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杯茶」》 第1页 《邂逅“一杯茶”》作者:林笛儿【完结】 文案: 晨曦是一名教《经济学》的大学老师,因为闯见深爱的人出轨,从此后,疏于感情。 沈仰南是国际上着名的音乐评论家、钢琴家,生性高洁,面容俊雅,知性的风度被粉丝们称为“少妇杀手”,在乐坛上多年,看穿了红男绿女的真面,只相信人世间的真爱存在音乐里。 温子中,军中着名的骨科医生,博学宽容,是晨曦妈妈的高足,刚刚离异。 齐鹏,猎头公司的总经理,精明过人,游戏人间,情人妩媚,妻子端庄,他总是分得很清。 就象命中注定一般,在同样的时候,晨曦和他们相遇了,情动如水,谁是她最适合的“一杯茶”呢? 【 [正文:一,寂寞如秋 上] 九月一个阳光艷丽的正午,我站在雅园的的售楼中心,看着售楼小姐一脸没有诚意的微笑,欲哭无泪。 “很抱歉,关于具体的交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施工队并没有把钥匙给我们。”她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然后,沖我点点头,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面对下一个询问者。 “不能通融吗?”我不死心地追问道。学校的宿舍楼要拆迁,为了给自已一个安静的空间,我在一年前便定下了这里的一处单身公寓,钱交了一年,房子却还没有属于我。从春天起,我隔三岔五来这里等待、询问,售楼小姐千篇一律的说辞和让人毛毛的笑意象恶梦般,扰得我来一次怕一次,可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几天,还是到这里如期报导,毕竟我辛苦赚来的银子在人家手里呀! “对不起,要不你过几日再来吧!”售楼小姐收敛起阳光般的微笑,脸上渐露不耐烦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她找了个理由,转身不再理我了。 早听说无商不jian,我还傻傻地希望自已幸运些。老实说,从前我就很不喜欢与商人打交道,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思维与情感与常人不同,虽然我学的理论足以把他们砸死。我是个食人间烟火的人,很多事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 悻悻地出了售楼中心,室外三十五度的高温,烤得我情绪沮丧到极点。 如果能够,我真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也许租个干净的一居室也不错,月初交个房租,就有了一方安宁。不知我怎鬼使神差,居然想起去买个什么房子,花光了几年省吃省喝的薪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还要继续战斗。顶着酷热的阳光,我乖乖地打车回校上班。 还是午休时间,天气又热,校园里没几个学生。球场上到有几个在厮斗,看那一身大汗的样,我真是羡慕他们的活力和勇敢。 这是一所三流的大专院校,就读的没几个佼佼者,但却个个活力四she,个性十足,适应力很强。开学没几天,我还常常因为暑期的闲适,不能适应上下班的时间,而他们上课、下课、打球、逛街,似乎就没有经过苦读的高中,一下就适应了大学的放松和轻快。 “晨曦!”我没有发现打球的勇敢者里竟然还有一位巾帼。阴柔扔下球,一边抹着汗,一边沖我飞跑过来。 我找了块树荫停下等她。阴柔是我的同事,任教女子体育课,浙江人氏,性格有点大大咧咧。看着我一脸的不快,她笑了,“又碰钉子了吗?” 白了她一眼,我没好气地说:“麻烦不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好不好?” “还人家人家,好嗲哎!”她大笑着扑到我身上,分我一身的臭汗。“你要死啦!”我作势要打她,她嘻笑着跑开,回头沖我扮了个鬼脸:“陪我沖个凉吧,说不定,你会发现坏情绪会洗去许多呢!” 看着汗湿的衬衫,我除了听她的,还能怎样呢? 我妈妈常说,女孩子家要象淑女,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言谈举止更要有规矩。我家其实是一般的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中学老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爸妈也是农村孩子辛苦读书才挤进城里,不知可是因为没有能为晨家生个孙子,妈妈对我的管教有点严过其实。 从小,我的同学和朋友必须要先经过妈妈的筛选,而筛选过后的受不了妈妈喋喋不休的责问,便放弃了我这个朋友。没有朋友也没什么,我学钢琴,学画画,读名着,看得奖影片,妈妈尽力地想把我铸造成一个名门淑女。可惜我不太争气,除了成绩还勉强能达到她的要求,其他方面顶顶落个稀松与普通。 大学四年,是我最快乐最自由的。品尝到独飞的甜味,毕业时,我死都不肯回爸妈呆的城市,在一个离家远远的小城找了份教职,悠闲地过活。 不知可是被我妈潜移默化,我并不另类和前卫,遇事太内敛和含蓄,死要面子。去年开学时当院长让我任新生班的辅导员时,我愣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虽然我清醒地知道我并不能胜任。 辅导员的日子不太好过,工作上的,心理上的。 “你下午没课吧!”冲过凉后,烦躁确是洗去了不少,我和阴柔盘着腿坐在我床上喝着冰茶。我点点头,海饮了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般壮观的喝相,要是被我妈看到,不知可会发疯。“但我有个班会在四点。”想起又要面对那一帮劲男劲女,我就很想嘆气。 “丛伟和谈剑又闯祸啦?” “闯祸谈不上,只是最近找他们的女生过多,快引起共愤了。”丛伟和谈剑是我的两个学生,阳光帅气而又多才多艺,用阴柔的话讲,很多女生哈他们,没课时就爱挤到他们班上,这样,其他同学就有意见了。 阴柔转过头,扫了我一眼,“那你是想阻止这青春的萌动?” “哎,”我嘆息,我要是敢阻止,可能会被那帮劲女们打死,我能做的,只是和那两个帅哥讲一声,可否请他们收敛点。 “晨曦,你当初为何要选这所学校呢?你毕业的可是名校,选择面很广的,不比我们没得选择。”阴柔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摊开手脚,斜躺在床上。 我指着小小的居室,“不是为它吗?当初我的目标就是离家远远的,而且不要大都市,我讨厌大城市的冷漠,而且生活节奏太快,象抢钱似的。这样选择范围就不多了,这所学校提供校内宿舍,不要出外租房,我便中意了。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宿舍楼居然要拆建实验楼。” 阴柔笑得前俯后仰,我也跟着笑了,这个理由确实有点特别。“你就这么斤斤计较,在这座城租个房又不用花很多钱的。” “不是,不是,我喜欢校园环境,不那么杂,比较洁净,不要与一些外人打交道。” “呵呵,象牙塔是吧!晨曦,你在这校园里找杯茶,这样就可以不要搬出塔外了。” “一杯茶?” “嗯,就是你的另一位啊!” “哦!”阴柔是只网虫,常常会冷不防冒出一两句网络用语。“不要,为个居所当上一生,不值得。那杯茶再好,我也不喝。” “学校很多男士哈你呢!你就试着喝一杯吧!”阴柔坏坏地建议道。我拼命地摇头,我想我比较适合喝白开水,夏天解渴,冬天暖手,又很廉价,不象茶还要遵循什么茶道,那种传统近似于苛刻的东西,我近而远之,没那份文化底韵,也没那么高的品味。 “晨曦,”阴柔低下了嗓音,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忘不了以前的朋友?” 我一愣,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让我背过气去。咳了很久,才顺过气来,喘喘地沖她嚷道:“你和我有仇是不是,还过去现在呢,我象那个很恋旧的人吗?”何况别人早已佳人在怀,我有必要记挂着别人的老公吗? 看我着急的样子,阴柔诡笑了一下,识趣地继续喝她的茶。 是的,没错,我是有过一个过去的朋友。但是,不是所有的恋爱都有一个正果,象我就是,恋爱谈到一半,他要求换将,我便转身离开了。 当时,我想我是很喜欢他的。他毕业于名校,是外企的it工程师,人高大帅气,有那样的男朋友,我觉得很虚荣很运气。可惜,运气是个美丽的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我很认命,收拾收拾心情,工作、生活继续,除了清瘦了点,其他一切都很好。 老套的情节,每天不知上演几百出,不提也罢,除了收穫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多说无益。 下午四点,我准时走进教室。学生们很给我面子,都在。两大帅哥更是一脸青春灿烂的笑看着我。我怕我会晕倒,小心地在讲台边坐下。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班不管是任基础课还是专业课的,陈老师、程老师,还有我这个晨老师有好几个,当然我这个晨是独一无二的,可喊起来却是一个音。为了区别,他们干脆对我直呼其名,我不敢有意见,只当自已还没老到让他们当长辈。 面对他们,我有时很怕自已会突变成一个魔女,却不免却又有些渴望,毕竟魔女杀伤力很强。 还没讲话,我的头就开始疼了。 “晨曦,这次班会的主题是什么?”丛伟恶作剧地沖我挤挤眼。 班会是中小学时的玩艺,大专生开班会,确实太小儿科,可他们也要当自已是个大人呀,尽做出许多低级的事来。 我环顾四周,一张张等着看戏的兴奋表情,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清了清嗓门,尽量不着声色地说:“你们认为我们班可以最大容纳多少学生?” 他们纳闷了,相互看看。“放二十张桌子就够满了,再多估计就嫌挤了。”谁嘟唠了一句。 我点点头,“是呀,我们班现在正好二十张桌子,四十个学生,一张资料橱,一个电视柜,一张讲台,刚刚合适对不对。” 他们更纳闷了,齐齐对我点点头。 偷笑一下下,我继续说:“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模式,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班有些课上会多出很多旁听生。暂且不问别的原因,就当是我的课讲得生动,招来慕名者吧!” [正文:二,寂寞如秋 下] “哈!”教室里乐成了一窝,一色的眸子里闪着坦荡的讥嘲。“少自恋吧!你有那么优秀吗?”他们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讲得如此直白,真是很能打击人!可我够坚强,事实上我工作得也不卖力,混的成分颇多,听着这些,我仍能悠哉地含笑坐着。
第2页 “唉,你们也觉得我自恋呀!说实在的,我也有一丝自知之明,可这几日,其他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含着强烈的妒意,毕竟留住学生是一个老师最起码的行为。亲爱的帅哥靓女们,任何事有根就有由,我不想问太多,但起码给晨曦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晨曦为人胆小谨慎,为一份生计辛苦存活着,拜託大家多多谅解,你们都很优秀,解决这些事只是举手之劳,放手去做吧,过程不要向我汇报,我只想欣慰地看到结果。”话已说清,我站起身来,盘算着去教工餐厅好好地吃一餐,今天烦心的事太多,美好的胃口可以带走一切坏心情。 教室里躁动起来,有几个学生已沖向了门外。学生食堂开饭时间早,他们去晚了就会买不到中意的菜。我也曾从学生来起,这样的行为我见多不怪。 “晨曦,哀兵之计用得不错吗?”谈剑闲闲地走到我面前,低声笑着说。 我一愣,稍稍慌了手脚,有点点狼狈,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相信我刚才的鬼话。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们直说,打发那帮小女生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必拿到课堂上大动干戈。想看我们出丑是吧,晨曦,你学坏了哦!” 我轻轻拧眉,定定地看着这张俊帅的面容。真应好好建议他们去参加个快男和超女什么的,免得在这里祸害太大。放慢语速,尽量有点老师的威严,我一字一句:“没有直接找你们,是因为这事引起共愤,必须对大家有个交待。还有坏与不坏,与你们天天一起,我不坏都难。” 看他呆住的表情,我这番狠话就够回程价。趁他没反映过来,我掉头就走。 “你是晨曦老师吗?早晨的第一抹霞光?”背后传来凉凉的问话。 问得这么的恭敬,说得这么的美,不过是讽刺我的浅浅之辞。我听得懂,所以我不用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我是晨曦,可是夕阳无限好,我觉得你喜欢余晖比较正确。”一说完,我闪身就跑。 从中学开始,我就对男生的恶作剧没有办法,小时还能向老师打打小报告,长大后,只会满脸通红,赌气的一跺脚跑开。做了老师,我依然如此,除了装着一脸威严,其实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今日与谈剑言辞间偶然得来的胜利不禁让我心情大好,走进餐厅里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晚餐似没开多久,餐桌都坐满了,电视的声音还开得山响。我边打着招呼,边扫视四周,想找个座,阴柔在餐厅的边上沖我猛招手,我忙挤了过去。 “没有阵亡呀!”阴柔说笑着,递给我餐盘。 “怎么可能,我凶悍着呢?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我喝了一口汤,真的有点饿了。 “看!”阴柔挪挪下巴,指向墙上的电视。 我有点意外,抬起眼。不是平时的新闻,是个音乐比赛,选手正弹着我从小到大听滥的一首曲子,我熟悉它每个音符的转折、每处情感的流泻。这首曲子技巧难度高,弹得好,代表选手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高度,但音乐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每个音符都是窜动的,如何让那份窜动不安于份的音符串成丝,穿过一颗颗战慄的心田,那就是所谓的才华了。我学了它十年,虽然弹得不精,但道理却是懂的。 “什么时候大家都变得如此高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眼都不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我有点纳闷。 “哈,你接着往下看。” 一曲终了,选手谢幕下去,镜头切换到评委席上,正中是位书卷气很浓的谦和男子,他难得还有着磁性的嗓音。他的点评专业精深,话语间却又满含着对选手的呵护和鼓励,很有名师的风范。这让我有点怔住了,现今稍有点学问的,必会狂妄到让人侧目,只有真正做学问,有修为的人才会拥有孩童般的纯真、谦谦君子的风度。 “这是?” “沈仰南呀!留学法国,名校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的少妇杀手,网上迷他的人多去了。”我的孤陋寡闻招来阴柔的一记白眼。 只是个书生型的男子,有这么大魅力吗? 电视上镜头又转向了一个稜角分明的男子,这人我听说过,是港台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束成林,以作曲、编排、指挥见长,在国,内、国际高雅乐坛上都有很高的声名,他居然还有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庞,每到之处,让女粉丝们疯狂,偏偏他不是风流才子,从无绯闻传出。他的点评强调选手的心理内在与外在奖赏之间的互动,他的眼神、微笑、肢体语言都近似天完美,我觉得他是个圣人,很不真实。 “晨曦,这两个人,你认为谁更不错?”阴柔的眼中闪烁着两束星光。 我埋头吃饭,拒绝回答,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人。 “说呀,这一阵因为他俩,这个比赛火疯了,他们各有许多粉丝群,都想争个谁上谁下。” 我停下筷子,摇摇头,现在闲人真的很多吗? “这两个人确实很难分秋色。他们一个从音乐的专业领域讲解,一个是从音乐的广阔前景展开。他们的点评,不亚如欣赏一曲又一曲优雅动人的音乐,何必要去分先后呢?就如一个人讲素描,一个人讲美术史,你说谁更好呢?” “不是,从外型上看呢?”阴柔不死心地追问。 离我十万八千里的人,懒得看。一盆饭见底,我起身走人。阴柔在身后骂我不懂欣赏,我点头认可。 走出餐厅,躁声渐稀。秋月一轮缀在星空,几丝月光穿过树梢,在路上留下一个个斑博的光影,图书馆楼顶,不知哪位在嘶歌,听得人心戚戚的。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自如地呼吸,自在地享受着快乐。我却总难得有一个放松的藉口,无关工作,无关处世。心就象脱了线的风筝,在远处的天空流浪着、寻觅着,一路掠过色彩纷呈的风景,却没有一处可以停留。 开灯、关门、开电脑、上qq,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的qq总是隐身,有时挂着做事,如有人呼没有应好象不礼貌,隐身省却了这些麻烦,这也是我舍msn用qq的原由。 一通留言,“漫步云端”的,只一句:“回来后呼我!” “漫步云端”是北京一家猎头公司的总经理齐鹏,帮人找工作,同时还帮人写论文。一些企业的老总学问不高,有时为了装门面,会在一些专业期刊上发表一些论文,不方便找熟知的人帮忙,他们就会找上“枪手”----背后撰写论文者,以篇论价。齐鹏的公司有许多枪手,我在一本国家级的刊物上发表的论文被他看中,他辗转找到我,鼓动我加入枪手的行列。 他给的条件和价格太优异,我心动了,成了一名枪手。我写的论文品质不错,时间又快,齐鹏说我是优秀“枪手”。 我的qq名字就叫“江南神枪手”。 点了一下他的头像,送上一个笑脸,不一会,他就在那端笑得乐呵呵的。 齐鹏中文字打得不快,有事都是打开视频语音。他不例外地提出申请,我点下接受。 他是个微胖的精明男人,躺在大大的办公椅上,很有公司高管的样子。 “晨曦,论文怎样了?” 我发了个哭的表情,他在那一端急了,“不会吧,你从来没迟过呀,我可是和人家保证了。大小姐,别开我玩笑。” 看他当真的样,我微笑着发送文件,“枪手”有枪手的规矩,我不为难他。 “呵呵,就知你是逗我的。”他开心地边看论文边笑着说。 我点开新闻页面,不理他。“钱明天就汇到你卡上。晨曦,我们商量个事,可好?” 迟疑了一下,我回到qq上。 “你是否考虑来北京做事?” 我一愣,不知我是否听错。 “是这样的,晨曦,现在社会上不知怎么流行知性魅力,就象沈仰南那样,温文尔雅、谈吐潇洒,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真巧,今天我第二次听说起这个人,真是一股很强的杀伤力呀! “嗯!” “有些老总就爱上了上电视访谈节目,一为企业宣传,二为个人形像,偏偏肚里又没这个才,而那些节目又都是即兴的,不比写论文,根本不会给你多少时间准备,这就需要一个平时常常对他们企业状况有所了解,专业又很精的急才相帮着。呵,晨小姐,如果你在北京,你会发现你很适合这个工作?”齐鹏一脸的算计,笑得却那样可亲。 “北京适合这样的人很多!” “可我们合作得很有默契,我对你有信心。” “我没有信心。”放弃工作,去做一个“枪手”,违背了我当初的意愿,如果想呆在都市,我不会来这儿。“枪手”是业余的闲作,爱好都谈不上,没有必要放太多的精力。 “唉!”齐鹏换上了一脸苦相,我低头打字,装没看见。 “价钱很优裕的,而且你还可以提条件。晨曦,你在北京做这个事,赚得不知会比现在多多少。”齐鹏继续展开他猎头经理的游说。 我喜欢钱,钱带给我许多美丽的物质和快乐,但我不想被钱所累。我想对自已好点,不心动就是不心动。 “我喜欢一份稳定的不用操心的工作。”如果能不做辅导员,我会更敬职。 “做老师?” “嗯!” “如果我为你在北京找一份老师的教职,你会不会考虑过来呢?呵,找工作可是我们公司的正职。” “也许也许吧!”累了一天,我没有心情与他磨,随意应他了一声。 “呵呵!”他笑得象只开心的猫。“送你首歌吧!” 他发了过来,然后道别。 我不解地点开歌,沙哑的女声在室内流淌开来,是黄自的老歌《玫瑰花》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好教我留住芳华。” 幽怨的情歌,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不懂齐鹏何意。想太多,会催人老。我关机,去浴室洗澡。 终于可以躺到绵软的床上了,我觉着满身酸痛,却无睡意。听说那位沈仰南教授的学生从不缺课,而且别班的学生还旁听他的课,我不知他有什么窍门。我可以把一本《企业管理》倒背如流,却会因为学生的恶作剧而不愿进教室。同事教职,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人与人是不同的,这是我睡着前的结论。
第3页 [正文:三,悠长假期 上] 大学时,我读的专业是《企业管理》,这个专业的就业领域很广,我可以进外企,也可以进国内任何公司,如果混得不错的话,酬劳会很丰厚,但我选择了从教,大半原因是高校老师压力小,还有很长的假期。 悠长的假期,听起来是个多么令人惬意的词!那都是和阳光、糙地、大海、美食相关联的。 校园的广播照旧在早餐时放一首迷人的外文歌,今天选的是《友谊地久天长》,费雯丽的《魂断蓝桥》里的主题曲。因为明日便开始长长的寒假,用餐时,独自坐在餐桌边,细细地聆听,我觉得这首歌格外的有味道,莫名地掀出我从前一些若隐若现的思绪。那淡淡悠远而又迷离的感觉,仿若细细密密的气息,浸透着每一个毛孔。 这个冬天太冷,一个多月来,没有真正的放晴的一天,天空不是阴着,便是飘着雪花。我呆的学校在国内偏南一点,冬天比较而言,是温暖而又湿润的,我在这里几年,没有下雪的印象。 对于突然而至的雪天,不设防,心情不免有点坏。教室里的取暖设施很差,哈着手在黑板上板书,一双手冻得通红。整个课上我总是拉着一张脸,不知可是在意我的情绪,还是怕期未考不得通过,我的学生相当配合我的工作,这确是让我省心不少。 人和人是相互的,他们乖,我也不会难为他们。期未考,整体低空飞过,他们有一个轻松的新年,我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个多月的假期该如何打发呢? 突然就生出了去那个大都市看看的念头,三年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有面对的勇气。当初在目睹了他另拥她人时,我只知道头也不回地逃,远远地,藏着,当从未与他相识相恋。 表面上看似一切不错,但我却再不敢踏进那座都市,关于它的所有新闻我都拒绝知道。虽然他也已远离了那座城。 一千多个日子,捱磨的每一寸光阴,我数着、耗着,过来了。 也许真的该回到那里,冶冶心病。 我决定先弯道那座城,然后再坐飞机回老家。假期开始得早,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不想和爸妈多说什么,只讲有事晚回几天。 行李不大,轻松上路。从校园到那座城,近一千里,我闭上眼都可以数出沿路的每一个景点、每一个停靠站、每一座桥。过去的那些日子,每周一次的往返,在枯燥的旅程中,欣赏窗外的风景是我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 又开始下雪了,路上的车很多,司机开得很谨慎。车上的旅客大半都是成群结对,一路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吃个不停。 从前到现在,我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傍晚,我抵达了那座城。繁荣热闹依旧,伴着漫天的飞雪,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容。 坐出租、坐地铁、再坐公交,二个多小时,我晃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前。保安看我面熟,微笑地点点头,让我进去。 我僵在那里,突然不想进去了。房子早已易主,走时,他给我电话,说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亲手收拾的,哪怕是一只笔。所有的一切他都寄到老家,他要去另一座城从新开始,那座城里有他的她。我说了“好”,搁了电话,从此,我们再无联繫。 那间房的后窗没有灯光,主人一定还没有回来。如回来了,我敲开门,又能讲什么?跑错了门? 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为何还缠着不放? 如此的荒唐和痴蠢,可笑之至。 我扭过头,没入飞雪的夜色,找家酒店,洗个热水澡,明天回家。 很典型的冬日午后,天空阴霾得像是傍晚了。雪静静地飘着,落在已经被雪覆盖了几寸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匆匆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地填充着。远处登机架的钢化玻璃顶棚和人迹不到的糙地已雪白一片。几架大型的飞机上的标志也慢慢地被雪覆盖。没有飞机起飞,没有飞机进港,这时候,整个机场似乎遗忘了自已的职责,象个孤岛一般。 候机楼内,却是喧譁一片。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播报哪架飞机因天气缘故推迟到港,哪架飞机因大雪推迟起飞。地勤小姐对旅客们的疑问一直维持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在解释。旅客的情绪被天气的任性激发到极点,他们愤怒、担忧、咒骂、抗议,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楼外悠然自得纷纷扬扬的大雪所淹没了,他们无奈地坐下来,开始打电话诉说迟到的缘由,发简讯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开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託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书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玻璃窗里映she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沖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菸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导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嘆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工作忙吧?” “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沖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緻,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cháo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第4页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有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曾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手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近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正文:四,悠长假期 下]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花瓣,我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的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一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嚮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机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有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沖我微笑,另一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来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徵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地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颤抖着,手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繫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我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捲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时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我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物,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不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帅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让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显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在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下,他只得又把我拥紧,不过,这次要摔便是二个齐齐跌倒,看着彼此一脸的雪迹,我们笑得前仰后翻。到地铁只小小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地铁上,他一边帮我轻拍着雪,一边还在笑。好不容易止住,两人才款款坐下。地铁过江,我告诉他,现在我们正在黄浦江的下面。 “用这样的方式过江,我平生第一次,谢谢你给我的许多意外。”黑暗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他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纷飞的夜晚,闹市口人流如cháo,纷杂的脚步生生地让雪花就没有累积下来。我从西点店中买了两份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和两杯热牛奶,坐在街边的长椅,递给他一份,两人便不顾形像地吃起来,其实街上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橱窗里,根本没有余光再去看别的。 “在国外求学时,我冬天有时也会这样在公园里午餐,雪把树木压得低低的,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周飞,我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它们就会飞下来吃。那时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看它们是我仅有的快乐”他喝干牛奶,看着手中的面包,含笑说起往事。 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美,我没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但我熟知这条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着不吃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与你分享。”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满脸污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着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看你,孩子似的,给他不就得了,一块面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面包,又回头看看那位一脸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块面包而已吗?我脸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样,我无由地生起一缕恼怒。是的,一块面包没有多少钱,给别人吃也没什么。如果要施捨的话,我愿意给他钱而不会跑去为他买一块刚烤的法式牛角面包。我知道我敏感而又小心眼,他无心的话语还是刺伤了我。 可能真的孤单太久,我已不知如何体谅别人了。 我没有来得及掩饰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有些无措,面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吃,就把面包给他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包,回头走过去给了那个男子。男子可能被吓到了,死劲地摇头不要,我没有理睬,仍塞到了他手中。 给他的同时,我也把无由的在意扔掉了。 面对他时,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们走吧!”我的笑意并没有打消他的顾虑,他无言地深深看着我,我不见,领头向前。 这条街,我走过无数次,有钱无钱时、快乐不快乐时都来。把自已融入如cháo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有点年岁的阿姨们很喜欢穿色彩靓点的衣服,那样会显年轻,但却又不可以太过花哨。那件红色的羊绒开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颜色也正,你可以考虑。”我指着柜檯后的衣服对他说。 他点点头,请柜檯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柜檯上,心情已趋于平静,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太过苛刻。 他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个盒子。“我不会买东西,如果让你挑,你一定不愿。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小礼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请收下好吗?” 我抬头,目光没有流动,没有涟波。我识货,那不是小礼物,那是来自义大利的纯手工围巾,价格是这件开衫的几倍。 素昧平生的人收这么贵的礼物可以吗?我妈妈的教典里可没这条。 微笑,笑意亲和却少真诚,“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样好吗?你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约翰”,我再无心情去江边吃火锅了,刚刚拨掉刺的伤处现在又隐隐作痛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柜檯小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是,这么贵的礼物不收的人一定是个傻子。我不傻,也喜欢礼物,但不属于自已的就不会多看一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你拿什么还呢?做个嚮导收这样的礼物,现在的物价未免也高得太无谱了吧! 他拎起两只包,沉默地向商场外走去。下台阶时,他猛然回头,差点与紧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里有些黯淡。 这忧郁的眼神是为谁呀?
第5页 “我不是用钱来打发你。” “我知道,你只是表达你的谢意。”我帮他说,他是谦谦君子,我不误会他。 “也不是谢意!”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象是从心中吼出来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随意搭讪别人的人,我更不是对一个顶着风雪,冻得直抖却为了让我开心的陌生女子用钱去打发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而已。” 还不是谢意吗?那选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会承受下来了。我不为难他,尽量装着一脸的温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随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为我们相处不坏,而且我熟悉这城市,力所能及地为你做一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报了,好吗?” “只怕那时你会当作我是陌生人吧!”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那时,我只会当从未认识他而已。他不笨。 “去把礼物退了吧!真的不需要。” 他摇摇头,下台阶,脸色没有缓和多少。一个谦雅的人突然这样无助,我想我是不是有点打击太多,但我有我的原则。 他真的生气了,没有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只埋着头顺着人流向前走,我怕他走错,小心地跟着。 许久,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只得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请问你想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 我微闭双眼,让气息平和,不想把气氛搞僵。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任性生气的关系,我们是礼貌自制的成人。 “如果你想继续走下去,我会陪你,但我有一点走不动,你能不能稍等会。如果你不想再走,我们打车回酒店。”夜已近深,他和我一样可能都没有胃口再吃什么东西了。 他终于不再走了。这是人行道,路上拦不到车,我指指对面,他点点头,挽着我过马路。 下雪天,计程车太少了,我们等了许久,都拦不到一辆。“我想坐地铁!”他开口说。 行,可惜时间太晚,地铁已停开。我们只有继续等。钱钟书先生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快乐,因为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唯有一场漫长的等待,才会让人总得永远。 现在,我就在永远的等待中。 他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时光,看着我在一边跺着脚,哈着手,解开他脖上的围巾包住我,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谢,那本来就是我的。 “那不是一块面包而已,那是你的心意,可怜别人可以给人家钱,而不是把珍视的心意拿去施捨。”灯光下,他喃喃自语。 我愣在那里,泪水瞬间就涌满了眼眶。 “我更不应想着表达心意,好好享受这份邂逅的真诚就行了。从机场把你追回,我就是不想很快与你分离,想听你讲话,想你的陪伴,开心地大笑,我为何要傻得去买什么礼物呢?” 泪水温热,打湿了我冰冷的脸庞,他的自责消逝了我所有的痛。 “看到那件围巾时,我当时只觉着很适合你,没有想过价钱,只想系在你的颈间一定很美。” 当然很美,我试系过,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知它的价钱。看来,俗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还是不能收。 寒风,大雪、深夜、街头,晕黄的灯光,我和他彼此对望着,象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 他伸出手,将我拥在怀里,相併着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我们才遇到一辆计程车。车上,他的手一直包住我,我们仍然什么也没有交谈,直到回到房间前,他才松开我。拍去我衣肩的雪花,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晚安!” 我点头进房,关上门后,才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洗了澡,原以为没有睡意,却一碰到枕头,便恬然入梦。醒来时,天已放亮,手錶指向九点,我匆忙梳洗,想与他道别先去机场,没想到,他已离开。 他把围巾留给了我,还留下一封信,信中除他的姓名,地址,联繫方式,再无片言只语。 我苦笑笑,其实,在初见他时,我就已认出他是沈仰南了。没有点明,只是想保持那份陌生的轻松吧! 没有了那份陌生,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我把信纸撕碎,在风中放飞,满天纸屑,迷离了我的双眼。 [正文:五,人在路上] 很久没有摸琴,手感不禁生疏,指下琴键飘出的音符也不象我往日那般自如流畅。我放弃地合上琴盖,不想折磨自已的耳朵。 “晨曦,快出来,看看还认识不认识?”妈妈兴奋的嗓音从客厅飘过来。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她的得意门生,只有在看到她的高足时,妈妈才会异常的热情。 “姐姐,你要去吗?”小表妹唱唱看出我微微的不快,担忧地问。 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去,不然你舅妈会把姐姐卖了给你买糖吃。” “舅妈才不会,妈妈和姨姨都说你是舅妈骄傲的宝贝。” “哈!”姑姑们这样说吗,凭心而论,我觉得我是姑姑们的宝贝还差不多。奶奶去世得早,爸爸是家中长子,妈妈便嫂当母职,对几个姑姑象女儿般疼,从出嫁到生孩子,大事小事,尽心尽力。姑姑们的感动,除了对妈妈的尊重,便就是对我的恶宠了。我儿时的假期,总是在几个姑姑家轮流着过,那是被宠上天的幸福。 “嗯,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呆在客厅和他们讲话,就轻轻咳一下,我出去救你。” “唱唱万岁!”我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腮,“外面的那个人是舅妈的学生,姐姐和他不熟,坐在那里听他们讲话,象傻瓜一样,你过十分钟就去喊姐姐过来。” “放心吧!”唱唱一脸郑重,我愉快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斯文型的眼镜男子正和妈妈讲着话,看见我出来,他站起了身。 “晨曦!”他认识我,我很淑女地微笑点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你不认识他?”妈妈有点失望。 “很多年不见,彼此都长大了,要是在街上与晨曦碰到,我也会认不出来。”眼镜男子很会解人意,有风度的为我解围。 我依然保持着亲切却不失分分寸的笑意,脑中把妈妈常提的高足一个个对照,答案照旧,我没有任何印象。 “是温子中啊!”妈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忙装作醒悟过来的样子,“是吗?我没认出来,你还好吗?”我想破头皮,也不知温子中何许人也。 他看出了我的把戏,配合我做出一脸感动,“我在白老师班上时,你刚读小学,后来我上军校,一直在外地,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呵呵,你特别呀!那么优秀,想忘记都难。”我假笑着回应。 “优秀的人应是你吧,毕业于名校,现在都是大学老师。” 真是汗颜啦,那种三类大专,也叫大学吗?不敢再深谈下去,我忙转开话题,“你还在部队吗?” “嗯,我军校学的是医科,主修骨科,我现在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工作。” “哇,首都!”我捧场地做出羡慕的表情。妈妈也是一腔赞许:“嗯,子中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懂事,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 我符合地直点头,优秀的人童年自然特别。 “哪里还谈得上成就,一份工作而已。晨曦,你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会不会有压力?”他谦虚地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晨曦上课,我到不担心,没想到,她居然还任辅导员,我到是没想到。上次在她学校碰到她的院长,对她评价很高。”妈妈含笑狠狠地把自已的女儿夸了一通,我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算了。 我轻咳了一声。 “姐姐!”唱唱甜甜地从里面跑出来,“我刚学的那首曲子怎么也弹不好,你再弹一遍给我看,好吗?” 没等我说话,妈妈忙着站起来,“唱唱,舅妈帮你看看。姐姐有事情呢,我们别烦他。子中,晨曦放假在家,不忙的,你们多聊会,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 唱唱爱莫能助地沖我撇撇嘴,被妈妈硬拉进房内。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她这般把我扔给她的高足,目的何在? 我真的落到需要妈妈推销女儿的境界吗?强烈的挫败感让我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温子中看着我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别扭,他坐不住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我努力露出一丝笑意,“好!” 被风一吹,郁闷的心情散去一些。小区的石径上落雪还很多,我小心地避着走。 温子中的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我身上,我有点拘束。“你小时候常到我们来吗?”我没话找话说。 “嗯,我喜欢放学后到你家来做作业,顺便可以看你弹琴、画画,你那时很爱表现,开心的时候还会跳舞给我们看。” 我的脸突地就温度高胀,“我,我真的那样爱现呀!” “呵,是呀,很可爱的小妹妹,你一直都是老师的骄傲。”他伸出手,帮我抚去脸上凌乱的发迹。“我们都很羡慕你,那么多才多艺。有时同学聚会时,还会聊到你,大家猜测你现在不知长成什么样了。” “失望了吧!”小时漂亮的女生长大一定很丑,这是真理,阴柔讲的。 他笑出了声,眼中极是溺爱,“看你紧张的,你其实还没有变,除了不爱显外,一样清灵秀丽。” 我是女人,很爱虚荣,但这样被别人当面夸奖,心脏还是有点不能承受。“谢谢鼓励。很对不起,我对你印象不深。” “哈,你可真够坦白。老师的学生多,你哪里记得住,而我们记你一个,自然就印象很深了。” 我颔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下我看到银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你有孩子了吧!”我读小学时,他读高中,算来应长我七八年,我都老了,他也不会很年轻。 温子中显然有些惊讶我会这样问,但他很快便恢复自然,“我没有孩子。医科读了九年,毕业时近三十,匆匆成家,为了工作不敢着急要孩子,到现在,一切稍稍有点起色时,想要个孩子。”他落莫地一笑,“我们却离婚了。”
第6页 我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心中内疚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随意问,不是想……“ “呵,离婚又不是什么错,合不来就分开了。”他绕过一簇柏树,拨弄着上面的积雪,淡淡地一笑,“我们是同学,她想去国外深造,我要留在国内,谁也不愿迁就,就这样,平淡分手了。” 真的是好简单的理由,爱时轰轰烈烈,分开时却平静如水,这是谁的的悲哀? “晨曦呢?”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我自已说吧。 “呵,我想自由自在地多玩几年。” 他又抚摸我的头了,“不要贪玩太久,我这次是为了你专程回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轰”一颗重型炮弹在我眼前炸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是谁不惜千里的把讯息付递给他。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毕竟对你来讲,我还象个陌生人。可惜我假期不长,只能待到春节后两天,这几天,我能否来看看你?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彼此的联繫方式?” 到底是军人作风,一是一,二是二。而我此时慌乱地还找不着支点。 “我,我,”我艰难地说:“这件事太出我意料了,也太快。” 他笑了,云淡风轻,“晨曦,你不要满脸的找藉口样。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岁,属于我的机会不很多,每一个,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对我而言,象个不可思议的梦,我们之间年岁有差距,我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命运却给了我这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我瞪大眼睛,无助、眩目。 妈妈独自坐在客厅里出神,看到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子中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闷闷地坐下,赌气不看她。 “这至少也是个机会。”知女莫若母,我的一切在她眼中就象外国电视剧下面的中文显示。 “妈妈!”我大叫一声,转过身来,隐忍的眼泪顺着脸腮涌了出来。“机会,机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差到这种地步吗?需要你努力地把我往我推销?” “子中有什么不好?离婚不是他的错,我看着他长大,识得他的底细,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妈妈也哭了,泪水纵横。 我冷笑一声,“你是看清了我一定要嫁给他喽!” “曦儿,你明年都二十九了,女孩子这样大的年纪都能做妈了,你该为自已好好想想。”妈妈放低态度,语重心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了。” 哈,我真想仰天长哭,为何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在想着他。“妈妈,第一,他不是骗子,他只是忍受不住寂寞与别人玩一夜情,第二,我没有忘不了他,第三,我让自已生活得很好。” “对,你自已购了房,就是想单身一辈子,是不是?” “嗯!”我含泪点头,我的房子已装修好,过年后就可以搬进去了,那是属于我的家。 妈妈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我真的想杀了那个骗子,把我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个鬼样。” “妈妈,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是不嫁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不想随意。”我再次郑重重复。 “曦儿,女孩子就象花朵一般,谢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年轻,再大一点,再老些,独自在外,谁照顾你呢?我和你爸爸为你都愁疯了。” 看着要强的妈妈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不孝顺,我也觉得我很可怜。“妈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意,差不多,我就嫁,我要求不高。如果真的没有谁要我,我就拼命赚钱,让自已过得好点。” “子中呢?他会疼爱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中意他。”妈妈急切地追问。 “妈妈,他不行。他对我就象你们对他一样,知根知底,是放心,觉得适合,却没有感情。妈妈,你没有觉得他象个被生活追赶着的路人,累得想找间舒适的房舍好好地休息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拼命讲有,只有一点欣赏,他是个坦白正直的军人。妈妈,世上的好人很多,我不能都嫁。” 妈妈被我的一席话说服了,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晨曦,你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我都恨当初把你教得这样的好。妈妈不逼你,但你一定不要太过苛刻。女子为人妻,才算完整的女子。” “好的!”我象儿时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外婆总说生个女儿四十年不太平,看来真的很对。 “晨曦,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比如回老家?”妈妈显然并不放心我,她又开始动什么脑筋了。 “现在的学校很好呀!” “一个地级市,好什么呀?你那些不如你的同学都跳出来了,你想在那隐居到老呀!” 妈妈看来又有新要求了,好不容易才维护了一项权利,我不敢贪心,至少在某个地方能满足她的要求。“妈妈,一定要换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换了。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大的城市工作?呆那里,太委屈了。” 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呢?如果没有第三项选择,那么我选第二。 “好吧,这学年结束,我会写份履历,重找工作。” “要爸妈帮吗?” “啊,不要,相信你的女儿有这个能力的。” 妈妈终于欣慰地破涕而笑,我提着的心也轻轻地落下。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想做根糙,无情无绪,无牵无挂,无义无责,生死随风。做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累! [正文:六,心往北飞上] “晨曦!”连着两节课一起上,我已累到虚脱,刚进办公室,身子缠上了两支猿臂。 “阴柔,我真的很累,让我喝点水,再借你怀抱。”我小声请求,态度良好。她真的听话放开我,两眼晶亮地坐在我面前。 一杯水进肚,我又是壮壮的晨曦了。 “晨曦,雅园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 “卖呗!”不提房子也罢,一提心中有些难受,妈妈这几日不知找了谁,日日电话对我轰炸,让我下学年回家工作。为了避免儿时的梦魇,我决定听从齐鹏的意见,去北京抓住机会。何况他又帮我寻了份旅游高专的职务,只不过人家要面试,我决定明日飞北京。 “卖给我如何?”阴柔满脸真诚,眼神期待。 我盯了她两秒,整理我的课件和作业本。 “真的,晨曦,我决定结婚了。”阴柔眼神急起来。 结婚?没见过她与谁出双入对呀?我怪异地将她上下打量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怎么我不能结婚呀!“阴柔脸难得地红了,微微羞涩地埋怨着。 我伸手环住她的脖子,“那么,请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她到很大方,嘴边一嘟,指向对面的工学院,“那里的体育老师!” 同行!怪不得前一阵她总跑去对面打球。 “我为何没见到他来此找你啊?” “恋爱一定要谈得轰轰烈烈吗?相爱是我们两人的事,何必昭告天下似的。” 我点头,确实如此。 “阴老师,你有可能不知,我那所房子是单身公寓。”我拿开手,好心地提醒她。 “嗯,足够我们住的。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住宽敞些的,以后再换吧,不过,对于相爱的人,公寓越小越好---方便亲密。”阴柔神秘地沖我挤挤眼,满脸妩媚。 我不禁傻了,这哪里是个假小子,小女人味十足,越薇唱过,恋爱是个大魔咒,真的很对。我有点妒忌她了。 含笑掏出钥匙,双手送上。她惊叫一声,夸张地亲了我一脸,然后,笑着跑出去,我走到窗前,楼下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将她拥进了怀中。 这就是她的“一杯茶“吧,我笑出声来,幸福的阴柔比平时可爱十倍,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手机“咚”的一声,简讯的声音,是齐鹏。他说已定好酒店,并推开了其他日程,明日准点在机场等我。最后还ps:我也可以看看晨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我抿嘴乐了,回信:请带好救心丸。与齐鹏认识快二年,见过视频里的他,他却未见过我,网络就这么有趣。 五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空气在艷丽的阳光下颤抖着闪着光,路边树木的叶子仿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半小时的飞程,我感觉刚好,不算疲累,一出机场,我便认出齐鹏来,他比视频里显瘦些,个子中等,精明的眼神扫she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我走到他面前时,他还在寻找。显然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象个大学女生?” 真是美丽的夸奖,我礼貌地道谢。他接过我的行李,走向停车场,不时还悄悄地打量着我。 他的车是一辆很拉风的越野车,很是舒适。上车后,他还在疑惑中,“真的是晨曦吧!” 我举起手发誓,“百分之百。”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象林徽因?” “世上再无徐志摩。”我淡然一笑。 “什么意思?” “没有徐志摩,当然也就没有人间四月天,没有四月天,哪有林徽因。” “呵,”他憨笑,启动,开车。“这种讲话方式,真的是晨曦。嘿,晨曦长这个样子呀!” “千万不要用任何词修饰,我有自知之明。” 他哈哈大笑,飞车拐上机场高速。“明天的面试,我可以保证你一定通过。” “这么确定?” “我们合作以来,你从未失约过。你有一种天然让人心定的力量。似乎天掉下来,你都会撑着似的?” “你错了,我一般会躲在桌子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齐鹏笑得更朗了,“来北京吧,晨曦,你那边工作尽快交,我接下许多业务等着你,你不知你会比以前好多少倍。” “头发也会白许多。”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真理。每次写论文,我都是耗尽了心力查资料,看业务书,多少个夜晚的不眠,钱哪里会好赚。 “呵,放心放心,这次不比论文,一定要重量级的,主要是快与专业。”
第7页 他越说得轻松,我心中越没底。 “过几日,我让人帮你看看旅游高专附近有没有房子租,这样,你一来便可以早日进入工作。” 不敢再接话,他有点把我当神仙,我后背直发凉。 谢绝了齐鹏晚上的邀请,我在酒店中好好准备明天的面试。明日,不是几个人简单的面试,而是要讲完满满一堂课,这真的要有一点实力了。 看书,模试,十一点,我休息,保证明日饱满的心情。 齐鹏八点来接我,我已退了房,在大厅里等着了。他看见我,“嘘”地吹了声口哨。我化了个淡妆,穿了件藕荷色的暗花旗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鞋是新的,不太舒适,但坚持一节课应没有问题。 “有什么特别创意吗?”一路上,他一直好奇地追问着。 我闭上眼,不理他,心中仍在一遍遍演练着。我是学经济,对于旅游经济不算太内行,但那是个组合名词,也不曾有个确切的概念来,这说明有空间让我自由发挥。 九点,车在旅游高专前停下,是所有点江南亭颱风格味的院校,地处郊外,不算僻得很,附近的高楼大厦也很多。 齐鹏陪我进去刚一会,电话不断,我让他去忙。他无奈地耸耸肩,约好过一会再来接我。 面试的一共有四人,二男二女,因是竞争者,彼此都冷着脸点下头,便各想各的心思。 顺序是抽籤的,我摸了个四,不知是凶是吉,幸好我不唯心,坦然等待。 近十一点,我才被喊了进去,可怜的脚已等得有点麻木了。 这是间小型的教室,可以坐二十多个学生。后面又加了几个座,坐着象是领导模样的人。连续上了三节课,新鲜感已过,学生们情绪有点疲倦。 我微笑地放下教案,依在讲台前,开始我的上课。“着名的歌星芭芭拉、史翠珊有首经典老歌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说的:亲爱的,今天我的嘴唇美丽吗?亲爱的,我的裙子紧不紧?”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了下来,学生们的注意力已被我拿拢,一起闹笑:“不紧,亲爱的。” 我笑着继续,“我也不敢穿太紧的裙子,对于我来讲,舒适就是最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我想撑一把雨伞,不,不要说是戴望舒《雨巷》,我早已不是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我想去苏州、杭州的任何一个小镇,青砖白墙、流水小桥,沿水盈盈而立,自成一道风景。也许我会坐在乡间廊桥的一边,傻傻地想起一些往事,不然去一家临岸的茶馆,泡一壶雨后的清茶,听一曲地方戏剧。我想住到农家,吃正宗的当地特产。是,一切都是因为这条裙子,我把自已融进了不同的场景。其实,音乐也可以,诗歌也行,中国有句成语,叫:触景生情。美丽的文字给了我们许多想像的空间。从衣衫,音乐,诗歌,都让我想起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不一定是名胜古蹟,但也会让你悄然成行。不要忽视任何一个细节,细节背后就是隐藏的商机,再深处那就是旅游经济。当着名的景观人满为患之际,一条清新的路线一定也会让你收穫不浅,华贵让人震撼,唯有怀旧与自然是永恒。” 不知是谁先拍起了掌,然后,掌声响成一片,久久不息,我只得停下道谢。 课上得非常顺利,学生两眼闪亮,抢着发言,我不得不把课拖迟了十多分钟。 “让人动心的旅游线路不一定是天花乱坠的宣传,其实简单的直白更能让人激情冲动。我走遍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我会一直走到市中心,那里有一条四里的人行道,能让你走过巴黎的23条桥,你可以每天在最喜欢的桥上,喝咖啡写日记,听着河流的声音,轻轻吟唱。这是《情归巴黎》里的几句台词,每听一次我都会涌起无限的嚮往,而我想起的不是时装、香水、铁塔,而是……“ “桥!”下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的面试结束。我可怜的脚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 学生不肯散去,领导们也聚在后面讨论着什么,我收拾好教案,走下讲台。 “老师,你下学期来任课吗?”学生围了过来 呵,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我继续微笑,不语。 “如果你来,我一定要选你的课。”几个女生甜甜地看着我。 “当然,谁不选呢,刚开始我还以为老师是讲文学的,没想到,经济课也可以讲得这般唯美。” 我真的好感动,有种为人师表的伟大,某些时候,我好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晨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一位女性领导走过来,诚意地说。 齐鹏还没有来,我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欣然同意。 这饭一吃吃掉了我一个下午,韦校长,也就是请我吃饭的女领导,带着我参观了校园,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还趁机让我签下了任课的合约。这样的面试结果应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脚很疼,但我心情却不坏。 告别校长时,时间已近傍晚,无论火车还是飞机,都已没有班次。行李还在齐鹏的车上,他的手机一直在使用状态,我突然有点象流浪儿,这情景是否有点象乐极生悲? 下班时分,计程车匆匆一闪,都不是空车,公交和地铁又不熟,熟了也不知坐向哪?我走走停停,张望着,看会不会看到有齐鹏那辆拉风的车。路灯都亮起来了,我再也走不动,寻了个交通栏杆坐下拦出租,我决定还去原来的酒店。 是我的影子太缈小,还是夜色太浓,竖了很久的手指,仍没有一辆车停下。我有点开始胡思乱想,心不规则地跳跃着。 齐鹏终于来电话了。“晨曦,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跑不开。这样好吗,我让人过去接你。”我看见有辆车徐徐地在我面前停下,心内一喜,“不必了,我坐车回原先的酒店,你把行李送过去就行。”他一腔疚意,便关了电话。看来他是真的很忙,居然忘了问我面试的结果。 放好手机,我发现停下来的车并不是计程车,一个似曾相识的儒雅温和男子依着窗,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正文:七,心往北飞下] 心象漏了一拍,我慌乱地站起身,不提防脚下一扭,猛地坐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他下车,过来扶起我。我的脸烫得可怕,“这世界真的很小,沈教授。”我自嘲地沖他微笑。 沈仰南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嗯,不算大。难得你还记得我。”他的眼睛幽深得让我发憷。 “当然,你是名人。”我谦恭地说。 “那为何没给名人打电话?沾点光也是好的。”他看了我足足有五分钟,半玩笑半当真说。我不敢说我扔了他的地址和号码,心虚地转开视线:“你工作忙,哪能乱打扰呢?” “哦,真能为我着想。”他佯装瞪我一眼,拎起我塞进车中。我不敢逞能,乖乖地坐着,我发现我有点怕他。 轻轻地嘀咕了一下地名,也不知他听没听见。没有了陌生那层外衣,我在他面前象个犯了错的学生。 车加入了车流,象龙一般曲行着。北京的夜晚真美,华灯高照,高楼林立,我拘束地把玩着包带,眼睛不敢乱转。 “手机拿过来。”红灯时,他打破沉默,手伸到我面前。我忙递给了他。 他拨了一个号,萧邦的夜曲在小小的车厢里飘扬,那是他的手机。“陌生小姐,请问芳名?”他倏然转过身来。 “晨曦,早晨的第一束霞光。”他的眼中有太多指责,我有问必答。 手机还到我手上,电话本中第一个换成了:沈仰南。很强硬的手法,我无力抗议,只有屈从。 车停在我住的酒店前,他打开车门,“你先休息下,我定个位便来接你。” 我想说我脚疼得不能走路,看看他的表情,话连着口水一起吞了下去。 行李已送在大厅里,我向总台要了原来的房,洗了澡,换下一身装束,挑了件白色无袖裙,镜子里狼狈稍微收敛了些,这才放心下楼。 他的车已在外面等了。 一路上,他专心开车,我专心看夜景,似乎他把我带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车在一个广式茶楼前停下,显然是熟客,早有小弟跑来接过了车,门童开门时,欠身问好:“晚上好,沈教授!” 餐厅有两层,带位小姐领着我们上了楼,我在楼上看到了几个只有在杂志和电视上才看到的面容,我不是粉丝,便做到象陌生人般直直地走过,但别人认识他,恭敬地起身招呼,他亲和地含蓄了几句,说他有客人,便走过了。 我们的餐桌是在一个雅间里,说是雅间,其实并不封闭,但有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本想去吃西餐的,但看你很累,西餐的规矩太多,时间又长,下次吧,今天我们吃些南方茶点,清慡点的,可好?”他一边看菜单,一边对我解释。 我点头,要了萝蔔包和野菜饼,还有虾饺,一大壶花茶。他要了同样的。 点菜的小姐走开了,微暗的灯光下,只有我和他。 不知说什么好,我沖他浅浅微笑。“真的好谢谢你,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我好一会,“你和那夜有点不同。” 他不也不同吗?那夜我和他有点象孩子,任性赌气,成熟的人不会那样,在梦境里,人可以为所欲为,这是现实。 “也许吧!”我扭头看向别处,就餐的人轻声谈笑,享受夜晚美好的时光。 “我当时以为看错了,因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在北京的街头,我居然捡到了你。” 他仍在回味刚才的情景,老实讲,我也一样处在震撼中。无巧不成书,故事就是这样继续的。 “捡”字用得真好,很贴切。 “晨曦,序幕已拉开,你我是不是应彼此从新认识一下?”他挑挑眉梢,深究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有点不自然,他是博士生导师,着名的音乐评论家,音院的教材有许多都出自他的着作,我比他的学生都差之千里,我有什么能介绍呢?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心绪,硬着头皮面对他的目光。 “晨曦,江苏扬州人,独生女。现在在江苏的一所大专教书,经济学。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会到北京的旅游高专任课。” “想不到我们是同行。”显然,他很满意这样的介绍,笑得如沫春风一般。“怪不得刚才坐在高专附近,是来办手续的吗?” 我刚想回答,小姐推着餐车过来了。点心一盘盘上了桌,颜色和形状,诱人又诱胃。
第8页 他倒上茶,递给我。一口芳香的清茶入肚,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饿。这一整天,我早餐只喝了杯牛奶,中餐时刚上完课,情绪波动得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一下午折腾到现在,我的胃终于甦醒。 他似乎无意吃东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吃了一盘点心,我稍稍缓过神来。“今天一天真的很累,上了一堂大课,走了很多路,办了许多事,现在才知我忘了吃饭。” “干吗安排得这么紧?”他把他的点心换给了我,不解地问。 “我只请了两天假,明日还有课。本想今晚的火车回去,旅游高专的校长拉着我参观学校,一下就成了这样。”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又是个很不错的意外。“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抬眉看他,手机响了。 “晨曦,我在酒店门口,你下来吧!”是齐鹏。 我歉意地沖沈仰南点点头,背过身。“我现在外面,暂时不回去。” “哦。”齐鹏有点失望,“面试怎样?” “合约先签了三年。” 电话那端,他开心地大笑,“我怎能对你不刮目相看呢?祝贺你,现在我要为迎接你来北京好好准备了。” “早着呢。” “七月,一定要过来。” “不要,九月。” “我说了算。”不等我坚持,他搁了电话,我气得脸都有些青了。 “很好的朋友吗?”沈仰南随意地问。 朋友?谈不上,主管,更不是?合作的人吧,这样好象又说不清,我想了一会,“认识的一个人。” “认识的一个人,值得气成这样吗?”这宽慰的话语中象包含着疑问,我无意多想,心情都被那个“七月”所困住了。 我可以不在意齐鹏的决定,但似乎又不能不在意,整件事,我好象欠了他什么。炎热的夏季,独自呆在北京,那情景有点戚戚的。 “想什么呢,这么久都不答话?”他敲了一下我的桌面,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沖他微笑。 “对不起,一些事有点烦。” “吃饱了吗?”他宽容地点头,关切地问。 “早饱啦!”一桌子点心,大半在我肚里,哪敢不饱。他招来小姐买单,礼貌地加上小费,小姐脸红红地道谢。 五月的夜风有点凉,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夏天。我抖嗦了一下,抱起双臂。他自然地揽过我,在他臂弯里躲风。肢体的接触,可以意外着礼节,可以意味着其他,我不会多想,他待我,象师者对学生,包容关怀的成份居多。 “明日的火车是几点?”他低头轻声问我。 “只有晚上的,飞机周六才有航班。”我郁闷地说。明早又要请人代课,也不知班上那些酷男们有没有闯祸。 小弟开了车过来,他接过钥匙,开了门,让我先进去。 “我们游游车河吧,你都累了一天,不去别的俱乐部。你呆在北京后,我们有机会去的。”明明是决定,他却还要问一下。 以后带我吃西餐,以后带我去俱乐部,做导师很闲吗?可我以后要上课,要为齐鹏卖命,我却会非常忙。也许他只是随意说说,我何必去当真呢? 车悠悠地上了环城路,没有目的,只是顺着方向向前。我慵懒地依在椅背上,让眼睛去适应窗外的夜景,这座城,我至少要呆三年。 “喜欢北京吗?” “作为国人,北京是首都,在心中的位置是神圣的;作为游客,北京古老而又神秘,是吸引人的;定居北京,它没有太好的环境,而且非常拥挤,不算很喜欢。” 他笑了,“但你来了?” 我回应他的笑意,“人是矛盾的,这边机会很多吗。” “晨曦,知道吗?你有时很理性,有时却很感性。理性的你聪慧而又冷静,感性的你却忧郁而茫然。” 他的语调低沉而又磁性,柔柔的拨乱了我的心弦。“沈教授,不要把教育心理学应用到我身上,看我,就糊涂些吧!这样我有安全感。” “你呀!”他拖长了语调,“依然敏感得让人无措。” 这句话,我从北京一直回味到学校,仍没有想通。我确实敏感,但我大半时都掩饰得很好,不会让别人看清我真实的情绪,无措又怎说得起来呢? 辞呈交到校长室才两天,学校便传开了。在校园的每一处,都会遇到各式的问候。 “晨老师,你要去北京啊,真让人羡慕!” “我们就知道晨老师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小地方吗。” “晨曦,你个大坏蛋,居然敢扔下我。”阴柔一听到这个消息,象个怨妇,冲进办公室里。 “明明是你先扔下我的。”她先要嫁人,不是吗?我嗔怪地说。 “不一样,那是爱情,我们是友情。”她雄辩得理所当然。 “距离会让友情地久天长。” 她又伸出猿臂抱紧了我,坏坏地一笑,“北京的精英很多哦,你是不是想去吊一个?” 我苦笑,精英也是人,坏起来比常人更出格,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对啦,沈仰南也在北京教书,你会不会遇到他,要是遇到,帮我要个签名。” “我……”我躲闪着阴柔的目光,嘀咕道:“那种名人我哪里会遇到。”话音未落,电话响了,是那位名人的。我的脸因撒谎而赤红。慌慌地拿着电话,跑进二十米外的资料室。 “什么神秘电话,还躲起来接。”阴柔不满地抗议。心中有鬼,我头也不回。 “在课上吗?”沈仰南好有耐心,坚持到我跑进资料室。 “没,没有。”跑太急,我有些喘。 “下次不要这么急,你不接,我隔会再打过去也一样的。”从北京回来后,他每天总会打个电话,聊聊两边的天气,说些工作上的事。似乎只是想确定我在,彼此问个好而已。 有意无意,我的心总是被他润得湿湿的。我仍然不敢想太多,也没有理由想太多,他的门生里美女如云,把我放在其中,只能做棵绿糙。但我却是棵清高的小糙,宁可在野外风吹日晒,也不愿为衬托红花,而洗去我所有的个性。童话写在故事书里,而不发生在现实中。 我承认他温和俊雅、迷人,有魅力,但我不会看呆。意不乱,情也不迷,对他,我理性大于感性。 “手续办好了吗?”他体贴地提醒我应神游归来。 我扯扯嘴角,“嗯,只是一些杂物要收拾几天,还要回家一趟。然后,就该去北京了。” “好,等你!” 电话搁了,我傻站着,久久不能回神。门突然被推开了,谈剑一头飞扬的长发,酷酷地立在门前。 我拍拍坚强的心脏,责备道:“你为何不先敲门,想吓死我呀?” “他们都在说你要去北京了,真的吗?”他无视我的威严,问道。 我推开高我一头的他,笑着说:“我不做辅导员,还有别人做。” “呵,看来是真的。晨曦,这世界真小,也许我们要在北京会师喽。”他英俊的脸上,一脸阳光灿烂。 “不会吧?”他还有一年才毕业,怎么可能放弃现在的学业,就是去,也不是我学生。不做辅导员,让我心情大好。“好,老师在北京请你吃小吃。” “说定了。”他伸出手,我举手相击,一言为定。 一切都办妥后,我才电话告知妈妈。不象所有人表现出的意外,妈妈沉默了一会,才小心地说:“子中也在北京工作。” “嗯!”这与我有关系吗? “妈妈让他关照你一下,好不好?”经过了很多事,我妈妈变得特别谨慎了。 关照我的人已不少,何况我还是一个有行为能力的人,我是不是退化太多了。“妈妈,放心啦!那边同学多,高专的校长也很好,能有什么事?不要麻烦别人,好不好?” 我委婉地提醒妈妈,不要再乱拉郎配。 “哦!”妈妈有些失望,无奈地放下电话。 拉着阴柔,在小城里骑车转了几圈,心情有点恋恋不捨。我曾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港,诚心做个隐士。现在,我把自已抛了出去,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走了,就这样走吧,我的眼眶一红,一滴泪柔柔地落在风中。 [正文:八,情动如水上] 七月,齐鹏花了半天,带我去看了住的地方。一个旧公寓三楼临街的房间,有卧室,有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有,家俱很少。我横看坚看,合意极了。这里离学校只三站的距离,附近有公园,还有一家家乐福超市,线路又不复杂,走两次,我就能独自走回来了。齐鹏为我配了台笔记本,还细心地为我申请了北京的手机号。看着我一脸的感动样,他挥挥手,“不要忙着谢。钱我会从你的酬劳里扣去。” “那也要谢的,不然我一个人初来乍到,何时才来办妥这一切呀!”我是爱憎分明的人,别人的好,我还应铭记五内的。 “那么,就早日进入状况吧!一周的时间收拾和整理,够了吧!”他真会得寸进尺。 我认命地点头,来了就不再抗拒。 “有事给我打电话,这边治安不错,偶尔晚上散个步也是可以的。”我送他下楼时,他又转身叮嘱了几句。 楼梯口,一个上楼的女子皱着眉看着我们。 我微笑地点了下头,她“哦”了一声,一副酷傲的姿态,很有几分高高在上。 我没有在意,把齐鹏一直送到楼下。上来时,发现她站在我房间的门口。 “你是刚搬来的?”她说话时,面无人情。没有人规定人跟人讲话一定要笑,我也淡淡地回道:“嗯,刚搬来。” “刚刚是你男朋友吗?” 我恼怒地看着她,但仍老实地回答:“不是!” 她没有走开的意思,我不客气地开了门,不再理她。 “我叫许丽,住在你隔壁。”她指指对面。我关门的动作慢了下来,僵硬地说:“你好,我是晨曦!” 她点点头,走向对门,按了按门铃,一个全身只包着一条浴巾的黄头发男人打开了门,我低下头,快速地关上门。
第9页 门不隔音,一声嘤咛的呻吟从门fèng里钻了进来,紧接着便是重重的喘息。我吓得赶快逃进卧室。 我想念小城,想念校园里的宿舍,想念阴柔。这个地方,好象没那么合意了。 但我却又无能为力。 整个处所,我用了三天,把每一个角落都用水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还把家俱换了个位。客厅成了书房,反正没有客人来,卧室和厨房的用品也从超市一趟趟地搬回,带来的行李,挂的挂,摆的摆,现在这个家有模有样的了。可怜的我,每天累得一躺下就睡死了。 第四天,仍起不来,索性又整整睡了一天。 第五天是个雨天,从夜里就开始下了,密密的,无声无息。我决定去书店添些书,路远,有很多专业书,我没有带过来,有时查资料时会用得上。拿钱包时,我看到了齐鹏申请的手机卡,这才想起好几日没有开手机了。 换了卡,先给妈妈报了平安;给阴柔发了条简讯;看到沈仰南的名字时,我迟疑了一会,轻轻地按了下去。 “你好!”电话那端的声音礼貌疏离。虽然和他相识不久,我却清晰地感知,他看似温和,实际不好相处。 我轻笑出声,“沈教授,我是晨曦,这是我刚换的号码。” 他的声音立刻显出了一丝温度:“你在哪里?” “北京。” “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我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雨丝,“不要了,下雨呢,我一会要去书城买书,以后再去看你。” 他没给我说“再见”的机会,就堵住了我,“到底在哪里?” 我迟疑了一下,告诉他在家乐福超市门口等他。他是个大忙人,我----一个他碰过两次面的路人,却在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合适吗? 我困惑却又无力拒绝。 撑着伞,独自站在超市的门前。逛超市的人很多,推着车,大包小包,不知今日是不是周日,不上课时,我就会忘记是周几。等待的时光特别漫长,我数着羊来打发无聊,当我数到六十时,我的伞下多了一个人。 菸灰的t恤,米色的长裤,书卷味浓得我转不开眼睛。 “什么时候到北京的?”他轻揽着我,走向路边的车子。 “今天是第五天。”莫名的,我的话音有些颤抖。 “怪不得电话都打不通。”他笑着跑向另一边开车门,雨大了起来,他的头发微湿。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他包住我握纸巾的手,“晨曦,今天终于觉得你是个真实的人了。” “以前我难道是假的?” “不假,但很虚拟,似乎一走近,就消失了。” “我有这么缥缈吗?”我傻傻地问。 “呵,以后再谈吧,现在你是真实的就行了。啊,真是美丽的一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下,祝贺我们的晨曦终于到北京了。日本菜?法国菜?”他愉悦的样子真的让人觉着亲切。这样的老师,我也不会逃课。 “有第三种选择吗?”他去的地方一定好贵,我不好意思让他破费。 “当然,你说吧!” “韩国菜吧!”韩国拌饭,价格经济,份量够足,我和阴柔以前常吃。 他点头说好。结果我们去的是东方萨拉伯尔酒家,以韩式烧烤为主,价格不菲。精緻的包间,古色古香的餐桌,柔和、舒适的灯光,轻缓、悦耳的音乐,看着这一切,我连连嘆息。 “干吗皱着一张脸?不喜欢吗?要不我们再换?”二个人的空间里,他的亲切感更重。 哪里还敢再换。我环顾四周,尽量自然地一笑,“这里很好,我也有不真实感了。”我的家算是小康,出去吃饭的机会也常有,这样高档的餐厅,我们却很少踏入。不是讲不可以进,而是我和他的交情好象没有深到这般慎重。 他看出了我的沉重,轻拍着我的手背,真诚地说:“不要想太多,晨曦,今日是为了庆祝你来京的,应该正式些。” 我诚惶诚恐,“谢谢你,沈教授。” 他盯着我,眼眶窄起来,眸光变得尖锐,那神情象是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我不安地等着他训话,但他只轻轻地嘆息一声。我发现我的心脏不是跳动的,而是颤动的。 服务先生进来点燃炭火,放上烤架,把拌好的牛肉和海鲜、蔬菜放在一边,便轻声掩上门,出去了。沈仰南熟练地在烤架上涂上油,然后把牛肉放在上面。不一会,室内就飘荡着缕缕肉香。 “晨曦,需要我以后称呼你晨老师吗?”他翻弄着牛肉,漫不经心地低问。 “呃?”我半张着嘴,睁大眼睛。 “我们是同行,彼此称呼对方的职务,是一种礼貌,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有点不同,所以突兀地称你为晨曦,没想到这只是我的一厢认为,以后我会注意的。” 如果他是一面镜子,我想我一定会看到我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在他面前,我总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刚搭建的城墙,一点点又被他推翻。如果想保命,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不然我就只有投降的份了。 “不是,沈,沈……是我太拘礼了,我改。”一切都说不清了,我只能顺着他的思维转。 “不要太为难,这没有什么,我不介意,叫我教授的人很多,多得我都以为这就是我的名字。”他笑得云淡风轻。 我小心地说:“不为难,我介意。” 他的表情更丰富了,一边将我面前的盘子布满了菜,一边愉快地问:“那你叫我什么?” “沈仰南!”我咬牙切齿。 “职业病吧,连名带姓地喊学生呀!”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面前的盘子扔到他脸上,什么温和俊雅,分明是个喜爱捉弄人的恶魔。 “晨曦,你刚才也是这样喊的。”我以牙还牙。 他做出一幅醒悟的样子,“曦,曦儿,小曦,我可以选哪一个?” 好想晕倒,他真的不怕噁心吗? “呵,还是晨曦好听。” “嗯,这是你的意见我尊重,我的意见你也要同样接受。叫我仰南,象我那些好友一样。”他低沉的嗓音有蛊惑人的力量。 “仰南!”我在心中悄悄叫了一下,觉得没有办法叫出口,但看到他期待的模样,我点了点头,决定先妥协。 “晨曦,不要先拿把尺在我和你之间量好距离,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因为欣赏,才会相处快乐。我们还很陌生时,都能真诚相待。为何熟悉后,反到中间象砌了一道厚厚的墙。我也许表现得太急切,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是我疏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北京,我真的开心。” 我拿筷子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羞惭得想逃。确实,我想太多。 他把烤好的海鲜放到我面前,腾出手握住了我的,“不要先去设定什么,顺其自然点,你太紧张了!”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眸幽深如海,我轻轻点头。 “现在还没有开学,你后面的时间如何安排?”怕我难堪,他转移话题。 “我有些事情要做,不会太闲。” “和那个认识的人?” 我惊异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 他指指头,“用脑子呀。” 唉,难怪这么年轻就是导师,真的有过人之处,我自愧不如。“嗯,是和他一起做些事,我答应他的。你呢?” “学生准备毕业论文,要指点一下,还有几次演讲和几场比赛评委工作,刚写好的书稿还要再看一篇,也是闲不下来。” 都忙,就没机会碰到了,也不算坏事,和他一起,他能自如,我却慌乱。 我知道他很有名,阴柔冠为“少妇杀手”,一直以来,我认为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没有太去当真。当他伴着我走进书城时,惊叫的女生和慌乱的人群瞬间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我真的呆住了。 他苦笑地隔空沖我耸耸肩,十米外,我爱莫能助地也耸耸肩。 书城经理出动了保安,才让他走了出去。我抱着书回到停车场,看到他,笑得前俯后仰。 “被很多人当作梦中情人,会不会很有成就感?”把书扔到后座,他飞快地把车驶出停车场,看着他温雅的面容,我戏嚯地问。 “被梦中情人当作自已梦中情人的人,会不会成就感更浓?”他反问我。 好复杂的句子,我重复了几遍,仍没明白。沈仰南腾手轻打了我一下,说:“笨!” 嗯,我确实笨。 书太重,我只得委屈他送我到住所的楼下。车刚停下,我便看到那个叫许丽的女人拎着一大包东西正欲上楼,今天,她穿了一身职业装,显然刚下班回来。 听到车响,她扭过头来。我下意识地抱住沈仰南,不让她看到他。 “怎么了?”他有点意外,惊讶问。 我轻声俯在他耳边,低低说:“等一会,有人在看你。” 他明白了,反抱住我,温热的气息把我的颈子弄得痒痒的。许丽撇了一半脸过来,下巴抬着,居高临下地上楼了。 我松开沈仰南,“以后不能让你送我了,这边的邻居好奇心很重。”他是名人,要是传出去,我可不知如何应付。 他笑着点点头。我拿了书下车,催着他走。他沖我摆手,走了。 刚从二楼拐了弯,我便看到许丽站在楼梯上。我点了下头,继续上楼。 “你异性朋友不少吗?”她上上下下打量我,嘴角的弧度是下弯的,吐出来的口气是酸的。 我按住上串的怒气,“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开的都是好车,你还真看不出。”她阴阳怪气,我气得转过身瞪着她。她吓了一跳,稍稍收敛地退后一步。 我挺直了腰,转身上楼,当她是空气,不去理会。 门刚关上一会,她的门铃响了,那种气喘的压抑声又在门外响起,我真想知道这是何样的爱,以至于狂热得需要如此的不避嫌疑。 雨还在细细地下,依窗听着雨落,我满脑满心都是沈仰南的身影。 [正文:九,情动如水 下] 第一次在北京过夏天,很不适应。这种热不同南方的湿热,会让人气闷,它是一种干热,象火对着你细细地烤,直接把你烤熟。南方稍热几天,不是有颱风便是下雨,开着窗,夜风凉凉的,很易入睡,北京则不然,热天总是持续很久,下点雨,没等路面湿透,就已蒸发在半空中,北京的楼又高又多,风吹不进来,整个首都就象是只火红的蒸笼。
第10页 我不敢出门,终日把自已关在空调房里。 齐鹏把一些客户公司几年的资料用邮箱发给我,又寄给我一些经济频道的节目光碟。我把录像一遍遍细看,认真揣摩主持人问话习惯和风格,再对照各公司的最近情形,提出同样风格的问题,写下专业的回答。关了一周,有几家我感觉不错,便发给齐鹏。两天后,他让我打开电视,让我看经济台的访谈节目,有位嘉宾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总。他款款而谈的知性表现赢得了不少的掌声。我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这种事,做熟了自然有经验,刚开始,谁都是捏着一颗心的。 齐鹏比我开心,催我多接几家。我摇头,不想自已成了金钱的奴隶。没有人爱自已,我再不疼自已,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给自已定下的条件是每做成功一件,休息一周。不累的很,就接几篇论文。我想做个守信的人,要么不承诺,要是承诺了,就一定要完成。齐鹏熟悉我的性子,只能随我。 成功是与孤单相伴的,关在这间旧公寓里,我好象与世隔绝,没日没夜的看资料,写文档,除了影子,我看不见任何人。有时,我很想许丽来搔扰一下我,那样至少也是个人。可她好象也不见了。 孤单有时会让我绝望,我不知我这样辛苦为什么?北漂的人图的是出人投地,我呢? 我很想家,却不敢打电话,我怕妈妈听出我的孤单。阴柔正在新婚中,我也不方便打扰。当思念无法负荷时,我学着做菜,虽然不是大户人家,我自小也是娇养得很,水手不沾,工作后,学校有餐厅,更无需自已动手。现在独自在外,无依无靠,时间又多,就学着做点打发时间。做得很累,吃得很少,慢慢也就倦了。我期待赶快开学,那时应是秋天了。 沈仰南睡前总会打来一通电话,隔着电波,我可以放松地与他闲谈。我们会一起聊聊彼此的学生、家人、大学生活。他的人生比我丰富多了,儿时在乡下度过,中学时换了三座城市,在国内读了二年大学,在国外则呆了十年,三年前回国任教。我大学毕业,外婆对妈妈说不要再读了,女孩子读太多书,嫁人都不好嫁。妈妈信了,可我却没有嫁出去。这些我是不会对他讲的。 不知不觉,我们变得知心了起来。呆在北京的夜晚,他的声音是我唯一的慰藉。 今天的电话有点早,我刚沖凉出来,电话响了。 “穿件漂亮的衣服,我们去看歌剧。” 我愣了几秒,小心地问:“可不可以拒绝?” “理由?” “我怕我会睡着。”我对美声的东西,有种天然抵抗,当他们直着嗓子开始歌唱时,我欣赏不出音乐的美妙,反到心象被揪住,生疼生疼。学琴学了十年,我还是喜欢流行音乐。 “那就来睡觉吧!”他在电话那端包容一切。 我哭笑不得,“是真的会睡着,你的脸会被我丢光的。”我知道看歌剧的人都是高雅情调的小资,沈仰南这样又是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朋友睡在歌剧院,别人会笑到内伤。 “我的脸很大,一次两次不会丢光。”他继续游说。 “那后果自负。”我提醒他,他在那边放声大笑。 我嗜白,衣厨里四季都是白。今晚,我想添点色彩,为他的面子,也为我的虚荣。一件粉紫的吊肩长裙,脚下细高的白色凉鞋,长发用同色的丝带轻束。做不到富贵逼人,那就清新自然吧! 看到我,沈仰南的眼中多了点热度。 “我们的晨曦今夜就象一颗粉色的美钻。”他为我打开车门,含笑说。 “你呢,蓝色的海洋吗?”他今晚穿了一身浅蓝的西装,温雅中添了几份贵气。 “我喜欢这个比喻!”他神情愉悦地开着车,两眼晶亮。 “晨曦,你喜欢话剧吗?” “话剧还可以,音乐剧也行。我最喜欢的是越剧和黄梅剧。” “咦!”他惊讶了。“象你这么大的女子,喜欢戏剧的人不多呀。” “嗯,我妈妈喜欢,小的时候,她总抱着我到处看戏。渐渐的,我也迷上了。戏剧情节一般贴近生活,大半取自于民间故事,让人有亲近感。越剧和黄梅剧的唱腔又优美婉转,喜欢很容易的。” “那京剧呢?” “京剧虽然是国粹,但我却喜欢不上来,可能是里面的讲究太多。崑曲也是,最近好象很风糜,但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懂,多半附弄风雅罢了。我对钟爱的一切很执着,不管它是俗还是雅。” “这个观念我很贊成。”我们相视而笑。 看歌剧不比看电影,买点可乐和爆米花,一件大t恤,摊坐在椅中,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虽不一定是昂贵的礼服,但男人西装、女人长裙还是要的。上台阶进剧场时,我看着四周的人群,只觉得象是在走某个首映式的红地毯。沈仰南习以为常,我却满身的不自在。 时间有点早,沈仰南揽着我,到休息室待一会。刚走进,一个正讲话的男人扔下别人,笑着沖沈仰南伸出手,“仰南,有一阵子不见了,神色不错吗。” “柏青,何时回来的?你有点胖喽。”沈仰南情绪有点激动,我微笑站在一边,看他寒喧。 男人拍拍微突的肚子,憨笑着说:“是呀,美国的食物热量太大,一不留神就胖了。我都回来二个月了,想等手边的事处理好,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好啊,我一定恭候。” 休息室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是演艺界名人,看到沈仰南他们纷纷上前问候。演艺界,后浪推前浪,谁都不会是永远的主角,沈仰南这样的人,却是大海中舵手。 面对他们,沈仰南礼貌多于亲和。那个叫柏青的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我,“仰南,她是?” 沈仰南回过身揽住我的腰,笑着说:“这是晨曦老师。” 柏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神情很是惊讶:“我怎么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我礼貌地微笑:“可能是我长得很大众化吧!” “不是!”他拧着眉,努力思索着。 “柏青,晨曦刚来北京,你不可能见过的。” “对了,”柏青一脸恍然大悟,“你认识谈剑吗?” 我诧异地点头,“我学生!” 柏青哈哈大笑,“他是我小表弟,你们学校有次体育比赛,你和他有张合影,我见过,当时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 我脸腾就红了,我差不多能做谈剑的阿姨,他的眼光怎么会差成那样。 “小晨,你知道吗,谈剑明年要到北京读书了。” “啊?” “他考上北京经济学院的研究生,那小子,高中时不认真,读大学时才知出力,幸好也不晚。”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时谈剑一脸阳光灿烂地与我约定呢。 有这样的学生,老师也很得意。“他来后,让他给我电话,我请他吃饭。” “哪里能让你请,我请好了,谈剑可是对晨曦老师非常尊敬。”柏青可能讲的是客气话,我却能听成象讽刺语,谈剑不恨我就可以了,我可是象个鸡婆般管了他两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求救地看向沈仰南。他接受到我的信号,拍拍柏青的肩,指指剧场。柏青明了地点点头,他忽然又象醒过神来,问:“仰南,你怎么会认识小晨的?” “啊,在大街上捡来的。” 柏青哈哈大笑,没有再追问,他们那个圈子把隐私看得很重,彼此之间都有默契。我也沖他绽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这看似象一句幽默的玩笑,但却也有几份真实。 歌剧的剧名叫《图兰朵》,义大利的名剧,讲一个中国公主曲折命运的故事。唱美声的女主角总有些胖,不那样,似乎有些美丽的高音会出不来,今晚的也不例外。剧场的舞台布置得非常奢华而又高雅,演员服饰美伦美奂。确是一场视觉听觉的豪宴,只是我无福消受。这些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数次,剧目表我正看倒看、横着竖着看了几遍,然后我开始在音乐声中偷窥别人的神态,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个美丽的夜晚,独我象一个跑错地方的外人。 只觉着象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中场休息了。站在休息室里,我一脸倦意,躲在角落中掩着嘴打呵欠。有几位演员拉着沈仰南讨论着唱腔什么的,他不时回头看我,我回他灿烂的微笑。他终究是个礼貌的绅士,匆匆应付了几句,转身陪我。 “撑得不错!”他夸我,我苦笑。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下下半场开始时,我们就离开。现在走不太礼貌。” 这姿态引得别人悄悄地侧目。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驱走一些睡意,“不要,你看吧,我一会呆在休息室好了。”休息室本来就该给人休息的。 “呵,这个剧,我看过几次了,本来今天特地陪你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他有些抱歉,我更是羞愧。“是我没那么高的品味。” 他摇头否决,“你内心太过于爱憎分明,对于钟情的东西,用了心去欣赏,别的,你连应付一下都懒得做。” 他这是在读我吗?我有时都不了解自已,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灯光下,沈仰南象是自体发光的星球,负等的亮度,烤得我眼会痛,我无法直视他。 “走吧!”别人进了剧场,他扣着我的手走在星空下。 他是宠我的,很细心地在宠,我清醒,只是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回应。 [正文:十,西风乍起 上] 夏尽晚凉,随着季节的流逝,暑热退去,秋在街头若隐若现。 终于开学了,我忙着熟悉学生,结识同事,忙着备课,比以前努力多倍。所有的闲暇时间被齐鹏买断,日子在吃饭、睡觉、上课和写文档的匆忙中度过。 “晨老师,外面有人找。”周未的下午,我正在准备下周的课件,校工从外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是位军官,级别蛮高。”他停了一下,又特意加了註解。 我匆匆收拾了桌上的课本,随着他过去。 传达室里,一位身着军装的身影看着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另一位,我闭着眼摸一下也会认出。 “妈妈,你怎么突然——”看到妈妈,我觉得有一丝困窘,倒不是怕她知道我在北京的情形,而是没预期,内心有点慌。
第11页 “来看你啊。你到北京后,我夜夜睡不好,总是不放心,知道你不同意我来,我便让子中来接我。”妈妈眼里脸庞满满都是笑,她显然很满意她所看到的。 “你好,温子中!”我抱歉地沖他微笑,刚刚那一刻,我又记不起他来了。穿军装的他比那日多了几份英气,显得精干、职业。 “又见面了,晨曦。到北京为何不告知我一声?”他笑着责备我。 “她就是怕打扰别人呗,其实子中又不是外人,对不对?”妈妈看温子中的眼神欣赏加上满意,我想我一定是她抱来的,温子中才是她的儿子。 她那么远过来,我应该多点孝心,而不是怀疑。 这是我的新学校,我带妈妈四处看看。林荫道上,温子中一身戎装太过显目,擦肩而过的同事、学生有意无意都驻足回首。“晨老师,你朋友好帅哦!”“晨老师,你们好配!”没等我解释,他们就带着祝福的神情跑开了。我抱歉地沖温子中耸耸肩,他还我慡朗的大笑。 “子中,你看晨曦才来二个月,便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很不错吧!”妈妈自恋地看着我-----她精心雕刻的作品。 “当然,晨曦一直都很优秀。”她的门生跟着附合。我哭笑不得,真想当这两人是路人。 我拉着妈妈,与温子中并着肩,沿着足球场随意漫步。微微有风吹,但在秋日的阳光下,很是舒适。 “不错的校园,很雅致也很人文。”妈妈感嘆地说:“到底是大都市,一所院校建得象个江南园林。” “嗯,同样都是工作环境,晨曦这里是阳光、青春,我那里却是苍老、病残。我突然想改行了。”温子中微闭双眼,看着学生们踢足球,“我也曾象他们那样充满活力,整天象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知烦恼,无忧无虑。也没有多少年,人心突然就老了。” 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他一直都是个有目标的人,永远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怎会生出这许感慨? “子中,在老师面前不能说老的。”妈妈扭头看他,说:“你们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互补一下就非常完美了” 温子中失常的情绪回转过来,他微笑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多了许多味道,“老师讲得对。沾上晨曦的活力,我也会显得年轻。以后,我要常常到校园中转转,感染学生们的青春,晨曦,不会不方便吧?” “不会,欢迎你过来!”我淡然一笑,不作他想。学校里有个人工湖,湖中有个小小的陆地,学生们戏称岛,岸与岛之前用曲曲折折的桥相接,岛上还修了一座亭。每到晚上,学生们在这里唱歌,弹琴,很是热闹。现在还没放学,亭子上空无一人,我拉着妈妈过去坐坐。 妈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我轻轻依偎在她胸前,“妈妈,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好吗?” “赚很多钱呀,这么大方?” “没有很多钱,只是想孝敬一下妈妈吧,还想谢谢一下子中,他放下工作去机场接你,还陪你过来找我。” “有我的份?”温子中凑过来坐在一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种迷人的男子汉雄伟。 我心一乱,这不是迷醉,而是我突然意识到妈妈为何一再地把我与他扯在一处。他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俊朗英气,事业有成,年长我八岁,有足够的能力为我遮风挡雨,让我永远小鸟依人躲在他的怀中。换了谁都会选他,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倔强地撑到现在,这不是我想要的。 “主要是请你,妈妈作陪!”我真挚地说,不敢对视他的视线。 外地人到北京,都要尝一尝北京烤鸭。温子中选了王府井上的一家烤鸭店。 车刚停下,便看到厅外候位的人很多,中国人外国人都有。我不禁皱眉,温子中回眸沖我笑笑,“不要急,我早已定好位了。” 妈妈毫不避讳地贊道:“还是子中细心。”她伸手抚弄我的头发,“你呀,还是需要个人照应。” 我没有反驳,驳了就显得太过敏感,让大家都不自然。 大堂经理亲自出来带位,笑容真切,不象是商家职业化的微笑,言谈间,我才知他是温子中的病人。我们的位置靠着窗户,坐下时,我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侧目一看,是沈仰南,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张桌上,身边是几个蓝眼高鼻的外国人。他沖我微笑,我怕妈妈问起,没敢回应。 “晨曦,有认识的人吗?”温子中递给我菜单,轻声地问。 我心虚地一笑,“没有,怎么可能呢?” “老师,今天是周未,我们可以晚点睡,菜油腻一些没有关系吧?”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又扭头体贴地问妈妈。 “好,我听子中的。”妈妈脸上一直荡漾着幸福和骄傲。 经理接过菜单,亲自去安排了。我靠着窗坐,窗外就是繁荣的王府井,我只想这样傻傻地坐着,什么都不想。 “那个人有点面熟。”妈妈低声对温子中说,温子中顺着妈妈的目光朝那边看了一眼,笑了,“那是沈仰南呀,老师。电视里常看到他点评比赛和讲课实录,採访他的节目很多的。呵,我们医院很多女医生迷他呢!” 妈妈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说怎么眼熟呢!你也迷他吗?” “哈,我不迷的,吴静以前常提起他,她表妹是学小提琴的,和沈仰南同在法国一所学校读书。后来,两人恋爱,住在了一起,也不知现在结婚了没有?呵,你知道我们离婚后,就没有什么联繫了。” 他们还在继续,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看着我的指尖开始颤抖,那一刻其实也没多久,大概不到十秒钟,我再也听不下去他们的谈话,站起身就跑出餐厅。 服务小姐上前热情地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茫然地站着,许久,才说出:“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我的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我不知我在伤心什么,也不知我在为什么伤心。我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为何还要这般的多愁善感。 用水洗净了泪迹,也冷却了激动的心情。妈妈还在外面,温子中还在等,我终要出去的。 洗手间外,立着一个人,不是小姐。只是一个我现在不想看到的人。 “嗨!”他温雅依旧。“好巧!”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承诺过我什么,我没有理由指责,我只想离他远一点。 “好巧!”我重复着他的话。 “晨曦,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比如介绍我认识一下谁?”他没有走近我,更没有伸手拥我,只是继续微笑着。 我摇头,与他不相干的人,他何必认识。 他的眼神复杂起来,他低下头,“这样啊,那你去吃饭吧!我明天给你电话。” “不要,我明天会很忙。”我急切地回答。 “嗯,我知道了!”他包容地看了我一会,先转身走了。 我平静了一会,才走进餐厅。经过他桌边,我目光笔直,他眼皮抬也没抬,如陌生人般。本来我们也不很熟悉。 “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妈妈盯着我的脸,不悦地问。 “洗手间。” “身体没事吧!”温子中伸手抚摸我的额头,指尖淡淡的药味,拨乱着我的心,我看着他,努力挤出笑意,“我很好!” 他放心地收回手,递给我一杯果汁。我把头埋在杯子中,再不愿抬起。接下来,我只是象一具躯壳呆在那里,吃着,喝着,笑着,却没有了魂魄。 一餐饭吃得我心累、身累!我没有接受温子中带我们看夜景的建议,只想早日回到床上,蒙被睡熟。 他坚持送我们回来,我也不推辞,妈妈更不想放他走,说要让他看看我住的地方,以后过来多照应照应。 公寓的楼下,我拿下妈妈的行李,无意邀请他上去坐坐,妈妈看看我的表情,也许也觉着不方便,并没有多说。 看着他的车转上了马路,我和妈妈并肩上楼。楼梯口的灯不知怎么坏了,我挽着妈妈摸索着上去。刚走到二楼拐角处,我发现我房间的门口,两个影子贴在墙上,几乎黏在一起,看得出是男跟女,吻得很专心,很火辣,很缠绵,也很陶醉,好像电影里的艷情角色。 妈妈惊呼得捂住嘴,另一只手掐得我生疼。我早已见多不怪,拉着妈妈拾阶上楼,在门口,我冷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黑影移向一边,我开门,拉着妈妈进来。开灯,关门,当什么都没看见。 妈妈指着我,脸色胀红,气得直抖:“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我点头,把她拉进卧室。 “你口口声声说能照顾好自已,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妈妈,”我的心情已经很坏,我不想和她吵,我克制着:“妈妈,这里是对外出租的公寓,我无权选择邻居。他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那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谁能保证下一个邻居就不是这样。”我冷静地提醒她。她一直呆在象牙塔中,不知外面的世界早不是她认为的样子。 “你竟然看到那种事躲也不躲?”她仍然不放过我,不讲理地狂吼着指责我。 “妈妈,你以为你的女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吗?” “你本来就是天使。” 我真想大哭,好天真的妈妈,“妈妈,一直以来,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也当自已是天使,眼中只有纯洁和阳光。直到我亲眼看到我喜欢的人怀里抱着别人时,我就知道我什么也不是了。妈妈,你有没有输给一个无论从外形到学历,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如你的女人,你有吗?那种感觉就象一把刀,生生地砍去了你从前所有的优越和自信。你以为的骄傲,被别人当垃圾一样扔掉,你突然间找不到自已了。能怎么样,一步步学会适应,一点一点再去寻回。这个世界不只是我们呆的校园那么大,它很大很大,容纳各式各样的人,容纳骯脏和美丽。我尽力保持着自重,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说到这,我隐忍许久的泪,一泻而下。 妈妈呆呆地坐下,消化着我的狂风暴雨。“原来你现在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把你当宝,你为何要看低自已呢?”
第12页 “那是因为你是我妈妈,你的眼光不公平。我真的很一般。”我已心力交瘁,无力再和妈妈理论下去。 “晨曦,嫁给子中吧!” “妈妈,要是我愿意嫁给他,我就不会来北京了。我想寻回自已,我只想过得有点尊严。有一天,我也许会嫁给他,但不是现在,那也要在我恢复了自信后,好吗?” 我们家,爸爸对妈妈珍爱包容万分,什么都以她为中心。她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象我爸爸,她遇到了,而我没有。她没有我的感受,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她只有对我的爱,全心的爱。 她上前帮我拭泪,“好吧,晨曦,妈妈错了,不该乱指责你。”惹哭了我,她有些内疚。 “妈妈,你和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试着理解我多一点,不要离我太远。”我哽咽着,突然变得脆弱起来,抱着妈妈恳求道。 妈妈重重地点头,抱紧我,当我如初生儿般,小心地呵护着。 今夜,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她睡得不好,我也睡得不香。 [正文:十一,西风乍起 中] 就算失意一百次,就算当事人以为那就是世界未日,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此自转,仍然会绕着太阳公转,日落月升也依旧照常。 所以我的作息及日常生活一切依旧。 妈妈待了一周后回去了。我上课,回家,看书、写论文,日子匆忙又充实。 冬天就这样来了。如我不适应北京的夏天般,北京的冬天我也无法适应。一进十一月,便纷纷扬扬地飞雪,温度达到零下十度。清晨开窗,扑进来的冷气冰得让人心脏麻痹。北京的冷,是很切确的。 下了课,天已经黑了。 时间其实不晚,但残冬,白天总是很短,夜黑得比较快。走在外面,我把自已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等公车的学生很多,我站在中间,没有人认出我是谁。周休与新年连着一起放,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假期的安排,谈论着谁谁的朋友,呼出的热气把周围的温度都融化了。温子中说得很对,年轻真好,我和他真的老了。老不一定是白发苍苍,而是心境一片荒凉,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是为了责任和义务,也是对生命的尊重而活着,但却是了无生气。 现在想想在小城的日子就象度假;现在的生活,却是象拿自已操练,无趣、乏味、辛劳。我又生出换工作的意图。偶尔一次在齐鹏的面前提过,他急得脸色胀紫。 “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只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吞吞口水,一脸歉疚。 “想法也不可以有。我好不容易说服你过来,现在一切都做得这么顺手,你怎么会说出想离开这样的话来。你说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费了心找到旅专的教职,你也尽了力才能留下。你为何对自已的付出能如此轻视呢?” “我可能是个随性的人吧!” “不是随性,而是你是个胆怯的人,遇到不愿面对,逃是你脑中第一个想法。逃,逃,逃,你能逃到哪里?做只鸵鸟把头埋在沙里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找个棉球,把耳朵塞上,当什么都没听见。晨曦,你不是孩子,对自已、对别人负责一点,可以吗?” 他说得很对,我诚恳地道谦,有负他的期望。 “你还是太闲,不然哪里有时间想这想那的。明天开始,我发点资料给你,年未到了,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齐鹏不容商量的口气,又把我打进了现实。 温子中比我还忙,电话中总听到小护士细声细气的问这问那,一通电话,一半是他在为让我等待而道谦,一半是在回答护士的问话,到最后,都忘了要说什么。“晨曦,有事给我打电话。”这样的结语,好胜千言万语。 “好!”我能有什么事呢?有什么事发生,他追过来也已晚了。人还是要靠自已。 对面的门今天开了。那个黄头发的男人穿着睡衣,胸前敞开着,露出浓密的胸毛。大冬天的穿成这样,真是勇气。他正在拨弄着门前的电闸,可能电路出了问题。我目不斜视,上楼,开门。 “嗨!那位。”他在背后嚷着。我没有回头,我有名有姓,不叫那位。 “她叫晨曦!”许丽出来了,披了件薄毛外套,里头穿的是黑色透明的薄纱内衣。下雪天,穿成这样,真是物以类聚。 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他们被看的人都无所谓,我也没必要害臊,我冷静地转过身,她依在黄头发男人怀里,虎视眈眈的,不会太形于色,但足够让人看到她的“主权”就是。 “你起来啦!”男人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对面的小姐搬来好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哪所学校读书?”我手上厚重的课本,让他误以为我是个学生。 “她不做学生已很久了吧!”许丽态度戏嚯,却一脸醋意。 她的反应我一点也不意外,扯嘴笑一下,应付过去。这么清凉的画面,我看着心都在抖,我拿起钥匙,准备开门。 “晨曦,我公司文书小姐生孩子,你要不要过来?”男人一双大手在许丽身上搓揉着,毛毛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我现在的工作还凑合,暂时没有想法。”满身的毛孔跟着我的声音一起颤慄,我关门跑到洗手间,吐净了刚吃的晚餐。 “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门外,许丽妩媚地在撒娇。 “宝贝,我有你呀,那种假清纯的女人我哪里看得上眼。”男人哄着,继而上演火辣辣的活剧。 许丽这个人不差,敢爱敢争取敢付出,不怕别人的眼光。但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我想搬家了。我想让自已的眼睛干净一点,多看点花糙,对人身心有益。 又下雪了,天冷得牙齿都直在打颤,很想窝在家中,哪里都不去。齐鹏打电话过来,说有家公司的资料太多,不方便上传,让我过去拿。我无奈地把自已包成粽子,扔进风雪中。 齐鹏的公司位于中关村一幢大楼的十八层。员工不多,个个都似精英似的,反到齐鹏仰在椅中,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象个混混。他的秘书是个娇小的女孩,看我等得着急,递给我一本休闲杂志,指着齐鹏,很无奈地耸耸肩,我还她理解的微笑。 “好了!”齐鹏终于放下他那该死的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他,“拿来。”我不比他总经理,电话煲煲,薪水照拿,我的时间比他珍贵。 齐鹏在桌后蹙眉看我,“一天的大雪,你着急去哪?” 我不禁瞪着他,瞪得很用力。“你也知一天的大雪呀,居然还扔我一边,资料拿来,我走人。” 他发现了我的不悦,蹙紧的眉头反而拉平。“晨曦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呀!其实今天是想让你见几个公司老总,如果直接和你说,你理都不会理我。呵,我只好用这种法子。” 我一点也不想迎合他算计成功的笑意,我缩回手,恼怒地站起身,“最好那几个人是我愿意见的,不然我现在一样可以理也不理。” “知道,知道,晨老师的话一向言而有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他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讨好地递给我。我一声不吭地穿着,小秘书在一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好象忍得很厉害。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清醒自已不是什么大才,但从齐鹏待我的态度上,似乎我象个什么专家似的。他飘在江湖很久,什么人没见过,我这样的角色,用筛子筛一下,估计可以落一层,让他如此另眼相待,我真的想不通。 “齐总经理,”车上,终于,我开口,“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你老实说。” 我要一句老实话。我不想事事都被蒙在鼓里,偶尔写些论文、稿件,赚点“枪手 “费,我可以胜任,但今日如此郑重其事的去见客户,我没有那个底。 齐鹏扭头看我,说:“干吗一脸不自信,你是一个守承诺很有才华的女子。” “齐总经理,”我打断他,“不要拿这样的话唬我。你手下的枪手能做此事的人很多,为何一定要我?你知我并不喜欢与人接触。” 他看着前方,说:“今日的客户不比平时,他们都是在杂志报纸上常见的人物,信誉受不得一点冲击。他们也不是腹中糙莽,也受过高等教育,只是为事业所累,没有时间,也静不下心来做些研究,调查,对于手下的人不能不信任也不能全信任,于是就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外人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选了我,我选了你。” 我吸口气。“那么你,你认为我————” 换他打断我的话。“你以为我辛苦地游说你来北京,就只做一个枪手吗?你也许并不是最有才华的人,但你能给我全心依赖,这种事不是谁都可以的,在商场上作战多年,我早变得象狐狸般狡猾,但我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也有薄弱之处,我也想有个肩能让我靠一靠,分担我一些重任。晨曦,你是一个大气而又聪慧的女子,不管做朋友、做同事、做老婆,你都能给人一种宁静和信任。” 这些话,他以前也说过,我仍半信半疑。“你到底————” 齐鹏把车停在路侧,转过身,凝视着我,把我看了有十秒钟。说:“我最终的目的,是让你成为我的老婆。我承认,我有情人,而且不止一个,工作压力那么大,我需要发泄,不负责任的感情是我想要的,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任何后果。可我骨子里却又是个传统的男人,我想要我的老婆知书达礼,端庄大方,下得厨房,上得厅堂,这是男人的一种虚荣吧!如果我决定成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永远忠于我的家庭。我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受到所有女人的羡慕。”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可真够坦白。可惜我无法苟同你的观点。” “那是你一直把自已藏在象牙塔里,不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中意你什么呢?晨曦,就是你这样的一份傻,和你这个年岁少有的纯。” “情感的事不是这样的。”我僵着脸,别开头。 “这是现实,你抬头看一看。”齐鹏毫不温情的泼我冷水。“爱情那是初中时玩的玩艺,现在都重现实,不然为何少女愿意攀个老头,小伙愿被豪妇包养,这是爱情吗?对,你会说,这些人是少数,可是你看看北漂的人里面,有多少人因为冬天的寒冷抱在一起取暖,他们之间有多少爱?假如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一对,可是又有几人能从一而终,情感,呵,象层白纸,一捅就破,晨曦,你还是现实点的吧!”说完,他冷哼一声。
第13页 也许他讲得很对,爱又如何,到最后也是劳燕纷飞,我蓦然想起从前的他,骤然愣在那里。就是这样,可我仍无法接受他讲的一切。“就算我是世上最后一个傻瓜吧!我宁愿孤独终生,也不愿随意。” “呵,晨曦,知道吗?我看你看了整三年,悄悄地观察着,然后我把网张开,等着你过来。你不要害怕,没有你,我也不会消沉下去,我还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晨曦。但,晨曦,你为何不想想?我也许不是你所爱的,可是我却会是你最适合的。给你一个家,保护你,敬重你。”他的话有些失落,我却无法心软。如果因适合而想结婚,我会选温子中。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说得很开了,你好好考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齐鹏重新启动车,开上车道。“不要有心理负担。一会好好吃个午餐,老总们都是谦和的人,而且价钱给的也很可观。你呆在象牙塔,一样要食人间烟火吧!不要和自已过不去。” 对,我不和自已过不去,虽然现在的气氛有些难堪,我仍坐在他的车里,和他一起。 [正文:十二,西风乍起 下] 我没想到,许丽会主动来敲我的门。 她拎着一瓶红酒,有点微醺地依在门框上,一身居家服皱巴巴的,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了门。 她不拘束地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跌跌撞撞地坐到我床上。“你在忙呀?”她没话找话。我皱着眉关了电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拿过她手中的酒瓶,她双手护着,象孩子似的摇头。 我无奈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 她抬起手,忽然抚上我的脸庞,说:“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一旦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处处都是错。” “别担心,你一直都是很美的。”她可能是和黄头发男人生气了,有点悲观。 她笑了,“真的!你呢?一直象个修女吗?定时回家,定时出门。” 我也笑。“我偶尔也会出去玩的。我认识的人少,不比你朋友多。” 许丽拉了我的手,笑眯眯的,“我朋友多,可都是些蠢货,不比你,每一个都开着好车,你为何不让他们上来呢?” “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晨曦。”许丽忽然嘴巴一撇,泪唰就下来了。“那死男人泡上别人,把我扔了。你帮帮我,好吗?” “我怎么帮你?” 她一把拉紧我的手,“你那些朋友都不错,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我真的觉得新鲜了,“你为何这么着急?如果你朋友回头找你,岂不是太遗憾了。” “找我?他有老婆有孩子,回头找我干吗?当初我图的是他能给我找份好工作,他图的是我年轻漂亮,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哪里还会管我?我呢,不可以一棵树上吊死,我要找棵更好的大树,气死他。”许丽说得有些冷血,我听得心戚戚的。 “那为何不好好找个朋友,成个家呢?”我小心地问她。 “哈,象我这么大的同年人,谁有房有车,哪个不象个陀螺似的,被老闆操得要死,莫谈偶尔出去吃个饭,就是看场电影都要在心中盘算半天。我不想青春葬送在那些俗夫手中,趁还有些花容,我要好好享受。” 我的心不知为何,一惊,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呃,晨曦,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想他们和你不适合。” “不要你说,只要你介绍我和他们认识,下面就是我的事了。” 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不想改行做红娘,所以我断然拒绝了许丽。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方式,我无权指责她,但我可以不委屈自已。 “呵,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她发出一声媚笑,问。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如果能够被抢走,那从头开始那就不是我的,我有何担心。当初他搂着另一个女子在床上被我撞见,我也只是转身就走,连夺的想法都没有。“不怕,只是我的朋友和你不同类。”这句话我讲得有些苛刻,但许丽那样的人,不会受伤的。 果真,她举起酒瓶,咕咕又灌下去两口,一些红色的酒液从嘴角流了下来,滴在衣领上,象血迹一般,令人心悸。“好吧!你不帮我,我自已找去。”她扭扭歪歪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没有扶她,她也不屑我的相扶,在她的经历里,她早有了跌倒的免疫力。 关上门,我第一件事便是给齐鹏电话。“我要换房子。” “为何?” “环境不好!”我说得很简短,无意于提其他。 “搬我那里吧!我平时很少回家,房间又多,你可以有自已的空间。”电话那端,齐鹏认真地说。 “不要!”现在的房子是他找的,搬走自然要知会他一声,但不是想麻烦他。 “呵,不要后悔哦!”齐鹏笑得有些失望。 搁了电话,听得对面什么东西被摔得匡当匡当作响,我充耳不闻。 明天是新年,我又老了一岁。为了安慰自已,我决定这个假日什么都不做。我要好好地逛街、吃东西,买靓衫,装饰我快要逝去的岁月。 “黑森林”蛋糕甜中带酸,泌着浓烈的酒香。我喜欢甜的食物,但因为怕胖,平时很少碰,现在我却在这里喝奶茶缀蛋糕。 一杯奶茶还没到一半,邻桌来了两位女孩子,旁若无人地说:“明年的音乐大赛,本来还是沈仰南做主评,可是他却要拒绝,说时间上安排不过来。” “啊,没有了他,大赛还有什么看头。” “是啊,那些高雅比赛水准再高,不懂就是不懂,但有了他的点评和讲解,就让人学会怎样欣赏。” “嗯,他不会用太深奥的专业理论,而是会选择通俗的用语,让你静心体会,随着他去感受高雅音乐的魅力,哎!”语气有说不出的失落和惋惜。 更多的是看不到他温和的笑意和俊雅的知性吧! 我已经把奶茶喝完,蛋糕吃光。二个月没有联繫,我也怀念他的笑意,但怀念只应放在心中,而不必表现出来。 原以为天冷,商场的人不会很多。一走进西单,我就被拥挤的人cháo吓了一跳。似乎这里的一切中意了就可拿走,而不必掏钱付款。根本没有可能停下来细看任何一件东西,我放弃安慰自已。 老天也许是怕我忘了沈仰南,商场外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他从前的访谈,应主持人的恳请,他同意秀一段钢琴。 他的钢琴干净清洌,不拖泥带水,技巧十分的好,火候十足,如中国的古诗,声韵齐动,诗意盎然。 他不只是会隔山观景,同样也能融为独特的风景。他有这样的条件让人仰目、让人崇拜。 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这样专心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嗯,好似故人。”我脸红红地四处张望,寒冷的冬日,我喜欢意想不到的邂逅。天桥的那端,他在车中沖我招手。 沈仰南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只是不好看,简直是一种冷漠。平常他总给人亲和的印象,其实那样的他给人距离感,象长者,只有他冷着脸时,那才是真实的他。但这样的他让我有点小小的紧张。 我不合时宜地想,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她也常常看到他的真面目吗? 面对英俊有才华的人,人们都无限度地宽容。而他却是反过来宽容别人,这样,他的优点就无限扩大,渐而变成他如圣人一般高洁,让人高山仰止。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会生气,会绷脸。 “专心一点,晨老师。”他拍了一下手,提醒我注意他的存在。 我不自在地沖他微笑。 “你真会给我惊奇,新年,怎么一个人在外乱窜。” “不然还能有谁?”我有同事有学生,有温子中、齐鹏,但都没亲密到一起度假的份上。“你不也没陪家人吗?” “我爸妈都在国外。”他简短地回答我。 我想问你亲亲女友呢,这话一说,醋意满腔,我没有吃醋的理由,话和着清冷的空气一起咽进肚中。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和他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他来安排,我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他现在这样问我,应是婉转的告别。 我指指川流的人群,打开车门,“加入他们。那再——”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凌厉的目光一下把我的话夭折。“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呃?”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他不能。“你有多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不需要我再添一笔。”我实事求是,不是恭维。 “哈,是吗?”他阴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心中直发毛。“那么我配做你的朋友吗?” “你……你那天很生气?”事后想想,我那天确是有点过了。 “气疯了!第一次被人当作洪水猛兽般躲避。” “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他理由,只有道谦。 “这样就可以弥补我的创伤吗?” 我瞪大眼睛,他的眼中确实有怒火闪烁,“真的对不起,我那日是晕了头伤了你的自尊,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晨曦!”他大吼一声,清冽的眸子冰冷得可以冻死我。我知道自已太过分,而且越界了,自惭的,脸色白起来。 “我只懂音乐,别的方面少有情趣。你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太委屈?” 我突然觉得好没力气,话越说越走了味。我推开车门,想下车。 他忽地反握着我的手,狠狠地,我疼得惊讶地看着他,他瞪着我,就这样僵持着,许久,他才松开我,用力地关上车门,掉头。 手,不用说,已淤青,低着头,我的泪滴落在上面,很快就湿了一片。我痛恨在他面前流泪,这样的模样难道想惹谁怜惜。 沈仰南目视前方,没有开车的意思。我死咬着唇,不让难听的抽噎声发出来。 他转过身,伸出手,轻轻地拥我入怀。我顺力靠入他怀里,枕在他胸膛哭起来。他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后背,长长的嘆息。就这样,他一手圈住我,一手开着车。 我眼红脸肿的模样,去哪里都不适宜,他带我回家。 沈仰南的家有我住的地方四个大。光是琴房就抵得上我的蜗居了。因为大,显得有些空荡,光是站在那,就觉着慑人。
第14页 我没有看到别的身影,显然,这里,是他一个人住。暖气开了会,室内温度渐渐上来,我脱了外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已渐渐平静。他给我倒上热茶,拉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默默地,我们只是彼此对视着。许久,他微嘆一声,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着那青紫的一块。血就象一下涌到了脑门,我慌乱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手,幽幽地说:“外人看我很优秀。其实这样的自已我并不喜欢,出镜率太高,象个明星般到处走秀。一开始,我本是主修钢琴,后来因为不喜欢水银灯下的生活,才改修音乐理论。我想安静地做音乐,认真地教学生。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已,一次因为朋友的面子应下了评委,有了一次就有了二次,这样走下去,我都快认不出自已了。虽然带来了一些名利上的收益,但我却失去了许多。” “可是这样你却让更多的人了解了高雅音乐,这不是明星走秀却可以做到的,这需要一些真正有修为的人才可以做到,你刚好是。”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他是个发光体,应让更多的人分享他的光辉。 “你这样认为吗?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吧,我喜欢呆在校园,尽责地做个教师,而不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连个隐私都没有。和朋友一起逛个书店、看场电影、吃个大排档,出去郊游散散心,这些对我来说现在都很奢侈,我只觉着自已象动物园里的猴子。这不象一个学者,一个音乐人。” 看着他落莫的神情,我语塞。“如果这样子让你不快乐,那就慢慢离开吧!一下子消逝,你的乐迷们一定会很失落。毕竟你现在是公众不物,不能随心所欲。” “晨曦,做我的朋友,是不是很别扭?” 我气恼地看着他,挣开他的手,环住他的肩,“你到底要向我确定什么?” 沈仰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看到我不自在,猛然将我拉过去,像爱情片中,我倒坐到他的腿上,他搂住我的腰,欠身吻住了我,滑润的舌捲住我的舌。 我张大着眼睛,理不清眼前的状况。他用手蒙住我的眼睛,加深了吻的力度,直到我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我闻到了他身上清淡而又温热的男子气息,迷人而又蛊惑着我绵薄的思维。 这样坐着,我的身子渐渐酸痛。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是因为困惑。 “我只是想确定我有这样的权力。”他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结实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暖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间。 “这样的权力要太多会很累。”我有点小心眼,很剎风景地说。 “嗯!我也无意要很多,一份就够了,你呢,没有什么对我说吗?”吻了我再问我,会不会太晚? “那只是妈妈的学生。”他在意的是温子中吧,我实话实说。 “只是呀!”他揽紧我的腰,脸上终显阳光灿烂。 “为什么?”我看得懂股票行情,清楚每日的兑换率,我知许多公司的市盈率……我们之间相似点很少,和他比较,他是阳春白雪,我只算个下里巴人。 “喜欢就喜欢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吻着我的脸腮。 我仰头回应他温热的吻。 也许,在那个雪夜,哭倒在他怀中,我必是知道有一日我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而这份爱很重很重,重到我想没有办法掌控,所以我想逃。 他把我捉回来了,我只能认命。 [正文:十三,山雨满楼上] 原以为开始一份新的恋情会很难,没想到遇对了人,心动也是很容易。我和沈仰南之间,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忽然交结在一起,一切就那样开始了。 晚上,我们会一起吃吃饭,喝喝咖啡,偶尔他忙,我如往常的步调,他不管多晚,总要打个电话来。周未,他如有事,便让我去他那里,煮个面做个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突然之间,私人性的相处变得密起来。 很多时候,他会揽我、亲吻我,柔情的。 我们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已改变什么,我看我的专业书,他做他的音乐。我们可以交谈的事很多,对于对方的一切,我们都很尊重。有时,他会陪我去看戏剧,牵着手,挤在座位上,悄悄耳语,那份默契和知心,我们非常享受。有些应酬的场合,有意无意,他也会磨到我陪他参加,渐渐地,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们懂得尊重人的隐私,有的只是隐性的好奇,投she的注目也会掩在若无其事的平静后。但他毕竟是个公众的人物,光环照人,我们从没有牵手在人群中走过。 我不迟钝,神经还是敏感的。我会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沈仰南的爱总是让我选择忽视这些。 沈仰南的新书第一稿刚刚完毕,这几日都泡在书房校对,没有时间管我,却一个电话把我招来,要我好好管他的三餐。凭心而论,我的厨艺还是可以的。虽然我很少做,但不代表我不会。 记得在老家,妈妈周日总会做些小点心改变改变菜样。有一种小馄饨,是用虾和豆腐、紫菜、肉做的,很是可口,我儿时很喜欢吃。我恁着记忆买回了各种配料,把自已反锁在厨房中,忙了半天,终算成功了,顺便我还跟着药谱做了一道杏仁茶。 北方长大的沈仰南没吃过如此精细的点心,很捧场地连吃二盘。看着他“可观”的吃相,我笑着说:“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后拍下来,放在网站上,让那些美女们看看他们疯迷的沈教授就是这个样。” 他毫不在意地又塞下一个馄饨,“拍吧,我才不要别人迷我呢。” 我忽然好奇心一起,说:“你们学校都是气质美女,你怎么能做到不动心的?” “我有点另类吧!其实每个女子年轻时不管美丑,都有自已的动人之处。问题是二十年后,谁如能保持那份动人,那才是真正的美女。我会相面,一眼便知,所以就能不动心了。”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难道你这些年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二个?” 他放下筷子,拉我坐到他腿上,“有,你不是吗?” 这句话有些苍白,伏在他肩上,我感动不起来。他总是不肯提起以前的女友,是淡忘还是太痛? “干吗不讲话?”他捧着我的脸与他对视,“我是在讲真话。” 我嘆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说,和你一起有什么好处?” “一日三餐有饭吃,两件花衣裳,一把零用钱让你使。” “这么好呀!那我不工作算了。” “嗯。”他的手在我的身后灼热了起来,“不工作就呆在家中,生个小娃娃当个伴。” 他是在求婚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应他上下移动的手而紊乱起来,气氛一下子迷离起来。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沈仰南苦笑着沖我一耸肩,我脸红红地笑着下地,推他去接电话,他不肯放了我的手,拉扯着一起走过去。 居然是找我的电话,谈剑到北京了,听柏青说起我,便嚷着要见,只得找上沈仰南。 “好,我一会给晨曦电话,让她过去。”他微笑着沖我挤挤眼,我偷刮他的鼻子,挽紧他,很小女人似的温柔地贴着他的耳边说他是个骗子。 “你一块过来吧!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你特别想见的。”柏青在那边神秘地说。 “哦,那我真的要去见见了。”他捏捏我的手,深情的眼眸胜似一切甜言蜜语。 电话搁了。 他环住我的腰,在我颈间磨来磨去,哑着嗓子说:“怎么办,我哪里捨得出去呢?” 我在他嘴角啄吻了一下,“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不喜欢这句话,说得你象要别离时。我宁可相看到厌,也不愿抱着一份相思枯坐到老。” “嗯,嗯,我同意,这个时代不适合太遥远的相爱。”我笑着羞他。没想到,他却郑重地说:“晨曦,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地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嗯,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何德何能,让一个优异的人这般的没有安全感?我深情款款回报他缠绵的吻。 见面的地点,柏青选在上岛咖啡的商业包间。我和沈仰南推门进来时,他们已先到了。柏青和二位雅痞样的男子正在闲谈,一位高挑的女子背朝着门正在接电话,谈剑酷帅依旧,一脸不耐地东张西望。 “晨曦!”看到我,他一张帅容终于从云层后露了出来。半年不见,他又高了许多,面对他,我必须仰头,感觉有种怪异的不平衡。 他很西式地抱抱我,我感动地回抱了他一下,真是不记恨的孩子。沈仰南和那二位男子显然也是旧识,笑着相互拍拍肩打着招呼。谈剑拉了我在一边坐下。背向的女子接完了电话,徐徐转过身来。映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美女:瓜子脸,宽而丰满的嘴唇,挺鼻,高而窈窕,散发出淡淡的艺术气息,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特殊与不凡。我想每个女子地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的。 沈仰南惊讶地站起身,脸上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竟然是你”的无法想像。“明琪,何时回来的?” 她望着他,翦翦含情目,盈水汪汪的,微笑,温柔而甜美的笑,“昨天晚上随英国皇家乐团一起过来的。” 沈仰南的眼神一下深沉幽远,他笑了笑,“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 “人真的好奇怪,先前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得到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叫明琪的女子脸上涌现出一种失落和悔意,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现出一丝悲哀。 “哈,仰南,我没有骗你吗?”柏青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 “嗯,没有。”沈仰南脸上有些不自然,他优雅地为她拉开椅子,在她的咖啡里放了一粒糖,这过程他没看她一眼,似乎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谈剑看着我一脸木样,低声问。 我收回目光,“嗯!” “她和表哥、沈教授一起在法国学音乐,主修小提琴,现在是英国皇家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谈剑又把嗓音压低了些,“她和沈教授好象是一对恋人。” 我没有很吃惊,心里好像早就有这样的预料。这世上就有一些受上帝青睐的女子,天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为了她而存在的。我的内心开始无声的呜咽,些微的酸,些微的无奈。
第15页 “学校好吗?”我努力移开话题。 谈剑抬着下巴,微睨着我,“终于开始关心我了吗?” 我低下眼,避开与他目光再接触,他是个鬼精的孩子,不,二十岁的他,不能再叫孩子了,“说吧,别卖关子。” “学校还那死样,到是阴老师好象有baby了,整天一幅小女人相,看得我们直噁心。” “真的吗?”我欣喜地说,“我前几日和她联繫,她都没有说。” “她一定是想生下来后再吓死你吧!” 我点头,这符合阴柔的风格。“我都有点想回原来的学校了。” “干吗?你当初弃我们而去,现在想回头也没人理你的情。”谈剑冷冷地泼我一脸凉水。 “我哪里弃你们而去,明明是你们把我气走的。” “哼,晨曦,你象个小女生似的,一遇事就脸红,我们逗你玩玩,什么时候闯个大祸,让你不好收拾的。” 想想也是,我点点头。 “晨曦,你真的快三十岁了吗?”谈剑挑起眉,怪异地看着我,象看天外来客。“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被人一唬,就低头认错。” 被一个小自已近十岁的孩子训不成熟,我真是哭笑不得。他完全没把我放在眼内,拿我当同辈看待。如果可以,我真想甩他几下。 “看,看,脸又拉下来了。好啦,晨曦,我们去k歌吧,在这里,我们也插不上嘴。” 我抬头看看沈仰南,他似乎忘了我的存在,眼中只有那抹绝美的身影。“好吧,老师带你去k歌。”我下定决心地说。 “少老师老师的,我是男生,给我一点尊严好吧,我带你去k歌。”谈剑蹙眉啧我一眼,拉着我站起。 突然而立的身影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四人齐齐注视着我们。“表哥,我请晨老师陪我出去转转,这里有点闷。”谈剑很有有礼貌地说。 明琪这才注意到室内还有一个我,脸色微微一怔,感觉丝意外,很轻微。 “谈剑的大学老师——晨曦。“柏青含笑为我作介绍。她优雅地沖我点头:“好年轻的老师。”柔声中带着甜润的问候。 我礼貌地回礼。她的美是华丽、高雅的美,是赏心悦目的美,与她相比,我唯一的胜算便是年轻,而这种年轻也已苍老了。 “你和晨老师一起过来的吗,仰南?”她扭头看他,娇丽的脸庞,不经意地流露出属于两人天地的亲密俏皮。 “嗯,晨曦是我朋友。”他会心她的俏皮,笑起来。朋友,这个范围很广,他没有点清,也许是我身份未明。我不想太多。 “谈剑,一会帮我把晨老师安全送回家,好吗?”沈仰南唤住谈剑,叮嘱一句。他没有留我,我走开了他才方便讲话吗?“份内之事,再说我要去看看她住哪里,日后方便打扰。”谈剑坏坏地沖我挤挤眼睛。“少孩子气。”柏青笑着责备,沈仰南笑得很失落。 “晨曦,好好玩!”沈仰南看着我,语气间有浓浓的歉意。 我轻笑如风,“知道了,沈教授。”他讶异地看着我,我不再对应他的视线。二个多小时前,他似乎还向我暗示过求婚,此刻,他当我只是朋友,我从不是为难别人的人,我假装时光倒流,我还只是那个和他初次邂逅的陌生人。 “那我们走啦,你们慢聊。”谈剑愉悦地拉着我,跑出了房间。 [正文:十四,山雨满楼 中] 有的故事一开始,便就註定结束。 而如今,就是。 也许是我敏感,有点神经质,不自信,但那个叫明琪的女子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如果不能得到沈仰同全部的视线,那么我就会远远离开。因为不完整的爱,会撕裂我的灵魂,啃噬我的神经。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的可怕,但我是个悲剧情节的人,我宁可把所有的结果都想透,那么再坏的场面我也能面对。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现在,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想疯狂地把自已淹没。我跟着谈剑跑到k厅,和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一首又一首的歌,直到嗓子嘶哑。“你是不是不开心,晨曦?”谈剑察觉了我的怪异。 我拼命摇头,“没有,今天我很快乐,人就要这么疯,这么过,干吗那么压制自已呢?” “对呀,下次我出来玩时,喊上你,好吧!” “好,好!”我忙不迭点头。 “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天空微露淡蓝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阳光里,看着当时写的日记。原来爱曾给我美丽心情,像一面深邃的风景,那曾为爱而伤透的心,丰富了人生的记忆。” 一首伤感的《美丽心情》,唱得我泪流满面。 “晨曦,你是不是唱得太投入了。” “投入才有激情,象温开水似的哼唱有什么意思。”我对着谈剑狡辩,他还小,没有体验过痛心的爱,所以才能无忧无虑。有一天,当爱不再时,唯有记忆永恒,也只有在回首时,才蓦然记起曾经我是真的真的爱过一个人。那时,他就会懂我现在的心情了。 谈剑送我回来时,已是深夜。我有些不太清醒,仍记得叮嘱他路上小心什么的,他不悦我的唠叨,挥挥手走了。 楼梯口的灯又坏了,我摸出手机,想让微弱的电光照我一路,显示屏上有十几通来电未接,我看都没看,通通删掉。走到二楼时,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又响了起来,夜深时分,声音大得吓人,我慌忙接听。 “晨曦,带点钱到复兴路联防队来。”是齐鹏。 我蹲着楼梯间,不太明白,“钱吗?要多少?” “一万。”齐鹏的声音有些恼怒,还有些疲惫。 “我没有那么多,带卡可以吗?” “去自动取款机里拿,快点。”齐鹏没有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郁闷地转身下楼,记得超市旁边有个自动取款机。我取了钱,打车来到复兴路联防队。 值夜班的是个胖胖的男子,我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他冷着脸说:“不要看了,人在里面呢。” 我“哦”了一声,走了进去。果真,齐鹏正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身边耷拉着的女子居然是许丽。 “钱带来了吗?”齐鹏看见我,有些微窘。 我递给他,两眼仍不解地瞪着许丽。齐鹏把钱扔给了值班的男子,男子咕唠着:“放着这么好的女朋友不珍惜,在外面乱七八糟的,脑壳坏啦!” “对,我脑壳坏很久了,麻烦大爷办手续让我们出去吧!”齐鹏忍耐地说。 男子不情不愿地办好了手续,齐鹏拉着还在发愣的我走出联防队,许丽低着头跟在后面。 “你,你那个什么的,自已坐车回去。”他面无表情地扔给许丽一叠钱,扯着我拦下一辆的士。 可能因为我的存在,许丽有些难堪,但仍追上前,对齐鹏说:“下次记得给我电话。” 齐鹏紧闭双目,长出一口气,理都没理,挥手让司机开车,我回头看许丽,一个人还怔怔地看着。也是可怜人一个,但我不会同情。 车在一个街心公园边停了下来。春天刚开始不久,夜晚的寒气还很重。我拢拢大衣,抱紧双肩,看着长椅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齐鹏。 “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今日居然被联防队碰上,说我嫖娼。”齐鹏气急败坏地发话了。我猜出来了,很戏剧性的一幕,不由笑出声,直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谁让你坏事做得太多,总有撞上枪眼的时候。” 齐鹏也笑了,“今天去看你有没有搬家,敲了半天的门,却敲出了对门的女人。她那样,我一看就知是个什么角色,哎,我也不是个东西,几句话,我便载着她去酒店开房,没想到,哎!” 我看着齐鹏,悠悠地问:“怎么可以和陌生人上床呢?这样做真的快乐吗?” “麻木了,一时的感官刺激。完了后,自已也瞧不起自已,嫌脏。” “哦!”齐鹏就是这样,坏得坦白,不遮遮掩掩,也算有个性的一类。“如果有天我也坏了,不知可会象你这样。”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平淡如水,什么趣味也没有,不象天使,不象恶魔,也不象人。 “你不准坏。”齐鹏很正义地沖我一瞪眼。 “为什么?人之初,性本恶,我为何要做个假道学?” “呵,我知道你只是说了玩玩,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得清。”齐鹏抚抚我飞扬的头发,笑着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的理智总会凌驾于你的感性上。” 他说得对,我只是说了玩,纵是我存心想放纵自已,关健时刻,还是我退缩的,我连坏的勇气都没有。 “谢谢你,晨曦,这么晚还让你出来看到这一幕。”齐鹏脸上有些难堪。 “钱汇我帐号上就行了,其他不算什么。”我的钱很干净,赚得很辛苦,我不想乱做人情。 “你呀!”齐鹏哈哈大笑,随即又正色地说:“我提的建议,你有考虑过吗?” 我很想为他鼓掌,真的勇气可嘉。在一夜情被撞破时,还敢提建议。“嗯,我想你需要一个心脏强强的妻子,足以能面对许多突发的状况,你这样的老公,我估计我承受不起。”在他心里,真的把我当成心如止水的佛吗?纵是佛也是不愿与许多女人共有一个老公的。 “呵呵!”齐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是,我这样的老公坏到彻底。但人总会变的,你信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变了后的样子吧!”夜太深了,谋生计的人明日还要起早,我站起身,不想与他继续无意义的谈话,“你是继续反省,还是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他无奈地说。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似乎从天堂到人间到地狱走了一个轮回,现在我只想把头埋在被中,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已不是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岁,天大的事丢到明天再去想,终有捱过的时候。以前我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的状况并不比以前可怕。 公寓里每一扇窗后面的灯都熄了,独我晃悠到凌晨才回。上楼时,我痴心地东张西望,想寻找一个守望我的身影,我失望了。 人世间不是只有爱情,第二天,我按时到班上课。与以前相比,我现在真的很敬业,选修我课的学生很多,旁听的也不少,这是个经济社会,多点经济理论,不会有差。我尽量旁徵博引,不拘于传统单调的课式,把课讲得生动一点。
第16页 一节大课下来,我口干舌燥,人象被抽丝一般。坐在办公桌前,许久都不想动弹。 “小晨,下课啦!”韦校长笑着走进办公室,在我面前坐下。韦校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非常敬重她。我起身向她点头。 “快坐下,看你累得样。”她把水杯推给我,招手让我坐下。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上课去了,只我和她两人。 “没睡好吗?脸色有点发白,一个人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已。”她温柔的表情,有点象我妈妈。 我点头说是。 “小晨,今年毕业班有实习,你如果能把课赶一赶,就一起出去转转吧!” 旅专的实习之地,都是各大景点,我听同事们说过,陪同的老师如度假一般轻松,而且是免费的。给自已放个假,不是坏事,我想了想,说:“课没问题,只是我最近要搬家,可能要花一些时间。” “哦,住的地方不合适吗?”韦校长关心地问。 “是,环境有点乱。” 韦校长理解地点点头,她停了一会,象想起什么,说:“如果你不嫌学校吵,女生公寓还有一间空着,你要不搬过来住。不过,房租要交哦。” 我欣喜地确定,“真的可以吗?”能够住在学校真的太好了。 韦校长笑了,“嗯,但要和学生的起居时间相同,晚上按时熄灯,早晨做操,女生叽叽喳喳,很烦的。” “没事,没事,我以前也是住在学校,很习惯。我买个檯灯就可以了,早起也是好事,我当重返大学时光就行了。”我急切地表白着。 韦校长含笑站起身,“你这样想就好了。实习的日子还要一个月左右,你不必太急,好好安排课程,慢慢搬家。”说完,她便去另一间办公室了。 我兴奋地仰起头,开心得想唱歌。齐鹏说我爱躲在象牙塔里,我承认,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象牙塔,只是别人不愿被困,纷纷走了出去,而我却甘愿如贻。 摊开备课本,我想重新规化一下课程。手机在抽屉里响了,打开一看,是沈仰南。 “昨晚睡得很早吗?”他的嗓音温和依旧,我却觉着恍如天边。 “嗯,很早就睡着了。”我不敢确定我们是否还象从前一般自如,我小心地斟酌语句,摸索着回答。老实讲,我胆怯了。 “嗯,刚刚有课?” “是,刚下课。你没有课吗?” “我一会就要上课了。晨曦?” “嗯?”我等着他的下文。 “晚上我去接你,你不要乱跑。”他嘆着气,轻轻地说。 “好!”该来的总会来,躲也不是问题,我这样想。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一束花,一大捧的百合。淡雅的花香轻轻袭满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我把头埋在花束间,有些感慨。上一次收到花还是第一份恋情时,那时他宠我,一千多里,请快递公司转送,那天是我的生日。女人总是虚荣的,喜欢一些甜言和不实用的小礼物。花放几日就谢了,但还是喜欢。 花是齐鹏送的,感谢我昨夜的解围。不浪漫的理由,用了这么美丽的花束,真是浪费。同事有点羡慕,我把花束拆开,分送一人一枝。不是玫瑰,送谁都可以。 天还未黑透,沈仰南就来到了我的楼下。 上了车,他没有急欲开车,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我翻着车上的cd盒,找一首老歌,不想面对他的视线。 “晨曦,我想和你说件事。”终于,他开口了,语气有点无奈。 “好!”我仍没有抬头。 “明琪,就是昨天在上岛咖啡里的那位女子,她是我在法国时的同学,也是我的前女朋友。”他说得有些艰难,但很坦白。“那时在异国求学,很寂寞也很辛苦,我们和柏青几个同学常聚在一起度周未,渐渐地,我和她走到了一起。她一心想进英国皇家乐团当首席提琴手,而我想回国任教,各有各的目标,谁都不愿迁就对方。我们一直僵持到回国前,才决定分手了。” 和温子中的离异一模一样的理由,想翻点花色都难。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理念不同,服从空间与距离。只是,温子中的妻去了远方,而她回来了。现在,距离近了,一切也该不一样了,我等着他的继续,然后准备我真心的祝福。 他没有继续,似乎在积蓄力量。我抬起眼看他,却看到他指责的目光。 “晨曦,你怎么象听别人故事似的无动于衷?” 这本来就是别人的故事,我能怎么样,跟着一起嘆息吗?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一脸象等到预料中的结果急急把我往外推的神情,你连捍卫我一下都不肯吗?”他说得有点痛切,我也很痛,不是不捍卫,而是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我和他只抱过几回,亲过两次,什么承诺和誓言都没有,我拿什么捍卫? “晨曦,你在意我吗?”他不放心地追问。 我在意他的程度超过他的想像,可我现在已说不出口,但仍老实地点点头。 “那麻烦你看着我,好不好?”他大声地对我吼着。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眸黯淡。“我想过你以前有过女友,只是没想到她是如此优异,我有点……有点吃惊。”我吞吞吐吐地说。 “优异,优异,哪个有你优异。你没有觉得在你面前,我就象个傻瓜,患得患失,就怕一留心,抓不住你。”他气恼地瞪着我。 我苦笑,他真会夸大其辞,如我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他怎会在她面前提都没提我们的关系,朋友? “她只在北京演出二周,不会有什么发生的。晨曦,答应我不乱想,好吗?”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柔情地吻着。 我点头,乱想的人不是我,我只尊重事实。会不会发生什么,他说了也不算。我早已不会象年少时自欺欺人般的单纯了。在他没有扔我前,我先靠着他吧!乖乖地依在他的胸前,环住他的腰,触摸真实的体温。 他终于轻松地笑了,拥着我,奔向茫茫的夜色。 [正文:十五,山雨满楼 下] 周未的下午,请了班上几位男生,找了辆车,把我前几日便整理好的行李装上,我正式搬进女生公寓。许丽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学生们上上下下。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有点孤单。锁门时,我扭头看着她,淡淡地说:“再见!” 她摇头,“你我不是同类人,此生不会再见。见了也要当路人,免得我妒忌。” 我笑笑,摆摆手下楼。妒忌,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妒忌的,她至少敢对于自已的奢图去努力,而我对眼前的一切正视都不敢。 班上的女生对于我住进女生公寓,表现得比我兴奋。几件行李,几个人相帮着,一会就收拾好了。韦校长已关照过公寓管理员,撤去了几张上下床,为我添了一张衣柜和一张写字檯。女生们还悄悄去园艺师哪里为我要了两盆盛开的石竹,娇小又艷丽的花朵一下就把小小的居室衬托得生气趣然。 “老师,以后我们晚上可不可以悄悄来煮点夜宵?” “嗯,不过不能常常,偶尔是可以的。”我还没有到教条的年纪,只要我不任辅导员,我同意合理的违规。 “哇!”女生们开心得拍起手。 一位小眼睛的女生忽然轻声说:“晨老师,你住到这里后,你男朋友就不方便上来了。那个管理员哦,象个修道院院长,看得很紧。” “对呀,对呀,这里晚上六点后就不许男生上楼了,周未也是的。”其他女生七嘴八舌地一起说着。 我笑了,“没有关系呀,这里都是小女生,他上来也不方便,我去他那里就行了。” “老师,你男朋友帅不帅?是上次那个军官?” 我突然有点语塞,“这个保密” “干吗保密,又不是明星,怕粉丝自杀什么的,说吧,说吧,老师。”小女生起闹地推着我。 我没有办法,举手投降,“因为老师和他刚认识不久,不知以后有没有发展。如果有,我一定带他到校园招摇一下,ok?” 女生们讪讪地放开我,“好吧!晨老师,你眼光不要太高哦,帅一点的就可以,太帅的会被人抢的。” 我真是佩服她们,一点年纪就懂这些,不象我岁月一大把,摔了跟头才知道。 “老师,今天你乔迁哎,有没有什么表示?” “有,老师今天请大家吃饭。”我站起身,找出钱包,“去喊上男生们,今天老师决定大放血。” “啊,那我们可要好好地敲诈一下啦!”女生们拉着我一窝蜂似的飞出了房间。 他们钟爱的大餐其实也只是肯德基里的薯条、汉堡什么的,没有点多少,但吃得很开心。我微笑地坐在中间,看着他们说笑,享受他们的青春。 “老师,你的手机在响。”太快乐了,以至于手机响,也没听见。 “晨曦,你在家吗?”是温子中。 “现在外面。”学生们轻笑着靠近,想偷听,我站起身,到外面接听。 “今天你应该休息,是吧?” “嗯!” “我过去接你,一起吃饭,好吗?”温子中永远都是彬彬有礼。 我想说我正在吃,没等开口,他又说话了,“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你说地点吧,我打车过去。” “不,周未人多,挑你靠近的地方,我过来。” 我回首看看kfc那位大鬍子老公公,难为情地说:“我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店。” 他笑了,“不会吧!那你先喝点饮料,我马上就到。” 拎着手机回到店内,学生们一脸好奇地问:“老师,是男朋友吗?” “不是,是学长。” “哈,老师,你知道现在说学长,就象以前讲是我表哥那样暧昧。老实交待吧!” “有这种说法?”我真的老土,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前还有阴柔帮我洗脑,现在远离人群,真的落伍太多。“不过,老师讲的是真话。他是我妈妈的学生,不是学长是什么?” “哇,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他们真能瞎编,我哭笑不得,不想和他们理论。 “晨曦!”温子中推开店门,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我。他微笑着走过来,沖学生们点点头,说:“今天选这儿开班会呀!”
第17页 “不是班会,是聚餐!”男生们笑着腾出一个座,让给温子中。 女生们则沖我挤挤眼,低低说:“是军官帅哥哦,穿便装还那么帅。” 从医多年,温子中本身就有一种医者的清气,再加上身材挺拨,气质就格外轩昂。天气微暖,他穿了件浅格子西装,很有春天的味道。“这是军医的温医生,他们是旅专的明日之星。”我含笑为他们介绍。 “今天的聚餐有什么主题吗?”温子中问。 “老师乔迁啊!” “你搬家了?”温子中惊异地扭头问我,我点点头,“搬进女生公寓,重返我的大学生活。” “你呀!”温子中笑了,他转身过去,“我可以借你们晨曦老师一会吗?” 女生们很大方地挥挥手,“拿去吧,晚上十点前请还过来,不然就回不了房间了。” “这么严?”温子中看向我,我耸耸肩。学校生活,本来就如此。 温子中的车停在店的对面,他拉着我穿过马路,张望着附近可有不错的饭店。我拍拍他的手,“去下赛特吧!” “你要购物?” “不是,我想送你件礼物。”他对我一向爱护有加,我应有所回报。 “干吗,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什么礼物。”他揉乱我一头长发,笑着说。 “我可以送件小礼物,以作纪念。这样下次你的生日,我就会记着了。”我坚持我的想法。 他忽然就定在那里,眼神变得迷离,“晨曦,我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是不是?” 我呆住了,不知如何应答。“我,我……” “哈!”温子中笑着打开车门,“没有答案吗?看来你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问题。这样吧,礼物呢,不要买,下午我要值班,你陪我半天抵充礼物吧,怎样?” 我点头说好。 事情一下子就变成这样,陪温子中吃完午饭,我坐在他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里,他就在外面和一群医生讨论着病人的病况。 休息间不大,一张行李床就填去了房间的一大半。温子中怕我闷,找了一堆杂志给我,还买了许多女孩子吃的零食和水果。我想他把我当小女生了。 休息间的门开着,医生和护士们来来回回,自然就看见了里面的我,他们先是惊讶,然后会意地沖温子中一笑,问完,就忙着走出去,把空间留给我和他。气氛很微妙,我有些不自然,幸好他一直都在忙。 两天了,沈仰南一个电话也没有,我的心空落落的。 六点,温子中换班。离开药水味浓重的房间,走在医院的糙地上,我长舒一口气。和校园比起来,医院真的是个让人心情郁结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都必须经历痛楚和惊惧,而校园处处阳光、欢笑,充满着活力。我很庆幸我离阳光很近。 走到医院大门口,温子中的车还没过来。院外从车中下来的一对男女攫去了我的注意力。 他们正走了过来,女的优雅娇美,男的温文俊朗,他们我似曾相识……的确是认识的。沈仰南和明琪。 北京这么大,怎么会在这里撞见! 我知道,这叫偶然。机率这回事,就是越期然就不期然。不期然,却倒就那样撞见了。 温暖的阳春三月,我却象掉进了寒冬的冰窟里。 我没有掉头跑开。歪头想一下,立在那里。 “嗨。!”只几步,他们到了我的面前,看见了我。温和的笑冻结在他的脸上,我居然笑了。 “晨曦。”他没有惊慌。也对。慌什么?只是陪前女友走走,又没做什么不应该的事。 我不想看明琪,看了我会更没信心,但我还是看了。她一脸震然,却依旧明艷照人。 我下意识地转头,想看看温子中有没有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沈仰南又露出那亲和而又疏离的笑意。 “陪朋友。”我淡淡地回道。 然后,我发现,我们这时的位置是不平衡的。我们不是三人呈三角,而是……她挽着他的手臂。他们两个是一国的,我自已在银河这一边。想想也对,人家本来就是恩爱情侣,我是后来插进来的。 “明琪,你先进去,我和晨曦说几句话。”他放开她的手,温柔地低声对她说。她大度地放开手,礼貌地沖我一点头,那神情象是施捨,我可以感到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另一个声音的加入又把她的脚步拉了回来。“明琪?”温子中欣喜地从车上跳下,拉过她的手。 “温大哥!”她高贵的脸上有了几份真实的热情,“你在这里工作吗?” “是呀,好多年没见了,真的不敢认。”温子中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如见亲人般的开心。 “嗯,我出国时才二十岁,现在都快近四十了,大哥当然认不出。”她柔柔地沖温子中撒着娇。“前些日子,我见到表姐,她现在哥伦比亚医学院附属医院做住院医生,很不错。” “吴静她本来就很优秀,再加上她很拼命,以后会更不错的。” 吴静,我记起来了,温子中的前妻,她应是她的表妹。 “你怎么在这?” “哦,我和仰南来看个朋友。对了,仰南,你听说过吧!” “当然,如雷贯耳呀!沈教授可是名人。”温子中伸出手,他礼貌地握住,掉头看她。 她俏皮地一笑,“我的前表姐夫。”看我仍立在那边,她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如初。 “晨曦,过来,见见我的朋友。”温子中拉过我。 “你们认识?”明琪失声问道。 “晨曦是我中学老师的千金,也是我年少时暗恋的对象。”温子中瞅我一眼,笑着说。 “晨老师,这世界真的很小,是吧?”明琪优雅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很小,而是太小,小得你转个身都会遇到你意想不到的人。我的嘴唇已冷得发抖,沈仰南的脸色变得阴冷,眼神也复杂起来。我沖明琪点点头,表示同意。忽然觉着呆在这里很傻,我转身问温子中:“我们要走吗?” “嗯!明琪,明日我请你和沈教授吃饭。现在我先送小师妹回校。”温子中拉着我的手,拉开车门。 “再见!”我谁也没看,上了车,双手紧紧环住自已。 明琪在窗外轻敲着,递给我两张票,“这是我们乐团明晚的演出票,和温大哥一起过来看吧!” 我想说我是下里巴人,不懂阳春白雪的高雅音乐。但我还是咽下了,礼貌地收下,说谢谢。 终于,温子中也上了车,和他们挥手道别。车一出院门,我就摊在了座位上。 车上,我谢绝了温子中的晚饭,说可能冻了,想早点回校。他摸摸我的额头,说好。他没有问我怎么会认识明琪和沈仰南,他只是沉默地看车,眉拧得紧紧的。我非常抱歉让他的生日这么的扫兴,可是我没有办法。 校门口,温子中拉住急欲下车的我,爱怜地说:“晨曦,不要太傻,你还有我!”温子中太聪明了,聪明得一眼看穿了我所有的故事,也看出了我的狼狈。而这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佯装没有听懂,轻快地向他道别,他嘆息着放开我。 没到十点,公寓里灯火通明,每个寝室里都是欢歌笑语。我没有开灯,关了手机,脱了外衣,就那么睡了。 [正文:十六,随风而逝上] 铃声响起时,我还在梦中。有那么一刻,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身在哪里。走廊上纷杂的脚步声让我记起,这是在学校,这铃声是早操铃。不一会,学校广播里开始了雄壮的进行曲,我放弃躺回床上的想法,起床、洗漱。开门出来,正遇值班的女生,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老师,你没事吧?” 我不解地问:“我脸上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 “不是,老师,你脸色很难看,苍白如纸,我去给你买早饭吧,你再回去躺会。”她很体贴地说。 我摇摇头,可能是我睡太多,也许呼吸点新鲜空气会好些。谢绝了她的好意,我下楼去教工餐厅。 来得太早,餐厅还没开始供应早餐。师傅从橱窗后递给我一杯鲜奶,还送上一脸的关切。“晨老师,脸色不太好,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我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差吗?我只觉着头微微有些晕,其他都还好吧!再过二周要陪学生出去实习,课还没有全部结束,我没有时间请假的。“师傅,给我一份量多点的早餐,把脸色吃回来。”我沖胖胖的师傅笑着说。 “呵呵,药补不如食补,也对!”胖师傅把我的餐盘塞得满满的,光看我就觉着饱了。 我的胃比我感性,喝完鲜奶,吃了一块点心,它再不肯接受任何食物。我抱歉地沖胖师傅摇摇头,扔下满盘食物,走出餐厅。每个在学校呆过的人都知道,校园的早晨是忙碌的,每个专业早上的课都排得满满的。学生赶着吃早餐,赶着去阶梯教室占位置,赶着找资料,赶着补作业。象我这样在林荫道上早晨漫步闲走的人是非常少见的,大学老师不必坐班,我第一节又没有课,那我就更有理由悠闲自得地享受校园的早晨了。 春的味道已很浓了,中心校区里的绣球花树上硕大的花球一个连着一个,似乎快把花树压弯了,金盏花也不示弱,橙黄的花束在楼房的四周一串一串开得正旺,回廊上的紫藤花密密实实的,湖边的桃花艷丽得让人不留神就醉了……春是妖娆的,美得张扬,我以前总说春象卡门,爱就表现在行动上,火火的,哪怕爱到自焚,春亦是如此,一场春雨,落红满地,却也要在最美时高高挂在枝头,让世人瞩目。 比较而言,我就逊色太多了。恋爱的历程里,不管是旧识,还是新欢,我都没有理直气壮过。第一次,他对我说:晨曦,她不如你,但她需要我的照顾,不象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我不能扔下她不管。那时,我还是他相爱三年名正言顺的女友,却抵不上别人的三日。这一次,沈仰南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但何必要说呢,人家相爱已六年,有共同的语言,有同样的名气,我一个在风雪夜邂逅的陌生人,如何去与别人的六年相比?我不想让别人来告知我,没有别人,我一定也会过得好好的。 我没有理由不好,脸色苍白,心乱如麻,我一样上完了全天的课,一样和同事说说笑笑地回到办公室。
第18页 温子中坐在我的办公桌后,四周七八双探询的目光。他是出众的男子,惹人注意也是自然。 “你何时调来旅专上班?”我没有看他,自顾整理着课本和作业。 “你昨天那个样,我哪里能安心做手术,你知道,我没有办法不管你。”他讲得很忧心,不理会我的冷漠。 我舒展双臂,在他面前轻快地旋转一周。“看到了吗?我好到不能再好。” 他自嘲地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他站起身,沖同事们点点头,落莫地走向门外。我猛然想起包中的音乐票,匆匆地追了过去。 “温子中!” 他回头看我,我把票递给他。“这是她给你的。如果你去,我会陪你!”他推开我的手,口气有些动怒。 “我没那种艺术细胞。” “晨曦,你可能忘了我是看着你弹琴长大的。不去就直接回绝好了,何必歪曲自已。” 我哑了口,无措地瞪着他。 “晨曦,告诉我,你是第三者吗?” “你乱讲什么。”我诧异他竟然这样问我,声音不禁大了起来,“我宁可孤老终身,也不会对别人的老公和男友多看一眼。”我家的家教不允许,我受过的痛也时时提醒着我,这点自重我还是有的。 “那你在躲什么?你怕谁呢?”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看我一眼。“如果你改变想法,想去,我一定会陪着你。” “呵,你可真够慷慨的。”我讽刺,我不在意他了,他明知我有伤疤,为何一定要揭开,看我有多伤呢? “如果你需要,我会慷慨到底。”温子中一本正经,到教我恨了。从昨晚到现在,聪明的他想必把所有的事都已类推瞭然于心了。 我不想说话了,撇开脸。 “晨曦,你有点志气好不好?” “你知道什么?一幅救世主的样子,你有了解我多少?”我对他大吼,“如果要找人慷慨,我也不会找上你们这些千丝万缕相牵连的人。明明都一大把年纪,却把我当成傻子似的看,我有行为能力,我能够好好的,为什么在我不想看到你们时,要出现了,放过我很难吗?”说到最后我口不择言。我想我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我真的恼羞成怒了。 “你——————”温子中宁静的面容铁青了起来。他扬起手臂,我以为他会打我,但没有。他只是用力抓住我,强把我拉出了校园,扔进了车中。 车开得飞快,我没有勇气跳车,乖乖地坐在座上,板着脸看着前方。 他拧着眉,车子象疯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我下意识闭上眼睛,身体侧弯,紧紧抓住椅背。突然,车子一个紧剎车,停在一家精品店前。我惊惧地看着他。 “下来,去里面挑件象样的,给我象个人样。终是你以后永不理我,我捆也要把你捆去剧场,让你看得死心,死过你再给我好好活过来。”温子中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是狠的。 “我现在已经死心了。”我抖索着,说。 “不,你死得还不够。”别人都说医生很冷血,我想温子中的血也不是温的。 “我和他并不象你想得那样,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我压下气,求他。 他冷刺的目光盯着我,毫不退让。 我心情恶劣地下了车,不和任何人讲话,任由店中小姐为我选衣,为我涂上厚厚的粉霜,任由温子中载了我去金碧辉煌的剧场。 不用特别注意,我就看到沈仰南高大斯文地坐在贵宾席最尊贵的位置,温和的脸容荡起我熟悉的笑意。 “晨曦!”看到我,他脸上飘过一丝痛楚。 “你也来了。”我对他笑,礼貌而又尊敬。 他和温子中客气地握手,口气温和地与他寒喧数句,转头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我说好,他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失意,不再多说,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演出开始了,我无心欣赏曲目的精彩,只注意到明琪在每一个章节的间隙,微微抬目,与沈仰南会心的一笑。 我死心了,死得彻彻底底。我无意去问沈仰南当初为何在那个雪夜追上我,为何在我来北京后,刻意地接近我,也许他只当我是个朋友,一切都是我会错了意。 “我想回去了。”我轻声对温子中说。 “不行。”温子中按住我的手。“你现在走就证明你心虚了,至少看完半场,再堂堂正正地离开。” “你——” “还有,请你把目光专注在演出上。” 于是,我专注地看演出,直到上半场结束。走出剧场,同样的星空灿烂,心里头不由地有点酸。 回去的路上,温子中的车开得很慢,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菸,我终于忍受不住,在拐弯时,抢过烟盒,扔出窗外。 “你为何不哭?”他扭头看我,我一脸平静的样,确实很不正常。一般这时,娇美的女孩都应梨花带露依在他怀中,诉说着心底的委屈,由他吻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再开始一份新的恋情。 “死了的人会流泪吗?”我僵硬地说。 他笑了,“能这么有力度地回答问题,证明伤得还不太深。” 深与不深都有痊癒的一天,只是时间长短罢了。“我想我真的不适合恋爱,不如直接嫁人算了,象古时,就凭媒妁之言,婚前都没见过,也能厮守一生,有什么不好?” “我娶你!”他停下车,认真地说。 “这也是你慷慨的一部分吗?”我冷冷地刺他,毫不手软。 “我明日就会调出所有的假期陪你回扬州准备婚礼,如果你同意嫁我。”他深深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郑重。 “何必这样傻。”他已不是青春少年,怎会这样冲动。 “如果在你一来北京,我便锁住你的视线,你今日也就不会这样痛了。”他自责地说,“晨曦,嫁给我吧!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想娶你。” “如果吴静现在回来,你还想娶我吗?” 他一下愣了,但很快就坚定地说:“夫妻一场,要装路人可能很难,我也做不到那么绝情,关心可能会有点,但情意是不可能了。离异不是过家家,我们都曾认真思考过才决定的。你出现在我们离异之后,我从理从法从良心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她回不回来怎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如果沈仰南也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明琪再明艷照人,我也能理直气壮地待在他的身边,可惜他没有。 我隐忍许久的泪崩溃了,我不是随意的人,但此刻我却扑进了他的怀中,哭得一塌糊涂。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对我的珍视。 他小心地拥紧我,温柔地安慰着。 “带我回你家!”此刻,我不想再坚持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准备一生一世的爱,那么就把我带走吧!如世事不能两全,嫁一个爱我的人,比嫁一个我爱的人更幸福。我有幸福的权力。 “你确定?”他压着嗓音问我。 我埋在他胸前,泪流得更凶了。 他紧拥着我,把车发动,时不时腾手用纸巾为我抹去泪,因他的温柔,因突然的决定,因空落落的心,我的泪就是止不住。 车停了,我抬起头,是旅专的大门。 我不解地看着他。 “晨曦,”他嘆了口气,抱我入怀,“我真想应了你的话,把你带回家中,温柔地爱你,毕竟我是这般的渴望你。可是,我不能,今天不能,不能在你心神不定时和你一起,如果你有天后悔了,我怎么办,能让时光倒流吗?我也不想我们的第一次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发生,无论如何,我都想给你一份美好的回忆。懂吗?” 如果,地下有个洞,我想我会在三秒钟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不见世人。第一次投怀送抱,竟然被拒,我还有什么脸立在他面前。 几乎是仓皇地逃下了车,我连“再见!”都没说,头也不回地跑到寝室,蒙被大睡。 世上最窘的事情莫过于此了,我清醒他是尊重我,珍爱我,但面子还是丢得光光。这样一来,心却不那么痛了,我居然很快就入睡了。 [正文:十七,随风而逝 下] 有些事,存心不想,也就真的当它没有发生过。我做了只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整整一个星期,我呆在校园里,不出大门一步。课快结束了,我正在准备提前的期中考。 突然想起阴柔,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快要临产,做妈妈的喜悦,让她的嗓门大了许多。 “晨曦,你是不是不开心?”毕竟一起共事两三年,她终是了解我的。 “没有,”我忙不迭地否认,“谈剑说你怀孕了,我只是想问候一下准妈妈。” “哦,那小子是不是暗恋你,你走后,整天缠着我问你的事。” 我哭笑不得,我是偶像明星吗,还暗恋我,他来北京后,交了新朋友,再也没理我。“我都是他阿姨了,暗恋明恋都没有可能。” “呵,也是哦!晨曦,你有新朋友了吧!” “他正在来的路上,我们暂时还遇到。”我笑着说。 “唉,你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事呀?” 以前是怎样的一份爱,能让我今生都痴痴回望?这个阴柔把我当成什么怨妇了,不想打扰她的心情,淡淡聊了几句,便搁了电话。她是幸运的,没有经历波折的爱,真幸福! 似乎也很久没有问候我的妈妈了,我拨了家中的号,家长里短的与妈妈叙了好一会,最后我试探地问我是否可以回家工作。 “发生什么事了?”她一下就疑心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爸妈年纪都大了,我应离家近些,好照顾你们。”我吞吐一会,艰难地说。 妈妈在电话那端笑了,“我和你爸还没老到那个份上。你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 “没有,我过两日就要带学生出去实习了。” “那是子中的事?” 唉,不要提他了,一提我就想往地心里钻。为此,我关了手机,躲在学校里足不出户。“不是,他很好。” “那就别胡思乱想,好好地工作。实习过后就是暑假,到时我们再好好聊。”怕被我的话打动,妈妈匆匆挂了电话。
第19页 我笑,看来我躲的地方是没有了,动物都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不躲,我想我也能存活下去的。 周五,把考卷送去影印室印刷,回到寝室收拾行装,明天就要陪学生实习去了。晚上,女生们还嚷着过来煮面吃,我想去餐厅买点菜。忙忙碌碌的,一直到晚上八点,女生们吃得饱饱的去参加舞会,我才清静了下来。给齐鹏发了封邮件,告知他我最近的去向,也稍稍暗示我想休息一阵,回来后再接工作。又查点了一下行李,我决定早点休息。 内线电话响了,是公寓管理员。 “晨老师,有人找你。”她在电话那端大声叫喊。 我有些迷惑,没有人知道我住在公寓,跟着心一动,莫非是温子中。“是位女士。”管理员大概等得有点急了,特此註明。 我纳闷了,“那让她上来吧!!” 走到门口,看见来的人,我吃了一惊。居然是优雅的艺术家---明琪女士。 她看见我,也些许不自在。“剧场的经理和韦校长是旧识,我请他帮忙,才知你住在这里。”她环顾四周,女生们花花绿绿的内衣挂满走廊,她窘迫地解释着。 我笑了笑,把她让进室内。 寝室里的椅子上放着旅行箱,桌上放着大包,我拿了下来,请她坐下,自已坐到床上。 “你要离开?”她美丽的双眸闪烁着不解的星光。 “暂时,带学生出去实习。”我简短地回答。不明她来此的意图,我和她不熟,有什么缘由让她屈尊于此,我很想知道。 “这种公寓,我住了很多年,住够了,厌了,你不是可以住外面吗?”她指着四周,问。 “哦,我喜欢,在学校清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明媚,我清冷。 “晨老师,你和温大哥在恋爱吗?”她停止了言左右,直奔主题。 我真怀疑她是否真的在国外受过多年的教育,都说国外很尊重别人的隐私,她怎能如此直白地这样问。“你为何不问温子中呢?”我把话题扔了过去,微微有些不悦。 “虽然温大哥和我表姐分开了,但我仍然很敬重他。大哥医术精湛、为人宽厚,很能包容人。” 温子中有多好,我看得清。她不拉小提琴,改做宣传了吗?我淡然地看着她,让她继续。 “晨老师也很优秀,年纪这么小,就做到了大学老师。韦校长说你课上得特别棒,旁听生把走廊都挤满了。你和温大哥,特别象我和仰南。那时在法国,仰南的成绩最优秀,系里面的导师最钟爱他。他的艺术天赋很高,不主修钢琴,钢琴却弹得比主修的学生还要好,而且仰南人缘又很好,他对学弟学妹都很亲切,对于同胞也格外关心。我比他小两岁,刚去法国时,很想家,那时仰南陪我练琴,陪我讲话。我们一起吃饭、散步。法国的秋天是最美的,我们住的地方有个公园,鸽子很多,我们爱到那里去吃饭,把面包屑撒给它们,后来,它们都熟知了我和仰南,一看见我们就咕咕地叫着。”她到底是艺术家,连回忆都美得无边。她今日很闲吗?深夜跑来讲往事给我听? “爱仰南是件自然的事,被他宠着时,是多么的幸福。当他离开后,我发觉我已爱他到骨子里,我不能没有他。”说到这,她眼中涌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点头,相互爱着的人,是不能没有彼此的。 “这次,我回来后,不想再离开了。现在国内的艺术氛围也很浓,也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晨老师,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有些茫然,“艺术方面的事我是外行,你和沈教授之间的感情我听懂了。” “那么你能祝福我们吗?”她娇柔地追问道。 我真的很讶然,我的祝福很重要吗?我礼貌地点点头。她欢喜地笑了,象绽放的花,光采迷人,这样的女子,谁有理由不爱。人生最美的爱也是最初的爱,能够自始到终,怎能不衷心祝福?我也曾深爱过别人,只是当外人出现时,他把以前的怜爱与关心弃之不顾,我也没有坚持半分。 她是精明的,怕我没有死透,亲自跑过来确认。而今,她放心了,在地狱的下方有个地下室,我已把自已反锁进去。其实,她真的太看重我了。 “谢谢晨老师,等你实习回校,我和仰南请你和温大哥吃饭。”她优雅地起身,甜润地说。 她太多礼,温子中是她大哥,我并不是他的谁,请他可以,我---一个碰过几次面的外人有必要吗?我没有点破,如她这样理解能心安就随她吧,浅笑着送她下楼,她婉拒我送到校门外,一辆黑色的宾士门半敝着等她。我不好奇谁在里面,转身而去。 手机已关了许多日,我无意再开机。开了,就会盼望,等不到会失望,等到了,又不知所措,索性关了,一了百了。我还是喜欢鱼雁往来那种方式: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思来竖也思。这种温情脉脉的方式特别令人回味,字里行间流溢的情意也美伦美奂。只是这种高速时代,谁还愿绵绵情长的谈一份恋爱,速食、速配,我是老土的,才会固执到今。 如果我与沈仰南之间从前有过什么,我是不是应对他亲口说声祝福,就算画个句号吧! 他的号我是记得的,没有刻意,自然印在脑中。没有手机,校园里还有投币电话,我一样可以和外面有联繫。 电话很快就通了,他好象有点感冒,鼻音很重,刚开口,便是拼命地咳。“对不起,请问是哪位?”看来艺术家顾了演出,没有好好照顾他。 我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是我,晨曦。” “哦!”他嘆了口气,“最近好吗?” 他问我好不好,“不坏。”我给了个制式的答案。 “手机不用了对吗?” “丢了。”我撒谎,脸都不红。 “嗯,自已多保重。”他又嘆了口气。 “沈------我以后可能会很忙,不方便—”我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 “我不会打扰你的。”他冷冷地说。 我笑了,很涩很涩,“我知道,我也没有多少可能去打扰你了。认识沈教授,很开心。到北京以来,你对素不相识的我非常关心,真的很谢谢。有些话虽然讲起来象剧本中的台词,很假很做作,但却不能不说,我真的,真心的祝福你,愿你过得快乐。”他不算始乱终弃,他伤我也不深,感情的天平倾向最初的那头,这是常理,我不怨,也恨不起来,只能怪自已生得太晚。今夜过后,我没有他,他也没有我了。 “晨曦?”他在电话那头咳着喊着。 泪无预期地涌满了眼眶,我咬着牙,怕他听出我的哽咽,匆匆挂上了电话。电话铃随即响起,我听见他在喊我,一声又一声,我把话筒扔开,哭着跑回了寝室。 哭到累了,便睡着了。清晨五点,闹钟响时,我起床看到镜子里一张红肿的脸,我找了副墨镜遮去大半的面容。上了汽车,学生们一起起闹说晨老师最象度假了。我苦笑,车慢慢驶离校园,弯上环城高速。学生们开始唱起歌,我漠然地看着窗外,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正文:十八,不流泪的伤城上] 都说五月春浓,这个叫天堂的城市却一样有风吹雨打。天骤冷到料峭的地步,薄薄的春衫挡不住寒雨戚风。一个人独自撑伞走在苏堤边,看着满湖烟雨,就有些冰凉的思绪,沁骨。 我是学理科的,没有多少文人情怀,一点浪漫细胞也在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中挥洒光了。这样的春,我不会有芬芳轻愁,只是飘在这里,多点感慨。 这座城,我称之为伤城,这不是梁朝伟的伤城,是我心中的伤城。还有那座繁华的不夜城,也是我的伤城。 不夜城里曾有过我许多回忆,有惨痛的,也有甜蜜的,惨痛大于甜蜜,疼得我三年不敢踏进那里一步,直到去年冬天,鼓起勇气去走了走,没想着邂逅沈仰南,引来了后面的继续,到了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伤城。 而这座秀丽的城市,因为有一位水样的女子(其实我没有见过她的面,我只是想像着,好水出靓女,这西子湖畔的女子应是花样的)的出现,抢走了我曾深爱过的人,而他为了她,不惜放弃大都市的高薪工作,来到她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后,这秀丽的山山水水在我脑中就成了洪滔猛浪,我吓得不敢走进半步。一是有些怨,二是有些自惭,不如别人吗?三是怕偶然。 记得有个报导,有位台湾商人到大陆做生意,他妻子留在台湾,有一天,看一个旅游节目,没想到居然拍到她老公挽着情人在吃大排档。所以讲这世界小的时候,会超出你的想像,我也怕我会看到我曾眷恋的胸膛前依着另一个女子。所以,我远离关于这座城的一切。 但是,我来了。 学校选择的实习地是这边最大的旅游公司。因是旅游大市,无论旅游各项的哪方面都做得非常好,学生们在这里实习,会很受益。这家公司也与学校合作很久,每年都有许多学生到这里工作,现在的公司总经理于小姐就是旅专的校友。 熟门熟路了,学生一到,公司立刻就分配到各个子公司去,导游专业老师和旅游后勤专业老师比较忙,要时时关注学生的情况,而我这个专业,只要在公司里晃悠,要些数据,最后写份调研报告就行了。我于是放羊吃糙,随他们怎么玩,最后给我报告就ok。 不能时时泡在酒店中看电视,我就把自已当成了一游客。从来没有如此轻松游玩过,以前休假在外,都是匆匆又匆匆,而现在我可以在一个景点一停一天。 西湖,此时游人如炽。风雨中,游船也是来往不息的。 苏堤上,行人不多,柳树被雨水洗涮得青翠欲滴,悠然在此独行,是很惬意的。有时,我会偷偷想,要是有个人陪也很不错。一起谈谈景观,说说典故,逛逛街,吃点小吃,轻拥着在雨中私语。是,我总是会想起沈仰南,明知这是不应该的。 昨晚,音乐频道採访英国皇家乐团,请他做嘉宾。他俊雅地坐在那里,娓娓而谈,磁性的嗓音,让我的目光始终无法挪开。后来,主持人请上明琪,他望着她微笑,回视她的微笑,那种感觉就象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地,一个插不进去的空间。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眼中,他看的,始终没有我。我早死透的心不禁又死一次。 雨还在下,从树fèng中向外张望,暮沉沉的天,从早到晚都是黄昏的感觉。停船的码头上,都是人头。一个个一脸匆忙失措,这样子,再美的景也都象过眼烟云般,我摇摇头。湖中小岛上的桃花,粉红淡白,随风落了一地,粘在游人的脚上,很骯脏的样子,我不敢多看,直直地往前走。
第20页 看了一天西湖的烟雨,第二日,我的嘴巴肿了半边,牙疼得我直想掉泪。 于小姐看着我抚着脸从酒店的楼梯下来,笑了,“太爱美了吧,雨天怎么没多加件衣服呢?” 不是爱美,而是我没有。以为是春天,这儿又偏南,我连短裙都捎来了。谁想到,这雨会下个没完呢? 看我眼眶通红的可怜样,她说:“算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点头。 “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饼干了。”医生在桌子后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我老实承认,景点离住处有点远,我的中餐和晚餐都是靠饼干打发的。 “你太任性了,牙齿本来就有炎症,里面还蛀了一颗,天天吃饼干,糖份遗留在牙fèng内,虫子不出来咬你才怪呢,再加上一冻,痛了吧!” 是,是,医生讲得都对,要是我懂,现在也不用坐在这里。 “先打一针止痛,再输点液。”她的声音甜润,却毫无感情,可能这样比较有慑服力。 我必须留下来打吊针,于小姐事情多,我让她先走,一会自已打车回去。 不太会照顾的人很多,几个输液室里人都满满的,好不容易最里的一间还有几张躺椅。 打吊针是最无聊的,看着液体一滴滴流到血管里,有时觉着时光好象停止了。 “晨曦吗?”一个瘦削的留着络腮鬍子的男人从吊液室的门外走了进来,讶异地瞪着我。 我没有他那么讶异,沉得住气。“请问,你是?” 他弯身在我隔壁椅中坐下,浓眉紧拧着,一双似曾熟识的双眼忧伤地盯着我,我的呼吸不禁停止了。“天,你怎么瘦成这样?”我失口问道。 是他,那个曾给我无比虚荣和许多回忆的人。 唉,我说这世界很小吧。 他的外貌变化很大,两眼深陷,又留起了鬍子,衣衫微带花哨,浓密的头发有些稀疏,整个人看上去就象一个夜生活过度的中年男人。以前的他帅得让人窒息,如此鲜明的差异,我一眼没有认出他来。 我没有一点辛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很震惊,当初他明明是奔幸福而去的呀! “我的胃不太好,不易胖。”他沖我苦笑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学生在此实习,这不,”我指指肿着的嘴巴,“来这里打吊针。” “你换工作了吗?” “对,我现在北京。”看着他,很象面对一个陌生的男子,没有爱,也没有恨,感觉怪异,我怀疑我的记忆是否出错了。 “你最终还是愿意到大城市工作了。”他有些落莫地说。 不是最终,当初我也愿为他去那座不夜城的,但他却先离开了,于是我也没有停留。 “你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我铰尽了脑汁想话题,不想太过于冷场。我们已不适合谈往事,只能聊些可有可无的话,如今天天气如何如何。 “她阑尾炎发作,昨天刚做了手术。”他低下头,看着地面。 他是说“她”吗,她是谁,难道不是他的妻,我不好奇,“哦!”抬首看看吊瓶,滴得可真慢! 他抬起头,浮出一丝伤感的苦笑,“我现在一家外资公司工作,事业上还可以,其他方面一团糟。晨曦,你一点也没变,岁月真是厚待你,你还和从前一般淡然、清秀。” 那是因为我不贪心,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转身而去,不存侥幸,我快修成无情无绪的佛了。这些我不想和他说,我只冲他笑笑,哇,嘴巴扯得生疼。 有一瞬间,我有种错觉,似乎薄情的那个人是我,而他才象个受害者,小心翼翼地笑,怯怯的试探,落拓的外表。我承认,我曾爱他爱到骨子中,甘心地为他做一个专职的家庭主妇,但我所有的付出都被他当垃圾般扔了,我现在对他也涌不出半点同情,诧异是有一点的。他可是国内第一名校出来的高材生,看什么都准准的,不会犯错。 “你会在杭州呆多久?” 已过去十多天,我只呆一个月的,“还有十多天吧。我还有课没有结束呢。” “我明日请你吃饭,好吗?我一会要去公司开个会,今天没有办法。”他沖我抱歉地笑笑。 “不,不,我要陪学生,再说你看我这牙,也没办法吃什么的。”我极力推辞。 “你是不想看到我吧!”他又浮出那种忧伤的表情了,让我觉得很有罪恶感似的。 “不算不想看到,只是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并不算好友,我对你现在的状况也不想知道,碰到,点个头,打声招呼,我做得到,别的我认为没有必要。”我不想再找藉口,坦承我的想法,他不是一个我愿意委屈的人,我回得明明白白。 “呵,晨曦,你强悍了很多。恨我吧,反正恨我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个。我也变了,不再是你初认识的那个人。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和她虽然有一纸婚书,但她有她的情人,我有我的女友。公司里求我的女职工很多,我不要别的,和我上床就行。吃惊吧!你现在一定在庆幸我当初的薄情,对不对?人总会变的,不是人变环境,而是环境变人。当初,我抱着伤害了一个女人,不能再伤害第二个的想法,随她到这里,从新开始,没想到,我也只是她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她装清纯,装知性,其实,背后抽菸,酗酒,夜不归宿,一开始会吵,后来麻木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耸耸肩,象讲别人的故事,一脸冷淡。 “那你为何还坚守这份婚姻?”这屋檐下怎么能住人,我想不通。 “不想麻烦吧!谁知道出现的下一个会是什样?公司里的女子也是有男友,有爱人的,当我提出上床的条件时,也没几个人拒绝,我发现她们也很享受这种外情。看透了,就这样凑合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想过成婚后的他会有些变化,但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他的心态一定出了问题,不然怎会这样偏激。他连齐鹏都不如,至少齐鹏对妻子的期待还存在美丽的希望。 “看清楚了吧!我现在就活得这样,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这算不算是我当初负你时的报应,后来,我发现不是,而是我骨子里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假君子。” “不是的,”我摇摇头,曾经他过马路都要牵着我的手,而不放心我独自过去。有这份用心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只是他错了,错得越来越远,他在拿自已的尊严作践自已。“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这并不是定局,一切都可以改变,可能随着年纪再大一点,阅历多一点,就会好些了。” “呵,十年二十年后吗?我从不作这些奢想。”他自抛自弃地说。 我没有答话,他是成人,应对自已的行为承担一切后果。 “晨曦,明晚一起吃饭吧!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我们不是好友,却共有一份回忆。” 不提回忆也罢,一提我联想起我也算是他怀中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不由地噁心的想吐。“对不起,我想真的没有必要。”我不想和已婚男子二人共进晚餐,不想惹没必要的是非,我婉转地再次拒绝。 他没有再坚持,笑笑,站起身,“那就再见吧!” “再见!”我毫不留恋地沖他挥手,从此,我连回忆都没有了,日子越过越苍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最后一丝尊严走了。 吊瓶快要见底,我呼来护士小姐撤针,牙好似不疼得那么厉害了。外面,还是风雨大作,我却感觉到不那么寒气袭人,可能我真的变强悍了。 [正文:十九,不流泪的伤城 下] 夜深人静,唯风雨不息,熄了灯,躺在酒店的床上,不由又想起了白日的他。当初,如果我原谅了他,他会不会变成这个样? 其实,原谅是有条件的的。经济上需要他,惟有原谅;感情上依赖他,惟有原谅,但这都是假装的原谅,不可能走得太久。而我在某些方面太过于独立,所以他才会说,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假设换了一次又一次,不管在何时何地,我终不可能原谅他的。 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发觉雨后初晴,满室阳光。镜子里的脸已消肿了许多,我直接去了餐厅。昨天一天无法吃饭,今天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这家酒店是旅游公司名下的,公司的办公地点就设在这里的顶楼。我看见于小姐正陪一位男人用餐,我托着餐盘弯过去想和她道声谢。 “齐鹏?”于小姐面前的男人,居然是齐鹏,我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我,齐鹏收起一脸的精明,笑了开来。我突然发觉于小姐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眸迷离地有意无意总扫向他。我有点晕了,忙坐了下来。 “怎么我不能来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有度假的味道。 “你不是大忙人吗?这样浪费光阴,不怕错过多少良机?”猎头公司,顾名思义,那就是静候在密林中,眼睛眨都不眨,等待每一个出现的猎物。稍有闪神,猎物跑了,就前功尽弃。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我也是人,有时也应该享受享受。” “齐总是来杭出差的,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他在杭州,都住在我们酒店。”于小姐柔声说着,不复往日的精明强干、快言快语,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凭我的第六感,她一定是喜欢着面前这个游戏人生的男人。事情真的有些意思了,我好奇地静观他们的互动,可惜齐鹏似乎用情不深,偶尔递一两个暧昧的眼神,大半时都是合作伙伴似的客套。 “晨曦,你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发个邮件,就逃之夭夭,害我推了好几篇访谈。这样做人很不地道吧!” 我有些汗颜,“对不起啊,手机丢了,课又紧,实习时间又急,只能那样了。” “理由不少,还好我神通广大,把事情摆平了。于小姐说你牙肿了,怎么回事?”他亲昵地打量着我,我看到于小姐眼中闪过失落和心酸。 “冻了一点而已,还要谢谢于小姐送我去医院,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有没有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我又轻松把话题拨了过去。 啊,齐鹏居然不自然起来,眼神闪烁,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而她更是把脸埋在粥碗中,我真怕她会呛着。 “喂,干吗那么八卦,快吃你的饭,吃完了,发挥你旅专老师的职业道德,带我去西溪湿地转转。”齐鹏瞪了我一眼,催促道。
第21页 我指指于小姐,“她是专家,不容我一个外地人在此班门弄斧。再说,我是经济老师,不懂如何导游,恕我不能奉陪。” “哪来那么多的藉口?”齐鹏抢过我手中的碗,拉起我离开餐桌,直奔门外。“于小姐。”我求救地看向于小姐,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沖我摆摆手,那说不出的失意让我戚戚的。 坐在西溪的游船上,看着两岸的花团锦簇,我等着齐鹏解释刚刚怪异的情形,但他自顾盯着水中的野鸭飞来飞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吧,你来这里,是找她还是找我?”好奇心驱逐我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是借她来找你。你都两个多月没和我联繫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人间。”他问答得很是坦白。 我伏身把手放在水中,任水流穿过掌心。“干吗这样伤于小姐的心,我看得出她对你有意?”我轻声地问。 “呵呵,”齐鹏躺在游椅中,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幽幽说:“不是存心伤她的心,而是我怕她当了真,那样伤害更会大。” 这句话有点意思,我扭头看他,“她不是随意的女子,你不想给她希望,当初为何要惹上她?” “唉,当初又不知,她是酒店经理,杭州的朋友介绍认识的,晚上一起喝喝酒,后来酒喝多了,就开了房,两情相悦,谁也没想太多。没想到,她后来追到北京,我才发觉她当了真。” “她是好女子,被这样的人爱着,不是很好吗?”我都想开口说祝福了。 “呵,她是不错,但她是个商人,不是我想要的。” “你不也是商人吗?刚好有共同语言,她还可以助你一把呢。”我好心情地劝说着,“其实你心中对她还是有点牵挂,对不对,不是借她看我,而是借寻我的名义来看看她吧!” “你呀!”齐鹏啧了我一眼,“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想娶的人是你。” “哼,你想娶,我却不敢嫁。”我想嫁的人爱着别人,我嘆了口气,蓦然想起刘若英的一首歌《一辈子的孤单》:等来的人不爱,爱的人不来,只有一辈子孤单了。 这一刻,我很想很想沈仰南,想他俊雅的面容,温和的笑意,想他为我迷醉时的眼神,想他对我悄悄的恩宠。认识时间不久,我却真的恋他很深。爱情真的不能用时间来度量,几秒、几分,只要真心爱过,就铭心刻骨了。 “齐鹏,放弃一个爱你的人很容易,但放弃一个你爱的人却很难,所以你过得洒脱,而她却困得很死。这叫什么缘,怨缘?” “晨曦,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个人,不然怎会理解得如此通彻,我记得你明明是教经济,而不是心理学,对吧?” 我笑笑,“所以我才不嫁你呀!” “啊,”齐鹏挫败地瞪着我,“你也是傻瓜一个呀!那个你爱的人呢,为何不把你娶回家,却扔在大街上让我们这群单身贵族虎视眈眈?” “哇,那是不是芦苇,与白洋淀的有一拼哦。”我指着一大群苇荡,装出惊喜地叫着,“那边,那边还有大榕树,几个要都抱不过来呢。”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大声,我不问就是了。”齐鹏一眼就刺破了我的佯装,无奈地说,“不过,你一日不嫁,我可一日都抱有希望。” 我真想嘆气,他明明又不爱我,却死命要娶我,这傻的人到底是谁? 晚上,我约于小姐喝茶,我不敢说是喝酒,因为我对酒有些敏感,一两杯低度酒就可以让我不醒人事,我怕吓坏她。 酒店附近就有一间茶室,很是清幽,音乐是班德瑞的《仙境》,和风细雨间,就带你走进了一个不食人间烟气的境界。我要了龙井,西湖的雨前茶,喝起来清香满口,她喝碧螺春。脱去酒店制服,她显得纤柔了许多。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轻浮?”到底是商人,精明到极点,一下就看穿了我知晓了所有的底细。 我摇头,“不,其实对于男女音的亲密接触,我不是看得苛刻,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和他亲吻、上床,我都觉着很自然,相爱的两个人做什么都是合宜的。只是,你很傻,齐鹏他是个浪子,你这样下去会受伤的。” 她沖我苦笑,“我难道不知道这很傻。一开始,他指点我为商之道,帮助我,我就心动了,我们两个之间是我主动的,我以为用身体可以把他束缚住,呵,可能吗?他那样的男人,情人如烟,我算什么?” “那就不要再痴迷了?” “王菲不是唱过:等到风景都看透,再来陪我看细水长流。我想他也有倦的那一天,对不对?”她问我,无助又期待。 我不敢告诉她他其实已倦了,只是看细水长流的计划里没有她。“也许吧,他那样的男人,做合作者很理想,做生生世世的爱人,我敬而远之。”我坦白我的态度,不想她多虑。 “你是个细腻的女子,他配你太粗糙。”她大气地说,我语塞地看着她,似乎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有没有想过从商,齐鹏说你的经济理论雄厚。” “那是纸上谈兵,起不了大作用。”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没试怎知道,不过,看你非常知性清秀,气质纯净,做老师确实是最好的。知道吗,你长得很象林徽因。”她拉了我的手,笑眯眯的,很是真诚。 她和齐鹏果真是一国的,讲话都象一个版本,可惜林女士虽被优异的男人深爱,却很短命。我不想像她。“我的性格很内敛,在人群中有时会手足无措,讲话又直,这些都是从商的大忌。做老师,只要面对孩子,那就好办多了。“我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晨曦,你男朋友是不是宠你宠得狠,以至你象不食人间烟火般。”于小姐忽然问。 “我没有男朋友。”我以为她知道。 “啊?”她大大惊讶了一番,“你是不是要求定得很高。” 我摇头,“他爱我,我爱他就行,物质上面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 “呵,要求还不高,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家庭能做到这一点,将就些吧!” “算了,别管我吧,宽慰宽慰自已吧,别痴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于小姐嘆大气,“想想,也是。等到他倦了,我也老了,人生没了激情,和谁过都一样。那些风花雪月的事,飘飘又浪漫,放在电视剧里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扯进现实中。” 我哈哈大笑,没有悲剧美少女心有所感的颦眉愁。 于小姐嗔我一眼,嗔我的哈哈笑。她觉得我应该微拧眉,坐望窗前,同嘆一声愁。 “我突然觉得杭州真的很美。”我感嘆道。 “天堂吗,怎可能不美?”她奇道。 “以前,我觉得她是用泪泡就的一座城,什么断桥遗梦,雷峰恨塔什么的,都非常伤感。” “呵,你是中《白蛇传》的毒太深。” 我想了一下,然后说:“不是。”心结化解还需繫结人,我耿耿于怀的许多东西在这座城中烟消云散,所以我看到了她真正的秀美。 不管怎样,虽然没有了回忆,但我却释然了,这世上不如意的人很多,而我那点轻愁真的不算什么。 伤城,今夜不再流泪。 [正文:二十,月上中天上] 休假也要有福气享受,我心不知为何象悬在空中,每日数着日子等,从没有觉得一个月会象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好不容易实习结束,北京已是漫天的热浪。我仍然不能适应这种天气,学生们的毕业答辨要辅导,我的课还没有教完,所有的工作都积压了下来,齐鹏又毫不客气地扔给我许多通告访谈。我觉得他在“磨”我,不想我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 我也宁愿忙着,不想别的,但我是活在红尘中,不是真空里,我仍然要解决许多民生问题。洗漱用品没了,零食没了,这些可以到超市去补,但换季所需的衣衫,无论如何要去趟西单。 把时间掐到周日,终于可以出去晃荡一下午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许丽。她在东侧的电梯里,我在西侧,我看到她挽着一个头发已很凋零的男人,掩着嘴一直在娇笑着。我记得她要求我再见时,一定要当她是路人,我欲转离视线,她看见了我,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指着楼下的咖啡座,隔空用唇语让我在那里等她。我诧异地指着自已,想证明一下,她点点头,回过身,俯耳对男人说了什么,男人有些不悦,她撅着嘴撒娇着,终让男人喜笑颜开地搂了她一下后,放开了手,又叮嘱了什么,她忙不迭地点着头。 咖啡厅里人很少,只几个逛累的人坐着休息,大包小包地扔了一地。许丽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我友好地沖她笑笑,说:“你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站台。” 她听明白了,嗔一声,白我一眼,说:“讨厌!你都看到了。” 许丽本来就妩媚,那声“讨厌”说得那样娇,我不是男人,但骨头差点都软了。 “我也没特意看,可人群中你们声色俱全,那么招摇,我不想看见都不行。” “讨厌,还贫嘴。”许丽又嗔一声,佯装要封我的嘴。 “好吧,算我怕你,小姐。”我笑着躲开。“不过,你好象越来越投入了,是不是这次要定下来。” “嗯,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已把他锁牢了。我早过了做梦的年纪,有个坚固的人靠我不想错过,反正玩也玩够了。” “哦!”她一向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很努力很执着,我佩服她。 “先别说这个了。”许丽靠近我,低声说:“告诉我,你现在搬到哪里了?” “呃。”她想串门吗,我那里,她不会感兴趣的。“我现在住在学校的女生公寓里,怎么啦?” “怪不得那天那么多小帅哥帮你搬家,原来你真的进了修女院。” 我笑了,她比喻得很形象。 许丽话峰一转,忽然填了一颗核子弹头,“那个音乐家沈仰南是不是你朋友?” “啊?”我没提防这个问题,一时愣住。 “算认识吧!”我没有否认。 “你跟他是怎么凑上的?你好象并不太懂音乐,整日呆在学校里,似乎没有机会认识他。”
第22页 “哦,我在街上流浪,他看到了,施捨我一把同情。”我开玩笑。 其实我不是那么有幽默感的人,一时心血来cháo,听起来也没什么说服力。 “哇,这么浪漫啊!”许丽却信以为真。大概我一脸正经。 “呵,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我反问,她好象更没机会接触到他。 “你刚搬走的那几天,我晚上回到家,看到有辆车天天停在楼下,车灯熄着,我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有天,车门开了,沈仰南从里面出来,喊住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我说你搬了,他那个脸色憔悴的模样,好象被折磨得很惨。” “他,他有没有讲别的。”我张大嘴巴,手抖得很厉害。 “他只是苦笑笑,很有礼貌问我可知你搬去哪?我说不知,他就走了,以后我再没见过那辆车。晨曦,我觉得你们好象不是普通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还能是什么?”我心象震裂了,疼得我直抽气。他不是已有明琪了,为何还要去那里,是想看看我活得可好吗?我想不通,只得嘆息。 从不曾互相说过喜欢说过爱的相处能算是特别朋友吗? “哦,晨曦,你有时很神秘的,别看你足不出户,朋友都很不错。沈仰南对你好象很看重。” “嗯,他待人很好。”我只能轻描淡写这样说。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许丽小心地试探着。 “正在寻觅中。”我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你可要努力,不要象我这把年纪,只得拉个老男人来垫背。” 她其实不比我大多少,只是生活不太节制,稍有些风尘味。“老男人也不错,会疼人,有经济基础,说不定,以后我也找一个。” “去去,滚一边,你还是使出你的浑身解数,努力你的风花雪月吧,趁着年轻,挥洒一把。” 我也想呀,可也要有份好的运气,让我遇到那个能接招的人啊,我冲着许丽耸耸肩,无力大于无奈。 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很久不露面的谈剑居然坐了许久的车,专程过来看我,哦,还捎带了一位娇小的mm。 我刚下课,捧着厚厚的作业本,看见他在办公室里拥着一位美女,实在有些好奇。 “你怎么来了?”他课业很轻松吗? “我专程带她来看你。”他拥着她,轻吻了一下,当着我的面,我看得脸红,“我女友。”他显示他的拥有权。 “晨老师,你好!我叫肖雯。谈剑常说起他有个很年轻很可爱的老师,我觉着好奇,嚷着要他带我来认识一下,对不起,没有先给你打个电话,有点冒味。”她羞羞地一笑,还斜视了一下谈剑。 天,真的很小女人,谈剑从哪里搜到的? “不会,我喜欢这样的惊喜。走吧,老师今天请你们吃好吃的。”为人师就要象个长者,我可不能委屈了专程来看我的小情侣。 “少老师老师,你能大我们几岁,看上去就象个学生,一说话脸还红。”谈剑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当着女友的面,就和我对上了,“今天说好啦,我可不吃什么快餐之类的,晨曦,正式一点啦!” 真想拍他几个巴掌,这象我教出来的优等生吗?我恨得牙痒痒的,“知道,但说好,我是主请肖雯,辅请你的。” “行,算我蹭吃也可以。”谈剑牵起女友的手,一脸温柔。 “能有一个年岁差不多又是朋友的老师真的很好,我都有些羡慕你们了。”肖雯娇娇地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没看过我被他们整,所以才那样说。不过,谈剑现在有些男子汉的样,不会再犯很幼稚的错了。 我们选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来来往往的小情侣很多,一桌一桌,情间绵绵地凝视着,反观我们这桌,我好象一颗八百支光的灯泡,亮得慑人。 谈剑根本不在意我的强光,当着我的面,对女友嘘寒问暖,温柔到极至。记得谁说过,爱情让人着迷的地方,是让人重又变回一个小孩子。谈恋爱时,桌上最好吃的东西,总在你的碗里。 我是长者,没人再把我当孩子了。 在合适的年岁里,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可能是人生在世最幸运的事了吧。我没有,我在象谈剑这么大时,所遇非人,以至拖到现在,老成这样。谁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呢,我只是不好命,命运真的待我不公。 我忽然有些自怜起来,这恩爱的场面不能再看,越看越唏嘘。我装出很知趣的样子说:“我把单买好,就不呆在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肖雯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谢谢晨老师。” 他们是诚心过来看我,但这画面太让我触景伤情了,我也很平常,会痛的。“谈剑,照顾好肖雯,我们下次再约。” 谈剑酷酷地沖我挥挥手。 天气很闷热,街边的树叶纹丝不动。我不想回校园,想沿街走走。地铁口行人还很多,脚步匆匆的想必是赶着回家的人,家中有一个等着自已的人,谁愿留恋在外面呢?我木木地立在地铁口,低头看着一双双来来往往的脚步。 有两个孩子嬉笑地在地铁口追逐,笑得“咯咯”的,我扭头看看,不防,有位路人撞了我肩膀一下,我没留意,就“咕咚咕咚”从地铁口滚了下去。 太突然,我都忘了惊叫。等停下来时,我只觉得左臂锥心似的火火的痛,试着坐起,我低头一看,左臂血红一片,已无法举起。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真想放声大哭。上帝是嫌我不够可怜,硬要我有个实实在在的可怜样吗? 路人围拢了过来,有位中年女子捡起我的包,扶起我。我疼得汗湿衣衫,话都讲不周全,我记得温子中的电话,请人拨了过去,尔后,我老老实实地疼晕过去了。 “左腿、左臂有擦伤,左臂两处骨折,晨曦,你是越过越小了吗,路都不会走了。”温子中拿着我刚拍的骨片,拧着眉看着我。 手臂已用石膏固定好了,左腿也处理过了,我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前线下来的重伤员。我挫败地坐在那里,听他训斥。 “住院吧,天气这么热,以防感染。”他不问我的竟见,坚定地说。 我抬起头,反驳道:“除了左臂,我其他地方都很好,没必要住院的。再说,就要期未考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少逞强,我说了算。”他拿出了医生的强硬。 “不。”我很坚持。 最终我胜了,他开车送我回学校。 “这样吧,你这几天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又能照顾你,又可以不让你误了工作。”路上,他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我摇头,脸臊热。一个多月前,我还恬不知耻地让他带我回去,被他拒绝,现在哪有脸去。 他看看我,笑了,“还在耿耿于怀呀,我后来都后悔疯了,这次换我来说:跟我回去,晨曦。” “去,”我这么狼狈,他还敢开我玩笑。“学校里有校医,还有女生照顾,很方便的,上下班又不要折腾,我还是呆在学校。”我好声地说明我的理由。 “唉,”他失望地嘆了口气,“看来有时不能对你太礼貌,你需要人在前面拉你一把,不然你总在后退。” 也许吧,那个晚上我太失态,也不理智,后来,我想想都觉得好笑。如果当时他不推却,事态会如何发展?我不去想,这世界没有如果,只有事实。 恋爱是一种机遇,机遇只留给有准备的人,那时,他没准备好,我也没准备,机遇就过去了。 [正文:二十一,月上中天 中] 我喜欢黄昏的时候在校园里散散步,因为不管什么天气,黄昏的光总让我感到特别安静。这一阵,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让我更深地体会到了孤独。虽然学生们对我照顾多多,温子中也一日一个电话,韦校长更是对我伤着仍坚持上课的行径大加贊奖,让餐厅为我特意做营养餐,这一切都无法抹平我心里的隐痛,我仍觉着我只有自已。 胳膊跌伤让我很是挫败,我如一个伤残人士般,成了处处的焦点。我不愿心痛时身也是痛的,想装点坚强都难。我一下脆弱了起来,夜里总悄悄流泪。 我决定走出这种被照应的氛围,象一个正常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七点,我费力地拎着两袋面包,从西点屋出来。看看对面的商场还灯火通明,想起应再买点衣衫。这阵,左手吊着,有些手洗的衣服没有办法洗,我又不好意思让学生洗,只得先扔着,越积越多,我都快没衣服换了。 内衣店在一楼,和花店挨着。我走过花店前,顺看了一眼,这个季节花不会很贵的,我突然想给自已买束花。花中,我只钟爱百合,香水百合,紫色的花蕊,清淡的香气,幽雅芬芳。 百合养在水中,一束一束的,我想找束花苞多,低着头细细地寻着。 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谈剑的表哥—柏青。 “我看着象小晨,原来没看错呀,天,你怎会这个样子?”其实他还没看到我长裙里面的腿伤痕累累的样,不然还不知吓成什么样。 “不小心,摔的。”我微笑着说,“前阵,谈剑和女友到我那里玩,很不错的女孩,你见过吗?” “那小子艷福不浅,倒追他的女生多呢,我也不知你讲的是哪一个,不过,带给你看,看来他是认真了。”柏青说。 “你到这里是想买花吗?”我和他不熟,只得东扯一句西扯一下。 “不,这商场顶楼是家餐厅,我和朋友约在那里吃饭。对了,仰南一会也过来。” 这个名字,我听得心象漏了一拍,不规则地乱跳着。 “嗯,我还要再买点东西,那再见!”我沖他点点头,欲转身而去。忽然发现他身后不远,站着我已二个多月不见的沈仰南,俊雅的面容紧绷着,温和的眸子正深究地看着我。那是一种迢遥的感觉,象在风雨的街头等待一位乐观者的到来,未必是真的期待。 “沈教授。”我太惊讶了,心很乱,拿捏着与他相处的分寸,努力露出微笑,看着他。 “你好象很特别。”他的表情和语气,幽淡渺远。 “哦!”我看看吊着的手臂,笑笑,“确实有点特别。” “你要走了吗?”他看着我举步的行径,问。
第23页 我点点头。 “柏青,”他转向柏青,“你先上去帮我打个招呼,我送下晨曦。” “不,不要,我可以坐公交的,再说我还要买点东西。”我的右手拎着面包,无法摇手,只得拼命摇头,“不要让你朋友等的。” “我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一点时间的,你还要买什么,我陪你。”他拿过我手中的面包,说。 我克制着不去看他,几次目光交会,我都惊了心。 柏青和我们打了招呼,先走了,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无奈地请他在此等候,我窘红着脸到隔壁挑几件内衣。 “走吧!”我根本没挑,只买了几件平时穿惯的,就匆匆过来了。 “你不要这样急的。”沈仰南像是很意外。 “时间足够了。”我轻声说。 车开得很慢,车行的平稳无所觉,一如他浅浅的淡远。我们默默,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依然无言。 窗外路灯如炽,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他没问我住的地方,只是在马路上奔驰着。 “我住在旅专。”我小声地提醒他。 “旅专?”他讶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会住在旅专?” “不然会在哪里?原来住的地方环境很乱,我就搬到学校女生公寓了。” “你说你一开始就搬到女生公寓?” 我点头。他看着我,眼中有太多的疑惑。 “女生公寓管理很严吧。” “十点后,我就无处回去了。”我沖他笑笑。 他默默一笑,接近寂凉,“我曾在旅专门口等过你,但从没看到你。” 我酸楚的泪蓦然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我悄悄地转身拭去,“我带学生出去实习一个月,刚回来没几天。” “我以为你存心躲我,你电话也不通,住的地方也找不着。突然,你就象消失了。”他落莫地说着。 我低着头,他那时很忙,顾不得听我的心情。我喃喃低语:“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晨曦,”他深情地呼我,欲拥我。我佯装不经意地闪过,他已不是从前的他,我不能再陷下去。我答应明琪要祝福他们的。 “对不起。”他收起手臂,痛苦地说。 “呵,真的要送我回去了,太晚,女生们休息,我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着。”我指指吊臂,转移话题。 “温医生呢?” “可能在医院吧!我也不很清楚。”昨日去医院复检,他正在开会,我没有遇到他,只通了个电话,说了情况,似乎还不太坏。 “唉!”车拐了个弯,前面就是旅专的大门了。 他没有下车为我开门,我只得坐着。 “晨曦,我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好吗?” 谈什么,谈他不得已放开我,谈他的现状,这些对我还有何关系。 “我正在准备期未考,这个假期我想回扬州------” “你能不能别那么疏离?”他突然大叫着阻止我牵强的藉口。“你想要怎样?找不到人,电话打不通,遇见一次,居然是和别人亲密地在一起,我能怎么想?你说忙,你说不要再打扰,我除了尊重还能反驳吗?对,我是有一点成绩,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爱我,你有权利讨厌我。我象个疯子样,痴傻地在你住处楼下等着,想亲口问个明白,我不能追到你学校死缠着,我总在等,等到了却是你这幅狼狈样,还刺猥似的碰都不能碰。” “你,你可以视而不见的”我被他轰得泪流满面,他说那些有什么意思。 “你能做到,而我不能。”他瞪着我,凶巴巴地说。 “我没有。”我含着泪强辩道。 “还没有,你答应我不放弃我的,你为何问都不问,就直接把我扔了。明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女子,但那已是过去了,她第一次作为首席在国内演出,我要帮帮她,这与情义无关。那几天带她四处拜访音乐界的朋友,我忙得顾不上你,你居然就给我消失了。” 怎会越说越象我无理了,不是这样的,当着她的面,他并没有承认我的存在,“朋友”一词就概括了我。 “你在怪我没有高调地介绍你,对吗?”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唉,晨曦,你知道我为何和明琪分开吗?虽然同是音乐人,但她功利心很强,得失看得过重。渴望成名,渴望胜过所有的人,为止,她可以放弃一切。我看透了,于是提出分手。她这次回来,有求于我,看在往昔的份上,我答应帮她。如果让她知道你的存在,她则会找上你,捍卫她自以为是的权利,你那么敏感,我敢冒这个险吗?再说毕竟是自已从前的女友,我也做不到对你讲她的不是。你真的不让我失望,就凭碰见了两次我和她一起,就断定了所有,走得潇潇洒洒。” 我无法清楚说明我心中翻搅起来的复杂滋味,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你怎么还一脸茫然眼神呆滞涣散?”他嘴角隐隐泛起微微的笑意。 “对不起,太突然,我没办法消化。开门,让我回去,好吗?” “不,今天不谈清楚,我不放你走。明天,说不定你又没了。”他挑衅地斜睨着我。 “不会的,你看我这惨样,能跑哪里去。沈仰南,我真的很一般,也习惯了平常,不想日子太过招摇。” “我没有拿着麦克风和扩音器大声宣传。” “你们有过很美好的回忆,我无法相比的。”我看着他,艰难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他扳过我的身子,“回忆都在过去里,又回不去,对不对?何况回忆也有痛苦和和遗憾的,难道你没有回忆吗?往事是没得介意的,关健是现在、以后,晨曦,你可以骄傲一点,你不是第三者,你没有抢别人的东西。” 他大手将我脸庞一抬,我伸手去握他抚在我颊上的手,注视着他。“晨曦,我误解了你一点,你误解了我许多,这一阵我们渐行渐远,你想我吗?” 我的泪当着他,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怎能不想呢? “晨曦!”他低声喊我,靠过来,拢住我的腰,轻柔地吻我,“我们重来,好不好?” 我闭上眼,泪流得更畅,这一天我没奢望过,我只怕又是梦一场,“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还不敢确定。痛了这么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痊癒的,我是个笨人,很死心眼,现在我不能回答你。” “好!只要你愿意想,就好,我等得起。”他说着,亲了我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我无法抵挡,只能承受。 终于,他放我下车,坚持我送我回寝室,“不可以,那里全是女生,不方便。”他不也是教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天,我晕了。那我看着你,到了寝室,给我电话。对,电话,你现在电话呢?” “我扔了。”我坦白道。“但有内线。”我只是不想他担心,告诉了他座机号。 “行!去吧,我回去后给你电话。”他又抱抱我,放我回校。 事情怎会是这个样子呢?那么痛,不应是个很决绝的结局吗?突然这般峰回路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想不通。是,我仍想他爱他,在心中,但不说明我现在就有胆量敢走近他。 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未来,我不敢任感性作主,我要细细地思量。 [正文:二十二,月上中天 下] 今年的雨季来得有些晚,到了六月底,绵绵细雨、滂沱大雨才开始有完没完地下个不停,虽然暑热消去了些,但连日阴雨把人的心情弄得很坏。不知是因为手臂跌伤行动特别不便,还是因为别的,我的身体里就象潜伏着一些悲观因子,一俟触动,便绵绵而发,不可断绝。我又不善于向人诉说,当然我在北京也没有可以听我诉说的人,一些情绪郁结着,渐渐就染成浓浓的乡愁。我想回家了,妈妈也许会絮絮叨叨问个不完,但家总是家-----一个可以让人放下所有疲惫、自由自在呼吸的地方。 我决定去找齐鹏谈谈。 实习的时候,我已拉下了许多事情,本想趁暑假时好好清还,但我现在这个样子,象个悲秋的林黛玉似的,能干什么呢?我只得厚着脸皮向齐鹏开口。 又是一天的大雨,撑着伞,穿着齐脚踝的长裙,坐地铁,打车,如残障人士般,一路备受关照地来到了齐鹏公司的门口。 保安看我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认了半天,终于还是让我上楼。 “晨老师,你怎么这个样子?”娇小的秘书毫无顾忌地惊呼着,找出一块大毛巾帮我擦拭淋湿的长发,“怎么选这么个雨天出来?你可以打个电话呀,齐总在和客户谈个合约,马上就出来。你是要热茶还是要咖啡?” 她的问题真多,我挑最后一个问答,“热茶吧!”雨太大了,衣服稍有淋湿,贴在身上,有些微凉,一杯热茶但愿能带走点不适。 “嗯,就来!”人总是同情弱者的,我和小秘书又不熟,但我现在的落泊样,她表现出十足的真诚,我不由有些感动。 “晨老师,你是不是快与齐总结婚了?”小秘书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茶几上,在我的身边坐下。 这个问题有点怪,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我是到了寻求一个倚靠的年岁,但不代表齐鹏就是那个靠垫。我向她微笑,反问道:“怎么会提这个问题?” 小秘书脸一红,“呵,我看齐总很在意你,而他对别人没那么细心和包容。” 哦,但这好象也构不成天长地久的理由吧!他那样的态度是因为我是一个合格的枪手,他没有缘由乱甩性子。 “我想----------”我的话没能继续,就被一声惊吼打断了。“晨曦?”齐鹏拿着一叠合约站在门口,瞪着我。 “不要那么惊讶,我不小心摔的,好了,不要说同情之类的话,再过二个月,我会恢复如初。”我笑着站起身,抢先说明。这二十多天,那一类的话我都听怕了。 “好,那进来吧!”他不认同地摇摇头,把我让我进他的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说吧,你有什么企图?放假?加薪?还是要我陪护?”齐鹏不改玩笑本色,沖我坏坏的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有企图?”被他先一说,我到不好意思开口了,一只手无措地弹着水杯。
第24页 “你,我还是有一点了解。我不会自大地认为你冒着风雨过来,是因为想我,不然就是想和我约会什么的。呵呵,如果是小事,晨大小姐最多发个邮件,了不得打个电话,是不是?” 他讲得这么透,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要把我讲得那么差,我今天真的是特意来看你,顺便说一下我的暑期计划。”我婉转地说。 “哈,顺便吗?晨曦,你可能本未倒置了吧!没事,没事,你说,我参考。”话虽那么说,他还是体贴地为我换了杯热茶。 “你看我这个伤员样,最近也干不了什么事,我想在假期中多看一些书,列一些大纲,手全愈后,再坐下来具体地写。我现在住在女生公寓,放假后,公寓人会暂时关闭,我没地方住,所以我想回老家去。”我把所有的理由全摆出来了,似乎他没有什么余地可以拒绝。 齐鹏沖我微笑,笑得有些怪异,我看着毛毛的。 “第一,你确实现在很不方便在电脑上工作,这个好办,你呆在我公司,我秘书借你用二月,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脑,所以看书、列大纲,查资料,写东西都不受影响,你只要把思绪录到录音笔里,秘书会帮你整理得好好的。第二,我房子很大,你可以住进去,有钟点工洗衣、做饭,而且我还能接送你到公司。怎么样,所有的问题全解决了。” 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沖他微笑,“齐总,这个好象不妥吧!” 他挑下眉毛,“有什么不妥,现在北京多少男女合租一间房,这并不代表他们是恋人。难道你在意这些?” 我被他的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不是在意这些,而是---------” “那不就得了,放假时我去帮你搬行李,就这样说好了。现在我带你去吃饭,今日我要多点些补骨的东西吃吃,你看你比在杭州时又瘦了。”到底他做上司做惯了,一出口就是结论,我肯本没有发言的机会。 “现在以瘦为美,这是时尚。”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放弃辩论,决定私下我行我素。 “对,对,时尚,女为悦已者容,是不是因为我而瘦呀!”他凑近我的脸,装出一脸期待。 我用一只手推他很远,“少自大。” 他捧着心,很受伤的样子,“晨曦,你也老大不小,我也玩累了,不如我们凑合吧!” “这个问题以后不准再提。”我被他的玩笑弄得有些不开心了。在最美丽的年月里,我好象没有这么吃香,而在我近三十时,突然好象走俏了起来,这是因为我适合做一个妻子,能安于室,够知性,当然也不难看,而不是因为有爱,我很讨厌这样的说法。我没头没脑地抓起包,快步冲出办公室。 “对不起,真生气啦!”齐鹏追上拉住我,一脸歉意,“我看你笑起来都很落莫的样子,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你怎么象孩子,还当真了,好,好,我不讲。我们吃饭去好不好?” 他说得对,我是有点落莫,落莫的根由是沈仰南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他每晚会打电话问寒问暖,会到校门口等我,带我去郊外看风景,虽然没有浓情厚爱的表白,他仅是拥着我,一起等时光的流逝,他会做饭给我吃,会陪我听音乐……我无力抗拒,却又不敢全心接受,我不知这次他会停多久,我不知明琪与他之间到底还有没有联繫,我就这样矛盾着,象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却又看不到明天。 就是这些,我变得不象自已了。 “你知道,连日阴雨,我的心情有点烦躁。”我内疚地看着齐鹏,“我也有些失态了,我们吃饭去吧!” “喔,”齐鹏拍拍心口,“你刚才真吓人,冰着个脸,就往外沖,我就象个初恋时的小男生手足无措。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讨女孩子欢心真不容易。” 这人,刚刚还说改,现在却又故态重发,我无奈地笑笑,随着他下楼吃饭去。 我来得突然,齐鹏预先没有定位,但因为是齐鹏公司合作关系的餐厅,我们到没有等,顺意地穿过等位的人,侍者带我们进去。 “你先进去,我到吧檯打个电话。”今天是周未,沈仰南的电话一定会把寝室震翻,我现在又没有手机,我怕他又开着车在校外苦等。 齐鹏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果真,他正在校外。 “我和别人说点事,在外面吃饭。”我说得很含蓄。 “哪家餐厅?我过去接你,你现在坐车很不方便。”他在电话那端有些着急。 我想说齐鹏会送,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忍心说出来。“你是名人,在这里会惹人注意的。” “呵,怕惹人注意的人是你吧!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他在那边轻笑,宽慰我的心。我只得说了餐厅的位置。 齐鹏真的用心,点了一大堆汤汤水水,补骨的什么菜都上齐了,只这大夏天,谁有吃胃口吃多少。他一直在为我布菜,体贴地帮我面前的食物剔骨去刺,而我则坐立不安地一直向外张望着。 “看什么呢?”齐鹏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过去。 沈仰南独坐在靠窗的窗口,要了一客快餐,拿了本书,边看边吃,脸色有些阴郁。许多人认出他,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大家认识他,都是通过电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看沈仰南呀!难道你也学那些无所事事的少妇们,狂迷他?”齐鹏用筷子敲敲我的餐盘,又舀进一大勺汤。 不是狂迷,而是投入。我无言自语。 “不要再给我任何东西,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了。”我看着盘中象小山似的食物,无力得很。 “别,不要怕胖,我不会在意。多吃点,手臂才会好得快。”齐鹏一幅好好先生样,让隔壁桌上的女士一脸羡慕。 我又转过头去,侍者正在收拾他的餐桌,他已不见人影。 我突然觉得心累至极,想必他又误会了什么,我无意追上去解释丝毫,随他去吧! 一餐饭,我一直佯装轻松,吃到齐鹏满意,才放我起身。 雨停了,空气清新得很,被雨水沖涮过的街道也干净了点。我和齐鹏站在门厅中等车,我忽地看到沈仰南的车停在路对面,半开着窗,他沖我挥手。 “齐鹏,我朋友接我来了。”我指着对面的车对齐鹏说。 “真的假的?不会是你拒绝我送你的一个藉口吧。”齐鹏一脸嬉笑。 “没有啦,是真的,他等我好久。” “嗯,那好吧!你过马路小心点,有事多联繫。还有,早点搬过来。”齐鹏也不挽留,他的电话早接得手麻,应也没时间送我。 我挥挥手,穿过车流,来到对面。 沈仰南细心地为我绑好安全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语不发地发动车。 “等很久了吗?”我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没有。”他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 “其实,我还有另一份工作。”我艰难地开了口,他转头看我,“嗯!” “我来北京前,业余时间帮人代写论文,业界戏称‘枪手’,我做得不错,所得比我工资高许多,后来,这边猎头公司的老总就鼓励我来北京,方便接洽更多的业务,我就到北京来了。刚刚那个就是猎头公司的经理,我们合作得比较有默契。” “那人认识的人?”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园的路口,问道。 “啊,对,是那个认识的人。”我笑着回答。 “他是不是在追你?”沈仰南脸依然臭臭的。 “不是追吧,应是求婚,他整天鼓励我搬他家去。其实,他有的是情人,却又要求有一个端庄识体的妻子,很怪异吧!”我轻笑着说,先前的疲累一扫而光。 “你没有当过真?”他追问道。 “呃,当真,呵,那我早搬他家,而不是坐在这里。” “晨曦,”他猛地抱紧我,狠命地吻我,轻咬我的唇瓣,“我们确定下来好不好?” “确定?”我诧异地瞪着他。 “我不想像个见不得光的男人,躲在一边看别人照顾自已的女友,不发一言。我今日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可我又怕你不愿意。我实在看不下去别人对你的好,只得离开,在车里生闷气,而且我也猜疑你的态度,是否你仍在张望,谁更适合你?”他握着我的手,小心地问。 无论齐鹏,还是温子中,我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人拥过,亲依过,吻过,只是点头、问候,象对同学和同事般相处着,因为工作、妈妈,我和他们很熟,但只是熟,而不是刻骨铭心的记。 “这是问题吗?”我幽幽地问。 “晨曦!”他拥我更紧,吻更深,我尝试着回吻他,泪流满面。 “晨曦,我们同居吧!”他吻着我的泪珠,轻声说。 [正文:二十三,秋凉如茶(一)] 不肯定的爱情,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 整个早上,你在等他的电话,好想听听他的声音,你昨天不舒服,好想今天向他撒个娇,只是,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打来,到了中午,你只好失望地一个人出去吃饭。 下午,他的电话打来了,可是你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情,你不会告诉他今天早上你多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反正已经过去了,他又没有确定你是他的谁。 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肯定一点?为什么他总是在你渴望的时候让你失望,在你期待的时候让你伤心?在你踌躇满志的时候,又让你无端地失落?难道这就是爱情? 但如果你知道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时,爱情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这般患得患失的时期。打情骂俏,暧暧昧昧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甜美的。早上起来,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很想见他。 在没确定的时候,是最快乐的。 这些精典的爱情理论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张小娴的女士写的。她对于爱情总有许多不同的见解,偶尔读一读,也觉着很有感触。 我想我是有点茫然了,在图书室把她的书翻出,想找点答案。她说的这两种状况我都有过,初识沈仰南时,是最快乐的,后来他点破了,我们反到有些生疏了,最后还闹得分开。这可能和我与他的性格有关,我们都是内敛骄傲的人,总怕自已不能让对方幸福,有点怯步。 但现在他说要确定下来,他还说要住到一起,考虑的时间只到学期未,而结果由他说了算。
第25页 这哪里是考虑,只是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 住在一起,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代表我准备全心地接受我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仅次于父母的那个人,我把这看得很重。 我做好准备了吗? 胳膊又换了一次石膏、拍了一次片,温子中说恢复得很好。我的期未试卷这几天刚好出完,毕业答辩也已结束,我没什么事,看温子中今天也无手术,他建议去怀柔看长城。 许多外地游客看的长城都是八达岭的,但真正保存完好的还是怀柔那里,听说那边山林起伏,风景特别宜人,我没有去过。 他看我迟疑,笑着说:“干吗,怕我拐了你去卖呀!” 他这样一说,我到无法拒绝。趁温子中交待助手时,我给沈仰南打了个电话。 “和同事一起吗?你的胳膊要不要紧?”他温柔地问。 我很喜欢听他的声音,磁性的声线如春风般轻拂过来,再加上他儒雅的语风,沉醉太简单了。 “不是。”我停了一下,不想撒谎。“是温医生。” “哦,那玩得开心点。”他淡淡地说,先搁了电话。我蓦然愣在那里。 “晨曦,走吧!”温子中换去了白大衣,一身出游的装束。 “温子中,你看我这样,能上得了长城吗?”我突然想打退堂鼓了。 “哈,上不了,吹吹风也可以呀!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愿上去,我们就到那么坐坐,买点吃的带过去,当野餐好了。” 我点点头,很诱人的建议。 一路上,温子中很是兴奋,一直为我指点着两边的建筑。来北京一年多了,我整日呆在校内,对北京还很陌生。我总以为北京的景点就天安门和长城,不知北京的近郊京韵味更浓,有一种关外的广阔与厚重。 车停在怀柔的一家she击场内,温子中背着包,指指不远的一处山林,“我们可以坐到那里去,能看到长城,也能吹吹风。” 山林很茂密,阳光只能从树荫间漏下一小缕,虽是夏日,却很阴凉。我们在一棵大树下坦开一块桌布,把包中的食物放在上面,然后坐了下来。风徐徐地吹来,树叶沙沙地响,象雨声一般,我忽然想起了小城中的早晨,也是如此。 “给!”温子中用毛巾把水杯的口擦拭一下,递给我。“怎么样?” “嗯,身心愉悦,我很久没有享受这般奢侈的自然风光。” “我也是!不过,你在校园中比我好点,我有时忙得都不知四季的变化,反正病房中都是恒温的。人不是工作的机器,有时真要对自已好点。”温子中半躺下,眯着眼看远处绵绵起伏的长城。 “好有同感。”我微笑着说,“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晨曦,你知道吗?我们这个样,别人一定以为是家游,如果再有个孩子,就更完美了。”温子中深深地看向我。 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暗示? 我笑意浅浅,不作任何回答。 “你是在假装忽视吗?”他坐直了,拉过我的手,认真地说:“晨曦,你也看得够久了,不要再东张西望,好不好?” 我愕然地看着他。他和齐鹏是两类人,齐鹏别管说得多动情,有一半是玩笑,你就是拉下脸说重话也伤不了他。而温子中不是,他很慎重。“我想你应该做个更年轻更美丽的。”我很蠢地找了个很差劲的藉口,但他听懂了。 他文气的面容上立刻浮现出落莫,“沈仰南找到你了,是不是?” 我点头,“不是找到的,而是碰到的。” “呵,有区别吗?当明琪来和我告别时,哭着说沈仰南不肯回首时,我想他对你真的动了情。而那时你在杭州,我想他没有任何机会,可你回北京后,居然和他碰到,真是天意。呵,晨曦,要是当初我接受你的建议,你现在会离开吗?” 我老实地摇头,不会的,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后,即使我不深爱着他,但我仍会与他到老。毕竟他也是个不错的男子,毕竟是我先走向他的,我是个守诺的人。 “我很傻,对不对?是我把你推开的。”他自责地松开我的手,陷进浓浓的失落中。 “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好!认死理,还任性——”我咽了口口水,努力地说。 “不要说了,呵,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好与不好,我比你都清楚。没有关系,晨曦,不爱我真的没有关系,是我没有把握好你。以后,我可能要开始接受别人了,但再也不会象这次对你般,很真切地去期待爱的回报。”温子中痛心地说,眼中泪光莹莹。 我也是泪满眼眶。我好想答应他,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轻松很快乐,被包容得象个孩子,但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也哭呢?”他抚着我的脸,苦笑着,“你不是应该幸福吗?沈仰南不够爱你吗?” “不是。”我拼命摇头。 他忽然俯身过来,抱住我,“晨曦,以前我没有吻过你,以后我更不可能吻你了,现在,让我吻去你脸上的泪,好不好?” 我的泪流得更凶了,看着他恳求的目光,我闭上双眼。他柔柔地吻上我的腮,泪和着我的泪,交融到我的嘴角,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上面,我再也无法控制,推开他,跑进林中,放声大哭。 他跑过来,从身后环住我的腰,狠命嵌进怀中,“晨曦,和名人一起,会很辛苦也会很心累,不要那样委屈自已。我没有他的名气,但我爱你,回头,好不好?” 我摇头,一次又一次。我爱着沈仰南,痛也要往前走,我不能回头的。 “何苦,何苦啊!”温子中松开我,对天大喊。 我掩着脸,啜泣着萎坐到地上,无语回答。 再没有游玩的兴致,我们呆呆地坐到黄昏,连午饭都忘了吃。八点钟,他送我到校门口,心折地看我一眼,开车远去了。 此刻,不知为何,我很想见到沈仰南。 他的电话不通,我拦了辆出租,直奔他的家。 敲了许久,沈仰南俊雅的脸孔探了出来。 “是你!”他没讶异,倚着门框,手上拿着一瓶红酒。隔着有点距离,但我还是闻到了他一身酒气。 “进来!”他转身进去,一边仰头喝下了一大口。 “沈仰南!”我关上门,欲夺下他手中的酒瓶,可惜我只有一只胳膊,他轻轻一让,便躲开了。他斜坐在餐厅的靠背椅上,两条长腿高高搁上餐桌上,咕噜又喝下几口红酒。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一面,无力地坐在他对面,心痛地看着他。 但他似乎还没醉。瞪我的眼光还相当清醒。“玩得开心吗?”他是喝得够多,但讲话还能这么尖刻,显然还有足够的理智意识。 “仰南!”我轻柔地喊着,“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呢?”他使劲地抓住我,太用力了,整个陷入我皮肉里,十分的痛。 我皱着眉想把他的手拿开。他突然甩下我,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我追上去扶他,他转而按上我的肩膀,我另一只手臂吊着,本就重心不稳,再加上他的体重,我“咚”一声摔在地上,他跟着也整个压了过来。 “为什么不开心呢?”他眯着眼,仍记得刚才的问题。 “因为去的人不是你。”我一只手拂开他额角散下的头发,微笑着说,“以后不管去哪里,我只想和你一起。” 他眼一亮,压着我的力量轻了些,“也是,不可以太贪心。” 我们对望着笑,所有的烦恼好象都没了。望着望着,他靠过来我偎过去,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他双手拢住了我的腰,他微微低头,我闭上眼。 一切就象戏剧似的,他猛然转头弯趴向前,拼命地呕吐起来。我来不及抽身,他吐得唏呖哗啦,一大半吐在我身上,一小半在边上,也流到了我身上。我整个人陷在了一堆酒臭中。 吐过,他彻底清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我从酒臭中抱起,冲进洗手间,又慌乱地打开淋浴头,放我进去,一抬首看到我的手臂,匆匆地找来一个袋子包好,又急急地脱去我的衣衫,然后,放水、拉帘。整个过程,快速、紧凑。 我想我真的很受打击,亲吻时被吐了一身,沐浴宽衣时,他也没多看一眼,我想羞涩一下都不可能,我一任水流洗去我的难堪。他真的是那个千万人追捧的“少妇杀手”吗? “晨曦,我进去帮你洗头发,好不好?”他在门口闷声问。 “别,别!”我不想再被挫败到一点自信也无,艰难地想自已解决,不甚碰翻了一边的瓶瓶,“咕咚咕咚”滚了一地。 嘆口气,欠身想捡。门开了,帘子也被拉去,我羞窘地看过去。他已除去了全身的衣衫,一脸不自然地看着我,如此真实地逼近,我想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公平一点。”他比我还羞窘,一脸尴尬。 确实公平,但也太刺激了吧!我震在哪里,想找个毛巾包下自已。他阻止了我的抬臂,抬脚进来,一把抱住我,我倒抽一口气,瞬间呼吸便紊乱了起来。 身体的亲密,真实的感触,我一下就感受到了。一种身体的本能从脚心涌上,我无助地攀住他,心“怦怦”乱跳。 “对不起,第一次是这样的状况。”他哑声在我耳边说着,为我轻柔地搓洗着。 “好,好特别!”我结结巴巴地说着。 “想忘记都难。”他扳过我的身子,让彼此贴得更紧。“今天不回去了,好吗?”他说着,亲了我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密密且麻麻。 我伏在他怀中,“我想回也回不去了。”我低声回道。 他低笑起来,舔着我的耳朵。 水温似乎太烫了,一切好象都蒸发掉了。 [正文:二十四,秋凉如茶(二)] 没有等到学期未,我搬进了沈仰南的家中。一半无奈----他有千百个藉口不让我回去,一半是自愿-----我很享受他的珍爱。 还没有放假,我每天还需去学校上班。晚上,我一般比他回来得早,但因为我手臂不方便,他推去了所有应酬,也早早回来陪我。 我过意不去,让他不要太急,“我见色忘友,行不行?”他亲亲我,洗手做饭。他的手艺还不错,只是他忙,没时间做。
第26页 饭后,他在水池边涮洗水果,我依着他,象只树獭。他回头,偷袭我一下,暖暖的气息喷在我脖颈上。 我的心脏不规则的跳:“仰南,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吧!” “当然是。”他转过身,嘴角的笑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下脸,晶璨的眸光从双眉间探出来。他将我拉过去,双手环住我的腰,额头抵住我的额,鼻尖触到我的鼻子。 我的手勾搭在他脖子上,身体贴靠着,他的嘴唇在我唇畔摩挲着。“你会不会怕受影响?”我忍不住问。 “追求你,与你交往,受什么影响?我又没有发誓献给佛祖。”沈仰南正面点出我们关系的属性。 “你追过我吗?” “怎么没有?”他抬起我的下巴,“从上海时就开始了,你以为我真的很闲地去陪一个陌生女子在雪夜玩浪漫呀!那就是我想追你,算一见钟情吧,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你象入无人之境似的痴看着外面,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了。不然我干吗要把所有的联繫方式留给你,而你狠得连个名字都不肯说,幸好后来还知道流浪在北京让我捡,不然多遗憾呀,这么幸福的伴侣就要拆散了。” 我笑着偷颳了一下他的鼻子,无法清楚说明我心中翻搅开来的惊和喜。 “说得很像。不过,你玩一夜情吗?”我低声问。 “一夜情?”他挑畔地斜视我,“怎么可能呢?当然,那很刺激,但我那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我也没有情人,虽然在音院,有情人很时尚,我也不跟从。如果事事听从身体的本能,那和动物有何区别。以前都能过来,现在有你,我更无可能。怎么想起问这个傻问题?” “我以前爱过一个人,就是被一夜情抢走的。我三年都恢复不过来,以后一直拖一直拖,直到遇到了你。”我也把我的过去坦在他的面前,不愿再含糊对应我们间的一切了。 他大手抚过我的脸颊,柔声说:“那时,我还在国外,上天怕你嫁了,我会心痛而死,所以做了些曲曲折折,让你痛了点,但却为我守住了你。那都是为我受的痛,我会治癒它的。” 我知道他琴弹得好,知道他音乐理论厚,知道他为人不错,知道他俊雅温厚,但我不知他是如此的包容大度和知心。我噙着泪,主动吻上他的唇,用我全部的激情缠绕着他。 “晨曦,我爱你!”他捧着我的脸,郑重地说。 谈恋爱不是在玩猜心游戏,口头的保证和承诺总让人心花怒放。我不例外,开心地蜷缩在怀中,哽咽着说:“我也爱你,仰南!” 这好象很俗气,这却让我们彼此为对方打开了心扉。 轻拥着彼此,我们让夜浪漫到极点。 学期最后一天,我收拾了公寓里的衣衫,到办公室拿包,沈仰南居然在里面,同事们都挤了进来。我脸一红,“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他该在的地方,他还真是不避讳。 “我来接你。”他接过我手中的大包,温柔地说。又转身对同事们点点头,“这一阵,晨曦手跌伤了,大家都很帮助,真的谢谢。等晨曦好了后,我们一起聚一下吧!” “不用,不用,份内之事。”同事们纷纷摇头,含笑看着我,“晨曦真的能保密,我们都不知她男朋友是沈仰南。” “那是她嫌我丢人,不愿说。”他幽默地一笑,斜视着我。 “不会吧!”同事们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挣脱开同事的好奇,我们上了车。“这下好了,同事们全知道了。”我拧着眉,担心地说。 “总有一天要知道的。”他拉住我,嘴唇就吻落了下来。 “别!”我掩住他的口,阻挡这个吻,“别人会看到的。” 他没吓到,扳去我的手,不但覆住我的唇,而且吻得深,舌与舌相撞,很是缠绵。“我就是怕别人不知道。”沾了我的口水,他吞了下去。 我臊热着脸,推开他,“晚上是不是有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几个最要好的朋友一起聚会,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们都成家了,晚上女士们都会在的。你可能要穿得稍正式点。” “啊,可我象个残障,怎么办?”我好怕毁了他苦心安排的一切。 他拉近我,“晨曦,你应自信一点。呵,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啦,我觉得你很美。就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看,你清灵的气质和浓浓的书卷味,没几人能比,知道吗?你长得很象林徵因。” 这是第三个人讲了,我相信也许是有一点像吧!“可惜没有徐志摩。” “干吗要徐志摩,世上长得像的人极多,又何必去对照。你是我沈仰南的晨曦就行了。” “好吧!那我这个前线下来的伤兵就陪沈教授走一圈啦!” 因为伤臂,我不能穿很复杂的衣服,沈仰南帮我选了件极粉的淡紫长裙,两根细巾带,浅浅的腰身,很大方也很随意,头发别了个紫水晶的发卡,我还配了双同色的紫凉拖。 “嗯,可以打败任何一位女士了。”沈仰南眼中露出贪心的晶光,“今晚,我要好好守着,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走。” “谁要个伤残人士呀!”我娇声回道。 “你也会撒娇呀!” “啊,你调教有方啊!” 他握紧我的手,“孺子可教也,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努力。”我低笑,由他拖着下楼。 沈仰南的朋友都是说出来让人很震惊的名人,有音乐界、文艺界、文学界的,那些名字都耳熟能详,轻轻一提,别人都会立刻说出关于他们的许许多多作品和轶闻。一直以为,名人一般不成家,要是成家,那妻子一定是个倾城的佳人。但我错了。 她们也象寻常的家庭女子,并没有倾国倾城,只端庄贤慧,爱说孩子,爱谈婆媳关系,对我这个新来的表现出非常的热情,席上一直体贴地照顾着我,反到沈仰南没事人似的和男士们喝酒狂聊。 我看到了束成林,那个帅得不象话的港台音乐人。曾经阴柔还为他和沈仰南谁比较出众而大伤脑筋。他的话仍然不多,一直含笑喝酒。他的妻子,怎么说,太普通了,与美这个词有点距离,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好,时不时她回头看看他那桌,两人会心一笑,他的眼中满溢着温柔。 郎才女貌,看来只是人们的想像,并不是真的。过日子还是要挑普通女子,齐鹏看得很准。 这种氛围,我一下就放松了,象和同事们聚会一般,随意自在。 她们并不好奇我与沈仰南的罗曼史,只是说沈仰南不会追女孩子,多少年聚会,总一个人来,今天终于成双了。 “晨曦,你可是我们里最小的一个,以后聚会时,你要多做点事,比如打电话呀,陪大嫂们逛逛街啊什么的。” “好!”她们温暖得本就如邻家大嫂,我甘心着呢。 “你和仰南的家人都不在北京,不要担心啦,有事给我们打个电话,会帮你的。”束夫人小声小气地说。 “嗯,比如后面生孩子,换房子什么的,我们都可以提供宝贵意见的。” “啊?”她们一下就把我们的日子安排得好好的,我不禁有点困扰。我们似乎并没有说要结婚。 “怎么,难道你们只同居不结婚。小晨,不要学某些人,总是试婚和同居,结婚才是实实在在地过日子,结了婚,一切就步上了轨道,仰南都近四十的人了,该生个孩子了。生太晚,孩子不聪明哦。” 我羞得满脸通红,这是哪里和哪里呀!回首偷看沈仰南,他喝得脸有些微红,沖我幸福地傻笑着。 他可能有些醉了。 果真,散席时,他有些头重脚轻地往外沖,我吓得抓紧他,挽在手中,这什么杀手,分时是个酒鬼。男士们都差不多,幸好女士们会开车,一个个都可以安全回家,而我便不会开车,就是会开也只有一只手。 我他们一一道别,我请酒店的门童帮我叫出租,他的车就只好扔这里了。站在外面,夜风一吹,他象清醒了点,站直了些,就是直直地盯着我,忽然他一把抱住我,就那样吻下来了。 身后的门童瞪大了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在看,然后几阵镁光灯一闪,我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我本能地闭上眼,把自已埋在他的怀中。他完全清醒了,遮住我的脸,拥紧我,含笑沖守候的记者们招呼着。这家酒店,常有演艺界人士出没,记者们分班守候,捕捉新闻,今晚他们没有白守。 车来了,我嘟着脸上了车,一脸埋怨地看着,“怎么办呢?” 他到象没那回事般,“过日子呀!干吗要在意。” 我好怕损坏他的形象,心象揪着,“会不会有什么事?” “你明天看呀!不会有事啦!傻!”他又亲我了,司机大哥在前面偷偷地笑。 这一夜,睡在他的怀中,我一直不太踏实,而“杀手”则鼾然大睡到天明。 我的假期开始了,而他要忙的事很多,一早就出去了。 今天,我要到超市买点日常用品,沈仰南叮嘱等他回来一起去,我想出去走走,便决定先少买点。 早晨超市里人不多,我拎着篮慢慢地转着。 “看,沈仰南!”不知哪位大嫂叫了一声,我惊得四处张望,没有呀,再抬首,原来他是在电视里。 他似乎在央视的大厅里,正被一群话筒堵着,而电视的边上是昨晚他拥着我亲吻的照片,因是晚上,而且他又遮着我,别人并没有看出是谁,但长裙和长发却清晰证明那是个女子。 我心虚地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注视我,这才继续看着。 “沈教授,一直以来你从没有绯闻爆出,这次怎会如此大胆秀吻?”记者真是又刻薄又无聊,居然问这个问题。 “我也是普通人,也有情不自禁时!”沈仰南温和地笑着。 “情不自禁?那个女子是?” “那是我爱人。她比较内敛,不愿张扬,所以还请大家放过她吧!” 爱人,他说是爱人。我一下泪盈眼眶,他在世人面前坦白地把我们的关系肯定了,也超前了。 “爱人,以前从没听你提过,你似乎有一个女友是小提琴家,她是?” “啊,哪个年少时没有谈过一份青涩的恋爱,但太不成熟,只留下一些回忆罢了。而爱人却是要一辈子一起的那个人,我爱人很敏感的,你们可不要乱写,我追得很辛苦。”
第27页 记者们都笑了,“沈教授,你是不是很爱你爱人。” “当然,不然怎会失态地让你们捉到呢!” “沈教授,你成家的消息可能会影响你的魅力,会有很多粉丝伤心的,你担心吗?” “我从不担心。能够真心爱一个人,只会证明我有人情味,而不是一具图有其表的躯壳,你们说是不是?” 记者们譁然,他笑笑挥手进去了。 昨晚,他是故意醉的,故意吻我的,他是用他的方式把我介绍过他的知友,也介绍给了公众,他把他的心诠释得如此透明,就是要告诉我不要乱担心,不要乱忧虑。 他是真的真的爱着我。 我全懂了。 我扔下篮子,冲出超市,我从来不自卑,也不以自已轻微,但和他一起,总有些压力,所以他才会如此做,这是他对我的珍惜也是对我的深爱。我奔跑在街道上,快乐地微笑着,恨不得向所有的人宣告我真的很幸福。 我要每天听到他的声音,我要依偎在他的身边,我要和他分享我的所有,我要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笑脸,我要和他一生一世。 思绪飞扬,我仍在跑,跑得再也跑不动时,我掏出他新买的手机,给他发了条简讯:“亲爱的,跟我回扬州吧!” [正文:二十五,秋凉如茶(三)] 被人爱着,就会享有许多特权。 沈仰南放下手中的事,推掉一些通告,陪我南下扬州。他没有问很多,只是象所有第一次去女方家的男子,用心地购买礼物,谨慎地打电话给他那一帮好友,寻些帮助。 走下水银灯环照的舞台,谁都是平常人。我想我慢慢地对我们的未来有了些自信。 “晨曦,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啊!”沈仰南从车窗里看着扬州的街景,笑着问。 扬州与北京相比,小了许多,但却比北京秀丽。我们坐的是环城的游览线,一路经过,花树林立、亭阁隐隐,瘦西湖中游船泛波,大明寺里香火缭绕,古运河与护城河交相错连,让人频生跌入时光隧道的错觉。 “嗯,无论在这里,我一直觉得扬州最美。”我靠着他的肩,骄傲地说:“我在这里读读小学、中学,我的幼时却是在郑板桥郑大先生的家乡兴化度过的,那里更是小桥流水、古巷迷城,把江南水乡的韵描绘得十足十。” “哇,瞧你美得样,是不是欺我这个北方汉子没见过世面,故意说得如此美伦美奂。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的这些我要一一见了后才决定你讲的是否有偏差。”沈仰南沖我撇撇嘴,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可怜的手臂还吊着,只得转过身,用另外一只勾着他的肩,“我要把我所有的经历都与你分享。” “晨曦做好了与我分享从前、现在、未来的准备了吗?”他深深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点头。 “那我拿我的生命、健康与之交换,公不公平?”他正色地问。 这一阵,我总是被他惹得眼眶红红,我含着泪笑着说:“我不苛刻,估计差不多,成交吧!” 他也笑了,当着一车的人,偷吻了我一下。 我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喂,名人,会被人偷拍的。” “反正你以后是我老婆,再怎么过激的行为也不为过,拍到刚好留给我做纪念。”没想到,他的脸皮如此之厚,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我偷颳了他鼻子一下,满心甜蜜。 我们在小区附近的站点下来,沈仰南突然一下紧张了起来,“晨曦,这样了穿会不会太随意。”天热,他穿了件格子短袖衬衫,配了一件米色长裤,很休闲也很儒雅。“很好呀!”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看上去会不会显老!”他又不确定地问。 天,三十多岁的男人会显老吗?我尽量温柔而又含情脉脉,“亲爱的,真的不要在意,我和妈妈说过,带男朋友回来,她心中一定做好准备,不会慢待你的。而且如果她为难与你,那我见色忘亲,与你私奔可好?” 他“啪”打了我一下,“整天乱说,好了,我不问了,走吧!” 他是一个整天晃在学生与媒体面前的人,想是太在意这次见面,才生出些不自信。我挽着他的手臂,自如地走进小区,指点着附近的建筑,告诉他那是什么这是什么。 回扬州前,我给妈妈打电话说,这次有人陪我一同回家。妈妈问是谁,我说是以后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开心地没有多问,只说知道了知道了。 大概有人要我,我妈妈终于松开了心中的结扣。 沈仰南轻扣大门,我恶作剧地躲他身后。门开了,妈妈震惊地四下张望,讶异地问:“沈教授,你怎么在这?” “哦,请问这是白老师的家吗?”沈仰南轻笑着问。 “嗯嗯,”妈妈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惊奇的表情更甚,“可是,可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仰南从背后揪出我,妈妈惊得嘴都不知道合上了。 “你,你就是照片上那个女子呀!”不知何时,门后一下涌出了我的表弟和表妹们,纷纷手指着我,如梦初醒般地叫着,再看,我的四个姑姑与姑父们也全到了。这样的会面真够吓人的,我沖沈仰南耸耸肩,他理解地笑笑。 “妈妈,你是不是该让我们进去讲话?”我笑着提醒妈妈。 她这才醒过神来,把我们让了进去,震惊的神色却没有消失。爸爸从书房中过来,含笑拍拍沈仰南,把他拉了进去。 客厅中立刻成了临时审讯室。 “姐姐,你男友是沈仰南呀!”“姐姐,你是不是常见过那些名人?”“姐姐,你以后可以帮我多要些歌星的签名吗?” 最激动的要数我的表弟表妹们,个个一脸狂喜地缠上了我。 “去餐厅吃东西,让舅妈和姐姐讲几句话。咦,晨曦,你胳膊怎么啦?”粗心的妈妈这才发现我的不同。 “不小心跌倒的。”我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妈妈。她微微有些神经质,“晨曦呀,虽然妈妈特别想让你嫁出去,但没想到那个人是沈教授,他年纪比你大很多吧!” “嗯,没有温子中大,只大我几岁!”我见招拆招。 妈妈瞪我一眼,“他是名人呀!” “他也是普通的男人。” “你不怕他始乱终弃?” “他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我恬不知耻地说着,脸也微微红了。这是沈仰南一直对我催眠的。 “你就这么自信?”妈妈担忧地说,“他们这样的人,只可远远地欣赏,不要渴望能被你牢牢守住。晨曦,妈妈一点也不要求你嫁给优秀的人,我们已吃过这种的苦,你又单纯,一点心计也无,以后再受伤了怎么办?” 妈妈眼中泪花闪闪,我不禁也心酸了起来。 伸过手,把妈妈拉近,依在妈妈怀中,嘆了口气,“妈妈,以前我也是这样怕的,但是不能因为一次怕蛇咬,终生怕糙绳吧!我对仰南不是迷恋,更不是什么仰慕,我们是无意中认识的,其实在前年温子中来我家之前,我们心中就有彼此了。” “怎么没有听你提起?” “我也怕呀,他是名人,有光环,有复杂的生活环境,你以为我真的天真到什么都不考虑吗?但他比我执着,到北京后,他宠我、珍惜我、包容我,我们曾经都闹到分手,但他仍没有松开,他为了让我相信他,不惜公开他有爱人的真相。妈妈,我不想错过他。”我肯求地看着妈妈,“不要为难我们,好吗?我们走到一起挺不容易。” “唉,我总以为我生的女儿聪明,没想到是个傻子。”妈妈嘆息地点了点头,“你大了,这样考虑成熟,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偷松一口气,妈妈这关算过了。 这场家宴好象有些隆重,人员太多,只得放到酒店里去办。席中,妈妈正式把沈仰南介绍过了我的姑姑们。他一直温和地笑着,客气地打着招呼,我好怕他脸皮僵或嘴巴酸,不过,看他,很习惯的样子。 菜一道道上来,表弟表妹们的问题特多,似乎一下子他们就全当他是家人了,熟悉到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要。姑姑、姑夫们则一直悄悄地打量着他,时不时和爸妈偷偷议论着,爸妈的眼神越来越开心、越来越中意。 我看着沈仰南,他的神色倒自在,还对我笑了一下。 我藉口到洗手间,沈仰南送我过来,我们避到酒店的一处凉台,那里没人,安静。 “这样子吃饭,会不会累?”我笑。一点体贴。 “唉,想娶人家的女儿,哪那么容易,你家人算是很宽容的长辈了,怪不得晨曦被教育得这么好!”他伸手抹抹我的头发。 “家人对我很关心,难免有些过激的行为。下次一定会好些。我轻依着他,不想分开。 “嗯,以后把房子选大一点,他们可以到北京和我们一起住。我家人都在国外,国内也没亲人,现在一下多了许多,我多觉得太幸福了。”他轻轻吻我的脸颊。 “仰南,你好象很疼我?”我喃喃地闭上眼睛。 “那是想你以后多在意我一点。答应我,不要再做什么枪手了,我不愿意你和那个认识的人在一起。” “齐鹏呀?”我笑了,“放心,他女友多呢,不会瞄上我的。我还欠他一点人情,再做一阵,我就回绝了。” “好吧!”他不情愿地咬住我的唇瓣,“还有,不可以再和温医生单独出去。” 我脑中闪出那日温子中在怀柔无奈的哭诉,要是当初他不做君子,听从我的意见,今日站在我身边的就是他了。“放心,他是君子,没时间找有主的女子聊天。” “你这样说,我就不放心。两个人一定要彼此坦诚,才能牵手走下去。我总怕你为了别的忽视了我。”他口气中有些不安。 我转过身,正对着他的眼睛,“仰南,我在意你比你想像多很多,虽然当初总说是齐鹏鼓动我去北京的,要是我不努力,不愿意,也是可以不去的,但我花了心去面试,就是想留下,潜意识里不是想找你吗?” “嗯嗯!”沈仰南欣慰地笑了,“一起回味感情的历程,真的很戏剧化。要是少了哪一个环节,都不可能,就连你跌伤胳膊,也象在冥冥中註定为和我相遇。”
第28页 “你讲得象是我特意安排的。”我悄声埋怨。 “唉,我到宁肯是你设计好的,那样代表你用心在付出,就怕你不出力,总等天意、顺其自然,让我追得好苦。”他摩搓着我的脸腮,笑着说。 “好啦!以后换我追你好了。现在,该进去了吧,不然我妈妈可要追出来了。” “是,老婆大人!”他挽着我,走出了凉台。 [正文:二十四,秋凉如茶 (四)] 历时三月又十天的伤臂,终于宣告全愈。吊习惯了,我一下子都不知有胳膊如何自如地伸展,温子中微笑着把我的胳膊一拉,“你呀,就是太被动了,不推一把,就原地踏步。” 我摸摸手臂,确实有时我真的太懒于挑战了。“你最近好吗?”上次见温子中还是夏天,如今都快中秋了。 “不坏呀!工作、吃饭、休息,秩序井然,一丝不乱。”他扫过一眼,眸中已无任何波澜起伏。“下月,我要去西藏。”他淡然地说,收拾着手中的器械。 “去旅游吗?”少了石膏的束缚,手臂轻了许多,我不确定地左看右看。 “不,是工作。”温子中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蓦地抬起眼,“为什么?” “喂,少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因为不想见你才去的。你忘了我是军人吗,军人以服从为天责,这是上面的命令。” 我闷闷地坐到椅中,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对他说什么,更没有挽留他的任何理由,但我就突然伤感起来,虽然没有特意、故意、有意,可我却是实实在在地伤害过他。 “晨曦!”他含笑坐在我身边,拍拍我的手,“不要一幅捨不得我的样。到了西藏,如果我特别想念北京,也许我会经常打电话给你哦!” 我有一丝哽咽,“可以,无论何时何地都行的。” “唉,晨曦,你都快成别人太太了,怎么还能这样相信别的男人呢?”他笑着用手指顶顶我。 我难为情地低下头,“你不是别的男人,你是君子。” “君子的本质还是男人,所以要有点提防之心。好啦,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沈大教授就要追过来了。”他递给我风衣,催促道。 我摇头,“不要送了,我不想看到你离开的背影,也不愿和你道别。就这样,当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和医生说再见吧!” 他没有坚持,只帮我穿好外衣,一直微笑着,情绪淡淡地。我走的时候,他已转过身去,我亦没有回首。 走出医院大门时,我想起那天晚上沈仰南、明琪、温子中和我曾在这里相遇,那时我们心中谁会想到是今日这样的结局呢,人生无法预料,只得边行边看。 那天和齐鹏打电话,婉转地提出婚后不再接业务,他停了一下,笑着说,“你终是不肯为我留,我可以知道我为谁做了嫁衣吗?” 我说是沈仰南,他大大惊呼了一下,“我说那天吃饭时,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样,看来他迷你迷得不轻,你是真正的高手,尽挑高枝踩。好啦,那我现在开始转移目标了,就放你一马吧,不过,说好,以后有是有特急的业务,你偶尔也要为我客窜一下。” 我笑着说好,虽然我和齐鹏没有任何故事,但我仍然感谢上天让我和他相遇,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明天,我要结婚了,阴柔说要来看看我的“那杯茶”,我怕她拖夫带女的,会在街头走丢,我要去机场接她。 “老婆,你行吗?”沈仰南怀疑地看看我,我的车技有点可怕,他不太放心。 “那我打车过去。”我不敢逞能。 “算啦!”他嘆口气耸耸肩,“我陪你去!” 他要试礼服,要接待亲友、还要去酒店谈事、还要陪我爸妈逛逛北京……我实在不好意思浪费他的时间。“还是我自已去吧!” “你在我眼前晃着,我再忙也心安。”他装着无奈的样,揉揉我的头发,穿衣,拿钥匙。 “唉,”我偎着他下楼,“我做人家老婆也很不称职。” “所以做我老婆呀,我又不挑。”我的脸又红了起来。一起这么久,他的情话,不管听得多习惯,有多么喜欢,我还是克制不了会脸红,只好把脸往他怀中藏去。 「你爱我吗?」他轻抚我的背问。 我迟疑了下,抬起红通满面的脸看他,看着他正经的脸色,这句话我好象说过太多次了,但他爱听,那我就继续。 「我爱你。」 他欢欣的笑了。“那我就甘愿为你做牛做马,老婆!” 如果我曾经怀疑自己没办法给他幸福,也都在他这纯然的快乐笑容下,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我就等着享福啦,沈先生!”我柔柔地笑着,点头。 “乐意之极,沈太太!”他细细地吻我,毫不在意这在有可能别人路过的电梯间。 机场永远那般忙碌拥挤,我站在人丛中等着阴柔的航班。两年不见,阴柔短发沖天的样一点没变,远远地我就认出来了,我沖她拼命挥手,她也看到了我,拉着她抱着孩子的高大老公沖了过来,一下就给我了我满满的怀抱。 “晨曦,你终于嫁人啦!”唉,她好象我的第二个妈妈,整天怕我嫁不出去,如今整个一脸轻松。 “是哦,嫁喽嫁喽。”我抢过她家的小女,偷亲了一下,粉粉的婴儿味,惹起我心中潜在的慈性。 “想亲,自已生一个。”阴柔笑着说,神秘地问,“你的那杯茶什么样?” “一会自已看!”某人怕在机场被围,正在车中等呢。 阴柔一脸兴奋,不在意她老公哭笑不得的表情。有这样一个老婆,也确是很有趣。 我们一行人从过道,来到停车场,车开了,沈仰南微笑着下车。 “啊!”阴柔惊得捂住了嘴,瞪大了眼回头看我,“你,你那杯茶?” 我点头。 “不会吧!”她回身吼道。“少妇杀手”被我这样的平凡女子抢到,换谁都无法忍受,我很理解她。 我耸耸肩,我也以为不会,可作梦也没想到结局却是会。 “晨曦,你敢瞒我到现在!”停车场里响起阴柔不甘的惊叫,我吓得抱着她小女到处逃窜,沈仰南和她老公相视大笑。 不管她如何抗议,他确确实实是我邂逅的"那杯茶"。 [正文:穿梭一千年] 首先声明:这是篇后语,与情节无关!只是想静下心来与大家分享一下笛儿的心情。 我不算是个勤奋的人,如果能坐一定不站,能躺一定不坐着。我又是一个不肯让自已委屈的人,这件事能推到明日做,那我今日一定会开开心心地玩着,假装那件事肯本没存在。 一直都过得很随性,也没什么大志,似乎过得也还不错。 鬼使神差,突然想起来到网络上来写文字,没有谁教唆,也无人鼓动,是自发自愿的,所以现在累着也怨不了别人。 写文字确实很累,苦思冥想的,绞尽脑汁的,日日想着更新,就象有谁在后面追着,不得不逼着自已收敛性子,但因为喜欢,累也快乐着。 写东西以前,我一般先开了窗,在窗前站很久,风轻轻地拂过,我让自已进入昨日的情节,思索着今日该如何的写。我没有急才,做不到信手就成篇,我也努力想写好点,所以总会停留好一会才开始动笔,一开始,思路就顺了,写起来也就自然了。 应是五月小长假前几日开始写东西的。如今已写成两篇,我的文字都不长,无论是《相思如梅》,还是《邂逅‘一杯茶’》,都只有十万多一点。以我对言情小说的理解,这似乎足够了,但我的看法看来是有些偏差了,网上小说动不动就几十万字,我性子急,写写就觉得差不多了。 写《相思如梅》时,更新得比较快,因是第一本书,也没有经验,后来的情节没有展开,稍显仓促,让看书的人觉得意犹未尽,还有很多人愿意齐公子与莫雨儿重修旧好,我私心地没肯,从开始,我就极力促合向王爷与莫小姐,可我却又捨不得把齐公子写得太坏,造成鲜明对比,所以才有了别人偏心他的缘故。你可以同时被两个人所爱,但只能选择一个牵手百年,选谁都有遗憾,人生从来就不是全圆。 《邂逅‘一杯茶’》这本书看得人不多,但我很喜欢,写得很用心,里面多多少少放了些我的影子,写着写着,有时心就会很疼,好象自已跌进了往事的深渊中,久久不能平息。人人总愿结局很美,这是因为现实很残酷,我们在生活中找寻不到的东西,能在书中得到满足。我让晨曦受过百般苦后,最后幸福满满。 《邂逅‘一杯茶’》与《书呆皇后》是同时上传的,前者来缘于我一些心情,后者是写好《相思如梅》后的欲罢不能。刚开始时,我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没有大纲,甚至人物的名字都没有想好,就匆匆开始了。我坚持每天各写两章,一直都在上下一千年的时代里穿梭来穿梭去。同时写两本时代不一的书,真的很心累。现在《邂逅‘一杯茶’》完结了,《书呆皇后》仍在继续,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的文字有些唯美,我又喜欢描写人的内心情感,情节上也不会有大大的波澜,看着会稍显平和。我只是想不温不火地讲一个故事,听的时候,大家不会情绪波动太大,但听会却久久回味,这可能就是我的风格。 每件衣服上都有一个名字,这是讲每个人的穿衣风格都是不同的,模仿都不行。我想每个人的写作风格也是,各人有各人固定的读者群,不需要为了拉拢人气,而逼自已去让自已尝试不适合自已的风格。坚持总会得到认可,我很执着这一点。 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哪怕只有一个读者,你就要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放弃。对于新手来说,这很重要,在寂寞的最初,我们往往不自信,慢慢地就违背了开始的信念,咬着牙渡过了这个艰难的过程,我想总有柳暗花明的彼岸。 〈书呆皇后〉的故事慢慢进入了我铺设的轨道中,后面怎样,我也不知,边写边想吧,但我坚信一点,这本书一定会比〈相思如梅〉成熟许多的,情节上也会丰富些,当然就好看多了。 等我休息一阵,我可能另开一本书〈飘洋过海来爱你〉,这本书会有三个部分:〈台湾篇〉,〈德国篇〉,〈美国篇〉,继续我一贯的风格:浪漫唯美、诗意,也会有点凄楚。不敢太快开始写,一写我便陷在里面,无法自拨,那样好累,玩的时间都没有。先让我暂息几日,但也不会让大家等太久。
第29页 又要在一千年中来来往往,请喜欢笛儿的朋友一路上一如继往地点盏明灯,送给笛儿一路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