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林格勒的深冬》 第1页 《史达林格勒的深冬》作者:海獭 男男近代中h正剧美攻强受h有 文案: 1941年,德国人撕毁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依照巴巴罗萨计划对苏联展开了全面的战争。这是二战史上规模最大、最为残酷的战场。 一名年轻的苏联志愿兵被调往了史达林格勒参与守城战。在这里,近距离遭遇战成为了最常见的战斗方式。 年轻人不幸和自己的部队走散,危急之际,一名德国的士兵救了他。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章 这是苏维埃最冷的一个冬天。 天空甚至不是往年的深灰色,年轻的战士抬起头,印入他浅灰色眼眸里的是被大火摧残了几天几夜的史达林格勒的废墟。 美丽的火花悠扬地飘向层层滚滚的黑烟中。 他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双耳被昼夜不停的火炮炸得不得休停,严重的耳鸣干扰了他的判断力。他知道这里只有残根断臂的燃烧声,但他总是会有幻听。 在那些混乱的声音里,有妇女的求救声,孩童的哭闹声,他的兄弟们在重伤时片刻不停地呻吟声,广播里播报员激情的朗诵声,战时状态警报的嘀嗒声。 突然这一切都归于寂静。 他停住脚步不再移动,在他眼前一截被炸得就只有半边未倒的墙壁后面,清楚地传来了呼吸声。 苏维埃的战士下意识就举起了ak-47,机枪的重量给了他安全感和信心。 他尽量放轻脚步,打算不惊动任何生物安静地绕过断墙勘察对面的情况。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徒劳,他的双脚踩进瓦砾里,发出声音几乎打破这一带所有的沉寂。 “你最好趴下来,年轻的士兵,不然会成为狙击手的靶子。” 墙壁对面的人说道,士兵的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口音是奇怪了些,但那是俄语。 士兵听从这个建议,俯下身来。几乎同时,一发子弹从他头顶飘过。 “见鬼!!”年轻人骂道,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他意识到对面的人是有意帮助自己的,他肯定已经知道了附近哪里有狙击手。但那意味着,身处对面的救命恩人是暴露在狙击手的射程内的。 “你没事吧?”年轻人问道:“要不要过来我这边?” “没事,我面前也有掩体。你呆着别动,我得爬过来。” 几分钟后,他的救命恩人终于匍匐爬过半截的矮墙,来到自己的这边。 苏维埃年轻的战士惊讶地看着这个刚刚跟自己用母语对话的年长士兵,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没有犹豫地再次端起枪,这一举动是出自本能的。 那是个德国军人。 个头高大,眼睛深邃,但衣着已经很落魄了,几天没刮的鬍子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肩头的徽章显示出这个男人是有军衔的——二级军士长,高了苏维埃战士整整六个级别。 “别开枪,年轻人!”德国人说道:“我是来投降的。” 难怪苏维埃战士觉得他的口音十分陌生了,那是德国人的口音,他当然不熟悉。 苏联人咽了一口口水,他依旧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的敌人,手指搭在扳机上,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杀死这个人。 德国人看出了他的心里活动。 “请不要杀我。”他诚恳地说道:“把我带去见你的指挥官,我可以提供重要军情。” 他是个叛军?!! 年轻人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德国人里出现叛徒是很难得的事,苏维埃战士意识到了这个人的重要性。他是个会说俄语的德国军人,军衔也不低,也许真如他所说,他可以提供重要的情报。 自己必须认真对待这个可能性,战局是如此的飘忽不定,他们会需要任何敌军的情报。 “把你身上的武器都扔到我面前!” 打定主意后,年轻人发出了命令:“慢慢地去做,如果你有一丝可疑的行为,我会射击的,这个距离下你会被我杀死。” 德国军人照做了,他一只手仍然高举着以示降意,用另一只手慢慢去摸自己身上的武器。一把手枪,几只弹匣,两把短军刀,以及一枚手雷。 他垂着手,几乎贴着地面将手雷轻轻地抛出去,好让它滚到苏维埃战士面前。 年轻人将对方的武器一一的捡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才放下枪。他相信对方是真的来向他投降的了。 接下来的事情反而是出乎的德国人的预料,这个清秀的苏联军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朝德国军人伸出了带着厚实手套的右手。 “根纳西。伊万。西多罗夫。”苏联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菲利克斯。莫里茨。巴赫。”出于礼貌,德国人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巴赫这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可能估算错了这个苏联人的年龄。 他五官清秀,眼睛大而明亮,嘴唇红润,甚至脸颊还有点婴儿肥,身材高挑,是个漂亮的男孩,只是那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有些阴郁。但毫无疑问,根纳西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会端着机枪上战场,这倒不是新鲜事了。 一发来自于德军狙击手的子弹打破了短暂的和平。 两个身穿不同军服的人几乎是同时吓得缩了一下身子。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地方吧。”巴赫说道,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那边应该可以隐蔽起来。” 根纳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觉得那是个不错的隐蔽点,整栋建筑墙壁基本完整。 两个人弯着腰,借着废墟和浓烟作掩护,小心地避开狙击手的射击,慢慢地移动到那栋建筑里。 “好傢伙,这可是个好地方。” 当他们安全之后,根纳西把这栋建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感嘆道。 这里原来应该是个富裕人家,家里有两个出口,另一个在后院的出口没有狙击手。那里里有一个仓库,里面还有一个地下室,上下楼一个六七个房间,不少家具也是完好的。 如果根纳西可以安全和自己的部队汇合,他肯定会建议在这里设置据点。 巴赫一屁股坐在一张沙发椅子上,伸直腿。 他真的累坏了,他不清楚这个苏联青年状况如何,但他真的需要修整一下,同时也需要进食。 但根纳西可没打算把他的战俘单独丢在这里,保不准这个德国大鬍子就会反悔,跑回到两百米外的同伴那里,把自己出卖掉。 “现在不是坐下来的时候。”苏联青年用枪托捣了捣巴赫的后背:“你得跟我去找找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以及有没有吃的。事先声明,我们这次作战是没有配给随身粮食的。” “把这些家具拆了当木材,就地做个火堆不就可以取火了嘛?”巴赫说道。
第2页 苏联人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难怪你在列宁格勒冻死那么多人。” 他不客气的讽刺道,巴赫竟然找不到一个词反驳他。自己已经是战俘了,这个时候跟苏联军人在取暖问题叫板是没有意思的。 德国人只好强打起精神,开始跟随苏联人在废弃建筑里寻找一切可用于生存的物资。 两个人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找到了一把斧子、一只大铁桶,一些陶器、一只小木桶。在仓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巴赫还发现了几只土豆和一罐砂糖。 也许是老天眷顾,巴赫同时还找到了两瓶伏特加。在看到那些装着酒的玻璃瓶时,根纳西开心的难以自制,给了他战俘一个拥抱。 有了这些,苏联人就开始发挥他们冬季无比强悍的生存本领了,巴赫则给这个少年打下手。 他们用散落的砖块做了两个简易炉子,根纳西将铁桶放在上面,桶里满是雪,那些是苏联人打发德国人就地从院子一小桶一小桶接来的。 这个时候,巴赫才意识到,这玩意似乎可以用来洗澡。 德国男人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他自从进入史达林格勒之后就再也没洗过澡刮过鬍子,满身的虱子折磨得他难以睡着。这对于天生有洁癖的德国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现在,他可以洗澡了! “等水热了你就再进去。”根纳西说道:“衣服留给我。” “啊。”巴赫有些难为情:“我自己可以洗。” “谁说要给你洗衣服了?”根纳西翻了个白眼:“你当然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但你现在必须把它们交给我,免得你逃走。” 这招够狠的,谁愿意光着身子在冬季的史达林格勒街道上奔跑?死也不能这么死好吗? 巴赫老实照做,脱了个精光,然后爬进铁桶里。 “啊——”他舒服地大声嘆了一口气。 房子外面还能依稀的听到炮火声,但只要有热水,坦克开到面前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嘿,接着!”根纳西扔给他一把非常短的水果刀,然后是一块镜子碎片。 “把你的鬍子刮一刮。” “谢谢。”巴赫发自内心的说道,苏联男孩只是腼腆的笑了一笑。然后他将手中的德国制服放在另一个炉子上面,隔着砖烘烤它们。 巴赫亲眼看到成堆的虱子因为受不了高温从他的衣服里爬出来,这办法比他们这些德国人把衣服埋进土里,在土层上烘烤,还得用芦糙烧死虱子的做法要简单粗暴的多。 “你简直是个天才。” 根纳西无声的接受了他的赞美,他帮巴赫清理完衣服后,开始煮那几个土豆。 德国人从铁桶里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巴赫焕然一新,他的脸干干净净,不再被鬍鬚所遮挡,属于德国人特有的薄唇和宽下巴露了出来。高大而结实的身材暴露了他是个富有实战经验的老兵。 他穿戴整齐后,询问苏联人是否也来洗一把,后者没脸没皮的表示自己还能坚持几天。 然后根纳西拆了那两个小火炉,倒掉桶里的水,往里面加木材。 在列宁格勒保卫战的时候,苏联人就经常用这种方式来取暖。比起小篝火,这样一只大桶能满足更多人的需求,同时也更安全。 两个不同阵营的军人围着铁捅共进晚餐,巴赫用洗干净的陶器盛热水喝,而根纳西只喝伏特加,也只有伏特加,他是绝不打算和德国人分享的。 几口酒下肚,苏联人终于芫全放下戒心。和身边唯一的同类以及说话对象敞开心扉聊了起来。两个人都更进一步了解到对方是什么人。 根纳西不出巴赫的意料,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还在炮兵学院当学生的时候,战争爆发了,他追随战死在前线的父亲的脚步,成为了一名志愿兵,不久,史达林格勒战役打响,根纳西作为一名t-34坦克操作员参与了战斗。但当他把坦克开到史达林格勒城内时,这座城市已经被德军用上千艘轰炸机炸的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瓦砾和残墙,t-34寸步难行。 他们只得放弃用坦克和德军对抗,根纳西和其他人一样,拿起了机枪和德国人在废墟里开始了近距离遭遇战。 而巴赫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他有一半波兰血统,大概是难以容忍德国对波兰的所作所为,他是少数没有加入纳粹党的德国军人。而在参军前,他曾经留学英国学习语言专业,因此可以说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参军后,他渐渐展露出了自己的天分,但因为血统不好一直不受重视,现在也只能在前线工作,负责分析一手情报。 “这是你选择背叛德军的原因吗?因为你有波兰血统?”根纳西问道,他已经喝完了第一瓶酒了,看上去完全不打算放过第二瓶。 “不,你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种文艺浪漫的人,德国攻打苏联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资源。人为了资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完全不会反对这样有利可图的战争。我之所以背叛,是因为我觉得德国最后应该会输掉战争。元首的几次干预都让我们吃了败仗,他那个人狂妄自大, 如果战局有丝毫的不利,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后退半步的。然而我这样血统不纯净的人又只能在前线混迹,活到现在真的是我赚了,但我不觉得这样下去我能坚持到战争结束。” “那你……”根纳西有些迷糊了,酒精的害处出来了,他的脑子设有之前转的那么快。 “留在那儿我迟早会死,但如果我把我得知的情报卖给苏军,我就可以作为战俘得到优待和保护地活下去。” 巴赫带看一丝邪恶的微笑说道。 【咚——】 根纳西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做出了一个出乎巴赫意料的行为。 苏联人一脚踢在巴赫的胸口,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就这么坐在了他的身上,没等巴赫缓过劲来,一双力气大的惊人的手就扣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这些该死的德国佬!果然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的无耻之徒!”根纳西骂道,身上的酒臭味几乎能将巴赫熏晕过去。 该死的,这个小鬼怎么好好的突然软变成了一个暴徒? 巴赫抓住根纳西的双手,想要使劲掰开它们。但肌肉比这个少年发达的他竟然丝毫掰不动这双手。 苏联人难道都是怪物吗? “根纳西!!住手!”巴赫只得求饶。 根纳西终于松开他的脖子,但下一秒,他的一只手又掐在了巴赫的嘴上。 “呜呜一一”德国人发出抗议,好歹让我喘口气好吗? 然后,苏联人接下来做的事情,真的让这个德国青年害怕了。 他开始脱自己和巴赫的裤子,皮带被解开的声音灌入巴赫的耳朵里,让这场本来紧张的冲突增添了一抹暖昧的色彩。 他该不会……是想和自己做那事吧? 巴赫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现在被一个怪力男压在了身下,而对方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他们贴的太近了,巴赫什么都能感觉得到。
第3页 “巴赫先生……”根纳西终于开始和他对话,只是所说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慄:“怎么办?我想要强暴你……” 你好意思问怎么办? 巴赫在心里骂道。 但这个时候,就算他对根纳西说:【小伙子,冷静一点,不要犯傻做坏事。】这样的话也没用了。 根纳西就跟所有十七岁男孩一样,一旦兴奋起来,就会难以自制。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摸索到了巴赫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身体,然后没有做任何措施,就试图进入他的身体。 “!!!!!” 巴赫从没见过一个人发酒疯的方式是强暴同性,他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受害者。 然而史达林格勒冬季冰冷的气温让德国人的身体紧绷得要命。 苏联少年显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他接连试了两次,都设有成功地把性器塞进巴赫的身体里,这样的技术给他一个女人他也做不好。 “他妈的!”根纳西说着粗话,他两只手抓着巴赫的大腿,把它们抬高,夹在腋下以防身下的男人逃走。然后捡起丢在一边的伏特加,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喝酒,少年按看德国人的腿,强迫他把最隐私的部位暴露在自己面前,接着把口中的酒喷在了巴赫的两腿间。 “不不不——————”巴赫尖叫了起来,情急之下他说的都是德语。 酒精的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巴赫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性。 “放开我!救命!! ” 他最后一次努力摇摆身体,试图挣脱苏联的人的束缚。 而这,只能让根纳西更加兴奋,少年的睑上露出了微笑,这个笑容如天使一样可爱的男孩,行径却和恶魔没两样。 巴赫说的德语他一句都昕不懂,这些声音反而让他陶醉。他不顾巴赫竭尽全力的挣扎,单手按住他的腰部,空出来的手握着自己的性器,再一次试着插进巴赫的身体。 这一次,他成功了。 酒精的力量是显着的,虽然德国人的小穴紧得让他生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坚持不懈地挺进。 巴赫痛的连叫都叫不出声了,他只能咬着牙,努力的试图在自己的呻吟里找到喘息的机会,如果不这么做,他大概就要死于窒息了。 根纳西终于将自己的那根完全的埋进了巴赫的小穴里,中途他半秒钟都没停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做爱,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掌握节奏,以及让另一方获得快感的方法。插入进去之后,他几乎马上开始摆动腰部,在巴赫的身体里抽插。 “混蛋!至少让我适应—下!”巴赫己经放弃了反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开始痛恨这个男孩的粗暴和生涩。如果可以获得快感的话,他至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德国人用手撑着冰凉骯脏的水泥地面,艰难的调整自己身体的位置,他没有办法了,出于一种本能,他只能自己去配合这个施暴者。 “好棒!”根纳西发出了难以自制的低吼:“巴赫,你好棒!” 他开始能渐渐地从巴赫的声音里分辨出自己撞到哪个位置能让他感到快乐。巴赫暴露在他眼前的器宫,明显的开始变得坚挺,顶端分泌出了些许液体。 苏联少年用手抓住德国人的肉棒,他在这个年长的敌军的引导下开始觉醒。野兽般的直觉指引他该怎么做,他的手指开始上下抚弄,同时弯下腰,用舌头去舔舐巴赫性感的薄唇, 借着德国军人喘气的空隙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他的口腔。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接吻,只是贪婪的享受看爱欲的气息。 两个人的理性都被腰间的热度燃烧没了。 巴赫没有再做任何反抗,反而配合着少年主动打开腿夹住他的腰。根纳西的动作是如此的凶猛,以至于他每一下都能撞出声音。 他们像野兽一样,交合直至高潮。 发泄完性慾之后,根纳西终于愍觉到了疲倦。他趴在巴赫的身上,甚至没拔出肉棒,就进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巴赫没有力气也懒得推开他了,他呼吸渐沏平稳,空气里有看欢爱之后的气息和难闻的酒味。 从今天起,他明白了一道理。 喝醉了的苏联人根本就是畜生! 第二章 黎明不顾人愿的来临了。 这一晚,史达林格勒有七千条人命在冰寒中逝去。讽刺的是,死的人越多,剩下的人存活的希望就越大。 巴赫忍着股间的疼痛走到后院收集了雪水,准备烧热了清洗身体。 是的,比起为自己被人强上了后内心所感受到的痛苦,他更不能忍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是体液的臭味。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苏维埃年轻炮兵衣冠不整的坐在那里,把脸深深埋进双手中。 很显然,他在自责。 “所以我真的干了?” 根纳西的声音从他自己的指fèng间传出来,听上去像是被人捏着鼻子在说话。这个男孩的声音还在变声的末期,现在竟能听出一些童音来。 这是昨晚对自己做出下流事情的少年,不要被他可怜巴巴的外表给骗了。 德国人不得不提醒自己。 “对,你简直禽兽不如。”巴赫平静地回答他。 少年抬起头,他脸上都是泪痕,鼻子都哭红了,他抽搭了一下,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指。然后他摇了摇头,再一次难过地垂下去。 “对不起,我很抱歉,对不起。” 巴赫沉默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的很难有情绪对这个人发怒。他应该生气,可他没有。他甚至冷静的开始思考,自己是好好报复他一下继续冷嘲热讽他,还是放弃计较这件事。 这就是长大成人的代价,巴赫参军后经历和所见所闻太多了。有一次,他自己亲密的战友们就当着他的面轮jian了一名苏联妇女。这不是个案,也不单在德军部队发生,苏联军有的时候同样也会对他们自己国家的百姓犯罪。人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可活的时候,就会想要把所有约束自己的规则给破坏掉。这样的诱惑,他也曾面对过。 他可以肯定根纳西不是抱有恶意对自己施加暴力的,如果是那样,武器被他尽数收走的巴赫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你先别为这个事情自责了。”巴赫说道,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像个受害人,而是调解人。根纳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这孩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应该已经觉得没脸面对他的俘虏了。 “再说,我们没有时间给你在这消沉。”德国人拍了拍根纳西的肩膀,然后一把拽他起身,动作轻松到让他怀疑这个人是否是昨晚那只大力士。 “现在是战时,大部分士兵都会做出平时不会做出的事情来。你如果还是个军人的话,就应该多去想想自己的职责,我可是你敌对阵营的人,现在给我看你的笑话没问题吗?” 这样的鼓励终于让根纳西放下了情绪,他擦了擦自己脸,深吸了一口气。
第4页 “巴赫先生,谢谢你。” 后者颇为不介意的抬了一下眉毛,然后指了指已经烧热的水: “早饭是没有了,但我们可以把自己洗干净。”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根纳西以为巴赫至少会生气不搭理自己之类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大度到就在他面前再次脱下了上衣。 看着那块比自己健硕许多倍的背部肌肉,根纳西咽了一口口水。少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对着一个男人的身体有点春心荡漾。 不行……根纳西甩开脑中那些不好的想法,他讨厌青春期的自己,总是有那么多的欲望需要发泄。 “我来帮你洗头吧?” 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以及重新建立信任关系,苏联士兵主动提出帮忙。 德国人犹豫了一下,他明显地看到眼前的苏联男孩露出了讨好般的笑容,就像他老家养的那条霍夫瓦尔特犬一样咧着嘴,就差长出一条可以摇摆的尾巴了。 巴赫笑了笑,然后主动弯下身体。 “好,你帮我沖一把。”他说道:“可惜了没有肥皂,这样也只能去个味道。” 根纳西细心地在给巴赫洗头之前先洗了自己的手,12个小时内就清洁两次的德国士兵让这个一周只洗一次澡的苏联人开始质疑自己的清洁观念。 当他举着木桶,缓缓地将其中的热水倒在巴赫的金发上时,他听到了一阵低鸣轰隆声。 【咚——】根纳西一把丢掉了木桶,巴赫好不容易烧热的水全浪费了,德国人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见到这个苏联士兵两眼放光,冲到已经是碎片的玻璃窗前。 “是苏联军队的运输机!!”根纳西大声喊道:“自从伏尔加河结冰之后,指挥部就开始派飞机来运输军需物资。” 听到他这么说,巴赫也是眼前一亮,也不顾自己潮湿滴水的头发,学着根纳西凑到窗前去观察运输机的走向。他们都很清楚,物资落下的位置,一定有苏联军队的据点。 飞机在某一处突然开始降低高度,不久,他们就看到苏联飞行员将一包包物资直接投向地面。紧接着,飞行员拉高飞机高度,这一次,苏联人用降落伞伞降了几只箱子。 巴赫看着最后被扔下来那些箱子晃晃悠悠地摆向地面,不禁有些好奇: “那些是什么?炸弹吗?” “是伏特加啊,不然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伞降?”苏联人理所当然的回答他。 巴赫张大嘴巴,活像是个傻瓜一样看着他。而根纳西还在认真的观察物资降落的位置,估算着到达那里所需要的时间和难度。 苏联人把酒作为军需物资……而且还用伞降,他们甚至敢直接空投弹药炸弹,却要伞降伏特加。 这是苏联人的逻辑。——巴赫开始说服自己,不要去思考是否合理,反正他们就是觉得吃不上饭没事,喝不到酒会死。 “我想我们得冒点险了。”根纳西用手按着巴赫的肩膀:“我们得马上去那里和部队汇合,运输机虽然送来的补给,但也暴露了苏联军队的位置。动作太慢的话他们可能就转移据点了。”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发了。 根纳西将从巴赫身上缴获的手枪和弹匣从军衣口袋里拔出来,扔还给了他。后者捧着手里的武器,对着苏联人露出了一个阴险的表情。 “不怕我暗算你吗?” 男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们的从集火区路过,如果你想浪费一颗子弹打一个能帮你开路的人,悉听尊便。” 即使这样,德国人也明白,根纳西如果不信任他,他完全可以带着自己在城市里面绕路避开苏德两军的交火区域。就算再困难也比被自己背后一刀要强。 然而,他选择信任他曾经的敌人。 “好吧嚮导,由你来带路。” 史达林格勒曾经是苏联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在一年前的冬季,德国人毁掉了另一座美丽的城市——列宁格勒,85万人被困在他们的故乡,死于饥寒。 而现在,同样的曲目在这里上演。 根纳西小心翼翼的带着他的俘虏穿越城市的战线。这里的地形每天都会变得不一样,可行走的道路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绕远路避开德军的狙击范围。 一上午过去了,他们只前行了2公里,巴赫甚至还能观测到他们昨晚待过的那栋建筑。 两个人都累的够呛,他们坐下来原地休息。昨晚那点土豆早就消化光了,寒冷和一路的紧张严重的消耗了体力。在苏联的冬天,如果没有食物,人会比在其他地方饿死的更快。 根纳西拿出自己的水壶,喝了一些已经不热的开水,然后把又水壶递给巴赫。这样的时期当然没人会计较喝别人舔过的器具。 巴赫仰头喝光了所剩无几的水,根纳西就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么的,男孩觉得自己更渴了。他转过脸,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跳的很快,巴赫抬着头喝水的模样,他喉结律动的节奏,都让根纳西觉得内心骚动。 他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已经足够成熟到让他能分辨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巴赫很性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喜欢上了这名同性,但他的身体却知道对谁有了欲望。 “你怎么了?” 察觉根纳西的异常,巴赫低下身子,凑到了他身边。 男孩像触电一样躲开,和巴赫拉开距离,但眼睛却盯着他的嘴唇不放。 他想起来昨晚和他接吻的事情了,尽管喝醉了,但记忆却很清晰。 糟糕的是,巴赫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同时也明白了根纳西举止异常的原因。苏联男孩的粗暴让他曾经觉得痛苦,但不得不承认,最后自己也获得了快乐。在这种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见到太阳的日子里,巴赫完全不会介意放纵自己。 他再一次凑到根纳西的面前,这一次,男孩没再后退,实际上也无路可退了。在他瞳孔里倒映着的德国士兵的脸越来越近,清晰到可以看到腮帮上那几根重新长出来的鬍鬚,焦土和香菸的味道鼻而来,以往这些令人生厌的气味如今如让他觉得无比舒适。 他不知所措地干脆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是期待的,当期盼已久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根纳西不再试图压抑自己,转而紧紧地环住巴赫。 两个人的姿势倒转了过来,现在轮到根纳西将巴赫逼到了死角。这个苏联炮兵的臂力强的吓人,巴赫完全不能挣脱他的拥抱,甚至连换一个姿势都做不到,只能低着头和上半身矮自己一大截的男孩接吻。 根纳西的吻带着强烈的侵占意味,简直让人难以想像他刚才还那么严谨害羞。他焦躁地解开自己的上衣扣,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抬起脸,压制着自己已经混乱的气息,表情小心翼翼的,用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这次愿意吗……不,我是说,你不介意吗?” 巴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根纳西这种像处男一样的紧张感让他玩心四起。
第5页 他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而是握住男孩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了自己的腿间。那个部位的热度和坚挺让根纳西感觉瘙痒难耐。 他的欲望一下子就爆发了,动作也顿时流畅起来。这一次他们是两厢情愿的,根纳西不必再顾虑什么,巴赫也很配合他。 当苏联人兴致勃勃地找到位置准备捅进去大战一场的时候。 他发现他进不去。 巴赫的那里完全没有放松。而根纳西昨晚的经验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这个小伙子顿时傻愣在那里,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下的人。 德国人感到好笑,他支起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没关系,下次再试。”他安抚着垂头丧气的根纳西:“老实说,我也没什么自信,我们现在离战线还很近,我是放松不下来的。” 然后他把苏联人的性器握在自己宽大的手里。 “我们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做。”巴赫喘息着说道。 男孩的呼吸再一次的变得沉重,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只得把额头靠在巴赫的肩膀上。眼下那充满情色意味的画面一览无余,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烧空了。 根纳西低吼出声,他那些青春期过剩的欲望被发泄殆尽。现在,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充斥着他,他抱着巴赫,有点捨不得就这么放开他。 巴赫拍拍他的背: “别撒娇了,我们得走了。” 根纳西不太情愿地服从了,他强迫自己提起精神,并且发现自己消耗完多余的精力后,集中力明显的提升了。 他们重新上路,开始向苏军的据点迈进。 但这一次他们的速度变慢了,两个人都默默的开始后悔不应该在飢饿的状态下还撸了那么一发,现在体力真的跟不上去了。 很快他们就不得不再次休息。 刚坐下来不久,就听到了一阵求救声。 是女孩子! 巴赫皱起眉头,肯定还是小孩,因为声音尖锐并且有童音。 两个人同步率极高的俯下身子,轻手轻脚地靠近发声源。其实从求救声所传达出的内容里,就可以推测出这个女孩遭遇了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根纳西探出头,看到不远处,有两名德国士兵正在试图强姦一名苏联女孩,从身形上看,那个小女孩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根纳西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马上端起枪准备直接打死那两名士兵。 但巴赫拦住了他。 “枪声会招来附近其他德军的,肉搏吧。” 根纳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从巴赫的眼神里确定对方没打算不管闲事,这令根纳西感到欣慰。 苏联人咂了一下嘴,收起了机枪,转而拿出了军铲。虽然苏军为他们的战士配备了短刀,但大部分苏联军人都更偏爱使用这种长而沉重的铲子战斗。 巴赫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小声的说道:“小心点,他们有人放哨。” 的确有一名带着头盔的德国大兵拿着步枪守在不远处。 “靠!”根纳西骂了一声,对方那样警戒,不用枪搞突袭会很难攻破的。 巴赫从他的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先解决放哨的那个。你想办法帮我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绕道他后面去。” “好。” 第三章 他们马上就展开了的行动,巴赫安静且快速的绕到了放哨德军的身后,在准备ok后,沖根纳西做了一个手势。 苏联人心领神会,将一块石头扔到了离哨兵正面的不远处。 这些风吹糙动果然引起了哨兵的警觉,他举起枪做好了射击的姿势,开始慢慢的往出声点靠近。 巴赫这个时候出其不意地接近他,从他身后伸手,一把捂住了哨兵的嘴。 哨兵惊得瞪大了眼睛,没等他发出一点声音,巴赫就熟练无比的割断了他的喉咙。 德国哨兵的动脉血溅了足有一米远,将巴赫的袖口都染红了。但是他没有就此放手,依旧捂着哨兵的嘴,按着他的头不给他乱动。巴赫耐心的等着哨兵完全失去了生命信息,才松开了手,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地上。 人刚一倒地,巴赫和根纳西就开始分别攻击剩下的两个德国兵。 根纳西离得近,他冲上去,一铲子就敲碎了其中一个德国兵的脑袋。巴赫晚了他一步,他的对手已经发现了他,并且开始去掏大衣里面的手枪准备攻击。 糟了! 巴赫心里一沉,枪声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如果只是两个人逃走倒还好,但带这个小女孩的话估计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种担心只维持了一秒。 根纳西在德国士兵开枪前以更快的速度掏出匕首,用尽全力朝他投过去。 巴赫眼见着这把匕首插入到德国士兵的太阳穴,匕首的一端甚至刺穿了头颅的另一侧。 敌人双膝着地,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巴赫第一次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根纳西。 “你的臂力强的太不合理了。” 苏联男孩倒是颇为羞涩的笑了,他的左手上还提着粘着血浆的工兵铲,这使得这一幕特别的恐怖。当然,刚刚杀掉同胞的巴赫此刻也半斤八两,两个在前线活到今天的人不可能畏惧杀人的。 “我平时大部分时间干的事情就是开坦克和火炮、装填炸弹。不过,我承认,我的最强记录是掀开出故障的坦克盖顶,救出了自己的战友。” “你是怪物吗?”巴赫忍不住问道。 “炮弹很重的好吗!我每天都要装填那么多枚,臂力会很强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德国人觉得再纠结下去自己的三观就会被毁掉了,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缩成一团发抖的小女孩。 小姑娘衣衫不整,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救了她一名的两个成年人在她看来,眼前的两个人才不是什么救命恩人,虽然遭到了德军的暴力对待,但这两个将三个人轻松杀掉后依旧能谈笑风生的男人,更让她觉得害怕。 巴赫很自觉地暂退到一边,他所穿的军服足以打碎任何一个苏联平民的安全感。这个时候,让年轻的苏联士兵去解决问题会更合适。 根纳西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小女孩的可以持平,他清楚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不用抬头去看的对象能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他尽量轻声细语:“可是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救你。你不要怕,我是史达林格勒的解放军,我有责任将任何一名市民安全送回家。”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苏维埃士兵军帽上金灿灿的五星徽章。 她终于露出了微笑。 根纳西放下心来,伸手抱起小女孩。 “我是根纳西,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斯克拉……”女孩有些羞涩的回答。 “伊斯克拉,你还记得你家在哪个方向吗?” 伊斯克拉指了一个方向给他看。
第6页 “往那里走,很快就到了。” 根纳西抱着小孩,转过上半身看向巴赫。 “我们先把她送回家吧?” “当然好。不过要等一下。” 巴赫走到那三个德国兵囤积物资的地方,从他们的补给品里翻出了一些食物,认真地包装好背在了肩上。然后拉着死去的尸体的腿,将他们拖到不容易被发现的废墟里。 自觉事情处理的颇为完美后,他才擦了擦汗,申请满足地冲着年轻的士兵和小女孩说道: “我们走吧。” 两个苏联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对此表示无法理解的眼神,这才齐刷刷地点了头。 下起雪来了。 根纳西将伊斯克拉抗在自己肩头,小女孩开心地把脸磕在他头上,享受着高处的视线。 德国人自觉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巴赫很清楚伊斯克拉对自己的畏惧,并不想去给她造成困扰。 眼前这难得温馨的一幕带走了这个德国人心中的伤感和阴霾,战争的浓烟中,年轻人和孩子们的笑脸可以治癒很多东西。 他们在小女孩的指引下,找到了她的家。不出根纳西所料,外表上看,那里只是一片废墟。伊斯克拉真正的住所位于这片废墟之下,是一间小小的地下室。 在他们敲门前,巴赫提议自己先在外面躲起来等一会,根纳西没有马上同意。 “可你参与了营救工作。”苏联男孩希望他的战俘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 巴赫摇了摇头。 “听我的吧,不然会把里面的人吓死的。还是你不信我,我怕逃走?” “不!当然没有!”根纳西说道,他没克制住音量,自己都被语气里的坚决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他和巴赫之间还有着敌对阵营的关系,而他和巴赫才认识仅仅一天。 他对他的信任甚至已经超过了他对自己的同胞。 不仅是信任,根纳西清楚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上帝啊,他爱上他了。 他为自己的生命中有机会认识到这样一个让他心动的人而高兴。但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他们的性别,他们的立场……他在清楚自己爱上他的一瞬间也明白了,自己的爱也许难有明日。 他甚至不清楚巴赫对自己的看法。 但根纳西不想去管那些了,他轻轻地放下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在她耳边小声说: “请闭一会眼睛。” 在确定没人看着他们的之后,根纳西踏着厚重的积雪,寒冷而熟悉的风无法吹熄他心中的火热。 他走到巴赫的面前,用尽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抱住他。 巴赫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应了这个拥抱。 这是兄弟之间的拥抱还是别的? 根纳西没办法分清,好像也没有分清楚的必要了。 他很快放开了巴赫,然后头也不回的转头走向另一方。 伊斯克拉的母亲友好地接待了根纳西,她抹着眼泪,握着根纳西的手不住地说:“谢谢你,年轻的同志。” 年轻的苏联士兵脸上带着悲哀,平生第一次对同志这个词感到了心痛。 他们是否能对苏联以外的人说同志?而人和人之间真的要用这样的用词来决定敬意吗? 他摇了摇头,甩去了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些想法。 表情正色地对伊斯克拉的母亲说道: “还有一个人热心人帮助我救你的女儿,是他杀掉了放哨的德兵。” 妇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她便认为那个人是不想留下姓名,已经默默地走掉了。 “如果你遇见他,请替我谢谢他。” “他就在门外,我的夫人,在您曾经的住处和冰冷的石头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请他和你一起进来?” 根纳西笑了一下。 “我怕您会介意,他是一名德国人。” 雪下得更大了。 巴赫实在是冷得厉害,他呼出的热气已经无法解除双手的冰珠,他知道自己的手肯定冻伤了,但不确定是否到了需要截肢的程度。他抬起脸,勉强在风雪里看了眼依旧紧闭着的大门。 也许它不打开更好。 德国人这么想着。 但它还是打开了。 根纳西从门里探出头来,看到巴赫的惨状,顿时紧锁眉头,后悔自己没有坚持早点让他进屋。 苏联男孩扶起他的俘虏,同时咬下手套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手。巴赫冻伤的双手在接触到他的皮肤一瞬间缩了一下,那感觉简直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根纳西坚定不移的再次抓住它们。他还咬着自己的手套,没办法说话,只能冲着巴赫摇了摇头,示意他忍耐一下。 后者嘴角艰难地向上抬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他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进屋后,根纳西将巴赫扶到一张堆满锅具的餐桌前坐下,这才有机会将嘴里的的手套拿开。 “坚持一下,伊斯克拉的母亲为我们做了红菜汤。” 很快,苏联妇女便将加入了牛肉的汤和煮熟的土豆端到了餐桌上。那些肉还是从根纳西带来的军粮里找到的。 巴赫的手抖得厉害,经过了三次的失败,才抓起了勺子。期间,一桌人都在关注着他的行为,根纳西不得不拼命忍住想要给他餵食的冲动,在这么说那也太引人注意了。 德国人将汤送进嘴里,忍着几乎要将他肠子烫伤的温度将这些能救他命的热食咽进胃里。接着他抬起头,冲着眼前的三个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用俄语说道: “谢谢,真好喝。” 包括伊斯克拉的母亲在内,三个人都欣慰的笑了。 根纳西几乎是哭着吃完这顿有母亲味道的苏联传统菜,太好吃了,他简直觉得自己死而无憾。 用完餐后,根纳西主动帮助伊斯克拉的母亲洗碗,他知道像她这样的当地人应该了解苏军据点的具体位置。这些被困在城里的老百姓在饿的不行之后会去跟解放军索要食物,如果运气好,会有一两个善良的士兵将粮食分发给他们。 还没找到时机开口,地下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巴赫庆幸自己及时的摆出了举手投降姿势。因为那两个不敲门就进来的人是苏联士兵。 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一大包东西,看上去应该是吃的。 “同志,我们来……”领头的戴眼镜士兵一进来就大大咧咧的说起了话,但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一个对着自己举手投降的德国人,接着他又看见了德国人面前餐桌上那些已经被吃干净的盘子。 眼镜士兵身后拿着包裹的年长士兵马上丢下手里东西,拿出背在身后的长枪,准备射击。 “请等一下!” 根纳西丢下餐具,大步走到两名苏联兵的面前,他从军徽上已经知道了戴眼镜的士兵的身份。 “政委同志!请不要开枪,他是来投靠我们的情报员。” 这个苏联政委抬了一下眉毛,眯着眼睛看了看根纳西和巴赫,然后伸手示意身后的士兵放下枪。
第7页 他没马上搭理根纳西,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巴赫身上。 他询问了德国人和年轻苏联士兵的名字,接着将根纳西单独叫到了一边,让自己的同伴看守巴赫。 屋外还下着大雪,根纳西跟着这个政委走了相当远的距离,这才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 苏联政委简单的告诉根纳西叫自己维克多就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壶酒,自己喝了一些,再把酒递给了已经冻僵的根纳西。 “谢谢你,政委同志。”身为低级炮兵的根纳西当然不敢直呼政委的名字,他感激地接过酒壶。 “不客气,西多罗夫同志,你也别紧张,我把你单独叫到这里,只是想先向你询问一些有关这名德国人的情况。” 维克多从根纳西那里了解到了他们相遇的全过程,少年避开了两个人发生特殊关系的那些情节,只是告诉了政委他们秉烛长谈后建立了友谊以及一起救了伊斯克拉的事情。这个过程中,政委点起了一支烟,时不时打断根纳西,耐心的问了他一些细节。这让根纳西觉得很为难,他从政委多次询问的内容里已经猜到他起疑心了。 一直到了吸完了烟,维克多才开始发表他的见解。 “从他的长相,以及你的描述来看,他就是我们在寻找的那个菲利克斯。莫里茨。巴赫没错了。” “你们在找他?!”根纳西瞪大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维克多点了点头,他注意到男孩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男人笑了笑,他很会看人表情,根纳西有事情瞒着他,但他说出来的那部分都不是谎言。 “看来他并没有告诉你。” 维克多犹豫了一下,思考着怎么说明给这个孩子听。 他点起第二支烟。 “这个人来头不小,是反纳粹组织白玫瑰的一员。 “白玫瑰?” “这个组织的底细我们也不清楚,表面上它只是个学生组织,在搞宣传反纳粹的运动。但据说其内部还有另一派在秘密策划扳倒纳粹政府的行动,想让德国的民主党上台。 据我所知,这个更加不起眼且隐秘的一派背后有西方国家的支持。比如你这位朋友就隐藏身份加入了军队,还参与进了前线的情报处理工作。他用秘密的频道给我们的情报部发送了很多重要的电报。两天前,白玫瑰跟我们取得了联繫,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同时也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白玫瑰希望我们能够营救他。” 维克多停止了解说,他扶了一下眼镜,很有兴趣的看到眼前的男孩一脸的震惊。根纳西先是显得很后悔,接着又沮丧的捂住了脸。 “你怎么了?西多罗夫同志。”维克多问道。 根纳西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中,懊恼地说道: “我太糟糕了。”他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曾经以为他贪图便宜才背叛了德军,我有那么一些时候,把他当成了一个单纯的德jian。” 巴赫当然不会轻易对自己这个小毛孩吐露他真正的身份,但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保持这样的怀疑态度是正确的。说到底,他不是我们的同志。他要保卫的终究是他自己的祖国,未来如果有必要,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别忘了他的背后是谁,我们对他来说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但眼下,他所知道的情报和能力对我们会很有用。” 年轻的苏联人沉默了良久,他可以说这辈子都没好好的去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没有维克多这样的头脑,这名政委的思考已经越过了他们目前的战争,进入到了未来的阶段。 在把巴赫当成同伴来信任之后,根纳西确信他是骨子里不喜欢纳粹的那一套,他从没想过,这个德国人是否同样也不喜欢苏联。 “政委同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向你了解一下,我们的军队要怎么处置他?” 说道处置个词的时候,根纳西皱起了眉头。说来有些惭愧,包括他自己在内,大部分苏联人 都不乐意善待俘虏来的德国士兵。自己以前和兄弟们说起那些被关在战俘营的德国人时,也曾表示过希望他们能多在那里面冻死一些人,好为苏联人节省下口粮。他内心的深处明明知道这和纳粹把犹太人关进集中营希望他们多死掉一些的法西斯思想没有多少区别。 但对象换成了巴赫一一这个他恋慕的对象的时候,根纳西就很难公平地把他和其他德国人一视同仁。 维克多听到他这么问,果然也露出了不太愉悦的表情。身为政委,他总是习惯性的怀疑他人的立场,以此判决他们的想法是否和马列思想背道而驰。 但根纳西的眼神里有的只是单纯的担心,最终政委放松下来。他还是信得过自己的判断力,他可以感觉到根纳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爱国情怀和正义感。 他们能够一起营救一名苏联儿童,会建立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我们会对他进行保护,以及分配给他适合的工作。” 听到维克多这么说,根纳西终于放心了。 他们回到了伊斯克拉的地下室。这次换巴赫和政委单独谈了一次,后者将最终的决议告诉了巴赫。 “好的,谢谢你。”听完后,德国人一点都不惊讶,他早就猜到了苏军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现在,他更担心根纳西,这傻孩子也不晓得掩饰一下,他对自己太友好了,但让一个政委发现这一点对他是不利的。 几名军人打点了一下行囊,准备跟着政委去指挥部。 维克多在临走前将粮食送给了伊斯克拉母女,并且安抚她们,虽然只是老套的说着 我们就要打赢德军了 这样的话,但根纳西还是因此对身为政委的维克多的印象有所改观。 四个人告别了伊斯克拉母女,根纳西承诺他还会来看望她们的。 第四章 维克多带他们走了城市里尚且安全也没被德军践踏过的道路回指挥部。 这一代姑且算安全区域,很多路口都有苏联的卫兵,通常他们是几个人的小组守着一门火炮,这些大兵们在附近点着火桶取暖,有几个人还在喝着伏特加。 路上能见到一些没有撤离的百姓,一些妇女坐在路边,一边烧着热水一边洗衣服,很多是军装,这些妇女以此为生从苏联兵那里换来一些钱或者一片面包。看到维克多四个人,她们纷纷都停下了闲聊,用复杂和怀疑的眼神看着那个跟着政委在苏军阵营行走的德国人。 这期间,根纳西不幸的发现了一件事。 他不再有机会与巴赫独处,甚至都说不上几句话。这个德国人原先给根纳西的印象是很容易打开话匣子的,但现在他看起来和别的德国军人没什么两样。 他像是戴上了一层名为阴沉的面具一般,对根纳西态度大变。 年轻的苏联炮兵将内心逐渐涌上心头的烦躁抑制住。 他明白巴赫态度改变的原因,在政委面前展露太多和根纳西的友情只会给他们彼此带来麻烦,甚至很有可能让根纳西贴上叛徒的标籤。巴赫一定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是谨慎的。
第8页 耐心。 根纳西对自己说道,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一定要找到机会再次和巴赫单独相处。 苏军在史达林格勒的指挥部是由三栋相邻且完好的大楼构成的,每栋大楼的顶部都设置了多架防空高射炮,以对应德军每天的空袭。苏联人在地底挖出了宽敞的通道,将三栋建筑的地下空间相连,这样做既可以避开德军的轰炸也可以当武器库使用。 其中一栋在战前是市内的一所医院,现在它依旧保留了医院的功能,用来收留受伤的士兵和百姓。但医院里的药物和器材都已经紧缺,很多医生放弃救治重伤难治的伤员,将他们丢弃在地下室,也不给他们送食物。医院每天都会从地下室抬出很多具尸体烧掉,而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很快的就有新人填了进去。 四个人避开了冒烟的病人尸体堆,径直走进更为完整坚固的那栋楼。 根纳西闷闷不乐地跟着一干人等走过总部的一道道走廊,他甚至没注意到巴赫一路被人行注目礼,那些不怀好意的神情看得巴赫这样的沉稳的人都有些慌了。 “我发誓得给你换件衣服。” 维克多显然也是被注视的对象之一,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非常感谢。”巴赫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德军的制服实在是太显眼也太招仇恨了,他可不想惹什么多余的事端。 一行人到了维克多的办公室。 一进门,根纳西看到了他们冲锋队的队长阿加夫诺维奇,这个年过中旬的老队长,在看到根纳西的瞬间就激动地沖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好小子!你居然活着!”老队长用他灰色的鬍子扎这年轻人的脸。 “放开我!”根纳西感到呼吸困难:“你的嘴巴好臭啊!” 所有人都笑了,巴赫维持了几个小时的冰块脸也终于解冻。他很欣慰的看到这个老苏联军人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抱着他的士兵又哭又笑。 “你跟我过来!”阿加夫诺维奇命令道,他几乎是用一只手就夹起了根纳西,身形本来就比较瘦弱的根纳西简直像个小孩子: “我得让其他人看看你,我就说你小子死不了,他们还不信!” “等等等等等等!”根纳西看向有权利管他队长的政委: “维克多,救救我!”一时间他连同志都忘了喊。 “你先走吧。”政委拿下眼镜,悠闲地擦着:“要是明早你还没醉死的话记得来我的办公室跟我报告,我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阿加夫诺维奇不顾根纳西的抗议将他扛走了,在被拖走前根纳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巴赫。他不敢在有政委和队长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叫住他,巴赫回以一个微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朝他摆了摆手。 苏联小伙子立刻怒发冲冠: “无情的傢伙!别给我抓到你!!” 随着关门声响起,维克多的办公室终于归于了平静。政委看了一眼一路跟来的部下,那名苏联军人立刻心领神会,退出了房间。 现在只留下维克多和巴赫两个人。 维克多重新戴好眼镜,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拿出纸笔在桌上摆好,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巴赫明白他要自己做什么,便规规矩矩坐下来,开始写投降书。 这份报告将会左右他的命运,他可不敢怠慢。除了表明自己的身份、立场、意愿,他还必须提供强有力的情报。 维克多为他倒了一杯热水,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了些自己的旧衣服,他并没有急着叫巴赫穿上,只是摆在了他能看到的位置,德国人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衣服。 “你一会换上它们,这是我的旧衣服,可能会有些小。” “没事,我只换上半身吧。”巴赫扫了一眼维克多的身材,作出了相对合适的判断。 “也行。”政委点了点头,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穿他的裤子。 维克多靠着窗户坐下来,耐心的等着巴赫去写他的投降书。 已近傍晚,他看着窗外的夕阳,这座脏兮兮的城市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远处的伏尔加河的码头上,一些运输兵正将几只箱子从卡车上卸下来。那些小人和小车动来动去的样子就像政委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黑白动画片。 自从河面结冰后,富有创意的苏联人便开始用卡车在冰上运输物资,但老是会有卡车沉下去的事件发生,司机们很快就学会了新式的开车方法,开着车门半个身子靠在车外面,只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挂着一档慢慢地开过河。 每天都有很多卡车连带着物资沉入河底,加上去年在列宁格勒的那些,苏联人大概为此损失了1000辆卡车。只有为数不多的物资可以顺利过河,只要有方法,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些苏联红军也会毫不犹豫的也要去做。 “不是列宁格勒惧怕死亡,而是死亡惧怕列宁格勒。” 这是去年朱可夫将军将当时的统帅换下来后说的话,他的意志非常坚决,自那以后,苏联再也没有丢过一座城。 即使现在的史达林格勒已经被德军包围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维克多也和很多军人一样不再觉得自己的部队会输。 “打扰你了。” 巴赫将写好的投降书递给维克多。 “你去换一下衣服吧。”后者回过神来,一面接过那叠纸一面说道。 巴赫走到一边开始脱衣服,他并没有特意去找维克多看不到的角落更衣,因为他大概猜到政委不会喜欢一名可疑的德国俘虏有意躲他。 但维克多的注意力完全的放在了那份投降书上,他匆匆的扫过巴赫第一页写的一堆废话(多数是很官方用词的投降宣言),直接跳到了后面的那几页所提供的情报上面。 里面有很多德军未来会使用的新式武器的信息,以及几个有关于未来侵略苏联的计划。详细的地点、形式、行动的名称也都写在了报告里。 “焦土政策?”维克多皱起眉头。他当然熟悉这个名字,这是苏联很有名的一段历史的典故名,早在拿破崙侵略到莫斯科的时候,自信满满的他住进了克里姆林宫。夜晚,俄国人破坏掉了消防系统,一把火烧毁了自己的城市,将拿破崙赶走,由此事件为契机,俄国人一路反打,直至占领了巴黎。 一股无名火烧上了这名政委的心头,他清楚这个名字极具嘲讽意味。 “是的。”巴赫低沉下嗓音:“德军对于未来有可能会输的情况也有准备。他们打算,在进行任何的撤退的同时,都会少毁掉整个占领区……” 现在整个乌克兰都是德军的领地,任谁都明白这个计划有多么的邪恶。 巴赫紧握着双手,这才抑制住了自己的颤抖。 “只要能想到,纳粹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维克多将手上的报告收紧文件袋里,犹豫了一秒后还是决定拍了拍巴赫的肩膀以示安慰。换位思考他是会的,他想像了一下自己的国家以毁灭他族为荣的话,他大概也会像巴赫现在这个样子。实际上,自从他当上政委后已经看到自己国家很多不太好的一面了。
第9页 有的时候他甚至要感谢这样的战争,因为它给那些有能力且爱国的人一个机会走上了形形色色的舞台,也许多年后世人反而会怀念这个年代。 维克多走到门口,他准备将手上的文件马上交给上级。手摸到门把上的时候,他又回过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怀表。 “你可能要晚点才能吃完饭了。” 巴赫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那我晚点让人给你送来,不介意的话我要锁门了。这是出于安全考虑,你懂吧。” “当然。” 政委这才开门离去。 他穿过办公区域来到普通的士兵营,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但这里依旧很热闹。尽管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度过这样的夜晚,但苏联的士兵很珍惜自己还活着的每一秒。 有人刮着鬍子,有人着这日记和信件,维克多还看到几个士兵围在一起,仔细地听着苏联广播电台的播报的新闻和音乐。 他走到了更为热闹的第二突击小队的扎营处。 这里简直歌舞飞扬,他们显然是在庆祝战友的归来。 “根纳西还醒着吗?”维克多上来就问,他太习惯这群整天在生死间战斗的士兵的性情了,一个个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还醒着,不过也差不多了。”阿加夫诺维奇回答,将一身的酒气喷在了政委的身上,维克多只是皱了下眉,他到没有特地打扰这些人狂欢的意思。 “我要把他借走。”他说道。 “你可以试试看。”一个士兵笑道,用手指了指一边的根纳西。 那孩子……已经喝躺下了。 “事先声明,我们没灌他,这小子从来就是见到酒不要命的,不过他酒量不行,两瓶下去就这样了。”那个士兵拍了怕根纳西的大腿,后者抗议发出了呜咽声,真是一个大写的醉死鬼。 “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弄醒吗?”维克多准备放弃了。 阿加夫诺维奇站了起来,对着维克多说了句:“问得好,请你等一会,政委同志。” 老队长走到根纳西旁边,拉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带他去了厕所。 十分钟之后,阿加夫诺维奇带着已经能自己站着的根纳西回来了。 “好了,政委同志。你现在可以带他走了。” 维克多终究没将 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从少年擦嘴的动作上他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反正这种事也就是把他当儿子的老队长能做的出来了。 “你跟我来。”维克多说道。 “是!”根纳西回答,他的舌头都打卷了。其他的战士都坏坏的笑出了声,根纳西本人也惭愧的低下头,少年的两腮红得跟番茄一样,也不知是酒气还是真的感到害羞。 维克多开始明白为什么连巴赫都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小男孩了,他有种特别的气场,这导致那些年纪比他长几岁的人都会忍不住想照顾他。看到这孩子有点走不稳路,维克多还友好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以防他摔倒。 政委不禁想起了自己老家那个考上莫斯科大学的弟弟,他们都是那种看上去很优秀但总是让人不省心的类型。 两个人一路走向食堂。 “你吃过晚饭了吗?根纳西?” “我喝过酒了。” 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不过维克多也是惊讶自己马上就能把这些胡话翻译过来。 根纳西显然没吃过晚饭。 他们来到临时用棚子搭成的食堂,今天的晚餐配给是一片面包加一碗肉汤,对这帮白天还得去城里和德国人厮杀的苏军来说,这么点量根本塞不了牙fèng,但总比没有的好。之前有过粮食运不进史达林格勒的情况,有些士兵学会了一种奇特的抗飢饿的方法:喝一口伏特加,然后闻一闻自己袖口的油污味道来解饿。 政委没有擅用身份去插队,他们耐心的等了十多分钟。轮到维克多的时候,他要了三份,将其中两份的肉汤装进了钢制的餐盒里。 “我得去一趟会议室,运气不好的话,今晚我都别想睡了。” 维克多将两人份的配给热食以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交给根纳西。 “我现在有这么两项任务要交给你去做。 第一,这是你和巴赫今晚的晚餐,你负责送给他,他人在我的办公室。 第二,保护好巴赫,你信我如果不好好把他锁起来,一定会有好事者去找他麻烦的。给你钥匙就是要你单独去看守他,眼下干这个件事能让我放心的就只有你了。” 根纳西接过食物和钥匙,他酒还没醒,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懵了有好一会。 然后,等他完全消化了政委这番交代的用意之后,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顿时内心的激动宛如有好几匹马在糙原上狂奔而过。 他!可以!和巴赫!单独过夜了! “西多罗夫同志,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维克多开始后悔拜託这个小子了,他是不是真的酒多排不上用场了? “明白了!”根纳西马上敬礼,他是真的明白过来了,现在他为数不多的自制力完全用来抑制内心的兴奋,他可不想给维克多看出他有多开心。 政委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端着晚餐独自离去。 第五章 当政委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巴赫有点惊讶的看到来的人不是维克多而是根纳西。但这个聪明的德国人很快明白了政委的用意。这个男孩跟自己相处了一天一夜也没闹出什么矛盾,比起其他对德国人怀有强烈恨意的苏联人而言,由来他看守自己显然是安全的。 不过巴赫很想说:根本不安全! 这小子一脸的开心和期待,打算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果然,根纳西趁着巴赫尚未反应过来得时候,就锁好门走了过来,接着一把拉下巴赫的领子。招呼都不打就把嘴唇靠了过来。 巴赫实在是太高了,这个少年不得不垫着脚才能亲到他。 看着根纳西长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巴赫一瞬间产生了在和一位美女接吻的错觉,这孩子真的很漂亮,他上扬着的嘴角既可爱又性感,如果不是一身的酒味,也许会更漂亮。 “你几天没洗澡了,好臭啊。” 当根纳西终于放开他的时候,巴赫没客气的说道。 少年的脸一下子就i了,憋着嘴一脸的尴尬和不开心。 他马上就找到了政委的水壶和脸盆,不客气的拿了出来准备留给自己用。 “我猜维克多不会同意你擅自用他的东西。”巴赫笑道。 “你别告诉他嘛!”根纳西顽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提起带来的饭菜: “我给你带了晚饭,我们先吃饭,等吃完了我来洗一下。” 巴赫早就已经飢肠概镰,这个季节实在是饿得太快了。 两个人不到三分钟就吃光了那点可怜配给粮,饭后根纳西打了水给自己做了简单清洁。 他脱下满是灰尘的军服,厚棉衣下属于少年特有的白皙又纤细的身体露了出来。
第10页 这是巴赫第一次见到根纳西裸体,说来好笑,两个人昨晚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竟然还没有好好的看过彼此的身体。 这孩子瘦的有些不健康,都能看到一排排的助骨,但肩膀和上臂的肌肉比较发达,显得肩宽腰细。浅棕色的头发因为很久没去清洗已经有些油腻的沾在了脸上。 在少年的胸口,挂着一只坠链。 巴赫好奇的摸了一下那只精緻的饰品,小小的金属被根纳西体温捂得热乎乎的。 在用眼神徵得了少年的同意之后,德国人小心地打开了挂坠。这是一个金属制的随身小相框,两名女性的照片分别躺在左右两片椭圆的金属里。 黑白照片看不出发色,但照片里这两个女性的相貌都和根纳西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右边那名年轻的女人。 “我妈妈,她结婚前拍的。”根纳西指了指年纪较大的女性的照片,然后又转向另一个小女孩: “我妹妹杜妮莎。” “她们都很漂亮。”巴赫由衷的称赞。 “谢谢。”男孩温柔地笑了,德国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五官柔和成这样,简直像是看到天使在微笑一样。 “她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根纳西说。 巴赫心领神会,他明白这种感情,他同样也有让他牵肠挂肚的亲人。 他再次把坠子收好,放进根纳西已经冷的有些发凉的手里。 入夜后的史达林格勒还是有些冷的,房里没什么取暖的设施,倒是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摇摇欲坠的沙发。 苏联少年冻得瑟瑟发抖,巴赫温柔地将那床棉被披在了根纳西身上。 他们很是默契的坐在了沙发上,巴赫开始脱自己的上衣,根纳西则帮他去解开裤带。 少年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们行动太快了,似乎跳过了一些很重要的步奏。这跟他一天以前还是个纯洁的小男孩时所幻想的完全不同,但他那个时候哪里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德国男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不一会,巴赫也脱光了衣服。 他们赤裸相对,反而有点尴尬起来了。 根纳西忍不住笑出了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巴赫的额头上,亲昵地用笔尖蹭巴赫。 “昨天明明也做过一次了,可我就是觉得有些……紧张。”少年实话实说。 “我承认,我们这个进展比通常的要快。”巴赫亲了他一下,一边轻柔的爱抚着少年有些干燥的皮肤,根纳西学着他的手法摸回去,他正以惊人的速度学习着如何进行一场舒适的欢爱。 苏联士兵十分介意自己昨晚的粗暴,甚至都有些心理阴影了。正因如此,他坚信巴赫也会介意的。他愿意接受和自己做爱已经很难得,自己再不能有一丝的焦躁,必须好好的表现。 根纳西嘴里的味道很糟糕,他担心巴赫会嫌弃自己,只亲了一小会便放开了他。这么小心翼翼倒是让德国人有些不耐烦了。巴赫伸手夹住根纳西的后劲,拉着他躺在了沙发上。 舌头再次交缠在一起,这会根纳西想躲也没办法躲了。巴赫的主动给他带来了惊喜,害的这个少年某个部位一下子就挺立了起来。他的膝盖正好也顶到了巴赫的双腿间,德国人的那个部位也是热度惊人。 这个情况下还要忍耐真的太折磨人了。 苏联人抬起德国人的脚架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握住他的根部。 “唔!”巴赫惊呼了一声,接着便咬牙抑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他不敢叫出来,他们可是在苏军的大营里,他能听到门外军靴踩踏木板时发出的略吱声,这意味着他们的声音太大的话外面路过的人难免能察觉到这个房间发生了什么。 根纳西挑起眉毛,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当然知道巴赫在顾虑什么,但该死的,他这样压抑着自己的表情真的好棒。少年俯下身体,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年龄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男人那张属于德国人特有的精緻又有点严肃的脸,它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轮廓分明。 少年张开嘴,伸出那条浅红的舌头,“咻一一”的一声舔了巴赫。 “啊……后者不得不用双手捂着嘴才能盖住自己的声音。 根纳西马上就明白自己做的是对的了,他张大嘴含住手里那根肉棒,小心地不让自己牙齿咬到它。他开始上下摆动,有节奏地吮吸着,一边让自己的口腔内壁完全的包裹住它。少年的头发时不时的扫在巴赫的腹肌上,男人难耐的弓起身体,臀部已经完全离开了沙发。 尽管巴赫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愉悦而色情的呻吟声依旧从指fèng间泄露。那些低沉又压抑的喘息传进苏联男孩的耳朵里,让他情不自禁的更加卖力的为身下的男人服务着。 德国男人已经到达极限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马上就要弄脏这个孩子的脸了。他不得不空出一只手 ,试图推开给自己口交的少年。 “快躲开!你这笨蛋!!” 巴赫拼命压着嗓子发出一阵低吼,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根纳西没有放他,男孩闭着眼睛,难过的咳嗽着,但还是全数接纳下了嘴里那些滚热的液体。 德国人射出了相当多的量,以至于少年都没来得及全部接下来,大量白色的精液从他的嘴里漏出来,顺着下巴的弧线滴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以及根纳西用手去接的胳膊上。少年又低下头,闭着眼睛舔舐着自己的手腕和指尖,将残留在那上面的精液弄干净。 “根纳西!”反应过来的巴赫赶紧拦住他:“你没必要这样做的。” 后者摇了摇头,努力将口中的液体全部咽下,然后把头靠在巴赫胸口,似乎是不好意思抬头去面对他。 “我怕弄脏维克多的沙发,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这孩子!! 巴赫顿时没了脾气,他自己这个年长者都被他搞得脸红了。 这臭小子,怎么能做到这么耿直?还能这么色情? 德国人低下头,抬起根纳西的下巴,和他接吻。男孩的嘴里有着浓郁的腥味,巴赫当然明白那是他自己的味道。他已经获得了一轮解放,但根纳西还没有,他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男孩正在有些痛苦的压抑着自己的欲望。 巴赫靠在少发上躺好,主动张开腿,诱惑着那个身体小自己一圈的少年: “进来吧。” 根纳西也已经忍到极限了,怀着一丝担忧和期待,他握着自己的肉棒,试着放进去。 巴赫立刻疼的倒吸一口气,皱起眉头,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力气用的太大了,少年的双臂都被他掐出了血印。根纳西吓得停在了那里,不敢再推进。 “很疼吗?巴赫?”他几乎是准备就这么退出来了。 但这次轮到德国人不想放开他了。 “叫我菲利克斯……”巴赫重重的喘着气,很是艰难地说道,同时抓着少年的手臂没给他退出的余地。 “啊?”根纳西疑惑着,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第11页 “都这个时候了,叫我的姓氏太扫兴了,你应该喊我的名字。” 巴赫当然会介意,对德国人来说,名字只有在非常亲密的朋友或者家人间才会使用。 少年有些呆住了,他不懂德国人的这些规矩,不过机会难得,他不介意试试看。根纳西小声的默念了一遍,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这个不太顺口的名字。 “菲利克斯。”刚叫出口,根纳西就发现自己学着巴赫的口音,叫的有些奇怪。 “哼哼一一”巴赫忍住笑了一声,但马上又被下身的疼痛给逼成了古怪的龇牙咧嘴的表情。 “要不我还是退出来吧,巴赫先生。”根纳西弱弱的说道,他是真的心疼这个男人,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又把称呼改了回去,还给加上了尊称。 “叫名字!”巴赫命令道。 “菲利克斯!”苏联士兵反射条件似的回道。 “这就对了。”德国人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听着,根纳西,这点疼我能忍得过去,你可以动作慢一些,但不要再说做不下去的话了,懂吗?” 苏联男孩咬着嘴唇,他的下半身还在巴赫的身体里,只进去了一小部分。 本来他是恐惧着的,像任何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些想法在提醒他,他不会被原谅。 当巴赫一再坚持着要他叫名字的时候,根纳西突然明白了他的用心。 他意识到了,自己被他视为亲人之类的存在了。 男孩感到鼻子有点酸,他赶紧擦掉自己的眼泪。然后毫不犹豫地拉起巴赫的双腿,採用了那种不容人拒绝的姿态。 “我进去了,菲利克斯。” 巴赫再一次的体会到了那种几近被撕裂的痛苦,胀痛得难受的时候,他不得不咬着自己手腕,免得喊出声来。 根纳西真的如他所说,一点一点,慢慢地进到了他的身体里,一丝一毫都没有在退后的意思,直至完全进入到了深处。 巴赫没有出血,上一次也没有,只是觉得压抑和痛苦。 “你还好吗?菲利克斯?”根纳西在他耳边问道,呼出的腻人的气息撩得巴赫一阵微颤。苏联少年知道最难的那部分已经要熬过去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巴赫的肉棒,有些笨拙地用自己的手来安抚他。 “这样会不会好些?”他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的退出一点点,然后再次挺腰。 “唔一一!”巴赫捂着嘴哼出了舒适一声。 根纳西知道他还介意声音会被谁听到,便扳开他的双手,分别按在他的两只耳朵边上,然后少年俯下身体,用自己的嘴帮他去压制住声音。 苏联人开始慢慢摆动自己的腰,一开始,他总是只退出一点点,然后稍用力撞进去,几乎每一次都可以看到巴赫被戳到某处时眼里的失神。随着自己手中身下人的肉棒越来越相大挺立,少年知道最初那些疼痛已经过去了。 根纳西开始放任自己,释放出全部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巴赫的身体开始被快感所支配,他很想提醒根纳西慢一些,但又生怕自己一张嘴声音就会不受控制,一股股的热浪侵蚀着他的大脑,腹部时不时的沾上根纳西额头落下的汗水,刺激着他的肌肉不停地收缩。 他知道自己快要快要到极限了,正如同他知道已经难以抑制音量的根纳西也要到达高潮一样。 “别……喊!”巴赫从牙fèng间挣扎着说出这个词,天知道他说一个词之前还得快速的在脑子从德语过成俄语。 “不行!”根纳西的语调都失控了:“我已经……!” 他说不下去,如果不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根纳西喊出来的声音会把整个军营吵醒。 巴赫紧随着他最后几次重重的挺身也达到了欢爱的最高潮。 两个人各自憋着声音,直至余韵也慢慢结束。 第六章 根纳西靠在巴赫的胸口,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心满意足的少年给了他身下同样也满足的德国人一个深吻。 “恩——” 吻了足足有一分钟,巴赫才察觉到这小子根本停不下来了。再这么下去肯定还能再干一轮,但德国人实在是太顾忌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了,他扯着根纳西的后脖子把他拉开来。后者像小孩子一样用哭腔哼唧着,挥舞着他的爪子,完全不想就这么结束。 “笨蛋!给我穿衣服。”巴赫感觉自己手里拎着的是一只狗:“维克多说不定会有这个房间的备份钥匙。” 现在这样裸露着抱一块给谁发现都完了。根纳西再有万般的不情愿,也不得不正视这一问题。 嘟着嘴穿好军服后,苏联少年靠着沙发坐了下来,将唯一可以舒舒服服睡觉的地方留给了巴赫。德国人翻了个身,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脖子。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男孩心头一暖。 “现在这样就算被人看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误会。”巴赫的呼吸声在耳边轻柔的响起。 根纳西没有水花,只是握住巴赫环住自己的手。德国人顺着男孩的锁骨摸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根锁链。 “我之前,一直都没告诉过你,孩子。”他隔着根纳西的后脖子看着自己手里的响亮那两个女性美丽的脸庞。 “我母亲,有一半的犹太人血统。” 苏联人一下子转过头,他看着巴赫淡蓝色的眼睛,一丝凉意趁着夜晚抚向少年。 “你说什么?”根纳西抓住了沙发的布料,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八岁的时候,国内对待犹太人的政策已经开始变得糟糕。保险起见,我父亲以读书的名义将我送到英国,但在他准备让我母亲也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和我祖父一家都被送到了隔离区,不久隔离区废弃,他们和其他的犹太人一起被纳粹运到集中营区。这些事,我直到长大了才知道。 父亲怕我自己跑回去,一直没将家里情况告诉我,他按时寄给我生活费和学费。我一个人,在英国,从8岁活到了18岁。直到我考上了柏林大学,我才回到德国。”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母亲是生是死。”巴赫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甚至不干让身边的德国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根纳西很想对他说,说不定你的母亲还活着。但他又清楚这样的希望还是不抱为妙。德国人会如何处置犹太人,他还是知道的,且不说死,就算还活着,在集中营也是受尽了各种痛苦。 巴赫说自己不知道她的生死,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也在纠结。 “所以,我不会抱希望的。” 巴赫小声的说道,又将根纳西搂得紧了些:“你最好也学我,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根纳西僵住了,瞳孔瞬间放大。 他咬着下嘴唇,但还是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不敢出声,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能连鼻子都变红了,模样一定不好看。本来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可他做不到。结果还是得让巴赫来替他擦脸。
第12页 “为什么……”根纳西哽咽道:“干嘛非要在现在?” 别在这个时候说,这明明应该是一段美好的牵绊刚刚开始的时候。 “因为我很清楚,等明天我们走出这里,恐怕就没机会再见了。” “不会的。我们肯定还能再见到的,我发誓。” 巴赫掰过根纳西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孩子,你听着。就算你说的没错,我们有机会再见,但那也只是见见而已。这是你想要的吗?” 苏联男孩摇着头,想要甩开他的手,但德国人很坚持,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这才是事实,根纳西!你必须给我接受!” 根纳西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巴赫的脸就印在他那对清澈的眸子里。 “该死……”巴赫说不下去了。 去他妈的成年人,去他妈的克制自己。 他将根纳西按进怀里,力气用的很大,少年的泪水弄湿了他的胸口。 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很清楚一件事,就算他和巴赫都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未来的人生里,他每个晚上都会怀念起今夜的此时。 几个星期后。 在第二突击小队的营地。队员们正清点着刚发下来的武器弹药,他们接到了新的命令,马上就要参与到名为天王星行动的反击战中。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次全面反击,生还率很低。 下一次回到这里的兄弟能有一半还活着大概已经就是老天在眷顾他们了吧? 根纳西早早打点好武器和行李,十一月底的清晨寒冷刺骨,他呼出的水气全在他自己的睫毛上结了冰。 少年找到了他的老队长阿加夫诺维奇,将手中的一纸文书递交到了第二突击队队长的手里。 那是他的转调令,昨天晚上就传达了下来了,但转调期限是今天。根纳西捨不得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友,到了临出发前,才将调令拿给阿加夫诺维奇看。 “坦克连吗?” 老队长倒是能理解的为什么将他单独调走。他伸出手,揉了揉根纳西的头发。 “你终于可以回到你最擅长的岗位上了,孩子。” 根纳西本来就是因为坦克开不进城才被临时调到第二突击小队的,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在这些老兵的照顾下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步兵。 但是这些人清楚,无论这个小鬼变得多么优秀,都还有一个更适合他的战场在等着他。 “队长。”根纳西行了一个军礼,他的表情已经和刚刚成为志愿兵那会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连声音也比几个月前更加低沉。 尤其是从他上一次走散又回来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我必须走了。”他说道:“原谅我,我不想让大伙花时间给我送别。” 跟那些在战场上牺牲掉的兄弟们相比,自己只是被调往其他部队。他不是小孩子,无论离开哪儿都依依不捨。他还在自己的祖国,还是一名军人,只要迈开腿,无论上哪儿他都可以为了保卫这块土地而战斗。 阿加夫诺维奇原本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各种各样准备好用来嘱咐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男孩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已经不需要这些嘱託了。 老队长最后也只是给予了根纳西一个属于父亲的拥抱。阿加夫诺维奇在一战中失去了他自己的儿子,正如根纳西的父亲也在同一场战争里牺牲。也许是精神上的需求,根纳西常常亲昵的喊他叫做老爹,队友们也跟着起闹这么喊他。 他们之间渐渐产生了这样的父子情谊。 有那么一些时候,他有种在和死去的儿子并肩作战的错觉。 少年放开他的队长,将行李甩到了肩上,头也不回的奔赴向他的战场。 逆光下,那个比很多士兵要瘦弱的背影,突然被衬得的那么真实。 苏联军队的坦克t-34在性能上不如德国正在服役的虎式坦克,虎式前侧和两侧的装甲非常坚固,t-34必须在200~500米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击穿德国坦克的装甲。然而虎式可以做到在1000多米外就击毁一架t-34。 武器配置的悬殊还不足以让苏联人就此退却。针对不利的情况,朱可夫司令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德军的坦克一般是由三台虎式组队,成三角攻击形态前进的。武器虽然高端,但过于精锐也需要花费更多的周期去制造。德国人拥有强如虎式这样的坦克,只不过可以投入到战场上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三台一组便是其稀有的证明。 为了有效打击虎式坦克的进军,t-34的阵列更为庞大,一组有4~6台机子,每一台t-34配有一名炮手和驾驶员、三名装弹员和一名后备队员。 根纳西看着眼前的这帮士兵。 刚接到调令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想到是要他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兵来当队长,而且他们将会是这场战役里首批遭遇德军大部队的前线军人之一。 男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军衔一下子就升到了士兵长。 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根纳西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任务,是提前将t-34藏在德军坦克必经之路的两侧。这对你们来说会更好瞄准,因为你们要操作的不再是移动中的坦克。当然,相对的也没有什么机会临阵改变方向逃走。不过大家放心,第一坦克小队和步兵会完成诱饵的任务,他们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当德国人转向来攻击我们的时候,第一小队就会跟我们打配合战夹击这帮老虎了。” “西多罗夫队长。”一个年轻的队员举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进攻的时机怎么确定?” “由我来打第一炮,你们接着马上开炮。”根纳西回答:“我可以计算出最佳的攻击距离和时间,在此之前,你们要做的就是瞄准目标,以及一定要耐住性子,等我开启第一炮的时候再攻击。” 老实说,根纳西心里对这个战术的成功率没底。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他在史达林格勒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看似可行的战斗,身边的兄弟还是一个又一个的付出了生命。 这是他第一次当队长,他甚至在这三十几个人里年纪可以说是最小的。根纳西可以看到一些人用露骨的不信任的眼神看待他,从神情上他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是这个月刚到达前线的志愿兵。 只有老兵们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与他讨论战术细节。 但他们同样也是不安的。 总不能没完没了的在这里说话,这个任务必须连夜布置完毕。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按我刚刚分的小组行动,步兵队已经帮我挖好可以容纳坦克的战壕了,各自将自己组的坦克开到相应的位置,用泥土进行掩埋伪装,然后就等德国人打过来了。各位一定要牢记,不可以使用无线电,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离开战斗位置,就算想上厕所,也必须由尿壶解决!直到等我发出信号,才可以行动。”
第13页 “是!” 三十多个人同时回答。 根纳西和自己的另外四个组员钻进属于他们的t-34坦克中。 他们这组当然也是专门配备的驾驶员,但这个看着不比根纳西大多少的年轻人进入坦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每台装置先认了一遍。大概是见到大部分功能自己都认识操作过,这个年轻人兴匆匆的便要去摸方向盘。 根纳西在他的手接触到方向盘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之前有没有实际驾驶坦克的经验?还记得开了多少公里数吗?” “我开过两次了。”年轻人不服气的回答,但毕竟不敢撒谎,这些记录都是可以查到的。 根纳西没再跟他多说废话,摆着手做了个让开道的姿势。有件事他得承认,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摸到操作盘了,跟一个新手抢经验是挺丢人的,但他需要热身。 男孩将标註着预计地点的地图贴到了冰冷的铁块上,然后操作着坦克走了起来。 其余的坦克们也纷纷启动,开向各自预定地点。 这些士兵必须将坦克开进步兵队挖好的地坑里,然后自己用泥土盖住暴露在水平线上部分的掩埋。这一步尤其重要,如果看起来不自然,坦克的掩藏点就会暴露给德军的侦察兵。 为了掩人耳目,这些工作必须在黎明前完成。接下来就必须等待虎式开进t-34的射程了。 战役打响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德军也许是想求得一个好视野。担任第一波佯攻任务的步兵队和坦克连是的的确确退的很艰难。 巨大的机器运转的声音在耳边驶过,那是虎式威武的马达声。 苏联人非常惧怕这台战争兵器,指挥部为了让士兵克服内心的恐惧,曾经明令他们呆在战壕里,仍由坦克在他们头顶开过。 根纳西舔了一下嘴唇,虎式已经进入了小队前两台部署好的t-34的射程,他自己就身处这一梯队之中,他的坦克炮口正瞄准着在两台t-34中间的道路上畅通无阻行进的虎式。他的心难免骚动起来,但少年知道现在不是完美攻击的时机,他必须耐心一些。 三台虎式继续前进,它们进入了第二梯队t-34的射程。只要等它们开到了第三梯队的正前方,根纳西就可以开炮了。 可惜,战场上总是会发生意外。 位于右侧的一台虎式突然开始减速,同时向右侧转动炮台。 “操他妈的!” 根纳西狠狠的骂了一句。 德国人发现第二梯队的坦克了! 他们的侦查员也不是吃素的啊。 男孩没有犹豫,马上发起了进攻。 “轰————” 第一发炮弹正中目标,它穿透了虎式坚硬的外壳,直接打进了驾驶舱,将右侧那台虎式的盖子都炸上了天。 其他部署好的t-34紧随着根纳西开始围攻包围圈里剩下的两台虎式。 少年没有加入这场围剿,他操作着t-34,将炮口调转了180度,在他们的身后,紧随其后的虎式第二组三台坦克,已经开始朝他们开火。 “快点装弹!” 根纳西命令道,几乎同时,就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的土地被炸了开来,他们的t-34顿时像处于地震中一样,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我们会被炸死的!!”装弹员哭丧着脸喊道,他很清楚虎式的射程。 “打不中的!”根纳西喊道:“我们的坦克整个身子都在土里,又处在低处,虎式的炮口转不下来的!” 这不是实话,虎式当然可以向下转动炮口,可这是需要时间来重新瞄准。况且要击中掩埋在土里的t-34也的确不会那么容易。 这代表着他们还有胜算。 第二枚炮弹装填完毕,根纳西再次快速转动炮口。 “轰——” 炮弹打出去的同时,少年就知道他们中奖了。 为首的虎式瞬间就成了一堆只会冒着硝烟的废铁。 第二梯队虎式的行进速度太快了,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射程。就算现在撤退也必须挺过两台t-34的炮轰才行。 继续! 根纳西看了一眼装弹员,这次他不再特别需要上级的命令,速度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存活,那名队员马上将新的炮弹装填上去。 可惜的是,这两台虎式都不在t-34第二第三梯队的射程里,其他的队员只能干瞪着眼。 t-34第一梯队的另一台坦克也已经转向完毕,开始攻击身后的虎式。 左侧的虎式转动着炮口,瞄准第一t-34梯队的左侧的坦克。 “轰————” 那台t34马上就被炸毁了。 “队长!”看着战友在瞬间死去,那名第一次走上战场的志愿兵慌乱了。 “装弹……”根纳西咬着嘴唇吐出了这个单词。 少年射出他今天打出的第三发炮弹。 如同之前打中的那两发一样,它也同样击中了目标。 不过根纳西知道,好运已经用尽了。 最后那台虎式开始撤退,同时它的炮口朝着根纳西所处的位置射击。对方明白了他的对手是个难得一见的狠角色,但虎式的有效射程远远大于t-34,只要退出t-34的射程,反杀只是时间的事情而已。 “撤!” 根纳西没有丝毫犹豫,下令道。他伸手去拉位于自己下方士兵的胳膊,单手举着那个成年士兵,将他送上逃生梯。接着又将另外三名队友也抱了上去。 坦克外面将是一场单方面的逃杀。 男孩是最后一名爬出t-34坦克的人,他一边推着自己前面那名队友的背,一边向着已方步兵队伍的方向撤退。 抱歉,最后还是留了一台虎式。 根纳西不禁感觉到惋惜,还有深深的悔恨。 他知道这一次失误将会送走一群步兵队士兵的性命。 最后一台虎式终于击中了他们刚刚遗弃的那台t-34,将坦克的一部分机身掀翻到空中。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扑来,根纳西用尽力气推开了他的队友,他自己倒在了糙地上,紧接着,溅起的土层撒在了他们身上。 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脑中也一片空白。 年轻的志愿兵支撑起身子,他下半截身体差不多被半活埋在了土里。年轻人挣扎爬了出来,他的手摸到一团柔软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头发,浅棕色的发丝在泥土中惊人的闪眼。 “队长!” 士兵拍掉那个人头上的泥土,他的双手都被石子刮破了。 一发炮弹在离他不远地方爆炸,但志愿兵在面对可能的死亡的一时间,连逃走这件事都忘了。他不要见到根纳西队长的尸体,尤其是在自己被他救了之后。 “唔嗯……”根纳西猛地抬起头,大喘了一口气。 “队长!”志愿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活着,谢天谢地。 根纳西一把抓住他的手,用的力气过大,差点捏断了志愿兵的手骨。 “工兵铲……”男孩语气中有着一股渗人的杀气。
第14页 “??” 志愿兵疑惑着皱眉,他转动了一下眼珠。 接着,他看到了。 根纳西的左脚被抛出来的坦克部件压住了,他的下半身完全动弹不得。血肉都被铁块撕裂,粘着土块的白骨清晰可见。 过于残酷的画面让志愿兵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光是看着那伤口就寒毛直竖。 “把铲子给我!” “队长……”志愿兵隐约开始明白男孩准备做什么。 “别浪费时间!”根纳西吼道。 志愿兵只好拿出铲子,交到了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的队长手里。 根纳西取下自己的军帽塞进嘴里,好让自己有个东西可以咬住用来发泄。 疼痛在他看到伤口时变得更加剧烈了。但他努力调整着呼吸,然后举起手中的铲子,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 他用力将工兵铲砸向自己的左脚。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骨头的碎片和血点溅在了根纳西苍白的脸上,男孩除了疼痛已经感受不到别的了。他的队友不忍去看这一幕,闭着眼转过了头。 根纳西用铲子砸断了自己的左脚。 做完这一切后,他双手撑地,借着队友的肩膀,总算是爬了起来。 “走……” 他虚弱地说道。 志愿兵弯下腰背起了他的队长,根纳西的体重比他预想的要轻很多。 身后传来了德国人步兵皮靴踏地的声音,他开始奔跑。 他的前方,是同样奔向战场的苏联步兵,在喀秋莎火炮的掩护下,几名士兵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根纳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失血太多了。在他的视线内,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阿加夫诺维奇在大喊着什么。 “老爹……” 他笑了,同时也哭了出来。 对不起啊老爹。 在失去意识前,根纳西这么想到。 可能,又要让你失去一个儿子了。 第七章 根纳西再一次回到了战时的史达林格勒。 他看着深灰色的天空,不清楚自己具体在这个城市的哪个位置。放眼而去的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废墟,第一次,男孩没办法找到一个参照物作为坐标。 他被困在这里了。 这座寒冷而寂静的死城里。 不,不对! 苏维埃从雪地里爬起身。 没有炮火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战争结束了吗? 就算如此,城市里也应该满是来重建的工人啊。 天空开始转为黑色。 没有一颗星星的夜晚就要来临了。 根纳西奔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前往何方,哪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但他必须前进,不跑起来的话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世界突然变得倾斜,男孩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了雪地里。 “唔……”根纳西的脸被已经冻成冰的地表雪块扎得生疼,他支撑起身子。 突然之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瞪大眼睛,慢慢地,转过头。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只手有着温暖而粗糙的皮肤,根纳西的长睫毛触碰到了几处茧子。 接着,他被人抱在了怀里。 属于男人的胸肌和手臂环住了他。 “别害怕,这只是梦而已。” 那个人低下头,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说道。 根纳西知道这个古怪而有特色的口音属于谁! “菲利克斯……” 一股淡淡的面包的香味传进的鼻子里。 苏维埃士兵士兵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他感受到自己的背和后脑都靠在软绵绵的床垫里,身上盖着晒过太阳的被褥,暖和的尘埃味在他的鼻尖上打转。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一边的输液瓶和洁白干净的天花板。 有个东西压住了他的右手。 根纳西试着抬了一下头。 一个女孩的就趴在他的床边,那孩子梳着一对双马尾,身着着打着补丁的衣服。 少年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杜妮莎……” 他轻声地叫着妹妹的名字,上一次说话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嗓音沙哑的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女孩像小猫一样呜咽着,似乎很不满被人吵醒。 根纳西笑着,一边拿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这一幕真是久违了,他多久没看过自己的妹妹懒床的样子? 十四岁的少女睁开眼睛,她睡得有些迷糊,扑扇着大眼睛,嘟着嘴嗅了下鼻子。 “啪——” 一个响指在她的耳边打响,杜妮莎身子一震,显然是吓了一跳。 “大哥你又!!!——” 少女埋怨到一半突然禁了声。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有这样的神情。 温柔中参杂着一丝慈悲。 这是那个离开家时一脸意气风发的根纳西吗? 然而接下来,根纳西做的事情,让他的妹妹有些受宠若惊。他一把抱住她,抚摸着她的秀发,还亲吻了她的脸颊。 他们兄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吵吵闹闹的状态,身为哥哥的根纳西很爱捉弄他的小妹妹。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做这样亲密的举动,杜妮莎难免有些脸红。 “根纳西……”她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背,后者这才放开她。 “不好意思啊,杜妮莎。”根纳西再一次抹了抹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还能见到你……” 男孩想起了什么,赶紧抓住了妹妹的肩膀:“妈妈呢?” 他问着,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所处地:“这里是医院,我不在前线吗?你们怎么来的?” 根纳西支撑起上半身,这才感觉到了自己左脚的异样。 他的记忆闪电一般的甦醒,那些疼痛的画面又开始入侵他的大脑。男孩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右腿……在被褥下,本该凸起的属于左脚的那一部分,已经没有了。 “哈哈……”根纳西自嘲的笑了起来,他的妹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女孩在想,他可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难以接受的,又何止是他一个。杜妮莎一想到哥哥曾经面对的事情,就觉得一阵难受。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在爱哭这一点上,他们兄妹两个真的是一模一样。 “杜妮莎,别哭了。” 根纳西用衣袖替妹妹擦去眼泪:“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活下来……真的,你想像不到,我付出的代价就只是一只脚,我每天都会看到那么多好兄弟……我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他抬起头,看着有玻璃的窗户。 外面是一片晴空,没有战火的痕迹。
第15页 简直可以说,这一瞬间,根纳西反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了。 因为伤口需要时间长合,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根纳西得到了良好的治疗。母亲和妹妹陪伴着他一起住在医院里。讽刺的是,这两名在乡村因为难以吃饱而一度憔悴的母女俩,因为亲人的英勇付出而长胖了。 在遥远的地方里,战争仍旧在继续,他所熟悉的人们,还在那里。 “猎虎者。根纳西。” 维克多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年轻的英雄。 “你现在看上去可不像是干掉过三台虎式的人。” 穿着大号病服的男孩比他穿军装的时候看起来更小了。 “那些事都不重要。”根纳西说道,表情有些急切:“维克多同志,你可以告诉我其他人现在怎么样吗?” 政委双手抱怀,现在病房里只有他和眼前这个唯一的病人。这个十七岁的孩子享受着英雄专有的各种待遇,看上去一点都不满足。 他挑着眉毛看着这个男孩。 “你关心的那些其他人,是谁呢?”维克多扶了一下眼镜:“是阿加夫诺维奇,你的旧队友,你的部下们……还是巴赫?” 根纳西僵住了,看着政委的眼中开始泛起一丝恐惧。 “巴赫一直在我的监督下做德军情报的破译工作,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做事也很稳重。老实说,他表现的就跟我所理解德国人一样,像个机器。” 维克多低着头,男孩的反应正在帮助他证实自己的想法。 “正因如此,当我告诉他你身受重伤,以及失去一只脚的事情的时候。这名像机器一样的男人,竟然马上就在我的眼前流泪了。” 他还记得,巴赫在那一瞬间的反常。 这个德国人的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脸上写着难以置信。他的大脑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拒绝相信这个事实,但同时又确确实实的接收到了信息。并且很好的反应在了脸上。 他哭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那是下意识的流泪。 “你们不是一般关系的好朋友。” 维克多说道,他看着根纳西的眼睛,而这个男孩也在竭尽全力的不去回避他的直视。 根纳西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对维克多示弱,将要倒霉的那个可能就不仅仅是他自己了。 维克多这是放松下肩膀,表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你别瞪着我,根纳西。”维克多抓了抓他的头发:“我今天只是来探病的。哦,对了,顺便要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政委满意地看到这个孩子露出了疑虑的表情,他的大眼睛里闪过些许的期待。 维克多拉正了自己的军服,重新将帽子戴好,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将那个在走廊上等候多时的男人放了进来。 他按着那个男人宽阔的肩膀,本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想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改为安慰的拍肩。然后关门离去。 男人看着那个坐在病房的男孩,那孩子正向前倾着身子,似乎是恨不得马上飞扑过来,脸上带着欣喜的傻笑。 “原来,人就算残疾了,也还是可以笑出来的嘛。” 然后,那张笑脸上开始布满眼泪。 巴赫走到了男孩不需要起身就能够到的地方,好让他结结实实的抱住自己。 “菲利克斯!”根纳西蹭着巴赫腹部的衬衫,开心的喊道。 巴赫沿着床边坐下来,反过来将男孩搂进了怀里。自从给维克多工作之后,他就没再穿过军服了,也正因为这身平民的打扮,他也得以混在一群苏联人中间。 根纳西尽情的享受着将脸埋在巴赫胸怀里的感觉,那些富有弹性的肌肉让他依依不捨,足足过了有一分钟,他才抬起头,看着巴赫的脸笑道:“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他没敢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句话说出来。从上一次分开起,他就有了一种盲目的迷信,生怕把自己最担心的事说出来,反而会使它们变成现实。 根纳西很想要顺势亲吻他的爱人,不过同时又很担心门外的维克多会突然进来。 看着他左顾右盼的模样,巴赫倒是对他的脑回路瞭然于心。 “放心吧,维克多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 “呃?”根纳西扬起眉毛:“难道他?” “是呀,他都知道了。”巴赫点头苦笑:“这个人的观察力实在是一等一的厉害。硬要瞒住他的话,只会引起反效果。” “没关系吗?”男孩一脸担忧,生怕那位政委就在屋外偷听。 那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嘛? “也是呢,我因为一直在他身边工作,所以算是已经了解这个人的人品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他的品德很靠得住的。我给他工作的时候,好几次都看到他把自己的军粮分给当地老百姓,这可是很难得的啊。” “唔……”根纳西嘟着嘴,他有些嫉妒了。 “反正我就是觉得,当政委的人都有点可怕。” 他在突击队的时候,曾经听老队员说起过政委会将逃走的士兵枪毙的事情,因此每逢见到他们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那大概,算是偏见吧?”巴赫靠在了根纳西的靠枕上,一边抚摸着男孩的手背:“你知道吗,苏联红军的逃兵,至少也有七八万了。上面给政委的命令,是抓到就要枪毙,不过据我所知,这七八万逃兵中,真正被枪毙的只有几百人。” “那也有好多啊。” “是很多的,不过你想一想,前线作战少了七八万的兵力会怎么样?” “德军也有逃兵的!” “数量当然没有苏联军队这么多。哈,你一脸的不服气啊。”巴赫揪了下根纳西的脸:“没什么好在意的,德国很早就开始备战了,而你们的志愿兵又太多了,才训练几天的人就送到战场,不逃才怪呢。而且,德国人比较一根筋,也因为这样,我之前呆的军队,但凡有逃兵,抓到就真的一律枪毙了。不像苏联还给机会返回原队伍,基本也不会送到什么惩戒营和扫雷排,抓一个就杀一个了。” “好严厉啊。”根纳西颤抖了一下。 “最严厉的应该是日本兵吧,我听说那边都是切腹自杀的。”巴赫用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人道一些的大概是美英两国吧,中国那边我听我一个朋友说过的,他们挺有意思的。人家那边两个党的军队,经常从一个队伍逃走,转身就被另一支招去了,两边军服轮着换,不过打的都是日本兵,也不晓得逃来逃去有什么意思。” “可能是想换伙食?”根纳西听说中国各地的食物都有不同的口味。 “啊,对了。”巴赫从自己的外套内搭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然后在根纳西眼前晃了几下:“你现在能喝酒吗?医生怎么说的?”
第16页 “这个嘛,理论上,是不给我喝的。”男孩盯着金属制得随身酒壶吞了一口口水。 想也知道酒精不利于伤口恢复,不过根纳西现在的伤口已经长合了,医生是准备等他稳定下来之后给他装义肢,怎么说这个状态也是可以喝酒的吧。 “那就不给你喝了。” 巴赫坏笑着,仰起头自己喝起了酒。 “哇好狡猾!!”他绝对是在作弄自己!根纳西伸手去抢巴赫手里的酒壶,奈何上半身过于短小,根本就够不到。 “呃?”男孩的肩膀突然被搂住,抬高。 巴赫举着左手的酒壶,两腮因为含着液体而有些可笑的鼓了起来。他低下头,眉给这个小男孩多少反应的时间,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根纳西愣在那里,一时间思考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可以闻到巴赫身上有些不好闻的香菸味和皮衣的味道。男人脸上的鬍渣,鼻子里呼出的气体弄得他有些骚动不安。 所谓的荷尔蒙信息素大概就是指这个了吧? 接着,甘甜的伏特加酒顺着那根润滑的舌头滑进少年的口腔。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开始享受这个特别的亲吻。 多余的酒从两人的嘴唇的贴合处溢出,沿着根纳西皮色白皙的下巴往下淌去,透明的液体在少年洁白的病号服衣领上融化,淡淡的酒香惹得人开始有了醉意。 少年的喉结上下律动着,将口中混着男人唾液的伏特加咽下肚,他胃部接收到酒精的刺激马上就开始热了起来。巴赫才放过他,一脸满足的舔着自己的嘴唇,看来很是回味。 “你这是……犯规。” 根纳西两颊翻红,眼里已经只能看到面前这个男人了。不知道是酒意这就开始上来了还是欲望已经克制不住开始支配大脑,也许两者都有。 他心虚地看着门口,说话都有些颤抖。 “怎么办啊,维克多会不会突然进来啊……” 嗯,男孩现在的生理状况,很不好。 “我之前跟他确认过,他说我们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短啊……”男孩的手不安分地摸向男人的腰。 “别想啦。”巴赫拦住他继续向股间前进的爪子:“肯定来不及做到插进来的。况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呢。” 他亲了一下男孩的额头,然后蹬掉脚上的靴子,钻进盖在根纳西身上那床温暖的被褥,尽管有些心急,他的动作还是很小心翼翼,生怕碰到男孩那条腿。 “用手吧,速度会快一些……” 在被褥下的黑暗中,根纳西能感受到男人紧贴着自己特殊部位的那根灼热的东西。 接下来,使呼吸充满欲望的十分钟。 第八章 “你要回国?” 根纳西一下子支撑起身子,在他病床床尾处,巴赫正在那里穿鞋。 “嗯哼……”巴赫回答了一声,他系好鞋带,然后坐起身。 尽管有心里准备,但看到根纳西一脸的不舍和受伤,还是让他觉得很难过。 “我已经徵得维克多的同意了,你也清楚。苏联现在已经开始占着胜局了,他们会一路从乌克兰打回去。我跟别的德国士兵不一样,我不是战俘,而是叛兵,无论是留在苏联,还是由红军送我回国,对我而言都不会安全。我必须离开苏联,去其他国家。维克多只负责把我送到中国去,而怎么回到德国,是我自己的事,他不会去管。” 这些根纳西都懂,他咬着嘴唇。他当然都懂,巴赫不可能一直留在苏联,他是德国人啊。 男孩把脸埋进双手间,透过指fèng他可以看到自己左脚的残疾处。一时间,他特别后悔砍断这只脚,如果他双腿完好,是不是就可以跟着巴赫走了。 不,那不可以…… 根纳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母亲和妹妹的脸。他不能走,不能走啊……难道他要把这对母女留在西伯尼亚冰天雪地的农村饿死吗? 之前那个离家参军的爱国少年,现在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好重。他在医院里重新见到妈妈和杜妮莎,见到她们的憔悴,她们看着自己时的心酸和不舍。这才明白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冲动。 但是他不会后悔……只是经历了这些之后,他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更艰难了。 我们还能见吗? 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是不是这一走就从此再也了无音讯? 这些话到了嘴边,却统统问不出口。 因为,这些就是现实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就拖着这么一条废腿,一直活到不得不死的那天,也还是没有办法再见到他。 看着沉默不语的苏联人,巴赫知道他的心思。同样的事情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甚至在刚刚见到根纳西,在两个人发生关系之前,还只是有好感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以后随时会分开不再见面的准备…… 可是现在,德国人明白自己无法做到面对那样的未来。如果他就这样放弃,那么现在这个男孩脸上的阴霾会伴随着他走过一生。 巴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钢笔和一本随身记事本,递给了根纳西。 男孩默默地接过,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迷惑。 “把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可以联繫到你的方式写在这上面。”巴赫说道:“等到战争结束,我会想办法与你取得联繫的。” 根纳西放下那张纸,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手边的床单。 “怎么了?”巴赫看他没有动笔,难免有些不安。 男孩捂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示意巴赫不用担心他。他拉着德国人的手,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些。 “对不起。”根纳西苦笑着道歉:“我不会再害怕了。我会等你的,菲利克斯。” 巴赫看得出少年有些勉强自己,因为他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你知道这对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意味着什么吗? 巴赫有些不忍心让根纳西做这样的决定了。也许他应该劝他忘记自己,然后好好地去做一个普通人,他很年轻,有的是机会再一次邂逅另一个人。而不是花费时间,将他仅有那十多年的青春年华用在等待一个相识只有几天的人身上。 给他希望完全就是在害他。巴赫内心那个令他自己都讨厌的理智说道。他才是年长的那个人,他不应该跟着这个孩子一起冲动,如果他们中必须有谁当个残忍的傢伙,那个人应该是身为成年人的自己。 在巴赫犹豫着该怎么去开这个口的时候,根纳西重新拿起纸笔,仔细地将故乡的住址写在小本子上,然后叠好还给巴赫。 这次反而是巴赫没有去接那个本子了。 “根纳西,你听着,也许……” “我知道,可能我们要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最后还是会失望的各自在两地,一辈子都没再见到一次。”
第17页 德国人的嘴一下子就抿紧了。 “我说了,我不会再怕了。”根纳西将那个写有自己联繫方式的小本子放回到巴赫的衣服内: “我们怎么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要是真的变成最坏的那个结果,那也没什么不好。” 他抱住那个曾经和自己处于同一战场却是敌对阵营的男人,透过胸口的那些布料,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我情愿一辈子都在想念中度过。总好过骗自己假装能忘记掉这些,再去虚构出一个看上去很幸福的一生,那样活着才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我要去期待,我们还可以再一次把酒言欢。” 1945年,5月初,柏林。 城市的各处都挂着苏联红军的旗帜。 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超现代化的城市,人们甚至还坐着地铁去上班、看电影。他们相信着当时还未自杀的元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相信眼下和平安定的日子可以持续到他们老去的那一天。 正如同很多年,乌克兰、列宁格勒、史达林格勒的那些苏联百姓所相信的那样。 他们不会想到,自己所居住的房子、门口的街道,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可以在一瞬间被摧毁的那么彻底。他们也不会想到,强姦、抢劫、死亡,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处横行,没人可以阻止,也没人可以质疑。 乌克兰方面军的炮火率先摧毁了这座城市,这些苏联士兵一路打到敌人的指挥部。 这一路沿着自己的祖国、故乡,他们实在是看到了太多太多。 将老百姓关在仓库里,男女老少都被活活烧死。 妇女被带到树林里,强姦到发疯后再被刺死。 这些苏联人一次一次的看到同样的地狱,愤怒已经代替了所有的良心。不再有什么和解,不再有所谓的优待俘虏。 他们不仅仅军人,更是一群复仇者。 苏联人征服了柏林,然后把它变成了一座ji院。 柏林近郊。普通乡村的一座小学课堂内。 几名苏联军人把藏在课桌下的一个小女孩拉了出来,拽着她的头发,拖到了讲台上。 这是他们今天的战利品。 男人们按住女孩的手,撕碎她身上每一片布料,拉开了她纤细而苍白的双腿。她的每一声惨叫和呼救只会换来男人们的欢呼。 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拉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正在嬉笑着的苏联人,然后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击重拳。 那个连裤子都没穿好的苏联军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他捂着已经肿了的脸,大骂了一句脏话。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着老百姓衣服的男人。 “放开那个孩子!”那个人用俄语大声喊道。 这帮正在施暴的军人只是停下了一秒,用不削的眼神看着这个手无寸铁的男人一眼,接着便继续着对身下女孩的摧残。 只有那名被他揍过的苏联军人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他重新站起来,拔出插在腰间的手枪,直指眼前男人的眉心。 “你他妈的是什么人?”苏联军人质问道,一边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你不像是苏联人。” 他扣动了保险,嘴角扬起恶毒的笑意:“嘿,你是个德国人吧?” 男人双手握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更没有因为额头那个冰凉的触感而后退半步。 比起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眼里更多的是那个女孩哭喊的模样。 他不怕死,只是可惜自己对眼前的兽行无能为力。 “砰——” 枪声响起。 男人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随机又睁开。 他的一侧耳朵因为严重的耳鸣而生疼,然而他并没有遭到枪击。 他好好的站在原地,他低着头,用冰冷的目光所俯视着的那个捂着肩膀在地上惨叫的人,刚刚正拿枪对着他。 其他的苏联人终于停住了动作,这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开枪打伤苏联士兵的人,是他们的长官。 “放开她。”来人将自己的枪口对准这一轮的施暴者:“这是命令,如果你们还有谁不准守军纪,我会当场处决他。” 没有人放开那个女孩,但也没再继续。他们中的一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长官这是见了鬼了? 之前他们也有好几次就当着他的面强姦和屠杀德国人,也没见他站出来阻拦,怎么今天才开始充当好人? “沿着村子东边的出口走三公里就是一处关着犹太人的集中营,我命令你们现在就去解救那些人。” 苏联军官命令道,同时冲着天花板放了一击空枪: “马上执行任务!你们还是苏联的解放军吗?!” 这些苏联军人这才站起身,重新穿好衣服,然后一个个地走出了这间教室。 待最后一个强姦者离开,那名金发高大的德国人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去给那个可怜的女孩盖住身体。 “不要!不——”小女孩一见到有男人再一次接近自己,马上就发疯似的叫了起来。 “嘘——别怕,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德国人。别怕,我只是给你穿上衣服……” 那个男人轻柔的说着德语,哄女孩穿上衣服,然后小心地抱起她。 女孩的下半身因为受了撕裂伤,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将男人那件夹克都染成了红色。 他怀中的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转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 德国人明白他得尽快治疗这个孩子。 这个学校的医务室应该有药品和止血带…… “巴赫。” 苏联军官在德国人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叫了他一声。 这个身着军服的男人鼻樑上挂着一副眼镜,两片玻璃后面有着一对布满血丝和黑眼圈的蓝眼睛,曾经这双眼睛里的正义和光明已经黯淡。 巴赫站住脚,但没有回头。 “我很抱歉……对不起,谢谢你。” 他的一边脸上带着肿块,那是几分钟前巴赫一边咒骂他一边挥拳打出来,正是这一记打伤他脸骨的疼痛唤醒了苏联政委藏进思想深处的良心。 维克多弯下腰,直到巴赫抱着受伤的女孩离去,他也没有马上挺起身板。 是他,对眼前发生的那么多次暴行视而不见。 他放任他的部下,他的同胞作恶。 他已经看到很多像今天这样的女孩,被强暴后又残忍的折磨致死。 很多很多……而这仅仅只是苏联人对柏林犯下的无数罪行中的其中一种。 他抱着一种可笑的心态,自以为不参与其中就可以明哲保身。 如果不是遇到巴赫,如果不是见他不顾生死的去拯救那孩子…… 巴赫走出教室,抱着女孩。 在他走出几步路之后。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那一瞬间,他愣在了那里,所处的世界连阳光都开始被黑暗所笼罩。
第18页 这个时候,悲伤才开始代替愤怒。眼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这条小学里不怎么长的走廊变得扭扭曲曲。 “维克多……” 那个曾经与他相处过数日,将自己的口粮节省出来给史达林格勒难民的人,已经…… 怀中的小女孩因为疼痛而轻呼了一声。 巴赫没能再敢停下来拖延时间,他哭泣着,再次迈开步伐,去做眼下他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九章 三个月后,在遥远的某个岛国上。 有两座城市在一瞬间在从世界上消失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此结束。 1949年 在继美国之后,苏联也成功研发出新式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原子弹。 一个国家因此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在这个国家曾经的首都,一条全长155公里的警戒线被架起。苏联人沿着这条线开始修建“柏林围墙”。 世界上两个分别属于东西方的超级势力,他们拥有着足以轻松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在这里,世界正式分割。 在报纸、广播里,柏林这个词语代表的意义是分裂。 而对于这个城市的市民来说,更多的意味着家庭被拆散,生活变得更艰难。 他们是冷战的牺牲品。 1962年 中国 哈尔滨火车站 这里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中国乘客。 老人、妇女、哭闹的孩子。人们清一色的穿着军绿色的棉衣。 在到处都是黑发的中国人中间,有两名浅棕色头发的欧洲人,他们的造型太过显眼,以至于路过的中国人,纷纷忍不住对他们施以注目礼。 年纪较为年长的男人一条腿有残疾,只金属的假腿上套着鞋子,他坐在轮椅上,由年轻那个人照看着。说他年长,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个男人眉目清秀,五官分明,脸上没有一根鬍子,眼睛特别明亮,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但嘴边两道淡淡的法令纹还是暴露了他实际的年龄至少超过了三十岁。 年轻人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而且很可能更年轻,这些毛发偏淡的欧美人向来比中国人要高大一些。他和轮椅上男人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两人应该有血缘关系。 这一对年龄差距不小的人已经在这个位置呆了有三十分钟了。从刚才起,年轻人的肚子就发出一阵阵的咕咕声,惹得坐在他们身边抱小孩的妇女和蓄着大白鬍子的老人一阵阵的窃笑。 “帕弗里克,你还是去买一些吃的吧。”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忍不住说道。 “我没事。”少年回答:“我们还是等他来了再一起去吃饭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帕弗里克的胃却发出了响声,报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男人忍不住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拐杖,轻轻地敲了一下男孩的脑袋:“别逞强啦,如果把你的胃饿坏了,杜妮莎会杀了我的。” 他那个已经有点发福的妹妹特别反对自己的儿子和他这个当大学教授的哥哥混在一起,他总之被校方指责性格过于散漫,尽管在孩子们当中他很受欢迎。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钱包,将一些中国的钱币塞到帕弗里克的手中:“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们要等多久,他不一定今天就能来的。而且……” 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我也饿了,你最好帮我也买一份。还是怎么?你怕自己的汉语不过关,不敢去店里和中国人对话?” “我中国话是跟谁学的?说的怎么样您当然是最清楚的了!”帕弗里克不服气的鼓起嘴,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了钱。 然后大步走向了候车室里的小卖部。 现在暂时就剩下轮椅上的男人自己了,他把拐杖放到一边,抬起手开始呵气搓手取暖。他身处陌生的国家和城市,就算是见多识广,也难免会觉得不习惯和不安。但同时,他知道自己的期待之情已经满溢。 “你过得挺滋润的,根纳西。这张脸看上去根本不像37岁的人啊!” 一句俄语在男人的耳边响起。 他顿时瞪大眼睛,然后左顾右盼的寻找着声音来源。 咦?是他听错了吗?不可能啊? “眼力变差了呢,太令我失望了。” 根纳西愣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白色鬍子的中年人。他繫着围巾、头顶着一只鸭舌帽,鼻樑上挂着一副墨镜,身着所有中国人都在穿的军绿色大衣。 这个人站在他身边足足有二十多分钟了…… “菲利克斯?”根纳西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眼珠都要掉瞪得下来了。 这个看着接近老年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藏在下面的浅蓝色的眼睛。那些浓密的鬍鬚盖住了他的脸,实在是令人难以看出他的年龄和表情。 但从眼神来看,他应该在笑。 “我就站在你旁边这么近的位置,你居然一直没认出我来。” 巴赫摇了摇头:“太让人受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傢伙。” 根纳西情绪激动,他扶着拐杖和轮椅让自己站起身。 下一秒,他们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巴赫来不急把准备好的俏皮话说出来了。 这是时隔二十年的拥抱,他不想去破坏难得的好气愤。 巴赫几年前就开始和根纳西用信件联繫,每一封信从寄出到收到回信也至少需要一个多月时间,为了确保根纳西能收到。巴赫在西德往英国寄出信件,由英国转寄到中国,再送到苏联。这个过程中,信件会经过巴赫一位中国友人的手,从英语翻译成中文。也就是说巴赫得伪装成一个中国人之后再与苏联人在进行交流。 反过来也是亦然,他们信件无论如何都会被第三者看到,除了负责翻译的那名中国人之外,苏联和西德的政府都会大大咧咧把它们的拆开来看。 这种中途不得不被拆开信件的做法,让他们这种仅存的交流也一直缩手缩脚。那些亲密的话语自然是无缘放进信纸里的了。他们这不到十年间的信件,可以说,写的像朋友一样清白,用的词彙全是那种好像无意间在哪里认识了一个笔友一样。 但光是可以和巴赫信件交流这一点,已经令根纳西无比欣慰了。 冷战的特殊时期,受这点委屈还是可以的。 当帕弗里克嚼着美味的中国肉包回来的时候,他正看到他的叔叔和一个白鬍子老年人在一群中国人的围观下抱在了一起。 嘿那个老头子不是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的那个人吗? 帕弗里克挑起了眉毛。 那就是一直在和根纳西叔叔书信联繫的巴赫吗? 也对,那是在自己出生前就和叔叔有过交情的人,年纪会很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直把根纳西当成正常37岁的人的这个观念是错误的。 小男孩想了想,决定还是识趣一些,等个几分钟,时机恰当了再搀和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终于不堪忍受一堆黄皮肤黑眼睛又干瘦的中国人的围观。他们终于放开对方,巴赫尴尬的冲着那些好奇的外国人摆摆手,请求他们别再往这边看了。
第19页 他扶着走路不方便的根纳西在候车室的座椅上坐下。 两人开始使用俄语对话。 “你干嘛又留起这种大鬍子?” 当周围人终于开始恢复常态做自己的事的时候,苏联人埋怨道:“而且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嘛,这几年工作有些拼命了,一不在意就……”巴赫拉着自己的鬍子打了一个圈:“我可是为了跟你见面才这么拼的。别告诉我你嫌弃我了?” 根纳西摇了摇头,他握着巴赫的手,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一别二十年,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专注的看着巴赫,根纳西想自己得要花掉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好好的去适应他现在样子。 在和巴赫分开的第十个年头的某一天,根纳西照着镜子洗脸,微黄的晨光下,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相貌有所变化。 以前一直不以为然的黑眼圈里长出了一些眼部的细纹,原先饱满的脸颊上也隐约能看到崭新的法令纹,下巴和鼻头比起以前都宽大了几分。 这些都不是细微的变化,而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 这一刻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在想念之外,他开始恐惧。 十七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巴赫呢?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他以前不敢去想这些问题,他以为这些是无所谓的。可现在,这些每个人都会遭遇到的,被视为饭桌谈资之一的问题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那天早上,他第一次上班迟到,错过了学生们的早读。 他靠在自己住所的洗手台上,左脚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捂着嘴,眼里看到的是模糊的地面和被泪水沾湿的裤腿。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他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天吶—— 根纳西低声地哭泣开始变成一阵阵参杂着绝望的笑声。 他突然明白,要他付出生命也没问题。 他想要和 菲利克斯。莫里茨。巴赫 一起面对生老病死! “谢天谢地。” 根纳西开口,周围吵杂声似乎在一瞬间都安静了。 “我还能认得出你的脸。” 完 记事 巴赫和根纳西时隔二十年的再见,他们一起结伴,沿着铁路四处旅行(根纳西腿脚不好能去的地方有限)。在那之后,他们每年都会利用假期相约到可以办下签证的地方旅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去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多。 1989年,柏林围墙被推到。 巴赫在同年正式退休,他告别了养女一家,只身前往根纳西的故乡。两人的同居关系一直维持到了1991年。 那一年的十一月,根纳西死于骨癌。 操办完他的葬礼之后,巴赫提着他来到苏联时的那只行李箱和一个装着根纳西一小部分骨灰的盒子,回到了德国柏林。 在自己的故乡,他平静的活到了自己也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番外1 两个老头子的日常 苏联 1989年 西伯利亚 雅库茨克 郊区 某间农舍 苏联这个国家一般有两种季节,乐观且勤劳的苏联人称之为“冬季”和“大约在冬季”。 圣诞将近,现在就是寒冷的西伯尼亚的冬季。 巴赫在这里已经住了有几个月了,他从来没体会过这么冷的世界,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以为史达林格勒的冬季已经是他体会过的最冷的冬天了。 但是跟他老情人的故乡一比较,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一早,他比他的同居者提前起床,简单的梳洗过后(註:俄罗斯的水管是修在地面上的,一路会装加热器,防止水冻住,以保证居民用水),便牵着从老家带来的狗,准备像往常一样,带着它出去熘一圈。 一开门,他就愣住了。他那条从德国来的狗也愣住了,主僕两一起瞪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什么鬼?白花花的雪墙? 昨天还在门外的道路和花园呢? 冷静……巴赫在抓乱他的白鬍子之后,泄气似的对自己说道。 然后,他决定向唯一的当地人求助。 “根纳西!!!————”这个老德国人真的有点慌了。 很快,他那个交往了几十年的同性恋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块完美的将自家大门纹路印出来的雪,根纳西眉头都没皱一下。 “哦,过阵子就会化了,到时候会有铲雪车过来开路的,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我们被困在了家里啊?这得多久才能再出门?” “一般也就几个星期吧,如果雪化的快,我们两个可以带着剷出一条路,一个星期后也就能出去了。” 根纳西笑了笑,走上前把门重新关好,以免寒气大量进入屋内把巴赫给冻坏了。 “别担心啊,我们不是早就在储物室里塞满了食物和柴火了吗?肯定不会饿死或者冻死,再说,这才多少度啊,伏特加还没结冰呢。” 在伏特加结冰以前的冬季都是美好并且可爱的。 “你!——唉~~”德国人认命的嘆了一口气。 根纳西拉着他的胳膊挪到沙发上一起坐下。 然后看了眼自家的那只狗,这条霍夫瓦尔特犬正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两个老年人。 “米克,自觉回避!” 根纳西用不太熟练的德语一声令下,这条听得懂人话的狗便垂着尾巴,躲进了洗手间。 巴赫看着这张过于贴近自己的脸,它在沾染上老年人的纹路之后,又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魅力,那是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绅士并且安静地面庞。 “啧,这可是一大早啊。”巴赫眯着眼睛:“早饭都没吃,我可是饿了。” “放心,我一会就去做早餐。”他一只手摸着恋人的腰,一边贴上他藏在鬍子下的那双嘴唇。 “吃东西,也得讲究个先后,是不是?” 番外完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