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腿的二十四种做法》 第1页 [现代情感] 《鸡腿的二十四种做法》作者:如星雨【完结】 宁文文是朱泽民在美国学校里结识的好朋友。父亲突然去世后宁文文匆匆赶回国主持父亲经营的夜总会。朱泽民为宁文文回北京工作。两人生活轨道再度交汇。宁文文的夜总会风雨飘摇。四面楚歌中,宁文文雪父仇,识真情。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西方罗曼 婚恋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海外,言情,悬疑 ====================================================================== 第1章 第 1 章(1) 我叫朱泽民, 男。我小时候长得胖,家里人都叫我猪猪。3岁以后我爸的基因占了上风,头大体长,人称小豆芽。本来我的名字很普通,没有人注意。重名重姓的在中国更是一大把,光我上的小学就有两个朱泽民。有一个还是和我同班。我因为个子高,被老师称为大朱。小朱是个小矮胖。语文老师打趣我们俩是“大朱徒有虚名,小朱实至名归”。我上高中以后,没有人再小瞧我的名字。开家长会,班主任都夸我爸,“你咋这么会起名字,最高长官的姓名都被你儿子占上了!”我爸摇头晃脑,得意非凡。我爸得意是有资本的,我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在高中我是年级第一名。我在高考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中比学校的第二名高了65分。我初中升高中时作文写跑题了,语文只考了75分,结果从报考的市重点高中落下来,掉到了本校高中,一所不太好的区重点。初中时和我一起跑在前面的同学们纷纷高就,我一个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代表学校参加各科竞赛,数学,物理,化学。就连我的弱项英文,语文,老师也让我上。谁让我的综合实力最强呢!现在回想起来,最令我震惊的是,我还代表学校参加了区里的合唱比赛。想必是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老师只好派我这种学有余力的同学去赶赶场。俗语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在高中的日子里活得自由自在。老师上课讲,我坐在最后一排自学大学课程。我的自学能力得到极大的锻鍊,以后的日子里转换专业都没有难倒我,就是高中时自己扑腾的结果。 再说一件更神的事儿吧。我的生日是9月11号。本来没什么特别。2002年9月11,我在家里做了几个菜,请我的同学们在家里庆祝生日。欢声笑语,吃好了又唱卡拉ok。没注意时间,一不留神过了11点。“丁零”一声门铃响。我刚好在门背后的柜子里拿纸巾,心里纳闷,吃得差不多了,谁会这么晚来刷盘子?开门一看,一位灰蓝色眼睛的年轻警察站在门口,右手放在屁股上的枪套子上。身后还跟了位膀大腰圆的中年警察。我读研究生是在一个大学城。平常在路上开车,难得一见警车。重大节日□□会有警察出来维持秩序。 我愣在那里。一时想不起什么礼貌用语,冒出一句不太尊重的,我做助教班里美国学生常用的,“what’s up, man”(老兄,出什么事儿了?) “邻居反映你们很吵!”年轻警察看到我这样一个豆芽人,冷冰冰的眼睛暖了起来。右手从枪套上滑下。 “对不起!我们在开派对,忘记了时间。” “你们知道今天是911一周年?”年轻警察的眼睛又严厉起来。 “对不起!可是很不巧,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低下头,人家国难日,我却在庆祝,难怪引起邻居的警惕。那个白头发的邻居老太今天早上还当面夸我们安静。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大学生邻居。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生日快乐!”年轻警察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脸色完全放松下来。 “来来,吃块蛋糕!”宁文文从我身后递上两块自制的巧克力蛋糕。 “不,谢谢了!生日快乐!”中年警察替小警察回答。 宁文文家里是开夜总会的,接人待物不象我这样清汤挂面。“你的脑袋一定是缺根弦!根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缺根弦就缺根弦吧!什么事都象红楼梦里的林妹妹那样多心,岂是了得?我上初中的时候翻看了十来页红楼梦,捏着鼻子实在看不下去了。页页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故事情节。哪里象我喜欢的三国演义。页页都有大事情发生。 被警察一搅,大家都心虚了。本来借着1瓶啤酒的力道耍酒疯的林承亮也只敢小声哼唱。我看了宁文文一眼,她暗中嘆了口气。承亮的五音不全,唱起歌来实在不受人待见。要命的是他喝醉了特别爱唱,把着麦克不放,视他人为空气。承亮的前女朋友在国内。因为他非得出来读这个物理学博士,两人三年的恋情告吹。心中的哀怨化成走调的情歌,哀上哀,给听者带来极大的压抑。美国南方的天气九月底还和北京的七八月一样闷热。客厅里天棚上吊着的风扇呼啦啦地吹着,我大汗淋漓地刷着盘子。一年一次过生日,纯粹是为人民服务,谁让我喜欢热闹呢?其实宁文文暗示,要不要今年的生日跟我单独过。我拒绝了。 宁文文在我呆的这所公立理工大学里学教育硕士,她是家里出钱,不需要当助教或者到餐馆打工。到学校的第二天就到本田专卖店买了辆雅阁,轰动全校华人圈。2001年有钱人的子女到美国读书的人有,但大都是在西岸的加州,在我这所内陆学校尚属新概念。我所在的这所内地学校八成是拿奖学金的,二成自费读书的大都是来陪读的另一半。宁文文很委屈,“雅阁也算是好车?”
第2页 宁文文好乐善施。周末带同系的同学买菜,领新同学去小镇上考驾照,假期去机场接送。搬家也有人惦记她的这辆车。她帮人家搬后,还要感嘆,“我应该买辆卡车就好了!”种瓜得瓜,宁文文平常总有人给她供饭。去别人家吃一顿,还要给她带上第二天的。宁文文说她家家风如此,她家在她上高中前一直很穷,可是她爸爸还不时领朋友到家里吃饭。她的妈妈从来没有因此和她爸爸吵架。 我在认识宁文文前,以为自己是个爱热闹的。见识了她的风范后,自愧不如。我结识的人大都是本系的。宁文文则是校一级的。不仅有学生,还有在图书馆里帮助管理图书的阿姨和大学里教书的教授。和她在一起,无论去哪儿,都能碰上一大堆熟人。周末更是聚会连连。我跟她开玩笑,如果她信教的话,她主持的教堂肯定会异常红火。 “你是想说我主持的酒吧?”宁文文当仁不让。 “没关系,这里的教堂可以有酒肉和尚。”我调侃她。 美国的乡下过了晚上八点商店基本关门。个别超市开到晚上10点。平常功课很忙,又要费神地批改手写的英文作业。经常刚过完星期一,飞也似地就到星期五了。星期五晚上吃过最后一顿剩饭,八点多去超市买菜。星期六上午在家里鼓捣一上午,做出下一个星期的饭。超市里最便宜的肉要数鸡腿,30美分一磅。这种鸡腿大腿小腿连在一起,被我称为半扇腿。一大口袋10磅肉。我的肉菜就是它了。开始的时候图方便,我喜欢做白切鸡腿。把鸡腿放在水里加料酒,葱姜煮,沸水煮八成熟,熄火焖两分钟。捞出鸡腿扔到冰水里冷却。鸡腿沾上酱油,醋,香油,葱,蒜,姜混成的酱汁儿。 再好的东西吃一个星期也会腻。星期六晚上因此是我一周最幸福的日子。宁文文组织的聚会上,总能吃上 质量上好的饭菜。 开始谁请客在谁家吃,后来因为好多新人不好意思到不认识的人家胡吃海喝。聚会就逐渐改到大家都熟络的宁文文家了。请客的人家准备好材料,提前带到宁文文家。现吃现做。四个灶眼齐齐旺火烧上。三层高的大蒸锅。特大号炒锅。学校里教中文的一位老师见识了宁文文的傢伙儿事儿,跟带着学生前来找中国人练对话的美国学生说,“这就是你们上次问我的大锅饭。”宁文文听了“嘎嘎”大笑。 我从背后捅了一下她的腰,低声道,“像你这样鸭子般大笑,斯文扫地,你还是给他们留点儿对东方女性的幻想空间吧!” 对面的一位金发男孩儿对我莞尔一笑。我很想问他一句,你真的听懂我说的话了吗?想到这样问太唐突,忍住了。美国人只吃整块的肉。看到一道带头的清蒸猫鱼,眼睛里露出恐怖的神色。虽然都是杀生,摆到檯面上,吃头比吃肌肉看起来还是要吓人得多。 不过聚会有美国人的时候不多。来的人大都是没被教会吸收去的游离分子。这里教会组织的活动吃得也不错。只可惜还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听牧师讲话。从小受的无神论教育太深,除非生活里出现难以预见的痛苦和折磨,否则很难全心全意地投入哪位神灵的怀抱。 第2章 第 1 章(2) 在宁文文家里吃百家饭,我边吃边学。逐渐丰富壮大我的鸡菜单。 那一阵儿,宁文文星期一晚上选了一节课。她上完课去我的办公室找我。顺路把我带回家。宁文文到了我家,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大盒饭,一大盒菜。一口袋可以生吃的小胡萝蔔。一大桶牛奶。 “你怎么一点儿零食都不存?” “我从小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再说了,男的爱吃零食的也不多见。” “没有的事,我从前的男同学家里有零食罐的人很多。和我要好的几个还经常带零食到学校给我吃呢。”宁文文眼里露出嚮往的神情。 “可能他们是为了讨好你,拿自己的压岁钱特意给你买的吧!” 宁文文的眉梢上挑,“嗯。有可能。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爱吃零食,怎么不给我存一些呢?” 我一愣,“我并没想要讨好你。” 宁文文嘴巴一歪,做出愤怒的表情。从冰箱里拿出我的菜盒。我递上一双筷子,一个小白碗。 “不错呀!这不是椒盐鸡肉卷吗?”宁文文大声嚷嚷,很惊艷的样子。 “做得有点儿咸。”,我取出饭盒,盛了一小碗米,放到微波炉里热。 “味道很好!我以后天天晚上要到你家吃晚饭!”宁文文狼吞虎咽间挤出一句。 “你这是第一天吃。天天吃你会吃腻的。” “你天天吃这一道菜?” 我点点头,“还有那袋胡萝蔔。生菜,绿菜花。这几种蔬菜我轮流吃。” “干吗要自己虐待自己?你做助教每个月也有1千多的收入吧?” “我想要转学计算机。申请不到奖学金,我就只能自费。不想花时间去餐馆打工。省一省就够我一年的学费了。” 宁文文眨了眨眼睛,“我可以贷款给你!” “凭什么?”我大惊失色,别是要强娶硬聘吧。 “凭你有赚钱的潜力,能偿还给我呗!我可是生意人家长大的,没有利的生意我可做不来。” “你贷给我要多少利息?”我好奇地问。
第3页 “三年的汽车贷款现在是年利率5%,再加3%,8%我就同意贷给你。” “我拿了钱跑路了呢?” “那我就自认眼睛瞎了,看错了人。怎么样别这么艰苦了。美国学生上学都贷了大笔的学生贷款。可惜这样的联邦贷款并不对我们外国学生开放。” “人家政府收上来的税收,只能用在本国人身上。我们是没有资格拿人家的低息贷款。你的贷款我也不想拿。” 宁文文低头不语。 “你生气啦?好心不得好报?”可别为这事儿失去一个好朋友,我心里有点急。 “没生气。我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你。刚才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我们俩生意不成仁义在。” 宁文文“扑哧”一笑,“你就像块石头,硬度很大的那种。” “切开了,里面是块上好的美玉。” “哈哈!”宁文文笑得前仰后合。 宁文文有什么不可以让我接受的呢?清新,爽快。是我喜欢的女孩子类型。那一刻,我醒悟过来。在宁文文面前,我总觉得应该一心一意奔前程,否则配不上她似的。 第3章 第 1 章(3) 宁文文有什么活动总招呼我去。学校地处乡下。开3个小时车就是大烟山国家公园。方圆760平方公里的原生林带,秋天十月间树叶变红,黄,配上清澈的小溪水,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学校周围的农场也对外开放。春夏之交可以去农场采草莓和樱桃。秋天时候去采苹果。10美元买张门票,进去随便吃。摘出来的苹果按磅卖,88美分1磅,比店里买还便宜。今年,她早早和我打过招呼,10月14号是星期六,她从浸信教会借了一辆子弹头,组了一个八人团。她是司机,我是副驾驶。每次出游都是这样。每次出发之前,宁文文会带着我到aaa保险俱乐部领上一堆地图。我负责看图,订路线。上路后负责看路。我几次要求开车,都被宁文文拒绝,说我是活地图,我坐在她身边,她心里踏实。 宁文文方向感不好,在高速上下错了出口,就回不去了。据她自己讲,一次在城里的两条高速公路桥下转了8次,才糊里糊涂地回到正确的路上。从此凡出远门必须带上我。我记路的本事超强,5年前去过一次的地方都找得到。记忆这东西很奇怪,我对人名,地名看了五遍十遍都记不住。第一次在美国上一堂本科生的大课。七,八十人的大课,老师提问,居然都记得每一名学生的名字。开始我还以为只是这位老师特别负责。后来发现大部分老师都能叫得出学生的名字,我很震惊,心想幸亏自己并不想在美国做老师。宁文文在这方面是个奇才。见了一面,她就能记住名字。不仅仅是名字,身高,种族,脸型,眉毛,鼻樑,说话的口音,穿着打扮。见过两三分钟的人,她能品头论足地讲上十分钟。谈话中谈到某人,她马上能精准地描述出那人的特点,大家都恍然大悟地道,“是那个人!我知道了。”然后宁文文转过头,对我讲,“你还没想起来吗?”我老实地摇摇头。宁文文鼻子里轻出一口气。 今年宁文文打听到的一家苹果园在亚特兰大城以南20英里的地方。她的计划是早晨起个大早,5点天蒙蒙亮就出发,开上两个半小时到达果园。在果园里玩到中午12点。直奔亚特兰大城中餐馆,餐后到城里的可口可乐中心参观。餐后到中国超市买菜。晚上到宁文文家吃饭。这样繁忙的计划,吸引来的都是刚入学的新生。5点整,我们7个人准时摸到宁文文住的公寓门口。宁文文已经开动了车。见我们来,招呼我们从她的公寓门口拖过一个大冰盒放到车上。宁文文坐在司机座位上,回头检查没有拉下哪个人。开出公寓的铁拉门,很快转上一个270度的大弯,猛踩油门,一辆18轮的巨型货车呼啸而过,我们的小车象是飘起来一样。宁文文抬脚减速,让过货车,又是一踩油门,冲上了高速公路的主路。清晨高速公路上的大货车出奇的多。这辆子弹头上车的时候还觉得挺大一辆车,在大货车中间一开,感觉像是一只走在象群里的小蚂蚁。 “咱们赶紧换到最里面的那条道吧!大货车少。”我提议。紧张地回头张望,看有没有机会换过去。高速公路上限速65英里/小时,大家都开70到75。我坐在副驾驶都紧张。宁文文眼睛瞟一眼后视镜,扭头查一下,没有车在盲点上。果断地猛踩油门,缓缓地移到了左边这条道。 “宁文文,你是怎么借到车的?我们实验室的人10月底想到大烟山国家公园去玩儿,正愁找不到大车呢!”刘小晓问。刘小晓是新来的生物系博士,16岁大学毕业,是我们这儿最年轻的博士候选人。 “我是从浸信教会那里租的。30元一天。” “我们试验室的小范也向教会打听过。人家说不外借。他去租车行问过。要60元一天。我们都说太贵。” “他们一开始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我跑去教堂里游说了一番。亨利牧师决定租借给我。” “你怎么讲的?”我好奇。 “主要有两点。第一,车子闲置没有经济效益;第二,借给大家玩儿,教会能得到行善的好名声。” “他就借给你了?” “还有,我面善。”宁文文补上一句。
第4页 一车的大笑。 宁文文抿嘴一笑,“小晓,你们试验室借车,也可以去找亨利牧师。” “好呀,你帮我们开了一条好路。” 除了我和宁文文,车上的六个人第一次进城。比起摘苹果和参观可口可乐中心,大家讨论的话题更多集中在到中国超市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 “我想买一个压面条机。这里的面粉质量太好了!买到了,我可以天天吃面条。”山西人林荣感慨。 “天天吃面你腻不腻?”北方大汉刘建不解地问。 “面还能吃够?干拌,打滷,炒面,焖面。等我买了压面机,我请你们吃一顿面宴!”林荣的眼睛深陷,眉毛和眼睛贴得很近。幸亏嘴角上翘,总是笑笑的样子。否则看起来有些让人怕。 “倒也是,还是面的花样多。我是吃米长大的。大米干饭,大米粥。没什么变化。” 大家兴致高涨地讲起各种吃的。 车到果园。在门口买了票,每个人捡起一个苹果网和一只筐。苹果网长得像小时候捕蜻蜓用的网。苹果树下搭着梯子,触手可及。如果要摘树顶上最红的苹果,苹果网举上去,套住苹果,用力一拉,苹果入袋。摘累了,靠着树干吃苹果大餐。刚摘下的苹果脆脆的,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果园里的苹果种类很多。有甜甜脆脆,橙红色的盛宴苹果;有酸酸的绿色斯密斯老奶奶苹果;紫红色的红鲜苹果;特别甜的富士苹果。 “新鲜摘的苹果真是不一样。太好吃了!”刘建感嘆。 “嗯,我只有小时候在乡下才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小晓响应。 “这里的田园生活是不错。可是对我这样在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呆过的人来说,太冷清了点儿。”戴着黑框眼镜的上海人徐一男不满地说,“去国家公园玩儿,连个卖茶叶蛋的地方都没有。树林子里走上几个小时都碰不到人。这个国家人太少,地太大。中国,印度的人口各移过来一半,世界才更均衡。” “真象你说的那样,占本地大多数的白人要有意见了。美国政府是不原意让别的人种占大多数的。移民局有一个绿卡抽籤活动,每年有5万多名额。我们系一位教计算机的教授就是抽籤抽过来的。”教育系的吴天对绿卡申请颇有研究。 “那我们也可以申请吗?”林荣嘴里含着苹果问。 “不可以,只有移民人数少的国家的公民才有资格。换句话说,移民来的外来人口只能是少数民族才行。中国大陆,韩国都不行。俄罗斯也是因为苏联解体后才允许移民。过些年恐怕也会被划出。”吴天解释。 “听说最近几年找工作不容易。要外国人的公司并不多。”林荣有点儿沮丧地说。 “看学什么。我们物理系就一直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数学,物理,生物。这些当初申请拿美国奖学金最容易的专业,都不好找工作。要不美国人都不爱学呢!”我吐出到美国以后才悟出的道理。 “是啊!理工科的转计算机;文科的转会计。我的四年生物算是白学了。当年可是生物系比计算机系还难考。”北京女生谭笑笑发出一声哀嘆。 “我准备了相机,你们要不要照张相?可以寄给父母让他/她们体会一下我们的田园生活。”宁文文转移话题。 梯子,苹果网是最好的道具。每个人照了2张。宁文文又不厌其烦地支起三角架,大家在一棵最矮的苹果树下留下集体照,这样苹果刚好长在我们的头上。 宁文文轻车路熟,走街串巷,带我们来到一个写满繁体中文的小广场。广场里有五家店。一家卖锅碗瓢盆的五金杂货店。一家录像带出租店,三家小饭店。饭店的规模和上大学时学校门外的小餐馆相当。宁文文带我们走进拐角的那家。四川饭庄。玻璃门上贴着红色中文字。 柜檯后,皮肤白皙的老闆娘四川口音热情地打招呼,“小宁又来啦!我刚进的活鱼,要不要来个干烧全鱼?” “好呀!我想着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我先让我老公做上。你们慢慢点菜。”老闆娘递上一摞点菜单。 中英文的点菜单里夹了一张纯中文的菜单。 麻辣腰花,夫妻肺片,红油牛筋都列在中文菜单上。 中英文菜单上大部分都不是正经川菜。酸甜猪肉,核桃虾首当其冲。 “那些是给老外吃的。正宗的都在这张纸上。”老闆娘的眉毛画得细细的,鲜红的樱桃小嘴,像是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 新鲜的活鱼确实不同凡响。鱼肉鲜嫩。就着浇汁儿里的肉丁,满嘴余香。 酒足饭饱,开上桃树大街。桃子是乔治亚州的象徵。全美质量最好的桃子都是这里出的。 可口可乐中心的游客并不多。进去先看一个介绍可口可乐公司历史的小短片。配方秘而不宣。所谓的历史更是一个广告宣传片。 “我第一次喝可乐觉得有股药水味儿。当时还想着怎么这种饮料还有人喝。” 谭笑笑评论道。 “是,我当时也想,怎么这样的饮料还卖得这么贵,卖不出去嘛。没想到后来满大街都是。”林荣也有同感。 “可见广告的力量是无穷的。”我插嘴。 “是啊!宣传多了,人就被洗脑了。我的外甥从小只给他喝水,看见可乐易拉罐,当玩具滚着玩儿。后来3岁上了幼儿园,回家就嚷嚷要,因为看到公共汽车上画的广告画。”吴天感慨道。
第5页 在大楼里转到瓶装生产线。小小的厚底玻璃瓶熙熙攘攘地在流水线上转动。机械手从上面探下来,抓住瓶子,提起。再放下来已是一瓶盖好盖的瓶装汽水。汽水瓶继续排队向前,六个一箱套上小纸盒。 最后一个参观项目是品尝室。饮料机放在圆台上。芬达,雪碧随便打了喝。 我想起小时候家旁边的工厂夏天在院子里放着氧气瓶样的汽水罐,是防暑降温的福利。我们一群小孩儿放学路过那里,趁门卫老爷爷不注意,蹿进院子里偷汽水。那种汽水只是淡淡的甜,可是那时候感觉就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水了。幸福都是相对的,天天有甜饮料喝的小孩儿未必有我当年喝淡汽水来得幸福。要是在北京,今天中午这顿饭也绝对带不来这么大的满足感。 可乐的待遇要高一些,需要向吧檯后的服务生要才能拿到。有原味的可乐,樱桃味可乐,低糖可乐。喝了个水饱。大家都说这地方也就值得来一次,尝个鲜。 宁文文拉着我们继续西行,穿过大半个城,来到一个停满车的大广场。广场的正中间是两家蔬菜店。左手是一家中国菜店,右手是一家韩国菜店。 “咱们先去中国店。韩国店的东西除了大葱,豆芽,别的蔬菜都要贵一些。不过韩国店里的石头炒锅是不错。我的就是从这家买的。”宁文文顺手推了一辆购物车。 大家进了蔬菜店,大块买肉,大捆买菜。因为不仅仅是自己的一份。还有同一教研室同学委託带的吃的。站在海鲜部的鱼缸前,宁文文看上了4美元/磅的大螃蟹。 “别买了,一只就要4块钱,够我两顿饭的材料费。”我劝她。 “看起来很新鲜!学校附近都买不到。”宁文文恋恋不捨,“我晚上想招呼大家到我那里吃饭,这么多人,总要买四只吧。” 我嘆了口气,知道她想做的事儿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 “行。那你就赶紧买吧!晚上托你的福,我也能吃上海鲜。” “你别不高兴。千金散尽还复来。”宁文文两手环住我的胳膊肘晃着。别人误会我是她的男朋友是有道理的。 “我没有千金,你要我怎么散呢?李白这小子,从小怕是也没缺过钱。” “讲得好!可是你小时候感觉缺过钱吗?” “没缺过钱。可是也从来没觉得钱是可以随便花的。我爸妈买菜总要傍晚菜市场快关门的时候去买,菜农急着要下班,菜就贱卖了。还有就是我现在感觉很缺钱。” “你这人真是死脑筋一个。借给你钱还不要!” “别说跟你借钱,有学生贷款,我还要想一想要不要贷呢。有多少花多少。我不喜欢借钱过日子。” “那你以后不贷款买房?”宁文文不以为然。 我被问住了。想了一想,“买房贷款,如果利息比租金便宜,就应该贷。否则我就租着住。” 宁文文瞪着我,贊同地点了点头。“你这个人不紧不慢的,到了关键时刻,我都感觉到绝望的时候,你总能显示出让我吃惊的勇气和智慧。” “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敢上你的车?”我好奇地问。 宁文文哑然失笑。 第4章 第2章(1) 那天我提着一桶牛奶,两盒鸡蛋,太阳地里站在汽车站牌下等车。搭别人的车去买菜一般在周末。有时疏于算计,还没到周末就吃完了蛋和奶。我就坐公共汽车跑趟超市。第一次坐公共汽车时不知好歹,买了三四袋菜,果汁,牛奶。公共汽车站就在超市门口,还不觉得什么。下了车,拎着20来磅的东西走上三站路让我吃了大苦头。30度的湿热天气,我汗流雨下。一边走一边打开1加仑装的橙汁喝,装到肚子里要比拎在手里轻松。从此我吃一堑,长一智,乘车买菜不能超过6磅。我正站在站牌下想,怎么今天的公车半小时还没来?一辆银色小车急速地停在路边。我吃惊地抬起头。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司机侧过头来,“你回学校吗?快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看,没有别的人在身后。 长发女孩儿“咯咯”直笑,“不用怕,我是在跟你说话。我看你拎着东西,大热天的。”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坐到她身边。 “我叫宁文文,教育系读研究生。” “我是朱泽民,物理系读博士。多谢你!”我很僵硬地说。 “你住在哪儿?” “学校结婚学生住宅区后面的公寓里。” “噢,那一片。我有好几个朋友住在那儿。” “你来了多久了?” “我刚来一个月。” “你就是传说中的一来就买新车的人!”我口无遮拦。 “传说中?看来我的车比我还要有名! ”宁文文笑笑的,脸颊右侧露出浅浅的酒窝。 “人怕出名猪怕壮。大家都买二手旧车,新车当然吸引大家的注意了。” “你这人说话可挺实在的。”宁文文的酒窝变得更深了。 “嗯。你没生气吧。我说话不讨人喜欢。”我觉得刚刚被空调冷却的脸在发热。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你不必小心翼翼。你不改变还是觉得你的说话方式好喽!” “这样容易一些。我以前的女朋友觉得不好。所以我陪着小心试图改变。”
第6页 “后来呢?” “后来我总是弄巧成拙。她也对我不满。两个人都觉得太累,就分手了。” “是,找就要找看对眼儿的。搬回来一棵歪脖树,硬要扳直,那是不可能的。” 我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我有两位前男友。分手后我总结出来的经验。老天保佑我不要再爱上第三个这样的。”象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宁文文主动交待。 “人的想法是生活经验决定的。十八岁之前大的方面还有可塑性。以后就很难有改变了。” “是啊!改也就是小来小去的。每天坚持刷牙洗脸什么的。” 我“嘿嘿”一笑。努力回忆自己今天是不是没刷牙洗脸就跑出来了,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宁文文扭过头,眼睛从墨镜上面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可真亮,象美国的星星一样。 记得当年在新东方俞敏洪租来的500人大教室上课。他刚从美国参观访问回来,得意地在台上讲如何在普林斯顿的校园里到处都有学生跟他打招呼和美国的诸多好处。 “在美国餐馆里吃饭,你都不一定要茶或者饮料,只要说要一杯冰水。免费的饮料就来了。美国的月亮真是比中国的圆。”下面哄堂大笑。给靠人气加热的冬日教室里平添了几分热度。 “你们别笑!我认真看过了,是比中国的月亮亮。不仅亮,轮廓还特别清楚。我小时候在乡下看到过这样的月亮。美国的环境保护得好。” 俞敏洪一本正经地解释。 莘莘学子被镇住了。为了农村的空气,看来这红宝书还是值得一读,1厘米厚,字小得能把眼睛看瞎的考试题库还是值得一做的。 经过两次转机,抵达美国的第一个晚上,出了机场,我朝天上一望。一轮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清晰亮丽。俞老师当年的话还真不是笑话。小时候唱的那首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天上的星星居然真的是象钻石那样光芒四射,一闪一闪的。 车到我的公寓门口,“多谢你送我!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喝口水?” “好呀!我车里没带水。”宁文文熄火。 我脑子里闪过我屋子里混乱的局面。幸好早晨把脏衣服扔到筐里去了。 第5章 第2章(2) 我租的公寓是60平米的小一室。二合一的餐厅和客厅当中放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卧室里一个床垫占据墙角。再加上厨房里的一个炒锅,一个铝制电饭锅,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你这里真是家徒四壁呀!”宁文文手里抓着我给她倒的一杯自来水,四处走动。 我微微一笑,这女孩子果然是文科出身,用词精准。 “你怎么大热天一个人去买菜?我每周五晚都带人去。” “周末我也搭师兄的车去买菜。上星期没计划好。牛奶鸡蛋都用完了,才乘公车跑一趟。” “我住在布朗道的东边,从你这儿走路5分钟就到。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给你留个电话和地址。对,周六晚上6点半我家有聚会。你有空过来玩儿。”宁文文从包里掏出记事本,“唰唰唰”地写好,撕下那页纸递给我。“你把你的地址,联繫电话写一下。” 我送宁文文到停车场。她挥手跟我说,“我的聚会有好多好吃的!你有朋友也也可以一起来玩儿,人越多越热闹!”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扎到一个充满陌生人的聚会。听说有好吃的,心里一动。 星期六晚上我6点半准时到场。一个矮个子男生开的门,也没问我是谁。屋里已经站了十来个人。我在厨房找到了宁文文,“泽民,你来啦!”宁文文亲热地跟我打招呼,感觉已经认识我很久。要是别人见过一面就这样称呼我,我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宁文文叫起来却觉得很自然。 我带来一大盒切好的水果拼盘。苹果,猕猴桃,葡萄,芒果,西瓜,桃子,草莓,樱桃,蓝莓。宁文文给我一个白色带座瓷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滚将下来。我细心地摆好盘,再用玻璃罩盖上。 “你的冰箱还有地方吗?冰镇一下更好吃!” “真好看!你的这道甜点就叫彩虹果盘。你端过来,这些水果花了你不少银子吧!”宁文文蹲在冰箱前,努力给我的水果拼盘腾出一个位置。 “应该的。总不能来白吃白喝。” 门铃接连不断地响起,我因为没有熟人,站在靠门的墙根儿,当门童。宁文文总是热情地给我介绍新来的人。名字,哪个专业,哪一年来的,哪里人。宁文文一一报上。就算是和我同系的,我还报不全这些来历呢。我对人名,地名记不清。读小说的最大障碍就是这个,长篇小说,人物一多,看不了几页,就得往回翻,看看这人是什么来历。经常熊瞎子噼苞米,看了前面就忘了后面。 客人越来越多。厅里屋里都站满了人。宁文文的一室一厅有90平方米。厅里放着两张长方形桌面的桌子。十几张塑料凳摞在墙角。宁文文的厅里也没什么家具。卧室里比我的景况要好得多。她有一张带床架的正经两件单人床。美国人的床下边是个包起来的木架子盒,上面是个带弹簧的床垫。我的床只有上面的那张带弹簧的床垫。刚来的几个月我买了一个睡袋在地毯上睡。我一个师兄毕业把这床垫送给我,并且给我免费运输。床垫搭在他的车顶上,车一启动,床垫就开始滑动。我找了三个同学,每人手臂伸到窗外勾住床垫的边缘,晚上10点夜黑人静,趁路上没人,以20英里/小时的速度开到我的公寓。当晚,我躺在3厘米厚的床垫上,直望着对面窗外的明月,心想有张床真好。
第7页 宁文文的客人大都很活泼的样子。有几个稍微木讷的都是跟着活泼的男女朋友来的。和我系里的师兄师姐不太一样。我有几个师兄走路时目不斜视,经常目中无人的样子。交往下来人都很实在,可是总象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似的。一件事要交待好几遍才听得懂。一开始宁文文说我呆,我还挺吃惊的。心想你该到我系里去走一趟。 很快开始上菜了。长方形的锡箔盒装着热气腾腾的炒面和蛋炒饭。各家带来的冷菜有熏牛肉,酱蹄膀,五彩拉皮。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端上一盘蝴蝶虾。香酥可口。我赶紧挤过去,问他这菜是怎么做的。他看了我一眼,“很简单。带壳的虾去沙线,从腹下切一刀,盐,料酒腌10分钟,在油锅里炸过。取出炒香芝麻,加葱、姜,炸好的虾放进去回锅翻炒。” “这么复杂!” “这算是最简单的菜了。我在餐馆里打工时学的。人多,我还要炒一盘,你要学过来打下手。” 我跟到灶台边。哈哈!宁文文有一个专门油炸东西的电锅。锅不大但是很深,可以调节温度。锅里装了一个金属笊篱。厨师从冰箱里取出一盘腌好的虾,下到油锅里。同时炒锅上火,加入大把的芝麻和葱花儿。捞出虾,放到纸巾上滤过油。倒回炒锅里,翻炒两下出锅。看起来的确不难。 “宁文文这口油炸锅很棒!设好温度,冷东西放进去,它自动加热。我在家里炸的效果没有这么好!我叫励旌。旌旗的旌。计算机系读博士。” “我叫朱泽民,我在物理系读博士,想转计算机。我今天第一次来宁文文这儿参加聚会。” “不用担心!至少有五六个人都是新来的。宁文文的马路朋友很多!” “真是这样!我在路边等公车,宁文文好心带我回家。” “宁文文好心肠,大家都愿意到她这儿来玩儿!最多的时候食客上百。好在是夏天,疏散了一些在门口的草坪上。宁文文生不逢时,要不就是一个女孟尝君!” 我微笑点头称是。别看我们这些来读博士的人物质上苦哈哈的。这么有趣的话别处上哪儿能听到呢! 第6章 第2章(3) “励旌,你背地里说我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我是生逢其时。我的交际这么广,干什么都赚钱!”宁文文转过头。 “你干传销准行!”我脑袋里闪过到我家里来卖维生素加上发展我父母为下线的邻居小王,象宁文文这样的交际,下线是不成问题地。 “朱泽民!你就不能想点儿更好的生意给我!”宁文文不满地撅起嘴。 我失声。遭了,第一次来就把主人给得罪了。我脑子里紧张地直转,什么高尚事业需要联繫很多人? “你可以做婚庆公司!我们以后结婚都找你!热闹喜庆。客户高兴,是心情最好的生意!”还是励旌脑子转得快。 “结婚找我?到时候你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回忆起来顶多是:宁文文家的百家饭真是不错!” 晚餐是自助式的。每个人手拿纸盘,自己取菜,端着盘子一边聊天一边吃。气氛很轻松。 也没有别的认识人,我和励旌呆在一起,他本科国内读计算机,到了在我们这所州立学校全奖读计算机博士。我心生羡慕。要是本校计算机系给我奖学金让我得乐疯了。他建议我考gre计算机专项考试。美国的研究生院还是很看重这项考试的。他认识的一个人就是从数学系博士鲤鱼跳龙门去了麻省理工读计算机硕士。那人没有奖学金。去了很快在医学院找到了一份助研编程序,免学费,每月1800。我听到这样的好故事,心情激动。我是不是也有一拼呢! 晚餐吃到8点,还有从实验室忙完回来的同学赶来。宁文文张罗着加菜。流水席一直开到晚上10点。杯子盘子都是一次性的纸制品。个人带走自己的器皿。大家七手八脚地收拾桌子。我临走带走一大包垃圾,按照宁文文的指示扔到山坡下的垃圾箱里。 我后来到系里一宣传,几个未婚的师兄师姐也加入了宁文文俱乐部。上物理系的专业课,补修本科的计算机课,助教工作,晚上10点后做gre计算机专项考试的准备。每天头沾枕头是最幸福的时候。脑袋一沉就没意识了。早晨总是睡不醒的状态起床。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睡到日上三竿,太阳烤屁股烫醒过来。宁文文的聚会我每星期必到。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要去呆上一个小时。否则一周七天地学习学习再学习,实在是太寂寞了。到宁文文家沾点儿人气是保持理智的最好办法。 第7章 第3章(1) 对宁文文来说,倍显我的勇气和智慧的事件是后来看我考驾照。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美国考驾照有笔试和路考两轮。笔试很简单。25道选择题做对20道就可以过。问题都出自讲交通规则的小册子。我交了20美元考试费,领了考试题,站到大厅里被绳子拦起来的一排台子后面。考卷上写着,“请不要紧张,我们希望你能考试通过。”我会心一笑。这大概是我参加的心情最愉快的考试。没人监考,绳子外面是排队办事的人群。我10分钟做好,1分钟检查。到柜檯前送上卷子。大功告成。路考就没那么顺利了。我第一次平行趴车就没过。后来隔三岔五地求师哥师姐们陪着练车。陪练是个苦差事。不仅汽车磨损大,还要搭上时间。碰上情况不明决心大的还有生命危险。能不能求到人就要看平日里自己积没积德了。要命的是一个月后我有一个去华盛顿暑期实习的面试。公司只提供租车,不给机票钱。
第8页 一来二去,宁文文知道我急着要考路考。主动提出要带我练车。我和她虽然很熟,求她还不太好意思,因为她的车是新车。可是看着师兄师姐们惜时如金,每天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衡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请宁文文做教练。 通常我下午5点在系里的大厅里等宁文文。远远地我从落地窗看到她的车开过来,我迎出去。她在路边停下车。我坐到驾驶员位置上。开出校园,上小马路,大马路。宁文文开车有七八年了。看着我开车,评论说她有魂飞魄散的感觉。我自我感觉良好。这样挨批比较多。宁文文厉害起来也不多话,扳着脸就够我心里难受的。本来求她练车已经是厚着脸皮。她不高兴,我心里直打退堂鼓。五次课后,我提出要去路考。 “你这水平,怎么能够过呢?再练练吧!”宁文文不同意。 “再等来不及了。下星期一我就要去面试了!”我满头大汗,皱着眉头。 宁文文想了想,“我明天早上带你去。” “算了,麻烦你够多了。我再求一个人吧!”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我是一个闲人。” “考过了我请你吃饭!” “好呀!安德森开了一家自助餐!听说有螃蟹腿,炸虾。回来顺路带我吃一顿。没考过也要请客!”宁文文神采飞扬。 “没问题。”我笑笑。安德森是附近的一个小镇,开车半小时的路程。考驾照的交通管理处就在镇子上。 星期四,宁文文如约带我去参加考试。这里的交通管理处一点儿也不忙。我是早上唯一的顾客。一位银色鬍鬚大肚子老头儿带我出去路考。考试项目很简单。带我在小镇里转了5分钟。回来在交通管理处后面的院子里考平行趴车。没有什么惊险。考试完毕,在夹在硬板上的纸上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温柔地对我说, “孩子。这次我不能让你过。你转弯太猛。平行趴车倒退时没有回头看。” “我倒退时看镜子了。”我的心一凉,辩解道。 “看镜子不够,镜子有盲点,要像我这样,脖子拧过去看。”老人示范,脖子上的肉起伏不定。 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吃的,我到了美国经常羡慕这些能长得很胖的人。我是怎么吃都不长肉的那种。 “好,我会注意的。我明天可以再来考一次吗?”我问。 “可以,你和前台预约一下。”他露出不悦的神色,“我对你负责任才不让你过。” “理解。我会更努力的。” 第8章 第3章(2) 出来在门口找到宁文文。 “你疯啦?又约了明天的?不会过的!”宁文文听到我的坏消息和我的计划,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我感觉我只差一点儿!明天是星期五,星期一我就要出发了!” “实在不行,我送你去华盛顿。我反正星期一没课。” “没关系。我试一下。不过又要麻烦你跑一趟。我请你吃饭,打打气儿!” “你倒没事儿人似的,我的心情可是很沉重。赶紧带我去吃饭让我缓缓劲儿。”宁文文嘴巴关闭,睁大了眼睛,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中行。” “对,对,正是这意思。你一语中的。你这人关键时刻用词还不差!”宁文文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还会对对子。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如何写对联的书。”我补充道。 “行了!你这人,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宁文文抿嘴儿一笑。 这家新开的自助餐还真不赖。有炸虾还有炸螃蟹腿。我上去先盛了一盘子虾。保底吃回本。宁文文盛了一碗酸辣汤,一盘子蟹腿。 “要不,你取消明天的考试。我星期一开车带你去华盛顿。我正想去那里一游呢!”宁文文眼睛盯着蟹腿。 我心里一热。“我明天考不过,就坐火车去。你把我放在火车站好了。” 宁文文抬头看了我一眼,“你面试不是公司给你订了两晚上的房间吗?” 我困惑地点点头。 “这样我去华盛顿玩儿不就有免费住的地方了吗?我和你去也是各得其所。”宁文文不紧不慢地说,银色的螃蟹钳子卡在螃蟹腿上喀啦作响。 “我俩住一间屋子,不太合适吧?传出去不大好。”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宁文文嘴角上挑,一副使坏的样子。 真的,我怕什么。自己刚来的时候还在一个师姐的客厅里住过一个星期,也没什么人说三道四的。可是和宁文文不同。 “到时候再说吧!”我挡不住心中的的犹豫。 回到学校,宁文文旷课陪我练了一下午的车。 我晚上回教研组一直工作到12点。临走前把没忙完的事情委託给大师兄。 第二天换了一个女考官。 她一坐进车里,就问我,“你昨天刚考过?” 我的心一沉,硬着头皮,“是。” 考官没有别的话。我按照她的指示,倒车,前行,平趴。夸张地拧脖子回头看。在红色的停车牌前脑袋象拨浪鼓一样左顾右盼。 回到停车场,考官闷头在小纸板上记录。好象过了几万年,她抬起头来, “你拿着这张纸,到前台去领驾照!”
第9页 我心花怒放。表面强装镇静,“谢谢!” 考官一下车,我把车子停靠在大树下。跳下车,奔到前厅。 我沖宁文文挥动我手里的驾照通知书。 宁文文呆呆地看着我,“你小子真过啦?” 我咧开嘴,“过了!我昨天就觉得还差一点点。” “走,我请你吃饭!”宁文文仰头看着我,“这下你可以开车带我去华盛顿了!” “我可以自己开车去,不麻烦你了。” “你虽然拿了驾照,到新地方,还是有个人帮你看路好!否则一边找路一边开车,很容易出事。再说了,你好容易有白吃白住的机会不给我用,不合情理吧?”宁文文的嘴拱起可以挂油瓶。 “你去当然好。我就是第一觉得耽误你时间,第二和你同居一室,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我把一晚上想明白的两条原因摆到檯面上。 宁文文“嘿嘿”笑了两声,“没关系。我的名声很好。去年新生入学我家客厅里住了六个男生。我屋子里住了两个女生。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那不一样。我们俩是孤男寡女。”我反驳道。 “心正自然明。”宁文文眨了眨眼睛。 “那好!”我还能多说什么呢。 第9章 第4章(1) 从我们小镇出发去华盛顿,四个小时的路程。有宁文文坐在我身边,我这新手一路只出错了一个高速公路口。在下一个出口挑头。上高速公路,从辅路冲上去汇到车流里的时候,心里发毛,幸亏宁文文在我身边,提醒我,“踩油门,打灯,后面的车看到你了。” 我面试的那家公司叫蓝帽,做linux 作业系统的小公司。公司安排住在希尔顿。每天给报销60美元吃饭钱。和在北京我上高中时路过的嘎嘎新的高层五星级希尔顿不一样,美国的希尔顿大都是三星级到四星级。我入住的希尔顿是一座小小的二层楼。外墙旧旧地盖满了爬墙虎。分给我的房间是一张特大号双人床,我要求换成两张双人床的房间。 “我们有好多老年夫妻投宿都要求两张大床,这样互不打扰睡起来舒服一些。”前台服务的头发浅棕色的中年妇女没头没脑地提供给我们相关信息。 宁文文偷笑。 我们星期日下午到。宁文文拉我出去逛逛公园。被我拒绝了。我这种半路出家的计算机学生,拿到一份纯软体公司的实习面试机会不容易,怎么也要不快也光地临阵磨一阵枪。 “那我自己出去转了。等你明天上午面试完,带你去看精选景点。”宁文文出笼小鸟一样手里攥着车钥匙出去了。 我拿出励旌给我的一摞常见面试考题精选。想想怎么回答。想不明白的地方找出我从国内带来的计算机本科影印教材来仔细翻读。天黑下来,宁文文拎着一桶肯德家乡鸡回来。 “呀!”我叫了一声。 “正合你意?”洗手间里宁文文应声道。 “是呀!我还在想吃点儿什么快的对付一下肚皮。”我的肚子应声响了起来。 “快趁热吃吧!你也别搞得太紧张了,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我说什么也要拼命搏一下!”我挥动着我的炸鸡腿。 宁文文神情严肃地看着我,“朱泽民,你是我认识的最努力的年轻人!” “怎么听你的语气象是给我做学期期末鑑定!年老的那个是谁?” “是我爸。他最爱唱的歌就是《爱拼才能赢》。” 吃过室内餐,宁文文看电视。我继续学习。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到楼下大厅里转转,理清混乱的头脑。上楼推门进来,宁文文抱着枕头,电视也没关,合衣而睡。 男女同住就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喜欢收藏一下呀? 第10章 第4章(2) 第二天的面试公司给我安排了3个人。每人45分钟。面试的题目五花八门。物理计算机各占一半。前两位是同事,最后一个面试我的人是招我干活的经理,通常被称为老闆。在我写完他要求的一段应用程式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和我聊起天来。 他本科也是学物理的。后来看到学计算机好找工作,在卡耐基梅隆读了一年的硕士。公司很有前途,别看现在只有百来人。创建linux 作业系统的 linux先生本人就是公司顾问和股东。招人做实习生,主要不是做工,更是希望了解公司业务,毕业以后可以在公司长期发展。 我听了这样的话,喜在心头。听找到工作的师兄师姐们讲,如果招人方开始宣传公司,一般来说是对你感兴趣的好兆头。当然也有招人经理只是例行公事按照人事部门的要求照本宣科的可能。 面试完3人共同在公司边上的饭馆请我吃饭。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比尔长头发,脚蹬皮靴。说话a,e,i,o,u 五个元音拖得很长。老闆斯图沃特是加州人,说话和电视里播音员一样标准。他开玩笑说,自从小老鼠斯图沃特当主角的动画片出来后,没人给孩子起这个名了。第三位是印度来的阿迪普。他的口音我听起来最吃力。好在学校里我选的一门计算机课就是印度教授教的。请我吃的是我连菜单都读不出来的义大利菜。我胡乱点了一份虾面。因为心情紧张,事后也不记得什么味道。只记得奶味十足。手持长筒状磨碎器的服务生转到我们这桌,问我要不要加一点儿。我正努力交谈,随便点了点头。他转动长筒,乳白色的小屑屑掉下来。我吃到嘴里才知道是磨碎的奶酪。
第10页 临走前,老闆说面试完所有的应徵者,大约二个星期后会通知录取结果。我点点头,感谢面试我的每一个人花时间了解我。一起走到停车场,和他们挥手作别。 无事一身轻,我兴沖沖地赶回旅馆。推开旋转门,一眼看到宁文文坐在大厅里,手里拿着麦当劳的纸袋。 “你还在等我吃午饭?面试那边请我吃饭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没有。我已经吃过了。我等到12:30,看你还不回来。就自己去吃了巨无霸。给你带回来的炸鸡块,以防万一。等着你无聊,我都快吃光了。吃得我口渴,给我买杯饮料吧!”她翻开纸袋给我看。 “你上午干什么了?”我拉着她走出大堂。 “没干什么!等人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妈在我中考的时候就跟我抱怨过。在考场外等我很难熬。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你乱讲!那我不是成了你儿子了吗?” “嗯。我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你大热天穿着高腰袜子。你第一次见面感觉到我象你妈一样了吗?” “感觉你象我妈?我上了你的车,第一担心的是你会不会是坏人绑架我。” “我有那么可怕?是不是我的名牌墨镜把你镇住了?gi 的东西有时候是有这种效应。后来放心了?”宁文文恶作剧地嘻嘻一笑。 “是呀!你车里的空调冷风一吹, 我清醒过来。无财无色的,绑架我总有个动机吧,心就放下了。” “那可不一定哟!美貌是相对的,万一我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女人,你是我眼里的美唐僧呢?”宁文文淘气地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名。 我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不可能的。你这脑子我可真想打开看一看,怎么象有只小兔子一样到处乱跳呢?” 下午我们一起去参观了白宫,最高法院和议会。白宫比起北京的故宫来规模小多了。毕竟不是皇帝做主人。纳税人可个个是只铁公鸡。又不是给自己家装修,谁愿意出钱呢?去议会参观,正好赶上议会在讨论一项减免税收的法案。共和党和民主党的议员轮流到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辩论。我和宁文文站着看热闹。 参观完三大机构,已经夕阳西下。我们去买了三明治,慢悠悠地吃完。逛到林肯纪念堂和华盛顿纪念碑。 走累了,我们躺在华盛顿纪念碑下水塘边的大草坪上,仰头看着黑蓝色天空上挂着的一弯月亮。 “我看到北斗七星了!”宁文文指着天空高兴嚷道,“还有那是猎户的腰带!” “你可以呀!眼睛这么尖!” “看,那边有流星落下!赶紧许个愿吧!”宁文文又大声说,手指向左边。 天空上划过一道闪亮的长线,象是迪斯尼动画片里小仙女的魔杖挥过去。 “我想家了。”宁文文在我身后低声说。 我转过头,搂住宁文文的肩膀。 “我爸小时候总带我看星星。”宁文文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拍拍宁文文的肩,“都有儿子的人了,还想爸爸!” 宁文文“扑哧”一笑。 我很难想像自己会和别的女孩如此随便地讲话。 “你说,美国怎么这么强呢?”我头枕双手。 “你还说我脑子象小兔子呢,看看你自己,说话也太跳跃了吧!” “我以前写作文就总跑题。”我老实交待。 “美国怎么强了?华盛顿的高楼还没有北京多呢!”宁文文反问我。 “不强你我为啥都来这儿呢?出国留学,听着是不错。其实背井离乡的,不是差距大,谁愿意这样啊?看看学校里有几个日英法德的学生。” “人家国家管理得好。再大利益的事,都拿到桌面上吵。看看他们的议会就知道了。做生意都喜欢稳定的环境。要不美国总是四处推行它的制度,大公司老闆要全球扩张,稳定的投资环境很重要。” “嗯。有道理!所以乔治.华盛顿很伟大。有兵权却主动回家种地,做了个好榜样,给后面的总统无形的压力。” “是很伟大!不过,华盛顿当上总统肯定没经过你死我活残酷的权力斗争。否则掌权的过程中结下了太多的仇敌,肯定是想守住自己的权势,至少要象秦始皇那样传一代。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分析很深刻!佩服佩服!”我没想到宁文文这个交际明星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要知道让我叫好的人不多呀。 “那是,我从小是看《教父》长大的。”宁文文下巴上扬,做出骄傲的样子。 我想起宁文文的爸爸是开夜总会的。宁文文在我面前很少提她的爸爸和家里的生意。她跟我讲每星期两次她都要和她妈妈通话,尽管电话费40美分一分钟。我两星期才给家里打一次,报个平安。我妈平常讲话唠唠叨叨的。电话里也总能言简意赅。双方都说一切都好。我爸有一次坐小公共,汽车司机急煞车。脑袋撞到前边座位的铁稜子上,送到医院缝了十几针。半年之后我妈一次讲我爸破相了,我刨根问底地追问。才知道有这桩事。我瞪着钻石一样亮晶晶的星星,也和宁文文一样,想家了。 回到旅馆,我们俩分头沖了淋浴。躺在各自的床上,看了会n新闻。听到宁文文均匀的呼吸声,我抬起手在遥控器上按了两下,脑袋陷在软软的枕头里。心想我要赶紧享受这么舒服的床。
第11页 第11章 第5章(1) 第二天起床在旅馆里吃了15美元一个人的自助早餐。要是公司不给报销,我是断断不肯的。报销的额度还没花完,我也就奢侈一次。按宁文文的意思,还可以旷一天课,再继续看斯密逊博物馆,痛痛快快地玩儿一场。星期三要把批好的作业发给学生,我不好意思让我的师兄已经帮我代课了,再代劳批作业,坚持要回来。 开车回去感觉要比来的时候快得多。一是心情不紧张了,二是没有走错路的压力。路过安德森,又去吃了顿海鲜自助餐。回到宁文文住的地方,她拿几本书,要赶去上下午2点的课。餐馆里的菜吃得我口渴,进去找杯水喝。 厨房台子上电话机的红灯在闪。宁文文按下收听键。 “文文,你回来尽快给家里打个电话。妈妈。” 宁文文脸色大变。 “怎么了?家里有事吗?”我隔着水池问她。 “肯定出大事了!现在国内已经半夜了。” 宁文文的手指慌乱地按着电话键。 “妈!”电话接通,宁文文大声说。 “文文,你爸爸心脏病发作,今天早上送到医院急救室,现在稳定了。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你赶紧买张机票回来吧!”电话对面是一阵抽泣声。 “好。我这就去订票。我明天赶到。”宁文文挂上电话,转身扑到我的怀里。 我抱着她发抖的身体,被她泪水浸湿的体恤衫贴在我胸前。我心里发闷,一阵揪心的痛。 “文文,你有没有订票代理的联繫电话?林承亮刚订了回国的机票。我打个电话跟他问一下他在哪家订的票。” 宁文文摇摇头。我左手搂着她。右手用免提给林承亮打了个电话。 “你回来啦?面试怎么样?” “还挺顺利的。承亮,你能告诉我你在哪家旅行社订的票吗?宁文文家里有事,要买今天的票回去。” “那么急?直接拉她到亚特兰大机场,买张机票直飞西海岸。看看能不能赶上明天早上回北京的航班。” “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最快哪条路线最快能回北京。” “好的。给我5分钟。”承亮大概也听着我的语气不妙。 “文文,你赶紧找出护照。”我催她。痛苦的时候忙起来就会转移注意力。 宁文文眼睛通红,回到卧室里翻箱子。 带到华盛顿的拉杆箱里再塞上几件衣服。护照钱包放到双肩包里。 承亮打来电话。已经预订了最快的航线。下午亚特兰大飞洛杉矶,洛杉矶飞首尔,首尔飞北京。北京时间下午6点到。 “承亮,你现在能不能来取文文的护照,帮她到旅行社交下钱,再把票取回来?” “好。我这就过来。”承亮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我提醒宁文文,和系里,朋友打招呼。省得他们不知她的下落着急。 宁文文打了两个电话。说到家里出事,眼泪滚下来。我拿了毛巾递给她。 承亮进门,看到宁文文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吓了一跳。拿了护照,不知说什么是好。我送他出门,告诉他事情原委。他倒吸一口气,跺着脚,“那我赶紧去取票。” 宁文文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收拾出一个大信封。“我的重要文件都在这里。里面有我的房屋合同,门钥匙,信箱钥匙,每月银行寄来的对帐单,你帮我存着。冰箱里的东西你都拿走。我回来菜都烂掉了。这张纸是我家里的地址电话。我在北京的手机号在这儿。” 我心里一酸。 “我跟你一起去送宁文文。你刚考的驾照,一个人回来太危险。我还能帮你看看路。”承亮送票时主动请缨。 “那多谢了。” 宁文文给她妈妈打电话,告诉她飞北京的航班号。母女俩对泣。我拍拍宁文文的肩膀。宁文文先平静下来。 “你叔叔和小高去接你。你爸命大,不会有事的。你一路照顾好自己。”宁文文的妈妈最后嘱咐她。 第12章 第5章(2) 我上路前到加油站加满了油。三人一路无话。机场已经不象911以前,候机室管得很松,送人可以一直送到登机口。到了安检,没有机票就不能再往里进了。宁文文拉着箱子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安检,回头沖我们挥挥手。 承亮陪着我开回来。我们俩都被这意外的悲惨事件击中。我从小到大,父母身体都不太好。我爸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一天早晨大口吐血,晕倒在厕所里。送到医院急救。胃出血,一时止不住,全靠输血浆维持。我晚上守在病床边,担心过我爸会死掉,那一夜是我过的最长的一个晚上。我高考时我妈在基地被雷达辐射后眩晕,不能下床。我爸当时在国外培训。我在家操持家务。后来上大学后回原高中讲解如何备战高考,有学生提问高考前三天晚上还要不要学习。我回答说我没有面临这个问题,因为我忙着准备晚饭和第二天的饭。我的回答引起闹堂大笑。高中班主任用悲凉的语气解释我家里当时的窘困。其实对我来说,经历了我爸的险情,我并没有觉得我高考时的状况很悽惨。 我跟承亮交流了我面试的情况。他是我们系里很少的坚定读博士的人。他的老家在甘肃。他的父母认为拿到洋博士更能光宗耀祖。承亮告诉他们读了物理学博士,在美国找不到高薪水的工作。回国大学里教书,前几年还有工作机会,现在坑都被洋博士占满了。工作机会也不多了。不行。承亮当年高考是甘肃省的理科状元,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去美国读博士的,混个计算机研究生算什么?国内的研究生都找不到工作!承亮的父母硬是被儿子的状元,洋博士这样的虚名绑架了。
第12页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承亮一边学计算机硕士,一边读他的物理博士。比我们毕业晚两年而已,反正他小时候没人带4岁当老师的爸妈就带他上小学一年级了。我在北京7岁才上小学一年级,我9月份生日,在班里算是小的。上大学,我一下子变成年龄最大的了。直面现实,我的事业理想一下从少年得志转为大器晚成。 我告诉承亮我面试自我感觉还不错。可是经过宁文文的家庭变故,我在想是不是要回国工作。我是家里的独子。我父母身体不好,从美国回去一趟,有急事回不去呀! 承亮说你可以去西海岸的硅谷找工作,直飞12个小时就到了。你只拿硕士回去,没有美国工作经验,国内给你一个月起薪八千一万的,怎么回去啊?你说是回去照顾父母,谁信啊?都认为你是在这边找不到工作的。你没听回去到上海开会的小姜讲吗?计程车司机问他,穿得这么整齐,是不是来找工作的。 我无语。回到小镇,承亮陪我退了租来的车,载我回到宁文文家。我拉着承亮,清空了宁文文的冰箱,装到他的后备箱里,让他直接运回家。 我一个人开了宁文文的车到教研室,取回一厚摞学生的作业。回家我靠墙坐在床垫上,仔细辨别学生们的手写英文。作业都批好,已经是凌晨2点。我心情郁闷地倒在床上,算计着宁文文这时已经在飞往首尔的飞机上了。 第二天早晨7点半。我的闹钟响起。宁文文还没给我来电话。她临走前告诉我她家离机场只有15分钟的车程,没有託运行李,飞机没晚点,7点半总会打电话给我报平安的。我等到早晨8点,沉不住气,拨通她留的家里电话。接电话的是个不太友善的男人。“你是谁?找文文干什么?”象是审讯我的口气。我平心静气地说明我是宁文文在美国的朋友,想问问文文是否平安回家。“她回来了。你等一下。”对方没好气地说。 宁文文接过电话,哽咽着没说出话。我的心一沉。 “文文,你爸爸过世了?”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世了。我妈怕我一路难过,瞒了我。”宁文文泣不成声。 我惊得感觉头发根在动。从小我就是这样。怒发冲冠对我来说从来是写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我不回美国了。刚刚律师来读了遗嘱。我爸要我经营他的产业。”宁文文抽泣着。我的心也跟着抽动。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宁文文了? “文文你多保重。也照顾好你妈妈。” “我过几天跟你联繫。我现在脑子乱乱的。” “你的手机开机吗?”我害怕再也联络不上她。 “开。晚上10点后我妈休息。打我手机比较方便。”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我哥怎么会立这样的遗嘱?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嫂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接着是一阵惊叫。 “我挂了。”宁文文声音颤抖。 第13章 第6章(1) 我一整天都在强打精神。睡得不好加上担心宁文文。我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来跟我打听宁文文的状况。我哑着嗓子交待她爸爸过世的消息。电话那头是沉默和嘆息。我没告诉别人宁文文不回来的消息。也许过几天,她又变了主意,想回来先把剩下的半年书读完。事实证明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第二天早上,宁文文打来了电话。嘱咐我通知房东退房。她会给她开户的银行发一份银行帐户代理书。全权委託我处理她的帐户。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留着银行帐户。银行帐单能跟着我走最好。我搬家想着通知银行更改地址。她的车,如果我愿意,可以卖给我。我跟她说,现在还买不起价值2万美元的雅阁。她更正我说,新车前两年贬得很快。2万2买的,现在只值1万8了。而且卖给别人,本人要到交通管理处做过户转让。她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只能强买强卖给我了。再说,我暑期实习能赚不少钱呢,正好用来买车。她说得头头是道,我只好先答应下来。她的衣物,请我找纸箱打包,海运回北京。锅碗瓢盆,我先挑。大傢伙事儿,找个能承她衣钵主持聚会的送掉。我回答说,那可难了。 我问她不能先回来读完最后半学期再回去吗。她说没办法,打起来了。我说,跟《教父》里一样?宁文文“哈哈”一声,说还好,只是动口,以后再跟你细讲。接着我们俩都沉默。我想说一句,文文,我想你了。最终没有说出口。我告诉她,很多人都关心她,方不方便把家里电话告诉她们。宁文文说,先别告诉别人了,暂时和我单线联繫。 我每隔两三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讲。每次打电话前,我把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小事写在一张纸上,象电话面试一样。没办法,我事情和人都记不太清楚。其实学校里每天忙忙碌碌的,也没有那么多趣事。我讲的大多是我自己做下的傻事。比如前几天我代别人去监考。发了卷子后,我宣布大家把课本,复习资料收起来。教室里一阵绝望的惊呼。有学生大声叫,这是开卷考试,我才明白是我一手炮制了恐慌。在美国当学生很幸福,死记硬背的东西要求很少。我来美国前从来没经历过开卷考试。有的老师的考试是全部开卷,什么都可以带。有的老师允许带一张作弊纸到考场。这张纸上写什么都行。这种考试的好处是你可以省下死记硬背的时间去探索新东西。坏处是学生基本概念不牢,用起来还要回头查。宁文文的情绪每次打电话都要好一点儿。她说她妈妈受打击很大,常常晚上睡不着觉,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
第13页 我跑到房东办公室。给宁文文退房。宁文文的合同是一年的。还剩下半年。房东只答应把空房放到市场上,并不保证能租出去。没租出去宁文文要继续负责付房租。租出去宁文文也还是脱不了干系。如果新房客拖欠房租,照样是宁文文的事儿。我和办公司的白女人解释。宁文文是因为父亲过世才回去的。白女人耸了耸肩膀说很遗憾是这样。不幸的是南方州的法律站在房东方面更多一些。要是在加州,可能宁文文就不要负责了。这样的话,说了也没什么实际助益。最后我决定还是贴广告自己把房子租出去。我的租房广告贴出去一个小时,就有一位中国学生打电话。第一句就是,“这是宁文文那间房吧 我去过她家好几次。我的老婆要过来,我要搬出现在的合租公寓。”交易很顺利。床和家具送给他。宁文文本来说是给我的。我一想到搬家具就头痛。而且谁知道我会到哪个学校的计算机系读研呢。 两个星期后,我收到蓝帽公司的录取信,欢迎我暑假去实习。月薪5,000。实习期6月1日到8月1日。如果同意签字寄回执。公司帮我租了一室的公寓。两个月的房租公司出。我站在邮箱前,拿着信翻看了两遍,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5,000 一个月,交了税,还能剩4,000。两个月下来,房租也不用付,能净剩7,000不成问题。宁文文的车钱有了小一半 第14章 第6章(2) 宁文文走之后,我把做大锅饭的傢伙事儿传给了一位爱美食的女生。她主持了两次聚会后,他老公嫌太吵,不让她办了。我周六晚上只和同系的同学还有厉旌在一起看看电视里的体育比赛,聊聊天儿。晚上散伙儿,我分外想念宁文文在的日子,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我在我的二手计算机上写下我总结的鸡腿的24种做法:葱油鸡腿,蒜香炸鸡腿,椒盐炸鸡腿丁,椒盐鸡腿卷,白斩鸡腿,香辣鸡腿,啤酒鸡腿,可乐鸡腿,咖喱鸡腿,鸡腿烧香菇,日式照烧酱烤鸡腿,韩式烧烤酱鸡腿,沸腾鸡腿片,宫爆鸡腿丁,酱爆鸡腿丁,墨西哥辣椒爆鸡腿丁,海带土豆鸡腿乱炖,咸鱼茄子鸡丁煲,干煸鸡腿丁,口水鸡丝,五彩鸡丝拉皮,风鸡腿,鸡腿汤面,咸鸡腿丁菜饭。 为了增加精确度和可操作性。每个菜谱用料,都用秤,量勺标出精确的用量。我还从厉旌手里借来了他准备暑假回家献宝给他爸的数字相机。二百万象素,他花了400多美金,给他爸六十大寿的礼物。厉旌自己试用了一下,说图像不能太大,一大就不清楚了。我周五请他们吃我的鸡宴,上菜前,每样都在装着风扇的三头灯下照几张艺术照。存在计算机里后,挑选一张最美艷的嵌在我的文字上方。厉旌给我写了短序,其中有一句,“朱君巧男无米炊,鸡腿摇身化上品。”他摇头晃脑地用湖南话读完,大家趴在桌子上大笑。我编辑好我的鸡腿菜谱,电子邮件的附件里发送给我的这些认识人。没想到,这份菜谱很受欢迎,一传十,十传百。初次见面,报上姓名后,对方经常会恍然大悟地说,“你就是写《鸡腿的24种做法》的那个人!久仰大名!我就是按你的菜谱做的某某鸡腿,没想到我做饭也行!” 厉旌都跟着沾光儿,聊天时别人常问,你给《鸡腿的24种做法》写过序吧?你认识朱泽民?我跟他讲,没想到我的菜谱这么出名,应该寄一份给宁文文,好多菜都是在她的聚会上吃的。厉旌说他系里刚进了一部彩色印表机,晚上到我办公室里我给她印一份儿彩色的。入夜,我们俩在他的办公室里列印出24张光鲜漂亮的菜谱,加上序,封皮,封底,共27张。 “哇噻!《鸡腿的24种做法》的第一本彩印版!你说以后会不会这本菜谱会不会像我们准备gre时余敏洪印的红宝书一样,人手一册?”出版商厉旌很振奋地说。谁说理工科学生没有想像力呢。 我在邮局咬咬牙,花了二十五块寄了特快专递。封口之前,我灵机一动,取出菜谱,在封皮内侧前上自己的名字,下面小字写下,“作者亲赠宁文文,感谢你的美食聚餐,让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进。” 四天之后,宁文文打来电话,听语气快乐得象只小鸟。 “朱泽民,你可以呀!图文并茂,你在哪里印的?” “在厉旌系里。刚进的彩色印表机。他马上就想到了你。” “那是,我平时积德多嘛。”宁文文“咯咯”乐个不停。 这是和宁文文通电话中,她心情最好的一次。我很是欣慰。 宁文文告诉我她在学习经营夜总会。她爸爸一共有两家。天津发家的夜总会和扩张到北京的第二家。北京的第二家去年刚刚开业。天津发家的夜总会交给他叔叔经营。原来讲好每年缴给总部,也就是她爸爸1,000万,自己留1,000万。可是他叔叔经营三年了,硬说三年都亏损。一分钱也没交。她爸爸几次和他叔叔要求收回经营权,她的叔叔都拖延说就要可以交了。到她爸去世前也没有交。她爸爸突然去世后,律师楼联繫她妈,宣读遗嘱。这份遗嘱,她妈妈都不知情。内容很简单,两家夜总会归宁文文和她妈共同所有。宁文文任公司总经理,负责经营两家夜总会。她叔叔在现场大吵大闹,说是宁文文妈妈作了手脚,他哥哥不可能如此无情无义,什么都没给他留。还扬言要告律师。律师让他随便告。就算没有遗嘱,第一遗嘱继承人子女,父母和配偶还活着,也轮不到弟弟。你欠宁总的3,000万我们倒是可以打官司告你。他听了这话,就偃旗息鼓退下去了。
第14页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斗争。我劝她心宽点儿。宁文文说她妈妈也这么劝她。她以后的2个月有2/3时间在天津。天津那边烂帐一团,现金一个子儿没有。酒商天天登门要帐。盛酒的高脚杯都被全部拿走了。成心不让她继续开门营业。她一口气憋在心头。我问她还能坚持得住吗。宁文文说,还在坚持着,哪天支撑不住了来美国找我。 第15章 第7章(1) 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去。最幸福的时刻是午夜躺在床垫上,临睡前想着自己的实习会怎样,担心宁文文怎么样了。有时候我真想有个什么神灵可以拜一拜,求他/她保佑宁文文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早上起来我每隔两三天给宁文文打电话,她的那边经常放着很大声的音乐,有时是劝酒的声音。宁文文接了电话总是说现在讲话不方便。回头打给我。可是再没有接过她的回电。我的心里落寞。一下子宁文文被捲入到另一个世界里。我想够都够不着。 我六月份开着宁文文的车去实习。公司给的待遇很好。一室一厅的公寓就在公司对面。因为感觉自己基础差,每天6点下班后,和另外两个实习生一起打打篮球,在健身馆跑跑步。回家做饭吃。晚上8点来钟在家里继续学习公司业务。两个星期后,老闆斯图沃特和我谈话,让我独立负责一个小项目。这个小项目不是什么让我练习业务的模拟任务,三个星期后要向老闆的老闆交差的。我问他我刚来两个星期,又只上过几门本科计算机的核心课,是不是风险太大了?老闆微微一笑,说本来也没想一下子给我这么重的活。实习生一般就是来熟悉一下公司环境。可是上周看我开会时提出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案,觉得不重用我太可惜了。试一下。如果压力太大一个星期后和他讲,让印度人接过去。我接过活仔细看了一下,很好奇怎么做,一头扎进去,天天在公司加班。同来的两个实习生都替我喊冤。实习生加班要付加班费的。我倒不觉得什么。一天只工作八小时舒服得都让我有点儿惭愧了。赚着这么多钱又那么悠闲。更重要的是闲下来的寂寞让我想要大声喊叫才能打碎似的。我没日没夜地干。用脑过度睡不着,就跳到楼下蓝盈盈的游泳池里游一阵儿,一直到12点来巡逻的安检来锁游泳池外围栏的门。我两个星期后交上了我编的小工具。拿到测试工程师那里,各种测试指标出来。稳定程度和速度都比要求的好30%。老闆乐得象朵花儿。 7月1日,老闆找我谈话,和我谈了两个问题。第一,可不可以把实习期再延长到8月底?他手头有个大项目,组里三个人忙人手还不够。需要我的帮助。我听了挺高兴。比起做助教,这份工回报更大。我说没问题,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计划。第二,他说和他的老闆商量了一下,想聘我做正式员工。年薪72,000加500股分4年到期的公司股期权。问我觉得怎么样。我在学校里听人说谈工钱,千万不能喜形于色。要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讲要回去想一想。我正在想怎么表演这场戏呢。老闆加了一句,我记得你说物理硕士的课你都修完了,你最快什么时候毕业。我说我物理硕士随时可以拿到毕业证,我打算再读一个计算机硕士。读那么多学位干什么?现在工作机会好,赶紧出来工作。等你再读一个硕士出来,不知那是就业市场又会变成什么样了。那这份工作不需要有计算机硕士,我问。老闆摇摇头。看人。象你,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么强。发给你的活儿有三年工作经验的人也未必能解决。我这个组的活儿都比较难。工作经验当然重要。但是还有难度问题,只凭工作经验并不能取得。这下我不用再装作为难的样子了。我邹着眉头说,让我考虑一下。老闆说,我忘了跟你讲,签约公司还有1万美元的签约奖金,一年的免费公寓。我依然邹着眉头,虽然我没有面临承亮那样来自他父母的压力,我自己还是很想读一个计算机硕士的,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的。不过这个机会难得,给的薪水比计算机系硕士毕业生还要高5,000呢。我头脑里激烈的斗争。沉默了1分钟,最后冒出一句,让我再想想。老闆说我再去问问人力资源部搬家费能给报销多少。我摇摇头,我的东西很少,放在后背箱就能拉过来啦。老闆微笑,从桌子后面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回去再考虑一下,有什么要求跟我提。 我晚上跟厉旌和承亮通话,紧急咨询。他们都大吃一惊。薪水这么高!在本校计算机计算机硕士毕业生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承亮说他摘取博士桂冠的心也被我的高薪撼动了。他要写封信回去再跟他爸妈摆事实,讲道理。两人都一致同意我应该马上毕业。实习期结束马上转正。厉旌还想起来,很多大公司都资助在职研究生。如果我觉得知识不够用的话,可以边工作边读,就是辛苦一点儿。 我挂了电话跑到游泳池边。躺在长椅上,努力理清自己一定要上研的原因。真的是为了学知识?我想读计算机系研究生还不是因为听说好找工作。现在工作找到了,而且实践证明自己的能力挺强。错过了这次机会,再遇到一个敢用我的老闆也不容易呢。机会来得突然,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第16章 第7章(2) 第二天正常上班,下午5点开小组会。会后,老闆叫住我,
第15页 “朱,你留一下。” 老闆关上门,“朱,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还在考虑。不知道公司支不支持在职读研究生。” 老闆看着我,“目前公司还没有这样的福利。我和人事部门的主管商量了一下,我们给你的年薪已经是公司找没有工作经验的研究生的上限。她唯一能做的是,给你1万元的安置费。朱,今年三月来得一位斯坦福的计算机硕士研究生也没有拿到你这么好的薪酬。” “我担心我以后工作会没有后劲儿。” 老闆没听懂我的英文直译。 “就是一开始还行,后来就没气了。象马拉松比赛里的领跑运动员。” 老闆哈哈大笑,“朱,不会的。据我观察,人的素质更象下棋里的级别。下到哪级,就再也退不下来了。这个人可能会不努力晋级,但是绝不会倒退。” 我被老闆说服,当场答应他8月底回校一个星期,9月初返回。 既然已经准备了计算机专项考试,我回校的那个星期参加了考试。考试结束,我坐在考场里。心想这是不是我一生中参加的最后一次专业考试呢?想想我从7岁考到25岁,整整18年。算我能活到80岁,我将近1/4的生命都在以大考小考为终点的学校中度过的。 我平常测试10有9次是95%以上,这次超水平发挥考了98%。厉旌说本科毕业时他们计算机系里考得最好的也就是98%。申请美国前几名的计算机系的硕士,象卡耐基梅隆,麻省理工,斯坦福,伯克利都有戏。我听了信心大增,这项考试有效期5年。工作觉得吃力,可以再去申请学校回去读书。美国这方面很是灵活。不仅仅是工作后回校深造。还经常有年轻人工作5,6年,不喜欢自己做的行业,回去重新读书,转行干别的。 我回到学校向系里申请毕业。几个在读计算机本科课程的师兄,师妹们磨拳擦掌,也想走我这条路。我答应他们有机会一定推荐他/她们去公司里实习。我的房子退掉。因为原来打算申请学校去读书,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只是按月租房。我留了新地址,检查房间状况后,扣除清洁费用,房屋破损,剩下的钱给我寄过去。我通知宁文文的房客,我要搬家了。房租请寄到我的新地方。房客很痛快地给了我两个月的房租。后面他会和房东再续一年租约。我问他要不要再给他留点儿钱补偿以后房东的房屋破损赔偿。他说不用了,白拿了家具和床,当年做单身汉时没少去宁文文那里吃。 我再一次跑到银行,关闭了自己的帐户。宁文文的帐户我改了地址,每月的对帐单还是寄给我。我之前打电话徵求她的意见,她的银行帐户是否要关闭。实习赚的钱加上我这两年当助教的积蓄,已经可以还上她的车钱。半年的房租也已经收到手。这些钱我可以一併开张旅行支票寄回去。宁文文不假思索地说,房租和车钱存到她的帐户里。帐户还是留着,麻烦我继续照管。如果我再去上学,要用钱可以从她的帐户里支。我说应该还好吧,我工作一年,加上2万的奖金。剩下5,6万。自费上一年学绰绰有余。宁文文说你这人自尊心超强。我说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宁文文嘆了口气,让你占便宜还得求着你。我问她怎么样。她说很累。她爸给她留了份儿难干的活儿。那天找东西翻出我们去苹果园玩时照的照片,感慨当时笑得那么发自肺腑。你现在很少笑了?我问她。正好相反,我现在笑得脸颊上的两块肌肉都变得发达了。哪一个我也得罪不起。你有空出来到我们这边散散心?你突然一走,好多人都惦记着你呢!我没好意思说自己。宁文文说,我当然想回来了,可是没办法,要看摊儿。欺负我是新人,卖我酒的供应商给我混几瓶假酒。幸亏有老顾客发现告诉我了。我换了供应商还不放心,时不时自己也喝几杯。酒喝多了对身体可不好,我心下一惊。不用担心,不喝不知道,我的酒量很好,继承了我爸的好基因。而且酒是好东西,睡前喝两口,愁心的事儿都灰飞烟灭了。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去银行转帐。存入21,600后,出纳给我一张收据,帐户余额243,980。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宁文文的存款金额。过去收到宁文文的银行对帐单,我都不拆封,小心地保存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看到这么大的金额,我想是不是要时不时拆开看一看,否则出个什么冒名顶替案,丢了钱岂不是我这个代理人失职。 系里的同学给我饯行,我叫上厉旌,一起到安德森的自助餐厅吃一顿,我请客。他们都说,到底是有工作的人,大气度。我嘿嘿一笑说多吃点,我难得请一次客。没什么客套话,大家闷头吃饭,左一盘右一盘的虾蟹。每一个人都吃回了本,我花的钱绝对是物有所值。承亮说他晚上不用吃晚饭了。有人说后悔昨天晚上吃了晚饭,没做到扶墙进。每人8美元,12个人,加小费,税,我一共付了115元。厉旌9月份要到加州的硅谷去上班。他说他拿了3个工作机会,两家一大一小在硅谷,一家在北卡。他选择了硅谷的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为什么不去大公司?他说他犹豫了好久,还是更喜欢小公司的产品。而且公司在不断推出新东西,机会很多。大公司里一个萝蔔一个坑,每一样工都分工细密。他的工作光是上岗前的培训就要6个月。学会了这份工,公司也不会轻易让他在公司内部调动工作。不过小公司也可能办办就垮掉了,这对自己申请绿卡不利。第一年实习生身份加上6年工作签证,一共有7年时间可以拿绿卡,小公司不成了再跳槽吧!
第16页 第17章 第8章(1) 上班以后我一如既往地加班加点地干。每天9:00上班,晚上7:00下班。吃口汉堡包,三明治对付一下。回家继续看公司的业务。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很轻松了。不象在学校里,要学物理系的东西,还要学计算机系的东西,做助教也有一摊子忙不完的事儿。我回来后组里又转来俄罗斯来的维克多。他声如洪钟,讲话舌头卷着,我努力适应了一阵儿才彻底听懂他说的话。我们五个人共同做一个新项目,直接向公司的技术总监汇报。技术总监其实就是公司的创始人。我的直接顶头上司,斯图沃特也参与项目的编程。象我们这样规模的小公司,没有职业经理,经理也要干活,还要管招人,培训新员工等杂事。担子很重。 实习期间我主要是一个人在斯图沃特的领导下工作,对同事不太了解。这次大家整天在一起讨论问题。我发现印度人阿迪普总要坚持己见。我和他提的方案不同。听了他的解决方案后,我提出他的设计方案有一步走不通。他听不进去意见,坚持说自己对。他的英语比我流利。会议讨论时听起来他的方案占上风。斯图沃特让我们俩各做一个样本,看看谁的可以运行。两个星期后,我和阿迪普演示我们的样本。我的运行稳定。阿迪普的当场瘫掉,他还坚持说只是他系统里的一个小毛病,其实根本是他的设计蓝图有问题。在那之后,我又见识过几次他这种死不认错的风格。吃一堑,长一智,对于他设计的东西,我提出一次意见后就不会再跟他陷入争论。我注意到他嘴上坚持自己没错,私底下还是会改掉自己的东西。他是我见到的最爱面子的人。俄罗斯人维克多好象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言行不一。在会上跟他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斯图沃特打圆场。阿迪普在吃晚饭的时候很得意地讲他和老闆一样,是卡耐基梅隆计算机系的校友,周末要回校参加校友团聚会。安迪,如日中天的太阳微电子系统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要回校发表演讲。阿迪普本科从印度直接考过来。在印度上的是孟买最好的私立高中。我看了他的表现,想起我的上海亲戚。我爷爷解放前是个上海乡下的大地主,有良田三百亩。在上海读了大学后喜欢上了上海的城市生活。他留了个管家在乡下收租子,自己全家搬到上海生活。生了9个孩子,我爸是老大。四十年代家里就有电冰箱。可惜好日子不长,解放后土地被没收,一下子九个孩子的学杂费都交不起,生活陷入赤贫。我的几个50年后出生的几个小叔叔们提起家里过去的荣华富贵,讲得头头是道。其实他们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只是讲起来面子好看。 俄罗斯人维克多看起来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衬衫的肘部磨了个硬币大的洞还在穿。可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了他的活儿,真是从设计到写程序,每一步质量都很好。维克多很难夸人一句。如果他说,你做的不坏,那是对你的最高评价。他对工作上的漏洞,眼睛是雪亮的,讲话不留一点儿情面。我可以接受,因为省了我好多走弯路的时间。可是因为说话象一把刀子捅到人心上,每季度的同事□□他的结果很差。不只一次□□后我看到他坐在公司花坛边郁闷地抽菸。 10月底,公司有一份大合同输给了竞争对手。消息传来,公司最新一轮融资,股票股价比上一轮低了20%。11月感恩节前公司里开始有裁员的风声透出来,据说有10%。我心里惴惴的。自己的工作经验在组里最少,我们组要是分了名额,第一位该走的就是我。事情变化得可真快,我一个星期前还拿到一张500元的现金卡,说是我表现不错,是做上一个项目的奖金。转眼间公司就不好了。我私下里安装了公司竞争对手的东西,在家里摆弄了一个星期,测试一通儿。结果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公司客户看重的几个软体功能竞争对手做得要比我们平均快50%。难怪输了合同,股票大跌。我们现在搞的新版本,做好了也就和人家打个平手。我的心直往下沉,我是不是要赶紧申请个学校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身份,被裁员就没有在美国居住的合法资格了。12 月初,我手忙脚乱地交了5所学校的计算机硕士申请材料。 圣诞节前公司里还是没有动静。公司的人迟到早归。停车场上,我看到隔壁一间屋子的同事的车里挂着他的西服。我想他大概是去面试了。公司里独立的电话间也总有人占着,八成是电话面试。 第18章 第8章(2) 过了几天,通知下来,今年圣诞节和新年中间的5天强制休假,公司关门。我算了一下,正式工作快4个月。我第一年的休假有15天,现在刚好攒了5天休假,加上周末,一共9天。我犹豫要不要回北京一趟。出来两年还没回去过。可是考虑到自己还是学生签证的实习生身份,回来签证怕遇到麻烦。公司也不稳定,到时候自己回不来,公司趁机把我裁掉了怎么办? 这时候接到厉旌的电话,他在加州呆的挺高兴。天气好。一年里九个月有太阳。冬天三个月是雨季。今年是暖冬,雨水少。12月了,他还在他公寓里的游泳池游泳呢。听说我的公司有前前后后9天的关门强制休息。你要不要到我这里来过圣诞节?他在电话里热情地问我。 我正被这突如其来的解僱消息搞得惶惶不可终日。心想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国,到厉旌那里逛逛散散心。
第17页 我订了机票,航空公司的机票确认信我电子邮件里转发给厉旌。 厉旌回邮件说12月24日下午5点在旧金山机场接我。还有,他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晚上他给我通话要电授机宜。 我想他不过是想起了什么新奇的旅行路线,别是大冬天拉我到海边去野营。厉旌说难得有个伴,想带着我在北加州的深山老林,奇滩怪石,他自己一个人想去又胆怯的地方逛一逛。 那天我忙着做事,干到晚上11点多,关计算机屏幕上还开着的电子邮箱时,我才猛然想起厉旌要给我打电话的事儿。东西时差三个小时。厉旌那边晚上8点多。我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赶紧给他打过去。 “你回家了吗?我给你打到家里没人接。我又没有你办公室的电话。”厉旌抱怨。 “对不起。我忘了。我还在办公室。你讲讲看,是什么疯狂的主意?是上山还是下海?” “你到家给我打过来。” “要不我明天再打给你?” “不行,我今天要给你讲,看看可不可行。我等你的电话。” 我本来想着要路过麦当劳买个汉堡包带回去吃的。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我惦记着别让厉旌等,直接沖回家。这傢伙,有什么事这样神秘兮兮的? 第19章 第9章(1) 5分钟后我赶回家。 “这么快!”厉旌在对面惊呼。 “我还住在公司给租的公寓里,就在公司停车场对面。” “泽民同志,我想出一个主意,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跟你商量一下,再晚就来不及啦!” “什么事,是出去玩儿有便宜的旅馆出来马上要订吗?”我左手按摩我“咕咕”做响的胃。 “我们组在扩张,老闆前几天还问我们有没有认识人可以推荐一下。我想要你的简历投一下。如果老闆同意,你就说正好要圣诞节那周来加州,看看能不能安排你那一周面试。我们公司反正还上班。” “让我想想。”这主意确实挺疯狂,我工作4个月就要换工作了? “还想什么?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嘛!我们公司虽然只有50人,刚拿到3千万的风险投资,今年要扩张到150人。” “好,我吃完饭就更新简历,晚上发给你!” “你还没吃晚饭?对,我们公司供应中饭和晚饭,公司的一个创始人是美食家,饭菜质量很不错!”厉旌加强宣传攻势。 “好。我面试的时候,跟他谈谈我的《鸡腿的24种做法》。” “你会有机会和创始人搭上话的。我们公司的面试是大公司的架势,一整天的初试。合格了,第二次两名创始人要亲自面试把关。” “这么严格!” “是,公司的政策是百里挑一,宁缺勿滥。” 我出去买了桶肯德基炸鸡。边吃边看我的简历。吃完炸鸡,怎么改心里也大体有了数。 最后一次投出简历是申请实习的时候。我加上我实习期间做的项目。另起一行,再写上我正式工作的经历。看着我短短的几行工作经验,我有点儿心虚。怎么解释才正式工作四个月就想跳槽呢?实话实说,担心公司把自己解僱了,找条后路?听起来好像自己没什么竞争力。 两天后,厉旌的顶头上司给我发了电子邮件。他说厉旌给我评价很高,欢迎我到公司总部来面试。 我回信要求圣诞节和新年中间的那周去面试。 厉旌的老闆说,没问题。来回机票公司给报销。还给安排两个晚上的公司公寓。我本来想说不用了,我住在厉旌那里就好。可是又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除了本职工作,我又认真准备起面试。厉旌跟我说,第一天的面试还好,都是些常见题。第二天的面试,根本没法准备,海阔天空,就看两位创始人当天在想什么问题了。他年初面试的时候,提到他大学里曾经选了一门机器人的课,自己组装过一个简易机械手,引起创始人的极大兴趣。一个小时的面试就是在讨论这个和公司现有业务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这样没有主题的面试,能不能过,有运气的成分。 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办公室已经显出人影稀松的景象。这一个月来,解僱的风声让大家神经紧张。看着不像在年前会宣布希么消息的样子,大家都提前请假,回家过年了。公司的大厅里立起一棵塑料圣诞树,前台的秘书用各色的彩球和彩带装饰起来。淡黄色的小灯一亮,我这个异乡人都感到了节日的气氛。 24日早我上飞机前拨了宁文文的手机。几声颤抖的“嘀嘀”声过后,是留言信箱。我告诉宁文文我要到加州看厉旌,祝她圣诞并新年快乐。 第20章 第9章(2) 我上了飞机倒头就睡。申请学校,出其不意的面试,在本来以为上班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还要紧跑两下分外地累人。推着餐车的空姐在我身后大声问鸡还是牛。我醒过来,要了份牛。盒饭少得可怜。我狼吞虎咽,几分钟桌子上就只剩下几个空塑料盒。我提起飞机窗户上的挡板,向下面望去,湛蓝的天空上飘着雪白的云团。我想着自己过去出了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本大学,大学考研,每一步生活都有明确目标,如今未来变得像这云团一样飘忽不定了。
第18页 也许是飞行员归心似箭,飞机提前半小时就在旧金山机场上空盘旋,等待空出跑道降落。机场被深蓝色的海湾包围着,坐落在旧金山半岛的东面。我下了飞机,厉旌还没到。我在机场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过了一会儿,又担心厉旌别在里面的乘客出口等我,决定再转进去看看。真后悔自己小气没买个手机。我刚进旋转门,迎面遇见明显胖了一圈儿的厉旌。 我们两人穿过长长的,一面玻璃墙对着停机坪的走廊。上电梯。按楼层的时候,厉旌犹豫了。这是他第一次来机场,路上堵车,他急着进机场接我,在停车楼里转,忘了停在哪层了。 “肯定不是顶层。”他先用排除法。 “没关系,我们一层一层地看。”我安慰他。 每次开门,厉旌探头出去,观察一下。电梯里的一位男乘客同情地对我们点点头,说,“以前我也出过这样的事故。” 运气不错,第二次电梯看门,厉旌一眼看到了他的车。 我们上了车,厉旌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转出螺形型的通道。在停车楼门外又紧急换了几次道,才走上南行的101高速公路。厉旌这才放松下来,和我开心地聊起别后的情景。一路上,励旌不断给我介绍路边的科技公司。 “看,路左边那几只大圆桶样的大高楼,那是甲骨文公司,做资料库起家的。我拿到的另外一份工就是这家公司。公司的办公楼很气派,里面还有一座小楼,是专门的健身馆,里面有游泳池,篮球馆。公司员工福利待遇也很好。” “哦。可是工作不够有意思。”我记得他以前提过。 “是。而且薪水和我在的小公司差不多。我的小公司还给了我大把的期权。” “我的期权一钱不值。进公司时给我以25.5一股价格买进的权利,是我进公司前最后一轮融资的股票价格。上一轮融资,公司股票每股只值19。他们跟我拿的这种期权叫潜水期权。没的钱赚。我们公司前两三年进来的员工全是这种情况。” “期权赚钱要靠运气。不过硅谷里发大财都靠股票。进来的时候公司规模小,公司价值低。发展得好,股票不断增值,一直熬到公司上市或者卖给大公司。2000年网际网路大发展,当年去雅虎,思科公司的早期员工,都发了上千万的财,一辈子打工的钱都赚出来了。”厉旌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路右首是西伯系统,公司的创始人是从甲骨文跳出来和它竞争的。科技公司赚钱也不容易,搞个发明创造,做出更好的产品,刚站稳脚跟儿,又有新人开发出更好的东西跟你竞争。据我观察,科技公司能兴旺个30年以上也就屈指可数的几家,微软,ibm,因特尔,甲骨文。这几家现在也是各占一角吃老本。技术更新得很慢。再往前面开就是史丹福大学,因特尔,amd 这些公司这些用硅做原料的晶片公司,都在斯坦福南边,后来公司多了,一直向北延伸到旧金山机场这边。” 我注意到路边右首的两座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大楼里的每层都尽现眼底。有的楼层完全没有家具,有的楼层凌乱地摆放着隔板。 “这两栋楼怎么了?” “这里曾经住着2000年曾经很火的网络公司excite@home, 后来倒掉了。租用的这两栋大楼,一直是闲置状态。硅谷的小公司都是租房。2000年这波小公司倒闭潮把投资人吓坏了。现在新起来的小公司不多。我们公司还是很强的,现在拿到投资人的钱可不容易。” “我昨天晚上看了你们公司的网站。除了搜索,还有别的主要产品吗?” “没有。公司小,能在搜索上做得最好已经有很多的工作量了。” “搜索也不是什么新概念。但是我试了几家别的公司的搜索。都没有你们公司的结果准确。” “我们公司用户很多。不过是免费的。公司亏损。东西是好,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赚上钱。” “东西好总能想到办法赚钱的。”与其说我在安慰厉旌还不如说我在安慰自己。 第21章 第9章(3) 高速公路的车稀稀落落,厉旌告诉我平常上下班高峰期,这条高速公路堵得厉害,基本上是三分钟一英里。今天赶上平安夜。我想起从厉旌的公司到机场要一个小时。他下午四点到机场。三点就从公司出来了。 “你来机场接我,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我后悔考虑不周,从机场到公司的费用是可以报销的。 “要是平常肯定不行。公司里的气氛是拼命猛干。中午有饭吃,晚上6点半以后有晚餐。可是今天是美国人的大年三十儿。早晨人来晃晃,露个脸,中午留在公司吃饭的人都少了。我下午三点出来,办公室里只有中国和印度同事了。幸亏你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节太没意思。” 回到厉旌的住地,已经是下午5点。公司给我安排的房间就在厉旌住的公寓里。入住时间并不是今天,是27日,28日和29日三天。公司给他6个月的免费公寓,还没到期。他在看房子,明年二月份就要搬出去了。不看房不知道,房租很贵,700平方英尺的一室一厅,有专门人员管理,一个月要1,200。 “你晚上想吃点儿什么?”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厉旌笑眯眯地问我。 “什么都行?你有什么原材料?”我以为我们要自己动手。
第19页 “湾区的中餐馆很多,不用自己做。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我吃什么都香,是地道的中餐就行。现自我平常也不做饭,美国的快餐店被我吃了个遍。有一阵儿而我闻到汉堡包的味道就倒胃口。今天平安夜,餐馆开门吗?不到你这儿,我是准备自己提前买好菜。听同事们说,平安夜蔬菜店都早早关门,一直到26日才开门。” “我们这里中餐馆平安夜营业。这里大家收入都不错,又不象美国人那样要全家吃团圆饭。过节出来吃的人很多。我们俩儿早点去吃,还能找到位置。你想不想吃火锅?” “好!我上一次吃火锅还是在国内。”听说吃火锅,肚子开始觉得饿了。 第22章 第10章(1) 火锅店开在一个华人购物广场。和亚特兰大的广场一样,中心建筑物是一家蔬菜店,四周围着一圈儿饭店。广场修得很漂亮。广场中心的绿草地,紫红色的三叶玫,喷泉让人感觉是到了公园。我们来得还算早,找到靠着落地玻璃窗的位置。这家饭店一半是火锅,另一半是有厨师表演的铁板烧。顾客围坐一圈,白衣白帽的厨师现场在铁板上烤牛排,鱼排。厨师把牛排抛起,空中翻转,再接住,引发一阵惊呼和笑声。 我们叫了鸳鸯锅,一半小辣,一半清汤。点了羊肉,鱼丸,蔬菜拼盘,蘑菇拼盘,手掌大的贵妃蚌肉切片,粉丝,冻豆腐。我第一次吃贵妃蚌,鲜嫩可口。老闆娘说是新打上来,早晨才送的货。我们来得早,再点也没有了。 天黑下来,玻璃里映出我们俩的影子。我开玩笑说,这顿饭味道好,气氛温馨,我是替你的女朋友吃了。厉旌有一位高中女同学,在德克萨斯州读书。厉旌曾经开车两天去看望她。 “她嫁给她的一位师兄了。”厉旌眼里露出忧郁。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急,好的在后面呢!这样的话好像并不能宽慰他。我一时黔驴技穷。 “你和宁文文怎么样了?”厉旌打破了沉静。 “我…”我不知道怎样回答,难怪宁文文嫌我木讷。 “你们还有联繫吗?”厉旌问了个更具体的问题。 “我有时给她打电话!她很忙,也没时间给我回。”我老实交待。 厉旌同情地看了看我,“我们俩今晚在一起挺合适! ” 酒足饭饱,我们从门口等着排号的人群中挤出去。回到厉旌家,加州时间晚上9点,已经是东岸的半夜12点。我洗漱完毕,说了句“我先睡了。”,就倒在厉旌的沙发椅上昏睡过去。第二天早上6点我醒来,听见厉旌屋里传来呼噜声。这傢伙,年纪轻轻的,呼噜声比老头儿打得都响。我轻手轻脚地到厨房张望,看有什么材料可以准备早餐。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瓶橙汁儿和一打鸡蛋。我想着等厉旌起来做荷包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备战。我的面试安排在27日;如果通过,还有28日的第二轮。31日厉旌放假,带我去旧金山城里逛。我1号的机票回去。 厉旌8点起来,问我要不要吃豆浆油条。 我大吃一惊,“油条这里也有卖?” “那当然,硅谷这里的中餐没有洛杉矶那样物美价廉,但是中餐种类很多。不过,还没有豆浆油条专卖店,是在蔬菜市场的熟食柜檯。” “没问题。我最喜欢吃油条了!”想着香香脆脆的油条,我喜上眉梢。意外来了一次美食之旅。 去吃早点的人很多,蔬菜市场左手的熟食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下子我感觉又回到了中国。我们排队买了油条和两塑料桶豆浆,坐在柜檯边的高脚凳上大吃大喝。几分钟工夫,我就把2根油条干掉了。厉旌告诉我,他是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上油饼,油条的。来到这儿发现这个地方后,明知道不健康,还是每个星期来吃一顿。通常他去附近山里的小自然保护区走上两个小时才到这儿来回来吃油条午餐。 第23章 第10章(2) 酒足饭饱,我们上路向南去海边小镇蒙特利。走上1号公路,蒙特利海湾在沙丘后时隐时现。风很大,浅绿色的海水顶着浪花一排一排地涌过来。几个穿黑色潜水服的人伏在板上,向浪尖冲上去。 进了小镇中心,车停在码头边的停车场。沿着海岸向南逛过去。经过一个存放小游艇的船坞,顺着水泥楼梯下到一个小海滩边。成群的黑色海豹在白色的沙滩上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不时为争夺一个位置打起来,发出“嗷嗷”的叫声。长嘴海鸥停在湾里的大石头上看着热闹。 “来世不小心做了动物一定要争取投生在美国。”厉旌感嘆。 昔日的海滨小镇过去以捕鱼为主,是美国最大的沙丁鱼捕捉,罐装基地。海边的这条主路就叫罐头路。走到罐头路的尽头,是老沙丁鱼罐头厂厂址上建的蒙特利水族馆。我们买票进去,迎面是海带森林。三米高的海带扎根在水里。大大小小的鱼穿行其中。不时有仿真的“海风”吹来,海带挥舞。楼上的海蜇让我惊艷。展窗前有控制灯光的按钮。没有灯光照明,几乎看不见透明的水晶蜇。按下按钮,灯光下水晶蜇一伸一缩,优雅地在在水中浮上浮下,象是一顶小小的降落伞。大的展窗里还有橙色的,乳白色的海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象拔蚌吃虾。一只象拔蚌伸出长长的触角,紧紧吸在一块白色的虾肉上。小手指尖那么大的虾肉,非常缓慢地在象拔蚌的长管子里蠕动,不断向上移动。吃一块虾肉要两三个小时。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真还想在水族馆里继续呆下去。
第20页 我们在路边的小餐馆买了一个蟹肉三明治,边吃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公车。我打心眼儿里不想离开这个可爱的海滨小镇,特别是明天又是一整天的面试。厉旌说他要是发财了,就在这镇子上买座别墅,周末休息可以星期五开过来,星期一开回去上班。我说,你没注意到海边那家卖别墅的宣传纸上写的价格吗?四百万!你能买得起四百万的房子可能就不需要上班。早早搬过来养老了!搬过来长住就太没意思了吧?孤零零的一个人,每天面朝大海。他想了想,不快地说。 我晚上按照我东岸的生物钟早早睡下。第二天厉旌开车带我一起去公司。在大厅分手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别紧张!尽力就好了!”我沖他微笑。遇到厉旌这样的好兄弟,出谋划策,又管吃管住热心招待。我的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不拼命一搏,很对不起他的推荐。第一天的面试有6个人面试我。上午三个人面试后,励旌在会议室门口招呼我,叫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他说早晨上班才收到电子邮件,人事部派他中午陪我吃饭,帮助面试的人熟悉公司。厉旌建议我点一条烤鱼。我食不知味。面试的问题很难。我脑袋里还在想着我回答过的题。吃过饭,厉旌陪我在公司后面的湖边公园的堤岸上走了十分钟又把我送回办公室。一天的面试下来,我筋疲力尽。厉旌还没下班。我自己沿着湖的南岸走到太阳下山。回来找厉旌在公司吃晚饭,紧张的头脑才渐渐松劲儿。晚饭后厉旌还要在公司继续加班。我一个人走回去。 回到公寓里,我用预付电话卡给宁文文拨了个电话。加州的晚上8点,是她的上午11点。 “喂!”宁文文的声音传过来。 我没想到电话会通,赶紧打理起精神,“文文,我是朱泽民。我来厉旌这里玩儿。”我想着我的面试还八字没一撇。就先略去不谈。 “你好幸福啊!你们什么时候到北京来玩?我可以全程招待你们去海南!我今年冬天去了三次。不过我陪关系户去很累!” “我的工作签证还没拿到。现在回去,不一定能回得来。”我的心一动。 “泽民,你想我了吗?”宁文文在电话里大声说。 “我…”我其实今天面试结束特别想宁文文,因为上一份工作面试是她陪我一起去的,让我觉得有个人在终点等我的感觉,我就拼命地跑呀,跑呀!今天到了终点很孤单。 “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很想你。”宁文文主动交待。 “高兴的时候就忘在脑后了。” “好象是这样,只能跟你共苦。”宁文文低笑。 “看来我是菩萨式人物。你什么时候过来散散心?” “还不行。快过节了。上下关系,都要靠我打点。等过一阵儿吧!”我听得出,宁文文很不快乐。 “‘宁总,公安局的王队长的电话’”宁文文那边推门,关门的声音。 “你忙你的吧!” “回头再聊!”宁文文动手很快,电话里一声长鸣。 第24章 第10章(3) 人事部的人说,晚上9点会打电话通知我还有没有第二轮的面试。我不安地在公寓里踱步,紧张得气闷。我站到阳台上,看见厉旌在公寓门口划卡,他的车缓缓地开进来。这时屋里的电话响了。 “朱,祝贺你!明天10点到公司参加第二轮的面试。” “谢谢!明天见!” 我打开门,跑下楼梯,撞到往上走的厉旌。“我过啦!!”,我抱住他的肩膀。 “好啊!赶紧搬过来和我做伴!”厉旌高兴地叫。 第二轮的面试,两位创始人每人一个小时。第一位的面试,我对答如流。应用的部分,是说在遇到特定的情形下如何处理。听完问题,我心里“哈哈”一笑,上个星期我刚好在工作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讲出我的处理办法后,创始人频频点头。第一场面试我感觉出师大捷。可惜好景不长。第二位的面试连续抛给我三个问题,我一个也没有回答出来。我心想,这次要考砸了。第四个问题,我没有解决办法。我讲了一下我如何避免这种难题出现的几种措施。第五个问题,我以前就考虑过,不过没想出什么特别满意的解决方案。我把我试验过的三种方案,利弊,为什么我对它们都不满意的原因讲了一下。三十出头的创始人皱着眉头在一张纸上记着。这时候,有人敲门,一位中年亚洲女人露个脸,说下面的会在等他。 “对不起,我把时间搞错了,同一时间约了两件事。今天你的面试到此结束。人事部下午5点通知你结果。祝你好运!”创始人站起来脸色严肃地跟我握握手。 我的面试就这样匆匆收场。我心情低落。这第二位创始人也太不负责了,五道题只答出了两道。再出五道,我说不定能来个十道答对三道。人事部的詹妮弗走进来,看我沮丧的样子,安慰我, “朱,没关系的。这三个月来,我们的创始人出的题很难,能答上来一道就很不错了。” 她的说法并不能让我信服。 我去找厉旌。他不在座位。我给他留了个纸条,告知我先走回公寓了。 仰躺在床上,我算计着我在美国的出路现在缩小为三条了。要么公司没有解僱我,我继续在老地方呆着;要么我被解僱,回学校继续读研究生;还有最不济的一条路,工作读书都不行,我有30天的时间打包回国。我想到自己快速找到工作的好运气没抓住。前面的路变得危机四伏。厉旌中午1点回来看看我怎么样。我跟他交待了第二位创始人出的题。他可以答出来三道。他只是凭经验答,也不知道自己的讲法对不对,其它两道他也完全不了解。没想到,题目变难了,不象他面试的时候。他看出我的失望,说这边的小公司多如牛毛,要是我被解僱,可以免费住在他那里,找工作。一个月内找到工作的机会很大。你今晚就把简历修改一下,贴在找工作的网站monster(怪物)上。我点头称是。我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厉旌突然想起来他从公司给我拿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刚才着急听结果,忘在车里了。
第21页 我尾随他到车里取了三明治。厉旌急匆匆地赶去公司开会。我收拾我的衣物,洗漱用品。准备好明早撤出这间面试公寓。我打开电视,电视里在放布鲁斯·威利斯的老片子《虎胆龙威》。记得刚上大三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同学家里经济状况都还好,家里的钱加上我们自己暑假打零工赚的钱,集体出资,我动手,攒了一台计算机。周末10点以后,下了晚自习,邻宿舍的人都赶过来挤在一间20来平米的宿舍房间里观看盗版英文dvd,这部《虎胆龙威》很受欢迎,我跟着看了好几遍。那时候我英文差,只能听懂个别的句子,主要看屏幕上打的中文字幕。我们班的辅导员一次夜访,被挡在门外,挤进来看了一眼不是黄片,放心地说,“315室是学英语的先进集体!”我们哄堂大笑。 第25章 第11章(1) 电话铃声响起,我惊醒过来。电视已经关掉,我和老年人毕竟不同。我拿起电话,心情沉重,让我揪心的电话来了。 “朱,你好么?”詹妮佛的声音温和悦耳。 “好。”我的心缩紧等着听噩耗。 “我和两位创始人刚开过会。综合昨天和今天的面试结果,我们决定给你一份在内核组的工作。我会把给你的工资待遇,奖金和各种福利的文件寄给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答得那么差还过了?我告诉詹妮佛我还会在加州停留几天。什么时候文件准备好了,我可以去公司取。詹妮佛说那你明天中午来取好了。我放下电话,内心狂喜。打电话给厉旌,告诉他这个我自己讲出来还怀疑是不是真的喜讯。厉旌说太好了!晚上你请客! 晚上厉旌8点多才回来,我们去了一家韩国烤肉餐厅。店面开在国王大道上。从外面看,玻璃门窗被写满韩语的图片盖住,淡淡地露出些许光,象是关了门。推开门,里面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老闆娘在靠近厨房的角落里给我们找了桌子。我们要了烤牛仔骨,五花肉和海鲜饼。老闆娘很快端上来六样小菜,主动告诉我们,吃完了可以再续。你早告诉我们,我们就不点其它的了。厉旌开玩笑。老闆娘掩嘴轻笑。烤肉是自助式的,烤锅端上来,我们自己动手烤,肉片发出“嗞嗞”的响声。牛仔骨沾上黄酱卷在生菜叶子里吃;五花肉和泡菜在锅里烤,两样一起放进嘴,肥而不腻。厉旌提议来瓶韩国真露牌烧酒。我虽然不能喝,但是今天太高兴了!我举起酒杯,和厉旌的碰了一下,我说多谢你的好主意。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跳槽了!而且还安全降落在加州!厉旌说别客气,出门靠朋友。 我晚上躺在我的面试屋里,困意袭来,我心想我真的被录取了吗?别是一觉醒来,黄粱一梦。直到第二天中午从詹妮弗那里领来了一个文件口袋的薪水待遇书,我才一颗心彻底落肚。除了工资,我还拿到了4万股的期权。公司的股票现在价值每股2元。我的期权就是我有权利以每股2元的价格买进。工作满一整年,拿到1万股。剩下的3万股按月发给我,每工作一个月,赚到833股. 如果公司的股票涨到12元,我工作满四年,我以2元买进,12元买出,每股赚10元。4万股共赚40万。因为我现在呆的公司股票价格低于我的买入价,我的期权一钱不值。我并没有为这上万的期权激动。厉旌告诉我他四个月前进来的时候拿了6万期权,每股1.5,公司的评估价值在上涨。他对在这家小公司发财存有很大希望。 周六厉旌带我去旧金山看金门大桥。出发的时候阳光明媚,象清爽的北京秋天。上了101号公路路经机场向北开,右手边,旧金山湾展露在眼前。天气开始变得阴暗,间杂着雨丝,车窗雾蒙蒙的。旧金山城里的高楼还不如北京上海的多。车开到金门桥前的最后一个出口拐下高速公路,桥底下就是金门桥公园。我打开车门,刺骨的寒风颳过来,我打了个冷战。路边的行人头戴包头的毛线帽。厉旌虽然号称是不怕湿冷的湖南人。也抱着肩膀,后悔没多带几件衣服来。海边的雾气还没有散去,金门桥隐藏在云雾中。走到桥上也只能看见邻近的几根用手环不住地铁缆绳。我们走了一会儿,冻得发抖,匆匆靠在桥边请骑自行车的路人帮我们照了个合影,就落荒而逃。厉旌也没来过旧金山。他的计划景点还有一项是去旧金山城里的花街。这条街有九曲八弯,修在陡陡的25度的小山上。按照地图的指示绕进城里,开始路面还算平坦。快到花街的根底下,路开始陡起来。一段接一断的斜坡。最可恨的是斜坡间还有十字路口。排队停在十字路口,厉旌后悔没买辆新车。这辆五年新的丰田佳美不知道闸的质量怎么样。启动的时候,他双脚齐上。左脚踩闸,右脚踩油门。左脚慢慢放开,右脚给大油门。车子“轰”的一声沖向山上。我们胆战心惊地到达目的地,往左手的花街向下望去。一辆辆车子蜗牛一样盘旋在山路上。厉旌说对他车子的最大考验的时机来了!紧踩着闸,一路蹭下山来。本来想在山下停车留影纪念。游客太多,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我们只好作罢。厉旌紧张地踩闸,顺着来时的台阶式坡路冲下去。回到相对平坦的主路万尼斯,厉旌长出一口气。厉旌说短期内不会再来这个景点了,等买了新车再来吧!
第22页 第26章 第11章(2) 1月2日回公司,我和老闆约了时间。当我告诉他我要辞职去加州,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说别看人心惶惶,我们组应该不会裁人。给我的任务都是很重要的,到了新公司未必能进入公司的核心业务。他让我再考虑一下。我说加州离中国更近,回家更方便。我还能吃到正宗口味的中餐。我还是决定要去西海岸了。 一个星期后,老闆来到我的小隔间,紧张地跟我说,有事跟我商量。 “朱,我的老闆刚告诉我,我们组有一个减少预算的名额。”他看我迷惑的样子,解释说,我们组需要裁一个人,这样才能不超过预算。 “朱,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老闆欲言又止。 “我能帮你什么忙?”我更加迷糊了。 “你的辞职报告我还没上报。如果你没辞职,按表现也不会轮到你。我想能不能把你的名字报上去,这样,我就算完成任务了。”老闆吞吞吐吐地说。 “我的新公司正在做我的背景调查,会不会公司说我是被裁掉的,影响我的新工作?” “不会的。你新公司的人事部已经和我们联繫过了。我说你表现很好。” “那好。你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好了!” “请你不要和别的同事讲。” “好的。”我上星期已经通知同事告知我在加州找到了新工作。他们都很吃惊,平常没见我旷工去面试,过节期间一个星期就把工作搞定了。阿迪普私下里和我打听。我去的小公司业绩如何,以后公司招人可不可以推荐他。我违心地说有机会我会通知他的。 “还有。根据你在本公司的工作经验,我们公司会付给被迫离职人员三个月的薪水。”老闆沖我眨眨眼。 “那多谢你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 老闆哈哈大笑。 就这样,我在蓝帽子公司工作四个月,拿了7个月的工资。由于工作不满一年,我的1万元签约奖金退回公司。其实交了税,我只拿到6千多。我写了张支票给人事部。我的1万元搬家费不用归还。期权全部作废。用厉旌的话说,我是一个月赚两个月的钱,相当于年薪15万。我说还不是託了你的福。他说,哪里,哪里。他是沾了我的光儿!人事部刚刚告诉他,我进公司呆满6个月,他有5,000块的推荐奖金。 我的东西极少。我攒的书和学习笔记是我的主要搬家项目。我把书和锅碗瓢盆打在纸箱里,用ups地面运输送到加州厉旌的地址。其它杂物连同我的衣物,我一古脑儿塞进二年前出国时带来的硬壳行李箱。随机託运。我去银行关闭了我的帐户。就这样,带着25,566 存款现金支票,我离开了我的第一份工作,飞向离家更近的加里福尼亚。 第27章 第12章(1) 我一如既往地在新公司加班加点地干。唯一不同的是,原来我是孤军作战。现在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加班。晚上6点半排长队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在停车场一角的篮球场和同事打半小时球,回办公室继续工作。两位创始人每天也和我们员工一样。他们的办公室设在门口。员工走过,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他们在讨论问题,或是和人谈话。我晚上9点离开办公室,他们都还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老闆都这样拼命地干,别说他们的直接下属,象我们这样不直接向他们汇报的小兵走时都觉得鬼鬼祟祟的。 两位创始人是斯坦福的在读博士,做科研项目改进了现有的搜寻引擎。因为在学校期间开发申请的专利,和学校签了租用专利的合同并给学校一部分股权后,跳出来办公司。面试我的第一个人叫来瑞,第二个出难题的叫史蒂夫。一次,在篮球场上,史蒂夫也来玩儿。他身体协调能力属于较差的那种。只能站在原地传球,一拍球就丢。半场下来,我气喘吁吁地在场边喝水。“朱,什么时间你到我办公室来讨论我那天提的问题”史蒂夫在我身后说。他的声音偏细,大声说话让人感觉吃力。我吓了一跳。心想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听说白人觉得亚洲人通通长得很像。可是明明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是哪一个问题?”我迷惑地转过身来。 “上星期我面试你时讨论的问题。其实我还有5个问题没问完呢!你下午有空到我办公室里来找我。我2点以后应该有时间。”他的灰色眼睛看起来很温和。 “好的。”我答应。进了公司还要继续面试,我的神经紧张起来。该不会工作一星期就被解僱,成为公司史上最短命的雇员吧? 我2点准时在玻璃门外等着,史蒂夫看见我,招手让我进来。他的办公桌不大,桌面上堆满了文件。我隔着桌子就座,心情紧张。他也没什么客套话,说还在想着上星期问我的问题。有一个问题,我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觉得是个很有新意,想继续和我讨论一下几个他最近在思考的问题。 我的心情放松下来。尽我所能地回答他的无解问题。讨论了个把小时后,史蒂夫陷入沉思。他抓着已经很乱的棕色头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过了一会儿,他醒过来。 “你在蓝帽子公司工作了多少时间?”他问。 “四个月。” “好好干。我手头有好几个活,很需要你这样能独立思考的人。”
第23页 工作时间长了,我发现公司的两个大老闆知道每个员工的名字。公司小,200多人,没有什么等级制度。每个月一次的动脑筋大会。两个大老闆轮流主持,晚上8点到12点。大老闆出题,大家搬把椅子坐在公司的大厅里,七嘴八舌地献计献策。我开始的时候,看看强手如林,开会也就是观察一下。渐渐地对公司的业务了解多了,平常想的问题范围扩大,半年下来,我开会时也能用我蹩脚的英文发言参与讨论。 周一到周五公司工作很忙。除非是到期要交活儿的时候,星期六和星期日一般不加班。星期六我睡到早上10点。厉旌拉我和他一起去爬山或是到公园里跑跑步。厉旌最近加入了湾区中国青年会。去参加活动的大都是单身的男女青年。厉旌每星期去参加活动。厉旌鼓动我也加入。他告诉我那里颇有一些女生。更好的是,这些女生不都是工程师。我说我没心情。他说,你不想找也可以去帮我做个参谋。厉旌对我很好,我不好拒绝,也交了年费。不过我没有他那样积极,每星期必去。 第28章 第12章(2) 第一次和励旌去青年会参加的活动是去餐馆聚餐,庆祝春节。地点在太阳谷的饭馆岳阳楼。中间放了一个大橙子的桌子随便坐。老闆还挺细心,用一个屏风间隔出5张圆桌。我注意到饭店里有一间单独的屋子。老闆说早就被预订掉了。我们来得早,找了靠窗户,位置居中的一张桌子就座。后面来的6个人都是男的。因为别的桌子都空着,我们这桌是唯一有人的,6个人都有点儿失望地坐在我们这桌。聊起天儿来,大家都是工程师。经历也类似。大学本科毕业或是研究生毕业考出来。五湖四海地在美国读了硕士或是博士。毕业后硅谷的工作机会最多,气候宜人,有中餐馆和中国超市。大家唯一抱怨的是租金太贵。有管理的公寓一室一厅要一千五。厉旌说他幸亏他年初就签了合同,二月份搬的家。冬天下雨,搬家的人少。大规模的公寓出租房定价有一个公式。一个月空置打5%折,二个月空置打10%折。冬天的房租不出去,很容易降价。精明的湖北人小赵自己买了套四室的连体别墅,租给公司里新来的中国同事。他还在拉斯维加斯贷款4,5万买了一栋170平,地700平的独立房,僱人租出去,去掉利息,地产税,管理费,每个月还能剩个二三百。过几年房子本身还会增值。他每年计划买一栋。他为了看房,今年已经飞去两次拉斯维加斯。厉旌夸他很能干,完全是地产商的架势。小赵说他在为退休作打算。科技公司靠不住啊!别看他现在呆的思科公司左一栋楼右一栋楼地在扩张,没准儿过了10年就不行了呢!小赵工作四年,28岁。我觉得他过于老成。厉旌工作大半年,手里存了些钱。存在银行里一年生3%的利息。听到他的投资计划也动心了。问小赵如何才能买到拉斯维加斯的投资房。小赵说,很简单,网上有一个专门卖银行拍卖屋的网站,上载一份银行的对帐单,就可以参加竞拍。不过买来的房子可能有问题。还要在当地雇一个检查屋子状况的专业人员,飞过去看。他飞过去看了三次才买成一栋。一次是地基有裂缝,一次是房屋的地板不水平。厉旌听了立时蔫儿了。这样每年的年假不就都搭进去了吗?小赵说,是这样的,他有两年休假时间都用在地产之旅了。也就是在拉斯维加斯吃吃自助餐。一开始对拉斯维加斯的沙漠性气候不了解。一次6月底拿到一栋房。干热干热的,要把人烤化了。去检查房子,手里要拿着一瓶水。否则在太阳地下站10分钟,就能脱水晕倒。大家都说,赚钱不容易呀! 这时候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孩儿走进来,看我们那桌已经坐满了。在旁边的桌子边坐下。立时我们这桌站起来两个,坐到女孩儿身边攀谈。我捅了捅厉旌,示意让他也过去讲讲话,拉拉关系。他没动地方。厉旌比我灵活一点儿。见了男生还挺能聊的。女生就不行,他喜欢的说句话就脸红。这女孩儿长得挺漂亮。柳叶眉,丹凤眼。不过,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高跟鞋乱晃。双手抱在肩膀上,象是要跟人吵架的架势。用厉旌的话讲,她是瑕掩瑜。后面来的女士多起来。都挤坐在一张桌子边。 会长梁明少来了后,让大家都站起来,一男一女地安排座位。坐在我和厉旌中间的是山东来的于玲。聊了几句,我们就知道于玲年轻的时候是科大少年班的。16岁大学毕业。她的同学现在工作十年,都是年薪十八万的工程师。只有她没大出息,在史丹福大学当讲师。厉旌说你太谦虚了,能在史丹福大学当讲师可不容易。于玲说,当讲师容易,可以一辈子教下去的助理教授并不好拿。我吃了一惊,于玲看起来可不像二十七八的人。她的白发非常明显。我还以为她至少三十五岁以上了。我的左手边是当会计师的曾羽。她一报上自己是专门做个人所得税的,大家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她身上,七嘴八舌问个不停。4月15日美国个人所得税到期。每人都要自己填一份税表,多退少补。问得最多的是如何合法避税。曾羽说,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只能老老实实报。否则查起来,没完没了,不够你心烦的。要是有个几千万,还值得搞个信託基金,有专利的转移到开曼群岛那些不收税的地方。这些我们会计师都做不了。要和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联合起来才能做。做好了以后,光是每年必须要做的文件,就要收三,五千的费用。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哪里有闲钱去折腾这个!有人问曾羽,听朋友说花二三百註册一个小公司。每年去夏威夷旅游吃饭的钱都可以报销在里面,自称是谈生意。曾羽说这样做,一年两年你的公司没有收入可以,时间长了。公司没有收入,只有花销。税务局会查你的。有小公司被查的机率要比没有的高很多。曾羽这样一讲,大家都没气了。开始抱怨美国的税高。一年收入十多万,税要交掉1/3。
第24页 第29章 第12章(3) 吃饭过后,会长梁明少招呼大家到他家去坐坐。他家就在饭馆对面,走过去就好。梁明少买的是栋橙瓦的平房。街区不太好。邻居里有的小房子破破烂烂的。他的前院有月洞门,装了铁门。大家挤挤擦擦地拥进屋。前面已经有人惊呼,“梁会长,你也太能干了!”厅不大,棕红色的巴西核桃木地板。右手厨房大理石地面。梁明少花低价买的房,自己动手装修。120多平的房子,装得很漂亮。梁明少说,没办法,这里的劳力太贵,光是铺20平米的大理石厨房地面,工就要3,000。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梁明少忙着做水。端上来,清香四溢,肥大的叶片飘在碧绿的茶水里。我这种不爱喝茶的人都添了两遍水。 我参加完了这样的聚会,回来总是觉得心里空洞洞的。来加州上班以后我就不再做饭。平常吃公司的,周末到餐馆里随便吃点豆浆油条。广东早茶这里做的也很好。清朝末年来美国做苦工的有很多广东人。铁路修完后,很多人就在铁路沿线安顿下来。旧金山是铁路的最后一站。中国城就是这样形成的。不仅是在旧金山城里,我们这里的广东餐馆也都很正宗。加上广东菜偏甜,美国人很喜欢吃.在有我们这些新来的技术移民以前,广东菜就算是中国菜的代表了。最典型的一道菜叫核桃虾,炸好的虾仁和蜜汁核桃,上面浇浓缩牛奶和蛋黄酱混的汁。提起好吃的中餐,美国人大都知道这道菜。厉旌兴致很高。他在积极找女朋友。他拉我去,回来可以和我议论女孩子,家长里短,有个听众。几个月以后,他有些气馁,他喜欢的品貌具佳,活泼可人。可是太多人追求。他挤上去约时间见面都不容易。就连瑕掩瑜那样气质不好的每次都是一帮男人围着。转到美国来,里外俱佳的女生还和他上工科大学时一样稀少,竞争一样的激烈。他看上的师妹,不也被抢走了吗?早知道这样,当年多到五道口的外国语学院跳跳舞就好了。要是自己突然发了财了,会不会就容易了?他苦恼的时候,常常会把目光放到本公司的股票上。我想了想。有钱当然会有帮助。但是,一个在你没有钱的时候对你不感兴趣的女孩儿,你发财之后敢接受她吗?可是发财不也是我能力的一部分吗?我的能力显示出来,对方由不感兴趣的变成感兴趣的,有什么不对吗?厉旌和我辩论。我倒吸一口气。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想了想,有能力未必能发上财啊!你发了财,一不小心还会丢掉。还是一些基本的不容易变的,象性格,爱好,有共同话题更重要吧,能够长久。 我和宁文文通话。我大约一个月能和她讲一,二次话。开始的时候,我每星期给她留言。她不定期地回给我。我和她讲起厉旌的财富能力论。宁文文大声说,有钱有什么用啊?重要的是要看对眼。我有钱,你也没有追求我呀!我没想到一下子引火烧身。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和宁文文的关系总是不温不火的。我在追求她吗?是因为她有钱,我自卑,反而成了我追求她的障碍吗?我想不明白。我问她怎样。她反问我也在找女朋友吗。我说只是厉旌拉我让我帮他看看。我自己并没有上心。那可没准儿!缘份到了,挡也挡不住!宁文文不太高兴地说。我赶紧调节气氛,问有没有人追求她。宁文文更气了,嚷了一句追求我的都是我不喜欢的,就把电话挂了。遭了,我小心翼翼还是拍到马脚上了。 第30章 第13章(1) 不断的努力学习加上我的英文水平提高,我发现我工作上的竞争力还挺强。老闆都说我设计的软体后期调整的少。返工是件很麻烦的事。要知道我为了保证质量,都是事先做好几个方案。反覆衡量利弊才跳出一个问题最少的。质量好后面是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工作。 我的顶头上司一年半之间换了两个。第一位是从ibm跳过来的白人经理迈克。他具体的事儿不大管。放手让我去干。我们小公司每天要在公司呆10个小时以上。他很不能适应。吃晚饭的时候,常跟我们讲,他在ibm上班的时候,这个点儿,已经在外面骑自行车跑了一圈儿,在给女儿准备晚饭了。他一般吃完晚饭,呆个半小时就走掉。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察觉。他的隔间在大厅里靠窗的一角。后来晚上8点去找他,他总不在。我们公司的布局是大一点的老闆坐在大厅中央。小一点的老闆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隔间。我们这样的小喽罗夹在中间坐。大家都很好奇,他从哪里出去的。因为他正常下班,要路过我们的隔间,管他的老闆也能看见他。有一次我去印表机边印东西,弯下腰续纸,一抬头看见他从邻组的过道里穿过向大门走。还不时地回头看,象是担心有人尾随一样。印表机放在墙壁的凹陷处。他并没有看见我。厉旌很羡慕我有迈克这样的老闆。他的老闆事无巨细地管着他。小到一句程序怎样写,都要评上两句,打回来,要求改,是典型的微观管理经理。我听他诉苦,很庆幸有迈克这样的经理。虽然大事不能指望他,但是难得他信任我。我的感激之心一直延续到我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 那天下午我在我的隔间里专心做事。迈克趴在我的隔间挡板上,“朱,我们网站整个瘫痪了。查到你头上,说是你上次加的功能造成的,你跟我倒会议室来交待一下!”迈克的脸沉着。我蹦起来,跟着他去会议室。会议室的圆桌边坐了一圈人。公司这半年来了七八十人。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我看到面试我的创始人也在其中。迈克先发制人地向创始人交待,我是新功能的负责人。他只是辅助性地帮我看了一下,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明白他是在推卸责任。没时间和他争。赶紧看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坐下来,测试来测试去,没找出毛病的根源。搞了两个小时没理出什么头绪。我不得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加的那部分程序全部拿掉。网站还是处于瘫痪的状态,说明不是我加的那部分出了毛病。迈克一直在旁边陪着,脸色放轻松下来。我本来要撤退,迈克要求我继续留下帮忙,找出问题的根源。还把同组里的另外两个同事也调进来,每人捧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直忙到半夜12点多,还没查出问题来。我灵机一动,想起一个月前别的小组加的一个功能曾经有不稳定的问题。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找我讨论过如何解决稳定性问题,因为我这一块和他的很相似。讨论后对我启发很大,我设计方案大动。我建议他们也如此行事。对方态度暧昧,说是时间恐怕来不及了!也许是那一块出了问题。我编了几个程序测试后,觉得很可能是那个功能导致的问题,提议把那个功能拿掉。我的运气不错,拿掉后,网站恢复了。又在会议室呆到早晨2点多,观察没有新的瘫痪,大老闆才宣布散伙儿。迈克临走前,跟大老闆讲,我们组是公司里技术水平最高的组,以后有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们组的人帮忙。我想起自己的那摊子事儿耽误了大半天,明天还要加班加点儿的干。他还给我揽新活儿。心里的火儿直往上窜。
第25页 经历了网站瘫痪事件后,我学乖了。每次有稍微重要的事情,都要发电子邮件请教他。迈克总是一如既往地飞快地回信,同意,没有不同意见。他的同意来得太快,我怀疑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一次开小组会议,迈克批评我做的一个东西设计有问题。我跟他说,这个方案是请示过你的。组里的人,都盯着他看。我猜想别人也有类似的经历。迈克脸红,沉着脸,说我管这么多事儿,哪能都照顾得到,最重要的是你们做出质量好的活儿。我体会到迈克这样只宏观管理老闆的危险性。做得好,皆大欢喜;不好的时候,责任都在你头上,他可不管你。我把速度放慢,尽量出高质量的活儿。省得出了事儿和他发生冲突。 七八月间,迈克突然辞职离开了公司。送行聚餐会上,迈克说在公司工作一年,发现小公司并不适合他。他原本高质量的生活统统被打乱。原来每天工作八小时,回家可以锻鍊身体,陪女儿玩儿。现在早九点到公司,晚上八点离开。他家住在开车一个小时外的核桃溪。晚上九点到家女儿已经睡着。想来想去,他决定去惠普公司去工作。那里也是早八晚五。我想着自己还真来对了地方。小公司是拼命的地方,年纪大了还真吃不消。也就是我们这些未婚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没早没晚地干。 第31章 第13章(2) 迈克辞职以后,我直接汇报给印度人普罗杰。因为在蓝帽子对印度人阿迪普印象不佳,我很担心普罗杰也是一样。他上任以后,我时常想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用以激励自己。普罗杰集迈克和阿迪普于一身。还是一样的宏观管理。但是普罗杰是一个头发油亮亮的,精力充沛,有抱负的年轻人。他不停到他的老闆那里揽活,转身扔给我们这三个工蜂。想借用我们的苦力搭建他上升的天梯。我们组里的同事一起吃饭,轻易不会谈到老闆好坏。这一次,积怨太大。不善言谈的同事都有一堆苦水要倒。由于老闆的殷勤,我们三个人在做四五个人的活儿。周末两天连续加班,没有休息时间。组里的两位美国本土好青年都说就要坚持不住了。普罗杰在我们面前走过总是昂首挺胸,视我们如空气一样。他在我们组站稳脚跟后,调入在一个联合项目上在他手下干活深得他欢心的印度人阿甲。阿甲在他面前象僕人一样,对他总是尊重有加的样子。我们组里的约翰背地里议论他们是不是还生活在种姓制度里。一次阿甲午餐时无比崇尚地说,普罗杰属于婆罗门,最高种姓。印度好多议员,商贾都是这个种姓的。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阿甲很可笑。他在普罗杰面前毕恭毕敬,在我们面前摆出和普罗杰一样傲慢的样子,好像我们是他的奴僕一样。约翰很认真地去调查了印度的种姓制度,发了连结给我们看。我读了以后感到毛骨悚然。种姓制度有点象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血统论。四大种姓从高到低:婆罗门,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罗,生下来就被烙上印。还有一类没有种姓被称为贱民的最底层。不同种姓不可通婚。虽然印度已经名义上废除了种姓制度,在很多信印度教人的脑子里还是根深蒂固。约翰说他以前做博士和他的导师一起去参加论文大会。他的导师是印度人,得过计算机界享有盛名的图灵奖。约翰注意到另外两个来参加大会的两个印度教授对他的导师不理不睬的。而且背后议论他的导师出身贱民。他很震惊,以为只是个别人歧视。没想到工作上又遇到这种情况,看来不是一个两个。 我们都很不快乐地工作着。第二年的夏天约翰找了个机会调到新成立的组。我也跃跃欲试。约翰的新组已经接收我了。一般来说,公司鼓励跳槽,新组接收了原来的组无权干涉。普罗杰找了他的老闆的老闆,要开特例,不肯放人。我因为已经在公司申请绿卡,不想离开公司。公司的股票最近也升值了。自从想出了做广告赚钱的办法,公司财源滚滚。融资时给估了很高的市值。厉旌劝我咬牙坚持住。据他估计,公司一两年内就会上市。我刚来公司的股票,加上后来上班时发的股票,到公司上市时最低也要值个六七十万。虽然交了税只剩30来万,毕竟是7,8年的节余。这样好的机会,我们这样的打工族一辈子能碰上一次也不容易。我不喜欢老闆普罗杰,但是这份工作还是蛮有意思的。而且公司没有象其它小公司那样没两年就倒掉了,申请绿卡也没耽误。我尽量想事情好的一面。 公司不断地在招人。因为普罗杰不断揽活,他争取到了3个进人的名额。他急于招人进来干活,可是公司的进人标准越来越高。两轮公司实地面试,每一轮都要所有面试的人100%通过,才能通过。一个职位经常空着一两年,才能找到一个符合每一个人标准的人。我每星期要花八个小时去面试。普罗杰自己讲他每个星期有一半时间花在看简历,电话面试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候选人,乐在其中。我就惨了。我的工作量并没有因为去面试而减少。该我干的活儿因为去参加面试变得更加干不完了。我星期六,星期日也在加班。星期日下午4点回家,休息到晚上。我很累,最让我难过的是无处可逃。没有希望的日子变得很慢。 这一年七月份,公司临时决定搬家。据说是房东看着公司生意好,续租的时候要涨房租。谈崩了,决定大迁移,搬到对面的四栋平房里。星期五早上搬家公司分发纸盒,在我们的计算机和用品上贴标籤。星期五中午赶我们出来。星期六才能到新地方办公。我回家一觉睡到下午4点。正算计着如何享受剩下的8个小时,电话铃声响起。我猜想是厉旌找我打网球。他说我最近脸色不好,因该多锻鍊身体。否则即使在老闆手下虎口脱险,身体累垮了,就不值了。原来在国内上大学,喊的口号是为祖国健健康康工作三十年。晚上11点教学楼关门。黑乎乎的操场上还有“哐哐”的器械声。我经常做翻槓子。最近一次做,挣扎了几下才上了和我一样高的单槓。厉旌说看着我让他想起圣地亚哥动物园里的熊猫。
第26页 第32章 第14章(1) 我拿起电话,意外地听见宁文文清脆的声音。 “泽民,我昨天拿到签证了,准备到美国玩儿几天!”宁文文情绪很好。 “好呀!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挺激动。 “我买了今天中午的票,明天中午12:30到达旧金山机场!” “你也太神速了!”我吃了一惊,“你能呆多长时间?” “下星期日的回程票。我在三里屯开了一家新酒吧。要赶回来。” “好。我们明天机场见!”我又惊又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心里盘算着如何能临时请几天假。我工作一年半了,还没休过一天假,已经攒了22天。别说宁文文来得还真是时候,我手头的项目刚开始,还可以匀出点儿时间,休完假再干。要是早一个星期,上个项目要交活,我每天都干到下半夜2,3点钟,早晨8点钟赶到班上。想请假普罗杰也不能同意。 我赶紧给普罗杰发信,称自己做完上一个项目后,感觉身体不太好。下个星期准备休假一周调理一下,请他批准。普罗杰很快发信回来询问我下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做得怎样了。我提醒他今天早晨凌晨2点我刚刚交活儿,今天上午又搬家,还没来得及开始下一个项目。我计划一个星期后休假回来再开始。他回信说我休假的时候可以想一想。脑子要经常锻鍊才能保持健康。我回信说没问题。 我打电话给宁文文,告诉她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想到哪里去玩儿。宁文文说,哪里也不想去,在我公寓楼下的游泳池边晒太阳就很高兴。我提议就在附近逛一逛。宁文文说到时候再商量,机场见。 我给厉旌打电话。他建议我买束花带到机场去。厉旌追女孩子手段很多。情人节,三八节,他都过过。前一段时间他追到了一位刚毕业,工程师里长得出类拔萃的女孩儿。一开始人家对他不太感冒,他猛追了一通儿。后来那女孩儿不知为什么回心转意,和他热络起来。他暗地里嘀咕是不是得知他的工作单位后才对她有好感的。他曾经邀请我一起和他俩出海看国庆节的烟花表演。我一路观察那女孩儿言谈举止温婉大方。下船到一家高级餐馆吃饭。这是我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三个人加税加小费,一共吃了280美元。吃完饭付帐的时候,女孩儿很自然地把装帐单的小碟子推给厉旌。我回来后跟厉旌说没看出什么不妥,你自己边交往边观察吧!隔了几个月时间,女方嫌房租太贵,想买房,但是首付款不够,跟励旌借钱。她看上一百万左右的独栋住宅。她自己可以出2万,要和厉旌借18万。厉旌跟她提议先买一套60万左右的联体别墅。女方很不高兴。厉旌在犹豫是一刀两断还是出钱买个妥协。其实股票的钱没有套现,他的积蓄也就20万。拿出去他自己就没什么钱了。我劝厉旌实话实说。厉旌听从了我的建议,告诉女方自己手里也就只有20万。那女孩儿再没跟厉旌联繫。他为此情绪低落了一阵儿。我跟他讲,早分手是好事儿。没准儿好的在后面等你呢!我们最后商定,我接回宁文文,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我问厉旌能不能上他家住一个星期,宁文文可以住在我这儿。厉旌叫我心眼儿活络点儿。 第33章 第14章(2) 我晚上睡不着,忙着打扫卫生。厨房很干净。重点是洗手间。我把床单,枕套都换上干净的。加上堆在角落的脏衣服,我在洗衣房同时占了三台洗衣机。45分钟后,再烘干一个小时。回来后叠衣服,擦灰,拖地板。忙到下半夜2点,上好第二天10点的铃。睡过去前我在想,两年多没见,不知宁文文变了样子没有。 星期六的101高速公路空空荡荡,我一路狂奔,四十分钟就到了机场。我提前到了一个小时。宁文文的班机晚点了半个小时,我看到电子公告牌上显示变为已经抵达,心里踏实下来。眼睛盯着出关的大门。又等了半个小时,机长和空姐们走出来。没过几分钟,穿着白衣,牛仔裤的宁文文风风火火地赶了出来。 “文文!这边!”我沖宁文文招手。 宁文文愣了一下,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朱泽民!你怎么胖成这样了?”宁文文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端详着我。 “还好。重了二十磅而已!”我谦虚地说,接过宁文文的拉杆箱,“你和两年前一样。” “泽民,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变得可真会说话。”她抓着我的胳膊,也不怕我女朋友嫉妒。 “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有时间。你怎么突然有空过来?”我们走在俯瞰停机坪的走廊里,我想起第一次来,励旌接我的情形。这次我可是看了好几眼我停车的位置才放心地走进迎宾楼。 “我早就想出来散散心,过几天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因为忙着开新酒吧,一直拖着没去签证。前天拿到签证,想任性一把,事情托出去,机票也买得到。”阳光下的宁文文笑容满面,让我想起她吃我做的椒盐鸡卷的样子。 “你准备什么吃的给我了吗?我肚子饿得紧。美联航的班机给的吃的少得可怜。有没有一桌子鸡腿宴在等着我呢?” “你真的想吃我的鸡腿宴了吗?我改天做给你吃。我已经好久没做饭了!”
第27页 “那你顿顿在外面吃?” “公司里现在供三餐。周末也有饭吃。我带你去吃机场附近的小四川。厉旌来吃过,他说挺正宗的。晚上你住到我那儿,我到厉旌那里住。” “你不用到厉旌那里住,我们又不是没同居过。”宁文文笑嘻嘻地说。 我看着宁文文,仿佛时间倒流,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我开车离开机场,向圣马丁的镇中心进发。圣马丁的日本餐馆很多。小四川在镇子一角。下午2:00,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我们俩儿找了靠窗户的座位。点了凉面,夫妻肺片,酸菜鱼。菜端上来,宁文文几筷子下肚,感慨地说,“这家店可比亚特兰大那家强几倍。赶上我家楼下小店的水平。” “这里吃中餐不成问题。不过你在国内什么中餐都能吃上,要不要换个口味来吃个洋餐?厉旌晚上订了牛排馆。” “好呀!”宁文文应了一声。 吃过饭,我本来想要直接回家。宁文文拉着我的胳膊,说走走吧,再坐下来,她可能就要睡过去了。我搀着她的胳膊,沿着小四川门前的大街走下去。路过一家星巴克,宁文文要求买一大杯冰咖啡。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拖着脚跟我走。隔几条街,是一个日式花园。园子很小。小水池,金鱼在里面摆尾,小桥,亭子,五脏俱全。午后的园子很清静,我们进去的时候还有两个人。绕着水池走了一圈后,只剩下我们俩个。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我侧着脸问宁文文。 宁文文突然转过身来抱住我,泪水湿透我的衬衫。我等她平静下来,用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第34章 第14章(3) “宁文文,你过得不快乐到我这里吧!”我知道我回国也帮不上她的忙,只想到让她逃避。 “我爸留下的这摊事儿怎么办?”宁文文抽泣着。 “你爸爸真想让你经营他的事业?如果这么不快乐,守着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从来也没跟我提过要我继承他的公司。不过他经常带我到他的办公室里也会给我讲一些为人处世之道。他和特别信任的人讲事情也从来不回避我。我回去以后处理公司里的事儿。公司里的人和旧事,我比我妈知道得还多。可能他下意识是想让我接手,只是因为突然撒手,没来得及正式培训我。其实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关系已经都理顺了。我筹建的新酒吧两个星期以后也要开业了。” “你喜欢继续做下去?” “我喜欢我的新酒吧。不喜欢我爸给我留下的夜总会生意。我爸的生意大赚大亏,起伏不定。我打理起来很吃力。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的新酒吧?”宁文文仰头看着我。 “等我的绿卡下来,顺利的话,我年底会回去一趟。”我抱着宁文文,心里巴不得马上拿到绿卡。 在小花园里坐了半小时,咖啡也开始起作用,宁文文感觉精神了点儿,估计路上不会睡着。我们继续赶路。我怕宁文文会睡着,不停地跟她讲我这两年多的遭遇。宁文文听了,感嘆说你在这儿过得也不容易啊。 我住的公寓是呈口字型的三层楼。我租房的时候,管理办公室的女主任骄傲地讲这栋公寓是水泥板造的,钢筋加固。经历了1989年7.1级的大地震都毫毛未损,是我们湾区少有的水泥房。楼房公寓的中心是一大一小两个游泳池。大游泳池边还有一个冲浪按摩池。宁文文问我水够热吗?我说热得象洗热水澡一样。我指了指楼上房顶上的太阳板。这里的天气,5月一直可以游到10月。宁文文高兴地说,我有先见之明呀,带了游泳衣来。 放下行李,我们换好衣服冲到水池边。大概是水温太高了,太阳也晒得厉害,泳池里没有人。池边的长椅上躺着五六个白人在晒颜色。浅棕色的肤色是美国人认为最美的颜色。因为白人占美国人种的大多数,白皮肤的人太多。生活富裕的阶层去海边休假会把皮肤晒成浅棕色,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厉旌曾经得意地告诉我,他在国内的外号叫小棕熊。来美国上学,他听见他做助教的班里有几个女学生私底下议论他是大帅哥,他的肤色是柔和可爱的蜂蜜颜色。他听了大为震惊,没想到到了美国缺点变优点了。要不是胆子小,总觉得和白人女生生活理习惯不同,早就扩展交友范围了。 我们先在大游泳池里游。太阳渐渐落下去,原本波光粼粼的池子有一半被树影盖住。小游泳池里的孩子多起来。我们转移到冲浪按摩池。强大的水流打在我的腰部,疲惫的身体在热水里舒服得不想出来。 “你天天出来游泳?”宁文文问我。 “哪里有时间?我最近都是半夜两点才回家。能把觉睡够就不错了。”我回想起昨天早晨披星戴月地赶回家,在红绿灯前要定住神才能看清是红灯还是橙灯,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这么辛苦,你跟我回北京吧!”宁文文双臂伸展着搭在池边。 “回去给你打工?” “那再好不过了!我给你股份!你明天去辞职,跟我一起回去还来得及参加我的开业典礼。我正愁那里没有个主持的人呢。” 宁文文迫不及待地向我建议。 “我拿到绿卡会考虑找一找回北京的工作机会。”
第28页 “真的吗?你说话算数!”宁文文快速地移到我的脸前,手臂搂住我的脖子。我看着她象草莓一样鲜红的嘴唇在我面前晃动,忍不住捉住吻下去。 我在上大学晚上下了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总能看到拥吻的男女。不是躲在树丛后,而是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有人骑车经过会起闹似地吹起口哨。活到今天才知道忘情的时候,周围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第35章 第15章(1) 晚上接了厉旌一起去亚历山大牛排馆。厉旌见了宁文文笑眯眯地说,“宁文文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活力四射。”宁文文高兴地说,“厉旌,你可是变化很大,三年前我不能想像你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我解释说厉旌现在见多识广,讨女孩子喜欢的办法很多。他提醒我带一束鲜花在机场献给你。 “鲜花呢?”宁文文瞪圆了眼睛,“放在后背箱里烘干吶?” “我认为没有必要。”我尴尬地解释。 宁文文厥起嘴,小有不满。 “你看看,如何讨好女孩儿上你以后要对我言听计从。”厉旌打圆场,“你们看看菜单要点什么。这里的菲利牛排做得很好吃。” “厉旌,你的女朋友找得怎么样了?”宁文文看着菜单,嘴也没闲着。 我给宁文文使眼色,可是她一心在看菜单。厉旌象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下来。 “没找到?”宁文文抬头看到厉旌的脸色不对。 “厉旌找了一个,没怎么样就跟他借钱买房。厉旌刚跟她分手。”我解释。 “这样的早分手是你的福分。我表哥结婚一年就离了。结婚前没什么要求。女方蜜月过完要求给她妈在北京买套房子。我表哥就拿出全部积蓄,准备给岳母购买一室一厅的二手房。女方嫌不是新的,要求我表哥向家里要钱。我表哥才醒悟过来,原来那女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闹了一年,离婚收场。现在你可能觉得挺痛苦的,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啊!” “你在国内有没有知根知底儿的,给我介绍一个?”厉旌元气恢复了一点儿。 “厉旌,还是在美国找吧!现在国内物慾横流,心地纯良的比例还不如美国乡下的高。知书达理,心地善良最重要。我看着我表哥闹离婚那阵儿,瘦得人都脱形了。他很后悔当初一心要找个长得好的。” 厉旌点点头。 牛排端上来,圆圆的一一块牛里嵴肉。嫩得吃不出一点儿牛肉味儿。配菜是芦笋和土豆泥。饭后甜点我们要了焦糖布丁,黑森林巧克力蛋糕和柠檬饼。我们没有象美国人那样,一人一份,各吃各的。向服务生多要了几把小勺,我们每样甜点都尝个鲜。宁文文对焦糖布丁大为赞赏。在手机上记下了名字,说是要让她新酒吧的厨师学着做。厉旌关心有没有採纳《鸡腿的二十四种做法》里的菜谱。宁文文说,有啊,椒盐鸡卷是上了菜单的。她让手下的员工尝菜的时候,是最受欢迎的鸡肉类小菜。我给大厨看了你们寄给我的彩印版。我的大厨很认真地按分量做了一份,直夸菜谱做得精确呢!厉旌,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北京到我的酒吧坐坐!厉旌说,酒吧的名字是不是来自美国的大锅饭。宁文文哈哈大笑,听起来不错,我应该把这句话嵌在酒吧的大名下面。 饭后告别,我没有和厉旌一起回他家。厉旌在饭店门口看了一眼宁文文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欲言又止。宁文文说她已经24小时没合眼,在飞机上激动得象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国内和东南亚的旅游景点儿她都跑过了,不过都是招待别人,很操心,生怕安排得不周到。这次感觉象逃出笼子的小鸟儿! 宁文文回到公寓,刷了牙,赶紧爬上床。平躺在被子里,她左手拍拍床,招呼我也来睡。我说刷了牙我就来。洗漱完毕,宁文文已经睡着了。我捧了计算机,背靠墙,坐在床上,上网查找附近的可玩儿之处。不管怎么样,海滨小城蒙特利总要去一趟。我在priceline上竞价订了一晚四星级的万豪,加上税和手续费125美元一晚。宾馆的网站上要220一晚。我是从同事那里知道这个旅店的拍卖网站的。我的同事比我早来三年的,现在都是百万富翁了。别以为百万富翁就不在乎钱了,照样的省吃俭用。关灯前,我仔细端详了熟睡的宁文文,觉得能这样守着她很幸福。 第36章 第15章(2) 我再睁开眼。宁文文已经不在身边。我听见厨房有风扇转动的嗡嗡作响声。 宁文文在煎荷包蛋,见我走进来,“你一点儿饭也不做了?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牛奶。” “平常吃单位的。周末我在外面随便找点儿吃的。你想吃我做的鸡腿饭了?咱们出去玩儿回来,我给你做。” 我向宁文文推荐了附近的几个可去之处,北面的旧金山,葡萄酒产地纳帕谷,东北的太浩湖,南面的海滨小城蒙特利。我去过旧金山和蒙特利。我推荐去蒙特利。另外两个地方我没去过。宁文文说她喜欢有水的地方,想去蒙特利和太浩湖。我看了地图,建议我们干脆慢慢地逛。有精力绕个大圈子,四个地方都能走完。如果觉得太赶,就兜小圈子蒙特利-太浩湖回来。路线是蒙特利-太浩湖-纳帕谷-旧金山。
第29页 我收拾出几件衣服,放在塑料口袋里,塞进宁文文的拉杆箱。背上我的电脑,我提着箱子和宁文文挤在能载四个人的小电梯间里下楼。宁文文笑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小的电梯。我解释整个大楼也就百来户人家。毕竟只有三层楼。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打开车窗,明媚的阳光直照进来,气温不冷不热象北京的初秋,这天气不出去玩儿简直是浪费时间。我想不明白,宁文文来之前,每天赶去上班也是一样的天气,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想法。 路上的车很多,大都是周日到海边玩儿的当地人。有的车顶上架着自行车,有的后面拖着小船。车子慢吞吞地开到海边,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车子开到渔人码头,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下。推推已经睡着了的宁文文。她困顿地嘀咕,让我再睡会儿,我的眼皮睁不开。难为她,北京时间半夜2点多,让她再睡半个钟头吧!我向后移动椅子,调整椅背。脑袋枕在双手上。考虑怎样找机会回北京。我想回去的想法并不是看到宁文文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想法。更是已经埋了很久的想法,看到宁文文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呢?我在青年会也见识了一些女孩儿。可是我对她们提不起兴趣。我越来越觉得宁文文的难得。我在接到宁文文之前,很担心两年多不见,会不会关系变生疏了。接到后证明我是杞人忧天。宁文文和我的关系同记忆里的一样熟络。 12点整,我打开收音机,“文文,不能再睡了!” 宁文宁睁开眼,“这里是不是可以凭身份证明存钱?我记得可以。” 我听了这个脑筋急转弯式的问题,“你想存钱?” “我带了6万美元过来,在手提箱里。”宁文文举重若轻地说。 “怎么带这么多钱?不怕海关查你?” “没关系,都缝在衣服里面了。你别紧张。有风险,但是没出事。昨天我见了你高兴得把这回事忘掉了。” “你带这么多钱过来干什么?你的帐户里还有25万多呢。” “留着用,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好的投资机会呢。现金这里每次最多能存1万。我四年前来读书的时候,也是带了现金过来。我一次要求存5万现金。柜檯后的储蓄员象见了鬼一样,马上叫来值班经理。值班经理也很紧张,打电话请示后台运营,看有什么规定。后来收了我的钱,问我钱的用途。告诉我会把我的名字和金额上报给政府。我打那以后学乖了,20多万我存了二个月。幸亏那家银行有很多营业点。否则只跑一家,不到一万也会被盯上。” “那我们先别玩儿了。存钱要紧。否则一箱子钱,放在后背箱里可不保险。先跑趟银行,你1万,我1万,存2万进去,再到宾馆住下。钱藏好了再出来吃午饭。我订的万豪是四星级,应该有保险柜。”想到我的后背箱里有这么多的现金,我有点心慌。 “不行。今天是星期日。银行不开门。”宁文文想起来。 第37章 第15章(3) 按照gps的指示,我们顺利找到了万豪。厉旌坚持要借给我他的gps,尽管我告诉他我方向感很好。他说用来找餐馆,很好用。想要顿顿吃中餐都可以,饭店分门别类地按远近列出来。 酒店办入住,交了30元的停车,上网费。我挺心疼,拍来的旅店隐性收费项目不少。宁文文夸我能干。国内的万豪要2000多一晚。要不是陪客人去,她是不捨得花这个钱的。我们的房间安排在8层。宾馆给人感觉很安全。按下楼层的数字按钮,电梯也不动。看到同电梯的人刷房卡,我也照做。慌乱之中按了6层。电梯停靠在刚有人下电梯的4层就不动了。我再一次刷卡,按下8层。我跟宁文文说,这下你的钱安全了,被人偷走也很好破案。 房间里的色调是金色配紫红色,配上白色的窗衬。宁文文掀开床罩,躺在床上,又想睡去。我顾不上她,在桌子下面的小柜子里找到保险柜。看说明,设置密码,开关试验了两次。没问题了,才向宁文文要钱。宁文文打开箱子。从箱子夹层,抽真空的衣服口袋里。取出1万一叠的钱。我问她这么多钱,过安检门的时候,没有被发现?我听说美元上面为了防伪嵌了金属线上去。还有手提箱经过安检设备时没有被查出?宁文文说没有查出来。她五年前上学的时候,她爸听人说这条路走得通。她当时带了10万美元过来,那时她的箱子多,二个大箱子,一个手提行李,还有背包。分散地放。大箱子每个放了3万美元。还有20万是她妈陆续寄给她的。每次1万,通过敦豪快递,夹在衣服里寄给她的。运气很好,一次也没丢。我听了大吃一惊。难怪宁文文不慌不忙的,她带过更大量的现金,已经有经验了。 藏好钱。我的心放下。宾馆里的饭太贵,我拿出我的计算机上网到yelp上查大家给好评的餐馆。这么一折腾已经下午1点半。评价最好的几家饭馆都已经关门。只有一家开在渔人码头上的餐馆还在营业。宁文文倒在沙发上,又要睡过去。我拉她起来。宁文文嘟囔着让她再睡会儿。生物钟这东西,力量太强大。我跟宁文文说饭馆里你爱吃的鲜美肉肥的螃蟹在等你呢!要不要吃螃蟹蛋糕?还有螃蟹馅饼。宁文文睁开眼,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句,螃蟹蛋糕?。我得意地一笑,好吃的对宁文文的诱惑力不是一般地大。
第30页 我们开车返回宁文文打盹儿的老地方。gps指示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我下车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餐馆。停车场对面倒是有一栋二层小楼。面对我们的这一面写着水手吧几个大字。马路对面是一家烧烤店。除此之外,视线所及之处再也没有什么餐馆。也许那栋二层小楼面向海的那一面就是我要找的餐馆呢。我在钱包里只找到1个25分的硬币,够停15分钟。我拉着宁文文走到停车场中间的换币机,两只手捏住一元纸币的两边,慢慢送进换币机一指宽的缝隙里。“咣啷啷”地金属撞击声。我从换币机下方的小门里摸出四个刻着乔治.华盛顿像的硬币。我们转到水手酒吧的另一侧。二层下楼的另一侧同属水手酒吧。很奇怪,饭店的地址明明写着渔人码头路3号。我仰头寻找水手酒吧的门牌号,渔人码头路5号。按照数字推断,饭店应该是开到码头上了。我伏在桥栏杆上张望。长长的栈桥上没有看到长得象餐馆的房子。有一家卖渔具的下门脸儿。我不甘心,走上栈桥。栈桥的左侧有位年轻人在钓鱼。渔具店的房顶上支出一个鱼竿状的金属杆,下面挂着鱼形招牌,爱德华家的渔具用品。我们走进渔具商店,脸膛晒得通红的老人站在柜檯后。 “请问渔人码头路3号在这附近吗?我在找一家餐馆。” “你已经站在它上面了!”老人笑呵呵地,露出闪亮的白牙。 我吃了一惊,这家店开在地下了?如此隐蔽,生意能好吗? 老人热情地走出柜檯,带着我们走出店门,指着钓鱼人身后的栏杆处。浅蓝色的栏杆上挂着一个手臂长的牌子,沙子酒吧。 “这家餐馆好吃吗?”我对这个小小的招牌产生了怀疑。 “他家的海鲜都是每天从船上下来的第一篓。螃蟹馅饼很好吃!”老人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 “多谢!” 我和宁文文小心翼翼地走下十来阶楼梯。餐馆的门小小的,木框窗的窗台下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长形花篮。推开门,满满地坐了一屋子的人。两面都是对着大海的玻璃窗。正值中午,遮阳窗帘拉下了一半。我们被领到窗边的座位。菜单上来,我的肚子像见到亲人般“咕咕”地叫了两声。餐前菜点了一盘生牡蛎,一盘鸡尾虾。主菜是螃蟹馅饼和虾色拉。服务生很快送上了一小筐切片面包和黄油。我激动地抓起一片,抹上黄油,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面包是新鲜烤出来的酸面面包。风捲残云,转眼间小筐就见底了。黄油可真香啊!我伸手想拿第三片的手被宁文文挡住。 “别吃了!再吃我们点的菜就没地方了。” “早知道这儿的面包这么好吃,就不用点菜了。”我收手。 “应该是早知道这儿有面包吃吧!”宁文文毫不客气。 我“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宁文文说我的话也象天籁之音,听起来格外动听。别是我有被受虐倾向。 第38章 第15章(4) 生蚝和鸡尾虾两样冷盘很快端了上来。挤几滴柠檬汁在上面。滑熘熘的生蚝没有想像中的鲜美。我更喜欢吃鸡尾虾。这里的鸡尾虾并不是虾的名称,鸡尾是西红柿酱加辣根调成的蘸汁儿。剥皮的虾蘸着酸酸辣辣的酱,很开胃。 窗下面就是海。湾里泊满了白色的小游艇。 “这里可真清静!”宁文文两只手托着下巴。 我环顾四周,我们进来的时候桌子有8成还是满的。大约那时别人的午餐已近尾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和屋子对面的一对老夫妻。 “要不你别回去了!” “不行啊!回去还有一大摊儿事儿等着我!我多希望能回到读书的日子。你毕业后回去过吗?” 我摇摇头,心下一沉。想起宁文文在这儿只是短期旅行。 “螃蟹饼上来了!赶紧放开了吃吧!”宁文文刀叉齐上,拖了一块饼到我的盘子里。 螃蟹饼看起来并不诱人。饼的样子是墨西哥奶酪卷饼。我咬上一口。奶酪放的很少,面软软的,满嘴螃蟹的鲜味。 “真好吃!”宁文文贊道。“我的酒吧里可以加这道菜。做成巴掌大,螃蟹状,点上两粒红豆做眼睛。” “象蟹壳黄一样?” “我不想蟹壳黄那样用油面,吃起来太腻。螃蟹的鲜味儿配软面皮就挺好。我这次幸运极了。新酒吧僱到了一位好厨师。你回去尝尝他的手艺!做得好还是其次,他总能变着法儿想出新菜来。这一点,别人是望尘莫及。厨师学校刚毕业,我就给了老厨师的薪水。” “那我的鸡腿的二十四种做法就只能退居二位了。” “那不会。鸡腿餐是主打。海鲜菜算是高档菜。我的新酒吧可没有公款消费这一块儿。别人都说我疯了,投这么多钱办这样一家纯酒吧。” “你投了多少?” “八百万。我爸给我留下的生意太难做了。”宁文文眼睛里露出悲哀的神色。 “难做就不做了。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重要。”我伸手隔着餐桌拍了拍宁文文的肩膀。 “那不成。整天热热闹闹又没有利益争执的日子,我最喜欢。可是那样就赚不到钱了。” “象在学校里一样。” “是啊,能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多好!” “这在美国很容易实现!不拿学位,你可以到社区大学选课。40美元一个学分。赚钱的任务交给我好了!”
第31页 宁文文愣了一下,“我还没想过日子可以那样过。” 第39章 第16章(1) 蒙特利的夏天清凉宜人。我们租了一前一后的手划小艇,在海湾上慢悠悠地飘着。水边的礁石上海豹在晒太阳。几只小豹在水里进进出出地追逐。海鸥立在岸边的木栏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水浅的地方能看到海带在水里漂。礁石缝里,几只螃蟹躲在洞里,宁文文从包里掏出三角架的一只脚,探进石缝里。螃蟹用钳子捉住。宁文文轻轻一拉,螃蟹立时被拖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容易?我在青岛捉过螃蟹,拿了沤烂的鸡腿等了三小时才有两三只螃蟹上钩。可惜今天没拿个篓子来!” “这螃蟹尺寸太小,还是放生吧!否则捉住会罚款的。”我提醒宁文文。 宁文文放下三角架。小螃蟹重新着陆,八条腿迅速移动,横行着钻进更深的洞里。 “美国的动物警惕性小。甭说别的,我现在打苍蝇都不等它停了。在空中一扇乎,应声昏倒在地。不像国内的苍蝇,你和它斗智斗勇,也未必能打死。看来格林童话里那位一下打死七只的小裁缝还真是基于真人真事。” “那我也给你写一个条幅,‘空中打死一只’系在腰上。”宁文文搂着我的腰笑得前仰后合。 “宁文文,再乱动,我们要一起落水了!”我的话音未落,小艇一歪,水注进来。我用桨撑开。湿湿地坐在水中,我们狼狈地划回码头。车上并没有带替换衣服。我们跑到码头边的沙滩上趴在热热的沙滩上晒裤子。 “你别睡着了!”看着宁文文闭上眼睛,我有点担心。 “没有。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海风拂面,真是太舒服了。”宁文文抬起手腕,国内已经早上8点了。 晚上我们去吃寿司。那家日本餐厅就在海边的码头上。隔壁的小旅馆有婚宴。大平台上点着煤气炉取暖,一派欢声笑语。我心下羡慕,从小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喜酒呢。和我很亲的表哥结婚时,我在准备高考,也没时间去。 宁文文的手盖在我的手上,“怎么感觉已经在这儿呆了好久。” “这么快就呆腻了?”我的手翻上来握住她的。 “没有呆腻。和国内的反差太大,好像上个星期的事儿是上一辈子那样。这里的房子贵吗?真是个隐退的好地方。”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比我上班的地方贵。我那里一百万能买150平米带一亩地的平房。” “算上地,比北京的公寓还要便宜。被你一说,我还真动退下的心了。” “文文,你有多喜欢你国内的生意?”我的手攥住她的。 “说不上喜欢。挺麻木的。我爸突然出事。我临危受命。当时,我不回去继续经营,我爸的生意就要树倒猢狲散,破产还是好事。闹不好债主登门,我要逃回美国。”宁文文眼睛像一潭平静的水。 “怎么会?”我大惊。 “说起来,谁都不会相信。我爸这夜总会的生意,看起来排场很大,其实方方面面打点关系的成本很高。再加上每次扫黄打非,停业半年一年的。场所租赁费一项就能把人拖垮。还有每三五年就要搞的装修,也是个无底洞。我回去的前半年,我爸从私人那里借了一千二百万,搞了一个超豪华的装修。光是灯具就花了三百万。完工不到一个月,就赶上新一轮的扫黄运动。我爸一去世,债主们都慌了神儿。我爸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其实很多人是来追债的。我在葬礼后给他们开了个会,当场把我的护照烧了,证实我要继续经营下去的决心。”宁文文的头侧过去,看着窗外。 “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我握紧了宁文文的手,揪心的疼。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搞不好你把我当做黑帮,跟我一刀两断也说不定呢。”宁文文扭头看着我。 “不会的。我是看过《教父》的人。”我一本正经地说。 宁文文“扑哧”一笑,“我的故事还真有些惊心动魄呢!还好,我的运气不错。要不真的要动刀动枪了。一千二百万的贷款,年利息20%,每个月要还20万的利息。我卖了我爸给我买的一套结婚房,拿到60万。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我家的别墅卖掉抵债。我的运气来了。城里最大的夜总会被有背景的冷大公子低价买下,一时间又是莺歌燕舞,盛世万年的样子。我也趁机跟进开门营业发了笔横财。半年以后,我可以还本钱,大多数债主都不原意我还。我吃一堑长一智,借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着我爸葬礼后那个会上,他们眼露凶光的样子,我就害怕。省吃俭用地过了两年。去年年底把钱还上了。这不才可以办护照,我就赶紧出来玩儿了。” “文文,你受苦了!” 宁文文的头扭向窗外,“没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也许是我爸给我留下的礼物也说不定。” 第40章 第16章(2) 我们点的寿司拼盘,生鱼片端上来。我最喜欢吃鳗鱼寿司。毕竟鳗鱼是烤熟了的。宁文文喜欢吃生鱼片。我总觉得生鱼片腻腻的,有吃肥肉的感觉。宁文文要我多沾点儿酱油,就着米饭吃。 饭后我们沿着临海的平台散步。望到海湾的对岸,万家灯火,煞是好看。宁文文感嘆这里实在是太清静了。
第32页 “文文,你很想办好你的新酒吧?” “嗯。我想要个干净的小生意。爸爸的夜总会,我会适时卖掉。再赚几年钱,我来找你。”宁文文挽着我的臂弯,温柔地看着我。 “不会再等几年了。我要想办法和你在一起。”我坚定地说。 我们回到旅馆,宁文文说她睡不着。我们跑到前台,打听优山美地国家公园这个季节有什么看点。我和同事去那里野营过两天,没有留下特别深的印象。前台的服务生告诉我们优山美地国家公园最出名的景色是3-6月份的瀑布。山顶冰雪消融,赶上水大的年头,大大小小的瀑布甚为壮观。特别是有的瀑布挂在半山腰,可以爬山上去近观。你们来晚了一个月。今年的雨水少,看水的话,优山美地不是首选。沿着一号公路向南开大约1个小时,我们称为“大南方”的旅游区里有个朱丽亚法夫尔州立公园,那里的海水像加勒比海一样蓝,海边还有瀑布看。看水的另外一个地方是向北开5个小时的太皓湖。那里水清可见底。海拔高,是避暑的好去处。 我们回去又上网仔细查了这两个地方。两处的景色都很美,哪个放弃都可惜。反正有时间,两处都去好了。早晨我睁开眼睛,宁文文靠床坐着在看电脑。 “你几点醒的?” “四点。”宁文文打了个哈欠,“现在又来困劲儿了。国内该是半夜12点了。” “咱们赶紧出去找点儿吃的吧!填饱肚子感觉会好一些。” “楼下有自助餐。我已经探过路了。” “20元一位,太贵了!吃不回本啊!”我昨天入住时已经打听了早餐价格。 “是贵了点儿。不过用餐环境很好。钞票,我大大的有。”宁文文大拇指和食指捻了一下。 “我不要你请。”我心中不悦。 “你请客好了!快带我去,要不我要起不来了!”宁文文低声,又是一个大哈欠。 我迅速跳下床,从床的另一侧将宁文文拦腰抱起。宁文文惊得大叫。 “先放在这儿晾一晾!”我慢慢把她降落到沙发上,“干一点儿,就可以下酒了。” 宁文文“咯咯”笑起来,“你是在做风鸡吗?我的肉老了点儿。” 我在她的脸上一捏,“不老,虽然不是春天的小嫩鸡儿。” 宁文文坐起来捶打我的后背。 “好了。这下可醒了!”我心下欢喜。 楼下的自助餐乏善可陈。鸡蛋饼裹波菜奶酪。没有味道的白炒鸡蛋。戗面面包圈,酸奶加水果。虽然这已经算是很丰盛的美式早餐了。 第41章 第17章(1) 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先到南边的朱丽亚公园逛逛,下午再北上去太浩湖。从蒙特利出发沿着海边的1号公路继续南行。路的右手山势陡然下降,直直地降到海里去。我开在黄色分隔线的右手,却尽量往中间靠。悬崖下面孔雀蓝色的海水一浪一浪地拍在岸边的礁石上,激起一两米高的白色屏风。 “这里别是猴王出世的地方!”宁文文感嘆。 “还真是说不定,筋斗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去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孙大圣的老家。” 阳光下,海水像玻璃般地透明。公路没有延伸到海边的地段,是大片的牧场。黑白花牛懒散地在草地上踱着步。七月的北加州已经进入旱季,风吹过去,牧草像秋天的麦浪在牛的脚下时起时伏。 “这里的牛好幸福啊!又有风景看。我都好生羡慕。”宁文文拿出相机,对准了过着慢生活的牛。 “是啊!连牛奶商都做广告说,高兴的牛产出高兴的奶。” 在悬崖边翻了几座小山,过了一座横跨断崖的一架铁桥,路两边的植被多了起来,先是及腰的灌木丛。渐渐地参天的大树多起来。我告诉宁文文,这种一个人的胳膊都环不住的大树是举世闻名的红杉树。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树都出自这一树种。红杉树分为三个品种,加利弗尼亚红杉,俄勒冈红杉和中国的水杉。我的运气很好,三种红杉树我都见过。这边的红杉树保护得很好,你看这上万亩的地都划成包护区了。中国的水杉剩的不多了,解放前在四川湖北交界发现过一些。我上大学的时候去樱桃沟春游看见过几棵。宁文文说你真是见多识广呀!我说怕她路上无趣,又睡过去。昨天晚上做了点儿功课,路上可以振奋她的士气。宁文文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说自己的心被感动到了。我腾出右手,向左挪动她的手掌,你是不是没考生物,应该在这儿。宁文文哈哈笑起来。 红杉树林里剎是凉快。路边小溪水潺潺。小孩子们在溪边嬉戏玩水。我看看gps,离朱丽亚公园只有10个英里,估出的时间却是35分钟。开出宿营区,路变得九曲十八弯。我轻点油门,握紧方向盘。路右手只有半米高的石头护栏。宁文文坐在我身边,不停地提醒我,“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跟在我们后面不耐烦,窜到对面的行车线,只听见油门“嗡”的一声,超到我们前面去了。三转两弯,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地形险峻,海边的风景愈加秀丽,一重重悬崖峭壁沿着海岸排开,像一幅半捲起来的画。狭窄的路边不时有冒险停下的车。人去车空,大概是有小路可以走下去,到达下面的白沙滩。
第33页 朱丽亚州立公园的入口设在路的左手。我停下车,活动双腿和手指,短短的半小时路,感觉像是已经开了半天的车。公园并没有收费站。停车场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请将8元钱停车费放在信封里,投进下面的小铁盒里。 “这能收得上来钱吗?也没有个啥票儿的?”宁文文问我。 仿佛听懂了宁文文的中文似的,一个戴棒球帽的小伙子从侧面走上来,将一个信封投了进去。 宁文文吐了吐舌头。在光辉榜样的激励下,我们也翻箱倒柜地凑了8元钱。做守法公民的感觉不错。 我们找到公园的地形图,朱丽亚州立公园的大部分是在路东。基本上就是一座大山,爬到山顶可以眺望“大南方”的全景。夏季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到近海吃东西的蓝鲸和海豚。冬季的时候可以看到从阿拉斯加向南面墨西哥湾迁徙巡游的灰鲸。宁文文仰头看看拔地而起的山峰。 “我没劲儿爬山了,下次再来拜吧!” “我同意。我还得攒点儿劲儿下午开到太浩湖呢!”我对来路上的艰难心有余悸。 朱丽亚州立公园路西的部分很容易去。沿着停车场一角的石台阶往下走,向左转弯上到一条土路。耳朵里听到轰轰的水流声,却看不到水。只能猜想路的左侧是绿色爬藤盖满的深谷。从1号公路下面的桥洞钻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浅蓝色的海水,左手的悬崖上挂着两米宽的瀑布,直抵海滩。蓝汪汪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样的水的。小路到了尽头向右手边弯过去。 “哇!”我们齐声惊呼起来。同样亮闪闪的蓝。风景又多了几重。海里重峦叠嶂,配上海里白色的浪花,像是立了几幅天然的画屏。 二三百米的平台,断壁残垣,一看上去就是曾经有人住过。几幅带着老照片的玻璃版记载着这里的历史。1920年,纽约州议员和他的妻子买下这块地。当时还没有公路可以到达“大南方”地区。开始的的时候,他们盖了一栋红杉木搭的小屋。1930年,他们在可以看到瀑布的这块平台上建造了第一栋有电的二层小楼。发电机就设在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小峡谷里。发电机不仅提供房子所需电能,还支持一个提供上下山便利的煤矿里常用的小电梯。据他们的孙女回忆,屋子里有宽2.5米的大理石楼梯,大玻璃窗。 1960年议员妻子去世,把这块地捐给了州政府。捐地的一个条件是,不许把海边的这块地开发成商业用地。二层小楼五年之内,州政府可以把小楼办成展示本地区农场生活,植物动物和历史的博物馆。五年内未能建成博物馆,小楼须被剷平。加州政府经费紧张。1965年,小楼夷为平地。如今只剩下露出地面的石墙和并非原生植物的棕榈树。坐在平台边上的长椅上,我们看着美丽的风景。 “住在这里感觉像在画儿里一样。”宁文文靠在我身上。 “嗯。我们俩儿就是这幅画中的一部分。”我轻拍着宁文文的手。 “羞羞羞!”宁文文转过身刮我的鼻子。 “我已经完全本土化了!”我躲闪。 “此话怎讲?” “美国人自信心都超强。没有谦虚这一说。” “那不是很容易争抢?” “嗯。适合卖东西。美国人多会卖啊!象我们参观的可口可乐公司一样。” “真的,我们还是一起去的。感觉象上辈子发生的事儿!难怪我看着你觉得面熟!”宁文文抱住我的头仔细端详。 “你回国太突然了,日子又过得辛苦!” 宁文文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慌了,大拇指擦掉她的泪,不知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回去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讲。我不会把你当黑手党处理的。”我叮嘱她。 “我杀人放火你还和我接触?” “嗯。我心里有准备。” 宁文文破涕为笑,“说好了!以后犯了事儿,你可得窝藏我!” 第42章 第17章(2) 回到停车场,打开车门,热浪扑面,我们打开车门通风。突然听见警笛大作。 “警察局长也来休假旅行了吗?” 我摇了摇头。听声音,两辆警车都不止,一定是出大车祸了! 出了公园大门,拐上1号公路。远远看见三辆警车,一辆救护车占住了南北两条路。 “那不是超我们车的红敞篷儿吗?”宁文文眼尖。 敞篷车靠在路边的岩石上。门深陷,汽车前盖冒着小白烟。一位警察钻进后坐,两名急救员在驾驶座外。满脸是血的司机被缓缓抬了出来,放到带滑轮的床上。救护车呼啸而去。留守的警车让出左边的通路。指挥南北车辆交次通过。 “幸亏他超过我们了!”我心有余悸。 “是啊!这么险的山路还开得这么快!真是不要命!幸好没有发生一长串的撞车。” “可不是,上次我在家门口后面的车被撞,顶到我车上。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撞到了前面的一辆车。好在速度很慢。只撞坏了后面的挡板。”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换你开一段?”宁文文不放心我。 “我还行。就是肚子饿得紧。找点儿吃的再上路吧!” “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家设在二楼平台上打着遮阳伞的地方像是个餐馆。”宁文文提醒我。
第34页 “二层楼?除了国家公园里的旅店,我还没看见过二层楼。” “也可能只是在平房的顶上设的餐厅。” 没开出2里路,果真看见红白相间的遮阳伞。可是看门脸,不象是饭店。我在路边停下车。很小的一扇门开在爬满绿植的墙上。忧郁的蓝调音乐飘出来。进到庭院里,发现这块有仙乐的宝地是当地的图书馆。二楼的平台是三明治店。我们爬上狭窄的楼梯。空气里瀰漫着新出炉的面包香味。宁文文在我身后嘻嘻一笑。只有两种三明治可选,烤火鸡三明治和烤牛肉三明治。 “你这里的面包是新鲜出炉的?”宁文文问柜檯后面的年轻人。 “是。你们运气很好,赶上中午的最后一炉面包。我这里的烤火鸡和烤牛肉都是当天做的。”年轻人从身后的烤箱里捡出四根一米长的面包。 “好香!你自己烤的?”宁文文吸着鼻子问。 金色头发脸色有点苍白的男孩羞涩地点了点头。看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带着手套,刀子刨开烤成老玉米色的面包。面包的肚膛里满满地塞上纸片般薄的烤肉,溶化的奶酪,生菜和切片西红。他问宁文文,火鸡三明治要不要配山楂酱。宁文文犹豫了一下。小伙子善解人意地说,我给你放在盘子上。喜欢再抹到面包上。我们端了盘子做到屋外的太阳伞下。金黄色带着刀纹的面包闻起来很香。我这个只能尝出米香的人都食指大动,伸出手,抓到嘴边,迫不及待地咬下去。宁文文也饿得不行。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点点头。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宁文文先给出最高分。 “嗯。同意。看来我以前吃的面包都不是新鲜出炉的。这面包干吃都很香!” “肉也新鲜!你尝尝我这火鸡的。”宁文文递过她的。 “好吃!咱们再买两个晚餐吃吧!”我赞嘆连连。 “我同意!要不咱们再要四个吧!我肚子还有余量,可以再吃一个。” 我们风捲残云般地赶掉了两个三明治。跑到柜檯,又要了四份。两份打包带走。 “太好吃了!你的面包有祖传秘方?”宁文文很会聊天。 “没有祖传。我妈妈是法国人,很会做面包。我小时候就看着我妈做。我的小点心做得也不错。有音乐节的时候我会做几批。下周末有爵士音乐节。”男孩子的眼睛蓝汪汪的,让我想起朱利亚公园的海水。 “你是本地人?” “我不是。我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住在这里。我暑假来这里看我爸爸。” 我们拿了托盘,坐在屋里的木桌旁。男孩儿抱着一把吉他从柜檯后面走出来。 看着我们惊讶的样子。 男孩羞赧地一笑。“我下星期爵士音乐节有表演。你们不介意吧!” “这是我们的荣幸。” 忧伤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滑出。 “我有了小孩儿要尽量不离婚。”宁文文冷不防冒出一句。 “我要么不结。结了就不打算离。”这是我一直遵守的信条。 “可是人是会变的。” “有些基本的东西。我感觉18岁前就定型了。” “那可未必。你这里的环境单纯。象你下班了就回家。两点一线的。也没有太多结识别的女人的机会。国内的机会可多去了。特别是突然发迹的暴发户,原本没想到会有钱有势的。美女们涌上来,立刻神智不清了,以为她们真的喜欢自己的一团白肉呢!” “就算我突然发了财,我的审美标准也不会变。” “可是世界上总有更美的。美色触手可及的时候,你的想法也会变的。” “走着瞧吧!” 宁文文“扑哧”一笑,“你这样的人,老天不青睐你,恐怕是发不了大财的。” “那可不一定。你对我要多一点儿积极的想法。” “不许你发财。这样你可以守着我。”宁文文嘟着嘴。 “嗯。发了财。我也守着。你这只撞到我眼前的兔子,想跑我都不放。”我鼻孔出气,恶狠狠地说。 第43章 第18章(1) 我们一路北上。加州的内陆一派田园风光。深绿色的千叶莲;圣诞树苗圃;没有边际的草莓地。有时开上20分钟都不见一辆车驶过。我们路过加州的首府萨克门第。在进城看到的第一座桥边找了把长椅坐下,吃完我们的三明治。这座在淘金时代红火一时的城市看起来十分朴素。我们小坐了一会儿,就又上路了。出城的时候途径州政府大楼。下午5点,腰间别着工作证的政府工作人员准时下班。清静的小城一下子繁忙起来。 去太浩湖的路要比想像的好走。盘山路修得很缓。虽然有海拔两千米,却并不觉得特别高。晚上8点我们开到了湖边。湖滩边夕阳西下。还有很多孩子在滩边玩儿水。烧烤的香味瀰漫在空气中,远处的雪山还戴着白帽子。订下的旅店在湖的东北角。我们沿着湖向东开。太阳下山,湖上渐渐变得雾蒙蒙起来。酒店在隔着湖滨的小山上。九栋棕色的圆木三层小楼略显朴素。办好了入住手续,插卡开门。二人小电梯直上三楼。一层四户。我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开门进去,宁文文惊叫一声,“哇!”
第35页 在网上订房间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好评如潮。不过真实的房间要比照片还要好。壁炉里窜着火苗,棕色的皮沙发软软的让人坐下就不想起来。窗前带冲浪的浴盆。壁柜里藏着洗衣机和烘干机。厨房里摆着不锈钢双门大冰箱,大理石台面。菜刀菜板,刀叉锅碗一应俱全。连榨汁机都有。 “早知道带点儿菜来可以做饭吃了!” “是啊!大多都是一大家子来度假,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方便。连油盐都配了。”我沖宁文文晃了晃手中的小瓶玉米油,“可惜了这装备,三明治已经消化掉了,我的肚子还可以添点儿什么。” “我有吃的呀!”宁文文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 “什么吃的?” 宁文文冲到门口。在行李袋里翻起来。“嗒哒,看这是什么?” “酸辣粉?你什么时候去超市了?” “啊?你这里超市有卖?我可是从国内带来的。想想我们过去在学校的时候去中国超市多么不容易呢!” 我摇了摇头,“我那里的中国超市什么都能买上。” 我拧开平板电炉。从大锅套小锅的一套厨具里挑了个中号的。水开放进两包地瓜粉。调料包,醋包,黄豆和辣油。不到一分钟一锅油汪汪的酸辣粉就端上桌了。 宁文文吸着鼻子。“闻闻口水就下来了!我在国内时不时会让我妈煮一包给我吃!” “你在国内还想吃这个?我回国了肯定不想吃这么素的。” “你回去就知道了!第一个月大鱼大肉。后面对吃的就没有那么大劲儿了。人是缺什么想什么。有了就不想了。” 第44章 第18章(2) 我们窸窸簌簌地干掉一大锅粉。我感觉嘴唇热辣辣的,像是肿了一样。宁文文看着我吸着嘴的样子,笑着说,“你现在嘴唇胖乎乎的,看起来很性感呦!” “让你笑话我!”我扑上去,嘴唇捉住宁文文的。 “我们一起洗个澡吧!带冲浪的浴盆放我们俩儿很合适!”亲密过后,我提议。 “你个头儿那么大,装不下吧?” “挤不挤得下,要试试看。”我一铆劲儿,将宁文文横着抱起来。 “快放我下来!我害怕!”宁文文嚷嚷着。 我虽然比宁文文高二十公分,但比宁文文瘦。抱着她有点儿颤。好在三五步就到了窗下。 我放了半缸子水,宁文文脱了衣服坐在浴缸边。我三五下脱掉衣服。 “你先下。省得太多的水会溢出来。”宁文文两手交叉在胸前。 我跳进浴缸,宁文文象条鱼样滑进水。 我心里一荡,手绕过宁文文的肩。 “第一次和美女洗澡?”宁文文抚着我的胸。 “嗯。文文,以前我小时候看电影,一男一女在一起,接吻之后。下面天就亮了。总有个时间差,我很好奇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好奇过没有?” 宁文文哈哈大笑,“我没有注意到这个时间差。你生理卫生课没学吗?” “课上只有一张小图片,想不明白。” “后来怎么明白的?”宁文文偷笑。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在中关村买了张黄片。我领了一帮同学回家看,才明白。” “嚯,你胆子还挺大的!”宁文文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做出另眼相待的样子。 “你就会嘲笑我!” “我没有!我是真心佩服!”宁文文嗲嗲地说。 “我才不信呢!”我的手向山上爬,摸到突起的小山揉了起来。 宁文文□□了一声。侧身大腿搭到我腿上。我一激灵,翻身将宁文文压到身下。 “你慢点儿嘛!”宁文文的声音柔弱无骨。 我极力放慢,身体却不听我的。欲望像破了堤的水般汹涌澎湃,没有边际地向前。 过后,宁文文的脸埋在我的臂弯,“也太快了吧!” “以后多练习。”我信心十足。 宁文文偷笑。 我推推她的手臂,“哼,又笑我。我怎么这么困。” “那是,开了一天的车。赶紧擦干上床去睡。” “还好。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累。导演并没有亏欠我太多。”我嘟囔着。 宁文文大笑。 第45章 第18章(3) 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翻身下床。餐桌上的水果篮压着一张纸条,“我去超市买午餐。等我。”我看了一眼手机的显示,已经11点多。 我推开双开门的落地窗,屋外松树成林,空气里是清冽的松香。两只小松鼠在树上追逐着。向下眺望,蓝绿色的湖水象块发光的宝石。在这里置一间度假屋不错。昨天入住时,发给我们一本宣传册。这家酒店在开发二期工程,在这九栋小楼的后面,是酒店式管理的分时度假村。两室两卫,120平方米,按使用时间卖给个人。一年分为52星期,最少买一个星期。这里冬天滑雪,夏天避暑,这两季的时间段价格比较高,要4万多。便宜的春秋两季要3万多。每年管理费要1千2。不来度假,买主可以通过酒店出租房间。房子的价格不高。管理费比较贵。一个星期管理费1千5,相当于一天2百多。有这个钱可以住上四星级-五星级的酒店。
第36页 我正盘算着,身后推门声,宁文文兴奋地向我汇报,她买到鸡蛋了!小区里就有一家超市,东西也不贵。我笑了笑,问她怎么知道东西不贵。宁文文一翻白眼。说我太小瞧她了。我们一路上开过来,加油站的小店里就有鸡蛋卖。我住的地方,12个大号蛋$1.99;蒙特利 $2.5; 这里$2.3。你太厉害了,简直是经济学家!我嚷道。 “谁让我每天都要操心酒吧的材料採购呢?咱们吃荷包蛋怎样?夹在面包里香得很!”宁文文从柜子里翻出小平底锅。 “好啊!你休息会儿。我来煎。”我接过小锅,放到炉上。炉火一圈一圈地亮起来,平板炉的火给我不真实的感觉。 “我们再订两天的房吧!”宁文文很舒服地躺在皮沙发上,摆弄着壁炉遥控器。火呼拉一下亮起来。没两分钟厅里就变得暖烘烘的。 我端上烤好的面包片,4个嵌着橙心镶着金边的白蛋。 “好啊!我待会儿给前台打电话问一下。”我应着。 我们运气好,本来房间都是订满的。昨晚有一家临时取消了旅行计划。刚好有二晚空出来。我提出可不可以保留现有的房间省得搬来搬去。对方说没问题,会把今晚新入住的房客安排到那里。 我要开车游湖。宁文文说,不用开车。走几步路就到湖边,那里有租船的,我们可以划船赏玩。 早晨的空气异常清冽。我们穿过松林里的小路,长着圆疤的松树根上长着黄色和棕色的蘑菇。 “要是会识别蘑菇,中午就有蘑菇汤吃了!”宁文文蹲下来吸了两下鼻子。 “有一种猪能闻到埋在地底下的松露蘑菇。”我脑袋里闪出小时候看过的科普书。 “你好恶毒!竟敢含沙射影,说我是只猪!”宁文文怒目而视。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 “你过来闻一闻,让你说我!” 我蹲到宁文文身边,认真地闻了一闻,蘑菇水灵灵的,有股泥土的味道。 “嗞嗞”声响,宁文文给我偷拍了一张照。 “这张照片就叫找松露的…”宁文文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偷拍。 “那种猪是用鼻子闻。可是蘑菇是长在地下的,猪很不容易的,要鼻子钻进土里去找!那幅图我还记得,一位农夫牵着一头猪。农夫最担心的是猪找到蘑菇飞快地吃掉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人不也是这样吗?找到好东西就赶紧占为己有。我就是整天担心的农夫。” “我们结婚前做个财产公证吧!”我皱着眉头。 “你看你这个人,跳得太远了吧!谁答应要跟你结婚了?”宁文文一撇嘴。 “我是说如果我们结婚的话。省得你费心。” “不行。说不定你比我的钱多呢?” “那很简单,到时候,你来决定公证不公证。” 宁文文点了点头,摸了摸我的头,“真是一头好猪!” 我反手捉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让你说我!我是无心,你是故意的!” 第46章 第18章(4) 湖边很清静,湖上静悄悄的。租船处刚刚开门。我们选了红色的二人划小船。租船处的小伙子皮肤棕黑,上臂露出结实的肌肉块。他臂下夹着小艇,带我们走到伸进水里的小码头。我们穿了黄色的救生衣,坐进摇摇晃晃的一米长,两头尖尖的小船里。宁文文在前面,我押后。我们一个人一片桨。看着我们摆动得太厉害,小伙子嘱咐我们,需要帮助就赶紧大叫,他会在岸边关注我们的。我大声说谢了。幸亏不是大风天气,否则我们真要翻下水起了。孰能生巧,划了一会儿,我们的动作协调起来,小船平稳起来。水下有直径两三米的大圆石。一群黑色的小鱼在石头上休息。宁文文伸手探到水下想去摸小鱼,一只胳膊都没在水里了,小鱼纹丝不动。 “石头要比我们眼睛感觉的深多了!小心别一头栽下去!”我一手搂住宁文文的腰。 “水也太清了!象宫崎骏动画片里画的一样。” “说不定日本的湖水就是那么清呢!去年我去夏威夷坐船环岛游,真的看到成群的海豚跳出海面。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一直以为是艺术创作呢!” “我刚到美国那阵儿,看到路边的灌木长得油亮亮的。我还用手指甲上去掐了掐。”宁文文哈哈笑起来。 荡了个把钟头,我们弃船登岸。下船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大码头泊着一艘大船。大队的人在码头上等着上船。我们打听到船是到湖对岸的绿宝石湾,那里曾经有人盖过一栋大房子。 “又是什么人的避暑胜地,要不要去?”我问宁文文。 “好啊!我喜欢看大房子。” 船掉头直奔西南方向。太浩湖横跨两州。西面2/3属于加州,东面1/3是内华达州。和内华达州一侧不同,加州的法律不允许开赌场。旅客要赌,必须住在湖东侧。很快我们进入加州境内。 船上共有两名工作人员,一位船长兼解说,一位打杂兼卖饮料零食。船长声如洪钟,介绍当地风土人情。太皓湖的当地人是瓦术印第安人。冬天瓦术人住到山上,开春迁到湖边打鱼。1848年淘金热吸引到大批的过路客。十年之后,在湖边小城维吉尼亚发现了银矿,小城人口高峰时期达到15,000,被称作美国最富的城市。银矿生意支持了40年,资源耗尽,小城衰退。为了支持地下矿井,山上的松林被大批砍伐,太皓湖边尽是荒山秃岭。当地人意识到开矿对环境的巨大破坏,开始一轮植树运动。出钱资助植树最多的是一位採矿主。湖的西岸是私人住宅。每家都有自己的下水码头。房子是原木嵌巨石风格,举架很高,有8,9米高。有的是二层楼,有的只有一层。
第37页 “请大家看船的右手的大宅子,院子里有一个船坞的那套。70年代曾经有一部轰动一时的电影在此取景。”船长故意顿了一顿。 “<教父>!”,瞪着船坞我脱口而出。 “我已经听见有人猜到了!<教父>的第二部,麦克和内华达参议员谈话就是在正对面的大厅里拍摄的。还有最后麦克的弟弟在湖上钓鱼被杀的那一幕。” “你很厉害嘛!我只是觉得面熟,电影里把房子拍得很暗。现在阳光明媚,大院看起来不太象。”宁文文抓着我的手臂。 “那是。船长一提我就想起来了!”我咧嘴开心一笑。 “说你胖你就喘!咱们下船想办法进去参观一下吧!” 第47章 第18章(5) 船长象是听见了宁文文的话,“这栋房子的房主是富国银行的创始人。很遗憾并不对外开放。” 船的右手两条伸到水里的绿色林带抱着的便是绿宝石湾。水到了湾里,深蓝色的水转为绿色,真的名副其实。 湾的正中间是一座花岗岩小岛。岛的最高点是只剩下围墙和窗框的石头建筑,样子有点象长城上的烽火台。20世纪三十年代,这里曾经是耐特夫人的下午茶室。耐特夫人和她的客人们划船上岛。专门负责食品柜的僕人带着点心和茶跟随。屋子里有北欧风格的大壁炉,橡木桌椅。耐特夫人1928年购买了绿宝石湾最南端的这片地和湾中的小岛。那一年她65岁。她每年夏天6月到9月在此避暑,总共来了15次。 船到码头,我们下船去参观耐特夫人的二层小楼。粗旷的北欧建筑风格会让人误以为耐特夫人祖上是北欧移民,其实她只是喜欢瑞典的峡谷多次去游玩。耐特夫人出生于伊利诺州。她的爸爸是做公司业务的律师。她嫁给了爸爸的合伙人摩尔先生。摩尔先生去世,她嫁给了耐特先生。第二段婚姻没能维持多久。离婚后她建了这栋小楼。1928年购楼的当年打地基,1929年200多个工人春天开工,精工细作,建成了现在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石头楼。每次耐特夫人来度假,要带15个僕役,邀请十多个朋友。其中一项让朋友们津津乐道的服务是无论何时汽车出游,回来时都会被洗刷一新。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宁文文仔细地看着当年的黑白照。 “天天过也会腻的。”我略加思索。 宁文文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好生羡慕。” 我揽住她的腰,“除了这大房子,这两天过的不就是吗!” 宁文文推了推我,噘起嘴,“我喜欢大房子。” “那我还得再努力。”我低下头。 “我说着玩儿呢!我要月亮你也去摘?”宁文文拍拍我的手。 “我去找找有没有够长的梯子。” “不要。摘到了也没处放。”宁文文很酷地扬起下巴,让我想起公共汽车站初次遇到她的一幕。人生真是奇妙,我竟被一个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吸引,而且象是吸食了毒品一样上瘾。 第48章 第19章(1) 我们站在大房子前互相拍照,留影纪念。我们正从码头上走上船,温柔充满惆怅的月光曲响起。宁文文从包里拿出手机,“喂!小张,出什么事了?”一路走来,还没有人给宁文文打过电话。 对方没讲几句,宁文文说,“我赶最早的航班回去。我现在最近的机场是加州首府萨克门第。我发简讯给你地址。你去和梁姐联繫一下,我五小时后,美西时间下午4点赶到萨克门第机场。看看能订什么票。” 我呆呆地看着宁文文,“家里出什么事了?你妈妈病了吗?” 宁文文脸色凝重,“我妈没事儿。本市的公安局长外逃了!” “去哪里了?他外逃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瞪着宁文文。 “哈哈!高叔真有一手,他逃到美国大使馆去了!我得回去看着我的生意去。树倒猢狲散。不知哪只黄雀要打我的主意呢!”宁文文的视线凝在湖对岸的雪山上,一动不动,象是被冰封住的人。 过了许久,她才转过身来,“对不起,我们这次旅行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呆够呢,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搂住她,“我绿卡下来就回去看你!别着急,一切都会有个了断的。要不就算了,和别人争抢,受伤就不值得了!” “我哪里愿意跟人争抢,哪一次不是刀架上脖子!”宁文文眉头皱起,眼睛忧郁而愤怒。 下船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去旅馆退房。旅馆通常是11点退房。我们赶回去已经12点多,我解释意外紧急情况,前台服务生没有请示经理,就给我退了一天的钱。 我们午饭都没吃,急匆匆地把行李扔到后背箱赶路。东西大动脉80号公路畅通无阻。美国的公路排列极为有序。东西向的高速公路全是偶数,南北向为奇数。4点我们赶到机场。其间小张又和宁文文联繫了两次。宁文文赶5点半的飞机去旧金山机场,晚上9点的航班回家。检好行李,换了登记牌,我去汉堡皇买了两个大号汉堡包。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着急地催宁文文去安检。911后要脱鞋,解皮带,安检就要搞个1个小时。我和宁文文一起排队到玻璃门前,安检人员开始查票,我被挡在门外。安检队伍呈蛇形,进入到门内又分为3条小蛇,盘恒良久,才看见宁文文走过安检门,我沖她挥手,她被催着从传送带上取手机,弯腰穿鞋。眼看着她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通往登机楼的人流中。我心下一沉。宁文文突然站到正对面候机厅的椅子上给了我一个飞吻,又向外摆摆手,示意我回去。我怕她飞机延误出了岔子。退到候机厅等到航班电子屏显示已起飞才到停车楼找车。
第38页 我把gps设置成“回家”,一个人心里空荡荡地上了路。宁文文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一次告诉我已到达旧金山,半小时后告知我就要登机了,她让我安心开车,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我再次宽慰她事情会好起来的,别把自己累坏了。宁文文沉默。 回到家我闷头睡下,梦里宁文文在拼命地跑,一个男子举着□□在后面朝她射击。我大声叫,“文文,小心!”声音憋在我胸口,我的嘴巴象是被胶布封住。我惊恐地狂奔,绝望地看着我眼前的悲剧。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名亮地撒在被子上,在我屋檐下做窝的小鸟叽喳叫着。我的心依然憋得慌,被噩梦魇住,无法回到现实。我下床从行李箱里取出计算机,查询宁文文的班机。她的航班已经飞到中国北方,还有一个多小时着陆。我捧着计算机发愣,到移民局的网站上查我的绿卡申请状态。通过公司申请的工作绿卡要分两步走。第一关要过劳工部,证明该外国人的工作没有合格的美国人做,公司要花钱打广告。第二关要过移民局,为了防止单一的民族在美国称霸,每个国家的移民不能超过一定数量。我已经过了第一关,在排队等过第二关。每个月移民局发布一次预期,告知下个月批准的日期。现在还有四个月就能轮到我了。如果我回国还要维持我的绿卡,每年还要有半年呆在美国。这个我找工作时很羡慕的东西如今成了烫手的热山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找到美国公司外派回中国。这种在中国的时间移民局特批为留美时间。我所在的公司倒是在中国扩展业务,不过前途很不明朗,公司派回去的大多是搞营销,没有搞技术的回去。看来得四处寻摸一下,想办法海归。这次宁文文又是慌里慌张地跑回去,我更加担心。虽然她处理事情老道得多,看上去也更镇静。 心里有了主张,才觉得腹中空空,昨天晚饭没吃就睡下了。冰箱里的一桶牛奶已经过期。我抱着侥幸心理倒出来,很不幸凝结的样子有点儿酸奶的架势。冰箱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抽巴巴的苹果。我想起宁文文带来的酸辣粉。好像还有一盒。果然不出所料。早晨吃酸辣粉是不是太奢侈了?我的心情开始好起来。 第49章 第19章(2) 宁文文打来电话时,我正在窗前更新简历。背景声音嘈杂,宁文文报了平安。我告诉她我在准备找回去的工作。宁文文喜滋滋地说要不给她干算了,她可以给我干股。我问我在她手下干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说还真想不出什么活儿适合我干,她的手下大都很机灵。我不服气,机灵可以培养的,我是那种悟性不好,但是慢慢来最终还是会醍醐灌顶的。宁文文说有道理。我告诉宁文文我的噩梦。宁文文说梦都是反的,不用担心。今昔非比,这次不会比上一次更难。 宁文文走后的周末,我百无聊赖。简历很快就更新好了。象我这样找回国机会的,情况特殊,要找一个猎头公司帮着找。要么就是通过熟人推荐,但是我的交际圈很小,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在网上搜到了两家公司,没有人接听,我留了言,只能等着周一。 我在网上乱逛。新浪新闻并没有播报外逃消息。百度搜索也没有。宁文文这消息可靠吗?我在谷歌网站新闻类上搜索美国大使馆。找到几个连结,只言片语,中英对照拼起来,大使馆出大事了,今天早晨来了几十辆警车,把大使馆包围了。警察封锁了使馆区的主要路口,接着又来了军车,扩大封锁范围。接着警车先行离开。军车到下午才撤。最有意思的是我看了一遍的帖子,几分钟再回去,只显示404错误。有人在我看的当口删帖子。看来真是件大事呢! 星期一早晨还没出门,猎头公司的电话打到手机上。他们询问核实了我的基本情况,告诉我会尽量帮我找。如果找不到回中国的机会,东南亚其它国家的机会要不要。我说对不起,我只要回北京的机会。他们说我的资历稍浅,也许过两年更好找一些。我上班后赶了一天工。晚上9点下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我老闆的老闆,他被调去负责亚洲事务。我大着胆子问他中国业务如何,有什么发展机会没有。他嘆了口气,近来业务进展不顺利。我们公司的亚洲业务,特别是中国部的业务要泡汤了。我问为什么,上半年不是刚开过誓师大会吗?说是中国是我们公司的潜在增长点,未来五年的发展方向。大老闆说,开始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可是出师不利,中国的政府管制很多。我们公司的两个创始人不肯配合,关系闹得很僵。我们本来要花钱在上地技术开发区买一栋小楼的,现在改成租了。我心下一凉,又一条路被堵死了。 晚上到家给宁文文打电话,问她怎么样。她说现在一片混乱,听说高局在美国使馆里申请了政治避难,美国没同意。听说高局长使馆里出来了。“咔嗒”,电话那边短了线。我再打过去,占线的声音。好奇怪!10分钟后,宁文文打过来,问我装没装skype?我一愣,说我没装,但是很快我就能下载。宁文文告诉我她的用户名,註册好了再和她联繫。我心里纳闷儿,什么时候宁文文变成技术型的了。我装好软体,敲入宁文文的用户名,点击绿色的电话按钮。屏幕左边显示宁文文在线。宁文文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我自己的出现在右下角。图像不是很清楚。
第39页 “有个朋友告诉我,这个好像安全一些。你觉得有道理吗?”宁文文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不知道是网络不好还是她特意放低声音。 “安全一些?”我回味着这句话,难道有人监听电话?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技术进步已经让监听成为小菜一碟。语音识别可以很容易挑选出关键字加以甄别。skype这种网上计算机到计算机很难象传统电话交换机那样容易控制,因此监听起来会困难一些。“应该没问题。”我自问自答。 “我这里还好。”宁文文的声音大了一度。 “我在找回国的工作机会。不太顺利。再找找看。” “不着急。慢慢来。”宁文文温柔似水。 “你遇到事情不要跟人家打起来。”我婆婆妈妈地叮嘱她。 “我知道。打不过就逃走。” “对,你再去申请一个签证。” “我的签证年底才过期呢。多次往返。我想情形还不至于这么坏。”宁文文信心十足。我悬着的心放下来。 第50章 第19章(2) 忙碌真是治疗孤单的一剂良药。公司的活儿有得是,而且越干活越多。公司生意大好,大量的新项目上马,没有什么创新,只好趁着财大气粗,复制别的公司的现有产品,抢别人的地盘。我为回国做准备,申请调到新组里做项目经理,手下有4个人。国内做管理,销售的机会更多。新官上任,怕出差错,自己先急起来。我每天都做到晚上10点才下工,我的手下9点走。周末我也进来做一天。公司里热火朝天,象是繁忙的工地。做经理并不轻松。特别是我这种低层经理,不仅手下遇到难题我要帮着协调解决,我自己手里还有一份活。既当爹又当妈的感觉。还有杂事缠身,什么别的组招人要面试,还缺人手。这种互相帮助的事,我还是尽量不拒绝。 空闲的时间,我四处联繫,寻找回国的机会。我的目标是填满睡觉以外的时间缝隙,省得孤独象水一样漫进来。我每周必有一次校友会,联谊会的活动。我这样一个二点一线的人居然每周都出去交际起来,我自己都很吃惊。人头熟悉起来,会被叫去搬桌子椅子,布置会场。也因为积了这点德,杨振宁被请来做报告的时候,也给了我一张票。报告会后,大家到中餐馆聚餐。没有人议论报告内容。大家讨论最多的是他娶的年轻的夫人。有人说82娶了28,真是老当益壮。 “那是,我要是也得了诺贝尔奖。”一位清秀的矮个男生露出艷羡的表情。 “等我死了也别想!”他的老婆一锤子打碎他的美梦。在座的男生偷笑。没办法,女少男多,能找到老婆已经是中了上等的桃花运。工程师老婆当然也有好处,是家里经济上的重要支柱,同行交流起来也有共同语言。不过事情有利必有弊,引用厉旌的话,找个老婆赚钱多她在家里还能尊重你吗?同行相轻。他目前正在约会一个空姐。请我到他那里吃过饭,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长相在国内算是中上。在我们这里是天香国色。厉旌得意地说,他和女朋友在永和菜市场转,总有人回头看他,属于人生新体验。他都感觉到压力,是不是应该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装点一下。不要让旁人产生癞□□吃到天鹅肉的非份之想。我仔细端详他的五官。厉旌柳叶眉,高鼻樑。像爱因斯坦一样蓬松的头发掩盖了他这块美玉。我建议他修理一下头发,马上就增色十分。厉旌很奇怪地看着我。说他自上大学来,一直是这个头型,有必要改变吗?我说是,孔雀不是还开屏呢吗! 我天天都到移民局的网站去看我的绿卡申请状态。看什么时候会由处理中变成已批准。等着申请通过的时间太长,几乎不能理智地相信会有通过的那一天。回国和绿卡两件事情都处于胶着的状态,让我略感压抑。幸好工作忙,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厉旌人托人地帮我介绍了一个打算回国创业的工程师。我和他见面谈了一下。他说他的公司可以帮我保持身份,尽管他公司的“跨国”一面可圈可点。他在国内有关系,有销售渠道,现在只缺产品了,急需象我这样的能干活的工程师。他要开发的产品在美国已经有现成卖得好的,如何竞争?他诡异地说,他不打算和美国产品竞争,只国内这一笔单子,就够了。我心生疑窦。他给我开出一年40万美元的年薪。为了证实他的实力,给我看了他在德拉维尔州註册公司的银行帐户。上个月刚刚存进200万美元。总感觉入了他的伙儿,像是水泊梁山扎了寨一样。我告诉他我再考虑考虑。 11月感恩节的那个星期一,我照例去移民局的网站看我的绿卡。没有变化。我打开电子邮件信箱,乱七八糟的广告新中,我看到一封结尾为.gov的信。我心里一惊,别是又出了什么纰漏。要么就是钓鱼的网站发的冒名信。“你的绿卡已经通过了,两到三个星期内请注意接收。”我半信半疑。明明刚看过网站,没有通过。我再次登陆进入移民局的官方网。哈哈,申请状态已经由处理中变为已通过。我站起来跑到公司外面。终于前进了一步,现在只差一份工作就可以找宁文文了!我喜不自禁,觉得应该给自己放假一天庆祝一下。才早晨7点半。组里我是第一个来的。我回到楼里关掉计算机。开车回家,躺在床上给小组里的人发电子邮件,身体不适,今天在家工作。我连线找宁文文,她的计算机显示她在线,却没有人接。我打电话给她告知我的好消息。她说好,好,再跟我联繫。我知道她不方便讲话,自觉地挂了。9点钟左右,我收到两封下属发来的邮件,一封说她家里有点事要处理,要在家工作,另一封也是身体不适。树倒猢狲散,没有我这条牧羊犬追着赶着,羊都不想动了。我回信说没问题。不过5点要交点活儿给我,有问题随时发给我,我会及时回应。我开始管人的时候,一味地开恩。发现并没有人感恩。相反还有人得寸进尺,遇到难题也不努力,提出一大堆问题。摊子撂给我就打算收工,那可不行。外面下着雨,我蜷在被子里,暖暖和和地工作。自己早些时候怎么没想起这样工作。宁文文给我打来电话已经是10点多。我责怪她睡得太晚,国内已经是1点多。宁文文不高兴地说,她一向如此,店还没关门,睡下不安心。我说一不下心拍到马脚上。宁文文转怒为喜,说很想我,赶紧回来吧!我说我也是归心似箭。除了我觉得高薪聘我,不太靠谱的“关系”户,尚没有别的机会。宁文文说很难讲靠不靠谱。她见过一夜发横财的多着呢!她的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去办公司。一年间公司扩张到三千人,在长安街上买了办公楼。我大惊,那要什么样的关系?宁文文说当然是重要岗位上的人,前些年还有人託了关系找到她,想要送生意上门给她的同学。她牵线后被拒绝了,理由是不够了解。想送还送不成呢!我说象我这样赚工资的打工仔很难想像那样一步登天的日子,赚到了可能也于心不安。宁文文说嗯,那倒是,我刚回来那阵儿那同学还跟我打听在美国怎么开银行帐户呢。不管怎样,你拿到绿卡了该庆祝一下!我说已经庆祝了,在家上班来着。宁文文哧哧地笑,没有抱着椅子跳个舞?我上大学时班里排演节目,辅导员说,女生不够,有的同学需要抱把椅子练习。声音刚落,男生们一哄而上,椅子瞬间被抢光。我讲给宁文文听过。被她抓住奚落我。我告诉宁文文,已经与时俱进了,现在跳舞毯更流行。
第40页 第51章 第20章(1) 感恩节我扎到海归俱乐部举办的火鸡晚餐会。十来个有志单身男青年聚在一只十五磅的火鸡边,大块朵颐。火鸡是我去永和超市买来的。美国人做的烤火鸡只在肚子里塞上香料,肉是淡淡的,要蘸着山楂酱吃。永和超市的是按着广式烧鸭的路数做的。烤出来的火鸡肉有烧鸡之风,还给配烤鸭饼。饼做得偏厚,远不如北京的烤鸭店。肉切片剔下,骨头放到不锈钢锅里熬汤,满屋子的香气。东道主俱乐部主席于志仁给我们打预防针,吃个五分饱就好,他还有好吃的要在后院里煮呢!我好奇地问,什么好东西要在你室外的烧烤炉上煮?于志仁胖乎乎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待会儿派你去当大厨!” 于志仁年纪跟我相仿,工作经验是我的一倍长。他在科大少年班16岁就大学毕业,在斯坦福读了五年计算机博士。我在大学呆了5年,研究生读了3年,在美国读了2年。读出来已经28岁。我的下一级学校开始改成4+2,我的同事里和我工作经验同样长的校友有比我小两三岁的。和于志仁相比,我感觉自己更象是范进那样的老童生。俱乐部里还有两位是他的师兄弟,他们头抬得高高的,看起来就是少年得志型的。于志仁不同,总是笑呵呵的,很有亲和力的感觉。可能他体型略胖也有帮助。他在原来的小公司已经做到管技术的副总,公司后来被微软收购,小发了一笔。用他的话讲,省吃俭用,够活到60的。他衣着朴素,一身衣服没有超过50美元的。去国内五星宾馆开会被保安拦在门外盘查了半天。他的钱大都花在吃的上了,中西餐通吃,是我们当地的美食地图。 吃到三分饱,于志仁招呼我跟他到厨房去。走到他那顶天立地的冰箱前,拉开上面的门,14只红壳大龙虾整齐地码在盘子上,每只二十来厘米长,手脚齐全,还是威风凛凛虾将军的样子。 “我托朋友从旧金山刚到站的冷冻船上买来的澳洲大龙虾!我昨天已经先行吃了一只,鲜极了!” 于志仁的眼睛发亮。我从他的表情感觉他喉咙里在咽口水。 “你想烧烤?”烤龙虾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我想水煮。厨房的炉灶离抽油烟机太近。我的大锅架不起来。” 我们穿过大厅进到后院。后院的左手是花岗岩砌的烧烤区。室外壁炉里烧着木头,后院也暖烘烘的。烤炉是用天然气的。大锅长筒型,有一米高。让我想起宁文文的大锅饭,突然伤口破了般地想念她。 等着水开,于志仁突然跟我说,“对了,你们公司要大规模到中国扩张,我听我同事讲的,他老婆在你们公司人事部工作。” “是么?”我大惊,“上个月我碰到中国部的人。好像情形不太好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你到公司里打听打听,我这也只是小道消息。要是真有机会的话,你帮我投一份简历。” 我心里压不住地狂喜,没想到柳暗花明。没有证实的好消息毕竟比没有任何消息好,巴不得星期一马上到来。 雪白的盘子上摆着鲜红发亮的龙虾,我们合影留念。用过餐后我们去于志仁的小电影厅看了新007 丹尼尔克雷格主演的《皇家赌场》。虽然没有前辈007那样英俊,嵌入了更多真人苦痛的硬汉更加震撼人心。看完电影已经是午夜时分。于志仁留我们吃他朋友送给他的小肉粽,拳头大小。好多年没吃上带着粽叶清香的肉粽了,象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入睡前的一分钟,我想到和宁文文今年重逢,感恩万分。 第52章 第20章(2) 上了班我给和中国部有合作的前同事发了封电子邮件,打听是否扩张的事情是否属实。吃午饭的时候他回信说,听说了,那边还要拉他回去呢。他不想回去,女朋友不原意。我问他是否可以帮我推荐一下。他说没问题,发份简历过来。我赶紧把准备好的简历发过去。我还去人事部在招我进来的苏珊那里挂了个号。告知我对回中国的机会感兴趣,她说可以帮我把简历递给国际部的人。虽然事情还没有着落,我的情绪大好。出门的时候,一阵急雨浇在我身上。我冒着雨踩着烂掉的叶子,从人事部跑回我工作的小楼,湿嗒嗒地对着前台的保安微笑。他说,天气又变糟了。我点着头说还没有很坏。我们公司很特别,前台一般是女孩子。我们这里是身兼保安和接待的男士。 又过了两天,推荐我的前同事转给我一封信,是中国部那边要求电话面试的。谈话是中文进行,没有问太多技术上的问题。主要了解我现在的项目,都管理过几个人。回去后管理人数会翻番。我们公司技术这一块儿,管人的小组长自己也得干活。管的人多到自己只做协调?这样的好日子不敢想。谈了半小时,最后面试的人说,我们这儿食堂吃得可好了,比你们美国的要好得多。不知道是不是给我打的暗号。我们海归俱乐部的一个人讲当年去苹果公司面试,招人的项目经理说话的语气好像他已经进到公司一样。要是你来,就负责某块儿,坐在这间办公室的这个位置。收到拒信的时候,他心里落差巨大,误以为自己已经是公司的人了。这是我第一次找工作如此患得患失。第一份工是做了实习水到渠成;第二份工是失业的压力下紧急跳槽,但是还没有这次的一半紧张。电话面试完的那个晚上。我凌晨3点起来上厕所。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在网上乱转。早上7点爬起来洗漱,赶到班上。左一个会右一个会,下午一点才到食堂端了碗酸辣牛肉面。公司的食堂有各国食品。这道菜前摆了张牌子,”the east meets the west”(东方遇到了西方)。也就是美国亚洲菜号称的东西合璧了。酸辣牛肉面微酸微辣,甜味儿打底。更象是泰国餐。吃过饭困劲儿来袭,我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不打个小盹儿下午撑不下去了。我眼睛一闭睡过去。遥远的地方传来电话铃声,我睁开眼睛,电话机上大字显示4:15。糟了,睡过头了。我摸索着口袋找我的手机。电话是86开头,中国来的。宁文文陪客人去九寨沟了,应该不是她打过来的。
第41页 “是小朱吗?我是北京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刘宁。” 我连忙称是,竖起耳朵来。 “北京分公司已经同意给你项目经理ii的职位。我们准备了一份文件,过10分钟你就会在公司的内部网上看到详细内容。” 我道谢。放下电话振臂三下,以示庆祝。我匆匆忙忙跑回办公室。三位同屋都安静地在计算机前敲着编程代码。没有我地球显见照样转的很好。4:30是公司大会,我和三位同事走到隔几栋楼的1号食堂。每周一次两位创始人召开全公司大会。创始人还不到四十岁,干劲十足。公司已经上万人了,仍被认为是小公司。象沃尔玛那样拥有100万员工的公司才算大。新产品开发部的负责人轮流上台讲话。其中一位还提到中国部的业务扩张。公司的主营业务还是不能在国内运营。但是中国市场不能放弃,我们的手机业务可以继续。 开完会我回到办公室取了我的笔记本,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到公司网看我的新工作薪资。比我想像的要好。提了一级,工资和现在一样。股票已经发的保持不变。明年所发股数要视公司业绩而定。奖金目标由原来的15%涨至20%。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住房补贴和外籍员工补助,我的待遇比美国这边还要好。工作开始时间由我定。我心花怒发,风水轮流转,我的好运气来了!我急忙给我的上司发电子邮件,告诉他有事要和他来一个一对一的会议。公司的政策鼓励内部跳槽,只要新部门愿意收,原有部门不能抓住不放。我打开我的电子日历,结束手上的活,怎么也要三个星期。 第二天的谈话很顺利,老闆祝我好运。他说他自己明年春天也要转到欧洲工作一年,趁年轻,没有孩子多涨些阅历。我的这位上司,四十出头,是公司的第三百号员工。多年来不仅公司发的股票一直没卖,还用积蓄买了不少,是我们部门有名的财神。我们一次吃饭的时候问他为何还在上班,赚的钱已经足以养老。他说你们不知道,在外面游玩半年也就逛够了。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太寂寞了。让那时刚工作的我们面面相觑。 第53章 第20章(3) 事情板上钉钉了,我给宁文文打电话告诉她我打算定12月24日星期六的票。12月23号是我在美国工作的最后一天,我1月3日在北京上班第一天。宁文文哈哈大笑,那你正好圣诞节我酒吧开业。我说不对吧,我到中国已经是12月25日,圣诞节当天开业?我们这里可是连商店都关门。宁文文说赶紧回来让你这乡下人开开眼。我又打电话给我的爸妈,我没有跟他们讲宁文文的事,因为回去的事之前并没有线索,也没告诉他们。怕他们操心。听到我的好消息。两人欣喜若狂,多少年没回来过年了。我爸我妈两年前来看过我一次,我带他们去了佛罗里达。生怕他们哪个景点儿没去过。每天逛一个园子。迪斯尼就有四个园子;海洋世界;环球影城。每天像上班一样。最后我爸说,太累了,能不能休息两天。十日游的最后两天,我还不知深浅地带他们两位从奥兰多出发向南挺进,途经迈阿密,抵达美国大陆最南端的key west。我只凭地图估算,70迈一小时,以为5个多小时就可以跑到。我早晨出发,下午到。住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回来赶晚上的红眼班机。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海边公路算不上高速,开了8个小时才到。在小岛上匆匆和最南端的大圆筒标志照了张合影,晚上吃了顿古巴饭。第二天没敢逗留,岛上的海明威故居和军港都没看上,就急着上路赶飞机了。打那以后,我带他们出去玩儿前,我爸都坚持要求我提前从aaa 领了地图,他仔细研究一番,再借鑑网上别人写的游记,考察路线可行性再出发。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我还列了一份清单。家俱我在craigslist $20-$50美元一件,先到先拿。半夜贴的,第二天早晨电话响个不停,一上午就解决了。我晚上拿出我野营的气垫,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又回到了刚来美国的生活水平。房子房租付到月底。银行帐户我还保留。银行往来我全部改成电子件。家庭地址改成励旌的,万一有什么事励旌通知我。励旌负责送我到机场,车子由他保管。他正在小心翼翼交往着在本地州立学校读书的女朋友。秋天毕业她可能会需要一部车。我说行,结婚的话,算我给你的一份礼。历旌会心一笑。 22号中午和同事一起吃了告别宴。老闆在公司食堂里预定了一个单间。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寿司。饭后历旌跟我回家。两个大箱子的衣物就是我全部的家当。机场门口把我放下,历旌给我一个拥抱,眼睛有些发亮。我说这可是旧金山。历旌笑着放开我。历旌的车向左拐下桥,我推着我的两大一小,堆得象小山一样的行李车进了旋转门。 飞机上我闲着无事,掏出几封没来得及处理,被我随手塞在包里的信件。除了几封广告和信用卡公司鼓动我申请新卡的信,还有我的每月银行对帐单和我的股票帐户单。我的理财很简单。工资都进了银行。股票帐户里主要是公司发的股票,我一股也没卖。截至11月底,我的银行存款共计$15万,股票市值$40万,退休金$4万。多乎哉,不多也!我心里发出孔乙己式的哀嘆。我粗略看过北京的房子行情。¥2万5一平方米,能买到五环外的二手房,我这些钱只能买120平方米。要买新房,还是要贷上一笔钱。我的初步计划是先在公司附近租一间房。我爸妈的意思原本是让我回家住。可是我家在石景山区,上班在中关村,我爸妈打听了一下同样去中关村上班的前同事的孩子。我们家那儿上班高峰去一趟公司要花一个小时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下班要一个半小时。他们同意我在公司边上租房或买房。想好回国发展,买房也行,物价涨,房子起码也能跟着升值。还有就是个人的婚姻大事也该考虑了,年纪不小了。你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某某某孩子已经3岁了。我安慰他们说,别急,该有的都会有的。我妈说我也太沉得住气了。我心里暗笑。等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吧!我想着和宁文文的美好未来,心情舒畅地睡过去。空姐大声询问要什么饮料,我迷迷糊糊地摆摆手,再醒过来,飞机已经进入黑吉辽上空。嘿,我回来了!
第42页 第54章 第21章(1) 我站在厕所门前排队。一位70多岁的大娘抱着不满一岁的孙女来回踱步。爷爷拿着奶瓶跟着。扩音器里传出通告,北京机场下大雪,着陆延迟,飞机可能晚点一个小时。有更详细的信息会及时通报。又过了15分钟,紧急通报,我们的飞机准备飞到天津降落。降落后取行李,会有机场大巴把我们送到北京机场。4:25我的航班准时抵达天津机场。飞机还在滑行,我的电话铃声响起。宁文文打来电话。北京机场显示以经着陆,是不是已经在等行李了。我说还在飞机上,一会儿下去取行李,不过是在天津机场。不用等我了,我到了北京打车到你的酒吧。宁文文说,也好。酒吧晚上8:00开业,她还有事情要办。你打车到三里屯路899号,晚上见! 先等行李,人齐了,大巴才发车。折腾到宁文文的酒吧,已经是晚上8:30。计程车司机帮我搬下两个大行李箱,说从来没有见过带这么多行李去酒吧的,晚上打算喝高了,住下?我笑笑。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打电话通知我爸妈,太晚了,可能在机场附近找家宾馆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家。我爸妈连声称是,下大雪呢!这样安排挺好。夏天的时候一场暴雨还出了淹车的事故,安全第一。我拖着两个行李箱,迎着大片的雪花仰头看着宁文文酒吧的一字招牌,ning。我的行李在雪地上打滑,我艰难地拖着它们走到有点上坡的玻璃门前。高大帅气的保安拦住我,“先生有邀请函吗?”我一愣,去酒吧也要邀请函? “今天我们酒吧第一天营业。需要有邀请函。”保安看上去不到20岁。 我打电话给宁文文,没人接。 “能不能请宁文文来接我一下?” “你和我们老闆认识?” “嗯,她请我来的,忘了给我寄请柬。” “先生贵姓?”保安掏出白色的iphone,在电话里交待有位朱先生在门外等宁总。 一位穿着黑色嵌亮片长裙,脸上画着浓妆的女子很快转过贝壳屏风,沖我摆手。我的意识发生混乱,是宁文文吗?宁文文走到我面前,很西式地拥抱并亲吻我的面颊。就差一句达令我就感觉是蒋总司令了。我神情不安,近距离看着她粉色亮闪闪的嘴唇,黑黑粗粗的眼睫毛。深蓝色的眼影。宁文文安排身后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把我的行李箱拖到她的办公室。宁文文亲昵地将手揽在我的腰间,“你也换身衣服好不好?”我本想拒绝。可是不能抗拒宁文文亲密的眼神。宁文文从她的衣帽间里取出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银色带暗条的西裤。没有我想像的发光物质。 “你在门口看我的眼神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是不是累坏了?”宁文文的手摸到我的额头上。 我“嘿嘿”傻笑一下,“没见过你上这么浓的妆。” “你也跑不了!宁文文左手里拿着个小黑盒子。“我给你涂点粉底,你的脸色在灯光下会很难看。” “不行,不行。已经到我的底线了。”我用手挡住。 “老闆的男朋友第一次出场,要闪闪亮才好!”宁文文嘟起嘴。 我的心像夏日里握在手里的冰激凌,几分钟前的陌生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哎,这样别人都已经要嫉妒了!”我拉着宁文文在穿衣镜前站定,手揽着她的腰。其实我更喜欢宁文文没有化妆的样子。 宁文文莞尔一笑,“得了,没怎样就自以为是金童玉女了!” 我嘿嘿一笑。其实外表最不重要了。小时候我爸妈议论邻居家的小孩早起头发压扁了不肯上学,我们一致认为不可理喻。 第55章 第21章(2) 转过玻璃墙的走廊,又是一扇贝壳式样的转门。转门后是摆着沙发转椅的小厅。转椅是嵌在大大小小的贝壳里,有单人座,两个座位相对的;也有大贝壳能坐三四个人的。还有几个半开的巨型贝壳,里面放着珍珠造型的小椅子,就连桌子也是白色的小珍珠。厅的四面是画着白色波浪的银色玻璃。宁文文带着我走到一面银色玻璃,门自动向两边退去,玻璃后面是一个有舞台的大厅。里面灯光很暗。厅中间摆了四五十张月牙形小茶几,茶几上摆着led蝴蝶兰灯束,座位是矮矮的半月形沙发。舞台上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抱着吉他在唱歌。 宁文文拉着我在最靠近舞台右侧的位置坐下。歌唱得很好听。我猜想是国内的一线歌手。最后一首歌的歌名是《春天里》。没有主持人。第二位歌手是个脸型微胖,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他介绍自己叫刀郎,很多年前在宁总的爸爸的夜总会里唱过歌。也没介绍歌名,就唱起来。是首很惆怅的失恋歌,让我想起宁文文刚回国时我的心情。我不自觉地搂紧了宁文文的腰。 又唱了三四首歌。灯亮起来,穿黑色西服的服务生捧着银色的碟子。有红酒,点心,小吃。贝壳包的小碟子很精巧,有一样我尝出来是我的椒盐鸡卷改进版。鸡卷里还夹了脆脆的黄瓜。 宁文文拿了杯红酒,站起来和熟人打招呼。我跟随在后。宁文文介绍我是她的男友,软体工程师。她的几个女朋友大叫,“宁文文,你真能保密呀!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露?”
第43页 一个大腹便便的五十来岁男子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文文,你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眼神迷离,嘴长长薄薄成一线,上下打量宁文文。宁文文接绍他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宁文文说她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安家的时候了。刘主任要不要去总部那边做按摩。最近刚请来的泰国按摩师技术很好。他嘟嘟囔囔地说放着周局的儿子不要,找一个白丁。小宁,你没想明白。宁文文陪着笑脸送他上了一辆宝马750。宁文文嘱咐司机一直在那边等着。完了送刘主任回二环的家。刘主任萎靡地倒在后座,嚷嚷说不去二环,今晚顺路去机场边的别墅。宁文文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 看着车开远了,宁文文转过身来,一脸疲惫,靠在我怀里。 我心疼地看着她。 “没办法。我也不愿意这样陪笑。多少人想请这位大神请都请不来呢。我这还是靠我爸的老关系。”宁文文苦笑。 我记得宁文文在电话里叫累。今天耳闻目睹,心里针扎般难受。 回到酒吧的演唱厅。月形的桌子和沙发已经撤掉。鼓点咚咚的摇滚音乐,舞池里是疯狂扭动的年轻人。我搂着宁文文,只是一前一后地踩着反拍摇着宁文文。 “太激烈的舞姿不适合咱们中青年。”我嘴贴着宁文文的耳朵。 头顶的灯光扫过,宁文文咧嘴一笑。她的彩妆显得柔和得多。 “文文,你这里几点结束?我们”我的话还没说完。一直跟着宁文文的西装男子上前来对宁文文说,大老闆的女儿要走。宁文文转身去送客。我被撂在一边。 我抬腕看表,已经是1点多了。我找了个贝壳椅坐下去。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反应上来,一个软软的身体紧贴着我靠上来。我双手挡过去。黑暗中,只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眼睛上挑,神色迷离。 我站起身来。那女子自然地躺在了椅子上。“帅哥,你怎么不理我?你对我不好,是会有后果的。”她嘟嘟囔囔地说。 我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她误会我是别人了。 “好妹妹,我派人送你回家吧!太晚了回家你妈又要担心。”宁文文神不知鬼不觉地赶上去,试图扶起她。 “我要帅哥送我回家!” “帅哥还没有驾照哩!我给你找个更帅的。”宁文文沖我眨眨眼。她眼盖上涂了银粉,让我想起悟空。 “王星!”跟班的男子走上前,和宁文文一左一右地架着女子。我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 “王星,你去开车,叫上小邢一起去。别忘了拿一份礼物。”宁文文有点急。 我接替王星的位置,蹲下身,让那女子靠着。 加长的黑色林肯开上来。小邢是位端庄的中年妇女。我们四个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上车。 “这女孩儿几岁?” “十九。在法国学时装设计。回来过寒假的。”宁文文淡淡地说。“是我爸朋友的女儿。” 送客,员工更衣下班,酒吧关门打烊,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坐上宁文文的陆虎,脑袋直往下沉。我努力跟宁文文讲着话。车上睡着了宁文文可抬不动我。 第56章 第22章(1) 太阳暖暖地照着我,我睁开眼睛。宁文文倒在我身边。我们俩个都是和衣而睡。上午11点。我跑到厕所用宁文文的手机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起来迟了,中午饭在外面吃,下午回去。 宁文文的房间的家具都是白色的。梳妆檯上摆着插在花瓶里的浅粉色蝴蝶兰。我走到落地窗下,往下看去,头有点晕。乡下人多少年没住过高层了。宁文文这间公寓在15层。街上车来车往。公共汽车没有清理,还顶着个雪帽子。有八年没看到这么多白雪了。我很想冲到楼下,握个雪球打个雪仗。我窝在落地窗前的躺椅式沙发里,贪婪地看着外面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高楼。街上的自行车也少多了。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到厨房去找吃的。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烟雾警报器一样的叫声大作。宁文文被惊醒。爬起来到门口的一个白盒子上按了密码,铃声才停下。 “平常我一个人,设了晚上入睡模式,谁在屋里走动就会响铃。”宁文文打着哈欠。 “我去厕所怎么没响?” “厕所划在和卧室一片。厨房和客厅就不成。你肚子饿了吧!你想吃什么?” 穿过宁文文公寓的一楼大厅,走过一小段玻璃长廊,另外一栋大楼的下面三层都是餐馆。宁文文带我到了我在美国最喜欢吃的快餐店。 “这里有油条吃?”我大惊失色。 “你老土了吧?这里有健康油条。”宁文文得意地笑。 这里的肯德基布置得很温馨。宽敞明亮。年轻人和父母带着小朋友占大多数。我回想起在美国时去过的肯德基,店面小得多。大学城里有一家,走路要20分钟。每次期中期末考结束我会去那里买一份三块鸡套餐,再加10个辣鸡翅。油炸食品不健康,曾经出过一种炭烤鸡腿。没了油,干巴巴的,一点儿也不香。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做梦也想不到,推陈出新,在中国卖油条豆浆。我回来吃的第一顿饭是美式中餐。 酒足饭饱,回到房间,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宁文文已经靠着床头,穿着几乎透明的白色内衣在等我了。温存过后。宁文文催我回家。我撒娇地说还没在她这儿呆够呢。宁文文像只乖巧的小猫,蜷在我怀里。要不你晚上回来找我?我心血来潮,问宁文文要不要回家见我的爸妈?还没租到房,夜夜出去住,总得有个说法。宁文文犹豫了一下。问我要不要告诉我爸妈她是开酒吧的呢?我脑袋里闪过宁文文昨晚化妆的样子。还是实话实说吧!否则要不停地圆谎。宁文文说好啊!那我今天送你回家,就去见你爸妈一面。
第44页 我坐上宁文文的车,一阵困意袭来。我只记得告诉宁文文家里的地址,说了声我怎么象被锤子打了呢?宁文文把我唤醒,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的那条街上。我有点儿犯糊涂,我家的楼在哪儿呢?本来在街边的。现在街边都是小商店,小饭馆。我突然注意到蔬菜店和功夫包子铺中间的空隙里有人出入。我拉着宁文文的手。穿过两栋楼间三米宽的过道。眼前出现我熟悉的7层楼。楼的外表已经粉刷成很光鲜的白色。楼道门口装着对讲机。我按房间号,我爸说,来啦,来啦。门锁喀啦一响。 “要不我先回去吧!”宁文文犹豫起来。 “你…也行。”我看出宁文文不是很想这时见我爸妈。 她转身要走,我爸妈已从楼梯上转下来。他们速度够快的。 “这位姑娘是…”我爸的眼角堆满了笑。 “快,上楼,请姑娘到家里坐坐。”我妈胳膊肘捅了我爸一下。 “我叫宁文文,泽民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宁文文落落大方。 上到五楼我家,我妈端出我喜欢吃的驴打滚儿和豌豆黄。 “不知道文文喜欢吃不?泽民说在美国吃不到。”我妈微笑着看着宁文文。 “我已经回来工作几年了。吃的上我已经没什么想法了。泽民需要好好补一补。”这时宁文文的手机响了。宁文文电话里说我就回来。挂了电话,宁文文说还有事,先回去了。 宁文文走后,我爸我妈立时盘问我起来。认识几年了。昨天文文接的?。文文做什么工作?我从实招来。宁文文是夜总会老闆让我爸我妈着实大吃一惊。我跟他们解释是继承她爸爸的事业。他们没再说什么。我看得出这一点不太合他们的心意。 第57章 第22章(2) 下午坚持不住,上铃睡了一觉。起来我妈给我做了小鸡炖蘑菇,蒜苗炒肉。家里的饭真好吃。米饭都被我吃光了。我妈说我太长时间没回家,已经忘记我这么能吃了。 我吃过晚饭人精神起来。我想去找宁文文。宁文文说她还在酒吧里忙。要不我先陪爸妈吧。明天早晨来找她。我爸我妈拉我看相亲节目《非诚勿扰》。我爸趁机又老调重弹,说要找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我妈说泽民已经找到女朋友了,你还讲你的老皇历,赶紧看电视吧!我爸说好几年不在一起了,还没板上钉钉呢!我妈说你没看泽民看她的眼神儿。就象我当年看你一样?我爸笑着看着我妈。 第二天早晨我4点多就起来了。我爸妈5点起来,我跟在他们后面到附近的小公园看他们打太极拳,练剑。树林里晨练的人尽管都是些老头老太,锻鍊起来都显得朝气蓬勃的。接着去了菜市场,我们排队买了冒泡的油锅里炸出来的油饼。不健康的食品就是香。我妈要给我买条活鲤鱼,糖醋给我吃。我支支吾吾地说我吃过早饭要去找宁文文。中午饭不在家吃,晚饭也不一定会回来。我爸说晚上做,我不回来,他也喜欢吃。我妈说看来这几天儿子回来我要调整改吃大早餐了。我妈看我疑惑的样子解释说现在退休的人里流行早晨吃大餐,鸡鸭鱼肉早晨吃,中午减量,晚上清淡。 我香香地咽下最后一口滋滋冒油的油饼,又喝了我妈的鲜榨豆浆。上路去找宁文文。我本来想打车过去。在家门口傻乎乎地等了半小时也没打到。最后一辆车停下来,听说我去东边,说对不起,只在西边活动。没办法,我说师傅能找个地铁口把我放下吗?地铁里美丽的广告牌挂满了墙。车来了,本来和铁轨平行的人们突然聚向不同的停车口。我多年以前的挤地铁的战斗力已经消失。车门打开,没人下车,我在后面跟着人流往车上涌。车门在我面前关上。我没挤上去。吃一堑张一智,我仔细观察了站台上划的停车线。刚才的经验告诉我,地铁停车的位置在停车线左侧两米左右。重要的是站对位置。第二次车进站,我成功地挤上车。我和我的邻居紧紧贴在一起。坐车的人大多是年轻人。大清早的,每个人都显出很疲惫的样子。和窗外朝气蓬勃的广告人物成鲜明对比。想想我要是没打车,倒了公共汽车又挤地铁,折腾一气儿,是要累了。 到了宁文文那儿,已经是上午10点。宁文文在接电话,打开门示意我进来。挂了电话,她说对不住,今天中午有应酬,不能陪我了。我笑着说,你把我带去当司机同吃不就行了?宁文文没作声。说你要是去,也只能在大堂里吃。我和王科长在包间。吃完饭,你到隔壁的崑崙饭店大堂里等我。要不你就到崑崙饭店里吃好了。我吃了一惊。前天我还是公众人物,宁文文还大方地把我介绍给朋友呢!没两天就转入地下了。 宁文文看着我的脸,凝重地讲,“不是你见不得人。我是怕王科长见了外人不高兴。我答应她单独去的。你在大堂吃能行吗?我怕你戏不好。” 我“嘿嘿”一笑,“假装不认识你。我先进去,闷头吃饭呗!” 宁文文点点头,“你吃好了,到崑崙饭店的大堂等我。”宁文文的脸一下变得生动起来,“本来没有必要这样费二遍事儿。不过那里的油炸花生米,凉拌鸭舌,乳鸽和茄子海鲜煲很好吃,你去尝尝。” “我一个人哪能吃下那么多菜?” “没关系。你吃不完打包回来给我吃。”
第45页 “你不是在里面吃?” “我请客哪能由得了我?何况这几道菜太便宜了,显不出尊贵了。客人不说,我的老三样是木瓜鱼翅汤,龙虾三吃和蒜茸清蒸鲍鱼。再配上蔬菜。” “你们两个人吃得下这么多?”我乡下人进城。 “每次都剩一桌子菜。请客的和被请的都不好意思打包。浪费得很。”宁文文一副痛惜的表情。 宁文文把我放在崑崙饭店门口。我心里想是哪里的王科长,如此神秘。 第58章 第22章(3) 我穿过路口又过了一个红绿灯,才走到这家广式饭馆。外面不是很起眼,占据了商务楼的一角。我推门进去。一位中年男子迎上来给我领位。有没有订位,几位客人。说话态度慢条斯理,很让人舒服。我说就我一个。一位身穿宝蓝色旗袍,头上挽着发髻的女郎款款走上来,“先生,请跟我来。” 菜单上来,价格不菲。一道花生米要价98,凉拌鸭舌 138,乳鸽228,海鲜煲 258。我一算,一顿饭700块钱没了。逃跑的心都有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几道菜还是在菜单里价位偏低的。菜上来,味道果真不同凡响。花生米甜咸酸,每样都淡淡的,又分得清层次。乳鸽外不焦里嫩。多年前我在表哥的婚礼上吃过,印象就是塞牙。海鲜煲里的茄子鲜香,煲里的海鲜倒成了配菜。大堂里吃饭的人不多,隔两桌有一个象我这样的散客。闷头吃饭的多,大块头的多。可能都是司机。眼角的余光里,我注意到宁文文一个人走进来,被领到瀑布的后面。客人并不多。我吃得很快,吃好饭打包结帐,一位戴着太阳镜,身穿黑色大衣,长筒皮靴的女人走进来。她的太阳镜实在太显眼了,很象我第一次遇见宁文文的那种。更成问题的是,大冬天的,没见过谁戴太阳镜的。吃过饭我如约走回崑崙饭店。大厅里装饰得金光灿烂。我在大厅里开放式茶座找了个位置。服务生走上来问我要点什么饮料,递上单子。我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橙汁儿,38元。幸亏有我老妈临出门给我塞的2000块钱支持。刚出门的时候感觉象大款,这样的消费水平,一天就要见底了。我靠在软软的沙发椅上,眼皮发沉。美国凌晨5点了。我坐直身子,喝完我的饮料。在大厅里打转儿。礼品店里的橱窗里摆着天价的衣服皮包。一条格子围巾要3500。我以为自己多看了一个零。暖烘烘的空气让我走不动路。我干脆走出去。清冽的空气一下就把我刺醒了。我绕着宾馆转。原来崑崙饭店也算是地标式建筑。现在被周围新起的高楼包围,有点象平房的感觉。我也不敢走远。转半个小时回到饭店大厅。转到第三圈,按捺不住。我往宁文文吃饭的饭店走去。还在饭店背后,就远远地看见宁文文从饭店的后门闪出来。后面跟着戴墨镜的黑衣女郎。我吓了一跳,庆幸自己的视力好,动作慢,没有喊出宁文文的名字。我迅速躲进路边的灌木丛后面。宁文文朝饭店的前厅走去。黑衣女郎过马路。她边走边回头看,象是怕人盯梢的样子。等她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我才从藏身处出来,往崑崙饭店跑。我在门口看见宁文文正要走进去。我跑上去,拉她的手。 宁文文吓了一跳,“你去哪儿逛了?”我和盘托出我的行动路线。 宁文文挽着我的手臂告诉我那位张科长在监狱工作,出来跟她透点儿消息。见她一面可不容易。多少人都想跟她套上关系呢!跑到大使馆的高局长就靠她在监狱里照应。宁文文打开车后备箱,把她的黑手袋扔在后面。我看到两捆崭新的人民币。宁文文很随意地说,你回来没有花的吧。你先拿一万用着。我摇摇头。 宁文文坐进车里,问我想到哪里转转。我老实说我最想睡觉。 宁文文说别睡了,陪她转转行吗。她心里不痛快。我说好啊。咱们去颐和园吧!宁文文笑了笑。说她打回来就没去过呢。我们的运气好极了。赶到那儿,太阳出来了。暖暖地晒在身上。大雪盖住了结冰的湖面。我们慢慢沿着昆明湖边走。宁文文说好烦啊。高局长下台了,她还要去打点新来的。我想起我爸妈当年分房子一尔再,再而三地分不上。虽然排号已经到了,又被找个理由拒掉了。他们当年也商量要不要给房管处的人送礼。两个人唧唧咯咯谁也不肯出头。到我上大学才分了两室一厅,还欠了30平米。去年我爸单位提高住房标准。我爸电话里还说运气好可以再分一个小单间。我劝他说不会有了。在职的时候都排不上,不在的时候更不可能了。我搂紧宁文文的肩膀, “太难了就别做了。” 宁文文厥起嘴,“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我爸那边前几年扫黄打非,一直停业,刚好两年多。也就能把前几年的窟窿填平。这个高叔,愣头愣脑的,谁都敢惹。好不容易投奔成功,当上局长了。还想往高里爬。结果和大老闆斗起来。那大老闆敢三级跳地起用他,也是个不择手段的。扬威耀武惯了,岂能让他威胁。不过他脑子挺好使,成功踏上美国领土,保了条命。” 我嘿嘿一笑,“听起来怎么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宁文文一撇嘴,“比电影可好看多了。悬念多,而且结局让你下巴都惊掉。”宁文文蹲下身子,攒了个雪球,突然扔在我身上。我吓了一跳,赶紧在地上划拉雪,组织反击。宁文文“咯咯”地笑着。
第46页 在园子里绕着昆明湖走了一大圈,天色开始暗下来。我们打车跑到我上班的地方踩点儿。公司的分部在中关村。我大概心里有了数。晚上在附近的燕兰楼吃晚饭。宁文文推荐这里的烤羊肉串和大盘鸡。我问她怎么什么饭店都吃过。她说郁闷了,她就一个人开车四处转着找吃的。现在有好些饭店点评的网站。她捡评价分高的。有时候也受骗,但大多还行。她一个人只点一个到两个菜。现在好了,我回来了她可以多点两样。我们俩儿热热闹闹地要了四个菜,一碗面。吃出来我都走不动路了。宁文文说还没吃自助餐,就只能扶墙出去了。我说不需要吃自助餐就能体现象我这样的海外民工的风范。 第59章 第23章(1) 宁文文顺路把我送回我爸妈家,她晚上要去宁吧看看。刚开业,她放心不下。我回到家,倒头睡下。很久没在冰雪天走这么长时间。一觉到天明。醒过来已经早晨7点。我爸妈给我在桌上留了张条儿。他们去晨练了。米饭在电饭锅里,糖醋鱼在炉子上的马勺里。等他们回来吃早餐的工夫,我打开电视。少儿台节目里,孩子们在竞相回答鞠萍阿姨的问题。我有点儿不适应,我看那会儿还是鞠萍姐姐呢。新闻里,胡爷爷在和小朋友们玩儿击鼓传花的游戏。爷爷这个称谓在八年前也闻所未闻。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自己真的年纪变大了。 我妈我爸回来。我赶紧帮着拎菜。我爸还捧了袋儿米。 “你妈说儿子回来了!要米满仓。”我爸把米放在地上。 “沉的东西以后我去买!”我过意不去。 我妈热了鱼,又做了我喜欢吃的虾炒茭白。我妈说要不要请宁文文到家里吃顿饭。我支吾地说宁文文晚上要照顾酒吧生意。我主要是不知道宁文文愿不原意。我妈和我爸对视一下,问我见没见过宁文文的妈妈。我说还没有。 “人家会不会嫌你穷?”我妈冷不丁地问我。 我愣住了。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最重要的是,我没觉得自己穷。我在美国的生活,算是中上产了吧!我自我感觉还不错呢。回来后宁文文好车成队,餐馆里挥金如土,着实让我觉得跟不上趟儿。这些好车,好吃的质量是高一些。可是还没高到让我羡慕嫉妒恨的状态。 “等我问问宁文文。”我捧着饭碗说。 “你们俩交往到什么程度了?”我爸揪住我不放。 我没有答案。我心里已经和宁文文很亲。宁文文心里对我怎样,我还没有十二分的把握。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看对人最重要。就跟我种花一样。找到好种子才能长得壮。”我爸不失时机地提醒我。这话我高考结束那一年第一次听他讲。后来上到大学四年变为努力找才能有种子。现在我好容易找到了一个种子,又回到了当年的老话。我猜他对宁文文不是很满意。 “你说那些套话有什么用?结婚靠缘分。咱们儿子的眼光不差。”我妈给我投信任票。 和宁文文再见面,我告诉她我爸妈要请她到家里吃饭。还提出要不要去见一下她妈。宁文文说没问题,等忙完这阵子就到我家里吃饭。她也会找时间带我去见她的妈妈。我心里一喜。问她有没有嫌我穷。宁文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说是有点儿穷。我心一沉。不过人好是最重要的。她补充道。而且我这人心气儿高,虽然穷但不自觉。我问她这是表扬我的话么。我怎么品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味道了呢!宁文文“嗤嗤”一笑。说我变得敏感了,不象原来那样总是木木的。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回国来在名利场上打了滚,才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穷酸的书生。 “闹半天还是变着法说我呢!”我双手抱腿。 “哎!你有所不知。你这样的人在我国也属于熊猫级的人物。只有一心向钱看的人才觉得自己穷。你不觉得自己穷,说明你没把钱当作生活目标。现在物慾横流,不觉得自己穷的人不多了。” “这话中听。”我喜得合不拢嘴。 宁文文晚上要到夜总会去办事。她说去呆半个小时就够。我说我在车里等她好了。下车的时候,宁文文探身过来,问我要不要一同进去。我点了头。门口的两位服务生打开大门,弯着腰说老闆好。这里的规模要比宁文文的新酒吧大得多。房子举架很高,象是仓库改建的。门口站了一大排女子。妆浓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我跟着宁文文顺时针转到吧檯的后面。宁文文的办公室很朴素。铺了靠垫的圈椅。棕色明朝大案板桌。敲门声后,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人很瘦,眼睛深陷,和眉毛贴得很近。我猜想他有少数民族的血液。宁文文给我介绍说他叫盛亮,是这里的总经理。宁文文介绍我称我为小朱。盛亮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宁文文。宁文文说没关系,都是自己人。盛亮递上一摞纸。这是公司上个月的财务报表。最近两个月业绩不错。几个山西煤老闆在这儿开了长期帐户。宁文文翻看报表。提了几个问题。宁文文又跟他商量年底奖金怎么发法。收成好,多发些给员工。拿出30%管理层分红,员工分50%工资额怎么样。盛亮听了奖金方案很高兴,夸宁文文很大方,员工在这里工作都很开心,也吸引来别的夜总会的员工来投奔。宁文文说前几年都没有钱发。员工都跟着死撑不容易。临走前盛亮提起天津分公司那边的王经理打电话提醒宁文文年底前过去看一下帐,开个会。宁文文说这两天就过去。那边公安局长换访,新局长上任,我们还没联繫上呢!宁文文面露愁容。盛亮同情地说,是啊!高局一走,我们这边也还悬着呢!宁文文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7页 出来时乐队在演奏鹰乐队的老歌《加州旅馆》。男歌手沙哑的嗓音唱得摧人心肺。宁文文轻轻在我耳边说,“泽民,带我跳个舞吧!”我揽着宁文文挤进舞池。我抱着她跟着音乐的节拍晃动。我注意到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女孩子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宁文文微笑,没有妆容的脸在灯光下惨白。我感觉得到她心里的不快。我记忆里的宁文文总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重逢后再也没听见那样无忧无虑发自心底的声音。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边上看着。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无力。我抱紧宁文文,清醒地意识到百无一用是书生用在自己身上是多么的恰当。 第60章 第23章(2) 宁文文回去让我开车。让我练练手。我开得好,下个星期上班可以借给我一辆。随我挑。我说你的车太好了。开你的好车去上班。人家会误以为我是大款。宁文文点点头,也是,你开了好车,会有大把的小姑娘扑上来。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恐怕会很快失守。我腾出右手拧她的嘴巴。让你乱讲。宁文文大叫。看好方向盘。正闹着,宁文文的手机响了。宁文文看了手机号码,脸上现出憎恶的表情。铃声停了,她也没接。铃声再度响起。那人又拨了一次号。宁文文接起电话,没好气地“餵”了一声。 “文文,是叔叔啊!我有件好事要跟你讲。你能来天津一趟吗?”对面的声音是地道的天津话。 “什么好事?电话里讲好了!”宁文文语气变得很凶。 “侄女儿,叔叔给你联繫了新上任的李局长的公子。人家好容易答应一起吃个晚饭。千载难逢,你赶紧赶过来吧!” 宁文文没讲话。 “李公子刚从瑞士回来。酒店管理专业毕业。他很喜欢你在天津这个点儿。” “你答应他什么了?”宁文文声音有些抖。 “那是你的生意,我哪敢答应什么?姑娘,赶紧来一趟吧?别买卖不成把人家给得罪了。” “我晚上6点到。”宁文文冷静下来。 “好。我们在你办公室见。” 宁文文转过头,“泽民,陪我去趟天津行吗?” “当然行。你叔叔给你惹麻烦了?” “嗯。大麻烦。”宁文文两手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会儿,进市区叫我。” 周末路上的车不多。我开了1个半小时就快进市区了。我叫醒宁文文。 宁文文给我指路。高速公路上车少。进城人可就多得不一般了。 繁华的商业街路口,我的车一停,就立时被人浪包围。宁文文告诉我车不能停。否则永远过不了十字路口。我紧张得鼻尖直冒汗。我在美国乡下练就的车技回国没能经受考验。 “别急。慢慢蹭。会过去的。”宁文文轻声慢语。 宁文文他爸发迹的这家夜总会在商业街的中部偏北地段。宁文文说当年在商业街外围,属于偏僻地带。后来商业街越来越长,夜总会的位置也划入了中心地带。前几年生意不好,有人上门要买这块地。被宁文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拒掉。我好奇地问卖不卖还不是你说了算。宁文文嘆了口气。 宁文文指挥我把车停在娱乐中心的地下停车库。没有进门。宁文文说先带我吃东西。这条大街什么天津小吃都有。你想要吃什么。我想起多年没有吃上像样的包子了。提议去吃天津包子。宁文文眼睛一亮,说她也好久没吃了。这东西不上档次,请客人是没法吃的。她来天津,大多是有公事。包子店的生意真好。已经下午2点,过了吃饭点儿,我们还排队等了半小时。我一口气干掉了12个包子。宁文文吃得很少。我劝她多吃几个。她说想到要和她叔叔斗,吃不下。我说也可能是好事呢。宁文文“哼”了一声。 吃过饭回到娱乐中心。这家夜总会的装修有些过时,没有北京的那两家奢华。我们走进去。在门口值班的姑娘说宁姐来啦!王总在等你呢!没走两步,王经理迎出来。五十来岁,面目和蔼。他招呼我们到办公室去坐。 “王叔,你打听到李公子的消息了么?我叔叔说的情况是真?”宁文文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棕色转椅上问。 “嗯。是有这么个李公子从瑞士回来。学没学酒店管理不清楚。只听说在瑞士待了一年。刚回来。”王经理皱着眉头,“应该不会看上我们这种生意吧!” “不知道。我叔叔壶里会卖什么好药。”宁文文没好气地说。 “文文,你先别急。晚上见面你带着我去吧!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把李公子得罪了。” 宁文文点点头。 王经理跟宁文文汇报本季度财务状况。我一路开车精神紧张,再加上时差没有完全倒过来。坐在沙发上哈欠连天。 “小朱,隔间里有张床,你去睡一会儿。”王经理很周到地领我走到窗边的书架下。他不知怎样推了一下。书架转动,后面是一间10平米的小屋。屋里摆了张单人床。门关上,屋里漆黑一片。我倒在床上,再也撑不住,任由生物钟拽着我进入了梦乡。 第61章 第24章(1) “泽民,快起来!我们要走了!”宁文文的声音象小蚊子在我耳边飞。 “我还困。”我嘟囔着。
第48页 “知道!回来让你睡。”宁文文在摇我。 我勉力睁开眼,王经理也在屋里。灯亮着,他正从嵌在墙里的保险柜里取出成捆的现金。见钱眼开,我的睡意一下子被吓跑了。王经理小心翼翼地把一摞摞的现金整齐地码在旅行袋里。我目测了一下,大约放进了25万。 我们三人上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我很佩服司机的本事,在小路上游刃有余地转着弯。宁文文嘱咐我少讲话。她当着司机和王经理的面说得很委婉,“泽民,你去是做美国特派观察员。” 见面的地点改到了本市的一家广式餐厅。大概海鲜能卖出好价格,请客上档次。高档餐厅通通是广式/港式。其实美国那里龙虾才卖8.99/磅,合人民币60/斤。这里的餐厅里吃要300-400/斤。三道海鲜菜就要两三千。不是为了显尊露富,谁要天价吃这个? 我们先到,包间装饰得金碧辉煌。包间里带洗手间,水龙头象是镀的真金。宁文文不安地踱着步。走廊里有人大声讲话。宁文文迎出去,我也跟在后面。 宁文文的叔叔和她长得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共同基因。鞋耙子脸。左眼小,右眼大。不知道是不是中风留下了后遗症。眼睛滴熘乱转,一眼看上去就不象好人。我竭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恶感。心里劝自己,人不可貌相。我妈小时候总给我讲的道理。美丽的蘑菇是有毒的。可是我后来发现那只是事情的一方面。狗尿苔也是有毒的。 “我是宁文文!” 宁文文赶上去和李公子握手。 李公子眼睛向上,不太情愿地伸出手来。 “李天一,瑞士洛桑酒店管理专业的高材生,李局长的大公子。”宁文文的叔叔满脸堆笑,脸平一些,左眼变得更小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了不得!”王经理插话。 “文文,今天我们要谈生意。王总和这位小伙子要不要到大堂吃?” 宁文文的叔叔的脸恢复了凹陷状。 “叔叔,这位是朱泽民,我的未婚夫。王叔从小看我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自家人看待。”宁文文很坚决地说。 “侄女什么时候订的婚?也没通知我一声。”我能感到他的右眼在上下打量我。 “我和泽民早就认识。我也老大不小的,趁能嫁得出去赶紧出手。”宁文文对我嫣然一笑,“大家先坐下再聊。叔叔的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生意都被网上代购给抢了!个人很少到我店里来买东西,只剩下单位採购这一块。”宁文文的叔叔皱起眉头,“侄女你的生意红火啊!我上个星期六陪客人来,转了半小时没找到停车位。当年我卖给你亏大发了!” 我注意到宁文文的胸脯起伏着。她转头对李天一陪笑,“天一想吃点儿什么?” 李天一视她如空气,对身后的服务小姐说,“来一瓶拉菲,一人一碗木瓜鱼翅汤。你们家的小龙虾新鲜吗?每人来两只。蒜蓉蒸小鲍鱼来两打。捞拌野生海参。主食上河豚汤饭。我看这些够了。”李天一反客为主。 “天一刚从国外回来。各大五星级宾馆争相聘用。这孩子有志气,不肯给外国人打工。想自己创一份事业。”等菜的工夫,宁文文的叔叔开口。“我带他在天津看了一圈,只看得上你的俱乐部。觉得你的这生意很有增长潜力。他想入股。” “承蒙高看。前几年不景气,去年刚缓过劲儿。俱乐部早需要装修。” “我知道俱乐部资金吃紧。他银行有关系,能拉来大笔贷款。钱不是大问题。但是天一要做董事长,起码占个70%的股份。”宁文文的叔叔提出具体条件。 “转让70%的股份?这得让我考虑考虑。我现在主要在北京发展了。天津的这个点儿我其实想放弃。这是家父的老基业,在遗嘱里也特意表明要我管理。还有俱乐部的老人,打从跟我爸算起,也有15年了。我捨不得。” “老人你不用担心,我都会照顾的。天一信得过我,我做总经理,老王总能当个总经理助理。”宁文文的叔叔得意地摇着头,仿佛交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你们别急,让我跟我妈妈商量商量。这么大的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宁文文面无表情。 “侄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别的我不知道,你妈可左右不了你!”宁文文的叔叔一撇嘴。眼歪嘴斜,难道是心由相生? “天一在瑞士待得惯吗?”宁文文亲切地问,象是没听见她叔叔的话。 “瑞士什么都是一流的!我经常约一帮朋友去雪山上的度假屋过周末。白天滑雪,晚上吃饱了,烤着火,吸一点儿“幻影”,日子美得没治了!”,三杯酒落肚,李天一的脸红得象苹果,话也开始多起来。“宁总,可比你给我买的纯度要高!” “国外有那个消费能力。咱国内的卖的都是便宜的,延年益寿型的鸦片烟。”宁文文的叔叔谄媚地笑,脸面愈加陷下去。 饭后我们一同送李天一和宁文文的叔叔上车。他们在车上坐好,王总把手里的棕色旅行袋递给宁文文。 “天一,你刚回来,我也没买什么,先给你拿点儿钱零花。”旅行袋被宁文文放在李天一的脚下。 “好的,宁老闆,后会有期!”李天一含含糊糊地说。 我们回到饭店结帐,服务小姐呈上金色托盘,我在宁文文身后看了一眼。我的娘亲,23,000人民币?我感觉这顿海鲜宴还需要几个肉包子才能填满我的胃呢。怎么可能?我们一共也没上几道菜。
第49页 “两瓶拉斐酒就要1万6,木瓜鱼翅每人380。是要这些钱。”宁文文转过头来对我说。 “王叔,他们狮子大张口!我看银行贷款是假,想抢干股是真!你觉得这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宁文文等服务小姐拖着信用卡出去了,才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李公子行事怎样?就怕拒绝了他,家门口不安宁,俱乐部没法经营。”王经理愁眉不展。 “我想拖几天观察一下。我担心我叔叔在里面一搅,这家店就保不住了。”宁文文眼神忧郁,“我这三家店,只有这一家有产权,北京店的贷款都是用这块地抵押来的。” “你这叔叔太贪婪了!当初你爸天津店赚钱才到北京开店。店交给你叔叔经营给他分成50%,一年剩个三千万,他分一千五百万还不满足。报上来只剩下50万。你爸就火了,要把我派回去替换他。他赖着不走。这当口,你爸出事了。分遗产的时候把店要回来,你不是还给了他三百万呢吗?现在回头看,他是看那时风声紧,要亏损了,才放手。在我们手里没出半年,扫黄打非,我们亏了两年多,刚开始盈利,就又被他盯上了。” “我们跟治安科的人关系还好?”宁文文问。 “挺好的。你爸的老关系还在。就是前几年亏的时候,逢年过节我红包也没少送。他们有事,大的不敢讲,通风报信还可以。” “祸不单行。北京那边高局出事,这边图局又给换到青海去了。我心里也没底。走一步看一步。”宁文文脸色平静。 “应该还能拖一阵儿,车到山前必有路。”王经理安慰道。 第62章 第24章(2) 我带着宁文文开车送王经理回家,正打算往告诉路口奔。宁文文说找个旅馆住一晚再回去,她太累了。去离这儿不远的万丽天津宾馆住吧,我送客人去住过。我说好的。 酒店很气派,装潢一新。宁文文要求一间有湖景的客房,前台的小姐说有湖景的只剩下高层的套房了,2,800 一晚上。标准房间1,300。我在台子下面拉了拉宁文文的手,示意她不用看什么风景了。 宁文文说那就开套房吧。 “从前都是来这里接送客人,我自己还没住过呢?咱们也享受一把。”宁文文靠在我肩膀上。 “好的,我们一晚上都要守住窗户看风景。” “你现在很会讲话。”宁文文微笑。 城里的风景真好,万家灯火,车流不息。我在美国呆过的地方,过了晚上9点,路上就没有什么车了。店过了9点也基本关门。我们坐在玻璃窗前,我的脸贴在玻璃窗前贪婪地看着夜景。 “你想喝点儿什么?”宁文文站起身来,在小冰箱里摸索着。 “有啤酒吗?可惜没有什么下酒菜。”屋里的温度调得很高,我脑子里闪过坐在火炉边吃西瓜的念头。 “你喜欢吃韩国菜吗?我知道离这儿不远有一家店。还有一家烤串儿店也不远。不过刚吃过晚饭,还吃得下烤肉吗?要不在楼下的酒吧坐坐?” “去吃烤串儿吧!我的肚子还半饱呢。”我两眼发亮。 “好呀!我也只顾察言观色,食不知味。现在才觉着嘴里都淡出鸟来。”宁文文点点头。 宁文文的情绪好转,我暗自高兴。 下到大堂,巨大的顶灯给人如在白昼的感觉。宁文文突然低声对我说,她看见个认识人。大门前站着一位棕发中年男子和一位穿着红呢子裙子的女子。那女子也认出了宁文文。 “文文,你回天津啦?”那女子走过来。 “静萱姐,我听王总说你嫁到瑞典去了。我还怨他没告诉我一声。”宁文文拉着她的手。 “我决定做得很突然。我自己都没想到认识彼得六个月就嫁给他了。我这次运气还不错。” “静萱姐,离开我叔叔没有错。” “是啊!他毒瘾发作,让我去给他买□□,我说没钱。他动手打了我,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他再怎么甜言蜜语也挽不回我的心了。” 静萱的眼睛闪亮。 “我爸当年就说,小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宁文文拉起她的手。 “对了。我手上有件你爸爸的东西。你明天还在天津吗?”静萱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爸爸的什么东西?”宁文文好奇地问。 “我觉得是你爸爸的杯子。我原来给他倒茶,看了好多年。不知怎么出现在你奶奶的老房子里。我问你叔叔,他说统统扔掉。我没捨得扔,放到我妈那儿。你在北京的时间多,我告诉王总你回来时通知我一声,你没来还是他忘了。后来我就去瑞典了。刚才一打照面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来。”静萱急急地带着歉意。 “没关系。是我爸的那个青花梅花杯么?”宁文文眼里充满了疑惑。 “我看着是,除非你奶奶有个一模一样的。我妈家走路过来十五分钟,我明早给你送过来。”静萱又拉着彼得介绍给宁文文。我自我介绍,自称是宁文文的男朋友,老公候选人。宁文文斜了我一眼。彼得在瑞典的诺基亚工作。和我一样是做软体的。我们聊了当前技术最新发展趋势。苹果公司的斯蒂夫去世,哪家公司会成为手机市场的领头羊。静萱催他走要不和朋友的约会要迟到了。彼得说他喜欢和这个朋友讲话,还热情地邀请我们夏天去瑞典的海湾峡谷公园去玩儿。
第50页 串串烧的生意红火得很。这家比不得我大学校园外面的小店。有人领位,嵌在桌子里的烧烤炉上放着巨大的抽风机。大堂里放了不下一百张桌子。我们点了烤羊肉串,烤鸡翅,烤黄花鱼。我开玩笑说之前的晚宴吃的是开胃菜,现在才是正餐。宁文文又加了烤馒头片。生肉一盘盘地端上来。我们慢悠悠地边烤边吃。宁文文说要是日子就这样定格该多好。我说天天吃会腻的,总要换点儿花样,餐馆还时不时加新菜呢。宁文文嘆了口气。鸡跟鸭讲话不容易。我说我在开玩笑呢。别总想着烦心的事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会好起来的。宁文文鼻孔里出气,说她要撑不住了。这两天晚上总做噩梦。梦见她的天津店被封了。她赶回北京,北京店的门卫告诉她换老闆了,不让她进。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别太紧张了,还有我呢。大不了不做事了,我来养你。吃不上几万块钱的海鲜宴,天天吃烤串还可以。宁文文抿嘴笑了笑,有点儿淘气地看着我,二十四种鸡腿换样吃。我笑笑,对,鸡腿包你吃个够。 第63章 第25章(1) 我睡得正香,耳边听见宁文文大叫,“赶紧起来,8:50了,说好静萱9:00过来!昨晚上的铃怎么没响!”我迷迷登登地起来看了一眼手机。铃上成晚上9点了。我们慌忙穿衣洗漱。刚出房间门静萱的电话打过来。我们冲到大堂。彼得和她妈去菜市场买菜去了。静萱一个人来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鞋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白地儿蓝花的杯子。杯子下垫着黑色的鞋袋。别让你叔叔知道这事儿,静萱嘱咐宁文文。她们拥抱告别。 宁文文回到房间抱着鞋盒子发呆。他爸的杯子是当年用了一个劳改出来的人,那人后来凭着海外关系去了欧洲,临走前送给她爸的,感谢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一口饭吃。说杯子是祖传的,□□的时候埋在农村的院子里,后来挖出来的。不过宁文文不记得这杯子有什么特徵。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是一对,他爸又买了一只送给了她奶奶。宁文文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要中午回家吃饭,还会给她妈一个惊喜。她妈电话里说,惊喜就不必要了。回家就好。 宁文文挂了电话嘻嘻地对我笑着说,中午就去见她妈妈。我说能不能顺便问一下岳母大人可不可以准婚。宁文文小鸟依人地靠在我怀里。说行啊!这样就可以合法同居了。我心花怒放,你当真。宁文文点点头,你会做鸡腿,左右我不会挨饿。不知道你爸妈有没有意见。我拍拍胸脯,只要我愿意,我爸妈不会拦着的。 宁文文的妈妈住在机场东面的小区。物业管理真不错。雪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种了几棵很有身形的龙柏。宁文文车进库。我们从车库进了屋,报警器“嘀嘀”响了两声。宁文文的妈妈走出来。 “妈妈!我要结婚了!这是朱泽民,我的结婚对象!”宁文文疯头疯脑地嚷嚷。 “是你上次去美国找回来的小朱?”宁文文的妈妈并没有被我这个意外的惊喜吓倒。 “妈!你真了解我!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宁文文挽着她妈的手臂,母女俩一起打量着我。 “小朱,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登记?要办旧式的婚宴热闹一下,还是只请我们双方家长吃个饭”宁文文的妈妈很和蔼地徵求我的意见,我都不好意思起来。 “文文早晨刚答应的。我们还没商量呢!” “这么容易就答应啦?”宁文文撒娇地说。 “我女儿眼光高,能入你法眼的不多。看好了就赶紧结吧!三十岁之前生个宝宝,我也升级做姥姥。我昨天晚上还看着你几个月大的照片呢!养大不容易,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好的事情呢!”宁文文的妈妈想得更远。 宁文文的妈妈手艺很棒,一道冬菇烧菜心,一道上海熏鱼还有一个腌笃鲜,不仅味道,摆出的样子都可以和餐馆的菜有一拼。我吃了一碗还想盛一碗。宁文文的妈妈“哟”了一声。道歉地说就这些饭,没想到宁文文今天领女婿上门。要不给我热个豆包吃。我说行。 吃过饭,宁文文捧出鞋盒子,说是静萱在奶奶的老房子里找到了长得很象爸爸用过的旧杯子。宁文文的妈妈拿起杯子,仔细地看着蓝色的梅花树。 “是你爸的没错。我记得这梅花上有一个黑点儿。刚送给你爸时,我洗的时候用力擦也擦不掉,是个瑕疵。” “会不会我爸买了一只一样的送给奶奶了?这一批瓷器用一样的土烧的,会不会都有这样的黑点儿?” “我没听你爸讲过。你奶奶并不喜欢古董。□□的时候她家里扔还来不及呢?后来古董收藏又热起来了!你奶奶因为家里原来是做这生意的,多少有些见识。还有人请你奶奶收购的时候搞鑑定呢。你奶奶不愿意去,年青半夜三更到野外扔那些金玉宝器的经历让她对收集任何东西都嗤之以鼻。奶奶去世的时候房子里清清亮亮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杂物?”宁文文的妈妈摇了摇头,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抖。 宁文文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深棕色的鞋袋乱晃。阳光下我看见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宁文文弯腰捡起两个喝咖啡时用的糖包大小的小纸袋。一个小纸袋装的是一粒白色的胶囊。另一个小纸袋里是空的,上面沾了一点□□。宁文文的妈妈面露惊诧,低声说,“这胶囊象是你爸吃的护心舒。”
第51页 第64章 第25章(2) “妈,胶囊长这样的很多。你认不认识医院化验室的人?”宁文文眉毛上挑。 宁妈妈摇了摇头。 “让我再想想办法。”宁文文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小纸袋放回鞋袋。从她妈手里取过杯子。放回鞋盒。宁文文脸色不大好。 “文文,事情都过去了。”宁妈妈搂住宁文文,一脸悲哀,杯子一下子把她们带进了痛苦的回忆。 “我送泽民回去。我晚上回来睡。”宁文文起身。 “泽民去哪儿住?我楼下有一间空房。”宁妈妈留我。 “他要去他爸妈那儿。整天被我勾出来干这干那,晚上再不回去,他爸妈要恨我了!”宁文文拉住我的手。 “不会的。”我替我爸妈缺席辩护。 “你明天一大早要上班。从这儿走可没戏。我送你回去。” 在我家门口,宁文文问我要不要一同上去,告诉二老我们要结婚了。我看着宁文文悲悽的眼神,说改天吧!我先预告他们。宁文文嘱咐我明天早点下班在附近找找房子。她争取晚上5点赶到我那儿。我说不急。宁文文说明天早晨你试一趟就知道了。 我知道未必能打到车。早晨6点起,6点20吃早饭,6点40出门。在大路口等了20分钟,看着来来往往的计程车载人呼啸而去。我当机立断,跑到马路对面,挤上通往动物园的320路。和地铁一样,公共汽车也是年青人的战场。到了动物园,我站在公共汽车站,不时对过往的计程车挥挥手。没有好运气。最终还是搭了公共汽车。中关村下的人很多,我跟着人流涌出来。双腿着地感到分外踏实。走到公司所在的大楼,已经是8点50分。我还没开始上班已经感觉有些累。公司在办公楼的第八层,北京分公司只有100多号人,不是很景气的样子。中午和新认识的同事吃饭。知道我从美国回来,说美国空气多好。我说未婚妻在这儿。大家“哦”了一声。也是,海归的要么是在美国拿了学位就跑回来的,要么是工作十年以上回来当高管的。像我这样的基层干部不多。我问他们到哪里去租房。他们说你还没来得及在这儿逛呢吧!现在房地产事业发达,满大街都是代售代租处。你出了东门,南北都是。我国经济的支柱产业。我问一室一厅要多少钱,他们说大一点儿的,条件好一点儿的,要4000多。我问买一间要多少钱。他们告诉我5万/平。我吓了一跳,比城里还贵。他们说我们这里的小学好。要是决定了回来赶紧买房吧!房价“嗖嗖”的,赶超欧美。他们议论谁谁在十年前贷了大笔的款子,在郊区买了套别墅,2千多/平,现在3万/平了。我想想我存在银行里随着人民币升值不断缩水的美元,感到有些悲哀。在美国,有50万美元现金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可以买一栋没有学区的连体别墅,比宁文文妈妈住的别墅还要宽敞一些。 宁文文3点打电话来,问我几点能出来,我说听说是晚上6点半左右。公司那时提供免费的晚餐。大部分人会吃了走人。她说要不早点出来,再熘回公司,太晚了,小区环境都看不清。我说干脆我跟老闆打个招呼,实话实说算了,4点半出来找房,应该能理解。宁文文说你要小心了,国内的竞争可要激烈得多,别给你的考评上写上作风懒散,刚上班还是小心点儿,给人留个好印象。我想了想约好3点半东门见。我手里拿了两张列印纸,鬼鬼祟祟地离开四人一间的办公室,狭长的走廊里,技术总监拉开走楼梯的那道门,回头刚好和我对视。我心里一动。还是宁文文的经验对。我去饮水机边喝了水,估摸总监已经走远了,才乘电梯下去。 同事说得很对,东门外间杂在大连海参专卖店,四五六餐馆,川蜀人家,李宁体育用品专卖店的是店面更大,工作人员更多的地产买卖租赁处。玻璃门内,白衬衫打领带,比我公司里的人装扮还要正式。我在美国公司总部牛仔裤衬衫穿着就可以去上班。北京这儿要正式一些,但也没见谁打领带。我和宁文文走进一家大一点儿的店面。接待我们的小伙子热情地拿出画册。知道我工作就在附近,推荐了隔三条街的两套房。两套房装修得很好,有一套还带家具。现在就可以开车带我们去看。我的时间不多,效率这样高很合我的心意。 带家具的那一套卧室和厅的窗户朝南,是不高不低的5楼。宁文文和我意见相同,就是嫌家具会不会不干净。小伙子说,这些家具都用不破坏漆的特种消毒水擦过。房主人一家移民美国了。因为房租偏高还没有租出去。宁文文点了点头。我签了一年的合同。每月5,500。他要求交两个月的定金。我为难地说,明天给你好不好?宁文文用胳膊肘捅捅我,说钱带来了,你跟我来拿。她打开后备箱,说知道我不肯花她的钱,先给我垫上。她拉开黑色计算机公文包的拉锁。一排排的伟大领袖亲切地看着我。她取出两摞。上次说要借给我的都没拿走。我说你整天带这么多现金,不怕被人抢。宁文文说开始时也怕,每次开车都小心翼翼的。后来发现自己的新车太惹眼,换成现在的半新不旧的雅阁。没人看她。还是少带点儿吧!你不是有信用卡吗?我不放心。不行,不知什么时候就需要现金了。你前天不是看到了?宁文文口气里有点儿怪我。 我们搞定了出租房。宁文文想要拉我去喝个茶。我说来不及了,我第一天上班,得赶紧回办公室,你不是让我开始的时候给人留个好印象吗?宁文文“扑哧”一笑,撒娇地靠在我身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想让老公陪就忘了。我的心象热水里的蜂蜜,要不今天不回去上班了?宁文文说,算了,不耽误你的前程。她晚上要到宁吧去看看,先回去了。
第52页 回到班上,没人找我。管我的上司出差去了日本。下星期才回来。开发中国市场的春风还没吹过来。没有总部热火朝天的工地场面。我手里没有项目,也没法领人开干。我在公司吃过晚饭,同事告诉我公司南面的小路有一公共厕所,常有计程车停在那儿。晚上7点来钟,我找到同事说的点儿,还真有一辆司机刚上了厕所回来的。半小时我就到了我爸妈那儿。 他们在收拾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累得话都不想说。我想我这一天没干什么正经活儿,已经累成这样,怎么搞的?我想了想,早晨上班的路上太耗精力。挤两趟车已经把我最好的精神头儿耗掉了。我闭目养神躺着。我妈走过来,让我到床上好好睡。我睁开眼,我还不困呢! “不困,我们要跟你谈谈!”我爸插话。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昨天告诉他们我要和宁文文结婚的事。他们脸上遮不住的惊讶。我跟他们解释我认识宁文文已经很久了,否则也不会毅然决然地回来。他们没说什么。想必是今天又花了一天时间琢磨,哪里不对劲了。 我爸开腔说,“文文看起来不错。当然了,我们也只见过一面。人品性格还是要靠你的眼光。我们家环境简单。文文家里是做生意的。她家的生意又是什么人都要接触的。你们俩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适?不仅是眼前的,还有将来长期的生活。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 我嘴里发干,咽了下口水,被老师突袭小考的感觉,“我喜欢她这个人,刚认识那会儿就喜欢。后来她回国了,我忙工作,联繫少了,觉得够不上。再后来她到美国看我,我觉得不能再错过她了。她的生意,规模比我想的大得多,刚回来也觉得和我在美国认识的她不一样。可是行起事来,陌生感立刻消失,还是当年我认识的宁文文,象是抹了一层泥彩,胎还是一样的。” 我爸爸点点头。 “你爸的意思,他单位里赵大耳的女儿还没嫁出去,你要不要去见一面。我说你儿子已经被宁文文迷住了,不会有结果的。以后你俩结了婚,传到宁文文耳朵里会恨我们的。”我妈补充背景材料。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这些老傢伙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心仪的这个候选人,我还当是谁呢!“你们甭想了!小甜嘴最坏了!小时候她就欺负我。那时候一起去偷桃,桃园的人追着抓我们。我找到一个好地方藏起来,她也想藏,骗我说前面还有一棵树更大适合我藏!我跑过去一看,是棵没叶子的大树,连我身子都遮不住!” “小时候的事儿哪算数?她女儿见了我可有礼貌了,叔叔长叔叔短。还说泽民在美国一个人挺孤单的。”我爸显见对小甜嘴印象不错。 “没戏!三岁看到老!再怎么会讲话也没用。我已经订下和宁文文结婚了。哪天有空我们就领证了。具体日期我还没和文文商量。我初步的想法是和她妈一起吃个饭。我们找个地方蜜月旅游。”我语气很强硬。 “孩子大了!他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我妈安慰我爸。 “对,我们提的只是参考意见。我就是担心宁文文的心思比你缜密,你傻呼呼的摸不清状况。”我爸嘆了口气。 “我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不会看错人的!什么时候我们请宁文文到家里吃个饭。宁文文的妈妈对我可是很放心。你们倒是担心得多!”我有点儿抱怨。我一向认为自己的父母很开明。 “我儿子心地纯良,用心专一,女儿交给你,当然一百个放心。”我妈夸我。 我心里嘆了口气,是不是我爸妈自视过高?从前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忙着考学。在社会上历练一番,猛一回头,才发现我并不真正了解他们! 第65章 第26章(1) 老闆从日本回来,带回了很多活。我被称为从美国回来的中坚力量,自然也分到了很重的任务。我上班开始忙起来,周末一天回家,一天陪宁文文。平常我再抽不出时间找宁文文。她中午会来找我吃饭。公司附近的馆子被我们吃了个遍。我把我爸妈还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事儿告诉宁文文。宁文文说养儿子真没用,你这不是把你爸妈给卖了么?我说我就是告诉你一下,藏着掖着的我难受。宁文文说看来我嫁给你还要努力一下了。她周末到我家的次数多了。宁文文每次来家里吃饭都下厨房。她在淘宝网上订了从南方运来了新鲜的荠菜,买了黑山猪打的肉馅,在我家包了顿馄饨。我爸妈吃得喜上眉梢,说回南方也没吃过这么鲜的荠菜馄饨。对宁文文的喜爱之心与日俱增,私底下说她一点儿也不像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我传话给宁文文,她哈哈大笑,说从吃的下手,总没有错。 星期五下午,宁文文打来电话,说她联繫到了一个古董行搞文物鑑定的人。在雍和宫附近,下了班直接打车去那儿。我抄下了地址。计程车司机外地口音。看了地址说不清楚具体在哪儿。不过可以把我放在雍和宫。我和宁文文在宫门口接了头。古董行的人的住处不难找,一片早期建的商品房。只有四层高。外面看已经很破旧了。爬到顶层。开门的是宁文文尊称为钱先生的老太太。寒暄了两句,宁文文从包里拿出用软缎子包着的杯子,请老太太过目。
第53页 老太太手拿放大镜,里里外外仔细观瞧,慢条斯理地问,“你还有一只吗?” “我不清楚,我手里只有这一只。应该是一对吗?”宁文文眉头上挑。 老太太拿着杯子慢慢地转,我慢慢地辨出梅花树后面写的字,“素艷雪凝树﹐清香风满枝”。十个字已经让我觉得白雪压枝的梅树就站在我眼前了。 “你这杯子不错。康熙朝官窑烧造。” “这黑点是瑕疵吗?”宁文文指着梅花芯里的一点黑。 老太太摇摇头。宁文文有点儿失望。 “你们等我一下。”老太太走进内间。 我们坐在油光发亮的硬木椅上。宁文文小声说,她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老太太拿了本画册,翻到中间的一页,“你们看,原本是这样一对。” 图片上左面的一页上画着宁文文的那只梅花杯,右面的一页画着一只菊花杯。杯子背面详图的题词为“千载白衣酒,一生青女香” “这一对杯子花不一样?”宁文文吃了一惊。 “不一样,一个是十二月花神梅花,一个是九月花神菊花。你的杯子要是一对,就很值钱了。十年前吧,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卖出了一对儿,将近一百万。你这一只,现在的行情怎么也值六七十万。” “那么多钱?”宁文文和我面面相觑。 “是啊!现在古董一天一个价。十年前单只也就值三四十万。现在翻了一番都不止。民国那阵儿炒了一气儿。现在又是一个浪。”老太太并不是很兴奋的样子。 宁文文收了杯子,我们起身告辞。 “我有一件事儿想不清楚。这杯子这么值钱,不管是不是我爸的,我叔叔怎么没盯上呢?”宁文文坐在车里发愣。 “也许他不识货。” 宁文文摇摇头,“我叔叔知道这杯子是古董。小时候我在我爸的办公室踮着脚尖够杯子喝水,他还跟我说,小文文,这个杯子不能碰,很贵的。” “我妈记得我爸出事前一天,还看见我爸在办公室喝茶用呢!要是我叔叔顺手牵了羊,他应该早出手了。就算是我奶奶的杯子,也早到他手里了。” “胶囊你找人化验了吗?看看是你爸用过的药吗?”我想杯子找不到主,也许药能。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人到用时方恨少。” “别急,慢慢找。”我搂住宁文文。 第66章 第26章(2) “我妈让我别折腾了!最坏的情形就是我叔叔偷了我爸的或者拿了我奶的杯子。上千万都让他拿走了,还在乎一个杯子。我妈还不知道这杯子有多值钱呢!” “就算是你爸的杯子,你打算怎么处理?送到你爸的墓上?”我也觉得追查这件事没有太大意义。 “我爸没有墓。他生前就说,文文,爸爸死掉了,也不用你去墓地看。触景生情,什么时候想起爸爸和你一起做过的事就足够了。我和妈妈一起出海撒的骨灰。”宁文文说着眼泪滚下来,泣不成声。 我用手掌给她擦泪,想起她刚回来时电话里哭泣的她。当初我在她身边多少可以给她一些安慰。 宁文文大哭,说他叔叔又给她打电话,催促她快做决定。只要她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大笔银行贷款就能到帐。重新装修一下,肯定会火。那块地扒了重建出租,钱也是滚滚而来。即使她只占30%的股份,赚的钱也不比现在的少。这么好的生意找上门,得罪了李公子可不得了。 你卖给他呢?我沉思。 卖给他就等于历史重演。接手后这也要花钱那也要花钱,告诉我没赚什么钱。我北京的生意没有了抵押物产,银行贷款一收回,也全要完蛋。我现在只能拖一天算一天。我怎么摊上这样的叔叔啊?我轻轻地抚着宁文文的背,安慰她说会有办法的。 第67章 第27章(1) 宁文文和我爸我妈相处了几个月,快过春节的时候,他们催促我要不要赶紧把婚结了。我心想贿赂可真有用啊!宁文文刚在一星期前带他们去海南玩了一圈儿。宁文文要带她的关系户去海南,问我和我爸妈要不要去,她想着把她妈也带去,我们4个人可以单独组一个旅行团,找个导游带我们转转。我刚开始工作没有假,去不了。她说她那边有可靠的旅行社,一起飞过去,她安排三位老人一起玩儿。我说能行吗?宁文文说没问题,她去年在岛上待了半个月,接待了三拨客人。我爸妈回来对宁文文赞不绝口。七天里,前两天在海边的五星级宾馆休息,中间三天导游带着环岛游,后两天购物。我爸妈说东西太贵,只给我买了一包椰子糖。糖散发着浓浓的椰香,我拿到办公室去,手不停地抓着吃,没两天就干掉了。 我抽空去了海淀婚姻登记处,打听了登记文件要求。我四处盖章办起了手续。春节后重新上班的第一天,我们在登记处办了结婚证。大拇指压着红墨印指纹的时候,宁文文说怎么感觉象是卖身了似的。我们中午在餐馆里点了条大鱼,以示庆祝。周末两家人一起在北京饭店的贵宾楼吃了顿饭。我爸妈出来后说看着菜单都很贵的样子,宁文文点的两样菜标的是实价,这一顿饭要两三千呢。其实鱼翅有啥好吃的。我们下放到珠海时,都是没人要的东西。那时候能填饱肚子的海货才能卖出钱来。我没敢告诉他们这顿饭花了一万多。在我的坚持下,宁文文让我买了单。我在结婚前建议宁文文做个财产公证。她的钱比我多。宁文文说不用了,常年让我理财,对我很信任。我说美国的存款是小钱。她说以小见大。她的钱更是过手钱,说不定哪天就被截流到别人手里去了。我看着她发髻间的几根白发,要不你别做事了,我还养得起。宁文文调皮地说,鸡腿保证供应?我说是,保证比贵宾楼的鱼翅燕窝汤好吃。
第54页 结婚后的日子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我爸妈得陇望蜀,暗示我们今年是龙年,好多人想生龙子,龙女呢,赶上龙尾巴,时候不多了。宁文文一次陪我去商店买鞋,路过婴儿用品部。宁文文说小宝宝的用品好软好可爱啊!店里的服务员跟上来向她推荐孕妇装。宁文文羞涩地说只是看看。我看着店里摆着的可爱婴儿照问她咱们准备好了要不要也生一个。宁文文说过一阵把事情搞定的。最近她到我这儿很少。每天应酬回来给我打电话都是晚上11点以后。有时候还往天津跑。她说正在试图结交有权有势的人,能帮她说话解个围。 我公司里越来越忙,短短三个月,扩招了一倍的人。公司又租了一层楼。我的项目小组也拿到了3个名额。我和人事部张欣一起吃午饭,商量面试的安排计划。她接到她老公打来的电话。她放下电话说他老公加班,又不能接孩子了。我问什么单位这么忙?她说他老公在市食品药品检验中心任技术员。平常没有太忙,出大事的时候忙得脚朝天,就在单位过夜。我心里一激灵。我问她能不能有空的时候帮我检验一个胶囊。我把宁文文爸爸的事跟她掐头去尾的讲了一下。我老婆找到可能是她爸用过的杯子。想证实一下。张欣很爽快地说,没问题。她老公有空的时候通知我。我告诉宁文文这个好消息。宁文文说等等看吧!人家也可能就是这样一说,未必能落实呢!我一想也是。我和张欣也不熟,我没头没脑地求人家办事,人家不好拒绝。不通知我我也不好意思问。 公司招人很严谨,两轮面试。为了应付考题泄露的问题,我们公司还成立了面试问题小组,员工可以报上题目。选中了一道题给500元。我们公司在网上因此得了最难准备面试的名声。因为有了这样的名声,往我们公司递简历的人都是有两下子的。我从五十份简历里挑了六个,通知面试。面试第一轮一天,第二轮半天。一天下来,应徵的人都累得脸露菜色。最后要不要是面试官集体决定,我招的人我说了不算。宁文文的高中同学想跳槽到我们公司,我帮着递了简历,第一轮就刷下来。六个人最后选中了两个。有一个高通也同意要了,还没想好来我们公司还是去高通。张欣找我和我的老闆开会,商量如何吸引此人上我们公司这条船。开会出来,张欣留在会议室里记录商议结果。我走到门口,张欣“噢”了一声,说小朱,你等一下。她说他老公这两天有空,什么时候直接把要检验的药物送到他单位。她给了我她老公的联繫电话和单位地址。我满脸堆笑地道谢。 我坐在大楼外的长椅上向宁文文报告好消息。要她赶紧联繫。宁文文问张欣喜欢什么?我说我哪里知道。她穿的时不时髦。我说我没有判断力,只知道她唱歌唱得很好,春节我们搞联欢,民歌唱的有专业水平。宁文文说她手里正好有□□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票,这就让司机送过来。我说这合适吗?宁文文说有啥不合适的。素昧平生的,能帮这个忙可不容易。宁文文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后鬍子拉擦的司机老李在楼外给我打电话了。我拿了三张贵宾席的票,找到张欣。我说我老婆认识演艺圈的人,招待客户手头总有演出票,问她敢不敢兴趣看□□的独唱会。张欣听了喜出望外,我知道宁文文摸对了路数。 第68章 第27章(2) 宁文文第二天一大早跑过来。我还在睡觉,听见钥匙声,嘟囔了一句“文文来啦!”接着就感觉到宁文文柔软的身体贴在我身后。她的手在我腰间抚弄着,在我耳边轻柔地叫了一声,“老公!”。我一激灵翻身吻住她的嘴。 过后宁文文靠在我身上,“老公,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这事压在我心上好久了。你帮我搬掉了一块大石头。” “那是,我的联繫能力不强,但是一听张欣说她老公的工作,我立刻想起你的事儿!”我得意地摇着头。 “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变灵了?”宁文文微笑。 我捏她的嘴,“就差和你一样灵牙俐齿。” 宁文文说给自己放个假,总算忙完这个节了,今天呆在家里陪老公。我的班可不是想走就走,上午还有事一定要到班上开会,否则真想在家里和文文团聚。虽然同在一城,有两个星期没见她的影了。她下一步送我上班,然后去菜市场买点儿应季的蔬菜。在公司门口,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宁文文一下。 中午回家我在楼道里就能闻到炸鱼的香味。抽油烟机轰轰响,宁文文抱怨这抽油烟机质量太差了。刚才烟雾警报器大作,被她卸下来了。宁文文盛出浇了汁的松鼠桂鱼。要不咱们在这附近买一栋房吧!宁文文提议,这附近学区不错,以后小孩可以上学。我笑着说这么长远的打算。宁文文突然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是张欣的老公打电话过来,手机铃声差点儿淹没在嘈杂声中。他告诉宁文文胶囊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成份和护心舒基本吻合。另一小袋里的□□不清楚成份。他拿了样品去做范围更大的广谱分析。他问宁文文有可能是毒品吗?他们实验室有专门和公安局刑侦科合作的案件组负责测试,他可以帮忙送进去。这两样测试都需要等上个一两个月才能有结果。宁文文说如果不是特别麻烦就帮忙检验一下吧!据她所知,他爸爸不吸毒。宁文文放下电话陷入沉思。我温柔地从后面抱住她,想你爸了?宁文文的眼圈红了。先吃饭吧!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55页 吃过饭宁文文催我去上班。我在公司撒了个谎,说是身体不舒服,下午请病假回家休息。本想给宁文文一个惊喜。她情绪低落,我忘了这个茬儿了!我说不去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宁文文说你旷工陪老婆?我说是啊!我也上了一段时间班了,还从未请过病假呢!我们开了车直奔颐和园。本来考虑要不要去圆明园,觉得已经下午了。没几个小时太阳落山,园子太大太荒凉,走不出来。昆明湖的冰还没有解冻。湖面上有零零星星几个小孩在玩爬犁。我们顺着山路往上爬。山上没几个人。几位老人在亭子边打太极拳。我们登上万寿山顶。这湖大得象海一样。我感慨。冰面一直延到十七孔桥外。宁文文说真不想回去了。我们在山顶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才恋恋不捨地往山下走。宁文文说老公旷工真好,咱们蜜月还没度呢!你六月份能请上假吗?我都等不及了。我问宁文文想去哪里玩儿。宁文文说哪里都想去,她只去过韩国,日本,美国。欧洲都没去过呢!我说比我强,我只去过美国和中国。宁文文乐了,说你过去度假都去哪儿玩了?我想了想,也没怎么去度假。有时候积攒的假期多得要过期了,我就在家呆几天。偶尔出去度假,也就跟着旅行团去了夏威夷,大峡谷和黄石公园。国内你去过哪儿?宁文文问我。我说国内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北京上海,苏杭,成都。大城市我都去过。我上大学的时候实习。五年级参加了教研组的活动。教授揽活我们干。回来的路上去五湖四海的同学家,因此国内的地方我大都去过。九寨沟你去过吗?我摇摇头。去成都绵阳实习的暑假本来班长提议要去的。后来觉着进寨只有一条路,怕出交通事故,回学校不好交待。还有在厂里呆了两个月,炒菜都不放油。大家都想家了,项目一结束就一闹而散了。宁文文说她也没去过,不过看过别人拍的照片,傻瓜相机照出来,象卖的风景画一样美,比黄石公园强百倍。唯一的缺点是人多,到处是举着小旗的旅行团,和春天的颐和园差不多。还有太平洋里的几个小岛也是度蜜月的首选。大大小小的岛屿一直延伸到海里,茅草屋样的旅馆就建在海上,玻璃地板可以看见浅海湾里游弋的小鱼。我说去九寨沟吧!听说海拔高,上去会缺氧,趁年轻跑一趟。宁文文说是,我缺氧就会头晕。她让我去公司请假先订了日子,她会找旅行社订机票。 第69章 第28章(1) 周末宁文文去天津参加朋友母亲的葬礼。我要陪她去,宁文文说要不我别去了,累了一个星期,也不是什么喜庆的事。她过去露个面,送上礼金吃了饭就回来。我执意不肯。宁文文最终妥协。送殡的车队浩浩荡荡,墓碑是黑绿色的玉石制,嵌着金字,安放在大理石拱顶小屋里。宁文文遇到不少认识人,很快被别人拉住聊起来。站在我旁边的一个长得很斯文,戴着黑边眼镜的中年人打听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软体工程师。那人说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办软体公司赚来的。开始的时候给国企做资料库,搞了好多年也没赚到什么钱。后来在科技开发区划到一块地。房地产增值,他的软体公司顺利在香港上市,他二三年内全部卖掉。现在在搞投资。他现在和国家宗教管理局搞一个网上电子上香的项目。现在信的人很多,上香不方便。特别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他给各个寺庙建网站。在网上交了钱,寺庙里有专人负责给你上香。你家门都不要出,这才叫神不知鬼不觉。我们从香火钱里提成。怎么样,你感兴趣我正缺一个ceo呢!年薪100万!我听了浑身不自在,一找到机会赶紧熘回宁文文的身边。 宁文文的叔叔也去了,跑过来问宁文文和李公子的那桩大生意,犹犹豫豫地人家可要看上别人了。宁文文说正好要找他呢!这桩生意不合算,她决定不做了。以后麻烦他不要再给她拉生意了。天津的买卖这几年经营得不错,不会卖给任何人的。她叔叔一愣,一只小眼睛眯得更小,语气凶狠地说,文文,你少不经事,不怕惹恼了李公子吃不了兜着走。宁文文冷笑一声。我看在你小时候带我玩儿的份儿上,叫你一声叔叔,你就不能做点儿象叔叔的事儿吗?她叔叔说要不是你爸总想断我的财路。宁文文气结,大声叫了一声,天津的生意是我爸的,交给你经营,是你贪得无厌!到你的手就全成你的了!她叔叔斜着眼睛,低下头,我哥发财了,总得有我一份儿!我拉着宁文文走到松树林后面。宁文文的眼圈儿红红的。我说算了,跟他讲了也是白费口水。他已经鬼迷心窍了。只盯着钱财,谁挡了他的路谁就是他的敌人。你也别把他当做你的叔叔了,白难过。宁文文说你还看得挺清楚的。我说我旁观者清。宁文文说其实我叔叔小时候对他挺好的,给她买汽水糖吃,和奶奶一起带她到公园划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吸毒,是不是脑子吸坏了。我摇了摇头,不是脑子的问题,是心不知什么时候扭曲了。 回来的路上,宁文文跟我说有老公陪着真好。我高兴地附和那是。 四月份宁文文轻松起来,经常在家,一星期有一两晚去酒吧和夜总会去看看,不到晚上11点就回来找我了。我问她怎么不那么忙了?她说新酒吧步入正轨了,她新近提拔的小周尽心尽责。她去了几次很放心。天津那边她拒绝了李公子的收购意图,也没出什么事。天下太平,她就趁机偷偷懒。我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你也该与时俱进。宁文文说你回到祖国怀抱后中文大飞跃呀!我说哪里,哪里,我每天上班路过门口的小公园,红底白字挂着好大一个横幅,不会都难。我中午回家吃饭。宁文文烧了吃,晚上我们在外面吃。宁文文说这样的日子平平静静的,让她都动心生孩子了。我说好啊!什么时候她准备好了?我的手摸上她软软的胸。我害怕!宁文文惊叫一声。有什么好怕的?一样的过程。我边说边扑上去把她压倒在身下。
第56页 我们六月份去了九寨沟。因为我很想去西安的兵马俑,宁文文安排了两天在西安。兵马俑的规模真是壮观!每一个陶像都雕得栩栩如生,象是活的方阵站在坑里。天气要比北京干热,我们去吃了饺子宴。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饺子,而是服务员推荐的一道炖得很烂的红烧猪尾。本来以为猪尾巴很细。端上来有拳头那么粗,吓了我们一跳!猪尾巴的肉比牛尾巴的肉要嫩。宁文文也是第一次吃,啧啧称奇。她说回北京来找找有没有正宗的陕西馆子。碑林和大雁塔我没看出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字写得像螃蟹在爬,对各种书法体没有鑑赏能力。宁文文天一热,整个人像汗水打湿了一样,只肯在树荫下等着我转回来找她。 我们从西安飞成都坐的是四排座的小飞机。飞到一半,不知是气流太急还是飞机太小,飞机忽高忽低。宁文文干呕,我拿了纸口袋帮宁文文接着。一个过山车下来,我自己险些吐出来。我们下了飞机腿发软,能够双脚着地是最幸福的事。宁文文说以为要下不来了呢!我笑着纠正说她总会下来的,只是速度不同而已。宁文文说她在飞机上很担心她的钱。她妈连她的银行帐户还不知道呢!要是她出了三长两短,她妈的生活费用都成问题。我吃了一惊,她自己帐户里没放一点儿存款?宁文文摇了摇头。五年前公司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她妈把名下的存款都转给了她。这两年好起来,她每年给她妈十万,她妈嫌多说用不完。出了机场我们去了银杏餐厅,我们在包间坐定。宁文文迫不及待地给她妈用skype通了视频。要她妈记下自己的几个开户行名字。她的银行密码居然用了我的生日。我提醒她她在美国还有一个帐户。她沖我摆摆手。宁文文挂了视频问我要不要也给家里有个交待,去九寨沟的路可不好走,来的这趟飞机让她胆战心惊。我说我的财务信息就存在我的笔记本里。以前跟老爸讲过了。我笑着说,感觉不是来度蜜月,像是哥伦布出发去找新大陆。宁文文有点儿懊悔地说,去太平洋岛国就好了!我说太平洋岛国海拔那么低,来海啸了躲到山顶都是一样被淹。去哪儿都有风险。宁文文说幸亏没有计划坐从成都飞九寨沟的直升飞机。真的上天了只有哭的份儿了!我想起我的美国同事讲被朋友撺掇去玩飞滑翔机,上天后下来完全靠气流飞下来,吓得魂不附体的事儿。他每一秒都在祷告上帝带他回到地面吧! 第70章 第28章(2) 我们住进五星级的皇冠假日大酒店。开始我没和美国常见的三星家庭连锁酒店联繫起来。在房间里看到便籤条才知道是一家总公司。美国的普通店到中国来摇身一变都是豪华型的。宁文文倒在床上,感嘆说有时候想想钱也没什么用!比如飞机旅行吧,再有钱坐头等舱,飞机出事了还是和普通舱的一起死掉。我说是,私人用的东西,钱可以换来更好的享受;公共的部分,只能和大家一个水平。比如导航系统技术不过关,出了错或是沙尘暴来袭,谁都逃不过。宁文文说她在想再干个五年六年,把够一辈子用的钱赚出来,她就要金盆洗手了!我说她现在就洗手也行。我反正会工作的。宁文文说日子刚好两天,我再捞点儿。我说没关系,够花就行,钱也没那么大用。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宁文文说我赚到够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的钱,你也可以退休不是更好?我说我的工作就是我的大爱,不做了我也得在家里做点儿东西。在家不是更惬意,出去玩儿也不用请假。我想了想,那样当然也行,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没有压力就松懈下来。小兔子别乱跳了,咱们还是赶紧过蜜月吧!我搂紧宁文文的腰,身体从她身后贴上去,手也工作起来。 宁文文从旅行社订的配司机的丰田越野车。司机名叫司马路。矮矮瘦瘦,皮肤晒得黝黑。我们听了他的名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司马路说他生那年,村里修了条沥青铺成的路。司马是复姓很难称呼,一般叫他小路。小路告诉我们他昨晚吃了麻辣火锅,每次进山一个星期,一路上好吃的越来越少,只能等回来再过嘴瘾。我们沿着翻腾的江水向山里进发。遇到好风景下来照相。走走停停,我们晚上在茂县过夜。我一晚都在做着稀奇古怪的梦。早晨起来还是头脑不清醒的状态。我很少做梦。我迷迷糊糊地记得宁文文在叫我的名字,我说我在这儿,嘴象是被封住了,发不出声音。宁文文说她做恶梦了,和我在一起逃命,后面有人追我们。前方有一棵奇大无比的核桃树,她大声叫我,往树上爬!可是我像是聋了一样。她只好使劲儿跑在我前面。宁文文感嘆说第一次梦里遇见你,好累啊!我说做梦还要赖我,明摆着冤枉好人!小路师傅问我们晚上睡得如何。我们摇摇头,接二连三地做梦,感觉没有充分休息。小路说这里已经海拔两千多米了,你们不习惯缺氧的状态,睡不实是正常的。出了县城,路边的景色变得更有西域风情了。我们顺路参观飘着黄旗的喇嘛庙。庙里的和尚象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我们中午到达九寨沟的酒店。小路让我们少点儿几个菜。有钱还是留着回成都吃。匆匆吃完午饭,我们急着进山。我们从西安到成都,一路上都是赤日炎炎,没一丝儿凉气。到了九寨沟象是回到了美国的旧金山湾,清凉宜人,不冷不热的。本来鞍马劳顿,都有些疲惫了。进到沟里,宝石般闪亮透明的小湖,让人眼睛不捨得离开。我说宁文文你这个地方选的真好!这是我去过的最美的风景区。宁文文说她是做过一些调查的。最让她震撼的是她朋友给她看的用傻瓜相机照出来的照片。天蓝色,宝石蓝色,浅绿,祖母绿。蓝色绿色的各种深浅都在图片上找得到。如今看到了真景色,比图片还要好上十倍。我们一直玩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坐车回到门外的旅店。
第57页 按照事先说好的计划,小路把我们载到这里,算今天我们停留三天,他自由活动。我们后面两天早出晚归,在沟里逛。路边种着结着米粒大的小红果的绿树。宁文文好奇地掐下一个小红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让我猜是什么东西。我老实说不知道。她底过来给我闻了闻。我惊奇地大叫,原来是花椒。平常做菜用的花椒都是颜色发黑的。新鲜的花椒象曼越莓一样的深红色。我们在山间里游玩,乐不思蜀。我感嘆说要是有一年时间能周游世界就好了!宁文文说恐怕半年时间就够了。真正好的风景也就十处二十处的。不过有的风景只能特定时间去看,比如二三月间到荷兰去看郁金香,四五月间到日本去赏樱花。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就腾出功夫来去到处游玩了!宁文文在瀑布边大声说。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又不是学校的教授,哪里有那么长的假期。除非是换工作或者自己单干了。 蜜月回来的日子显得很平淡。九寨沟之行就连我这样被宁文文称为死水一潭的人都被激起了涟漪。我们在网上看别人写的有文有图的游记。看来看去达成一致,一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玩半年,我们想去的好地方就能玩儿个遍。每次出去玩儿个七天到十天就足够了。回来歇歇脚,再冲出去玩儿。在没能远行之前,我们带了我爸妈和宁文文的妈妈到近处的北戴河度了一个周末。老人们很高兴,虽然嫌水凉,没下海游泳。在海滩边走走,吸吸新鲜空气就很高兴。我和宁文文说我们的环游世界的旅行计划说不定要二三十年后我退休了才能实现。宁文文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说我这么悲观干吗?没听说天上掉馅饼吗?到时候只要张张嘴就可以了。 六月底的一个星期三,我们晚上约好了去看罗大佑的复出演唱会。中午我吃饭的时候宁文文打来电话。她说她十分钟后就到我公司的楼底下了。她的声音哑哑的,异常的冷。我说怎么了,文文出什么事了吗?宁文文说见面再说。 第71章 第29章(1) 我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饭,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茉莉绿茶。我冲到路口。没站几分钟,太阳晒得我汗水顺着发际线流下来。我心里很恐慌,我从没听过宁文文那么嘶哑的嗓音和里面透露出的绝望。远远的我看见宁文文的车驶过来。她明显地比别的车速度快一大截。我拼命沖她挥手,她的车窗处理过了,我从侧面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车停在小马路对面。我上车拉起她的手。宁文文象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她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 “文文,出什么事了?”我搂住她的肩膀。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出话来,泪水涌了出来。 我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爸爸的药检出来结果了。白色的粉末是□□。我爸是被毒死的!”宁文文放声大哭。 我的身体一震。我大学毕业那一年,化学系出了一起砣中毒事件。中毒的女孩儿我还和她一起上过日语课。我们走道斜对角就有化学系的人。后来那案子一直没破,听说主要嫌疑人和中毒的女孩儿同在民乐队。因为家里有背景,公安局迟迟不能断案,全体化学系的人不能毕业。我们斜对角的一屋男生等着毕业证办理出国手续。听他们讲过,其实世上最毒的毒物是河豚毒素,千分之一毫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第二名的是□□。重金属属于作用慢的,发作期很长。那女孩儿治了好久医生都没找对病根儿。后来她的一个初中同学在刚刚兴起的网际网路上贴出症状,有很多人怀疑到砣中毒上。国内号称最好的医院才勉强转向。 “你怀疑是你叔叔?”我抚着宁文文的背。 “嗯。我打电话问了几个人。我爸出事前有人看见我叔叔去他的办公室了。” “要不要到公安局报案?” “拿什么去立案呢?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我爸的骨灰撒了!”宁文文在我的肩膀上大声哭起来。 “要不要问问你妈?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我妈!到时候成了无头案,我妈心里难过。” 我咽了下口水,“还是跟你妈妈讲吧!万一能找到什么呢?不管能不能把你叔叔送进监狱,你妈应该知道真相。” 我回到办公室把演唱会的票子送给了也很喜欢罗大佑的田亮。我们同事在一起吃饭,我提到要去看罗大佑的演唱会,80后大都面无表情,只有田亮露出羡慕的样子。我早退陪宁文文到她妈那里。 车开到宁文文家的小区大门,就看到宁文文的妈妈站在警卫亭边上。 “文文,出什么事儿了?”知女莫若母。宁文文的妈妈声音不稳定。 宁文文红着眼睛。我们进屋坐定。宁文文添了添嘴唇,给她妈讲了杯子的化验结果。 宁文文的妈妈听后身体抖了一下,“怪不得他的嘴唇颜色鲜红!你叔叔找人送的太平间。我本来要等你回来看你爸爸一眼再火化的。你叔叔说他朋友的朋友认识人,如果当晚火化,可以给钱单烧一炉,省得出来的骨灰是谁家的都不知道。我同意了。” 宁文文的妈妈也想不出什么证据。她被叫来时,宁文文的叔叔已经在现场了。因为宁文文的爸爸有心脏病,半年前发作过一次,叫急救车去医院过,所以除了心脏病又犯了,没有任何的怀疑。
第58页 晚上我和宁文文留在她妈妈那儿。宁文文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一边给她唱舒伯特的催眠曲一边拍她。不知什么时候我自己睡着了。凌晨5点多我起来上厕所,宁文文在窗户边坐着,茶几上放着一个空酒杯。宁文文说她过去一杯酒落肚,晕乎乎地就能睡过去,这次不成了。她要我陪她在小区里转转。她说她妈过来跟她说了会儿话。跟她讲追究不来,就不要再想了。她叔叔虽然不能现世现报,死后也会下地狱的。宁文文对我苦笑着说,你说这是不是弱者自欺欺人的讲法。我说死后的事儿谁知道呢?你叔叔说不定立刻投胎做了猪圈里的猪。宁文文大声说我希望他现在就是我刀下的一头猪。头没落地就放在油锅里炸。宁文文说完很颓废地支着头。我陪着宁文文到楼上在她妈的门口听到打呼噜声。宁文文说她看着她妈吃的安眠药。宁文文靠在我身上,我拖着她在小区里转。警卫跑过来问我们需要帮忙么。我说我们没事,只是在散步。我们在小区里走,直到宁文文指着紫藤架下的长椅说,她想坐一会儿。早晨的空气很新鲜,紫藤清新的香味飘过来,宁文文蜷着腿头枕在我腿上。她说她的脑子想得快抽筋儿了。我说想点儿好事儿吧!她说想起来了,要不要去埃及看金字塔。我说不想去。沙漠古墓,我没兴趣。宁文文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古墓里藏的全是珍宝。我说不去不去,我喜欢阳光明媚,可以看风景,最好逛累了躺着也能看风景的地方。宁文文说跟你这个人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说有很多能一起去的地方。咱们昨天晚上不是还盘算一起去太平洋里的法属大溪地呢?宁文文说昨天晚上?我纠正自己是前天晚上。宁文文说一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她多希望昨天没有发生。我拍着她,给她吹我拿手的《吹口哨者和小狗》。宁文文总说这曲子应该叫小狗吹口哨。宁文文嘟囔着说这曲子催眠更有效。我一遍一遍地吹,直到宁文文眼睛闭紧,呼吸均匀了才停下。我脱了夹克衫给她盖上。早晨还是有些凉。我横着将她抱起。宁文文突然拳头紧握大叫,“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第72章 第29章(2) 我放下宁文文,坐在窗前的摇椅里。我想像着如果是我的爸爸被我的姑姑毒死了我会怎么办。我的姑姑对我一向很好。我没办法想像。我想像着我的爸爸被一个熟人毒死了我怎么办。公检法解决不了问题,我是会冒着坐牢的风险捨命行刺呢?还是一走了之。我想起小时候看的《基督山伯爵》,喜欢看是不是自己做不了这样卧薪尝胆报仇的事? 我内心备受煎熬。看宁文文睡安稳了,我出去跑步。跑得大汗淋漓,开门进来宁文文的妈妈已经起来了。我说宁文文刚睡下。宁文文的妈妈蒸了小豆包,说让她睡够,我们先吃。宁文文的妈妈说宁文文的叔叔是被她奶奶惯坏了。比她爸爸小十二岁。事事都咬尖儿。原来只觉着他贪财,没想到还害人。宁文文的妈妈说着说着眼睛红了。你劝劝文文,她是个要强的孩子,我怕她想不通,不能光明正大地把她叔叔送上断头台,我怕她暗地里买凶。我怕搞不好,文文自己卷进去坐牢。她爸爸已经没了。我不原意文文为了复仇出个三长两短。让她的叔叔死后下地狱吧!我点点头。 我跟公司请了假。宁文文睡到中午才起。一睁眼就跟我说,泽民,咱们去大溪地玩儿吧,带呢我妈和你爸妈一起去!今天就联繫旅行社。我说公司里的一个项目下个月要交活儿。八月份去好不好。我很担心宁文文。她做事一向有条不紊的。她说中午想去吃门口的麻辣火锅。她妈说,你俩儿去。 宁文文要了包间。我们点了羊肉,肥牛,基围虾和蔬菜篮。我想安慰她,又不知说什么好。宁文文脸色灰暗。我们默默地吃着火锅。宁文文从茶几上捡起遥控器。本地台在播报新闻。开始是国际新闻,金正恩在宣布与南韩处于战备状态。战士们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持枪,向领袖示忠心。然后是循环重播的本地新闻。天津市公安局破获重大持枪抢劫案。作案人张某某被当场抓获,公安部部长发出贺电,记一等功。图片显示李局长脚踩张某的情形。“这不是李公子他爸吗?”我忍不住叫起来。他和他爸长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宁文文盯着电视屏幕,嘴唇紧闭。新闻播完。她“啪”地一下关了电视。“现在我明白什么是祸不单行了。”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宁文文晚上入睡很困难。我周末陪着她。她精神恹恹地,白天也没力气的样子。我和她妈妈说服她吃了安定。清晨我睡得迷迷糊糊会听见宁文文大声地说梦话。我用手轻拍宁文文,让她知道我在她的身边。宁文文的妈妈不放心宁文文,要她留在身边。我也放心不下她。每天下了班就往城东跑。有一次累极了,在计程车上睡着了,到站被司机推醒。 宁文文的叔叔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李局长要高升为主管政法委,怎么样?重新考虑一下吧!宁文文没讲话就把电话挂了。一个星期后,天津的王总打电话报告宁文文,公安局的扫黄打非工作组突然降临。清场查小姐。宁文文问我们的老关系没提前打个招呼?王总讲他认识的人都不知道消息。工作组来头很蹊跷,是从各处和分局抽的警力。据传是常务副局长赵某下的令。本来李局高升,常务副局长转正天经地义。赵副局长的官声不佳,他转正职,其它六个副局长一致反对。只有他们的夜总会被查,是不是这是他讨好李公子的举动以换取李局的保举?宁文文放下电话跟我讲,泽民,我的生意要关门了!我还没想好是跟他们斗一斗呢,还是现在就缴枪算了。
第59页 我沉默不语。要是从前我在大洋的另一边儿,我肯定会劝宁文文,财是身外之物,人家抢就给人家好了。我妈从小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我扛着冰鞋去熘冰,出门前我妈说如果有人抢就给他。冰刀抢夺起来很容易伤着人。后来到了美国发现美国的警民合作教育和我妈的很相似。银行职员遇到抢钱的,不要搏斗,要多少给多少。一次一个银行前台的职员跳出来把抢银行的制服。警察局的发言人说不支持这样的行动。可是这回在宁文文身边,感觉到了被抢的羞辱和抢东西人的可恶,这种局外人旁观者清的话我再也讲不出来。 宁文文又忙了起来。她去了天津几趟,又陪关系户去了普陀山游和港澳游。我担心她。但是工作又走不开。宁文文让我放心,说有事做,累了还容易睡着一些。我每天五六通电话跟着她。宁文文回来说普陀山香火可旺了!她抽了个上上籤,意思是说苦尽甘来,一切都会好的。我连声贊同,虽然心里没底,哪里是黑洞的出口。 宁文文说天津的生意很不好,谁不怕被逮个正着,要是大家轮流被查还不会这么影响生意,这次是独她一家。北京这边宁吧的生意不错。她还能调钱给天津发工资,勉强支撑。八月底宁文文押着运钞车去天津。回来没两天,天津传来消息,王总经理捲款外逃了。我带着宁文文连夜赶到天津。不仅仅是工资钱和公司的流动资金,王总经理私下里还从银行贷了六百万。听底下员工说王总经理的老婆孩子一个月前去澳大利亚旅游一直未归,想必是早就有了计划。宁文文一个月前跟他交待公司可能撑不住会倒闭。如果真的倒闭,他在天津分公司里5%的股份折换成北京分公司的10%。王总当时还挺高兴的样子。看来是不相信她的北京分部会不受影响。宁文文说也不能怨他,我确实不能保证什么。不过这样一走,确实让她腹背受敌。宁文文在王总的椅子上来回转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说她想明白了,天津这家店横竖是到不了她的手了。干脆宣布破产交还给银行好了。这楼地段好,银行也不亏。 在律师楼签了这样那样的破产程序文件,公司会运营到八月底。宁文文回到北京,四处找银行贷款。北京的夜总会的贷款是靠天津的地抵押的。天津公司的破产手续一报上去。银行闻风会收回贷款。到时候北京夜总会的流动资金会成问题。宁吧的生意虽然好,规模小,贷不了太大的款项。宁文文的妈妈跟她商量要把北京的别墅卖了,她已经打听了,2000万一个星期到手。宁文文不同意。宁文文她妈说你们不回来,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还不如卖了花800万在泽民上班的地方买两套小的二室,我们做邻居多好。剩下1200万你生意上用。你们结婚也没有间新房,太不像样子。我的脸一红,本来打算房子租期一到就买房的。我说我手里存下了买房钱,剩下1600万宁文文支持生意吧!宁文文说再等等,宁记的生意还可以,北京夜总会的生意也不差。只是手头紧,生意还是赚钱的。宁文文的妈妈坚持要现在卖,等急需钱的时候就卖不出价钱了。她同意我们先看好房。看好了再卖。 第73章 第30章(1) 周末我们跑出去看房。400万买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钱还有点不够。一百平米的房子还不如我在美国租房时80平米的房子宽敞。我的尺寸感一向很好。我问宁文文是不是有什么储存室我们没有看。宁文文很吃惊地看着我,100平米是建筑面积,走廊楼梯和阳台都算。宁文文和我商量,我的爸妈是不是也要搬到一起,以后好有个照应。我爸妈说懒得搬家了,同在一个城市,已经很满意了。宁文文妈妈一个人,你们住得近很好。宁文文说你爸妈人真好,难怪你心眼这么实在。我说你前几天还说我象死木疙瘩一样。宁文文微笑,这就是一棵树的两面性了。 星期六看了一下午房,也没找到满意的。宁文文晚上要去夜总会转转。我们把她妈放回家。宁文文和林经理约好了在办公室见面。我靠在林总办公室舒服的沙发里。宁文文在和林经理谈公司盈余,现金和供酒商。小瓶拉斐酒价格在下降,要不要囤一些还是再等等。屋子里吹着冷气舒服得我都快睡着了!我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了。宁文文说我没睡着的时候也会打鼾。一次我俩吵架,我躺下休息一会儿!她说我睡着了,因为我在打呼噜!我很无辜,我的脑袋清醒着呢!我听得见宁文文的说话声。宁文文说下次要给我录下来,让我难逃法网。我后来想想也许我的鼻息肉下垂,一放松就打呼噜?我正想着。走廊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敲门声,我站起身先去开门。保安冲进来报告有两个人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派人上。林总沖保安说你去找人。他旋风似地奔向酒吧!我和宁文文跟在后面,门外总跟着林经理的小伙子抢在我们前面。酒吧间的一角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住。跟林总的小伙子大声叫,公安局治安科的,请让路。人墙“唰”地一下往四面散去。地上一个胖子骑在另一个人身上,拳头向刨地的锄头重而有力地凿下去。林总上去抓住胖子的手臂,跟林总的小伙子拦腰一抱。下边趁机脱身的人站起身来,趁机一脚踹在胖子的肚皮上,嘴里骂骂咧咧地,“你也不想想老子帮你出了多少货!”那人动作很利索,三步并做两步往人群里挤。“猴子哥,你给我站住!”宁文文追上去。那人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惊动文老闆啦!”“把他们俩个带到我办公室来!”宁文文交待跟上来的三个保安。
第60页 被宁文文称为猴子哥的人尖下巴,颧骨高,确实有几分尖嘴猴腮。 “猴子哥,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逛?”宁文文拉着脸,嘴唇紧闭。 “宁二老板在北京谈生意。派我给他买点儿白面儿。我想着你这里我总算有个熟人,就安排在这里接头。”猴子哥讪笑着。 “你为什么打他?”宁文文转向双手被反绑着的胖子。 “我们说好两万块钱的货,他拿了东西,只给我一万,就想脚底抹油熘掉,被我逮住了。”胖子叫冤。 “我有什么办法,老闆出门前只给了我一万还要最纯的货。回去货不好把我打一顿。你也不想想我这两年从你手里买了多少?总得给打点儿折。” “我已经给你最大的折了!去年公安部在吉林搞了飓风行动。金正恩在延吉的大经销商被抓起了三个。之后□□‘嗖’地一下就上去了。听说金正恩不仅只盯着俺们中国这个好邻居了。世界很大,我听刚逃过来的表兄说他在驻东欧使馆的远亲也在那儿卖□□。他一撤货,我今年进的货比去年就贵了50%。而且跑一趟风险老大了!还不让我多赚点儿?我进了局子老婆孩子总得剩口吃饭钱。” “你是涨价了?我老闆脑子里还想着原来的价格!我老闆这几个月脑袋越来越糊涂,行动越来越古怪。有人没人的,他使劲儿挠脸,脸都给抓破了。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敢问。上次我提了一次钱不够,他上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给他交货还说我偷吃了,抄起拖把砸我,幸亏我跑得快!” “小猴儿,你干什么也别偷吃他的药。这□□的厉害我可见识过。我在延吉认识一个客栈的女老闆。三十来岁,不到三年功夫,人瘦的皮包骨,眼睛深陷,整天在垃圾箱里捡东西。别人指给我看,我吓得魂儿都飞了。她那不是一般地慢悠悠地捡。人象是发疯了一样刨。这药在国外有个外号叫速度,吃了亢奋得比□□还厉害,人停不下来,不吃不喝不睡又要活动,很快就瘦下来,不早死才怪。”胖子倒是不计前嫌。 胖子的话提醒了我,我脑子里象晴天里打了个霹雳,我自己都被震得发根发麻,头发上竖。 “文文,差价你给付了吧!”我慢慢地说。 宁文文对我瞪了瞪眼睛,显然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中。 “这是姐夫吧?文文你真找对人了!”猴子哥咧嘴一笑,腮帮子更鼓了。 “文文,毕竟是你叔叔,以后买药钱不够,就到这里找林总来要。”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到林经理露出埋怨的神色,大概在抱怨我难道不知道钱不够用。我凝视宁文文。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毕竟从小到大,蚂蚱蟋蟀害了不少,从来没有刻意要害一个人。 “泽民说得对。”宁文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林总!这花销记在我头上。”宁文文转向猴子哥,“不过你可不能随便来领钱,这位大哥得在。要是我叔叔给我讲你拿了钱没给他货,你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哪敢?只要能交差我就满足了。”猴子哥满脸堆笑。 “还有,别跟我叔叔讲我付差价的事。我怕他面子上过不去。” 猴子哥满嘴答应。 第74章 第30章(2) 我转身去宁文文的车后背箱里取了一摞老头票。 胖子喜笑颜开,临走时说早听说宁大老闆仗义。今天从小宁老闆身上见识了。 宁文文嘴唇紧闭,眼帘垂下。 宁文文临走前叮嘱林总猴子哥来了,跟她打个招呼。这个钱每次她送过来,不会影响公司的运营。 林总忧心忡忡地说,文文,吸毒这东西可是无底洞,而且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宁文文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在车里打火的当口,宁文文说朱泽民,以后我再不敢说你象根木头了。 你要改说我是一件珍贵的硬木家俱了? 嗯,故宫里的油亮亮的紫檀宝座。宁文文点头,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她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们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花了将近1千万买了两套新开发的小区。我们那套房我出了四百万,宁文文的妈妈出了一百万。宁文文妈妈把买房剩下的1千四百万都交给了宁文文。1百万给天津的员工发了遣散费。一个月后宁文文北京夜总会的一千二百万贷款被收回。宁文文说没想到自己落到卖房经营的田地。比她当年回来的时候还惨。我安慰她说,你妈的房子钱救了急,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 没有了天津的业务,宁文文比我刚回来的时候闲多了。下班回家看她郁郁不乐的样子。我重新跟她提起去大溪地度蜜月的计划。宁文文说好啊!我向她报告我找到的各种旅馆宣传,她听得心不在焉。她的叔叔在她电话上留言,语言含糊不清地说知道她要把天津公司申请破产了。现在收回还来得及。李公子的爸爸官运亨通。公安部的一位副部长上个月被双轨了。李公子的爸爸是第一号候选人呢!得罪了李公子你北京的点儿也别想办下去。 我说你叔叔在忽悠你! 哪有升官这么快的!宁文文苦笑一声,说她还见过更快的,机会来了,什么都挡不住。宁文文晚上睡不安稳,大声地讲梦话,大哭。我把她推醒。她说梦见她爸爸了。她爸爸说他在天上很好,很快就轮到他投胎转世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已经给她讲完了我小时候的故事。我的想像力也不够丰富。要不给她读故事吧?想听什么?最好不要读《红楼梦》,我会在她前面睡着的。宁文文想了想,《西游记》怎么样?我说行啊!我小时候是趴着收音机听孙敬修爷爷讲的。我在网上找了书。慢慢地给她读。宁文文说她多希望自己是孙悟空,七十二变,妖魔鬼怪都不怕。我说孙悟空有他发愁的地方,比如说去西天取经就是不得已的事情。人天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是度日如年。还有不能鑑别妖魔的师傅时常冤枉自己乱杀无辜。宁文文说现在听《西游记》已经不能象小时候那样沉迷其中了。我们你一言我一语,边读边议论。我不知什么时候睡去。早晨起来大多时候宁文文不睡在我身边。她说我先睡着。我打呼噜她心里有事睡不着。转移到另外一个屋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宁文文打着哈欠,眼皮肿肿的在厨房准备早餐。
第61页 第75章 第31章(1) 没出一个月,宁文文在北京的夜总会晚上正常营业的时间被查了。事情很蹊跷。十来个穿着警服的人冲进来,叫嚣着要抓三陪小姐。小姐们没慌,在场的男士们疯狂逃窜。宁文文通过认识人查是不是北京分局治安警察。人家告诉她没有行动。宁文文把监视器上的录影带送给治安科的警察。查来查去,说不是北京的警察。要么是假冒的,要么是外地的警察,让宁文文立案。宁文文问能不能快点儿查呀?对她的生意影响很大。对方为难地说,也没杀人越货的。冒牌警察倒是可以查,如果查出是自己人,那可是个热山芋。估计这案子不会是破案重点。 北京的夜总会生意受冲击。本来每个月能赚个几十万的。宁文文请了几位大牌歌星,试图挽回生意。效果也不太好。宁文文说消费很多的大客户都跑了。这年头有头有脸的人谁不怕曝光啊!她的夜总会不许带有摄像头的手机,一度口碑极佳。 冬至那天,我们在家里吃饺子。回到国内,我很喜欢过节,不仅小时候喜欢过的端午节,春节什么的,以前没听说过的节日,节气都跟着过。我爸我妈和宁文文的妈妈全家聚在一起。大多时候是从饭店买回来在家里吃。这样既温馨又省去了做饭的麻烦。我们五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吃饭主力。菜量小我们并不怕,重要的是菜式多,每个人都有爱吃的。 林总打电话来,说是猴子哥来拿钱想要找宁文文。宁文文说不是留了5万块钱在他手里,钱不够了么。林总说猴子哥差不多每个月来一次。这次取完还有1万。他只说有事要跟你面谈。宁文文沉吟了一下,说她这就过来。宁文文要我留下吃完饺子送我爸妈回家。我放心不下她。我爸妈说他们没问题的,他们能打到车回去。 我跟宁文文奔出来,天上的雪花慢悠悠地飘落在车窗上。我想起一年前我回国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宁文文说应该庆祝我回国一周年。我说有啥可庆祝的。宁文文说这一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我在她身边。我说看着她受苦,也帮不上什么忙。宁文文说帮上了,能陪着她没嫌烦已经很好了。忙过了圣诞节和新年。你一二月份能请上假,我们去大溪地玩一趟! 林总的办公室里,猴子哥请林总退出去。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看宁文文。 “你姐夫就和我一样,你讲吧!” “昨天我跟班的时候,老闆跟李天一在议论你。我就偷听了一耳朵。他们说给你脸你不要。让你小瞧他们。让你倾家荡产,才能解恨!你自己小心吧!”猴子哥脸色凝重。 “你老闆现在在北京呢?”宁文文问。 “嗯。他在昌平的荷兰水乡租了一套别墅。跟着李天一来的。他爸高升了。” “你带我去见他!”宁文文眼露凶光。 “这可不行。要是他知道我和你有干系,他饶不了我!当年你爸出事儿的时候,他就给我立下了军立状,不许和你还有你妈妈有任何联繫!”猴子哥满眼焦急。 “为什么?”宁文文皱着眉头。 “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呢!我只知道我和他一起去的停尸房。他当时给了停尸房的人5千块钱,说是想马上火化。我在旁边多嘴说文文明天回来还想见一面呢!他火了说我到底是给谁干活的,是听他的还是听你爸那边的。当时就逼我发了毒誓,一辈子不许和你家的人来往。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呢”猴子哥一脸困惑。 “这样吧!你领我进了大门,你就撤,到昌平县城找个地方呆会儿!我出来就给你打电话!” 猴子哥眼珠子左右转了一下答应了。 “文文!你去能干什么?”我想拦住宁文文。 “我要跟他理论理论!”宁文文眼睛像要杀人。 “讲了也是白费唾沫。你叔叔这个人,行动蹊跷,越来越不可理喻!我十五岁上死了爸妈,要不是念在你奶奶当年照顾我。我早就跑了。”猴子哥嘆了口气。 我看着宁文文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也于事无补。 我们跟着猴子哥,向西北方向进发。我小时候去八达岭春游,印象里一路荒山野岭。大学时候去昌平县城看考上政法大学的高中同学。县城小小的,让我想起“一个公园两只猴,一条街道两警察”的讲法。这次不同,感觉一直在城区,马路边的牌子上已经显示在昌平地界。在别墅区的高墙外,猴子哥带我们过了警卫。下车给我们指了方向和门牌号就飞快地钻进车里就猛轰油门熘掉了。 第76章 第31章(2) 这里的别墅修得很气派,四五层楼高,外嵌大理石,我猜里面大厅举架一定很高,象电影里那种能举办舞会的那样。宁文文按门铃。没人出来。宁文文使劲儿敲门。我看到门边的落地窗后窗帘动了一下,她叔叔在偷看我们。棕色的木头门打开。 “文文,你怎么来了?”她叔叔不自觉地挠着脸。 我只见过她叔叔一面,除了那一大一小的眼睛还似曾相识,她叔叔瘦得象变了个人,脸上长了五六块指甲大的红斑。牙齿参差不齐象是断了半截。 “你说,你为什么要坑我害我?我爸被你毒死还不够吗?”宁文文上去就揪住她叔叔的法兰绒睡衣。
第62页 “你放开我!你这个小兔崽子!”她叔叔两手卡住宁文文的脖子。 宁文文猛力一推,她叔叔往后倒在大理石楼梯上。 “你说,我爸爸是不是你下的毒!你这个见利忘义的王八蛋!”宁文文低下头,一脚踩在她叔叔的脸上。她叔叔双手抱住宁文文的腿一扭,宁文文摔倒在楼梯下,鼻子流血,“你这个杀人犯!”宁文文咬牙切齿地大叫。 宁文文的叔叔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宁文文的脸,突然大叫,“哥!你放开我!”发疯似地往楼上跑。宁文文爬起来,追上去。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我紧跟在宁文文身后。大理石的楼梯足有三层楼高。宁文文刚刚消失在楼梯上的平台,我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我的心跳加速。宁文文呆立在敞开的法式落地双开门前。 “他跳下去了!”宁文文指着双开门外的阳台。 我冲到阳台上。路灯昏黄,我只能隐约看到路边装饰用的大石头上趴着一团黑影。我三步并做两步,只恨这楼梯修得这么陡。转到房后。宁文文的叔叔脸朝下伏在大石头上。我咬着牙轻轻翻动他的身子。他的左太阳穴撞到石头的尖角上,血还在往外涌。我将他的身体靠在大石头上,头和肩膀高于肢体。我扯下他睡衣的带子,攒成一团用力按在还在流血的伤口。探照灯样明亮的电筒打在我前面的松树上,我听见身后慌乱的脚步声。宁文文脸色煞白,保安赶上来,伸手摸向他的左胸。他摇了摇头,“已经没戏了。不用按了。” 宁文文在我怀里发抖。三个保安赶过来增援。我简单地说他在争执过程中他自己跳了楼。他们报了警。 两辆警车很快赶到。我们被带进屋子里。我更详细地描述了二三分钟间发生的事情。警察做了记录。宁文文低声说她和她爸爸张得很象,她叔叔吸毒精神错乱,误以为哥哥来讨命来了。更多的警察抵达现场。我们被取了指纹。保安科报告小区里有统一的监控系统。这户室内室外都装了摄像头,录像已经调出来了。两个警察跟着去了警卫室。回来后说我们可以走人了,楼梯口,阳台外的监视录像很清楚。初步判定是自杀。 出别墅区前,我给猴子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老闆误以为宁文文是她爸爸,在追杀他,跳楼了。警察在别墅这儿调查。如果不想被牵涉就不用回来了。猴子哥问大老闆是他害死的吗?我说我们查到宁文文爸爸的心脏药和□□放在一起,我们怀疑心脏药被他掉了包,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就对上牙子了。我说怎么刚离开大老闆的办公室就折回来了。我们搬尸体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四处寻摸。出来时还往后座扔了一包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大老闆没有亏待他。文文的爷爷走的早,奶奶带着文文的爸爸改嫁,生了二老板。从小他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文文奶奶为了摆平,总是夸二老板聪明能干,事事让宁文文的爸爸让着他。结果养出了个霸王。哎。这个结局对二老板来说也是解脱。事事争强,又不如意,只能活在他的幻觉世界里。我手上还有两万块钱的货呢!我去找胖子退了。还有文文的一万呢!我连声说不用还了。退不了就扔了,千万别碰那□□。猴子哥说是,不想找死。 第77章 第32章(1) 一个星期后,宁文文的北京夜总会又被查了一通儿。这次是有头有脸的北京分局的人。宁文文去找刘主任通融。刘主任回信儿说不好办了,部里的新官上任,有人酒桌上听说你得罪了他儿子,帮他出一口恶气。宁文文托他找找能说上话的人,一千万能摆平,她都乐意。刘主任答应帮她打听打听。宁文文算了一下,北京夜总会房租,员工工资,每天亏六万。宁吧每天赚一万五。每天净亏四万五。过了几个月,刘主任说找到了一个能说上话的中间人。不能打100%的保票。给八百万可以试试。宁文文举棋不定。 宁文文说手上只有九百万了,八百万砸出去。不成北京的夜总会就得关门。不砸出去,也是等死,只是死得慢一点儿。我问她刘主任可靠吗?我怎么看他象是诳钱的人。宁文文莞尔一笑。泽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人是龌龊一点儿。但是他明码标价,江湖上的名声还不赖。刘主任说了,这八百万里交到办事的人手里还剩七百万。宁文文问我的意见。我说怎样都行。只要她开心就好。宁文文说那我赖在你身上,你驮我一辈子。我说好啊!你在我背上,多亲呢!宁文文看着我,象我妈看我的目光。 我工作很忙。两个月前,公司总部主管我们这块儿业务的技术主管辞职不做了。新主管上任,原来开发的产品砍的砍,缩的缩。又要有新的项目要上马。我们这小分部已经感觉到余震。好在公司成立以来还从未裁过人。只是人员打乱换组。公司政策鼓励人员流动。跳到成功项目组和失败项目组的待遇很不一样。我们这些项目经理领了新项目,要开会讲自己的项目,这样大家下赌注之前有个了解,知道自己在选择什么。我跟别的经理不同,别人只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讲自己的项目如何如何有前途,是公司的未来。我觉得说这些话都没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与其等别人自己想出来,还不如帮人家省些力气。我既讲我项目的好处,也讲项目失败的风险。毕竟公司里十个项目里只有一个见了阳光。来投奔我的人还不少,我还婉言拒掉了几个。
第63页 宁文文最终决定把钱砸进去。她跟我说长痛不如短痛。她有些厌烦了。我安慰她,怎样都行。坏消息很快传回来。刘主任说钱送进去,李公子也收了。可是人家讲,这算是赔偿费。天津的夜总会他损失很大。他本来计划拿下那块地盖商业大楼搞商铺租赁的。图纸都请人画了,施工队也找了。地没了,多丢面子。再赔一千万精神损失费才能让他解气。宁文文说他真的花了几百万设计?刘主任说你听他讲。都是空手套白狼,还能轮到他买单? 宁文文没有办法,主动关闭北京的夜总会。几辆好车的维护费用太大,都被她低价卖掉了。宁吧还继续经营着。遣散的员工还在宁吧领工资。宁文文说了,只要宁吧还赚钱,在他们找到新工之前,都会给他们发钱。宁文文严肃地跟我讲,现在只能靠我的工资吃饭了。我笑笑说,别担心,饭钱还出得起。宁文文的生意规模缩小后,她也很少往外跑跟人饭局应酬了。一个月能有一两次在外面吃。宁文文说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哪天就进去了。有认识人,进去了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有时候里面是个好地方。像聪明的高局,她至今仍在打理着关系,里面的待遇很不错,吃喝都不耽误,家属也可以见。我搂紧她说咱们不去那地方。 清明节我开车带着宁文文和她妈回了趟天津。她们找回从前住过的老房子。宁文文的妈妈说,文文就是在平房的那个小房间生的。人家租给我们一间屋子。当时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她爸爸那时候夜总会刚开始,图便宜租到这个地方。宁文文指着院子中间的一棵满树白花的大树,说这不会是小时候那棵小杏树吧?我偷偷摘下小手指指甲那么大的小绿杏,一分钱一个卖给我爸。宁文文的妈妈说有了文文是爸妈最幸运的一件事。1岁多的时候惊喜不断,从会蹦几个字儿到会说句子。宁文文的爸爸说累了一天见到女儿什么愁心的事儿都忘了。你们也赶紧生一个吧!孩子真是小天使呢! 我四月间被派回总部开会,四天的公司本年度未来展望大会。我拉宁文文去散散心。宁文文手上只剩下一个宁吧,闲下来会坐在窗前发呆,没有了过去活蹦乱跳的劲儿。她说事情少了,心里空虚得很。而且又是这样一败涂地的结局。现在生意的情形,跟她刚回国时差不多。可是这次两家大的夜总会一倒,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她心里不好受。 第78章 第32章(2)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我们穿着羽绒服上的飞机。到了旧金山机场一出关,刺眼的太阳照在身上,浑身暖洋洋的,像在烤炉里的地瓜一样舒服。羽绒服赶紧脱下来放到后背箱。会议两天后才开始,我们北上住进了城里。我在联合广场附近订的一家小旅店,一百四十五一晚上。楼下就是观光用的有轨车。我们放下行李,坐观光车去渔人码头。旅游旺季还没到来,渔人码头也不是很忙。我们悠悠闲闲地沿海滨逛过去。金门大桥就在我们眼前站着。旧金山的雾气大,难得看见金门大桥的全貌。宁文文仰头看着大团的白云从头上飘过,说很久没看到这么湛蓝得像海水一样的天空了。我们在渔人码头吃的晚饭。我们点了清蒸螃蟹,油煎蟹饼和螃蟹色拉。酒足饭饱,排队坐了有轨车向山上的旅馆。我说幸亏有这电车,走上来距离不远但是这坡可够难爬的。旅馆窗户的密闭性并不好。电车经过能听见“噹噹”的铃声。我们刚上床就有一班车经过,铁轨震动很大,床感觉都在震。不过架不住我们鞍马劳顿,再听见铃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宁文文说这个时差倒得好容易。我们旅馆退房,城里的旅馆税不得了,12%,加上30元一晚的停车费,一共收了一百九十二。旅馆连三星级都达不到,就连宁文文都说贵。行李装到车后背箱。徒步向45度的斜坡进发,到中国城吃早餐。我们倒退着看美丽的旧金山湾。中国城显得很破旧,像是80年代初的县城的样子。很多老年人用早餐后坐上饭店门口的公共汽车回家。餐馆都是广式。我们钻进一家人多的,自己找了座位。我要了油条,宁文文要了肠粉和虾饺。我的油条显然是放了糖,吃起来味道象是炸面包。还是宁文文点的广东点心好吃。 我们开车去金门桥。湾里很多白色的帆船,不知道是不是在为什么比赛练习。我们从桥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桥的西面就是太平洋。桥头介绍历史的牌子上讲修这座大桥很危险,大桥的总设计师史特劳斯设计了安全网。曾经掉到网里的工人说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都不敢再上桥工作。宁文文说她可以理解那种心情。 我们下桥开车向南,我下午要到会场报到。旅馆在会展中心外面。我去报到。我问宁文文想吃点儿什么,我可以给她带点儿吃的。公司开会总有各种各样的小点心,奶酪。宁文文说这儿的点心太甜。我签了到,很快折回来。宁文文在看明星播报。高尔夫名将老虎的新女朋友。他的丑闻回顾。他半夜仓惶出逃,撞到树上。引发猜疑。接着有十来个女子站出来称很他发生过关系。宁文文说这些女子胆子好大,也没什么背景,都敢站出来讲,老虎有钱有势的,她们不怕他报复吗?我想了想,老虎有钱是真的,不过好像没势。如今新闻不多,媒体都眼巴巴地盯着指望挖出点儿新闻呢。美国的制衡机制很厉害。宁文文突然对我说,你还有机会回来工作吗?我吃了一惊。签到的时候遇到以前的老闆,他手里项目很多还问我要不要回来,他在纽约时报上看到北京雾霾的报到了。我开玩笑说这年头儿,什么事儿都被美国人抢个先。他给我简单讲了他手里的项目。我觉得很有意思。比我在北京做的事风险更大,但是技术上做好了,会非常有成就感。我说怎么,想过来了?宁文文点了点头,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回,金门桥上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我很开心地说,好啊!我看着宁文文总是蔫巴巴的样子,心里很急。怕她得了忧郁症。我的同事的弟弟十八九岁因为失恋受刺激得了忧郁症,有自杀倾向,严重的时候家里不能离人。宁文文舔了下嘴唇,我打算把宁吧卖了,过来读书,毕了业当老师。我说怎样都行,你开心就好。
第64页 我们打电话回去向父母报告我们的新动向。他们都说好,一来让文文散散心,二来我们可以趁便生个美国孩子。 我们生了孩子他们就过来帮忙照顾。宁文文很高兴,我开会她开着车到我原来住的小区去问房租。我吃午饭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说在公司附近转呢。我原来住的小区两室要2200一个月。比我原来说的1800要高400。我也很吃惊,开会听大家抱怨美元贬值,物价涨得很快。现在亲身经历还是吓了一跳。她再看看有没有便宜点儿的。 我以前的老闆办事效率很高。我开完会的最后一天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合同。我六年多的工作经验,基本工资14万5,奖金15%。股票如果按照现在的市值,一共发了价值12万,分四年领取,每年3万。公司的股票稳中有升。我用turbotax的免费软体算了一下,扣掉9千多地社会安全税和医疗保障税,我的联邦和加州个人所得税大约扣掉26%,可以支配收入剩13万,一个月一万块,扣除房租2200,还剩下8千块。吃饭两个人在完全在外面吃要2千块,自己做了吃每个星期200块,一个月1千块可以吃得很高档。还不用天天吃鸡腿。没刺的鳕鱼排15块钱一磅,牛排9块钱一磅,有机2磅重小鸡12块一只,三文鱼7块钱一磅,猪里嵴5块钱一磅,活螃蟹5块钱一磅,活龙虾9块钱一磅。中等大有机鸡蛋24个6块钱。宁文文说物价比上学时贵多了。我说是啊,2007年以来,美元贬值很厉害。我喜欢吃的野生镜鱼,刚来的时候4块一磅,现在10快一磅。阿拉斯加的野生三文鱼倒是没涨那么多。每年剩下六七万,能买一辆配置不错的宝马5系列四门轿车。宁文文说宝马也就那么回事儿,她不稀罕。 我们飞回北京,宁文文四处联络宁吧的买家。坏事传千里。有兴趣的买家价格压得很低。说是听说宁文文和上边的人顶牛了,怕引火烧身。正常能卖出五,六百万,最高只拿到三百五十万。宁文文不放心出价最高的买家。三百万卖给了一个拿得出现钱的人。二百万给了跟着她们家多年的老员工和经理。宁文文还剩下一百万。她打算给她妈留下养老。她告诉我很长时间她都不会再赚到这么多钱了,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一百万了。我搂着她说,没关系,还有我呢!钱够花就好。宁文文小鸟依人地靠着我,老公想得真明白。 第79章 第33章(1) 在美国我们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我每天早晨8点出门,晚上7点到家。宁文文在附近的社区大学上课。半天课,下午写作业加上准备晚饭。我们吃过晚饭跳到公寓的公共游泳池里游泳,仰着脸躺在水里看深蓝色夜空里沖我们眨眼的星星。宁文文说这样的日子真舒心啊!没有钱,但是得到的是自由。只是苦了我了,还在打工养家。我笑笑说还好,我喜欢我的工作。学习工作之余我们继续我们的造人大计。四五个月下来并没有成果。我们约了医生,检查结果我们两个都一切正常。医生告诉我们放松就好。我要多穿宽松的裤子。从诊所回来的第二天,宁文文在计算机上敲出雅虎新闻的头条,什么衣服最有利于生出健康宝宝。答案是苏格兰的男士花格尼裙子。宁文文坏笑着说她有一个更简便的主意,回家以后干脆我就不穿外裤了。还有她怀疑我的计算机机箱会不会太热了,影响精子浓度。我点了点头,我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把主机箱向靠墙的一面移动,和它保持距离。宁文文说要不要带个小风扇在脚下吹着。我揪住她的耳垂拧了一下,你的小坏水还不少。宁文文咯咯地笑着跑掉。 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八月里的一个早晨。宁文文在厕所里大叫泽民快来看,我怕自己眼睛花了!我赶紧放下牙刷。怀孕测试棒的小窗口上显示着两根线。宁文文说都快绝望了,没想到还有第二根线出现的这一天。宁文文赶紧约妇产科医生去检查。我说要不要我陪着去。宁文文说不用了,也看不到什么影像。中午我吃饭的时候,宁文文打电话来说医生这里的试纸结果也是怀上了。一个月以后我们一起去看b超,黑白的b超仪上一个白色的亮点在跳。医生说那是宝宝的心脏在跳。四个月我们再看b超,两根手指大的白色图像,我们正努力辨认着手脚。突然宝宝做了一个翻身。医生问我们想不想知道性别,我们对视了一下说想知道。医生说95%的可能是女儿。刚才的姿势她本来只有60%的把握,刚才一翻身完全看清楚了。多准备些粉色的小衣服吧! 宁文文有时会头晕,走不到两三个街区就要坐下休息一下。肚子一点儿饿不得,想吃东西马上就要吃到嘴。她有一阵非常想吃国内的葡萄。这里卖的更多是硬硬的皮肉不分离的提子。我四处打听,在一个卖蔬菜水果的小棚子里找到了智利产的玫瑰香。宁文文吃得狼吞虎咽。怀孕后宁文文特别爱吃鸡。宁文文去每周一次的农贸市场买鸡,一次要买三只。costco 的鸡腿也没少买。宁文文开玩笑说宝宝知道爸爸是鸡腿专家。宁文文怀孕后闻油烟味噁心,我就担起做饭的担子。农贸市场买来的鸡只能清炖。鸡腿的做法可就不一而足了。宁文文说这辈子还没出现顿顿吃鸡又不腻的情况,女儿别是小狐狸转世。人家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你前世的情人又可能是个小狐狸精!我笑着摇摇头,你看你这小兔子跑的!绕着绕着总能把坏事摊到我身上。宁文文“嘻嘻”地笑。
第65页 宁文文的妈妈打算在预产期三个月前过来。我的爸妈排队,宁文文的妈妈走后过来。我主张请位保姆。两边的老人都奔70了,听说第一年很辛苦,小孩儿只会哭又整天要人抱。月嫂每个月三千,出了月子每个月二千。我环顾我的两室公寓,这么多人哪里住得下。我和宁文文商量,是该买房了。美国这里每个星期周六和周日下午1:00 到4:00 房子对公众开放,随便参观。我们每周末两天都奔出去看房。我们计划买一间120万上下的独立屋。宁文文的妈妈已经帮我们把北京的房子卖掉,略有盈利,合计55万美元。宁文文的美国银行帐户里还有35万。合计90万。不想都放到房子里,我们手头还想留10万应急用。我的计划是付现金80万,再贷417,000 。贷款额超过417,000 利率叫做巨额贷款,利率要略高一些。 我们看中了一栋要价99.8万的房子,一亩地,160平方米,三室两浴。一共十二个人在争这栋屋。按照中介的说法,12个人争,起码要比要价高2万。也就是说至少要出101.8万。宁文文问有没有可能从卖方代理那里打听出底价。我们的买方代理说,递价格的时候他可以在门口等着,看看能不能最后套出点儿口风。买房的过程信息不公开。只有卖方知道底价。我们的代理在最后一分钟给我们打电话,说没打听到什么消息,我们自己决定报什么价吧。我们决定出103万。第二天我们的代理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出价算是中等,但是有一家出价比我们高很多,除非我们加价很多,我们才有可能拿到。我们问代理这是什么意思,究竟要加多少。他说至少一万。我们一咬牙加了2万。当天晚上代理跟我们讲,我们被拒了。宁文文问成交价是多少。代理说没打听出来。过三十天,买卖双方成交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个月后,我们知道那房卖了110万,我们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我们后来又竞了三次。都以失利告终。我们的代理倒是没逼着我们买房,他说你们慢慢看,6月份以后抢学区房的人会少一些。但是卖房的人也越来越少。宁文文说别急,孩子出生还有时间。说不定更好的房子在后面等我们呢。 第80章 第33章(2) 我们有一档无一档地看房子。宁文文每天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说书里讲怀孕的时候有絮窝的冲动。八月间的一天,我下班回家,宁文文开门,一下子抱住我。我吓了一跳,小心别撞到了宝宝。高局被保外就医了。我“喔”了一声,不知她为何如此兴奋。宁文文说她当然高兴了。跑到美国来,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桩事。他爸起步的时候高局帮过不少忙。虽然性格强悍,爱搞面子工程。但是没有他,她爸的生意根本不可能做得那么大。宁文文说出去吃庆祝一下。我们去国王大道上的一家小店吃韩国餐。宁文文事先已经在yelp 网站上查好了评价。四星级的,挺不错的。客多店小,宁文文读了点评,提前打了电话预约座位。 我们是第一次去,在一大堆修车铺后面找到了这家店。左边的隔壁是红色霓虹灯牌子挂在小平房外的成人录像店。宁文文也伸了伸舌头,这街区会不会不安全?天色已经黑下来。小店的招牌只有韩文。推开门,我们的不安全感顿时消失,二三十平方米的小屋。烤肉在圆形炉子上滋啦作响。两名中年妇女在桌边忙碌着。总共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我们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才有人招呼我们。宁文文说预定了桌子。服务员很酷地用不流利的英文说你早来了15分钟。我们面面相觑。门口不断有挤进来的顾客。10分钟后,有一张两人桌开始结帐。服务员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两份菜单送上来。烤肉套餐只有6种选择。我们选了4人吃的烤牛肉五花肉套餐。服务员指着两人吃的套餐,说不要这个。我感觉是在大学里的图书馆占坐,占到一个就要带上饭盒守住。薄薄的肉片端上来,服务员把肉烤好拣到我们碟子里才离开。宁文文说这是第一次在美国吃饭感觉有被服务的感觉。五花肉是和泡菜放到一起烤的。这里的肉很新鲜,肥瘦相间,满嘴油香。吃剩的烤肉服务员问要不要做一道炒饭。我忙着点头。海鲜饼也很好吃。虾呀,鱿鱼呀嵌在软软的饼里。泡菜炒饭借着牛油的威力,不同凡响。宁文文吃完后说是不是油太大了,对宝宝健康不利。我说没关系,牛油宝宝,我想起来就觉得是白白胖胖的。我小时候外号就叫胖子嘛! 那个周末,我们去圣何塞西边去看房。我们下午3点到的。人多得几条街外都找不到停车位。我们到的每一个房间都同时有二三家在看房。房子要价一百一十万,卖房的代理说目前有300多人来看。看这架势至少要卖到一百二十五万去了。我还要再和代理打听一下房子的详细信息。宁文文拉拉我的手。她说这房子买下了还要重新装修,好麻烦。我想了想说要不再多贷二三十万。买个装修得很好的。我们往回开的路上,看到街边吕贝卡代理卖房子的牌子。我们看过她卖的几栋房子,都是状况很好,装修也很棒的房子。宁文文说开进去看看。 按着牌子的指示七拐八转,街区两边房子前的绿地越来越大。我们车子停在路边。这栋房子来看的人并不多。西班牙式建筑,橙色的瓦,看起来象是十年内的新建屋。宁文文面有喜色,低声对我说,这房子看起来不错!打着领带的代理对我们很热情,房前屋后带着我们转。楼下二居两卫,楼上三居两卫。后院的面积足有一亩地。25米的椭圆形游泳池,游泳池的左侧是一栋一室一卫加一小厅的独立平房,面积有80多平。主楼有250平。宁文文问这栋房子要价多少。代理愣了一下,问你们事先没在redfin 或者zillow上看到要价?宁文文摇摇头。代理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栋房子要价二百六十五万。已经在市场上放了一年了。宁文文要了代理的名片。
第66页 我们上了车。宁文文说这房子真好。即使我妈和你爸妈同时过来也够用了。保姆住在院子里的平房。我妈和你爸妈住一楼,我们带着孩子住二楼。我点头同意,好是真好,只是太贵,我最多能贷60万,可以支撑140万的房子。265万的房子,房产税税率1.2%,每年的房产税就要3万2,我的收入撑这栋房不够。宁文文噘着嘴。我凑近她,怎么,嫌老公赚得少啦?让我再使使劲儿。宁文文说我喜欢这栋房,你只负责房产税压力大吗?我很奇怪,只付房产税,我当然可以支付得起。每个月不到2600。比贷款的利息还低。宁文文欢喜地靠在我身上,那我们就买下来吧!我说文文,我们哪里有265万呀?宁文文说说不定家里就有呢!我皱起眉头,莫非家里有价值连城的古董?不会是你从中国带来的我说很难看的全是小碎片图案的那对花瓶吧! 宁文文哈哈大笑,说让我回家再翻翻箱底。 宁文文说想吃炸鸡腿。我昨天晚上腌好的鸡腿。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一半淀粉一半面粉的带拉锁的塑料口袋里抖动。粉裹匀了放到油炸锅里。公寓里的抽油烟机是微波炉一体的,没多大劲。厨房里呛人的油烟味一直飘到厅里。我让宁文文在卧室里等着。金黄色的鸡腿控过油再放到吸油纸上。白色的吸油纸瞬时变成了浸满油的灰色。我端上鸡腿走到床边,宁文文咬了一口大叫老公的炸鸡腿比肯德基的还要香嫩。我说吃好了,你就不嫌我穷了。宁文文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吃上鸡腿给我老公打100分! 我刷完碗,宁文文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床头。看什么呢?我凑上去。数钱呢!你来看。我说就那些钱,有什么可看的?宁文文说,这钱是越看越多地。你好久都没看了吧?我们来美国以后一直她在管帐。宁文文十分有条理。有专门记录密码的文件。我在富国银行的帐户,我在查尔兹斯瓦伯投资公司的退休金投资帐户。宁文文在花旗银行的帐户。宁文文敲入用户名秘码。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2,400,098。我问宁文文,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宁文文笑着说她天天看,自然就多起来了。我睁大眼睛瞪着她。宁文文说是她一年半前带客人去香港,把现金存在香港的银行帐户里。香港银行汇款到美国没有金额限制。你一个人带了二百多万美金上飞机?宁文文说她哪敢一次带那么多。她一共跑了九趟。每次带了二十多万。我说那也够多的了。宁文文说没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了。这钱本来没打算花。高叔的关系我还得继续维持,说是花钱如流水不夸张。现在他出来了,我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咱们也花花改善生活条件吧!通货膨胀这么厉害,放在银行里只给我2%的年利率。资产白白等着缩水。我点点头。你从前怎么一点儿都没告诉我。宁文文说不能花的钱告诉你有什么用。怎么样?给我买个大房子吧!只是委屈你要做供地产税的房奴。我说那就只好由我来借花献佛了。你知道我最喜欢那房子什么吗?宁文文说游泳池?我摇摇头。是厨房里那个大马力商用抽油烟机。风又大噪音又低。搬进去有炸鸡吃又不受油烟之苦!宁文文说咱们新房子的雅号叫爱鸡馆怎样?我说那就挂一张匾,朱宁鸡馆。我家小宝恰好是属鸡的。宁文文抚掌大笑。宁文文突然“哎呦”一声。鸡宝宝踢了我一脚,宁文文摸着肚子。我手放在宁文文的肚子上,肚皮起伏不定,宝宝在动。我说宝宝不会说话,只能用脚投票表示贊同。我从裤兜里摸出一个25美分硬币那么大的一个塑料雕像。一只母鸡坐在蛋上悠闲地打毛衣,公鸡在看一本如何烹饪虫子的书。前两天我去cvs买药,看到hallmark出的这款年度纪念。我很喜欢,买下后忘了拿出来。说起鸡宝宝我想起来,赶紧拿出来献宝。宁文文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想起只有鸡腿吃的日子里,那个总是阳光明媚的她。我在心中暗自祈祷,让我们的心永远象当年那样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