越发的难过便换了话问她。因着她俩的爹官阶不同,所以一直没见。 “去了,可惜没见到想见得人。”李嫣如说着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蔡雪心下知道她说的这人是君墨宸,只是这美少年有谁不爱,更何况还是有权有势的王爷? 蔡雪虽说自己早已定了亲,但是心里却一直爱慕着君墨宸。她知道李嫣如喜欢君墨宸,又知道她还未曾许配,这样一想,心里莫名的不平。 她看着李嫣如的表情,忽而心生一计,便对她道,“你果真喜欢那宸王爷?人人都传他那么狠,你就不怕?” “那只是传言啦,你忘了上回我和你说的,在我家后院碰到他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都不足以形容。君家公子世无双。”李嫣如一提起君墨宸就变得兴致勃勃的。 蔡雪见她兴致来了,便对她道,“要不然你自己主动些去见他。按你说的,宸王爷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慾,若不准一回生二回熟,也保不住你们两呢。” 李嫣如听她这样说,倒是怕了,“我哥哥才被抓了,我可不能出事。虽说宸王爷不会吃人,但是难保其他人不生事。” “哎,这话就不对了,宸王爷说不准看上了你,还直接让刑部放了你兄长呢。”蔡雪笑道,她一脸笑意对着李嫣如。 李嫣如看着她,见她一脸笑意,那双眼眸更是清澈见底,她知道蔡雪不是在说谎。 说不定呢,一回生二回熟。若是真的被宸王爷看重了,他们李家今后还不是更要飞黄腾达了么?想到这,她忽然也变得激动了。 “你想想,他这么多年未曾娶亲,想来是还没见到满意的女子。但是我们嫣如长得美若天仙,这还入不了宸王的眼的话,这天下的女子都难了。难不成这宸王还一生不娶亲么?”蔡雪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一番话,越发的鼓动了李嫣如。 李嫣如兴奋的对蔡雪说,“真的吗,宸王真的会喜欢上我么?若是这样,到时候家里的情况定会好转起来。” 蔡雪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道,“这是自然了,我都说了,若论容貌你是赢定的,若论才华,你难道还怕么?况且初相见时他待你还不错,想来是会成的。” 李嫣如喜不自胜,点了点头,连声称是。 “是啊,我要振作起来,去见见他。多少了了我的心愿。” 李嫣如和蔡雪又聊了一会,便欢欢喜喜的家去了。 让你去见你心里的如意郎君去吧,看你日后会如何?蔡雪看着李嫣如远去的背影,心里恶狠狠道。 ****** 君捻雪一早收到千画递来的密信,拆开一看不禁惊了一身冷汗。 “这是个什么事?我今儿是回来了,若是我没回来呢?”君捻雪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雪儿怎么了?”柳樳刚好梳好头看到她面色不善,便问道。见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心料不会是好事。 君捻雪不停的咬着嘴唇,想说又不敢说出来的表情看的柳樳好生心疼。 “刚刚蔡雪给我递了个信,说是李嫣如这几日一直找她,烦她让她哥哥约见我宸哥哥。”君捻雪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柳樳一边接过她递来的信纸,一边奇怪的问她,“或许是有事才想着要见个面吧?不过这人是谁,我刚来也不知道。” “她哥哥可是当年金陵出了名的恶霸,当初听宸哥哥说,似乎是惹上了柳大哥,具体的我也不知,如今听说在刑部的大牢里关着。”君捻雪恨声道,“我在宫里也曾听说过这位李大小姐,出了名的骄横和心计。” 柳樳轻轻的摸了摸君捻雪的头,又拉着她坐下,“宸兄是久经朝堂的,还怕这样的一个闺阁小姐不成?” “不是怕,就是觉得噁心。不仅她,她们家我都觉得噁心。”君捻雪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平静,和先时的气愤截然相反,然而这样的平静让柳樳感到有些害怕。 那金迷纸醉的宫殿里,这样的女子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柳樳实在无法想像君捻雪都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这几日下来的接触她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反而越发的喜欢这个女孩。 或许每个人的成长方式都不一样,所以每一个人的成熟也都不一样。纵使是蜕变二字,每一个人也都不尽相同。 柳樳将那信纸上的内容细细看完,心细的她却笑了,“这个蔡姑娘也真是了不得。好了,雪儿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妨等宸哥哥空了,你和他一说。” 君捻雪也只能点了点头,多少还是看看兄长的意思吧。 她将东西给了君墨宸之后,一直忐忑不安的。谁料君墨宸看完之后不怒反笑。 “哥哥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机正好。”君墨宸说着,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峻。 君捻雪极少看到君墨宸这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哥哥这是怎么了? “你把捻雪吓到了。”柳逸清站在君墨宸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又示意柳樳照顾好君捻雪。 君墨宸这才笑了笑,“有生之年或许真要来一出借剑杀人了。” “哥,没事么,那个李大小姐?”君捻雪担忧的问道。 “雪儿说呢?”君墨宸向柳逸清和柳樳点了个头,抱起君捻雪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远之后,君墨宸问了句,“蔡雪,是可信的人?” “也不全是,只是她也讨厌李嫣如。哥哥现在要怎么办?捻雪不要哥哥和那女的接触,噁心。”君捻雪干脆搂住君墨宸的脖子撒娇道,这一招她屡试不慡。 君墨宸看着妹妹笑了,“好,就依着雪儿的,但是按现在的形势,为兄似乎是没有太大的藉口去拒绝蔡府的邀请。” “蔡府已经下了帖子了?” “嗯,刚刚正和你柳大哥说这事呢。”君墨宸安慰道,“多谢雪儿今日过来告知这个事。” “宸哥哥,你今儿是不是要出去呀,能不能带上小樳一起。日日在王府待着,好闷啊。”这边两兄妹正聊着,柳樳忽然走过来说道。 君墨宸听了这话便知是柳逸清对柳樳也说了方才的事情。 “我也要去。”君捻雪也嚷嚷道。 “公主还必须要去了,蔡小姐也递了拜帖来。”千画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 “你带小樳过去吧,指不准这小丫头能帮上你的忙。”柳逸清也笑着走了过来。 君墨宸点了点头,笑了,“好,那一会小樳便和我一起去吧。” ****** “恭迎宸王爷,难得王爷愿意贵脚踏贱地。”蔡和见到君墨宸来的时候,一脸的惊喜。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姑娘,倒是一脸的惊讶难掩去。 “蔡兄相邀,本王进来也难得得闲,岂有不来之理?”君墨宸面上浅笑,一边牵着柳樳走了进去。又悄声对柳樳说小心些。 “宸兄,这位是?”走到里面,自然还有其他的几位年轻公子,秦寒也在邀请之列。 “樳儿是母妃族里的女子。”君墨宸说的极为简单,但是这话一出,有心人都晓得其中的意思。 谁让这宸王爷平日极少出席这些场合,更不用说今日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起。 又见他手一直牵着那姑娘的手,不时还旁若无人地对着人家低声私语。 只是这烈亲王妃母族单弱,出了这样一个姑娘,想来就是成了宸王妃也尚未不可,毕竟这宸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孝子。 “宸兄难得来一回,只是这一会我们兄弟几个划拳饮酒会不会把小姐吓到?家妹也设了席,若是不介意。”蔡和忙出来打了圆场。
第29页 ☆、闺阁话 “樳儿你说呢?”君墨宸看向柳樳的时候那目光极为温柔,只是柳樳不知为何,看着反倒有些想笑。 不过虽说是演戏,但是演足了才好看,她点了点头。 “听说今日捻雪也来了,本王正好带了樳儿过去,一会让她俩也有个照应。”君墨宸说着,便起身带了柳樳由着丫鬟引了路过去。 “宸王这是准备娶亲了么?”他们前脚刚走,后面这边就议论开了。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不过这姑娘也真是生的好模样,更是好命啊。” “是啊,谁不知道这宸王,都这般年纪,府里连小妾都没有。若是定了成了宸王妃,也真是极妙了。” 秦寒也暗暗思忖,从没听说君墨宸母家还有这么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今日还特意带了过来。 “各位久等了。”说话间君墨宸便回来了。 “不敢不敢。”大家忙谦让道。 “宸王爷这是准备迎娶王妃了么?”聊了好些时候,忽然有个子弟问道。 君墨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或许吧,只是樳儿是母妃特意让本王陪着几日。故而今日来了,府里也没人,所以将她也带了来。先时也没和蔡兄说这事,有些唐突了。” “怎么会呢,宸王爷能来已经是极好的,只是有些担心寒处招待不周。”蔡和乐呵呵的笑着。 大家心下听得明白,这女子身份不低,烈亲王妃亲自吩咐,宸王爷亲自做陪,还不离左右。 秦寒凑过来问道,“是烈亲王妃母族的人,难不成也姓柳?” “不然呢?”君墨宸反问他。 “人如其名,一代佳人。”秦寒贊道,“宸兄眼光真真是极佳的,只是太挑剔了些。这般清水出芙蓉遗世而独立的女子,也只该是你能遇到了。” 君墨宸自然知道秦寒是在和他闹着玩,便也笑道,“怎么,难不成你的眼光还差了不成?” “宸兄取笑了。” “一会陪我一起过去,捻雪刚刚也来了。”君墨宸低声说道。 秦寒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柳樳被君墨宸带过去的时候,君墨宸只是悄声对她说,一会看君捻雪的就好。 “樳姐姐。”一开始在宸王府就商量好的事情,故而君捻雪正和蔡雪聊着,见到柳樳来了,比在宸王府还亲热的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公主方才提起的柳樳柳小姐么?”蔡雪看着君墨宸陪着柳樳过来,只是在花园门口君墨宸便止步了。两人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柳樳才走了进来。 “蔡小姐有礼了。”柳樳福了福身。 “柳小姐有礼了。”蔡雪见柳樳举止大方,君捻雪又对她极好,便也不多说什么,便迎了进去。 虽说心里不免还是嫉妒的,但是蔡雪并不轻易将情绪表露,故而也是一副自来熟的亲热状。 三个女孩聊了好一会之后李嫣如才匆忙赶来。 李嫣如一见有个陌生的女子在场,也不敢就开口询问,只是相互见了坐下。 闺阁小姐的聊天永远都是那几个话题。或是谈论自己关于琴棋书画的水平是否有了进益,或是聊些女红针线。偶尔自然也会谈论梦中情郎。 “蔡雪,听说今日宸王爷也来了。是真的么?”李嫣如说着面上浮出两朵红云。 蔡雪点了点头,“是啊,难得宸王爷赏脸来了,不然柳姑娘如何过来。” 柳樳微微抬眸看了看蔡雪,心里冷笑道,这火引得好。 “哦,这样啊。柳姑娘母家何处,竟能和宸王爷一同过来。”李嫣如话语间的醋意已经都可以把人酸死了。 君捻雪本来想开口却被柳樳按住手,柳樳淡淡一笑,“倒是没有三位母家这般显赫,不过是烈亲王妃母族之女。” “烈亲王妃母家的人。”李嫣如心里一惊,这难不成是宸王妃的预选之人么? “公主如今也大了,倒是没听说皇上有指婚之意。”蔡雪看着君捻雪笑道。 这一语看似岔开了话题,却又在火上浇油。 君捻雪轻轻笑了笑,“哪里比得上你,你爹一早就替你做了安排。父皇先时说了,若是他给我值了婚事,且不说我满意不满意。我宸兄肯定要说上几句,还不如日后让我宸兄做主。” 君捻雪自然知道蔡雪的意图,但是她好歹也是在那叫皇宫之处活下来的女子,怎么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说起来,宸王爷对你可真好。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快把你羡慕死了。”李嫣如假意的笑着,一脸亲和的样子却让君捻雪有些反感。 君捻雪佯装刚知道的样子,“是么,那也还好吧。宸兄再好也只是兄长,不如羡慕羡慕未来的宸王妃,哈哈。” 又闲话了一会,君捻雪看着花园门边,见到来人,便笑道,“樳姐姐,我们走吧。”又对蔡雪道,“今日叨扰了。” 蔡雪见二人要走,自然起身相送,“宸王爷还亲自来接,柳姑娘好福气。” “告辞。” 柳樳走过去的时候见到君墨宸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自己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君墨宸却还是微笑着看着柳樳,见她走来了,便也向前走了两步,又牵住她的手,温柔的问他,“可聊的尽兴?” “还行,有雪儿陪着,一切都好。”柳樳沖他笑了笑。 “宸哥哥倒是连我都不放心了。”君捻雪有些不开心的应道。 君墨宸笑了笑,“没有,只是怕你对付不过来。”他的声音极轻,君捻雪听他这话笑了,又看到秦寒也在,便道,“秦公子今日也来了。” 秦寒做了个揖,“见过公主。” “走吧,先回去吧。” 君墨宸转身欲走,不料身后传来李嫣如的声音。 “宸王爷请留步。” 君墨宸停下时,李嫣如马上跪下行礼。“李氏嫣如拜见宸王爷,王爷万福。” “免礼。” 李嫣如这才站了起来,双颊绯红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把刚刚想说的话都忘了。 “李小姐若无话要说,那我们便先走了。”君捻雪见李嫣如半天不说一句话,便开了口。 李嫣如虽然心里不甘,但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也实在不好意思,便咬了咬唇道,“恭送王爷,公主。” ****** 君墨宸一行人回了王府之后,君捻雪便把方才在蔡府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其他无妨,只是越发的委屈了小樳。”君墨宸听完君捻雪的话思忖了一会,这些年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为金陵血案雪洗沉冤上面,对付女孩子,她还真不一定行。 “宸兄不会是顾虑师溪吧。”柳樳自然知道君墨宸会想这些,但是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若是顾虑这个倒是宸兄多心了,我和他说了这事了,没事的。” 君墨宸点了点头,只是轻嘆道,“如今这样把你卷了进来,是我的过错。” “宸兄是打算赔礼么?”柳樳坏笑道。 君墨宸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听柳樳笑道,“我听柳大哥说,宸哥哥弹琴也是极好的,若是可以。” “好,一会弹你听。” “你别理这小丫头,越发的得寸进尺。”柳逸清笑着在柳樳的脑门弹了一下。 柳樳吃痛,捂住脑袋瞪了一眼柳逸清。 “没事没事。”君墨宸忙道。 ****** 这边李嫣如回去之后便去找了李氏。 “你说什么?与宸王联姻?把你嫁给宸王?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了?那宸王是好惹的?”李氏摇了摇头,“你呀,想谁都别想着他。” “可是爹,女儿只心悦他一人,嫁也只他不可。”李嫣如一反常态特别的固执。“爹爹不是特别受皇上信任么,若是爹爹和皇上一提。更何况宸王爷一直未曾娶亲……” 李氏又是一阵摇头,“可是今昔非比,这事情不一定能成啊。” “爹,我不管,女儿不管,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他不嫁”李嫣如跪了下来,说了,泪落了满面。“还求爹爹成全,女儿求爹爹成全。” “好吧,为父暂且一试,只是不是现在。若是成了也好啊。”李氏无奈的嘆了口气,奈何自己实在是宠爱这个女儿,也只得答应。 李嫣如见父亲点了头,又盘算着自己去了宸王府看看。只是宸王府哪里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她便另想了法子,设下席宴请了君墨宸来李府。 为了掩饰,她也特意下帖请了君捻雪。 两兄妹收到拜帖之后心里知晓与李家的事情已经越发的迫在眉睫,故而两个人决定一起赴宴。柳樳便留在宸王府与柳逸清一起。 ☆、军饷 “宸王爷,小女嫣如心悦你。宸王爷,我心悦你。”若不是亲耳所闻,这话不仅君墨宸不信,连君捻雪也不敢相信。 三个人好好的聊着,李嫣如忽然站起身大声的对君墨宸说道。君家两兄妹自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却不动声色。那李嫣如早已面红耳赤,却强撑着,等着君墨宸的回应。 “哦?难不成李小姐那日在蔡府叫住本王,就想说这话了?”君墨宸面上淡淡的笑,温柔的声音平白添了几分诱惑。 君捻雪知道君墨宸要开始行动了,便也只是笑着安静的站在一旁。李嫣如,这是你自己要撞上来的,倒是莫怪了。 李嫣如见他没有发火,便羞涩的点了点头。 “本王也就见过你一次,倒是从不知道你的心思。若是今日不来,倒是错过听你这番心意了。”君墨宸笑的越发的温柔,将李嫣如迷得天花乱坠。 李嫣如越发的兴奋,便道,“不知宸王可否赏脸在蔽府走走?” “有美人儿做陪怎会不赏脸?”君墨宸欣然应道。 两个人这便一起在李府走着。 “宸王上回到府中来,听说因嫣如冒犯了王爷,倒是没能让王爷看的尽兴。”李嫣如软声细雨的说道。 “没有的事,上回来的有些不巧,府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忽然想起了,这才离去的。”君墨宸一面欣赏这周围的风景,一面安慰她道。 “原来是这样。”李嫣如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一面又领着君墨宸走着。 “难不成你这下邀我,便是为了上次事情的缘故?” 李嫣如并没有回应,只是一副小女儿家羞涩的样子,微微垂着头,越发的羞涩可怜的模样。 君墨宸慢慢的走着,忽而问她,“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你兄长了?” “有些日子没见了,只是兄长得罪了王爷,那是他罪有应得。”李嫣如听到君墨宸提起李少伊,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嫣儿待兄长向王爷赔罪。”说着她便跪了下去。
第30页 “不必不必,你起身吧。”君墨宸虚扶了她一把,因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似洞穴,倒是精巧。”说着便要往那边走去。 李嫣如见那边是李府一直以来的禁地,却又不好阻拦,便忙跟上去。“这里是李府的库房吧,嫣如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并不知晓的太清楚。” “这样。不如你陪着本王一齐过去看看?” 李嫣如见这样,想着也无事,便和君墨宸一起走了过去。君墨宸心里也暗暗觉得奇怪,这一路走来极少见到下人,如今走到这一处,这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去,只是心里的防备还是没有减少。 那洞走进去不到两米远便有一个洞门拦住,李嫣如好奇心大起便上前将洞门打开,眼前的情景让两人大吃一惊,竟然是成堆的金银珠宝。尤其是黄金,因着数量太多,更是在烛火映照之下亮的刺眼。 君墨宸心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在这里自然是不能说破的。装作随意的样子四处看了看,又随手拿起一块金子。看到背面的时候,他心里一惊,这东西如何会在这里?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离开,但是又怕李嫣如说漏了嘴,便拉着她的手走了出来。 李嫣如被他忽然牵住了手,心里如有了只小兔一般,砰砰砰的跳着,自然刚刚看到的那些也不再去理会。 两个人又在李府其他几处亭台转了转,这才慢慢的走了回去。 君捻雪看着他俩来了便知君墨宸已经将事情办妥了,虽是看见李嫣如一脸幸福的模样,此时也丝毫不介意。 ****** “宸哥哥,你这是心愿达成了么?那李家小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回了宸王府之后君捻雪才敢问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君墨宸听她这话忽然大笑,笑的不能自已。 “宸哥哥,你笑什么?”君捻雪只觉得莫名其妙。 君墨宸许久才停了下来,将袖间夹藏之物递给了她,“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这是?” “墨宸,这不是军饷么?你从哪得来的?”柳逸清也在场,只是见了那东西脸色也变了。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见他问了,忽而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声里多了几分的悲愤之感。“你说呢?” 柳逸清见情势不对,便使了眼色让柳樳带君捻雪离去。却无奈君捻雪这回不肯走,一定要听着君墨宸说出来。 “李氏可是一手好算盘,差点在几年之前就去陪着阎罗王喝茶了。”君墨宸说的很含蓄,他也不想让君捻雪知道的太多,便开口对君捻雪道,“你同你樳姐姐先回屋去吧,有些事,我要同大哥商议一下。” 君捻雪见他发话了,也只好点了点头,一脸不情愿的同柳樳回了若水阁。 君墨宸和柳逸清一齐到了秋岚阁坐下,看着那块金锭,两个人齐齐沉默了。 “说吧,方才对捻雪说有事要和我说,如今怎么不说了?”柳逸清见他似乎还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又半日不说一句话,便先开了口。 君墨宸一手将那金锭翻来覆去的看着,不知是对柳逸清说还是喃喃自语,“这批军饷原是为了供应打战之需的。但是那年长门出事时,朝中便将这批军饷先挪用了。我在长门多时,却左右不见这笔钱。长门那边急的不行,这边又是急信来报说玹琴教出了事情。我是因着一心记挂着玹琴教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地早一步走了。也该是我死期未到,因着我先回了,后来朝中说这批军饷之事便有了推脱的藉口。却终究是死了两个官员,因着李氏一派人说是那些人私吞去了。” 他说着,忽而又咳了起来。柳逸清忙为他倒了杯水,又去上次他取药之处取了药来。 “你这是什么病,我记得幼年时你并不曾有这病的。”柳逸清待他好些了才问道。 君墨宸并不言语,这病陪着他好些年了,只是除了大夫和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金陵一案之后又接踵了好些事,他被一连串的事情打击过了,又有些自暴自弃,故而落下了这个病根。若是太过悲愤,便会觉得胸口生疼,引发咳疾。 “问你话呢,又不说了。”柳逸清也是无奈,怎个儿就碰上了他这个怪脾气的。 “有些年了,竟是忘了何时得的了。平日也不见得有事,所以也就这样了。”君墨宸这话说的敷衍,柳逸清见他这样,也不敢再强求。 又问他,“所以这回倒是被你找着了,若是这样,倒是铁证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我也竟难料到会是这般,而今日寻到的这处。便是上回与师兄一同去见的,原是只想定个贪污之罪,不料却误打误撞了这般事情。” “只是今日倒是奇怪,这李府的下人竟像是齐齐消失了一样,那一路来去,几乎不怎么见到人。”君墨宸回想起今日与李嫣如一同在李府走着,真真像是在一个无人之处一样。 柳逸清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对他道,“这李家小姐想来是为了你吧,因着你故而将下人全部支走。不然万一这宸王爷生气了,还不得把人吓死。” 君墨宸听了这话便抬起头向柳逸清看去,见他一脸坏笑,便知道他又拿自己打趣了。 “师兄倒是换个法子取笑也好。”君墨宸似有些赌气的样子,只是不理他。 “好了,我只问你,如今你发现了军饷要怎么办呢?让人冲进李府来个人赃俱获?”柳逸清怕他又开始赌性子,便止了笑很认真的问他。 君墨宸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这李府虽说我能来去自由,但是涉及到这样的事情,还是没那么好进的。我晚些和秦寒柯白他们说一下。” “好,那这是我就不参与了。只是说好了一件事,那李大人和他儿子,我必须亲手血刃。” “那便有劳师兄了。” ****** 一日,皇帝刚好有事再圣书阁召见了李氏,谈完了政事忽而又提起了那日宫宴。 “朕听闻李爱卿也有一女,可曾许配?” 李氏见皇帝忽然问起他家闺女,又提起这事,便恭敬的回禀,“回皇上的话,臣的小女闺中待嫁,未曾许配。” “这样,倒是先时有听闻李家小姐才貌双全,竟然未曾许配?李爱卿可得为李小姐找个好人家。倒是朕想着做个媒,也不知道李小姐会不会满意。”皇帝笑着说道。 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一边是皇位继承人,一边又是自己信赖的大臣。若是这两家在一起,想来自己日后也可高枕无忧。 “小女能得皇上天恩,便是她的福气。” ☆、指婚 “不急,若是这李小姐心里已有了如意郎君,朕倒成了个棒打鸳鸯的。”皇帝笑道,便有意试探李氏的话。 李氏听得这话,便顿了顿才道,“从不曾听小女提起,想来是没有的。” “李爱卿也知道啊,朕膝下无子,朕的五弟之子宸王却是深得朕心。他也一直未曾娶亲。若是可,这倒是一门好亲事。”皇帝慢慢的说着,却不想正中李氏下怀。 那李氏被皇帝一语道中,也不敢太过欢喜,便只是装作意外之喜一般道,“臣谢主隆恩。” “不忙,这事还得问过烈亲王才是。”皇帝又道。他心下早已知道李氏是绝对会答应的,只是宸儿那边想是难的。 李氏知道烈亲王是断不敢违了皇命,这事竟是有了十分准。便欢喜的告恩回了李府。 刚回了书房李氏便忙命下人请了李嫣如前来。 “爹爹是有何要紧之事?”李嫣如正觉得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急着把她叫道书房里来。 “嫣儿啊,你可知皇上今日命我前去说了些什么?”李氏眉开眼笑的看着李嫣如。这女儿如今越发的生的好看,金玉之身芙蓉貌,哪家的男儿会不想要呢? 李嫣如摇了摇头,“皇上命人让爹爹入宫定当是有要事商谈,岂是女儿家能猜度?” 李氏听女儿这般知礼不免越发的欢喜,“皇上为你指了一门婚事。” 李嫣如一听这话不由的心里一惊,皇上指婚?这? “你猜是将你嫁给谁?”李氏心里早就乐得开花了。 “爹爹还是请说吧,既然是皇上指婚,女儿自然只有领天恩的分了。”李嫣如强压着心里的好奇和惶惶不安。 “皇上今日之意,便是欲将你许配给宸王爷。”李氏慢悠悠的说道, 果真李嫣如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阵狂喜,“爹爹,这话当真?果真将女儿指婚宸王么?” “这话还能有假,只是皇上说还要问问烈亲王。为父想来,这事竟是十分准了。这烈亲王爷向来对皇上的话是依准的,等些时日,想来圣旨就来了。”李氏欢喜的对李嫣如道。 若是李嫣如嫁了,他们李家真真是越发的会好了,那长子之事定也会一併勾销。 李嫣如听了李氏的话,便心花怒放的回了自己的闺房,自喜终身有靠。若是得此如意郎君,这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李嫣如又想起那日他二人一同游园,君墨宸风度翩翩,对她又极尽温柔。 李夫人听闻这消息,忙也欢喜起来。只是圣旨未曾下来也不敢随意张声。 ****** 皇帝对李氏说了那话,隔了一日才去命人宣了烈亲王进宫。 “宸儿如今越发大了,虽说这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宸儿想必也不会听臣弟之言。不如皇上还是亲自与宸儿说这事,臣弟今日回去,也和他说说。”烈亲王听了皇帝的话,思忖了一会才回应道。面上虽是这么答的,心里却是冷笑。 娶谁家的姑娘都别是他家,若是别家闺女许还有周旋的余地,李家的,呵。 皇帝见烈亲王一贯的还是让他去问君墨宸,心里虽是有些不悦,单是不得不承认,这事情还得问过君墨宸还能定下来。 不然依着前些年的情势,君墨宸还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事来。 “也罢。你先和宸儿说说,这般朕再去请他来说这事,这才有十分之准。”皇帝笑道,当下便定准了主意。 “臣弟遵命。”烈亲王这边告了退回了烈亲王府。 烈亲王想了想还是对妻子把皇帝的话说了,夫妻俩一起陷入了沉思。 烈亲王妃并不言语,只是她知道,这事,决不能成。 “夫君,这事怕是不能妥。也千万不能妥。”烈亲王妃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这话若是不说,只怕日后越发的生事。 烈亲王自然知道妻子的心思,便拥着她轻声安慰道,“听宸儿的意思吧。这事也必须是他自己做主才好,放心,你们母子连心,他难不成还不知道你的心?” “那李氏害了玹琴教满门,也害了你柳氏全族人,我又怎么可能希望宸儿娶了这样人家的女儿?”烈亲王见王妃一直在垂泪便安慰道。这种事情自然他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第31页 烈亲王妃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的靠在烈亲王肩上,这么多年的夫妻,她还是相信他的。自然,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 “王爷,王妃。宸王爷来了。”夫妻俩还在说着话,门外便有人来报说君墨宸来了。 原来烈亲王回府的时候便让人去宸王府通报了,君墨宸得了消息便赶忙赶了过来。 只是推开门一看,烈亲王和烈亲王妃都愣了,那君墨宸身旁站着的不是柳逸清又是谁? “见过王爷王妃。”柳逸清依然没有行礼,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 “逸清也来了,也正好,王妃也有事想说。一起到前厅去吧。”烈亲王听君墨宸说过柳逸清不行礼之事,故而也见怪不怪了。 四个人便一齐到了前厅,丫鬟将茶奉上之后便全部离去了。 “父王今日命人去请儿臣,有何要紧事么?刚好和柳兄商量事情,又想着母妃先时说的一事,便与他一同过来了。”君墨宸对爹娘向来是恭敬孝顺的,故而下人一离开便说了柳逸清同行的原因。 烈亲王点了点头,“皇上明后日也会宣你进宫罢,所以想着还是尽早和你说了才好。” “是何事?让父王担心至此?”君墨宸有些奇怪,这不是常有的事情,怎么会? 烈亲王夫妇相互对视了一下,这才道,“皇上欲意给你指婚了,这回连王妃人选都定了。” 君墨宸听了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便问道,“是谁?” “李家大小姐李嫣如。”烈亲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淡。 柳逸清看着他们三个,忽然有些后悔今日答应君墨宸一同过来,这下也只能陪着听着了。 “恕儿臣恕难从命。”君墨宸立马回绝道,那语气之坚定让人心头一凛。 烈亲王听了这话不怒反笑,便看着王妃道,“都说了你们母子连心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母妃?”君墨宸有些奇怪,又看向烈亲王妃。 只见王妃笑了笑,特别温柔的对他道,“你何时娶亲母妃不管,其他人家的女儿但是李家人,母妃不允许。” 烈亲王妃是金陵人士,一贯的温婉动人。只是她从小性子就特别的执拗,若是她认定的事情,是没有能扳回的余地。 而偏巧,君墨宸继承了她的执拗。 “爱上仇人的女儿,儿臣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倒是宁愿这一生都不娶,也不愿是她。”君墨宸冷冷的扔出两句话,那双眼眸不知何时有了恨意。 “母妃愿有生之年看你两复仇雪恨。”烈亲王妃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烈亲王。烈亲王看着她虽是有些无奈,但是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王妃也知道糙民?”柳逸清从一开始听到烈亲王说王妃有事要说他就有些奇怪,这下又听烈亲王妃亲口说了你两,越发觉得奇怪。 “太久没见,你这孩子竟是也把我忘了。不过也难怪,我也只回过一次母家,而你那时还小。”烈王妃见柳逸清问了,便笑道,看着他也像是看到君墨宸一般。 柳逸清越发愣住了,难不成王妃是落琴山的人。“冒昧一问,王妃是?” “哈哈,我原是金陵人士,只是祖父时便迁居落琴山下。幼年时,被当年掌门认作干女儿养在玹琴教。不过我离开的早,又是极少回去。故而你们这些小辈的自然是不认识了。”烈王妃说着又笑了,只是可惜了,如今连笑问客从何处来都不会再有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先时有听爹爹和师叔提起过,只是未能得见。”师叔曾对他说过前掌门有一个干女儿,嫁的远了,想是回不来了。 “嗯,可惜了。”烈亲王妃轻轻的摇了摇头。 “王妃不怕么?”柳逸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话,或许是压在自己心里很久了吧。 烈王妃看了看他,继而笑道,“为何要怕,这个世上若是冤案只是冤案,那这世上活着的这些也都将是冤魂。” 这话倒是说的像是若是旁人是贼人,那么她倒是愿意做这个贼主。只要是为了能让那些冤魂安息,她又何妨? “多谢。”柳逸清说这话的时候不小心与君墨宸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那人的双眸太过干净,太过清澈,却只是对他。 “师兄,多谢。”君墨宸的这句话,自然只有柳逸清一人听得。 柳逸清看着他点了点头,眼神相对,不必多言。 ☆、拒婚 “宸儿,若是皇上问你,你又该如何应答呢?”烈亲王问道。 君墨宸起身走向前去,将那日从李府带出的金锭递给了烈亲王。 果然,烈亲王看到那东西也是脸色一变,“你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李府。” “当年因着这事情,硬生生的转移了朝臣对金陵血案的注意,却差点把你害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今日见得了,竟然告诉本王,这东西是在李府发现的。这……这李氏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烈亲王说着,唇间竟有些发颤,这么多年了,这是真的要来一场大雪了。 最好将一切都洗净,将前尘过往,全部,全部都再用白雪掩盖下来。在雪融之时将那些骯脏一一带走。 烈亲王忽然有些庆幸当年尊重了妻子的选择,若是当年把这孩子留下,如今只怕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之上。 离去又归来,那些腥风血雨又如何? “我估摸着皇上这两日便会说这事,若是说了,便一併说了。若是不说,我也打算这两日办了。省的,夜长梦多。”君墨宸对着烈亲王夫妇回禀道。 “也好,早办了早好。不过千万要担心。对付李家的话,你就别让逸清去了。你耽搁了这些年,也是你的不是了。”烈亲王点了点头,嘆道。 说着,两个人便告辞回了宸王府。 ****** “这几日得多多费心了。”柳逸清浅笑道。 君墨宸看着他心情莫名的好,“师兄放心。” “只是不曾想,东方兄那日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这李家也真是奇了,儿子还在刑部大牢里,难不成想着用女儿的亲事去换儿子平安?呀,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柳逸清忽而想起东方佑那日说的那句“风流王爷好儿郎,多少娇颜闺中看?”只是他也不敢再取笑君墨宸,还不知一会万一又开始赌性子会怎样呢。 “那就刚脆给他们一个成全,送他们个阖家团圆。”君墨宸笑起来的样子真心好看,那眉眼或是柔情或是冷峻都别有一番风采。 柳逸清听他这话里藏刀的,便又忍不住取笑道,“那话还说‘风流王爷好儿郎’,我倒觉得要改成‘狠心王爷’了。” “当真?那也不妨做一回狠心王爷罢。”君墨宸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也只有对他,这玩笑才能开的起来。 “其实我见过烈王妃,在落琴山上,不过是画罢了。”柳逸清想起方才之事,便又应道。 “咦?” 柳逸清想了一会,“在掌门闭关的那间石洞里,我爹说是前任掌门留下的。” 君墨宸不是太懂玹琴教的渊源,他不过是个过客,来了又去了。 只是这玹琴教却与他没再分开,颇有一种一日是玹琴之人,终身是之。 “这样,那就应该是了。我是不曾见过那画。” “你在落琴山待了多久?师叔当年管束那么严苛,你怎可能得见?再说了,你日日可见烈王妃,何必计较一幅画?” “师兄这些年倒是也没怎么变,教训我还仍旧是旧年的口气。”君墨宸说着,倒是笑了起来,见他愣了一下,便朝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拳。 不想还是被柳逸清闪了过去,“你小子还是得多练练才是。对了,方才临离开时,我见王妃一直看着我对你说话,可是说我这身份在王府不便?” “你又多心了?我这宸王府若是不便,那还有何处是方便的?我娘是每回提及你都必的嘱咐我好生照顾着,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仇了之后别向我娘亲告状。”君墨宸应道。 怎么可能不会好生照顾着?师父可是叮嘱过的,我也是立过誓的,若是不能好好的,我又有何颜面面对师门之人? “是么,那多谢了。”柳逸清倒是有些意外,但是想起方才在烈亲王府时的情景也便顺理成章了。 只是烈王妃对他会这般的关照这着实让他没想到。 “我说的话你可是应了?”君墨宸见他只记得前半句话的样子,便又问道。 柳逸清又怔了一下,看着君墨宸的样子,倒是让他越发的想捉弄他,“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师兄,你……”君墨宸真有一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柳逸清大笑着,又催促他,“你还不快去和他们商议着明日的事情?”说着指了指书房。 两人便一同向书房走了过去。 “宸兄这书房也真是别致风雅,今日难得一见。”秦寒见两个人回了,便和柯白等人一起起身。 “坐吧,今日来了,便是要一起办了这事情的兄弟了。这今后的路无论如何,都要大家齐心了。”君墨宸笑着同大家一同坐了下来。 “这回无论无论如何都要让李氏付出代价,不能让他在这样祸害下去了。”秦寒越发的愤恨不平。 “明日若是判决能下来,估计还是刑部带人。若是这样,还请柯兄带上柳兄一起。”君墨宸忽然说了一句。 柯白有些奇怪,便问他,“怎么了,那李府难不成有什么机关么?”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点了点头,“那李氏还真是老狐狸,他家庭院你们去过几次?” “一二次,不过是僕人引路,只觉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秦寒应道。 “那院落布局竟是阵法,若是轻易进入,只怕连出来都不易。”柳逸清这样说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柯白回想着先时在李府的几回,又听刚才君墨宸的话,便起身对着柳逸清做了个揖,“那便有劳柳兄了。” “这李氏也真是极狠,当年既然在金陵血案可以一举登天,却非得想着要将你置于死地。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秦寒忿忿不平,怎么会这样? 君墨宸迟疑了许久,“我也该算是金陵血案的余孽了吧。只是可惜了,当年他未能把我处死,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 “这……” “宸兄放心,兄弟一场,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李氏这老狐狸彻底斩糙除根。” “好,有劳了。” ****** “墨宸,只是这次的行动,还是先别把皇帝老儿给惹恼了。他们会支持你对李氏的斩糙除根,但是这不表示他们会支持你对皇帝动手。”入夜之后,君墨宸留在秋水轩陪着柳逸清。
第32页 与其说是陪着柳逸清,不如说是他一个主人死皮赖脸的要留宿在秋水轩这边。 柳逸清看着他倒是没什么,便继续商议着下面的事情。 君墨宸听着柳逸清的话点了点头,又安慰道,“师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睡着,一宿无话。 第二日上早朝之前,柳逸清特意与他喝了一杯。 虽是胸有成竹,只是还是怕,哪怕是他受伤,他也不愿意看到。既然不愿用江湖之法,我愿意等你,等你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若是先将李氏一族屠杀,屠杀之人还得落下罪名。若是由朝廷定下罪状,后面横竖都是死,是谁处死的,怎么死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由着朝廷定了死罪,这件由朝廷量身定制的华丽外衣可以骗过这天下。 至少这样,可以不再背受冤屈。可以光明正大的为先辈们雪洗沉冤。 ****** “今日天公作美,朕倒是想为宸王做个媒。”皇帝今日也是龙颜大悦,看着君墨宸,想着若是事成了,自己真正也放心了。 君墨宸佯装不知道这事情,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他的表情,也不管那些,便说道,“李氏女李嫣如,及笄之龄,才貌双全,文雅贤淑,堪配宸王。不知,宸王意下如何?” 皇帝此话一出,众臣子议论纷纷。有说李氏命好的,也有说宸王的。 一阵议论在皇帝的咳嗽声中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君墨宸的回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等着他开口。 秦寒等人并不知道这事情,今日听得,一脸的惊讶。却忽然明白为何昨日紧急让他们去了王府,还去了书房。 “皇上一番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请皇上恕臣难以从命。”君墨宸出列回禀道。 这话一出,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皇帝也是万万没想到君墨宸会拒绝的如此干脆,这样一来,他一心打算好的算盘便没有成的可能了。他深知君墨宸的脾气,故而昨日还特意让烈亲王来劝说,想来也是没劝成了。 只是皇帝永远都不会知道,烈亲王非但没劝,反而还一定让君墨宸拒婚。 不过和君墨宸要好的几个,如秦寒等人听到他的话并不意外,若是不然,昨日之事便是多余了。哪有可能娶了他家女儿,然后把他家老子送进大牢的? ☆、抄家 只是李氏心里不由得惊慌了,又不敢乱张声,便出席问道,“敢问宸王爷,是嫌弃小女什么?” 若是不问也不过是平常,若是皇帝问这话,也可做玩笑之语。不知这李氏是不是太过心疼女儿,这一语倒是问的极为不妥。好多大臣听了君墨宸的话都还只是惊异,还有些替他惋惜,听了他这话,便只剩了不满。 君墨宸看了看皇帝,见他点了头,便朗声应答,“皇上赐婚相拒本是臣之过,只是若是微臣迎娶了有罪之臣之女,微臣日后的名声不说,只怕皇上日后难堪。” 皇帝听他这话蹊跷,便问他,“宸儿是指先时李少伊之事么?” “若是那事倒是不足以挂齿。敢问皇上,私吞军饷,诬陷当朝大臣,该当何罪?”君墨宸冷声问道。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宸王可有证据?”秦相听他这话也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到昨日秦寒匆忙去了宸王府,想来是计划好的事情,便先一步开口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自然。”又击了击掌,便有人呈进一个盒子。 皇帝便让身边的太监将东西拿了上来,打开看时,瞬间变了脸色。 “这东西是从何处来?” “李家小姐相赠之物,本是不欲收的,只是见了这金锭之下的印字,却想着要让皇上看看再说。”君墨宸越发的冷笑,皇帝面上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嫣如怎么会将此物相赠?难不成,难不成他们去了那地方?李氏有些莫名的害怕,到底这宸王掌握了多少的情况?这一次又一次的,李家如今真真箇危在旦夕了,不,是真真要完了。 “微臣去过李府,李府中有一处石洞,那洞中堆满了这样的金锭。粗粗看来,倒是和那年长门之事所说的遗失不见的军饷之数大致符合。臣今日以吩咐刑部率人去李府,想必一会就能回来禀告。”君墨宸继续说道,他每说一个字,李氏就越发的慌。待君墨宸说出长门之事时,竟是腿一软,跪了下去。 这长门遗失军饷之事当年也是震惊朝野,朝廷特批挪用的一批军饷用于赈灾,但是长门那边去迟迟没能收到这笔军饷,赈灾的其他物资也是各种短缺。 派去的钦差大臣回禀之后,皇帝震怒,要追究责任。这李氏一派便将这事推到了君墨宸身上,那时朝堂之上呈现一边倒的之势,很多大臣也不明白具体事宜,压根不敢多言。 差一点,君墨宸就难逃一死了。 只是皇帝心里明白这过错不在君墨宸,各种调停镇压之下,这才免了君墨宸的死罪。 “若是皇上想赐死微臣倒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不然到时候这婚事办了,这诛九族的事情,可还算不算呢?”君墨宸冷笑道,这句话一出,便是又回到了方才赐婚一事之上。 “朕收回方才之言,你的婚事,朕改日再议。今日倒是要先将这件事给办了。” 皇帝这时候自然无心这赐婚一事了。这李氏还真是深藏不露,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曾露出一点破绽。真是养虎为患。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李氏听的皇帝的口气便知皇帝这时候已经是在盛怒之下,根本听不得解释。何况如今是证据确凿,只能求饶了。或许认罪态度好了,还得一些宽恕也尤不可。 皇帝已经是怒气难平,哪还听得他求饶,只觉得越发的烦躁,便大声喝道,“朕竟是不知养了一群废物在此。” “皇上,刑部尚书求见。” “宣。” “回禀皇上,遵宸王爷吩咐,在李府中搜出金锭之数有印记者,正合当年长门一案遗失的军饷之数。加之其他不知何处得来的黄金共计五千余万两。余下金银财宝也具是李大人近些年受贿所得。”柯白回禀道。 他想着还是早了一步和秦寒一起率兵先去了李府,在柳逸清的带领之下,很快便寻到了石洞所在。 重兵把关,自然李府中人也不敢阻拦。这搜寻之事便比想像之中还要顺利,不过还是比不上抄家。 “臣还在那石洞中寻出李大人与朝中几位大臣的密信。”柯白说着,命手下呈了上去。 皇帝本就还是在怒气之中,现在看了这几封密信,越发的气了。本想着亲自审问,又忽而想起先时贾琉璎的话,对上今日君墨宸的行事作风,也有意想让他去试试身手。 顿了顿,便下旨道,“你们这些人如今越发的胆大,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私吞灾银。呵,真是朕的好臣子,给朕严查严办!这件事,绝不姑息!把这些废物全部给朕带下去!” “臣遵命。”柯白领命下去。 皇帝说完,指撂下一句,“秦相和宸王随朕到圣书阁。”这便甩手走了。 “散朝。” ****** 待众人都走了,君墨宸这才和秦相一同到了圣书阁。 “宸儿,你受苦了。”皇帝看着君墨宸,不禁百感交集。他一直待他如亲子,可是他却一直对他保持着疏离。 “皇上也是一片美意,只是微臣如今还未想着迎娶宸王妃。所以这日后还请皇上莫要这般突然的指婚了。”君墨宸装作一脸无奈的应道。 皇帝见他这模样,不由的应道,“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是弱冠了。” “难不成皇上这下特意让微臣和秦相一起过来,只是为了这事?”君墨宸自然不想在赐婚这个问题上与皇帝做太多的辩驳,想着还是快点把事情办了回王府去。 秦相也不大好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皇帝点了点头道,“长门一案,当年朕就知道有人作祟,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地步。” “如今还是要恳请皇上能将这一干人等一併治罪。”秦相嘆道,“若当年不是皇上力保王爷,想来又多了一条冤魂,也只怕那些jian匿之人此生都会逍遥法外。” 秦相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他是先皇时的丞相,故而他的话,皇帝多少还是会听的。 “这事,交给宸儿去办吧,朕如今也倦乏了。宸儿大了,若愿,来为朕打理些政事吧。”皇帝是真的累了,这前后没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皇侄就将他最信赖的大臣扳倒了。 只是这样的扳倒他是害怕的,因为君墨宸几乎没有凭藉什么权利来无理取闹,完全是有凭有据的按章程走。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害怕,害怕控制不了他的继承人。 君墨宸没料到皇帝会对他说这个,便只是回了一句,“今日之事,皇上累了。微臣告辞。” 他不敢贸然的答应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交易他没有十分的把握,或许一不小心,别说自己,只怕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一一送了性命。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都回去吧。” 君墨宸这才和秦相走了出来。他和秦相的交情不错,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是有秦相在背后出力的。 “王爷今日将这事办了,只是日后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啊。”秦相看着君墨宸,不禁为他感嘆。 君墨宸对着秦相做了个揖,“有劳秦相了。” “定当尽心尽力。” ****** 皇帝一在朝堂放下话来,这边便有了禁卫军去各府抄家抓人。一时间金陵也是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之状。 君墨宸回到宸王府的时候,柳逸清依旧是在书房等他,见他来了,也不问,只是为他倒了杯茶。 “这两日刑部处理之后,那李府的人会被空出来。”君墨宸将杯中的茶水一气饮尽。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也便是君墨宸兑现诺言的第一步了。 柳逸清轻抿薄唇并不接话,只听他笑道,“那皇帝竟然在今日这事之后对我说,让我替他监国,呵。” “墨宸,你顺自己的心便好。”这话一出,却引得君墨宸看了他一眼,柳逸清没有多大的动作。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让步了。 “师兄,今日这事,明面上不过是因着长门一案,因着我的事。是,李氏是参与了金陵血案,但是现在他们满门抄斩也不是因为金陵血案翻案呀。”君墨宸说着,越发有些着急。 柳逸清见他这样子,又怕他一会急的咳嗽,便忙让他打住。 “我只是担心你累着,别的没事。”他低了眼脸,若是与最初那般,会不会更简单一点。我直接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然后才知道你的心意? 只是若是这般,会不会也把你害惨了? 这一路走来的时光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可是,墨宸,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师门才有沉冤之日,哪怕只是因为岁月变迁。
第33页 “师兄,说好的,要一起的。”君墨宸对上柳逸清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好,一起。” ☆、蝶梦亭 梅雨时节,金陵的雨真也不比玲珑古镇来的少。 本该是一件张灯结彩的喜事,如今却是填饱了牢房,空了院落。柯白点了人数之后报给君墨宸,一共入狱二百八十一人,不算那些丫鬟奴僕。 这些人,或是充军,或是发配边疆。只是该死的也是有的,一共一百五十六人是判了死刑。不过对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这些罪臣,似乎连刑部上下都是一致同意,给他们一刀了断太便宜了。 君墨宸看着那些公文冷笑了一下,这若是抹刀子还得一百五十多刀,比当年还更费事。不如干脆好好玩玩也罢。 这一来也就是刑部越发的忙碌,宸王府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日傍晚,陌惜从锦墨阁出来去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山水萦绕,亭榭精美,花木繁茂,颇有着水乡一带的风格。 那花园里面也有一个亭子,不过还好,这亭子倒是不叫牡丹亭。却有另一个名字,蝶梦亭。这亭子靠水,故而也唤作蝶梦水榭。 “柳兄,宸兄?”走进看时,才发现柳逸清和君墨宸两人已经在亭里坐着了。 “你可算是愿意离开你那屋了,一直足不出户倒像个深闺小姐似得。”君墨宸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嘴上不免取笑道。 陌惜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却听柳逸清笑道,“他最近也忙的很,我们想着去看看你,又怕扰了你的清净。” “没有的事,先时来的几日确实是在屋里日日酣睡。后来是听闻王府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便也不敢随处乱走。这宸王府太大了,万一走迷了,倒是添乱。”陌惜解释了几句。 君墨宸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也知道我这里的缘故,再如何,都不会有人来这里乱。不过……” “不过什么?” “这里很快会再来几个客人,但是还是请放心,他们只适合黑色的烛光。”君墨宸说这话的时候,陌惜有些心惊,可柳逸清的唇角却是泛起了一丝笑意。 “好了,你莫在多想,安心休养一阵吧。难得他这是个极清净的地儿。”柳逸清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又回头道,“今日天公作美,我也许久没弹珏琴了,取来奏上一曲也是极好的。” “刚开始,每次合上眼都能看到洛儿刺死自己的场景。如今也已经好些了。”陌惜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微微颔首。 君墨宸抿了一口有些微凉的茶,“人死不能复生,你能想开那是极好不过的。” “陌惜可有想听的曲子?”说话间柳逸清已经将珏琴抱了来。 陌惜见柳逸清特意问他,倒是愣了,继而看他一直对着自己看,脱口而出道,“《牡丹亭》。”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悔,便又改口,“要不柳兄随意?” “我弹,你可愿唱?”柳逸清笑着抚了抚琴弦,音起,又是熟悉的旋律。 这珏琴果真比玹琴还更是绝妙,只是听着便觉得那戏中的一幕幕就在身旁展开。又巧,这宸王府的后花园也是景致错落,奇花异糙争奇斗艳。 陌惜没敢高曲,只是低哼。如梦如幻的时光,如梦如幻。 ****** 李氏一家很快被押送宸王府的地牢里。 李嫣如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太过戏剧了。前一天自己的爹爹还对自己说,嫣儿,你就要成为宸王妃了。后一天,李家竟然沦落到抄家的地步,而且,这罪行告发之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郎。 用的还是那日一起到的那石洞里面,一起看到的金锭。 李嫣如真的很想哭,但是她却哭不出来。原以为她可以成为一个例外,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若是嫁给了宸王,她的萧郎便是她的枕边人了。只是可惜了,如今这样的情况,还谈什么萧郎? 是自己太冲动了么?到底还是惹怒了他,还是? 李嫣如一直默生不语,李家其余人却是不住的唉声嘆气。 李少伊原以为多少他再在刑部大牢待上一阵子,爹爹就会把自己救出去,却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是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只是让李家人奇怪的是,斩首的日期定了,却没有告知他们,又为何他们一家被关到了另一个地方来了。 还是地牢,还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爹,我们李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宸王,为何他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会这样?”李嫣如再也忍不住了,便冲着李氏问道。 李氏嘆了口气,他也不大明白这缘故若是长门一案,怎么会落得满门抄斩?先时也有了先例,不过是抄了家,没收了那些金银。革去官职,贬为庶人罢了。 这是有谁,执意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要将他们李家全家置于死地。 “爹,女儿没有将那东西送给王爷。”李嫣如忽然有些耐不住的恨恨道。“他支慌。” “你现在说这又有什么用?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也知道赠物之说是撒谎。但是铁证如山,原是不怕的,就算查了,最多也就是爹一个人死了,你们被贬为庶人。如今,是有人想要我们李家灭门。”李氏早已没了平日蛮横的气势,一如丧家狗一般。 “是谁?”李少伊一身褴褛的爬了过来。他一脸的惊恐,从那日在刑部大牢看着李家的人一个有一个投进大牢,他就知道自己如今越发的性命难保了。 李氏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他“少伊,你当日派人去找的那年轻公子到底是谁?” “孩儿不知,只查到了这人姓柳,别的一概不知。”李少伊一反先时,变得特别的老实。 姓柳?若是换做平时,李氏或许也想不到什么。这下又听李少伊说了姓柳,忽然想到和长门一案差不多时间的金陵血案,恍惚之中不由的大惊失色。 “为父知道了。”李氏不敢张声,这个地牢只有李家的人,就算喊冤也不会有人来的。 ****** “墨宸,我想今夜去看看他们。”夜幕降临之后,柳逸清忽然跑到秋岚阁来找君墨宸。 君墨宸点了点头,他也正想着这事,“好,我正打算叫上你和小樳一同过去。” 柳逸清点头应好,便和他一起叫了柳樳,三人一同去了地牢。 宸王府的地牢不像刑部的牢笼那般,多少没有刑部的那般脏乱。那地牢常年点了烛火,只是没有一点自然的光亮,使人很容易不知道是在何时。 “主子,那李氏一族都在,李家人隔了一间,其余的在另一边的牢房里面。”浅茶一边引路一边对他们说道。 君墨宸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又不时回头看着柳樳,“小樳小心些,这里和上面还是不同的。” “宸哥哥放心吧,我又不是娇生惯养大的。”柳樳一面走着,一面笑着回应道。 “不是,是让你小心这里的机关。”君墨宸说着将她拉了一把,“这地牢可是一个易进难出之处。” 柳樳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暗箭已经擦着柳樳的肩膀飞了过去。 “没事吧?”君墨宸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没事没事,多谢宸哥哥。”柳樳被这突然飞过来的箭吓的不轻,站好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君墨宸带出了几步远之外。 “走吧,小丫头别东张西望的。”柳逸清浅笑着看着柳樳,看的出来,他这下心情极好。 “有人来了。”李氏在牢里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忙提醒家人。 “李大人,这里的地牢可比刑部的好的多吧。”君墨宸冷笑着,看着这四人,又悄声问浅茶,“其他的都在那边么?” “回主子的话,其他的都在那边的牢房押着。” “也好,一会让大哥和小樳看看,若想留下的可以留下处置,若不想留下的,那还是给刑部送回去。”君墨宸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地牢里被放大了许多。 柳樳看了看那牢中关押之人,忽然笑出了声,“这不是李大人么,那日还气势汹汹的来找宸王爷算帐,今日如何便得这般模样?” 李氏听到这消息也是震惊,抬头看时,只觉得在哪见过,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 “柳小姐。”李嫣如有些发怔,她如何在这里?哦,是了。那日说了着柳小姐是宸王爷母妃那边的人,只是为何会被带到这地牢里来?李嫣如越发的怕了,来者不善,只怕要死了。 “怎么,还真真贵人多忘事?你女儿都能记得,你也见过我,怎么就记不得了?”柳樳看着他想着君墨宸那日的话便有些咬牙切齿,只是她依旧是能忍的性子,此时也不过是冷冷的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始啦 ☆、行刑 “啊!”李氏这才忽然想起,那日到宸王府来的时候,那个站在宸王身后一直不动声色的女子。后来竟是听到女儿说起宸王爷带来的柳小姐也不甚在意,没想到是她。若是这样,都姓柳,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那是他儿子吧?”柳樳指着李少伊问浅茶。 “回小姐的话,正是。” 柳逸清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那些人如今在他眼里不过如蝼蚁一般。 “公子哥。”李少伊见到柳逸清的时候呆怔住了,他们两个果然是一块的。“你果然和宸王爷是一块的。” “一个梳洗,一个凌迟。女的,先看着,后面怎样都行。”柳逸清仿若未闻,连眼眸都不抬。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君墨宸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樳,“梳洗算是新鲜的刑罚,不若就给少的,那凌迟,就让给老的好了。” 柳樳虽是心里愤懑不满,却被他兄弟俩这话吓了一跳。毕竟还是一个女子,这凌迟梳洗之刑也不过是听听,如今见他二人这般镇定自若的说这事,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君墨宸见状,便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别怕。” “宸王果真歹毒,老夫先前是小看你了。”李氏恨声道,他心知这下已经无法再多言什么,不如撕个鱼死网破来的痛快。 君墨宸哈哈大笑,“当年没把我弄死果真是你的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哼,你就不怕有人把你身边这两个金陵余孽之事抖露出去?”李氏又道,这一语一出,柳逸清和柳樳皆是脸色一变。 “你还是多为自己担心一下比较好。论说起来,本王也是金陵余孽,又有何好担心的?”君墨宸说着,反倒笑的开心。 “王爷,宸王爷,罪臣之女有一言相问。那日在李府,我曾说的心悦之言,王爷还说若是今日不来,倒是错过了我的心意。如今我却想问,王爷对我,就没半分情意么?”李嫣如说着,泪流满面,她真的不死心。她的萧郎,不会这么狠心的。
第34页 君墨宸看着她一直睁大着眼睛,原是不想回应,便还是扔了几句话出来。“李姑娘,你的心意是你的心意,本王从未说过心仪于你。再者,哪怕这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对仇人之女倾心。” 一句“哪怕这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对仇人之女倾心。”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又想笑的,也有想哭的。 李嫣如真想把自己的嘴抽烂了,若是不问,是不是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丝希冀。只是问了,却得了这般狠心的言语。 她真的绝望了,原来她一次也未曾入过他的眼,原来他接近她也不过是利用。 仇人之女啊,呵,爹爹行事与我又有何干?只是罢了罢了。 柳樳忽然笑了,开口对君墨宸道,“果然是冷面冷心宸王爷,真真是绝情。”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看着这些人继续在这待下去?”君墨宸对那边候着的死士喝道。 “属下遵命。” 牢门很快被打开了,四个人被架到了刑房。炉火烧的正旺,刑具都已经准备好。 李夫人看到那些刑具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柳樳冷讽道,“呵,贵妇就是贵妇,看看就能吓晕过去。这要是上了刑具,呵呵。” “泼醒她。”浅茶吩咐道。 一旁的人马上拿了一桶冷水泼了过去。 “你刚刚不是听着都怕了么?”君墨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柳樳抬起头笑了笑,“倒不是怕,只是不相信两位兄长会真的动这样的刑罚。还以为你们只是说说。” “我这里以前是皇室审理要犯之处,要什么没有?”君墨宸笑道。 亦或许这里是牢房,故而两个人的谈笑之语,莫名的也蒙上了阴深感。李嫣如听着他二人在这样的牢房还如此说话,心里没了先时的惧怕,倒是愈发的愤懑。 “女子梳妆是慢条斯理的,你们可别太快了。”君墨宸见他们准备施刑了,又吩咐了一句。 “君墨宸,你不得好死!”李少伊吼道。 “还有,这凌迟的动作也别太慢,当年玹琴教死了一百三十九人,至少也要十倍之数才好。那肉要一片片的割,血要一滴滴的流才好。”柳逸清说着,哈哈大笑。牢房里回荡着他的笑声,越发的阴深凄凉。 李嫣如听到柳逸清这话,不由的觉得噁心,便恶声道,“我李家,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么,厉鬼啊?你倒是问问你爹,当年玹琴教冤死了一百三十九人,是否也变成了厉鬼夜夜纠缠了?”柳逸清冷笑的回应。 “若是有,岂能容他们活到今日?”柳樳应道。 说话间,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浅茶见君墨宸不说话,便示意手下行刑。 “啊。”才第一下,李少伊便痛的晕了过去。 李嫣如在一旁看着,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没防着这第一下下去,那血淋淋的映入眼里,终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务必让他们都醒着,不然倒是白费力气。”君墨宸丢下一句话,便和柳逸清点了点头,又带着柳樳一同回到了上面。 “呼,这宸王府,上下可谓两重天了。”柳樳说着,不觉竟是有些腿软。 君墨宸一直扶着她,此时见她这样,便摇了摇头,笑着将她横抱起。 “早知道就不该带着丫头下去,我倒是想看着他们死呢。”柳逸清看着柳樳,也是无奈。 “她说的要让她一起去看的。我们先送你回屋吧。”君墨宸低头问了句。 柳樳点了点头,她的确有些乏了,那些人的叫声太过尖锐,听得她噁心。 “樳姐姐。”君捻雪见柳樳一直没回来,自己也不敢就去睡了,便等到了这下。 柳樳笑着让君墨宸将她放下,又同他二人道了声,便与君捻雪一起回房去睡了。 已经仇了一半了,师父,你可知道了? 师父,这仇,徒儿不会放弃的。 “墨宸,”回去的路上,柳逸清忽然把他叫住。 君墨宸看向他的时候,忽然怔住了。这一夜虽不是满月之夜,但是月光格外的轻柔。月夜下,柳逸清的面容比平日看来还要俊美。 “我想一个人下去看看,你,你能不能在秋水轩等我一下。”柳逸清见他发怔,也猜不到原因,说着这话却觉得有些抱歉。 “啊,好。那师兄小心些。”君墨宸点了点头,待他的身影没入黑夜之中才转身去了秋水轩。 柳逸清一个人走向能通往地牢的那间屋子,来宸王府也有些时候了,他的记性本来就好,故而早已轻车熟路。 “柳公子。”浅茶见柳逸清又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越发的小心。 “没事,不过是来看看。”柳逸清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忙。 说话间,牢房里哀嚎声不绝,更伴随着干呕之声,还有嚎哭和叫骂之声。柳逸清看着那些死士忙的不亦乐乎,见他来了,也不过是点头示意,手更是一刻不敢停下。 “先歇会吧。”柳逸清淡淡的出声,那些人便停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那李氏的凌迟之刑比起李少伊的略缓些,此时也不过只是喘息。而那李少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下半身也早已血肉模糊,若是再继续下去,很快便会一命呜呼。 “让李大人歇一歇不是挺好的么?”柳逸清双手环抱在胸前,就那样看着他。 李嫣如蜷缩在墙角,被惊吓的早就有些恍惚了,此时听得父兄哀嚎之声小了,又听得柳逸清的声音,便抬头看去。不料又将自己唬了一跳,那目光极为冰冷,又带着一丝狠意。 那张脸的绝美不输于君墨宸分毫,只是如今在烛火映照之下,或许面若霜雪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李氏的声音越发的喘,他知道现在的处境,他只求一死,越快越好。可是那些人似乎不想让他如愿,就是要变着法子来折磨。 “直接给你一刀岂不是便宜了你?李大人,我来,只是想问问,你李家,同玹琴教,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柳逸清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清冷。 李氏喘了口气,“玹琴教啊,我都快忘了。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呵。你们玹琴教为武林所不容,朝廷又见不得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正好么?” “只是因为这样?”柳逸清追问道。 “若不然,还能有什么?我原也是武林人士,不过是机缘巧合,让我得了这机会。你若是真想复仇,应该是对着宫里那位才是。呵,呵呵。”李氏想着横竖一死,此时越发的无所畏惧。 ☆、离间 柳逸清听他的话只是一直冷笑,“你放心,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会杀了宸王爷么?他身为你玹琴教的人,又是王爷,你们玹琴教灭门,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呢。”李氏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心里暗暗冷笑。君墨宸,你也别想好活。 柳逸清没想到李氏会提起君墨宸,不过也只是笑道,“你这挑拨离间之计太糟糕了,不若投了胎再去学学该如何挑拨才好。” “你,你们,你们全都不得好死。”李氏恨声道,这样的信任到底哪来的?他真是太小看人了。 “好生伺候着,死了,便将他们的心肺掏出,一併丢到荒山之中餵狗。”柳逸清不想再逗留下去,他要问的也问了,再留下也是浪费时间。便一脸轻松的丢了两句话,慢慢的走出了刑房。 柳逸清没有就回秋水轩,他一个人去了后花园中的蝶梦亭。蝶梦亭临水,风拂过水面,带来丝丝凉意。 “他身为你玹琴教的人,又是王爷,你们玹琴教灭门,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耳边忽然回响着李氏的话,脑子也隐隐的有些作痛。 墨宸,不会的。 哪里真的会遇上贼喊捉贼的事情?不会的。 柳逸清有点难过,为何会突然起了疑心?一开始不是相信了么?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没相信过他? “柳公子?”陌惜今日又到这园子里转着,因着天黑了,本欲回去歇下,忽见蝶梦亭有人,便走了过来。 陌惜见他有些伤神的样子,又不好多问,又不好走开,便坐在一旁。 “你如何在这?”柳逸清见他坐下,许久又不言一语,便知他是不好意思离开,又不好开口问话。 继续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柳逸清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风景。 “不过是随意走走,柳兄呢,如何在这?”陌惜见他开口了,这才接话。 柳逸清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过出来透透气,我略坐会便要回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多说,多说了,无论听得人是谁都会生出无端的是非来。 “那我先回了,告辞。”陌惜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见柳逸清依旧坐在原处,想了想便还是决定等自己回了锦墨阁之后派一个小丫鬟去找了君墨宸告诉他此事。 君墨宸在秋水轩等了许久,不见柳逸清过来只是想着或许是有话要问,自己也不便一直跟随左右,只得耐着性子等着。不想这下锦墨阁来人说柳公子在蝶梦亭枯坐着,他便忙忙往那边赶去。 君墨宸极少在夜幕降临之后到这来,故而这里灯火併不多。微弱的烛光之下,这花园里不过也只是虫儿喧闹着。 他缓步走到了蝶梦亭前,见柳逸清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便走向前去。 “逸清。”他走过来的时候柳逸清便已抬头看向他,故而便张口唤道。 本是还想着叫师兄的,只是借着微弱的烛光,君墨宸看到他的眼神里那缕光,是疑问,是痛惜,是防备。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难以承受,那师兄二字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你来啦。”柳逸清见他来了,咧开嘴笑了,果然还是来了。 “嗯,陌惜差人来说师兄一直在这坐着,夜黑了,这蝶梦亭临水,湿气太重,师兄还是回屋吧。”君墨宸不敢多说什么,便老老实实说道,那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的。 柳逸清一直看着他,那目光若是利器,君墨宸的身子此时定会被他凿出两个洞来。 “回吧。”许久之后,柳逸清点了点头,撑着石桌站了起来。 君墨宸也不去扶,只是看着他,然后两个人一同回了秋水轩。 一路无话,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师兄。”回到秋水轩,柳逸清依旧一声不吭,君墨宸这才又唤道,见他向他看来,便咬了咬唇,“师兄若有话便问吧。” “哦,你怎知我有话要问你?”柳逸清一个人在蝶梦亭静静的想了那些时候,此时也将心事埋于心底。 君墨宸看着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说谎要用眼睛说的,你的眼睛不会说谎,又何必强辩?”
第35页 “我想再调查一下金陵血案。”柳逸清见他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便缓了口气。 至少现在,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可以怀疑君墨宸的理由,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君墨宸点了点头,“过两日,我让刑部那边的东西也拿过来。” “有劳了。”柳逸清见他依旧是很慡快的答应,心里又是笑了笑自己,真的太过多疑了吧。这样想着,便起身欲往里去。 “师兄,若有话想问,还是早些问吧。”君墨宸却起身将他拦下,就那样看着他,那目光灼灼,硬生生的让柳逸清也不得不去与他对视。 “我,”柳逸清张了张嘴,愣是没再说第二个字。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四周的空气都莫名的安静着,也莫名的尴尬着。而他俩就这样对视着,一言不发的对视着。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算是复了仇,虽只是仇了一半,但我心里着实的开心。墨宸,明日,我想去梨苑看看。你能不能再带我过去?”柳逸清忍不住笑了,只是他却是在苦笑。 君墨宸心里咯噔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好,明日一同过去。” “明日也让我记一记过去的路,不然下一次,还得麻烦你带。”柳逸清说着,渐渐恢复以往的口气。 “那有什么?” “若是你太忙了,岂不是不好?”下一次,便是取了那昏君首级之后了。那时候,你哪还能有空? 君墨宸摇了摇头,“只要你想去,我随时都有空。” “不必。”柳逸清还是婉言拒绝了。 他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不麻烦你,不强求,不必。 “师兄。”君墨宸有些急了,他这晚上是怎么了? 柳逸清看他急了,反而笑了,“你这模样,让人看着,倒是想欺负你了。” “啊?”君墨宸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欺身过来。 柳逸清没有停顿,直接将自己的薄唇覆在君墨宸的唇上,又将他的牙关撬开。那舌长驱直入,竟容不得对方半点拒绝。柳逸清轻轻吮吸着,一手将他的身子抱着,一手又托住他的头。 只是一开始还听得君墨宸轻轻的嘆息,他也不管,只是吻着。君墨宸亦是伸手将柳逸清抱住,将自己更加靠近他结实的胸膛,又轻轻回吻着。 我是想长久的,只是不知你是否也有这般愿。若是不愿,此时你愿我愿,我亦知足了。 柳逸清见君墨宸将自己抱住,便知他的心意,心里倒是有些悔意。他不该去怀疑他的,从一开始相遇,到如今,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不曾对他有过半点异心。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疑他?有什么资格去疑他? 许久,柳逸清才轻轻将他松开,看他时却见他冲着自己笑。自己倒是有些羞意,便别过头去。 “师兄,墨宸依旧是那句话,师兄有话便问,墨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墨宸唇角上扬,原是他主动吻他,不想他倒先羞涩了。也是合了他的性子,只是君墨宸并没有拿这事取笑。 毕竟,今夜,是两情相悦的。 “嗯。”柳逸清这一声答应,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夜深了,我也不想过去了,今日还在你这歇吧。”君墨宸坏笑着看着他,待他的回应。 原以为柳逸清会拒绝,没想到他含糊的又应了声嗯。 躺在床上,君墨宸自然不敢太多动静,他的武功不及柳逸清,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方才,为何不将我推开?”背对着,柳逸清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师兄呀。”君墨宸笑着应道。本想反问他为何不拒绝他留下,又想着柳逸清一定会以他是客来搪塞他,便还是作罢。 “睡吧。” 一时没了下句。 这样的感情,柳逸清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就是君墨宸这样愿意了,那以后呢,他是要做帝王的人,与自己,怎么可能?罢了,还是死了这心吧。 师兄,若是长久,你可愿? 君墨宸不敢问出声,或许这不过是柳逸清一时情动,他自然是不敢唐突的。若是真心实意,那么也不怕了,日后自然水到渠成。 两个人本是一样的心,却又有着诸般思虑,亦是各又生了一心,恰成了多心。 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三更后,才方歇下。 次日醒时,天刚微亮,君墨宸见柳逸清还睡着,便也一动不动躺着。看着他柳眉凝蹙,心里又是一阵嘆息。 ☆、秦相 “若是不睡了,便起吧。”原来,他醒的更早。 柳逸清习惯了几天几夜不睡,故而也常常失眠。一整夜不过是闭目养神着,听到君墨宸有些动静,还只当他翻身,不想也醒了。 再次到梨苑的时候,柳逸清有些惊讶,这梨苑的梨花竟然还开着,仿佛从不会凋谢一般。 可是微风轻拂过,又飘落了几瓣下来。 还依旧是君墨宸带他到了爹娘的坟前,又见他将盒子里的东西慢慢摆出,都是祭祀之物,也不知他何时准备的。 君墨宸上了香叩了头便走开了,他还要去祭奠师父。 柳逸清看着他走到另一座碑前,这才轻轻的对着自己的爹娘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爹,娘。如今就剩那昏君了,可是,师弟是皇家的人,我该怎么办呢?”柳逸清一脸痛苦的看着爹娘的碑位。 “我不信李氏那老狐狸说的话,师弟肯定也是会为师门复仇的,只是……”他说着,越发的痛苦,泪涌出眼眶,大滴大滴落下来。 “爹,娘,清儿要怎么办才好?”柳逸清一拳垂在地上。 “师兄。”不知何时君墨宸又回来了。 “你,和师叔说好了?”柳逸清胡乱的将面上的泪抹了去,又一直低着头。 君墨宸点了点头,见他一直低着头,便拍了拍他的肩,“我和师父说了。来年梨花再开前,将这事清算了。” 来年梨花开时?柳逸清心里一顿,他真的有这把握? “好。” “大师伯,大师娘,九泉之下还请放心。”说罢,君墨宸叩了三个头。又对柳逸清说道,“师兄且留,我四处再看一看。” 君墨宸起身看了看,自从那年将尸骨葬下,这梨苑的梨花就不似平常,一年梨花会开个半年。 梨苑,再怎么离怨,那黄土之下埋葬的,终究还是不能瞑目的冤魂。 “这些日子,可有人来过?” “回主子的话,前两日烈亲王来过一回,再就没了。” “以后柳兄可能会独自前来,照应则个。” “属下遵命。” “他是守梨苑的人么?”柳逸清远远的看到君墨宸与人聊着,便等那人走了才过来。 “是,这梨苑虽隐在山林之间,偶尔也还是会有人前来。有些虽是路人,终究是怕生出事端。”君墨宸点了点头,“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但愿回到最初那般也好。” “回吧。” “好。” ****** 不等秋后,李氏那批人便在一个艷阳高照之日的午时三刻推去处斩。 那李氏父子早已在处斩之前一命呜呼,便又从别的牢里补了两个死囚犯。他二人的尸首遵循那日柳逸清的话,取出了心肝一併扔去餵狗。李嫣如母女早已在刑房吐的肝胆具裂,却逃不了那刑场的一刀。更有些主犯斩首之后,还被卸了八大块。 不过除了那李氏父子,其余的人尸首都被送往离金陵颇远的一座深山里焚烧殆尽。 至此,李氏一案终了,史称长门遗案。 那日在刑部时,柯白请示君墨宸和秦相的意思。 秦相便道,“宸王做主便是,老夫一力支持。” 君墨宸道,“那就按刑部呈上来的意思,等皇上硃批便好。” 皇帝对那奏摺看也不看,硃笔一挥,这事便定了。 刑部上下忙活了一阵,这下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柯白也总算安心下来,当年被君墨宸暗地里推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如今这事了了,也算是干了件大实事,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宸兄,近日若是有空,能否到我家来一回?”这日散朝之后,秦寒将君墨宸拦下。 君墨宸不知是何事,想着自己也闲着,“择日不如撞日,若是方便,就今日吧。” “甚好。” 两人便一同去了秦府。 秦府与李府不同,与其他朝臣的府苑也有很大的差别。虽是简朴但却贵在大气。秦氏子弟历代为相,却没有出现威胁到君权的现象,代代皆为忠臣。 “恭迎宸王爷。” “秦相快快免礼。” 这边秦氏父子将他迎到屋里,秦寒本想离去,却出乎意外的被秦相留下。 “宸王爷,长门遗案如今已经了结了。王爷有何打算?”秦相看着君墨宸,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口气。 这样的朝臣,世代都能稳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是难得的很。 “目前还没什么打算,只是如今皇上似乎已经定了让本王监国,却是有些难办?”君墨宸沉思了一会,他不大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让自己握有重权。 毕竟长门遗案刚刚过去,之所以叫长门遗案也是因为所有的锋头都直指当年的长门案。 他一直牵连其中,如何让他觉得舒服? 秦相慈爱的笑了笑,“王爷,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已经认定了王爷的太子之位。王爷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君墨宸摇了摇头,“本王也说不出,只是感觉……” “王爷是潇洒惯了的人,忽然有了这样的束缚,许是这样吧。”秦相宽慰道,“前些日子老夫去了烈亲王府。” “您到了烈亲王府?找父王有事么?”君墨宸看着秦相,他忽然有些心慌,到如今,爹娘是他最后的底线,任何人不能触碰的底线。 “王爷不必心慌,您和寒儿是老夫看着大的。王爷不想彻底为金陵血案翻案么?那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可是等着王爷为他们鸣冤,等着还他们一个清白。”秦相也不再做什么隐瞒,他那日去了烈亲王府,就已经和烈亲王和烈亲王妃商量好了。 他们秦家的规矩是不给昏君卖力的,但是万不得已之时,还是需要隐忍。为的不是昏君,而是这个王朝,王朝存,秦家存。王朝灭,秦家亡。 “秦相这话?”君墨宸心里暗暗思忖一会,大抵也料到了秦相的意思,“小王会好好考虑一番。” “老夫静候佳音。” 君墨宸点了点头,“有劳秦相了。” “老秦家只盼着明君了。”秦相嘆道,“不然宁可秦死。” 君墨宸知道秦氏如今会这般也着实是无奈,这些日子下来,越来越多的地方奏摺递上来不是匪盗便是灾荒。 皇帝全然不顾,只知道一昧和贾琉璎饮酒取乐。几位老臣劝了几次,越到后来,皇帝干脆连续几日罢朝不上。所以大家只能缄口不谈,然而这样的后果便是政局越发的动荡。
第36页 “墨宸,我们秦家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会选择支持。”这是第一次,秦寒没有叫君墨宸宸兄二字。送他离开的时候,他叫了他的名姓。 君墨宸停住步子,看着他,许久之后,笑道,“先时是你说的吧,既然是生死的兄弟,那就同生死共进退吧。” “好。” 两手相握,一声兄弟,生死同命。 ****** 君墨宸回到宸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前厅一直吵吵嚷嚷的,他本是不予理会的,有些累了,他想回屋里睡下。 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了师溪的声音,今儿回来了吗? “主子,师溪公子来了。”千画正巧去取东西回来,见到君墨宸,忙行礼问好。 君墨宸停下脚步,便与她一起往那边走了,“几时到的?” “未时一刻到的。”千画回禀道。 “你先过去吧,只别说本王到了。”他怕千画着急着办事,自己又有些累了,便吩咐道。 宸王府的夜景着实是美得,可惜这几年都不曾理会。慢慢的走过去,屋里有说有笑的,也很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宸哥哥。”柳樳眼尖,他刚走到光亮处便被她看到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这屋里好些的人,真好。 “师溪回来了。” “宸兄。”师溪见他有些疲倦,又听刚刚千画对着君捻雪说他刚回来,想着或许是听到了声音才过来的。 君墨宸接过君捻雪捧过来的茶,轻轻咽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下,这才问道,“此行可顺畅?” “托福,兄弟一切安好。”师溪向他一抱拳。 君墨宸点了点头,“那就好,哎,你不是说和东方兄一起去的么?怎么不见他?” “本是欲拉着他一起过来的,谁知快到金陵的时候他突然说有事,也不知去向何处,我便独自回了。”师溪说着,饮了杯酒。 “恕不能陪酒了。”君墨宸对着众人欠了欠身。 “无妨,我们是习惯了放肆,还望宸兄海涵。”师溪笑道。 君墨宸摆了摆手,又自嘲道“没这回事,只是这几日因着前些日子的事情,有些忙。闲散惯了,如今这样,身子倒是有些吃不消。” ☆、沉梦 “墨宸,你不如先回屋歇着吧。这天色也晚了。”柳逸清见君捻雪对自己使眼色,心里也知道君墨宸这下也是强撑着。 这般的固执,何时才能改了呢? 君捻雪见柳逸清开口了,便也对着君墨宸道,“宸哥哥先回屋歇着吧。” “宸哥哥,你不回,便和大哥在这待着吧,我和师溪先回了。”柳樳也瞧见了他的面色差的很,见他还是不肯松口的样子,便拉着师溪急匆匆的往外冲去。只有他们先一步离开,他才会回去休息吧。 君墨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柳逸清便走了过来,“走吧,师兄送你回屋,可以吧。” 他见他笑,他便乖乖的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秦相说的话,都是这些日子来的事情,略微的思考都让他越发的疲惫不堪。 今日早朝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不大舒慡,见秦相的时候越发觉得自己身子有些难受。病了么?好久没生病了。 “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忙的气色也越来越差了。”柳逸清陪他回屋之后,忍不住责备道。 “师兄,咳咳,别说了。真的好累。咳咳。”君墨宸央求道。 从小到大,也只有师父和师兄会责备他。如今师父已经长眠九泉之下,他却莫名的有些害怕,害怕会不会有一天,连师兄都会离他而去。或者,是自己离去了。 柳逸清见他央告,心里自然不忍,便扶他在床上躺下。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想竟是滚烫的很。难怪方才见时就觉得不大对劲,竟是病了。 “你的头太烫了,你先躺着,我去叫浅茶来。”柳逸清忙对他说道,正准备去叫人,不料被君墨宸拉住衣袖。 君墨宸左手反手贴着自己的额头,真的好烫。一面努力的睁开眼睛对柳逸清道,“不必,药在那盒子里,你帮我拿一下便是。” 柳逸清听了忙取了药餵他,待他睡下了,便走到门边吩咐候着的人去打了水来。 君墨宸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特别的难受。整个身子忽冷忽热的,这病,病的真够突然的。 只是他却忽视了自己这些日子总是莫名的疲惫,亦是莫名的心烦意乱。 君捻雪一早听到千画的话,忙忙的梳洗了一下便赶了过来。 她到秋岚阁的时候便愣了,柳逸清那模样像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夜。 “柳大哥,你照顾了一夜,还是先去歇着吧。想来今日宸哥哥没去早朝,那宫里许是有太医来的。” 柳逸清原是不想离开,但听得宫里又太医来,便点了点头起身。 “若是他好些了,你便告我一声。” 君捻雪点了点头,便坐在方才柳逸清坐的位置,照顾君墨宸。 果然宸王爷忽然没上早朝一事还是没能被忽略掉,皇帝派了三位太医前来为其诊治。 太医只说是染了风寒,又操劳过度才导致这般。 “回公主的话,微臣这便为王爷开药方。”太医搭完脉,便行了一礼去开了药方。 师父,师父。君墨宸只觉得前面雾气蒙蒙,隐隐看着像是师父在前面。 “天衡,宸儿就拜託你了。” 隐隐的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君墨宸看去,竟是自己的娘亲。娘亲如何在这? “你放心好了,只是,你不打算去看看他么?” “不了,有你在,我是安心的。来,不过是想来这看看大家。宸儿的话,早晚还会见的。此时若是去瞧他,只怕多添几分的不舍。”那女子说完,福了福身子,慢慢的走远了。 “当年你愿离我远嫁,我却再也不能将这心思转移他人。罢了,自当汝儿是吾儿,权当尽了我的心罢。”柳天衡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只是不舍,却不挽留。 “这是何物?” 柳天衡回到屋里时正撞见君墨宸进来,不,是小时候的君墨宸。 “是,是,是掌门师兄给的。”年幼的他不大记得柳逸清三个字,加之还是惧怕师父责罚,便应了掌门二字,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师父。 “是逸清给你的?拿去吧。”柳天衡结果那东西一看,想着是梨花糕之类的吃食,又听他说是掌门师兄给的,便还给了他。 还惊异着为何师父此番没有责备,正欲走时,又听师父将他叫住。 “墨宸,无论日后发生何事,你,能不能护着逸清一世安稳?” 柳天衡问道,见他懵懂的样子,便道,“他是你师伯唯一的孩子,也将是玹琴教的下一任掌门。” “徒儿谨遵师父之命,定会护师兄周全。” “宸儿,你可知,逸清比你迟生些时日?”柳天衡笑道,他也不知为何这小徒儿一口一句唤柳逸清师兄。 “真的么,可是他是掌门之子,自当比宸儿拜师的早。无妨事。”君墨宸见师父有些惆怅之意,生怕自己惹他不开心,便忙忙说道,“况且,师父既说了不许徒儿与其他师兄弟相见,徒儿也不好再坏了这规矩。” 师父,师父。是在梦里么?又是梦? “墨宸,你此番下山,无事便别回落琴山了。为师只盼你,这一生,问心无愧便好。” 那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问心无愧。他能做到么?问心无愧。 柳逸清等太医去了,又回来看他,恰好君捻雪端了药来,他便将他扶起。 君捻雪一勺一勺的将药餵下,却大多是咳了出来。 “无妨事,若是怕,你便让她们再熬一碗来。”君捻雪正急着,柳逸清轻声道。 君捻雪点了点头,便下去吩咐小丫鬟们再去熬了药来。 柳逸清还在屋里陪着君墨宸,忽而听他说话,便侧耳听之。 却只听见君墨宸唤着师父二字,知他有想起当年在落琴山的事情,心里也只是无奈。 “师父,徒儿不孝,竟是护不得师父周全,竟让师父与师门上下冤死九泉。” “师父,徒儿无能,徒儿找了两年,还是没能找到师兄。也未能给师门报仇。” “师父,你白教养宸儿了。” 梦里,翻来覆去的,是那些年黑夜里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君墨宸只觉得整个人渐渐舒服了,想来是吃了药的缘故,却还是贪睡着。 只是睡得不多时,君墨宸只觉得胸口很闷,便又复咳嗽,硬生生的把自己咳醒了。 “墨宸,你醒了?”柳逸清见到他醒了,这才松了口气。 君墨宸咳了许久,这才唤道,“师兄。”他的声音很虚弱,让人看着也是不忍的。 “你足足睡了一日,这下天又黑了,你倒是醒了。”柳逸清见他醒了,便将他扶起,“先喝药吧。雪儿我让她去休息了。” 一时捧了药碗来,君墨宸本欲接过药碗自己喝,怎奈整个人没有半分的力气,手也有些发颤。 柳逸清见状也没敢将药碗给他,便低头试了试汤药的温度,一勺一勺的餵于他。将药餵完,才说道,“看那药方子,竟是将先前积在身子里的寒气都浸发出来了。” 那药真苦,君墨宸皱着眉,忍着那苦意将药咽了下去。 “师溪说一会过来替你针灸。”将药整碗餵完之后,柳逸清又说了一句。 师溪和柳樳白日里看看过君墨宸了,奈何自己还有些事情,只说了,若是没好,明日换他俩守着。 “师兄,”君墨宸竟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倒是病出了病娇的感觉,“多谢。” “谢什么?早些好起来才是谢。”柳逸清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将药碗放到一旁。 “好了,别把功夫都荒废了。”柳逸清丝毫没客气。他发现,越是和君墨宸客气了,心软了,这傢伙便越发让自己没法省心。 君墨宸见他又开始准备教训自己,不觉的笑了,“劳得师兄照顾我一日,师兄也先去歇着吧。” “不急,我却是有话要问你。”柳逸清又在他床榻旁的凳子上坐下。 “什么叫护我一世安稳?”柳逸清看着他,面上却略带赌气之意。 君墨宸却涨红了脸,他是那里知道的这话,难不成竟是我从梦里叫了出来?这,这,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怎么不说话?” “那年你赠我梨花糕的时候,师父对我说的。只是越发的愧对师父和师兄了。”君墨宸见他逼得紧,无法,只能如实将事情说了。 柳逸清一直看着他,此时见他说出当年之事,又听得是师叔之言,倒是有些愧意。 两人沉默了许久,柳逸清依旧是对上君墨宸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口。 “你没有愧对谁,就算是发生的这些事,错的人也不是你。我是我,你是你。没必要把我此生是否安稳,变成你身上的包袱。墨宸,复仇是一事,护我是一事。只是比起护我,你自己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第37页 ☆、施针 柳逸清不是不知道君墨宸一直在照顾着他,但是真的,没必要把这种照顾变为一种负担。 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那么君墨宸对他师父立下的誓约,就不算是违背。 “师兄。”君墨宸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动了,他从来没想到柳逸清会对自己这样的坦白。只是自己的心思向来是埋藏于心底的,没有谁可以成为他愿意倾诉这些心思的对象。 不是怀疑,只是有些事情,不如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才好。 “别太感动,我说的你若是都做到了,我好歹也真的省心些。”柳逸清皱了皱眉,又伸手为了掖了掖被角。 “柳兄,宸兄可醒了?”正说着,门外传来师溪的声音。 师溪刚回来,便忙让人带了路到秋岚阁。 “刚醒,你才回来么?”柳逸清便起身走了过去。 师溪往里看了看,又悄声问道,“宸兄这下如何,可以施针么?” “你去问问他吧,应当是可以的,要帮忙么?” “不必,这针轻了是医,针重了便是死。”师溪忙摆了摆手,“我是不习惯的。” 师溪走进来的时候,君墨宸却在假寐,听他走进了,也不睁开眼。师溪自当是他累了,也不甚介意,便开始为其施针。 柳逸清只在一旁看着,连呼吸都小心了。 一时收了针,师溪走到外间,对着柳逸清道,“宸兄前几年估计也患过大病,竟是将旧症遗了下来。” “不甚清楚,只是有听他提起过,偶尔也见他咳。对了,你这几日出去是做什么事,也是这样的忙。”柳逸清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扰了里间睡着的。 师溪笑道,“不做什么,只是联络了一下旧日的下属。东方兄那边似要有大动作,你可去问问他。” “也好,我和他也许久不见。”柳逸清点了点头,又道,“万事小心,如今这时候只怕这宸王府也是众人盯着之处。” “柳兄放心,今日同小樳出去,听她说起了先时长门遗案的事。也是奇,竟是动作这般的迅速了。”师溪说着,便问起了长门遗案。 柳逸清闻言轻轻的笑了,“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的,不过是在等着一个机会罢了。只是听他说,宫里那位如今不大管事了,故而他也方便了些。” “原来如此,我只说奇,也这些年了,一直不见人有动静。如何你们相遇了,这事情就变化得如此之快。” “他的意思,我也不甚懂。只是接下来,我怕是难了。”柳逸清面上依旧是笑,却有了几分苦涩。 师溪疑惑,“如何这般说,想来宸兄是不会那样的。你就想着那若水阁的那位,哪还需要计较这些?只说一点,如今这四方也越发的不安稳了。内乱时万一还有外敌,岂不是?” “这些我是管不着的,如今只说是再看看他的意思。若是慢了,我大可自行去了皇宫取了那人首级。”柳逸清冷笑,他等了这些日子,也不是空等着的。 师溪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右手食指忍不住又开始叩起了桌子。好一会才道,“快一更了,柳兄不去歇着么?我明日还需出去,便先回了。小樳说她明日过来照看。” 柳逸清点了点头,便送他出去,“我白日也歇了,无妨。” “宸兄倒是性子有些怪,明摆着一堆服侍的人,却没人敢上前。偏生这些日子,浅茶比谁都忙。”师溪笑着说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一时送走了师溪,柳逸清方复回了屋。 “是金陵血案之后落下的病根么?”柳逸清见君墨宸看着他,便直言不讳的问道。 君墨宸别开头,并不言语。他不想说,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亦不过是这最近的气候不大好。 柳逸清看他的样子,便知大概是那么回事,也不去多说,便道,“夜深了,你再睡会吧。只怕你明日又有事要忙,倒是越发不得闲。” 君墨宸依旧是点了点头,便侧了身欲睡。 “这脾气多早晚能改改?”柳逸清看着他也是无奈,不见这样的人,死性不改的。 一时估他睡了,自己又为他掖好被角,便回了秋水轩歇下。 君墨宸并未睡着,只是人病着,反倒更好的掩饰。听得柳逸清离开了,方唤了人来。 “主子。”竟是千画。 “如何是你?” 千画看着他笑道,“主子病成这般模样,公主放心不下,便将我赶过来了。” “罢了,今日太医来,可说了什么?” “今日来了三个太医,也没听说是什么大症候。对了,里头来的有一位王太医是常为主子诊脉的,他今日却是一言不语。唯临走时道了一句,说是明日会独自前来为主子看诊。”千画老老实实的将白日的情形一一描述。 君墨宸冷声道,“哪里就死了人了,还派了三个太医来。” “主子您还是别气了,本就病着,何必与那里头置气?再说了,人家柳公子照顾您一天一夜了,若是万一把他再惊动来,岂不是浪费人家一片心意。”千画忙劝说道。 君墨宸没好气的给了她一眼,“果然先时待你们太好了,如今到开始指责起主子来了。” “好了,我的主子。您还是好好歇着吧,若是明日不见转好,不待您说,柳公子和公主定要先把我骂个遍。”千画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讨饶。 “我横竖这些睡不着了,这样吧,你将那架子上的书递一卷给我。”君墨宸指了指书架左侧,千画只得去取了来。 君墨宸翻了两页,不想竟是先时在落琴山的抄本。一时不觉得又有触景生情之意。无奈,只得丢下书,闷闷的睡去。 ****** 第二日,那王太医果然依言前来。来时,君墨宸早已起了。 君捻雪在一旁看着,君墨宸也只得让王太医把脉。 “你们先下去吧,雪儿也先回去。”王太医正欲开口,君墨宸先一步将人屏退了。 王太医会意,便先写了药方。 君捻雪无法,只得先离了秋岚阁。 “昨日似有高人为王爷施针,这么大的症候,亏的他敢。只是如今这么一发病,先前的旧症只怕是越发难好了。”王太医回禀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无妨,你只说我这病,比先前,是好了还是更坏了?” “更好些了。王爷今早咳的如何?”王太医点了点头,有问道。 “只咳了一次,却是吐了好多黑血。”君墨宸如实告诉他。 王太医示意他重新把脉,许久之后才道,“若是能得那高人再施针一回,想来还会更好些。” “有劳。” 送走王太医之后,浅茶这才过来回禀,“主子,贾贵殿来了。” 君墨宸有些错愕,却又点了点头,“前厅奉茶吧,只说本王一会便到。” “宸哥哥,我同你一道过去。”君捻雪一直候在外头,刚刚问了浅茶说是贾贵殿过来,便等着君墨宸出来。 “我去见他,你是打算做什么?”君墨宸看着她,笑了笑。 君捻雪不说,只是央求着要一同过去。 “那便去吧。” “还是兄长待我好。” 两兄妹说说笑笑到了前厅,见到贾贵殿,相互也不行礼,只是各自坐下。 “昨日听闻王爷身子欠安,可大好了?”贾琉璎见他兄妹二人一起来,也不慌,只是问自己的话。 “如您所见。”君墨宸不知道他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何,便还是如往日一般回应。 贾琉璎点了点头,“皇上挂念的紧,我便说了前来探视。” “有劳。” “公主近来可好?”贾琉璎又问。 “您不扰,一切安好。”君捻雪看着他,只是冷笑。 贾琉璎点了点头,也不生气,“我今日来,托王爷的规矩,跟来的人都被拦在了外头。这事本欲只和王爷说的,公主既是王爷一手教养,我便也不惧了。” “请讲。” “皇上如今想将国事全权交由您打理,只是却越发的对烈亲王府堤防着。还请王爷小心才是。先时和王爷说过的事,我也不知会如何,还望王爷日后能帮助些。” “贵殿这话何意?” “王爷愿与我做这交易么?”贾琉璎看向君墨宸的时候,眼里大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意。 君墨宸思忖了一会,“那便看贵殿的诚意了。” “你要帮宸哥哥么?”君捻雪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那话不大对劲。不过她是没觉得什么可惜的,那样的爹,真真不如没有。 此一生若不是兄长对自己这般的好,她宁可一剑抹了脖子去了黄泉,也不愿做这什么劳什子公主。 ☆、《寻梦》曲 “你要怎么帮他?”君捻雪见贾琉璎点了头,又问道。 “里应外合。”贾琉璎很干脆的说出四个字。 里应外合。 这四个字在他口中不知是酝酿了多久,应出声的时候极为干脆慡利。 君墨宸笑了,“皇上给了您多少出宫的时间?您不妨直接把东西给本王看了。” 贾琉璎亦是笑,果然这宸王爷了不得。笑着,便起身将袖中藏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君墨宸将东西接过,细细的翻看,那上面的计划真真周详细密。他翻看了许久,常舒一口气。 这人,可惜了,当年落到了皇帝手里。 “本王静候贵殿佳音。”君墨宸拿着那东西走到灯台旁,将灯罩取下,将东西焚尽。 贾琉璎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里道,真真行事谨慎。 “如此,我便回宫复命了。王爷好生将养着。”贾琉璎说着,便起身去了。 君墨宸一直想着方才纸上所述,这边君捻雪唤了他好几声也不曾理会。 “宸哥哥,你在想什么?”君捻雪只得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失神了。”君墨宸笑了笑。 “宸哥哥敢和他联手么?”君捻雪小心的问道。 君墨宸看着她,笑了笑,“你怎么想?” “兄长要做的事,雪儿知道,也不反对。此番之事虽说凶险,但雪儿相信兄长定能办成。只是和那人,我却是有些担心。” “不必太过担心,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不妨碍。”君墨宸安慰道。 说着又站起身,“我刚好,想在府里走走,散散心。你陪我走走,如何?” “好。” 一路走着,看着周围的风景。这宸王府先时也不是君墨宸所住,也是先时的一位王爷病逝了,空了好些年。后来君墨宸拒了太子之位,皇帝怜惜,赐了王位,又将这府邸赐予他。 “可还记得幼年之事?”君墨宸看着逐渐长高的妹妹笑了笑。
第38页 君捻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出生前,皇后便派人盯紧了你娘的屋子。她多年不孕,最怕后宫有人得子。那年是因着皇上和贾贵殿第一次闹翻了脸,你娘又恰好是在那琉璎殿任掌灯一职。本是皇上赌气之举,却不巧刚巧的有了你。”君墨宸一直没和君捻雪说过她的身世,今日贾贵殿来访,说了这些话。此时想着,便将这些事情一一道与她听。 “他们言和之后,后来圣上面上又过不去,本是想赐死你娘的,是被他拦下的。” “他?贾贵殿?” “是啊,他再怎么对皇上不满,却终究不是那般狠心之人。况且他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年岁,怎可能?” “可是,他后来为何会那般对我?”君捻雪见兄长这般说,越发奇怪,从小到大,她可是没少受那人欺负。 “一来是他自己心里愤懑,二来还是为了护你。那宫里生过孩子的人只有那几位,留下来的如今也只有你和大公主。这人啊,总有几分私心。皇后因着母家之势一直稳坐后位,但是总想着要给自己的女儿某几分利。”君墨宸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是真笑。 “我虽是得皇上盛宠,可以来去自由,却是不可能时时把你留在身边。你几遭遭劫,都是他暗地里的动作,不然你早就不在这世间了。其实皇上都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根本不管。当年另外几个孩子死的时候,他可是能与人谈笑风生的。不过说回来,那贾贵殿偶尔拿你出气是最让我不耻。”君墨宸轻轻拍了拍君捻雪的肩,“他被困皇宫这些年,有些地方,依旧是江湖之人的作风。我虽厌他,但是却不愿与他为敌。” 君捻雪点了点头,“既然兄长这样说,那便是了。我只是厌他,日后避开他就好。对了,今日你见柳大哥了么?” “还未曾。怎么?” “无事,许是在歇息吧,毕竟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君捻雪摇了摇头,二人慢慢的走着,竟不觉走到了秋水轩这边来。 君墨宸见秋水轩快到了,心情不由的越发的好,便道,“既说着,我也该道个谢才是。” “快去吧。”君捻雪说着,便住了脚,只是掩面偷笑。 君墨宸也不管他,信步往里走去。 走着,忽而听闻琴音飘荡。 “珏琴在我手中还未得这般好音色,他如今倒是弹了出来,只是悲戚了些。”君墨宸心里暗道。 这是琴谱的第三曲,《寻梦》。 梦里寻梦,这样的寻,太过身累,也太过心累。 “你来了?可大好些?”柳逸清见他来了,便停了弦。 “倒是又扰了师兄的琴音,就该在外头听完了在进来。”君墨宸忙道歉,心里想着进来,却忘了柳逸清最厌人扰他的琴音了。 柳逸清也不怪他,只是笑道,“无妨,不过信手练着。”见他也坐下,便伸手去试他的额头,见是真好了,才松了口气。 “这回劳苦师兄了,一直照看着。”君墨宸看着柳逸清,见他气色如常,自己才稍稍觉得安心些。 “无事,你好了就好。只是看来,昨晚师溪给你扎针倒是挺有疗效的。今日面色虽不及平时,却也比昨日好多了。”柳逸清看着他,见他好着,心里不免欢喜。又道,“我再谈一曲你听吧,如何?” “何不把方才那曲弹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也好。” 这梦,若寻,只是寻。却是因着寻不到,寻不着,方复寻。 寻寻觅觅间,竟是经历了多少的悲欢离合。 终究还是寻而不得,故而亦是悲戚。 柳逸清弹完最后一个音时,却发现君墨宸竟靠在他的肩上睡了。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便知或是又睏倦了。 “回屋睡吧,别又困出病来。” 君墨宸听见他说话,方才知自己又睡了,倒是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若不然,你先在秋水轩这边歇着也可。一会师溪回来了,再让他为你施针好了。”柳逸清劝道。 君墨宸这才起身在他陪同下去了秋水轩的屋子歇下。 “大哥,听雪儿说,宸哥哥在你这。”柳樳本是一早就去秋岚阁的,听得君墨宸有事,便到了这下。 柳逸清点了点头,指了指里屋,“方才来我这,聊了一会说睏倦了,这下在我这歇下了。” “我听师溪说,宸哥哥竟是很大的症候,要紧不?” 柳逸清示意她小声些,“我又不会医术,如何得知?想来许是不打紧的,好好调养些日子便会好起来吧。” 柳樳点了点头,“好,那我一会等师溪回了,再让他给宸兄施针吧。对了,你昨日可听他提起一事?” “何事?” “他说他昨日又见着了穆戈,却是不是很确定。”柳樳轻声道。 柳逸清也奇怪,“若是他,他如何这么频繁的来金陵?” “你都猜不着,我又怎能知?”柳樳反笑他,“你那日让我去联繫之人,我联繫上了。” “如何?”柳逸清一听这话,只觉眼前一亮。 “若需时,排山倒海,万死不辞。”柳樳应道。 柳逸清一拍大腿,“果然是没看错人,梁兄果然是慡快。” “这人到底是谁?”柳樳一直不过是听闻这梁傲之名,也从未见过这人。 “不过是一个偶然相遇,道别之后便没在联繫过,只是知道他手下之人颇多,是一个门派的掌门。当年分别时,他说若有需,便开口。我这些年也不曾联繫过他,如今不过是想着试试。”柳逸清见她问了,便说出口。 柳樳点了点头,道了声,“极好。这般的答覆,却是如虎添翼了。” 柳逸清亦是点了点头,“如今你我二人具是等着仇了,只是仇了之后,你打算去哪?” “先时已经和师溪约好了,随他离了这金陵,去哪都好。”柳樳见他问这话,虽是有些奇怪,又问道,“大哥呢?大哥打算去哪?” “我会先留下,后面再做打算。” “为何,因为宸兄么?” 柳逸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半是因着他,一半,我还有些别的事。” “小樳不是很明白,这金陵是你我的梦魇之地,留下只怕是不妥。只是大哥既然做了决定,小樳也不拦着大哥。还望这次也如先时那般顺畅,日后一切安稳。”柳樳想了想,便应道。 毕竟是你做出的决定,我又如何劝的?只是那日李氏的话,我却真真是怕的。 柳逸清听她这般说,心里自然有数,又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好了,他既在我这,你倒是去忙你的吧。我昨夜也歇了一夜,无妨事。” ☆、兄长 柳樳闻言,点了点头,又起身道里间看了看,见君墨宸依然睡着,这便回了去。 柳逸清在外间坐了些时候,又走到里间。见君墨宸依然睡着,便只是在一旁陪着他。 柳逸清想起刚才柳樳之言,不觉面带喜色,若是有这般相助,真正会好很多。 “师兄是因为先时的诺言么?”君墨宸一直未曾再眠,或是说他虽是病,却是睡得极轻。故而只要有人来了,他根本睡不着。 柳逸清有些惊讶,暗自思忖着,他这是一直未睡么? “我睡得极轻,故而一直未眠。”君墨宸挣扎着坐了起来。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只是其实这不只是你的原因。”柳逸清看着他,越发觉得好笑。 “我不希望这金陵有遭一日满目苍夷。年幼时,我娘多次提起,只是她如今虽不能亲眼所见,却也定是这样希望的。”柳逸清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君墨宸低了头,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其他。 “这是又怎么了?”柳逸清看着他没有回话便问道。 君墨宸摇了摇头,还是一言不发。却听柳逸清责备道,“又哑巴了?那你就一个人待着吧,我出去了。” “师兄,罢了,师兄去忙吧。”君墨宸抬起头,看了看他,又赌气是的睡下。 柳逸清着实摸不着他的心思,只得到一旁取了书来解闷。 “秦寒的兄长是禁军统领,若是行事,他不可能反我。我手下的死士共有十万,若给你,够不够?”君墨宸背着他,声音也是闷闷的。 柳逸清恨声道,“谁稀罕了,你这说闹性子就闹性子,谁敢?”他也是故意的,就是要激他一激。 君墨宸听他的声音便知他是估计激自己,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心里所想,又不敢表露出来,这般掩着藏着,却是难过的。 “师兄生气了?” “没有。” “师兄就是生气了。” 柳逸清索性不去应他的话,自己静心看着手中的书卷。 君墨宸见他半天不说话,又有翻书的声音,便知这下真的把他气着了,便忙起身。 “把衣服披上。”柳逸清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手中的书页还是照常速度翻着。 君墨宸只得乖乖的把衣服穿好,又走到他旁边,“师兄。” “方才柳樳说,师溪见到穆戈了。”柳逸清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卷,心里万般的无奈。 “嗯,他的门派就在这金陵一带所以没什么。”君墨宸点了点头,“你怕他又对陌惜不利么?” “有些担心,多少先前的事情,也没过多久。”柳逸清点头应道。 君墨宸笑了笑,陌惜连王府的门都不踏出怎么可能遇到?“师兄不必多虑,若是担心的话,我让人去看看好了。” “也好,以防万一。” “师兄。” “话说,这话我很早就想问你了。”柳逸清玩笑般的两手掐着他的肩。 君墨宸被他忽然的动作有些吓到,便问他,“什么话。” “明明你还比我大了两个月,为何非得处处为长?这声兄长应当是我叫的吧。”柳逸清说完,一脸的无奈。 君墨宸笑道,“可是师兄从未说我叫错了。” “得了得了,你能不能有点做师弟的样子?”他一脸的不耐烦,却越发惹得他得意。 “我明日要去秦府一回。” “找秦寒说事。”君墨宸笑着补了一句。 “能否劳烦他走一趟?你那日从秦府回来就病了,若是再不好了,我可不管你。顺便,我也想着找他说话。”柳逸清见他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多少有些不满,但是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君墨宸点了点头,“也好,我让浅茶和他说去。” 二人正说着,师溪走了进来。 “你今日倒是回的早。”柳逸清一脸笑意。 师溪点了点头,“可不是,今日事情办好了,便赶着回来了。宸兄今日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第39页 “多谢昨夜为我施针,好多了。”君墨宸心知他是特意赶回来为自己扎针,自然感激不尽。 “宸兄不必客气,恰是会这,不然也不敢。”师溪笑着摆了摆手,“宸兄若是这些无事,可愿让我替你施针?” 君墨宸闻言便起身到床上躺着了。 师溪特意为他搭了把脉,这才为他施针。 许久将银针取下之后,君墨宸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便坐起身,师溪这边捧过一个漱口盆。 君墨宸便吐了几口黑血出来,又漱了漱口。 “再一两次或许就能大好了。”师溪将东西给了在门外候着的丫鬟。 “你能否将这扎针的法子教给我。”柳逸清看着师溪的动作颇为娴熟,见这两回施针对君墨宸的身子特别有效果,便想学了来,日后若是他和柳樳离开了,或许会用的上。 师溪见他要学,想了想,“一会到我屋里来,我这有两本我爹留给我的医术,你背熟了再说。” 柳逸清点了点头,“好。” ****** 这日一早,秦寒接到浅茶的消息便赶了过来。 依旧是在前厅,不过这次是在前厅的一个小隔间里面。 “秦寒,上回秦相说的事,本是前两日便要过府去说的。只是一连病了两日,今日还得把你叫了来。”君墨宸见到秦寒一大早赶了来,果真是开心的。 秦寒笑道,“皇上可是等着你病好了继续为他卖命,看你这样子,倒是明日便可上早朝了。”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了,累了,我还是休息一阵的好。对了,柳兄今日也有事找你。” “好,秦某能帮的,一定尽力。” “如今秦相那边有几分胜算?”君墨宸待他两相互打过招呼,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若单他,便是一分都无。若你愿,便是七分胜算。”秦寒也知道今日君墨宸让自己过来是做什么,便将父亲的意思一一告诉了他。 “那我再给你添半分。” “谁?” “贾琉璎。” 这三个字一出,秦寒和柳逸清具是一惊。 秦寒便问道,“这话当真,这人会愿意帮着做这事?” “东西我烧了,他借着出宫探我,便将自己的心事说了。他要与我里应外合。”君墨宸说着,便把那日的情形一一道来。 秦寒点了点头,“果真是这样他也是难得,若是他愿,真真大利。” “他也不过是为他自己,他至今都是不愿。故而半年前托我,说是求日后能魂归故里。只是我也没去深探,只说了他做好他的便是。”君墨宸索性又将半年前贾琉璎偷跑出宫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按这般的说法,想来这人是真心的,却是有些难为他了。皇上这喜好,虽说不只是他一个,却也只有他一人算是遭殃的。”秦寒自然是知道贾琉璎的处境,一个男子对着另一个自己没有感情甚至厌恶的人承欢献媚,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如何要这样? “我再添半分给你们。”柳逸清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嘆道难得。 “柳兄?”秦寒有些奇怪,便也问了。 “一年前,我帮了梁傲一个忙,他如今许我用他手下的五万人马。”柳逸清也解释了原由。 君墨宸点头贊道,“极妙。有劳了。” “还望宸兄尽快回到朝堂,如今前朝的局势也是一天一个变。这几日早朝,皇上压根不见影子,不过是几个大臣一起商议了事情。”秦寒提起这事便是痛心疾首。 君墨宸冷笑,“现下还是他的江山,我着急个什么劲?” “百姓无辜。”这话却是坐在一旁的柳逸清扔出的。 “我知道了,这事情会尽早处理的。”君墨宸对柳逸清一直还是留有三分畏惧的。 秦寒见他改口这般快,想来还是因着柳逸清的身份。虽是好奇,却不便去问。想着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将君墨宸制服。 不过现下却是谁也不会料到,这二人之后的关系变迁。 “宸兄辛苦了。”秦寒做了个揖。 君墨宸笑了笑,并不多言。 “对了,这是我兄长给来的虎符,柳兄收着吧。上回到李氏府里,那动作之快,我都听柯白说了。只是高手被宸兄深藏了,这虎符,到时候还请柳兄多指教。”秦寒说着,将虎符放进小盒子里,双手递了过去。 柳逸清见君墨宸点了头,便也不客气,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君墨宸的意思,为的就是到时候能将他提拨到朝堂里面。 君墨宸很早之前便和秦寒说了要借他兄长的虎符一用,今日让浅茶去请的时候也特意让浅茶交代了这事。 ☆、金陵无罪 秦寒自然知道这虎符君墨宸自己是没法亲自用的,今日来了看到了柳逸清,心里便瞭然了。 这二人,感情已经好的不只是普通的兄弟之情了。秦寒暗暗思忖道。只是若是龙阳之癖,还望别是宫里那样的才好。 但愿,还是自己的错觉。 三个人又商议了好一会,秦寒见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回去。 那日和师溪说了要学针灸之术后,师溪果真送了两本医术过来,又给了柳逸清一套银针。 柳逸清自幼学东西都是极刻苦的,所以收到书之后,便书不离手的背了起来。又依照书本所说,先在自己的身上实验。 “大哥这是想做郎中么?”柳樳看他这几日都在屋里背书扎针,便玩笑道。 柳逸清坏笑着,拿着针欲往她身上扎去,不过她躲得快了些。 “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柳樳不满的叫道。 柳逸清这才笑了笑将银针收起,“好了,不闹你了。” “大哥为何好端端的学起了针灸?”柳樳将那银针包打开,又抽出了一根。 “我学,自然有我的意思,不然平白无故去学这东西作甚?那穴道什么的,我会隔空点穴便好。”柳逸清见她一脸狐疑,便越发的不肯说。 柳樳一手托着腮,一手继续玩着那银针。柳逸清一把将针抢了过来,“你又不学,玩什么玩?” “罢了罢了,本是想过来陪大哥的,谁料现在大哥越发的没意思了。”柳樳不满的看着他。 柳逸清倒是不加理会,只问她,“师溪何时回来?” “我怎么知道,他来了应该也会到大哥这边吧。他这几日好像和东方兄在一起,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柳樳嘟囔着,最近连她去找他说话都是爱理不理的,忙的脚不沾地。 “你还是和雪儿在一起玩吧。” 柳樳摇了摇头,“她最近也忙,好像这些日子一直去秦府偶尔还听她说去了烈亲王府。” 柳逸清闻言也只是点头,如今的情况,想来只会是越发的繁忙。 “算了,我还是跟着宸哥哥吧,你们都忙,我干脆跟着他好了。”柳樳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开心。 “你不添乱的话,我随意。只是,也要他愿意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好了。”柳逸清说着继续翻看手中的书本。 “你们在聊什么?”师溪和君墨宸一同走进屋来。 “你们今日倒是撞在一块了。” 君墨宸笑道,“我刚回来,师溪也刚好在,他说师兄近日在学针灸之术,便一同过来了。” “宸哥哥,我这段日子能不能跟随你左右?”柳樳见他来了,忙上前去。 君墨宸有些奇怪,还不待他问,柳逸清便笑了,“樳丫头最近闲来无事,在找事情做呢。” “这不难,若不嫌弃,我一会让千画把衣服和令牌给你。”君墨宸笑道。 “主子是有贴身护卫的。不过,女护卫一直是只有千画一人。”浅茶看柳樳有些不解,便答道。 柳樳一口答应下来,“不麻烦她了,我一会自己过去要。” 见她一脸的欣喜,他们几个具是笑着摇了摇头。 师溪看着她取笑道,“你做宸兄的近身护卫,会不会反要宸兄护着你?”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多少不指望她来护墨宸,她自保还是可以的。”柳逸清笑道,“小樳功夫还是不错的。” “大哥这是在夸我还是在笑我?”柳樳一脸不开心,便走过去将柳逸清手上的书夺走。“好了,我去找千画了。宸哥哥不准反悔。” 众人又是一阵笑。 柳樳走了之后,柳逸清便问君墨宸道,“你今日身子觉得如何?” “好多了,不然师溪兄弟不是白费气力。” “我这些日子一直想着你若是大好了,再一起去上回那酒馆里喝两杯。”柳逸清说着,做出饮酒的样子。 君墨宸点头同意,“不如就今日吧,反正今日我也得闲。师溪也一同去吧。” “不了,今日你们俩去吧。我今晚约了东方兄谈事,改日四人再一同聚聚?” “也好。” ****** 傍晚的时候落了一场小雨,正好降了连日的高温。 再到那个小酒馆里,君墨宸看着杯中的酒,忽然笑了,“上回不得多饮,今日我可是要痛饮了,柳兄不准拦我。” 柳逸清只是看着他笑,又摇了摇头,“我可是对你说了,这酒后劲极大,你倒是自己掂量着自己的酒量。若是一会醉了,我是不管你的。” “不管了,反正今日你不会醉了就好。”君墨宸说着,将杯中酒一气饮尽。 君墨宸知道,柳逸清对他多多少少还是迁就的。只是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何,似乎很喜欢这样。但是唯独还是不敢把他惹火了,否则死定的一定是自己。 柳逸清没再阻拦,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在宸王府,大多时候君墨宸是不喝酒的。他喝茶,故而他府上有着各种的茶。 只是说来也奇,这日在这酒馆,他俩一直饮到夜幕降临之后,可君墨宸却一点醉意也无。 “你到底酒量如何,先时在府里与你对饮,你可是醉的快。”柳逸清有一种被他耍了的感觉。 “这酒,想醉则醉,不想醉则不醉。”君墨宸笑道,饮尽最后一杯,便和他一起走出了酒馆。 华灯已上,正直六七月的时候,又落了一场雨,倒是极为凉快。 “我娘亲当年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到金陵来。她说这个时候的金陵很美,尤其像这些小巷子,青砖石瓦,在这里慢慢的走着,巷子很静,人也很静。”柳逸清慢慢的看着巷子延伸向远处的路,便笑道。 “所以我也并不讨厌这个地方,因为金陵无罪。” 金陵无罪,这是柳逸清对这个地方最大的释然了。那场冤案,他是最大的受害着,但是他只恨人。 柳逸清知道,自己从小听着爹娘说着金陵的好,所以在自己的心底,是不可能对这个地方埋怨起来的。这个地方太好,只是被人错拿着做了杀人之处。
第40页 终究错的也只是那王位上的人,错的不过是那些人罢了。 这也是之所以,他能很快从对君墨宸的怨恨中释怀了自己。 君墨宸轻轻了重复了一遍柳逸清的话,“金陵无罪。” 这金陵无罪,可是你,你可愿放下,可愿留下? 走到街上,夜市已经开始了。四方皆动荡,唯金陵繁华。是幸,亦或是不幸? “墨宸,这天下若都如金陵这般,该有多好?”柳逸清笑道,就连金陵不远的延祁城都不如这般的繁华热闹。 君墨宸点了点头,两个人只是慢慢的走着。 “你们可听说了,皇上前两日派兵去抄了恭亲王府。”正走着,忽然听到路边有个小摊上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唉,也不知道这恭亲王是犯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就被抄了家,如今听说还在天牢里关着。如今说来,也就剩了烈亲王府了。”听到烈亲王府,君墨宸停住了脚步。 “哪能呢,若说王府,不是还有宸王府么?” “宸王爷不可能有事,烈亲王府也不可能有事。”又有一人,分辨的很着急的样子。 “你怎么得知,这恭亲王府都出了事,岂知下一个不会是烈亲王府。” “各位有所不知啊,自古以来宸字为帝。这王爷封宸,那便是太子之位。那烈亲王是宸王的亲生父亲,怎可能会出事?”刚才分辨之人这下给众人细细解释道。 “听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唉,也不知这位宸王会如何,但愿别像当今圣上这样才好。” “是啊,若是一位明君,大傢伙也才能有好日子过。” 君墨宸只是听着,甚至面上都没有一丝的表情。 “墨宸,走吧。”柳逸清听了那些话,便还是催着他离去。这话,听了气人,不听也罢。 君墨宸与他一起走到金陵河边,看着两岸的柳枝,忽而笑道,“连百姓都这样说,他如今还得意着自己的权利。岂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不过是百姓闲话,何必一直放在心上?”柳逸清只怕他往心里去,这个时候,最怕乱了心神。 君墨宸点头不语。其实方才听到的那番话,正是他最担心之处。那皇帝已经没可能再期盼这血亲骨肉之说,自己地位不保他是真真不在乎的,但是爹娘,却是他如今心头最大的牵挂。 “怎么了,又闷着了?要不,你把这罈子酒再喝下去好了。”柳逸清笑着将方才从酒馆带出的一小罈子的酒送到他面前。 ☆、伤陌惜 “那我不客气了。”君墨宸直接抢了过来。 柳逸清摇了摇头,只是笑他,“你还真喝啊,别醉倒在这里就好。” 君墨宸不答,将一罈子就通通饮尽,又把那酒罈子递给柳逸清。喝着好酒,忽然有些想吃梨花糕。却又笑自己,已经过了梨花花开的季节,都快可以吃桂花糕了。 “这几日,金陵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很多都是逃难来去的人,故而这里,其实已经也不过是用华裘遮盖的烂摊子罢了。”君墨宸看着金陵河畔的风景,长嘆了句。 “就算被虱子爬满,也是会有人将这些虱子一一捉住捏死。”柳逸清看着已经空的酒罈,也是无奈,“我说,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竟然通通饮尽了。” “你让我喝的,这下倒怪起我来了,好没意思。”君墨宸不满的嘟囔道。 “罢了,你既这么听话,随我回去吧。今日把《寻梦》一曲弹我听听。上回让你听了两遍,不是白白弹你听的。” 君墨宸忽然有些怨念,他真的是斗不过柳逸清,打心里就是怕了三分的。 ****** 一时回了府,君墨宸取了玹琴,柳逸清取了珏琴。二人一道去了蝶梦亭。 临水的蝶梦亭,此时成了最好的乘凉之处。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君墨宸便将那《寻梦》一曲弹了出来。 这些日子弹的都还只是这些曲子,虽说有些过于悲戚,但是多少还是好的。君墨宸一日闲着无聊,将那琴谱拿来翻看,看到琴谱中间的两首他有些震惊。那样的曲子,煞气太重,弹了伤身。 “师兄可弹过《琴殇》一曲?”君墨宸突然问道。 “弹过,还好。不过是肃杀之气重了些。”柳逸清随口应道。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君墨宸的意思,但是他不说破。那《琴殇》一曲是杀曲,自然是有它里面的精妙之处。他也不过弹了两遍,实在是太过消耗自己的内力,故而也极少弹奏此曲。 君墨宸笑了笑,不去理会,随手一转弦,是《牡丹亭》。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糙糙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这人了不得了,我信手弹了一段,他竟是唱了出来。”君墨宸大腿一拍,大笑道。 陌惜这才走进亭内,“宸兄琴曲太妙,将我引了来。方才那曲,真真妙极。是梦非梦,梦里寻梦。” “那曲名便是《寻梦》,你倒是解得极妙。因着方才弹了那曲,想着这《牡丹亭》也有一出《寻梦》,便信手弹了一段。”君墨宸大笑道,许久没听陌惜唱这几齣戏了。 “这几本的戏文都写的极好,况且这些年翻来覆去的唱着,所以宸兄琴音一起,我便知是哪一段了。”陌惜看着那两把琴,又是赞不绝口,“好琴,好琴。” “玹琴和珏琴两把琴是这世间难得的好琴,墨宸今日身子好了,弹出的音色也好。”柳逸清点了点头,“不过他这下趁着酒劲,许是弹的还更洒脱些。” 君墨宸听他后半句,不由的瞪了他一眼。 三个人一同谈笑着,快到二更才回。 柳逸清因说着这几日学了针灸,问君墨宸能否让他一试,这便将他带回了秋水轩。 “师兄可轻点,虽说了让你试,”君墨宸还未说完话就被柳逸清点了哑穴。 “你再这么絮絮叨叨的,小心我手一抖扎偏了。”柳逸清故作恐吓之状。 “……” 柳逸清的动作确实比师溪慢的多,但是扎针时却毫不含糊。 待他将银针都取下了,这才将君墨宸的哑穴解开。还以为他会把自己骂一顿,没想到君墨宸干脆一言不发,拉过被子往里睡去了。 “又是小孩子脾气。”柳逸清也没多说,看着都快三更了,便也解衣睡去。 ****** 陌惜在宸王府修养了这些日子,身子早已好全了。这日闲来无事,便也出府去逛逛。 这金陵不愧是帝王所在之地,奼紫嫣红开遍,又见烟波画船。那街道上熙熙攘攘,意思热闹非凡。 金陵与玲珑古镇不远,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 陌惜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他只是看着,看这来来往往的人和路边的商贩。 走了一段路,便顺路走到了一个小巷里。这金陵巷子极多,巷子里比那街道上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清幽。 “那宸王府戒备森严,若不是这样,他还能好好的活着在里头?”走了一段路,陌惜忽然听到宸王府三个字,便停住了脚步。 “若不是那贱人一心想着去见他那情郎,如今都还好好的。那日在那酒馆里,那贱人直接拿了金簪子把自己刺死。这笔帐,有遭一日我要让那个陌惜一一还来。”听这声音,竟像是穆戈。 陌惜本想走,不想着下一句话出来,把他惊在了原地。 “你说,宸王府中住着江湖人士,这事情传出去,会如何?” 竟然,竟然要拿宸兄开刀。他们简直过分! 陌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欲走。不想将脚边的石砖踢到,弄出了声响。 “谁,是谁在那?” 马上,便冲出了很多的人来。 “呵,真是说人人来,这不是陌惜公子么?”穆戈见到陌惜的时候有些惊愕,却马上笑道。 陌惜知道走不了,也越发的镇定自若。“呵,穆掌门。”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陌惜公子今日如何会到这里走着,难不成也干起了这偷鸡摸狗的活?”穆戈知道自己今日定是胜算的,这里离宸王府甚远,他是不会再像上次那般的狼狈。 “不过是偶然路过,不想听到了这般污秽之言。”陌惜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便应道。 穆戈听了这话火冒三丈,他心知陌惜没了武功,心里得意。便让手下先退下,“你如今没了武功,这下宸王爷又不在。你可知,今日若是本座没个好心情,你会是何下场?” “最多不过一死,何妨?” “哟,陌惜公子果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让本座敬佩。那就不妨试试?” 陌惜依旧是冷静的站着,不是不敢跑,只是想着也没了必要。 穆戈见他一动不动,也猜不着是什么计策。顿了顿,便提脚踹了过去。 “你小子嘴比鸭子还硬,今日那君墨宸不在,我看你还能不能回去。”穆戈说着走了两步将陌惜踩在脚下,“让你嘴硬,让你勾引那贱人去玲珑古镇。” “明明……明明是你,是你拆散了我和洛儿,真不要脸。”陌惜胸口一阵难受,双手欲将他的脚搬开,但是却又没了气力。 听得陌惜应话,那穆戈又将他拎了起来。 还未站稳,只听“嘡”的一声,竟是穆戈往他脖颈后噼了一章,陌惜只觉的自己眼前一阵发黑,满眼金星乱迸。他脚一软便跪倒下去,穆戈还不肯放开他,就着脸挥了几巴掌。 穆戈再欲下手时,忽然又觉自己脖颈发凉发冷。回头看时,竟是那日在如梦楼见过之人,是师溪? “穆掌门,别来无恙啊。王爷赏你的一掌一脚,你倒是忘的快。想来是王爷太过仁慈,下手太轻了些。”师溪似笑非笑道,本欲回宸王府了,路过时听到打闹声,好奇的一瞧,被他撞见了这一出冤孽。 “不,不敢。”穆戈马上变得老实了,那梅花溪的名号江湖不是白叫的,虽说最擅是梅花针,但是用剑也是一绝。 “不敢?你方才出手可是半点没犹豫。”师溪冷笑着看了看后面要上前的人。 “退下,都给本座退下。”穆戈慌忙喝道,这梅花溪,真不是好惹的。 “穆掌门,这金陵,最好别再有你的身影。”师溪说着,将手中的针刺了进去。 穆戈眼前一黑也瘫倒在地,师溪又道,“他不过是晕了过去,若是你们,这一针过去便是阎罗殿有请。”那些人果然唬住了,便只在原地。 师溪扶着陌惜,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远了。 ******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几个见到陌惜这般模样,也是吃了一大惊。 “冤家路窄。我已将他的淤血放出,又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是。”师溪将事情简单的一说,待丫鬟们将陌惜的伤口都收拾了,便被君墨宸叫到外间,他这才将他见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第41页 君墨宸听了师溪的话,有些追悔莫及。“真真是冤家路窄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这会子会在金陵碰上。当初就该把穆戈一剑杀了,省的这般生事。” ☆、兄妹翻脸 师溪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繫铃人,不如就让陌惜他自己去办吧。我刚刚替他诊治时,竟是发现他体内有一股内力在四处流窜。” 君墨宸有点奇怪,陌惜是何时又练了武,他竟是一点没察觉。 “罢了。” “主子,柯大人来了。” 这边正说着,浅茶匆忙而来。 君墨宸忙辞了这边赶了过去。 “柯兄这下怎么会到我府上?”君墨宸有些奇怪,这下会有着什么事情? “还是前些日子恭亲王府的事情,今日那上头竟说有恭亲王和烈亲王来往的密信。你可知道这事?”柯白一脸的着急。 君墨宸心里一沉,怎么会有这事?“那信件如今在哪?我不曾知,也不曾知我父王和恭亲王有甚来往。” 柯白将一封书笺递了过去,“现在好些信件都在皇上那边,我这是不知道信件里面的内容,只是赶着过来和你说一声。你好歹有个准备才是,多少,你这几日回一次烈亲王府去。”他说着,又忙忙的做了个揖,“我得回了,现在那边又忙的很了。” “有劳兄弟跑这一遭。” 恭亲王与父王有密信往来,上面到底会说什么?父王自从那年之后便没在理会朝中之事,如何会这般? 君墨宸忙叫了几个死士,派到皇宫里找贾琉璎问情况,又吩咐了几个死士去了烈亲王府看视一番。 他越发的不敢怠慢了,这下看来,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们这边了。只是,这抄家之事都过了好几日了,怎么突然会有这信件之事? “浅茶,你去叫了秦寒过来。” “宸兄,”柳樳见君墨宸匆忙被叫走,便跟了过来。 “小樳来的正好,你去把捻雪叫来,我有事吩咐她。” 君墨宸一直在梳理着方才柯白的话,又将他的书信打开看了两遍。 原来上回也是有人告发了恭亲王结党营私。皇帝最恨这点,盛怒之下,以着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果断的将恭亲王扣押,又将恭亲王府抄了个遍。 如今发现了这来往的书信,其他是不怕的,只是担心着又有像当年那般的jian匿之人。 “宸哥哥,若不然,我回宫里去看看吧。”君捻雪听了柳樳说了事情,过来的时候见君墨宸愁眉不展,便道。 “不行,再如何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君墨宸果断否决。 君捻雪一听他这话,急了,“你是嫌我没用还是怕我临阵倒戈?有什么不行的?嫌我一个女儿家无用么?” “君捻雪,你给我听着,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你太过参与。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来商量什么的,只想着告诉你一声。你若这几个月不想待在宸王府,就我给早些离了这金陵。天高海阔,去哪都行。”君墨宸听她那话,气的差点想抽她一巴掌,便大声喝道。 君捻雪见他这样呵斥自己,本想哭的,又被自己硬生生的忍下去,“我知道你嫌弃我无能,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好,宸哥哥,你放心,我君捻雪今日告诉你,绝不会拖你的后腿,给你添半分的不是。给我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我会离了你这宸王府。从此之后,你莫在管我死活。” 说着,掩面跑了出去,柳樳见柳逸清使了眼色,也忙忙追了上去。 “墨宸,你这是何必?都和你说了好多次了,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柳逸清和君捻雪是一道过来的,只是方才一直在旁边,见他兄妹越吵越凶,自己也不好劝。 “我……”君墨宸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说。 “秦兄来了,你暂且先把这事放一放吧。” 君墨宸点了点头,面色也缓和了些。 “宸兄,我听浅茶说了,这消息可是真的?”秦寒来的也算是快。 君墨宸点了点头,“柯白方才特意来将此事告知与我,我刚派了人去烈亲王府,一会再看看情况吧。” “如今这样可怎办,难怪这两日早朝皇上倒是来的勤。原来是出了这档子的事。”秦寒一面说着,一面将君墨宸递过来的信笺拿来翻看。 “王爷,烈亲王府一切安好。烈亲王如今也知道了书信一事,只是现在还未得皇上召见。”很快,去烈亲王府的人便来回复了。 君墨宸这才舒了口气,爹娘无事,便是他最大的安慰了。“你们这几日便候在那边吧,若有事,立即来报我。” “属下遵命。” “宸兄,如今这样,我们也不能在拖延了。还需尽快定了计策才是。”秦寒听到烈亲王府平安也略安心了些,又忙道,“如今这般,若是宸兄不再动作,之后只怕越发的难测。” “好。”君墨宸咬了咬牙,点了头。 秦寒想着还是早些回去与父亲商议,这边谈的差不多了,便辞了。 “现在呢,你打算要如何?”柳逸清见君墨宸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随我去秋水轩。”柳逸清扔下这句话便兀自走了。 不过依他所料,君墨宸乖乖的跟了过来。 “师兄。”君墨宸见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自己倒是先愧了。 “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能委婉点说话么?若是三天之后真的走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洒脱的了。”柳逸清在教训君墨宸这件事情上,真的从未手软过。 君墨宸低了头,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晚一点去和她说说吧,雪儿也是个知礼懂事的。她今日也是脾气大了些,只是多好歹,你是兄长,让着些吧。再说着,你们两兄妹的脾气还真是像的紧。”柳逸清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好,我听师兄的。” 那为兄的,因着兄长二字,故而自己要为尊,却是一定对弟妹们更是要有诸多的忍让和教诲。若不然,枉为兄。 “如今下去,情况自是危险的,她若离开,你是否考虑过万一那皇帝对她下手呢?”柳逸清见他服软了,便和他谈着方才的事情。 君墨宸皱了皱眉,“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这个时候,怎样都觉得不顺。” “我不知道你们这边到时候如何布画,只一件,你若有心要保她平安,将她交给柳樳和入画,或许会好些。”柳逸清想了想,便道。 “好。”君墨宸点了点头。 ****** 柳樳追着君捻雪到了若水阁,见她伏在几案上哭个不住,一时间也不好说话。 君捻雪哭了半日,好不容易止了泪,看到柳樳在一旁一直陪着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樳姐姐。” “你呀,哭的这般梨花带泪的样子,倒让我也心软了。只是,你方才那番话,真真不该说出口。若方才是我,你会被我先赏两嘴巴子再说。”柳樳看着她,递了一块手帕过去,又倒了杯茶给她。 “樳姐姐,”君捻雪听他这么一说,自觉悔了,忍不住又哭了,“雪儿错了,雪儿不该那样和哥哥说话的。” 她哭着,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会我陪你过去,你和宸哥哥陪个不是。多少还是兄妹,他不会太为难你。方才纵使是气话,也是护着你的。这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莫怕。”柳樳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劝道。 “好。” 这番说着,待君捻雪好些了,两姐妹便走了过来。 柳樳知道这下君墨宸定是在秋水轩,说不准柳逸清也在说这事,便带了君捻雪道秋水轩这边。 “宸哥哥。”君捻雪一见到君墨宸,方才在心里反覆了百十遍的话,此时一句也没了,只是扑进君墨宸的怀里不住的哭。 柳逸清见状,便带了柳樳暂且离开这屋子。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他俩兄妹独处吧。 君墨宸嘆了口气,轻轻的将她抱住,“好了,莫哭了,眼睛肿的要找不到路了。” “宸哥哥,是雪儿错了,雪儿不该说那些话气哥哥的。宸哥哥不要赶雪儿走。”君捻雪依旧是哭个不停,“是雪儿不好,不该惹宸哥哥生气的。” “我可从没说过要赶你走。好啦,今日这哭的,倒是受了大欺负似得。”君墨宸笑着用手帕为她擦了擦泪。 “没有没有。”君捻雪忙抢过帕子将眼泪擦干。 她多少还是怕他的,哪怕从小到大,最宠她的人也是他。只是能在那样的情势之下护她的人,她真的不能不怕。 君墨宸知道自己这回又把她吓到了,只能轻轻将她抱起,“很怕我么?” “没,嗯。”君捻雪看着他点了点头。 君墨宸笑了笑,“怕什么?” “怕哥哥不理我,怕哥哥赶我走。”君捻雪扁了扁嘴,“雪儿会乖乖的。” ☆、花凋 “不会。你放心。”君墨宸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 “不希望你去皇宫是真的怕,那个地方,如今没人能知道会如何。我不知道在那里,我还能不能护你周全。”君墨宸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里也越发的内疚。 君捻雪点了点头,“可是,宸哥哥,我,我还是想帮忙。” “会有你要忙的时候。” 两兄妹一起说了好些时候,君捻雪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便说着要去照顾陌惜,君墨宸点了头,她便去锦墨阁了。 “谈和了?”柳逸清见君捻雪开开心心的走出去找柳樳,自己这才走了进来。 君墨宸点了点头,“多谢兄长教诲。” “不过小事。”柳逸清淡淡一笑。 家和才好,不过都是意气用事,也无什大碍。 “主子,宫里递出来的消息。”正说着,又有人来。是宫里的。 直到这下,宫里才给了消息。 皇帝如今察觉了一些事情,越发的不好有动静。王爷先自保,稳中求进。 君墨宸看着字条上的字,暗道,这下真真对上了。该死。 “莫慌,自慌自乱便是自掘坟墓。”柳逸清沉声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等着明日早朝,看看情势再做决定吧。 ****** 次日朝堂之上,皇帝有意无意提及结党营私之事。君墨宸只觉得那目光亦是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但是他依旧如先时那般,脾性如常。 皇帝见他如旧,竟有些惊讶,便不再多说多言。 只是散朝时,皇帝又让君墨宸去了圣书阁。 “宸儿今日可听到恭亲王之事?” “回皇上的话,先时定了恭亲王之事由皇上亲自审理,微臣不曾理会。”君墨宸亦是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朕让你帮助协理朝事,你怎么还依旧如先时那般?难不成以后也是朕不说,你就什么都不做了?”
第42页 “皇上教训的是,皇上既这么说,微臣以后多注意些便是。”君墨宸依旧是低着头回复,他不想看到皇帝看他的目光,不是心虚,只是心里还想着别的事情,更不想看着他。 “你最近可有去看你父王母妃?”皇帝说着又问道。 君墨宸摇了摇头,“未曾,许久不曾见他们了。” “一下子接了监国之职,也不习惯吧。有空多去看看他们,听说近几年你娘的身子越发的不好,多尽孝才是。”皇帝笑道,君墨宸的回答果然是让他满意的。 他的江山,就是要这样的人,他才放心。 “今日找你过来也不止为了这些,是琉璎说想见你。”皇帝顿了顿才又说道。 贾琉璎要见?君墨宸有些迟疑,这是又玩起哪门子的花样了? 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宸王爷如今气色可好多了,那日见时面色苍白如纸,可是把人吓了一跳。”贾琉璎见他时也是落落大方,坦然的很。 “听皇上说,贵殿要找本王,何事?” “也无大事,不过是想和王爷说一声,若是得了空,带了公主一同到宫里坐坐。皇上许久不见公主,甚是想念。”贾琉璎笑笑的说着,却是不经意的眨了眨眼睛。 君墨宸笑道,“大公主不是常回宫看皇后娘娘么,怎么皇上还是思念的紧?” “那不一样,老大是老大,老小是老小。”皇帝也在一旁说道,他便是想借贾琉璎的口去试探,也试探贾琉璎的话是否是实话。 君墨宸见皇帝开了口,便点了点头应道,“也好,微臣便寻个时间送公主回宫。” “这样便是你的心了。”皇帝笑道,他算是放心了,那贾琉璎不曾骗过他,这皇侄,他也可以放心。 君墨宸见再无大事,便告了退,出了皇宫。 回到王府时他先去了锦墨阁,陌惜正睡着,他也只是看了看,便又去了秋水轩。 “柳兄这是在做什么?”君墨宸有些奇怪,柳逸清正对着那老梨树的树底下挖坑。 “我昨日问过浅茶了,今日想着便在你这动动土。你不是好酒么?这一坛的酒我替你埋下,明年梨花谢去时你再取出来饮。”柳逸清见他来了,便笑着对他道。 君墨宸听他这样说,便走过去与他一同将那酒罈子小心的埋在这梨花树下。 “对了,这话我只告诉你,那白梨寺,我先时住的厢房,你可还记得?”柳逸清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记得。” “那里不是也有梨树么,正对着厢房窗口的那株梨树底下,也有我先时埋下的两坛花雕酒。” “花雕?”君墨宸有些奇怪,怎么会埋这个酒? “忘了和你说了,这个花雕倒不是民间传的花雕,也叫花谢酒。幼年在落琴山,娘亲常于梨花快谢去的时候将酒埋于梨树下,我便叫它花雕,也做花凋。”柳逸清一边说着,一边笑道。“小时候只见我爹喜欢,大了些时也曾尝过些。” 君墨宸听他这般说,倒是新鲜。 “这罈子埋得迟了些,你若不嫌弃,便多埋些时日也可使得。”柳逸清说着收了那花锄,回到屋里将手洗净。 “如此,多谢师兄了。” “只是一点,不许你醉了,若是醉了,我是不管的。”柳逸清半开玩笑的对他说道。 君墨宸忙应好,“师兄这下可得空?” “我是闲人一个,何事?”柳逸清点了点头。 “今日在圣书阁,皇上准备让我送捻雪回去。我这下正愁着这事,他自己不说,反倒让贾琉璎来说。”君墨宸想着便把今日圣书阁之事说了出来。 柳逸清闻言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沉思着,又听他手一直叩着桌子,“皇帝在试探,只怕是备下了鸿门宴。这一回倒是将你和贾琉璎一併试进去了。” “是啊,所以在愁着这事。当时将捻雪带出来,这么多时都不见问,更不见说带她进宫见。今日他让贾琉璎问时,自己也在一旁。”君墨宸按了按眉心。 “不必这般愁,若是真的定了时间,你带捻雪进宫便是。若是出了事情,那便直接动手吧。”柳逸清安慰道。 君墨宸看着他,见他面上虽是风轻云淡,眼睛却坚定有神,“好,这事便听师兄的。” “你这些日子也太过操劳了,还是注意些身子。”柳逸清劝道,“别到时候该办的事一点未能办的。” ****** “主子,陌惜公子醒了。” 君墨宸听闻陌惜醒了,便忙停了手中的事情,赶过去看他。 “宸兄。”陌惜见自己醒了不多时君墨宸便来了,着实又是感动不已。 君墨宸点了点头,“你这下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是浑身无力。”陌惜笑了笑,“宸兄,这话说来又要劳烦你了。” “你且说,无妨。”君墨宸安慰道,只是看着陌惜这下的情形,倒是不大乐观。 陌惜看了看他,又抬头望了望顶上,“我打算回白梨寺住一段时间。你放心,亦不是出家。我想将幼时所习的武功练成。你这里如今是要做大事的,我不过是私人恩怨,还是不叨扰了。” 君墨宸一时间有点乱,便道,“你先等等,容我理一下。” 师溪在一旁摇头,他是觉得不妥的,“你这下过去,就不怕那穆戈再对你下手?” “那便死在一处吧。”陌惜自嘲道,他也有些日子没去看梅洛了,这下回去,好歹也回去看看她。 “你要回,我也不拦。何况你是这般的说法,我更是阻拦不得。回白梨寺,这也是不错的法子。我写一封信给你,你给观云方丈。日后便安心在白梨寺做你的事便好,若有需,依旧是随时找我。”君墨宸见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去干涉。 陌惜笑了笑,“如此,多谢宸兄了。相识以来,每每出手相救。” “这回救你的可不是我,你要谢谢师溪去。”君墨宸见端药的丫鬟来了,便站了起身。 师溪待他喝完了药,又替他施了一回针。 “你先休养着,过些时间略好些了,我在派人送你回到那边。”君墨宸说完,便藉口有事先回了书房。 “陌惜,你那日如何会遇到穆戈?”师溪待房里只剩了两个人才问他。 陌惜闭了闭眼,“那日无意在巷子里走着,只听到有人说,想把宸兄这里住有很多江湖人士的事情抖露出去。藉此来搞垮宸兄。我停住想听着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便听了几句。正准备走时,不想踢到了石砖,这才将他们引了来。” ☆、遗诏 陌惜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还是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若是那日不是师溪出现,他现在又会如何。想必那穆戈会让自己生不如死吧,倒不是说那穆戈多爱梅洛,或许不过是争着那口气吧。只是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会不会出更多的乱子。 “多谢你,救回我这条贱命。” “我不过是听到声音才想着过去看看,却不料碰到了你。”师溪回应道,“命无贵贱,人却要自活。” “好。” 陌惜笑了,这句话,他也曾听过一次,是第一次见到君墨宸的时候。彼时他说这话,他还不想听。 难怪,君墨宸一直不曾在意过自己的身份,特别的随意,随性。 “穆戈那话,我会转给宸兄。你放心好了,他这里敢让我们住进来,又敢让我们随意出入,他自然是有他的办法。”师溪见他又沉默了,便宽慰了几句。 “陌惜哥哥醒了?”君捻雪和柳樳听闻消息也过来看视。 “嗯,醒了。”陌惜看到柳樳的时候还不大惊讶,看到君捻雪也来看他,心里也是一暖。 不愧是他教养出来的妹妹,无论是在玲珑古镇还是在宸王府待人接物的态度都不曾变化。 “你可好些了?”君捻雪见他半坐半倚着,只是面上一片惨白,关切的问道。 “好些了,有劳牵挂。待再好些,我再给你唱《南柯记》。”陌惜看着她,笑着说道。 君捻雪连忙点头,“好,我等着听。” 南柯一梦终成空,但这人生,哪里就如梦一般了? ****** 在师溪照料之下,陌惜好的极快,几日之后便提出辞行。 “这么急么?那我让浅茶安排人送你过去吧。”君墨宸见挽留不得,只能想着安排他离去。 “宸哥哥,我送陌惜哥哥过去吧。”君捻雪主动请缨,又拉上柳樳,“樳姐姐和我一起,这样可以吧?” 君墨宸见柳樳点了头,也只好同意,“那便拜託小樳了,千画也跟着去吧。” 君捻雪见他同意甚是欢喜,忙拉着柳樳回屋里收拾东西去。 “我自己回去也是可的,这下还得劳烦她俩,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陌惜看着君捻雪她们走远,却嘆了声自己无能。 “她是又起了玩心了,这里哪是可以困的住她的地方?我让小樳陪着,也不过是麻烦小樳盯着她些。”君墨宸说着,抿了口茶。 柳逸清也轻咽了口茶,笑道,“你莫说,我倒是想回如梦楼再喝一回尘世茶了。” “师兄不准走,我是不放的。” “我若想走,你不放也难,由不得你做主。”柳逸清故意说道,说着,哈哈大笑。 送陌惜离开前一天晚上,君捻雪找了君墨宸。 “你这一走,若是想回时,便回来吧。若是不想回,千画会留在你身边护你。”君墨宸看她欲言又止,便先开了口。 君捻雪抬头看着他,其实自己的心思瞒着谁也瞒不过他,他都知道,却总不说破。 “宸哥哥,你会不会恨我?”君捻雪舔了舔唇,一字一句的问出了口。 “为何要恨你?” 君捻雪看着他,忍着泪笑道,“不愧是宸哥哥,捻雪服气。” 说罢,君捻雪忽然跪了下来,重重的叩了个头。兄长将我教养大,我无以为报。如今之际,我也只能将我想做之事做了,便是全了我的一片心了。 君墨宸看着她跪下叩头,又看着她站了起来,心里虽是不忍,也只道,“你还认我这兄长,我此生也是知足了。” 君捻雪只是拼命的点头,好一会,便藉口夜深了,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 那一夜,君墨宸彻夜未眠。 那是她道别的方式,这样的道别,是要生离死别么? 那个位子,坐上去的人,是不是都会众叛亲离? 或许吧。那他呢? ****** 陌惜走的时候君墨宸没来得及送,他更早一步到金銮殿去了。 还是一些琐碎的政事,只是这一日,差一点,君墨宸就回不来了。 朝堂之上,竟有六七位大臣齐齐跪地恳请皇帝退位。皇帝大发雷霆,更是将矛头指向君墨宸。
第43页 然而君墨宸依旧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那些大臣,他平日皆不甚来往,如何会这样,他也是不知的。 只是他知道,这朝中的变化越来越快。他们也在等着,等一个契机,可是不是现在。 “宸王无话要说么?”皇帝冷声问道。 君墨宸不得不承认,皇帝确是有几分威严能将人震慑住,可是他是不怕的。“微臣不曾做过的事,又有何话可说?” 而君墨宸的口气,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改变。他话一出口,倒是让堂下跪着的大臣倒吸了口气。这宸王不愧是宸王,都已经不是临危不惧了。 “呵,好一个不曾做过。好一个宸王爷。”皇帝越发的动怒,便起身离去了。 君墨宸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大殿上,他不知道为何那些大臣会突然出来说这个,想来亦或许是有人想拉他下水了。只是,除非这个王朝不在了,不然又怎么可能? 皇帝窝着一肚子火回了琉璎殿,只是左右都不见贾琉璎,便更是大怒。 “皇上,贵殿主子在偏殿歇着。奴才这便去叫他。”日常服侍贾琉璎的太监忙上前劝说。 皇帝闻言便道,“不必了,朕亲自去见他。”说完便大步往那边赶去。 “是。” 皇帝在偏殿贾琉璎最喜欢的屋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伏案看书。贾琉璎见他来了,忙起身走了过来。 “皇上回来了。”他见他一脸怒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笑脸相迎。 皇帝见他唇间带笑着迎了出来,心里的怒火反而消了一半,又问他,“你今日怎么有空在这,不是说好了今日在正殿等朕么?” “琉璎想着皇上早朝应该不会太快,故而想着先看一会书,再到正殿等皇上的。不想皇上今日这么快就回了,下次一定等在正殿恭迎皇上。”贾琉璎如今的声音越发的阴柔,一副媚态,却惹得皇帝越发的爱怜。 皇帝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又无尽的温柔,只是笑着搂住他,“无妨,你日后在这等我便是。” “琉璎遵命。皇上,今日如何回的这么快?”贾琉璎轻轻的靠在皇帝身上。 皇帝听他这话,又想起了朝堂上的事情,又是一阵怒火,“那些人大概是活腻了,今日竟然联名上书,更是一齐下跪让朕退位!简直岂有此理。” 贾琉璎听这话也是惊奇,但是想着应当不会是君墨宸的做法,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既为皇上的臣子,不为皇上解忧效力,反而还准备逆反?” “若是朕让位,那继承王位的,如今也只有宸儿。可是朕问他时,他竟然还是一脸淡漠的说,不是他做的,他无可辨说。”皇帝越说越气愤。 贾琉璎听到后面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着宸王爷真是冷漠的很,琉璎到皇上身边也好多年了,每每见到王爷时,他都是那般不苟言笑。故而今日皇上说的这事,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如常,琉璎也忍不住笑了。”贾琉璎笑着解释道。 皇帝一听他这话颇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朕早已立下诏书,待朕驾崩了,便是他继位之时。” “皇上这些年这么宠着宸王爷,王爷自然不会忤逆皇上。”贾琉璎笑道,“皇上是思虑太过了。” “琉璎,朕问你,若朕驾崩了,你日后可愿跟随?可愿与朕合葬?”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琉璎,这话他很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敢问出口。 贾琉璎听他那话之后便愣住了,如何会突然来问自己这个?他,他自然是不愿的。不可能生前遭尽了屈辱和蹂.躏,死后还要被他困住。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 “你,不愿意么?”皇帝见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皇上,琉璎从未想过这个事。皇上,能不能,能不能让琉璎想想?”贾琉璎轻轻抱住皇帝,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道,只是他的心,越发的慌乱。 皇帝见他这般,心头一软,见他的模样越发的可怜可爱,伸手勾住他的下颌,“也罢,今日突然同你说这事,也是难为你了。无妨,朕会等你些时日的。” 贾琉璎看着皇帝,没有说话,他心里莫名的怕。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皇帝轻轻的搂住他,“你若不愿,朕会让宸儿安排你今后的生活的。哪怕你想回碧衡,朕也不会阻拦你。朕会立下遗诏,让他送你到那边颐养天年。” ☆、回宫 贾琉璎闻言,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看着皇帝的唇在动,但是他完全不知道皇帝为何今日会对他说这些。回碧衡么,是啊,他是想回碧衡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贾琉璎忽然想推开面前这个抱着他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忽然真的怕了。不同于那年被困在皇帝身边的感觉,那时候只是恨,痛恨。然而后来知道君墨宸的存在之后,他才开始有些畏惧。 只是到了最后,他才知道,最初没有反抗到底,或许便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到了最后,贾琉璎还是没有推开皇帝。或许他的心,也已经变了。从他选择妥协的那一刻起。 “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琉璎的?” 依旧是被皇帝抱在怀里,贾琉璎渐渐冷静下来。 皇帝也愣住了,他没料到贾琉璎会问这个。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太久了。” 一开始不过是想着俘获了,便为自己的一个男宠。只是他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想将她留下。时间一长,他才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他,渐渐的离不开他。 贾琉璎迟疑了一下,太久了么,呵。 真真孽债,他合了合眼,不再分辨。 ****** 走出宫门的时候,君墨宸只觉得天都黑了。那乌云一片片的压了过来,不多时,那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君墨宸依旧是慢慢的走着,任雨水沖刷着。 行了一段路,忽然没有雨打在身上的感觉。君墨宸抬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头顶上的那把油纸伞,那枝红梅,开的正妖艷。 “你如何来了?”君墨宸看着执伞之人笑了,又接过帕子擦了擦面上的雨水。 这执伞之人自然是柳逸清,他见君墨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说了句,“快些回府吧。” 君墨宸依旧是慢慢的走着,柳逸清陪着他,一路上一句话也无。行人匆忙寻着地方躲雨,撑伞的也匆忙往着归处去。 只有他两,不紧不慢的走着。 终于到了宸王府,浅茶见君墨宸淋成这般也是大吃一惊,忙道秋岚阁已经备好了热水。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独自往那边去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浅茶方才想去接君墨宸,是柳逸清拦了下来,便是柳逸清自己执了伞去接他回。 柳逸清摇了摇头,“不知,我先回屋了。你一会送一碗姜茶过去。” 君墨宸回到屋里,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闭上眼,方才金銮殿里的一切又出现在脑海里。 皇上,您这是在逼臣反! 他的耳边一直在回响着那句,“宸王无话要说么?” 呵。 他要说什么?难不成对皇帝说,微臣正有此意? 捻雪走了,他不知怎么的,上次送她走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夏末秋初,这样的倾盆大雨很快停了,君墨宸感觉水温渐凉了,便也不敢多泡着,忙起来将身子擦干,又忙将衣服穿好。 “主子,柳公子吩咐给您熬的姜茶。”君墨宸刚把衣服穿好,门外便传来了叩门声。 “放在桌上吧,也送一份到秋水轩去。” “遵命。” 将姜茶饮下,君墨宸想着还是随处走走,散散心。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在泥土的气息倒是好闻。 “今日朝中又出事了?”不想柳逸清就在门外待着,见他走出来,便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师兄,可能,无需在等了。” “我听你的安排。”柳逸清说着伸手抵在他的额上,“不小了,好好顾着些自己的身子。” 君墨宸点了点头,又笑“有师兄在,不怕。” “少贫嘴,我又不是大夫。”柳逸清瞪了他一眼。 “雪儿早上走了?” 柳逸清点头笑了笑,“嗯,放心好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君墨宸没有说话,他没告诉柳逸清,可能捻雪不会再回来了。那一夜的诀别,他便知道,或许那也将是他们兄妹二人的最后一面。 柳逸清见他今日太过消沉,便也没太多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陪着他。 ****** 君捻雪和柳樳二人将陌惜送到白梨寺之后,柳樳本想着回来,却被君捻雪拉住。 “樳姐姐,我不想回宸王府了。”君捻雪低着头,一手拽着她的衣服,声音里似犹豫,又添几分决绝。 “啊?那你准备去哪?”柳樳有些奇怪,如何突然说不回去了? 君捻雪咬了咬唇,“我准备回皇宫去。樳姐姐能不能和我一起?” “若是捻雪不回来,你便跟着她去吧,她去哪,你跟着去哪。”柳樳忽然想起出发前一夜,柳逸清和师溪一起将她叫出来对她说的话。 柳樳看着她的样子,见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口,便道,“去吧,这事情,宸兄知道么?” “我没说,不过,他应该是知道的。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他的?”君捻雪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这里的天真干净。 柳樳点了点头,笑道,“你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进宫呢?” “这就要委屈樳姐姐了,若可,我便称樳姐姐是宸王府里的丫鬟。”君捻雪一脸一用担心的表情,看的柳樳笑了。 “你都想得如此周全了,我还能拒绝么?”柳樳笑着答应了。 去吧,也让我先见见他的那张脸。 走之前,君捻雪找了陌惜,“陌惜哥哥,我将宸哥哥的话转给你。武功可以防身,亦可以成全心头所念。金陵不再平安,望君自行珍重。” 陌惜默念了一遍君捻雪说的话,点了点头,“还请放心。也望你们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 “会的。” 君捻雪等马车快到金陵,这才对千画道,“千画,直接去皇宫里。” 千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自然,千画作为宸王的近身护卫,进出皇宫也是容易的。 回宫之后,君捻雪想了想还是问了芬芷宫的侍女,得知皇帝就在琉璎殿,便派人前去请示琉璎殿的掌事宫女。 皇帝得知君捻雪回到宫里,便带着贾琉璎一起到芬芷宫来。 “儿臣拜见父皇,本该儿臣亲自前去拜见父皇,不想劳烦父皇和贵殿亲自前来。儿臣该死。”君捻雪忙跪下去见礼。 皇帝见她许久不见反而越发的知礼懂事,心里自然也是开心不已。
第44页 “快快免礼。” “谢父皇。” “朕那日还问你皇兄何时才能带你到宫里让父皇见见,没想到你今日反倒自己进宫了。”皇帝看着君捻雪,面上倒是有几分慈爱。 君捻雪笑着摇了摇头,“皇兄被父皇吩咐了那么多的事情,哪还有时间亲自带儿臣进宫。便让千画和小樳二位陪同儿臣进宫。” “小樳?” “皇兄府上的丫鬟,一直是她照顾着,儿臣离不得,便向皇兄讨了留在身边。”君捻雪见皇帝问了,便将先时心里已经想好的,说了出来。 皇帝自然不会起疑心,便只是点头,“无妨,你自己觉得好便好。” “多谢父皇。” “公主既然回了皇宫,有空多陪着皇上,皇上可挂念公主了。”贾琉璎笑了笑,倒是一脸温柔。 君捻雪看着他,想起先时君墨宸对他说的话,又想着今日不过是偶然回了来,便道,“儿臣遵命。只是想来还是贵殿照料的好,父皇如今气色也是越发的好。” 皇帝见她这样说,不由的笑道,“雪儿长大了。” 君捻雪见皇帝这些心情极好,便故意撒娇道,“儿臣许久不见父皇,也甚是念想,父皇若今日无事,能否多陪儿臣一会?” “刚说你长大了,反而越发撒起娇来,也罢,朕今日便在你这芬芷宫多坐一会。”皇帝龙颜大悦,便带着贾琉璎一起留在芬芷宫。 又过了一日,这日皇帝去早朝之后,贾琉璎独自到芬芷宫找了君捻雪。 “你回来,宸王可知晓?”贾琉璎看着四下无人,这才问道。 君捻雪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只是贵殿这下找我有何贵干?” 贾琉璎又看了看周围,这才说道,“如今这情况,你突然回宫是做什么,还不是和宸王爷一起来的?”他的口气里竟是有些恼她不懂事。 君捻雪怔了怔,笑道,“本宫好歹是父皇的女儿,还是唯一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怎么,难不成本宫就不能回皇宫了?” “公主,我今日来不是来与你置气的,这样的时候,你回来,只怕宸王爷越发的会担忧。”贾琉璎无奈的皱了皱眉。 君捻雪低了头,“你为什么想着帮宸哥哥?” ☆、干娘 “我自有我的意思。只是,公主既然回了宫,便也别想走了。皇上如今是不会让你再回宸王那边去的,只是,你还是感谢一下宸王爷吧,若不是他,你如今估计也已嫁做他人妇了。”贾琉璎的语速很快,生怕有人前来。 “啊?”君捻雪奇怪了,她嫁人不嫁和宸哥哥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吧,皇上那时候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宸王爷不娶那李氏的女儿李嫣如,那便要将你嫁给李氏的儿子。”贾琉璎这话一出,君捻雪的脸色果然变了。 她腿一软,跪了下来。父皇,果然狠心。 “既然进宫了,还是安分些便是。”贾琉璎以为是君捻雪怕了,便说道。 君捻雪点了点头,她进宫是来给宸哥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我也不能久留你这里,不然不是遭人闲话便是让他起了疑心。你自己多多留心吧。”贾琉璎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捻雪,他方才来,是做什么?”柳樳见贾琉璎走了,这才走进来。 “来斥责我为何要回皇宫来,还是独自回来。可是他算错了,若是我和兄长一起来,那我和兄长都回不去了。”君捻雪淡淡笑了笑,其实,她和兄长都知道。故而兄长也同意了,只是说了让她带着柳樳和千画两人。 “唉,若不是那事,这里我真真不愿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柳樳扁了扁嘴,一脸的不情愿。 只待仇了,她便要离开,永远的离开这地方才好。 ****** 君墨宸得知君捻雪回了皇宫,也没有多言。只是合了心里所想,却是有些无奈。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所以她一早也就知道了那样的鸿门宴他不会带她前去,但是若是不去,只会让情势越发的恶劣。所以她为他先回了,回了她根本不想回去的那个牢笼。 可没人能想到,自从那日有诸多大臣联名恳请皇上退位之后,皇帝却有些一反常态。那些大臣连官职也没降,皇帝也不再提起,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事情一般。 只是却常称病不上早朝,又下了旨意让君墨宸代政。一开始还好,但是君墨宸在接到第三道代政的圣旨时,拒绝接旨。 宣旨的太监怔了怔,心道这宸王真真是了不得,虽也不是第一次,却依旧是这样的脾性。只是自己背负皇命,自然是不能作罢的。 “王爷还是快将这圣旨接下吧,不然老奴真不好回去交差。” “公公回去吧,明日早朝本王也不会去了。”君墨宸说完,便回了自己屋里去了。 这下,那宣旨的太监直接傻在那里,这宸王还真真说变脸就变脸,说拒旨就拒旨。可是自己改怎么办才好?急的左右为难 “公公还是先回去吧,只对皇上说王爷近日身体欠安便是。”浅茶见那太监为难便对他道。 那太监识得浅茶,听他这般说法,便点了点头,带了圣旨回宫复命去了。 皇帝震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自己亲自处理朝事。 只这日,偏生又有几位大臣提出一些事情来,有说恭亲王之事的,也有提到烈亲王的。 皇帝本欲不理只是有些大臣提出的事情让他心头一震。 “皇上驾崩之后,若是烈亲王还在世,这宸王登基,烈亲王算什么?”便有一大臣说了这话。 皇帝低头不语,是啊,自己死了,多少这宸儿不是自己所出。难不成这帝王之位会落到五弟手里? 依旧只是面上一沉,说了散朝。 ****** 偏生又巧,君墨宸拒绝接旨之后,听得那太监去了,便想着到烈亲王府去看看。 柳逸清将他拦住,问道,“定要今日前去么?” 君墨宸不知何故,只是看他的样子似欲言又止,便点了头,“今日定是要去的,只是心里越发的不安,想来也不会是好事。” “我与你同去。”柳逸清一副不容他拒绝的样子,他便点了头,两人乘着马车一起去了烈亲王府。 一时到了烈亲王府。时隔多日,虽未至隆冬,却莫名添了几分空凉之感。 “宸儿,逸清,你两如何这下来了?”烈亲王吃了一大惊,好端端的,怎么又跑了来。 “娘亲呢?”君墨宸见到烈亲王安好,便忙问道。 烈亲王笑着指了指寝阁的方向,“方才她觉得有些凉,便回屋添衣去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只是陪着烈亲王一同坐下。 “宸儿来了?清儿也来了?”烈王妃正换着衣服,听到丫鬟来报,便忙忙整理好走了过来。 “娘亲。” “今日逸清过来还罢,这个节骨眼上,宸儿你这不是胡闹么?”烈亲王只担心会出事,恭亲王之事拖了这些时间,他被皇帝叫去过两次,虽没问什么,却实在不安。 君墨宸低头不语,柳逸清自然也不说话。一时间这屋里便只剩了他们几个呼吸的声音。 “宸儿难得过来,你也别责骂他了。”烈王妃见两个孩子齐齐沉默了,心里也是不忍,便道。 君墨宸看着烈王妃,见她今日气死比先时好些,便道,“娘亲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烈王妃点了点头,“好多了,难为你挂念着。我也好,你爹也好。” “宫里,不安了。”烈亲王嘆了声。 “宸儿,为娘听说,捻雪回宫去了?这是怎么回事?”烈亲王妃忽然想着前些时听烈王提前,恰巧今日君墨宸来了,便忙问道。 君墨宸本不想说,但是想着既然来了,若是不说,反倒让二老牵挂,便答道,“皇上下了旨意让孩儿带捻雪回去,后来捻雪听得这事,便自己回了。她如今身边带着千画还有师兄的义妹,倒是无虑。” “这还罢了,我只是担心她先时离开了,这下回去,怕她不好过啊。”烈亲王点了点头,也放下心来。 “不妨事,她也大了,也该学着应对。爹,皇上进来可有下旨召见?”君墨宸突然问道。 烈亲王点了应道,“有的,前几日刚被召进了回皇宫,也无多大事,只是聊了些无关要紧的。这一二日都没了。” “孩儿知道了。” “那日朝堂之事,为父听说了。你如今还是宸王,还是监国之位,想来不过是皇上的试探罢。”烈亲王知道君墨宸的意思,便宽慰道。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了,已经不似先前了。” “呵,哪里都能始终如一,你只想着做好自己便是了。”烈亲王笑他,却不是笑他天真。这孩子今日前来,倒不是好事。 烈亲王顿了顿,便起身往外走去。“逸清,你略坐坐。宸儿,你先随我到书房来。” 君墨宸看了看烈亲王,又看了看柳逸清,和他相互点了头,也起身随烈亲王去了书房。 “宸儿,爹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时候了,你还是别顾这些了。没用的。若是一步走错,便是全盘覆没。倒是别说爹娘,就是你自己,你的那些朋友,都会齐齐丧命的。”关上书房的们,烈亲王便一脸沉重的告诉君墨宸。 君墨宸一愣,只是苦笑,“这便是皇家的无情么,倒是让宸儿怕了。连自己的爹娘都护不住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你反倒还婆婆妈妈起来。哪里像你了?若是这也顾着,那也怕着,日后如何去面对你师门的人?九泉之下也莫来认我这个爹。”烈亲王知道君墨宸的脾性,只是事到如今,他必须激他一激。 君墨宸听着这番话,一时也不敢反驳。只是沉默着。 “你呀,爹知道你一片孝心,只是这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若是这般,只怕你明日别说其他人,就连逸清都会与你一同丧于非命。”烈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君墨宸跪了下去,“爹爹莫说了,孩儿知道该如何做了。爹爹在上,受孩儿一拜。”说着,三叩首。 一叩首,拜谢爹娘养育之恩;再叩首,愧自己无能不能尽孝;三叩首,若从此诀别,还望爹娘安心。 烈亲王看着他,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他也可放心了,他这一辈子没怎么安稳过,只盼着孩子能走出,便是好的了。 这边柳逸清和烈王妃两个留在议事厅里。 烈王妃看着柳逸清,便开了口,“清儿,宸儿今日倒是能将你也带了来?” 柳逸清看着烈王妃,见她笑着,一脸的温柔,恍惚之中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娘亲。却又醒了来,便恭敬的回道,“只是心里有些事悬着,便同了他一起前来。” “清儿,不介意我这么唤你吧。”烈亲王妃见得他摇头,说着又笑。
第45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一章的小天使,你们能留个爪么 ☆、软禁 “我这身子已经成了这般,只是皇上必定会拿着烈亲王府下手。若是我和王爷有何意外发生,还得麻烦你多多拦着他些,日后,也劳烦多多管束他些。” 这个他,自然只得是君墨宸。 柳逸清一惊,“我?” “他是从小被天衡约束怕了的,想来你先时在落琴山照顾过他,回来之后常对我提起你。我便料想他如今也还是愿意听你的主意。” “王妃就这么信我?”柳逸清反问道。 “信,为何不能信?”烈王妃道。 柳逸清起身做了个揖,“逸清尽力而为。” “你若愿意帮着他些,那日后无论生出何种的事,都是不怕的。”烈王妃笑着,起身走了过去。 “若是烈王府出了任何的事,你千万拦住他,不许他过来。只说是我的话。”烈王妃走进了柳逸清才轻声说道。“王爷这下过去想必也是和他说这些。这些话,上回你们来,我便想说了,却是有些不巧。恭亲王府出事之后,王爷便料得这烈亲王府也当会那般。” “好,逸清答应王妃。” “我是个时日无多的人,倒是不知道这下该不该对你说这话?”烈王妃看着柳逸清,越看越喜欢,想着日后或许是见不着了,今日便越性说出这话来。 柳逸清听她这口气,便知这会是王妃的一大心愿,道“王妃请说。” “柳菡同我是师姐妹,只是那一别再见不成,如今见了你,却像是见了她的样子。我一直想着认亲,却一直未敢说出口来。”烈王妃说着,泪落了下来。 当年在落琴山,她和师姐是多么的要好,如今却是这般光景,怎么叫她不心痛? “干娘在上,受孩儿一拜。”柳逸清听得那话,自然知道王妃的意思。多少,他也愿意给这个成全。便跪了下去,唤了一声娘。 更多的,也是当年娘亲自己说的。说是没想到最要好的师妹嫁入皇家了,本还说相互的孩子若是两个男孩或是女孩,那便是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便是结为亲家。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烈亲王妃见他跪了下去,声音发颤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柳菡师姐,先时的愿,今时圆了。 “干娘多多保重才是,清儿还望着来日事成后,与墨宸一同来尽孝。”柳逸清扶着她,一面劝道。 烈王妃擦了擦泪,“好,好,干娘等着你们的孝心。” 这边说着,君墨宸也随着烈王一同走了回来。 王妃见他父子回来,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君墨宸,多了几分不舍。 “娘亲。” “无事,宸儿和清儿回去吧,在这留得太久也不见得好。日后想来时再来罢。”烈王妃轻轻拍了拍君墨宸的肩,又轻轻捧着他的脸。 这一眼,或许是最后一眼了;这一面,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捨不得,却终究要捨得。 君墨宸无声,只是退了一步跪了下去,也是三叩首。 娘亲,宸儿不孝。 “没事的,去吧。”烈亲王知道,越是拖着越对君墨宸不利,便催促他快些离去。 烈王妃虽然不舍,也只能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柳逸清得烈王妃暗示,便向烈王和烈王妃做了个揖,又朝君墨宸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离开了烈王府。 坐在马车里,君墨宸一直不肯开口,只是紧咬着下唇。 柳逸清忽然将食指伸过去,放在他唇边,“咬吧。” 君墨宸转头看着她,不由的笑道,“我咬着我的唇,只会疼我自己的,好歹太过了,我会停下。我咬你的手指,我不知,岂不是没个轻重的。” “不怕。”柳逸清笑道,这一笑倒是将君墨宸的心事笑走了大半。 “师兄方才在前厅,和娘亲说了什么?”君墨宸问道,他见到烈王妃眼睛红了,只是刚才那样的情况,他也不便多问。 柳逸清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做娘的大多都是不放心孩子,故而让我劝着点。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君墨宸见他停了下来,便忙问道。 柳逸清想起方才的事情,也不敢同他都说了,便只笑道。“我将王妃认作干娘了。” “当真?那可是全了我娘的多年的心愿了。”君墨宸一脸欣喜,也有些难以置信。 柳逸清点了点,“那也是我娘的遗愿。” “如此,多谢兄长成全。” 柳逸清轻轻的拍了拍他,没有多言。 你既叫了我兄长二字,那这一生,我自当会护着你。 马车行的很慢,车轴轱辘轱辘的转着,许久,才回了宸王府。 君墨宸知道柳逸清和烈亲王妃认了亲,心里自是欢喜异常。逸清,你这下,不会再离了我了。 柳逸清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有些难过,他知道,这样的情势下去,是越发不利的。 而他,可能是刚有了娘亲,又要失去娘亲了。 只是唯一的,倒是和君墨宸之间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 君墨宸只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果真,在君墨宸拒旨的第三日。皇帝下令重兵包围烈亲王府。 “他果真要动手了。”君墨宸听到消息时并不惊讶,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就算是自己没有拒绝那道圣旨,这样的事情,迟早也会发生。 那日在宸王府,他也知道,那一别,便是诀别。既这般,他自然会想着应对之策了。况且,这几日君捻雪在宫里,也无甚消息。他倒是有些担心。 “墨宸,如今你要怎么办?”柳逸清和君墨宸一起接到这消息,他见他并没有那么意外,便知道那日他为何会有了那样的举动。 君墨宸轻嘆了口气,“皇上的重兵保护,实则为软禁。只是比恭亲王好一些,毕竟,我爹娘如今还在王府里,吃住如常。” 但是这不过是皇帝的第一步,第二步,便会是他了。 “师兄,到如今,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愿,与我一道?”君墨宸看着他笑了,这一笑也让柳逸清惊异不已。这人如今是真真要动作了。 “你说呢?多好歹,干娘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也是心里不慡的。”柳逸清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更何况还有那事。” 君墨宸点了点头,“你跟我来书房。” “作何?” 柳逸清见他不答,还是跟着他去了书房。 “这是皇宫的地图,要劳烦师兄尽快熟记。”君墨宸取出一卷画卷。 柳逸清看着那图纸,一边用手指画着,一边应道,“好。你放心便是。” “王爷,柯大人,秦大人来了,还有东方公子。”浅茶在书房外叩了叩门。 “快请。” “宸兄。”那三人进来,一见到君墨宸便道。 “我已经知晓。这之后,” “宸兄放心,你用我,便是看的起我。干吧。”秦寒忙道。 柯白也道,“生死是兄弟,宸兄还望莫多忧虑。” 东方佑也笑了,“你小子再何我客气便是天涯相别两不见,来生都别说朋友二字了。” “好,既然这般,你们来的也是巧了,我便说了。” 君墨宸便将皇宫的地图铺开,将他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几个人便一起商议着该如何布置兵力,该如何进发。 整整商量了半日,也不过是有了些许的头绪。 “今日便先这样吧。柯白在刑部不大方便,有重要的事,我会让浅茶告诉你。不必每日亲自前来,万一别人说了,反而不好。”君墨宸见时间不早了,便将桌案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柯白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便表示同意。“那我便在刑部等着了。” “墨宸,别太紧张。干娘他们会没事的。”柳逸清见他们都走了,君墨宸又拿出那地图看着。 他便陪在他身边,一起看着。 ****** “王爷,皇上这还只是软禁,不过是不能出府罢了。”烈亲王妃笑道,自从那日认了柳逸清,又亲自将君墨宸託付给他,她倒是越发的乐观起来。 “柳儿你怕么?”烈亲王一直都是这么叫烈亲王妃的,也是王妃的意思,说是让他和她记得住她的姓氏。 “为何要怕,臣妾如今连王府都不大走动,更别说出门去。”烈亲王妃偎依在烈亲王身上,柔柔的笑道。 “正是呢,却是要让宸儿担心了。可惜这回连消息也递不了了。”烈亲王看着她,不由的开心起来。很少有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时光了,夫妻两相依为命。 这样的期许,如今也算是实现了。 “柳儿,可能我们的时日也无多了。你这一生,可后悔过?后悔嫁入皇家,后悔嫁给我。”烈亲王搂着王妃问道。 ☆、王妃殁 烈亲王妃摇了摇头,“不会呢。这一生,为妻知足了。夫君这么照顾柳儿,宸儿也孝顺,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果真么?那我也放心了。我这一生,也知足了。”烈亲王牵着王妃的手走到外边,“柳儿,一辈子也少有这样的日子,无论后面会如何,都会好好过的吧。” 烈亲王妃没有多话,只是笑着,看着眼前的风景。 “夫君陪着柳儿在这王府走走吧。” “好。” 两个人一同在王府里走着,一切如常,风景如故。 烈亲王妃的病越发的严重,只是烈亲王和王妃皆不肯说出去。这个时候若是说了,只怕对君墨宸不利。 所以,断绝了一切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夫君,这是为妻最后的心愿了,你该好好的活下去,看着宸儿。他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夫君,柳儿来时,王爷还未及弱冠。如今夫君已是不惑之年,柳儿却要走了。 夫君,柳儿这病,想来是不会再好了,只是盼着夫君切勿太多思念。 这些话,王妃一直没敢说,只是悄悄的写在纸上,悄悄的封在信封里。 “柳儿,把这药喝了吧,昨夜听你咳了好几遍,一会再歇会?”烈亲王将药碗端了来。 烈亲王妃挣扎着坐了起来,将那浓浓的汤药饮下。 真真苦,她却觉得甘之如饴。 两人相视一笑,烈亲王扶着王妃躺下,这才将药碗递给随侍的丫鬟。 烈亲王等王妃睡下了,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王爷,” “东西,可都备好了?” “备好了,只是王爷,这,”老僕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忽然说让备下身后之事,却是有些不祥的。 “无事,不过是沖一冲。本王也是不愿的,只盼着这沖一冲,好歹能更好些。”烈亲王也是一脸的无奈。 ****** 外头的风越发的萧瑟,秋,来了。
第46页 皇帝听到烈亲王府的消息时还不是很意外,他知道烈亲王夫妇特别的恩爱,故而种种举动皆为常事。 “这就奇了,你说宸王府也没有动静。”皇帝问道。 “回禀皇上,宸王爷这几日不过是在府中静养,和往常一样。”探子回禀道。 皇帝笑了,哈哈大笑,似乎特别的愉快,“果然冷面冷心,果真是帝王的不二人选。”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宸儿,将你的冷血拿出来,让朕瞧瞧。 “王爷一连几日都不来早朝,这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大病?”贾琉璎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 皇帝冷笑道,“怎么可能,他左不过是又在和朕赌性子。只是,朕还没对他爹娘下狠手,他倒是先气了。” “皇上也别气了,您这不声不响的派了重兵守着烈亲王府,他见自己父王母妃受了委屈,想来是会气的。可若是说气,宸王爷也不至于气了这些天。想来,还是病了。过几日病好了,王爷自然会和先时一样的。”贾琉璎劝道。 “你倒是了解他。”皇帝看着贾琉璎,面上冷冷的。 贾琉璎摆了摆手,“臣再如何了解宸王爷,怎么比得上皇上呢?这还不是皇上日日夜夜在臣耳边叨念么?” “你这么说,倒是怪起朕来了?”皇帝看着不禁笑了,“吃醋了?” 贾琉璎干脆半推半就的装作一脸委屈,又点了点头,“皇上。” “那也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啊,宸儿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皇帝轻轻的吻了一口他的额。 “那皇上还与他置气,皇上不也成了小孩了。”贾琉璎轻轻搂住皇帝的脖颈。 皇帝笑了笑,“听你的。” 贾琉璎见皇帝这几日的心情忽好忽坏,自己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只是皇帝待他依旧是百般温柔,百依百顺。 ****** “皇上,宸王爷来了。”太监小心翼翼的禀告,偷眼见得皇帝又皱了皱眉,心跳都感觉停了。 “让他进来。”皇帝头也不抬,只是冷冷的扔了一句。 “拜见皇上。”君墨宸虽不愿意到这圣书阁来,只是无奈,如今还是需要低头的时候。 皇帝似不曾听闻,依旧忙着手中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 “宸王何时来的?”那口气里满满的惊讶。 君墨宸竟也不恼他,便只是应道,“来的不巧,正碰上皇上无暇之时。” “宸王来了,怎么也不说?”皇帝便转头责问起身边服侍的太监。 那太监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变脸的这般快,只是想着赶紧求饶保命来的要紧些。“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不怪公公,想来是方才皇上忙于政务,微臣的声音也太小了。”君墨宸说着,跪了下去。 皇帝心里暗嘆,若这是自己亲生儿子该有多好。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品格,这世间都难得再寻。 “赐坐。前些日子听闻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皇帝一脸关切,他看着君墨宸,那面上的确有几分憔悴。 “回皇上的话,臣已大好,多谢皇上挂念。”君墨宸毕恭毕敬的应道。 从今以后,只是君臣罢。再无,便是陌路。 “大好了便好,你妹妹天天念着,朕让她出宫去瞧你,她又不去。”皇帝一边说一边笑道。 君墨宸迟疑了一会,这才说道,“有劳挂念。” “你去见见她吧,一直在芬芷宫等你。”皇帝说着,便示意身旁的太监带他过去。 君墨宸摆了摆手,“不劳动公公了,微臣自己过去便是,公公还是服侍皇上吧。” 说完,转身离了圣书阁。 “皇兄如何来了?”君捻雪见到君墨宸的时候一脸惊讶。 君墨宸看她安好,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来看看你,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君捻雪咬了咬唇,“皇兄,我……” “那不是你该理会的事,安心做你自己的便是。”君墨宸应了句,又在她这芬芷宫转了转,便在议事厅坐下。 君捻雪被他那话一出,便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陪在他身旁。 “一切安好,勿念。”临走时,君墨宸附在君捻雪耳边轻声道。 君捻雪拼命地点了点头,笑道“兄长安然,我亦无事。” 刚走出芬芷宫,门外便有了轿撵侯着,“贾贵殿请王爷到琉璎殿一叙。” “多谢贵殿相邀,今日便不去叨扰了,还是改日罢。”君墨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正欲走,却被那太监向前一步拦住,“请王爷移驾。” 君墨宸愣了一下,他见那太监浑身发抖,却依然站在那里挡住他的去路。 “罢了。”说着,便上了轿撵。 两个人对坐着,并不言语,贾琉璎用手指蘸了蘸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到,“近来可安好?” 君墨宸点了点头,又看他写,“他已经下手了,提防些。” “有劳。”君墨宸想了想,还是也蘸了蘸杯中的水在桌上写道。 “入冬之前,最好了结。” “此话何解?” “大雪纷飞,尘埃落定。” “借君吉言。” 贾琉璎见君墨宸应了,便道,“时候不早了,我见王爷如今气色好了,想来皇上也安心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府歇着罢。” “告辞。” 大雪纷飞,尘埃落定。君墨宸笑了,一闭眼,又是那年金陵的雪。 雪白血红,怎掩尘埃? ****** 皇帝对烈亲王府禁锢越来越过分,烈亲王妃看着这萧瑟的秋景,自知大限已到,也不愿拖延时日。 这一生,相夫教子,她虽贵为王妃,更多的,还是和普通大富人家那般。 如今虽有牵挂,大局当前,也需舍了这牵挂。当下便决心自行了断,即使不能一了百了,也该让活人少些担忧。 这一日,烈亲王妃见烈亲王又到书房去写字,便放心的起身梳洗。自从被软禁之后,烈亲王大多时候都是在书房里写写字以消磨时间。她又歇了这些时日,今日起时也觉得自己比先时好了许多。 她小心的寻出成亲时的大红嫁衣,一件件的穿戴齐整,又画了精緻的妆容。一如初见,大红嫁衣染红天边残阳。 她走到门边,向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终是狠下心来,将当年从师门带来的绝命丹吞下。又快步走到床上躺下。 那本是玹琴教的女子为了自保时备下的药丸,却没想到会用在这样的时候。 好睏,要睡了么?睡吧,睡了,就没事了。 夫君,柳儿走了,这万千红尘有幸携手一生,为妻知足了。 宸儿,娘亲无法等你了,只是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清儿,我等了半辈子,那一声干娘,多谢你的成全。 等到烈亲王回房的时候,烈亲王妃的身子早已冰冷。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事,只是一直不愿说破。今日在书房,那落下的每一笔都出问题他便知道要出事了。 他没有回来,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吧。躲不过的,终该来的。只是不该,让她这么痛苦的陪着他受这个罪。 ☆、弔唁 “柳儿,你安心去吧。最迟,来年春,宸儿会亲自到梨苑去看你的。”烈亲王双手握住烈亲王妃冰冷的双手,轻轻的说着,一时没忍住,还是泪留了满面。 “柳儿,你是怕我难过么,竟一直瞒着,瞒着。这么多年夫妻,你还信不过我么?罢了,去吧,安心的去吧。” “柳儿,到了那边,你若是一个人害怕,就和天衡在一起吧。我霸占了你一世,也不敢再强求了。” 黄泉路上你小心走着,奈何桥畔就莫再等我了。去吧。 烈亲王一直陪在王妃身旁,独自陪着她,他想让她静静的走一程,一直没将事情告诉下人。天明之后,才将王妃仙逝的事情告诉府中的下人,这才命人举丧。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城,百姓的怒火似乎一下子被点燃,皆道皇帝失德,处处有人骂昏君。 宸王府得到消息的时候,君墨宸还和众人在书房商议事情。 浅茶带着一死士走了进来,“王爷,烈亲王妃,殁了。” “什么?”君墨宸和柳逸清心里具是一惊。 君墨宸猛的将手中的纸握紧,不会的,不可能! 其他人听到消息也是一脸震惊,昨儿还听见好好的,怎么今日便听到说殁了? “烈亲王妃,殁了。”那死士跪了下去,又将那话说了一遍。堂堂八尺男儿,泪落了满面。 他是被君墨宸派去长期护着烈亲王府的人,平日里烈亲王和王妃待他们都极好。此时让他回来报丧,这心情,也是难以言喻。 君墨宸呆在那里,一言不发。其余人本想着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悄声离了书房,只留下柳逸清一个人陪着他。 “逸清,你可听到他刚才所说?”也不知过了多久,君墨宸忽然问道。他心里明白,娘亲是自尽的,为的是他。 柳逸清看着他,点点头,“嗯,听到了。”他走到君墨宸面前,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娘亲殁了。娘亲,殁了。”君墨宸呓语般的念了两遍。 “墨宸。”柳逸清心里也不是滋味,却又不住的担心君墨宸,便伸手将他抱住。 君墨宸一直压抑着自己,他恨,真的恨,他恨皇帝,也恨自己。恨皇帝无情,恨自己无能。 只有被柳逸清抱住的时候,他内心里的无助略略有了安放之处。 柳逸清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料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君墨宸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自己又被柳逸清抱住,便朝着他的肩咬了下去。 柳逸清没有说话,还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墨宸,我还在,我会一直在。 他难过,他的亲娘没了,可他也难过,他刚有了娘,虽说是干娘,但是今日却告诉他,他再次成了孤儿。 君墨宸反应过来的时候,柳逸清的肩头已经痛的没了知觉。 “师兄。” “唤我名字可好?”柳逸清的鼻头也有些酸楚,一时间又想起了那一年在刑场的情景。 那一年,尚是年幼的他背着玹琴,紧咬着薄唇,看着亲人一个个的在他面前斩首。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君墨宸点了点头,低低的唤了声,“清儿。” “这是书房,若是想哭,一会回了屋,多少眼泪哭不得?”柳逸清见他已经泪落不止,便劝道。 想着这下外边一定有人候着,又不好从书房出去。君墨宸便拉着柳逸清开了暗道的门,一路走着,再开门,竟然是秋水轩。 “我陪你。”柳逸清看着他还是一脸悲戚,便柔声安慰道。 君墨宸看着他,心里的难过,委屈,此时越发难以抑制,便抱住他,无声的落泪不止。
第47页 “别太难过,干娘看着呢。”柳逸清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劝。 若是完全不动声色,除非是铁石心肠。他不是,他亦不是。但若是太过消沉,便负了娘亲的心意。 “你肩头可疼?”君墨宸忽然问道。 柳逸清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及你心里所疼。” 君墨宸一怔,心里多了几分感动。 “只是不知爹现在如何了。”他靠在柳逸清的肩头,轻声嘆道。 纵使在娘亲身边的日子不多,可那一声娘亲,便是千丝情万缕心。他如今已经心痛的不能自已,又何况爹娘夫妻多年? “墨宸,干娘是昨夜去的吧。”柳逸清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君墨宸心里惊了一下,忙问他,“你昨夜也梦了?”昨夜,梦里满是娘亲的身影,有隐隐听得娘亲说她先回去了,今日便得了这消息。 柳逸清这才点了点头。 “烈王爷特意到了今日这时候才将这消息放出来,便不是让你用这时间用来难过的。” 君墨宸依旧是靠在他肩头,轻轻说道,“我懂。” “对了,烈亲王府被软禁,你进的去么?”柳逸清又关切的问他。 君墨宸摇了摇头,“明面上是进不了的,若是进得,便也不是禁了。” 柳逸清一时沉默了,这般情形,倒是也不知会如何。亲娘死了不能凭弔,这口气,若是他,是不会咽下去的。 “这几日看看宫里的动静,最迟待娘亲头七之日。”君墨宸附在他耳边低语,“我若是手软了,还望清儿刺的准些。” “好。那便是全了我的心愿了。”柳逸清早就想着让那昏君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剑,也早就等不及了。 ****** 宫里听闻烈亲王妃仙逝的消息,有嘆惋的,有悲痛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君捻雪心里虽是万分悲痛,却也不敢表露,只是卸了妆容,褪了首饰,换了素淡的衣物。她还不敢戴孝,虽然皇婶待她就如亲娘一般。可惜她娘去的时候她还在襁褓之中,而亲爹虽说待她这般,可好歹还是亲爹,这亲爹还是皇帝。 “如今这般,还不知宸哥哥会如何了?”君捻雪想起君墨宸,自己倒是急得不知所措。 柳樳见她难过也只道,“雪儿切莫太难过,宸哥哥如今好歹有柳大哥陪着,想来是不妨事。只是,他们,快要有动作了。”好不容易劝了半日,君捻雪才渐渐平复了不安的心。 她点了点头,用手帕将泪痕拭去。 “只是他如今去不得烈亲王府,也见不到皇叔皇婶。唉。”君捻雪又开始发愁,如今只有柳大哥一人能为他解忧了。但愿了,当初就应该把樳姐姐留在王府,这样今日也多一个人。 “想来皇上也料不到烈亲王妃会去的这么快吧。”柳樳恨声道,真真自寻死路。 果真,皇帝在圣书阁听到报丧的消息,也愣住了。 烈亲王妃死了?这么快?前些日子派去太医还说服了药比先前要好了很多,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真是坏事!皇帝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君墨宸怎么可能忍得住?真是给他添乱! 难道这一切,终究是要来了么? ****** 烈亲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果然,皇帝一直没有降旨让君墨宸回烈亲王府。死了,都不能见上一面么? 王妃走后的第三天,烈亲王依旧只是命人将棺椁停在大堂。只是入殓,并未封棺。 总该让你和孩子见了最后一面啊,柳儿,这如今不能进不能出,我连带你去梨苑都做不到。 “王爷,宸王府也换了輓联白蜡。”那老僕看着烈亲王,也是不住的嘆惋。 烈亲王点了点头,难为宸儿了,如今也只能凭空弔唁。 这日入夜之后,灵堂只有烈亲王一个人守着。他说他今夜要陪着王妃,说说旧日的事,不想有人打扰。 烈亲王静静的看着已经沉睡的王妃,笑了笑,“那年初见,我倒是没瞧出你的英姿飒慡,却是有些弱柳扶风之状。你后来说那些日子你本就身子不慡,又被令尊带出。终是不料,一眼相见定了姻缘。” “你说要把宸儿送到落琴山的时候,我心里是不舍的。一来怕你思念他,反倒对你自己的身子不利,二来也怕宸儿疏远了你。只是天衡教导的好,宸儿回来之后越发的孝顺,那样的品行,只怕就是我也教不出的。” “你去了,却是在我们被软禁的时候去了,只是这样,我怕,怕你头七之日,孩子都不能来送送你。” “柳儿,你说,宸儿会来看你么?是不是你睡了,他怕扰了你?所以也不来了。” 一阵冷风吹过,烈亲王眯着眼朝着外头看了看,大堂外,竟然多了两个白衣公子。 走进时,才见他二人,自然是柳逸清和君墨宸了。那二人的白衣里面,隐隐透着孝衣。 ☆、宫变 烈亲王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二人慢慢的走近,跪下,三叩首。 君墨宸看了看躺在棺椁里的娘亲,一直不肯说话,反倒是柳逸清没忍住,两行清泪滑落。 许久,君墨宸看了看灵堂,又看了看烈亲王,便站了起来。 “爹,娘去了,还望爹爹节哀。”他起身后又跪在烈亲王身旁,声音很轻。 烈亲王点了点,爱怜的看着他,心里万分的不舍,万分的悲痛都被他一一压了下去,只道,“有心了,实不该来的。” “王爷放心,我二人一会便回。”柳逸清也走到烈亲王面前,挨着君墨宸跪下。 “清儿,该改口了。难不成你干娘去了,你倒不认我了?”烈亲王见他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刚有了娘,又失了娘。 柳逸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唤了声“干爹。” “好孩子,回吧。这里,真的不是你们该来该多待的地方。娘亲已经见过你们了,也安心了,回吧。”烈亲王看着王妃,便催促他们快些离去。 又是三叩首,两人这才点了点头,离开了烈亲王府。 “噗。”回到秋水轩,君墨宸忽然吐了口血。 “墨宸。”柳逸清见他捂着心口,眉头紧锁,满脸凄容,便忙扶着他坐下。 “这么多年,娘亲一直容颜未改。方才见她,与生时无差。”君墨宸泯了口清水,说着,忍不住伏案痛哭。 柳逸清听他这一说,才想起方才看到烈亲王妃时,比先时活着的时候,真的并无太大差别。 那是师门的绝命丹,柳逸清反应的极快,烈亲王妃果然是自尽的。他不知道君墨宸是否知晓此事,但他也没敢说出口。 “东方兄和梁兄已经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柳逸清从袖间取出一封花笺。 君墨宸接了过来,细细的读了一遍。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又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等不及娘亲头七了,后日亥时三刻便动身罢。” “如此甚好,省的夜长梦多。” ****** 烈亲王妃仙逝之后的第五日。 白日里还是秋高气慡的日头,到了日落时分,却颳起了几阵大风。那狂风呼啸着,似在哀哭,哀哭这金陵一大不幸之事。又似叫嚣,叫嚣着金陵之主的不公。 终于等到入夜,没有月光的夜,连星辰都黯淡了。 皇宫内外依旧是灯火通明。仿佛一切如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只是入夜了而已。 因着禁卫军早已接到消息,此时非但没有阻拦更是成了君墨宸的手下,很快,便带着人杀到了琉璎殿。 这是君墨宸给贾琉璎提出唯一的一个要求,在兵变之日,把皇帝留在琉璎殿,省的他去找人。 贾琉璎自然会设法让皇帝那夜留下,其实也不用他设法,皇帝自从留了贾琉璎在皇宫里,几乎夜夜留宿他的琉璎殿。 外头的风还在呼啸着,里面的灯火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推开门的时候,随着风的涌入,摇曳了一下。 君墨宸没有让所有人都进来,只是和柳逸清并几个一起行事的兄弟一起走了进去。这不是空城计,所以不用怕。人越少,或许越好。 长剑划地,带着嗤嗤的声响。走进大殿时,君墨宸一眼就看到坐在主座上的皇帝,自然,也看到了皇帝身旁的贾琉璎。 四目相对,皇帝的面上反而越发的坦然。那样子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夜会有这样的事情,更多的样子,是知道了自己大势已去。 “宸儿,你来了。”皇帝依旧面带微笑,那话里依旧是问候的口气。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一身龙袍,那些龙,还依旧张牙舞爪。 若不是那长剑折射出的银光晃得晃人,若不是君墨宸身旁还有其他的执剑之人,旁人不过以为又是皇帝召见了宸王。 只是一切都不会是若不是。 “来了。”君墨宸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帝,又扫了一眼贾琉璎。原以为那些恨意越到这时候会越发的难以控制,却没想自己的心,越发的冷静。 “宸儿,你比起当年,越发的进益了。这倒是让朕不知当年让你助朕夺得这帝位,又让你做了这宸王,是不是朕错了。”皇帝的口气一如闲话家常一般,甚至没有多少压迫感。 这话被提起,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的宫变,那是上一辈的兄弟之间的争夺,只是君墨宸也被迫参与其中。 君墨宸冷笑,“是么,这还多亏了皇上这些年的教导。只是若说起当年,呵,当年助你,多半是我错了。若不然怎会导致如今我娘亲故去多日,我一眼都望不得。” 不能堂堂正正的回烈王府祭拜自己的娘,这道坎,君墨宸一直都过不去。 “烈亲王妃,不过是一个女人,她死了,你爹还可以有王妃。”皇帝不屑的应道。在他的眼里,女人不过是衣物,穿穿就罢,没什么好可惜的。 若是这样,倒是可惜了,多少也算是怒冠沖天为红颜,呵。 “可她是我娘!”君墨宸吼道,整个大殿都在回荡他的声音。 你觉得没什么的人,但是,她是我娘亲,如何比的? 皇帝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便看了一眼站在君墨宸身旁的年轻男子,只是看着忽然觉得有几分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间想不起,便又多看了两眼。 皇帝的目光停留的太久,自然不会逃过柳逸清的眼睛。他知道皇帝在探寻他的身份,他没有一点的表情回视了皇帝。 柳逸清站在那里,亦是冷笑,又听得那话,便恨声道,“昏君,你糙菅人命,今日,真真千刀万剐也难以赎了那些罪过。” “你是何人,竟敢打断朕与宸王的谈话。”皇帝面上还是那样的不屑,只是这下听他放出话来,忽然有些诧异,有些恐慌。 柳逸清见皇帝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冷笑着,双眼静静的看着他,那目光若能杀死人,皇帝如今早已不知是死了百遍还是千遍。
第48页 “呵,死到临头还不忘自己是皇帝。只是皇上,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玹琴教的一百三十九条冤魂,今夜可都是在您的身边看着呢。” 他的声音,到背后越发的有些空灵。那样的声音,就是平日玩笑都能被吓到,何况这下,烛火昏暗,狂风呼啸。 “玹琴教,你是玹琴教的人?金陵余孽!”皇帝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里有些颤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当年那案子没有了结清楚,果然,果然来了。 柳逸清忽然很轻松,他看着皇帝,又看了看贾琉璎,笑道,“皇上想不到吧,就像你想不到,你的枕边人,日日给你下了药一样。” “琉璎,你?”皇帝闻言,心里一紧,便一把将贾琉璎抓了起来。 贾琉璎不过是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是卖个人情给宸王爷,若是真下了毒,皇上如今早就驾鹤西去了。何必这时候这般冲动?”他说着,伸手去将皇帝的手掰开。 皇帝在震怒之中,手自然也不是特别的有力,贾琉璎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掰开,又很随意的拍了拍衣服。 看着皇帝一副惊愕的样子,他不过又是笑笑,起身走到君墨宸面前,“王爷让我做的事,我如今已经做到了。” “琉璎,你!”皇帝直到这时候才有些莫名的恐惧。第一次,被自己爱的人背叛,原来是这样的滋味。从来都是他抛弃玩物一般将人丢弃,第一次被深爱之人这样对待,他忽然莫名的有些绝望。 贾琉璎并不吭声,只是站在皇帝对面看着。只是,莫名的有些酸楚。 “皇上方才说金陵余孽,这话倒是难听了。好歹,我当年也是拜师玹琴教。”君墨宸看了看贾琉璎,又看了看皇帝。他忽然玩味的笑了,问贾琉璎,“你真的不愿和他共死么?他可是盼了好些年,不然怎地那般宠爱你?” 贾琉璎一时没了话,或是说,这话,他根本不想回。 君墨宸见他二人的眼眸均是黯淡了几分,便暗示柳逸清动手。 柳逸清正要向前时,却被贾琉璎挡了一道。可终是挡不了,柳逸清那一剑刺的极准,剑入血喷,浸染了黄色的龙袍,也浸染了他的白衣。不过刺中之处并不是要害,特意偏离了一些,要的便是让他难受的死去。 今日来的人,全部都是一色的白衣,白的亮眼。那哪是白衣,那分明是丧服,却不是为了这帝王。 “好剑法,呵。”皇帝说着,一口血从口里喷了出来。 柳逸清没有多少理会,只是他见他还活着,便也不急着收剑。只是说道,“我玹琴教和你无冤无仇,和皇家无冤无仇。你这昏君,当年竟然下令一网打尽更是让玹琴教灭门。今日这一剑已是便宜了你,只等着一会将你五马分尸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宫变了~ ☆、驾崩 “是么,是宸儿的主意么?”皇帝靠在那椅背上喘着粗气,看着正拦住贾琉璎的君墨宸。 君墨宸没有答话,只是贾琉璎跪了下去,“宸王爷,你让我去他身边吧。” “你不是恨么,怎么,心软了?还是说,你现在也爱上他了?”君墨宸蹲下身去捏住他的下颌,那笑,带着一丝的不可思议。 “是啊,恨啊,怎么不恨?若不是他,我本可以快意江湖,本可以与心仪的女子携手一生。却是因为他,我不得不在他身下承欢。只是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情意也不是装出来,我亦不是铁石心肠。王爷,我也是个将死的人,求你,让我随他一起去吧。”贾琉璎央求道,他看着君墨宸,他希望他能答应他,虽然他也不敢确定。 君墨宸看着他一脸央求,连声冷笑,“真真让人感动,若是本王不答应,你想如何呢?先时还恨得咬牙,这么快就求着同死了。贾琉璎,是不是再找个人强了你,你日后也会跟着他好?若是这般,这天下龙阳之癖的也不止龙椅上那一个。” 皇帝被他那话惊的一连吐了几口血,“逆子,逆子!”他不敢想像,若是这样下去,贾琉璎会被君墨宸如何对待,心里越发的慌了。纵使被背叛了又如何,他终究是用了真情,动了真心。 贾琉璎见状,心里越发的酸楚,只得再三对于君墨宸央求道,“琉璎求王爷成全。” “成全?我成全你,那谁成全过我了?我娘死了,百里不到的路,我却不能回家去看她一眼?呵,你倒是有情有义,那龙椅上的,只怕还不稀罕。”君墨宸说着松开了手,又对柳逸清道,“逸清,收剑吧,不必等了。” 柳逸清点了头,将剑拔出。皇帝亦是随之吐了口血,面色越发的惨白。 贾琉璎爬了几步到了皇帝身边,看着皇帝,他忽然笑了,笑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快要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得到解脱的感觉。 他握住皇帝的手,依旧轻轻的笑着。然而皇帝却想将他的手挣开,但是贾琉璎却不许,握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想让自己手心里的余温去暖他,却也没了多少的用处。 “皇上,琉璎陪着你好不好?”贾琉璎看着皇帝,笑着问道。 皇帝看着他,一时又湿了眼眶,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管不了是什么原因,只是知道,他爱的人,愿意了。 贾琉璎知道自己也活不过今晚,想来还是和皇帝在一起,多少自己若是身死,不会被人扔到乱葬岗去。 “贾贵殿就这么想去见阎王了?难不成是阎王殿里设了茶宴等着你不成?”这一声女音倒是将好些人惊了一下,尤其是守在殿外的人。只是这女子,是君捻雪,从帘后转了出来。 “还有,父皇,若就这样去了,岂不是可惜?”君捻雪走到他们身边,将他俩相握的手掰开,又对着皇帝笑着,“柳大哥的剑法,该说是准呢,还是不准呢?”那是故意的不让剑下之人一剑毙命。 她的笑还带着那一丝的天真,却掩饰不了那其中的恨。 皇帝看着君捻雪,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的愧疚,但是见到君捻雪身后之人手上的银针时,眼底的愧疚化作了满满的惧意。 “本是想上梳洗之刑,只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倒是觉得太过噁心。听闻当年,父皇最喜欢我娘的一对芊芊玉指。如今,只想着让父皇感受一下这十指连心的滋味。” 君捻雪一边看着皇帝的手指,一边说着。又从柳樳的手上接过银针,慢慢的从皇帝的手指尖往里刺入。 皇帝疼得龇牙咧嘴,疼得一心求死。只是却一直忍着没叫出声,疼得面上越发的狰狞。但是君捻雪旁若无人一般,似在对待一件工艺品,慢慢的将银针刺入,刺满了十个手指之后,忽然一次性将那十字银针一齐拔出。 “啊!”皇帝的叫声有些惨绝人寰,贾琉璎在一旁看着,根本不敢上前阻止。 “又不是断了头,何必如此惨叫?”柳樳冷声道,心头有些烦躁,原想一剑了结了皇帝,却因着君捻雪挡在面前,无奈之下竟是拔出了剑对着贾琉璎,“宸哥哥未必想成全你们做一对鬼鸳鸯,我可以。” 贾琉璎闭上双眼,只道了句,“多谢姑娘。” 还未等柳樳出剑,贾琉璎的脖颈处早多了道血痕。这才听柳逸清冷声道,“哪里那么费事?” 他根本没动,却让柳樳的剑往贾琉璎的项上走了一遭。 “琉璎,琉璎,琉璎。”皇帝唤一句,咳一声。 “皇上,来生,放过琉璎吧。”贾琉璎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说着,两行泪滑落。 “琉璎,琉璎,是朕负了你,是朕害了你。”皇帝颤声道,他看着贾琉璎,向着他扑了过去。 皇帝一直咳着血,又用尽力气紧紧抱着贾琉璎,“琉璎,琉璎,” “皇上,您那日,不是问琉璎,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这一生,可以。只是,皇上,来生,放过琉璎吧。好不好?”贾琉璎撑着一口气问他。 皇帝看着他,心里越发的内疚,含着泪,点了点头。“好,朕允你。”贾琉璎见他应了,松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这一生,孽缘孽债,终是跟了你一生。来生,只求放手,我们各自不相干。 “父皇,让雪儿送你上路吧。”君捻雪半跪在皇帝面前,咬了咬牙轻声问他,像是在徵求他的意思。 皇帝看着她,伸出手来,她看着便递了手过去,“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雪儿,来生,莫再生在帝王家,莫再做朕的女儿。” “是么,但愿吧。”君捻雪笑了笑,正准备下手,却被皇帝抢过她手里的匕首。 正当众人惊异之时,皇帝将君捻雪推开,用尽全力对着自己的脖颈抹了一道。 又挣力向贾琉璎看去,气绝之时,他笑着合了眼。 这一生,他做了太多的错事,而如今,他终于解脱了。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哀的人,至少,他爱的人,到了最后,还是愿意与他在一起。 君捻雪跪在一旁,亦是轻轻的三叩首。原谅这一生你从没对我好过,只是终究,这命是你所赐。从此,也愿你九泉之下安息。 君墨宸看了一眼皆以气绝的两个人,这才打开手心里的纸。 国玺在枕下,愿与他合葬。 那是贾琉璎给他的,短短十个字,又是一桩交易。 但是这桩交易,他忽然想做。不是因为那国玺,是因为贾琉璎这个人。 柳逸清见君墨宸看他,自己慢慢环顾这一切,摇了摇头,“人既死了,你看着办了吧。我无多求,只是你登基之后,还玹琴教一个清白。” 君墨宸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头,“会的。” 打开门时,外头风已经不那么大了。守在殿外的将领忙过来问情况,君墨宸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句,“已经去了,先散了吧。” 那些人得令,便都收兵散了。 君墨宸关上殿门,见君捻雪命人打了盆水,小心的为皇帝和贾琉璎擦拭了血痕。君墨宸看不过去,便示意了千画。千画这才走上前去帮忙。 柳逸清见柳樳看着他,便道,“问心无愧便好。” 终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只是心里有怨。终究还是放下了。 柳逸清将大殿的门打开,走了出去,一阵冷风灌来。他忽然变得无比的清醒。抬头望了望天,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开始飘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金陵的雪。 金陵的雪,是来掩盖金陵的血来了。 真的,能掩盖了么? 柳逸清唇边冷冷的一笑,想前走了几步,又朝着落琴山的方向跪了下去。 爹娘,此仇已了,九泉之下,愿安眠。 柳逸清还没站起身,忽然胸口发闷,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抬起手将血擦去,起身时才察觉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时,是君墨宸,也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君墨宸看着他,伸过手去,柳逸清也不客气的搭了一把。
第49页 “下雪了。” “嗯。” “清儿,仇了了,可是,我心里并不好受。”君墨宸嘆了口气。 柳逸清点了点头,比起他,君墨宸还需要接手这个国。更何况多少都是亲人,如今还添了责任。 “我在。”柳逸清看着他,淡淡开口。 “会一直在么?”君墨宸看着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可他没有笑。只是那样认真的看着柳逸清,等着他口里的回覆。 ☆、安葬 柳逸清对上君墨宸的目光,点了点头,“会,我会一直都在。” 给你,这一生的承诺,是谁错了这因果。 祸起之源,苦果自食。 他们穿了丧服而来,如今却像是为了大殿之内死去的人举丧一般。君墨宸见里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走进去,走到君捻雪身旁。 “皇兄,他不恨我,我如今也不恨他了。”君捻雪知道,皇帝是故意抢过她手里的匕首,为的就是日后不让她内心有愧。他抢的时候像是用尽了余力,又将她狠狠的推开。 君墨宸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仇了恨消,以后,好好活着便是。” “皇兄,你等等。”君捻雪说完,跑到帘后,一会又小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盒子。 “这是父皇昨夜给我的,只说要交给你。” 君墨宸接过之后,将盒内的东西打开,是一道圣旨。圣旨底下,还有一封信。 那圣旨,便是传位的遗诏,这是皇帝一早就写好的。一生无子,驾崩后,传位烈亲王之子宸王君墨宸,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宸儿,你的名是先帝起的。这宸字,便註定了你一出生,就被先帝视为继位之人,所以朕当年问了五弟的意思,可惜,他无意这帝位。” “朕这一生,继位寥寥数年,却不是一位好君王。” “其实,朕早就知道了你会给你师门的人复仇。只是,宸儿,你终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帝君不狠,怎能驯服臣子?” “你到底在等什么?朕越发的猜不透你了,若是想,便放手过来。又何必一直拖着?” “朕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只是希望死后能有一个相爱之人相伴。但是宸儿,你莫去强求琉璎。这一生是朕害了他,他若不愿,便让他离去。若可,愿你关照些许,让他后半生无忧。若是他愿,朕求你,圆了这心。” “死后,焚尽。” 也不知皇帝是何时开始写的,只是看着,心里也是不忍。 “他信里所託,我会一一照办。”君墨宸将东西收了起来。 “王爷准备何时登基?”秦越问道,这秦越便是秦寒的兄长,此时见事情已了,便问道。 君墨宸摆了摆手,“不急,待本王将娘亲葬了罢。” 雪还在落着,一点一点堆积起来。 夜很长,长的让人有些惆怅。 天明之后,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皇帝驾崩的消息。预料之中,新帝是宸王。 只是所有人都奇怪,新帝并未定下登基的日子,似乎一点也不急。而朝臣也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些,也不大惊小怪,只是等着。 这样的宫变,不过是继位之人提早继了这帝位。总归算是他帝王家里事,外人也不多论,更何况先帝并不是明君。 短短几年的在位时间,犯下的杀戮比比皆是。而作为宸王的君墨宸,他是反对这样的。 百姓何辜,而今江山易主,只盼着,不再水深火热的活着。 君墨宸依旧提出了好好安葬先帝,虽说不是厚葬,但是这样的话,下人岂会不好好的办了?只是烈亲王妃那边,君墨宸一言不发。 先帝去了,那软禁之举自然解了。但是朝臣等了许久,依然没有关于烈亲王府的晋封消息传来。 原来君墨宸在吩咐好宫里的事情之后,便和柳逸清匆匆赶去了烈亲王府。 跪在烈亲王妃的灵前,两人久久不动。 娘亲,宸儿已经得手那帝位。娘亲,你可安歇了? 君墨宸哭了,扶着棺木,哭的不能自已。那个位子,真的要到六亲不认才能坐得么?若是这样,情愿不要,宸儿不稀罕。 只是,为什么是娘亲? 为什么? “宸儿,起来吧,你这样哀恸,你娘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烈亲王见他泣不成声,自然也担心他的身子,忙过来劝道。 许久,君墨宸才稍稍止了泪,又听烈亲王道,“明日便是头七,你娘最喜梨树,我想着,还是将她葬往梨苑。这也是她生前便说好的。” 君墨宸点了点头,依照祖制,王妃仙逝,也是葬在皇陵,如今儿子为帝,却也不好违了。他想了想,便道,“便依着爹娘的意思吧,只是那梨苑终究是不愿被外人知晓之处。明日备下衣物,在皇陵点个衣冠冢罢。” “也好,果真你想的比爹的妥当。”烈亲王点了点头。 烈亲王妃生性喜静,便依了她的遗言,死后薄葬。并无特别的封号,那是君墨宸先时问过的,他继位之后,无论亲爹亲娘是否在世,都不会诰封。 君墨宸陪了娘亲一整夜,那一夜,他跪在烈亲王妃棺椁面前,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点滴。 到最后,他忽然笑着哭了,“小的时候你狠心送我离去,等我大了,你又狠心把自己送走。难不成,你这一生倒是将所有的气都算在了我的头上?那我也认了,谁让你是我娘呢?” “娘亲,若是见到了师父,替我先赔个不是可行?这一生做了个不孝徒,又做了个不孝子。终究是无法问心无愧了。” 明日,明日便要送娘亲去梨苑了。 梨苑,离怨。真的能否离怨? 就如这飘了一日一夜还尚在飘的金陵雪,又能否掩盖了金陵血? 君墨宸长嘆了一声,欲起身时,见到了君捻雪。 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亦不知来了多久。只是一脸的哀痛,君捻雪慢慢的走进,慢慢的跪下。 一叩首,多谢皇婶当年留命之恩;再叩首,多谢皇婶多年养育之恩;三叩首,子还父孽,黄泉之路怨气散。 “皇兄。”君捻雪来时便看到他跪着了,只是不知他跪了多久,隐隐的站着,见他似在叨念什么,便也没上前。直到他看见了她,她这才过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又是嘆气,心里实在无奈。她的父皇逼死了她的母妃,又逼死了他的母妃,而到头来,他和她却联手逼死了她的父皇。 若不是他俩兄妹并没有半点嫌隙,否则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皇婶是明日安葬么?”君捻雪低声问道,声音里满是哭泣。 君墨宸点了点头,“明日是头七,也愿娘亲可以入土为安了。” 又到天明,君墨宸亲自送烈亲王妃的棺椁到了梨苑。一起的,不过几个江湖兄弟。 还依旧是无字之碑。按烈亲王的意思,将王妃葬在他师父旁边。 此一生,彼一生,不约来生。 ****** 烈亲王妃的事情办妥了,宫里这边自然也刻不容缓。一切依然是依着生前之愿操办。火葬,合葬。 安葬了皇帝之后,君墨宸才命礼部择了日子登基。 多少还是有些匆忙,故而下令一切从简。他也原不是喜欢奢靡之人。 “皇兄,皇兄。”君捻雪一早跑到圣书阁来,一脸怒色。 君墨宸揉了揉眼,问她,“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谁给你气受呢?” “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这么不要命的在圣书阁待着,是不是要史官日后记上一笔你是英年早逝,操劳而亡?”君捻雪一早听到浅茶过来说这事,跑到圣书阁一看,果真。她看着他,真真气不打一处来。 君墨宸笑了笑,又伸了个懒腰,“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若不然,你的芬芷宫先让我睡几日?” 因着君墨宸指名要住幼时皇祖父赐的秋宸殿,故而这几日都在修整那边的屋子。 “得得得,怎么都行,你住去吧。好歹干坤殿都拾掇好了,你还偏偏咬着那秋宸殿。我看你你是住惯了宸王府罢。”君捻雪方才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说着说着,忽而想起什么,自己先笑了,“对了,我芬芷宫给你了,你把你宸王府给我可好?” 君墨宸听她玩笑着,便也笑道,“不巧了,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给了师兄了。” 君捻雪听他说已经给了柳逸清,心里倒是有些惊讶,只是面上却是笑着,“他倒是快的很,罢了。你既给了,倒没有让人还的道理。只是这些日子到底是何大事?你这几日处理的事情比他先时一辈子处理的还多?” 君墨宸笑了笑,“小丫头别管太多,有些政事先时也是我监国时处理的,只是那时一直没个定论,如今定了,总是要批的。这几日左右也没个人说话,便一直看着了。你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让你陪我一会。不过在这也没意思,你同我去去瑶华宫。” “啊?去那何事?”君捻雪有些奇怪,这没事去去瑶华宫,倒是不知是何主意。 “去了便知,多少,有些人,还是要去看看的。” ☆、宸王府 那瑶华宫的一宫之主便是先帝的皇后,只是先帝开始宠幸贾琉璎之后,其他的居所都和冷宫无异,故而有些人早已将除琉璎殿之外的人一一忘了。 皇后听到宫人来报说是新帝到了,也有些惊异,但是还是匆忙准备了出来见他。 她不是新帝的嫡母,再加上被先帝冷落了多年,如今新帝突然来见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君墨宸在大殿里坐了许久,这才见到皇后,他忽然庆幸是和君捻雪一同来的,多少还能两兄妹说说话解闷。 君捻雪见她来了,便站起身来,将位子让了出来。好歹,皇后是她的嫡母。 “皇帝继位之初,如何有空到本宫这瑶华宫来?”皇后也不客气,便在他旁边坐下。 “朕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您。也是先帝的意思。”君墨宸笑了笑,便让随行的宫女将东西呈了上来。 皇后也不知是到底是什么,便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看时,是先帝留下的旨意。后宫散尽,若是大公主愿,皇后可离宫颐养天年。 “先帝好狠的心。”皇后看着,从椅子上跪了下去,顿时泪流了满面。 “其实不必,若是皇后娘娘想留下也可。甚至可以在这瑶华宫终老,朕会吩咐人好好待您。只是,您不过是先帝后,与朕无干。朕留您的皇后位,但只会是皇后。”君墨宸说的很干脆,而这一袭的话,却让皇后终生不敢忘。 让皇后留居瑶华宫,在外人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瑶华宫的位置还算不错,若是日后这宫里添了新人,那可怎么办? “多谢新帝成全。”皇后见君墨宸放了话,倒是识相,很快止了泪。 “若无事,皇后娘娘还是尽量留在这瑶华宫比较好,出了这宫门,万一有了什么,朕是不想理会的。”君墨宸说罢,便带着君捻雪走了。
第50页 皇后看着君墨宸和君捻雪远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是忧,她费尽半生保住自己后宫之主的位置,却没想,到了最后她真的一辈子成了皇后。 那一夜,她一直在瑶华宫。她很怕,很怕被乱兵斩杀。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些叛变的兵力不过是将她的瑶华宫一一包围了。一整夜,一直不曾有人踏入她瑶华宫一步。 第二日,她听闻先帝和贾琉璎一同死去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空。早该死心了不是么,为什么还会有一点的期盼?真是造化弄人,他们两个竟一同死去。 在后来,她听到先帝会和贾琉璎合葬的时候,她哭了。大半辈子没有哭过了,竟然会因为这事哭了。 这一辈子,他就没待她几天的好。而后他又将全部的好留给了一个男子,可笑,竟然会是一个男子。 她承认她的嫉妒,一辈子都争不过那个贾琉璎,明明是个男子,她却依然争不过。她多次下了杀手,然而每次都被贾琉璎逃脱。只是他也一直不曾说出那些事,而皇帝依旧是对他极好。真是造化弄人。 那日先帝下葬的时候,她没有去,不想,一点也不想。就算等她百年之后她的身旁都不会是他,那又何必这一别? 只是她这一生,怎么也不会想到,贾琉璎最后也会愿意与皇帝合葬。 当随侍的宫女告诉她,是贾贵殿临终时点了头,所以新帝才会下令让他二人合葬。 不觉得噁心么?身为一个男人,承欢于另一个男人身下。死了,本是可以逃脱的最好时机,竟然还会愿意合葬这种事。 那是她不会理解的事情,死都不会。 ****** “皇兄就是为了说这事么?又何必亲自走这一趟?派个人去不是就可了么?”君捻雪有些不明白,就为了那两句话,他还亲自走了这一遭。 君墨宸笑她还小,便道,“有些事情,还是亲自去说了好。再者,她多少是你的嫡母,你还是得叫她一声母后。” 君捻雪点了点头,不在做声,心里又开始琢磨起宸王府的事情。 给了师兄,他这四个字说的简单,只是应当不是宸王府了。那会是什么? “在想什么?”君墨宸见她出神,便问道。 “想你的府邸啊。对了,自打那日安葬皇婶之后就不曾再见过柳大哥了。你方才说把宸王府给了他,我在想着,这宸王府改成了什么。”君捻雪回话也回的随意。 君墨宸见她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心里也是欢喜,“还未曾改,只是想来,要改成将军府的。” “柳大哥答应了?”君捻雪不免又惊又喜。 “还未。”君墨宸摇了摇头。 君捻雪有些诧异,“你倒是信心满满,就不怕他离了这金陵,四处潇洒去? 君墨宸没有答话,他自然是怕的。怎会不怕? 两个人一边走着,又走了一段路。 “你要不要去见他们?”君墨宸问道。 “要!”这一声倒是应的迅速。 这便换了常服一同去了宸王府。 “墨宸。”柳逸清见到君墨宸的时候,一脸惊讶,不是听说夜以继日的在圣书阁忙个不停么,如何这下竟会有空到这里来? 君墨宸又喜又忧,喜得是柳逸清依然是唤他的名,忧的是,看他那一脸的惊讶便知是奇怪他如何有空会到这来,到底他们认为他是有多忙? “怎么,你不进那牢笼看我,倒是也不许我出来看你?”他这话一出,柳逸清忽然有点庆幸这下君捻雪不在。 柳逸清忙摆了摆手,“这倒没有,只是听浅茶说你忙的两夜都宿在圣书阁,便是心里担忧你太过操劳,想着也不敢进去叨扰。再说了,我这几日也没闲着,你倒是怪起我来。” “你又忙什么?”君墨宸一心在打理朝政,倒是无暇这边是真,故而这下闻言有些惊奇。 柳逸清气的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说的,让秦兄找我么?我是一连两日在他的兵营里。也是昨夜才回来的。” 君墨宸这才想起,宫变得手的那夜,他对柳逸清说的事情。 这也是柳逸清在兑现先时应下的那个承诺,“你帮我复仇,那我帮你安定这天下吧。” “有劳师兄了。”君墨宸笑道。 那笑颜太美,看得柳逸清有些发怔。这天下终将安定,诺言兑现之时,是不是也是他离开的时候?若是离了去,日后想是再难见了。 “师兄,这安定四方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做了。可好?”君墨宸随他一起坐下,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沧桑感。 柳逸清笑了笑,见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你这朝中有那么多的人,何必来烦我做这事?” 他是在半开玩笑,没想到君墨宸却一脸正色道,“这天下人我都不能全相信,除了你。更何况总归是夺位登基,我终究是不安的。” 柳逸清见他一脸严肃,便拍着他的肩头,“好啦,就冲着你的这句话,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君墨宸,我柳逸清这辈子都要栽在你的手里了。” 久别重逢,又是大事已了,柳逸清忍不住的开起他的玩笑。 “你空了多到那里面陪我吧,左右没个可说话的人,闷得要命。”君墨宸一脸无奈,他一开始就无心这帝位,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柳逸清伸出一个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你啊,你当国事是儿戏么?等我若是空了,也要一二年后了吧。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我帮的,我会尽力而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天下安定之后,一定让金陵的繁华遍及到天下,可能做到?”柳逸清知道他会答应,但是他必须要说。他知道君墨宸会听他的话,所以他说了,他应了,他就安心了。 果真,君墨宸点了点头,“既是你提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照办的。” 说着,又邀他一同走在这宸王府。 “许久,我们不曾这样闲适了。”君墨宸看着那梨树的枝头,昨夜落的雪还未曾化去,看着竟像是梨花开了。 “嗯?” “逸清,梨花开了。”君墨宸忽然笑道。 柳逸清先是一愣,继而也笑了,“傻瓜,我看你是馋了。” “不,是真的梨花开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逸清见他这样,笑着点了点头,改口道,“嗯,墨宸,来年三月,若得空,我们再去白梨寺看梨花罢。” 你说梨花开了,那便是开了。如你所言,那梨树上,一朵一朵开的也真是漂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宸哥哥,如今我要办的事情也办了,我想和师溪先回去看看。日后四处走着,若想回时在回来。”柳樳和君捻雪聊了许久,又听她说君墨宸也来了,便和她一同找了过来。 ☆、心意 君墨宸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看着如今身量已经和柳樳差不多的君捻雪,脑子里莫名的闪过一个词,孤家寡人。 “樳姐姐若是走了,我也想离了这里。不然闷在那宫里也真够没趣的。”君捻雪一脸不悦,撅起嘴,一副着脑的样子。 柳逸清听她也这样的话,便笑了,“你兄长正愁着没人说话,你倒是可以给他搭个伴去。两个人一起,相互不闷。” “不要!我若去了,没说三句,他定要把我训一顿。真箇没趣,还不如四处去走走。”君捻雪忙摆了摆手,见君墨宸看她,又忙躲到柳樳身后。 柳逸清笑着对君墨宸道,“你看这丫头怕你怕的,怪可怜见的,日后倒是别去吓她了。” “她是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的,我是从没吓过她的。”君墨宸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君捻雪,从小也是在惊吓中长大的,现在这样,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对了,小樳,你启程之前抽空去一次宫里。”想着,又对着柳樳说了一句。 柳樳有些奇怪,便问道,“有何事么?” “有件东西想给你,今日来的突然,忘了带。” 柳樳福了福身,笑道,“小樳先谢过宸哥哥,改日随兄长进宫取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她说和柳逸清一同来,倒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眼前这人,别了些许的日子,倒是怎么也看个不够。只是,他又该用怎样的理由,让他留下?为他留下。 “二位哥哥慢聊,我还有些话要和樳姐姐说,就先不扰了。”君捻雪说着,便拉了柳樳离去,留下君墨宸和柳逸清两个在这秋水轩。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咬了咬唇,却一字不说,只是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脸上有字不成?”柳逸清看着他,心里半猜着他的心事,忍不住又开玩笑道。如今大事已了,他又知道君墨宸不会在他面前摆架子,故而也没个忌惮。 “没有,只是,逸清,我……”他不敢说,真的不敢说出口,他怕,真的怕。 说了出来,或许应了,便是好;拒了,日后又该如何? “你在想什么呢?倒是别胡思乱想了,一会还得回去处理那些事吧。”柳逸清心下已经料到君墨宸是何心意,只是他也不敢多想。这样的事情,在如今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毕竟有个“前车之鑑”,他不能害了他。 “我?”君墨宸闭了嘴,又玩笑道,“你这下也闲着,能否屈尊为我弹一曲?” “我屈尊?你这现在,满嘴里越发都是些什么话?走吧,琴在屋里。”柳逸清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栗子。 虽说吃痛,但是见他应了,君墨宸这下才欢喜起来,便邀着他的肩一起到了屋里。 “我也许久未碰玹琴了,改日再向师兄请教吧。”看着那珏琴,君墨宸忽然想起放在秋岚阁的玹琴,这一忙近两个月未曾去碰,倒是也有些念想。 柳逸清点了点头,试了试弦,便为他弹了一曲。弦起,依旧是那曲《寻梦》。他似乎特别喜欢这首曲子,弹得次数也多,故而如今弹得也越发的熟料。 梦里寻梦,这梦,何时才会醒呢? “逸清,”曲还未完时,君墨宸忽然唤道。这一声,倒是惊的柳逸清弹错了一个音。 他忙收了弦,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想叫你。倒是不想又惊了你的琴,真真该死。”君墨宸摆了摆手,兀自倒了杯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心里只道,还好他收手收的快,不然这下一定出大事。 “还想听什么?”柳逸清也不恼,活动了一下手指,依旧是笑着问他。 想来这人也是难得,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却依旧带他如先时一般,敬他,甚至畏他。 “你弹吧,你想什么,便是什么。我听着便好。”君墨宸随口应道。 柳逸清点了点头,想了许久,指尖落了下来。这一曲是《梨花泪》。君奏一曲梨花泪,闻者泪落愁断肠。
第51页 “无名,不如,请宸兄赐名。” “梨花泪。就叫它梨花泪罢。真是好听。” “好,那就梨花泪。” 那年那话,忽然间涌上了心头。一双妙手,梨花落泪。 君墨宸不知是何时曲终的,只是看着朦胧的双眼之前有他递来的一块帕子,见他面上带着笑,便忙忙的接过那帕子将泪水拭去。 柳逸清看着他,笑了,“如今已经是帝王了,还依旧孩子脾气,这可怎么行?” “哪有,也只有在兄长面前,敢这般放肆了。”君墨宸嘟哝道。 “好,你放心,若是心里烦闷,都可与我说。”柳逸清见他倒是实诚,便安慰了他几句。 “那你日后闲了,多来给我弹琴听可好?” “这话越发没道理了,你那偌大的皇宫还缺琴师不成?”柳逸清自然是不答应的,真是给了三分颜料他倒准备开染坊了。 君墨宸的眼眸忽然有些黯淡,“你怎么就成了琴师了?那么多的琴师,却每一个人能让我愿意开口说话的。” “墨宸,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我终究是不便终究在宫里。若是你想,或是你来这里,或是偶尔有事时去进去一二回便是。其他的,你莫再提了。”柳逸清见他依旧是半带试探的态度,便干脆一次性将话都说了出来。而他的话也是明的,墨宸,我们不可能。 君墨宸被他这话一说,也不敢贸然接口,只是闷着,一言不发。 许久,他起身背对着柳逸清道,“我知晓了,我,先回了。” “若是忙,便先回了吧。”柳逸清料他这下是又生了闷气,又担心他真的有事,自然也不敢拦他。 “清儿。”君墨宸忽然转身将他抱住,一个没防着,柳逸清后退了几步,差点两个人齐齐摔了。 “好好说话,又动手动脚起来。”柳逸清面上有了一丝怒意,心里却是着实的无奈。 君墨宸看着他,又是一个字都没有。 “你若是想,过一二年再说吧。”柳逸清一咬牙,干脆将话放了出来。 “这话是你说的。”君墨宸自然是欣喜不已,为了他这话,他可是盼了日日夜夜。而终究,他也是愿意的。 柳逸清点了点头,“是。” 不等他反应,君墨宸便对着他吻了过去。 柳逸清真是有些庆幸着宸王府是真真清净,没人来扰,故而也默许了他的举动。 不是先时挑逗一般,这一吻,倒是吻的有些漫长。君墨宸吮吸着他的唇还不算,又一面撬开他的牙关,那舌不住的去挑.逗他。这一吻太过漫长,他都有些怀疑君墨宸是不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终是将他推开了。 柳逸清的气息微微有些絮乱,满面红扑扑的。没见个人这么霸道的,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你一会随我回去看看秋宸殿吧。”君墨宸却是一脸满足,这下他算是心愿了了。 “秋宸殿?” “嗯。” “你果然爱这个秋字。” “都说了我生在秋日。” ****** 柳樳跟着君捻雪去了蝶梦亭,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呀,和我就别这么扭扭捏捏的,我是不吃这套的。” “樳姐姐可是看出来了?”君捻雪问出口的时候,双颊绯红。 柳樳有些奇怪,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的是什么?“看出什么?” “宸哥哥和柳大哥,他们俩……”君捻雪知道,今日若是不说,日后是没机会在说这事了。 柳樳见她说了,又见她是不好意思说的太明白,便道,“看得出来。他俩不同你父皇和贾琉璎,多少日后若是成了,他俩是你情我愿的。只是,我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有这好命,但愿皇天不负有情人罢。” 父皇和贾贵殿,君捻雪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们两个,后世谁又能说是悲剧呢?不过是风月场中的一段孽缘,却是在阎王殿前才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更何况,还是此一生,彼一生,陌路来生。 只是,她不要,不要两位兄长是那样的结局。若是兄长愿意,她会支持的。毕竟若是两厢情愿,都是男儿身又何妨? “姐姐怎么看?”君捻雪咬了咬唇,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我?我是无所谓的。若是他们彼此愿意,我却是愿意做个小红娘的。哈哈,只说棒打鸳鸯散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也不忍去做的。” 柳樳见她一脸担忧,便笑着安慰她,“却是莫要一直在乎世人的眼光,自己活得幸福就好。都是男儿身又何妨,爱上了便爱上了。只说若不是两情相悦那还是反对的,毕竟强人所难的话,倒是要遭天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吻了~这回是王爷主动的,,,,, ☆、征西 君捻雪这才放下心来,心里又不住的佩服柳樳。果真是柳大哥的义妹,又是行走江湖的女子,想的也周全,说的也明白。 “我先时怕着,只是他们俩个一直也没怎样,我还想着许是我多虑了。”君捻雪点了点头,她忽然很感激柳樳,“原来樳姐姐也瞧出了,今日听姐姐这番开导我,我也没了那些顾虑了。” “我知道这事,大概比你要晚些。是我来这了,后来那回大哥说,他和宸哥哥相互赠了各自的爱琴,我这才隐隐想着,他们两个或许已经不是兄弟的情意了。”柳樳想起那时候听得柳逸清说自己将玹琴给了君墨宸,又提了君墨宸将珏琴送了他,她便断定这二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我也只愿,你们彼此留琴,亦是彼此留情。 “一开始,我见到柳大哥的时候,只是宸哥哥有那意思。他待他,有些不一般。后来慢慢的,只是觉得不对。可我一者不是宸哥哥的同胞妹,二者,我又被柳大哥救过,故而也只是想着,是我想错了。”君捻雪便把先时的那些事又说予柳樳。 她启齿一笑,“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柳大哥这人,若是认定的事,他还是会去做的。若是定了,还是会承认的。你放心好了,只是现下四方未平,这才是最难办的。他们两个人的行事,绝不会是放着这个烂摊子去潇洒的。” “宸哥哥会让一切好起来的。不然,他们怎么能放心的让你和师溪哥哥去各处耍。”君捻雪打趣道。 “你这下倒是拿我取笑了,对了,你信不信宸哥哥今晚会留在这。”柳樳说着,一手托着腮。 君捻雪撇了撇嘴,“他还未及弱冠,就是贪玩也是正常。” “却未必是贪玩,罢了,横竖宸哥哥不回宫,你也必定是留下的。我们好好在玩着这一二日。” 君捻雪这才欢喜道,“樳姐姐,那我这几日都要留下。不然日后你去了,我便没人玩儿了。” “瞧瞧,到底是兄妹,谁更贪玩?” 两个姐妹在这蝶梦亭嬉笑打闹到了深夜才回若水阁歇着。 入夜时,君墨宸果然留下,自然也不回自己的秋岚阁,只是说要在秋水轩住下。 “睡下吧,还发什么愣?”柳逸清见天色已晚,自己倒是先困了。又见君墨宸还在发呆,他催促了一声便先躺下了。 正准备合眼睡去,谁知君墨宸一上来又盯着他看,无奈之下只得与他对视。 “我不和你闹了,你不困我还得睡。”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柳逸清说着,转了身子。 “我想让你去西北那边,却不知你意下如何?”君墨宸幽幽的说道。 “嗯?你既已决定,我照办便是。”柳逸清依旧没转身,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 君墨宸见他这样,赌气的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柳逸清依旧是闭着眼,墨发散着,越发有了几分魅惑。 君墨宸有些忍不住了,便伸手探进他的脖子里,见他仍是没动静,正想继续,便被他抓住了手。 “若是再闹,你要么去秋岚阁,要么回宫里睡去。”柳逸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迷迷糊糊地准备睡去。 “不要。”君墨宸一口否决,他才不要这下回去,去哪都是冷冰冰的。 柳逸清强打起精神,看了看他,嘆了口气,竟是将头埋在了他的肩窝处,又抱着他的胳膊。 “清儿你过分。”君墨宸不满的看着他,见他已经睡稳了,只得轻轻的替他拉了拉被子,又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一夜沉酣,柳逸清醒来时,君墨宸早已不见。见自己盖得严实,料想昨夜君墨宸定是没睡好,不免也有些内疚。 君墨宸一早自是回宫上早朝去了。 西北那边的动乱越发的厉害,自然成了朝廷的一大忧患,今日议事,便正式提出了这事。 “皇上,臣举荐一人。”秦越出列禀道。 “哦?秦爱卿要举荐何人?”君墨宸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这本是他二人说好的,不过是一个流程罢了。 “柳逸清。此人足智多谋,足以肩负评定西北一带的重任。”秦越继续说道。 君墨宸笑了笑,思忖了一会才道,“也真是难得,竟然会得秦爱卿如此举荐。既如此说,那朕便封秦爱卿为征西大将军,你若是想,便带着这人过去便是。” “臣领旨。” 秦越有些不敢相信,既然特意要他提出柳逸清,又为何没有一官半职的让他同他前去。 “皇上,方才臣提及之人,” “若有真才实干,你在来报不迟。”君墨宸点了点头,便示意散朝。 圣书阁里,几位秦相交好的老臣同君墨宸继续商议着征西之事。 “皇上,西北部动乱之事。” “那一带,总也不见的好过,总是乱。” “此次征西之任,也真真任重而道远。” “皇上,秦将军举荐之人,” 朝臣七嘴八舌的说着,君墨宸也只是听听,只是问道柳逸清时,他才出声,“怎么,难不成几位爱卿不相信秦将军举荐么?” “这倒不是,只是极少见秦将军举荐人,这次倒是有些突然。”陈大人道。 “无妨。”君墨宸的面上却特别的轻松。 那几位大臣见皇帝一脸信任,便也不再多言。 这便定了七日之后就出发。 ****** “大哥如今是要出仕了么?” 柳樳见柳逸清在屋里穿戴着甲冑,想起过往的事,柳樳忽然笑道。 “当初既然决定好了,如今就不会反悔。若是这个国,这天下都会好好的,那么我做什么又何妨?”柳逸清整了整身上的铠甲,一脸正色的答道。 “那日,你宸兄说了让你进宫取东西,我不日也要去那边了,你今日随我进宫去吧。”柳逸清又道,一面将身上的铠甲卸下。 柳樳点了点头,“好,这便随哥哥一同进宫去。”
第52页 门口早有浅茶吩咐人备好的车辇候着,二人便一同乘了那车辇进了皇宫。 在路上,柳樳忽然问道,“宸哥哥也是奇,倒是六宫清净的有些六根清净了。” “你胡说什么?”柳逸清敲了一下她的头。 “没有胡说,若不然你看看,琉璎殿是被封了,那前皇后还在瑶华宫里住着,瑶华宫的位置有多好,被那老妪住着,岂不可惜?再说了,他在宸王府上下是不缺女婢,却是连一个姬妾也无。”柳樳也只是半带玩笑般的试探,只是终究是被她叫了多年大哥的人,柳逸清自然不会随意落入她的圈套。 “一会你见了,自己问他去。” 柳樳见他搪塞,只是撇了撇嘴,也无话可应。 一时见了君墨宸,自然也没敢问出这话,只是闹着要君墨宸陪她在这宫里转一转。 君墨宸恰好将今日的奏摺批完,便应了她的要求。 “既然要走,我先带你们去秋宸殿罢。住了几宿,却没有幼时的感觉。” 柳樳也不管,只是嬉笑着同他走着。 “宸兄,我明日就走,不然还得送大哥。”柳樳一边贊着这宫里的陈设,一边对君墨宸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嘴里却说,“这么急了,日后闲了,多回金陵转转。” “这是自然。” 到了秋宸殿,恍惚中,却像是回了宸王府一般。 “宸王府其实是依着秋宸殿建的,不过这两处都建的及早,不似其他殿阁那般簇新着。”君墨宸见他二人有些惊异,便解释道。 “这倒是好的很,难怪那日听捻雪说,宸兄一定要搬回秋宸殿住着。”柳樳看着这左右,说着那日的玩笑话。 君墨宸点了点头,亲自回了自己就寝的屋,取了两件东西来。 “这一件,原是两块玉佩,一块给了雪儿。如今这块,便赠你了。这一件是那日千画寻着的,送你玩罢。”第二个盒子打开,是一把做工极好的摺扇,看着却像是女子的用物。 柳樳拿在手里,却有些犹豫,“这扇子,莫不是烈王妃之物?”问出了口,忽觉有些唐突,忙用手掩了口。 君墨宸摇了摇头,“这里早就没有母妃的用物了,父王建府的时候,一应用物都带去烈亲王府了。这东西许是进贡之物,我也不知,那日问了雪儿,她也说不记得。” “那便多谢宸哥哥了,我便不客气了。”柳樳美滋滋的将东西手下。 “柳兄这下来了,我倒是还有些关于西征的事要说,你若嫌无趣,我让人带你去芬芷宫。”君墨宸笑着带他们走了出来。 柳樳知道君墨宸是有意要将她支开,却也是极重要的事,便点了头,“你们说的,我是不喜的,还是让人带我去了捻雪哪里。多少我也得向她辞别,不然下回若是来了,她还不得把我一顿好骂?” 君墨宸便吩咐了人将她带去。 ☆、赏梨 “有何事要说?”柳逸清一直在一旁站着,此时见柳樳走了,便问道。 “此次西行,凶险难料,必要时你可以动用死士。但是,一定平安归来。”君墨宸一脸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柳逸清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平安回来。” 他看的出来他眼底的不舍和无奈,这时候最是需要人的时候。虽不是说他在朝中无人能用,但毕竟如今的局势,他想着还是留下,还是帮他一把。 他亦是看出了他的决心,打心底里感激着。这江山,虽不是乱世中携手打下,却是你为我定下的天下,我会好好守护。 两人将这秋宸殿看了个遍,欲别时,君墨宸忽然笑道,“待着四方安稳,天下繁荣,你就陪我住在这里,可好?” 柳逸清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眸晶莹透亮,干净彻底,让人不忍拒绝。而他的心,早就答应了。他点了点头,却没应一个字。 只是在心里轻轻的说,若可,愿陪君一世居。 君墨宸见他应了,这才带他走了出去,又亲自送他兄妹出宫。 柳樳离去之后,柳逸清也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出征时,他俩并未相见,彼此只是在心里祝愿。 果不其然,柳逸清很快便从士卒升到了副将。回来时,君墨宸亲自册封其为镇西大将军。 秦越自然也得了诰封,不过他早已习惯这事。唯独对柳逸清的计谋一直赞不绝口,人前人后均道,若不是柳逸清,我方定要折损更多的兵马。 柳逸清一下子成了这朝中的焦点。问及居所时,他自然答因不是金陵人士,金陵无居。 君墨宸便道了一句,朕已登基,那先前住着的宸王府如今已经空了,若是柳将军不嫌,便住那吧。 柳逸清自然马上跪下谢恩。只是他下跪时,君墨宸莫名有些心痛,不知为何。 这赐居宸王府,也真是无上的荣耀。这样一来,柳逸清越发成了朝中的大红人。只是柳逸清向来低调,也不与人深交,不想这一拒,却是埋下了忧患。这里暂且不表。 ****** 出兵时还是隆冬,归来时已是初春。眼下西北安定了,便解去君墨宸心头一大忧患。 多少是心里的大石落下,君墨宸见天气逐渐转暖,便想着出去走走。猛地想起去岁时和柳逸清约了去白梨寺看花,便换了常服亲自去了宸王府,如今的将军府。 柳逸清见到君墨宸的时候有些意外,他知道他现在会更闲适些,只是没想到会亲自跑来将军府。 “还否记得去年初雪时,约好了一起去白梨寺看花之事?”君墨宸见他,自然话也说的干脆。 柳逸清听他提起,想了想是有这事,便点了点头,“怎么,你想去了?” “这时若不去,还待到何时?再等着,花都要谢了。”君墨宸就怕他说不,忙断了他的退路。 柳逸清见他这样说,只得应好,又问他,“那朝堂怎办?没个为了去看梨花,把政事荒废的。” “无妨,有秦相在。还有,你日后少在我面前提及政事,本来看着那奏摺就烦躁,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来找你,你却比我还关心着。你若想,我分你一半江山可好?”君墨宸有些不耐,虽说比起先时是轻松了许多,只是他是极不想一直提着这事的。尤其是和柳逸清在一起的时候。 柳逸清知道他心底事,便笑着应道,“我才不要,说好了只帮你安定这四方,没说过要帮你治理这天下的。你倒是别得寸进尺。好了,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便同你一起去白梨寺吧,顺便去看看陌惜如今如何了。” “这才是了。前些日子收到他的信,如今却是还好着。”君墨宸点了点头,想起先时发生的那些事,如今想起来,也真真恍若一场梦。 次日,二人便启程去了玲珑古镇。 “你说我们每每来这白梨寺,却总不是为了拜佛,真真是佛的不敬。”柳逸清笑道。 “若不然,我们便去拜拜佛?”君墨宸亦笑了。 跪在佛祖面前,两个人都不曾许下心愿。唯一的,便是只求了一句平安。 亦或许春秋流转,只有你是平安的,我才能安心。 起身之后,两个人慢慢的向着那厢房走去。沿途的梨树已经开的闹腾,到了两年前下榻的厢房,一眼见得那株老梨树,那树上的花一簇一簇的,就如一团团的雪覆在枝头。 “你先时便说着梨花开了,如今,果然梨花开了。”柳逸清抬头看着那梨花,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 君墨宸不知道的,是柳逸清算好了一定要在三月梨花开时回来。他在兵营时极少多话,只是每每说出的话都是妙计,故而全军上下也是服他。 “可不是?”君墨宸笑着向这梨树走了过去。 他伸手触摸这梨树的树干,这么多年了,这梨树,越发的老了。 “柳兄,宸兄?”陌惜听流云方丈说他二人来了,便忙寻了过来。 柳逸清见他走了过来,有些许的惊讶,“这时间不长,你的功夫是又练成了。” “还未及,不过是将皮毛练就了。柳兄和宸兄今日如何得空来此?”陌惜一脸谦虚。 柳逸清笑道,“我如何就没空了,若说没空,你只对他说便好。” “西北战事已了,恰逢三月,便约了柳兄出来走走。”君墨宸拍了拍手,也走了过来。 “阳春三月,这白梨寺却像是隆冬一般,梨花如雪,厚厚的覆了一层。”陌惜笑着,看着满山满寺的白梨花。 “今年倒是日头多,不见的那么多的雨,方能有这闲心闲时来看。我记得两年前过来,那雨落得满山都是烟雨朦胧的。”君墨宸说着,便于他二人一同去了厢房里面。 “多时不见,你这回练的,倒不是先时的功夫了。”君墨宸知道陌惜先时的功夫,今日走近时,便知是另外的。 陌惜点了点头,“我在这白梨寺住着,流云方丈一直很关照我,后来便给了我一本武功秘术。他说是练了,可以防身健体,我便练着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他明白陌惜的心思,也不多言。又想起梅洛的坟在这白梨寺附近,便对他道,“既然来了,带我去故人坟前祭杯酒吧。” 陌惜应了,前头带路。 他刚来时,也常在梅洛坟前倾诉着。只是日久了,他也慢慢收住。不是说厌烦,只是不想让梅洛不安,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让梅洛安息。 君墨宸见梅洛的坟头周围都收拾的极好,便知陌惜没少来这里。只是祭了杯酒,告诉这九泉之下,还愿安息。 “逝者已矣,生者节哀罢。” “多谢宸兄。” ****** 君墨宸和柳逸清在这白梨寺住了两日。 那梨花越发开的可爱,君墨宸也越发不忍离去,只是想着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才下山离去。 回金陵前,他二人去那如梦楼喝了一杯尘世茶。 “明年,不,以后年年这个时候,你都陪我来这看这梨花可好?”君墨宸看着柳逸清,一脸的霸道。 柳逸清见他那样,却也不怕,只是笑道,“你那庭前屋后,好些的梨树,你还看不够?真真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说,万一来年这里的梨花开的不如今年,是不是又得说嘴?” 他见自己的心事总是被他一点即破,自然越发不敢放肆。又忍不住分辨,“你又怎知来年不如今年?这定是要一年更比一年好才是。” “若是年年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好了,你若是喝完了茶,还是回吧。不是我说,这戏台上唱的,真心不如陌惜。”柳逸清说完,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便抱剑起身。 君墨宸只得也随着他离开。 那戏台上今日唱的又不是临川四梦的曲目,再加上不是熟悉的声音,自然听着有些别扭的感觉。再者,柳逸清也时常听得戏曲,却是没几人唱的好的。 不过君墨宸不大在意,他身边有他陪着便是好,其他的一切都可视为无物。
第53页 ****** 回了金陵之后,柳逸清依旧在军营里忙碌着,而这天下,也慢慢的趋于安定。 在位的时间久了,这空荡荡的后宫便成了众多大臣盯上的宝物。先时李氏一案,不过是想着李氏自己造孽。如今皇帝登基,因着先时没有王妃,如今自然也没有皇后,这便给了许多家里有着女儿的大臣说话的机会。 几日早朝,总会有一二位大臣,明里暗里提及立后和扩充后宫之事。 君墨宸烦不胜烦,终是一日罢了早朝。 ☆、王妃书 不过罢朝归罢朝,他却不是又想着去哪耍,而是去了趟烈亲王府。 恰巧君捻雪也在,见到他,也是笑着迎了进来。 “宸哥哥今日是没上早朝么,这个时候竟能到这来。”君捻雪一早也知道了君墨宸罢朝之事,只是不大肯定。 君墨宸点了点头,“我来看看爹,你这几日都在这里么?” “是啊,来了两日。”君捻雪应道。 先时一直说要离了金陵四处去走,可她终究还是选择留下。更多的时候还是依着柳逸清的话,在君墨宸身侧陪着他,偶尔到金陵附近转转。 烈亲王见君墨宸来了,也忙出来相迎。君墨宸一见他,忙跪了下去,却被烈亲王拦着了。 “你如今贵为九五之尊,怎能还跪我?”烈亲王知道这他的脾性,只是这若是被人传了出去,终究是不妥的。 君墨宸摇了摇头,“孩儿跪爹爹,如何不能跪了?” “可这皇家,终究是享不得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罢了,你今日来我这,可有何事?”烈亲王长嘆一声,又问他。 君墨宸点了点头,“近日朝堂之事,父王可曾听闻?” 烈亲王觉得有些奇怪,他自然是都知晓,之事如何突然来问。转念一想,这才猜到君墨宸提的是什么事情。 “父王还是那句话,你问问你的心,顺着自己的心意便是。终归是你的事情,我和你娘亲都不会强求你的。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便好。” “父王当真不反对么?”君墨宸见烈亲王还是先时那般的态度,心里真真很感动。 他如今是这天下的君王,但他依旧是他的儿,可他只说,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便好。 “有何好反对的,若是执意,只怕你日后怪我不说,自己也苦着。这又何必?对了,你母妃生前给你留了书信,一会你随我取了去。”烈亲王笑答,他一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故而妻子当年提及时,两个人的想法异常的相似。 “如此,多谢爹爹成全。” “却不是我成全就罢,只是这日后你的皇位继承之人,你可想好了?”烈亲王很严肃的提了。 “儿臣已经想好了,若是退位或是百年后,便将皇位给雪儿的孩子便是。 烈亲王听君墨宸这样说,顿了顿,便笑道,“你既已决定,问问雪儿便是。” “听兄长的便是。”君捻雪在一旁听着,此时见烈亲王提到了自己,也只能默许了。 烈亲王坐了一会,便起身道,“你随我来吧。” “母妃何时留书?”君墨宸有些奇怪,这多少都过去半年多了,怎得今日忽然提起遗书? 烈亲王停住了步子,“先时收拾你母妃遗物的时候便见着了。只是那时候的局势,便一直没对你提起。” 君墨宸点了点头,随他去了屋里。是一个盒子,本想着就打开,却被烈亲王按住了。 “回去再看吧。” 若打开,他也不好就离去,只是自己又如何得见亡妻的字迹?睹物伤情。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将那书信收起,告辞离去。 回到皇宫,君墨宸屏退了所有的人,又让浅茶候在门外之后,这才将那遗书打开来看。 是母妃的字迹,君墨宸只觉得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仿佛一回头,娘亲就在身旁。 这只是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只是一封遗书,是很厚一沓的纸。取出来看时,竟是烈亲王妃从他未出生时记下的东西。 有他年幼时离家拜师的,也有他拜师归来的……基本上,每一次君墨宸回烈王府,烈亲王妃都会记录上几笔。有的话太难直接说出口,便一一录在纸上,只是没想到这些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成了遗言。 宸儿,你今日带来的人,是他么?终究还是来了,却是怪可怜见的。和你一般的高,身子却那么单薄。 宸儿,你对清儿,已经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了。只是,母妃不敢对你言说,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 我该知足了。 原来,母妃也是看出来了,只是,为什么一直不曾对他言说? “皇上,柳将军来了。”浅茶在门外叩了叩门。 君墨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听得柳逸清来了,忽然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去面对他,正想着,柳逸清已经走了进来。慌的他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墨宸。”私下无人时,他依旧这样唤他。 这一声,却使空气冻结了一般,君墨宸依旧没有转过身子。而柳逸清只觉得眼前那抹明黄实在有着闪眼,便走了过去。 “若有事忙,我便一会再来。”柳逸清见他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准备离去。 “别。”君墨宸听他要走,忙转过身来拉住他的手。 柳逸清有些惊讶他的举动,便道“今儿这又是怎么了?只因听说你病了,我便进来看看。这好好的,难不成是谁给了你气受?” “没有。只是,我忽然想问你一句,若是,若是,若是娶亲,是想迎娶谁?”君墨宸的手心渐渐的有些汗意。 他怕,他真的很怕,很怕。 柳逸清见他忽然问起这事,想着是不敢再去闹他,便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如今若说年岁自是要算作藉口,只是臣还未遇上心仪的女子,便也不想强求自己。若说他日遇上心仪之人,臣定当告知皇上,求皇上一纸诏书赐予。” 君墨宸的手就那样突然放开了,如今,他们也变成了君臣?那,那日的话,竟不过是敷衍之语? “逸清,我们?”君墨宸说不下去了,又转过身去。 柳逸清知道他那番话把他刺激了,便走到他面前,“若不是君臣,你又何苦问我亲事?你问了,便是当我是你的臣,自然,我回你,也是君臣。” “我今日,去了爹爹那。”君墨宸别开了头,他如今已经不敢在去看柳逸清的眼睛了。他把自己看的那么透,自己如今又能如何?只是想着移了这话,不敢在过多纠结着。 柳逸清知他在转移话题,只是也没有强求,“干爹,可还好?” “还好,雪儿近日在那边照顾着。”君墨宸点了点头,“爹给了我娘亲的遗书。” 柳逸清听他这样一说,又见得桌上放着一个盒子,便伸手指了指。 他点了点头,便道,“你若闲着,你看着吧,我进去歇会。” 说着,沖一般的进了寝阁去。 柳逸清知他今日反常,只是没想到会是他那般的心事,可是这事情,要如何说破?他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卸下那身铠甲,他还依旧是柳逸清。可他呢,他不行,他是这天下的君主,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 墨宸,或者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不会被祝福的。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生安好,这金陵这天下可以在你的手里变得更好。 柳逸清想着,还是打开了那盒子。那字迹像极了柳家人的字迹,信上记录了关乎君墨宸的点点滴滴。 有些奇怪,昨日你才将雪儿送来,如何今日亲自来一回。虽是几日不见,看着你眉眼带笑,我也放心不少。 宸儿这是有心上人了吧,倒是不知是谁,若是两情相悦,只要宸儿满意,为娘都是可的。 宸儿,他可是师姐之子?见着,却有几分师姐的样貌,只是不知了。 柳逸清又往后翻去,“宸儿,你是真的对清儿有意么?为娘却不知清儿是如何的想法。若是两厢情愿,便不是孽缘。” 原来,烈亲王妃一早就知道了。莫非那日让他唤他娘亲,也是有了这样的私心? 柳逸清不敢再做多想,只是忙忙的将东西收好,又想着放这桌案上不大妥,便将盒子捧了走进内阁去。 君墨宸已经睡下了,他实在太累了,许久没有这样沉沉的睡了。柳逸清将盒子放在他的枕边,又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概过了一二时辰,君墨宸这才转醒。 一眼,便见到了柳逸清。 “清儿。”他猛地坐起来,柳逸清见状,怕他头晕,忙去扶他。 “嗯?”柳逸清怕他猛地起来身子经不起,便想着扶他躺下,谁知君墨宸便歪着倒进他怀里。 君墨宸仰头看着他,便道,“让我歪会罢。” “多好歹,你也不小了,倒是越发的不顾自己的身子,倒是让我每日为你悬着个心。”柳逸清轻轻为他拉了拉被子,也没去责怪他。 无论日后如何,现下他既然这样,那便惜取现下这时光吧。 “会改的。”在他面前,他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可言? ☆、告密 “前两日和秦兄商量了,过几日,我便去碧衡那边一趟。”柳逸清轻轻的将他额前的发拨向两边,一边告诉他下一部的行动。 君墨宸闭了闭眼,问道,“还是让你去么?” “嗯,秦兄也过去。” “如此,罢了。你只是小心些便好。”君墨宸话里有话,睁眼看了看他,又说,“我一直在想着,当年让你为我出仕,可是真的好?” 柳逸清自然考虑过这些,只是应他,“我不怕,没事。” “清儿,你可愿真的用着余生来陪着我?”君墨宸轻轻握住他的手,那话,是徵求,求他的心意。 柳逸清笑了,很轻松的笑着,“等着天下安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心怀天下,只是因为你是君王。唯有你对得起这天下的百姓,我才能安心的与你在一起。唯有天下安好,你也才有这资格与一个男子并肩而立携手同行。 君墨宸自然也明白柳逸清的意思,他真的不愧为他的知音,冥冥之中,或许在初见时便有了灵验。 “好,我等你亲口告诉我愿意与我生死共存。”君墨宸笑嘻嘻的坐了起身。 其实,我早就愿意,只是我还在等待。 ****** 不日,柳逸清便和秦越带了兵马往碧衡方向去了。那碧衡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当年贾琉璎也是想潇洒人生才从那里走了出来。 君墨宸亲自送他们离去,临别时,并没有太多的话,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 “柳兄,我却是有一点不明白。”快到碧衡时,秦越趁着商量事情之便,待他与柳逸清独处时,便问他。 柳逸清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请讲。”
第54页 “这回是柳兄主,我为副,如何皇上对我还多言了一二,却是对柳兄几乎不曾言语?” “要说什么?” 秦越真是服了柳逸清,真真冷淡至极。 “你读不懂他眼里的意思么?”柳逸清反问道。 秦越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柳兄,哪得那般本事?” “不过四个字罢了,平安归来。”柳逸清说着,唇角上扬,心情变得极好。 “朝中皆传柳兄和皇上关系亲密,可是真的?”当年柳逸清认识秦寒的时候,不过是介绍说江湖旧友。熟络了之后,偶尔也会多言几句。 柳逸清迟疑了一下,问他,“秦兄如何看?” “不如何?这本是私事,个人心意不同罢了。柳兄只需略防着些jian匿,无需在意太多。”秦越倒是说的大方。 柳逸清见他这样的回答,料想秦寒柯白等人定然也知晓一二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秦兄为我解惑。”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的所想,不过是一场梦。 碧衡的叛乱平定的极快,故而出来不到三个月,又收兵回去。只是这金陵城,已经是风起云涌。 ****** “穆掌门这话可当真?”赵聪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面上半信半疑。他的话若是真的,那么他们赵家就有可能再次掌握兵权。而皇后,就有可能再次成为他们赵家的后盾。 穆戈见他半信半疑,面上也是似笑非笑,他这次来,就是拿命在堵,非要报了自己心里的怨气不可。 “赵大人可以不信,但是如此,你们赵家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朝廷的兵权所在。你们赵家,就要永远被那个来历不明,不,被那个金陵余孽踩在脚底下。”穆戈的话语很是肯定。 赵聪见他如此说,心里越发的动摇。那个柳逸清莫名其妙的出现,如今又是手握重兵权,怎么让他们不怕。而自己的女儿,先时先帝在,虽碍着他们赵家没有废了她皇后之位。但是在怎么说,先帝如今去了,又不是改朝换代,如何还是皇后之位? 这般,更是变相的软禁。 “穆掌门何故将这些事告诉赵某?”赵聪不傻,这样的人,忽然告诉自己这样的事,多半还是为了自己。只是这样一来,这样的交易,却是风险极大。 穆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狠毒,他道,“我与这人不过私人恩怨,但是放眼天下来看,这样的人,最好还是别存在。” 这样的话,看似粗陋,却更有了几分的可信。 他见赵聪越发的动摇,便道,“先帝也是这人手刃,倒是别小看了,不然哪可能这么快从无名小卒到了如今的位置?” 赵聪依旧没说话,穆戈便道,“赵大人好好考虑一番,穆某先告辞了。” 穆戈心里清楚,若是说了他对君墨宸有恨,那也只有自己的事情,但是这事一旦放做是一个突然平步青云的柳逸清身上,又有几个朝臣是不嫉妒的? 再说了,若是能成功将此事办成,柳逸清死了,他倒是想看看君墨宸的那张脸,是否还能在天下人面前冷傲。 赵聪看着穆戈离去,心里有暗自有了自己的盘算。先时长门遗案给了他很大的一个警醒,这个君墨宸,并不好对付。更何况,后来竟能联合秦相发动政变。也怪先帝自己昏庸,不然这天下人那可能这么快接纳了新帝? 赵家一直以为,新帝登基了,新帝生母又恰巧亡故,故而这西宫之主,定是皇后。可是万万不料,到了最后,皇后依旧是皇后,是先帝的皇后,还被软禁在了瑶华宫。 这简直是赵家的一大耻。 更让赵家失了算计的是,秦家长子竟然莫名的在大殿内举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因着那秦越甚少举荐人,每每所荐必是朝廷有用有利之人。故而很多的朝臣都没什么感觉,只道是秦越又发现了一个奇才。 可他赵聪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渐渐到了头。他手里的兵权开始渐渐的流失,而接收他手里兵力的,自然是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柳逸清。 只是这穆戈现在才来说,倒是有些难办。新帝登基不久,就让人复查了当年的金陵血案。而接手此案的柯白,又很快呈了结果,一举洗清了当年的一桩特大的冤案。然而这手刃先帝一事,自然也是一个苗头,这倒是可以好好商榷。 赵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了和穆戈合作。 ****** “父亲今日如何来了?”皇后见到赵聪时,心里只是生疑,先时说事也不过是递进书信,今日如何就亲自来了? 赵聪见到女儿,心里也是不住的感慨,先帝在时,再如何冷落,女儿还是女儿的样子,如今却是如自己一般苍老。 “许久不曾来给皇后问安,如今想着便亲自来。皇后如今,可还好?”因着还是皇后,所以只得称作皇后。 皇后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又是无奈。“父亲不是见着了么?好不好,终归是没有死去。” “皇后娘娘可甘心这般活着?”赵聪问道。 皇后闻言,面上脸色一变,难怪父亲今日要亲自前来,果然今日父亲会亲自前来,看来,倒是有一番要事相商。 “若不甘心,难不成去死么?”皇后不知到底是何事,便将话锋放软,先来一番试探。 赵聪嘆了口气,“你当年的锐气都去了哪里,如今变成了这般?若是这样下去,来日这后宫来了新人,你又该如何立足?” “本宫还能怎么办?先帝的遗旨是让公主接了去,可公主自幼厌恶先帝,连带本宫也被她厌恶。当今圣上将本宫软禁于此,本宫又能怎么办?”皇后提起这事,心里便一阵伤感。当年她也是名动金陵的美女,本想着一朝入宫为后是自己此生最大的福气,却没想到成了自己最大的怨恨。 赵聪见皇后已经开始对他敞开心扉,便对她道,“若是微臣这里有一法子可让娘娘摆脱这样的困境,娘娘可愿一试?” “是何法子?”皇后一听有法子可以让自己不用像困兽一般活着,便忙问道。 “娘娘也知道赵家如今的情况罢,赵家已经不如当年了。若是没有娘娘的扶持,哪还能好的长久?”赵聪应道,“我偶然识得一人,说了当年宫变之事,若是娘娘愿意,却是很大的助益。” “赵家之事,本宫也有耳闻。我们赵家世代是武将,若是没了兵权,如何使得?”皇后皱了皱眉。 赵聪自然还是知道皇后,便问,“娘娘可知一人?柳逸清。” 皇后想了一会,点了点头,“怎得?难不成是他夺了我们赵家手里的兵权?” “若不然还能有谁?”赵聪恨恨的应道,“只若是这人不在了,那赵家便又能有着往日的威风了。” 皇后这便知道父亲的来意,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点了点头让父亲放心,她好歹也在这后宫活了这些年,若没些手段,哪能有她的今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猜后面会怎样~ ☆、噩梦 想挑人的错处自是不难,圣人都有错,更何况他一介来历不明的武夫? “父亲放心,女儿必当竭尽全力相助。”皇后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这事。 赵聪见皇后应了,自己心里便有了五分的把握。这便想着再去将穆戈寻来,详议这事。 “赵大人这是想通了?”穆戈在那小院里等了几日,见赵聪派人来请,自然带着人过来了。 “穆掌门的话,赵某仔细想过,只是让那柳将军离开或许不难,却如何能肯定这兵权又会落回我赵某人的手中?”赵聪见到穆戈,并没有马上告诉他愿意与他做这交易,毕竟他先时与这人不熟,若是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日后岂不是也要死在他的手中? 穆戈自是看出了他的多虑,便笑道,“那柳逸清差点将我的全身武功废去,又差点让我死无葬生之地,我如何肯放过他?只是不巧,他如今入朝为官,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那么大兵权,我如何能轻易报了心中这怨气?” “那是你们江湖人的恩怨,与赵某何干?”赵聪故意说道。 穆戈摆了摆手,“若是赵大人愿意见着自己的兵权和赵家都被他柳逸清永远的踩下去,我穆某自然可以换个人来做这事。到时事成,横竖也不会有你赵大人的好。” “如此说来,穆掌门可是早已有了周密的准备,好,我赵某愿闻其详,愿与你做这交易。”赵聪闻言觉得甚是有理,终是应了好字。 “早这么定了不就好了?”穆戈一早就料定赵聪会说这个好字,他也深知像他这样的老臣,定是多疑的。 这便将他的想法和他所知道的事一一道了出来,如何提出这事,又如何让皇帝驱逐柳逸清,如何将柳逸清弄死,一步一步,均是有了想法。 赵聪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似有些落魄,心思却十分缜密。这一步步若是能行的顺,那么他赵家,便离翻身之日不远了。可若是行的不顺,或许,等着他赵聪的,等着他赵家的,便是永无翻身之日。 可若是等着,便是坐以待毙。横竖是死,不如搏一把。 与穆戈谈的差不多了,赵聪便命了心腹去找了素日交情极好,也是看不惯柳逸清的好友。 因着不是冲着皇帝去的,众人一听,便觉得也是一条妙计,一来可以剷除柳逸清,二来又能夺回这兵权,岂不两全? 这般定了,大家各自散了之后,便回去着手准备。 ****** 宫里的夜,总是让人觉得比宫外漫长。 自打柳逸清率兵去了碧衡,君墨宸便每日翘首盼着他归来。只是并不敢荒废着朝事,他说了,他要见到这天下都如金陵这般繁华。而他,唯有尽心尽力而为。 “皇上,夜深了。”浅茶见桌案上的茶凉了,便去换了一盏新茶来。 君墨宸点了点头,抿了口茶,便起身去睡了。 梦里,他忽然见到了师父,又忽然,梦到了梨树下的少年。 他看着那少年明媚的笑容,想叫他却叫不出来。只是一瞬,梦境里竟是有人拿着剑将那少年刺死。 君墨宸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外头,还是深夜的光景。 如何会做这样的梦,想来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吧,但是碧衡那边还没完全定下,他又怎敢歇下? 将自己劝了一番,仍复躺下。他该回了吧,想着,又渐渐睡下。 天还未明,便起身准备上朝。只是昨晚的梦境一直萦绕在脑中,让他莫名的有些疲倦。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每日依旧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让君墨宸听着,莫名的想打瞌睡。 “臣有本奏。”赵聪见那些大臣都说的差不多了,便站了出来。这几日的准备,他虽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有了八分。为了弹劾柳逸清,他也是做足了准备。 “赵爱卿请讲。”
第55页 赵聪从先帝逝世之事提起,便说,“先帝驾崩时,臣听闻并非先帝自刎,却是因为柳将军重伤先帝,这才逼的先帝自尽而亡。” 君墨宸并没有打断赵聪说话,只是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梦。难不成?赵聪说的都是事实,宫变那夜,的确是柳逸清下的手。一来是柳逸清自己所愿,二来是君墨宸实在下不了手。 或许就如贾琉璎所言,那人对他也极好,故而他的心,一直狠不下来。 “还有,秦大人以往举荐人,都无一升职如此之快,这柳将军如何短短几月便成了将军?” “赵大人这话难不成是在怪朕给了柳将军太大的权利?”君墨宸冷声道,看着赵聪,他忽然有些不安。这样的不安,平生还是第一次。不行,清儿不能有事,他不允许。 赵聪忙跪了下来,“臣不敢。只是如今柳将军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手握重权,这不免让老人心寒。” “若是按赵大人这样说,想来赵大人也想好了法子,不妨说来一听。”君墨宸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只是问他。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对策。 这样的事情,他也曾做过,在多年之前对付李氏的时候。故而现在,他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刺杀皇帝可是死罪,加上柳将军又是先时玹琴教之人。若是皇上仁厚,流放边疆虽说也可。只是若不得一死,就怕他日后霍乱朝纲。”赵聪便将话放了出来。 看似留了生路的话,却是处处要柳逸清毙命。 柯白听了这话,便站了出来,没好气的应道,“赵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柳将军虽是金陵血案的后裔,可从没对皇上,对朝廷有过异心。更何况皇上先时便昭告天下,金陵血案为先帝时的冤案。若是这时让柳将军因着这事而亡,让皇上如何面对天下人?” 这是生死的兄弟,又恰巧在刑部,故而他所言倒是处处在理。 “若是无异心,又怎会重伤先帝?”赵聪并不退让,他是这朝中的老臣,如何能让这些小毛孩击退? “这事,待得明日柳将军回了再议罢。退朝。”君墨宸不愿在听那些人说的话,便起身离去。 清儿,当日让你入朝助我,或许,是我错了。一如当年先帝让我助他夺位一般,或许现在想来,这会是我的报应。只是,这样的博弈,我不会输,也不能输。我不要你离开,只求你能留下。 走回去的路上,君墨宸只让浅茶跟着。他一人在前面走着,看着渐行渐近的秋意,忽然有些惆怅。 “浅茶,你怎么看今日之事?” “那些大臣想来不是空穴来风,这样说着,却是蓄谋已久的样子。如此看来,皇上还需谨慎对付才是。”浅茶跟了君墨宸多年,他们两个哪里只是明面上的主僕,早已似弟兄一般。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道,“朕却是不知如何今日会突然提出这事?连带这牵扯到了秦家。” “朝堂里那些勾心斗角,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不是也见得多了么?那年柳公子突然出现,又突然极快的时间里成了征西大将军,自然成了那些人眼中注意之人。虽说皇上这些年也提拔了好多新人,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柳公子的。”浅茶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如此一来,却显得柳公子风头太盛,别人眼红也是有的。” 浅茶在私下,依旧称柳逸清为柳公子,那是柳逸清的意思,那样的高官厚禄,不是他所求的。 君墨宸心里自然明白这番话,可又有些无奈,“朕,昨夜得一异梦,只怕要应在这件事上了。” 浅茶思忖了一会,又不敢问及君墨宸梦到了什么,便道。“再过几日,柳公子便会回来了,就只怕那些越发的为难您和他。”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日后再说吧。”君墨宸自然也怕,只是他还需要冷静一下,自然不能被动的坐以待毙。 今日敢对他的人下手,那明日岂不是连他都有了大不是? 这便回了屋去,又名浅茶叫来几个死士,吩咐了去查明这事的始末。 “皇上,秦大人求见。” “快让他进来。” 来的是秦寒,早朝时在金銮殿,他一句话没说。君墨宸也想着找他,恰好他自己来了。 “皇上,今日之事。”秦寒并不隐瞒,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君墨宸让他先起身,两人一道坐在桌旁,他问秦寒,“你可还记得当年李氏的事?” “记得,自然记得。”秦寒应道。 “那便是了,不过还请放心,秦兄不会有事。”君墨宸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承诺。 听闻兄长不会出事,秦寒自然安心了不少,便又问道,“那柳兄呢?柳兄该如何?难不成皇上真的听了那些老狐狸的话,让柳兄殒命?” ☆、约定 “自然不可能,但是如今,有些事,是如何传到了赵聪那里,我们并不知。故而今日在朝堂之上,朕并不想多听他所言。”君墨宸冷声应道。 且不说儿女私情,柳逸清对他也算得一个恩人,没有恩将仇报的理,更何况,赵聪所言之事,并不是什么错处。 “若是这样,明日待得他们回来了,皇上先召见柳兄和臣的兄长罢。”秦寒只得这样说了,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还好,先时的交情都在,而君墨宸又不是先帝那般多疑,此时还早,还有扳回的余地。 君墨宸点了点头,便道也只能这样了。 他看着秦寒,仿佛依旧是当年的情形。他们是生死的兄弟,故而就算是出了事情,也会当面将话说开。 隔日,柳逸清和秦越便带兵回了金陵。君墨宸接到消息,忙将他二人并秦寒柯白召进宫中。 君墨宸将朝堂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秦越和柳逸清对看了一眼,只是垂着头。 “明日早朝,他们定然还得说这事。我想着,柳兄还是与他们当面对质好了。”秦越应道,又恨声道,“这些人一直都容不得人,先时先帝在,先帝不理会,便由着他们胡来。如今倒好,倒是欺到宸兄头上来了。” “我没有什么可对质的,若是按赵大人的说法,他说的,又都是事实,又有何可辩驳的?”柳逸清抬起了头,面上没有一点的表情。这次回来,这份礼,可真够大的。 柯白见柳逸清一副有些认命的样子,他倒是先急了,便道,“当年那也是事出有因,怎得怪得了柳兄?若是这样,日后谁还敢帮宸兄办事?” “就是,更何况,先帝当年是自己选择自刎而亡,并不是柳兄将他刺死。”秦寒也说道。 只是这半日,君墨宸再不曾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柳逸清看他时,却见他满眼的悲伤。他知道他有他的考量,他不只是姓君,更是这天下的君。 若真的要他离开,他会放手么? 柳逸清没敢多与他对视,只是忙忙的别过头去。 “难不成柳兄就这样认命了,那西北的叛乱,西南的平定,和这次碧衡的安抚,这些都成了什么?”秦寒是个气盛的,这样的事情,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容忍的。 柳逸清笑了笑,“见不得一定会那么坏吧。想来皇上都有了自己的考虑,你倒是在一旁瞎操心。” 他还是会信他的。只是他想听他亲口对他说出他的想法。 秦寒等人见他说了这话,便住了口。秦越想起那日问他之事,便使了眼色,三人先行告了退。这又留下了柳逸清和君墨宸二人。 “宸儿,说吧。我听着。”柳逸清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茶。 “已经派了死士去查这事了,我知道他们眼红,却不知如何那日宫变之事会传了出去。”君墨宸的情绪很低落,声音也是闷闷的。 柳逸清见他依旧是没精打采,倒是觉得好笑,便对他道,“无论日后出了怎样的事,你先答应我三个事可好?” “你说。” “这天下,是你君家的天下。我不过是过客,看看而已。可我却是个贪心的过客,我想看到这天下一派繁华的景象。能否做到?”柳逸清看着他,眉眼带笑,一脸温柔。 君墨宸点了点头,这话他已经说过多遍,如今说出来,却是另一番光景。“能,宸儿一定尽力,让这天下如这金陵。” “第二件,这事一出,我也不知这日后会如何。只是无论我后来是生是死,你不许迁怒人,不许大开杀戒。这一件,你能否做到?”柳逸清依旧是含笑问他。 君墨宸再度点头,却比方才感觉艰难了些。“宸儿答应你。” “好,那我便说着第三件事。这第三件,便是最糟的结果。若是我离了你,只不许自暴自弃,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可能做到?”柳逸清没说一个字,君墨宸的眼里便多了一 分黯淡,三两句说完。君墨宸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他便又问,“你倒是说话呀。” “我,我,我答应你。”咬了咬牙,还是应了。你说的,我都会去做的。只是,你真捨得弃我而去? 若是你离了,这天地间,我便真真成了孤家寡人,我该如何呢? 柳逸清看着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对不起朝廷的地方。但是这些朝臣,若是真要相逼,他死了无事,可是他呢?他能怎么办? 宸儿,你说我这样的留下,是否是我太贪心了? 先时留下一心只想复仇为爹娘为师门复仇雪恨,对你也不过是师兄弟之谊;后来留下,不过是因为要兑现当年的诺言,毕竟说好了替你安定这天下。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我见你站在城墙之上迎接凯旋时的情景让我心里莫名的欢喜。只是,宸儿,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柳逸清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又劝说道。“好了,莫在这般消沉了。如今不过是他们提了,你便惧怕,若是他们日后再出其他的么蛾子,你还如何治的他们?” 他一直看的很开,他还记得师叔当年对他说的话,说他这一生,前半生都会极度的坎坷。 而当柳逸清问他那后半生的时候,师叔沉默了,许久才说若你能过得前半生,那你便会习惯后半生的纷扰。还有何惧? 如今看来,若是能熬过这一劫,他才会有后半生吧。不然这便是他的一生了。 君墨宸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这才说道。“好,依你的。” “这便是了。” ****** 本想着留他在宫里住下,意料之中的被柳逸清拒绝了。他说先时的话或许没事,如今这样,若是在留宿宫里,他越发的有了错处。那日后,他还怎样应对那些所谓的同僚? 君墨宸见他言之有理,自然也不敢多应话,这便派了浅茶将他送出宫去。 第二日,柳逸清和秦越都来到金銮殿。赵聪等人见他们来了,便知今日定会要论那日所提之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第56页 “那日赵爱卿所提之事,想必众爱卿都记得,今日秦将军和柳将军都从碧衡归来了,便好好议议此事。”君墨宸先将事情提了,他知道,反正早晚都要说,若是每个定论,日后还得生事。 赵聪又将那日之事一一说了一遍,又添了几条先时柳逸清闯荡江湖时的事情。 他如何得知这样的事情?君墨宸依旧是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防备。这人到底是谁,定要置柳逸清于死地? “臣有话说。”秦越出列应道。 君墨宸点了头,示意他开口。 “据臣所知,赵大人为官多年,极少有接触江湖人士,怎得柳将军先时之事,赵大人这般的了如指掌?” “秦将军,关乎您的举荐一事还没个定论,您倒是有闲心关心起柳将军的事?”王大人出列道。 柳逸清站了出来,“关于先帝之事,的确是我重伤了先帝。这一点我无可辩驳,只是当年赵大人可也是出了不少的力,否则先帝哪里去的那么容易?” 其实,他的性子比他更冷,故而哪怕那面容俊美,若是不苟言笑,也让人惧怕三分。 “柳将军你这是口出狂言!”赵聪马上回击道。 柳逸清冷笑,“当年赵大人也是重兵在握,如何就那么容易让当年的宸王爷宫变得手?” 呵,赵聪,你这老狐狸到底想玩什么?莫不知不动即是动?你的坐视不管,如今倒是还想分羹? 赵聪被他这样一说,倒是心里一惊,这人,果然不能小觑。可赵家那一派却执意咬着柳逸清的那些事情,定要君墨宸裁决。 “赵爱卿说柳爱卿先前浪迹江湖一事,朕倒也想问问,赵爱卿是如何得知的。”君墨宸的语速极慢,那一字一句慢慢的敲打着,不知打在了谁的心上。 赵聪见他开口问了,便答,是一江湖旧友。 “是么?若是这样,倒是劳烦赵爱卿去问问你那江湖旧友,朕做宸王之时,犯下的大小之事,他可都知晓。”君墨宸依旧是一字一句,仿佛今日是特意用这语速来为难人的。 赵聪脸色一变,便不再言语。 君墨宸见赵聪无话,又扫视了一下堂下的众人,也只是笑,冷笑。沉默了三两年,也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赵聪是没了话,只是其他的朝臣好像并不打算放过柳逸清,接二连三的来进言。君墨宸听着,脸上渐渐有了些不耐,只是忽然瞥见柳逸清,四目相对,他读懂了柳逸清的意思。他让他忍。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我好心疼他们。我去哭会,,,, ☆、雨夜 可实在是忍无可忍,便一言不发的摔袖离去。 那些人这才住了嘴,也开始有些惶惶不安。 柳逸清正准备回府,秦寒将他拦下,“柳兄去见见皇上吧,方才那般,只怕是气的厉害。” 柳逸清摇了摇头,这下去见君墨宸,只怕一会他和他能大吵一回。他还是准备回自己的府邸好好的休息一番,后面再做打算。 秦寒见他拒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一同出了大殿。 ****** 回了将军府之后,柳逸清躺在秋水轩的床上,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些疲倦。真是人红是非多。 至此之后便称病不去早朝。 朝堂之上的议论并没有减少,只是君墨宸每每遇到此事,便不再言语,好多次更是如那日那般,一言不发的离去。 柳逸清待在将军府,哪也不去,只是每日看着窗外的梨树叶子见见的枯了,落下。 这四季轮回,年年见得花开花落,见得叶绿叶黄。可是却再也不是先时的花和叶了。 “将军,秦大人来了。”下人来报时只是站在门外。 柳逸清闻言,怔了一下,便道,“你去回了秦大人,只说我病了,不便见人。” 柳逸清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将军府里待在一段日子。这里的一切都还有他的影子,而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能有多少。 死士每日都在告诉他朝堂上面的事情,听得他有时也有些烦了。那些人不就是巴不得自己死了么? 哪里用得着这样? 秦寒吃了闭门羹之后也不敢张声,而他不过是这个闭门羹的开始。柳逸清这厢已是闭门谢客,来者皆拒,就连浅茶想来看看,也被拦在了门外。 金陵的秋日极少落雨,雨落便会添上一层寒意。 傍晚时便开始落雨了,缓缓的,从淅淅沥沥到瓢泼,一直入了夜也未停下。 柳逸清听了半日的雨声,心越发的清净,此时想着无事,便准备睡下。又见那烛火跳动,不觉有些看痴了,仍复坐下。 这边秋宸殿里,君墨宸听着这雨声反倒越发的烦躁,越发的坐立难安。连浅茶都被拒之门外,到底是怎么了? 若是恨他,他大可不必这样,想来还是气他的,气他无能。 想着,听得浅茶催他就寝,正想着吹了蜡烛,却忽然停住了。发了一会呆,他忽然开了门往外跑去。浅茶追了几步之后便住了脚,这样的往外跑去,想来是要去将军府了。他也不便跟着,反倒添乱。 君墨宸一路跑着,雨水砸下来也丝毫不觉。那头发那衣物都贴在了脸上身上他也没停下步子。 他就那样跑着,夜深了,又下着雨,这金陵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一个人影。更何况那条街?他就这样一直跑着,一直跑到他见到了将军府。 原先的宸王府,如今不过是换了牌匾。 那一糙一木都还是他熟悉的,可他在哪呢?君墨宸忽然觉得脚底有些软,可咬了咬牙还是坚持往里走去。若是没错,应当还是住着秋水轩的。若不在秋水轩,那他也不知道了。 到了秋水轩时,君墨宸见里面烛光还亮着,便猛地推开门。“砰”地一声,这动静太大,倒把柳逸清吓了一跳。他坐在桌旁看了一会儿那烛光,正准备解衣睡下,却不料听得一声巨响,转头便见到君墨宸浑身湿透的站在他面前。 “这大半夜的,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柳逸清忙走了过去,一脸的吃惊,这是又怎么了?这便随手取来架子上的毛巾为他擦着。 君墨宸的身上还滴着水,因着来秋水轩时还是跑着,此时忽然停下了,便不住的喘气,只是见到他向他走来,心里倒是有些小得意,面上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这将军府,我能不能进来。” “简直胡闹,我的府邸,拦谁也不会拦你!”柳逸清住了手,听他这话他真真恼了,便呵斥道,只是这也掩不住他的心疼。 “那就好。”君墨宸依旧是笑着,面上变的苍白,那话语也越发的虚弱。 柳逸清正想着让君墨宸将这湿透的衣服换了,却不料,他直接晕了过去。他忙将他抱住,见他的样子,便料着他旧病又发了。 这也不扶着,直接将他抱到床上,又取了自己的衣物与他换上,又换了块毛巾为他擦了擦头发。 君墨宸躺在床上,眉头一直锁着,也不过一二时辰,他忽然从梦中惊醒。醒时见柳逸清在他身旁陪着,心头一暖便坐起来一把将他抱住。 柳逸清一个晚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君墨宸的举动,但是被他抱着便发觉他的身子还在发颤,想着,腾出手来轻轻理了理他一头凌乱的墨发。 “怎么了?”柳逸清见他的样子,实在不忍再去责问他,便柔声问他。 君墨宸只是不答,手也没松开。 “早些歇下吧,有话,明日我听你说。”柳逸清说着,轻轻将他的手掰开,扶他躺下之后,又起身倒了杯温水给他。“喝点热水暖一下身子。” 君墨宸又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将杯中之水饮尽。他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清儿,你如今是何心意?” “嗯?”柳逸清愣住了,他真真是不明白这人,大晚上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是问你,你对我,是何心意?” “你要听么?”柳逸清笑道,这人真是越发的小孩子脾性。 “说心里话。”君墨宸看着他,一脸的严肃。 柳逸清点了点头,朱唇轻启,一字一句的应道,“宸儿,时至今日,我爱的人是你,我恨的人亦是你。我的所爱所恨你都明白,可如此这般,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心了。” 君墨宸有些无力,他以为他会愿意的,可难道真的只是他以为?心里一急,便脱口而出,“清儿,若是这样说,你可想听听我的心?” 柳逸清见他有些急了,便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此一生,我爱着的,爱过的,也唯有你一人。只要你愿意留下,怎样我都愿意。只要你愿意为我留下。” 有些无理取闹的口气,略略还有些霸道,柳逸清无奈的看着他,其实,他也想留下,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如今的情势,他如何能留下?“听你这话,我竟是不知是谁栽进了谁的手里。” 君墨宸看着他的笑颜,第一次感觉近在身旁的人咫尺天涯。一时竟没了挽留之语。 柳逸清见时间不早,便劝说他先躺下歇着。 君墨宸这才躺下,盖在身上的被褥里有着他的气息,莫名的有些眷恋。 柳逸清见他躺好了,起身熄了烛,在他身侧躺下。 “清儿,我好累,真的好累。”君墨宸有些死性不改,见他躺下,忙扑过去将他抱住。 柳逸清没有挣脱他,只是轻声应道,“我在这,你安心睡吧。” 人前,他是年轻的帝王,可在他面前,他只是他,只是君墨宸。只是他的他。 “好。”对他的话,他从来都是相信的,这便安心的睡下了。 那么多个深夜都是侧夜难寐,也或许只有在他身旁,他能睡得安稳。不是他说的么,他在这,他可以安心的睡下。 可是这一夜,柳逸清却迟迟未能入睡。他看着君墨宸,心里越发的惆怅,如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他们彼此情投意合,却不得这上天的许可。难道等着他们的真的只是一个凄凉的收场么? ****** 五更天时雨停了。 君墨宸睡得太沉,天明了也未曾醒来。柳逸清轻声唤了他两遍,见他依旧睡着,便为他掖了掖被角,不再扰他。 昨夜那样的雨,加上又是从宫里跑着出来,想来也是累坏了。 柳逸清被他抱着,倒是没法起身,只得陪着他躺着。看着他睡得沉,自己也趁势又打了个盹。 一直到了辰时,君墨宸才渐渐转醒。只觉得有些头疼,便揉了揉太阳。 “醒了么?都辰时了。”柳逸清含笑看着他。 君墨宸这才发现自己一夜都抱着他,只怕是弄得他一夜不得好眠。这才松开了他,又一脸抱歉的点了点头。想起昨夜之事,又问他,“昨夜,我来你这闹了。” 柳逸清笑了笑,“不曾闹,只是你淋了雨,倒是怕你浸了寒气。怎样,可是头疼?” “没有。你刚刚说,辰时了?我倒是睡的太死了。”君墨宸见日头都起了,只得讪讪的笑着。
第57页 柳逸清取笑他,“那你还不快起了?倒是还赖在我这?” 君墨宸这才坐了起来,“清儿,若我不是帝君,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章是有床戏的,但是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删了原本的大纲。若是有了床戏,我觉得后面君墨宸能把我骂哭qaq。实在是泪目 ☆、上上策 柳逸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又不好直接言明,便道,“有何好的?你若不是这帝君,那我那日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兑现不了。那你又凭什么让我留下?” 他倒是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只是他不希望君墨宸背上一个本可以避免的骂名。 君墨宸懂他,所以也不再言语。既然他说了,那他照做便是了。 梳洗罢,柳逸清便劝他先回宫里去,君墨宸依旧是听话的回了。 可是皇帝雨夜出宫去了将军府之事很快便传开了,百姓尤可,不过是有些担心又会出现先帝时的情景。而朝堂之上越发的炸了锅,议论个不停。各种进言比比皆是,可君墨宸却仿若闻所未闻。 然而柳逸清依旧是闭门不出,只是的府上“静养”。这便又有人说,或许皇帝只是想着去看看,又不便被太多人知晓。可是毕竟是雨夜,这样一来,又落下话柄。 ****** 赵聪再去找穆戈的时候,来人报他,穆戈已经失踪了,气的赵聪直骂娘。后来几日又听人来报,说是穆戈死了。赵聪有些惊异,如何这么快就死了?又是何人下的手? 赵聪不知道的是,这个世间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君墨宸处于种种考虑没有直接对他下手,却也查到了这事是由穆戈所起。便让浅茶去告知了陌惜,陌惜得到消息自然收拾了一番便从玲珑古镇赶来。 再修得武功,陌惜自然不会手软。寻到穆戈时,他看得出穆戈眼里的恐惧。 相见不过三次,故而这第四次,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你一不该抢了我的心上人,二不该去打宸兄的主意。而我如今只为报洛儿之仇,这仇,便是你死了才报得。”这是陌惜说给穆戈的最后一句话,话说完,他的剑便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上。 穆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不甘心的表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陌惜是如何出剑,那剑便已经入了他的身子。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武艺? 穆戈刚想开口,陌惜又在他的脖颈上刺了一剑。那是梅洛死的时候的样子,他要让他偿还,偿还这一切。可是,就算偿还了一切,洛儿还是回不来了。 穆戈断了气,可那对眼珠还瞪得老大。 陌惜冷笑,“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若你死不瞑目,那这全天下,还有谁是死得其所的?” 他一点都可惜这人,若不是他,他如今应该和他的洛儿和和美美的活着。若不是他,如今柳兄也不会陷入如此的境地。可是,为什么这世间就没有一个若不是? 陌惜收了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穆戈,他没有在理会,转身便走。 这一走却是去了将军府,他想去看看柳逸清,看看锦墨阁。 ****** 陌惜到将军府的时候,柳逸清正和东方佑等人在谈事。见他来了,便笑着起身让了座。 “上回见他还是在玲珑古镇,如今看来他倒好了。”师溪笑道,最喜不过久别重逢,见朋友安好,那便是喜上加喜。 “梅花溪,你倒是失踪了一段时间。”陌惜亦是笑,见柳樳也在,笑着点了点头。 师溪摆了摆手,“哪的话,不过是和小樳回了家那边。” 陌惜听了,便知道师溪和柳樳已经成亲了,又笑他,“怎么,倒是一杯酒也不给喝?” “你瞧这人,来日定当补回。”师溪大笑。 他二人也是今早方回了将军府,柳樳接到柳逸清的书信,便匆忙收拾了一下,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来。 来的路上,柳樳才将事情告诉了师溪,师溪心里暗道不妙。柳逸清和君墨宸的事情,他们几个一早便知道了。当年离开是就怕,如今果然是发生事情了。 可具体的,柳逸清并没在信上提及,只能等他们都到了在问。 一早上陪着柳逸清在书房坐着,后来又见了东方佑,柳逸清这才将这几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他夫妻二人不过听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柳樳也只是心急,当年她就觉得离开才是上上策。可是柳逸清因着那约定,选择了留下,她也没有阻拦。 该来的,不该来的,如今都来了。 这边笑着,柳樳看着陌惜,见他如今气色,心态都比那时好,也放心不少。又转头对柳逸清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当如何?” 柳逸清一直抿着唇,那一言不发的样子看着大家实在是心疼。众人也不便追问,只是等他。 “或许我不在了,他们能好些。”许久,他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不在了?你要去哪?若你离去,宸兄岂可会善罢甘休?”柳樳一连串的问道,只是忽然面上变得惨白,“难不成,不,不要,大哥你不可以?” 听柳樳失声,师溪和东方佑等人也明白过来是何意了。 柳逸清示意她安静下来,这才说道,“玹琴教有一丸丹药,碧落魂。你可有听说过?” 师溪点了点头,“这丹药是玹琴教的秘药,早就听说失传了,怎么,柳兄有这药?” “有的,不曾失传,只是只有历代掌门有。我爹当年给了我一丸,我一直不曾用过。”柳逸清点头解释道,“若我贸然离去,无论如何,墨宸都会派人来寻我,这还是轻的。若他亲自来寻我,那可就坏了。而且,那些人若不能亲眼见我死去,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碧落魂,那是怎样的药?”陌惜有些惊讶,他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曾听闻这样的药。 “碧落魂,服下之后见血封喉。七日后方能甦醒。”师溪见柳樳和陌惜都不知道这药,便解释道。 “想来柳兄是有了计划了,愿闻其详。”东方佑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想着要怎么办。他如今虽不是入朝为官,但是他依然对朝中之事有所耳闻,柳逸清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可直到今日,柳逸清才将他叫了来。 柳逸清见他问了,轻咬朱唇,许久才复开了口,“此事只得我们几人知。此事成了,我与他便不再相见。也唯有这样,才能断了他的念。墨宸能做一个好君王,倒是不必因我背负骂名。我决意在金銮殿行事,这边要有东方兄接应。想来他不会假人之手,我大可能是会被他带到秋宸殿。小樳这几日便进宫去,捻雪这几日在里面。” 他说的很细,一步一步,会发生怎样的可能,会如何,要如何,他都说了。 柳樳在一旁听着,泣不成声。为何会这样,大哥这是遭了什么孽,老天竟要这样对他。 可柳逸清面上却异常的平静,而他的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早已死寂。 那一夜的话犹在耳边,可是如今他不得不亲手将一切断开,亲手毁去他和他的念想。 “又不是真的天人相隔,你这样,我又怎么放心?”柳逸清见柳樳哭的梨花带雨,便劝她。 “可是,可是宸哥哥要怎么办?”柳樳哭着问道,若真这样做了,岂不是太过绝情? 柳逸清咬了咬牙,“若我不死,那他也不会好过,不如我死了,倒是乐的清净。” “可是柳兄,那碧落魂,若是七日……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师溪也有些犹豫,要是有个万一,那碧落魂便是黄泉见了。 柳逸清咬了咬牙,“我也不知能不能行,但是横竖是用命堵,不妨堵上这一回。若是真的去了,那也是命了。” 若是真的去了,那宸儿,清儿此生也只能对不起了。 “大哥。”柳樳听他这话,更是泪落不止。“你这是何苦来?” “也指不定就是那么坏,你倒是一点都不信我。”柳逸清看着柳樳,忽然也有些不舍。虽不是同胞兄妹,但多少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他也实在是有些不忍。 柳樳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摇了摇头,不是不信,只是她真的怕。 “柳兄想何时行事?”陌惜一直不敢插话,此时见他们都沉默着,这才问了一句。 “越快越好。”柳逸清看了看他们,应道,七日后罢。” “七日么,那便是了,柳兄还请对自己下手轻一点。”东方佑看着柳逸清,那样风流的样貌,若不是这段孽缘,他应当可以活的更好。 柳逸清点了点头,“我只有分寸。” ****** 柳樳进宫前一夜和师溪打了招呼,独自到了柳逸清的秋水轩。她想和柳逸清聊一聊,单独聊一聊。亦或许,这次的行动,有可能,她也会失了她的兄长。 “小樳?”柳逸清知道柳樳定然会来寻他一回,只是来了,还是有些吃惊。 ☆、追忆 柳樳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在桌旁坐下。 “大哥真的要那么做么?”柳樳依旧不敢相信,柳逸清会愿意舍了这段情。 柳逸清淡然一笑,“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么?这天底下,是容不得我和他走到一块的。本来将我逐出这金陵便可,但是那夜宸儿不知为何夜闯将军府,如今是更多的朝臣都在反对我活着。我若不主动死了,难不成真的要逼着宸儿下了令让人来抓我?那岂不是更要让他一生都在自责?” “可是,可是你走了,宸哥哥怎么办?若是有个万一,你还不是一样的受委屈?”柳樳急着问道,她也只得,非得柳逸清一死,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平静下来。 “不会。他素来对我的话言听计从,我若离去,他或许会难过,但他不会荒废朝政。”柳逸清对于这个,他从来不担心,他太了解君墨宸了,从初见到再相逢,他都不曾变过。 柳樳依旧很难过,但是柳逸清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点头。 “小樳,明日入宫,切不可露出半点异常。这事我既然告诉了你,你便需为我保密。还有,若是,若是真的有个万一,你不准去怪罪宸儿。我本可只身一人离去,可终是不妥才要行此下策。若是真的有个意外,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柳逸清交待了几句。 柳樳只有点头的份了,谁让他是她的大哥。既然大哥都这样说了,她又有什么选择? 实在忍不住,只能伏案痛哭。 柳逸清见她哭成这样,心里也是不住的伤感,便笑着来劝,“倒是不必我还没死你就用眼泪把我淹了,你又怎知我不能死里逃生?” 柳樳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哭的更加厉害,又哭着道,“柳家到底是欠了他君家什么了,非得到最后落个一场空?” “傻丫头,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放心你了。” 柳樳却一把将泪抹去,“兄长放心,就是阎王真的来抢人,他也是抢不走的。”
第58页 这一瞬,她还是他刚刚认识的那个柳樳,浑身上下都是那样的傲气。这样看着,他倒是放下心来。 柳逸清点了点头,便道,“时候不早了,师溪还在等你呢,你先回了吧,我也准备歇下了。” 柳樳看着他,顿了顿,这才起身出了秋水轩。 柳逸清见柳樳离去了,这才起身。他走了出去,已是秋末冬初的时候,天气越发的寒。周围的花糙皆以枯败,一派萧瑟之景。 可他仿若不觉,慢慢走到那株梨树下,抬头看着,那梨树如今不过几片凋零的枯叶,或许等到来年春,这里才能在是繁花盛开罢。 可是,他应该是看不到了。这样想着,倒是越发的伤感。他看着这株老梨树,忽然想起了那些往事,想起落琴山。 初相见,那个蹲在梨树下自玩自乐的少年,竟是回他的话不到十个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为何不去和师兄弟一起玩耍?” “年纪轻轻别不说话,小心你以后真的变成哑巴。” “真的?” “呀,你终于应我了。声音这么好听,为何不说话?” “我是掌门的独子,柳逸清。你叫什么名字?” “君墨宸。” “这名字极好。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吶,这个给你。” “谢谢师兄。” “有空记得多说话。” 他也不过是无意中见到了师门中最神秘的弟子,便好奇的过去打了招呼,可没想到,那少年一开始对他竟是完全视为无物。这倒是将他的倔脾气招了出来。 好不容易让他开了口,第一句却是真的二字。是怕了么? 他还记得那地上他写下的君墨宸三个字,年纪小小的他,那字却写的极好看。 他忽然就想对他好了,可那不过是可怜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日回去,他被爹爹训了一顿,后来听闻,他也被自己的师父训了一顿。 他自己倒是不觉,却是为那少年心疼了好久。 第二次见时,他是特地过去找他,还特地带上他最爱的梨花糕给他。他想着自己爱吃,他也一定是爱的。 可他却不接,他想着他是怕了,便不管不顾的将东西扔进他怀里,自己走了。 只是这一回之后,那少年少有在那梨树下待着。似乎是在躲避,亦或是又被师叔说了什么。直到有一日,他偶然听到爹爹和师叔谈话,说是君墨宸已经下山离去。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少年离开了,不在落琴山了。只是觉得少了一个伴,便去找了师叔。 师叔听完他的来意之后,忽然变了脸色,一脸凝重的告诉他,“他是皇家的人,清儿还是莫在念想了。他不会再来落琴山的。” “这样啊。”他还记得他的失落,可是这也留不下那个已经离开的少年。 再相逢,是那场变故之后。师叔没有言明的话,让他恨了君墨宸好多好多年,恨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恨错了。 原来他们师兄弟二人,都存着一样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心。 再相逢,他们比先时更为亲密,不是手足,甚是手足。 可是再相逢,却是在雨天相逢。原来,一开始就註定了没有好的结局。原来,就如他弹奏过的那曲《陵安离音》。 等到金陵平安时,我便要离去了。 宸儿,是我错了,不该,不该动情的。 “清儿,他这一生,因着他的身份,你们连朋友都不适合。” “清儿,你命里有劫,生死一劫,若是过不去,那便只有前半生了。” “清儿,下山去吧,好好去闯荡一番。” “莫使仇怨敝双眸,尘世潇洒度余生。” 闭上眼,耳畔一直都是爹娘和师叔的话。柳逸清渐渐握紧了拳头,他不该不听话的。果然这一点,他不如君墨宸,否则,就不会像今日这般了。 “若是你一直未寻到我,你该如何?” “最迟不过弱冠,也要将一切事了。” 他忽而想起那日问起君墨宸的话,可是他还是被他寻到了。寻到了,这个噩梦就开始了,可是入梦的人却浑然不知。 柳逸清在梨树下待了很久,入冬之后便是开春。宸儿,来年的梨花会开的如何?可惜,以后都不会在陪你去赏梨了。 ****** 次日天明,柳樳便只身进了皇宫。她给守门的士兵看了先时君墨宸赠她的玉佩,便一路畅通。 君捻雪见她来时特别的开心,乐的合不拢嘴。 “樳姐姐这一去倒是去的久了,真真是想得紧。”君捻雪笑道,她一直拉着她的手,都捨不得放开。 柳樳见她这样的开心,便将心里的事情放了放。又道,“我不过暂时回来,不日还得和师溪一起回去。” “你们,成亲了?”君捻雪试探的问道。 柳樳点了点头,又笑她,“你不是也定亲了?” “嗯,定了。但是我想等皇兄的事情定了,我再嫁不迟。秦大哥也同意了。”君捻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秦越?” “不是,是秦寒。秦越哥哥甚少在家里,故而我叫秦寒哥哥都是叫秦大哥。”君捻雪解释道。 柳樳笑她,“该准备改口了,还大哥呢。” “人家这不是还未出阁嘛,好啦,樳姐姐就别笑话我了。你这一生不响的把自己嫁了,却是有些小气。”君捻雪撒娇道。 柳樳摆了摆手,“谁都不知道,就连大哥我都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声。” “柳大哥么,你可知道近日朝中发生的事情?”君捻雪问她。 柳樳点了点头,“有所耳闻。”她不能说不知道,但是她不能多说这事情。 君捻雪嘆了口气,“我都快被宸哥哥急死了,我也好久不见柳大哥了,也不知他最近如何。樳姐姐可去了将军府了,柳大哥近来如何?” “去过了,我见他还好,只是不曾提及他自己的事情。我如今也不大好问这些,这次来,是因着师溪说先时有东西放在大哥那里,这才随了他回来。想着不日又要回去,便进宫来看看你。”柳樳看着她,心里暗道,这也是个懂事的。难得亲爹的事情发生了,却依旧待人如初。 “宸哥哥近日是越发的忙,我偶尔去找他,要么被他赶了出来,要么就见他不住的忙着,也不知在忙什么。”君捻雪实在觉得不能理解,而且君墨宸的忙碌是在他去了将军府之后。她却也不知那夜在将军府,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樳见她不安,便安慰道,“没事,他们都是做兄长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在这里也是瞎着急,何苦来?” ☆、血染金銮(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很少用作者有话说了,但是很感谢追文到这里的你们。然后你们看到题目和内容提要了吧。建议是和下一章一起看,或者怕虐的略过什么的都好。这两章,我写的时候哭了两次,所以受虐点比较轻的读者大大们,若看,需要有一点的心里准备。么么哒,爱你们。 君捻雪惆怅的不住地给自己灌水,柳樳摇了摇头,也是难为她了。若是过几日听到了那消息,该如何呢? “樳姐姐这几日可否在宫里陪陪我,实在是心里瘆得慌。”君捻雪一把将她的胳膊抱住,“我真真觉得我这一生就没什么好事,娘没了,爹又不爱。好不容易婶娘疼些,却被爹给逼死了。幸而兄长一直待我好,如今却有惹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却也是个呆性子,想这些做什么?”柳樳又笑了,问她,“若是以后呢,你该怎么办?” “不管了,以后以后再说吧。你这横竖才住几日的,若是你都不理我了,我也无话可说了。”说着,有撒娇道,“好姐姐,心疼我些吧。” “你这话,我若是在相拒,倒是该被人说我狠了。”柳樳笑道。 这便留下了。 ****** 真如君捻雪所说,君墨宸不停的在忙,一直忙着。 他不停的派遣死士去找寻那些消息,又不停的翻出先时的案子,穆戈已死,却又如何让人寻出柳逸清这么多的错处,真真心烦。 然而这样,他却是整夜整夜的难眠。好不容易睡了,没多久又总被噩梦惊醒。 那梦里,总有一个少年被刀剑刺死。每次醒来都惊的他一身冷汗,心里又不住的劝自己,不会的,不会是真的。 “主子,柳姑娘进宫了。”浅茶小声的禀道。 “小樳?朕知道了。她如今在哪?”君墨宸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 浅茶回道,“去了芬芷宫,这下在和公主聊着。” “罢了,她们姐妹素来感情深厚,朕忙好了再去看她吧。”君墨宸点了点头,又示意浅茶闭嘴。 案子就如雪球,越滚越大。君墨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赵家的背后,也有一大片的人脉。他们这样的有备而来,让他这个继位不久的帝王着实感觉对付的有些吃力。 “赵聪啊赵聪,若是这些事情全部加在一起,你还能这般的嚣张?”君墨宸看着手里的卷宗,心里感嘆道。 浅茶出去又走了进来,“前皇后娘娘来了。” 她又不是他的皇后,便成了前皇后。 君墨宸示意让带了进来,见时,不过是君主见臣子的态度。 “皇上继位也好些年了,就没想着选些秀女扩充后宫么?”寒暄过后,皇后忽然问道。 君墨宸手中的笔一顿,滴下一大滴墨来。 “皇后娘娘是嫌着瑶华宫住的不舒服么?若是这样,西南边的静安殿,朕觉得不错。”君墨宸看着她,冷声丢了这么一句。 那静安殿便是冷宫,这样的话却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她又不是他的母,他既然当初能对先帝下手,又何况是先帝根本不曾喜欢的皇后? 皇后听到静安殿的时候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皇帝,果然不好招惹。却又不甘示弱,便道,“难不成皇上还想封那柳氏为后?男子为后,本朝可是从未有过。” “朕之事,不劳您费心。皇后若无事还是请回吧。”他的态度依旧是冷淡。 这逐客令一下,皇后只能悻悻的回了。 ****** 明日,便要再回那金銮殿一次了。想来,应当是平生最后一次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那地方了。 柳逸清这样想着,从将军府的大门慢慢的往里走去,他想着还是先去了秋岚阁。那是君墨宸原先住过的地方,他想再去看看。 君墨宸登基之后,这秋岚阁便空着了,这一空,便是好些年。好在那些服侍之人不曾偷懒,倒是像人住着一般干净整洁。 他忽然瞥到君墨宸先时放琴的地方,玹琴也自然是被带到宫里去了。只是这琴架子,原先应当是放珏琴的罢。 这些日子被烦的,倒是有些荒废了。 又走至蝶梦亭,这临水的亭子,此时也带着丝丝寒气。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笑言,这亭子该改名寒水亭,春夏秋冬都不曾暖过。
第59页 隐隐的,仿佛有人走了过来,柳逸清不想被人撞见,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来的人是陌惜,见柳逸清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也不敢去扰他。只是见了这亭子,又想起当年三人在亭子里弹琴说笑,如今亭子依旧在,可人…… 柳逸清回到秋水轩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不由的感嘆了一声,这王府还真是大的很。 秋水轩,他看着那屋子上的牌匾,忽然怔住了。望穿秋水,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词。他还记得那夜被君墨宸“逮住”时的窘迫,可他却半带捉弄似得对他道,“客房已经备好,在西边的秋水轩。” 原来他一开始就对他表露了心意,可是他却浑然未觉。 可是,那又如何? 柳逸清摇了摇头打开了屋门,在屋里坐了一会,他将珏琴取了出来,试了试那弦。 他如何在战场上能每每以少胜多,还不是耗了自己的内力弹了那些回的《琴殇》。可是今晚,他是不弹这个曲子的。 手动着,心却不在。只是弹着,那曲子太过熟悉,这才发觉竟然将《梨花泪》弹了一遍。 一双妙手,梨花落泪。这是君墨宸对他的评价。 可惜今日已经没了梨花,看不到梨花落泪了。柳逸清定了定心神,弦起,换了首曲子。 他就那样乐此不疲的弹到了深夜,那琴弦都有些发颤了,停手之前,他忽然笑了。 手在落下,是《陵安离音》。 墨宸,你可能听得到这琴音? ****** 君墨宸在秋宸殿里依旧忙到了深夜,只是抬眼,忽然看见那玹琴,他如今满心里都是柳逸清,见到玹琴,不觉得笑了。 好想,再听他弹上一曲。 “这话越发没道理了,你那偌大的皇宫还缺琴师不成?”想着柳逸清的话,他笑出了声,若是这事了了,定要让他给自己弹一辈子的琴才好。 这一夜入梦,竟然安眠。他不再梦到那个噩梦,一觉睡到了天明。 ****** 天明了,依旧是早朝。想起要去见那些老臣,君墨宸只觉得有些头疼。 柳逸清的位置依旧是空的,君墨宸看了一眼,却只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那些大臣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未了之事,又再次提起。 “皇上如今还是不肯处置柳氏么?”这是一位资历较老的大臣,对柳逸清的称呼早从柳将军变成了柳氏,或许没叫他金陵余孽已经是给足了尊重。 君墨宸看着他,只是吐出几个字,“他无罪,朕要如何处置?” “难不成皇上想做一位昏君?” “放肆!怎么就见得朕是昏君了?柳将军已经几月不曾来上朝,也不曾干涉朝政,如何就非得定他死罪?”君墨宸恨恨的拍了一下那龙椅上的龙头。若这椅子不是纯金造的,只怕他这一掌下去,这龙椅就成了一把烂椅了。 那些大臣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忽然都住了嘴。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人,使得众人都往外看去,那不是柳逸清还会有谁? 只是青衫,不着铠甲。 柳逸清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像君墨宸走去。行至殿阶前不远,他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逸清?”君墨宸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他怎么来了? 柳逸清冷冷的环顾了金銮殿里的人,这才开了口,“若是我去了,那么诸位,是否就可以不再和皇上为这事烦心了?” “柳将军果然还是有自知之明。”赵聪嘲讽道。 柳逸清看了看君墨宸,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他忽然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却惊的周围的大臣不住的躲闪。 “柳将军,莫冲动。”秦相见势头不好,忙对他喊道。 “柳将军,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快将剑收了。”秦越却是看出了柳逸清的意思,他不伤人,却是要将自己殒命。 “金銮殿么?呵。”柳逸清冷笑了一句。 “逸清,不要!”君墨宸喊道。秦越都能看的出柳逸清的意思,他自然也看的明白。 然而君墨宸的话并不能将他拦下,只是见他剑起,便往他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道。 君墨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又冲下殿阶,向他沖了过去。 柳逸清看着他向他走来,可他的身子已经软了,只得勉强用剑撑着。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恍惚,终是软了下去的时候却被君墨宸一把抱住。 “清儿,你这是何苦?”君墨宸抱着他跪在地上,颤声问道。 他看的分明,那一剑抹的太狠,已经无力回天,等待他们的,便只有阴阳相隔。 柳逸清恍惚中听得君墨宸的声音,便挣力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衣,轻轻对他道,“宸儿,对不起了。” ☆、血染金銮(下) “没有什么对不起,只是你为何这么傻?”君墨宸猛地摇头,他的心,好痛,痛的有些无力。 “我那日的话,可还记得?”他说着,嘴边溢出的血将君墨宸黄色的龙袍染的越发的红。 君墨宸听他问起,忙点了点头,他如何不记得?“记得。”说着,又将他抱紧。 柳逸清听得他的话,松了口气,只道了一个“好”字,便合了双眼。 只觉得衣服被松开,便看着柳逸清的手垂下。 “逸清,逸清,逸清。”再去试探他的鼻息,哪里还有气? 那一剑,血染了金銮殿,也将君墨宸的心,一併刺死了。 君墨宸就那样紧紧抱着柳逸清,不再说话,只是那样抱着。他的睫毛微颤,竟是落下泪来。 看他剑起剑落时他便湿了眼眶,只是一直忍着,他不敢让柳逸清看到。可他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只是,你何时才能听我一言呢? 整个大殿里没人敢向前,只是不声不响的站着。却是所有人的心都悬着,只怕君墨宸忽然就怒了,那自己的项上人头便要落地了。 可君墨宸旁若无人的将柳逸清抱起,静静的走出了金銮殿。 他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身体。 他知道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带他离去,可他却不能离开这里。只得先将柳逸清放在秋宸殿。 “清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是不相信我么,只消再过一二日,我便能将那赵家拿下,你又为何说也不说就这样狠心的离我而去?”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喃喃自语。 可床榻上躺着的人,已经不会再同他说话了。他的清儿,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那柳眉依旧是淡薄,可那双丹凤眼,却不会在睁开,不会再对他笑了。那朱唇闭着,面上平静。 他离去的时候,是安心的。 来,不过是为了辞别。 君墨宸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身子上痛哭起来。清儿,终究是宸儿害了你。若是当初不让你留下,若是当初没让你入朝为官,是不是经年之后,我们还可以笑着相遇。 可是,这世间没有后悔之药,这世间可以有一切,却不会有这个若是。 你走了,我又该如何? 君墨宸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竟是硬生生的对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一口,那一口也是咬的狠,可是都出了血,他却没有一点的感觉。 “他是你师伯唯一的儿子。墨宸,无论日后出了什么事,请你一定护他周全。” 师父,是宸儿,亲手害死了师兄。 君墨宸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那些前尘过往,忽然涌入脑中,似乎还能见得柳逸清的笑,似乎还能听得他的话。 “清儿,来生,我们莫在相见了。这样的结局,不如不见的好。当年就该听师父的话,不该去见你的。”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又在喃喃自语,不觉又落下泪来。 他这一生,不是一个好徒弟,也不是一个好儿子。如今连兄弟,他也没做好,就更不用说其他了。 他就那样陪着柳逸清,哭哭停停,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要为他流尽。 纵然这一生的泪都落下,却也换不回柳逸清的性命了。 君墨宸知道,这一切,都是上苍对他的责罚。 这一生,爱不得。 那脖颈处的血早已不再流,只是染得两个人的衣早已血红。君墨宸好不容易止了泪,这才唤了浅茶取了新衣来。 也不假人之手,亲自为柳逸清沐浴更衣。 做完这一切,君墨宸只觉得屋外隐隐有些亮。浅茶再次进来时,借着那烛光,才知是下了雪。 “主子,这是柳公子给您的。”他将怀中的信笺掏了出来。 君墨宸接过时并没有就打开,而是问道,“他是何时给你的?” 浅茶回道,“前两日柳公子差了死士让我出去,见他时,只说在今夜将东西给您。”说着,轻嘆了口气,若是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他早该在那日将东西给君墨宸。 君墨宸点了点头,又听他说,“柳姑娘和公主今日听得消息,皆是昏了过去。这下醒了,说是想来看看柳公子。” “让她们明日在来罢,只说夜深了,让她们先歇着。”君墨宸摇了摇头,婉拒道。 “明日的早朝?” “要去的。”君墨宸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看向柳逸清的时候笑了,“清儿说的,不能荒废了朝政。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他寒心?” 浅茶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心里只道是天不如人愿,这送走亲娘才三年,今又亲眼见得挚爱在眼前殒命。 君墨宸嘆了口气,才将那信笺打开。 “这天下,是你君家的天下。我不过是过客,看看而已。可我却是个贪心的过客,我想看到这天下一派繁华的景象。能否做到?” “无论我后来是生是死,你不许迁怒人,不许大开杀戒。这一件,你能否做到?” “若是我离了你,只不许自暴自弃,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可能做到?” 信上,是那日他提的话,仿佛是怕他忘了,故而特意写在纸上让他记住。 恕吾今生不得伴君再赏玉雨如雪,唯愿君一世安好。 这是他留下的第四句话,亦是最后一句话。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只是今生,那玉雨如雪,你却再见不得了。 君墨宸看着,却没了太多的反应。他这一辈子都为他考虑的周全,却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如今去了,依旧是留字劝诫。 那一夜,君墨宸只是怔怔的看着柳逸清,仿佛他只是太累了,才这样的熟睡,睡够了,便会醒了。 ****** 第二日,在金銮殿上,所有人看到君墨宸出现时都惊的一个字都难以出口。 原以为年轻的帝王会愤怒,会大开杀戒,会荒废朝政,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昨日金銮殿之事压根不曾存在过,可那地上还未被全部清理干净的血迹,却提醒着所有的人昨日柳逸清血染金銮殿的事实。 一夜未眠,加上又哭了那些时候,君墨宸的双眼都有些红肿。那些人也不敢多话,沉默了一会,却是柯白出列将一卷东西呈了上去。
第60页 “既然柯爱卿已经将东西都整了,那便依着律法办了就是。除为首之人,其余的不必死刑,或是流放,或者逐出金陵。”君墨宸看了许久,又思忖了一会,这才下了旨意。 “臣遵旨。” “皇上,昨日之事,如今柳将军已经仙逝,这……”礼部尚书站了出来,这诰封追封之事如今归为礼部管,故而冒着龙颜大怒的风险,还是出来说了。 “这事改日再议,想来连造册都不必,他本就不稀罕这东西。”君墨宸摆了摆手,都不必柳逸清对他说死后薄葬四个字。他懂他,不必多言。 礼部尚书闻言只得称是,这便退了回去。底下众人只道想来又是一冤案,枉杀了柳将军。 那赵聪一派依旧是提心弔胆,昨日柳逸清自刎之举也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更为惊异的是君墨宸的举动。 是,竟绝口不叫一句太医,想来是他们会武功之人看的出来,已是救不得。 却又念着昨日柳逸清说的那话,一面派人悄声打听。 ******* “爹可知昨日柳少侠那话的意思?”回府之后,秦寒问了秦相。 秦越笑他,“你只看皇上今日的情形,你难道看不出来?” “治天下,勿迁怒,善待己。”秦相在一旁说了九个字,又道,“多少,是这些个意思了。” “倒是难为皇上了,当年先帝无治国之才,如今这位虽有,又出了这样的事,却不知往后会如何。”秦越今日看到君墨宸的双眼微肿,想来昨日也是哭的不行。 秦相捋了捋鬍子,“政事是不必担心,只是皇上此生是要孤注一生了。” “爹?” “你只看着便是,勿再多问。”秦相摆了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恕吾今生不得伴君再赏玉雨如雪,唯愿君一世安好。”让我哭了两次,宝宝心里苦 ☆、消失 君墨宸下朝之后匆忙回了秋宸殿,还未进寝阁便听到里头的哭泣。浅茶在门外候着,见他,便说了公主和柳姑娘在里头。 君墨宸走进去时,见柳樳和君捻雪二人还是抱头痛哭,心里也是疼。 柳樳听得有人进来,抹了把泪,见是君墨宸,哽咽道,“宸哥哥。” 君墨宸将她二人扶起,许久,才道,“节哀吧。”他说着,自己没忍住,又落下泪来。 柳樳看着他,便知他心里更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她却又不好开口。 “宸哥哥,大哥去时,可说了什么?”柳樳看着他,终是问出了口。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曾说什么,只是让我记得先时答应他的话。”他看着柳樳,一脸的愧疚。纵然只是义妹,可他也是她的兄长。 柳樳见他满脸愧疚之意,便道,“宸哥哥不必自责,想来兄长也是思虑过的,只是太急躁了些。你若太过哀伤,他又怎能安心?” “好。” “我同雪儿先回吧,就不扰了。”柳樳说着,与君捻雪相互搀着,回了芬芷宫。 一时屋里又剩了君墨宸和柳逸清二人。因着君墨宸吩咐不烧地龙,这屋里也是寒浸浸的。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只是看着他,千言万语,竟是不知该如何倾诉。 “清儿,那边,可冷?怎得你就捨得丢下我一人?” 只恨不能跟了他去,这一副枷锁,阻隔了他俩,也束缚了他。 “终是可厌,都说了信我,却又一意孤行。怎么这一生总是我听你的话?难不成做兄长的,就不能听听师弟的言语了?” “罢了,罢了,你安心去吧,你说的,我都会去做的。就这样留下了么?只是清儿,我该把你留在哪?” ****** 东方佑把宫里的消息告诉了师溪,二人便商议着要如何将柳逸清带离。 “只消得宸兄不再秋宸殿,我们便将柳兄带出宫便可。但是柳姑娘怎么办?”东方佑问道。 师溪摇了摇头,“顾不得那么多了,明日小樳一起离开便是。” “万一宸兄下令封城亦或是搜寻怎办?”东方佑见他这么不管不顾的,便急了。这若是有个万一,一切都要落空了。 “不会,柳兄当年敢行此计便是有了九层的把握。怕就怕不知宸兄会把他的身子带到哪里去。如今既然与他算的一般,那便可行事。”师溪应道,“只是唯一我想的一件,他二人日后若是又见了,会如何?” “哪还管的这些,我们只消得将柳兄弄出宫来便没了事,其他的那些,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若在相见,想来一定是上天註定,想必也是喜事一桩了。”东方佑说着,将杯中之酒饮尽。 顿了顿又道,“我方才从秦兄处来,听得宸兄昨日哭的也是悽惨。只是今日依旧是上了早朝。” “那便是了,痛归痛,可终究不能废了。”师溪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暗暗的佩服。 “那明日便动手吧。” ****** 君墨宸听到消息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叫消失了?简直笑话,这怎么可能? 只是回了秋宸殿看时,确确实实不在了。 走时还轻轻的为他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一个死了的人,却忽然被告诉消失了。 “浅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墨宸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浅茶摇了摇头,只说是白日里被人打昏了,醒时却发现柳逸清的尸体不在了。 他原是想着今日回来便为他入殓,可如今要让他怎么想,这就不在了? “柳姑娘今日也不见了。方才问了公主,说她并未辞别,只是整个皇宫都找不到了。”浅茶又将这一事说了,便问,“会不会是柳姑娘将柳公子带走了?” 这皇宫,因着君墨宸自己会武功,故而防卫并不是太多。 君墨宸一时没了话,只是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 清儿,你这该是多恨我? 君墨宸不敢再想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隐隐的,又觉的有些奇怪,可他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屋外又飘起了小雪,雪落,染白了万物。 他真的累了,心累了。能不能,也让他休息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中卷,就这样完了。我还记得我写到第二卷完结的时候小病了一场,如今想起,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这样分开了,虽然每一个看官都知道wuli逸清还活着,应该都知道。但是对于墨宸来说,他这一生的挚爱,死了。一辈子的生离死别。在他的面前,他最爱的人,自刎了。 欲知下回分解,且待明日第三卷开启。 ☆、醉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略虐,请读者大大轻拍,泪点低得最好准备一下纸巾。么么哒,凌儿爱你们哟。 “宸儿,你好生歇着,我走了。”耳畔,是熟悉的声音。 “清儿!”君墨宸从梦里惊醒,坐起身时,才知道是个梦。 床边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君捻雪,见他醒了,便哭道,“宸哥哥,柳大哥已经走了,你就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走了,是啊,清儿走了,连尸骨都不在了。 他又被丢下了,一个人。 君墨宸看了看君捻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哑了嗓子。君捻雪见状,忙去给他倒了杯水。 喝完杯中的水,君墨宸看着杯子又呆住了。是了,那一夜便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说话了。只是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害了他,若不是自己冒着大雨去了他那里,又怎得让整个朝堂更加的动荡不安? 是自己太不成熟,太过任性,终究惹下了祸事。 “宸哥哥。”君捻雪见他似在发呆,轻声唤了他。 “我没事,你先回寝宫吧。”君墨宸说着,仍复躺下。 闭着眼,不让眼泪再流出来。一直哭哭啼啼,他是不喜欢的,若是他在,又该被骂小孩脾性了。 可是翻来覆去还是不能睡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君墨宸再睡下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三更,也不过是略打了个盹又继续起了。 今日没上早朝,但仍旧下旨召见几位大臣在圣书阁。 “皇上,”来的不过是秦相等人,见到君墨宸走进来,本欲行礼,却见得他一脸憔悴,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朕无事,说吧,先时那些事查的如何了?”君墨宸摆了摆手,也不让他们行礼了,自个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 柯白等他坐稳了,这才回禀道,“皇上命臣调查的,臣已经查明,确有此事。” 君墨宸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依着本朝律法办了便是,若有其他的,再说吧。” “皇上,柳将军已经去了,节哀罢。”秦相看着他,心里也是不住的担忧,这才几日,便看着他消瘦下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老丞相挂心了,朕没事。” 他自然是不能有事的,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怎敢出事? “宸兄,我恍惚听闻,柳兄不在宫里了。”等其余人都离去了,秦寒这才问君墨宸。 “是小樳带走的吧。朕本是想着再过一二日了亲自将他安葬,只是应该是他先时吩咐了小樳,故而小樳将他带走了。朕这一生不能护他安好,如今去了,他要走,朕自然也是拦不得的。”君墨宸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秦寒听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 ****** 走回秋宸殿的时候,忽然看到那株老梨树,“逸清,梨花开了。”他又在喃喃自语。 去年说这话的时候,柳逸清还在他的身旁打趣,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 他看着梨树,忽然想起了花凋。忽然,就想喝酒了。从不喜欢买醉的他,如今却想着大醉一场。 “若是我醉了,你却是来管我不管?” 他实在是难过,揉了揉眼,便吩咐浅茶备了马,去了将军府。 虽说前几日刚才来过,可君墨宸却觉得自己有几年都未曾到过这里。 想着先回秋岚阁,却不知觉的来到了秋水轩。 “你不是好酒么?这一坛的酒我替你埋下,明年梨花谢去时你再取出来饮。”只觉得又听到柳逸清的声音,可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君墨宸寻来花锄,凭着记忆将梨树附近的土刨开。 当年柳逸清埋在树下的那一罈子的酒,后来忙的便忘了取出来喝。如今想起,可惜没了对饮之人。 君墨宸将酒罈子小心翼翼的取出,又将土填上。他将酒罈启封,那香味四溢,让人醉的有些恍惚。 他往地上倒了一行,算是敬给柳逸清的,然后才将酒罈送至唇边。 这酒埋的时间太长,酒性比预料之中的还烈。不过是饮了几口,君墨宸就觉得眼前的景象便的恍惚了,醉了么,那便醉吧。横竖不会有人再来管自己了,不是么? 半醉半醒时,他忽然见得柳逸清站在自己的跟前,起身去抓他,才发现是错觉。
第61页 真的醉了么,君墨宸自嘲道,又笑了,“逸清,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留下你。” 他说着笑了,说着又哭了,“柳逸清,你为什么不拒绝我?当初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我的,如今为什么要与我生离死别?为什么到最后连尸骨都不愿留给我?为什么……” 他哭喊着,似要将心里的委屈和不满一一哭诉出来。可最后,却都化作了满满的愧疚。 “咳咳咳……”君墨宸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皱紧了眉头,又犯病了? 他咳着,一连吐了几口血出来。想着,便将那罈子的酒全部倾到了。 都给你吧,黄泉路上,能不能走慢些? 清儿,先时陌惜说那《牡丹亭》终究是戏,是一场梦。我如今也是信了,牡丹亭上三生路,我们一生一世都未曾有过,又岂敢奢望三生三世? 君墨宸笑着,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扶着那老梨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不得已便靠在老梨树的树干上。 “这第三件,便是最糟的结果。若是我离了你,只不许自暴自弃,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可能做到?”柳逸清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君墨宸吐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走出将军府的时候,浅茶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他来了,便走上前来。君墨宸点了点头,在他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浅茶,明日开始为我在秋宸殿备上几坛酒吧,今日把那花雕几乎都给了师兄,我倒是没喝够了。”君墨宸坐在马车里,一副轻松的口吻。 浅茶在马车外面听着,只是哽咽,许久,才应道,“好。” ****** 往后的日子,君墨宸依旧按时上早朝,勤勤恳恳的打理政事。只是每当夜幕降临,他却一个人待在秋宸殿,喝的烂醉如泥。 没有人敢上前去劝,反正劝了也不会听。可又不能不给他酒,谁让他是皇帝。 也只有在这时,君墨宸才觉得,自己作为皇帝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没人再会来管束自己了。 爹是从来不会说的,会说的也只有师兄了。可师兄已经走了,他这算是自由了么? 有些赌气的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嘴里。 都说相思重了会在梦里见,清儿,你到底是多恨我,终是恨到梦里都不愿相见么? 一连多日这样的放纵,可每天对朝政依旧是那样的尽心尽力,让朝臣也没有去说的理由。 只是几个忠厚的老臣在圣书阁议事的时候,偶尔会提一二句,但君墨宸不过敷衍几句。 他算不上仁厚之人,他的脾气也很大。可既然诺了,他也已经尽力不去迁怒任何人了,可算有些事情,他不希望太多人来干涉。 夜又来临,这一日并不曾下雪,可化雪又比下雪更添了几分的寒。君捻雪早已听得君墨宸醉酒之事,她宫里上大下小都在劝她来看看。她一直犹豫着,直到今日才走了过来。 来时,浅茶恰巧有事不在,只是一个老太监在门外守着,见她来了,却像是见到救星一般。 然,君捻雪摆了摆手,站在屋外悄悄的往里看去。君墨宸果然在屋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偶尔停下不过在嘆气,又只是一个劲的灌着。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到屋里去,一旁的老太监就开口了。 “公主怎么也不进去劝劝皇上?在这样下去皇上的龙体哪能受得了?”老太监喋喋不休说着,仿佛她再不进去倒是她的不对了。 君捻雪摇了摇头,笑道“皇上又不是真的醉了,你怕什么?再说了他喝的那哪是酒啊。” “公主又说笑了,这哪不是酒了。皇上每夜都在这秋宸殿醉酒。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本宫进去劝劝他便是。”说着,君捻雪听得有些厌烦,便将他挥退了,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君墨宸见有人来了,不过眯起眼睛看了看,见是君捻雪,便不再说话,继续饮酒。 “皇兄也太过吝啬了,这美酒日日喝着,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君捻雪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君墨宸看了一眼妹妹,垂了眼睑,却也没多说。 君捻雪故意气他,便将杯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没想到,竟然是水。 呵,你果然喝的不是酒。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你把这杯中的相思斟满,又一盏一盏饮下。 皇兄,你这是何苦呢?君捻雪没敢问出声,她知道他为何而苦,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甦醒 “都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君墨宸将她手中的壶抢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君捻雪见他又准备给自己灌“酒”,不禁笑了,“皇兄这是和谁堵性子?难不成是想把柳大哥气活过来不成?” 他没接话,若是能气活,倒是可以试试。 “皇兄如今是不愿再和雪儿说话了,旧日里还曾念叨几句。”君捻雪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又偷眼去看他。 “是么?旧日里念叨你,你不是一直嫌烦么,后来越性都不理了。”君墨宸知道君捻雪是来给自己开解,只是这种事情岂是旁人说开解就开解的。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是说着笑了笑,又将杯子的水灌了下去。 君捻雪见他壶不离手,便撒娇道,“皇兄你也忒坏了,一个人时,一个人喝着就算了,如今我来了,也不给我尝尝。” 说着,又将他的手掰开,自己把酒壶抱住。 君墨宸见她抱住酒壶,也不说话,便将自己的酒杯扣到在桌上。 “等闲了,便把你的事情办了吧。” 君捻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说她的婚事,倒是有些羞涩,便推笑道,“怎么,皇兄嫌我太烦了,要急着赶我走了?” “倒不是,只是这下去也没什么好等的了,再加上今年秦越都在金陵,他们也好团聚一下。”君墨宸笑道,他又怎么会嫌她烦,多好歹,她是他的妹妹,亦是手足。 “秦越哥哥今年不用去边关么?”君捻雪有些惊讶,这倒是难得的很。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道,“不用,明年秋日再过去。” “哦,可是,我……”君捻雪一时竟想不出拖延的理由,她心里不住的担心兄长。若是出阁了,就算可以每日回宫,终究是不方便。 君墨宸看的出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也不敢有事。总不能耽误了你。” “你终究是嫌我烦,我明日搬去烈亲王府照顾皇叔去。”君捻雪扁了扁嘴,装作一脸委屈。 君墨宸起身向里面走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物。 是那封信笺,他含笑着递给了君捻雪,“你看看吧。” 她半信半疑的从他手里接过,打开看时,是柳逸清的字迹。是遗书么? 那四句话看完,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失态。难怪,难怪宸哥哥一直仿若无事人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后来柳大哥的尸首失踪了,也没一句话。 “除了最后那句,其他的,他先时都说过。真是,死了还放心不下。我哪里就那么不让人省心了。”君墨宸嘟囔着,看似在抱怨。 君捻雪亦是笑了,你若好好的,他在九泉之下自然安心。 “对了,下次若你碰到小樳,帮我问她一句,为何不告而别。”君墨宸说着,便将君捻雪手里的信笺抢了去,又催她回去。 “你说这世间的刑罚,哪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亦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躺在床上,君墨宸忽然想起那年柳逸清问他的话。 其实,梳洗凌迟锯割三种不过是身体之痛,若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的刑罚,只有相思罢,而且是这种思而不得的相思。 逸清,相思不是刑,却比极刑痛。 是我不好,故而此生甘愿受罚。 ****** “这都第七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柳樳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走着。 师溪看她来回走个不停,自己心里本来也心急,便忙上前把她按在椅子上,“我说你能消停一下么,你也不看看,他那一剑割的,那哪里是演戏,分明就是不想活了。” “呀,谁让宸兄也是个武艺高强的,若不那样,怎可能瞒得过去?唉,你说他今日会醒来么?”柳樳心里越发的焦躁。那日她赶去看时,又不敢动作太明显,毕竟身旁还有一个君捻雪。 师溪倒了杯水递给她,“你呀,你还是别再这里嚷嚷了,小心柳兄醒了,第一个训你。把水喝了,去隔壁将《心经》抄一遍再过来。” 柳樳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将杯中之水饮尽,又气呼呼的走到隔壁去了。 师溪见她走了,这才对着床上躺着的柳逸清笑道,“柳兄还准备躺到何时?” “你何时发现的?”柳逸清动了动右手,又试着握了握拳。一动不动的躺了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僵硬了。 师溪笑着倒了杯水过去,“梅花溪可不是白叫的,你瞒得过他们可不一定瞒得过我。” 是么,瞒过他了。柳逸清心里一沉,恍惚之中还是那日的情形。 剑出鞘,唯独他说了不要,他看出来他要自刎了么? 依稀记得他说他记得,唉,记得便好。只是难为他了,看着自己“死”在他怀里。 师溪扶着他坐了起来,又将水递了过去。 “宫里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你若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会还是问小樳好了。只是那日你和小樳是一起消失在皇宫的,却也奇,宸兄竟不曾派人来寻你。”师溪待他喝了水,这才对他说道。 柳逸清愣了一下,不曾派人来寻,“他有他的意思,罢了,我一会问小樳吧。” 想来是认为柳樳带他走的,故而也没敢来阻拦。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只是他好像是哭了,却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他会好好的吧,娶妻,生子,忘了他。毕竟是君王,怎可能没有三宫六院? 柳逸清想着,轻嘆了口气,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留下。若是仇了便离去,后来也不会出这档子事。至少,相互不必这么难过。 “对了,柳兄,那日商议时我便说了,下手轻点。若不是那碧落魂确实是奇药,你这会真真黄泉见了。”师溪当初见了柳逸清脖颈上的剑痕便说待他醒了一定要问问,这便问了。 “他看着,我,我……也兴许是先时习惯了,故而对自己下手也变成这样。”柳逸清回忆那时的情形,说话也变得吞吐。 “若不是先时预料到了,让小樳先带了药到宫里。日后我都没脸到金陵去了。”师溪见他的样子,也没敢多说。加上那几日宫里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也没问过柳樳。 柳逸清听他这么说,又见柳樳不在屋里,便问,“小樳呢?” “在隔壁,我让她去抄《心经》。”师溪应道。
第62页 柳逸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大哥。”柳樳抄完心经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柳逸清半躺着在和师溪闲话。 柳逸清见她来了,笑着招呼她过来,见她过来时已经是热泪盈眶“傻丫头,又哭了。” “大哥你可算醒了。”柳樳忙抹了泪,笑着看着她。 “嗯,先时不是说了,碧落魂是七日醒么?对了,这是哪?”柳逸清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窗外。 柳樳笑道,“你又不是没来过,怎么就忘了?这是延祁城的院子,一时也想不起该带你去哪,我便和师溪合计了,先带你到这里住下。等你醒了,再作打算。” 柳逸清点了点头,“有劳了。” “大哥,你闹这一出,可把宸哥哥害苦了。”柳樳看着他,扁了扁嘴。 “说吧。”柳逸清见她已经开了口,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柳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师溪,这才说道,“有些我也是听浅茶说的,那日听到你的消息,我也晕过去了,雪儿也晕了。醒的时候,想去看你,却被宸哥哥拦了回来。一直到了第二日他去上早朝了,我和雪儿这才进去。” “去上朝了,嗯,你继续说。” “你都不知道,那秋宸殿里面还特意放了几块的冰块,冷冰冰的。”柳樳回想起那日和君捻雪一起去秋宸殿,简直快要把她冻坏了。 “我听浅茶说,你自刎那日,宸兄在秋宸殿哭了一日。你身上的衣服也是他亲手替你换的。” 柳樳没有告诉柳逸清,她昨日接到君捻雪的书信,那信上说,自打柳逸清消失了,君墨宸每夜都在醉酒。 樳姐姐你可能收到雪儿的书信?怎么办,柳大哥是被你带走了么,他消失之后,宸哥哥每夜都在醉酒。唉,我们当年还在蝶梦亭说,但愿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可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柳逸清听了柳樳的话,眼眸的光黯淡了几分,是他对不起他。只盼着他能快点将他忘了才好。 “大哥真的捨得么?”柳樳颤声问道。 “捨得?捨不得。可是,捨不得又能如何?”柳逸清靠着,面上无力的笑道。 “可我听捻雪说,宸兄已经对赵家动手了。只消再等上一二日便可,哼,当初就应该告诉宸兄你这破主意。”柳樳忿忿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有番外,嗯,生命的大和谐 ☆、剑痕 柳逸清看着她,笑道,“不只是赵家,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不让我们在一起的,不是那区区一个赵家,是整个天下。若要让他为了我与整个天下为敌,那我办不到。 “反正也真是不懂你们,我和师溪都怀疑宸兄是被刺激太过了,故而不痛不痒,一切如常。”柳樳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所以也就多抱怨了几句。 “没事。”他说了他记得,所以记得之事,他会一一做到的。柳逸清闭了闭眼睛,宸儿,是清儿对不起你。 若得最后你做的到我说的,就算是此生再也不见那又如何? 只是,柳逸清忘了对君墨宸说,把他忘了。 其实他也想到了,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其他的,他相信君墨宸都能做到,但是这一句,他就不想去勉强了。 “对了,大哥,我听浅茶说,那日在金銮殿上,宸哥哥一句太医都没叫。”柳樳又道。 师溪翻了个白眼,“你看看柳兄这剑痕,会点武功的都知道没得救了。” “你过分,按你这话,我是傻子不成?”柳樳没好气的应道。 柳逸清听着他们拌嘴,便伸手摸了一下脖颈,好像,是有点深。可是那日,他并不觉得疼。 也不知是那碧落魂的作用,还是心里没了感觉。 师溪看柳逸清伸手去摸自己的剑痕,便对他道,“柳兄的剑痕这几日已经消了不少了,看来我的药还是很有用的。” “多谢。”柳逸清淡淡的,只是觉得也有些倦怠。 “大哥先歇着吧,你才醒,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柳樳劝道,说着便起身拽着师溪往外走去。 “那柳兄先歇着吧,若有事再叫我们。”师溪看了看柳逸清,这才随柳樳出去。 柳逸清躺着,看着顶上,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他如今,怎样了? “此一生,我爱着的,爱过的,也唯有你一人。只要你愿意留下,怎样我都愿意。只要你愿意为我留下。” 那个雨夜,他迫不及待的向他宣告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墨宸,你的心意,我不能收下。 那一剑,不是真的习惯了那么狠。是我对上你的双眸时,你的绝望让我无从应答。 那就别见了,再也不见,也免得日后尴尬。 他是真的想死了,一了百了。 合上眼,泪划过脸颊。 “大哥,你那一剑割的太深,宸兄那时又以为你真的去了,寝阁里放了那些冰。我们带你出来之后,师溪只说你身子虚了,如今你醒了,怕是会时常感染风寒。”还没过多久,柳樳又轻声走了进来,坐在床旁的矮凳上,低声对柳逸清说道。 柳逸清闻言,笑了一下,“没事,我多注意些便是。” “嗯,好。”柳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看着柳逸清的样子,她又是气又是心疼。 柳逸清侧了身子背着她,忽然开口问道,“金陵那边,没有什么人死了吧。” “没有,想来是还没定罪。”柳樳一怔,又问他,“大哥先时对宸兄说了什么,倒是不似常人的反应。” 柳逸清听她问,本是想敷衍了事,想着也无妨,便应她,“不过三件事,治天下,勿迁怒,善待己。” “你也真是够狠的。”柳樳好半响才扔了这句话出来。 难怪第二日君墨宸依旧是平常的时间去处理的政事,难怪后来柳逸清消失了,都不曾派人来找。 这是硬生生的让他压抑着自己,那也难怪他夜夜醉酒。 柳逸清只听她这一句,也不去理会。 “那如今呢,你倒是潇洒的离了,又有何打算没有?”柳樳见他没声响,又知他没睡,便问道。 柳逸清迟疑了一下,“我想先将先时未曾学完的针灸学了。以后,四处走走吧。” 他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想四处看看,看看他治下的万里河山。 “好,那我跟师溪说去。你也别急,好好将养着。”柳樳说着,站起了身,“我也不多说了,先出去了。” 柳逸清听着她走出去,听着门关上。 狠心么,若换做是他,是要怨了。可是至今都没有动静,他也是放心了,至少没有派出死士来找他。 想着,他在腰间摸了一下,玉佩不在。 哦,是了,去金銮殿的时候,他习惯性把那玉佩取下。在秋水轩放着也好。 ****** “公主,前皇后娘娘来了。”君捻雪正在临帖,千画走进来回禀道。 君捻雪抬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又示意她将笔墨先收在一边。 “前皇后今日如何得空来本宫的芬芷宫?”她见她,素日就没过好脸色。 皇后看了看君捻雪,听她这话,本想发作,还是忍了。 “怎么,难不成本宫就不能来公主这里了?”她本是一个高傲的女子,如何肯让?只是又不好正面冲突,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 君捻雪冷笑的瞥了她一眼,“呵,贵脚踏贱地,真是难得。本宫若是记得不错,皇上不是让您好好待在瑶华宫么?” “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你这满嘴里说的是什么话?都要出阁了,嘴还这般厉害。”皇后见她搬出了君墨宸,心里自然有些胆怯。可又想到自己好歹是她的嫡母,有莫名添了几分底气。 只是她没料到一点,这君捻雪自幼跟着君墨宸,如何把前皇后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话却是奇,本宫嫁不嫁与娘娘有何相干?”君捻雪笑道,皇后的表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这下心里倒是莫名的开心。 皇后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便指着她道,“公主莫忘了,本宫好歹也是你母后。皇上不过是你堂兄罢了。” “母后?你配么?就你这样先是巴不得我娘死,后来又千方百计巴不得我死,你也配?笑话。”君捻雪啐了她一口。 皇后一脸尴尬,忽然又不敢多说,只是骂道,“放肆!” “少在本宫面前装作老子娘,先帝被你害死多少的子嗣你自己心里清楚。感情你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君捻雪却是不怕她,说变脸就变脸。 她这最近也是烦躁的很,联繫柳樳毫无音信,而这边君墨宸也不大对劲,正没处出气。 皇后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不知道这君捻雪到底是抓着了她什么把柄,便扔了一句,“呵,公主的弒父之名,后人可是念着的。” 说完就走了。 君捻雪被她这句话扔出,倒是笑了。她还想着如何那日她去刑部的时候,看那捲宗,哪都不明白,原来这里也有一出里应外合。呵。 难怪一些事情赵聪会知道,那些本来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千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样一来,倒是知道了为何那夜宫变之事,外臣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君捻雪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唇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千画不是很懂,问她,“公主这话怎么说?” “那夜之事,在场之人并不多,皇兄又竭力封锁了消息,那赵聪本来就没有插手此事,却对那晚的情景了如指掌。若不是,若不是这贱人,他如何知道?” 千画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寒而慄,便问道,“公主准备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我本不想与她为敌,多少皇兄那边会被我连累。可如今这样,我也不妨来个里应外合。”君捻雪冷笑道。 千画也笑了,便对她道,“好,那公主尽管吩咐。公主为自己便好,千画也想帮帮忙。” 她从没见过君墨宸那么消沉那么压抑的,就是那几年,他都能好好的将自己掩藏。她自那年被君墨宸所救,从来也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如今,是机会来了。 “如此,甚好。”君捻雪笑着站起身,走到外头,她忽然想去看看君墨宸,好几日都不曾见了。 “怎了,又闲的无处去了?”君墨宸见她来了,依旧是取笑的口吻。 君捻雪看着他,心里越发的难受,这才几日,人都瘦了一整圈了。“好几日不见皇兄,想着来看看皇兄近日在忙什么。” “不忙什么,对了,方才听说,前皇后去你那里了。”君墨宸停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 君捻雪点了点头,随口应道,“是啊,她不知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只是,皇兄可知那赵聪为何知晓那夜宫变的事么?” 君墨宸听她问起,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前皇后说的,怎么了?”
第63页 “你都已经知道啦。好吧,那我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君捻雪有些惊异,不过想想又都说的通。 ☆、前皇后 “大哥的事情,是不能让他们如何的。我要办赵聪,是因着别的事情。至于皇后,让她去静安殿便是。省的你心烦了后面还来闹我。”君墨宸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他一早就知道了,但是苦于没有理由,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可是要寻一个人的错处又有何难?就像当年那些人找柳逸清的错处一样。 君捻雪却难以明白君墨宸的心,自己一着急,便冲着他恨声道,“皇兄还真是好皇帝,心爱的人被逼的在金銮殿自刎,却还能够这般不动声色。” 她实在不能理解君墨宸,就算是柳逸清留下的话,那又如何。他如今是这江山之主,弄死一个人就和弄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雪儿,朝堂之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真的那样,先帝当年就不会去的那么快。”君墨宸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可是他又能如何? “什么有这么简单没这么简单的,他那是咎由自取。”君捻雪不屑的应道。 “所以我不能这样。若是胡乱凭着自己的心意办事,他日我去了,九泉之下若是见到了柳兄,我该如何见他?”君墨宸嘆了口气,随手端起案上的茶杯抿了口水。 君捻雪见他提了柳逸清,不觉低了头,她不是故意的,倒是又让他伤心了。“宸哥哥,雪儿做一事,你只别拦着,可好。” 君墨宸看着她,也猜不着她要做何事,便只道,“你做吧,横竖小心些。若是艰难,或是让千画去,或是告诉我。” 君捻雪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两兄妹对坐了一会,君捻雪忽然问他,“你如今,心里觉得如何?” 君墨宸顿了顿,“我没事,只当他早去了几年。却是有一事要吩咐你。” 君捻雪看着他,便问,“兄长说吧,何事?” “先时在烈亲王府,我和我爹说的那事你可记得?”君墨宸说着将茶杯放回桌子上。 君捻雪身子一震,这话,难不成,“我记得,可是这如今……” “没有什么可是,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变。”君墨宸打断了她的话,他这一生,爱着的,爱过的,一直只有柳逸清一人。 这份心意,不会随着他走了就走了。 他可以让他做很多的事,可终究不会改了他的心。 君捻雪看着他,一时间也不敢再做劝阻。他的心,她多少是知道的。只怨天不如人意,不然又如何会这般伤悲。 “雪儿知道了,只是,皇兄也别太累了自己。你可别忘了,柳大哥说的,让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你这丫头,学会了把他拿来压我了。”君墨宸笑着,起身坐回桌案前,“好了,我在看些奏摺,你自便。” “是是是,我今儿陪你一会吧。”君捻雪嬉笑着,去他桌案上取了一本奏摺翻看。 ****** 黄昏时,君捻雪说先回去,这便回了。 路过琉璎殿的时候,君捻雪停住了步子,站了一会,不知不觉的往里走去。 “公主。”千画轻唤了一声,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跟着她往里走去。 “这大概我爱的不是一个女子,亦或许我不是一个男子,故而我不懂贾琉璎临死之前为何还会同意和父皇合葬,也理解不了为何柳大哥去了,宸兄还是决意一生不娶。”君捻雪慢慢走近大殿,看着雕栏玉砌,笑了笑。 她能够接受自己兄长的选择,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是她和秦寒,都没有这样的感情吧。 千画陪在她旁边,她也不知该如何说,说实在的话,她也觉得奇怪。 “都是男儿身又何妨”她忽然想起了柳樳说的话,扑哧一声笑了,“你说这个世上可是奇了?我和樳姐姐,我们两个女儿家都能理解两位兄长的选择。可是更多的人,还是反对的,他们只是相爱,他们没有害人啊。” 她说着有些哽咽,她是后来听秦寒说的,柳逸清在金銮殿自刎的情景。 这该是有多残忍,当着最爱的人的面对自己下手,看着最爱的人殒命在自己的面前。 若是这样说,贾琉璎和父皇,算不算也是如愿了?尤其是父皇,爱了一辈子,最后的时候,还是了无遗憾。 “公主。”千画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的难过。 两个人继续往里面走去,其实琉璎殿并不是特别的奢华。一开始的陈设是极好,可是后来拆了。 因为贾琉璎不大喜欢。 “公主,我不想多说这些年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公主记得。”君捻雪还记得那回贾琉璎来芬芷宫对她说的话。 “多少,对皇后的话,莫信。宸王爷对公主会不会变,那是宸王爷的心意,但是最坏不会残害。可皇后就不同,当年没能救下你娘,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如今见你大了,宸王爷又待你好,多少还好些。” “我娘,到底是因何而死?” “是皇后。当年皇上以为是亏欠了我,想着处死你娘,是我拦下了。我对皇上说,无论是儿是女,好歹是一条人命。皇上若是不喜欢,舍了臣也是好的。皇上先时答应了,说是让你过继我名下,你娘随侍琉璎殿。可是后来皇后从中作梗,宸王爷那时年少,误解了。这才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可你如今为何来对我说这些?” “一者,不希望以后有小人从中作梗,让你和宸王爷生了嫌隙。二者,这好歹被冤枉了这些年,不求原谅,只希望你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这样。” “你还记得宸王爷带你出宫之前我打了你的事情?” “记得。” “那日,你的宫里的膳食被人下了药。可我又不能忽然向你示好,便只能出此下策。” 君捻雪还记得贾琉璎说这些话时一脸的愧疚,他说了那么多,她也没听几句进去。 毕竟兄长说过了,贾琉璎一直都以着他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可他毕竟是个男子,所以不能好,只能狠。 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要离皇后远一点。 “若是宸王爷能顺利继位,那公主便可略安心些。只是那位终究不是省油的灯。凡事小心,切记切记。” “多谢相告,只是,贵殿如今又有何打算?” “坐吃等死。” 她听他这句话倒是笑的一塌糊涂,这话还真是直接,可又有谁能说他说的是错的。 走进大殿,那晚的场景还在眼前,谁都有错,谁又都没错。那些恩恩怨怨,最终不过轮回因果。 “皇婶走的时候,皇叔说,此一生,彼一生,不约来生。我原以为皇叔不爱皇婶,可如今看来,我错了。那不是不爱,只是太爱了,但是太无奈了。”君捻雪说着,含笑走到偏殿。她没怎么来琉璎殿,先时来了常常都没好事,故而她每每谈起琉璎殿就变了脸色。 “千画,你说,这个世上,都是人,为何还要互相残杀?”君捻雪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寝阁,转头对千画问道。 “因为私慾太大,为了满足,所以……”千画想了想,其实她也没底,这种问题,谁知道呢。 君捻雪指着那寝阁,“我还记得他在这里为难过我,可是如今想起了,或许在他这里我不过是受了皮肉之苦。可若是他没把我带来,我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 最黑不过黑在暗地里的那个人。君捻雪想着,握紧了拳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选择自尽么?我想离开,若是死的比皇上早,或许死了还得被留下。唉。” “千画,想着,也不过几日的时间。皇兄动手之后,我们也动手吧。” “好。千画随时待命。” ****** 果然不出两日,君墨宸便下令将赵聪等人一网打尽。罪名是通敌卖国。 君捻雪在芬芷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笑了,笑的特别的开心。不愧是皇兄,果然不简单,这个罪名,除了死罪还是死罪。 而前皇后,在那日来了芬芷宫之后,便被人押到了静安殿。 “皇兄如今也真是厉害了,难为他忍了这些时候。莫寻人错处,若寻处处错。”君捻雪说着,对千画使了个眼色。 “如今要怎么办?” “慢着,我却是觉得不大急,不如等宸哥哥这边定了斩首的时候,这边再动手。”君捻雪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有些事情,她本是不会,可是这些年,硬生生的被人教会了。而这教会她这些的,不是贾琉璎,不是君墨宸,正是皇后。 他赵家,可是生了个好女儿。 那边斩首的日子定的极快,刑部办事如今倒是让君墨宸越发的放心了。 ☆、针灸 君捻雪带着千画,两个人去了静安殿。 静安殿虽说是冷宫,但是还是有几个服侍的人。见她来了,忙上来献殷勤。 “前皇后如今在哪?”君捻雪冷声问道。 便有一宫人前来带路。 “哟,皇后娘娘,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君捻雪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颓唐的皇后,不由的讥讽道。 “公主好福气,一早攀上了皇上这颗大树。可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后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君捻雪见她破罐子破摔,面上也只是冷笑,“是么,那娘娘真该觉得自己没这好福气。这辈子只生了个大公主不说,如今也被你们赵家连累,被关在大牢里。” “什么,你说什么?大公主,怎么会?” “有什么好不会的,反正和你们赵家有关系的人都是死刑,留她一条命。自作孽,不可活。”君捻雪说着,哈哈大笑。 皇后听了这话,更是一脸绝望。 又听君捻雪继续说道,“对了,忘了告诉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定了一个事,他退位之后,继承这君家皇位的人,是我的孩子。原本,还会是我,可惜了,我是不稀罕那把椅子的。” 不知为何,皇后听了这话,反倒是笑了,大笑。笑着笑着,却是像哭了一般。 这君家,要亡了。不,是赵家才是真的要亡了。 她也是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还是略输了一筹。那君墨宸,当年敢帮着先帝反叛,轮到自己的身上自然也不会手软。 “皇后娘娘不如早些去见见阎王,省的到时候人太多,阎王爷忙不过来。对了,若是去见了阎王,千万别去早父皇哭。想来就是找了,父皇也不会理你。哈哈哈哈哈哈。”君捻雪笑着,心情极好的看了一眼千画,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静安殿。 不多时,皇后薨了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也是自尽而亡。 三日之后,赵聪一案,主谋六人斩首示众,其余人,或是充军,或是流放。赵氏一族用不得入仕。
第64页 ****** 听到前皇后自尽的消息时,君墨宸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又听说是君捻雪去了静安殿之后皇后才自尽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是自己太过心软了么,所以一直不能狠下心来。 如今闭上眼还能想起柳逸清自刎的那一幕,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段日子做的梦。是天意还是?终是难逃此劫。 人心叵测,他又能如何? 君捻雪还未到芬芷宫便听到皇后薨逝的消息,本是心头一大痛快之事,不知何故倒有些不安。过了一日,见无事发生,想着还是到了圣书阁找了君墨宸。“皇兄,雪儿是不是又给皇兄惹麻烦了。” 君墨宸正想着自己的事,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这才缓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无事。不过,她那日找你时你那般恼怒,何故后来又去那静安殿?” “不过是旧年的一些事,想说出来。若是不说,我却是于心不甘。”君捻雪见他已经知晓她去过静安殿,便也不再瞒他。 君墨宸点了点头,“那倒是也罢了,日后多注意些。你略坐坐,我出宫一趟。” “去哪?” “烈亲王府,有些事,想去问问。”君墨宸说着,便走了。君捻雪也不便跟着去,只得自己一个人走回芬芷宫去。 君墨宸换了一身常服,一个人慢慢的走出宫去。 外面的日头正暖,他一个人慢慢的走着,看着这金陵。 走到烈亲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烈亲王府的人看到他来了,忙跪下行礼,又将他迎进去。 “用过饭否?”烈亲王见他来了,倒是一如平常。 君墨宸摇了摇头,烈亲王便命人添了碗筷。饭毕,烈亲王这才问他,“宫里的事情都打理好了?” “近日的事情已经了了。只是心里有些烦闷,又有些日子没来看父王了,想着来看看。”君墨宸点了点头。知子莫若父,他来,便是来让父王为他解惑的。 “还在为逸清的事情伤神?”烈亲王知道他的来意,便也开门见山。 “说不来,只觉得心里烦闷,如今夜里也不甚好眠,总是梦到那日朝堂之上他自刎的情景。”君墨宸说着,面上有些痛苦。 可是谁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又能怎么办? 烈亲王看着他,心里也是惆怅不已。那日他在府中听到消息也是万分惊讶,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可他终究是去了,你再怎么思念,他也回不来了。宸儿,想开些吧,你若是一直都这样,清儿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心。”烈亲王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他心里也空落了好些时候。 君墨宸也不忍心让烈亲王如此伤感,可一时间,他自己也没法说话。 “宸儿,可回过将军府了?” “只回过一次,也没怎么细看,怎么了?” “再回去看看吧,看看他曾经待过的地方。然后,宸儿,你要学会放下。我听雪儿说清儿曾让你许诺他要好好活着,既然已经许诺,便好好的兑现吧。”烈亲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作为一个父亲,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一点的责任。更何况,那个如今也是他的义子。 君墨宸闻言点了点头,“好,那宸儿便抽空在回去看看。” “别怪清儿的选择,若是要怪,就怪父王吧。当年,是父王让你去寻他的。”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会,若是没有相遇,可能宸儿这辈子,都会很空虚。倒是宸儿不孝,让父王一直为宸儿担忧了。” 烈亲王见他依旧是那样的脾性,多少还是安心的。 君墨宸一心想着烈亲王让他去将军府的事,见烈亲王也安好,便起身道别。 ****** 再次回到将军府,君墨宸没了上次一来时的悲伤。 这个府邸,他来时,是空旷的,空荡荡的让他有些害怕。然而他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一直等到了柳逸清来了,他忽然感觉不再孤单。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虽然他也知道,柳逸清来到金陵是有目的,或许目的达成了他就会离开。 可是柳逸清略带赌气的让他把自己抓起来的时候,他便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不是不想多留,是他不知道一开始他可以对他说什么。 后来,柳逸清住下了,再后来,他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他了,可是最后,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慢慢的回到自己住的秋岚阁,这里,有着他七八年的回忆,或是伤痛,或是开心。 看了许久,转身去了秋水轩。 在秋水轩门口,他看着那块牌匾发了好久的呆。 他可知道,他等他等到瞭望穿秋水。可是他离去时,又为何这么决绝? 君墨宸摇了摇头,慢慢的往里走去。 屋里的一切陈设还是柳逸清离开时的样子,走在里面,看着,仿佛他还在这屋里。 他忽然看到床头边放着他送给柳逸清的玉佩。是了,他从来上朝的时候是不戴的,只有在府里,才会戴着。 他为他换衣服的时候竟然也没察觉。 想着将那玉佩收了起来,先替他收着吧。有玉成双,可惜如今剩我形只影单。 在秋水轩待久了,君墨宸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仿佛一回头,就能看到柳逸清还坐在那里,叫他,墨宸。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和上次离开时一样,特别特别的狼狈。或许他还没法接受他的离去。 就那样一个人回了皇宫。越大的地方,他的心,越是无处安放。 ****** “大哥的身子倒是比我想像中的好,恢复的也快。”师溪看着柳逸清将药饮尽,不由的笑道。 柳逸清面上淡淡的,“还得多谢你的妙药。” “大哥客气了。对了,先时大哥学的针灸之术还未完全学成,大哥可愿再学?”师溪问道。他那日听柳樳说了,可这些天却不见柳逸清提及,故而自己主动开了口。 柳逸清闻言点了点头,“好,我也正有此意,恰好如今我也闲了。”若是学了,好歹以后是不用麻烦师溪日日为自己看视。 师溪教的很细,毕竟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他不敢乱来。 只是柳逸清的身体还是很虚,故而每日学一会,便要歇会。师溪也是个有耐心的,便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交他。 学了也有一个月余,柳逸清比先时大有进益。 “我还记得先时宸兄病时替他施针,他都已经有了咳血之症。皆是庸医所误,真真可恶。”这日替柳逸清施针时,师溪随口笑道。 ☆、长门 柳逸清也没想太多,只问他,“尚能医否?” “自然能医,不过我如今是不敢去见他的,万一问了,我岂不是答不上来?”师溪见他脱口而出,也只是笑了笑,君墨宸那病,对他来说还只是小病。可若是其他大夫见了,只做是疑难之症,便误了事。 柳逸清倒是有些心急 便道,“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却好,明知只能自己救得,反而不管不顾。” 师溪一听这话,也笑骂道,“大哥也不看看到底是谁更狠心些?我那日可是听浅茶说了,宸兄那日在秋水轩大醉了一场,吐了好些血。后来还让浅茶在秋宸殿备了好些酒,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墨宸,吐血了?柳逸清心里一惊,却也不好多言。就像师溪说的,若论狠心,还是他更狠些吧。罢了,罢了。 师溪见他一时没了话,却又怕他恼了,也便不说了,只将他身上的银针取了去。 一直等师溪离开了,柳逸清还在想着,想着方才他的话。可是,这如今该怎么办?难不成回去找他,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无法再去面对他,更无法对他说出口。 想来他也不过如此,也是个软弱之人。 宸儿,我们之间,是不是被那一剑割断了?若是,你只怨我便是。何苦去难为自己? 兄长的话固然要听,却没得什么话都听的理。傻瓜,忘了我罢。 ****** 第二日见师溪时,还是如常,只是学完之后,柳逸清开口问了。 “若是墨宸那病,该是如何医治?” “嗯?你想回去见他了?”师溪有点惊讶,这闷了一晚上,想通了? “没有,只是觉得日后游山玩水时若是碰到相似的病人,可以救人一救。”柳逸清矢口否认,他才不会回去。 师溪笑了笑,故作不知,却将如何分辨那些症状,如何施针,详详细细的说与他听。 你还是割捨不下,可又如何将这戏演的这么逼真? 罢了,不管日后如何,治得他的法子,我一早就想教了,省的日后到来怪我。 晚间,便将这一事说予柳樳听。 “他那一剑割的那样深,又被宸兄放在置了冰的屋子里,最后还能好好的活着,这想来也是天意。天不让你死,必定还有未完的事要做。”柳樳听完不过笑了笑。 “若得,那也到罢了,若不得,唉,顺天意吧。” “我这下被你一说倒是记起来了,那两夜都是宸兄陪着大哥。那样冰冷的屋子,他也没穿什么厚衣服,想来他的身子也虚了,况且他的身子先时就不大好。”柳樳说着,心里亦是懊恼不已。 师溪听她的话,也悔了,“近日捻雪可还有给你书信?” “没有,前两次都不曾回,故而这些日子也都不见。”柳樳摇了摇头。 “她若这几日有音信,你便回她,不说其他,只问问她,再问问宸兄便好。”师溪想了想,他明日还是去联繫东方佑问问吧。 ****** 柳樳一直没再收到君捻雪的信件,师溪便递了消息去问东方佑。 “打紧不打紧我不知道,总之金陵如今一切安好。” 看到东方佑的书信,师溪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想着当初就不能答应柳逸清这事,如今却是两边没一个好过的。 “大哥这是要去哪?”柳樳见柳逸清提了剑,又背了个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柳逸清看着她,淡淡一笑,“这些日子劳累你和师溪了。我如今身上已经大好,想着四处走走,散散心。” “这么快就要走了?”柳樳一早便知他耐不住性子,又不肯烦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可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柳逸清点点头,“放心好啦,过些时侯没准我就回来了。” “大哥要走我也不拦,这瓶子里的药是我为大哥准备的,咳嗽时服下。”师溪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柳逸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跟我们还客气?想来这药吃完了,大哥的身子也和先前一样了。若想时,回来看看也是好的。”师溪说着,陪着柳逸清走了一段路,“前路漫漫,还望大哥保重。” “请回罢。”柳逸清停住了脚步,对师溪道了一句,这才一个人策马离去。 离开延祁城之后,他忽然没了方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一时间又想起那年刚见时,他对君墨宸说的话。这天下之大,应当会有我柳逸清的容身之地罢。
第65页 这样,又想起他来,又想起了初相逢。 柳逸清想去长门看看,当年在金陵血案发生时,君墨宸派往的地方,也是差点让君墨宸丧命的地方。 延祁城到长门也是颇远,柳逸清也不急,人生漫漫,何必急于一时?不如看着沿途的风景,且行且远。 这样走着,仿佛又回到当年在江湖闯荡的日子。最初的那段时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个人恩怨,真真快活如神仙。 ****** 这金陵,少了一个人,不过是几人嘆息,却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更何况,春秋流转,转眼又是一年。 一年了,君墨宸看着窗前的梨树,心里轻嘆道。他什么都不曾留下,如今他也不过对月空凭嘆。 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多爱,只是,失去时,却有一种蚀骨的痛感。 “皇兄,皇兄?你又在想柳大哥了?”君捻雪走进来时见君墨宸看着窗外发呆,便问道。 君墨宸没理她,他不想回应这个话题。他如今活着,不过是每天对自己催眠着,他告诉自己,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皇兄,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这样固执着了。”君捻雪见他不理,心里越发的心疼,便劝道。 君墨宸这才转头看着他道,“你这几日不该是很忙么,怎么倒觉得你越发的闲了?” 君捻雪被他一说,一时间也应不上了,她的婚事自那次君墨宸提起,很快就被定了。 “你别说我,你自己呢。”君捻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还是放软了口气,“柳大哥毕竟去了,你虽是执意一个人,可也别这样苦了自己啊。” 君墨宸知道君捻雪在劝他,他也想劝劝自己。他看着她,终究还是摇头,“他走了,快一年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却是一直觉得,那些事情,不过是发生在昨天。捻雪,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实在办不到。” “可是……” “可能,时间还不够长吧。你放心罢,我会好好的。”君墨宸应道。或许,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念着他吧。 “对了,你成亲之后,就不要想着这事了,好好过你的日子便是。你叫他一声大哥不过是情分,倒是没必要影响到你的生活。我和他的事情,那是我的事。”君墨宸不放心的又说了一句。 君捻雪听他婉拒之言,也唯有点头的份,“好,雪儿知道了。” 她说完便走开了,君墨宸刚想着清净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时辰,秦寒来了。 “怎么,你们这是夫妻轮番来做说客,还是就这几日了,你这做新郎官的倒是等不及了。”君墨宸见他来,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是取笑道。 秦寒却没甚理会,只是在他身旁坐下,“有何好说服你的?若是如今就让你忘了柳兄,对你,对柳兄,都不公平。我虽与他甚少接触,只是那日之事,也让我甚是嘆惋。别的不论,他对这天下也是有了极大的功,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你倒是乖觉,罢了,别提他了。提了,不过是我们这些活人在伤感,可恨他还不一定知道。”君墨宸心里讶异秦寒的话,但是他不想和人太过多言柳逸清的事情。 他走了,若活,便只活在他的心里好了。 秦寒听他这样说,便笑了笑,倒是有些讪讪的,“宸兄既然这样说了,我方才想的那一大篇话也无需多说了。眼下,这天下具已安稳,也渐渐繁华,先时的心,也该了了。” 这天下,是你君家的天下。我不过是过客,看看而已。可我却是个贪心的过客,我想看到这天下一派繁华的景象。 过客,嗯,你还真是一个过客。这天下还未繁华,你便已经离去,如今这万里江山的繁荣,谁与我共赏? 当初就该也与他约法三章,如今悔的一人空惆怅。 想到这,君墨宸笑了,那笑颜极好看,看的人极舒服,“是啊,多亏了你们相助,也不枉费朕这般的勤快。” ☆、重芳 君捻雪出嫁的时候,这金陵的雪已经下了两场,银装素裹中又有十里红妆铺陈,倒是越发的美。 皇帝亲自到场相贺,这也是无上的荣耀。 君墨宸离开秦府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他不大适应这样的场合,太过热闹,太过喧嚣。 “宸兄还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哪怕是自己的妹妹成亲都不愿久留一会。”蝶梦亭里,东方佑看着君墨宸,一边饮酒一边取笑。 君墨宸笑了笑,不可置否。 “唉,你这一年,可有联繫过师溪和柳樳夫妇?” 君墨宸摇了摇头,“没有,怎么?” “怎么?你如今不会连他们也记恨在心吧。”东方佑也着实有些惊讶,这人真真是冷酷无情。 “这倒是你说错了。雪儿先时一直和小樳保持联络,若有事,她也定然会和我说的。何况,这朝中没得几日闲,我去哪得来那些功夫?”君墨宸解释道,“倒是奇怪,秦寒应该也拜帖相邀,你如何也在这?” “喜帖是有,只是那些都是高官子弟,我也不甚喜欢。素日听闻这王府有好酒,结果寻了半日还得问人要了才有。”东方佑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面还问他,“宸兄要不要也来几杯?” “倒是不了,我这如今是不再碰酒的。”君墨宸摆了摆手。 东方佑摇了摇杯中酒,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我又不愁,为何要醉?” “你不愁,为何今日到此地来?”东方佑倒是不想放过他。 君墨宸笑道,“若回了宫里,一会反倒被人逮个正着,来这里却无人知晓。” 东方佑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还不是来看他,瞒什么? ****** 又到三月,窗前的第一朵梨花开时,君墨宸便将朝中之事交与秦相,一个人去了白梨寺。 还未上山,便见得那一片如雪的白。 “君施主。”观云方丈见他来了,也没什么惊讶,只是双掌合十,鞠了一躬。 君墨宸同样回礼,便只道要去佛前点一炷香。 观云方丈笑了笑,引他过去。 这人来了这么多次,也唯有那次与那人前来在佛前点了香。如今,独自前来点香,却是奇也。只是他一个出家之人,自然是不便多问,也不会去问。 君墨宸跪在佛前,静静的许了心愿。愿来生,柳逸清可以一生平安喜乐;愿来生,他可以不再生在帝王家。 是对是错,他不想多论。若这是上苍的责罚,他甘愿受罚。 走出来的时候,他忽然轻松了很多。又慢慢的往那厢房走去,沿道的梨花开的很是闹腾。 尤其是厢房之前,竟是比去年还要艷。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罢了,你去了,留我独赏这玉雨如雪。 君墨宸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大多想,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还记得,柳逸清在这白梨寺,救过他一命。彼时,他不过是知道他是王爷,可他仍旧出手相救了。 今日,他一身白衣,与这满山的白梨印染。他笑着,拾起地上的梨花。忽而想起这里的梨树下还有柳逸清埋下的酒,只是如今自己饮酒必会咳血,他想着,还是不去动了,免得糟蹋东西。 可惜今日没有将玹琴带来,若是带了来,还可弹上一曲。 他走了之后,再也没人督促自己练琴,多少是荒废了许多。原是想着,柳逸清入葬时,将珏琴随葬。可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那珏琴还依旧放在秋水轩,仿佛等着,就会有人来弹奏。 一阵风过,梨花纷纷下落,那景色极美。君墨宸看着,痴了。想着,拔出佩剑舞了一段。 他自幼也喜欢在梨树下舞剑,因为没人做伴,与梨花共舞,便是心里一番安慰了。 不过可惜,那花期太短。故而年幼的他,少言寡语之间,会尽力去保留那些短暂的欢喜。 君墨宸在这佛恩寺住了两日,便匆忙回了金陵。他不是不想多逗留几日,而是心里有着莫名的牵念。 果然才到金陵,便听浅茶来报,说是烈亲王病了。看浅茶的样子,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君墨宸也不多问,快马加鞭的赶去烈亲王府。 三月天,娃娃脸。这烈亲王年岁渐高,加上思念亡妻,这一病,倒是病的重了。 “父王。”君墨宸赶到跟前的时候,烈亲王也不过刚醒一会。 见他来了,倒是有些愧意,一早就下令不让说出去的。 “都让他们别说了,又惊动你过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般的孝心,心里又是一片暖意。 君墨宸看着自己的父亲,却是越发的愧疚。自己一直少有关心父亲的身子,如今这样,怎得不自责。 烈亲王让他扶他起身,半靠着,他说话很喘,但依旧对着他笑道,“你莫要顾着我这里,我横竖是无妨的。就是走了,也是岁数到了。我听他们说,你前几日去佛恩寺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应道,“嗯,先时答应兄长三月时去看白梨,如今他不在了,想着在佛前为他上一炷香。” “这是你的心了,他泉下有知,也定会知道的。好了,我这横竖太医开了药方,多喝几碗便无事了。”烈亲王看着他,宽慰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孩子也大了,自己也该老了。 “父王没事便好,只是如今这气候不大好,还需多注意些才是。”君墨宸嘱咐道。 烈亲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的身后事,便对他道,“本不该今日说的,怕你嫌这话晦气。可我却是怕日后忘了,这下想起,还是对你说了罢。” “父王请讲。” “当初安葬你娘亲时,你并没有将你娘亲葬在你师父身旁。我前日得了一梦,梦见你娘亲说,要与我合葬,想来也罢了,她既託梦与我,我便告知与你。”烈亲王说着,面上倒有些愧意。 君墨宸是知道这事的,故而安葬娘亲的时候并没照着烈亲王那时的说法安葬在他师父身旁。此时听烈亲王说了,便点了点头,“娘亲生前说过的,要与父王合葬一穴。只是先时父王一直那样说,我却也不好提。” “罢了,我都随意的,只要她安心便好。”烈亲王笑着点了点头,不由的又咳了两声。“这如今的气候不好,你也多注意些,别也病了。” “好,宸儿知道了。” 一时服侍了烈亲王服了药,君墨宸这才回了皇宫。 ****** 这厢,柳逸清一路行来,一个人走了这千山万水,也终于到了长门。 长门是漠北的风光,与江南的婉约大相庭径。只是来了,还是想着好好享受一番。 整个天下都如这金陵一样的繁华,这句话在长门应验的时候,柳逸清的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 他做到了。 大街小巷叫卖的人声跌宕起伏,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旁的建筑虽保留着漠北的风光,却早已不是那时候的断壁残垣。
第66页 “自从这新帝登基了,连我们这长门的日子都便的好了。”在一个小茶馆歇脚的时候,柳逸清听到身旁的一个老伯笑道。 “可不是,话说这皇上当年还来过长门。如今是天下皆繁华,江山美如画。”一旁的中年男子附和道。 又有一女子笑道,“这皇上也真真是勤政,不然我们这山高水远的,哪得能这么快过上好日子。” “就是可惜了,他做王爷的时候未曾娶亲,如今登基这些年,竟然听说还是孤身一人。”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四处游走的商人。 “你这话可真?” “怎么不真?多少闺阁小姐想进宫,可是这皇帝偏是连选秀都不曾有过。”那人又道。 方才那女子道,“我可是听说,这皇上喜欢的人,一年多之前死了,却是不知道是何原因。真是可怜痴情人。” 柳逸清听着这话,心里有愧,便只是埋头喝茶。 “这位少侠哪里来?”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柳逸清回头时,也甚是惊讶,竟是梁傲。 那年一别便不曾再见过,宫变之时那般的顺,他也没在联繫过他。 “竟是你。”梁傲只是看着有些像旧相识,想着过来打个招呼。若是旧识,便是重逢,若不是,倒是又可以认识一个江湖好友。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柳逸清。 柳逸清身旁引得旁人注意,便示意梁傲小声些。 “梁兄如何会在长门?”柳逸清看着他见他只是一人再此,便招呼他坐下,这才问道。 “不过是闲了四处走走,且别说我,我倒有话要问你。”梁傲说着,看了看周围,应道,“罢了,这里不宜多言,你随我到客栈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这句话是李煜的诗歌,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 梁傲出场也是打个酱油,但是这酱油打的刚好咸,,,, ☆、缓兵之计 梁傲心下只是奇怪,这人不是说死了么,怎么如今好端端在会在这里?却是奇了,奇了。 柳逸清无法,只得随着梁傲去了他下榻的客栈。 “我一年前便听人说了你的事,这天下却是谁,能这般的起死回生?”梁傲关上客房的门,便问道。这太没道理了,先时便听说这人在金銮殿自刎了,连君墨宸都信了,如何这,这如今人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么? 柳逸清见自己如今被他撞个正着,却也不好隐瞒,便只道,“说来话长,我先时不过是为了平息朝野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事闹的。” “这么说来,这倒是你在演了苦肉计了,又託了人与你一同演了这齣苦肉计。”见柳逸清点头,又道,“你这又是何苦?却不知宫里那位,你走了之后每天就是对着朝事较劲。我听东方兄弟说,宸兄如今是滴酒不沾,说是咳了几次血。我见你如今这样,也还未曾娶亲?” 柳逸清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他咳血一事,我却不曾知晓,是我的罪孽了。” “只不说是不是你的罪孽,到底你二人是怎么一回事?倒像是小两口闹了别扭一般。若真是有情,那刚好,他不曾娶,你也孤身一人。”梁傲倒是有些心急,这样的婆婆妈妈真不是个汉子。他也喜欢男子,便对心仪之人说了,如今两个人好好的在一处,乐得快活。 柳逸清苦笑,连梁傲都这般说,他倒是有些悔意了。 “对了,想来你也不知,三月左右,烈亲王大病了一场。他老人家想来也是没多少日子了。可怜宸兄,若是烈亲王真的病逝了,他也真真是要成孤家寡人了。”梁傲故意也将这事说予他听,然后看他如何反应。 柳逸清心里一沉,干爹病了?金陵的三月气候不好,加上干娘又故去多年,自己又出了这么一出事情。 “我,我还是回去看看。”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梁傲故作不解,问他,“你要回去?回去见谁?他们都说你已经去了黄泉,如今这是在玩诈尸?” “我自有我的理由,今日多谢梁兄相告,后会有期。”说着,竟是匆匆辞别,竟有些归心似箭一般。 若你二人成,我却是积德了。 柳逸清快马加鞭的往金陵的方向赶去,一时间竟想起了那年君墨宸提起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往回赶的吧。只是恨,只是恨,恨这路太远,太远。 到底是不相信他,却还觉得是为他好。咳血多半是旧病复发,都说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何又会这般?烈亲王这样的重病,想来也有几分是因着听到自己辞世的消息。想到这,柳逸清不免越发的自责。 回金陵的心,也越发的迫切。 ****** 一如当年所说,君捻雪成亲之后,回皇宫的次数也有限了。秦家是不管的,毕竟一来她是公主,二来,君墨宸和他们秦家的关系向来甚好。 这日,君捻雪闲来无事本想着出宫去玩,随侍的丫头便说了一句,“驸马爷在前厅待客,这下两个人去了书房。” 放做平日,君捻雪是绝不会好奇这些事的,这日她只觉得有些奇怪,便应到,“本宫去看看。” 走到书房附近,君捻雪放轻了步子,里面已经传来了谈笑声,是东方佑。 他今日如何来了?想着,便立在门外听着。 “对了,方才说的那事,秦兄可得记好了。”东方佑笑道。 “自然。” “对了,近来宸兄如何?我这回去了几个地方,沿途一片称赞之声。竟也是难为他了,短短几年时间,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东方佑笑着说着他这一路的见闻。 秦寒摇了摇头,面露苦涩,“柳兄去了之后,他面上淡淡,可这一心扑到朝堂上竟是顾不得性命一般。听雪儿说,因着先时太过悲痛,又喝了些酒,后来咳了几次,竟是咳出血来。再后来,就是国宴,他杯里都只是清水。” 提起君墨宸,秦寒也是有些无言,身为好友,他却无能为力。 “这也真真想不到,我也见过几个好男风之人,只是他们那些不过是龙阳断袖之癖。宸兄这般,真真是痴情了。” 秦寒听的东方佑说起君墨宸的痴情,便笑道,“却也不知,若柳兄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当初的举动。” “想来定是后悔的。”东方佑面上淡淡,他知道那事,可他不能说出来。两边皆是友,两边都为难。 “如今算来,柳兄离开也快有一年多了。”秦寒见东方佑没甚兴趣也不便多言,又道“你这些日子可见过师溪他们” 东方佑摇了摇头,“不曾,那年之后便不曾再见,如今也不过是偶尔书信。” “前些日子雪儿还曾提起,这几日倒是没在说了。”秦寒听他也不过是偶尔书信,也不好多说。 “你就别管他们了,多好歹,师溪是个大夫。上个月收到他们的书信,还说一切安好。” 秦寒点了点头。 君捻雪听的一切安好,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下,想着再听也不大好,便转身准备离去。不料里头传出了一声,“谁在外头?” 君捻雪见躲不过,便推门走了进去。 “东方哥哥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莫的怪罪。” “公主此言差矣。”东方佑笑着起身,相互让了座。 君捻雪问他“东方兄方才说,你可以联繫上柳樳姐姐?” 东方佑见她来时心里暗暗料着她听了先前的话,见她问了,便点了点头,“可以的,我们都保持着联繫的。怎么,有话要我带么?” 君捻雪正想着开口,门外进来一个僕人,对着秦寒道“老爷请驸马爷过去,说是有事交代。” 秦寒怕有急事,便对他们说了一声,“我先过去看看。”转身匆匆离去。 君捻雪看着东方佑,便对他道,“也没甚可说的,我一直写了信过去,总不见的回,怕是信差也不知他们如今何处。只是想着若是东方兄可以联繫上她,就捎一句,说我甚是想念,得空了,回来看看。” “好,若是有空,我一定替你说。”东方佑忙点头答应道。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他们把柳大哥安葬何处,我真的想看看他。”君捻雪说着,落下泪来。 东方佑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应道,“你如今,可以离开金陵么?” “这话如何说?”君捻雪忙收了泪,着急的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当年的那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如今还活着,只是,你们都不曾知道。” 东方佑故意放缓的语调,可听在君捻雪的耳朵里,竟如惊天之雷。还活着?还活着?怎么可能,宸哥哥亲眼所见,怎么会? “东方哥哥这话可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君捻雪连忙问道,这也太荒谬了。 她宁愿他说的是死而复生,宁愿告诉她是埋在了哪一处,却绝对想不到,从东方佑的口里,出来是竟会是缓兵之计。 “是真的,柳兄当年是借药假死。如今听得他四处游走,也不知是去了何方,又落脚何处。”东方佑看着她,想着,便将先时那事说出来。又说道,“可这事,我说予你听了,你还是别告诉宸兄。万一柳兄不愿意回来,你说了,更是伤人。” 君捻雪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分寸,可是,她却不愿见得自己的兄长如此消沉。不管柳逸清愿不愿意,她一定要找到他,亲口问问。没见的又是一个这么狠心的,多好歹,也不能拿生离死别开玩笑。 “难怪你问我能不能离了这金陵,我会使个法子离开。多好歹,若是找到了,我定要亲口问他一问,没见个这么绝情的人。若是他对兄长的心意不愿接受,亦或是厌恶,待我问了,回来一定对兄长说个明白。也让他好死了这个心,没必要每日痴念着。”君捻雪听了东方佑的话,恨声道。 她一开始就对君墨宸提醒了,可是君墨宸一点也不在意,真真孽缘,孽债! “你也别动了气,他也有他的无奈。他如今也是孤身一人,四处漂泊着,不过是为了看看宸兄治下的万里河山。当年的事情,他也是不愿的。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使了这个计。因着心里顾虑,也没敢和宸兄说,故而干脆假死来金蝉脱壳。”东方佑见君捻雪动了气,忙劝道,这万一好心办了坏事,真真是他的过失了。 君捻雪听他这样说,一时也没了脾气。便应道,“好吧,我知晓了。只是横竖是心里不平,我还是去找他一问。若可呢,倒是教他俩在一处,那也是极好的。” ☆、干爹 “你们却是都看的开这事,可这天下,却不一定认可。”这所指,便是好男风了。 君捻雪笑了笑,应他,“不知东方兄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过是深爱之人恰好与自己都是男儿身罢了,有何好计较的?若不是我说,我和夫君是青梅竹马之情。虽说这身份放着,但如今看着也和普通的夫妻无差。可若是我爱了一个女子,宸兄也不会不同意。相反着,若是君王荒,yin无道,这天下之人还乐意?”
第67页 东方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极明白的。” 君捻雪见东方佑也同意自己所说,又道,“柳兄最狠之处,便是他提的三个要求。可想着,又都不过分。若是为了深爱之人放弃了江山,后世或许会因着这爱意感动,说不准会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佳话。” 她喝了几口茶,又继续解释道。“可定会有人相骂,而这骂名,本可以避免的,却是无辜。只是,若是执政着,便会像宸哥哥如今这般,面上看着没事,心里却苦的很。” 东方佑看她这样的明道理,便应她,“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这样看的透。也好,我赠你一物,沿途若是有需要,可以凭此物求助。”说着,取了一个小物件,是铜打造的,递给了君捻雪。 君捻雪一面将东西收过看了看,见上面刻了一个佑字便知是他的信物。想着,轻松的笑了,秀气的笑颜多了几分明媚。“倒是多谢了,我会带着千画一起去,还请放心。” 东方佑又问她,“那你如何脱身呢?你如今可是唯一的公主,哪那么好走?” “只说去找樳姐姐便是,到时若是撞破了,我也定然已经远走了。”君捻雪示意他放心,她办事也不是没计划没分寸的。 “这样,我也放心了。你一路小心便是,我这也派人去寻。”东方佑说着,便起身告辞,“我不等秦兄了,还有事要忙,我先去了。告辞。” “后会有期。” 秦寒处理了秦相的事情,再回来是两人皆以不在书房,便回房里去找君捻雪。却见她和千画在收拾行李。 “这是要去哪?”秦寒笑着问道。 “夫君,我想去樳姐姐那里,有些事要问她,可使得?”君捻雪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问他。 秦寒点了点头,她都念了好些日子了,如今要过去,却也使得。 “你知道她们在哪了?” 君捻雪笑着对他道,“嗯,好不容易将东方兄的话套了出来,我和千画一起过去。就不劳烦你陪着我了,若有空,帮我,” “我会进宫去看看宸兄的,你放心罢。”秦寒笑着打断她的话,他们夫妻同心,这些话,早就心知肚明了。 “如此,多谢了。”君捻雪笑着看着秦寒。“对了,若是兄长没问起我,还是别告诉他我去找樳姐姐。省的他万一叫我回来,他向来催人催的紧。” 秦寒点了点头,安慰她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一路小心。千画,有劳你了。” “驸马爷客气了,这本就是千画分内的事情。” 这般说着,君捻雪便放心下来。她可以安心去找柳逸清了,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寻,便定了主意先去找柳樳。 好歹,找了柳樳之后再离去,他们若是得知的,也不会骂她。 ****** “主子还是要先去找柳姑娘么?”千画有些不解,不是说好了去找柳逸清么,如何这半道折返去找了柳樳。 “难不成你知道柳大哥在何处?”君捻雪反问她,“这好歹当年是樳姐姐带走的人,自然要去问她了。” 千画点了点头,带着她去了延祁城。两个人寻了一日,这才打听到柳樳夫妇的住处。 君捻雪上前扣了扣门,听得里面柳樳的声音,忽然有些激动。 “樳姐姐。”门打开,她便唤道。 柳樳呆在那里,她如何会来,还寻的这住处? “雪儿?快,快进来。”想着,还是将她迎了进来。 君捻雪一脸的欣喜,随着柳樳往里走去。 “你怎么来了,还寻得到这里?”柳樳给她二人到了茶,这才问道。 君捻雪抿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有心来寻姐姐,自然会被我寻到的。” 柳樳点了点头又问她,“我听说你去年冬的时候已经成亲,怎么还和千画两个人跑了出来?” “我和夫君说了,他不能离了金陵,自然不能陪我来。”君捻雪得意洋洋的应道。“樳姐姐好狠心,我写了一年的信,竟是一封也没给我回。” “信?我竟是没收到。”柳樳故作惊讶,她自然不敢告诉出真相,不然这一年的书信都没回,却是没了理由应对。 君捻雪也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只道是送信之人也没寻到他们,把信弄丢了。 “樳姐姐,我来,一是为了来看你,二是为了问你个事。”聊着,君捻雪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柳樳点了点头,“说吧。” “柳大哥,还活着,对么?”君捻雪一直盯着她看,生怕她摇头。 柳樳一怔,她原以为君捻雪会问她为什么带走柳逸清,会问她将柳逸清安葬何处,却没想到,竟会问的这般直接。她知道了么? “他死了。”柳樳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君捻雪也不气,只是安静的有些反常:“你骗人,柳大哥活着,当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只问你,他如今在哪,你们当年合伙起来演了那一齣戏,如今我来问了,你们还瞒。”她静静的说着,却也红了眼。 柳樳听她这般的话,心下便知她知晓的当年那事,也不再瞒她,只道,“既瞒不过了,少不得要告诉你。只是他如今人在何处我着实不知,他离了我这也有些日子了。先时师溪送他离开延祁城时,他只说先去漠北看看,如今到了何处,我竟是真的不知。” “当年,你们为何说也不说一声?只说要带大哥离去,宸哥哥也不能不放你们离开。只是如今这般,闹的我们几个伤神了好些日子。且不说我和夫君他们,只是宸哥哥一个,他从来不曾那般的情形,才几日,便消瘦了一大圈。如今一旦闲了,便在秋宸殿他寝阁的窗前发呆。”君捻雪一想起君墨宸的样子,便不住的心疼。 “我若能说,又怎么会不说?大哥先时那样,总不让我们开口,我也不得说,后来他离开了,我本是想去金陵找你们,可多番有事也耽搁了。”柳樳嘆了口气。 她又继续说道,“我也曾听东方兄提起宸兄之事,可大哥那态度,我也实在捉摸不准。” “算了,我明日便去漠北那边找他吧。多好歹,我是要问个明白的。至是有一事还是需告诉姐姐,若是日后他们问起,姐姐好歹为我说上一说。”君捻雪摆了摆手,这一遭她还真是走对了,眼下知了柳逸清去的方向,延路寻着,指不定就碰见了。 柳樳笑道,“你这丫头,竟是支了慌出来的。也好,只是你一路小心些。等等,千画一个人跟着你终究是不妥。你且在我这住上一日。我晚间和师溪一说,我也随你一起去找。你也不用推脱,只当我瞒了你这么久,权当赔罪罢。” 君捻雪见她这样的诚恳,便应了好字。 第二日,柳樳便同了君捻雪千画,三人一道往那边去了。 ****** 夏走秋至,烈亲王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不如前。想来自己也没了多少时日,只是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君墨宸,然也无再多的遗憾。 君墨宸早间来看了,禁不住烈亲王一直催促,还是回了宫里。 这厢柳逸清匆忙赶着回来,一路上风餐露宿。他身子本是虚,这样一来,倒是让他咳疾犯了又犯。吃了师溪给他的药,也不见好。这心里越发的急,也不管不顾的继续赶路。 终于到了金陵城附近,他才松了口气。这才想着要如何进去,如何见人。 他在金陵城里随便寻了一个小客栈住下,想了一日,才想着还是只去见见烈亲王便是。 若是和君墨宸撞个正着,那也是命数了。他如今,真真不敢去见君墨宸,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日到了黄昏时,柳逸清收拾了一番,便悄声潜进烈亲王府。 这王府他虽到过几次,可却也不知烈亲王如今是在哪个屋里歇着。 “王爷这病,想来是好不成了。只是可怜皇上,若是王爷也去了,他该怎么办呢?”柳逸清正小心的寻着,不想听到两个丫鬟在聊天。 ☆、烈亲王薨 “罢了,你也别说了。赶紧的,将药送过去给王爷服下。日子也是要一天天过的,若是真的这样了,那也便罢了。只是若你按你说的,这却是天下一大悲。皇上如今的样子,也不见的身子多好。” “那我先将药送过去了。” 柳逸清见得那屋里一个丫头走了出来,便悄声尾随她到了烈亲王下榻之处。 一直等到那丫鬟走了出来,听得屋里只有烈亲王一人,这才叩了叩门。 “是谁?进来吧。”烈亲王也有些奇,这到底是谁,这样叩着门?倒不像府里的人,更不会是宸儿雪儿。 柳逸清听得烈亲王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清儿叩见干爹。”柳逸清走了进去,见得烈亲王半倚在床上歇着,便向前几步跪了下去。 “清儿?逸清?”烈亲王好半响没反应过来,可方才那见着,那不是柳逸清又会是谁?可清儿,清儿不是已经去了么,自己这是眼花了么? “干爹,是清儿。”柳逸清这才抬起头来看,看着,一时心酸,两行清泪滑过脸颊。 “我这莫不是在做梦,你过来些。”烈亲王说着,自己又挣了挣想坐起来些。 柳逸清见状,忙起身过去扶着他,“干爹,是清儿。” “竟是你,那怎么先时他们都说你去了?”烈亲王看着柳逸清,不解的问道。 柳逸清被问的煞红了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罢了,我也不多问你。只是你这一年间,可还好?你这一年,去了哪?你今儿来了,宸儿可知道你回来了?”烈亲王看着他,心里也是心疼,这也是消瘦了,倒是又像是赶了好些路。 柳逸清看着烈亲王如今病成这样,也不好多说,只是捡了些话说与他,“那年朝中那样的情势,清儿不善为官,思来想去,使了个计策。只是清儿欠了考虑,也不知后来竟惹了好些事来。这一年间先时在义妹那里住下,后来想着,便四处走着了。” “那如今怎么忽然回来了?瞧你这样子,却像是赶了好些天的路。”烈亲王看着他,说着,咳了几声。 “我在长门那边,偶见一个朋友,听闻干爹之事,便赶回来了。”柳逸清依旧是轻言淡语,看着他因着方才的咳嗽变的苍白的脸,又关切地问道,“干爹如今怎会病的如此厉害?” 烈亲王的咳嗽一时没止住,柳逸清便起身为他倒了一盅的温水。喝了之后,好容易缓了,这才说道,“我是岁数到了,不妨事的。只是你这下子回来,宸儿想来是不知的,可是想要见他呢?” 柳逸清听得烈亲王提起这事,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唇,方道,“清儿对不起他,只是这番回来是为了看看干爹。一时间,我……”
第68页 “罢了,你二人的事,我也不便多说。多好歹,那也是你俩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只一件,你若是想见他,你日后会回来见他的。”烈亲王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太放在心上去勉强自己。 “清儿多谢干爹成全。只是清儿如今也不便久留,想来是又要离了金陵一阵。”柳逸清应道,他看着烈亲王,便也知道或许没了多少时日了。 烈亲王点了点头,看着他,笑着喘了几口气,“你安心去忙你的,不妨事。只是你若是空了,明年二三月时,回落琴山去看看吧。这金陵,若不想来,不来也罢。” “落琴山?好,清儿知道。还望干爹多多保重。”柳逸清虽说有些奇怪烈亲王为何提起落琴山,但是是他提的,他自然会答应。 “就是这样,好了,你去罢。无妨事的。”烈亲王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这就要别了,柳逸清含泪点了点头,起身又磕了三个头,这才离了烈亲王府。 去吧,你如今好端端的活着,想来很快也让你们相遇着,那便了了宸儿的心愿,倒也罢了。 烈亲王想着,只道是孽缘。 当年只怕君墨宸沾染纨绔子弟的恶习,便同意了妻子的想法送他去了落琴山。后来听得他师父门下就他一个弟子,又不许他与旁人接触,想来是不会有事了。如何竟成了现在这般?看来,这观云方丈的话,不得不信了。 如今自己这半条命也不过是苟活着,想来也没多少日子了。罢了罢了,他如今活着,宸儿应当是没事的。只是得想个法子,让宸儿也在那时节去去落琴山才好。 想着,便挣坐起来写了遗书。万一到时候去的突然,来不及说了,岂不误事? 柳逸清离了烈亲王府,又不敢在这金陵城闲逛,这便回了下榻的客栈,第二日又匆忙离开了。 或许,不是不敢去见君墨宸,而是他没法面对自己。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蚀骨,他尝着,他亦尝着。 ****** 那日柳逸清来过之后,烈亲王便等着君墨宸到府上来,只是他来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日一日入了秋,一日一日入了冬,越发的寒,烈亲王的病也越发的重。 君墨宸又因着政事,并不能日日守着,只能是尽量抽时间去烈亲王府去看看。 “宸儿,不必这般每日都想着过来,爹没事的。”烈亲王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这般操劳。 君墨宸摇了摇头,安慰他道,“宸儿身子没事,如今朝堂也无要紧之事,爹不必挂念这些。” “你呀,如今越大是越固执了。”烈亲王看着他,越发有些无奈。 君墨宸看着烈亲王,笑道,“固执些也没什么不好,好歹这样,也让宸儿多来看看爹。” “爹说一句,你也别难过。”烈亲王说着,嘆了口气,“爹可能捱不到明年春日了,若是去了,你也别太难过。爹年岁大了,终究要去见你娘亲的。” 他这如今放心不下的,就是怕君墨宸一连二三年都在送走至亲至爱的人,心里会受不了。他也知道君墨宸的身子越发不如先前,故而迟迟不敢闭眼而去。 君墨宸听了他这话,眼圈早已红了,却依旧是点了点头,“爹放心,宸儿没事。” “若是遇着了,还是随缘吧。”烈亲王忽然提了一句,便侧身睡去。 ****** 次月,烈亲王薨。去的那一日,金陵城又飘起了大雪。厚厚的雪铺盖着大地,掩盖着万物。 君墨宸跪在烈亲王棺椁前,久久不曾起身。 爹也走了,他如今真真是一个人了,真真是孤家寡人了。 君墨宸没有哭,只是看着棺椁里安详离去的人,静静的跪在那里。 “皇上节哀罢,王爷是在睡梦中走的,走的时候很平静。这是王爷生前留给您的遗书。”从小服侍烈亲王的老僕,此时见君墨宸跪在灵前一言不发,也不敢多言,便将遗书呈上。 君墨宸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将那信接了过来。也没有拆开,只是在灵前叩了三个头。 爹爹安心去吧。 他本欲起身时,却没想到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只有浅茶守着。君墨宸苦笑,他这一年,身子越发的弱,可他也没什么法子。忙的时候一心都在朝政上,不忙的时候又老想着柳逸清。太久没怎么习武,自然身子好不到哪里去。 “皇上,您醒了。” 君墨宸按了按头,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先回宫罢。”浅茶搀扶着他,一步步向外走去。 也是停灵七日,这才将烈亲王送往梨苑安葬。 那一天,金陵依旧是大雪纷飞,似哀悼。 送烈亲王入土的那一刻,君墨宸忽然觉得眼前有些黑。只是闭了闭眼,又没了那感觉。 回了宫里,君墨宸依旧是往日那般的活着,可是夜里不断的咳嗽,不断的咳血,让他有些莫名的害怕。 终是一日,君墨宸让人请了秦相到宫里。 “秦老,朕,想离开金陵一阵子。”看着两鬓已生华发的秦相,君墨宸咬了咬牙,才将自己想离去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相先时还奇怪今日为何召见,可在圣书阁见他比先时柳逸清出事时还消瘦的厉害,心里也是不住的担心,便点了点头,“也好,皇上且四处散散心罢。只是还请多多节哀。” 君墨宸点了点头,“这朝中之事,便先交由秦老打理了。” “皇上放心,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秦相应道。 ****** 君墨宸在宫里睡了三日,这才离了皇宫。 他一身白衣若雪,骑着一匹马,一个人离了金陵城。出城之后,他方才打开烈亲王的遗书。这天下之大,原本哪里都是个好去处,如今反倒无从选择。想着还是看看爹的遗书,再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要骂后妈就骂吧,我已经把自己骂了好多遍了。真的很心疼宸儿,一个人,默默扛着一切。可却不会迁怒,只是自责。 ☆、落琴山 烈亲王的遗书也极为简单,左不过是让他保重身子,只是后面有一行小字。 若汝愿,落琴山上走一回。 落琴山么,爹如何会让我去那?君墨宸将信折好,放眼看去,他却也不急,反正已经将朝事交代下去了。自己如今也刚好好好的看看自己治下的这万里河山。 一路走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如今,他也算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了。走着看着,原来,这江山,真的可以美如画。 这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他自从离了师门就没再回去过。这样想起来,倒是真的可以回去看看,哪怕是断壁残垣。 还曾记幼年初上落琴山时,这一带的风景是极好的。可是多年之后,他再到这一带来,已经是有些惨不忍睹的荒郊野岭。 如今再来,又有幼年的感觉了。幼年啊,好像很遥远了。 真的,从他去了,他感觉自己每天都是度日如年。这是不是也可以算作长命了? 君墨宸一路走走停停,特意去了一些村落的地方。他想看看那里的百姓,是否过得安好。执政为民,专心去做这一事,用了心,自然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世上,最怕动情,最怕用心。 或是喝杯茶,或是饮口水,或是一个馍,也算得上风餐露宿了。停停走走,三月来时,才到了落琴山山脚下。 又是三月,落琴山的梨花开的可好? 梨花,这花难不成真成了离别之花了? 他和柳逸清相见是在梨花树下,重逢是看着梨花,他们的爹娘如今也双双葬入梨苑。 那一年去拜师时,他也是这般,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带着娘亲写的亲笔信,去了落琴山。 等到了玹琴教故地时,已经是午时过后。 君墨宸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当年不是说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么?怎么如今眼前之景与那时并无两样? 透过矮墙看到的那些亭台楼阁,和他当年拜师习武时的,基本无差。只是,再如何,还是新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汝愿,落琴山上走一回。” 难不成,是父王?君墨宸忽然想起,他那日查烈亲王府的帐目时,有很大一笔的支出是没註明的。 是了,应当是用在这里了。若不然,反倒说不通了。 “拜见皇上。”守门的老者是先时烈亲王府的下人,自从这边重建之后,他便在这里守着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不必多礼,你在这多久了。” “四年了。”老者答道。 四年,是君墨宸登基之后便着手这边的重建了么。想来是为了圆娘亲的梦罢,亦或是,为了替君家赎罪。 “不知皇上大驾,只是如今这里不过是几个打扫之人,这……”老者有些面露难色,他忽然见到君墨宸倒是有些意外。只是想着那年烈亲王亲口告诉他,君墨宸日后会来这里,又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君墨宸摆了摆手,“无妨,这都不碍事。朕一个人在这里走走便是。你们若想离去,便回去吧。”他也不知为何补了这一句,说罢,便往走去。 好歹,他在这里也待了好多年的。这厢房,那院落,都和记忆里的无差。 父王是用了心在重建玹琴教,也不知他自己是否见过。 可惜,那人却是看不到了。 走着,不自觉的来到了那株梨树下。老梨树早已不再了,如今的这株看着也老,君墨宸却一眼认出不是原先的那株。 “这算是物是人非么?斯人已逝,物是人非。”君墨宸无奈的笑着走向前去。依稀还记得他们的初相识,柳逸清一个劲的对他说话,可他却是能不说就不说。 他那时候是生气的吧,可是又没什么计较。 君墨宸忽然记起梨花糕的软糯香甜,唉,被他带馋了,每逢到了这个季节就想吃。只是这如今到哪去寻? 若得,过几日下山去买些来吧。只是,终究没有他给的好。 三月,依旧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方才上山爬的满头大汗,如今又被这冷风一吹。这一冷一热,君墨宸打了个寒颤,又咳了起来。 该死,这齣来的匆忙也没将药带来。 君墨宸跪在地上,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缓了下来。因着方才咳嗽时扶着老梨树,这下满地都是掉落的梨花花瓣。 他忽然有些愧疚,无端的摇落了一地的梨花,正想着起来,又觉双腿无力。忽然很想笑,很想嘲笑一下自己,这才多久,就和废物一般。 又是风过,吹落了几瓣梨花,又将地上的花瓣吹起。君墨宸看着,有些痴了。 “咳咳。”远远的,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会是谁?君墨宸转过头去看时,只是见到了一袭月白的影子闪过。 是谁?君墨宸条件反射般的警惕起来,勉强让自己站起了身,赶了过去,可又一直没见到人影。更远处,有几个童子在扫地。 看错了么,连带,还听错了?
第69页 离开师门时好端端的一个人,就算不是武林高手,多好歹也是一身武功了得。 如今回来,倒是身体虚弱成这样,真真是无脸面对师门。 想着,又走了几步,只是忽觉眼前一黑,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宸儿。” 是谁?是谁在叫自己?君墨宸还来不及反应,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君墨宸没有看错,那一袭月白的影子,确实是有人在那里。 是柳逸清。 他见到君墨宸的时候,心里的震惊比起那日到这里的时候也少不了多少。 原来那日烈亲王让他二三月时到落琴山来,他想着时间还早,也不着急。虽说不知道干爹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毕竟也算是他的心愿,他自然会照办。 可自己玩着玩着,倒是有些忘了,一直等到他听到烈亲王薨逝的消息。这才想起答应烈亲王去落琴山的事,便收拾了一番往落琴山赶去。 等他到落琴山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若不是先时自己来过落琴山,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仿佛那些断壁残垣就不曾有过。只是比起先时的玹琴教,这里的一切,都太新了。 守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地方太大太空旷,反而显得有些空。柳逸清在这里住了几日,想着四处都看了一遍。 本想着今日到那老梨树下看看,便准备下山了。却没想到,他走到离那老梨树不远处,见到了君墨宸。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他知道是他,又怎会认不出呢? 忽然反应过来,这里的一切,应该是干爹的意思,他和君墨宸在一起的时候从未听君墨宸提起过。让他来,一来,是为了告诉自己玹琴教的故地重建,二来,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相遇吧。 他将自己隐在另一株梨树下,静静的看着他。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走出来去见他。心里还在矛盾的时候就看见君墨宸颤抖的跪了下去,那咳嗽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几乎都想冲到他的面前。 可还是却步了,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开始,可是如今,他却不敢再开始。 他犹豫了一会,自己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痒,他不想被他看到,压低了声音咳了两声。不想还是被他听到了。他下意识的闪避,虽说动作极快,可还是惊动了他。 果然是比幼时进益了。那些年总在这里看他,可却也没见他有这般的警觉。 柳逸清正准备离开,却见君墨宸晕了过去。 想离开的心在那一瞬不知去了哪里,他向他沖了过去,看了看他,君墨宸早已没了知觉。 他将他抱回屋里,看着他,心里不住的自责。 怎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了?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么? 比起一年前那次在府里,那个雨夜,他抱着他,他如今轻了不止一点。 柳逸清探了他的脉象,比起那年在宸王府探他脉息还坏。这天下是安稳太平繁华了,也不曾胡乱动怒,怎么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柳逸清不敢再多虑,便回了自己住下的屋子取了银针来。 回来时,君墨宸依旧在昏睡。他便为他解了衣,开始为他施针。不多时,又将那些银针取出,为他着好衣。 他一直在他的床边候着,他看着他,只是那般呆呆的看着。 “咳咳……咳咳……”君墨宸再度因为咳嗽醒了过来。他对现在的自己实在是不满意,他宁愿自己是被人砍了或是其他,一个本该在江湖闯荡的人,如今因为生病,弄的跟病娇一样。简直可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一节还是虐,所以我补个小剧场吧。 【小剧场】 凌儿:柳逸清,你给我过来。跪下! 柳逸清:嗯?为何? 凌儿:谁让你这么对待宸儿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你过的很苦? 柳逸清:嗯,知道。 凌儿:知道还这么对他?你给我跪下! 君墨宸:息怒息怒,这事要怪怪我,是我的错,您别难为清儿。 (柳逸清嘆了口气,轻轻抱住拦在他面前的君墨宸。) 柳逸清:对不起。 君墨宸:收回去,说什么对不起? 柳逸清:好。 君墨宸:凌儿,既是为我问罪,我不怪,你是否也可不怪? 凌儿:唔,若我执意...... 君墨宸:那你怪我得了,别怪他,我不准你伤了他。 凌儿:越发有出息了,罢了罢了。柳逸清你给我听着,不准再伤了宸儿的心。 柳逸清,君墨宸:不会。 【你们,算了,继续秀恩爱吧。。。。】 ☆、诉衷肠 柳逸清有些听不下去了,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手碰到君墨宸的那一剎那,君墨宸整个人犹如电击一般。是他,是他么?那手指上薄薄的茧,这些年,也只有柳逸清的手是这样的感觉。 君墨宸将他的手掰开,开口道,“师兄?呵,这玹琴教还有人活下来么?咳咳,不是只剩下我一个孤鬼了么?”他一脸的自嘲,这是在做梦么?若是梦,也让他把心事都说了吧,来这里的,也只会是当年的那些冤魂了。 柳逸清本想开口,听了他这话,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装了哑巴一言不发,又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知道么,所有人都走了,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了我,只剩了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剩下我是为了什么?”君墨宸说着笑了,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在外人看来都是苦涩不堪。 “你是掌门师伯门下的么?你恨我么?咳咳,我那伯父害的师门满门抄斩,我作为玹琴的弟子,却因着皇家的身份,逃过了一劫。我爹重建这里,想来也只是为了赎罪。咳咳,咳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君墨宸一个人喃喃自语,眼睛依旧“呆滞”的朝前看着。 因为什么也看不到了,所以更要去看,是不是在梦里都无所谓了。对方没把自己杀死,或许是有理由的。只是自己现在这身子,想来也是时日无多。可是有些话,他埋藏心底太久太久了,他想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您是哪个师兄,只是,若您见了逸清师兄,能不能告诉他,就说有个叫君墨宸的,这一生对不起他。先是害他没了爹娘,害他没了家,后来更害了他丢了性命。”他不停的咳着,却坚持说着,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 “咳咳,咳咳,更劳烦您带一句话给他,若是怨,若是恨,只冲着我来,求他别去找我爹我娘我师父。所有的错,都是我君墨宸一个人的错。”君墨宸说着,两行清泪从那已经失明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只是,想来他恨得都不愿意来找我了,一年多了,无论我怎样的祈祷,怎样的求,却总不能在梦里见上他一面。您能不能帮帮我?多少,还是想见他一面,咳咳,想和他说说,想告诉他我的心。”他说着,伸手向空气里乱抓,却没能抓住任何的东西,最后无力的按在床上。 “咳咳,我不曾恨过人,最多不过厌恶,实在也不能感受他的心情。可我知道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咳咳,咳咳,师兄能不能帮帮墨宸?只求见他一面,一面就够。”君墨宸说着说着又笑了,只是胸口越发疼的厉害,多咳了几下,便开始干呕起来。整个人越发的狼狈不堪。 柳逸清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更是不忍心看他这样的痛苦,便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墨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当初就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刺激你,是我错了。可是宸儿,我一直到了现在还是不敢面对你。宸儿,我错了,不该让你这样的痛苦,不该让你背负这一切的。宸儿,好起来好不好?宸儿。”柳逸清抱着他,自己不住的忏悔。说到后面,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君墨宸,柳逸清小心的将他唇边的血迹拭去。 对不起,墨宸,真的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现在的你。 宸儿,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是个已经“死去”的人,我又如何有资格站在你的面前? 宸儿,好起来好不好,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么,不是说了记得么?宸儿。 柳逸清的泪不停的往下流,却又怕惊动了君墨宸,只得伸手将面上的泪擦了去。他紧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只是手还紧紧的将君墨宸抱住,却又生怕他不舒服,便将他平整的放好,又小心的为他盖好被子。 他看着他,眼里的泪渐渐干了,可他的心,还在不住的滴血。 当年那样的计策,他们都说不妥。可他固执的认为,只有那样的方式,才能解决朝中的情势,才能让君墨宸不在为难。 哪怕,是一辈子的分离。 可他没想到,他的“离去”,却成了君墨宸心里挥之不去的愧疚。 他想过君墨宸或许会思念他,可是他没想到他会因为太过自责,引发了旧症,如今更有些病入膏肓之势。 不是都说皇位上的人寡情狠心么,怎么偏生他就是这副模样? 柳逸清看着他,心里越发的悲痛,不觉的自己也咳了起来。又怕惊醒他,忙走了出去。 咳了一阵,回房看了一眼,见君墨宸还在昏睡之中,仍是悄声掩了门走了出去。 师叔这院子,他记得北边的角落里是有一处苗圃的,那里先时有师叔种下的糙药。如今这里重建,也不知那处是否也如初了。 柳逸清赶到那里一看,这一处的糙倒不像是移植来的,这里更为偏僻,兴许当年是逃过了一劫。 他心下欢喜,细细的看着,分辨了几株糙药,採摘了几株又匆忙赶了回去。 这落琴山如今因着没有几个人,师叔这一处本就僻静。柳逸清也不怕,寻了药吊子便开始熬药。 “咳咳,咳咳……”君墨宸再度把自己咳醒。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只记得自己在老桃树下昏了过去。是有人把自己抱回来了么?会是谁呢? 恍惚之中又想起自己屋里似乎来了人,自己好像又说了好多的话。可是,说了什么,自己已经不大记得了。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远远的,闻到了糙药的味道。 是救他的人么?想着,便坐了起来。 柳逸清见君墨宸自己坐了起来,便知道他又醒了。见他这下情绪比先前稳定,心里也安心不少。 “你是大夫么?”君墨宸闻得那药味离自己越来越近,便轻轻的问了声。 柳逸清不答,只是用小勺将药舀起,又吹了吹,这才餵到他的嘴边。 君墨宸似乎很配合,便张开嘴喝下。好苦,他皱了皱眉,还是咽了下去。 柳逸清一勺一勺的餵着,一直到那一碗药都餵完,这才用帕子轻轻为他擦了擦嘴边的残汁。 “你,不会说话么?”君墨宸试探的问道。 柳逸清依旧不答。他将药碗放到旁边,轻轻扶着他,让他躺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每次君墨宸醒过来,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
第70页 忽然又想点了他的睡穴,可似乎被君墨宸发现了他的意图,他将他的手握住。 “我自己会睡,不劳烦。”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带笑,柳逸清不明白,只是他说了,他也就收了手。 许是药的原因,许是失明的原因,君墨宸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宸儿,”柳逸清看着他平静的睡去,心里不住的嘆息。好端端的一个八尺男儿,如今却被病痛折磨成这般的模样。 他为他拉好被子,想着也无事,便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这里除了没有那些熟悉的人之外,真的,一切如故。 ****** 夜,如泼翻的墨,滚落在天际各个角落。 又是夜,柳逸清看着天,忽然想起在屋里安眠的君墨宸,对于如今的他,白天黑夜已经是一个样了。 在外头待久了,又担心君墨宸醒来,想着还是回屋里守着。 他走回屋里,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的君墨宸,忽然有些害怕。柳樳说,他在他的寝宫躺了两日,那两日是君墨宸一直陪着他。柳樳还说,那屋里放了好些的冰。 他不敢想像君墨宸是如何熬过来的,心里本就悲痛,再加上那几日已经是入冬的时候,屋里还放了冰。 难怪,他们说,说他咯血了。想来饮酒也是有些原因,但终究是身子垮了。想着,又不住的嘆气。 他看着他,慢慢的,自己也有些困。但又不敢离了他,思来想去,便为他掖好被角,伏在床边睡下。 柳逸清醒来时,发现君墨宸已经醒了,却是一动不动。 “你醒了么?听你睡的熟,不敢惊动。”君墨宸将头偏向他的方向,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似乎已经接受失明的自己。 柳逸清轻轻握着他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发冷。如今已经失明的他,只能靠听,靠闻,靠问。指尖因着冻着,又不大适应摸索。 君墨宸的手被他握着许久,只是他没有将手抽回,他看不到,所以并不能确定身旁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对方并无恶意。 柳逸清将他的手心摊开,在他手心里写下,“你不怕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尾卷就是这里是最虐的了,我写的时候写哭了,哭了好几次。但是还是非写不可,感谢点开本章并看完的读者大大,辛苦了。 ☆、找寻 “你要害我,又怎会一连几日照顾我?若你要害我,我如今这般模样,也只能悉听尊便了。”他说着,依旧在笑,不同于那日。这样的一份坦然,是寻常人难以做到的。 “不愧为这天下之主,只是,如何来了这荒凉之地?”柳逸清继续写着,他写一个字,君墨宸读一个字。 君墨宸犹豫了一下,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别故地多年,本欲来祭奠先人,不想……” “你先歇着,我去熬些粥。”他还未说完,柳逸清又在他手里写道。写完,便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起身离去。 不多时,盛了白粥来,依旧是他餵他。餵好之后,他又在他手心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君墨宸点了头,柳逸清看着他,轻声笑了。扶他起身,搀着他往外走去。 外面的日头很暖,两个人在梨花林里走了一会。 君墨宸忽然问他,“清儿,是你,对不对?”柳逸清见他向他伸出手,便伸手在他手上写下,“清儿是谁?” 他不想见他,他如今又看不到,所以干脆装成外人。 君墨宸一怔,心里不免失落,真的不是他么?所以,逸清是真的去了。 “这样。”再怎样,也隐藏不了他的失落。 “你在找他?”柳逸清故意这下写。 君墨宸又是一怔,笑道,“不知道,应该找不到了。他死了,在我怀里走掉的。只是,消失了。罢了,你既然不是他,说了也无益。” 柳逸清写,“节哀顺变。” “好。” 被他提起,柳逸清不觉有些伤感。一阵风过,吹落了好些梨花,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肩上。他伸手,轻轻取下他发上肩头的梨花花瓣。 他忽然想起梨苑,这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事,他一直记得。那是君墨宸在朝堂上昭告天下为玹琴教沉冤洗雪的那天晚上,在将军府,君墨宸再次对他跪了下去。 依旧是跪的突然,不由分说的磕了三个头。 君墨宸一直没有说话,柳逸清却忽然明白他的举动。他在谢罪,可这些,真的不是他的过错,又何必? 柳逸清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他道,“尔本无罪,何必谢罪?” “终是同根生,怎说无罪?”这是君墨宸的应答。 柳逸清那时还笑他太痴,可是如今看来,或许已经不是一个痴字可以形容这事了。 他还记得,在朝堂之上,君墨宸毫不留情的披露了先帝当年的过失,更是痛斥那几位参与金陵血案的朝臣。 那位和李氏一起参与金陵血案的朝臣跪在金銮殿上陈述了当年犯下的一切罪行,原以为君墨宸会放过这人,但依旧是判了死刑,只是不再连坐。 从此昭告天下,玹琴教也终于沉冤得雪,并特意撰文慰藉当年玹琴教的冤魂。 他能做的,他都做了。只是斯人已逝,又怎强求? 柳逸清想着,轻嘆了口气。 “回去吧。”他在他的手心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了个好字。 ****** 一连几日,君墨宸都在黑暗中度过。柳逸清为他扎了好几次针,餵了几碗的药。他的身子是好些了,可是眼睛似乎还是没好。 第七日,柳逸清到了落琴山下去了一回。再回来时,君墨宸还未醒来。 他为他再次施针,然后将自己服用的药小心的给他为了两颗,便回房收拾东西走了。 他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这里的一切都印刻着他的记忆,可是,曾经的一切都不在了,让他如何再回忆? 师溪说了,最长不过七日。若你不好,也只能让他来治了。墨宸,若有缘,我们终会相遇。 君墨宸是被饿醒的,这一日睡得太久,枕边又好像有糕点的香味。只是睁开眼时,屋里昏暗的光线都让他觉得莫名的刺眼。 他这是又能看见了么? 伸手在眼前晃了一下,是了,看得见了。回想起这几日,若不是扎针时有着些许的痛感,这一梦未免太长了一些。 那枕边,是梨花糕。君墨宸睁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竟然会是梨花糕。 除了他,谁还会给自己买这东西? 看来,就连那日,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他那日是在自己面前自刎,又是在自己怀里断了气,怎么会? 君墨宸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只是想着后来柳逸清和柳樳一起消失,是这样的原因么? 他不会认错,那触碰到他唇的薄茧,除了柳逸清,不会是第二个人。想到这,君墨宸立马起身下床。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找遍了整个落琴山山顶,可却没能找到半点柳逸清的影子。 他又离开了么? 君墨宸失望的回到自己这几日睡的屋子,看着那已经变冷的梨花糕,心里越发的难受。 来了,都不愿意见,是因为我瞎了,所以才来的么?难怪他问他时,他都不愿意回答。又瞒着他! 他看着手里的的梨花糕,一口一口将那纸包里的梨花糕吃了下去,耳边满是当年老梨树下的话语,“墨宸,我娘亲今日又做了梨花糕,我给你拿了些。悄声点,别被人知道了。” 君墨宸笑了,还是因着幼年的情分么?清儿,你就该用银针把我弄死,何必还来救我? 他看了看屋里,这里早已没了柳逸清存在过的痕迹。 君墨宸有些头疼,他到底该不该去找他。他真的想再见他一面,可是这落琴山上这样的经历,他是害怕的。 或许,柳逸清终归是属于江湖。所以,纵使是来了,也终究不会相见。 君墨宸想着,又在这里休养了两日,这才下山离去。 离开落琴山时已经是四月,君墨宸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去找柳逸清。他不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柳逸清有意要离开他,那他如今去找他,就算是找着了,又有何意思? 不如真的随缘罢。 ****** 且说柳逸清离了落琴山,便匆忙递了书信给柳樳。让她联繫君捻雪,看看君墨宸是否已经回了皇宫。 柳逸清不敢多说,只是提了,若是一切安好,便给他报个信。 柳樳接到消息时,君捻雪已经和千画先回去了。 君捻雪只说是那几日心里太过不安,怕金陵出了事情,便赶着回去。 柳樳想着,自己先去找着,嘱咐了千画几句,才道了别。 这下接了信,也往金陵方向赶去。真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若想见,自己去见不就好了? 君捻雪回到金陵,这才听秦寒说因为烈亲王仙逝的缘故,君墨宸离开金陵了。 “皇叔殁了?”君捻雪一下子呆怔了,她不敢想像,那段时间君墨宸是如何的心情,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娘走了,柳大哥也去了,到现在,爹也没了。这接二连三的,他会如何? “嗯,你那时人在外面,又没法联繫上你,故而也没再去找你。只听说烈亲王是在睡梦中去的,去的比较安详。”秦寒一边解释着,一边担心的看着君捻雪。 君捻雪看着他,又问,“那宸哥哥那几日人怎样?” “我们一直不得见,后来一日,他召见了爹。爹说那日见他时,看他身子不是大好。宸兄说要出宫去散心,如今离开也快四个月了。”秦寒说着,一边扶着她坐下。 “唉,这该怎么办,我心里老是不安。不行,我要出去找他。”君捻雪越发的心急。 秦寒将她按在椅子上,“你这下要去哪里找他?我们谁都不知道宸兄去了哪里,若是知道了,也早就告诉你他的所在了。” 君捻雪也有些茫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公主莫急,且等我去问问浅茶。方才驸马说主子是一个人离了金陵,想来浅茶还在金陵。”千画想了好一会,她心里也担心,只是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去问问浅茶,看看情况。 君捻雪闻言,忙催她去问。 ****** “你说主子?我也好些时候没能联繫上他了。怎么了这是?”浅茶见了千画,虽说很是思念,可一说起君墨宸,两个人具是面露忧伤。 “公主问的。本想着你会知道的,可这下你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千画这时也急了。 浅茶见她这样,想了一会才道,“虽说此举对主子不敬,如今看来,也只能是派遣死士去了。” 千画见浅茶说了这话,忙接口道。“也好,若是主子怪罪了,只说是我的主意。” “噗,说的人是我,怎会让你背黑锅?”千画边笑边催着浅茶去找死士。 浅茶也笑了,“好了,不争这些了。你如今还回公主那边去么?”
第7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又走了_(:3」∠)_ ☆、又寻 千画犹豫了一下,“我先回去照顾着公主。主子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如今就公主一个妹妹了,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真真是对不起主子了。” 浅茶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就先陪着公主吧。”他们两个如今也是聚少离多。偶尔见面,他们也不过是因着君墨宸布置的任务。 死士接到任务之后,很快便找到了君墨宸。那时,君墨宸已经在返回金陵的路上,快到玲珑古镇了。 浅茶和千画得信之后,连夜赶去,见到君墨宸的时候,千画喜极而泣。 “主子,可算见到您了。” 君墨宸看到千画和浅茶的时候有些意外,但是想着自己离开金陵都快半年了,便也不算意外了。 “小丫头怎么了?”君墨宸见到他俩,心里很暖,见她哭了,忍不住打趣道。 千画抹了一把眼泪,“哪里还是小丫头,我都多大了?”说着还撇了撇嘴。 三个人都笑了,君墨宸忽然放松了很多,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这两个,早已是他的亲人了。 “前面不远就是玲珑古镇了,先过去吧,去如梦楼坐坐。”君墨宸笑着,飞身上马。 “驾,驾。” 到了玲珑古镇,君墨宸放慢了速度。 “你俩是嫌我回的太慢了,一起出来催么?” 浅茶摇了摇头,“不是,秦相大人还未发话,这事还轮不到我俩操心。” “是公主让我们来的。”千画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捻雪回来了?那一阵不知到哪去了,如今总算是想着回来了。”君墨宸含笑点了点头。 说话间,三个人到了如梦楼前。 入梦楼里,三个人一边品茶,一边聊着。 “主子这趟是去了哪,倒是比先时消瘦了很多。”千画看着君墨宸,有些心疼,不免叨念。 君墨宸沉默了一会,喝了两杯茶,这才说道,“去了好些地方。看看百姓的生活,还好,没让我很失望。” “怎么会差?”千画脱口而出,见他俩一愣,便解释道,“公主这回也是大江南北的跑,我们也见了一些各地的风光。” “果真是爱玩,多见些也好。”君墨宸依旧是点了点头,没有一点责备之意。 千画垂了眼睑,闷声问道。“主子不怪我们么?” “嗯?为何怪?”君墨宸不解。 “我们一声不吭的离了金陵,烈亲王殁了,也没能……”千画说着,哽咽了。 “没事,这事又不能预料的到,若是当初能料到,你们也不会不回来。雪儿如今可还好?”君墨宸安慰了几句。 千画点了点头,“好着呢,就是刚回来时有些悲痛,如今好些了。” “没什么好悲痛的,终有一死。”君墨宸淡淡的应了一句。 “宸兄许久不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陌惜正巧着准备出来唱一曲,见他们几个在这,忙换下戏服,赶了过来。 君墨宸见了他,忙招呼他坐下,“今日刚到,我这一路走走停停,哪来的什么说不说的。” “我方才准备出来,见你们来了,想着还是先过来。”陌惜哈哈大笑。 “惜儿,一会我有事要麻烦你。”君墨宸听他话意,知他是想着出来唱曲。又忽然想起柳逸清,想着还是让陌惜帮他留意一下。 陌惜点了点头,又走到后面取了一壶茶一壶酒。 “我还是要茶,酒这东西,我已经有一二年不碰了。”君墨宸见他准备为自己倒酒,便用手挡了。 陌惜有些诧异,但还是换了茶来。 闲话了一会,陌惜便和君墨宸一起去了自己的屋子。 “宸兄要说何事,只管说,但凡我陌惜能做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陌惜只怕君墨宸与他客气,说着,拍了拍胸脯。 君墨宸笑了,“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有一事,也极简单。只是说与你听,你莫告诉别人。” 陌惜点了点头。 君墨宸道,“我这回出来,去了落琴山,见了一个人。” “谁?”陌惜隐隐觉得,似乎不是小事。 “柳逸清。” “啊?”陌惜大吃一惊,只是不是因为听到柳逸清活着,却是想着,他俩如何就遇上了。 “也不算见到了。我身子出了点问题,那几日目不视物。只是应当是没错的,虽说我不知当年他是如何活过来,但是能肯定,逸清他活着。”君墨宸把话说的极为简单。 “然后,宸兄是想让我做什么?” “不麻烦,就是还和那年一样。若是他来了这里,你告信与我便好。我复明时便再没见过他,想来他还是不愿见我。可我终究有话要问他,你帮我留心一下。我得回金陵去了,若是我去寻他,万一他恼了,我又多添了罪过。”君墨宸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陌惜见他这样说,只得点头,“这是不难,只是,真的不用兄弟去寻他么?” “若是轻易能寻得到他,哪还等到今天?”君墨宸苦笑道,他也算是一路寻了过来,可惜却是不得见。故而他也没强求。 陌惜嘆了口气,“你们俩,这是在闹什么也不知。” “只是心里堵的慌,想问他一问。” “问了又能如何,若他执意要离了你,活着和他去了又有何差?”陌惜不忍见他这般颓丧,干脆放了狠话。 君墨宸沉默了许久,“我终是想见他一见。” “罢了,你执意如此,我依旧如当年为你留意着。只是我就怕他不来,那你不是一辈子落空了?”陌惜也是无奈,当年好歹君墨宸还自己出去找着了,如今却玩起了守株待兔? 君墨宸咬了咬唇,“若真的落空了,那也是命。对了,我一会便回金陵去。” “这么急?” “这趟出来久了,再不回去倒是不大好。”君墨宸说着,便走了出来。 “宸兄,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活着,你会不会怪他?”陌惜跟着走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手心里都是冒汗的。 君墨宸停住了脚步,“那一剑,很疼的。” 他没在多说,陌惜半知半解,也不再多问,送他走到外头。 君墨宸看了看陌惜,点了个头,便和浅茶千画一起策马往金陵方向去了。 ****** “宸哥哥。”君捻雪得了千画的信,便一直等在皇宫里。见得君墨宸回来,欢喜的不得了。 君墨宸近一年未曾见她,心里也甚是思念,可也只是点了点头,他有些累。这一趟出去,回来时依旧是各种奔波,加上心里又添了事,如今回到原地,不免精神上有些放松。 “一直在这等着么?”君墨宸笑了笑,又道自己想休息一会。 君捻雪便催他先回房歇着。 “你若是不嫌,先到偏殿歇着。一会我醒了,让人去叫你,可好?”君墨宸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转头对君捻雪道。 君捻雪点了点头,她担心了好久,如今见他回来了,那怎样都是可的。 君墨宸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感觉整个骨架都要散了。才一会他便放松了许多,又想起前两日和陌惜说的话。 他虽然不知道柳逸清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能活着,他便是欢喜的。 有什么能比活着还更好的? 柳逸清若活着,那么他心上的那些伤痛又算的什么?若不是逼不得已,他的清儿又怎会在金銮殿上对着他自刎? 他不怪他就是好的了,他又如何有资格怪得? “清儿,你会回来见我吧。”君墨宸喃喃自语,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梦里,是柳逸清初相遇时对他说的那话,他还记得柳逸清的面上的几分笑意,还记得他说这话的语气。 “哪来的为何,复仇之后必定是你登基之时,只怕那时候你能放我一条生路便是你的仁厚了。所以,我还是早早的离了这金陵,这天地之大,应当还是有我柳逸清的容身之地。” 可是逸清你知道吗,若你执意要走,我也只能放手。我答应了师父要护你一世周全,而我原以为,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才是最为明智之举。却不想,让你差点英年早逝。 陌惜说的没错,若是你这辈子总是不来,我等到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可是,我也不是没去找寻,却终究寻而不得。 逸清,你看,这天地之大,哪都能容的下你。故而如此大的江山,我终是寻不到你。 梦醒梦魇,满满的,都是你。只可惜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 一时醒了,君墨宸便让候在他身旁的千画去叫了君捻雪过来。千画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将她叫住。 “千画,你如今,仍在朕这罢。捻雪毕竟出嫁了,你当初不过是奉了朕的话护着她,又不是陪嫁丫鬟。”君墨宸看着床帐,像是很早之前就想说的话。 ☆、当年 千画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了,“主子若有事只管吩咐。我这下回来,就怕,公主还得向您讨了我过去一段时间。” 君墨宸不再多说,只道“你先去叫了她来。” 君捻雪过来时,君墨宸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椅子上坐着。 “宸哥哥这回是到了哪去?这上下竟是无人知晓。”君捻雪不免有些心疼,看他依旧是一脸憔悴。这哪像是出去散心,倒像是又大病了一场。 君墨宸见她有些着急,便为她倒了杯水,又笑道“急什么?我都说了出去散散心,若是这上下都知道我去了哪,那还出宫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生病了?”君捻雪双手拿着杯子,小心的抿了一口,看了看他,试探的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大舒服,故而想着早些回来,调养几日。” “却是师溪哥哥不在,若在,让他为你看看。”君捻雪说着,又想起柳樳,不知那日她匆忙回了金陵,柳樳如今如何了。 “没事,宫里的太医也没多差。”他也不甚在意。 “对了,宸哥哥知道他们住哪么?” 君墨宸听她问,便应道,“知道,就在延祁城那边,怎么?” “你知道?”君捻雪一脸惊讶。 “嗯,师兄当年回去见小樳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君墨宸说了几句,只觉得口渴,连饮了几口茶。 “所以柳大哥和樳姐姐当年消失之后,你一直不曾去找他们。”君捻雪越发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君墨宸都不知道这些事的。 君墨宸沉默了一会,应道,“师兄当年的事情,到如今我都震惊,只是他兄妹二人一齐消失在金陵,就表示是先时约好的事。既然他们已经约好了,我又有何可说可寻的?” “可是宸哥哥你知道吗,柳大哥他活着。”君捻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哭了。可是看君墨宸时,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震惊亦或是难以置信。
第72页 君墨宸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也是这回刚知道的。我看了爹的遗书,去了落琴山。”君墨宸见她一脸吃惊,便对她解释道。 “我到落琴山的时候,身子出了很大的问题,又因着离开皇宫时太过匆忙,忘了带药。到落琴山上没多久就昏倒在梨花林里,是他救了我。” “你们两个见了?”君捻雪有些吃惊,难怪她怎么找也找不见,原来是柳大哥回了落琴山去了。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算。大概是因着这病,我醒来时目不视物,就如一个失明之人无差。故而我问话,他一句不答。” “那你怎知是他?” “如何不知?这天底下可没有第二个柳逸清。”君墨宸说着笑了,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有些犹豫,但心里莫名的驽定。 君捻雪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你如今看得见吧。” “嗯,失明不过短短几日,可是醒来时,他早已离开。”君墨宸说起,还是有些淡淡惆怅。 “你莫不是做梦吧。”君捻雪依旧是不敢确信,如何见了却是不言不语,还是猜的。 “若是梦,倒也罢了。可惜,不是梦。”君墨宸说着笑了,他是开心的吧,他是应该开心的。毕竟,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思念了这么多个日夜的人,活着。 君捻雪见他这样的话,犹豫了许久,还是咬了咬唇,对他开口说道,“对,也该和兄长说了。柳大哥如今是活着,我离开快一年,也是为了寻他。可是这天下太大了,我和樳姐姐一直都未能寻到他。” “难怪,你那时只说去找柳樳,一去却是久久不返。原来,你早已知道。”君墨宸那日听千画说起时,便猜了一二,这下听她承认了,也没多言,只是顺着她的话应了。 “这事是东方大哥说的,他告诉我柳大哥还活着。我想着,也不敢对你说,便自己和千画一同去找了。我想着,若是告诉了你,你恐怕是要去找他。我顾虑太多,想着还是瞒着你,自己去找他。” “难为你了。” 君捻雪摇了摇头,“没什么难为,只是可惜,依旧是没找他。” “哪能那么快就找到,若是能,也不至于这一年多来,我们完全都不知道。”君墨宸苦笑,他竟被瞒了这么久,个个都是守口如瓶。 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都在瞒着他。 君捻雪看着他忽然沉默了,便问道,“你如今知道了这事,你当如何?” “又能如何,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宸哥哥没想过去找寻柳大哥么?”她终究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 君墨宸迟疑了一会,这才应道,“我离了金陵之后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好不容易去了一会落琴山,终究还是与他错过。到如今我如何敢再离了这金陵?” 顿了顿,君墨宸又道,“若是他寻来了,可如何是好?想着还是留在这里好了。他为我平定的这万里河山,我也唯有亲身躬为才放心得下。却不想欢喜也是金陵,悲伤也是金陵。但我在这,他愿来见我时,至少不必再去寻我的下落了。” 你终究是放不下他,放不下他让你许下的诺言。 君捻雪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君子之交,实在让她敬佩不已。这不仅仅只是爱,而是互敬互爱,亦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得为好。 想到这里,便对君墨宸道,“既然兄长这样说,我回去和夫君说一下,我再去寻一寻好了。这事是我的心意,兄长切莫阻拦。” 君墨宸笑道,“难怪千画说要在陪着你一段时间,罢了,依你吧。只是路上凡事小心些,还有,若是秦寒不许,你还是留下罢。我让浅茶去了便是。” “不会的,他只恨不能与我同去。”君捻雪说着,倒是有些小得意。 她早已和秦寒说了,让他留在金陵替她照顾君墨宸。如今且不说柳逸清,他们君家也只有他俩兄妹了。 “只许你再寻他一阵,今年冬,你便回金陵来。得不得,凭天意罢。”君墨宸又补了一句。 君捻雪不乐意了,“你这还是怕我去玩,可你倒是问问千画,我到底玩了没有。” “玩是没玩,只是,皇上还是担心公主的身子。”千画站在一旁,她一直只是听,此时见君捻雪说了,便也答了一句。 “好吧,我答应你,腊月之前我会回来。”君捻雪只能妥协,她知道,君墨宸能亲口对她说让她离开金陵,便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君墨宸点了点头,他不希望自己的私事影响了别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可以。 君捻雪笑着撒娇道,“宸哥哥别在这么沉默寡言了,我那回听柳大哥说,你小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如今还是这样闷闷的。” “嗯,是么?我不大记得了,到时候问问他。”君墨宸说着,站起了身。 走了外面,那几株梨树的花早已凋谢。花开花谢,他真的离开很久了。 君墨宸一个人立在那里,想起方才君捻雪的话,又想起这次离开金陵发生的事。是天意么,非要这样捉弄。 回屋时,她俩已经悄声走了。他忽然瞥见了摆在那里很久都不曾碰过的玹琴。 那一瞬,仿若看到了柳逸清,君墨宸含笑走了过去,随手拂过。好久,不曾弹奏了。 弦起,却不知该弹奏什么,只觉得琴弦在颤抖。一失神,音也乱了。君墨宸一个人尴尬着,果然,你不在,我只会偷懒。 “清儿,回来,好不好?”君墨宸伏在玹琴上,低声轻语,你不在,这琴音,谈给谁听? 就是错了,也没人告诉我。 他忽然想起,珏琴还在那将军府。人走琴冷,终是空寂了。 ****** 柳逸清迟迟未见柳樳给他回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然也不敢走远。 想着,又在金陵附近徘徊着。 后来实在等不急,他又自己回了一次金陵。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又悄声离去。 这边柳樳接到柳逸清的信,千里迢迢的赶回了金陵。本想着去见见君捻雪在做决定,没想到她去秦府时,秦寒告诉她君捻雪已经离开金陵了。 “又走了?”柳樳有些奇怪,这匆匆忙忙的是为了那般? “好像是皇上回宫那日对她说了什么事,她那日回来只是说又要离开金陵一阵子,第二日便和千画一起离开了。具体的,我也没问。要不,我带你进宫去见皇上吧。嗯,对了,皇上他也常说想见见你。”秦寒说着便站了起来。 柳樳咬了咬唇,只道,“秦大哥你先等等,容我缓缓。” “好。” ☆、真相 柳樳思忖道,捻雪这么匆忙的离开了金陵,想来是宸兄知道了什么,更何况大哥忽然来了那信。这下该如何好,实在不行,便将那事说出来好了,怪罪了再说。 自己和捻雪寻了大半年都不曾寻到他,加之捻雪这遭匆忙回来,她就不信君捻雪不会和君墨宸说。 “好,秦大哥,我同你去见宸兄。只是,一会若见了,秦大哥便想法子抽身走吧。有些事,我得和宸兄细说一番。”柳樳见他热忱,想着也刚好,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秦寒见她方才犹豫,这下又说了这话,便道,“你要不问问浅茶吧,他应当是知道的。我是习惯了不问雪儿的,她会说自己会说出来。” 柳樳又点了点头,“也好。” 只是见了浅茶时,浅茶也说不知,“那日回了宫里皇上只是和公主还有千画说了,后来千画和公主没再来宫里就走了,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他这下,可有空能见我?”柳樳干脆想着直接去见君墨宸得了,也不管其他。 浅茶看了看她,便应道,“我进去问问,他方才开始就一个人在里头看奏摺。” “有劳了。” “柳姑娘,这边请。”不多时,浅茶走了出来。 “不了,你带柳姑娘进去便好,我先回了。”秦寒婉拒了。 柳樳便跟了浅茶走了进去。 “莫拘礼,过来坐。”君墨宸见她走了进来,笑着将笔放下走了过来。 柳樳点了点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宸哥哥。” 她方才也有些尴尬,正想下跪,却听得君墨宸那句话,倒是替她解了围。 “嗯,今儿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方才浅茶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君墨宸笑着让宫女沏了茶来。 柳樳陪着笑,心里越发的有些虚,这便应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来找宸哥哥。” 君墨宸点了点头,“说吧,何事。” “宸哥哥这回是是去了落琴山?”柳樳轻轻的抿了口茶,茶水温润,正好让她开了口。 “嗯,去了,你如何得知?” “其实,其实,宸哥哥,柳大哥他没死。他活着,一直活着。”柳樳忽然起身跪了下去,“当年一声不吭的离开,也是为了瞒着你。原以为那样拙劣的演技是瞒不住你的,没想到……” “你先起来罢。小樳,你可知,我等了两年多了,就等你的话了。先时你们离开,我一直以为是师兄生前吩咐的,故而一直也没去找寻。我知道你们这两年来一直在延祁城,可是他走的那样决绝,我又能如何?只能随你们罢了。”君墨宸嘆了口气,将柳樳扶了起来。 柳樳含着泪,有些诧异,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在落琴山,他们发生了什么? “如今大哥可在宫里?”她忽然问道。 君墨宸摇头,“不在,我也不知他在何处。只是看来,你也不知。” “我和雪儿找了许久,不见他。雪儿回了之后,我一个人又找了许久,依然不着见。只是前些日子接到大哥的飞鸽传书,他让我来金陵看你,我这才来的。”柳樳解释道。 “他让你来看我?”君墨宸反问道,来看自己,为何?怕自己的病没好? 柳樳点了点头,“只说你若是回了皇宫,若是一切安好,便给他回个话。” “那你回他吧,只说我一切安好,别太挂念。”君墨宸迟疑了一会,便对她道。 “不用说别的么?”柳樳有些诧异,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么?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用,捻雪前些日子离开金陵,是我让她去的。她说要再去寻一寻,我便让她腊月之前回来。” 是,他是想见。可若是柳逸清一直躲着他,那他何必求着见?到最后是伤了谁的心? “小樳,我不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多少,你应该是知道一些的。”君墨宸见柳樳有些惊讶,倒也不管那些,只问她当年之事。 柳樳轻轻嘆了口气,又咬了咬唇,“宸兄和大哥师出同门,应该有听过碧落魂吧。”
第73页 “听过,玹琴教的秘药。” 不待君墨宸继续说,柳樳便接了口,“对,这药可以助人假死。我听师溪说,服了这种药,见血便开始假死,七日之后才会醒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在群臣面前自刎,只是对着的人,不巧,是他。君墨宸一时间心有些乱,他一直以为是师溪将柳逸清救活的,没想到,这彻头彻尾就是一齣戏,一出假死的戏。 “你继续说。” “按计划,大哥假死的三日之内带他离开金陵。原以为,这一步会很难。只是当年,我们都不曾想到,宸哥哥你一直对他的死深信不疑,甚至那两日,还在屋里放了冰守着他。”柳樳一边回忆当年的事情,一边说道。 “等等,你方才说我放了冰,糟了,那如今师兄身子如何?”君墨宸失声道,他当时是真的以为柳逸清去了。为了保存他的身子,这才放了冰在屋里的。 柳樳含泪笑道,“你还担心他呢,他还未必领情,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身子。我听雪儿说,你如今都有咯血之症了。” 君墨宸矢口否认,“她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大哥没事,师溪给了他一瓶药,想来吃到现在,早就完好如初了。”柳樳安慰道,君墨宸,真的一点也没变。 君墨宸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只要柳逸清没事,他就心安了。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知道。 “雪儿离开金陵多久了?” “有十多日了。” 柳樳张了张嘴,许久才道,“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了。” “怎么?” “本想着和她一起的,罢了,我想着先回延祁城问问师溪。”柳樳摆了摆手,“宸哥哥怨我么?” 君墨宸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嗯?有何要怨的,横竖都是他的主意。只是你如今怎得敢对我说出来,就不怕他了?” 柳樳双眉凝蹙,面上添了几分愁云,转眼又恨声道,“如今就冲着大哥这态度,我若不说出来,白白坑了宸兄你。只是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改日你两一处见了,让我好好说几句才是。” 君墨宸噗呲一声笑了,这丫头,从见她第一面起就觉得有趣,难怪能被师兄认作义妹。“还得借你吉言,见他一面。” “宸哥哥真是一点也未曾变,”柳樳缓了口气,“原想着,你做了皇帝,大哥离了你也是极好的。那把椅子上的人,几个是好的?可如今两年多过去了,你却一点未变。这天下的百姓想来也该是庆幸了,终是得以安居乐业。” 君墨宸听她夸赞,并无喜色,只是思忖了一会才道,“其实,这个位置,我并不想坐着。可是真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我也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可厌之人总是在的,可你并不能因为他们,就放弃吧。心里若想好好做,不是傻子,都是可以做的好的。” “你去落琴山的路上,可见了周遭百姓的生活?”柳樳见他依旧诚恳,便继续问他。 “嗯,见了,只是,他们应该要过的更好才好。”君墨宸点了点头,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所以,他不满足这样。或许一开始也是无意,但是时间的推移,他也真真正正的想去为自己的子民做一些事情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一二年,过的如何?”君墨宸见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便改了口。 柳樳笑了笑,她知道君墨宸想问问柳逸清的离了金陵之后的日子。“回了延祁城,一切如故。不过,大哥醒了之后,每日跟着师溪学针灸之术,学了很长的时间。” 针灸么,他的身上,那些日子也不知被他扎了多少次了。 “对了,我记得师溪曾对我说,大哥特意问了你的病症,问要如何医治。师溪原以为他要回来找你的,便将那医治的法子一一教给大哥了。” 君墨宸一怔,难怪那几日在落琴山上,他偶尔怀疑,便是因着那扎针扎的太过纯熟。可是,又为何迟迟不愿与自己相见?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想着,又想起那些失明的日子。如今想来,还是自己的原因吧。逸清照顾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的得心应手,除了他,这天下再没第二个人了。可是自己还是犹豫了,不是么? 尤其是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下“清儿是谁”的时候,他便认定了眼前之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柳逸清。 如今想起,真的只能怪自己让他从自己身边走开了。 “宸哥哥,宸哥哥?”柳樳见他失神,轻声唤了两句。 ☆、救人 “他的医术如今挺好的。”君墨宸忙含笑应道,果然一想起他,他就容易失神。 柳樳轻笑,便应道,“我来也有大半日了,却是叨扰了。” “怎么,这日头都偏西了,你还急着走?用了晚膳,我让人送你到捻雪的寝宫去歇吧。”君墨宸笑着挽留。 “我却是想回宸王府看看,宸哥哥既这么说,还是明日再过去好了。” 我已将当年之事一一向宸兄说了。大哥问宸兄身子,他让我回你一句“一切安好,别太挂念”。你如今自己看着办吧,见或是不见。 柳逸清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仿佛能看得到柳樳一脸的忿忿不平。 唇边勾起了一丝苦笑,回去么,若是回去,他该如何应答?当年的一场生离死别,几月前的决然离去,他若是问,他是一句都难以应答的。 何必自找难堪?他甚至害怕若是见时君墨宸情绪崩溃,他自己也一定难以收拾。 可是当年那样狠的剑势都没把自己送到阎王殿里,难不成如今却因为害怕与他相见选择轻生?若是这样,真的会害怕君墨宸动了殉情的念头。 在落琴山时,他看的出来,君墨宸早已经没了对生的渴求。活着,都已经有了行尸走肉之势。只是那日他下意识的用自己的手掩住他的嘴时,他似乎慢慢的变了。 是他低估了君墨宸对自己的熟悉程度,原想着两年多不曾见,他又失明,定是无妨的。 他还是在等自己,等自己亲口将一切告诉他吧,所以他在他手心写下清儿是谁时,他不曾在问。其实,他早已知道的,对吧。 一切安好,别太挂念。 君墨宸的话,一如他一贯的口吻,不,是一贯对他的口吻。终是他将他丢下,可他依旧是一点怨言都无。 一切安好,别太挂念。 你若是安好,我多少也可安心些。宸儿,能不能再给我些时日,让我能好好的去见你? 一别若隔世,我心同君心。只盼君安好,莫在作相思。 柳逸清将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依旧是取下灯罩将信焚尽。亦不知是何时养成这样的习惯,只或许是让自己了了这番牵挂。那信上话不多,而君墨宸说的也只有那八个字。 给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一如初见时的沉默寡言,如今却分明是在赌气。 柳逸清笑了笑,这些年,他在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脾性都是一样。他还是他,没变。可他呢? 这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该去哪呢? ****** 翻过这座山,前面不远便是平安镇,柳逸清擦了擦额前的汗。平安镇,他还记得那年平安镇大旱,后来好几年,这里都没什么人在。 如今也算是恢复如常了,想着,又驱马前行。 前面怎得这般吵闹?柳逸清隐隐听得前方马蹄乱踏之声,他皱了皱眉,还是策马前去一看究竟。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给我做个压寨夫人还真是不错。”柳逸清远远看着,像是一班山匪。 “老大,好像有人来了。”一旁的小弟机警,看着有人过来忙报。 方才说话那人哈哈大笑,“来这平安镇,若是路过此山,那他便是自己送进虎口,怕他作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柳逸清听着,也是好笑,行走江湖,真是见多了这样自狂自大的人。 “哟,好俊的公子哥,不知准备给多少的买路钱?”行至跟前,那些人听得自己头子说了这话,不由的大笑。 柳逸清本不想理,只是见得那黄衣女子一脸求生不得,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还不够?”柳逸清嘲讽道。 那领头的一个,听得他嘲讽之语,恼羞成怒,撇下那黄衣女子挥着大刀砍了过来。 柳逸清自然丝毫不惧,飞身下马,赤手空拳的与他过招。三招未过,那头子就被他打折了腿。其余人见了,慌忙想逃命。 柳逸清伸手便是隔空点穴,又冷笑,“跑那么快是作甚?难不成准备回窝里继续斗出下一位头子?”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拨人见得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忙开口求饶。 “回去烧了你们的土匪窝,回家好好种地过活罢。”柳逸清也没多话,略略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头子,走过去扶起那黄衣姑娘。 幸而自己来的不算太早,这人竟是中了软功散。他取出水囊,给那姑娘餵了一点水。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软功散遇水即解,这女子得了自由忙谢恩道。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心。”他说着,便准备策马离去。 “少侠可是要到平安镇去?”黄衣女子问道。 柳逸清点了点头。 “可否同行,我也正要去平安镇办事?”她刚刚散去软功散,内力都还使不出来,方才那遭,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柳逸清仍是点了点头。 二人便一同策马离去,离开之前,柳逸清留了一句话,那穴,四个时辰之后方可解开。 “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黄依。”原来她的名字就叫黄依。 柳逸清不喜和陌生人多言,只是见得她问,便应道,“姓柳。” “原来是柳少侠。”黄依笑了笑,也不多话。她看的出来救她的人并不喜欢多言,她方才也见得这人功夫,自然不会傻了去烦他。 到了平安镇之后,柳逸清这才对黄依说道,“黄姑娘,平安镇到了。若无事,就此别过。” “柳少侠,这前面不远处有一茶馆,这一路远遥,我请君一杯茶,权当谢意。”黄依笑的时候露出小小的虎牙,那样子,让柳逸清想起了君捻雪。 柳逸清听她这样说,便也不再推脱,与她一同到那茶馆去了。 ****** 再次离了金陵,君捻雪看着千画,心里倒是不住的愧疚。 “千画,都是我不好,若我也会些功夫,就不必次次都让你跟随着。” 千画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嫌弃的话,等找到了柳公子再说吧。好歹也让我跟着你看看这江山美景,没见的你如今越发的小气。” “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得到他么?兄长那日的话,我的真的很心痛。这江山之大,要寻一个人,真的不是太容易。”君捻雪有些沮丧。
第74页 千画想着,也不知该如何说,她前几日也派了几位死士去找寻,如今依旧是杳无音信。 “千画,我们去平安镇吧。”君捻雪想了想应了句。 千画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说要去那边,“去平安镇?” “反正也不知去哪寻他,想着你上回跟着我出去,路过了,却没进去看看。这会子我们干脆过去得了,他们两个的事,若有缘,终相遇。” 千画见她这样说,便点了头,“也好,过了这些年,我也想回去看看。回来时,和浅茶说说那边的现状。” “走吧。” 千画是从平安镇出来的人,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更快些到。 “小姐,明日便可以到平安镇了。”千画看了看前面的路,笑着说道,她的言语里满满的兴奋。 “好。” 赶到平安镇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深秋的太阳并不算毒烈,不过一早上赶路,君捻雪倒是有些渴了。这镇上,这事行人倒是少的很,想来是午后,都在家里或是田地里。 “千画,那里有个茶馆,我们过去喝杯茶吧。”到平安镇里,两个人便下了马车步行,此时见到有茶馆,君捻雪仿佛久旱逢甘露。 千画笑着跟着她往过走,脸上的笑忽然僵在脸上,那,那不是,天吶,她是看错了么? 君捻雪回头见千画呆立在那里,便问她,“怎么了?” 千画指了指前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君捻雪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也呆怔了,天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柳大哥,”她叫出声的时候还有些迟疑,真的是他么,却再顾不上的又走进了几步唤了一声,“柳大哥。” 她那第一声的柳大哥唤出口的时候柳逸清便听到了,只是有些奇怪,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反应不过来是谁,故而也没理。 君捻雪说话间已经走到柳逸清的面前,见他没反应,还是鼓足勇气又叫了他一句。 柳逸清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里却是陌生,那出口的话也是冷冷的,“姑娘认错人了吧。” 他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去。黄依不明就里,也以为是认错了人,便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一齐往外走。 “柳大哥,你不对我承认没关系,但是,你知道宸哥哥一直在寻你么?”君捻雪看的分明,那就是柳逸清,忙走了几步拦在他二人面前。 ☆、平安镇 “姑娘好生没意思,人家都说了不认识,如何还拦了路了?”黄依有些奇怪,不免出口相问。 千画见那情形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到到柳逸清身旁的女子时,瞬间整个人石化了一般。“依依姐。” “呀,是画画。你如何在这?好些年不曾见了。”黄依见到千画的时候也呆了呆,年幼时一起玩耍的发小,那年大旱之后就不在见到了。 “这话说来长,我一会再和你说。” 千画将黄依拉到自己身边,看着柳逸清,她的面上勉强带了几分笑意,心里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柳少侠,一别三年未过,倒是陌生了?您这死而复生之术,千画可是挂念了好久,不想说说么?”那架势,分明是在说,今日不把话说了就别想着走。 柳逸清看着面前的三个女子,一个满面哀愁,一个强颜欢笑,一个不明就里。这里有两个都是会武功的,他虽有胜算,可难不成真的打一架不成? 他只当君墨宸定会在金陵等着,却忘了他这妹妹若是知道他活着,是会来找寻的。 “是他让你来寻我的?”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故而一出口的话就是冷冰冰的口气。 “呵,他犯不着让我出来。本是想亲自来找你,却是你让他做的那三件破事,如今还不得不待在那牢笼里。”君捻雪听柳逸清的口气,这下真的气不打一处来,应的话也开始夹枪带棒的,十足火药味。 破事么?柳逸清动了动唇,也没再说话。 黄依见他们彼此认识,便笑着打了圆场,“方才不识,多有冒犯。虽说这下这里人不多,倒也不好在这说吧。既是旧友相逢,若不嫌弃,到寒舍小坐,如何?” 千画看了看黄依,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君捻雪,“雪儿,走吧。柳少侠,你若是正想离了这里,我千画不拦你。满心想问你的话,也都可以一一烂在心底。只是何必这般相互折磨,有意思么?” 黄依怕引来路人围观,便先拉着君捻雪走了几步。千画与柳逸清相互看着,许久,二人都不再说一个字。 柳逸清见君捻雪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心里也实在无奈,闭了闭眼,便开了口,“我同你们过去。” 这才一起走去。 ****** 柳逸清没有跟着到屋里去,只是站在院子里。这个院子比师溪的那个小了许多,像是不常有人住着,有些冷清。 亦是不知过了多久,君捻雪走过来叫他,“柳大哥,进来吧。雪儿想单独和您聊聊,千画和黄依姑娘去另一间屋子叙旧了。” 柳逸清看着君捻雪,许久没见,这丫头活脱脱的换了个人似的。他点了点头,随她进了屋子。 “方才在大街上,雪儿说话沖了些,柳大哥不恼吧。”君捻雪为他斟了茶,又在他对面小心翼翼的坐下。 柳逸清摇了摇头,看了看杯中的茶,轻笑着抿了一口,“你的身上,有着小樳的影子,更多的还是像着他。” “那年的事情,我已经听他们几个说了。我先时已经出来找了你一回,终是没寻到。回了金陵之后,才知因着皇叔故去,宸哥哥也离了金陵。”君捻雪见他依旧是风轻云淡,也不再客气,便将那些事说了出来。 “那如何这回到平安镇来?”柳逸清有些奇怪,回了金陵还能再跑出来。 “千画是平安镇的人,我们出来了几日,又不知去哪寻你,想着先来这里。这回是一直等了兄长回来了,待他身子好些了,我方央了他让我出来。可他又不知怕什么,非要让我腊月之前一定回去,所以……”君捻雪说着,又笑了,“本是无意过来,不想却碰个正着。” 柳逸清点了点头,“嗯。若是腊月之前,你们这回到平安镇,可谓来去匆匆了。” “嗯,过几日就走。大哥呢,可愿同我们一道?”君捻雪问道,只是看着他摇头心里不免添了几分惆怅。 “我还有事要办,待我将事情处理了,我自会回去见他。”柳逸清见她没了方才的欢喜,便改了口。 君捻雪没有说破,只是又问,“我听宸兄说的,你们今年年初时,在落琴山遇上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嗯,干爹让我二三月时回一次落琴山,我在那里住了几日。那日我正准备离去,没想,碰到他了。” “宸哥哥说,是烈亲王遗书上让他去落琴山看看的。只是到了落琴山上,他旧症复发了。他说他在落琴山那几日几乎是失明的,只是他知道,照顾他的人一定是你。可是大哥为何不对他说出真相?有何好顾虑的么?”君捻雪看着柳逸清,虽说心里没有怨言,可有些话,想着,便说出了口。 柳逸清犹豫了一下,反问她,“拿你做个比方,若你和秦寒许久不见,你又不巧失明了,你还会愿意他出现在你面前么?” 君捻雪一怔,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再怎样,自己失明了,目不视物的情况之下,怎会愿意挚爱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会失明是因为我急着在他昏迷时就对他扎针了,故而他没见我,只是醒来便是失明。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是我,还以为是遇上师门其他未逝之人,他说了很多的话,一脸厌世。若是换做我,我是不愿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本就不见,见时还不见。”柳逸清想了许久,才缓缓地解释道。 他见君捻雪沉默,又继续说:“多好歹,我和宸儿也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他的性子我多少懂一些。我一个原本已经’死了’多时的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若是他好好的,那是不打紧的。可他病成那副模样,我只怕他多虑,便一直没敢对他开口。” 他不是不想认,只是怕再次伤害到君墨宸。可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向他道别,想起年幼时送了他两次的梨花糕,便匆忙下山去买。 “你就不怕他怪你么?”君捻雪笑嘻嘻的问他,“毕竟,不止一次了。” 柳逸清见她笑,迟疑了一下,应道,“待我愿回时,他要怎么怪都行,让我离了也是可的。” “哈哈,那你就等着他和你闹好了,只怕他见了你,也是不敢发脾气的。不过你想多了,再怎么的,绝不可能让你离了,你等着他把你一辈子留在金陵吧。”君捻雪说着,毫不掩饰的小得意。 “好。”柳逸清含笑点了点头。 君捻雪忽而想起一事,忙问道,“大哥一直说待你愿回时,可你何时才愿回呢?你本就是江湖之人,你这话,我真真是信不过的。可有什么信物能让我带回的?” “我这如今身上也只有这把护身的剑,别的,或是在府里,或是在他那,倒是没有信物给你了。”柳逸清看了看自己,如今真心有些一穷二白的感觉。 君捻雪想了想,笑道,“他对你那么熟悉,你只给我个字画什么的便好,那需要其他的什么信物,这便是了。” 柳逸清思忖了一会,点了头,如今之势也唯有这样了,“好,我去写了,一会给你。” “大哥这一二年去了那,我这想着第一回寻了那些时候都不曾寻到,实在是有所不甘。”君捻雪又想起了先时和柳樳出来总是寻不到的事。 “也没去哪,就是到了长门,琥珀等地。忽然出来走,我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柳逸清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向来不告诉师溪他们他的所在。故而凭他是谁,除非偶然碰到或是布下天罗地网来寻,是寻他不到的。 “哎呀,这却是真的不巧了,我和樳姐姐也去了长门,只是不曾寻到。或是你那时不在长门了,唉,可惜了。”君捻雪只道是错过了,不住的嘆惋。 柳逸清见她这样,忍不住含笑应她,“这不还是被你寻到了,如何可惜了?” “若是这回还是没遇着,岂不是……” “哪来这些的若不是?好了,我到前面不远的客栈歇脚,明日将你要的信物送过来。”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君捻雪忙拦着他,“不行,既这样,我也住客栈去。” 柳逸清噗呲一声笑了,这丫头,还是信不过他。只是放眼这院子,想来也是没有下榻之处,点了点头,“好吧,你既是信不过我,便随你罢。” “柳公子,雪儿,你们这是要?”千画和黄依刚好也聊得差不多,走出来时便见得他二人准备往外走的样子。
第75页 “我和大哥在平安镇走走,对了,一会到方才见的那个吉祥客栈住。”君捻雪眉飞色舞的应道。 千画闻言也不好多说,便应道,“那我也同你们一起吧。依依姐,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聚。” ☆、信物 “好。柳少侠,今日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既然少侠还有事,黄依也不便干扰,后会有期,江湖再聚。”黄依见他们都要离开,想起方才和千画聊得话,也不敢阻拦,便向前辞别。 柳逸清只是点了点,并无话说,便和君捻雪走了出去。 君捻雪有些好奇,方才聊时也不曾问,这下又听黄依说话,便问道。“柳大哥救了那姑娘的命?” “我是从那边过来的,被土匪拦了一道。黄姑娘中了软功散,我不过是顺手罢了。”柳逸清不喜多言之事,便一定是寡言少语。 “这样,我还以为她是你朋友,却又看着不像。” “萍水相逢罢了。” 千画却在背后笑了,见他俩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心里道,这一个,也是没变。 到了客栈,柳逸清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让千画陪着你可好?”柳逸清低声徵求君捻雪的意思,见她点头才放心下来。 “我先回房歇着了,你说的东西,我明日给你。”他说完,问了小二房间所在,便走了。 君捻雪也和千画去了自己睡的那间。 “你向柳公子要了什么?” 君捻雪应道,“他说他还有些事要办,但是我怕他总是不回,便让他写个东西,我带回去给皇兄。也不知道他会写什么,明天再看吧。对了今天那个女子,真的是你旧识?” 千画见她问起黄依,点了点头,“年幼时,她就住在我家隔壁。今日见到她,我也很意外。先时没认出来,听她对你的话,我都想上去把她拉开。” “倒是不必,我知道她会功夫,但柳大哥不会太过绝情。”君捻雪笑了笑,那女子看着也不像是极恶之人。 “我离开这里太多年了,若不是见了她脖颈右侧的胎记,我也是认不出的。”千画想起那时的情景,不由的有些好笑,差点就成了不打不相识。 君捻雪也不敢问太多的东西,只是想着柳逸清的事情还是有些头疼,“烧水的时候,你说给死士递消息,可是已经递了?” 千画点了点头,又担忧的问她,“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你方才说柳公子还有事要办,我却是怕他不会久留在这平安镇。这里离金陵也有几日的路程,怎的好?” “不管,这些我已经顾不上了,告诉皇兄他的所在就是了。多好歹这会子我方能信了柳大哥还活着,当年宸哥哥在金銮殿上一句太医都没叫,这样的假戏,谁能以为是假的?”君捻雪说着又有些急了,不觉声音也有些高了。 “雪儿你小声些,这两旁可都有人的。”千画忙示意她低声些。 君捻雪闻言忙噤了声。 只是这些话,早已一字不落的被柳逸清听了去。 是啊,当年在大殿之上,他的确不曾叫唤太医。师溪不是说了,那一剑割的太狠了么?想着,又不由自主的去触碰脖颈处的剑痕。 他还依稀记得他满面的悲戚,却不曾落下一滴的眼泪,是害怕自己难以安心离去么? 入夜,柳逸清看着洒进屋里那清冽的月光,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 那是那年梨花树下没了他的身影之后,又听他再次叫他师兄。也是他恨了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恨错了的夜晚。 那一夜的月光,也如今夜这般,冰冷而直接,让他无处躲藏。 “那你就等着他和你闹好了,只怕他见了你,也是不敢发脾气的。不过你想多了,再怎么的,绝不可能让你离了,你等着他把你一辈子留在金陵吧。”白日里,捻雪的话犹在耳畔。 他知道的,在落琴山上,他见他时,他的脾性,真的半点没变。那样的环境,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宸儿都熬过来了。若是真的回了,在哪又何妨,他的宸儿要将他留下,那他便留下罢。 “只是,宸儿,我该说些什么才好?”柳逸清看着桌案上的白纸,久久未敢落笔。 ****** 天明之后,柳逸清将封好的信递给了君捻雪。 君捻雪看着那信,嬉笑着问他,“大哥写了什么?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夜未曾好眠。” “是么,想了一些事情,睡得迟了。写的东西么,他会看的懂,小丫头就不必多问了。”柳逸清应的很含糊,他应该会看的懂吧。 君捻雪见他不肯说,也不便多问,只是见他眼眶有些红,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哭了还是真的没睡好。 “柳公子真的不和我们一同回金陵么?”千画看着他们两个,咬了咬唇,她还是问出声。 只是看到柳逸清依旧是摇头,心里实在是难过的受不了,一言不发的冲下楼,冲出客栈。 “其实,我和千画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为何大哥直到现在还不愿回去见宸哥哥。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我们两个女儿家竟然会一心巴望着你们早些成了。只是这世间之爱,或许真的不只是男女之爱。何必相互折磨呢?被无谓的相思折磨着。”君捻雪往他屋里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忽然笑着转身说道。只是说着说着,她哭了,很难过的哭着。 “我当年就对您说了,您可以爱,只求您别伤了他。我也对宸哥哥说了,别对你太好。可是他没听,你也没听。是不是嫌我人微言轻,故而都不放在心上?可是我又能怎样?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大哥。我还能怎样?”君捻雪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柳逸清不忍,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实在是我有事要办,办妥了,我自当回去见他。若是今日见了,事情却没办妥,我又如何忍心再让他忍受分离之苦?” 他见君捻雪渐渐止了泪,又继续道,“当年离了之后我就在想,若是那年不见,或是复仇之后就离开,会不会就不会到如今的地步。是,我发现自己动情的时候,才发现宸儿已经为情所困,我也想过与他一起面对一切。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怕了,我不想看到他因为我,要与这天下为敌。” 他的薄唇轻动,眼眶越发的红。 “你的泪,还是对着他流吧。”君捻雪见柳逸清也说的动情了,便忙打断他的话,“既然大哥这样说,行,我先回金陵,我在金陵等你回来。” 柳逸清闭了闭眼,点了点头,许久,才从唇间蹦了个好字出来。 “我和千画说好了,明日便回去,这样入冬之前到了金陵,方不违了我和宸哥哥的约定。”君捻雪缓了缓,还是将自己的行程说了出来,“大哥有事要办,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请多多保重。” 柳逸清没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送她到隔壁的屋里。临走时,君捻雪突然问道,“柳大哥,若是这回我们又错过了,你还会有这样的决定么?” 许久,柳逸清开了口,“会,我本就想着将手上的几件事办好之后就回金陵去。” “可你莫忘了,金陵也很大。”这赌气的口吻,也是像的紧。 “你以为皇宫的戒备对我来说有用么?”柳逸清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走了。 留得君捻雪含着泪笑了,终于把你这句话逼了出来。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真不知道是什么劲。 第二日一早,君捻雪便和千画一起准备动身回金陵去。临别的时候,掌柜的告诉她们,柳逸清已经离开了。 “画画,你们这么快就要走啦。”黄依骑在马上,恰巧见她二人上了马车。 千画一见是她,便下了马车。“嗯,还是得赶回去,不然那位发怒了,我两可是招架不住的。依依姐这是也要走了?” “我回来不过取一件东西,想着来了,才逗留了两日。也得回来处去了。”黄依点了点头,见君捻雪也走了出来,便笑道,“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如何?正好也让我搭个伴。” “也好,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千画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又转头对君捻雪道,“雪儿是骑马呢,还是坐车里?” “我坐这吧。”君捻雪坐在车门边,便催促着千画驾马。 行了一段路,黄依忽然想起不见柳逸清便问道:“对了,柳少侠没和你们一起回么?” “听他说还有些事要办,估计还得过一阵。” “唉,还是早些回去吧,等着累人。”黄依慡朗的笑道。 千画见她这样的话,便问她,“依依姐那日说的可是真的?真的皈依佛门了?”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真的,我什么时候说假话了?”黄依依旧是笑,“她走了快九年了,可我还不想死啊,我想替她去看看这锦绣江山。多好歹,如今换了个皇帝,把这天下治理的这么繁荣昌盛,若是死了岂不可惜?” ☆、故人 “依依姐。”千画原本还有些为她难过,这下反而被她的乐观感染了。 “我当年对她说了,要她陪着我一起的,可她还是斗不过那该死的痨病。如今倒好了,我一个人把这万里山河一处一处看了,然后每天对她说着,羡慕死她。对了,你回去见了浅茶,告诉他,若是欺负了你,看我哪天得了空去收拾他。” 她依旧还是年幼时的大姐姐,一直护着他们。只是这命运太过坎坷,可若是忘却了心酸,剩下的还是满满的欢喜。 千画看着黄依笑道,“就冲着依依姐这副模样,他哪还敢有欺负的念头?” “哈哈,年幼时他也不怎么敢欺负你,倒是我和他打架多些。你俩一处大的,后来又一起被宸王爷救下。这宸王也是有心,替你们重取了名字,倒是还留着你们原名的音。”黄依想起幼年的情景,又想起那日两个人的体己话。 千画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笑道,“宸王爷身边侍从虽从来不缺,但是吩咐去做事的,也只有我和浅茶二人。他信得过我二人,我们也自然尽心尽力。” “那你这会怎么出来了,还带上公主和你一起奔波劳累?”黄依取笑问道,又转头看了看一直坐在那里听她们谈话的君捻雪。 君捻雪笑道,“依依姐姐,没有的事,是我要出来的,倒是回回累着千画跟着我到处跑。” “你却是又和我客气了。”千画笑嗔道。“对了,雪儿,我们离了金陵不久,驸马爷就被皇上认命做了丞相。” 秦相在君墨宸回金陵之后便告老还乡了,接替他位置的,便是秦寒。秦相说告老还乡还是动了真格的,故而君墨宸一认命了秦寒,他便带着妻子回了乡下的别苑养老去了。 君捻雪一怔,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这才道,“也好,这样若是宸兄离了金陵,好歹还是有人帮衬着。若是柳大哥听到是夫君在代理朝政,想来也不会太过埋怨兄长。”
第76页 “我却是不明白,他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得两处相思却不相聚?”黄依只听得这只言片语,她这些年漂泊江湖,越发的豪慡,心里想着什么,便问了。 千画看了看君捻雪,见她笑道:“你和依依姐说吧,若是我说,一会指不定要把哪个骂了。” 千画点了点头,便对着黄依将先时的事情简单的说了。 “原来是这样。也说不上是谁的不是,只是都还是别闹别扭了。多少,你们因着这样的身份,若得一良偶也是上天的怜惜。可谁又能知道多年之后会是怎样?只是还是别太在乎世俗之人的看法,毕竟,人活一世,还是要为自己活着才好。更何况,你能知道你能活到什么年岁?”黄依自从相恋之人离她而去,也想了很多,幸而在生死关头,终是被她想开了。 “这如今不是乱世,他又是一位极好的君主,若愿,祝愿。”黄依笑着看了看她们,“我要往这边去了,千画,捻雪,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千画和君捻雪二人看着黄依远去,这才又启程。 “依依姐喜欢的人早早的离她远去了,生离死别。可是在之后,她不曾在遇上与那人一样对她好的人,她也不愿将自己的芳心託付。故而这些年一个人漂泊着。”千画一面驾驭这马,一面对着君捻雪碎碎念。 君捻雪点了点头,“方才听你的话,依依姐喜欢的人。” “也是我邻家的姐姐,她俩在那年大旱的时候一起逃离了平安镇,我和浅茶被宸公子带了回去。你那年不是说,若是你也喜欢了一个女子,会该如何。若是同依依姐这样,虽说这样的遭遇太过悲戚,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活的比任何人想的好。那日她也问及柳公子之事,是我不肯应答,那话岔开了。”千画这一聊便说开了。 “是,方才听她那些话,若换做是我,我是做不到的。”君捻雪不得不佩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或许并不是每个江湖儿女都是如此的潇洒,但是既然选择了动情,那一定会义无反顾。 “黄芩,是那位姐姐的名字。芩芩姐的模样,这些年过去,我都忘了,但是依依姐一点不曾忘。若你和她多聊一会,你甚至感觉芩芩姐就站在你面前对着你笑。”千画慢慢的说着那些过往,那些平安镇的小伙伴。 大旱之后的平安镇,的确和一个荒村无差。那些活下来的人,慢慢的浪迹于各个角落,再相逢,亦是物是人非时。 可最后依然是笑着挥别,你左我右。 “千画,你还有浅茶,还有我们。”君捻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忽然知道的这些事,的确有些让她不知所措。 千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事的,我还有你们。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以后,还是可以好好的。” “好,我们快些回金陵罢,也不知宸兄如今是在金陵还是已经出来找柳大哥了。也是头疼,真想那天把柳大哥绑回去。”君捻雪一脸哭丧。 “那你为何不动手?”千画故意这样问她。 “他连皇宫的守卫都不放在眼里,我哪能行?自讨无趣么?”君捻雪知道千画在捉弄自己,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曾经问过君墨宸,为何不把柳逸清强制的留在身边,君墨宸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出口,“一来是不愿难为他,二来,若是和他动手,只有一种可能我会赢,这种可能便是他病了,还是重病。” 连自己兄长都这样说,她还真的没傻到去冒犯柳逸清这样的人。嘴上说说,惹恼了他,他自然会走开。可若是来硬的,呵,她还想着回金陵好好过她的小日子。 千画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她是好几次想动手来着,但是想起黄依那日说的,就把自己克制住了。 “你都不知道,那人的武功可高了。隔空点穴,就那样一挥,天,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点了那些人的穴道。他一路不曾多言,我也是能不说就不说,甚至没感觉自己是被人救了。”黄依那日说着,还给她比划,千画听着心里也是一愣一愣的,但是面上止不住的在那里哈哈大笑。 所以方才才会去逗君捻雪,原来大家都知道。那样的人,唯有为情牵绊,才会停留罢。 ****** “你说皇兄出宫了?”君捻雪回到金陵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先回了秦府。 “嗯,不是你让人递了消息给他么?他去的匆忙,我也没问到底去了哪。”秦寒恰好处理了今日的奏摺回到府里。 君捻雪无奈的扶额,“坏了,他去找柳大哥了。我这赶着回来就是想让他别去的。” “你见到柳兄了?”秦寒有些惊讶,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何那日君墨宸留下两句话便匆忙离了金陵。 君捻雪点了点头,“这还有假,还特意要了一纸书信。”她说着取出怀中的信。 秦寒点了点头,“柳兄如今可还好?” “我看着还好些,不过比不得先前了,瘦的厉害。他说还有事要办,我们离开的时候好像还在平安镇。”君捻雪一面说着,一面到了梳妆檯前梳理起头发。 秦寒伸了个懒腰,笑着走了过去,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你这遭回来,还出去么?” “不了,再出去就该被说教了。”君捻雪放下梳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秦寒也不吭声,只是顺手拿起笔,为她描了描眉。 君捻雪笑着偎依在他怀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且说君墨宸接到千画的消息,立马往平安镇方向赶去。 心里越发的急切,却忽然有些空落,见了会怎样?他又能说什么?想着不觉拉紧了手里的缰绳。马儿吃痛,差点将他摔了下来。 君墨宸一刻也不敢多停,只是盼着,能早些见到柳逸清,早一刻都是好的。 等到了平安镇,君墨宸急忙下马。这一处,他只是那一年这一带大旱他才来过这里。如今,这里街道布局变化也不算太大,只是这繁华的景象,看的人舒服的多。 “最近这平安镇总算平安了。”走着,忽而听到一位老人说话。 “可不是,听说前些日子来了几位异乡人,看样子都是武林人士,倒是把那群劫匪赶跑咯。” 君墨宸听得前面有人谈话,便走向前两部问道,“老人家打扰了,方才二位提及的武林人士,二位可知他们如今在何处?” “你是?” “前来平安镇寻友,听的方才二位的话,像是我那朋友。” 那人指了指前面,“往前直走,那个吉祥客栈,他们曾经在那里住过。” ☆、信笺 “多谢相告。” 君墨宸匆匆辞别了两位老人,往那吉祥客栈赶去。 “客官来的不巧,那位公子昨日便离开这客栈了,如今也不知还会不会再来。”掌柜的见他问这几日吉祥客栈的武林人士,便知是问及那日来的几位,那少侠出手阔绰,走了又来住了几日,故而他印象深刻。 君墨宸点了点头,随手在柜檯上放了一锭银子。“多谢掌柜相告,若是这人还回来,劳烦您转告他一句,故人金陵等君归。” 那掌柜收了银子自然不住的点头应好。 君墨宸环顾了一圈吉祥客栈,顿了顿还是匆匆离去。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柳逸清还会再回来,可如今的他不比先前做王爷时的潇洒。清儿,你太狠,竟用这江山来锁住我。 亦或许,老天捉弄人的时候就是不经意间的错过。君墨宸离开的第二日傍晚,柳逸清又回到了吉祥客栈。 “客官请留步。”掌柜的见是他,忙上前打招呼。 “何事?” 掌柜笑道,“今日也有一位身量与您相仿的客人来此,留了一句话给您。说是,故人金陵等君归。那人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若是留下一二日,倒是可以遇上。” 柳逸清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多谢掌柜相告。” 故人金陵等君归,他来了?来去匆匆?真不知是为了什么。罢了,这边的事情还是抓紧时间处理了。省的万一动用死士,那就不好收拾了。 ****** 马被催促到最后也慢了步子,君墨宸不知道自己为何逃亡一般的离了平安镇。在那里,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柳逸清的气息,也就是在那一瞬,他慌了。 忽然就害怕看到他,明明那么想见到,不是日思夜想么,如何就退却了。 “我那日的话,可还记得?”闭眼,又是被他鲜血染红的场景,耳边,又是他问的话。如何忘得?你在时,不在时,都记得。 故而我终究是不敢忤逆了你的意思,可你是否知晓,这天下也唯有你,我的心甘愿被俘获。 一时回了金陵,也没敢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在秋宸殿悄声歇了两日,这才让人叫了秦寒进宫。 秦寒见他时眼角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他终于不用替他代政了,好歹可以活的轻松一些了。 “宸兄这回可见得柳兄了?”秦寒一面笑着,一面将手里的东西让浅茶呈了上去。 君墨宸摇了摇头,“不曾,我到时,他已离了平安镇。” “雪儿说她见了,还给你带了件东西来。”秦寒在路上就听浅茶说君墨宸已经回来两天了,想来一定是又没遇见柳逸清。 “是何物?” “我特意为你讨来的信物,慢了一步告诉你。”君捻雪也来了,只是方才一直在屋外不曾进来。 她将那封信取了出来,笑着递给君墨宸,“我可是磨破嘴皮子替你要来的。柳大哥说身上只有一把剑了,若是要,倒也可以把剑给了我。可是他又不和我一同回来,我却是担心。” 君捻雪还在一旁念叨着,可君墨宸一心只在那信笺上,信封上那如行云流水的“墨宸亲启”四个字,看的他一下子红了眼眶。是他,是他的字。 君墨宸的手忽然有些发颤,小心翼翼的将信打开,抽出里面的纸。那纸上只有三个字“梨花糕”,君墨宸看着,笑了,是他,果真是他,一直都是他。 “梨花糕。呀,我还以为大哥写了什么,他不会是想起要吃这个吧。真没个趣,这个季节,去哪拿这东西?”君捻雪嘟囔了两句,见君墨宸不大对劲,也不敢多说,便和秦寒一起出宫去了。 君墨宸抚摸着信上的字,心里忽然间安然了。他向他承认了,落琴山的那是他。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知柳逸清为何在落琴山陪了他几日还是离开了他,但是如今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了。若是提前梨花糕,他连他的归期都知道了。 只是清儿,你却也开始吝啬了,连带着信封,只给了我七个字。 看着那信,仿若见到那梨花树下的少年。梨花糕啊,待你回来,我们一同去吃吧。 ****** “大哥说了,办好事情就回来见你。所以,你好好把身子调养好吧。若是食言了,可得挨罚的。”君捻雪看着兄长一脸的无奈,一大早就把她叫道宫里来,可他自己却上早朝去了。
第77页 “好。”君墨宸含笑应道。 君捻雪见他今日和昨日相比恍若换了个人一般,便一直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你如今可是安心了?” 他不答,依旧只是眉眼带笑。 若他理解的不差,那这相见之时便快了,若是猜错了。这归期还是遥遥。 “有劳了。”君墨宸看着妹妹,心里很是安慰。 君捻雪摆了摆手,“你好好照顾自己吧,如今可是又入冬了。若是病了,可不是那么快能好的。” ****** 又到金陵时已经是腊月,柳逸清凭着记忆去了梨苑。 这一别,真真快三年了。那些年,他说要来梨苑,君墨宸是必会跟来的,哪怕只是送他到这里。 柳逸清看着这梨花林间林立的石碑,忽然有些无奈,果真没有他在,他是分不清的。只是也不知他是如何分的,可这下来了,该怎办? 正想着,身后已有人走了过来。 “柳公子是独自前来么?”柳逸清定睛一看,是守护梨苑的死士,他点了点头。 那死士见他面露难色,便只道了句,“请随属下来。” 这里的石碑,除了君墨宸也只有他是记得住的。故而守在其他地方的死士一拨一拨的换,他却独守在这里十多年。 “这里是柳掌门和柳夫人的坟。”那死士说完便准备离开。 “烈亲王和王妃可是埋骨于此?”柳逸清又问道。 死士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石碑,“王爷和王妃合葬一穴。” “多谢。” 柳逸清看着石碑,沉默了许久,才跪了下去。 爹,娘,清儿还是选择了回来。无论今后如何,清儿愿意去面对,愿意与他在一处。 爹,娘,清儿长了这么大,如今终是想着顺从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柳逸清在坟前叩了三个头。从今以后,他该为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随心而活。 起身,到了烈亲王夫妇坟前,依旧是跪下,唤的却是干爹干娘。 宸儿这一生可要被清儿定下了,干爹干娘可后悔认了清儿这个义子? 柳逸清含笑看着烈亲王夫妇的碑,还依旧是三叩首。 离开时,他忽然发现,这梨苑的花,终于是谢去了。看来冤魂安息了,梨苑也终于是离了怨。 ****** 回了金陵,这大街小巷还是上回离开时的样子。其实国泰民安到底是怎样的模样,谁也说不清,只是百姓的日子都能好好的,便是这君王的功绩了。 他在这金陵逗留了两日,方才启程去了柳樳处。 “大哥?” “大哥回来啦。” 师溪和柳樳见了柳逸清回来,虽有些意外,但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嗯,回来了。”柳逸清看着柳樳,又看了看师溪。回到家人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师溪看着他,笑了笑,“大哥如今的身子可是比先时离开好多了,只是这几日可都是在赶路?” 柳逸清点了点头,“嗯,从平安镇那边过来,我去了梨苑。” “梨苑?是哪?” “干爹干娘给玹琴教埋骨之处。”柳逸清一边说,一边坐下喝水。 柳樳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大哥这回回来,还走么?” “还需去个地方,好了,你放心吧,不会太远。多少去了之后,我要准备去见他了。”柳逸清也干脆,便将话都挑明了。 师溪闻言点了点头,“也好,省的他们再去找你。” 柳逸清大笑,“听你这话,倒是在怪我不成?可我从未让人去找过我。” “不妨事,你也终会有人治。我是不担心的。”柳樳瞪了他一眼,“你这回去了快三年,就没遇见过他们?” “见了墨宸了,不过他没见着我。”柳逸清自然知道柳樳话中意,只是他该如何去说,若不是烈亲王从中撮合,又如何会有落琴山相遇? “他那病,如今还是你去医治吧。忘了告诉你莫在他病发昏迷是就扎针了,若是宸兄日后知道,定然是要怪罪的。”师溪听柳逸清的话,却是一副懊恼的模样,这的确是他这大夫的过失了。 柳逸清也没在多说,他去医就他去医吧。 “我前些日子接到捻雪的信,你在平安镇与她遇上了?”柳樳又问,见他点头,又道,“那你如何没有碰到宸兄,他也过去了。” ☆、玲珑老者 “却是不巧,他走后第二天我才回到平安镇,他走的匆忙,故而没见。”柳逸清那日听了掌柜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来不及去追君墨宸想着还是干脆推后些时日。 “唔,捻雪问他为何不多留几日,他只说朝中还有事,便赶着回了。”柳樳插了句。 柳逸清点了点头,不在作声。 “大哥,你只问问自己的心罢,何苦在相互为难?你莫忘了,相思也是病,得治。” “用不着你说,我自当明白这些。我还有些事,办好之后便回金陵。”柳逸清只怕柳樳又要念叨,忙出言制止。 ****** 柳逸清在师溪这里住了两日,第三日便说要离开了。柳樳送他时,只说了句,别走远。 柳逸清哈哈大笑,实在不知什么时候,小樳和捻雪也像是一对亲姐妹一般。 说实话,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办了,只是在等,等着这时间过去。 故而这一日离了师溪的住处,柳逸清便在延祁城转悠。他来了都第三次了,也不曾好好看看这里的风光,却是有些遗憾。 “柳少侠?”正走着,身后忽然有一女子叫道,还想着是不是叫自己时,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转身,是黄依。 “黄姑娘。”柳逸清朝她点了点头。 “柳少侠怎么在延祁城这边?”黄依一手抱着剑,另一手还抱着一个小木匣,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金陵。” 柳逸清看了看她,顿了顿,“在这边有些要事处理,黄姑娘有事么?” “我到这玩,碰巧又见到柳兄。却是想问问柳兄何时回金陵,我想着何时在都城转转。”黄依依旧是笑着,见他似乎不着急离开便道,“柳兄这下可有空?能否一同在这延祁城走走?” 柳逸清见她似乎还有话要说,想着自己也不过是闲逛,便点了点头。 “柳少侠,那个,你的事,我听画画说了一些。”两个人走了一段路,黄依低着头说了一句。 “嗯。”柳逸清并不意外,那天下午君捻雪拉着他念叨了一个下午,若是千画对黄依说了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柳兄这般样子,像是还在逃避?”黄依看着他,见他一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便问道。 柳逸清怔了一下,笑了,“逃避什么?” “没有逃避那是极好的,别等着生离死别了,才追悔莫及。我想,这个世上像我这样活的没心没肺的应该没几个吧。”黄依自顾自的说着,“切莫太在意世人的眼光,你活的好,他们只会嫉妒,你活的不好,他们不会怜惜。可是,命终究是自己的不是?” “哈哈,姑娘这话说的像是参禅一般,却是极有道理。”柳逸清不想知道黄依为何会对他说了这话,只是他也没有反驳。 “若说参禅二字,柳少侠不如去去佛恩寺。听闻那里的菩萨算的极准,和尚算的也极准。” “不是说参禅么,怎么就成了算卦了?” “大概你尘缘未了,好了,我到前面的亭子还有些事。后会有期。”黄依说着,便往前面的一个亭子走去。 柳逸清远远的看了她一会,见她立在亭边,那模样,像是在祭奠谁。忽然想起她方才的话,是了。这般想着,他寻了马匹往玲珑古镇去了。 ****** 到玲珑古镇时,柳逸清才发现,自己这回真是算个惨,竟是身无分文的在这玲珑古镇上。 来这里身无分文他是不怕的,只是不大好意思去找陌惜。 牵着马走着,已经好些年没来过这里了。二月的玲珑古镇,寒意渐消渐散。只是没有下雨,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走着,听闻有人在弹奏琴。柳逸清不觉驻足倾听。 一曲毕,他笑道,“美则美矣,却是错了两个音,可惜。” “小子,你怎么说话的,这么没礼貌。”弹琴的是为白发苍苍的老者,听到柳逸清的话,一脸的不高兴。 “失礼失礼,晚生口不择言。”柳逸清见那老者责备,忙赔礼道歉。 他这些年总是一个人,也有些不善与人打交道。 “看你小子也是一个懂琴之人,来,你弹一曲老夫听听。”那老者看着他,笑着捋了捋鬍子。 柳逸清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他试了试弦,摇了摇头。 “怎么?你小子笑什么?” 柳逸清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老人家这琴,没有我先时用的那把好。” 他不再多说,起弦,那琴音从指间滑落。 “这曲子好,年轻人师从哪位高人?这曲子真真妙极,可有名字也无?”柳逸清停下手时,那老者不住的赞嘆,真真精妙的曲子。 “未曾拜师,”柳逸清答着,又迟疑了一下,“这个曲子么,名唤《梨花泪》。” “梨花泪。就叫它梨花泪罢,真是好听。”耳边,是他多年前的话。 “极妙极妙,真真是梨花落泪。年轻人,你在这玲珑古镇多住几日,待那佛恩寺的白梨花开了,漫山遍野,如雪一般,可是极为难见的景色。”那老者如获至宝一般,又笑着对他介绍佛恩寺的美景。 “相信老人家的话,你一定会喜欢的。”老者见他没有反应,又补了一句。 柳逸清方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应道,“好,那我便在这里多住几日。” “你方才那曲子,是自己所做还是听来的,倒是满满的都是故事。妙哉妙哉。”老者一直对方才的曲子赞不绝口,恨不能马上学会。 柳逸清微微颔首,“几年前随手之作,老人家谬赞了。” “不不不,年轻人谦虚了,不知可愿再谈一遍那曲子。”这老者活脱脱的一个老顽童,又再三求了柳逸清弹奏。 柳逸清无法,又将那梨花泪弹了一遍。 “多谢多谢,我已记得这曲子。太妙。”老者喜滋滋的回忆这方才的旋律,见他在一旁发呆,便问他,“年轻人这是在想什么?” “方才那曲子,是为一友人所作,今日弹了两遍,不觉想起先时的事来。”柳逸清讪讪的笑了笑。 老者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事,便道,“是你离了人家,还是人家离了你?若不是阴阳相离,不如去见见。” “过些时候再见吧,如今想来他也没甚时间。”这年关刚过,正是忙碌的时候,他着实不想因着自己,让君墨宸遭骂。
第78页 “你这心中所想之人,倒是身份不同寻常。若是心中有惑,不如去佛恩寺找找观云。他前几日还对我说起什么孽缘将合,孽债将还。”老者絮絮叨叨的说着,柳逸清心里一惊,那年在白梨寺时,那观云和尚见了他便摇了摇头,也说了什么孽缘孽债。 想来这也绝非是巧合,或许是该上去看看了。 “多谢老人家,晚生择日便到佛恩寺去拜访观云方丈。”柳逸清点了点头。 “看你的样子,像是为情所困。越发年轻,越发看不透这情之一字。”老者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柳逸清苦笑,“老人家,不是我不想,只是却是有些难。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可是却难以面对这世俗。” “年轻人,你想多了,若是事事都在乎这世俗,那这世上还有几人可活着?几年前我也见过一个姑娘,满脸的哀痛欲绝。她本是想看看这玲珑古镇,便要到黄泉路上去寻她相恋之人。可是后来她见了观云,也不知观云与她说了什么。这姑娘便改了主意,离开时,眉眼带笑,手里还依旧抱着一个小匣子。”老人家一面试着琴弦的音,一面笑着说道。 抱着一个小匣子,莫非是黄依?那日在延祁城见她时,她的手里就抱着一个小木匣子。 一别多年,斯人已去,可她的笑却是那么纯粹。 “若是这般,晚生真要寻到方丈,求他点拨一二。”柳逸清起身对着老者作了个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多谢老人家指点。” “客气了,老夫听君一曲,可三月不知肉味。哈哈。”老者说着,开始摆弄琴弦,也不再理他。 柳逸清再作一揖,慢慢走出这个小巷子。这一路,便往佛恩寺走去了。 沿途的梨树已经渐渐的有了花苞,这一带的梨花似乎都开的早些。不似其他地方,高处不胜寒,反而开的晚。 也不知道捻雪把那信给他了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否懂得那信上的意思。想着,不甚烦恼。 先时都是往如梦楼对面的山路上来,这一边的却是从没走过。柳逸清爬了一段路就觉得有些累了,原本想用轻功上去,但也只是想了想。这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着,就像日子要一天一天过着。 作者有话要说:  要见面喽 ☆、生辰八字 立于梨树林里,看着满树含苞欲放的梨花,柳逸清笑了,再过些时日,这梨花一开,真真是美哉。 他忽而想起与君墨宸的约定,也不知今年的梨花会开的如何。或许,这一年,他还是要独自看着这梨花开谢罢。 想着,又抬步往山上去,只是脚程比方才慢了许多。 待他到佛恩寺时,只听得寺里其他和尚说观云方丈下山云游去了,想着还需等上些时日。 柳逸清只是点了点头,随着一个小沙弥去了厢房。 “方丈说了,若是您来,还烦您在这屋里住下。这屋子,已有几年空落,只是说为您留着。”那小沙弥引了他到那屋子,说着这篇话,这才合掌离去。 柳逸清目送小沙弥离开,这才走进屋子。这厢房原是他先时住过,君墨宸来时,也与他一起下榻于此。却也不知是观云方丈的主意,还是君墨宸吩咐的。 屋里极简极静,柳逸清将剑放下,看着窗外,一眼望出去,尽是梨树。 “你红尘未了,哪来的看破?” 看来,一开始,就被你说中了。柳逸清笑了笑,宸儿,或许,你便是我的红尘。 一连住了几日,等到梨花都开了,观云方丈这才云游归来。 “师父。” “那人来了?” “回师父的话,来了,在西厢房里住了几日。”小沙弥双手合十回禀道。 “真真孽缘,如今,也该是孽债已满。罢了,老衲去看看他。”观云方丈摇了摇头,还是准备去看看柳逸清。 柳逸清见得观云方丈亲自来找他,倒有些诚惶诚恐。 “柳施主,一别多年,这是又回到了原点。”观云方丈看着他点了点头。 柳逸清怔了一下,笑道,“恳请方丈指点迷津。” “宸王爷真正的生辰八字,这天下只有四人知。”观云方丈也不隐瞒,直接点了正题。 “嗯?”柳逸清有些不明白,如何一个皇家子弟能隐瞒生辰八字? “这原本是他家私事,只是他自己也不懂,老衲奉师父之命守在这里,今日柳施主既然来了,老衲便将那年之事一一道明。”观云方丈与他一同在小木桌旁坐下。 原来当年烈亲王妃身子太过羸弱一连两次怀胎皆是小产,那时观云方丈的师父远空大师还未圆寂,烈亲王听闻远空大师卦象极准,便想着带王妃前来。只是烈亲王一直未能有理由离了金陵,这一等,等到了王妃第三次有了身孕。 烈亲王终是得空带着王妃到了这佛恩寺,又等了远空大师云游归来。远空大师那时已经不怎么为人算卦,只是见了王妃之后,远空大师改了口。这一卦不算还罢,算了,却是算出了一个惊天之密来。 这腹中之子命相极贵,是天子之命。只是一路坎坷,一生远离爹娘,或是六亲不认。一生得一心人便可终生伴,只二人同为男子,还望为爹娘者三思。 烈亲王和王妃听了这话都呆怔了,只说容他二人缓缓。 三日后,烈亲王和王妃一齐对着远空大师道,“犬子今后的选择是他的选择,既有缘听他唤得一声爹娘,此生已无憾矣。” 这番话出口,这才保得君墨宸平安出世。远空大师算了许久,便对烈亲王夫妇道,若是孩子平安出生,要烈亲王将假的生辰八字报进宫里。后来,君墨宸真正的八字便只有烈亲王夫妇,接生婆,还有远空大师四人知。 而如今,知晓他八字之人俱已辞世,远空大师圆寂之前交给观云方丈一个木盒,说是有缘人来时交付出去。 观云方丈一开始也不大懂这里面的原因,只是第一次见到柳逸清时他忽然想起远空大师的话,没来由的想起。 他悄悄算了柳逸清的八字,只是觉得惊异,命里大劫已有贵人渡。而这贵人似乎还是观云方丈相熟之人,直到后来没多久,君墨宸找了他来。 命之好坏皆由天定,只是冥冥之中已有了定数。 观云方丈没有张声,只是静观其变。毕竟这如今,时机未到。这一观便是十余载,他算得柳逸清这个时候会到白梨寺来,便吩咐了门下的弟子照料一二。 “命里大劫,已有贵人渡?”柳逸清听完观云方丈所说,又问道。当年师叔给他算命时便有说过类似的话,只说若大劫能过,余生便不再坎坷,若是过不了那劫,只待轮回罢。 观云方丈点了点头,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柳施主今日既然来了,老衲便将那木盒交付与施主。” “那不是他的生辰八字么,如何交于我?”柳逸清见这和尚故作玄虚,也有意套他的话。 “这个,老衲也不知晓,是师父之言,不过照办。”观云方丈摇了摇头,从袖间取出一个极小的小木盒。 “柳施主的八字与其相合,想来这有缘之人应当是不会错的。望施主惜取缘分,这世间,因果轮回终有定数,若是刻意为之,只会两败俱伤。”观云方丈见他结果木盒,又道了几句,便起身鞠了一躬,缓步离去。 师父,你之心愿,弟子已经达成。今后,便凭他二人去吧。 柳逸清看着那个小木盒,看了许久,还是将它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玉佩,玉佩上写着君墨宸的生辰八字,还有批註。 他看了看那批註,写的也甚是奇怪:“命为紫宸,远亲无子。相思入骨,情深亦寿。” 柳逸清轻声读了一遍,又想起方才观云方丈的话,心里也渐渐有了打算。 亦或许,当年师叔也是知晓了这事,故而才有了那禁令,又对他说了那些话。想着若是他二人这一生不见,想来这命格便算是改了。 只是,既然轮回有命富贵在天,既然冥冥之中已有了定数,他还是愿意接受这一切。 ****** 又说那日那老者自从听了那曲梨花泪,便以为得了至宝,日日弹奏之。 陌惜一日先来无事,路过这一处听得这琴音。只是不见这弹琴之人,误以为是柳逸清,便匆忙回了如梦楼写了书信告知君墨宸。 君墨宸接到书信之后也觉得奇怪,如何是在玲珑古镇?可陌惜又说不出是何曲,只言说是旧年柳逸清弹奏过的曲子,他想着还是打算抽空去看看。应当不是柳逸清所奏,可会弹奏此曲之人,也定是遇见过他的。 可恰逢开春的时节,朝廷上下也是忙不胜忙。君墨宸亦是不敢心急,只是耐着性子打理完那些朝政,又想着要如何对秦寒说这事。 这日闲在秋宸殿,他看着窗外已经开放的白梨,忽而想起先时与柳逸清的约定。他离去的第一年,他还是去了白梨寺。只是第二年病倒在落琴山,才未到白梨寺去。算来,这是第三年了。 “宸兄又要离开金陵?”秦寒听得君墨宸要走,一脸的震惊。只是不是因为他要离开而震惊,而是前些日子听得君捻雪说,白梨开了,宸哥哥要离开金陵几日。他先时还不信,如今这是不得不信。 君墨宸看着他一脸惊呆的表情,只是笑了笑,“赴一故人约,还望成全。” “得得得,皇上还是莫要乐不思蜀便好,还望早去早回。微臣着实不想代政,好生无趣。”秦寒苦着脸抱拳讨饶,若是像上回那般,一去又去了一月多,那时候朝堂又恰好有事,差点没把他累死。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自己下定论。 君墨宸见他这模样,也顾不上什么,便又道,“朕不过是要到玲珑古镇去,你担心什么,多则半月也就回来了。” “去玲珑古镇啊,宸兄不早说。这玲珑古镇还好,多少派了信使也能快些。罢了,我是不敢拦着您的,不然公主还得念叨几句。”秦寒一听他是去玲珑古镇,也就放下心来。 旧年君墨宸去那里不过是看看陌惜,再或者去佛恩寺看看,也用不着几日。 君墨宸见他答应了,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便对他道,“朕后日启程,行程还望保密。明日无需早朝,你到书房来,有些事情再吩咐与你。” “微臣遵命。” 送走秦寒,他又一个人立在窗前,看着那枝头正闹腾的蜂蝶,他笑了。 “清儿,梨花真的开了。” 是你说的梨花糕,若是这能做梨花糕的季节你还不来,那这辈子就该罚你看着我吃梨花糕。 ****** 那日清早,君墨宸便骑着一匹骏马往玲珑古镇方向去了。 心急,或许已经不急。故人金陵等君归,看君归不归。 快到玲珑古镇时,君墨宸越发慢了下来,那马儿倒是有些想跑的快些,可又不敢忤逆主人的命令。只得慢慢的走着,这一路的花儿也多,风过落下的花瓣,一路行来,倒是引得蝴蝶绕着马蹄飞舞。
第79页 ☆、相见欢 到了镇上,自有守在这里的死士来接应,君墨宸便将缰绳交与他,一个人走着。 如今的他,对于这玲珑古镇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之所以慢,是因为陌惜并未在信中提及是在哪处听得那琴音,他怕错过,才慢慢的寻来。 只是偏生是好事多磨,君墨宸来的这日,在镇上走了一日,都未曾听闻有人弹奏琴曲。 想着,随意找了间客栈下榻。 亦或许是来时已经弹过了也不可知,只是若你是在,你会来见我罢。 又寻了二三日,还是不得。 君墨宸有些急了,想着若是明日还不遇,倒是要去问问陌惜,到底是怎样的曲子。万一是听错了,下回出来可就难了。 ****** 这日,君墨宸特意起了一个大早。 天公作美,日头正暖,走在古镇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的心情还是极好。 走着,忽然就听到了那琴音,一路寻着过去,是一个茶馆。这茶馆离如梦楼不远,如何前几日在这附近都不曾听闻。 “老头,你看看,你这果真是阎王不想理的。”一旁的客人听着打趣道。 那老头笑道,“是啊,病了两三日都不曾出来,不想今日却是好了。”他说着,捋了捋鬍子。 “我们也算是有福喽,难得还能听您老弹奏,今日还弹什么?”一旁的一个老妪也跟着乐。 老者不答,只是见他手指起落,琴音便传出老远。 “老先生好琴,只是这曲《梨花泪》却是没得这般好兴致,悲曲欢做,却是坏了曲境。”君墨宸在茶馆的一个角落坐下,待那老者弹奏完毕,才淡淡出声。 那老者听他话语,虽是心里承认,却有些生气,这一月不到竟被两个毛孩子说教自己的琴功。 “小子,按你这般说法,你倒是会这曲子一般。来,你给老头我弹一曲,我看你弹得可好。”老者自然不知道这面前之人竟是九五之尊,只是气呼呼的站起了身,摆明了要君墨宸过来弹奏。 君墨宸见他一言把老者惹恼了,也不敢在推辞,只是缓了缓,便走过来。 他试了试琴弦,弦起,音落,那《梨花泪》便从他的指尖滑落出来。 这是柳逸清弹给他的第一曲琴曲,他如何不记得?弹奏时,他想起了往日种种,一时间心情变得沉重。曲终,这茶馆像是静寂了一般。 许久,那老头笑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子弹得不差,真真一双妙手,梨花落泪。” “老先生谬赞了。”他起身,略略欠了欠身。 “不不不,倒是你谦虚了。你方才叫出这曲子的名字,可我看你却不像是这镇上之人。”老者一如那日,瞬间对君墨宸改了看法。 君墨宸依着老者的意思在一旁坐下,应道,“晚生是金陵人士。” “那日也有一个异乡客,说老夫错了两个音,后来他给老夫弹了此曲。想来你是听过的,果真是妙吧。”老者一边笑,一边炫耀。 君墨宸本想问这老人琴曲来由,见他已经说了几分,便道,“嗯,听过。恰是好友为余所奏,故而记得。” “呀,按你这么说,莫不是你就是他要寻的友人?若是,那真是奇缘。” “老先生可知他如今在何处?”这话,一直到了这时才说出了口。 “若是还未离开玲珑古镇,想来,如今应当是在白梨寺。”那老者应着,又兴奋的开始弹奏。 君墨宸一直待他又一曲弹奏完,这才起身道,“多谢老先生相告,多谢。告辞。” 白梨寺啊,君墨宸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他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来了几日,还未见过陌惜,不如先去看了陌惜,再到山上去吧。 ****** 走进如梦楼时,陌惜正在柜檯附近和小二说些什么,见他来了,忙走了过来。 “宸兄来了。”陌惜见他来,也知是什么事。 君墨宸点了点头,含笑道,“多谢你递了消息,我方才见到那弹琴之人。” “可是柳兄?” 他摇了摇头,“不是,是位老人,只是也知道了逸清所在。我已经来了几日,今日想来先见见你,明日再去见他。” “好,那宸兄今日听什么曲儿?”他来,他定要为他唱上一曲的。 君墨宸随意的笑了笑,“还听你唱那曲儿,今日,就《牡丹亭》罢。” 陌惜点了点头,忙下去唤了装扮,不多时,那台上便换了他登场开唱。 只听他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又听他唱,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君墨宸一边听着,慢慢的往里走去,他想着还坐在那靠窗的位置,一边听着这《牡丹亭》曲,一边看着远处的白梨。 还未走近却发现那位置早已有人坐着,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可是周围有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只那处是一个人,还是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可是在等人?”问着,却丝毫不抱希望。 “无人可等。”那话音带笑,隐隐有些熟悉。君墨宸正诧异着,只见得那人抬头,含笑对着他唤道,“墨宸。” 听得这声,他的心里顿时只剩了震惊。这人,竟是他盼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心上人。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惊讶,他颤声叫他,“逸清?清儿!” 柳逸清点了点头,含笑应道,“嗯,是我。” 仿佛已然过了千百余年,只是相见,那些等待,相思,便化作云烟散去。 君墨宸看着他,顿时红了眼眶。三年相思,两年寻,只是等着这朝思暮想之人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一句,是我。 柳逸清依旧是含笑,伸手替他倒了杯茶。他也不客气,还和那时一样,在他对面坐下用茶与他对饮。 这一杯尘世茶饮下,我不再是你这一生的过客。从今以后便再也不离你而去,宸儿,终究,这孽缘也是缘。 原来这世间,万物终在轮回中,兜兜转转,谁也莫想逃脱。 清儿。 嗯,是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这段话很长,看完故事的读者大大们可以选择无视,或者跳着看。当然,也欢迎你们跟着我回忆这个故事。 写给这个梦: 忽然,梦就醒了。我不知等着这一天等了多久,只是一个意外开始的梦,忽然间就醒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是14年的10月,我策划了一个系列的歌词。那时候为了锻鍊自己“全面发展”,第一首写了《祸情孤城》,第二首名唤《祸情喋血》。看名字就知道我有多后妈。 我写完《孤城》之后被自己的笔锋击伤,为了不让自己夜夜噩梦,落笔写下了《君心向梚》。然后想着一个系列嘛,就别偏心了,所以也开始筹备着《喋血》的故事。其实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故事,和最初歌词里的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至少故事的最后,逸清和墨宸在一起了。 还是因为这样,所以有了君墨宸,有了柳逸清。我还记得起名字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挑剔,因为我知道,爱上了,便是尽心尽力的一辈子。 我说过,《孤城》里最喜欢的是“下辈子,没有国,只有家。”那么今天我说出在《喋血》里,我最喜欢的是那句“红烛换白蜡”。这句话在歌词重做时,同样出现在《陵安离音》里面。对了,当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引子将被替换成《陵安离音》的歌词(有剧情版,但是剧情都在文里)。 会选择金陵,是因为我想去一次南京,是因为我喜欢《红楼梦》,可此金陵非彼金陵,只是我梦中的金陵。 前后历时7个月(包括因为无力双开断更的五十多天),我的《金陵梦里忆琴音》完结了。至少正文的故事就这样完结了。这是最初定下的结局,不会更改。 半年多来,我跟着故事一路欢笑哭泣,在梦里沉沦。 梦起,其实我很迷茫,甚至不知道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大纲从600多丰富到两千多,记得在数据最差的时候我还在为了故事调整情节逻辑,增加人物戏份。对我来说,我不知道在耽美这个陌生的领域,这本书是第一本会不会就是最后一本。(不是最后一本啦,隔壁的坑已经在挖了23333)所以我不想让自己遗憾,哪怕这个故事只为我自己落笔写就。 梦起,是两个人的相遇,其实是重逢。不同的身份,境遇,却有着相同的目的。没有坏到十恶不赦,在我心里,他们是有血有肉的好男儿。 在梦里,我看着他们相逢,看着他们彼此扶持,从相知走向相爱。我不喜欢霸王硬上弓的感觉,太突兀,尤其是在逸清和墨宸之间,我觉得不合适。梦的迭起是逸清血染金銮殿,明明我是知道结局的那个,可我却哭的一塌糊涂。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室友说,这人都哭虚了。别哭了,来玩飞行棋。 我在心里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对不起清儿,对不起宸儿。那句“恕吾今生不能伴君共赏玉雨如雪,惟愿君一世安好。”成了我不敢去多读一遍的句子。再次落泪是落琴山重逢,我不知道这几段我写了多少遍,一遍遍修,一遍遍哭。然而我想起最近还在修文,狗带。 还好,梦醒,他们在一起了。真的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能让我觉得安慰的。 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个结局是开始写文不久就写好的,那个对话就是我心里最美的结局。 清儿。 嗯,是我。 我想,我真是用生命和泪水在爱着柳逸清和君墨宸。我哭,我笑,都因着他们。真的,很感谢。感谢他们给我的青春添了一笔很美的风景,感谢他们无声的陪伴,感谢他们不曾抱怨,不曾离弃。 全文一共四卷,三十万左右的初稿。网络只在晋江连载,只连载首卷,中卷,尾卷。当然,给大家的故事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没有烂尾的啦。(终卷也可以算是番外吧,所以不影响大家阅读。)看着他们经历了酸甜苦辣,看着他们苦尽甘来。 很开心,在自己的笔下有了柳逸清和君墨宸。很开心,在今天我放开了手,让他们自己生活。 清儿,宸儿,这一路感谢你们陪伴我左右。 纵使是男儿身又何妨,这一生有你,情深亦寿。 梦醒,还好有你在我身旁。 愿许君一世梦中欢。 关于故事中的人物/cp 里面的cp有好几对,但是相互不干涉对方情感。 先说主角,君墨宸,柳逸清。 很多人都站错攻受了对吧。最先知道站错的读者是我的cp舍渝,她为了试图扭转这个局面,在扣扣微信微博电话掐了我两个晚上。然并卵。 其实算是互攻,具体情节在个志里面有。如果真的要分一下,那么王爷是受。其实君墨宸真的只有在柳逸清面前弱一点,在外人面前很强势的。为什么还是受呢,在这里我给出解释,爱的太深,但是自己又缺乏自信,所以他愿意选择退让,愿意主动在爱人身下承欢。
第80页 他们两个这辈子都只爱着对方,所以在历经一切磨难之后我还是选择让他们永远在一块幸福着。 不知道有没有哪个读者大大发现了,柳逸清和君墨宸的名字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清宸”那么颠倒之后谐音“成亲”。其实我也是写採访番外的时候才发现的,一开始都没注意过,而且逸清这个名字是在朋友帮助下起的。 所以你看,都要成亲了,还不是註定在一起嘛。有时候,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了一切。【让我自恋一下】 说起名字,聊聊故事中一对以悲剧结束的副cp。陌惜,梅洛。 这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没着落,一个是莫嘆息。註定是悲剧。 梅洛的出场略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然而好像很多人担心陌惜会介入清宸的爱情,毕竟君墨宸对陌惜太好了。但是你们要知道,君墨宸认识陌惜的时候是在君墨宸人生最难的那几年,陌惜又是被人欺负快死的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同病相怜。 整个大纲唯一一次的删除是第三卷里面原本标註的陌惜去看君墨宸,但是故事写到那里的时候,我发现逻辑死的可怕,完全调整不了,万不得已只能删了。 也不是说耽美小说里面异性恋就是悲剧,比如清宸各自的妹妹,都很幸福的。 然后说说另一对cp,皇帝和贾琉璎。皇帝是没取名字的,我懒,贾琉璎是随便取的,我还是懒。 前面说了,我不喜欢霸王硬上弓,所以这对霸王硬上弓的就是悲剧。 会不会有人很奇怪宫变时贾琉璎的转变?其实你不能不说他的聪明,选择和一个让他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的人一起死去。我是站在古人的角度去思考的,如果贾琉璎活着,那么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会被人害死,而那时候绝对死的惨,最轻巧的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恩,既然已经看不见前路,那么就满足你的心愿,还了这一世恩情。但是来世,请你放过。 来世,各不相干。 我习惯把自己带入角色去写,有的时候精分的厉害,以至于舍友后来已经见怪不怪。 带入角色,最可怕的事情是会被笔锋击伤。但是可以收穫很多,你的笑,你的泪,都在故事里感悟了。 我记得写清宸童年的片段,笑了两天。 还有就是可以大胆的和故事中的人恋爱啦,很多言语在后来去看,我自己都觉得意外。也因此被彤姐天天吐槽我是玻璃心。 关于言情 我承认,我是第一次写耽美,以前写的都是言情,所以应该是有影响的。很多人或是留言或者私聊我时候写的很小言,但是我自己没怎么感觉。 个人喜好吧,有些时候对于男同这个话题,或者说同性恋这个话题,我并不会回避,但是我有我的理解。哈哈,我爸妈都知道我在写耽美。但是你们提的意见我都会记下,感谢。下一本的《戏子难缠》我会加油的。 来自爸爸的电话 这个就很奇葩了,我几乎每天都给我爸妈打电话。然后尾卷完结的时候,我正准备写个总结,我爸电话来了。一开始没觉得啥,于是乎我开始弄终卷。终卷完结的那天,我爸电话又来了,而且两次都是在我准备总结的时候。准的不要不要的。 我爸说,谁让我是他女儿。不知道是啥逻辑。 跟着故事谈恋爱 故事一开始,我就开始谈恋爱了。正文完结,失恋。终卷完结,失恋。网络完结,失恋。好悲催哦。 今晚再次失恋,我还是上天吧t^t 可无论怎样,这个故事都结束了。 梦,醒了。 凌晨笔缘 2016年05年11日凌晨 预告:会有番外随机掉落哟 ☆、清宸採访录 关于《金陵梦里忆琴音》主角採访~ 作者某凌:艾玛,经历了大半年,终于连载完了,其实我三月份就完结了尾卷,四月份写完了终卷。哈哈。然后呢,我拜託君忆酱给我家的清儿和宸儿来一发採访,哇哈哈。(话说完了,我撤。) *** 君忆:作为新闻学出身的,我觉得能逮着机会採访到二位实在难得。 柳逸清:无妨,横竖我都闲着。 君墨宸:看在她最后让清儿回到朕身边的份上,朕不介意抽个时间来搭理你。 君忆:……【内心os】某凌你给我出来,不是说了两个都好说话么? ****** 君忆:咳,我就开始了。二位帅的一塌糊涂,能把各自的尊姓大名报一下么。 柳逸清:免尊,柳逸清。 君墨宸:不贵,君墨宸。 君忆【扶额】 ****** 君忆【清嗓子】:好像大家都好奇二位小时候的故事,二位小时候在落琴山真的就见过两次么? 君墨宸【点头】:就两次吧。一次他忽然来找我,说了一大堆话,然后给了一块梨花糕。一次还是他忽然给我,丢了一块梨花糕就走了。 柳逸清【沉思】:很多次吧,但是他见我应该只有两次,他怕师叔训斥。我在梨树林见了他好多次了,不过后来他也不怎么到这边玩。 某凌【内心os】:对不起,小时候戏份的确少了。真心对不起_(:3)∠)_ ****** 君忆【假装一本正经】:所以皇上大人是被柳少侠用两块梨花糕把心骗走了?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其实不是。 君忆:(嗯哼?)那是什么? 君墨宸【继续看了看柳逸清】:我从小一个人,身边没有朋友,爹娘也不甚亲近,师父又特别严苛。那日清儿来的时候,我心里很怕,怕他取笑我,怕他被责罚。故而那次相遇,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说话。可我还是被师父罚了,也听说他也被师伯训了一顿。故而后来只能偶尔再到见面的地方去玩耍一会,第二次又被他找来了。但是那次之后,我很快就离开落琴山了。 君忆:所以,皇上真正对柳少侠动心是什么时候? 君墨宸:见到他的时候吧。 ****** 君忆:同样的问题我们也问问柳少侠,真正动情是什么时候? 柳逸清:这个,不大记得了。最开始可能只是心疼他,后来发现自己渐渐也离不开他了,大概就是动情了吧。 君忆【看着君墨宸】:你看看人家,你简直太好糊弄了。 君墨宸:可是被他糊弄我乐意。 君忆【泪流满面】:我不该做这个採访,我受到了刺激,呜…… ****** 君忆【坏笑】:继续继续,作为贵族子弟,皇上从来没被女□□惑过? 君墨宸: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太早遇到清儿了。 君忆:这一见钟情的年纪是不是不太对啊? 君墨宸:既是一见钟情,何必在意年龄? 君忆【内心os】:我什么都听不懂qaq ****** 君忆【清嗓子】:柳少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金銮殿那出唱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皇上都被骗了。(我就是来挑拨离间的,o( ̄ヘ ̄o#) ) 柳逸清【沉默】:抱歉。 君墨宸:没有的事,是我不好。 君忆:皇上是什么时候察觉他还在人世的? 君墨宸:其实,我一直没觉得他与我阴阳相隔,只是感觉他在躲我。 君忆:不怨么,不恨么? 君墨宸【摇头】:他如今在我身边,愿意用他一生陪着我,我便知足了。 ****** 君忆:最想对对方说的话。 君墨宸:谢谢~ 柳逸清【沉默】【直接吻上去】 君忆【目瞪口呆】:这…….少侠果然实力派。一言不发就亲吻。 ****** 君忆:最嫌弃对方什么? 君墨宸:没有。 柳逸清【皱眉】:别总是对自己没信心,说了不会离开就不会离开。 君忆【内心os】:一走就是三年的能不能闭嘴。 ****** 君忆:某作者写“血染金銮”和“落琴山重逢”的时候哭成sb了,二位有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君墨宸:让她别哭,代我说声谢谢,谢谢她最后把清儿还给我。我会好好照顾清儿,让她放心。 柳逸清:为什么知道结局还哭?让她别哭,我不懂得安慰人。对了,宸儿我会好好照顾着,不会离开。让她好好的。 君忆:她让我问你们,会不会讨厌她,对你们这么狠? 君墨宸【摇头】:她自己都哭了,想来也不是故意的。若得缘,来金陵一游。 某作者:真的吗?我要去!!! 柳逸清【微笑】:来吧,反正如今也闲的很。坚强点,我相信你是亲娘。 某作者泪流满面~ ****** 君忆:某凌,你是不是失恋了? 某作者:对,他们在一起了,故事好像完了,我就失恋了55555 君忆:某凌,听说你爱上了长安。 某作者:哦,对,最近在写《戏子难缠》 君忆:那你还不快去写→_→ 某作者泪流满面的滚了~ ****** 君忆:今天的採访就这些啦,这是你们的“娘亲”给你们留得字,好啦,感谢二位,祝幸福美满。 字条上写着两个字“清宸”,两个人一看就明白了,原来她一直想他们好好的。因为这两个字,反过来便是成亲的音。 君墨宸:找个伴吧。 柳逸清:找个人陪着你。 某作者:哦,嗯,好。 ****** 梨花,又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精分的有点累,所以我还是滚去写《戏子难缠》了,接下来的番外,真的是随机掉落,忙哭了。泥萌别走哇qaq 微博那里有评论和转发的活动,大家有兴趣可以来看看。大结局之后随机掉落各种番外,请别太早离开哟。(づ ̄3 ̄)づ╭我先点完结按钮啦。预计还有三个番外,大概七月份会全文替换一次。感谢大家支持。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