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染江湖》 第1页 《醋染江湖》作者:淡颜淡雨 简介 富家少爷逃婚初入江湖,误入贼窝,遇上那绝世红颜, 一个是风采翩翩,自小以诗书礼仪养性就好比温室里的兰花; 一个是江湖人传冷面紫卿,腹黑冷漠的罂粟化身; 初相见,她给他太多神秘,让他想要走近,大相迳庭的背景和性格相互充斥中情愫悄然而生了,只是才子与佳人向来多爱慕者插足,心生诡计,有心分离…… 只道是江湖人情,仇怨难清,醋意漫漫,染血腥腥。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如侵权,请邮件联繫。 ☆、001 京城季氏 最近京城里正流传一门婚事,可谓街知巷闻,就算是最不关心时事的稚童老者也都被迫从那些乐于传道这门婚事的妇人们口中听闻了此事。 只是寻常的亲事,就能传道得满城沸沸扬扬,这样大的声势,除了季府,便想不到第二家了。 季家府邸坐落在城中最为繁盛的大街,朱门高墙,百年碧瓦一砖一木都彰显着季府万贯身家,据说从季府的狗洞都能看出它生活极其奢华。 季氏一族是百年的经商名家,起初季氏祖辈是做酒楼生意的,随着招牌越做越大,季氏经商贵在以诚信为本,到了今日季府当家的季德庸季老爷手上,季氏生意已经涉猎很广,并且都有声有色。 这其中除了酒楼生意不得不提的也是让季家一门最为光彩自豪的便是茶叶生意。 季家的茶叶生意风头远远超于全国一百家季氏酒楼,这是全北京城都知道的,皇宫里皇上喝的祁红就是季氏供应的,不仅如此季氏二十年前便垄断了北京城的祁红生意。 这都多亏了季德庸那出身经茶世家端庄美丽的夫人,季德庸家大业大,生平只有一位夫人,那便是余氏,二人相伴的二十多年一直都很恩爱,民间早有传言,余氏最幸福的不是嫁进了季府,而是嫁给了季德庸。 余氏名乐怡是徽州人氏,余家在徽州是响噹噹的茶叶制作世家,祖祖辈辈种植栽培极品祁红,已有百年名声,也可说是名门淑女,与季家旗鼓相当。 余乐怡是个聪明的女子,二十年前嫁进季府不出半年,便说服父亲将余记在北京城的生意交由自己的相公季德庸代理,结果不出三年,季氏的祁红早已名声在外,享誉京城,这也大大助长了余记祁红的名气,可谓一举双得。 照例说生意越做越大,日子无忧,妻顺子孝,季德庸应该快比神仙,可是终日却见他神色郁闷,似有心结。 问题就出在这个季家独子身上,这位季公子名橙,自出娘胎就倍受世人艷羡,注目,如今将满二十的他已是相貌堂堂的文採过人的翩翩少年。 这季公子什么都好,论外在,玉面俊雅,气质高岸不俗,谈内里,人品端重,诗书礼乐无一不通,待人处事又极为谦逊识礼,这样堪称完美的季橙偏偏只有一点让季德庸最为愁苦和不满。 便是他无心经商,更不愿继承祖业,只要季德庸一提让季橙去商铺走动走动,他每每都有理由推辞,让一向疼爱儿子的季德庸束手无策。 这不眼下就指望着与李家姑娘成亲之后,将季府的生意渐渐都交由他掌理,早日担起重任。 说起这门亲事,不知让多少钦慕季橙的少女梦碎,可是对方是李家,那些不甘心的门第也只有干瞪眼的羡慕嫉妒恨了。 李记乃是京城最大的米商,全国上下米铺分店少说三百,当家李阮胞姐是当朝福王妃,季李两家是世交,这门亲事在季橙还未出世的时候便已约定了的。 李阮之女李沅婷比季橙小四岁,貌端秀美,性格天真可爱,与季橙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季李结亲可谓天作之合,再好不过。 这不季李刚将婚事公告天下,就远近皆知,季德庸承诺大婚之日起将在城中所有季氏酒楼免费宴请宾客三日。 李家则是在门前开仓发米和喜饼,每人一斗一篮,这季李结亲真可谓是普天同庆啊。 似乎天底下都没有人不认同这门亲事,当然除了一个人例外。 季家后院,好像这一日中最美好的阳光都尽洒在这花园之内了,季家的后院种植着许多美丽却又叫不上名字的花,最为寻常的便是芍药和牡丹,花影深处,绿荫环绕下引出一水榭小亭。 第一次来季家后院你一定不敢相信,季府的小湖都比过一个七品官员的府邸。 一个身穿上好冰丝绸缎的翠蓝少年正伏在凭栏上,慵懒的望着湖上小舟中几个嬉笑的丫头,她们正採摘这一季中最好的莲子。 身边的小京巴卧在主人身边一边傻兮兮的咬着尾巴,这是季橙的爱犬,一岁的小乔,没错,季府连狗的名字都这么霸气侧漏。 不经意的少年嘴边扬起了弯弯的弧度,暖暖的阳光倾泻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美好,正是这副慵懒的笑却最为惬意。 “少爷,少爷。”季橙的贴身跟班阿晋拿着一张红色类似请帖的东西叫着沿着曲折的水廊跑来。 季橙懒得抬头,下巴抵在手臂上望着嬉戏的少女,兴致好像少了,嘴边的笑意渐渐凝住,就好像他已猜到会是什么不乐意听闻的消息。 跑来的阿晋见少爷没有反应,也知道他这几日做什么兴致都不是很高,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小心翼翼的好。 阿晋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少爷。” 季橙眉头微皱拖着长音道“说。” 阿晋哦了声,望着手里的请帖道“福王妃派人送来的请帖,邀少爷下午到府上品茗。” 季橙的眉头仿似压得更低,含了含略显粉嫩的下唇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不用说沅婷一定在咯。” 阿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只听这个明朗的少年口中发出一声嘆息,淡道“你去回了吧,就说我一早便去了城西的茶铺,不在家中,不能去王府赴宴,望王妃见谅。”他的声音很轻。 身后的阿晋张大了嘴巴,又惊讶又为难的闪烁着道“可是少爷,刚才王府人送信来时问过我你是否在府中,我,我说是……” 季橙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响,转过头瞪着阿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摺扇敲了下阿晋脑袋,道“迟早被你气死。”阿晋卖傻笑了笑,道“可是少爷,阿晋就不懂了,那福王妃是沅婷小姐的亲姑母,很快也是少爷的姑母了,姑母请你去吃饭,你为何不乐意去啊,如果沅婷小姐也在,这样不是更好吗?还有……” 阿晋说的越发起劲了,倏尔发现季橙早以一种嫌弃的神色盯着他,方觉多嘴,尴尬的笑道“阿晋多嘴。”不敢再多说。 ☆、002 小心思 季橙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这时耳边又传来湖中丫头的嬉笑声,他回眸望去,越发的安静。 有的时候他真的想自己就这样安静地被人遗忘。
第2页 季橙忽的淡道“王妃那边我是不打算去了,多嘴的是你,这个谎自然还是要由你圆下去了。” 阿晋睁大了眼睛道“可是少爷……” 季橙回过头来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少有的泛着肃冷道“办不好这件事,我完了,你也完了。” 阿晋赶紧闭上了嘴巴道“是,阿晋知道了。” 季橙隐约发现远方有人走上水廊,移眸一看确是娘身边的秦姨,眼下连忙正色道“快将请帖收起来。” 阿晋木了木,回头一看秦姨来了,赶紧将请帖收在怀中。 秦秀是余氏的陪嫁侍女,比余氏年长六岁,因她心思细腻处事周全,待人宽和,深得全府上下喜欢,就连季德庸都敬她几分,季橙就更不用说了。 秦姨刚一走近,只见季橙脸上早已没了愁云,笑得很阳光道“秦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秦姨含笑低了低头,道“老爷和夫人找了少爷好一会儿了,还是小翠那丫头叫我来这儿寻的。” 季橙弯眉一,噙笑道“还是那丫头最清楚我的行踪,对了,爹和娘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秦姨道“这眼下什么事都不比少爷的婚事重要,方才金玉阁送来了礼服,夫人让你去看看。” 季橙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当望着秦姨的时候已然是一副笑脸,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他向来都习惯挂着张笑脸,即使是在最烦心的时候,毕竟他实在不喜欢板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很不吉利。 季橙跟着秦秀往堂厅走去,一路上与秦姨交谈愉快,好像任何人都没有看出少爷有何不满的地方,其实没人知道逃婚一事他已思忖多时了。 季橙走进堂厅,纱帘后面传来余氏的笑声。 季橙走进屋,神色敛了敛低了低头,道“爹,娘。” 二老闻声回头,余氏脸上堆满了笑意上前来拉道“橙儿,快来看看大婚的喜服满不满意,我和你爹都觉得已经是最好了,不过还是得新郎官点头了才行。” 季橙没有任何表情任由余氏被拉到了桌前,他目光落在出自金玉阁的全城最好的婚典喜服上,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但当爹娘看向他的时候,他露出无可挑剔的笑道“出自金玉阁的固然是最好的了。”说着,点了点头。 他甚至没有将衣服拿起来看个全部,甚至还未领略到金玉阁绣功真正的独特之处,便已说最好。 季德庸自是未察觉到什么,满意的笑了笑,脑海里还构想着季橙穿上它的模样。 只是这很难逃过余氏的眼睛,她向来心细如尘,又比季德庸更了解儿子,季橙的反应在她眼里却是敷衍更多。 季德庸道“等你成亲之后,便要和爹学着如何做生意,如何待人接物,你也不小了,这个家业迟早都落在你的肩上,这是不变的事实。”不是第一次说到继承家业的问题,每一次都略显沉重。 季橙放在背后的手悄悄地握紧,内心的挣扎和反抗的声音被压制下去,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只听他平静的道“父亲苦心,儿子明白。” 他当然可以这么许诺,只是在成婚之后。 季德庸还以为季橙一定会劝说自己不要逼他,出乎意料的是他爽快的服从了,这让他心里又惊又喜。 可是余氏似乎看出了另一种情绪,笑了笑道“老爷,你不是说还要去城南的布庄看看吗?再晚些就来不及赶回来陪我们娘两吃饭了。” 季德庸渐渐移开了眸子笑道“还好有你提醒我,不然又要失信于你了。”说着又看了季橙一眼,出门了。 季橙道“爹路上小心。” 余氏悄悄望了眼季橙,拉着他的手走向窗前的两双椅子,一边道“你的反应让娘很意外。”一边坐了下来。 季橙在对面坐下,嘴角微微一扬,抬眸迎上余氏的目光笑道“爹在孩儿身上最满意的便是这门亲事,最担忧的就是孩儿不问家业,我何尝不能体会爹的苦心。”他淡淡的一笑略显苦涩。 余氏历经世事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如何不知眼前的季橙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对这婚事根本是抗拒的。从来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这次的妥协难道真的是认命了吗? 余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丝笑意道“娘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虽然不知道沅婷是否是你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但是季李两家结姻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娘只希望你能欣然接受,毕竟沅婷也是个好孩子,与你感情颇深。” 季橙低着眸光,曾几何时的无忧少年在此刻看起来竟显几分老成,俊雅的面容神情沉重,一面是不忍伤害的年事已高的爹娘,一面是不能妥协的人生,是走是留,难以抉择。 余氏似看出了季橙沉默下万分纠结的内心,她也于心不忍,可是季夫人的身份让她不能由着儿子,忍心无视季橙的愁容,移眸淡道“好了,娘累了,你先去吧。” 走神的季橙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没有抬眸道“那孩儿去了。”说着,顿了顿转身离去了。 余氏的手指颤了颤,遥望他沉重背影的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003 逃婚 明白的月亮被笼罩着一层灰蓝色的轻纱,稀疏的月色洒进风影园中,隐隐瞧见小石路的尽头琼花树下躺在摇椅上悠闲摇扇的闭目少年。 不过一会儿,一个粉衣简衫的妙龄少女端着一盘诱人的樱桃蹑手蹑脚的向季橙走近。 她淘气的笑着来到了季橙身边,一双桃花眼笑的弯了,就好像在想什么鬼点子。她皮肤细白的手轻轻地捡起一个暗红色一看便熟透了的樱桃,动作轻缓的放在季橙微翘的唇上。 季橙剑眉霍的舒展,笑了笑他刚要张开嘴去含住樱桃,少女俏皮的速的将手移开,嘻嘻的笑出了声。 季橙无奈轻笑道“竹心,你到底是要餵我还是怎样?”说着睁开了眼,合起了纸扇。 被唤作竹心的少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古灵的道“公子要睡就去屋里睡,夜里风大吹坏了公子,两天后婚典上交不出人夫人可要拿我问话了。”她说着,转身在一旁的小圆凳上坐下。 季橙眨眼苦笑一声道“抵不过你这丫头的牙尖嘴利,我不过养养神,还没有睡意。”说着,捡了一粒樱桃咬在嘴里。 竹心捧着盘子,瞧着季橙片刻扬起小脸微微笑道“不要说我说错了,我总觉得公子你这段日子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单手拄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道“对了,好像就是在得知要与沅婷小姐成婚之后,说着歪了歪头看向季橙。 季橙知道逃不过她的目光,这么多年来自己是有多少小心思是逃过竹心的眼睛的,这丫头不愧像君儿所说,是自己肚中的一条蛔虫。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望向她道“照你这么说,如此好的一门亲事,我为什么会不快乐呢?”
第3页 竹心笑的明媚又似认真的想过后道“要说你待她更似妹妹,倒更让人相信。” 季橙滞了滞,嘴边笑意渐逝道“此话不错。” 竹心忽然莫名的哈哈笑了起来,季橙瞪着她等待着下文。 终于她笑得直起腰来,一双眼乐的眯了起来道“那岂不是有人被逼要与自己的妹妹成亲了,难怪公子闷闷不乐,要换做是谁笑不出来呢?” 季橙搭着眼皮瞪着她,也不气只是道“稍微有点人性的都不至于笑成这样。” 竹心笑着笑着,也知道季橙心里不好受,便忍住了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二人成亲之后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竹心就是这样的性格,跟着季橙这么多年,说是婢女却更像是他的红粉佳人,全季府最懂他的就是竹心,用季橙的话评价她就是“毒舌永远比讨好人的时候多,冰雪聪明有什么用”!是最为贴切的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季橙思着什么,轻声问道“如果你不在京城,会去什么地方?” 竹心抵着下巴,精巧的五官在月色的照映下格外的迷人,就连季橙也曾经想过自己将来的夫人会不会是竹心,不过他只是想想,聪明的男人是不会娶红颜知己为妻的。 竹心脸上溢满了光辉,道“我想去扬州。” 季橙挑眉轻声道“扬州?” 竹心点了点头,捻起一缕发辫缓缓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季橙微微一笑,早已沉浸在诗中的山水意境,心中想着有些事也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可是一想到娘,季橙又变得不坚定,可是他非要这么做不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没有办法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为妻的。 这晚的星辰在季橙眼里格外的熠熠生辉,他有着心里的一份执念,无论在多黑的夜里都能看见希望。 由于他这段时日佯装妥协服从,使他大婚前夜,他在留下一封书信后骑上他最为得意的良驹紫厌顺利的脱逃了。 带着他对父母的愧疚和对自由的向外踏上了这未知的江湖。 很快次日一早,季府少爷逃婚的消息在京城像炸锅一般的速度传开了,若非亲眼去季府瞧见季德庸雷霆震怒的模样,只怕很难让人信服这是真的。 全京城的人说什么都有,看热闹的,笑话李家姑娘的,臭骂季橙是个纨绔子弟是个大傻子的,总之似乎满大街只要有人的地方似乎都在谈论此事。 这可真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季府出了这种事,百年还是头一次,可想而知季德庸有多恼怒。 季府,还是四处可见张灯结彩,双喜迎门,此情此景直教人唏嘘,堂厅里季德庸来回踱着步,神情肃然,不可亲近。 余氏仍旧一身华服打扮端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季橙留下的书信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有好几处的字迹早被泪水模糊了,可每一句对不起都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既然走了,余氏只希望季橙能够平平安安。 季橙一路马不停蹄,这个时候早已离开北京城了,他没有让自己回头,因为已不能回头。 紫厌飞快的在树林中穿梭,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似乎要响彻整个绿林,一时间鸟飞蝉惊。 风过树叶的窸窣声似在耳边飞快而过,正当此时不知怎地紫厌身子猛地前倾,一声长嘶划过,连人带马向地面栽去。 季橙仰翻在地面上,回头时紫厌前两个腿跪在地上,季橙这才发现原来紫厌前后蹄间有一条粗粗的麻绳分别繫于左右两棵树干上,压着地面很近,似乎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季橙刚要起身,只听四面八方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向他压近,看清了原来是一群土匪强盗的打扮。 几个衣衫不整,裸露身形的壮汉呲着牙向他靠近,一人打量着他说道“老大,怎么样这小子还不错吧?”一说话口里金牙一闪一闪的。 季橙揉着手肘心想坏了,这下掉到贼窝里了,听他们的语气似乎不只求财那么简单啊。 另一人瞅着一旁的紫厌道“这小白脸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瞧这马,和咱们寨里的那是一回事儿吗?肯定值不少钱!” 季橙猛地看向说话的人,好像他担心马都比担心自己要多。 那人瞧他如此望着自己,竟无半点惧意,恼道“看老子干嘛?我看你还不了解处境……”说着挽起袖子似要动手。 此时,几人之后走出一个肌肉结实的壮汉,道“住手!”说话之人锃光瓦亮的头上繫着圈蓝色绸布,细小的眼睛凶光清晰可见,胖的发白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遗留很久的刀疤一直连到嘴角。 此人应该就是强盗头头,季橙虽是一个世家公子,不懂武功,可是小的时候有幸结缘一位高人,传授了他内功心法,身体底子过硬,更学得一项绝技,就是打石子,季橙要打人左眼绝不会打中右眼。 可是眼下这么多人,他要脱身实属难事。 那光头老大瞅着季橙,咧嘴阴笑了两下,故意将脸贴进了坏笑道“嘿嘿,小子,到这份田地还能这样直视我兄弟几个的,真没有几个,你还挺有胆魄的。” 季橙苦笑道“若是求饶有用,我也不怕一试,只不过在下是个明白人,深知各位的来头,今日若是不从我这儿取些什么,恐怕是不会放我安然离去。” 这人怔了怔,见季橙把话都挑明了讲倒也稀奇,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我头一次见你这样活得明白的人,爷今天心情好,识相的把钱财都交出来,马留下,我就让你从这过去。” 季橙想了想道“钱可以都给你,只是这马不成。” 黑三儿道“呦呵,你还跟本爷讨价还价了,真以为我不杀你啊!” 旁边一扛刀的瘦子从后面跑到头头跟前道“大哥,之前不是有人想要买‘公’的吗?我看这小子成。” 季橙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情形有些不妙了。 黑三儿微眯起原本就细小的眼睛再次聚起绿光上下打量季橙一番后,眼前一亮大笑着道“差点把这买卖忘了,不错,这小子细皮嫩肉,给那张家的大小姐做相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季橙差点没喷出来,听过有人买老婆,头一次听有女子买相公的,还好还好,总归不是卖给人肉包子铺绝望。 季橙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这种情形下,这样意味深长的笑意着实不合时宜,众山贼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瞧着他。 毕竟一个正常人在面对这么多山贼还能笑得出来,不是他有信心能突破重围就是他脑子有病。 不过显然季橙两者都不是。 众人相互交换了眼神后,黑三儿也没有心情和他瞎扯,扬手道“兄弟们把这小子抬回山上,还有这匹宝马,改日咱们一起卖个好价钱,也好让寨里的兄弟去红姐儿那快活快活”。 话音刚落,季橙立马敛住了笑容,神情一肃看向紫厌。只见三四个大汉向它走去。
第4页 那瘦子正要去拉紫厌,紫厌似望着季橙的方向,马蹄已有些不安分了,只听一声长嘶已奔腾之势跑了。 黑三儿吼道“快截住它!” 可惜就连紫厌的尾巴都摸不着了,谈何拿下,要看着到嘴边的肉就这么飞走了,黑三儿气得直骂脏话。 季橙望着紫厌远去的方向倒是松了口气,他好像忘了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黑三儿不爽的看向季橙,瞧他闭着双目已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情才转好,喊道“回山寨。” 山贼们吆喝着,瘦子从腰间取了块白布塞在他的嘴里,两人架着他往山上去了。 ☆、004 绝世紫衣 山贼老窝在山腰上的一个寨子里,在这炎炎夏日这几条壮汉把他抬上去也早都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了。 “大哥回来了。”几个长毛的小弟迎了上来,当看到放下来被堵上嘴的季橙时,也大概明白了此人的用途。 一人咯咯笑着,“大哥,这小子长的倒顺眼,是个抢手货,定能卖个好价钱。” 黑三儿大口喝着旁人递上的凉茶,然后粗鲁的用胳膊擦了擦顺着嘴角流出的水,渐渐露出一个奇怪的笑道“好的货色自然价高者得,张大姑娘出手倒是阔绰,就给她吧。六子,通知张家准备好银两和大花轿选个好日子抬她的如意郎君回家!” 六子就是那个瘦子,猥琐笑着应道“放心吧大哥,这事包在六子身上了。” 众人谈笑甚欢,都说做了这比买卖就可以好好快活快活了。 季橙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过有人买卖姑娘的,还第一次见有卖男子给人做相公的,而且卖的还是自己,从这儿逃脱是没什么指望了,实在不行等卖过去再说吧。 不是他装潇洒,只是他知道拼死反抗也是无济于事。 只听吵闹的笑声纷纷截然而至,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呆滞了,一个个都像是被某一东西吸引住了魂魄一动不动,都向寨子里望去。 季橙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五六个麻衣婢女拥着一位紫黑纱衣女子款款而来,她半遮着面,只露出一双清澈绝冷的眸子示人,微低着,就好像是给那些垂涎她美色的人最大的施捨。 那透着梦幻妖娆的紫色瑰纱轻轻地覆在她直挺的鼻樑上,又添了几分冷艷,如火般盛情妖艷的樱唇若是在此刻哪怕透露半分笑意,在场的男人只怕都要活不下去了。 季橙见惯了京城官家千金,有的也绝对可以堪称倾城相貌,可是眼前这个冰冷姿绝的美人让他少有的眼前一亮。 还好季橙不是那种见了美人就只咽口水,心生拐意的人,这时候已收回视线去注意左右的山贼了。 什么叫相由心生大概如此了,一个个都是目中含色,尤其是那瘦子六,那猥琐的神情直令人生恶。 美人扣着食指,来到黑三儿面前方才抬起眼眸,不过却谁也没瞧,只是微扬起下巴看向无人之处道“暖玉阁送来了大婚需要的珠宝首饰,我叫人放到左室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吧。”说完,不待黑三儿说话,扭头便要走。 季橙真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这样世间少见的美人即将要嫁给这粗鄙之人吗? 黑三儿瞬间就傻了,就像眼前站着再世观音,点头哈腰的拦上去苦苦求道“风儿,风儿,你先别急着走嘛,那些首饰都是我让他们为你打造的,都是京城里大官贵族用的货色,你也不瞧一瞧我的这一番心意。” 这恶人对着美人完全一副狗儿见了主人摇尾乞怜,一厢讨好的模样,哎,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此等败类呢? 季橙暗嘆之余,更让他好奇的是这女子的身份,看她如此气度,只怕也不是简单角色。 风儿道“山寨夫人的名头尚且博我一笑,那些首饰迟早是要戴的,不瞧也罢。”她目中无人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找死的话,却无人敢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在她面前也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黑三儿更是没有半点怒色,嘻嘻笑着道“是是是,风儿说的是,只要你肯答应做这山寨夫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刚从外面办完事儿回来,累死我了,还好有你我的美人。” 他笑的是那般猥琐,伸出手就要握住少女肩头。 季橙噁心的直想把眼睛挖出来。 只见眨眼间,少女冷光一聚双目盯住他上来的双手,说不出的威慑,这个粗蛮的男人竟有些惧了,笑了笑尴尬的放下手。 这时黑三儿发现季橙一直以一种略带蔑视的目光审视着自己,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恨声道“看什么!小心老子挖掉你的眼珠餵狗!” 季橙被提了起来,依旧面不改色的盯着他,一块玉璧顺着他的胸前滑落了出来。 季橙心里叫道“不好!” 众人凑了凑道“这是什么?”瘦子六捡了起来,是一块串着红绸线的青色双连玉璧,这是季橙的祖母送给季橙的,从小就带在身上,他说过将来若遇上心目中的季少奶奶,就把这玉璧送给她。 紫衣少女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这个寨子外的少年,名眸中略有两分好奇。 黑三儿道“拿来给我看看。”说着推开了季橙,季橙道“这玉璧不值钱的。” 话音还没落,瘦子六一脚踢了上去拉紧他,他险些跪倒在地,不罢休的瞪着黑三儿。 黑三儿顿时眼冒精光,笑了笑道“哎呀,我说这小子不简单吧,这双连璧可不像是便宜货,说不定还价值连城呢。” 季橙被制住,只恨自己没护好玉璧,瞪着黑三儿,无计可施。 黑三儿挑衅的望着季橙将玉璧揣进怀里。 季橙只能压下怒火,无论如何玉璧都是要讨回来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或许不知,那面纱下清冷的姿容一直在注意着他。 不过片刻,她收回眸光是那样的不经意,淡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晚饭照旧送去我房间吧。”说着,走开临走时,向着季橙处清眸一侧,片刻后才提步离去。 季橙望着她远去的绝世身影,眼下都自顾不暇了,确实没有心情去顾盼这些? 风儿走远后,独眼壮汉上前道“大哥,这小妮子太不知天高地厚,看看烟儿那些小妾谁敢这样和大哥说话,过两天要真过了门还不把咱们山寨搞得底朝天了……” 他话还没说完,黑三儿摆了摆手,跟随风儿而去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清笑道“就让她这么得意几天,等做了我黑三儿的女人,她就知道什么是夫唱妇随了。” 其他人反应片刻,霍的大笑起来。 瘦子六道“大哥,这小子怎么处置?” 黑三儿这才注意到季橙还在,摸了摸下巴瞅了瞅,又阴笑着道“怎么说也是咱们的财主,带下去这两人好生招待着,等张家来领人。” 瘦子六道“好嘞!”便又叫来几个使唤的将季橙带下去了。 ☆、005 情愫 由于他们还要指望季橙卖个好价钱,所以他的待遇不同于一般的山寨囚犯,怎么说对这头“金猪”也都得当做上宾招待着。
第5页 不过山寨的景色确实是极好的,季橙刚进寨子就发现了,虽然住着一群牛鬼蛇神,但此山却犹如神居,漫山遍野的野花和佳木,一望无尽的澄蓝天色,山寨正是建在这片绿荫上,无疑是点缀净化了这乌瘴之地。 季橙被带上寨子旁的一条石路,石路两旁一路绿秀作引,遥遥望见前方有一排矮房,看起来修葺的倒是精巧。 等到了一间矮房前,一人将他嘴里的布子拿掉,推开了门硬道“进去吧,这两天你就老实呆着,乖乖等那‘张美人’来接你回家成亲吧,嘻嘻。”说着,两人坏笑着离开。 季橙立在原地,让他不解的是他们为何提起那张美人要这样笑,难道她是什么笑话?想来也是,若是正常的女子又何须花钱买夫婿呢? 想到这里,季橙又不禁自嘲一笑。 方才说话的小贼回过头来懒道“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四周都是我们的人,量你插翅也难逃,咱们走。”两个小贼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季橙向四周望了望,他说的不错,各处都有人把守望风,简直是插翅难逃,何况他只是一介凡夫。 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轻轻地抿了抿粉红的嘴唇,心中一嘆:看来也只能“嫁过去”再想法子逃脱了。 向来遇到大是大非都泰然处之,不紧不慢的季橙这次照样还是这一副“必有后路”的心态。 季橙扬了扬脸对着澈蓝的天空深深的换了一口气,既然无从改变而现在的处境又有惊无险那倒不如安乐的度过这几日,其他的等离了这山寨再做打算吧。 有了大致的计划,他脸上又恢复了许久未见的轻松,正当他转身进屋之时,左面的树荫下传来女子骂声道“她萧风儿就是个狐狸精,摆什么架子,装什么清高,我呸!还不是要做这黑寨子的夫人。” 女子的话引起了季橙的好奇心,身子向后一顷,望去树下小路正走来两个二十来岁的如花女子。 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的蓝衣女子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了望,碰了碰身旁一脸恼怒的粉衣女子皱眉道“你声音小一点,让人听见你说这女人的坏话,爷又要找你麻烦了。” 粉衣女子似乎并不将蓝衣女子的劝告放在心上,瞪着一双杏眼张口便道“我才不怕呢他呢!当初他将我抢来说好了要我做寨主夫人的,骗我不说在我之后又纳了多少小妾,现在更绝了,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贱人说要让她做当家夫人,让我咽下这口气,难!” 她说着,身旁的女子一直没有出声,但黯然的眼底却也不时流露出怨气和贊同。 自古男子妻妾成群,必有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可是季橙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在这山贼窝里也会发生。 那粉衣又道“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黑三儿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在你我之前不知送走了多少小妾给他的兄弟们,我们再不争下一个就是你我了!” 蓝衣女子眉头越锁,似乎说中了她的痛处,咬了咬唇道“不急,如果他敢将我送给别人,我就……”目光有些凌厉。 正在这时,她稍一转眸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的正望着自己的季橙,眉目秀而含威,很是俊美。 蕊心有些怔住了,微张的唇没有继续未说完的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粉衣女子先是一惊,很快率先上前对季橙厉色道“你是何人?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季橙哪里是傻子,方才从这二女子的谈话中,大致猜出她们口中的将要进门的寨主夫人应该就是那蒙着面纱的绝色女子。 他礼笑了笑道“二位夫人有礼。”他礼貌一揖,神姿翩彩,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喜欢他这样识礼的男人。 果然,两人看着季橙的神情立刻没那么警惕了,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这两个女子并非生来就与这山贼为伍,曾几何时她们也都是懵懂的少女,也期待过将来自己的夫婿是多样的优秀,或许季橙满足她们曾经对男子的一切幻想,只是物是人非,相遇非时,都如梦幻泡影,只留一份苦涩于心头。 粉衣稍顿之后问道“你不是寨子里的人。”说完又瞧了瞧他身后的屋子,蓦地一笑道“你是被押上山的?” 季橙猜到粉衣大概已知道自己是什么“用途”,默笑点头。 就是这一笑,让蕊心有了少女的悸动,就连粉衣也为之一震,换做别人这样的处境怎能笑得出来? 季橙不想参与她们的争风吃醋,淡笑着望向方才两人走来时经过的杜鹃花路,微笑道“这园子里的杜鹃开得真好。”回眸间,望见蕊心袖摆上覆了一瓣,用摺扇轻轻挑起了那片杜鹃,笑道“杜鹃如火,飘随美人怨春风。” 蕊心一晃似掉进季橙灿若的笑靥中。 粉衣正要再追问些什么,蕊心拉了拉她道“姝月,还是算了吧,公子不会偷听我们讲话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姝月也不想把事搞复杂,便也作罢,道“算了,反正你也只是寨子里的肉票,我也无需忌惮你。”说着,一声冷哼走开了。 季橙笑着,将杜鹃花掸下,蕊心却不知为何迟了迟,抬眸望了季橙一眼又很快的移开,面颊微微泛起些霞光,道“姝月说话就是这样口无遮拦,公子不要介意。” 季橙见她多少知礼识体,也客气的微笑道“她说的也不错,我何须介意。” 蕊心眼中笑意俞深,含笑点头道“那就不打扰公子了。” 季橙道“夫人慢走。” 蕊心离去后,季橙也进屋了,只见她又回过头来,目光灼热似燃烧着久去的少女的情怀,一双笑眼眼角却蓦地凝出泪花,一半是苦一半是喜。 蕊心是黑三儿硬逼上花轿的妾室,十六岁时被抢来,如今二十出头的韶华,五年以来她从抗拒到认命再到习惯却从未爱过,直到遇见季橙的这一刻,她枯燥无望的生命似乎才有了意义。 蕊心一定想不到她的命运因这个少年的闯入彻底改变了。 ☆、006 芳心暗动 季橙进了小厢,先是上下通里的打量了一遍,虽谈不上清新雅致但也算是简朴干净吧,在这黑寨子里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算是万幸了,季橙甚至还有些庆幸。 屋子里还是有些阴凉的,季橙走了进去推开了向阳的一面窗户,阳光如此暖人,徒添了不少惬意。 季橙立在窗前扬起手极力的伸了一个懒腰,一下感觉舒服极了,正一抬眼却望见院中几株繁荫后虚掩下的一户窗前,一个风华紫衣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季橙心下一惊,正是那蒙面少女,这才醒了几分神采,女子住的是显然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精緻的楼阁,此时她正在楼下的窗台前冷冷的望着自己,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相视间似乎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两人就像是在斗着什么,季橙对此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不过第一他不是贪色之徒,第二见多了京城千姿百态的美人,眼前这位纵然出众不同,也不会让他太过失态。
第6页 更何况眼下的季橙确实是有些困了,也不想与这位即将为山寨夫人的女子有何“眼神纠缠”,他涣散了神思,对着对面的佳人伴着一丝礼笑点了点头便离开窗前寻周公去了。 萧风儿来山寨这么久天天对着那些污秽的男人早已心生嫌恶,之所以会看季橙只不过也是徒心情舒畅一些,却不想他反而与那些人不同,对自己的美貌视若无睹。 “姑娘。”这时一个布衣丫头走上前来有些小心翼翼的立在萧风儿身后。 萧风儿闻声侧了侧眸,又望了眼对面早已不见人影的窗子,这才离开了窗前走至一方钉着蛇皮的木案后的凉蓆上坐下,紫纱下隐若葱白的手放在了右边的玉枕上,缓缓望向布衣丫头似在等些什么。 使唤丫头上前了两步道“影儿听瘦子六说那个带回来的少年是他们在半路劫回来的,明日张家的小姐就要来领人了。” 萧风儿微微点了点下巴,看来是她多思了,季橙应该不会是她的拦路虎。 萧风儿不禁微微一笑。 落日余晖,倦鸟还朝,寨子前的石地上架起了柴火,和大锅,其他人在周围摆好案子,大肚厨子强一刀划开羊肚子,手下功夫甚少老练,旁边地上还放着剐剥好的各种山中生禽的肉。 黑三儿站在台阶上,大饮了口酒,笑道“今晚咱们兄弟尽情吃喝,等大哥与美人办了正事以后,也给咱们弟兄讨上十几个女人回来快活快活!” “好!好!”黑三儿的话,真可谓振奋人心啊!引来底下一众土匪的叫好。 这时,季橙的门前出现了一个美丽端静的女子,托着的盘子里放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和几碟小菜,她向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旁人在,放下了心,此人正是黑三儿的姬妾蕊心。 与白日不同的是,她似乎施了些粉黛,夕阳下的面容精緻娇美,就连一身穿着也似费了心思,衫衣裹体,丰腴的线条尽显出来,领口微低露出雪白的肌肤好不诱人。 她甚少这样打扮,因为她从不希望被黑三儿亲近,今日却如此来见季橙,只怕别有一番用意。 她吐了口气正要敲门时,却见门是虚掩着的,透着缝隙瞧见季橙在睡觉,嘴角浮出了笑容,一手轻轻的推开了门踮着脚走了进去。 她将饭菜放在桌上,此时望着床上熟睡的男子的面庞心中慌乱一跳,她无法抗拒这种吸引,悄悄地走了过去,在床前坐下。 她今年不过二十有一,正值风华,少女该有的情怀她都有。 她为可以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季橙而感到一些兴奋,原来一个男子的皮肤是可以这样细腻甚至白嫩,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颤动是那样可爱,还有他略微上翘的唇线,无不让蕊心心跳。 她的眼前忽然闪现黑三儿丑陋的面容,一想到他接近自己,强占自己就感到噁心,羞愤,这样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自从这少年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越想越作呕生恨,难以控制住情绪,含恨狠狠的捶了床板一拳。 季橙被猛地惊醒了,床前莫名出现的女人显然吓了他一跳,定睛之后瞬间坐了起来,身子向后一靠,惊愕道“夫人……”欲言又止,应该说不便启齿。 蕊心见自己吓醒了季橙,又悔又恼,更怕他讨厌自己,一边保持着仪态一边起身道“我吵醒你了,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我只是猜想你会不会还没有吃晚饭,便拿了些饭菜送来。”说着,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季橙对她的解释没有过多怀疑,也确实不愿想歪,况且一觉醒来肚子却有些饿了,他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暗,或许人家真是一片好意呢,他敛起了拒人千里的神色,点头微笑道“有劳夫人了。” 蕊心面颊一红,忙的摇了摇头。季橙穿好了鞋子,走到桌前,他两手撑着桌子,盘中的菜样怎么看都是精心准备的,可是他不愿想那么多,只是忍不住贊道“一定很香。” 他坐了下来,安静地吃着饭,甚少与蕊心交流。 蕊心面对着季橙坐下,望着他吃饭的样子,他从不知男人吃饭也可以如此儒雅,好看,不觉的看呆了。 过了会儿她道“对了,还不知公子高姓?” 季橙看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笋丝,礼笑道“在下姓季,单名一个橙字。” 蕊心笑点了点头,道“季公子。”接着又道“有一事,我真的很好奇。” 季橙道“夫人请说。” 蕊心道“公子遇上了一群山贼匪盗怎会如此淡定,能吃能睡,难道你不怕吗?” 被蕊心这么一问,季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差点喷出米来,忍住笑笑道“不是在下不怕,只是既然技不如人,又有好吃好住的照料,现在还不是担忧的时候,我倒觉得那张家小姐比这山寨可怕。” 蕊心没想到季橙如此风趣,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看来公子已经听说了。” 季橙问道“猜出一二,可是真有那么差吗?” 蕊心忍住了笑,看着他道“只怕你见了她更宁愿住在这寨子里与山贼为伍。”又笑了出来。 季橙听了,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倒吸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蕊心才发现季橙嘴角粘了一些油渍,心神一晃,从腰间取出一块儿丝帕正要伸手过去。 季橙猛地察觉丝异常,向后避了避,神色诧异迟道“夫人……” 蕊心方觉尴尬,笑道“你的嘴角……” 季橙用无名指沾了沾嘴角,一看确是有油渍,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着,拿出怀中的白色绸缎帕子擦了擦。 蕊心收起帕子,有些尴尬了。 ☆、007 靠近 气氛蓦地有些紧张,季橙表面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正在此时,窗外传来男子的叫声“哎呀!” 紧接着是类似花瓶衰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季橙趁机走开,赶到窗前。 蕊心也很好奇,道“怎么了?”也跟了上来。 只见两个形容猥琐的土匪在风儿微启的窗外,一个正捂着眼睛另一个扶住他惊恐的向四周望着。 屋里传来女子气定神闲的说道“再不走,等黑爷来了,要你们好看。” 这二人定是做什么下流之事了,闻言忙的跑走了。 季橙本不想干预此事的,不经意间瞟见窗外方才土匪站着的地方落着一只朱钗,他猜到应该是风儿姑娘扔出来的,他忽的想到一个可以摆脱蕊心的法子。 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在下只顾着自己吃了,却不知夫人用过饭没?”他心里有数还不是用餐时候,蕊心应该还没吃。故意这么问。 蕊心愣住了,只当是他在关心自己,晃神摇头道“还未来得及。” 季橙心下大喜,却为难的皱了皱眉不好意思的笑道“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夫人还是快回去用饭吧,我正好也出去走走。”说着,笑了笑便向门外走去了。
第7页 蕊心话还没出口,见他原来只是想找藉口摆脱自己,心一下落空了,羞愤的紧紧握住了手,修长的指甲都快嵌入肉里。 季橙闲步来到楼阁前,望着脚边的朱钗拾起,窗户已经紧闭,季橙走到门前,顿了顿道“风儿姑娘。” 没有人回应,季橙又道“风儿姑娘。” 依旧没有人回应。 季橙试着推了推门,门竟没有从里面上锁,吱呀一声开了。 季橙推开了一扇门望去,屋里一片漆黑,月色透着窗棂照进屋里只看得清大致的摆设。 季橙踌躇间道了声,“在下冒犯了。”便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光他一边向里走去一边道“风儿姑娘?”此时,门唰的一声合上了。 镜台前的一扇窗户被类似皮鞭的东西一打开来,灰白色的月光借着缝隙倾斜进来。 季橙被这一系列的声响感到惊诧回眸,一个人影从纱帘后的屏风后一闪而现,季橙根本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几声清响,一道长影自空中旋起发出“噼啪”的声响。 季橙的腰剎那间不知被何物紧紧的缠住,整个人就像个玩偶不受控制的被这莫名的力量拉去。 这下,他终于看清月色下长鞭的一头是一个单手持鞭的紫衫少女,眼看着就要踉跄向她撞去,风儿抬起了膝盖顶在了他的肚子上,抓住他的肩头将他向后推到下去。 季橙稳住步子想要反抗,萧风儿用力一勾脚将他勾倒,季橙本能的将她的腰挽住,萧风儿来不及反应,柔软的身子被一齐带了过去。 季橙的背刚一碰地,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香,风儿也压了下来,一只手臂抵挡在了两人之间。 借着透进窗来的月光,季橙望着近在眼前的脸,有那么一刻屏住了呼吸,好美的一张脸,终于见得她的庐山真面目,细长的眉毛,吹弹可破的皮肤,看似柔软的红唇透着满是冰冷,就像从冰山上走下的雪美人。 四目相对,一种奇妙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风儿也怔怔的望着季橙,这是第一次与陌生男子有肢体的接触,顿时间眉眼中全是厉色,猛地扼住他的喉咙,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橙这才知道萧风儿会武功,而且一定不弱,眼下情形,只能老实作答。 他的手艰难的从背后抽出,手里竟一直握着那只翡翠银簪,道“因为它。” 风儿的目光落在簪子上,迟了迟,这不是方才情急之下为吓走土匪扔出去的簪子吗? 季橙见她没反应,又道“这是姑娘的簪子吧?” 风儿望着他,他温热的呼吸竟不那么让自己厌恶,眸光微微一顿,抵住他脖子的手拿过朱钗,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的尘灰,有些冷道“簪子也还了,你还不走?” 季橙拍着土,没想到这萧风儿脾气这么古怪,一句谢谢也没有,不过美女的脾气都是难以琢磨的,好在自己也无心琢磨。 他什么也没说,正要走时,只听屋子里的某处传来一只小狗呜呜的叫声,只见萧风儿向桌下走去,弯腰抱出一只两个月大的小土狗,抚摸着道“阿木乖,不怕。” 萧风儿对只狗都比对人温柔,只是那狗还在哼唧,好像有些不对劲。 萧风儿抱着它走到榻前坐下,也不明白阿木在哼唧什么,只是一面抚摸着找不出原因。 季橙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自己也是爱狗之人,加之想起了小乔,便又走了过去,道“让我看看。” 萧风儿有些迟疑,还是交给了他,季橙仔细的查过阿木的身上没有哪里受伤,又扳开了它的嘴,这才找到原因,他皱眉,把手指伸进阿木的嘴里,很快取出了一小块鸡骨头的碎渣。 萧风儿望着他在等解释。 季橙笑道“只是被骨头卡着牙了,现在没事了。”说着,把阿木交给萧风儿。 阿木果然呷了呷嘴,吐吐舌头就不叫了。 萧风儿终是露出了笑脸,这一笑很浅很甜,季橙的心不免的一漾,不过很快他就起身道“很晚了,也没我什么事了,你休息吧。”说着,又挠了挠阿木的脑袋道“小傢伙,你也好好休息,不要再贪吃了知道吗?” 萧风儿瞧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都不愿与男人走近的她却并不介意季橙在自己的安全范围。 阿木似乎是个人来疯,活泼的和季橙互动,季橙忍不住蹲下又与它玩儿了一会儿。 萧风儿道“谢谢你。” 季橙顿了顿,看向她。 萧风儿道“不是为了这钗,而是为了阿木。” 季橙眼里的笑先出来了,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罢了。” 萧风儿不再说什么,季橙从萧风儿房里出来没有直接回去,独自在院中徘徊了一会儿,脑海中一直想着方才在屋中的情景。 在他眼中萧风儿就好比一个谜,看不穿,问不出,让人想忍不住靠近,一旦靠近又不得不退后。 季橙看得出萧风儿对自己的戒备心很强,可是这样的女子却为何要委身嫁给一个土匪头子,看起来又不像是被迫的,这样一来她身上实在有太大的吸引,想要让人走近。 季橙宁愿相信这背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月色这样好,季橙不禁嘆了嘆气,不知家中现在是否一切安好,爹娘有没有为自己的出走伤透了心,还有沅婷,希望她能早日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想着想着,季橙的两眼有些湿润了。 ☆、008 挺身而出 三天过去了,张家姑娘还没上寨子来,季橙的待遇只要他不出寨子,想去哪里都是可以的,所以进出算是比较自由。 连着两日晚饭后出来散步,都能碰上萧风儿和阿木,原来阿木是萧风儿在山底下捡回来的狗,她来寨子多久,阿木就陪着她多久。 至于萧风儿如何来这里的,却只字不提,季橙的直觉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萧风儿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六月的天气还是燥热,只有早上才觉得凉爽,季橙刚洗漱完。 门外传来女子的温柔的叩门道“公子,醒了吗?” 季橙一听是蕊心的声音面露难色,不过他从不会去为难一个女人,即便他是不愿意的,还是应道“这就来。” 季橙一开门,蕊心一身亮绿色绸衣以明黄色纱裙打底的穿着立在他面前,微微含笑道“季公子早。” 季橙只当全不在意,微笑道“夫人早,请进。”说着让开了。 蕊心低了低眸很快又笑的温柔道“我吩咐丫头给公子打来了水洗漱,一会儿早饭便送来了。” 刚要命人放下,季橙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已洗漱完了。” 蕊心笑意僵了僵,道“是吗?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季橙道“其实这些小事,都不必劳烦夫人亲自安排的,再说了我又不是上宾,过得去已经不错了。” 季橙的话让蕊心感到很有距离感,刚想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出女子的怒骂声“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第8页 这一大清早就听见这样的谩骂声,季橙道“听这声音好像是姝月夫人。” 蕊心细听了后冷笑了笑道“定是姝月又在打骂丫头了。”冷笑了下又道“真是可怜了那哑丫头,像姝月那种性格谁能受得了。” 季橙本无意去管别人的事,可一听被打的是个哑女,本能的勾起自己的保护欲,况且外面姝月的打骂声越来越大,实难让人坐视不理。 季橙道“前去看看。”已快步出门。 蕊心拦了拦道“公子还是不要管的好,那姝月发起疯来就和头牛没什么差别,定不会听公子劝告的,更何况公子身份特别,还是别管这事了。” 季橙知道蕊心是为自己好,可是他一听姝月那边的火气可想而知哑丫头有多可怜,道“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说着便出门了。 季橙刚一出门便望见姝月正在对面的一颗大榆树下用藤条鞭笞着跪在她面前的哑丫头。 正要过去,余光瞅见一个清姿丽影遥遥从屋后走上前去,便停下了脚步。 正是萧风儿不错,今日她没有以面纱遮面,倾世容颜尽现在世人面前;一袭桃粉暗黑紫纱衫衣裙,光辉四射,美如珍珠,灿若星辰。 季橙以为萧风儿一定会帮那可怜的丫头,没想到很快便让他失望了,萧风儿只是瞟了一眼姝月,便从她面前悠闲的经过了。 季橙大为震惊,若是旁人多少也会说些什么,怎的萧风儿竟会如此冷漠。 姝月见萧风儿从面前走过,本也以为会说什么,没想到压根视自己为空气,气不打一处来,顿的停手扬声冷笑道“自持有几分姿色,眼睛长到头上去了,进门晚就要知道长幼有序,不懂规矩,就要被罚!”说着更气,抬手又是狠狠一下打在哑丫头背上。 哑丫头早已支撑不住了,趴倒在地上又重新跪好身子动不敢动只是默默地垂泪。 萧风儿终于停下了步子,季橙也停了下来,他真的很想知道萧风儿会怎么做。 姝月知道萧风儿正看着自己,继续道“你哭,你哭个什么劲啊,盼着谁来可怜你呢!告诉你,姑奶奶我谁都不怕,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见得多了……哭,你还哭!”说着又要扬手一鞭。 只听一个淡漠却极其有震慑力的女声道“好大的口气,却不知是冲着谁来的,知道找哑巴出气倒也不笨。”她说着回眸冷冷一笑,收回鄙夷的目光,说完便走。 这下姝月大觉失了脸面,可是不干了,道“萧风儿你给我站住!”拿着藤条沖了过去。 眼看着水火之势就要顷刻相冲了,只听蕊心从旁冷笑道“只怕萧风儿是要为她自己的言行后悔了,姝月还没有不敢动的人。” 季橙望向那不惊不慌,神姿高傲的女子浅笑道“恐怕她动不了萧风儿一根毫毛。”的确,他是见识过的。 姝月追上去骂道“少在姑奶奶我面前装清高了,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要嫁进这黑寨子,自以为比别人高一等,我呸,告诉你,在这寨子里还没人敢给我姝月脸色看呢,狐媚东西。” 她脸上挂着最为得意的笑还以为自己让风儿尴尬了,可是还未笑到灿烂,萧风儿一个厉目,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粉嫩的脸上,声音之响亮,引得过往的人都驻足观望。 蕊心反应最大,捂嘴一叫道“她竟敢……”难以置信到没有说完。 季橙也是愣住了。 姝月捂着脸直接懵了,鲜红的五掌印清晰可见,瞪大了眼睛,忍泪羞愤道“你敢打我!” 萧风儿玩弄着垂在一侧的一缕秀发,甚至懒得抬眼看姝月,拖长了语气淡道“好在你少说两句,下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她漫不经心却让人浑身一颤。 季橙望着她的眼中有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围观的人瞬间多了,姝月觉得自己失了颜面,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左半边脸此时已经红的发紫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季橙觉得不太妙,也走了过去。 姝月气道“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人!”一面举起藤条。 季橙一怔,接下来的事他并不想让它发生,奔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打下去,萧风儿并无意闪躲,实则隐藏在袖间的手掌早已做好发力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季橙赶来萧风儿身边,道“小心。”说着,转身挡在了萧风儿身前,用身子护住了她。 一张帅气的面容忽然出现在眼前,萧风儿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两声闷响,全打在了季橙的肩上,风儿失神了,她蓦地抬眼错愕的正视面前的这个男子,他紧皱的眉头尽在眼前。 “啊!”季橙还是没有忍住叫了出来,双腿一软倒了下来。 风儿好像这才醒身速的一把将他扶住,神色错愕间变得极其愤怒,紧接着侧过身子一脚踹在姝月的肚子上。 这女子的一脚竟将姝月踹开五步以外坐倒在地上再抬不起头来。 “三奶奶!”几个土匪一下慌了,忙上前搀扶。 姝月痛声大叫,无力站起来。 这一切并不看在萧风儿眼里,她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把季橙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扶着他在众人的视线下转身离去,只因她的身份和气势无人敢上前阻拦。 风儿清楚的看见季橙痛的面色一白,头上溢出的汗来,明明就很痛的,可他却没有一句抱怨,他大可以不必这样为自己的,而且他应该知道自己应付的来。 蕊心早已吓坏了,迎上前来,道“季公子他……” 风儿没有看她道“去拿些药来。”语气很轻却像是命令不得违抗,说完已经进屋了。 季橙扶着床坐了下来,这才隐忍着道“真的很痛,好像皮都破了。”试着抬了抬右肩。 风儿抱肩立在他面前,道“才打了两下就受不了了,比姑娘还娇弱。” 季橙第一次见还有萧风儿这种人,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无奈道“是是是,是我不自量力,知道你萧姑娘有本事。”摇了摇头嘟囔道“真是吃力不讨好。” 萧风儿回想方才的情形,季橙冲上来的那一刻确实让她震住了,心软道“有那么痛吗?”她真的不会关心人,从六岁的时候跟着师傅隐居山林习武,也没有谁需要她去关心,这一句听似苍白的问候却是发自内心的。 季橙看她有些认真了,心里的气消了一半,道“你来试试,也不知道她那是什么藤子,会刮人皮肤的。” 萧风儿忍不住笑了,这个不经意的笑实在是很好看,季橙有那么一刻晃了心神。 这时,蕊心进门道“药膏来了,公子还好吗?” 季橙回道“一点小痛算不了什么。”瞧了萧风儿一眼。 风儿努了努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不做搭理。 蕊心看出了这二人的“交流”,向床边走近了些,对风儿冷道“对了风姑娘,瘦子六说爷要见你,去一趟吧。”
第9页 萧风儿鼻中发出一丝冷哼,没有要去的意思,忽的伸出手来道“把药给我。”她扬着小脸看着季橙。 蕊心拿药瓶的手向后缩了缩,道“还是我来吧,既然爷要见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听说姝月在那哭的厉害,你还是去看看吧,不然对你也没有好处。” 萧风儿依旧没有撤手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季橙瞧了瞧两人,一笑道“这药还是我自己上,让黑三儿知道我劳烦二位夫人,岂不是更惨,二位夫人就先回吧。” 萧风儿望着季橙也不知道为什么划出一个浅笑,这才罢手转身便向外走去。 萧风儿也走了,蕊心也不好多留啊,只好把药留下道“那公子你自己上药吧,有事吩咐下人便是。” 季橙笑道“知道了。” 待蕊心出门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要说山贼可怕,这女人岂不更难对付?他摇头默笑。 其实他也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会冲出去,他明知萧风儿可以自己解决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先沖了上去。 他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他不想知道这个解释。 ☆、009 张家小姐 第二日清晨,季橙刚上完药,就听见门外有人喝道“喂,小子!你媳妇儿来接你,快跟我走吧。”一个小土匪立在门前敲了敲门道。 季橙仔细一想难道是张家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他顿了顿缓缓起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土匪见他想动不动的模样,嗤笑道“怎么你还不想走了?” 季橙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说不出心里在迟疑什么,难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什么牵绊吗? 前院的堂子上,坐在案后的黑三儿一脸笑意,风儿面上蒙着薄纱抱着阿木神情冷漠的坐在一旁的席位上。 季橙走进来的时候,萧风儿的脸上才有了些神采。 季橙与她相视着,眉头不由地皱了。 阿木一看见季橙进来,从萧风儿腿上跳了下来,欢快的向季橙跑去,在季橙面前摇着尾巴。 季橙看着阿木顿了顿,没有伸手去摸,萧风儿的眉头微微的一蹙。 黑三儿拉着脸,双眼微眯道“阿木和这小子倒挺亲的。”说着,看向萧风儿。 萧风儿微扬着下巴望着阿木噙着笑道“是啊,这寨子里终于有阿木喜欢的人了。”缓缓起身走下去,没看季橙一眼,将阿木抱了起来,含笑着道“没看见人家不愿搭理你吗?”又走回黑三儿身边坐下。 两人没有交流,就好像根本不熟。 黑三儿从她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再盯向季橙,季橙同样面无惊色的与他相视,便收起了疑虑。 黑三儿忽的看向季橙的身后,挤出笑意道“张家大小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你的夫婿,你且看看满不满意。” 季橙一听,终于能瞧瞧这位传说中的张家小姐了,带着疑问转过身去,结果一个庞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门外的日光。 一个足重有一百来斤的腰圆体阔,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斑点的女子正含羞待放的向季橙抛着媚眼,那身上裹着的少女粉色的衣裙将她饱满的身材有余的展现出来。 季橙向后退了两步,忙的移开目光不愿再多看一眼,终于知道为何要买夫婿了。 张家闺女眨巴着眼睛向季橙走近了几步,细细打量过后眼冒星光的拍手笑道“好好好,长得真好!爹,我要了!把他买回家给我当相公!”她笑的合不拢嘴,肥胖的大手捂着颤抖的脸庞。 季橙身子向后一顷,一脸恐怖的神情望着她,直呼“不可!” 张家姑娘身侧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阔步上前,一看就是土财主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道“就怕你不喜欢,你小子,我闺女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我张家有的是钱财,做我的女婿你不亏。”眯起一双眼笑望着季橙。 季橙哭笑不得,更好奇自己的“价值”,皱眉问道“敢问张老爷花了多少银两买我做令千金的夫婿?” 中年男子竖起两根粗短的手指自豪的晃了晃道“二百两白银。” 季橙面色极苦道“没想到我季橙只值这区区二百两白银。” 张家小姐忽的上前去一把挽起季橙的胳膊,道“相公,相公我们回家吧,走吧走吧。”说着,把季橙向门外拉去。 季橙哪拗得过这庞然大物,只是一千个不愿意,他忽然向萧风儿看去,似在求救。 萧风儿微皱的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她似乎没有张口的意思,这一切都看进了黑三儿的眼里,只听他扬声道“慢着。” 张家小姐蓦地停手了,季橙忙的抽身站开,恨不得躲她远远的。 张老爷肃道“黑爷还有什么事,这银两我可是付过的。” 黑三儿阴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萧风儿笑道“美人,这小子一看就是读过书识几个字的,我想要不要将他留下,以后待我们孩子出世了,将他读书写字,你意下如何?” 萧风儿眉心一跳,显然黑三儿是在试她,真是老狐狸。 只听张老爷和张梦芝已经跳起道“那怎么行!我可是付了银子的。” 黑三儿笑意顿逝,左右小弟忙的上前两步告诫张老爷。 张老爷只好忍气吞声,一切都只等萧风儿的回答。 季橙暗暗向她使眼色,这可是救他的大好机会。 萧风儿慢慢收回目光,摸着阿木含笑道“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寨子里没有闲粮养一个闲人,好不容易张家小姐看上了,我又岂会做这个恶人。” 黑三儿的眯起的眼角还是多有怀疑,季橙望着她眼里的惊愕渐渐变得暗淡。 张老爷和张梦芝的脸上会恢复了笑容。 只听黑三儿忽然笑道“也好,干脆我好事办到底,两日后便是我娶夫人之日,既然张老爷也要招婿,大家何不一起热闹热闹?” 萧风儿一滞,瞄了眼黑三儿,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老爷道“怎么热闹?” 季橙眉头深锁,心里只剩嘲笑,这下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萧风儿转了转眸子,似乎从中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含笑道“有何不可呢?”说着从席上起身一边走下小阶一边笑望张家闺女道“在寨子里成亲,不是也多了一层保障吗?谁都不能保证季公子到了张家不会逃跑,你说是吗?” 她很少笑,尤其是善意的微笑,可只要一笑就很有说服力,让人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去做。 张家小姐看着她信服的连连点头道“是啊,爹我们在寨子里成亲,有这么多高手帮忙看着,这样就不必担心相公跑了。” 萧风儿道“成亲有成亲的规矩,这两日季公子可以暂留在山寨,我保证人丢不了,你说好吗?” 季橙心想又在耍什么花样,懒得看她。 张家小姐忙的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有道理。”一本正经的对她爹道“爹,既然夫人诚挚邀请,我们就在寨子里成亲吧。”说着娇羞的望着季橙。
第10页 这个张梦芝已经完全被萧风儿套进去了。 张老爷看向黑三儿道“那黑爷的意思?” 黑三儿微眯起双眼,身经百战的他目光落在风儿身上想着些什么,不过多时,他哈哈笑了起来,道“风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就这么办吧。” 张梦芝和张老爷都一脸满意,张家闺女凑近了道“那相公,我先回家了,咱们两日后再见。”刚走出几步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我叫梦芝,你可要想我啊。”难掩内心喜悦的搂着张老爷的手臂安心的走了。 季橙脸色异常难看,这个张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萧风儿淡道“我累了,回房休息了。”说着抱着阿木便走了。 黑三儿不露痕迹的笑道“送夫人回去。” ☆、010 教训 季橙从寨子里出来,外面天色就如被雨水洗过的一般透澈,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心上好似有千金重的石头压着,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他低眸看着脚下的石路,虽然他不说,眉间总是有一抹挥散不开的愁云,他向来不愿表露心事的。 此时,更不知道不远处的榆树下风儿正默默的凝视着自己。 面纱下的心思时而含疑时而忧郁,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小小的情绪也有了波澜不定。 她刻意清了清嗓子,季橙抬起眸来,脚下顿了顿定住了,两双目光碰在了一起,阳光下他的眉头不禁的又有些蹙了,很快他没有说话,继续走路。 萧风儿见季橙故意不理自己,幽幽的问道“你是在和我置气吗?” 季橙停了下来,稍顿之后回过头道“我应该生气吗?” 萧风儿望着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没那么淡漠了。 萧风儿边走上前边道“刚才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黑三儿是有意试探我,我不可能留你下来。” 季橙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当然不能够让黑三儿误会你我之间有什么,这样一来或许会影响到你的目的,所以你确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臭男人自我牺牲对吗?” 萧风儿猛地瞪向他,季橙的话好像知道些什么,她暗暗瞧了瞧四周无人,才靠近两步,不动声色道“你知道些什么?”目光微冷。 季橙弯眉一笑,道“应该说也不知道什么,但知道的足以让你前功尽弃。” 萧风儿眉梢一挑,压低声音道“你这种语气会让我觉得是种要挟。” 其实季橙只知道萧风儿会武功,其他的多半是猜测,这么说不过是想气气她,并没有恶意,没想到萧风儿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橙也挑眉笑着道“你这么说是点醒我了,你说我要是告诉寨主,他会不会放我走呢?” 萧风儿语塞,美丽的脸蛋含着愠色,眉目一厉恨不得要季橙好看。 季橙偏偏装作满不害怕,眉眼中噙着笑应对她的怒气。 萧风儿压着火道“想知道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橙心里也不爽快,冷声一笑道“你说的对,试试就知道了,就算还是逃脱不了被卖的命,换个稍微标緻点儿的媳妇儿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成了,都是託了风儿姑娘的福呢。”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嘲,瞧了萧风儿一眼就走了。 隐在紫纱袖中的手狠狠的握紧,面纱下的容颜已忍无可忍,从来没有谁找了她的晦气后还可以舒服的,季橙这样嚣张更不会例外。 只见她身子一转朝向季橙的方向,瞪着季橙渐去的冷漠身影,忽的右手放在腰间那么一抽,只听天地间一声霹雳之响,手中已然一条长鞭在手,恐怕论谁也想不到这绝色女子身上竟时刻藏匿着铁环长鞭。 季橙闻声刚要回头,风儿厉声道“受点儿皮肉之苦就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人最好别得罪!” 话音未落,她已朝着季橙的右肩挥鞭而出,毫不留情,只听一声厉响,鞭子已打在季橙肩头,上好的锦缎剎的破开,早上的旧伤显露出来,他痛的差点就喊出口,固执的不肯叫出声来咬牙强忍。 风儿本想就此罢手,可见他瞪着自己还不肯低头反而更气,右手一收旋身又挥出一鞭,这次是更迅猛用力,一鞭子甩在季橙后腰上,季橙整个身子被翻倒在地。 季橙倒在地上,瞬间苍白的脸上已溢出汗珠,忍着剧痛要紧牙关的他按住右臂肩头,神色毫无畏惧的迎上风儿含怒又不禁迟疑的目光。 她望着季橙坚定含恨的目光终是作罢,缓缓的放下鞭子,心里一阵莫名的压抑,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 风拂过她两鬓的发丝,面纱下的呼吸渐渐有些失落了。 很多人闻声赶来。 “季公子!”赶来的蕊心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坏了,连忙跑到季橙的身边扶住他,看到他肩上露骨的一条长长的血痕,痛道“你疯了!”对萧风儿吼道。 季橙惨白的脸挤出点笑,道“我没事,这两鞭子还挨得住。”说着冷冷的看向面前望着自己的风儿。 这话就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风儿的心,她倔强的别过脸去,又或许不愿直视他冷漠却又不在意的目光。 蕊心强忍着泪,和身边的丫头一起将季橙扶了起来,季橙疼痛的闭上了双目,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在蕊心和丫头的搀扶下回屋了。 围观的都赶紧散去了,人人都视这绝色女子与魔鬼不敢接近。 风儿还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心里有些责怪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呢?一想到他无礼的对待自己就又难咽下这口气。 这一切都被藏在不远处古树后的瘦子六看尽眼里,他暗暗发笑似得知什么惊天秘密跑进堂里。 这次季橙不能自己上药了,腰上还有长长的一鞭,是蕊心为他上的药膏,若不是不能推辞,他也是不愿的。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些什么,上好了药后便以疲累为由让蕊心先回去了,其实他根本没有睡意,趴在床上,眼前一直不停的浮现蒙着紫纱向自己挥鞭子的少女的面容。 他气恼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见她的脸,喜怒无常,早知道还不如跟张梦芝走呢,也不必受这皮肉之苦。 季橙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酸了,肩上和背上的伤仍然隐隐作痛,不过一会儿便趴着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夜深,季橙动了动酸痛的身子骨坐了起来,由于害怕伤口裂开,就连伸懒腰也要小心翼翼。 季橙这才发现桌上备了一桌饭菜,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这么用心的事除了蕊心就不会有别人了,所以也没有心情去看,只是趴了那么久,身子骨都快卸了,加上房里闷热,他决定出去走走。 月色下的小院十分清净,好在后院这个地方多是女眷居所,其他人甚少进出,所以比较宁静,没那么多污秽。 季橙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屋子后的空地上,一抬头正是风儿的楼阁,想到身上的伤,他直想赶紧离开这里,不过阁中没有灯火,看来这没心没肺的“魔头”早已睡下了。
第11页 他心中一阵苦涩,转身另寻他径。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院传来击打铜锣的声音,只听有汉子喊道“捉贼啊,捉贼啊!” ☆、011 吸引 季橙心疑念道“捉贼?岂不是贼喊捉贼?”不禁觉得好笑,这贼进了贼窝不是满载而归便是有去无回,这人想到到黑寨子里偷东西,也真是够胆大的。 季橙想着,余光瞟见斜后方屋檐好似有黑影掠来,他猛地定睛一看是一娇小女子身影,从自己的厢房上飞跃下来,这人蒙着面捂着右臂刚一落地速的向阁楼方向跑去,一个翻身沖开窗户钻了进去。 季橙想此人定是闯入寨子的女贼,道“不好,风儿……”他惊道,转身向阁楼走去,不过几步,他步子越发沉重,忽的顿住,心下大惊,“难道说萧风儿就是那女贼!” 他因自己的猜想而震惊了,一时间脑子里有些凌乱,正当此时,数个火把向此地跑来了,季橙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们…… 直到瘦子六待人赶来,瞧见季橙上前问道“喂,小子!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从这儿闪过?” 季橙想了又想迟了迟,认真的道“看见了。” 众山贼道“在哪里?” 季橙手心都沁出冷汗了,面上却一点儿不着痕迹,指了指与阁楼相反的方向,道“好像有个黑影往那边去了。” 瘦子六眯了眯眼睛,发狠道“兄弟们你们先去,把这飞贼给我找出来。” 众人呼道“是!”便举着火把往那边厢房去了。 瘦子六神色迟疑正要走,目光又回到了季橙身上,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吗?” 季橙淡笑着指了指天色道“赏月。” 瘦子六打量着他的目光不禁转移到不远处的楼阁,又道“你可有见到萧姑娘出来?” 季橙冷声哼道“你说那女魔头?没有。”他冷冷的说道,就好像与萧风儿有深仇大怨。 瘦子六也知道下午发生的事,虽然有些可疑可又觉得问不出什么,哼了声离开了。 季橙待人都走开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很快他想到方才身形狼狈的身影,警觉的看过四周没人后,跑到了方才萧风儿飞身进去的窗前,推开爬了进去。 不是非要翻窗不可,只是此时选择敲门实在是无力的举措。只因背上肩上还有伤,一动就有撕开的痛感,一想到为了这女人做这么事,心里都骂自己太好心。 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着黑脚刚落在地上,一道白影闪过,“咻的”一声,细薄的剑锋已抵在喉结上。 季橙深吸一口凉气借着月色看去,束起发的萧风儿一身夜行衣面色灰白的左手执剑冷视着他。 季橙平复着受惊的心跳,道“果然是你。” 萧风儿冷漠的瞅着他,还没说什么身子已经在摇晃了,地面上滴了好多血。 季橙吓坏了,连忙起身,将她看似快摇摇欲坠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剑顺着萧风儿的手滑落了下来。 她饧着眼看着季橙此时近在眼前英气逼人的脸,想起下午他故意气自己,就还有委屈,挣扎着使出绵薄的力气想要推开他。 季橙低声喝道“我可以现在就走,如果你想流血而死?”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可听进她耳力却很有慑服力,风儿不再乱动,当发现季橙的脖颈已冒出汗珠,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她淡道“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帮我?” 季橙抱着她向床边走去,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自己不是应该讨厌她的吗?可当他在看向她清澈认真的目光时,似乎她所有的厌恶都不那么厌恶了。 季橙深深一嘆没有回答,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她也不再多问。 季橙细心的将枕头放在她背后扶她坐好后,掌了灯过来放在凳子上照明,拿起她流血不止的右臂一看,吓了一跳,口子很深,这对一向养尊处优的季橙来说算是难得一见的血腥场面了。 季橙忍不住问道“伤口这么深,这是……” 他话没说完,萧风儿接道“箭伤。” 季橙点了点下巴,很快又问道“那、箭呢?” 她无血色的面容再淡定不过道“被我拔了。” 季橙嘴边微张深吸一口气,若非亲眼所见,他永远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女子,令人不嘆服都不行。 他终是问道“你房里可有药?” 萧风儿点了点头,虚弱的指向镜台柜子道“柜子里有一个包裹,里面红色的小瓶是止血的一拿一颗给我,还有一包黄纸包的粉末你也拿来撒在伤口上就没事了。” 季橙忙去拉开妆镜台的柜子,几个盒子的最底下压着一个蓝绸百鸟锦布的包裹,他抽了出来,解开一看,顿时惊住了,眼前大大小小竟放着少说十瓶药。 看来这位萧姑娘家中若不是开药铺的便是常常受伤,以药为伴。他心里嘆了嘆依风儿嘱咐拿了药丸和粉末到床边。 萧风儿将药丸咽下后,拿起黄纸包,一手拆着。季橙见状猜到她想干什么,无奈在床边坐下,拿过她手中的黄纸慢慢打开。 萧风儿愣了愣,没有拒绝他的帮忙。 季橙将她破开的衣袖一把扯开,少女嫩白的肌肤显露在他眼前,不禁有些尴尬了。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还没有一个男子这样真切的看过萧风儿的肌肤,终究是少女情怀,又怎会不害羞? 萧风儿盯着季橙,季橙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暗暗咽了下口水,就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妥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萧风儿被痛感醒过神来,抽回手臂按住伤口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慢慢平复心情。 季橙见她没事,也似乎不该再待下去了,淡道“那你休息吧。”刚起身。 风儿道“你为何不问我到底是谁?”季橙顿了顿。 她迟了迟又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这语气应该是认识她以来季橙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了。 季橙回头看了眼那样楚楚可怜又美的令人想要拥有的风儿,淡道“我想知道,又怕知道。”顿了顿,收回目光不再迟疑的走了。 萧风儿坐起身,缓缓的拂开头上的黄纱,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莫名难受。 萧风儿从怀里拿出那支镶着翡翠的银簪,贴在心前,又看了看伤口,心想若非方才为了拾起这簪子也不会躲不开那一箭,可是捡回来了又如何? 一滴泪落在了腿上,消失在深黑中。 季橙回到房里,直奔脸盆前不停地用水拍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他只想让自己清醒。 静下来之后,他似撒开了包袱躺了下来,身上的痛还在,他脑海里一直在想自己和萧风儿之间的种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也终将会是彼此的过客,不应该再去想些无畏的事了。 萧风儿的出现只是他季橙在这江湖路上的一道最绚丽的风景线。
第12页 他望着床幔,皱着的眉眼渐渐合上了。 ☆、012 事变 季橙用过下人送来的早餐,才听说了蕊心的事。 黑三儿发现蕊心老往季橙这儿跑,心里不爽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听说还动了手,脸肿的出不了门。 季橙心里过意不去,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想要蕊心平安最好的就是什么也别做,反正明日过后,就和这里再没有瓜葛,这里的每一个人再无瓜葛。 季橙走在花簇间的小石路上,他看起来很是悠闲,不用禁足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他嘴角浮现一丝闲适的笑,就好像势在必得。 猛一抬眸冷不丁吓了一跳,眼前的假山石上,萧风儿正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 季橙的笑在阳光下放佛瞬间被榨干,也不知该说什么。 萧风儿的气色两日恢复的很好,只是没有什么神采。 既然碰面了,总也不能不打招呼,季橙刚要上前问问她的伤势,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回头一看一个花衣婆子带着两个小丫头走来。 婆子扬声道“风姑娘,哎呦真教婆子我好找啊,黑爷叫你去试试新衣呢,哎呀怎么坐那么高,你们两快点扶姑娘下来。” 季橙看向风儿咽下了喉咙里的话,风儿低了低眸被左右下人搀扶着跳了下来,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的季橙,两个丫头给她理了理衣裙。 婆子摆了摆丝绢道“行了行了,快走吧,黑爷等着呢。” 萧风儿也没看季橙,就好像视他为空气,随婆子去了。 季橙说不出这种忽视是什么感觉,眉头微微皱了皱,片刻后,也往另一条石路去了。 这样背影与背影的彼此远去,是这夏花下最相衬的默契。 一直熬到了晚上,季橙正要洗洗歇下,有人叩门道“季公子,睡了吗?” 季橙听着是个少年的声音,而且很是客气,他在桌前坐下应了声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正是那个少年土匪,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满脸堆着笑很是友好,手里端着一碗汤水上前道“公子没睡呢,正好,**奶叫我送一碗冰镇酸梅汤来给公子解解暑。”说着,将碗递到季橙面前。 季橙瞅着碗中之物确是酸梅汤不错,想了想又道“二夫人还好吗?” 少年愣了一愣,很快道“好,好着呢,公子快喝吧,**奶嘱咐小的一定要看着公子喝下才可以走。” 季橙拿起汤匙搅了搅汤水,道“梅儿姑娘呢?怎么叫你送来?”梅儿是蕊心的贴身侍女。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梅儿不是忙着照顾**奶嘛,谁送还不是都一样,公子莫非是嫌弃狗子?”他佯装正经的问道。 季橙忍住没笑,原来他叫狗子,嘴里说道“我随意问问,小兄弟莫怪。”说着,又看着汤水蓦地一笑,是自己多想了,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必要下毒呢? 季橙瞄了少年一眼,一饮而尽了。 少年终露笑容,满意道“如此我也好交差了,那公子早些休息吧。”说着,笑得诡异端起碗便出去了。 门刚一合上,季橙眉头微微皱起,他起身刚回到床边正打算解开胸前的衣扣,眼前忽的一片眩晕,好像整个屋子都在翻转,片刻后整个人都倒下了 这一晚,如此的宁静,除了深夜里下山的那辆运柴的车,寨子里就像没有人一般悄静无声。 楼阁里的烛火还亮着微弱的光,镜子里倒映出架子上挂着的明日要出嫁的喜衣,红艷极了,若是穿在风儿身上不知明日会迷倒多少男人呢。 不过此时,她正在收拾着包袱,黑暗中发出刀锋出鞘的声音,光影闪过,风儿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弯刀匕首,刀光映在她雪白冷漠的脸上,有些悚然。 她检查过刀刃,将匕首收回刀鞘,像是在为什么做充足的准备。 她刚一转身,什么东西从胸前掉了出来,风儿顿了顿,正是季橙帮她拾回的翡翠银簪,她稍顿之后将银簪捡起,想起白日与他见面的场景,莫名有些愁绪。 她缓缓走到窗前,将银簪插进了盆栽里,不舍的摸过簪子的每一处走开了。 就好像一个没有绽放的花菇永远失去了开花结果的机会。 第二日,似乎天还没亮的时候,寨子里就已经新婚的喜悦所淹没,四处都张着红绸和喜字,悄静的前院已传来磨刀声。 天亮了。 “姑娘,姑娘。”侍候风儿的丫头影儿叫着跑进屋去。 楼阁门敞着,想是风儿已经起了,果然听到小雪的叫声,已梳好妆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她来山寨这么久从不让任何人包括侍女近她身的,贴身之事都是自己来。 风儿望着跑来气喘吁吁的影儿,一面梳着头默声等着。 影儿缓了一会儿,道“姑娘,黑爷说正午就成亲。外面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风儿一顿,道“什么?不是晚上吗?”她一心担忧破坏计划。 影儿摇头确定的道“这消息是六爷说的,临时改了,化妆的婆子一会儿就到了,姑娘,哦不是,夫人您也开始准备准备吧。” 风儿没有说话,向窗前走去,细想无非是改了时辰,倒也不会影响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那张家小姐的婚宴是何时?” 影儿道“张家小姐……我也不知道,这个六爷没说。” 风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她想问的是季橙,可是她又不愿意自己去找他,省的某人又自以为是。 风儿淡道“等婆子来了就化妆吧,不要误了吉时。” 影儿道“是。” 萧风儿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是拜天地的良辰。 寨子上下都聚集在前院的空地上,少说也有十几桌人,婆子扶着新娘从后面走来。只听台下一片惊呼,风儿一身大红通袖袍,云肩纹饰多彩斑斓,头顶八宝璀珠金凤冠,外盖红纱方巾遮容。可绝世姿容还是清晰可见,红妆艷抹美的令人窒息。 风儿透过红纱瞄过无数张脸却没有发现季橙的身影,心生疑惑。 台子上的黑三儿赶忙迎了上来,拉住风儿的手色眯眯的笑道“风儿,你真美。” 萧风儿低眸不看他,嘴角浮出一抹冷笑。这时鞭炮声响起,一片喜庆,婆子高喊“一拜天地。” 直到夫妻交拜完,黑三儿在她耳旁轻声道“你在屋里等着我,我和兄弟们热闹热闹就回去。”说着,一手在风儿腰上抹了一把。 风儿惊得目光一厉,藏在袖中的手剎的握紧,恨不得一掌将他噼下去,但为了大计还是忍住了,沉声不语。 黑三儿笑嘻嘻的道“快扶夫人回去。” 影儿和婆子应了声扶着风儿往后院去了,风儿要紧牙关下去了。 眼看着就要经过季橙的小厢,风儿忽然停了下来,淡道“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回去,不用侍候了。” 婆子皱眉道“那哪行啊?爷说了要老生好好看着夫人,况且……”
第13页 她话还没说完,已被风儿的一记眼神逼回去了,目似剑光吓得婆子冷不丁一哆嗦。 婆子见风儿似乎不太好惹,便陪起笑道“既然夫人不要我等伺候,我们退下便是了。”说着,赶紧拉着影儿走了。 风儿神情淡漠向小厢走去,来到门前停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觉得很是奇怪,一把推开了门,进去。 果然屋里没有半点人影,风儿越发的疑惑。出门以后,走出不远,便瞧见一个打扫丫头正走来。 她看见风儿,低头礼道“夫人。”风儿没有表情,正当她要走进季橙屋子里时,她忙的叫住道“等等。” 丫头顿的驻足,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风儿含疑的上前道“里面住着的人去哪儿了?” 丫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送饭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风儿神色越来越不好看,已经感觉到似乎今晚会有什么变动,打发了丫头迳自向屋里走去了。 此事越发蹊跷,先是提前完婚,又是季橙失踪,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若是如此,就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了,风儿想着合上了门。 ☆、013 事成 暮色降临,风儿坐着已经很久了,她最后一次摸过枕头下的匕首,又端然的坐稳,十足一个美娇娘的模样。 门猛地被推开了,隔着纱帘风儿目光一厉望去,黑三儿人未到,就已先笑道“美人儿,我的美人儿……”说着,打了一个酒嗝。 看来已喝的烂醉,正中风儿下怀。 黑三儿一把撩开垂搭的帘子,一副醉态瞧着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风儿嘿嘿笑了出来,走着走着,一头栽向床去,噗通跪在风儿脚边,痴迷的握住风儿的手,盯着红纱下她楚楚动人的面容,大喘着气道“你真美。” 风儿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直感到厌恶,冷笑了笑道“你醉了。”抽出了手。 黑三儿低头笑了笑,摆手道“我没醉,先让我亲一个。”说着,粗苯的身子要压上来,亲风儿的脸。 风儿别过脸用手挡了挡道“唉,你不是说等我嫁给了你,你就给我看你的宝物吗?” 黑三儿笑了笑道“不急,先让我亲一口。”说着,又要凑过去。 萧风儿道躲开了“还是先喝交杯酒吧。”她瞅向桌子上早已备好的酒,目露精光。 黑三儿忽的傻笑了笑道“对对对,还有交杯酒没有喝,来人啊!” 风儿晃得看向他,只见狗子拖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进来了。 风儿目光落在桌上“备好”的酒道“不必放下,我已备好酒了。” 狗子迟疑了看向黑三儿,黑三儿暗暗使了个眼色,才又笑着站起了身,摇了摇食指道“美人不知,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但是有钱人买不到的东西我黑三儿就能搞到手。”说着,示意狗子放下。 他得意的笑着,风儿的眉头紧皱,隐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捏紧,下的毒全白费了! 萧风儿暗想黑三儿果然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正思着,黑三儿已经端着两杯酒摇摇晃晃的过来了,挨着风儿坐下道“喝吧。” 风儿接过酒将面纱撩开想也不想便饮下了,毒是白费了,可先服下的解药却怎样也不会白费,就尚且陪他玩一玩。 黑三儿顿了顿,两人既然还没有行交杯之礼,风儿自己就喝下了,而且是一饮而尽,他的贼目登时放出绿色的淫光。 风儿饮下了酒,见他笑的奇怪酒又没喝,淡声问道“怎么不喝?”其实她心里有数。 此时黑三儿神色异常清醒,笑着不语。 风儿眉头一锁,还想说什么,酒杯顺着她垂下的手滑落在地上,身子向后一顷倒在床上,面色发难的抚着额头,无力道“酒里,你在酒里下药……”她看见黑三儿笑的诡异指着他说道。 黑三儿嘿嘿一笑,扔掉手中酒杯完全放下了戒心,像是顷刻间清醒过来,显然从一进门开始他就在装醉,道“不要紧张,不是什么毒,只是加了一点点酥骨粉” 风儿道“酥骨粉?” 黑三儿笑道“不错,酥骨粉只会对有内功的人起作用,两个时辰之内内里散尽,力气全无,任人摆弄,这样我们才能好好洞房啊。”说着,他扑了上来要硬来。 风儿故意像是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他道“什么内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心中暗想,如果他要硬来干脆也无谓再装下去逼他交出地图,若不是,尚且与他周旋片刻也想知道他是如何看破了她的身份。 黑三儿大喘着息,退后站了起来笑笑道“也好,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大可让你明明白白的做我的夫人。” 风儿低了低精锐的眸光,继续装柔弱。 黑三儿道“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身份都没有多想,直到那天你用鞭子打季橙我就开始怀疑了,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会随时带着鞭子,而且使得游刃有余,一出手便能伤人至深,除非你会武功。” 风儿冷冷一笑,道“一直以来你故意不拆穿我。” 黑三儿凑近了脸道“不错,到嘴边的肉我又怎么捨得放你走呢?” 风儿厌恶的盯着这个臭男人,眼前浮现出当日假装中暑倒在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引他上钩的场景,想想就作呕。 黑三儿又道“我猜你的目的也是为了藏宝图吧!” 萧风儿冷冷一笑道“不错。”也才知道那地图是藏宝图。 黑三儿继续道“这么说那晚的蒙面人的确是你了?” 萧风儿只是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此时,只听有人敲了两声门道“爷,二姨奶奶送汤来了。”是梅儿的声音。 黑三儿一脸不悦,还是去开门了,道“不懂事的婆娘,不知道今晚是老子洞房之夜,送什么汤!不喝!” 风儿也没听见梅儿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只见黑三儿眼神忽然亮了,笑得甚是下贱,道“若是这样甚好,回去告诉姝月她有心了,明日爷必定会重赏她。”跑去开门了。 过了会儿,黑三儿擦着嘴进来了,像是刚刚喝完什么东西,他色眯眯的盯着风儿道“嘻嘻,小美人,大好良辰,你我也别错付良宵啊。”他摩拳擦掌的像是早已迫不及待。 风儿冷冷的盯着他,丝毫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黑三儿轻笑着嘆了一声在床边坐下道“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难道你还能谋杀亲夫不成?” 风儿眸光骤冷,阴沉笑道“只怕你没命过了今晚。”说着,顺手抽出枕头下的匕首,速的扬身起来,还不给黑三儿反应,已经一脚踏在他的胸前,将他硬是踩在脚下。 黑三儿惊吓道“你既然、你既然没事……你不是中了酥骨散吗?” 风儿冷笑着,拔开刀鞘,嗜血弯刀已抵在他的脖子上,道“我若不知道猎物在想什么,又怎么捕猎呢?何况你是一只低等的野兽。”
第14页 黑三儿浑身一个激灵,他从没有这样怕过一个女人,萧风儿像是随时都会结束了他的命。 萧风儿没有耐性,游刃有余的道“废话少说,交出地图留你全尸。” 黑三儿浑身已吓得发抖,却心一狠道“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你动手吧。” 风儿微微一笑,把玩着匕首道“看来不尝点皮肉之苦你是不会说的。”手腕一旋,弯刀侧握抬起正要向他肩膀划去。 黑三儿忽然捂住胸口,脸孔变得狰狞,呼吸很困难似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嘴里一直吐着秽物。 风儿向后退开了一步显然有些惊讶,见他抽搐不止,竟像是中毒,不到半会儿已昏死过去。 风儿一怔,黑三儿一动不动,便上前摸了摸他的气息,已经气绝了,从面色看是中毒身亡,风儿很是不解,自己准备的有毒的酒他并没有喝啊,交杯酒也没喝,那怎么会中毒而死…… 念转间,风儿忽的想到方才蕊心的婢女梅儿给黑三儿好像送来什么汤,难道说是蕊心要害他,想想这个女人平时不吭声的模样心还真够狠的。 这倒不重要,只不过她还没有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呢,没办法了,只能自己找了,那晚已搜过黑三儿的几个藏物室都没有发现。 风儿正打算离去,警惕心让他不得不先搜过黑三儿的身体,虽然她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会放在身上。 还是决定搜一搜,喜服里外几层都摸过了,确实没有,正当放弃之时,只见黑三儿的胸前露出什么纹路来。 风儿眸中闪现一丝精光,一把拔开黑三儿的衣服,结果令她破愁为笑,黑三儿将所得的藏宝地图全都刻在了胸前,已然是一副人皮地图。 “难怪我搜遍整个山寨都找不到地图的下落,没想到在你身上,让我好找。”风儿瞅了一旁再不会说话的黑三儿,握紧匕首,烛火下刀光劲过,只见床幔上沾染了一片鲜血。 ☆、014 风雨停 萧风儿收好了人皮地图,换了夜行衣,带上药囊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对黑三儿嘱咐道“是蕊心害死你的,你要报仇就去找她好了。”一笑出门了。 刚走出房门,忽的听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道“谁在哪里?” 萧风儿听出是姝月的声音,徐徐转身向她行去,格外冷若寒冰的面容逐渐浮现在幽白的月色下,目光如剑望着姝月,令人胆颤。 姝月探头瞧见走出阴影又这身打扮的萧风儿,想起那日的事,她忽的背后一冷,颤声道“你不在里面服侍爷,穿成这样出来想吓死人啊!” 萧风儿已走到她面前,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刻,速的出手,扼住了她细长的脖子,用力极大,姝月连喊得机会都没有,吓得眼睛睁得斗大,两手紧紧握住萧风儿的手,想踹她却使不出多余的力气。 萧风儿又更加的用力,蕊心浑身无力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喉咙里发出“求你……不要……”的声音。 风儿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她淡漠的看着她的求饶,噙着抹冷笑道“你很有本事,三番两次挑战我的忍耐度,我想说你成功了。”她的笑意愈发无情。 姝月感觉道她似要杀自己时,忙的求饶说“求求你不要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脸被逼的紫红,眼泪顺着姣好的面容簌然而下,争尽力气的道“求求你……放过我……” 萧风儿其实三分认真,七分是吓唬她,说实话她并不恨姝月,严格的说在她杀的那些人都说不上恨,甚至大多都是素未蒙面。 不过在她眼里要一个人的命就像有些人喜欢施捨他人一样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不过如果一个人想从她手里逃命,就一定要有最充足不过的理由。 萧风儿似已有了主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手下却没有松力道“好,我问你,你见过一块双连璧吗?” 姝月眼眸飞转,眼前一亮道“是季橙的那块儿吗?”看来这颗救命稻草她是抓住了。 风儿含笑道“看来你运气很好,带我去。” 姝月慢慢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风儿这才收回了手,姝月捂着脖子大咳了几声,什么叫一脚迈进鬼门关相信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忘了。 姝月领路来到了黑三儿的房里,从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了双连璧交给门外的风儿。 风儿看着手里的青色的双连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她又盯向眼前的姝月,目光极为聪颖精锐。 姝月似感到了什么不妙,还没扎眼呢,风儿一掌打在她脖子上,将她打晕在地了。 她从不食言,至少江湖上知道她名字的人都会闻之变色,一个好的杀手信誉不是最重要的吗? 她来到前院,果真山贼们都已经喝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的横在地上。风儿找到瘦子六的时候,他手里还丢着一个酒壶,嘴里念着“喝。” 风儿一把搡开倒在瘦子六身上的醉汉,将他拎起来,道“喂,醒醒。” 瘦子六饧着眼,隐约看见面前绝色的美人,笑道“夫、夫人,不对,是风儿……”说着,猥琐的笑了几声。 风儿厌恶的翻了他一眼,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向院角的大水缸走去,水面上倒映出两人的面容,瘦子六仍然还在酒醉中,什么也不知道。 风儿按住他的脖子往水里探,他还没来得及喊,头已经被水淹没了,身子瞬的开始不停的挣扎。 风儿还没打算停手,醉成这样是要让他好好醒醒脑子。 瘦子六越挣扎越厉害,张着的嘴好了好几口水。风儿看差不多了,将他拉了回来,推在地上。 瘦子六吐了一大口水,大把大把的喘气,就像是从鬼门关逃回来一般,极力的感受着重生。 风儿走近了两步,蹲下身来道“现在醒了吗?”瘦子六舒服些后,抬起眼望向这个可怕的女子,目光不再涣散而是异常惊恐,道“你,你到底是谁……” 风儿清丽的面庞有些冰冷肃穆,道“不该是你问我,季橙在哪里?”她向来不爱废话,尤其不爱和将死之人多说废话。 瘦子六恍然一惊,低声道“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和那小子有关系。” 风儿一顿,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头一跳,倏尔她从腰际拔出弯刀在瘦子六腿上狠狠的划开一道,瘦子六正要痛声大叫,她早已摸了一把沙子扔进他在嘴里。 动作极为麻利有速,瘦子六脸色煞白喊也喊不出还吃了一嘴沙子,连忙作呕,极为痛苦不堪。 风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拽向自己,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道“我不会再问第二遍,你要再不老实回答,我先杀了你再一把火烧了这里,说到做到。” 瘦子六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盯着匕首瑟瑟发抖,道“不要,不要杀我,我说,我说……季橙他,他被大哥送到张府了,大哥怀疑你们有苟且关系,以防万一便暗中送他下山了。” 风儿听到季橙没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瘦子六试探性的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第15页 风儿回神瞧着他畏惧的神情,不觉冷冷一笑道“多谢你的回答,我也告诉你我另一个名字,白仞风。” 瘦子六一惊道“什么?”在他眼中面前娇弱绝美的女子就像只深不可测的魔鬼一般,让他越来越不敢直视。 风儿无视他的惊恐,淡道“以白仞风的习惯,你只有一条路可走,不过本姑娘今日心情好,暂且……” 他以为她会说暂且饶你一命,没想到她却道“暂且给你一个生还的机会。”说着一掌将他噼晕,将他倒过来用绳子绑住双足,悬在了寨子口的旗杆上,用弯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放血,以这样的状态一炷香时间得不到救助,就会失血而死。 不要说风儿残忍,因为她本就是一名杀手,她不需要一颗同情心,况且她是江湖上令人闻之丧胆的白仞风。 但她为何又不给瘦子六一个痛快,而要这样折磨他呢?她不是说了嘛,今天她心情好,赏他一炷香的时间。 萧风儿瞧过整个醉倒的山寨,原本想一把火烧尽这里,想了想,迟了又迟还是没有这么做,“你们终究也不是我的对手,且放你们一马。”身子一跃,消失在黑夜中了。 她就像鬼魅,来时丽人,去时栗人。 ☆、015 救新郎 风儿一路飞奔,终于来到了张府门前。 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都繫着喜绸,红烛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就好像在招揽客人。 萧风儿心想里念道“但愿不会晚来一步。” 门微启着,笑风儿走上前去探听,里面很是喧闹,人声鼎沸,院中少说也有二十来桌。 萧风儿后退了几步,掠身跃上了屋顶,沿着张府的矮屋向后院寻去。 笑风儿飞檐来到四方小院,伏低了身子细细观察,东西南北四厢只有西廊的一间门窗上都张了喜字,而且屋里的灯火还是亮着的。 大概就是这间,萧风儿眸光一锐掠身穿过小院,在西廊厢房上落脚,她轻轻地掀开了一片砖瓦,借着四方小格向里窥去,正巧望见床边。 正听一熟悉的女声娇声怨道“你干嘛一直灌自己酒啊?喝得醉醺醺的还怎么洞房嘛,来先坐下。”一个宽厚的红衣背影踉跄的扶着一酒醉的男子在床边坐下。 萧风儿一听,心里暗笑季橙以醉酒逃过今晚,虽不聪明确实可行。 季橙显然不胜酒力,刚一坐下便有些吃不消了,连连呕了几声,快要吐出来,张梦芝赶忙悉心的又不知端来什么盆子递给他,在一边坐下抚摸道“相公相公,想吐就吐吧。” 只听哗啦啦一阵,季橙抱着盆子一顿“倾吐”。 萧风儿无奈,正要跃下房檐去救走季橙。 只听两声清脆的叩门,萧风儿没有妄动,仔细听着。 张梦芝道“谁呀?” 屋外一女子笑道“是我,二夫人。” 风儿心中一惊,念道“蕊心!” 张梦芝将季橙慢慢扶倒在床上,应了声“来了”,便去开门。 蕊心笑着进了屋道“还没歇着呢?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萧风儿循声挪了挪身子掀开了腰际下的一片砖瓦,蕊心穿着一身绿桃花裙,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了,是壶酒。 萧风儿心中一紧,想到黑三儿的死状,实难和眼前这个温柔多情的女人连繫在一起,都忍不住暗嘆她的不简单。 床那边,季橙已不省人事,嘴边时不时嘟囔着,“不、不要成亲,不要……” 萧风儿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 张梦芝笑了笑一边拉出凳子让蕊心坐,一边含羞的道“还早呢,这不相公又醉了,二夫人你坐。” 蕊心摆了摆手笑道“不坐了,我来呀是依我家爷的吩咐给你们这对璧人送礼来了,这可是京城有名的鸳鸯酒,听说若是夫妻二人能在新婚之夜同饮一杯此酒,此生必定互敬互爱,携手白头,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福事呢。” 萧风儿听了蕊心的说辞,不住冷笑,蕊心也只能骗骗这种无知的大小姐了,却也不知她又想耍什么手段花招,只好静观其变。 果然张梦芝来了兴致喜道“真的?此酒真能让相关爱上我吗?” 萧风儿冷笑“真是天真。” 蕊心道“当然了,张老爷助我们成了这么一比大生意,我们怎么会骗你呢,是不是喝了就知道了。”说着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张梦芝。 张梦芝接过酒跃跃欲试,迟了迟道“可是相公已经醉了……” 蕊心道“不怕,传闻只有夫妻同喝下一杯酒才会有效,你先喝我去叫叫季公子。”蕊心示意让她先喝,自己向床边走去,“公子,公子……”假意推了推床上的季橙。 张梦芝哪里还等得了,端着酒杯已笑成一朵花,仰头一饮而下,只留了一小半,意犹未尽的模样。 她喝完呷了呷嘴,道“二夫人,只这半杯真的有效吗?” 蕊心徐徐回过身来,含笑淡道“有效,当然有效。”话音刚落,张梦芝扶了扶额角低头道“奇怪,怎么有些晕……”还未说完,便晕倒在桌前了。 蕊心笑意全散,自己也有些害怕,凑近了些唤道“张小姐,张小姐?”张梦芝没有作答,显然已经昏过去了。 蕊心连忙跑去,把季橙扶了起来,季橙仍是半醉半醒,嘟囔着“不要碰我……” 蕊心搂住他的腰往外走,柔声道“嘘,不要出声,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样亲密的距离,季橙温热的呼吸打在蕊心脸上,害的她心跳都乱了,可现在却也不是弥留之际,只得扶着他赶紧离,临走前还不忘吹了屋里的灯。 萧风儿见她走远,并不急着追上去,跳下屋来走了进去,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张梦芝的脉息,仍有跳动,看来是喝了迷药并无性命大碍,这才离去。 蕊心扶着季橙出门绕过游廊,穿过小院来到了后门,此时是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喝的不亦乐乎呢。 蕊心打开了张府的后门,有辆马车在门外接应,车夫下车帮蕊心将季橙扶上了车厢,蕊心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车夫道“这些银子够去沧州的了。” 车夫捧过银子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夫人请上车。” 蕊心正要上车,忽的回头,目光精明犀利道“我夫家姓季。” 车夫顿了顿赶忙点头道“是是是,季夫人。” 蕊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进了车厢。 马车摇摇晃晃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黄土大路开始行驶,风儿抱剑站在高高的屋檐上目视着马车行去,月影照在她肃净的脸上,有些冷冰,她并不想在此时追上去,有些事是一定要在季橙面前道破的。 萧风儿望着越来越小远去的马车,神色忽的开朗,眸光明亮,心中已有妙计,肃冷的笑容终是浮出一丝笑意。 ☆、016 同程
第16页 天蒙蒙的褪去了黑色,寂静无争的树林闯入了马蹄铿锵有力的掷落声,原本平静的空气似乎都随着马车的飞驰变得有些仓皇不定。 蕊心望着怀里熟睡的少年的清俊眉目不觉得笑了出来。 这不是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模样,可让她舒适开心的原因是这一次他就躺在她的怀里,外面是自由的世界,从此海阔天空,再没有人会打扰到他们,至少蕊心就是这么想的,她想跟着他四处为家。 她憧憬着将来的生活,望了望怀里的令人心动的面孔,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眉骨。 她轻轻的摸过他傲人的眉形,却不知会惊醒到他,季橙敏感的皱了皱眉毛,她犹如惊弓之鸟慌忙的撤手,季橙动了动眼珠,缓缓睁开了眼。 蕊心温柔的笑道“你醒了?” 季橙饧着眼一望见头上蕊心的脸,又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她的腿上,顷刻间醉意瞬然消散了,猛地坐了起来,扶着额角摇了摇头看向四周,茫然的道“我这是在哪里?我的头好痛。” 蕊心悉心将牛皮水壶递给他道“你刚醒来了,先喝些水吧。” 季橙正好也有些口渴,接过来大口喝着。 蕊心笑着解释他的疑问,道“你喝了这么多酒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昨晚是我把你从张家带了出来,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季橙放下水壶,顺着她的话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自己是如何昏迷,醒来时已在张府,想要跑又被逮住受了皮肉苦,喜宴上为躲避洞房,故意灌醉自己,何其不易。 他掀起了小帘望向从眼前飞过的林木,看向蕊心,有些欣喜的道“这么说我已经逃出来了。” 蕊心笑道“是啊,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你成亲了。” 季橙他随意笑了笑,忽而又认真道“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梦芝她……” 蕊心微笑着打断了他,道“总之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用了点小伎俩把公子偷了出来,估计现在张府上下已经闹得不得安宁了。”她说着掩唇而笑,似真的开心。 季橙这才放心,道“多谢夫人相救,要夫人为在下犯险,只怕回去后不好交代。” 蕊心笑容僵了僵,低眸不看他道“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季橙一惊道“不回去了?” 蕊心抬起眸认真的望着他,道“不错,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不想看见公子与张梦芝成亲,决心救你离开,我本来就是黑三儿抢回去的小妾,与公子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说着,蕊心已快哭了出来,用丝绢沾了沾眼泪,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并没有直接表明爱意,反正同坐一条船上,没有必要现在吓坏了他,让他对自己有防范之心。 季橙见她如此,不禁一嘆,霍然明了,暗暗点了点头道“不错,同是天涯沦落人,那里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好地方,既然出来了何不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蕊心心里得意,只是淡淡点头不语。 季橙沉默着眼皮忽的一跳,眨了眨眼道“对了,风儿姑娘她……昨晚真的成亲了吗?”他语气很淡,眸光更是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蕊心心里清楚黑三儿已经死了,说不定萧风儿已做了自己的替罪羊被寨子里的人生吞活剥了还不一定,总之这样的祸水,死了也罢。 但她却不能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萧风儿总有提防之心,蕊心望着季橙,淡笑了笑道“我逃出来的时候正是洞房的时辰。” 季橙神情在这一瞬间有些微妙的凝固,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我猜错了,她真的做了黑三儿老婆。” 蕊心听见了,又道“瞧那萧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别只怕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也说不准。” 季橙眉目展了展,或许蕊心说的不错,只要她萧风儿不愿意,谁还能逼得了她,又何必为她担心。 也许是酒意还没完全清醒,季橙有些疲惫了,他再不多说半句靠在马车上,望着窗外飘过的一颗颗树木,脑海里却像是一片放空,他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些什么了。 马车跑了也有大半天了,眼看着天色已大白,车夫更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到下个镇上落脚。 忽然好想一个人影从旁边闪过,车夫猛然惊眸,怀里扔进一块东西,字条里包着一锭银子。 他放慢了车速,伸长脖子向后望了望,半点人影都没有,一手打开纸条,上面娟秀的字体写道“放下车里的人,自行离去,否则人头不保。”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左右瞟了瞟,暗暗捏紧了字条。方才分明是看见有影子闪过的,不知是人是鬼,正想着,他一把勒住了马缰。 马车急的剎住,季橙和蕊心猛地向前一顷,马车停了下来。 蕊心上前掀开了帘子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 车夫将纸条捏紧手心里,佯装平静的道“跑了这么久都没歇息,我是不累,马也受不了啊,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季橙道“说的是,坐车的不累,马也要休息的,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他笑着看向蕊心。 蕊心望着季橙的笑愣了愣,尤其是他的那句“我们”让她欣喜不已,含笑点了点头。 车夫又道“二位也出来透透气吧,坐了这么久,现下空气正好,天也凉爽,不如出来活动活动。” 季橙正想着,蕊心笑道“不错,公子我们还是下去走走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季橙点头道“也好。”两人便下了车,季橙好好舒展了一下懒腰,见自己身上还是一身喜服,不觉笑了笑,向前走去。 蕊心跟了上去,笑道“公子在笑什么?” 季橙看向她摊了摊手臂,挤眉不语。 蕊心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喜袍,恍然掩唇笑道“不妨事,等我们到了镇子里,换了衣服就好了。” 两人谈笑间已离车渐远,车夫见状连忙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只听一声长嘶,季橙和蕊心瞬的回头,马车头也不回的跑了。 “喂,你去哪儿?站住,我们还没上车呢!”蕊心急忙跑上去追,马车依旧没有停下。 季橙赶了过来,想了想道“看来他是有心落下咱们的。” 蕊心气道“为什么?我给了他那么多钱,这个混帐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她骂着,又惊道“糟了,我的包袱还在车上,还有公子的扇子也在里面。” 季橙见蕊心有些内疚的模样,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上道“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全当破财挡灾了。”说着,向着马车行去的方向缓步走去。 蕊心见他性情如此豁达也不好再抱怨下去,只好不再说什么跟了上去。 季橙道“对了,夫人本想要去哪里?” 蕊心道“以后公子不必这样称呼我了,直接叫我蕊心吧。”季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第17页 蕊心道“我也没想好,我一个女子无依无靠连生活都很难,哪还有那么多计划呢。公子呢?你想去哪里?”她期待的看向季橙。 被这么一问季橙倒忽然想到了扬州……顿了顿淡笑道“我也没有主意,眼下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蕊心低了低眸光,道“也好。” 两人并肩走着,心事却各不同,一个以对方为重盼望终身相随,一个洞悉秋毫佯装不察。 正走着,季橙不经意的望见前方不远的小山坡上似有白烟升天,喜道“看来我们也不至于露宿荒野了。” 两人欣喜的往草屋的方向行去了。 ☆、017 靓婆 季橙与蕊心寻着白烟的方向上了小坡,山丘上一眼望尽处有一户篱笆围起的独立小院。 蕊心笑道“太好了,真的有农户居住。”说着,欣喜的跑去。 季橙随之笑了笑,跟了上去。 蕊心瞧他走来向他递了个眼神,季橙这才望见院中左侧的水井前一个老妪正背对着他们洗着衣服,茅草屋中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只有老妪一人生活。 季橙心细的发现院中角落处摆放着一个长弓和几杆长枪都是狩猎的工具。 蕊心挨着篱笆,唤道“老人家。” 老妇并没有回头,那看似瘦弱的背影依旧纹丝不动,静默的揉着盆里的衣服,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蕊心看了眼季橙有些尴尬,这次她提高了声音又道“老人家,我们在林中与随从失散了,无路可去,不知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收留我夫妻二人一宿。”说完,她自己心里也惊了惊。 季橙的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了片刻,自然也被她怔住了,可是一想到是权宜之策,便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收回目光看向老妇。 可谁知老妇依旧没有做声,就像个失聪之人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季橙和蕊心二人面面相觑,难道她真是听不见。 不久,老妪伸长腿长嘆一声道“哎,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洗两件衣服就累了。”说着,放下手里的活,捶着有些酸痛的右肩。 她的声音沙哑却让人觉得很有底气。 蕊心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有些不快,直接推开栅栏,走了进去,季橙本想劝她已来不及。 老妇依旧嘆声捶打着肩膀,全然没有留意有人走近,拿着木槌打着衣服。 “老人家。”身后的蕊心唤了声,拍了拍老妇的右肩。 老妇反应竟似闪电般迅速,握着木槌的手臂回身之时,有力的打在蕊心拍她的手上,似被惊吓着怒喊道“谁呀!”蹒跚的起身。 蕊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这一打,惊吓的叫了出来。 季橙见状忙走进院子,他这才看清老妇的真面容,眼前的妇人身形弱小,筋骨看起来却不羸弱,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上五官却生的极好,依旧看得出昔年风姿。 老妇也打量清了季橙二人,道“你们是谁?怎能随便闯入我家?” 蕊心搓着火烫的手臂含怒也不敢沖她发火,硬是压着怒气道“我们在外面唤了几声,你自己耳朵不好听不见,也不能随便打人。” 老妇眯了眯眼,敲着手里的木槌,微微扬起脸,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这姑娘倒是会恶人先告状,老生耳背,怨天怨不得我,你们未经允许进入我家便是擅闯,与那强盗土匪又有何分别?打你都是轻的。” 她说话之时,神色傲然,嘴巴张的不大,声音沙哑却极有威力,一顾一盼都不像是个孱弱老人。 蕊心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看向季橙求救。 季橙见老妇言语如此犀利便知道是个有脾气的,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他拱手笑了笑道“老人家不要动怒,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与家丁走散,望见荒郊野岭只有老人家一户人烟,不知可否收留我们暂住一晚,明早便离去。” 他态度谦恭,老妪的脸色也没那么严肃了。 她脸上挂起了可掬的笑容将木槌随手丢进盆中,扫过他二人,问道“你小子身上还穿着喜服,莫非是与这小娘子私奔到此?”说话时,眉间不经意的挑了挑。 季橙差点忘记身上的“污点”,不免有些尴尬,忙道“此事说来话长恕在下不便多说,但并非老人家所想。” 老妇长长的“哦”了一声,像是很满意这种回答,又像是不那么在意这个回答,笑着道“原也是我胡猜的,你一看就比这娘子年纪轻一些,不合适,不合适。”说着,蓦地自己笑了起来。 季橙面对说话直白的老人,尴尬的无从回应。 蕊心本就恼火,现在更是认为自己被羞辱了,偏巧是她自己最介意的,忍无可忍的道“你……” 季橙暗暗拉住她的手臂,沖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如果你想露宿荒野了话?” 一如他意料中的,蕊心忍住了下面的话,别过脸不再理会老妇残忍的笑声。 季橙也知道是委屈她了,可是要换做是自己也会这么做,毕竟和一个老人家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笑了笑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妇转了转眼眸,片刻后笑道“你们叫我靓婆婆吧。” 季橙道“靓婆婆?” 蕊心冷哼一声道“不会是靓丽的靓字吧?”翻了翻眼皮。 没想到靓婆婆响亮的回道“不错,正是,想当初我年轻时候的容貌可胜夫人百倍,靓之一字并非自封。”老人身姿有些自诩傲慢,不过这话季橙却不怀疑。 蕊心气的牙痒痒,瞪着老人没有做声。 老人不在意的笑道“行了,我便留你们下来吧,不过做饭的水不够用了,你。”说着,她用眼神指向蕊心,道“你沿着屋后的小路下去,到河边打些水来。” 蕊心莫名其妙的道“那不是有水井,为何还要去河边打水?” 老妇道“水井里的水是死水,你要吃我便做。” 蕊心不信道“是死水,怎么你还用来洗衣物?” 靓婆冷笑着道“怎么?在井边用的就一定是井水,照你这样想,我若是将夜壶放在一边,岂不是更成了这世上傻子的笑柄。” 蕊心真是没见过这么刁钻的婆子,一会儿的功夫连连沖了自己三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道“你……你骂我!” 靓婆不屑理会,轻笑一声。 季橙也不知道何以老人家三番刺激蕊心,无奈只好圆场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靓婆淡道“你去打水,烧火的柴谁噼?” 季橙没想到老妇早已给他也留好了活,登时一笑,无奈之下便不多说。 老妇进屋拿了两个木桶出来递给蕊心,道“快去快回,饿着我老婆子不要紧,别把公子饿着了。”她饶有意味的笑了笑。 蕊心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气得跺脚拿过桶便出去了。 靓婆一笑,视线落在季橙身上,辨不出语气道“你也别闲着了,快帮我把那些柴给噼了。”
第18页 季橙望向院角的柴堆,他哪里是做这些粗活的,从小到大都是众人捧在手里呵护备至的少爷,连斧头都没机会接触,更何况是噼柴? 不过他却不是娇气的,还是走了过去,挽起衣袖,道“老人家应该不是一人独住吧?” 靓婆靠在身后的门上,饶有兴趣的望着少年的身影道“怎么?” 季橙道“我见院中有些打猎用的工具,又怎么会是您老的呢?” 靓婆眼底藏着笑,淡道“哦,我儿子和媳妇儿回娘家探亲了。” 季橙举起砍刀,猛地噼了下去,力量使得极大,但见他右肩忽的向下一软,脸色骤变。 靓婆笑容一僵,见他不对,问道“你怎么样?”她的语气非但不再刻薄还有些关心。 季橙按住右后肩,咬着牙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太热的缘故,他的额上溢出了些小汗珠,倏尔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许是我的旧伤又裂开了。” 靓婆视线落在他的肩上,想到了什么。 靓婆不看他,淡淡的说了句“既然有伤说一声就是了,真麻烦,行了你进屋休息吧。”她明明是在关心季橙,又好像是故意的冷漠。 季橙道“那这些柴……” 靓婆背向他有些不耐烦的道“叫你去你就去。” 季橙知道她脾气古怪,反正自己也难揽上身便也不再多言,进屋里去了。 靓婆瞧了眼他的身影,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纠缠,缓缓咬唇道“季橙,上天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为什么?”这是一个年轻娇柔的女声。 ☆、018 吓唬 季橙进了屋,四处瞧了瞧,被最里间儿的门上挂着鹿角的睡房吸引,走了进去。 伤口还在阵阵发痛,本来受了萧风儿两鞭子已是新伤遇旧伤,在张府想要逃跑,被逮住又受了点儿教训,现在简直是“痛不欲生”。 他想着这些苦头,眼前浮现出萧风儿手握长鞭的意气奋发的模样,神情渐入了沉思中。 “来来来,快坐下,我这儿有药膏给你看看伤。”靓婆不知何时进了屋,说着就要给季橙看身上的伤。 季橙看见她手里的药瓶才反应过来,惊得起身道“这怎么好劳烦老人家,还是我自己来吧。” 靓婆冷着脸孔道“怎么,你还怕我老婆子占你便宜不成?上好了药我还等着你把院子里的柴火噼了呢!别扭扭捏捏的,快坐下。” 季橙见靓婆都这么说了,脸皮再薄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不再推辞,背对着她坐了下来。 靓婆也依着床坐了下来,脸上蓦地又出现忧色,伸出的手顿了片刻后紧握着收了回来,冷道“还让老婆子帮你脱衣服不成?” 季橙被她这么一说,脸一下火辣辣的,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老人搞的无所适从,竟有些害羞的慢慢的将右臂从红艷艷的喜衣中拿了出来,露出了白如豆腐的半个背来。 疼痛让他忘记身后的靓婆,神思不觉得有些遥远了。 靓婆心无杂念,见到了他渗血的伤口,错愕的张开了嘴,三道交错的深红色的血口子就这样生动的在她眼前,竟比她料想的还要严重。 她收拾起某些不能道明的情绪,沉默的扒开了木塞,将秘制的药膏轻轻的涂在他的伤口上,他的身子本能的颤了颤。 靓婆手惊的离开,待他放松下来,她才又触上去轻轻的晕开药膏。 她抬眸瞅了他一眼,冷笑着道“不用说你一定常惹你爹生气。” 季橙顿了顿,又有些落寞的笑了声道“我出门在外,这些伤势并非惹怒了家父所致。” 靓婆“哦”了一声,一边摸着药膏,一边又接着猜道“那你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竟对你下手这么重,看不出你小子长得人模人样倒还不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季橙沉声一笑,淡道“倒不是我不安分,只是……”他没有说完,嘆了声气继续道“我若说是个姑娘所为,只怕婆婆你也不会相信这天下会有这样狠心的姑娘。” 靓婆的手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神忽的一厉,但她似乎更加好奇他的后话,不露声色的继续上药,含笑道“哦?下手这么重,竟是个姑娘,你可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季橙想了想,淡道“那日的确是我有心气她,故意说了一些话,她本来就是个快意恩仇的人,所以就这样我被教训了。” 靓婆滞了滞道“难道你不怪她吗?” 季橙又轻声一嘆,道“算了,以后也未必见得着她了,还说什么怪不怪呢。” 靓婆道“如果再让你见到她,你会对她说什么?” 季橙道“我……”停顿了片刻,倏尔道“我看是不会再见了。” 靓婆笑道“这世上的事都很难说的,指不定哪天一转头那位狠心的姑娘就又出现了。” 季橙眸光微微闪烁,如落入井口的半点星芒,陷入了沉思。 靓婆起身道“好了,你休息吧。”刚转过身。 季橙和衣背对谢道“有劳婆婆了。” 靓婆在门前微微转过头来,露出一丝清冷的又熟悉的笑意摆帘出去了。 季橙顿了顿,感觉就像一道刻痕在心里。 晚饭时,三人几乎是零交流。蕊心提了两桶水回来又累又气哪还有情绪说话,靓婆也没什么好说的,从头到尾一直肃着神容,季橙也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沉默一直到靓婆用完饭,扶着桌子起了身没看仍旧在吃饭的两人,低着眸光道“就两间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蕊心猛然惊眸咽下嘴里的饭道“什么!我和你睡……”她忽的收住,是因为靓婆已侧目向她投来冷漠的眼神。 娇小佝偻的背影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威慑感,很是压抑。 她微微冷笑两声道“你大可以和这小子睡,如果他不介意,没人会说什么。”扭头回屋了。 季橙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噎到,手按了按嗓子顺了顺,无奈的看了眼靓婆刻薄有余的背影,装作没事一般继续吃饭。 蕊心尴尬的转了转眸子,即使不快也不再有异议。 圆圆的月亮上浮上了一层薄薄的乌云,山里的月光更加的幽亮透静,虫儿的和鸣在这里倒也不觉得是种浮躁。 靓婆洗了碗浸了手从厨房走进了屋子,蕊心正在季橙的房里说着什么瞧见靓婆进来便止住了嘴。 季橙站在窗前,转过身来向靓婆投去了目光。 靓婆进来道“你们从京城一路来的,可有听说山脚下黑山寨的事。” “黑山寨!”季橙和蕊心几乎异口同声,交换了眼神,蕊心的眼里多了很多莫须有的惊恐。 靓婆含着抹笑意,道“是啊,连我老婆子都听过路的人说了,你们还不知道啊。” 季橙道“是什么事?”好像很紧张。
第19页 靓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寨主的一位小妾趁夜私逃了,他们寨主下了捉拿令,悬赏三百银要捉她回去。” 季橙猛然看向蕊心,蕊心脸色已大变,想想道“不可能的,你是听谁说的?” 靓婆道“下山捉拿这小妾的山贼说的啊,听说他们寨主今早动了怒,誓要把她捉回去,打断她的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跑。” 蕊心神色慌张,似已坐不住了,嘴里喃喃的道“怎么可能,今早……他怎么可能还……”没有说完。 季橙安抚道“别担心,他未必找的到我们。” 靓婆愕然道“原来就是你啊,你可真是胆大,我听说服侍过你的丫头婆子都被活生生的打死了,你还不跑?” 蕊心猛地站起身,吼道“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跑?他不可能追来的,不可能的!”大喊着,跑出去了。 季橙道“蕊心,蕊心……” 靓婆冷哼一声道“你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她心里清楚。” 靓婆笑着出去了。 ☆、019 信任 乌云愈发笼罩住惨白的月光,穿过篱笆院前的枝木打进窗来更是明暗难辨,无疑徒增了夜的阴冷。 靓婆忽的坐了起来,对着门外大叫道“鬼啊,有鬼啊!” 枕边的蕊心猛然惊醒,浑身一抖坐起身喊道“你叫什么!”语气中满是惊疑和惧怕。 漆黑中,只能看清乱发的靓婆举起发抖的手臂指向门外,低声道“我……我看见一个口吐白沫,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床边飘了出去,嘴里说什么‘报仇,报仇的’。” 蕊心瞪大着双眼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堂厅里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抱着被子向墙角缩去,已经浑身是冷汗,嘴里不停念道“是他,是他……不不是他,他没死。” 她忽的发狂指着靓婆嘶吼道“你说谎,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暗中靓婆似早有戒备,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顷了顷,目光锐利时刻准备着什么,只是这些蕊心都看不清罢了。 正在此时,季橙掌着灯赶来,道“出了什么事?” 蕊心看向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外披着血红罩纱,俊逸非凡的季橙,委屈的放下了手臂,跪起身子含泪道“季公子。”说着,一头跌进了季橙的怀里大哭着。 季橙怔了怔,一手还掌着油灯,看了看靓婆不明所以,只能安慰着道“发生什么事了?” 蕊心很怕他会知道什么似得,抢着开口道“靓婆,她一把年纪还吓我,说是半夜里看见了鬼魂,吓得我现在还没回过魂儿来。” 靓婆已和衣从床上起来,转身望着她,神情笃定的道“我真的看见了,是个壮年男人的鬼魂,他口吐白沫满身青斑站在床前指着你。”说着,她蓦地抬起满是褶皱的手指着蕊心。 蕊心神色一惊,望着她不敢移眸。 靓婆继续道“他说要你偿命。”她声音本就沙哑无力,此话一出更是特意加重了语气,令人闻之悚然。 蕊心更是吓得从季橙怀中跳起,道“你胡说!什么偿命,什么男人,什么鬼魂,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不会信的!”她用力的甩开手,几乎是嘶吼。 季橙一直以为她温柔,这一下可是大出所料。 靓婆仰面大笑,速的冷道“我胡言乱语?不说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招来冤魂索命!” 蕊心抱着头喊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我没有!” 屋里微弱的灯光一晃一晃,比黑夜更使人悚然。 靓婆忽然转身指向窗外,大喊道“看吶!那青面撩鬼不正是黑三儿来索命了!” 话音刚落,蕊心抱着头不敢看大声喊道“不要,我不敢了!”声音之悽厉可怖。 季橙立的起身走向窗边,外面一片幽静什么也没看见,他忽然一怔,猛地回头打量起眼前这个形容娇小,目光如箭的老太婆,竟越看越是熟悉,脑海里登时出现那个面容,迟疑的道“是你?萧风儿……” 蕊心瑟瑟发抖,听见这个名字,霍的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望着笑容奇怪的靓婆。 只听靓婆以萧风儿特有的冷漠声线道“还是被你认出来了。”说着,笑了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去,连带着花白的假发头套一起扔在了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如瀑的乌发和那张惊艷世人的绝好容颜,她眉目含笑望着季橙,面色沉静,并不觉得这一切是戏嚯。 季橙的眉头霍然一舒,片刻后又皱在一起,想起之前种种冷道“真有意思。”带一丝嘲讽之意。 墙角的蕊心压低着声音,道“真的是你,竟然是你!”她跪起身来,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而下,瞪着萧风儿越发的怒不可遏,爆发道“你这贱人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说着,直指她的脸。 语气如此的不敬,如此挑衅之举,在萧风儿眼里简直就是天大的错误。 只见她眼皮都没有抬,左手在腰间那么一抹,一弯光影在墙上闪过,便听见蕊心响彻山林的哀嚎,她捂着手埋了下去。 地上多了浴血的半截手指。 季橙大惊这才发现萧风儿手里握着一柄弯刀,他怒道“你太残忍了!”走到床边扶起无比痛苦低嚎的蕊心,撤了一截布给她包好血流不止的手指。 萧风儿冷哼一声道“我的残忍又怎比得上这个女人?你不问问她黑三儿是怎么死的?这个黑锅还想要我替你背多久啊?”她漫不经心的说着,听不出半点怒气。 蕊心继续哭着不说话。 季橙一惊,道“黑三儿死了?”看向蕊心。 蕊心刻意回避他质疑的目光,迟迟没有回答。 萧风儿道“佛口蛇心,什么是狠,我萧风儿也算领教了。” 季橙道“你真的杀了黑三儿?” 蕊心抬起苍白的脸,含恨沖萧风儿吼道“黑三儿死了,死无对证,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了,依我看人就是你杀的,从黑三儿带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有不可告人目的,难保人不是你杀的。” 萧风儿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好。”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光,看向季橙道“你不是傻子,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你告诉我黑三儿的死是不是与我有关?” 其实季橙已经相信黑三儿就是蕊心杀的了,他更在意的倒是萧风儿所花费的所有的功夫,难道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戳穿蕊心。季橙想着抬眸盯着萧风儿,目光深邃说不出什么意味。 萧风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了,移开了眼眸冷道“什么意思。” 季橙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温度,收回了目光,倏尔道“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波动了两个女人的心。 萧风儿望向季橙时也有些意外,已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季橙也看着她,忽然间脑子一轰,如果萧风儿就是靓婆,那白天给自己上药还有那些话……季橙想到此,有些不淡定了慌忙的移开了眼眸。
第20页 这微妙的一切都看在蕊心的眼里,此时此刻她当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心痛难言。 ☆、020 何妨决绝 被逼上绝路的蕊心望着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为了她放弃了那么多,可是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 她少女之时被山贼抢回去做妾室,这么多年来她的心可以说从未跳动过,直到看见季橙的第一眼,她才感觉到什么是心跳,什么是兴奋,什么是爱。 可是现在这种被忽视的爱渐渐转变为不甘和怨恨。她终于能清醒的明白一切眼前的一切都是萧风儿精心为自己设的局,而自己真的掉进去了。 蕊心的目光忽的变得强烈,她压低着声音,道“我没有杀人,黑三儿不是我杀的,瘦子六一早便贪图姝月的美貌,说不定是他杀的黑三儿又或者他二人联手,你们不是判官,不要随便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即使是死我也不会认的。” 萧风儿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有诸多藉口可以诡辩,不禁冷笑,眼里的冷越发彻骨。 季橙蓦地感到一丝寒意。 忽然萧风儿上前两步,一把揪起蕊心的衣领将她柔软的身子提了起来,弯刀利落的架在她的脖子上,道“再不说实话,我刮花你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蕊心仰起脸望着她,只觉得被羞辱了,压制着奔溃道“那你动手啊,还等什么!” 季橙真的以为萧风儿会动手,谁想到萧风儿顿的一笑,道“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萧风儿放下了弯刀,推开了蕊心,转身出去。 季橙愣了愣,跟了出去道“你去哪里?” 萧风儿侧过脸轻笑道“给你们时间好好独处。”便夺门而出了。 季橙想叫住她又没有开口,现在这种情形,还如何好好相处。 夜太静,静的人心不能安宁,他掀了帘子进去,蕊心坐在床边垂泪,季橙道“太晚了,有什么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刚要走,蕊心伸出双手紧紧的扯住了他的衣袖,披在身上的红纱被狠狠的扯着,季橙甚至不想回头,皱了皱眉。 蕊心含着泪光,渴求的道“你会不会原谅我?” 季橙怔了怔,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没有质疑过萧风儿的话,在他心里只觉得蕊心很可怜,更怕她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缓缓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们没有见过,这样或许现在你还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可以生活的很好。” 仅这一句已将蕊心抛掷于冰天雪地,冰寒彻骨,她的心像被人剥去,就好像又和以前一样没有心跳了。 她执着的手无力的从他身上滑了下来,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取了魂魄,只剩下躯壳在支撑,泪水里满是自嘲和悔恨。 季橙也不想再说什么,说的再多也是于事无补,默默地走了出去。 月色有平复人心神的力量,他已经平静了许多,甚至将方才屋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远处黑云笼罩下的远山散发着奇异的吸引,让季橙恨不得逃离这里。 他站了一会儿,走进了厨房找到了晚上未喝完的半壶酒,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独饮起来。 他饮了一口,已有些怅然,望着月空嘆道“逃婚是错,不逃婚也是错,不想不错,一想错上加错,是我来错了地方,动错了心思。”说着脑海中浮现萧风儿的脸,嘴边的弧度甚是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酒也喝完了,他坐在门口一个人静静的望着月色,神情慵懒倦怠,眼波漾若秋水,一顾一盼都牵动人心,只怕月宫里的嫦娥见了也要动了凡心。 只听篱笆外似有杂乱的脚步声临近,季橙头靠在墙上没有动,只是侧了侧眸光。 只见数柄火把将篱笆围了起来,篱笆门被一脚踹开了,四五个腰间佩刀身穿青衣外罩甲的官差大步抄了进来。 等散开之时,中间走出一个束着高高的马尾相貌清丽英气有余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她与一同的捕快穿着有很大的不同,她穿的是上好料子的方领黑色罩甲,胸前竟还绣着一束花开并蒂白蔷薇,很是精緻,脚上的一双黑色靴子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干净,不染一粒尘土。 她负手立在人前,从她走进院子的时候便已注意到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季橙,一双剪瞳瞅着他打量着。 季橙并没有喝多,此时也望着她,未作声。 少女的目光依旧在季橙身上,微微扬了扬唇线,对身旁的人道“二哥三哥进去搜搜看人走了没。”说着,负手上前走了几步问道“你是凶手的什么人?” 季橙的手从腿上放了下来,打到了一旁的酒壶,醉着眼有些不耐烦的道“什么凶手?” 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扬起了小脸道“背负黑山寨数十条人命的罪妇蕊心。” 季橙一怔,看向少女狐疑道“数十条?”怎么会呢?她明明就杀了黑三儿一个人,怎么一下多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季橙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儿。 只听里面传来吼声“小心!”接着一束火光从屋里冒了出来,两个官差从里面跑了出来喘息道“人在里面,想要引火自尽。” 季橙站了起来刚要进去,少女果断道“拦住他。”说着,自己沖了进去。 众人喊道“千目!小心啊!”少女的身影已消失在暗处。 季橙被两个官差拦住,眼看乌烟越发汹涌,火势也从睡房蔓延了出来,季橙像是瞬间清醒,救人心切,他趁机推开了官差的手也冲进了小屋。 “哎,小子回来!” 季橙躲着火势来到了卧房前,眼前除了凶猛的火光什么也看不见,他喊着“蕊心,蕊心姑娘!”刚要进去,两团人影从火后窜了出来,少女架着晕过去的蕊心,抬眼道“快扶住她。” 季橙扶住蕊心,少女按着左腿,好像扭伤了,院中的捕快忙进去接应,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少女头上方被大火吞噬的房梁瞬间要塌下来。 季橙道“小心啊!” 少女闻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身子已被猛然拉离,撞进了某人的怀里,身后剎那涌起两米高的火势。 她踉跄的站稳了脚,借着身后的火光盈盈的抬起了脸望着将她搂在怀里的男子,那一刻眼前的季橙脸上仿佛有红光照耀,他眸中的平静竟让她如此有安全感。 少女只感觉心忽然跳的好快,用力推开了季橙,踉跄的退开了两步,低着头不敢看他。 季橙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淡道“先出去再说。”拉着她跑了出去。 “千目,千目出来了!”几个官差忙迎了上来,瞧她没事都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人忙着扑火。 走入月色中,少女刚一低眸光发现季橙手被上被火烫伤了一块皮,大惊道“你的手被火烫到了。”她的语气没有方才那么倨傲,多了些关心。 季橙这才顾得上看一眼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烫破了一些皮,应是方才拉她的时候被樑上的火渣子烫着的,摇头道“不碍事。”说着向一旁还昏迷的蕊心走去。
第21页 少女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在她眼里季橙是救自己的英雄,却不知他与这女魔头什么关系。 少女跟了过去,淡道“她没事,只是被我打晕了。” 季橙这才放心,微微点了点下巴。 一个年纪稍长的大鬍子走了上来道“犯人抓到了,我们回吧。” 少女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看向季橙道“你呢?可有药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季橙抬起手瞧了瞧破裂的皮,不禁笑了笑,这些日子所经历的这点伤对他来说似乎已不算什么,摇了摇头道“一点皮外伤,慢慢就会好的。” 少女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意。 季橙顿了顿,恍然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黑山寨的命案,又知道蕊心在此处的?” 少女道“这么大的案子,今早已传遍容城了,方才是个蒙面女子来官府报案说凶手蕊心在此,几十条人命,她也真够心狠的。” 季橙听着,移开了眸光,他已经猜到是萧风儿了。 旁边一捕快道“对了,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难道不知她是凶手?” 季橙正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尴尬的身份,只听少女道“刚才那女子不是说了,凶手是蕊心一人,应该没有帮凶。” 季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年轻的官差上前道“倩儿,该走了。”说着,他看向季橙,样子不太友好。 少女迟了迟答了男子的话道“这就走。”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眼里说不出是什么笑意,只是很淡又很有姿态,就像闪烁的点点星辉,道“我叫谭倩儿,是容城县的捕快,多谢公子相救。” 旁边的几人都怔了怔,含奇的互相交换了目光,他们都深知倩儿在外人面前从不说自己的真名,她嫌太女孩子气,总喜欢所有人都叫她的名号千目,可唯独对这刚认识不久的小子告知那最温柔不过的闺名,实在令人跌破眼镜。 那年轻捕快更是瞪着季橙恨得牙痒痒。 季橙微微笑了笑,拱手淡道“在下季橙,有幸认识姑娘。” 谭倩儿眸光明亮,点头一笑离去了。 ☆、021 道别 谭倩儿一行人下山之后,扑火的几个官差也放弃了,火势太大,整个草屋已被大火吞噬,救不回来了。 更让季橙感到无奈的是水井里的水是活水。 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萧风儿”这三个字头都会隐隐发痛,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既是美梦又是噩梦,神也是她鬼也是她。 夜色放佛还是那么幽静,只是大火还在生生不息的燃烧,看来起码要烧到天亮了。 季橙出了篱笆小院,一个人走着,在一个大榆树下的磐石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面色沉静。 只听背后传来一个女声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还会回来?” 季橙听着叶子被踩过的声音,淡道“你赢了,自然会回来。” 沉默间,萧风儿已经走到季橙身旁,她丢了一壶酒在他怀里,季橙冷不丁一诧,伸手接住抬眼看向她。 萧风儿已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就和那晚一样,他望着眼里闪过一丝怅惘,原来这短短几日已经发生这么多事了。 他拔开酒塞,不觉得感慨万千,饮了起来。 萧风儿微微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发出激荡均匀的声响,她深深的闻着空气中夹杂着的潮湿气息,瞅了瞅被乌云遮住了月亮,扬着眉的道“明日应有一场大雨,总算要见晴了。” 季橙从嘴边拿开了酒壶,一笑道“是吗?天要晴了吗?” 萧风儿听着偏过头瞅了他一眼,右手食指划着名壶口,冷冷一笑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你应该感激我。” 季橙只觉得很好笑,道“麻烦?我何来麻烦?” 萧风儿递到嘴边的酒停了停,道“你应该最清楚蕊心为什么会杀人吧,平日里看起来与人无争,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不惜杀了自己的丈夫嫁祸别人,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难道我不算救你一命吗?”说着,喝了一口酒。 季橙想了想,冷不丁一笑,竟无言以对,又道“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我还听说黑山寨被人放了一把火,死了很多人,也是蕊心干的?” 萧风儿的食指抖了抖,面色剎那一怔,道“你确定?” 季橙道“官府岂会弄错?” 萧风儿也想不通,她本来确实是想放火烧的一干二净,可是她没有这么做,那么会是谁呢? 季橙见她若有所思,迟疑道“难道不是你?” 萧风儿冷眼瞧他,道“如果是我,杀一百个都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事,死一只蚂蚁也休想赖在我头上。” 季橙见她认真,想想她的性格也确实是个敢作敢为的,没有怀疑,他道“那你呆在山寨的目的……” 萧风儿恍然道“当晚我问你为何不问我是谁,来这儿做什么,你说你怕知道,现在你想听,我却不想提。” 季橙真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语塞道“好好好,是我自找没趣。”自顾自的喝酒。 萧风儿摇晃着酒瓶,目光有些飘渺了,她向来不愿插手别人的闲事,就算是人命关天若非生意都与她无关,可是对季橙却如此不同,纵然蕊心恶毒又与自己何干?难道真的对这小子动了心?萧风儿想着,忽的瞪着眼睛看向季橙,脸颊烫烫的。 季橙感受到萧风儿的眼神,刚一看向她,萧风儿就偏离了,喝了一口酒做掩饰。 季橙顿道“干嘛偷看我?” 萧风儿差点喷出来,冷脸道“是啊,谁让你长得美。”翻了季橙一眼。 季橙含笑道“多谢。”忽然想到了阿木道“对了,阿木你怎么安置了?” 萧风儿一顿道“放生了,它流浪都好过跟着我四处为家。”又大饮了一口,眼底不禁失落。 季橙看出她的变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的饮着酒。 酒终人散场。 萧风儿擦了擦嘴,从怀里掏出双连璧瞧了瞧道“你的宝贝,接好。”说着扔了过去。 季橙一手接住,一看是双连璧,惊喜之余忙的看向萧风儿想说什么又堵在了喉咙里,许久,深深的道了句“谢了。” 萧风儿漠然一笑,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侧过脸道“忘了问你,你要走着进容城吗?” 季橙顿了顿,道“我的马……”还没说完。 萧风儿就开口道“那正好有一匹马,兜里有件像样的衣服还有些钱,随你要去什么地方都够了。”说完就走。 季橙连自己都快忘了身上竟还穿着喜衣,他迟了迟,很快站了起来这次他叫住了她道“你去哪里?” 萧风儿没有停下,她不得不拿手里的人皮地图去僱主那儿复命,但又不能就这么告诉他,只是笑了笑连头也没回的道“我没有那么闲游山玩水,我很忙的,有缘再见吧。”
第22页 季橙望着她离开,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空空的,而抬头时萧风儿已没了踪影。 季橙脱去了新郎喜服,骑马进了容城县,天也快亮了,他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名曰“鹊云”的落脚,第一件事便是睡觉,已经几日没有睡得安稳了。 萧风儿说的不错,天色蒙亮之时,天边的乌云便压城而来,很快,风也跟着凉了起来,不久之后一场大雨便酣畅而降了。 整个容城都陷在一片雨雾当中,连着一望数不尽的街市楼阁都感染了远山朦胧的神秘,临着街面可以清楚的听见踏着水花稀疏却又匆匆的脚步声。 只听风雨中传来孤马的清落声,似踏着雨点遥遥奔腾而来,几个路人慌忙的退到了一边,仔细又小心的望着。 一个异族骑士驾着他的高大的黑色骏马在鹊云客栈前停了下来,马蹄踩着水花,发出这雨中最清脆的声响。 异族骑士翻身下了马,他的面容在雨中看不太清,只是那一身异族服侍相当乍眼。他身穿折襟窄袖袍子,衣襟以鲜艷的锦缎镶边,腰系绣着圆珠连攒而成的衣带,高筒靴。腰间配着把镶着闪目珠宝的长剑,快步进了客栈。 原本稀少的过路人,因此都聚在了鹊云客栈门前,小声的议论着此人的来历,不过多时,长街那头,与异服男子身着无异的两列马队,踏着缓慢却又精神的马步拥着流苏红顶,装饰多彩璀丽的八抬宝辇渐渐临近。 马队之长,一眼望却不尽。如此阵仗对于容城百姓来说并不多见,不一会儿路面上的人五个十个的多了起来,楼阁上的紧闭窗户也推开了,冒出好奇的人头观望着。 雨有些缓了,不似之前那般猛烈,对伍在离鹊云招牌十米远的街上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皆肃着脸孔,纹丝未动,仿似落在他们身上的不是淅淅冷雨,而是温煦的阳光,只有马儿好似讨厌着雾雨天气,时不时的动动耳朵。 更让人称奇的是,那八人依旧抬着宝辇,没有放下。他们站如松柏晃也未敢晃动一下,似生怕宝辇中的人受了不必要的惊扰。 不一会儿那佩刀武士便出来了,快步跑到宝辇的门前,低头禀报“主子,请下轿辇吧。”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宝辇稳稳的落下了。轿门被推开了,走出一个身形瘦小的窄袖素色长袍少女,手里还拿着一顶中原的的油纸伞撑了开来。 一个乌黑披散在腰后的秀发低着头从门里走出,额上的叩珠眉心坠在低头的那一刻微微晃动。 刚一抬头,伞沿便遮住了她鼻樑以上的面容,粉色的透明方纱遮住她一半的面容。 但见她肌若凝脂,樱唇如含着春日桃花,身材窈窕,行动间浅红色的罗裙在微风中抖擞,浅黄色的锦巾斜披在身上随风飘舞,很有仙气。修长的手臂上带着金臂钏,华贵非凡。 几个穿着更精緻的将领跟着下了马,跟随少女身后进了鹊云客栈。 掌柜的一见少女进来,忙迎了上去,深深一躬道“阿和姑娘好。” 少女瞟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没有说话。她的脸孔始终都是冰冷的。 朱老闆滞了滞直起腰,却还是弓着背脸上堆满了笑意道“小的姓朱是这间客栈的老闆,阿和姑娘光临小店,是在下的荣幸。”朱老闆来回搓着手掌,脸上很有面的样子。 少女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眼波在他说话之时,便扫过客栈楼上楼下每一个能看见的角落,看似漫不经意,却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角落。 ☆、022 初见 等朱老闆说完之时,她才慢慢收回了视线,神情淡然,似全不在意他的阿谀奉承,道“带我去我的房间吧。”她的声音很优美,却也干脆利落。 朱老闆笑道“是,姑娘这边请。”说着,领着她向对面的楼梯去。 一个高大披甲,看似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将领挡在了他们的前面,扬手道“慢着。” 少女的眉间划过一丝不易发现的思虑,很快便被一丝轻慢所掩盖,道“还有何事?胡将军不累,我也累了。” 姓胡的将军抬了抬眸扫视着二楼门房紧闭的客房抱拳道“此地龙蛇混杂,为保姑娘安全,待末将将整间客栈的闲杂人都清散出去,再请姑娘上楼。” 少女眉间的忧思隐约而出,似乎她并不想如此,很快便道“我看不必,此行已是不请自来,若再扰民,恐怕事与愿违,误了正事可就不好了,你说呢,胡将军?” 姓胡的想了想,已有三分动摇,仍道“可是,这里的人很复杂,万一……” 面纱下的娇容冷冷一笑,却扬起优美的弧度,道“有胡将军的部下在,荣和还有什么顾虑呢?” 胡垸野呷了呷嘴,这么高的一顶帽子盖下来,胡垸野如何还会力争,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语气温和了些道“那就依姑娘的意思吧,带姑娘上楼歇息,楼上厢房两人看守一间,务必保全姑娘安全。” 胡垸野的部下异口同声答道“是,将军。” 荣和正往楼上去,脸上的愁云越发堆积。 朱老闆将荣和安排在上房甲房,在二楼转左尽头的倒数第二间,许多人听见动静都推开门窗探出头来,多是被荣和纤美的身姿所吸引注目。 荣和只是四处张望着客栈的布局,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卫。刚走过一间厢房,门唰的从里面开了,正是荣和旁边的厢房。 季橙似乎是被吵醒的,眼神还有些散漫,他皱着眉,目光仔细扫过眼前一干停下的侍卫,荣和也闻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碰巧与他的视线相撞。 季橙眉头冷不丁一拧,他最先注意到的是荣和脸上的面纱,之后慢慢的放松神思。 胡垸野跟上前来,见季橙如此盯着荣和,手里抓着刀抵出质问的语气道“小子!看什么?把门关上!” 季橙闻声,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复看向胡垸野,他粗略的打量了他一番,前后连想一番,猜到他们应来自异域,而且身份非富即贵。但他却无顾忌,轻声玩笑道“怕被人看,遮纱可没用,应该这块儿布,这样就不会吃亏了。” 荣和眉目有些丝微妙的变化,幽冷的目光却依旧如常。 胡垸野是武将,最不屑浪费口舌,况且一向不爱与中原人打交道,若非有命在身,才不会踏足中原之地,正要发怒,荣和压低声音快语道“不要生事,胡将军先去打点事物吧,我累了想要休息。”转头就走。 朱老闆见状,立马推开了旁边房门,含笑道“姑娘请。” 胡垸野这才不再与季橙计较,放下了刀。瞪了他一眼哼了声下楼了。 季橙也不想多事,只是她就正巧住在自己隔壁,想着目光又不住的瞟了瞟,可是为什么要说正巧呢?不过神有相似罢了,季橙鼻中微微一嘆,含了抹笑意关上了房门。 扑鼻的梨花香气迎面送来,荣和微微皱了皱眉,目光一扫桌上的香炉,久久不离。 身旁的侍女倒是眼疾手快,先一步进屋将桌上的镂刻花样的铜制香炉移了出去,走到门口对朱老闆道“我们姑娘不喜欢薰香,以后不要拿这些东西进房。”说着推给了朱老闆。
第23页 朱老闆听着,抬眸探了眼荣和的脸色,只见她垂搭着的眼里若有似无的有种厌恶之情。赶紧低头致歉道“是是是,以后不会了,姑娘见谅。” 屋里的香气只是淡了一些,可荣和的脸色似缓和了许多,径直走到铺着上好白鸟和鸣图案的杭州织锦圆桌前坐下,门外有二人看守。 若非突降大雨,队伍也不会无奈在此休息,这样一来却正中荣和下怀。 朱老闆道“没什么事了话,小的先出去了。”他的态度很是谦卑,因为眼前的这个荣和既有军队保护,身份尊贵可想而知。 荣和微微一滞,道“慢着,我还有些事要向你打听。”这会儿,正巧她的婢女进来了,荣和道“丽香,把门关上。” 荣和玩弄着手腕上的珠串,声音略微小了些,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得见的音量,道“我想知道左右两边的厢房都住着些什么人?” 朱老闆原本神经有些紧绷,还以为什么大事要关上门来说,一听只是寻常的打听,这才松了口气,想道“左边厢房并没住人,右边住的就是方才那位姓季的公子。” 荣和又想起方才的情形,在大漠上很少有人见了胡垸野的刀还能丝毫不退怯的,他应是第一个。问道“他是一个人?” 朱老闆点头,“是一个人,好像打外地来,今早才入住的。” 荣和嘴边不经意的浮现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很微妙似在算计什么。 朱老闆见她如此,很是费解,又不敢多问,只是等着。片刻后,荣和从凳子上缓缓起身转头,纤细的食指指甲擦过桌布,笑望了丽香一眼。 丽香明白了什么,从身上的布兜拿出十两白银递给朱老闆道“我家主人在客栈落脚的这几日烦劳朱老闆你多多照顾,如果门外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还请你通传一声。”她瞅了瞅门口,似乎在告诉朱老闆说的是门外守卫的二人。 朱老闆是个聪明的商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赶紧笑着双手接过银子,一脸诚恳的神情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心效劳的。” 荣和抬手浮上了柱子上悬着的明黄色纱帘,晃眼的金臂钏顺着白皙的肌肤滑了下来,她微微的侧过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没有休停的意思,这样的天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糟透了,原本热闹繁杂的街市被雨水一扫清净,许多商铺都关了门,只听得雨声哗啦啦的打着屋檐,很是畅快。 丽香右臂挽着竹篮,将篮中採摘来新鲜的花瓣闲散撒入泛着腾腾热气的木盆中,想了想道“公主真的要这么做吗?会不会太冒险?” 荣和将手指上凝着的水珠轻轻的滴在细嫩的手臂上,嘴角露出一丝有何不可的笑意道“我决定了,一定要这么做。”清澈的眼眸泛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023 出击 容城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还是阵雨纷纷,似乎连上天也有意帮助荣和。 异域人进入容城县的消息很快便在县城里传开了,尤其听说有一位气质绝佳的异域美女,所以引来了许多好奇心太过旺盛的人来向朱老闆打听。 附近茶馆的男人们经研究得知,荣和一行人是来自大漠的龟兹后人,据史书可考,龟兹王朝是在唐太宗手里覆灭的,整个龟兹都被收入唐朝的版图。 那么如今的龟兹应该是遗留下来在大漠建立的小部落,那他们来到中原又是为了何事,就没人得知了,就知道这个荣和在龟兹的身份地位一定很尊贵,此行来大明,定是有什么大事。 此事在城中传的很是热闹,就连素有“撒手县官”之称的刘文宴对此事似乎也格外上心。 阵雨初停,便见他闲庭散步,可是面色却很是沉重,似在想些心事。 谭倩儿走来道“姑父,你找我?” 刘文宴回过神来道“嗯,还是龟兹使者的事。目前朝廷没有向各地方下放龟兹来访的通知,也并未通知各地官员接应,那个荣和有军队护身,想来不简单,照理说皇上不可能得不到消息,至今却未派人接应,这么做实在令人费解?” 谭倩儿道“姑父的意思是,皇上是有意不通知各地官员接应?” 刘文宴摸了摸鬍鬚,目露精光道“恐怕是这样,圣意难度啊。” 刘文宴来回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捉摸着,他最讨厌想事的,平日里断案也未曾这么仔细过,总是贪闲避重,如今在这事上如此留意,一定有什么理由。 忽然他眼前霍的明亮,像是有了主意,道“这样好了,你先去走一趟,探探风声。”边细说着边和谭倩儿往书房去了。 鹊云客栈在一日间,客房全部注满,甚至依然有很多男人前来问宿,只好败兴而归。朱老闆很快便发现前来打尖的都是一些街坊,而且都是男人,这一点很快便得到解释,因为他们无论何时都开着门窗,似乎在期盼着左廊倒数第二间有所动静。 胡垸野很是愤怒,本来都要拒之门外,可是却遭到荣和的反对,究竟这荣和是什么身份?他们对外称荣和只是名满龟兹的琴女,区区琴女又怎会有如此大的阵势。 不过这些男人才不在乎,他们来此只为一睹异域美女的华容。 四面厢房门前皆有龟兹侍卫守卫,以免不诡之人接近荣和门前。 季橙的房门开了,丽香透着门缝听到动静连忙进里跑到梳妆檯前道“主子,是时候了。” 荣和听了眉间一动,放下梳子便起身,原地转了一圈,裙摆上的红色薄纱随之旋起飘舞,脸上的笑几分狡黠,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丽香瞧过她比寻常过分明艷甚至艷丽的衣着,眼里满是倾贊,可是来不及说那么多,忙推着她一边往门口一边焦急道“美死了,美死了,再不出去,姓季的小子就下去了。” 说着,门已打开,荣和被推了出去,这让守在门前的侍卫惊了一惊,她又恢复平日里肃着一张面孔。 荣和瞅了他们一眼,看着季橙就要向楼梯走去,和丽香忙的加快了步子上去。 终于离季橙两步之遥的时候,她沖丽香使了个眼色,丽香转换了一副关心的神色忽的扶起她的手臂道“姑娘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就好,想吃什么我吩咐朱老闆一声不就行了。” 季橙闻声,在转弯的时候侧了侧头,荣和见他望来,脸上顿时浮出几分虚弱之色,道“我只是想出来走走么,不要紧。”话音刚落,她轻轻的抬起目光,碰上季橙伫足的视线,淡雅的点头一笑。 昨日她面上遮着纱虽未看尽真容,但也可看出是一等的美人,今日她虽略施薄粉,可五官精緻,又透露着一种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美艷和豪气,好在气质神韵中总有几分自然流露的清傲和自持,便是一般的千娇百媚所不能比及的。 季橙见她对自己含笑,出于礼貌也微微回笑,却没有搭讪的意思准备下楼去。 ☆、024 判若两人 一些男人知道荣和出来了,忙的探出头来,有的还跑到楼道里来看,都被侍卫拦住了。他们无不惊嘆于荣和的美。
第24页 荣和与丽香低低交换了眼神,也跟了上去,终于在季橙要下楼梯之时,荣和眉头一锁,手扶上了额角,丽香惊叫道“姑娘,你怎么了?” 荣和道“好晕……”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前坠去,下面可便是高高的楼梯了。 正当所有人惊呼赶来之时,身前的季橙已转身扶住她柔软的双肩,道“姑娘,姑娘?”荣和闭着眼没有反应,季橙扶着她走了上来,她的身子竟似更软,完全瘫倒在他的怀里。 “姑娘,姑娘醒醒啊!”丽香焦急的唤道,围观的男人们只是盯着季橙,心里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季橙看起来倒很是镇定,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见她仍未醒,便抱起了她,正要向房里走去。 侍卫拦道“小子放下我们……”一句话还未说完。 丽香已训道“都退下,姑娘晕倒了还不快去叫胡将军来!” 几个侍卫像是变了个脸色,不再阻拦,差了其中一人下去找胡垸野。 丽香道“公子快请吧。” 季橙点了点头,心下疑惑,丽香不过是这琴姬的随身丫头怎的如此大的气势一下便吓住了那些侍卫,而且他们似乎很是关心一个琴姬的生死。 正寻思着,已经一脚踢开了门,进屋直奔纱帘后的床去,在放下荣和的时候,荣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念道“不要离开我。” 季橙怔了怔,抬眸瞧她,她仍未清醒,竟像是再说梦话。 丽香走来了道“好在公子反应快接住我家姑娘,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季橙寻思着又望了荣和一眼,越来越让他怀疑些什么,忍不住问丽香道“恕我多言,你家姑娘真的是……”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晕倒?”胡垸野大步进来,语气里很是紧张,季橙咽下了说了一半的话。 丽香屈了屈膝道“胡将军,阿和姑娘这几日有些水土不服,从昨日进了容城便一直说噁心不适,方才若不是这么季公子,姑娘已经一头跌下楼去了。”她说着,眼眶里转着后怕的眼泪。 胡垸野沉着声,看了丽香半会儿又瞄了季橙一眼,季橙只是低着眼眸,想着自己的疑虑。 胡垸野道“快请大夫……。”还没说完。 这时,阿和缓缓道“不必了。”说着,自己撑着床要坐起来,季橙见她忽然醒了,帮忙搀扶着坐了起来,将软枕放在她的背后。 胡垸野快步上前,想问什么却踌躇片刻,姿态也没方才那么神气,有些收敛的态度,吐道“姑娘……” 阿和有些虚弱的道“我只是一时晕眩,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必麻烦了。” 胡垸野不放心的道“姑娘忽然晕倒,此前毫无徵兆,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看。” 丽香扭着手帕似有些不安,却让季橙看在眼里。 阿和定了定神色,抬起了那悠然不失果决的目光,语气还是那样的淡,道“要请大夫明日也一样,我现在太累了,要休息,如果明日起来还不见好,我再通知胡将军也不迟。”她垂下了眼皮,似不想再听与此不同的意见。 胡垸野道“明日?可是明日我们就要启程。” 荣和道“我的身体要紧,不如再等两日吧。”说着,背过身去躺了下来。 胡垸野见此,鼻子嘆出沉重一气,道“那好吧,姑娘好好休息,你们好好在门外守着,要是再出什么差错,不用我说,也知道后果了。”他压低了声线,精明的目光微微眯成了一条缝,说罢,转身便出去了,一干人跟了出去。 季橙转了转眸,心想就连胡垸野也要让荣和三分,这个荣和当真只是琴姬? 门刚关上,荣和就坐了起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季橙虽有疑问,也觉得自己也不必多留,一边起身一边道“那姑娘好好休息,我也不便打扰了。” 刚起身,阿和坐起了身双手扣住他的手,道“再陪我一会儿。” 季橙惊眸定格在她的手上怔住了,阿和看出了他的疑惑,自持的收回手,笑笑道“我只是还没有谢谢公子。” 季橙慢慢的笑道“不必放在心上,现今姑娘应该好好休息,明日请了大夫瞧过便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他说着,而阿和却全似未听进去,待他说完,含羞道“明晚我叫朱老闆备一些上好的酒菜,就当是我答谢公子救命之恩,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季橙正想着,丽香道“是啊,季公子,也许你认为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家姑娘那可是救命之恩吶,你就不要回绝了。” 季橙面上凝着笑意,心里却有些自相矛盾,昨日见她时那种眼高于顶的目光并非形于表面,而是整个人骨子里就透露出那种高冷不便亲近的距离感,与今日的热情含羞完全判若两人。 这里面的确大有文章,季橙想了想道“也好。”。 季橙刚走,丽香舒口气道“我的主子,你刚才吓死我了,万一季橙没反应过来,摔着了你,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阿和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决绝,道“只要能成事,受点伤也值得。” ☆、025 窗外飞镖 雨后的阳光总是不足的,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里,连着两日雨水的洗涤,放晴里都是阴云压城,一片凉意,仿佛是九月里登高临风,寒凉的让人清醒。 可是阿和却很喜欢阴雨天,也许是多年生长在大漠少有这样凉爽滋润的时候,又或许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每逢上微雨天气,娘亲都会带着她去湖上泛舟,傍晚在唱着歌谣尽兴而归。 那是尘封在她心里最深的记忆,她很怕去回忆却又最乐意沉浸于此,多年后又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可惜记忆里最亲的人都不在了。 阿和想着,眼睛不禁的酸了。丽香走了过来,道“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说着合上了窗户。 阿和也从伤怀里醒神,还是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嘆了嘆气走到床边坐下。 丽香全然没察觉她的异样,走了过来道“我铺床,主子早点休息吧。” 阿和转了转眸,思道“等等吧,他还没有还珠花来。” 丽香这才想到,拍额道“瞧我差点忘记。” 阿和的忧思定格在丽香身上,心头一阵难捨,她有些难受的道“丽香你过来。”招了招手。 丽香含着笑走到了床边,阿和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方才忍住的泪在这一刻竟愈发的多了,还没张口便已出来了。 “主子,你这是……”丽香有些惊了,忙的抽出手绢为她擦泪。 阿和没有躲开,任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之后紧紧地含住她的手,抿了抿嘴唇,道“只是在想你我马上就要分离了,你不要怪我自私,我走了以后你也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大漠了。”她说着,有些凝噎。 丽香明白她的意思,这些日子以来心里也一直强忍着情绪不敢发出来,可是如今她开了口,自己也更加伤心起来,握着她的手摇头哭道“丽香不怪主子,我自小就侍候主子,这次的事丽香宁愿入火坑的是自己,也不愿看着主子去牺牲。”
第25页 阿和欣慰的点了点头,眼泪也是愈加的往下流,两人互相抹着泪,抱在一起。 抑郁中,有人叩门道“阿和姑娘,睡了吗?” 丽香一听是季橙,忙擦干眼泪,阿和也收拾好情绪,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发髻散落在了青丝上,更多了几分迷人的魅力。 阿和示意之后,丽香打开了门,堆起笑道“季公子,快请进,我家姑娘没睡呢。” 季橙进门后,丽香给门前的侍卫递了眼色叫他们别多事,他们便也不敢插手。 季橙进屋时,阿和正坐立在窗前背对着季橙。 季橙道“白日不小心勾到了姑娘的珠花,特来归还。”他摊开了手中金银花样的珠饰。 阿和缓缓转过了身来,低着头上前走了几步道“多谢公子,我还以为丢在了哪里,原来在公子这里。”低着头接过了珠饰,其实是她故意勾在他衣服里。 季橙瞧她脸上好像有泪痕,忍不住道“姑娘哭过?” 阿和闻言,泪意更重,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以手指的绢子擦着泪,背影颤抖了起来,道“阿和不想影响公子的心情,可还是被公子发现了。” 季橙见她说着说着又哭了,想了想道“姑娘既是有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阿和轻声抽泣道“也不是什么伤心事,只是有点思念家乡。” 季橙转了转眸,释然一笑道“若是别的事,或许我还可以开解姑娘两句,偏是这思乡之情,连我自己都深受其中。”他说着,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了,他何尝不想家,不思念父母。 阿和已走到他身边,一股淡淡的体香令他回神望向她,阿和眼角还挂着泪意,嘴边已顿生笑意,脉脉道“原来公子也与阿和一样。” 他见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不觉得陷进了她温柔的眼眸,阿和笑着拉起了他的手,将珠花放在他的手心里含住,道“既然此花已随公子而去,惜花之人又何必归还呢?” 季橙心中猛然一跳,面色却无半点异样,依旧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方才的话无疑是种暗示。 正想要推辞忽然,什么东西从窗外飞了进来,季橙眼眸一转,推开了阿和道“小心。” 利器从二人指间飞过,回头之时墙上多了一支银头飞镖。季橙镇定向窗外望去,一个黑影这才跃上了屋檐,只是那一望,那张脸,瞬的让季橙惊异,正是县城的捕快谭倩儿。 阿和惊得脸色都变了,丽香闻声跑进来,连忙派人去追。 可谭倩儿轻功不错,已经没人影了,为什么她会来这里,似乎是监视阿和,可这支飞镖实在让人胆颤,季橙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收起镖便回房了,却忘了还荣和的珠花。 翌日,窗外终于又恢复了七月里的光彩,只是不到正午,阳光就格外的暖人,各处已都寻不见被大雨洗涤过两日的痕迹,就好像容城的蓝天从未出现过阴云一般。 季橙起的有些晚,出门时正好碰见丽香送一位大夫,最后嘱咐道“慢走。” 丽香看见季橙,生怕他会不招呼似的,赶忙唤道“季公子。” 季橙含笑走了过去,道“是给阿和姑娘来瞧病的大夫吗?” 丽香点了点头,道“是,大夫说主子是水土不服,夜里休息不好,加上没有胃口才会一时晕厥的,调养几日便好了。” 季橙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了。” 这时,只听楼下堂中传来喝声,五六个衙门的官差鱼贯而入,季橙有心望去,果然一眼便望见了最后进来英姿飒爽的谭倩儿。 可能是有这种感觉,千目也向楼上望去,她压低着目光有着令人生畏的气宇,在视线碰触的那一刻,显得如此陌生甚至带有几分看轻。 季橙对她瞧着自己的态度倒是没有多讶然,只是在想昨晚她在窗外监视阿和的事,气氛似乎不太友善,堂中正坐着的胡垸野一时死盯着他们不放。 朱老闆赶忙迎上来,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道“千目姑娘来了,让小的备些酒菜招呼几位爷。” 千目很快收回了目光,扬起脸,很有官架的道“今日为正事而来,不必忙活了。” 她说着看了眼身着乍眼的胡垸野,向朱老闆走近了几步,道“前不久西关传出一件牵连十几口的人命案,杀手极其凶残,当地官员查证后怀疑此案是外来人所为,特通知各地州要多加留意外地人士。” 她说着,一步步向着胡垸野坐着的桌子走去,道“刘大人听说前两日有龟兹武士进了容城县,身份未知,派我等特来查探。” 胡垸野听着双拳已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竟似要暴出,扬起一边眉峰盯着千目,压着怒气哼道“你是在说我了?” 千目双手扶住桌角,向前顷了顷身子,没有半点怀疑的迎上胡垸野的目光,骤然一笑道“大爷看起来却像是杀人之人。” 胡垸野堂堂龟兹武将,杀人多是在战场交锋之时抛头洒血,到了小小的捕快眼里竟成了一个没有人性的杀人魔,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026 探虚实 胡垸野气得嘴角抽着,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迅的站了起来怒指千目,道“大胆小小县衙捕快,你可知我是谁?胆敢如此和我说话!” 千目似根本不在乎他是谁,嘴角一扬直起了身,抱肩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也好让我们辨辨真假。” 胡垸野气得脸都白了,正要说什么,她转过身又扬声道“对了,听说你们之中还有一名女子,是琴姬是吗?也叫她下来。” 胡垸野失口一笑,两半鬍子笑出可笑的形状来,道“怎么?你还想审问她?”他有些戏嚯的问。 千目转过头来瞅着他笑道“怎么?区区琴姬还动辄不得吗?还是琴姬身份不过只是掩饰?其中另有隐情?” 胡垸野咬牙道“你既知此中有所掩盖就应该知道我们你得罪不起。” 千目身后跳出一人道“倩儿和他费这么多话做什么?我上去搜搜便知。”说话的正是上次对季橙冷眼的年轻捕快,冯兴。 他说着已要上楼,胡垸野道“你敢!” 只听得楼上飘来一个极静的女声,道“胡将军。” 冯兴抬头看去,阿和身着龟兹服饰,半身水蓝色修身裙,显出她玲珑的曲线,皮肤白皙,像是被漂过的水粉色长纱斜披肩上,乌黑的秀发从中间分出印子,额上的黑珍珠似本就与她浑然一体,美若天工。 她长长的睫毛微低着却高过堂厅中向她投来目光的众人,面上遮着渐变粉色的轻纱似吝啬展现自己的美貌。 即便如此,冯兴和千目还是看呆了,不过她很快的望向美人身后一同走下来的季橙,冷着脸孔,很快从阿和的媚惑中跳了出来,负手上前看着她道“你就是那个琴姬。” 阿和迎上她的目光,缓缓走了下来,面纱下桃色的唇角顿生一抹别样的微笑,柔声道“原来在中原女子也可以做官。”
第26页 千目见她笑若春风,心里只觉得更气,只以为她的本意不善,多半是在笑自己,挺了挺胸膛,肃道“任何职务,都是能者居之,就像有人靠卖艺卖笑为生,我可就没这个本事了。” 千目这么说是故意要戳阿和的痛脚,她原以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尴尬,不想阿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边的笑意渐渐凝节成一朵冰花,道“姑娘是在说阿和吗?” 千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荣和继续淡道“职业本不分贵贱,人心作怪罢了,不论做什么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都值得尊重,你说是不是呢?”说着,端然一笑,仪态大方走到胡垸野的桌前坐下。 众人皆是投来钦佩的目光,就连季橙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原本是想让她难堪,没想到弄巧成拙,千目倒显得目光浅薄,看不起人。 她蕴着怒气,也不能发作,只是冷笑着道“姑娘如此巧言善辩,倒像是读汉人书长大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真实的来历。” 阿和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我族大王也甚是推崇,而我一个琴姬依附献艺于皇室而生存,投其所好哪里稀奇?” 千目一时语塞,有些急了,含气道“可我并不认为你是区区琴姬,旁边那个杀气腾腾的更像是会在西关犯下命案的凶手。” 她还没说完,胡垸野已大怒跳起道“混帐!我乃龟兹镇流大将军,奉大王之命来访大明,不过不想表露身份,却遭你接二连三的羞辱,这难道就是你大明的待客之礼?” 千目眯了眯眼,神情冷肃,没有说话,其实刘文宴派她前来就是故意挑衅,一探虚实。 冯兴上前道“你的话有何凭证?” 胡垸野冷笑,可已看出他很是不满了,道“我的部队就在外面把守,龟兹部族虽不比大明,可也还轮不到被你等鼠辈欺负,更没有必要向你等证明什么,聪明的就赶紧离开,不然破坏了两国交好你们担当不起。” 冯兴也有所忌讳,他当然当不起这种罪人,一时想不出退路看向沉默的千目。 千目有些悻悻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可回禀刘大人,以贵宾之礼招待,鹊云客栈只能招待龟兹使节,今晚之前所有闲杂人等都要离开这里。朱老闆没有问题吧?” 朱老闆还敢说什么,道“是是是,小的会办妥的。” 阿和望了季橙一眼,神色有些隐晦。 谭倩儿不想再待下去,看也没看季橙便出去了,刚走出门,季橙赶了出来道“谭姑娘。” 谭倩儿顿了顿,停了下来,利落的回头,长长的马鞭扫了一把甩在背后,她神色就像白水一般极淡,道“季公子有何事?”言语间有些刻意的疏远和陌生。 季橙走下台阶,道“可否和姑娘单独聊聊。” 谭倩儿目光微动,表情依旧没变径直向门的一边走去。 冯兴握着拳瞪着季橙恨不得将他打倒在地,其余几人道“我们先回去吧。”拉了拉冯兴没反应,便笑着先离去了。 谭倩儿道“有话就快说吧,衙门里还有事要做。” 季橙看出了她刻意的冷淡,虽不知为什么,也不愿多想伸出手道“这支镖是姑娘的吧,完璧归还。” 谭倩儿脸动也不动,只是移了移眸,又看向季橙,脸上难掩怒容一把抢过银镖,执在手里在季橙眼前晃了晃道“你不过是想怪我破坏了你和那琴姬的好事吗?干嘛不直说,别在本姑娘面前来这一套!” 她的火竟发的有些不明不白,季橙意外之余有些含冤的道“好事?什么好事?”说着,反应了过来,无可奈何的轻笑一声道“原来姑娘是误会了我与阿和姑娘的关系,昨晚所见不过断章取义,倒是那支飞镖来势凶猛,差点就伤到在下的手。” 季橙不过说清楚了事情的实情不想造成不必要的猜忌,却不想他的坦白竟让谭倩儿神情恢复了悦色,眼底的义愤全然不见,生出几许微笑,试探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季橙滞了滞,女人的心思到底变化无常,他点了点头道“何须说假?” 谭倩儿这才明白是自己多想了,只不过她心里的救命恩人怎么能是那样随便的登徒子,也难怪她会生气。 季橙动了动眸光,不经意发现那边的冯兴一直怒视着自己,渐渐明白些什么,当然他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笑了笑道“没事了,不耽误你回衙门处理正事了。”笑着回了客栈。 谭倩儿收好了飞镖,终是露出了微笑。 ☆、027 入局 季橙回到屋里打算收拾一下离开,却发现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除了银两根本身无长物。他嘆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正想着动身去扬州,只听门外唤道“季公子。” 是丽香的声音,季橙应了声道“来了。” 门一打开,丽香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季橙微微一滞笑了笑回头看着她似有话要说。 丽香笑道“我是来代阿和姑娘传话的,季公子不用搬走了,可继续住在这里,要搬走的是其他人。” 季橙停顿了片刻问道“为什么我不用搬?” 丽香盯着他慧黠笑道“你是我们姑娘的救命恩人,当然不用这么麻烦,公子就安心住下吧。”说着转身要走。 直到出了门,才又回头笑道“公子别忘了晚上来赴宴。” 季橙含笑道“忘不了的。” 夜色刚刚落下梢头,季橙还没有回来,阿和轻轻拉了拉肩上滑下去的银花纱披,神色中有些淡淡的忧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丽香,道“他会不会走了?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在门前张望的丽香听了,走了进来,她深知季橙在此事中起到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一个人接下来就真是举步维艰了。 她刚想开口宽慰,只听季橙含笑的道“我可以进来吗?” 阿和猛然望去,看见季橙翩然出现在门口的一刻,不定的心终于放下了。 欣喜的起身绕过桌子迎上去道“我以为公子忘了赴约。”她似乎很开心,开心的可以看出激动的心里,可奇怪的是季橙能隐约的体会到这种激动并不是因为他。 倏尔,他抱歉含笑道“整日呆在房里太闷了,出去走走就晚了些,让姑娘久等了。” 阿和笑着与他入座,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酒壶倒着酒道“我敬公子一杯。” 季橙看着清透的酒,又看了看阿和妥帖的微笑,从刚开始认识荣和,他总觉得相识的过程有些刻意。 阿和端起酒道“多谢的话也就不多说了,阿和先饮为敬。”说着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将杯底现与季橙看。 季橙笑了笑拿起酒杯也饮尽了,只是他不知当他喝下酒的时候,阿和与丽香相视微笑。 季橙放下酒杯,阿和站了起来又添酒道“公子似乎有心事?” 季橙眉间一动,缓缓的看向她含笑的眸,轻笑一声,道“或许是我多虑了。”说着,噙笑道“姑娘擅琴?”
第27页 丽香合门出去了。 阿和微微一笑,季橙道“什么琴?” 阿和道“是琵琶。” 季橙扫了眼屋内的东西,含奇笑问“为何不见琵琶呢?” 阿和笑道“在那木箱子里放着,平日里总是怕磕着碰着。” 季橙点了点头,眼里含笑道“不知在下可有幸听姑娘弹奏一曲?” 阿和的神色忽然有些不一样了,她低着眸光缓了会儿才露出笑容道“恐怕阿和会让公子失望了,这两日我的精神不是很好,只怕弹不了琴,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弹给公子听吧。” 她说罢,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了,眼里有些晶莹,回到桌前时又已然是一张毫无破绽的笑脸。 她端起酒壶走到季橙身边,一股独特奇异的香味随着她的行动飘来,季橙深深一嗅,道“好香。” 阿和深深一笑将怀间的丝帕拿了出来,微微晃了晃,香味更浓了,道“这是龟兹的有名的制香婆婆专为我调制的,旁人不会有的。” 季橙点了点头,这几日来也是今晚她才用了这香料,气味是很独特的香,隐约还带着一种涩。 阿和举起酒杯柔声道“再敬公子一杯。” 季橙看着她的脸剎那间只觉得有些花,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头一阵晕眩,他按住额角,可是头却越来越重眼前的酒菜越来越模糊,只听见阿和还是柔声唤道“公子,公子……”便合上眼了。 季橙摸了摸头,只觉得有些麻木,很快便在荣和的轻唤声中闭上了眼睛。 当季橙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时,他看见头上粉色的纱帘瞬间清醒,猛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帘子扯开。 眼前的布局摆置让他大惊不已这正是阿和的房间,这还不够,窗前立着的美人,身上披着他的衣服,季橙掀开被子一看,脑子一轰脸颊滚烫起来。 “你醒了?”阿和走了过来,肩上搭着季橙的深意,里面穿着自己的里衣。 季橙不敢看她,面上极力的镇定,其实背后已经一片虚汗了,他努力的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嘴边吃道“我们……怎么会?” 阿和依着他在一旁坐下,握住他有些茫然的手道“既然都发生了,不如面对它。” 季橙好不容易想起来之前和阿和在喝酒,不知不觉的就有些晕了,听她这么说,忽然插了一句“怎么面对?”有些茫然的看向她。 阿和目光含情柔道“不如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过被人摆布的生活了,只要能和你一起去哪儿都可以。” 明明很深情很真挚的一番话听进季橙耳里,只觉得阴谋重重,他静静的望着她,飘忽的明黄烛火下,映的少年的眉目格外魅惑人心,阿和心间跳了跳,似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脸坐正身子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只要你一句话带不带我走?” 她被季橙看得有些发毛。 季橙脸依旧对着她,稍稍动了动眼珠,又盯着她,声音很轻的道“我最后问你一句,我们真的……做了什么?” 阿和似乎已没有耐心,身子猛地转向他,眼睛瞪得有些凶,语气也不再温柔可人,淡道“你的意思就是想不认了?你当我荣和也太好欺负了吧?”她声音并不是很大,听起来却很有威吓力。 此时的她竟完全不似这几日的那个温柔娇美的姑娘,神情冷酷,微微动气怒来就像个暴跳的小老虎,随时有致命的一击。 季橙好像快要从眼前的迷雾里摸寻出来,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遂决定一试。 季橙低了低眼皮,看似没什么想法,趁阿和不注意之时,扣住了她如白玉般的手,身子向前一顷,高挺的鼻子凑了上去似要亲吻阿和的脸颊。 可阿和刚察觉到他的动机,像触电般的抽出了手,“你做什么!”惊吓的低喝一声,猛地推开他。 季橙见她如此反应,毫无掩饰的笑了起来,倏尔道“一见我要亲你就已经如此抗拒了,我们又怎会行周公之礼?”“况且……”他看了眼无染的床单继续道“如果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应该留下什么证据吗?莫非你之前委身过别人?” 阿和刚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剎的红了,一巴掌打了过去,羞愤道“下流!”站了起来背对着季橙,脸气得发红。 季橙愣了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将这几日的事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终是感觉自己才是傻子,起身笑道“我不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 季橙看也没看她的身子,拿下搭在她身上的外衣穿好,捡起地上的腰带,阿和也拾起地上自己的衫衣,不过奇怪的是她根本没有生气,反而嘴角还有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季橙穿好衣服,道“今日之后就最好别见了,永别。”说着要走。 阿和太高了些声音道“我发誓只要你现在走出这个门口,就会背上玷污龟兹公主之罪,证据就是这块双连玉璧” 季橙脚下像被吸住身子一滞,猛地回头,那块属于他的双连玉璧俨然在阿和手中摇晃。 季橙大惊,忽的犹如当头棒喝,更让他万分诧异的是荣和是公主,道“你、你是龟兹公主?” 他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顾盼间已然骤生与众不同的贵气,这是长年来养尊处优的缔造,尤其是那傲视着世间百态的神姿分明已回到初见。 季橙咽了咽口水,似乎已不能不信,这个局或许从一开始就定下他季橙了。 ☆、028 同流 阿和笑盈盈的将持有双连璧的手置于背后,一步一缓的向他走去,眼里柔和的光线没有包容错愕难醒的季橙。 她生动一笑,却飘忽如春风逝于无形,淡道“我的真名叫荣和,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这个公主也做不了几天了,只要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把玉璧还给你。”她的神色笼上了一层阴郁。 季橙也想直接开门见山,微冷的道“我能帮你什么?” 荣和道“很简单,我要你挟持我离开这里。” 季橙懵了,心想挟持公主的逃离,与玷污公主下场有何分别。被气的有些无语,哂笑道“公主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荣和转身在桌前坐下,桌上被夜风吹得忽闪的烛光斜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恰巧映出那藐笑间不觉有些阴鸷的神色,道“玩笑?你以为本公主会拿自己的清誉和你玩笑吗?” 季橙眉心的阴霾愈发的深了,语气没有半点神气道“你这么做有何目的?”他想了想猜疑着道“难道你不想进宫面圣?” 季橙好像一语窥破了她的内心,她隐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面色如寒冰道“我不会把自己献给你们大明的皇帝,死都不会!”她压低着愤怒,狠狠拍在了铺上布的桌上,发出一声沉闷。 季橙霍然醒悟,原来龟兹要把荣和献给大明皇帝,说出来可能连联姻也算不上,要不然怎会以琴姬之名进京,季橙有些理解她的处境。
第28页 他道“所以你要走,可为什么你不自己想法逃走,一定要人挟持?” 荣和挑眉放低眼波道“自己逃就是违反父王的命令,弃龟兹于不顾,这虚有的罪名我自己承担倒也不怕什么,可是若是传进你们皇帝的耳朵他会怎么想?反过来是把龟兹推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不能这么做。”她虽然保持着平静,可季橙还是听出她起伏的泪意。 季橙有些沉默同时也有些感触,此前他根本不知道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内心的煎熬,一面是自己部族的荣辱,一面是那颗倔强不愿任人摆布的真心,其实无论去留都不该以对错论之,这些本就不该由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去承担。 他本应毫不犹豫的帮她的,都是不愿被命运摆布的人,可是他的难处呢?挟持公主是大罪,荣和离开之后,他应该如何面对世人的指责而无愧自处,他的家族父母都会为此蒙羞甚至遭刑罚连累,帮与不帮这个难题终是扔给他了。 迟疑与举棋不定之时,荣和说了一句“我不愿意开口求人,但是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季橙一怔,望向她,眼里似柔还伤尽是诚恳。季橙几乎有些动摇了。 荣和眼里好像就快有泪水夺眶,她低下眸有些绝情的道“所以我不会徵求你的意见,我们除了对方都没有选择。” 季橙不禁冷笑一声,道“你本来的计划是想让我以为你对我动情,让我心甘情愿带你离开?” 荣和道“不错,我会留好一封书信说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即便死也不愿苟活,让他们以为我会自尽。只可惜你并不愿上钩。” 季橙觉得自己很傻,明明就有些怀疑还是前来了赴了这“鸿门宴”。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若有所思的问道“我想知道你原本计划离开之后要如何处置我?放我走,你会让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活着离开吗?” 荣和一怔,她没想到季橙的心思远比她缜密,她不得不带着几分赞许看着他道“你很聪明,那是我原先的计划,现在我不会这么做。” 季橙觉得她的回答很有意思,起码让他起不起来,追问道“哦?原先是多久以前?现在又有何计划?” 荣和笑着起身向他走去,与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住了,那双眸如秋水依依,你看这她含笑,其实却无多少情分,道“至少我不讨厌你,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成功助我离开,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还会交给你一样足以让皇上放过你的宝物。”她说着已经走开。 季橙似乎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才做出了决定,只听他笑意很轻却没有不快,道“这么说不答应你我会死,答应你反而是生路?” 荣和道“不错。” 季橙从荣和屋里出来的时候,门外没有守卫,由于整个鹊云楼只有季橙一个外人,所以也不需要这么森严的戒备,谁能想到公主自己会跑走呢?不错,他已经答应了这个冒死的计划,都是被命运算计的人,他能理解荣和。 又过了一日,傍晚时分,荣和正在喝茶,门一把推开了,丽香神色慌乱的进来将门关好,荣和正奇着。 丽香冲过来气都不喘说道“公主,不好了,刚才胡将军和我说县官派人快马进京,将我们朝圣之事禀告了大明皇帝,明后两日派来迎接的官员就到了。” 荣和拍案站了起来,怒道“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个县官真是多事!”她几乎压抑不住怒气要吼出来。 丽香道“事到如今,公主只能提前行动了,好不容易装病拖了这么久,哎!”她负气长嘆,没有说下去。 事出突然,荣和一下失了分寸,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道“现在走离和霖哥哥之约就还有两日,可是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在桌前坐下,神色已然没有放松,道“我们这次主动访明,一路走来声势浩大也有地方官员礼待,要说皇帝不可能不知情,可是一直都没有过问的意思,如今……” 丽香很快接道有些愤愤,“那皇帝当然装糊涂不理咱们了,龟兹如今不过是大漠的部族,在他眼里或许连个国都不是,之前使臣几次来访大明以求庇护或是借兵抵抗鞑靼的骚扰,大明皇帝都只是在敷衍咱们,现在是到他眼前了,他才不得不派人来接了。” 丽香说的有几分道理,龟兹王朝覆灭于唐,却侥幸留有后裔存活至今日,大漠上坚强的部落却不知被多少部族盯着,恨不得划入囊中,也才有了这次的“进献”。 荣和沉声道“你去找季橙来商量计划,我们今晚就行动。” 丽香睁大了眼睛迟疑了片刻,斩钉截铁的应了声便去找季橙了。 荣和走到床边,从叠放的一丝不苟的被褥下取出一柄长剑来,剑鞘很是特别精緻,她摸过上面以皮革剪制的龙马图腾,拔开了剑鞘,冰银色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连神情也变得冷酷,“此计一施,既定生死。” ☆、029 紫厌 白日里谭倩儿来找季橙以带她欣赏容城风貌一由出去走走,这次她只字不提龟兹的人,好像对阿和也不是太上心了,不比上次处处针对。 可是季橙却总表现的对她说的任何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笑意也很敷衍。 谭倩儿多心以为季橙是嫌她闷,不想陪她,其实季橙是在想晚上行动的事,对谁都好他不想有任何差错。 可谭倩儿却不知他的心意,渐渐的觉得内心很受挫,她做什么事向来都春风得意,在府衙于公于私他们都对她几分谦让,可是今日倒让她尝尽了冷落的滋味。 闹市里人本来就多,只见前方公示牌底下围着一群人,有个男人在吆喝着什么很是热闹。 谭倩儿想了想,笑着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季橙也不想太过失礼于人,便假装欣然道“好啊。”谭倩儿这才有了开心的笑容。 人群中一个男子高声吆喝,吸引来路人,季橙只是远远那么一望,便认出那线条俊美结实的头骨,傲然屹立于人群中的马正是他的紫厌! 季橙喜出望外,叫道“紫厌,真的是紫厌。”说着向人群里挤去,谭倩儿被甩在了后面,不理解的道“什么紫厌?等等我。”也跟着挤进人群。 听着卖马的人一阵夸耀,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喊价了。 “我出五十两。” “我一百五十两。” “才一百五十两,此马是千里驹少说价值千两,本少爷出一千两。”一个看一眼只想用瘦柴二字形容的锦衣男子甩着手里的银票道。 此话一出,霎时一片嘘声和咂舌,有人说一千两买一匹马吃饱了撑着,可是季橙却知道紫厌真的是千金难得的良驹,是八岁生日那年娘用一颗夜明珠从京城万驹马场换来送给自己的礼物,那时,紫厌还没这么高。 眼看着那人就要与买卖的人交易,季橙不得不快点想一个法子来制止,只见他忽的大笑起来,就连刚赶来的谭倩儿也一头雾水。 那有钱少爷翻了他一眼道“小子,你笑什么?”
第29页 季橙渐渐收住了笑道“只怕公子上了他人的当,还浑然不知。” 紫厌似是看见了季橙,忽的神采更甚,伴着欢快的嘶鸣前蹄兴奋的立起来扑腾了几下像是庆祝与主人的重逢。 旁人都吓了一跳,只是季橙心下大为感动。 卖马的人被马嘶惊了惊之后脸上的肉立马横了起来,向季橙走来道“混小子,你说什么?你的意思这匹马不值这么多银两?” 季橙瞧了眼他手上的不菲的银票,弯眉一笑道“够,这一千两买马鬃倒是够了。” 众人譁然,就连那有钱公子也大大不快,不等他们说话,季橙便道“不过我不是在笑这个,明眼人一看便知此马是一等一的好马,即便是花费千两黄金也不为过。” 卖马的脸上显出几分得意,道“说的不错。” 季橙一声轻笑,很快道“可是这样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么好的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随着季橙的发问,众人才发现卖马的不过一身粗布麻衣,连鞋头都磨出洞来,样子连养马的都不想,又怎么会是这良驹的主人呢? 人群里传来起闹声道“喂,你不是偷来的在这儿卖吧?”引来笑议。 那卖马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急了道“这马就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怀疑!”他只能咬着不放,任他们也没有证据。 季橙最先笑了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你所说马是你的,那马鞍也就是你做的了?” 那人迟了迟,斩钉截铁道“当然了。” 季橙笑道“恕在下冒昧,轻问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黑脸道“与这有什么关系?” 季橙道“要证明这马是不是你的关键就在这儿了。” 那人踌躇了半会儿,道“打渔的。” 季橙道“哦,原来是打渔的,好,大家瞧那马鞍手工制作精细,外面的皮革是耗牛皮所制,你以打渔为生,一头耗牛顶的上你数十筐鱼,我若是你便弃渔耕田,而你偏偏将耗牛皮来做马鞍,依我看不是真的傻,就是个会说谎话的骗子。” 季橙话音刚落,周围响起叫好的掌声,“说的好!果然是个小偷!”赞扬之声此消彼长。 季橙始终眉目含笑,如秋日里的朝阳倾泻在黄金叶上,泛着动人的金光。谭倩儿静静的看着他,心里不禁小鹿乱撞,更加的倾慕了。 渔夫气得嘴都在发抖,握紧双拳朝着季橙挥来,被谭倩儿反手一把按住,使他动弹不得,厉道“本姑娘面前也敢动粗,果真是有眼无珠。” 他忙叫冤道“这马确实不是我的,可也不是我偷来的,是我是花了一天的时间从河边牵回家的,我没有说谎啊。” 谭倩儿道“你以为我还会信吗?先去衙门再说。” 季橙道“不必了倩儿姑娘,我信他的话,因为马是我的。” 倩儿惊疑的回眸瞧着他,半晌迟道“你的?” 季橙点了点头,“其中经过有机会再和你道来。” 谭倩儿点了点头,一把放开他道“你走吧。” 瘦柴少爷见状赶紧上前来从他怀里取回那一千两,一边甩着一边走到季橙面前拍了拍道“小子,既然马是你的,那这一千两给你了,把马交给本公子。”他势在必得的笑着。 季橙盯着他半晌,笑出声来道“我肯,只怕我的紫厌也不肯呢。”谭倩儿笑着“紫厌,真好听。” 季橙望着她一笑。 瘦柴少爷耸肩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拿着。”把银票给季橙,季橙没有拒绝含笑接过了。 谭倩儿正要说什么,但看向季橙运筹帷幄的样子便没有做声。 瘦柴一边撩起袖子一边向紫厌走去,嘴里得意的念着道“畜生跟人一样,都是势力眼,爱跟有钱的主子,它要真是匹好马,肯定知道这一点。”他说着拉起马缰想要紫厌跟他走。 可紫厌就像被钉在地上,动也不动,嘴里还发出几声不快的呼呼声。 瘦柴急了,叫跟着的几个大汉上来一起拉都无果,紫厌似被拉扯的动了怒,仰头发出一声长嘶,马蹄纷踏着,忽然抬起后踢将两个壮汉踢倒在地。 本是残忍的画面,围观的百姓却纷纷拍掌叫好,简直大快人心。 谭倩儿大笑道“真是太好了!看你们还敢不敢仗着有钱欺负人。” 废柴一看成不了事,也不想招惹谭倩儿这毛丫头,只好忍气一把抢回银票愤愤的走了。 ☆、030 重逢 谭倩儿贊道“良驹果然不同,紫厌真的只听你的话。” 季橙含笑不语,看热闹的人正要散去,只听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道“我来试试。” 季橙惊眸望去,一个衣袂飘飘,似仙若凡的紫衣空踩着底下的人头飞来,一瞥惊鸿。 在场的人都不觉看呆了,就连被她踩了的几个男子脸上也洋溢着旁人没有的优越感。 谭倩儿不经意看了季橙一眼,却发现他目光沉如星辰望着那女子,寸目不离。 眨眼间她已安然坐身在马背上,身姿很轻就好像没有惊动紫厌一般,可紫厌还是微微有些躁动,她很快温柔的顺了顺马鬃,声音极轻极温柔的道“好姑娘,我没有恶意的。” 季橙发现她的左手上带着黑网手套,神秘又可怖,心下有些惊异。 而紫厌就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样,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些喜欢她的抚摸。 季橙虽然有些意外紫厌没有扔她下马,可更意外的是萧风儿会出现在这里。 萧风儿似乎完全驯服了紫厌,她回眸盈盈一笑,身子向前一倾,笑若春风,淡道“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谁驾驭的了这马,就可以牵走它。” 几日未见,她的语气很轻淡薄,就好像初次见面的客套。可是一张口说的不是别后重逢该有的嘘寒问暖,上来只是窥伺他的马,到底是萧风儿。 季橙想着,皱着的眉渐渐舒开,眉眼中含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换做是别人这样他肯定会有些不舒服,可是对方是萧风儿倒不觉得奇怪了。 谭倩儿默默的观察着两人,明明没有什么,可他们看着对方的感觉总让她心里不舒服,不友好的看着萧风儿。 季橙笑望着她道“此话对任何人有效。” 萧风儿嘴边的笑容如花朵悄然绽放,道“好,那我就多谢公子成全了。” 看样子她要骑马离开,可季橙只是看着她,谭倩儿讨厌他望着她时,眼里透露出的一抹思虑,因为她分辨不出究竟是为那个紫衣女子还是为马。 谭倩儿想着,指着萧风儿的鼻子怒道“你最好现在就下马,要不然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萧风儿手握马缰,被她这么一喝倒是有些意外,失的一笑,连花中之王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蓦地轻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难不成你也是这马的半个主人?”她说着,嘴边的花似很快的结了一层冰。
第30页 季橙只是含笑不语,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好像他也不认为自己能说过她。 谭倩儿气道“就凭这马不是你的,是我朋友的,你没有资格带走它。” 萧风儿一笑道“好啊,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一拉马缰,掉过马头跑开了,紫厌似乎真的喜欢上了萧风儿,在她的指挥下没有丝毫抵制。 可是谭倩儿已怒火中烧,掠身朝马背上的女子踢去,萧风儿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子前侧一晃避开了,她旋身下马与谭倩儿交起手来,众人忙的都推开来,站在安全的地方围观,由于多数都知道谭倩儿甚至有人为她吶喊。 而她俩一动手就好像有着深仇大恨,尤其谭倩儿出招很猛,每一脚都踢向脸和腹部等部位,可是萧风儿灵活的像兔子总是轻而易举的躲开。 好像只有季橙能看出萧风儿根本没有尽全力,甚至只拿出三分功力接谭倩儿的全力,每一招只守不攻,不像是她的脾气。 僵持了一会儿,难分上下,不一会儿把县衙的官差也招来了,萧风儿左腿突然一软,向地面跪去。谭倩儿趁机一掌打在她腹上,紧接着又是一掌,萧风儿失去了反抗能力,向后退去,单腿跪在了地上,她的左手在发抖,藏在了身后。 众人愣了愣,起闹道“好!” 季橙有些震惊,她怎么会输!这时谭倩儿势头正高还要上前,季橙喊道“谭姑娘不要!”速的过去只是到萧风儿身边,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会……”他没有说出口有些不忍的看着她。 萧风儿靠在他怀里,与他相视着,脸上的神色渐渐没那么痛了。 谭倩儿完全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心里一阵苦辣难明,冯兴带人赶上前来,道“倩儿,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 谭倩儿见季橙完全不理自己只顾着怀里的美人,心有些难过,地下眸光不容置疑的道“把这个女人押回衙门。” 季橙怔了怔,情急之下一时语塞。 冯兴道“好,兄弟们把人带回去,敢与官差动手,先关两天再说!” 两三个人上来就拉萧风儿,萧风儿好像根本没反抗的意思,安静的站在那里。 季橙忙去谭倩儿身边求情道“谭姑娘,风儿她……” 谭倩儿摆开手走开坚决的道“不必再说,不罚她,我谭倩儿如何在容城县立足?”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季橙望向萧风儿,萧风儿回过头来望着他,眼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回头被带走了。 季橙始终想不明白,以她的身手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对付不懂内功的谭倩儿又怎么会输了呢? 季橙不禁想到她的左手,猜想会不会有所关联? 他想着想着,脸上的阴霾越重了。 ☆、031 行动 季橙将紫厌牵回了客栈,其实他仔细想想之后,宁愿相信她是故意想进牢房的或许有什么目的,不然她打不过谭倩儿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那时候看见她又像确实受了伤,季橙的心时而放下,时而担心,他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萧风儿了。 一直到月亮刚刚升起,眼看着就要行动,可是荣和还是没有将逃离的去向告诉季橙,看来她对季橙仍有所保留,害怕季橙会出卖自己。 这点季橙自然明白,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介怀,因为都毫无意义,他将寻回紫厌的事告诉了荣和,荣和非常欣喜,因为有了紫厌便更加事半功倍了。 天色愈发的暗了,街上零星的悬着几个微弱的灯笼微微招摇,夜深人静,这个时候外面已没有什么人了。 季橙在安静的等候,此时窗前月色正好,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欣赏这么好的月了,他长嘆一声将顾虑就此收住。 只听隔壁墙壁上传来有节奏的三声敲击,季橙警醒,是时候了。 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见荣和门外的两个守卫瞧她看来,故意扬起声笑道“阿和姑娘,在下来瞧瞧你的宝剑。”刚走到门口被守卫拦下。 丽香一边开门一边已笑道“季公子来了。”打开门瞧见季橙被拦着,有些不悦的道“季公子是阿和姑娘的朋友,连姑娘对他都没有防范,你们这是做谁的主?” 她故意这么说,让守卫的人知道荣和对季橙根本没有戒备之心,好让一会儿的挟持理所应道的发生。 两个守卫的人面面相觑,道了声“不敢,请吧。”便放季橙进去了。 待季橙一进门,丽香便合上了门,荣和含着笑,故意提高声音让门外之人听到,“这么晚公子怎么想着来看剑了?” 季橙道“奥,只听姑娘夸耀不得一见说什么也睡不着啊。” 荣和眼神会意他进行的不错,嘴边又道“这样啊,丽香快去取剑来给季公子瞧瞧。” 说着两人往桌前走去,不一会儿只听季橙贊道“果然是把好剑。” 忽然屋里传来茶具落地的巨大脆响,荣和惊慌的叫道“季公子你要做什么?” 门外之人听见交换了眼神,一脚踹开了门,季橙见人进来,一把将吓得缩在一旁的荣和拉到面前,将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丽香大喊一声“不要啊!放了我家姑娘。” 季橙厉道“别过来,不然刀剑无眼。”说着小心翼翼的向门口退去,进来的两个龟兹士兵也不敢妄动,万一伤着公主,谁也负责不了。 季橙刚迈出门槛一只脚,胡垸野便带着人冲上来了,季橙见机叫道“都退下去,不然现在就划破她的脸。” 丽香道“胡将军不要啊,剑上有毒的。” 胡垸野剑眉一竖,脸气得铁青,不得不向后退指着季橙道“小子,你若是敢伤她一根汗毛,我胡垸野就是走遍天涯海角都会捉住你。”他语气坚决,毋庸置疑。 季橙带人一步步逼近楼梯,说实话他被胡垸野的话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其实现在在世人眼里他已经是个劫匪了,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洗脱不了罪名了,可是已经没有退路,就一定要拼出去。 季橙想着笑了笑已走下楼梯,道“就因为我挟持的是公主?” 胡垸野挑了挑鬍鬚,冷道“不错,你现在放了公主,我还可以放你一马,要不然我一定会将你五马分尸。” 季橙忽的哈哈大笑道“胡将军当我是傻子吗?现在放了她我就没命出去了,我不过是想求财,你准备好五千两,等我通知你地点,切记不要跟来,否则我会扔她下马也说不定。” 他说着已退出门外,胡垸野的人紧跟出来丝毫不肯放松,却也不敢妄动。 季橙看了一眼丽香道“你,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丽香赶紧去牵马,胡垸野似乎有些想法,刚要动,只听荣和大叫“不要,不要杀我。” 季橙这才察觉,便也配合着扣紧她的脖子,将剑紧贴着喉咙道“都别动,胡将军你也不想看见你们公主花容腐烂的样子吧。” 胡垸野眯了眯眼道“你伤她一根汗毛,你也跑不了。”
第31页 季橙笑的样子有些夷然不屑,道“既知无路可退,我根本不会逃,宁愿挥剑自刎也不会落入你手中,不过解药也会和我一起消失。” 荣和听了季橙的话,心里只是愧疚万分,她骗了他。 胡垸野气得无话可解,更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可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丽香将紫厌牵了过来,道“你只是求财,可不要伤害我家公主啊。” 季橙扬了扬嘴角,一抹笑意犹若星火耀目,道“放心,只要我没事,她自然没事。”说着,让荣和先上马,随后自己也上了马。 荣和望着哭着的丽香,自己也忍不住掩面落泪。 此去一别,便是永生。 季橙一手握着剑一手拉着马缰道“若是被我发现有人跟来,公主便会落马,说到做到。” 话音未落,他已利索的调转马头,挥鞭而去,紫厌不愧是千里良驹,还没听清几声蹄落,已摸不见了踪影。 季橙问怀里的荣和道“我们要去哪儿?” 荣和淡道“凤岳山,出了城走山路以南。” 荣和的语气就好像荣和是在这片土地生长大的一般,季橙看了她一眼,又扬起了马鞭,飞驰奔往。 一路驰骋,紫厌好像越来越有劲,也越跑越快,终于到了。 “从山顶上看风景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荣和说着,目光投进了远方看不见尽头的漆黑中。 季橙只觉得美是美,不过深夜里山中很是阴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正要翻身下马,把手递给她道“小心点儿。” 马背上的荣和望着他盈盈一笑,轻声道“大漠里的公主哪里有不敢下马的。”说着,动作极其熟练的下了马,迳自向山边走去。 季橙自觉多事,无奈一笑将马缰拴在了树上,他一回头荣和坐在山崖边的磐石上,望着远方,静静的背影似有一抹忧伤。 季橙走了过去,好奇道“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不走要来这里?” 荣和望着被月光照的灰白的山下黑压压的房屋,久久她无力又有些愧疚的道“其实我骗了你,我根本没什么宝物让你脱身,我那么说只不过想让你帮我。” 季橙望着她只是一惊,很快便没有那么愤怒,甚至看不出一丝惊讶。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其实他现在的心里很复杂,甚至有些迷茫。 荣和回眸看他,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季橙望向远方,笑的很淡,应该说有种淡薄道“我何尝不知道没有办法脱罪,只是当时的情形似乎帮与不帮也没有差异。”他看向她,面色平静。 荣和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更加愧疚的不敢看季橙,月光是那样柔和平静,让人心情渐渐的放松下来。“难道你就没为自己的后路打算?” 季橙倏地一笑道“我如果我真的考虑了这么多,就不会帮你了。” 荣和一怔,愧疚的移开眸不敢再面对他的从容。 她的眼底泛起了层层波澜,很多的记忆,很多的人事都在这一刻在眼前放映。 ☆、032 辜负(一) 她鼻中有些酸涩道“我小的时候来过这里的。”顿了顿,嘆道“其实我根本不是龟兹王的女儿,我的娘亲是龟兹王妃的亲姐姐。” 季橙吃了一惊,瞬的看向她,荣和却异常的平静,“我娘是大漠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我爹是汉人,出身,你能想像得到他们两人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吗?” 她说着,追忆的神情里满是温暖的笑,季橙放仿佛能想像到是怎样一对神仙眷侣。 他没有打断,这是一个听者应有的风度。 荣和继续道“可是这场两情相悦的爱情却遭到族人的反对,所有人都觉得以娘亲的美貌应该为龟兹的繁荣付出贡献,可是娘不顾众叛亲离,远离大漠嫁给了爹。” 她深呼了一口气,好像背负着很重的包袱,季橙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可能没那么美好了。 荣和道“娘过门的时候爹早已娶过正房,是爷爷生前的时候给爹指的婚事,但爹心里只爱娘一个人,其实在我六岁前的阳光都是很美好的,我们三个总在一起,爹和娘都很疼我,常常陪我去泛舟游湖,即便她很怕水,可是我很喜欢。如果那时我知道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就快到头了,我会抓紧时间多去疼他们一点。” 她说着,眼里的泪终于决堤,眼底的悲痛像是永远也不能癒合的伤口,季橙也想到了自己的爹娘,这种有影无形的痛最折磨人心。 她道“中秋节后,爹外出几日。大娘在娘的香体膏里下了手脚,娘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溃烂,娘亲的脸,她的脸……”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胸口痛心的落泪。 季橙能想像到那样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当时的荣和才六岁,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太过残忍了。 荣和已泣不成声,继续道“娘不想让爹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追查此事,她是个傻女人,用这把剑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她看着手中的剑发抖,又道“她甚至不让爹看见她的尸体,临死前一定要吩咐下人将她埋起来,如果让爹看见她毁容的样子,她死也不会安心。” 季橙被她的遭遇所触动,更加痛恨下毒之人,心肠蛇蝎。他道“之后是否恶有恶报?” 她一声冷笑,然后痛心的摇了摇头合上了眼,就好像害怕再看见那样血淋淋的场景。 她道“爹听说了此事,没有回家便赶去娘的坟前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低着头,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在她鲜艷的裙摆上映开了花,“管家将爹娘合葬在了一起,不久,姨母将我带回了大漠,认作亲生女儿抚养,不愿让我再提以前的事。” 季橙轻嘆一声道“还好有王妃这个亲人,以致你不会一个人孤苦无依。” 夜风很凉,就如荣和的声音,道“姨娘是对我很好,可她终究是王妃,所以她更多的要我做一个公主,而不是她的女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荣和吗?”她忽然转过头问季橙。 季橙没有想,只想听她说,便摇了摇头。 她道“姨夫亲自赐名,取龟兹能欣荣繁盛,民和年丰,就好像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註定是这样了。” 季橙原以为她遇上亲人对她是福,可是如今看来,里面多半是利益操控,亲情不过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荣和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道“也许是註定的,要我回到大漠生活,九岁那年我遇见了霖哥哥。” 季橙观察着她的眼神,不再那么冰冷寒凉哀痛,甚至有了很多温暖欢乐,便猜测这个霖哥哥一定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笑着,神思拉远了,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道“我们发现霖哥哥的时候,他倒在大漠里,姐姐说他的头受了撞击必须带回去照顾,这也是我回到大漠见到的第一个汉人,那年他十四岁。”
第32页 她的笑里满是幸福,“霖哥哥醒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他的名字,让人惊异的是霖哥哥什么都会,读书写字,齐射,吹洞箫,剑术,好像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就连我的琵琶也是他教的。” 她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那段日子应该很幸福。 季橙笑了笑道“这么优秀的人才,龟兹王一定不捨得将他放走了?” 荣和回眸沖他笑了笑道“你猜对了,霖哥哥在大漠住下了,姨娘让他教我读汉人的书,画画,如今我才知道为什么姐姐不用学,因为这些只有和亲的公主才用学。” 季橙目光一沉,此时的荣和很是平静甚至淡然说起这些像是聊着别人的遭遇,或许她的脆弱和难过只会因她深爱的人而体现。 荣和笑了,道“这柄剑的剑鞘就是霖哥哥为我做的,原来那柄有一次我发脾气时丢掉了,气得霖哥哥半天不理我,可是一见面就带着亲手做的新剑鞘给我了。”她珍惜的摸过上面的龙马纹路,很是幸福。 季橙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两人之间产生了男女之情,问道“你们有了感情,他为什么不带你离开呢?难道他会看着你远嫁大明吗?” 荣和嘴角的笑淡了,深深运了口气,微微扬起的下巴在惨澹的月光下,有些阴郁。 眼里有些许泪水在打转,保持着声音的平静道“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可他从未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就连我走也没来送我,可我又知道他是爱我的。” 轻笑一声,“我是不是很傻?到现在还愿意相信我们的感情。”她没有给季橙回答的机会,紧接着道“但我还是愿意赌一把,临走前我说过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等他出现为止。” 她满含希望的侧颜好像有了灿目的光辉,在这一刻仿佛能照耀山里最阴暗的地方。 季橙心一颤,原来她非要逃离不可的理由,不过是心里已经有了非等不可的人了。竟没想到荣和公主光环的背后有这么多故事,想起初见的冷漠也许只是她抵挡外界伤害的盾牌,其实她的内心是很柔软的,很需要被疼爱的女子。 季橙知道不该这么问,可是眼下他却必须这么问,“那如果他永远都不来呢?你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荣和神色怔了怔,眉目因心得煎熬而皱在一起,她微微一笑,掩饰着那抹痛,道“这世上哪有永远呢?既然没有,我为什么要先放弃。” 她的回答是那样由心而生,很是自然,却不得不让人感动,甚至震慑人心,季橙虽没爱过,却不得不被她的执着所折服。 不错,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爱情的永恒是荒诞的。 那些等不起时光选择放弃的人,也许恰巧是爱情里先丢下的对方的人。 隐约中季橙听到有大批的马蹄声从方才来的林子那边奔来,他警觉的跑到树底下解马缰。 荣和起声问道“什么事?” 季橙已翻身上马,赶着走来肃道“我听到有人追来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说着伸出手。 花音刚落,荣和望去,真的瞧见有追兵赶来,正要上马,只听见马蹄溅地的轰隆声中,有一匹孤马踏着铿锵有力的落点率先临近。 季橙回头一看,急道“还等什么,快把手给我。” 荣和只是望着来人眉宇间说不出是惊还是喜,只见马背上的英俊男子在不远处一勒马缰停了下来,如鹰的眼睛始终看着荣和,说不出眼里是感伤还是什么,片刻后他翻身下马向他们走近两步。 借着月光,季橙发现他头戴黑乌纱貌,身上的深紫色的罩纱下是朝廷蟒纹官服,怎么朝廷的人会追到这来? 荣和再忍不住热泪盈眶,开心到声音都在发抖道“霖哥哥!”说着,向男子跑去。 季橙望之一怔,这个霖哥哥怎么会是朝廷的人? 荣和张开手臂就要怀抱霖,他却做出让季橙和荣和都讶然的举动,似抗拒的退开了两步,然后极其恭敬的抱拳低头道“府军前卫陈韦霖奉大明皇上之命特来接荣和公主回宫。”字字铿锵,听起来却是那么拒人千里,分外无情。 季橙忽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不是很明白。马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全是朝廷的人,看来都是奉皇命接荣和进宫的。 荣和愣住了,笑意僵持在嘴边,不愿相信的笑了笑,眼泪就快要出来了,道“霖哥哥,你说什么?什么前卫什么皇命?”她走近了道“你来这里难道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陈韦霖声音打断道“末将说了,奉大明皇上之命迎接龟兹公主进宫。”他一直不敢看荣和的眼睛,眉始终皱着,就好像他非这么绝情不可。 荣和被眼前“陌生”的男人吓着了,脚下有些踉跄,退了几步,她这才仔细看过他身上的官服和后面的大明军队,瞬间懂了。 ☆、033 辜负(二) 荣和眼里的绝望像是阴雨天的阴霾,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此刻什么都明白了,挂着泪道“你是明朝的将军,这些年来一直潜伏在大漠。” 陈韦霖没有看她,眉头锁着,淡道“从你们在大漠将我救回,一直到今时今日,我都在为皇上办事,就像我身上流着汉人的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荣和难以承受的闭上了双眼,打了个寒噤,尽量保持着平静道“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你对我好也只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是不是?” 陈韦霖看似很是低落,清冷的扬声道“对于一个细作来说,取得身边人的信任是第一要务。” 荣和本来还想骗自己,安慰自己他也是被逼的,可是当听到他这么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几乎奔溃的痛声道“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对得起姨夫姨娘,对得起我吗……”她痛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是被自己的哭声淹没了。 就连季橙也难以想像这种痛苦,一直以来朝夕相对的人竟是他国派来的细作,实在是可怕,最可怜的是荣和偏对他一片痴心。 陈韦霖缓缓的看向抱头痛哭的荣和,眼前模糊了。这时,一个侍卫走近了禀道“大人,不宜拖延,我们还要向皇上复命。” 陈韦霖忍泪望着荣和,迟迟没有说话。季橙看出端倪,沉声道“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先离开这里再说。” 荣和放下掩面的手,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让人看了心也跟着一起痛,陈韦霖更是心头一紧,他多么想抱住她大声告诉她,从来没有欺骗过她,即使当初有意接近,可是此后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他心上的事。 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足以抹去荣和心头的伤痛。 荣和抬起含恨的眼,那一双原本勾人心神的杏眼此时除了火焰一般的痛恨没有半点情谊,看得陈韦霖心如刀割。 泪水无声的淌着,只听她一字一顿的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要么就杀了我。”又道“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我一定杀了你。”说着,搭上了季橙的手,身形轻便坐上马背。
第33页 眼看季橙扬鞭而去,后面的侍卫已驾马沖了上来,忽然一片白烟雾随着“嘣”的一声乍现眼前,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陈韦霖向四周望了望,直觉告诉他暗地里还有高人相助,赶紧上马令道“你们下山等候,我定会将公主带回。”说着一打马鞭,冲破白雾而去。 季橙一路驰骋,一面担心被追上,一面心疑方才离开之时,在暗处制造烟雾离开的高人是谁,为何会出手相助。 怀中的荣和一直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季橙知道她一直在哭,因为几颗豆大的泪水落在了季橙的手背上。 紫厌穿过小林,在宽阔无垠的荒草地上一路驰骋,季橙听不到后面大起大落的马蹄声,也放松了些。 此时一道轻如飘纱的紫影从树间飞身而来,犹如一只轻盈美丽的紫色花蜜鸟。 只见她掠身一转在紫厌面前几步以外落了下来,紫厌长声惊啼,忽然一个人杀出来季橙更是吓得神容失色,万惊之下赶忙勒紧了马缰,紫厌受惊的扬起前蹄。 萧风儿依旧沉着脸,处变不惊。 季橙被她吓得半死,忍不住气道“你疯了!” 萧风儿正脸看向他,可是目光只是落在同样受惊含泪有些楚楚可怜的荣和身上,眼底愈发的坚定,看向他处淡道“你就打算带她躲一辈子吗?以挟持公主的罪名。” 荣和微微偏过了头,季橙顿道“方才出手相助的人是你?” 萧风儿嘴角的弧度有些冷酷,看向他道“你可千万别会错意,我只是不忍看见一对有**被活生生的拆散。” 季橙冷眉道“你是在说我咯?” 萧风儿扬眉一笑,闲慢的道“你有问过公主愿意和你一起离开吗?这一走可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鼻子发出一丝冷哼,道“你倒是无所谓,可有想过公主的清誉?你家中爹娘又会背负什么你有想过吗?”她看似随意一说,却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萧风儿的一番话听似指责季橙不顾后果,其实细想一下,更觉得源头是指向荣和的。 荣和已有些愧疚之情,偏过了头,有些歉意又有些平淡的决绝,道“这位姑娘说的对,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要走要留都不该托你下水,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萧风儿听了只是略微扬了扬嘴角。季橙瞧了她一眼,当然也听出她的意思,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去哪里呢?命运对她已经很刻薄了,这个时候再丢下她季橙实在做不出。 季橙已经有了决定,道“荒山野岭,你一个女孩子能去哪儿?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吧。” 荣和听他这么说,心存感激又有些迟疑,道“可是……” 季橙道“别可是了,抓好,我们这就走。”季橙已打算策马而去,可是他也不得不顾眼前挡路的女子神情是有多愠怒。 她的神情骤然降到至冷,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火怒气,道“看来我是白费唇舌?”只这最后一句,她含情的水眸中多了一丝冷酷。 季橙微微一怔,紫厌已原地踏起了步子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季橙道“此事与你无关,当初是我答应荣和会帮她的,今日如果换做是你有难,我同样也会帮你。” 萧风儿听到他说完之后,眉宇间有那么一霍的明亮,怒意少了七分,不再看他。 季橙这才反应过来,原本简单的一句交代听起来竟像是承诺,不禁心头一紧,有些不好意思。 踌躇间,一匹黑马从暗中狂奔而来,正是陈韦霖。季橙回头一看,紧张道“不妙!”调头要走。 萧风儿若要在这时出手拦住季橙简直轻而易举,可是她心底另有想法。 她瞬的目光一厉,冷道“好,我萧风儿帮人帮到底,我现在就替你杀了你的霖哥哥,这样你就不用跑了。”说完,她冲着荣和笑出一丝狡黠道“你放心,这颗人头算我白送。” 话音刚落,她已从腰间拉出她最拿手的利器――烙环鞭,掠身而去。 荣和已惊吓住了,见她是说真的,只怕喊晚一步,大声叫道“不要啊!”回身之时跌落下马。 萧风儿嘴边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戏要做足,她眼看陈韦霖驾马奔来,朝天挥开长鞭,有力的向陈韦霖挥了出去,陈韦霖一早察觉来者不善,剑眉一皱,眼见铁环就要随之打在脸上,一把抓住了鞭头,却被萧风儿拉下了马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落地,与鞭子那头的萧风儿僵持着。 “不要,不要杀他!”荣和不顾一切的连爬带跑踉跄的赶去,季橙也赶了过来,一双沉入潭水的眸子一直盯着势不可挡的萧风儿,嘴角抿紧了些。 陈韦霖见荣和沖了过来,制止道“不要过来!” 可是荣和已奋不顾身的拦在了他的身前,因担心而哭,更因担心而坦白自己的真心,眼泪不止道“不要杀他,我不想他死,更不需要他的人头。” 萧风儿不以为然的道“不行,他非死不可,他不死就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她假装要动手,荣和想也不想的道“好,你要杀他连我一起也杀了,这样他不用再受命于人,我也不用煎熬度日,一了百了。”她原来早已谅解他的难处,荣和自己又何尝不是受人摆布的玩偶,与他一样。 陈韦霖的手心已经溢出了鲜血,眼里含泪却执拗的不肯流下,颤抖道“说什么傻话,我不许你死。” 萧风儿原本冰如冷窖的面容也为之所动,陪一个人赴死比替一个人受死需要更大的勇气,因为这种牺牲往往是没有意义的。她一早看淡感情里的承诺,却不得不被眼前的真实所触动。 她手下的力松了松,鞭子软了下来,陈韦霖见她突然松手也有些意外,迟了迟也松开了手,荣和惊讶之余更担心陈韦霖的受伤。 萧风儿转身走开了,一边收着长鞭,再触碰到带着黑网手套的左手心的时候,眉心不觉一拧好像很痛。季橙走到了她的身边,默不作声的将鞭子拿了过来替她收着。 萧风儿的目光落在了他认真却又淡淡的脸上,也没那么痛了。 ☆、034 同心 季橙将卷好的鞭子递向萧风儿,目光落在她握紧的左手上道“自己也受了伤,就该知道这鞭子打在人身上有多痛。”他的眸光很淡。 萧风儿一怔,她只以为季橙是在恨她曾经用鞭子将他打伤,那皮肉绽开的画面至今犹在她眼前游荡,她何尝没有内疚过。 可是季橙看起来却是那样平静。 萧风儿迟了迟,接过鞭子低着眸转了转,低沉道“你要不惹我,我也不会这么做,要怪就怪你自己。”说罢转过脸将鞭子塞进身后的腰带里走开。 季橙顿了顿,其实他的意思是说希望风儿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用鞭子解决问题,可是听萧风儿的话似乎在说上次对自己动手的事。 季橙摇了摇头,看了眼荣和和陈韦霖,也随着萧风儿走开了。 荣和用身上扯下来的一条绸布包好了陈韦霖裂口的手心,越看眼里的泪越止不住,轻声道“还痛吗?”
第34页 陈韦霖摇了摇头,皱起眉道“最痛不过得不到你的原谅。” 荣和愣了愣,放下他的手缓缓起身,背过他,语气里还是有些清冷道“原谅这个词不是太重了?除非你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龟兹,对不起荣和的事。” 陈韦霖最怕她这样想,心急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的道“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龟兹,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过是朝廷的一双眼睛,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包括你,我最不忍伤害的人。” 荣和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即使他这么多年有所隐瞒,即使他的身份并不光明,可是正如他所说,他从未算计过伤害过任何人,他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做他人的棋子。 荣和不愿再怪他,哭着将他紧紧的抱住,祈求的道“既然你不要我受伤,就带我一起走,以前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不好?你不是皇上的侍卫,我也不是龟兹的公主,我们找一个没有人再打扰我们的地方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季橙瞧见望着二人的萧风儿从来不会心软的眉头也因荣和所触动了。 陈韦霖抱紧她,生怕再失去,目光却沉入死水,不忍开口道“阿和,我们……不能走。” 这一句不能走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说出口是坚定不移,听在荣和心里只有冷酷无情。 她惊讶的一把推开他,不能理解,唯有声嘶力竭道“为什么!难道你宁愿看着我做皇上的女人吗?”她狠狠地握住他的胳膊,无力的晃道“你所坚持的究竟是什么?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愿和我一起离开,不要告诉我你要忠于皇帝不能背叛,你敢说我就杀了你!”她抓起丢在一旁的剑。 荣和哭喊着,所遭的所有背叛和痛楚都化作绝望的泪水和最后的警告。 陈韦霖抹去她脸上的泪,可他的心同样在流泪,他捧着她的脸,珍惜的道“我不是不愿带你走,如果今天只是我陈韦霖一人无亲无挂,我就算死也会和你走,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 他将荣和的双手紧紧的包在手心里,眼圈已经湿润了道“我不能拖累父母,和公主私奔足以抄家灭族,阿和,我就算和你走了,这一辈子也不会快乐的。” 荣和听着,眉头皱在了一起,绝望无助的泪随着闭眼的一瞬静默的滑下,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怎么忍心逼心爱的人先不忠后不孝,她不能啊。 荣和疲累的趴进了陈韦霖的怀中,两人相偎在一起就好像要生死别离,老天就是要将一对相爱的人闭上绝路。 萧风儿扬了扬脸,看着夜星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转过身的时候,季橙仿似瞧见她的鼻头有些红了。 萧风儿默默地走开,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季橙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走近了道“你哭了?”说着连自己也有些不信。 萧风儿见季橙走近,收起了伤感的情绪,眼里只是泛起了泪光,背对他走开几步执拗的没有吭声。 季橙这才发现之前他总以为萧风儿是个我行我素,心肠冷酷又很有手段的女孩子,厉害到不会受任何伤害的人,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她的眼泪和同情。可是今天他才真正看到她坚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柔软的心。 季橙望着萧风儿,一阵风卷着草地而过,带起了她的几缕轻柔的背发,季橙眼前一亮,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萧风儿的背影也是那么好看。 萧风儿觉得有些异常,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却望见季橙一直看着自己,眼里竟会是笑意,萧风儿也有些惊讶季橙从没有这样看着自己,不觉得也有些出神了。 对视了片刻,季橙似乎从中察觉到什么不妥,不露痕迹的自然的收回目光,低了低眸像是在默默调节情绪,一抬眼便走到了她的眼前。 却发现萧风儿依旧睁着她雪亮的眼睛望着自己,藏在眼底的郁结是他似懂又非懂的存在。而她的眼神偏偏有种莫名的吸引让他无从回避。 季橙终还是放下了什么,释然的一笑,又想到了什么道“你能出现,就证明想做的事做成了?” 萧风儿顿了顿,看着他意外中有一丝惊喜,迟疑着道“难道你看出了什么?” 季橙回忆了白日里的场景,道“难道你不是故意输给谭倩儿的?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萧风儿一笑反问道“你为何不愿相信眼见的事实呢?” 季橙道“正因为眼见为实,更是因为对你武功的了解,你怎么会输给谭姑娘?况且交手中一直只守不攻并非你的脾气。而且无故左腿意外失力,种种迹象都像是有心输给谭倩儿。” 他思了思又道“事后我想了想其中原因,大胆猜测,你是不是有什么理由非要进县衙大牢不可,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苦肉计。” 季橙说的时候,萧风儿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他脸上的每一个情绪,眼里的每一处波动都深深的进入她的内心,她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让季橙看穿了。 季橙一望,发现她这样盯着自己,缓了片刻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萧风儿嘴角噙笑,道“不错,你都猜对了,我中了毒,需要毒娘娘来解,只是她被关进了县衙大牢,所以我要想办法进去救她出来解毒”。说着,握了握左手。 季橙瞧着她带着手套的左手,终于明白是中了毒,忙的问道“怎么会这样?现在解了吗?” 萧风儿微微一笑,如细雨春风点了点头,道“有毒娘娘在,什么毒都能解。” 至于如何中毒,萧风儿并不愿提,回想当日拿着从黑三儿胸膛上剥下的元朝藏宝地图去见僱主,只因幕后之人地位显贵,想要杀人灭口,无意间中了摧花毒,还好中了此毒表面无异,只是中毒部位七日内慢慢溃烂引致全身溃烂而死,若非有毒娘娘,她萧风儿必死无疑。 季橙这才放心,想到什么又打趣的道“所以你早知道谭倩儿的身份?” 萧风儿回过神,笑道“不错,而且我还知道另一件事。” 季橙顿道“什么?”只见萧风儿笑容异常奇怪,萧风儿冷笑着道“那位谭姑娘咯,对你的心思可不简单。” 季橙嗤的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是真迟钝了。” 萧风儿瞧着他,不住笑了,移眸淡道“感情的事没有谁是迟钝的,只有想知道和不想知道。” 萧风儿望着天不再说什么,季橙一顿看了看她沉默了。 夜空发出闷闷的轰隆声,看来不就又要下雨,荣和和陈韦霖牵着手向他们走来。 季橙和萧风儿都愣了愣,交换了眼神之后,季橙问道“你们这是……” 荣和眼角的泪痕干的差不多了,此时脸上只有彼此知心的幸福,道“我已经决定跟霖哥哥入宫了。” 季橙有些吃惊道“你肯做皇上的妃子吗?” 萧风儿却没有太过意外,她似乎更懂荣和在想什么。 荣和握紧陈韦霖的手,坚定的道“不愿意,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和霖哥哥永远在一起,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无论我是谁的女人都不重要。”
第35页 陈韦霖神情的望着她,放佛两人的天空都是一片清明,不再有乌云遮目。 季橙微微一怔不禁与萧风儿相视,最终四人的脸上无论是意外还是迟疑还是祝福都无一例外的化作了会心的微笑。 ☆、035 交锋 陈韦霖命剩下的人都在城外等候,自己送荣和先回客栈收拾行装再与胡垸野一同进宫。 原来在荣和进京的大队出发不久,陈韦霖便写信告知皇上了,皇上将他召回,对他多年的付出加封二等侍卫以示补偿。 其中一路上各地官员都有上摺子给皇上说龟兹进京一事,皇上也都是故意不做回应,为的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龟兹人心里没底,同时不敢以此事生骄。 直到容城县令毫不知情,再次上摺子陈禀此事,皇上才藉此派人来接公主。 至于为何会派陈韦霖,也许大家心里都有底,皇上意不在公主,只不过试探陈韦霖的忠心罢了,所以于公于私荣和进宫都是唯一的活路。 鹊云客栈外灯火通明,除了龟兹的将士外,刘文宴带着府衙的捕快也来了。 萧风儿也在马上,当看见谭倩儿在瞪着她时,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要不是冯兴按住谭倩儿,她已要将季橙怀中越狱的萧风儿捉捕归案。” 所有人看见陈韦霖带着荣和回来,都松了一口气。胡垸野一眼便发现牵马的陈韦霖,仔细打量一番,神情越发鄙夷,可是眼前他更迫不及待处理一旁看似悠闲的季橙,忽的下令道“将这个挟持公主的贼子给本将军拿下!” “是。”龟兹士兵都拿着长戟向季橙围了过去,紫厌不安的有些躁动。 荣和道“都退下,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都不准放肆。” 胡垸野含怒道“公主殿下,此人居心叵测,胆敢挟持你来要挟本将军,为何不在外面杀了他?”他这句责问是看向陈韦霖的。 陈韦霖眯了眯眼,神色冷肃道“我并没有看见有人对公主不利,正如公主所言季公子是她的好友,若是谁还以为他是居心不良的贼子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迎上来的士兵都有些怯了,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荣和在此时下了马,走向胡垸野道“此事我会与胡将军细说,但如果没有我的允许谁要是动了季公子,后果自负。”说罢走进了客栈,陈韦霖瞧了胡垸野一眼也进去了,胡垸野气得鬍子都歪了紧跟着进去和荣和说什么。 龟兹士兵听了荣和的话都退开了,季橙这便下马,整了整衣摆不紧不慢的望着马背上的萧风儿,道“你确定不走了吗?” 萧风儿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眼里多了一抹柔软的笑意,慵懒的点了点头,只看着他一个人道“我的手还是很痛,我暂时不想奔波。” 她摇了摇手,季橙这才发现她两个手腕上都带着一个金属的手环,上面各镶着同样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突出的半珠,很是精緻漂亮。 季橙心想谁还能左右得了她的去留,便也不多说什么,递上了手,萧风儿搭着他的手跳了下来,当一落地,“啊”了一声,右脚拐了一下,季橙忙扶住她的身子,之时低头看着她有没有事。 萧风儿倏尔抬起头沖他微微一笑,弯弯的眼睛竟有些寻常少女的淘气,季橙怔了怔,他从未见过萧风儿还有这种时候,故意镇定的移开眸光,又忍不住一笑。 旁边站了这么多人,在这少年佳人的美好画面里只是死气沉沉被视为空气的背景。 店小二出来将紫厌牵去了后面,季橙扶着萧风儿慢慢的向客栈走去。 始终在一旁看着的谭倩儿终于按耐不住了,甩开了冯兴的手,沖了出去,一手提刀拦在了二人前面,眼冒火光瞪着萧风儿道“你还敢回来!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身后的几个捕快也站了出来,都是一脸怒气腾腾的看着萧风儿,刘文宴道“千目,什么事啊?” 冯兴道“大人,这个女贼正是夜里从牢里劫走毒娘娘的人。” 刘文宴这才正眼瞧向萧风儿,提了几分神,道“是吗?” 萧风儿瞧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鼻子发出一丝轻笑,好像这些要将她绳之以法的人不过是纸兵,不堪一击不足为惧。 季橙瞧了眼萧风儿,心里莫名的有些替她担心。 刘文宴呷了呷嘴道“既是逃犯就一定要捉住,我先回衙门了,这里交给你了千目。” 谭倩儿盯着萧风儿不放,道“千目一定不辱使命。”说着,拔出刀向萧风儿刺去,萧风儿小声道“离我远些”。 季橙心里虽不放心可是并不想成为她的负担,脚下很快的站开了。 萧风儿方才确实是不慎扭到右脚不是装的,可她此时却比任何人都要淡定,正面迎上谭倩儿刺来的大刀没有躲闪的意思,眼看着刀尖就要刺进她的心口,萧风儿身子一侧,她的动作至极至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谭倩儿扑了个空,萧风儿出手一掌击在了她的背上,掌力有所保留,且未经内气,只是将谭倩儿击开了。 此时,剩下的捕快忙都拔刀沖了上来,萧风儿双脚几乎未怎么移动,与五人交起手来却异常敏捷轻松,每一招都轻而易举的化开他们的攻击。 谭倩儿在她背后,注意力一下被她腰带上系的鞭子所吸引,她神色一紧,总觉得这带有铁环的鞭子大有来头,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她的眼中萧风儿身形敏捷,出招制敌游刃有余,联想起白日里与她交手,她定是故意输给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便火上心头,羞愤不已,提起刀沖了上去,这次她极为小心,想一招将她擒住。 萧风儿似未觉谭倩儿的暗袭,将五人一一击倒在地,可谭倩儿的剑已离她不差一个人的距离。 季橙正要上前去,一把刀忽的架在季橙的脖子上,厉道“别动。” 萧风儿感觉到身后的不速之风,回身扣住谭倩儿的手腕,按紧她的脉门,谭倩儿出腿向她腰上踢去,萧风儿立起手肘击了下去,这一击似乎运足了内力,谭倩儿失力单膝跪在地上。 萧风儿抬起下颌笑望着她道“真让人失望啊。” “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他的小命不保。” 萧风儿闻声一看,冯兴的刀抵在季橙的脖子上来要挟自己。 季橙只是望着她,很是平静。 ☆、036 嘆离别 萧风儿怔了怔,眯起的眼睛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她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胁,瞬然一把拽起了地上的谭倩儿,弯刀不知什么时候已在手中,逼近谭倩儿的细嫩的脸,冰冷的道“好啊,我数三声,我们一起下刀,看谁更快一些。” “什么?”冯兴愣着了,甚至是傻眼了。 “一。”萧风儿已经自顾自的数道。 “我不是说假的,我真会动手的。”冯兴试图阻止她吼道。 “二。”她脸上肃然没有半点玩笑。 “你敢伤害倩儿,我一定杀了他!”冯兴做最后的威胁,想吓倒萧风儿。
第36页 可是她依旧坚定的喊出“三!”说着,抬起手肘,就要施力下去,谭倩儿惊呼道“不要!” 冯兴立马扔掉了手中的刀,大叫道“住手,不要伤她。” 刀尖斜力在谭倩儿光滑的脸蛋上停了下来,萧风儿缓缓的望向冯兴,目光犀利,就像狼盯着羊,吃与不吃全在她。 萧风儿冷笑道“算你聪明,通常威胁我的人死后都万分的后悔。”她就是这样自信,至少这四年来她从未遇上真正的强敌。 冯兴额上出了一头冷汗,他确实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萧风儿推开丢了三分魂魄的谭倩儿,收起了匕首,大步走到季橙面前迎上所有人的目光,淡道“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你们要抓我随时欢迎,不过在你们抓到我之前,我会一把火烧了这里,说到做到。” 官差们俱都咬牙看着她,却不得不忌惮,萧风儿冷眼瞧过敌对的目光,转过头去,却发现季橙也以一种从未见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说不出是陌生还是什么,只是她很不喜欢,翻了一眼没有多说径直走进客栈。 谭倩儿心中的怒火犹如油浇,愈发猛烈,是萧风儿让她这样丢脸,这个仇不会不报! 季橙对着沉闷的夜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一夜发生太多事了,如何不疲惫,他转眼望向已上楼的紫色背影,眼底的思虑渐渐浮现脸上,好像不太自如。 季橙想着缓缓走进了客栈,却见楼上丽香邀萧风儿进了荣和的房间,陈韦霖和胡垸野都退了出来。 荣和怎么会与萧风儿单独见面?季橙猜不着也不愿多想,要命的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值得费脑子的事呢? 他松松一笑,问掌柜的要了一壶酒找了一处清净的角落坐下,独酌起来。 “谢谢你为荣和所做的。”陈韦霖拿着酒壶含笑走来。 季橙起身持着酒杯起身道“惭愧,还是没能帮上你二人。” 陈韦霖低头一嘆,在抬起时,目光灼灼,再无遗憾道“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敢多奢求什么,现在这年头不求名利的已经很少了,更不用说不顾性命帮人的了,季兄弟,我陈韦霖敬你。”说着,举起酒壶。 都是堂堂的男子汉,季橙也不拘泥,放下酒杯拿起酒壶大笑道“好,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两人的目光里无不都是相见恨晚,一饮而下,今后一别,天南地北各生存,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知过了多久,酒也要喝完了,陈韦霖和季橙还没有聊尽兴,旁边的楼梯走下一众人,荣和穿着龟兹最华贵的罗裙,就像一只化茧的蝴蝶,举手投足俨然是一个公主才有的大气和贵重。 身后出来的人抬着两口大箱子,看来是要分别了。 荣和微笑着走来,先看看陈韦霖,又看向起身相送的季橙,周围没有外人,她小声道“我要和霖哥哥进宫了,你们汉人有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的是我和霖哥哥。”她顿了顿,明眸含笑道“萧姑娘和你一样都是好人,你我都知道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而是为了你,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不是可惜?” 季橙一滞,没想到荣和会看到这么多,甚至比他想的还要深,刚要说什么,又被打岔道“在眼前就要珍惜,命运总是爱捉弄好人。” 季橙望着荣和,嘴边的话变成了感谢和祝福的微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珍重。”一句简单的珍重深重过千言万语。 荣和就这样在她最爱的人的守护下出发了,从此身与心犹如分栖曹汉,再无交融。 季橙进房的时候,屋里漆黑,只见一人影立在窗前,登时下了一跳,道“什么人!” 萧风儿点亮了面前的烛台,火光在脸上跳跃,沉静的看着受惊的季橙。 季橙气的咬牙道“你想吓死我,一个人坐这儿不点灯,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萧风儿冷道“因为今晚我要睡在这里。”说着,已走到床前坐下。 季橙差点语塞,以为自己听错了,走来道“你要睡这里?”差点岔气,道“这么大客栈没你萧姑娘的去处?非要和我挤一张床。” 萧风儿冷笑道“是同屋不同床,万一晚上发生什么变动,我也好挟持你做人质全身而退,所以不过是我的人质。”说着,将一个枕头扔给他道“今晚就委屈你睡地上,如果不想吃鞭子了话,就不要反抗。” 季橙抱着枕头,气得哭笑不得,原来她是怕官府的人围攻,脱不开身拿自己做人质,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女人,才觉得她有一丁点可爱,现在全都荡然无存了,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又可气又好笑。 季橙想着,在地上铺起被子,一句话也懒得搭理她躺了上去,甚至背对着她。 隔着帘子的萧风儿也躺了下来,道“喂,你还没有熄灯。” 季橙道“我睡了,你不会自己下来吗?” 萧风儿轻笑一声道“也好,那我试试我的鞭子能不能打掉烛台。” 季橙感受到了深深的不怀好意的威胁,肺都要气炸了,愤愤的爬起来去熄灯。 萧风儿抱着枕头憋笑,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夜色越来越沉,萧风儿轻轻地撩开帘子,季橙呼吸很轻缓,已经睡着了。 她光着脚下床,动作很轻的蹲了下来,捧着脸静静的看着季橙睡着的模样。 第一次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熟睡中的男人,萧风儿也会有奇妙的心动的感觉,况且这个人是季橙。 他的轮廓一笔一刻都俊美的恰到好处,肃然却不会觉得冷酷,面如寇玉,低垂着的长长的眼睫总添了一份柔美,连睡觉的样子都是这么儒雅,可是萧风儿一转眼就能看见他儒雅中随时就能爆发出的凛然和决绝,不知为什么。 她曾经很讨厌他看她的那种既无谓又无畏的眼神,任何时候都是那样的冷静甚至平淡,犹如冰天雪地里的日光,那么吝啬于温暖。 眼前的季橙熟睡中,依然是微蹙着眉头,好像梦里也有让他不能称心的事,萧风儿心底一软很想帮他抚平眉头,她伸出了手缩了缩,又放了下来,轻轻的在旁边的地上躺了下来,季橙的脸就在她眼前,是这样安静美好,像个小孩子。 萧风儿不想让他醒来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因为他眼里的自己总是习惯了用冷酷决绝甚至心狠来伪装自己,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的生活习惯了以这样的脸孔和冷漠示人,虽然她并不想对季橙这样,可是都已习惯了。 回想起当日用鞭子打季橙的辣手心狠,萧风儿眉心一痛。她从来不会后悔伤害一个人,可是那次季橙含恨不愿屈服的眼神犹如坚冰刺一般扎进她的心,拔与不拔都会痛。 萧风儿鼻尖一酸,蜷了蜷身子将头靠近了季橙的身边。 她始终忘不了在那个窗前,季橙与她相视后漠然的离开,他是第一个与自己对视向移开视线的人,所以她眼中季橙已经格外不同了。
第37页 此后,季橙的一切都似乎与她相关,帮他解决很多困扰,蕊心是第一个,荣和是第二个,就算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也决不能是个麻烦。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看似无情却很深情,这是喜欢也是占有欲,每一个女孩子都有,她也一样。 萧风儿抬眼一望窗外的月色,是该走了,她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季橙,可她不得不走,将写好的条子留下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只听后院一声长嘶,紫厌与背上的丽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037 袒护 季橙一觉睡醒已是天明,他眨了眨眼睛,屋里阳光甚好,知觉有些刺眼,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一回头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褥整齐的就好像动也没动过的样子。 环顾屋里也没有萧风儿的人影,他踉跄的站了起来,醒了醒神,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走了过去。 一行遒劲有力不输于男儿落拓不羁的字迹写着“紫厌我借走了,双连璧也在我这儿,想要讨回,来沧州找我――萧风儿” 季橙原本还想夸赞她的笔迹,谁想读完之后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又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一声不响的走了不说,还带着自己的紫厌和宝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无礼的女人。 季橙无语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信纸从他指间飘飘然的落在地上。 如此看来,双连璧应是昨晚荣和亲手交给萧风儿的,他想着,眉头略微的有些紧了,想起荣和临走前的一番话,季橙不觉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对萧风儿的感觉。 当初她有危险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替她挡,知道她与黑三儿成亲,心里会闷闷不乐,第一次见到带着面纱的荣和,脑子里立马想起初见她一身飘然紫衣的模样。看到她受伤被官府的人带走,只敢往好的方面想,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她的计策,总之季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从最初对萧风儿的好奇渐渐为关心甚至时常想起。 季橙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对,忍不住轻声问道“难道我真的喜欢她?”心跳得很快,季橙陷入了沉默。 鹊云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营作,进进出出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切都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橙吃过早饭结了这几日的房钱也走了。门外的阳光正好,夜里好像下过一场雨,空气里夹杂着雨后的新鲜清爽,地上也有几滩半干的水迹。 季橙站在鹊云客栈的招牌下,他仔细的打量起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身上的银两,再没有一件算得上是行李的东西,连紫厌也被拐跑了,真可谓是无物一身轻。 他走着走着不禁问自己“难道真的要听那丫头的话去沧州吗?”他低了低眸子,又道“总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吧。”眉头轻皱着举棋不定,又思道“不过面子问题事小,紫厌和双连璧事大,去就去吧,反正也没地方可去。” “你在这里正好。”谭倩儿从对面走了过来。 季橙闻声抬头迎上她毫无温度的目光,就和她的语气一样冷冰冰的,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谭倩儿道“进去再说吧。” 季橙回身道“我已经退房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谭倩儿转过头来看着他一滞,很快瞧向街市对面的小茶棚,道“去那儿说吧。”没等季橙答应,便已穿了过去。 季橙也不想了解她微妙的变化,只是想知道她口中听似神秘的事是什么便跟了过去。 季橙刚坐下,便笑道“老人家,两碗竹叶茶。” “好嘞,公子稍等。”老公公忙着泡茶。 谭倩儿看着他一副闲情逸緻无心过问身外事的样子,有些沉默,片刻后她想到正事要紧,清了清嗓子淡道“你认识萧风儿多久了?” 正巧茶上来了,季橙拿起放在嘴边,道“论日子长短,没多久。” 谭倩儿冷冷一笑,道“那论感情深浅呢?” 季橙望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笑着抿了口茶道“在路边也可以喝到这么清香的竹叶茶,真是不错。”放下茶碗又道“你也尝尝,消暑解渴,可别浪费了这功夫。” 谭倩儿道“我找你不是饮茶的。” 季橙笑了笑道“我知道,千目姑娘是官府的捕快,找我除了公事还能是什么?你方才提到萧风儿,继续说下去。” 谭倩儿听季橙叫自己千目,言语间又尽显疏远,倒更加让她清醒的看清自己是谁,他又是谁。 她平复了心绪,再看向季橙已是平日里查案的精明,道“那你应该知道她是个杀手,萧风儿也不是她的真名。” 送到嘴边的茶碗忽然顿了下来,季橙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定在某一处,似乎不让人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我应该要知道吗?”语气有些冷了,说着喝尽了碗里的茶。 谭倩儿继续道“她是个为了钱财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和这种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应该见过她手里的烙环鞭,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的鞭子下?” 季橙只是望向她,神情肃冷,就好像这一切他都没必要知道。 谭倩儿语气中含着几分悚然的寒气,道“更何况她一直都在骗你,隐瞒自己的身份,江湖人谁不知白仞风的大名,只有你还肯跟她做朋友。”谭倩儿似乎管的有些多了。 季橙正色道“她没有骗过我,非但没有,还曾经想告诉我她的事,只是我当时不想知道那么多,她是萧风儿也好,白仞风也好,在我眼里不同的只是名字,至少我相信我眼里的她就是最真实的她,至于你说她杀过很多人,那是官府该追查的事,我真的不想知道。” 季橙说完这些话心绪已有些乱了,这才发现原来他真的很在意萧风儿,可是虽然自己一味袒护她,心里想到她以往或许凶残的做法还是难以接受。 谭倩儿深受打击,吃惊道“我真是看走眼了,我真没想到一个女人就把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毁灭了。”她移眸,冷道“好,我也不绕弯子,她去哪儿了?” 季橙道“你还想要抓她?” 谭倩儿道“她是杀手,我是捕快,捉拿老鼠是猫的天职。” 季橙眉间一霍道“只怕这不容易,我并非替她说话,只是萧风儿的能耐你我都知道。”他说着,面色轻松许多。 谭倩儿看着他,只是失望,道“是她真这么厉害,还是在你心中她厉害到无人能敌?” 季橙一怔,只是从容一笑,添满了茶水。 谭倩儿冷声道“看来我说的真没错,如果你对她真的这么有信心了话,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季橙放下茶杯,低眸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谭倩儿疑道“她不可能不和你说。” 季橙看向她道“一个不辞而别的人,会和我说这么多吗?”他不愿说出萧风儿的去向,因为这种麻烦确实不必有的。 谭倩儿与季橙相视,慢慢的移开了眸,将信将疑的道“就当如此吧,我自己去查,不打扰你喝茶雅兴了。”说着,直接走了,不忘回头多说一句“别怪我没提醒,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38页 季橙没有回头,迟迟的喝下了嘴边的茶,眉心笼罩着一层愁云。 ☆、038 道行 连下了两天的雨,一入夜这雨才欲停不停的少了下来,月色幽幽,穿过遮天的树木透进山林里多了几分神秘诡异,四处荒静的只能听见马拔出泥泞的声音。 萧风儿骑着紫厌缓慢前行在野林中,背上湿了一半,夜风时不时不安分地擦过暗中犹如鬼爪般延伸的树枝,发出婆娑的声响,不禁寒慄。 萧风儿因身上的寒冷不禁哆嗦,也十分精神她习惯了在黑夜中行走提起十二分警惕。 林子里直行的路在马蹄前不远处又岔开了一道分支,引向幽暗的林子深处,可是萧风儿遥遥一望,发现疏月下好像有一座小庙的影子屹立于小坡上。 夜路不好走,紫厌需要休息,再加上她需要烤烤衣服,萧风儿决定走向看起来较为幽暗的小路,在小庙里休息一晚。 大概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小寺庙外,这里地处荒凉,寺庙门庭糟乱一看便是废弃已久,连匾额也倒扣在地上,落了数不尽多少春秋的灰尘,萧风儿下马牵着紫厌走了进去。 寺庙小的,一眼能望见主院里的格局,萧风儿将紫厌拴在了院子里的木桩上,走进了庙堂,一阵潮凉之气便侵体而来,漏瓦屋顶,雨水都泄了进来淋湿了地上的干草堆。 萧风儿去寻了些较干的木枝进来烧火取暖,顷刻间原本漆暗废旧的庙堂也似再次赋予了希望之光,亮堂了起来。 萧风儿心想这么荒凉的地方没有半点人影,又已经很晚,应该不会有人来,正解开腰带,外面的紫纱刚从肩头滑落,只听门外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好像是醉汉一般。 萧风儿目光一厉,连得穿好衣服,撩起手边的烙环鞭,果然一个穿着污秽,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的男人撞进门来,萧风儿一怔,因为他的脸色,手上每一寸皮肤都是青色的。 遮挡住面容的乱发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风儿,萧风儿先且不动,只是观察着此人,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他神智怪怪的,一双眼没有半点神。 萧风儿也一语不发,却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只见那人看着看着,动了动脖子扫了一眼屋子,就好像在找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要攻击萧风儿的样子。 这时,只听乌鸦振翅擦着树杈飞过,门外紫厌嘶了一声,那怪人猛地回头,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向紫厌奔去。 那样子就好像是猛兽看见了猎物可怕,萧风儿不得不动手,掠身一跃间飞出门外,手中的长鞭如灵蛇出洞,就在怪人手掌要猛力噼向紫厌时,长鞭已绕住他的脖子,铁环就像蛇的牙齿紧紧的将他咬住,整个身子向后飞去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萧风儿连翻两个前桥到怪人面前,谁想那怪人突然伸出手掌要推萧风儿,千钧一发,萧风儿惊眸发现他的手掌心是紫黑色的,此人竟是个毒人! 萧风儿不再犹豫,一脚将他的手踢开,退开两步抬腿取出腕带上的飞刀,朝着怪人的脖子后飞去,出手精准且快,只见这青人流出的血竟说不出是红是绿,挣扎了几下终于倒下不再动弹。 紫厌原地擦着蹄子,似有些受惊,萧风儿上前顺着马鬃抚摸着道“没事了,紫厌乖。”她声音很轻,有着足以平息纷乱的力量。 果然,紫厌在萧风儿软语轻抚下渐渐安静下来。只见一道绿影跳进门来,望着地上的尸体惊道“死了?”是个绿衫少女。 “是谁杀了我的毒人!”说着,她目光一晃,一双极是凌厉的杏眼瞪着萧风儿。 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的眼神竟如此毒辣,原本惹人怜爱的面容一下变得有些可恶,萧风儿望着她默不作声。 少女上下打量着萧风儿,冷声问道“是你杀了我的毒人?”她的声音原本很好听,配上阴鸷的目光语气只想让人退避。 萧风儿见她只是个小姑娘,顺着她的话以同样的语气问道“是你的毒人惊了我的马?” 少女脸色骤变,一滞更加愤怒,道“这么说是你杀的了。” 萧风儿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少女仰面冷哼一声,微眯着眼睛,势在必得的道“是,你就得死,现在不是,你也要死,因为本姑娘不喜欢你。”说着,就已然推掌而来。 萧风儿速的摸起地上的长鞭一头,猛然一抬,只见锁住毒人脖子的那头,尸身腾空而起向无真飞去,无真杏眼一瞪,右掌一收自腰间一旋复又向毒人推出,出手间黄色的药粉自掌中挥出。 那尸身只是头碰到了这些黄色药粉,整个尸体开始迅猛腐烂,头骨化成了绿红血水,萧风儿甚至听见骨头酥化的声音。 萧风儿连得抽回长鞭,只怕被沾污,看向少女时,眼里多了些惊异,没想到小小年纪手段如此之狠。 少女连笑道“怎么样我的毒粉厉害吧,你杀了我的毒人,我要你做我的毒人!”笑容顿的收住,飞身就来。 萧风儿灵机一动,明眸含笑道“就你有毒粉,我也有。”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包黄纸药粉向少女打去,谁想到她避之不及,药粉在她头上空挥洒开来,落了她一身。 只听她恐怖的大声尖叫,一边跳着迅猛的拍打身上的白色粉末,惊慌的时候才真正像个孩子。 不过一会儿,萧风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女厉声道“你笑什么?” 萧风儿冷道“这些不过是面粉,如果真有毒,你还能毫发无损活到现在?” 少女一听,摸了一些在舌尖尝了尝,果然是面粉不错,差点没羞愤死,指着萧风儿恨不得将她剥皮扒骨,道“你竟敢耍我?” 萧风儿道“是你道行不够轻信于人,只会用毒不代表就懂得杀人。”说着,目光一厉,她不知何时手中已握着把银头飞刀,脱手朝着少女脸颊而去。 少女真的只注意萧风儿的话,没有料想到她会突然飞出飞刀,顿时不知所措的愣住了,只见萧风儿手中又紧接着飞出一块石头,速度更急,力道更大,将先前飞出的飞刀打开了,就这样飞刀最终擦着少女的耳朵插进了后面的树干中。 少女被萧风儿这一些列的“招数”吓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风儿已似鬼魅般掠身到她眼前,手中的匕首抵在少女的脖子上,少女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瞪大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萧风儿只是轻笑着说了句,道“你现在知道要杀一个人有多容易,又有多不容易了。” 少女咽下口水,很怕下一刻萧风儿就会杀了自己,不过她藏在身后的右手也有了准备。 ☆、039 花忘王 忽然不知哪里飘来呜咽的埙声,打破了夜的僵持,萧风儿眉心一惊,四处寻望,奇怪的是这埙声似在耳边却不见其人。 埙声缓急陡转间越发的有些仓促,闻之犹如身处千渊绝壁之底,无穷无尽,无生无望,可转而轻柔之时,又似乎是绝境逢生,看到一丝希望。 只听少女惊喜的道“爹!” 萧风儿惊眸间,门外一卷旋风席地而来,瞬然腾起的万千尘灰杂草向萧风儿送去,一时间眼前灰濛。
第39页 少女趁此时手掌推了萧风儿一把躲开了,疾风冲着萧风儿奔去,萧风儿退避不及,身形跳起安然的坐在了紫厌身上,那风一头撞在墙壁上顿的化成了灰尘。 埙曲已不知何时停了,风也骤然平息了下来。 “爹,快帮我杀了这个妖女,她杀了我的毒人,连无真也想杀,你快帮我一掌拍死她。” 萧风儿望去,门前不知何时立着一宽袖白衣男子,少女说着跑了过去,在白衣面前完全一副娇弱的样子。 萧风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眼前的男子气度翩翩,面如刀削,五官如精工巧匠潜心雕刻,俊则俊,肤白如女子胜雪,一头乌黑的发上以一条银边丝绸束着发髻,其余任由披散在背,不失潇洒。 如此看来顶多三十的年纪,竟是这丫头的爹。 萧风儿跃下马来,与他对视。 白衣望着萧风儿,眉宇中沉淀的沧桑不失温和淡然,深邃如潭的眸子看向一边的尸体时,霍然清明了许多,随之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跟前的少女,道“他死了,倒也让我省了不少功夫,这次又有什么新尝试?” 少女听他不替自己出头,而且总是反对自己的各种“实验”,扬着小脸,杏眼含疑似有隐瞒的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反正人都死了,又害不了谁,不提也罢。” 白衣这才看向萧风儿目光上下游走不过是打量,顿了顿片刻,轻薄的浅红色的唇线微微扬了扬,舒眉含笑道“冷面紫卿,心比坚冰,烙环撩人,不笑夺魂。” 这是江湖人给萧风儿的“说辞”。 没想到他一眼便识出了萧风儿是白仞风的身份,的确冷面紫卿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萧风儿怔了怔,陡然一笑,也道“江湖传闻,天下间唯一人与埙相生,相与为一,非以埙扬名却名动天下无人不知,乃断情谷,花忘王是也。” 白衣从容莞笑未语,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下,道“不过虚名”。 萧风儿脸上虽笑着,却深知不能与此人为敌,他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传闻花忘王是人间月老,能掌控人的七情六慾。 有的时候要废一个人又何须要他的命,更不需什么利器,断情绝爱,无念无求的人生不是比死更加折磨。 只用一颗药便能忘记所爱,只用一颗药便能爱上一个人,也只用一颗药你便不再记得自己是谁,这些无不出自绝情谷,花忘王的杰作。 萧风儿忽的手臂一麻,很快麻痛感散布全身,她的左臂甚至麻的不能动,看向少女道“我何时中了毒?” 少女得意的笑道“就是刚才咯,推你的时候,不小心手上沾了些粉末,不过你放心,第一天还算好过,第二天第三天才是真正生不如死,一直到第五天你才会死的,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五天吧。”说起她的毒术总是一脸骄傲。 “你……”萧风儿全身发麻,闹心的难受。 花忘王压低声音道“无真。”似在命令些什么。 无真不乐意的道“我可不救啊,你也不许救。”说着,任性的别过脸去,踢着地上的草。 萧风儿抓紧自己的身子,不想再在这里等人施捨,向堂里走去。 花忘王淡道“白姑娘,无真任性别往心里去,你的毒我自有法子解,绝情谷随时欢迎你。” 无真不依道“爹!”花忘王声音极淡道“再多话三个月不准出门。”说完直接出门了。 无真有气却还是不敢再多言,冷哼一声跟着离开了。 萧风儿顿了顿,没有回头进门了。 这十几日在季橙来说却是过得十分悠闲自在的,也并不急于去沧州找萧风儿,有时候越走的近些,季橙反而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这些天季橙都在武清,白日里就四处走走,吃吃当地有名的小吃,做一个“观光客”该做的事,晚上就回到西街后巷的李琛家休息。 说到与李家兄妹的渊源,就不得不提季橙对李家的救命之恩了。 李家兄妹相依为命,哥哥李琛以砍柴为生,几日前九岁的小梦进山里找哥哥,遇上野狗追赶,逃跑时不慎踩进泥沼,哭喊求救可惜山野之地四处无人,幸好上天怜悯,初来武清的季橙听见小梦的求救将她拉了上来,由此便成了李家兄妹的大恩人。 李琛是老实人,就这么一个妹妹,只把季橙当菩萨来贡了,知道季橙初来武清说什么也不让他住客栈,一定要住在家里。 季橙百般推辞可是也拗不过李琛,加上小梦也不让他走,便决定留宿下来,正巧他也可以自掏腰包替瘦弱的小梦改改伙食。 天边夕阳俞下,季橙从酒楼买了几样小梦喜欢吃的小菜往回走,他是家中独子,自小就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尤其一直想有个妹妹。 小梦才九岁,但是很懂事很听话,白日李琛上山砍柴,去做苦工,她就在家里餵鸡,收拾屋子,给哥哥热馍馍吃,原本漂亮的小脸蛋因为营养不良瘦的让人心疼。 自季橙住在他们家以后,小丫头总是照顾得他头头是道,为他端茶倒水,给他铺床,打洗脚水,季橙本想扮演个好哥哥的形象,反而却被她照顾了,所以季橙更加心疼小梦了。 季橙回到家,备好了饭菜,与小梦等李琛回来,奇怪的是暮色深重,往日早就回来了,他从不晚归怕妹妹担心,可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季橙见小梦儿守在门口望着小厢的尽头,心里真有一种很羡慕李琛的感觉,他含笑走了过去,道“小梦,要不你先去吃饭吧,哥哥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 小小的手扶着大门外的石壁,固执的摇了摇头,嘟着嘴道“我要等哥哥。” 季橙知道对小梦来说哥哥意味着什么,就像她的命一样重要,所以也不再相劝,牵起她的小手,温柔笑道“那我们进去坐着等吧。” 小梦还想说什么,可是妥协的点了点头,和季橙向屋里走去。 不出几步,忽然听见一直慌乱的跑步声,小梦最先回头,正是李琛怀里抱着什么跑了进来,像是在躲避什么似得赶紧将门合了起来。 “哥哥!”小梦破愁为笑松开季橙的手向哥哥跑去。 李琛贴着门转了过来,季橙正要说什么,被他身上做一块有一块沾染的血迹吓得一滞,惊道“哪里的血,你受伤了吗?” 小梦吓傻了站在那里,李琛蹲下安抚道“乖,别怕,不是哥哥的血,哥哥没受伤。”说着,拉着她起身对着季橙面色有些凝重的道“季兄弟,我们进去再说吧。” 季橙点了点头,发现他胸前衣兜似揣着什么,鼓鼓的。 进了屋,李琛交代了原来身上的血方才做完工回来经过左巷的时候遇到一个浑身刀伤的男人的血。 他似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慌忙间将一包东西交给李琛,正是他怀里揣着的一柄质地坚硬旋风模样圆圈中心刻着一朵盛放紫荆花的令牌,似乎象徵某种权利。 季橙端详了片刻,总觉得这个染着鲜血,来历不明的令牌不甚吉祥。
第40页 ☆、040 沉痛 李琛摸着额上的汗道“我瞧他一身重伤,似赶着逃命一般,将东西托给我便跑了,我也不能随处扔个地方,只好拿回来了。”他说着一声嘆息。 季橙掂量着手里的令牌,神情有些肃穆。 李琛眼尖的道“季兄弟,你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他知道季橙是有主意的人,更愿意听他的意见。 季橙忽的一笑,有些淡道“没什么,只不过……”他想了想又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了,那人临危将此物託付于你可见贵重,咱们好好收着就是了。” 他多是安抚的语气,毕竟只是自己的多虑,不必说出来吓着小梦和李琛。 李琛见季橙也没有反对,便找了个地方仔细藏好了令牌,生怕有什么闪失,赔不了人家。 这晚三人很早便睡下了,翌日中午吃过饭,季橙带着小梦去集市上转转,给她买件新衣服。 小梦本来有些推辞,不想季橙破费,可是在季橙的执意下,终于也开开心心的自己挑选了一件粉色的新衣裳,很满足的和季橙回家了。 刚进巷口没走多远,小梦伸着食指叫道“家门怎么是开着的?”说着,睁开季橙的手赶了过去。 季橙望着小梦稍愣之后,探头一看果真大门是敞开的,出门之时明明自己锁好的,这个时候李琛不会回家。 他向来警觉,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性,忙低声叫道“小梦。” 可是小梦此事已经跑进了大门。 季橙想也不想赶了上去,登时,眼前的景象让季橙和小梦都惊住了,院子里一片纷乱,三只鸡不在圈里满地跑着,水桶翻了,地上簸箕,菜架上洒落的菜,什么都有,显然屋子被人“翻查过”。 季橙瞟进屋里,先将受惊的小梦拉在一边坐下,小梦挂着泪道“橙哥哥家里怎么了?” 季橙擦着她的眼泪,道“不要怕,哥哥现在进去看看,如果你听到什么声音就赶紧往外跑知不知道?” 小梦泪眼汪汪的看着季橙,很久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季橙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进了屋里,果然里面每一处都被人翻查过,一片狼藉,就连枕头上也满是刀痕。 季橙想着,这些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是是什么呢? 忽的眼前一亮有了答案,到小梦跟前蹲了下来道“小梦,你知道昨天哥哥把带回家的很贵重的东西方在哪了吗?” 小梦抽泣着,好像不明白季橙再说什么,摇了摇头。 季橙心中一嘆,看来直觉没错,那染血的紫荆花令牌确实来头不小,只是不知闯进来的人是昨天受伤的男子还是令他受伤的人。 他想着,忽然心中一惊,他们查到东西在琛哥这儿,只怕琛哥会有危险。 事不宜迟,季橙将小梦托给了隔壁的王奶奶,独自赶往山上林子,这儿会李琛应该在砍柴。 一路上季橙都很留意,确定没有人跟踪,可是他终是来晚了,或者说即便让他遇上,也只是无能为力。 李琛死了。 季橙望着地上的被虐杀而死的李琛,眼泪无声的划过他的脸颊,再忍不住悲愤仰天大叫,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李琛身上有数不尽的刀伤,一条一条的血痕印在季橙的眼里,就好像亲眼看见他受尽折磨的画面,最后被残忍的割喉。 季橙将李琛的尸首拉回来时,小梦撕心的哭喊让他的心再一次犹如锥刺,他握着车把的双手因愤怒而青筋暴起,泪水模糊的眼前是小梦失去理智的哭喊“哥哥、哥哥……” 小小的油灯在这个夜晚却显得格外的晃眼明亮,压抑无声的屋子里清晰可闻隔壁房间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季橙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眼睛红的有些干涩。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出现李琛的死状,心里的难过又能向谁说,李琛这么忠厚老实的人也要遭到这样的下场,老天实在对他太不公平了。 不过他冷静的想过,李琛的死似乎和那柄令脱不了关系,要只是偷窃就不会杀人,只是不知李琛死前究竟有没有说出令藏在了哪里。 季橙嘆了一息,不管他们找到令没有,这个地方都不能久留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决定待明日安葬了李琛就带小梦离开,他不能把小梦一个人留下。 他想着,慢慢的合上了眼,黄豆般的火苗儿在夜风中依稀摇曳着,这微弱又明亮的光似乎是这无情长夜中唯一能安抚人心的温暖了。 天刚亮的时候,季橙便起来了,他想尽早将李琛安葬,带小梦离开这里。却发现小梦倚着棺材坐着睡了一夜,季橙忽然鼻子一酸,上天似乎让这个九岁的小女孩承担了太多的苦难,季橙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小梦受到伤害。 临出门时,季橙帮小梦收拾着行囊,其实就只有两三件衣物一併都装上了。 “我们要去哪里?” 季橙回过头,小梦拂着帘子,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流过多少泪,红肿的让人心疼。 季橙招了招手,待她走到了跟前,拉起她的手道“小梦乖,橙哥哥知道这是你的家,你不想离开,可是我们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如果他们没找到令就还会回来的,你哥哥已经死了,以后让橙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季橙说话的时候,小梦的眼泪不知不觉的又落了下来,待他说完,才又方声哭了出来钻进了季橙的怀里,“橙哥哥,我真的好想哥哥。”又放声哭了起来。 季橙安抚着她,他真的很羡慕李琛,有个这么好的妹妹,可惜从此阴阳两隔。 小梦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了头抹干眼泪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哥哥会把贵重的东西藏在那里。”说着,自己也想了想,转身向外跑去。 季橙赶忙跟着出去。 只见小梦跑到院子冲进了鸡圈里的角落,拨开地上的石子和杂草,季橙跟了进去,似乎会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小梦挖开了土,忽然叫道“真的有,真的有哥哥拿回来的那个东西”说着向季橙指着。 季橙凑近一看,还是忍不住一惊,小小的土坑里那金边围绕下的紫荆花异常耀眼,放佛就像一把锥子刺进季橙的胸口。 他拿起令的手就像托着巨石那么重,一时百感交集,很快清醒下来,拉着小梦很少的严肃道“小梦,如果有任何人问起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令,你要怎么说?” 小梦自己领会着,试着道“没见过……” 季橙温文一笑,欣慰的摸着她的头道“真聪明。” 他摸着手里就好像催命符一般的紫荆花刻印,心想既然李琛因此物枉死,不如就让那帮人永远都找不到它。 幽深难测的目光落在了棚子底下的棺材上。 这时,只听有人叩门道“有人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季橙心中一紧捂住了小梦的嘴,没做回应,只是分外仔细的听着。 来人很礼貌的又敲了两下,有礼道“李大哥在吗?” 季橙心中一怔,眉头压低了些,慢慢放下了捂着小梦嘴的手,思忖了片刻,赶忙走到棚子下的棺木前,将令放在了李琛的身下,盖好棺盖,用眼神最后提醒了小梦后才应了声道“来了。”
第41页 ☆、041 碧游山庄 季橙一打开门,一双目光就落在门外人脸上注目半晌。 为首的年约四十有余的男子略微愣了愣,身后还有两个素衣随从,他的八撇鬍子忽的向上扬了扬,拱手含笑道“在下杨进,这位一定是李兄弟吧。” 季橙打量着此人,见他笑容可掬,身着举止都像是出自大户的人,便也渐渐放下了防备心。 他的手从门上落了下来,淡道“我并不是李大哥。”说着转身走向院子。 三人也跟了进来,一看到棚子下放着的棺材和季橙漠然的神情,一下间便都明白了。 杨进走到棺木前,问道“难道、难道这躺的是李兄弟?” 季橙将小梦拉到了身边,布满血丝的眼瞬的湿润了,道“李大哥是被奸人所害,惭愧的是我并不知凶手是谁。”季橙眼里是悔恨的光,他不打算说出有关令的一切,因为他不能轻易的去相信谁了。 杨进回过头来道“原来是这样,老实说我家公子前两天还见过李兄弟,不知李兄弟回来后是否提起过此事?”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久经世事的眼目光闪过一丝用心。 就在这么对视的剎那间,季橙心头就好像生起千百种思绪,很快只听他更像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是暂住在李大哥家,平日里与李大哥交流不多,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季橙含疑的问着,神情里也看不出半点可疑的地方。 杨进望着他半晌,方才淡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精锐的目光不露痕迹的扫过院中的每一处,又不经意的看向季橙,嘆道“其实我家公子前两日遭仇家追杀,身负重伤逃离之时遇上了李琛,并交给了他一样物件暂为保管,也许小兄弟你见过。” 杨进微微眯了眯眼睛,递给季橙的意思就好像是确信他一定见过此物一样。 季橙顿时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心想难道杨进与李琛的死有关,小梦抓着他手的手也不觉的一抖。 季橙一脸不解的道“听起来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佯装想了想,摇了摇小梦的手道“小梦你听哥哥给你提起过有这么一件东西吗?” 小梦抬起小脸,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季橙,季橙心里捏了一把汗,只听小梦看向杨进肯定的道“什么东西?” 季橙悬在崖边的心这才慢慢收了回来,杨进双眉似塌了下来,不再多问。 季橙趁此,淡道“几位如果是来寻东西的,如今也只有自己在屋里找找了,我相信李大哥也不会介意,我们还要将李大哥安葬。” 季橙都这样说了,按理杨进一定会感激不尽,进屋寻找物件的下落,可是杨进却低眸沉吟了片刻,道“这样不大好,难得机缘,我们也想送李兄弟最后一程,不知可好?” 季橙心头一跳,再看向杨进之时,心里都是怀疑,道“有心了。”便一起出了门往山林去了。 一路上季橙都觉得杨进前后的话十分可疑,他所说的物件定是令不错,可是让他进屋找也不找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早就翻查过屋子,知道搜也白搜,这么说李琛很有可能是这帮人杀的。 季橙不着痕迹的暗忖,与杨进说话时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些老道了。 李琛被安葬在山中的黄花坡上,季橙向着墓碑鞠了三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小梦的,好让李琛的魂魄能早登极乐。 谁知季橙欲带小梦离开时,杨进又非要请季橙他们去城郊府上做客,也好以季橙之口向他们家主人交代事情的经过来交差。 季橙一面不便推辞,一面心生怀疑也想看看背后的“主人”是谁,便跟着杨进去了。 城郊的繁荫深处,清凉之地,佳木野芳环着一座高大的山庄丛生,很美。 “碧游山庄”季橙在阶前念道,心想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它的主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人呢? 杨进笑着道“季兄弟里面请。” 季橙回以笑意,跟了进去。 穿过影壁,杨进带路到了后花池,水池中在金色光波下沐浴娴雅的荷花和新鲜翠绿的睡莲一下子就拢住了季橙的心神,一瓣瓣被托起的新嫩,就像是少女含羞粉红的面颊,微微一低头,就好像对着季橙笑一般。 水廊另一弯折的尽头便是屹立在石地上隐在远处柳树下的飞甍高阁。 石路两旁各放着两排桃粉色的山茶花盆栽,一路延伸到高庭下的台阶前,飘香持久,心旷神怡。 季橙赞嘆山茶一般花期是在秋季,夏日里从未见过能养护的这么好,花开富态有余,养花之人一定很用心,直到这一刻季橙才真的想见见这山庄的主人。 堂里的摆置很是古朴,可不难看出屋子主人腰缠万金,堂中左右两边的圈椅虽样式简洁,却是上好的红榉,工艺精益求精,正中悬着的是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孤舟素笠翁,独钓寒江雪,谁说孤独不是一种选择呢? 季橙正想着,杨进道“季兄弟先稍坐休息,来人看茶。”说着走进了里屋。 季橙牵着小梦走到一旁坐下时,扫了后面的格子物架一眼,至少五六个瓷瓶看起来都价格不菲,想着便坐了下来。 小梦坐在有些高的椅子上,两只瘦小的脚悬了起来,她侧过脸小声道“橙哥哥他们是坏人吗?” 季橙没想到小梦一路上想了这么多,有些怜惜的笑笑,淡道“不怕,有橙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小梦认真的点了点头,坐好不再说话。 茶水很快也送上来了,茶香扑鼻,季橙一嗅来了兴趣,掀开小盖一看,眉目含笑道“汤色红浓,乃普洱中上品。”说着,笑着端了起来,滑着茶盖,正抬起手要饮时,传来女子雅笑“识货。” 季橙闻声回头一看,飘帘前立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身着乳白色绣着琼花高领褂子美妇人,犹若清水芙蓉,气态大方谦和,正含笑打量着自己,忙也放茶立了起来,点头示好,小梦也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只是,这美人不知是眼睛嘴巴还是笑起来的模样似乎有些面善,有几分像极了某人,萧风儿。 那美妇人鼻中发出一声懒笑,一边走向画下一边道“公子不必多礼,坐吧。”她的声音也尤为好听。 季橙方坐了下来,杨进立在一旁道“季兄弟,这是我墨府大小姐,墨云乔。” 季橙含笑,目光随之落在美妇人身上,道“墨小姐有礼。”说着,不禁心疑,明明是位妇人,何以还用娘家姓氏?若穿着一身紫衣,倒更加有趣。 墨云乔歉声道“家弟被奸人所害,撒手人世,恕我粗茶怠慢了公子。” 季橙一听,想到杨进提过他家公子,看来那晚重伤的男人真的是墨云乔的弟弟。淡道“墨大小姐不必客气,我和小梦被请到府上,想来也不是做客的,墨大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直言。” 墨云乔一双明眸透出了几分笑意道“难得公子是直爽之人,我想知道家弟从仇人手上逃离后,遇上了李琛并托给了他一样东西,季公子可知道下落?”
第42页 季橙早有准备,道“我也听杨大叔提过此物,只可惜我没听李大哥说过,而且两日前李家曾遭洗劫,会不会是墨大小姐的仇家捷足先登?” 墨云乔听了他简单的陈情,微微顿了顿,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多少失望,低眸一笑,道“也许吧。”那自持几分自信和散朗的笑容让季橙放佛看见了萧风儿,有那么一刻错觉。 更要紧的是季橙有些看不穿她的笑,总觉得她的反应太淡然了。 墨云乔抬起眸光,长长的宽袖搭在扶手上,望向季橙目光深远,好像能看进他的内心,语气微微有些凝重了,嘆道“不瞒公子,那紫荆令原是我墨府宝物,天下间数不清的英雄权贵都想将它据为己有,家弟不懂事私自带出府与一众朋友炫耀,引来仇家追杀,等家僕将他带回来之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才派人四处寻找樵夫李琛的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想人物两空,我实在愧对家父。”说着做擦泪状。 季橙听她言辞真诚,实在听不出什么破绽,加上墨云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狠下杀令的人,可是若现在改口岂非自己抽自己嘴巴? 而且季橙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这时,杨进忽然向门口走去,门外徘徊着两个乌衣打手模样的男子,其中一个贴在杨进耳边不知再说什么。 季橙正望着,墨云乔道“听杨管家说,这个小梦是李琛唯一的亲人?” 季橙回过头,应道“不错,李大哥走了,我想将小梦留在身边照顾,四处为家,也算报李大哥收留之恩。” 墨云乔微微一笑道“可是公子并不像是四处为家的人。” 季橙淡道“高床软枕如烟过,闲云野鹤江湖人。” 墨云乔笑道“原来公子超凡世外,是云乔目光短浅。”谁也没有看见她望着小梦时不露痕迹的微笑。 杨进走到墨云乔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旁说着什么,季橙拿起茶轻酌了一口,望了她一眼。 墨云乔暗暗点了点下巴,杨进这才退下。 ☆、042 伏杀 墨云乔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盯着小梦,招了招手温声细语道“小梦来,快过来。” 小梦有些迟疑,看了看季橙,季橙点点头,她缓缓的走到了墨云乔身边。 墨云乔摸过小梦前额的碎发,眼里含着温热的笑意,可是又不禁愁眉道“你怎么会这么瘦。”将她的头揽尽怀中。 季橙也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墨云乔这样的出身,会对这样一个贫苦人家的丫头有这样强烈的怜悯之心。 墨云乔摸着她的小脸,道“你饿了吧?” 小梦顿了顿,点点头。 墨云乔笑了笑,道“竹儿带小梦去吃些东西,再拿件新衣服给她换上。” 身侧的珠儿应了声,拉起小梦的手,小梦回头望着季橙,季橙也知道早过吃饭的时候,便点了点头,她才肯去。 墨云乔看着小梦出去,眼里的微笑并不是装出来的, 墨云乔道“我妹妹小得时候可比小梦结实多了。” 季橙道“原来府上还有一位墨小姐。” 墨云乔收回了目光,端起茶道“小时候的一场大病死了。”她滑着盖子,没有饮忽的抬眸望向季橙,有点忧伤又有点漠然,道“所以我看小梦很是亲切,又或许是我很喜欢小孩子的缘故吧。” 季橙抿了抿嘴角,低下了视线。 墨云乔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望着院中的山茶花,淡道“恕我直言,你真的打算带着小梦四处游荡?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若能一切顺畅也好,可正如你说,李家已遭洗劫,找到紫荆令还好,不然只怕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季公子了。” 季橙怔了怔,事发突然他确实没有想这么多,如醍醐灌顶,同时觉得她话中有话,问道“墨大小姐有何妙计?” 墨云乔依旧望着门外,淡道“就像着山茶花,十月开花,三月最盛,可是到了夏天我还是想看到它,你也看到了她们被养护的很好。”说着,回过头,道“小梦就像这夏日里的山茶花,如果没有良好的环境和细心的培养,它迟早都会凋落的。” 季橙大概明白了墨云乔的意思,问道“有道理,那墨大小姐有何高见?” 墨云乔已转身坐了下来,含笑道“小梦让我想起我的小妹,如果季公子相信我了话,可以将小梦託付给我照顾,等你安定下来之后大可以接走她。” 季橙有些疑惑,他望着墨云乔,心想你是在乎小梦,还是另有打算?但是她的话不无道理,小梦跟着自己万一犯险,而自己都不懂武功,更难保护她的安全,更何况又有谁希望自家的儿女漂泊江湖呢?不禁想起李琛。 可是让季橙有所迟疑的不想将小梦留下的理由,他总觉得墨云乔和李琛的死多少有些关联,一时进退两难。 墨云乔含着笑道“我是真心为小梦好,万一那些人算到你头上,你可有把握保护好小梦?” 季橙顿了顿,心想若墨云乔是真正策划这场劫杀的人将小梦交给她确实是缓兵之计,她大概是想以小梦逼自己交出紫荆令。 为今之计只有照她的意思做了。 季橙嘴角噙着笑意起身拱手道“趁着天色还早,我也要赶路了,劳烦墨大小姐帮我照顾小梦,等安全了,我再来接走她。” 墨云乔眼底的笑慢慢释放到嘴边,道“公子是重情重义的人,洛阳墨门,无人不知,等公子安定下来随时可以来接走小梦。” 季橙心头一顿,直到这一刻,他真有种墨云乔似乎要和她做交易的感觉。 季橙沉沉的道了声“好。” 竹儿牵着小梦送季橙到山庄外,小梦眼里挂着泪始终不肯流下,季橙知道她是不想自己为难,蹲下来道“小梦,哥哥答应你不过两个月一定去找你,墨大小姐是个好人,你听话切记不要乱说话。”他下意识的提醒小梦不要说漏了紫荆令的下落。 小梦点了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圈住季橙的脖子道“橙哥哥一定要来接我啊。” 季橙就好像在和自己的亲妹妹分别一样,心里莫名的沉重压抑,最重要的是歉意。 季橙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进去吧,记住不要调皮。” 小梦哭成了泪人,挥着小手和季橙再见。 季橙收拾了心情,骑着墨云乔给他备好的马出城了。暮色将晴天掩盖,夜里渐渐悄静,只听见马蹄声往后山而去。 那幽白月色下扬鞭马上的少年正是季橙,他又回来了,竟是来到了李琛坟前,一跃下马,黑风中手执铁锹开始挖,终于掀开棺盖的瞬间,他惊愕的靠在了身后的土壁上,紫荆令不见了。 季橙喘着气,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透衫,浑身冷气,目光如一团火云,除了杨进谁还知道李琛埋在这里,除了墨云乔谁还想得到紫荆令,白日里不过是墨云乔为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 季橙被一连串的东西搞的有些头疼了,他不能再想下去,更不愿相信自己也许把小梦亲手交给了一个魔鬼。
第43页 他说不出的怀疑终于被证实了。 想到小梦,他赶紧盖好棺盖,将土埋了回去,快马向碧游山庄驰去,只可惜,他能想到暗中行动,聪明如墨云乔又怎会不早有准备,碧游山庄果然早已人去楼空。 季橙立身空空如也就连所有山茶花也移走的庭院,方觉已晚,沉声道“墨云乔,你会遇上对手的。” 连续数日季橙快马加鞭赶往,想尽早借萧风儿这个救兵去救小梦,不过想到墨云乔再有心计应该不会对个小女孩儿下毒手,稍稍心安。 阴云蔽日,空气中夹杂着雨前潮湿的泥味儿,褐马飞驰在翠竹林间,一支冷箭忽然擦着季橙的肩头射来,插在了身侧的土里。 季橙侧眸一惊,还未来得及回过头,五六个黑衣蒙面从前方的树上飞了下来,手里抄着泛着冷光的大刀,向马上的季橙迎面推来。 季橙身子向后一趟,躲过了一刀,起身继续策马,飞驰之快,可是接连着两三片银光大刀向他前后挥来,生死一线,季橙侧身跌下马去,几把银光相互错过。 季橙翻了一个跟头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踉跄转身欲跑,谁知被赶来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空中飘散的翠竹叶七零八落的被风打了下来,竹叶间划过季橙的脸,让他彻底察觉眼下的境况可谓插翅难逃。 右手旁一个黑衣道“交出真正的紫荆令,饶你不死。” 季橙眉间一霍,心想“真正的紫荆令?” 身前两人向他砍来,季橙趁机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左右两手指间各捏一颗大的朝两人的额头弹去。 许是不信他会一发即中,许是知道他不会武功,两人根本没有躲防,却不知这是季橙从小就练就的“看家本领”他打石子从来瞄人左眼不打右眼。 两人痛的他们后腿两步,紧接着旁边也刺来一刀,季橙弹出一粒打在他手上,黑衣人痛声,尖刀从手中滑落下来。 季橙一手接刀,背上重重的受了一脚,向前跌去,以刀插地,稳住了身体。 天空持续发出轰隆的声音,正午的天色被染成了沉郁的灰蓝,眼看是要下雨了。 这次,三刀奇向季橙回来,季橙知道凶多吉少,忽然转身躺倒,一刀刺进了最先冲来的黑衣人腿中,一声惨叫颤响竹林,也随之倒了下来。 可是怎样也逃不过剩下几刀了,季橙睁着眼睛望着向自己奔来的刀锋,握紧手中的刀准备最后一搏。 ☆、043 巧极 刀光剑影在这样沉闷的天色下,显得异常的耀目,顷刻间,季橙好像听见耳边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只见几个黑衣人也忽的抬眸向季橙身后望去。 一前一后奔来两匹赤色骏马,两人都身着青蓝色罩纱锦绣服,头戴铁纱帽的男人,尤其是前面的男人看起来比季橙长不了几岁,可他的目光格外的锐利。 他从飞奔的马上腾了起来,随手飞出几枚戴着红尾的长针向几个黑衣人飞去,季橙来不及看清是几个,只见眼前的三个人已经头中飞针,身体僵硬的向后倒下。 季橙一怔,没想到马上之人看起来年轻,武功却这么好,一个黑衣人挥开了飞针,向青衣刺去,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直立着身子纹丝不动,就好像不计后果的预备受这一刀似的。 只见那黑衣人扬起刀,胸有成竹的噼下去时,他的身子忽的一僵,胸口插进一支羽箭,手中的刀再无力砍下去,栽倒在地上了。 吓得仅剩的没刀的黑衣人落荒而逃了。 策马赶来的另一少年郎这才放低了手中的箭弓,看向季橙,他的目光好像早已见惯不怪,一言不发。 季橙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手里一直握着刀,便丢在了地上,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 地上的青衣望了他一眼,低了低眸光,英挺的五官透着抹拒人千里的冷意。 马上的道“你的仇家?看起来不像山贼。” 季橙拍了拍身上的土,望向他道“听公子这么说应该是吧。”嘴角扬起抹淡然的笑意。 马上之人倒是皱了皱眉,显然看出季橙是无意多说。 整个竹林似乎也静了下来,除了风中的雨味儿再感受不到半点威胁,冷漠的青衣抬起头瞅了眼天色,冷声道“要下雨了,赶路要紧。”说着,向马走去。 季橙望了眼这个外表冷酷的人,能做到临敌不乱一定不是个简单人。 反正谢也谢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看着他们策马而去了。 只听天边又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季橙这才想到还是赶路要紧。一路朝着方才两人的方向奔驰而去了。 谁知走到一半就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了,赶到渡头的时候,正好一支乌篷船将要离岸。 季橙一面策马,一面道“船家等等。” “是刚才的小子。”景玉骁弹着黑纱上的雨珠看向坐在那里端着酒的男子。 他的眸光顺着杯中酒漫不经心的抬起,瞥了瞥复又低下,像是没有异议没有说话。 景玉骁方对船家道“让他也上来吧。” 船慢慢靠了岸,外面的雨势大了,像线条一样的雨拍打在水面上很快便无踪影。 季橙拍了拍马儿的脸道“去吧。”马儿便头也不回的向林中驰去了。 季橙上了船,已是满身的雨水,一面擦着脸上的雨一面不忘感激对船家道“谢谢。” 斗笠老者道“这船被里面二位公子包了,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季橙瞅了眼蓬里之人,走了进去,一看坐在那里望着自己的两个青衣,含奇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位。”说着走了进来。 景玉骁靠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噙着笑道“看来我们有缘,坐,这里有些酒先温温身子。” 季橙用袖子沾去脸上的水印,在问逸昭对面坐了下来,问逸昭只是饮着酒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季橙温了杯酒饮尽,大感畅快,风掀起了小帘,雨水打落在了问逸昭的身上。 季橙执杯微微一笑,翘起食指道“白雨跳珠乱入船。”望着窗外朦胧雨雾的远山,和细雨中无边的江水,心中大有感触,嘆道“人生能有几多回,今朝有酒,何必还要想那么多?” 他望着杯中酒,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很快便转为无畏,仰头饮尽了。 问逸昭与景玉骁交换了眼神,只有景玉骁抿嘴一笑。 问逸昭的神情还是淡淡的,手握在案上的酒杯上,缓缓抬起如外面的雨水般透澈,清亮同样微凉的目光望着季橙,眼里逐渐浮出了丝笑意,脸上神色也没有那么拒人千里。 只听他道“在下问逸昭,这是我义弟景玉骁,听公子的口音是京城人氏,不知此行欲往何处?”说着为季橙和自己添了一杯酒。 季橙本以为他生性冷漠,由此看来多少以貌取人,况且同为京城人,一下子也没那么生疏了。 季橙拱手笑道“在下季橙,此去沧州,找一位朋友。” 说着,二人碰了杯酒,只是季橙话音刚落,只见问逸昭神情稍顿,僵了僵,不动声色的看向景玉骁。
第44页 景玉骁皱着眉反应了会儿惊眸看向季橙,好像没听见又问了一便道“你叫什么?” 季橙只顾饮酒浑然不觉二人有所异样,顿笑一声道“在下季橙。” 景玉骁忽然大笑,就好像很是高兴。问逸昭低下目光倒酒,嘴角有抹难以捉摸的喜色。 景玉骁坐了过来,倒了杯酒,目光异常明亮的望着季橙道“我敬你一杯。”说着,痛快饮下。 季橙一滞,虽不甚理解,可是饮酒并不是难事,没想那么多,也笑着一饮而尽了,放下酒杯道“二位可是出来游玩儿的?” 问逸昭两手放在腿上,淡笑道“如此之巧,我们兄弟也是去沧州。” 景玉骁看向他的时候,鼻子发出一丝笑意。 季橙笑道“那真是太巧了,如此我们可以同行了。” 问逸昭含笑点了点头。 忽然江上起风,船随着左右摇摆一下,放在景玉骁身后行礼上的画轴滑了下来,到了问逸昭的脚边。 问逸昭低眸眨了眨眼睛,没有人能洞悉他眼里的想法,倏尔他笑道“别被雨水打湿才好。”说着,解开了繫着的绸带,由上而下的拉开了画轴。 景玉骁拿酒笑道“差点忘记了照顾这幅画。”说着,偷瞄季橙一眼。 画轴摊开,季橙瞅向画上之人,竟再也挪不动眸子,画中女子一袭飘然紫衣低眉走在长廊之上,身后桃花飞满园,她相貌绝美,雾鬓风鬟,脸上虽无半点笑意,可是翩然生姿,足以动人心魂,就好像呼之欲出。 季橙怔住了,画上之人不是萧风儿还能是谁?画上还踏了印,名世勛。 季橙道“这画中人……” 问逸昭笑问“季兄弟认识?”他眼中似有所期待。 季橙一笑道“应该是我看错了,这位姑娘和我一个朋友有几分相像,不知画中姑娘芳名?” 问逸昭淡笑道“她姓白名仞风,可是你认识的那位姑娘?” 季橙心中大惊,萧风儿在江湖上的名子不正是白仞风吗?一般知道她这个名字的必定也是有来头的人,也多半是敌人。 季橙面带笑意,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倒了杯酒不再多言,心中思绪万千。 问逸昭明显看出他的反应前后不同,看了景玉骁一眼,一面收起画卷一面道“那真是太巧了,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人。” 季橙酌了口酒,含笑不语。 心中暗忖老实说眼前这二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出来游玩的人,无论气质身手都是一流,他们随身带着萧风儿的画像,可能与她并不相熟,对了,他们也说去沧州,难道就是去找萧风儿? 季橙心中霍然明亮,但也庆幸与他们为伍,这样更容易找到萧风儿的下落,不过这两人善恶难辨,一切都要小心的好。 ☆、044 画扇 原本异地遇同乡,且结伴同行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可是这三人却是各怀心事,对对方的底细都心知肚明。 几日来,季橙一直试图旁敲侧击问逸昭和景玉骁去沧州做什么,只是问逸昭似乎有心兜圈,先前说是游山玩水,出游散心,后面一次喝酒闲聊时,又说是寻一位故人。 季橙一心认定画中人便是白仞风也就是萧风儿,所以不得不多个心这二人此去的目的,毕竟“白仞风”的身份背景,或有仇家寻仇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所以说话交谈间都处处留心。 月明星稀,季橙三人取了些干柴火围在火堆前饮酒,景玉骁对着酒瓶痛饮了几大口,抹着嘴贊道“好酒!” 问逸昭摇着酒,脸上永远是一副千古不变的似笑非笑的冷漠,安静的独饮。 季橙靠在身后的古树上,面色因少许的酒气涣散中也有几分迷人,淡道“明日便能到沧州了。” 问逸昭冷不丁抬眼看他,嘴角微微一扯,含笑道“季公子的神情,对方莫不是位姑娘?” 季橙心头一动,平静的看向他微微笑了笑,许是不知该说什么,继续仰头饮酒。 问逸昭收回目光,笑得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儿,道“其实我和玉骁去沧州也是四处转转,如果季兄弟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与我们一起游玩儿?” 季橙扬眉道“问大哥不找人了?” 问逸昭道“你我都是外地人,想在沧州找人不易,我的意思不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 季橙心中似乎已有了想法,扬眉道“如此也好。”说着,邀问逸昭饮酒。 问逸昭眼底含笑,一饮而尽。 酒尽才觉困意,三人围着火堆先后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季橙坐了起来,一双眸异常清醒,见景玉骁和问逸昭都睡得沉了,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向一边的马走去,解开了马绳,轻轻地试图拉着马缰离开。 他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问逸昭两人,只听马蹄踩碎了木枝的脆响,季橙心都抖了一下,僵在原地,只见问逸昭神容未变,才松了口气,慢慢的牵着马走了,直到走了很远才上马奔去。 林子里渐渐又恢复了平静,跳跃的火光下,只见问逸昭的面色异常的平静,只是眉宇间的情绪越发的深刻,嘴角不知不觉的露出一弯笑痕。 天亮了,季橙已坐在“顺心”茶馆,吃着热腾腾的馒头,等填饱了肚子,他便要四处寻找萧风儿的下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么不淡定了,从来不会为未到来的麻烦烦心的他竟然会为了萧风儿变得这么敏感多疑,难道自己只是单纯的好心吗? 季橙望着杯中橘色的茶水,有些出神了。 直到小二走来道“公子需要添茶吗?” 季橙顿了一下,淡道“不用了。”想到什么忽又叫住小二道“对了,外地人来沧州去的最多的客栈是哪间?最大的客栈又是哪间?”季橙想萧风儿既然让他来找,必然也会呆着寻常人一想便知道的地方吧。 小二笑道“雾凇客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了,一些讲究的外地人都会去那里投宿。” 季橙笑道“多谢。” 小二说着“没事儿。”正要离去,又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又靠近了些,别有用意的笑问道“公子是来沧州玩儿的?” 季橙点了点头,小二手撑在桌上道“那可别错过了本地最好,最吸引人,最不枉此行的宝地――蕊珠阁。”他说着,神情同样的眉飞色舞。 还不待季橙问些什么,小二继续道“蕊珠阁可不是寻常的青lou,公子你有见过挑人卖笑的烟花女子吗?” 季橙原本也不想插话,可是听到这里却也琢磨了一下,含着抹笑意摇了摇头。 那小二又接着道“嘿,都是上乘货色,收的钱自然也高了,大半月前来了位画扇姑娘,传闻中她貌比天仙,只是还没人真正见过她的面貌,公子不妨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画扇姑娘口中的有缘人正是你呢。” 季橙口中玩笑道“多谢好意,早知出门时就多带些银子了。” 两人俱是一笑,便也没了下文。
第45页 季橙骑马走在街上,沧州不必京城繁华,这么早街上来往的人也有不少,四处叫卖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正走着,一个拿花篮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停下叫道“哥哥,哥哥。” 季橙勒住了马缰,看向一旁比马矮很多的小女孩儿,以为她要自己买花,笑道“小妹妹,我不买花。”说着要走。 只听她仰着脖子道“哥哥是不是姓季?” 季橙一愣,回头望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儿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是个姐姐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她说看见骑着马长的很帅的进城的哥哥就让我问他姓不姓季。” 季橙一想让她这么做的肯定就是萧风儿了,如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笑道“那个姐姐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说着,下马将女孩抱上了马背。 在女孩儿的指引下,季橙也终于来到了萧风儿栖身的地方,只是让他不觉大惊,望着招牌道“蕊珠阁?你确定是这里吗?” 女孩儿道“是这里的,那个姐姐长得可漂亮了,她还说我带你来这找她,你一定会吓一跳的,哈哈哈哈。”她咯咯地笑着。 季橙不知道萧风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给了女孩儿一点银子让她回家了。 蕊珠阁门前各立了两个衣着单薄的胭脂女子招呼进门的客人,季橙扫了一眼,她们姿色算是好的,但值得眼前一亮却不是她们的外貌,而是举止投足见妩媚中自持的几分自重和矜傲。 季橙大概明白茶馆小二的话,这里的姑娘不是轻易卖笑的,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进去,这么一瞧,倒是让他有几分动摇。 正巧一抬眼,碰上了一位黄衫姑娘的眼眸,她是这里面最好看的姑娘,进出的熟客都会与她寒暄两句,她也一直笑着,只是并不谄媚。 她的目光迎了上来,点头笑道“公子在门前多时,为何不进去坐坐?”她莞笑的样子,让季橙把她和“堕落”二字很难联繫在一起。 季橙好像很难开口拒绝,徐徐上前道“有一位画扇姑娘……” 季橙还未说完,黄衫姑娘与身旁几人不住相视而笑,笑意清凉又似无意,道“我就知道像公子这样的人不会是来找我们的,来这里的男人多半都是见她的,但非有钱就能见得到的,除了那个有缘人。” 季橙道“有缘人?” 黄衫女子笑道“说这么多进去就知道了。” 季橙心想也许那个有缘人指的是自己,可是她又何必选在青搂见面呢?心里想着在黄衫女子的带路下走进了蕊珠阁。 流珠的光帘,璀璨耀目的灯火,白玉宝柱,琉璃添色,堂内数不清的人头都坐着的站着的,场景无不奢华热闹。 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从一侧的楼梯上下来,弄着手中的绢子与涌来的客人们说话。 黄衫女子道“那是徐妈妈,你想报名去和她说就好。” 季橙不解笑道“报名?” 黄衫望着那些蜂拥而至为博美人一笑似都不要了命一般的男人们笑意清冷道“你想见画扇就得报名,还要交报名费。”说着,看了季橙一眼,眼里满是嗤笑,再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季橙顿了顿,那徐徐站在了四方台子上高声道“各位,各位爷静一静,画扇姑娘就要出来了。” 季橙的心也跟着紧了。 ☆、045 有缘人 在此消彼长的欢呼声中,楼上的彩珠帘被拉开了,只听一人指着楼上左折的走廊兴奋道“画扇姑娘出来了!” 所有人都跟着抬头望去,一片惊嘆声。 季橙眼中,一个紫白纱衫,身形窈窕挺立的女子在众人渴望的注目下领着身后的服侍丫鬟一步步走向正中的软榻,摆袖转身好比绝谷凰者,傲视所有的欣羡,嫉妒和奢望。 萧风儿端然的在软座上坐下,现在世人眼中的依旧是一方面纱蔽之的绝美姿容,目光依旧很淡,淡的无情却牵动人心。 季橙就这么仰着脖子静静的注目着她,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客,而她是名动沧州的头牌画扇。 默声复杂的表情下,所有的赞嘆都放在了心里。 楼下的男人无不起闹吆喝,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上前卖弄,争取能与“画扇”共聚晚餐。 徐妈妈上前主持大局道“各位各位,连着数日,我蕊珠阁的门槛都要被踏扁了,这画扇姑娘的有缘人还是迟迟没有出现,今日画扇姑娘终于松口,要在年满二十五,腰缠万贯金的未婚男子中选一位最中意的人与画扇共赴良宵,附和条件的可都踊跃报名啊。” 一语刚落,无数男子挥着银票蜂拥上前,报名费就是二十两,可真是身穷不入烟花地,多子不拜观音庙。 季橙却琢磨着她的这些条件自己都不符合。 连着五六人上前回答萧风儿的问题,第一个问题都是“你姓什么?” 偏巧这五个姓氏都不同,但似乎都不合萧风儿心意似的,问完第二个问题“身上是否有刺青”之后便都摆手散去了。 堂中之人一看之下,却也都不敢贸贸然上前,因为一旦出局便再也没有报名的机会。 正当不知第多少个男人慾上前回答她的问题时,面纱下的姿容似乎已有些烦躁了,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正要起身。 人群中传来一个自信的声音道“我来试试。” 说话的正是季橙不错,萧风儿抬眼一望,惊异中有几分蕴含眼底的欣喜,但她很快又恢复平静,坐好身子望着他,含着抹笑意道“徐妈妈先收他二十两银子。” 季橙脸色一僵,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她还要刁难自己,试问道“姑娘确定要收我银子吗?” 萧风儿微微一笑,似乎再说有何不可?噙笑道“除非你不是来求见我的。” 求见,她既然用求见二字,季橙苦笑的收回目光,真不知该说实话好,还是继续陪她演下去的好。 只听萧风儿哂笑道“你看起来未满二十五,还是不要白费银子了。” 季橙道“你不问我问题吗?说不定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萧风儿转眸含笑,就好像很好笑的样子,眼睛弯道“好,你姓什么?” 季橙瞅着她道“我可不像某人总喜欢更名改姓,季橙是也。”语气里几分嘲讽。 萧风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并不往心里去,眯了眯眼睛,忽然一亮,笑道“季公子,你觉得我美吗?” 季橙一滞,众人都向他投来了目光,他的面颊有些微红,却面不改色的道“这个问题岂非多余?” 萧风儿一笑,眸光微淡道“问题并不多余,而是你怕赞美我。”她的眼睛如鹰般锐利,直透人心。 季橙似被她说中,两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有一刻的凝注,很快萧风儿起身冷道“你不是画扇要等的人,出局。”说着起身欲要离去。 季橙一懵,终究还是看着她耍自己,一时按耐不住道“你确定要我出局吗?你不是还没问我身上有没有刺青。”
第46页 萧风儿迈出的脚顿住了,微微侧过脸,顺着鼻尖冷漠的向地面望去,道“这个问题岂非多余?我知道你没有,送客。”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橙心一跳,想起当日萧风儿乔装靓婆为自己上过药,看过自己的后背,顿时脸有些发烫,可还是生气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周围同样“失利”的男人都向季橙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有的甚至低语说白长得一副好皮囊。 徐妈妈出来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让我们其他的姑娘好好招呼各位爷。” 钟鼓音乐响起,楼上下来了许多貌美气佳的美娇娘,她们像是挑选东西一样,选择去服侍谁。 季橙郁闷难抒又不是纠缠的人,刚转过身去,不小心撞到了人,正是方才门外的黄衫女子,季橙道“对不起。” 黄衫女子摇头笑了笑,道“看公子的样子不太好,要不要东璃陪公子喝两杯?”她的笑止乎于礼,只是单纯想陪季橙解闷。 季橙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况且这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东璃姑娘也少喝些吧,告辞。”说着微笑走了。 东璃愣了愣,嘴角的笑莫名的一暖。 一个粉衣的小丫头跑了过来,道“公子留步。” 季橙回过头,正是方才跟在萧风儿身后的小丫头。 她笑道“公子,我家姑娘为你准备了住处,请和我来吧。” 季橙反应了片刻,冷哼一声道“多谢画扇姑娘美意,不过不必了。” 季橙正要走,小丫头道“姑娘说公子要是不接受她的安排,就休想再看见紫厌和双连璧了。” 季橙本想意气奋发的走,没想到还是算不过她,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气得连话也不想再说了,小丫头得意的上前带路。 季橙跟着她,走了几条街,在一户独立的院墙前停下,红儿说“就是这里了,我就不进去了,还要回去服侍姑娘。” 她正要走,季橙道“你家姑娘来这有多久了?” 红儿说“大半个月了。” 季橙道“她一直没有离开过蕊珠阁吗?” 红儿道“我家姑娘是头牌,徐妈妈答应她第一个服侍的得是她的有缘人,所以平日里都呆在小阁里。” 季橙想了想,就算想问关于萧风儿的什么,只怕她也不知道,便让她回去了。 季橙本来还有些气萧风儿的,可是推开门的一刻便没那么气了。 不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的独具慧心,展现在季橙眼前的并不是寻常的四方庭院和屋子,院子比想像中的大的许多,超乎意料的是院中坐落着一个水池楼阁,一间精緻的竹屋落在不长去几回曲折的水廊上。 阳光透过池外的琼花树均匀的洒在了竹屋上,眼前的一切就放佛置身世外林园。 季橙走上水廊,心情没有方才那么糟糕,要说房子有心倒不如说是萧风儿…… 他想着,望着池中的鱼,眉间的愁云渐渐消散了。 ☆、046 分歧 清梦居地处偏静,即使在热闹的晚上,季橙也很难听见外面的喧闹,只有微风过儿的软语声,偶尔池中金鱼摆尾戏水,发出清泠的声响。 季橙伏在窗前望着水面上逼真的月影,自离家这么久以来,少有的晚上能过的这么平静惬意了。 也不知家中是否一切安好,爹娘还有没有生气,还有沅婷,希望她不要难过尽快忘记自己。 季橙想着,头枕在了手臂上,也有了一丝倦意。忽然水面上放置的几盏水灯一具熄灭,燃亮的水廊在夜色下骤然昏暗。 季橙猛然睁眼,走了出去,望了望水池冒烟的水灯,心疑风并不大,灯怎的无故熄灭,罢了,反正也该歇下,季橙想着回到小屋。 刚一抬眼,被一声不响形如鬼魅般出现在桌前喝茶的黑衣打扮的萧风儿吓住了。 季橙靠着门不久定下惊来缓道“这不是画扇姑娘吗?这么晚了来找我喝茶,你的有缘人找到了?” 萧风儿贴着唇的茶杯慢慢放了下来,勾起嘴角道“在蕊珠阁我是画扇,现在我是萧风儿,你也不欢迎?” 季橙不看她,鼻子不由的发出一丝凉笑,迳自向屋里走去,一面道“又有何差别,画扇是萧风儿,萧风儿不是画扇,姓萧不姓白,那白仞风又是谁?我只想知道我所认识的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你。” 他说着盯着萧风儿随之色变的脸色在桌对面坐下。 萧风儿微微一怔,看着他许久又恢复了平静,迟迟一笑道“江湖名号都让你知道了,看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她顿了顿,望着桌上的烛火苗道“我不说是你没有必要知道,白仞风是谋生的我,萧风儿才是真正的我,我没有骗你。” 萧风儿目光如平静的水波,没有一丝动荡的望着季橙,很是简单的三言两语竟把季橙心中最后的疑虑打消了。 季橙移开目光,呼吸也有些懈怠了,不经意又想到了些什么,瞧着她道“这么说你真正姓萧了?” 萧风儿蓦地一滞,望着一角的眼神里满是沉思,就好像在说一个故事,很快恢复自然拿起杯子道“我随我娘姓,我师父姓白。”她说着神情尤冷,好像不愿再多说。 萧风儿身周散发微妙的寒气,季橙即便想问下去也不再开口。 气氛似乎有些凝结,萧风儿动了动眼珠,慢道“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有事就来蕊珠阁找我,不过要记住蕊珠阁里的是画扇非萧风儿。” 季橙暗暗点了点下巴,忽然眸光一亮道“对了,紫厌和玉璧呢?” 萧风儿自笑道“没有这两件东西,恐怕这辈子你都不想再看见我了,所以大可放心。” 季橙心头猛地一撞,咽下了准备好发问的话,思来想去又有了新的问题道“原本以为你栖身清楼是方便我找到你,现在看来你好像另有打算,那个有缘人到底是……” 季橙还没说完,萧风儿一双眸子幽然的抬起看向他身后窗外的水廊,淡道“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多问?反正不是要服侍他。” 季橙张着的嘴巴缓缓合上了,他半低着眸光不知看向何处,有那么一丝失望,淡道“这么说又是有人要死了,难道每一个死在你手里的人都是非死不可吗?” 萧风儿见他忽然严肃起来,也认真道“我只是个杀手,就算没有我,雇我的人一样还是会找别人去杀他们的,所以并非是我要他们死,而是天意。” 季橙道“这么说你还很有道理?” 萧风儿仰首不语,十七芳华,确如半百深沉。 季橙无语点着下巴道“好,那眼下这个人值多少钱买你出手?”他语气有些生冷。 萧风儿沉默片刻,道“此人与我是私怨,不为钱。”她看向季橙神色自若,就好像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季橙更加失望,不住冷哼道“看来这怨深得很,要以命偿还。”
第47页 萧风儿道“此事好像一直没有转圜余地,是你非要与我纠结。” 季橙如鲠在喉,也知萧风儿不是听劝的人不愿再浪费口舌,一时屋里变得格外安静。 倏然,季橙嗤鼻一笑那样苦涩,无奈,甚至有些难过,道“人人都说女子心善则貌美,至美非关外表,就像眼前的你有足以令天下间男子都为之倾倒的美貌,可我宁愿对着当日的蕊心,也不愿……”季橙说不下去了。 萧风儿握紧拳头,细长的指甲就好像要戳进肉里,听到季橙拿自己比蕊心不过,神经紧绷着道“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是吗?怎么不说下去。” 季橙冷然沉默,萧风儿从不在乎任何人对自己的态度,可是偏偏季橙对她的意见她就格外在意。 萧风儿目如剑光,强压着火道“看来你真是愚不可及。” 季橙自嘲的笑着,神色无华,道“说得对,我当真愚不可及,曾几何时我有想过可以改变你,今天才发现错的是我。” 萧风儿很快冷笑道“我何尝不讨厌为人筹谋,费尽心力都是徒劳,是我自以为是,既然你对我所作所为嗤之以鼻,我也不愿勉强,你可以走。” 萧风儿心里很难过,却留给他最决绝无情的一面。 季橙看向她,说话时又移开眸光,终是想明白了一般,“既然如此,大家道不同也无畏成为彼此的负担,原本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这四个字似乎将所有该发生的都止于眼前了。 季橙缓缓起身道“你好自为之。” 萧风儿偏过脸一直没有看他,只是吼道“走啊!” 季橙眉头一紧,咬着牙转身出门了。 终于只剩下萧风儿一个人,很久以前那种被遗弃的痛又回来了,几番强忍,终是哭了出来。 那脆弱的,无助的哭声传进门外季橙的耳里,就像一把利剑插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听一个女孩子哭自己也这么难过的,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句“算了,就当我随便说说,你想杀人就杀吧,我再也不会介意。”可是他不会这么做,是非黑白在他的世界里是不可混淆的。 漂泊江湖,无非杀与被杀,即便是今日双手染血的萧风儿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种安身保命的法则却不适于季橙的世界,改变萧风儿尚且难于登天,更何况委曲求全。 季橙深嘆一息,最后望了萧风儿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047 红颜 季橙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大街小巷,夜色深重,五步一灯,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真没有想到他和萧风儿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他现在还没空去筹谋其他的事,脑子里就满是方才自己对萧风儿说的话,现在想起来不知语气是不是有些重了? 原以为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事,萧风儿终究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可现在闹成这样季橙真的笑不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堵塞,甚至无心再去想任何事。 季橙走着走着,思绪在错杂中似乎越见清晰,忽然顿住脚步,鬼使神差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真的喜欢她?”他说着,心跳忽然加快了。 这个醒悟放佛眼前迎来一片柳暗花明,霍然明亮,纵然方才这夜在季橙眼里还是那般无情难熬。 随着这一发现,与萧风儿自初见来几次铭心的画面又再次在眼前重放,正想到那次萧风儿乔装靓婆给自己上药时,旁边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公子,买一对同心藤吧,送给心仪的姑娘,一定能长长久久。” 季橙回神过来,看向旁边小摊前坐着一个面目可亲的老婆婆,笑着摆弄着木桌上仅有的几对暗紫色,或掺绿色不等的藤镯。 季橙心中一动,不禁问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老婆婆笑道“你眼前的可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藤镯,可你有所不知,这一对镯子的男女两个分别来自观音庙前两株生长在一起无法分离的鸡血藤,也许是听多了佛音,连植物也有了灵性甚至是情感,所以才凑成了这一对对的同心藤。” 季橙拿起一对镯子似在想些什么。 婆婆又道“虽说只是我老婆子的说法,可是这能带来好运的东西谁不喜欢呢,你瞧就剩这么两对了,公子不妨买一对送给心上人?” 季橙笑了笑,确实这同心藤拿在手上不舍再放下,只可惜好不容易看穿自己的心意却为时已晚。 季橙很慢很慢的放下同心藤,没有看老婆婆淡道“多谢美意,只可惜我们……”他甚至不知如何说明,终是嘆气道“算了。” 冲着老婆婆抿嘴笑了笑,堵住了婆婆的置疑,扭头走了。 季橙一抬头,正瞧见人群中一边走来一边四处张望的问逸昭和景玉骁。 季橙立的顿住了,迎面而来根本来不及闪躲,不管他们是不是与萧风儿有关,季橙都不想再惹上这二人。 一张四人抬轿停在前方不远的客栈前,情势所迫,季橙上前去,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扑面而来一阵温软的香气,季橙的头碰到了迎面对方的额头。 只听一声讶然,季橙正欲解释。 恰是对方有些意外的先呼其名,道“季公子?” 季橙稍顿,定睛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蕊珠阁的东璃姑娘。 这时,轿夫掀起轿帘吼道“小子!” 季橙刚要开口,东璃已先道“没事,你们先等一会儿。” 轿夫方作罢。 季橙刚松一口气,透着帘缝向街上望去,正碰上问逸昭和景玉骁从前经过,忙得放下了帘子,总算是躲过去了。 东璃的目光从帘缝收了回来,静静地观望着季橙没有说话,就好像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笑意浅浅。 季橙不经意发现东璃默笑的目光,这才道“其实我是……” 东璃莞笑摆手道“不用解释,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幸事。”她说着,眼底的笑越发明媚。 季橙初见东璃只觉得她气质不俗,眼下更觉得她慧心聪颖。 季橙微微一笑,心中大感欣慰,淡道“最幸是遇上东璃姑娘,不然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东璃笑了笑似松了一口气道“你何尝不是拉了我一把。” 季橙看向她,不知道她是指什么。 只听东璃唤道“阿山。” 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年轻的轿夫探头进来道“东姑娘什么事?” 东璃道“回蕊珠阁吧。” 阿山一愣,第一反应是看向季橙,然后道“可是柳相公在楼上等你呢。” 东璃无所谓的笑笑道“我身体突然不适,先回去再说吧。” 阿山踟蹰了半会儿,似乎觉得很是不妥,但还是放下了帘子。 季橙见此,刚看向东璃,东璃已道“外面的情形还不知怎样,我们还是先回蕊珠阁再说吧。” 话音刚落,轿子便左摇右晃的抬了起来,季橙靠着轿子没有倚重,身子猛地前倾向东璃的怀中跌去。
第48页 东璃忙的扶住他,一面道“小心。” 轿子终是四平八稳的前行着,季橙的脸清晰的感受到东璃温热的呼吸,狭小的空间里孤男寡女,本来一切都有可能。 美人脸儿近在咫尺,东璃一双眼波似笑非笑,让人不少瞎想,季橙移开了眸,淡道“失礼。”在座下坐了下来。 也许是眼前这种气氛又让他不得不想起萧风儿,不觉陷入了沉默,脸上浮着层阴郁。 东璃看出他若有所思,嘴角抿出一丝淡笑,端然坐定望向窗外也不打算说下去。 轿子一路慢行,到蕊珠阁时也早已过了入睡的时辰,两人并无交流好在都不觉得尴尬。 轿子稳稳的落下,阿山掀起帘子,季橙先起身出来,东璃随后,纵然灯火阑珊,蕊珠阁前依旧人烟聚集。 季橙望之又是陷入了沉默。 东璃道“都到了门口了,要不要进去喝两杯。” 季橙微笑道“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东璃姑娘休息了。” 东璃笑着移开眼眸,淡笑道“来这求见画扇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可你却与他们不同。”说着又看向季橙。 季橙只是抿嘴笑了笑,没什么话可说。 东璃的笑中多了几丝妩媚,道“蕊珠阁不是只有画扇一位姑娘,如果有一天公子来捧我的场,我会很开心的。” 季橙心头一悸望着她的眸有些恍惚。 东璃忽的展颜笑道“放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罢了,公子无需害怕。” 季橙眨了眨眼,松气道“哪里的话,是姑娘看得起在下。” 东璃笑着点了点头方慢慢的转身走上了台阶。 季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之心动,叫道“东璃姑娘。” 东璃停了下来,徐徐回过头来望着他笑容未变。 季橙暗暗一嘆道“或许我可以留下帮你。” 东璃盈盈含笑问道“帮我?” 季橙走上台阶道“那位柳相公若是来找姑娘麻烦,我可尽些绵薄之力。”说着已与东璃并肩。 东璃眼睫轻颤,许久梨涡浅笑,瞅了眼楼上莞笑道“只怕是另有所图,不如说是要我帮你。”便进门了。 季橙一滞,眼前的东璃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聪颖,不经意的便道破了心底最隐晦的牵绊。 东璃的注目让季橙不好意思迎上她的笑眸,深深嘆了嘆。 东璃依旧优雅含笑,季橙忽的凝视着她,噙笑道“不如说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东璃望着他只是嘴角一抹浅笑,转身进去了。 季橙深深一嘆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他没有选择的选择,只是听从心里那个声音,狠心不是心狠,季橙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现在离萧风儿而去。 ☆、048 置气 自蕊珠阁有了“画扇”以后,也有了真正能打响名气的头牌,远胜其他姑娘,东璃虽屈居萧风儿之下,可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她瞒着季橙自掏腰包对徐妈妈声称接下来数日都被季橙包下来了。 徐妈妈受了丰厚的银两,只当季橙是座上宾,乐呵的要东璃好生伺候他。 这一切季橙自是不知,他一心只装着两件事,一是躲避问逸昭,二便是萧风儿。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何不一走了之,可是迟疑和抑郁难抒的心情告诉他,他是真的放不下她。 季橙夜不安眠,从东璃房中出来,一个人凭栏望着楼上楼下寥寥的缠绵的几对,正巧一个身影从拐弯尽头走了上来。 回眸一看,正碰上萧风儿迷惘中难掩震惊之色的目光,一肚子话要说,可当面对面了,季橙却也像傻了一般,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萧风儿眼底有那么多的疑惑,神情依旧冷如磐石。 徐妈妈搔首走来,谄媚笑道“呦,画扇回来了,杜员外刚差人送了很多首饰来,都放你房里了,可真是疼你呢。” 萧风儿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就去看看,明日一定登门道谢。”说着,目光依旧漫不经心的落在季橙身上。 徐妈妈连声应了几句好,便向前走去,一看见季橙又忙不迭的堆砌笑容,道“呦,季公子,这么晚还没歇下呢?”说着瞅了眼身侧黑灯的厢房,笑道“东姑娘是我阁中最有性格的姑娘,不是谁有银子就能得她青睐的,公子还真有你的。”说着,红丝帕掩面一笑。 季橙本来神色自若,只是提到东璃时,他便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了,看向萧风儿生怕她误会,徐妈妈再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了。 果不其然,萧风儿冷如冰山的脸似乎瞬间遇上了雪崩,一丝不苟的表情越发不太自然。 她嘴角似强压着冷笑,嘲讽,怒火,质疑,目如尖刀一般在季橙身上和那灭了灯的门窗间来回扫荡,每一停留都是那样不甘。 终于走到他身侧,一声冷笑道“沧州的青搂都从良了吗?你要玩女人非要来这里?” 季橙打算她已开口便解释的,可是听了她的话,除了难受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萧风儿深呼一口气,道“多谢你,把我心里仅剩的最后一次内疚自责磨灭了,我残忍,你也不简单。” 季橙心如刀削,这时门唰的开了,披着衣服的东璃俏生生的立在门前。 萧风儿用余光扫着她,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很快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走上前,永远是那副温柔的笑道“我梦醒瞧你不在,怎么睡不着吗?” 季橙不想牵扯他人,何况与东璃无关,淡笑着摇摇头道“没事,进去吧。” 东璃含笑点了点头,忍不住望了眼萧风儿,笑道“画扇也在。” 萧风儿没感情的冷笑一声,道“我一直在这儿,东姑娘看不见我也是正常。” 东璃面色有些尴尬,季橙不想再去解释什么,对东璃道“我们进去吧。” 东璃温顺的点头,背后萧风儿忽然冷道“季橙!如果这是你用来气我的计策,那你就太天真了,我决定的事向来不会因任何人改变。” 季橙这才想到原来萧风儿以为自己拿东璃来故意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她也很傻,回过头,疲累的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我之间哪怕存在过一丝温暖的回忆……”他有些顿住了,是啊,的确没有过,无论何时她都是独当一面,霸道强硬的萧风儿, 季橙继续道“我没有必要气你,而且就算我这么做,你也不会在意的,所以也请你无视我们吧。”说着,拉起东璃的手。 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的。 东璃一怔,傻傻的望着季橙脸颊一下便红了,迟道“季公子……” 季橙脸色如平静的水面,笑也没有温度道“怎么说也相识一场,你不会泼我凉水吧。” 季橙表面这样的无所谓,其实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他明明很在乎萧风儿的感受,说出来却这么冷酷无情。 萧风儿面色一白,逼近两步,眼里的泪就快要出来了,目不转睛盯着季橙眼睛道“好,成亲,成亲我就祝福。”
第49页 季橙强装出来的潇洒,在萧风儿随意说出这句话后便荡然无存了,他移开目光没有应对,他暗自苦笑,这一次还是没有赢得漂亮。 萧风儿鼻中发出一丝冷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东璃渐渐抽出了季橙握紧的手,季橙也是毫不思索的松开了,不敢抬头看她。 东璃还是微微笑道“我们进去吧。” 季橙为之动容,他没想到东璃会如此明白事理,望着她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也有些惭愧。 在蕊珠阁的这两日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萧风儿一律客人都不见,平日里虽不待客总会露个脸设台问问题,这两日干脆闭门不见任何客人,因此惹怒了不少特意上门来的公子哥。 可是徐妈妈见了画扇一如不敢大声指责她的不是,一边应付着那些客人,一边还要贴着脸对萧风儿好言相劝。 偏偏萧风儿不是好哄的主儿,三言两语便将徐妈妈打发了。 季橙也无心外出,多半是呆在房中,东璃不用接客,也难得清闲,加上白日里上门的客人本就不多,更多时候也不外出,与季橙一起东拉西扯,从北京城说道遥远的西域,谈古论今,无所避讳,无所不谈,这也让季橙忘却了不少烦恼,有东璃陪着很是自在。 清晨,季橙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朦胧中东璃披散着发身上披着外衣合门进来,脸色有些不对。 季橙从榻上坐了起来,也没了睡意道“怎么了?” 明明是有什么,听到季橙这么问的时候,东璃明眸含笑淡道“那个麻烦就在楼下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季橙反应了片刻,道“柳相公?” 东璃点了点头走进帘子后道“我下去看看。” 季橙穿着鞋道“我陪你。”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东璃说道“也好。”简单的两字,语气却是放松了不少。 不过多时,两人已穿戴好出来了,季橙刚一出门听得柳相公与徐妈妈纠缠的不清,似乎很有怒气。 两人相视一望,向楼下走去。 柳相公不满越发的清楚,道“你少罗嗦,赶快叫东璃下来,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不走了!” 徐妈妈那边已经招教不住了,该说的都说了,却抵不上一点用。 东璃笑着道“能让徐妈妈为难的客人不多见,柳相公最是惹不得。”说着已走下楼来,言笑晏晏。 柳相公一看就是名副其实的土霸主,一身打扮只差穿金戴银,俗气。 季橙默不作声也走了过来。 柳相公一瞧是东璃来了,更是蹬鼻子上脸,倚着桌子笑道“呦,我还以为东姑娘起不来了呢。”说着瞅了眼后面的季橙,越发含恨。 东璃依旧笑道“哪里的话,柳相公要见我东璃,哪里有不得见的时候,唯有上次碰巧我身子抱恙,为此推了不少客人,在这里还向柳相公您赔不是了。”说着,低了低头。 柳相公似信非信的咧嘴道“是吗?可我听说那晚你人都到盼月楼门口了,怎么又往回返呢?莫不是思前想后就是不想见我?” 东璃笑了笑,正在想说辞,柳相公望着她,垂涎发笑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东璃跌跌撞撞的坐在了他的腿上,强忍着赔笑道“确是我不对,我应奉茶赔罪的”。一边说着,手上用了些力想要挣脱。 她越是推搡柳相公越是不放,在东璃背上一顿乱摸,正要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季橙抓住东璃的手臂,将她从柳相公怀中牵了起来,护在身后。 他的这一看似不惊的举措让柳相公大为诧异,就连东璃也有些后怕的看着季橙。 ☆、049 逼迫 柳相公目露火星打量着季橙,冷笑着睨了眼一旁也有些傻眼的徐妈妈道“徐妈妈,这是哪家的小爷我怎么没见过。”眯了眯眼。 徐妈妈一面笑着一面走过去道“瞧我也忘了介绍,这位是京城来的季公子,也是东璃这几日的客人。”说着一面将东璃拉到了身边,笑道“我们东璃好福气,放眼城中不知多少权贵青睐你呢,哪个是好得罪的是不是?” 徐妈妈暗暗拍了拍东璃的手臂,又回以眼神,东璃方有所悟觉,接过下人递上的茶双手奉着上前笑道“那日是东璃不对,害的柳相公苦等,我在这儿给您配个不是。” 茶已递到柳相公面前,他忽的一把打开,站了起来道“京城来的又怎样?这里是沧州,我要的女人还没人敢和我抢,你是什么东西一边凉快去。” 东璃的手被溢出的茶水烫着了,季橙懒得理会柳相公,连忙上前去看,问道“有没有事?” 东璃摇了摇头道“还好,是晾了一会儿的,不碍事。” 柳相公脸色有些挂不住,季橙方道“如此说来东璃是你的女人了?” 柳相公气壮道“自然。” 季橙笑道“可是昨晚东璃还跟我说,一直以来是你纠缠不清,她也说的很明白不会委身相陪,明知落花无意,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柳相公被当众揭了伤疤,大失面子,羞愤道“臭小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这里谁做大!”说着差身后两个随从出来给季橙点厉害。 东璃害怕季橙吃亏,忙上前求道“柳相公,此事与季公子无关,今晚我陪你就是。” 柳相公冷哼一声道“他躲不过,你也逃不了,今晚本爷吃定你了。”说着,面目扭曲发出令人厌恶的笑。 东璃心中一悸,被季橙护在身后,他指间拿捏着一颗早从东璃房中盆栽里捡的小鹅卵石,淡道“那我倒要看看如何逃不过。” 东璃眼前一晃,看向季橙,说不出的感动,幸福。 正当两个随从挽起袖子向季橙走去时,萧风儿慵懒含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道“我还以为蕊珠阁只有晚上才这么热闹,没想到大清早也难得清静。”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来人,萧风儿今日没有戴面纱,甚至没有化妆,连头发也是随意的挽着一个髻,一身浅紫色长裙立在那里,说不出的惊艷,看不尽的风姿。 徐妈妈瞧着这样美的她,越发欣喜骄傲,赶忙上前去将她搀扶着下来,道“画扇醒了,没休息好吧,快来坐着。”十分殷勤。 萧风儿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坐了下来,倚靠着扫过堂中每一个人的脸,目光落在季橙身上时,尤冷深邃,透着淡淡的决绝。 望的季橙打了个寒颤。 萧风儿看向柳相公,语气微冷的道“是你扰我清梦?” 柳相公不是第一次见画扇,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他看来画扇不是简单的女人,所以他更喜欢东璃这样又美又温柔的女人。 柳相公道“画扇姑娘要怪就怪这小子,整个蕊珠阁上下都知道我柳奇喜欢东璃,一般人都会看我几分薄面,偏偏这个小子不知好歹。”他欲言又止怒视着季橙。 季橙嘴角一抹冷笑道“你比任何人都心中有数,即便没有我你还是得不到东璃。”犹自一笑。
第50页 柳相公正要发怒,只听一旁的萧风儿扬声大笑,一时震住了所有人。 季橙望向她有些怔住。 只听萧风儿道“柳相公,我看你还是放弃东璃吧,难道你看不出来东璃早已心属这位公子,而且还是两情相悦。” 季橙眉心尤为一痛,暗暗捏紧了手。 东璃放在季橙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放了下来,柳相公一看嘴努了起来,眯了眯眼压着火道“我看你前些日子不是不舒服,而是为了这个男人。” 东璃面色有些为难,看向季橙不知所措。 季橙也不想再与他解释什么,道“你知道也好。”心里不爽萧风儿故意挑起事端。 柳相公狞笑两声道“好,好小子。” 柳相公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随从道“给我打,打断他的一条腿,我看你还嚣不嚣张。” 话音刚落,两人包围式的向季橙走去。 季橙早有准备所以也不惧,只是小心叮嘱东璃道“先退到一边去,小心伤着。” 东璃怎么看季橙也不像能打的人,不肯依他,跑到柳相公身边,恳求道“柳相公,你放过季公子吧,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的客人……” 东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相公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过猛,东璃可怖的看着他。 柳相公逼近她的脸狞笑道“这么紧张还不是喜欢?你放心好了,我只废他一条腿,你要还是喜欢他我就成全你们。” 东璃想要挣脱他的魔抓,可是越用力脱开柳相公就抓的越紧,只听的她苦苦求饶道“放开我,放开我!” 季橙自顾不暇,还担心东璃,忽然一人向季橙奔去,季橙张开一臂向着来人的眉心指间用力一弹,只见一颗流星一般的影子朝着他的眉心飞去,眨眼间他已痛的大叫。 另一打手见季橙既然有两下子,有些胆怯了,迟迟不敢上前。 正当季橙占上风,胜利可见之时,又听见萧风儿有意无意的一声冷笑,道“你就是打死他,也难保东璃会跟你走。” 眉眼一挑看向柳相公,柳相公知道要是动粗自己未必占上风,便随意问道“画扇姑娘有什么妙策?” 萧风儿淡笑道“很简单了,你们都想得到东璃,就要看谁更有诚意。” 季橙望着她越来越看不清,越看清心就越难受。 柳相公瞟了东璃一眼,一把将她松开,东璃握着手腕走到了季橙身边,硬是忍住泪没有流出来。 柳相公道“银子我多的是,诚意就更不用说。” 东璃道“不用了,多少钱都买不了我的感情。” 萧风儿鼻中发出两声冷笑道“怎么不用,不给你赎身怎样给你名分呢?” 柳相公和东璃都是一惊,异口同声“名分?” 萧风儿道“金钱买不来你的感情至少可以买的了你的归宿。”她又看向柳相公道“听闻柳相公家妻妾成群,若是真心对东璃何不给她一个名分,好姑娘谁想在这儿伺候男人一辈子呢。” 柳相公犹如醍醐灌顶,拍掌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东璃摇头道“不,我不要。”看向季橙道“季公子……” 季橙拍了拍她,小声道“放心。”看向萧风儿,不禁失望,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心。 萧风儿也不回避的迎上萧风儿的视线,起身冷道“说喜欢东璃的是你,要管闲事的也是你,你若真喜欢她不忍看她受苦就娶她,做不到就不要阻碍别人给她幸福。”萧风儿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有种莫名的怒气。 季橙望着她,最恨的是既然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柳相公笑着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一面笑着一面向徐妈妈走去道“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妻妾多,可是最爱的女人却不是我的妻妾们,而是东璃。”他看向东璃坏笑了笑。 东璃表情依旧是不卑不亢,眼泪却悄悄的落了下来,目光幽幽的瞥向季橙,比财季橙确是输了。 柳相公将银票甩给徐妈妈,得意的道“点一点,这些钱赎两个东璃也够了。” 徐妈妈本来面色也有些为难,要接不接,一听柳相公的话忙的接过银票数了起来,嘴越发的合不拢。 东璃见徐妈妈收了银票,柳相公又势在必得,季橙这面也迟迟没有开口,心中大受冲击,面上却依旧坚韧,冷笑道“真可惜了这笔钱。”说着,又是冷笑,幽幽的上楼了。 季橙担忧的望着她道“东璃……” 她没有回头上楼了。 ☆、050 未婚妻 萧风儿无情幽冷的目光从季橙身上漂离开也转身就走。 只听堂中一妙龄声道“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带着有些激动的哭腔。 季橙循声望去,似是吓了一跳,惊眸道“沅婷……”更奇怪的是旁边那人是谭倩儿。 萧风儿回头看见谭倩儿也是一怔,但是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快哭了的女孩身上。 李沅婷瞪着季橙,眼泪就要出来了,负气向他冲去,用力的捶着他道“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好苦!”一顿乱打,其实并没用多少力。 季橙没有阻止她,甚至没有忍心说她一句,任她打骂,先是有些错愕然后为难的道“好了好了。”语气极是温柔。 这样温柔的季橙,看在萧风儿眼里,心中酸酸的。 李沅婷所有的怨气都化作是无尽的委屈,可怜的哭道“我真的好怕,好怕见不到你。”说着梨花带雨的钻进季橙的怀中。 季橙似乎并不抵抗,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有些迟疑道“是我不好,还好你没事。” 李沅婷抱得俞紧,时不时发出赌气的娇嗔。 季橙看向一旁看似风尘僕僕的谭倩儿,眼神刚一碰触,谭倩儿便淡淡移开了,处理的没有一丝感情。 季橙都由着她,这一切看在萧风儿眼里都惊住了,刚一转眸便碰上谭倩儿紧盯的冷视。 萧风儿滞了滞,一如往常含着抹冷笑回望着她,心里思忖着这两人来此的目的。 李沅婷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下来,抬头对季橙道“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答应我。” 季橙目光柔软望着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可是他做不到,迟了迟淡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沅婷看了眼谭倩儿对季橙娇声道“这都亏了倩儿姐姐,我去容城找你的时候,遇上了她,她说你有可能来了沧州,我们就来了。”说着,取出怀中的一支马哨摇了摇道“也多亏了你给我的马哨,我寻着紫厌的声音就来到这里了。” 季橙笑了笑,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看向一旁的谭倩儿。 旁边的柳相公越发的笑了,走来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花心的,已经有一个这么娇俏可爱的小美人了还要和我抢东璃,如此看来我是胜券在握啊。” 季橙冷冷的看着他,不打算说什么,倒是李沅婷很是敏感,从季橙怀中瞬的出来,望了望季橙又看向柳相公,眼泪还没抹干模样凌厉的质问道“你说什么?季哥哥要和你抢什么?东璃又是谁?”
第51页 柳相公呵呵笑道“小姑娘,你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季哥哥还能和本公子抢什么?”说着,乐呵的对徐妈妈道“告诉东璃,不到五日我一定用花轿迎她回家,从今往后安稳的做我柳奇的七夫人。”说着,大笑着甩手走了出去。 李沅婷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忽的反应过来,看向季橙,瞪着圆圆的眼睛道“你来这里找姑娘?” 季橙望着她,想要解释又没有解释的样子。 这时,徐妈妈摆着丝绢翻着眼皮过来道“哎呦,我说这位姑娘,蕊珠阁又不是茶楼,一个男人来这里不找姑娘难不成是戒荤啊?” 季橙眼看李沅婷脸色瞬的变了,不慌不忙的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以后再和你说。”又道“你一个女孩子出入这里始终不好,你和谭姑娘先找客栈住下,有空我去看你。” 李沅婷摆开他的手,道“什么事不能现在说清楚,你要我相信你,那就和我一起走。” 季橙脸色有些不悦了,语气依旧温柔道“我现在还不能走,听话,找间客栈住下。” 李沅婷眼泪已经快出来了,声音有些大道“你逃婚出走我都不计较了,来qinglou我也不计较,我现在只是要你和我一起走,这过分吗?”她冷下脸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你不走我也不走!” “未婚妻”三个字刚出口,萧风儿心上感受到猛然的一击,这个女子让人猜疑的身份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让她忌惮,若不是季橙看似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不知道自己心里会不会更加难受。 季橙不想伤害李沅婷,但是眼下明智的做法最好就是说清楚。缓缓的道“我不会和你成亲的,当初我离家出走也已经很明白了。” 李沅婷道“你说什么?” 季橙看向她,不忍的道“从小到大,我再疼你都是把你当做我的妹妹,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你做我的妻子。” 季橙说完这句话,萧风儿的一颗漂漂沉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深深的匀了口气,依然面无表情。 李沅婷摇头哭着,实在楚楚可怜,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当我是妹妹,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的。”她无力的逼视季橙的眼睛,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忍心再伤害她。 季橙只有歉意道“对不起。” 李沅婷望着他,说不出的伤心,说不出的失望,最后都化作了果决,抹了抹眼泪冷道“成亲的事可以先不提,你想让我住客栈也好,甚至现在让我回京我也同意,只要你给我一样东西。” 季橙皱眉道“什么?” 李沅婷望着她,哭红的眼睛让人心碎,道“双连璧。” 萧风儿一滞,屏息看向李沅婷,又看了看同样神情难堪的季橙。 倏尔,季橙淡道“这个也不行,因为双连璧……”他一顿道“我已经丢了。” 李沅婷忽然吼道“你骗人!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块双连璧你从来带在身上寸步不离,那是你送给妻子的信物,你不会弄丢的,不必骗我。” 萧风儿心忽的一撞,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眼神有些不由自主的飘忽,看也不敢看季橙,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谭倩儿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些怀疑。 季橙不知怎的忽然也没了耐性道“我说丢了就是丢了,信不信随你吧。”说着,向外走去了。 李沅婷叫道“季哥哥……”可是季橙却一去不回头,她终是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黯淡了。 徐妈妈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们也要做生意了,二位姑娘请吧。” 萧风儿忽的抬眼看向谭倩儿,谭倩儿注意到萧风儿的目光先移开了对李沅婷道“我们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再说吧。” 李沅婷道“季哥哥不走,我也不会走的。”说着,趾高气扬的看向徐妈妈,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颗褐色的珠子,伸出手道“这颗珠子足够我们在这住下了,给我收拾两间房。” 徐妈妈瞟了眼她手里的珠子,再离不开目光,笑着接了过来,对着灯光擦了擦珠子,乐道“哎呦,虽然姑娘家住青lou还是头一次见,可是姑娘出手如此大方,想住多久住多久,楼上请。” 李沅婷冷冷一笑道“走吧,谭姐姐。”说着,随徐妈妈上楼还望了萧风儿一眼,有点复杂。 ☆、051 绝情谷 晚上季橙回来的时候,知道李沅婷在蕊珠阁住下了,除了深深一嘆也是没再说什么便回房了。 他本来找了一大堆安慰东璃的话可是到了门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过他会想一个方法让东璃度过这一劫的。 这时,门唰的一下开了,季橙顿了顿,东璃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水裙俏丽含笑道“回来了。” 季橙点了点头,顿笑了笑,刚要开口,东璃已展颜笑道“这么晚了,你先休息吧,有两个熟客来捧场,我去招呼招呼。” 东璃的笑看不出一丝破绽,也不待季橙回话就要走了。 季橙想了想还是道“东璃。” 东璃慢慢回过头来,笑容不变道“如何?”眉眼中还是依稀透着股淡淡的忧伤。 季橙道“你还好吧?” 东璃轻声一笑,眼前所有的是与非都仿似在她目光之外,道“我有何不好呢?沅婷姑娘一直在等你呢,我也不多说了,客人等急了。”说着,转身就走笑着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厢。 季橙很快听见屋里传出的男人开怀的笑声。他能感觉到东璃的不对,越是这样正常就越是有问题,可是他要如何拆穿她的坚强? 季橙不禁的也有些自责,如果那晚不是他的出现,东璃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断情谷外,埙声如涓涓细流蔓延过萧风儿不安悸动的心,悠长深远,意境飘远却声声扣住萧风儿的心。 “双连璧,季橙。”一遍一遍的在她眼前心里游走。 这种得不到的牵绊就像阴云,虽能遮住日光的毒,同时也赶走了温暖,就像心里的悸动让萧风儿时喜时忧。 夜深之时。 绝情谷的后山繁花庇荫处一片油绿的被修剪的短齐的空旷的草地上,埙声来自盘腿而坐的花忘王,此地放佛与天相接,洁白的圆月放佛触手可得,配上埙声简直可以说是天境之处。 来到这种地方,即使十恶不赦的人来了此处,也不得不有种想要放下的念头。 萧风儿听得入神,在一旁的磐石上坐了下来,花忘王洞察世事的清眸侧了侧,一曲天籁终是巧妙的进入了尾音。 萧风儿只是望着近在眼前的月亮,道“怎么停下了?” 花忘王含笑将埙收在宽大的袖中,慢道“你没有这个心情,又何必浪费了这埙声。” 萧风儿眨了眨眼,淡淡一笑道“我还没有开口,你就已经看穿我了。” 那日在破庙萧风儿中了无真的毒,第二日便来了绝情谷,并非求救,而是花忘王有言在先会替她解毒,相处之下,花忘王的确不比她女儿无情,甚至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52页 花忘王道“花忘王之名非浪得虚名,来找我的多半是被情所误,你这副样子倒不像是例外。”他一边笑着,一边拿起地上盘中的绿玉小杯,酌了酌又是一笑道“药自口中入,忘从心中过。” 萧风儿道“我不是没有选择忘记,时时想忘一个人时时就得牵挂一个人,这几天我真的很累了。” 花忘王打趣的笑道“真没想到一向独善其身令无数男人胆寒的白仞风也会有钟情难捨的一面。” 萧风儿一笑,没有说话。 花忘王温柔的眸笼着淡淡的忧思,道“忘记是这个世上最难的事,所以很多人来我这儿选择非自然的方法。” 萧风儿低下了眸,片刻后看向他道“这样做到底是违心还是衷心?” 花忘王也看着她,倏尔又移开了目光,微微一笑道“总有你这样的人,情难成双,难捨难弃,所以我还有一种药专成其好事。” 萧风儿被照的月白色的脸上微微一滞,偏头看向他。 花忘王道“随我来。”稳稳的起身,衣摆微微撩起,露出两个皮肤嫩白的脚,萧风儿这才注意到他的鞋子放在了一边。 花忘王带着萧风儿穿过石子路幽径,又经过了树藤石井,矮檐木屋,一路月影相陪,萧风儿不禁感嘆眼前这个男人是当真的人间仙骨,太会享受。 这是她第二次来绝情谷,今日萧风儿亲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便是来自突然闯进自己与季橙之间的李沅婷,心里烦闷,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花忘王,一路又寻到了这里。 两个拉长的身影来到了偏静的丛草遍生处,一座独立的石室前还有一方冒着腾腾白气的温泉。 萧风儿霍地笑出来道“这里莫非就是你的浴池?” 花忘王负手笑了笑,目光深邃如谭望着泛着白气不见水的池面道“有兴趣你也可以试一试。”说着,继续向前面的石室走去。 萧风儿一笑淡道“谢了,无福消受。”刚沿着浴池走过时,一阵凉气从水底涌了上来,全身打了一个哆嗦。 萧风儿搓了搓两臂,忍不住道“好冷。” 花忘王没有停下偏了偏头,笑道“你伸手摸了摸池壁便知道了。” 萧风儿也想知道这幽静深处的浴池到底有何玄机,蹲了下来将手伸进了白雾,很快一阵刺骨的冰凉由指间蔓延到全身,原来浴水是冰的,一碰到池壁便什么都明白了,道“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冰池。” 花忘王笑了笑,便进石室了,石室的吸引力放佛更大,萧风儿紧跟着进去了。 这次是四面八方都迎面送来的刺骨凉气,眼前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冰窖。 花忘王递给萧风儿一个裘皮大氅,道“冷吗?”自己没有穿。 萧风儿赶紧接过来披在肩上道“你不冷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花忘王笑道“我习惯了,来看看能救你心病的良药。”说着,向左面冰墙前的铁架走去。 萧风儿心头一晃,发现两层的铁架上整齐的放着一个又一个盖着盖子黑色的瓷瓶,越来越有神秘感。 萧风儿走了过去,花忘王笑了笑道“你的感情,你来选。” 他示意萧风儿从中选一个瓷瓶,它们大小形状都无异,萧风儿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缓缓拿起手边的一个递给了花忘王。 花忘王掀开了小盖,瞅了一眼笑道“终日欢。” 萧风儿凑上前看了看,花忘王低了低瓷瓶,萧风儿一眼望尽瓷底是一只冰冻的虫,不禁打了个寒噤道“一条叫不上名的虫子。” 花忘王笑道“你不要小看这小小的虫子,它能让你求而不得的人只要是活着就再也离不开你,以你生为生,你死则死。” 萧风儿略微一惊道“你懂得蛊术?” 花忘王一笑摇头否之,道“只不过掌握其中玄妙罢了。”说着,又看向萧风儿道“你不能斩断情丝,这“生不离”便是你成全你唯一的办法,以施蛊人之血使冰蟾重生寄存于中蛊人之身,每当望月之时再餵以鲜血使冰蟾休眠体内。” 萧风儿默念道“生不离。”“如果不这么做呢?” 花忘王笑道“冰蟾会反噬寄者的五脏六腑,直到寄者死去。” 萧风儿面色乍然一惊,望着冰蟾沉默了。 花忘王道“现在你知道此蛊为何叫生不离了?除非中蛊者选择一死了结,不然此生将离不开施蛊之人。” 萧风儿眼里的笑渐逝温度,道“绝情谷出生不离,听起来都十分矛盾,说白了都与情字无关,这样换来的长相厮守又有何意义?”说着,自是默笑着转身向外走去。 花忘王望着她并不打算再说什么,因为他本来也不会拿萧风儿与寻常女子做比,又或者他认为萧风儿还没有情到深处无法自拔,不然即使这世上最卑劣的法子也极有诱huo。 出了冰室,萧风儿将裘皮脱下还给了花忘王,松了松气道“出来一会儿,也没那么烦躁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花忘王笑了笑道“看来你很习惯蕊珠阁的生活。” 萧风儿扬了扬嘴角道“有何不可?高床软枕,一笑千金,这样的日子想不贪恋都难。” 花忘王忍不住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这世上有姑娘家羡慕风尘女子生活的,只怕除了你萧姑娘便没别人了吧。” 萧风儿笑了笑道“只在我不用接客,可以轻松说笑,各中辛酸自是常人尤其是你们男人所体会不到的。” 花忘王有些诧异,好半会儿不敢相信这话是萧风儿说的,那个名传冷酷无情,杀人犹如除草的白仞风也会有设身处地为他人怜惜的时候。 这里本来就幽静,凉风偶偶送来,萧风儿更觉得冷了,道“我走了。” 花忘王目光清明,道“我送你出谷。” 萧风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去了。 ☆、052 恻隐心 萧风儿从绝情谷出来,山路偏静,白月高悬,四处风吹草动清晰可闻,正走着,只见前方突现两个身影在纠缠而来。 萧风儿躲在了半高的草后,不露声色。 先落地的是个浅绿衣的少女,身形灵活,灵巧的躲开紧追而来男子的阻扰,可是显然少女并不是男子的对手,勉强对付。 正当浅绿少女的正脸清楚的照应在月光下,萧风儿才看清竟是无真,如此萧风儿更想静观其变,这丫头年轻却极毒辣,确实该吃点苦头。 无真虽善于用毒,但是武功不高,没抵过几招,便狠下毒手向男子挥洒毒粉,趁机脱逃。 萧风儿正要为此人担心,只见他先行一步向后退去巧妙的躲开了她的毒粉,然后一个掠身从无真头上飞过,在她面前立了下来,一把细长的冷剑挡住了无真的去路。 “你还想往哪跑?”问逸昭幽然道,手中的剑就抵在无真的喉咙上,稍微一动就会见血。 无真微微向后顷着身子,明明有些害怕,可还是强装淡定嘴硬道“喂,是你先管本姑娘的闲事的,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好啊,有本事你就下手吧!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她闭着眼睛挺起胸脯振振有词道。
第53页 无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心思缜密,心机更是很重。 就连萧风儿也看出无真是激将法,问逸昭微微一扬唇角,淡道“好啊,想死还不容易。” 话音未落,剑锋一横,倾洒在剑上的月光反射在无真暗含多疑的脸上,一双猛然睁开的杏眼竟藏着腾腾杀气,似早有准备,无真身子向后一顷。 问逸昭也并没有留情的意思,顺势趁无真不备,抬腿将她一把勾倒在地,这次剑尖直逼无真的左眼。 她坐在地上刚要起身闪躲,已吓得不敢再动弹半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问逸昭。 问逸昭拿剑指着她,神色淡漠,微微一笑难掩几分桀骜,无真的心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低下了眸光。 问逸昭高高的看着她道“你再不将东西还给我,这把剑一定会刺穿你的左眼,到时候你成了独眼龙,那些男人就不会再对你无礼了。” 无真心头一惊,猛地瞪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苦着脸语气也软了下来道“你可别这么做啊,我不想变瞎子,很丑的。” 问逸昭冷然生笑道“你不想变瞎子,那我干脆砍去你的双手,刚在集市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无真理直气壮地道“是那两个臭男人活该,谁让他们对我动手动脚的。” 问逸昭双眉一霍,道“如此说来,你偷了我的东西,照理我也可以砍掉你双手了。” 无真转了转眸很快求道“不要不要,你要的东西就在我怀中,要拿就自己拿喽。” 问逸昭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无真衣领略低的胸口前,又看向无真的脸。 谁知她根本一副不知羞的模样,嘴角含着抹得意的笑。 问逸昭面无表情的道“你拿给我。” 无真望着丝毫不为所动的问逸昭,嘴角的笑有那么一刻顿了顿,很快眼底的笑便多了几分,道“那你答应我一定放我走。” 问逸昭道“那就要看你乖不乖了。” 无真含笑的眼眸轱辘一圈,嫩白的手抚过胸前薄如轻翼的纱慢慢伸进了怀中,拿住手绢抱住的一块东西扔在了地上道“给你,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问逸昭一手执剑,一面屈身捡起草上的东西仔细瞧过没有问题,便收回了剑。 无真撑着地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笑,拍了拍手沖问逸昭道“东西还给你了,我们各走各的,你不要跟来。”说着背对着他偷偷笑了笑慢步走开了。 问逸昭暗暗摇了摇头,收好虎头牌向另一方向行去,只是刚走出没几步,他忽的感觉右手手心钻心的痛,渐渐的这种感觉蔓延到整个手臂,甚至向全身散去。 问逸昭一看手心,竟已是乌蓝色,他英俊的面庞此时也难忍痛色,心想“糟了,还是中了这丫头的计。”猛地回头还未来得及张口,面前的少女已忍不住拊掌大笑。 问逸昭盯着笑到捧腹的无真,眉目冷道“狡猾的丫头。” 无真一双笑眼弯似月牙,渐渐收住了笑,神色中带着一丝得意,道“你活该,胆敢管本姑娘的闲事,不让你尝点苦头才怪呢!” 问逸昭只恨自己低估了这小妮子,想要还击可是随着这痛感加深全身也越来越麻,就连握剑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掉落在地上,慢慢坐了下来盯着无真。 无真见他如此,便再也无所忌惮,迎上他鹰眸般锐利的目光,道“刚还想杀我来着,现在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 问逸昭只是瞪着她没有说话,无真又笑道“你放心我会留你一人在这荒郊野岭,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看看有谁会来救你咯。”她嘻嘻笑着转身离去了。 刚走出没多远,又回头道“喂,忘了告诉你,三天后你会麻痹而死,自求多福吧。”她还笑着,只是突然腋侧忽的被人一点,整个人再不得动弹。 无真面露惊恐之色,没想到这里除了她和问逸昭还有第三个人在,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不由悚然。 萧风儿幽然的从无真身后走出,回眸瞧了她一眼,无真看清是她这才张口骂道“又是你!” 这张画上的绝色姿容出现在幽白的月色下,让问逸昭是惊了又惊,眉间不由皱起轻声念道“是她?” 萧风儿沖无真笑了一笑犹如冰花乍现,全是冷意,这才看向那边脸色已发青的问逸昭,走了过去。 无真气道“喂,你快将我解开啊!亏我爹上次出手救你,你不知恩图报还这样欺负我,有本事你就给我解穴,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无真在那边歇斯底里,这边萧风儿就是毫不回应,视若无睹。 问逸昭见她走来,移开了目光,痛楚越发难耐,渐渐倒了下去。 萧风儿赶紧上前,拿起他的手,还好仍有脉息。 问逸昭意识越发不清,模糊中感受到萧风儿手的温度。 无真一直没有停下来,恨声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快放了我!” 萧风儿依旧没有说话,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她想到什么,拨开了问逸昭胸前的衣服,一看到那虎头牌子,面露怔色,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猛地站了起来,正要走又顿在那里想着什么。 问逸昭的眉皱了皱眉,隐约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力气全无。 无真还在骂着,怒火不小道“我告诉你,我会杀了你的,一定会的!” 萧风儿想着想着,回过头来,好似疑虑已解开,无谓笑道“好啊,在那儿之前你就先在这里好好吹吹冷风吧。”说着,看向地上的问逸昭,终是将他拉了起来,半扛着他准备离开。 无真见她离开,还是吼道“餵!回来啊,回来啊!” 萧风儿不理她,继续抬着问逸昭走着,心想无真的性格还是要多受点教训才行的。 无真见萧风儿就这样落下自己还带问逸昭离开,心中恨萧风儿入骨,誓要她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萧风儿扶着问逸昭走了很远的路在最近的客栈住下,掌柜人很好帮着扶着问逸昭上了楼在床上躺下,还问萧风儿要不要找大夫。 萧风儿有解毒丹所以不用他人帮忙,付了宿钱让掌柜拿些干净的布子,一人留下照看问逸昭。 问逸昭一直在半醒半晕迷之中,他唯一知道的是萧风儿似乎救了自己。 萧风儿自臂钏上蓝色的宝珠里取出一颗解毒丸给问逸昭送水服下,这是上次花忘王替她解毒时多给她了几颗,以备日后再遭他顽劣女儿的毒手,今日是派上用场了。 萧风儿拿出腰间的弯刀匕首熟练的在他右手手心乌黑最密布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口子放出里面的污血水。 问逸昭迷糊中望着萧风儿的脸,心里有种踌躇的感觉,他宁愿今日萧风儿没有救他。 萧风儿给他清了清伤口,然后用布条给他包扎好,便离去了。 问逸昭也在减半的痛楚中渐渐入睡了。 ☆、053 掩情心 连着两日的大雨,街面上都十分的冷清,就是在大白天里出行的人都不是很多,可是却丝毫不影响蕊珠阁的生意。
第54页 这种现象就好比天塌下来还有青搂撑着。 那些想见画扇的男人还是要通过面试这一关求见,可是刷下的男人越来越多,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好奇以及期待她要等的那个有缘人到底是谁。 让萧风儿留意到的是,问逸昭也来蕊珠阁了,连着几日他都是坐在最角的桌子注视着自己,既不找姑娘陪也不喝酒,钱却照付,只是盯着自己,这让萧风儿心里起了疑虑,锦衣卫的身份本身就是大忌,偏偏问逸昭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萧风儿因此对他多留几分心。 睡前,萧风儿坐在镜台前梳着头发,听见外面好像传来李沅婷的嚷嚷声。 红儿关门进来,撇嘴道“这种人也真是活该,一个大姑娘家的非要呆在青搂,也怪不得那些无眼苍蝇要叮你了,亏了东姑娘还帮她,要是我就得让她吃点苦头。” 萧风儿听见东璃也在里面,便道“你在说谁?” 红儿顿道“还有谁?就是李沅婷了,孟公子喝多了把她当成是咱们这儿的姑娘了,摸了她两下,她那小姐脾气上来就把孟公子给打了,孟公子要还手,东姑娘上前好言相劝,还被她推向一边,把头也撞了,季公子生气将她训了她几句,人刚跑出去。” 萧风儿仔细听着,是清净了不少,想了想又道“东姑娘受伤,季公子很生气?” 红儿想了片刻,迟道“看起来是有点儿,谁让那李沅婷那么蛮横无理呢。” 萧风儿道“那季橙没有追出去吗?” 红儿道“原本是担心要跟出去的被谭姑娘拦着了,谭姑娘自己去追了。” 萧风儿没有说话,红儿总觉得应该再多一句嘴,迟了迟道“季公子好像是挺紧张东姑娘的,他扶着东姑娘回房就没出来了,姑娘要不要……” 萧风儿很快道“与咱们无关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红儿没想到萧风儿会这么决绝的说,但是确实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应了声便出去了。 萧风儿放下梳子,原本是要睡下的,偏偏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窗前的软榻上,季橙为东璃擦着额上的伤口,他想说些什么,只是见东璃两眼无神似在想些什么,就忍住没有提。 不多久,季橙淡道“好了。” 东璃像是才回过神的样子,倏地一笑,又有些凝重了,道“只是擦破了些皮,你刚才对沅婷姑娘的语气确实重了些。” 季橙嘆道“还好只是擦破了些皮,沅婷是被惯着长大的,有些大小姐脾气,她给你委屈受,多少也是我连累的,找个机会我会和她说清楚,你不要怪她。” 东璃摇头浅笑道“我也是女人,换做我是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季橙无奈道“不会比她更糟了。” 东璃不由的一笑,两人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季橙看了看东璃,还是决定道“柳相公那件事,你放心,我会帮你想一个……” 他还没有说完,东璃已摇头道“不用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其实这两天我也想的很清楚,刚开始是很气很怨恨,可是仔细想想我日盼夜盼不就是盼望有朝一日能有个归宿不用再沉沦下去,柳相公有钱有家世,虽然不是个好男人,但听说他从不刻薄女人,我嫁过去怎样都比现在强过百倍,老天也算对我不薄。” 东璃看向季橙,眼里早已没了顾念,无负无求。 季橙脑海中闪过萧风儿咄咄逼人的面目,心中一痛,道“是我欠你的。” 东璃含笑道“我没有怪你。”又移眸想着想着笑了出来,道“画扇虽嘴上不留情,可是我不傻,大家都是女人,我看得出她是在斗气,你既然也知道何不找她坦白之间的误会。” 季橙的眉皱了皱,道“比误会更严重的就是没有误会,我们……。”戛然而止。 “我们都做不了心中的最好,要怎样相处我已经不知道了”。季橙在心里念道。 东璃看着愁眉深锁的季橙,何尝能做个平静的旁观者,也许季橙这辈子永远都不知道东璃她从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那次没有依脾性赶他下轿是有原因的。 东璃终是以笑掩住内心的苦,淡道“上天总是喜欢捉弄有情的人,好事总多磨,最后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季橙笑了笑,从心底佩服东璃在这个时候还安慰自己。 东璃眼中的季橙真的不一样,只是她不会告诉他的,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值得回忆的回忆。 夜黑风高,萧风儿早已睡下,一个人影从屋檐上落在窗外,高大的身影照应在了窗纸上。 萧风儿倏地睁大眼睛,就好像这轻微的举动已经足以惊醒她的好梦。 她的目光敏锐的落在窗外那个黑影身上,摸出了藏在枕头下的短匕首,全无睡意,双脚轻缓的着地,光脚下了床,一步步向窗子走去,一面举起了匕首在耳边。 窗外人影依然不动,就像是个假人,不过萧风儿才不会质疑他的真假或是何人,这个时候已这种方式靠近自己的,以刀相会准是没错。 萧风儿刚要动手不禁看见妆檯上的胭脂粉盒,心下一动,嘴角凝笑片刻,倒出了一些在手中。 她双目一狠,咬了咬牙,朝着对方的脖子刺出刀去,整个动作麻利的没有一点拖沓,窗外之人十有八九躲避不过,却不想他的身形如燕子般灵巧。 萧风儿一把推窗,那身影正欲跃下,萧风儿朝他飞下的身形洒下了手中的粉,那人刚一落脚很快便消失在暗影中了。 萧风儿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双眼微眯,她并不打算追上去,只怕会有陷阱,虽没看清他的脸,从他的身形穿着来看,却又几分像问逸昭。 不过没关系,是不是他明日那些“萤光粉”会告诉自己答案的。 ☆、054 仇杀 第二日,萧风儿依旧倚坐在二楼的软榻上“面试”,前来的男人只增不少,只是望过一片却不见问逸昭的身影。 红儿来回问了有十几人,萧风儿忽然起身,高望着台下所有的人淡道“我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引起底下男人一片不满,萧风儿刚一转身季橙站在走廊的对头朝她望来,肃着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萧风儿移开了眼眸,全当没看见一般走去。 只听楼下一人喊道“不准走。”说话之人很有底气,似乎派头不小。 萧风儿顿了顿,向下望去,只见来者是身形高大的壮年男子,腰圆体阔,穿着富贵,一看便知身家不俗,神情倨傲鄙夷,不像善类,身后跟着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随从。 这样的阵势走了进来,其他人都自觉的站在了两边,让出条路来。 这样的男人,只见萧风儿眼底忽的一亮,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片刻的俏静后,只见徐妈妈飞速的下楼,人还没到笑声就已飘出“哎呦,这不是魏爷吗?你都好久没来我们蕊珠阁了,今日可算是想起我徐妈妈了。”
第55页 萧风儿心中猛然一震。 魏爷眉角上扬,摸了摸络腮鬍,笑得十分得意,道“这段时间我外出办事,前天才回来,这不听闻徐妈妈你招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正寻觅有缘人,所以前来看看。”说着望向楼上观望的萧风儿,言笑中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萧风儿观察到其他男人的看魏爷的神色,虽多有不满却不敢直言,徐妈妈对他十分殷勤奉承,看来不会错了。 季橙一直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萧风儿做出让所有人甚至徐妈妈都有些始料未及的举动,回到了榻前安坐。 台下议论纷纷,难信萧风儿会对魏爷青睐。 萧风儿笑道“无妨,大可一试。” 魏爷猖狂的哈哈大笑,此时他的手下搬来了一张大椅子,他撩了撩衣摆坐下,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有信心你要等的人就是我。” 萧风儿不住勾笑道“魏爷的自信真是难能可贵。”又道“人人都叫你魏爷,第一个问题就不必问了。” 魏爷默笑道“第二个问题我也直接答了,我身上有刺青。”他身子向前顷了顷,挑眉笑道“至于在什么地方还要画扇姑娘亲自验证。” 萧风儿笑了笑,道“好,第三个问题。” 一般没有人被问到第三个问题,所以萧风儿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仔细听着,仍抱有哪怕一丝希望。 “我自小喜欢狼,如果我要你在手臂上刺一个狼头,你是否愿意?”萧风儿话音还未落。 只听得魏爷仰头大笑,那恣意的样子实在令人嫌恶。 萧风儿抿唇暗笑。 魏爷渐渐止住笑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笑望萧风儿道“看来你註定是我的人,我左肩就有一个狼头刺青,不信你可以瞧瞧,不过得只有你我的时候。”他笑意很深。 萧风儿满意的笑着,心里的怒火已被点燃团团生起,却依然含笑向徐妈妈递去了眼神。 徐妈妈立的上楼去走到她身边低着头听着。 萧风儿小声耳语着,然后便站起了身,望着台下众人,目光不经意的一瞟但见进来的罩黑纱气度不凡的青衣男子正是问逸昭。 萧风儿微微一顿,终于是来了,问逸昭的眼神一直与萧风儿相视,还是萧风儿先噙笑离开。 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悦道“我宣布画扇姑娘的有缘人就是魏爷,恭喜魏爷拔得头筹。”说着,带起楼下一片欢呼掌声,当然还有很多唏嘘。 魏吉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甩了甩交给徐妈妈,道“这些够了吧,你可以跟我走了。” 徐妈妈眼睛的发亮了,只顾着点着银票。 萧风儿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就这样跟魏爷走,不说自贬身份,只怕唐突之下不值魏爷的这些银两。” 魏吉含笑道“你说的不错,有点儿意思,你倒是提醒我应该先看看你的真容,若不是外面传的那般倾城之色,我不但会收回银票,还要让你赔偿我的损失。” 萧风儿心想简直是无耻败类,表面依然含笑道“揭开面纱倒无妨,只是不想便宜了旁人,我有这个自信一定不会让魏爷失望,如若不然,听凭处置。” 魏吉似很满意的笑道“看样子我应该不会失望,好,你说什么时候,我派八抬大轿来接你。” 萧风儿笑道“时不待我,明晚亥时我就在这儿等候魏爷的八抬大轿。” 魏吉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魏吉一定恭候姑娘大驾。” 萧风儿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扬,魏吉洋洋得意的出门了。 萧风儿的笑瞬间止住,在人声沸洋下走开了,经过季橙身边时,季橙笑道“恭喜你,终于等到了。” 萧风儿道“风凉话就别说了,你没被仇恨占据过心,不会懂报仇的渴望和快感。”说着,走了。 季橙眉头渐渐锁紧,立在那里没有说话。 萧风儿刚回屋没多久,只听门外红儿道“姑娘,楼下有位姓问的公子求见。” 萧风儿念道“问?”很快笑得明媚,道“去请他进来吧。” 红儿应了声道“好。”就下去了。 萧风儿赶紧将屋里的灯熄了,擦亮的匕首已握在手中备好。 不等多时,就听有人叩了两下门。 萧风儿快步躲在门后,道“公子请进。” 问逸昭推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很快他冷酷的面上竟浮出一丝笑意走进屋,突然门后的萧风儿推掌照着问逸昭而去,问逸昭侧身躲开,一把拉住萧风儿推来的手臂,向怀中一拉,萧风儿脚下用力,另一只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压着问逸昭的身子向桌子倒去。 萧风儿甜润的呼吸扑着问逸昭的脸,笑道“终于等到你了。” 问逸昭瞧着萧风儿绝美的脸,蓦地一笑道“此话怎讲?” 萧风儿也才想到方才并未发现问逸昭身上有萤光的迹象,道“你换了衣服,可是昨晚的人确是你。”又道“我猜想你大概不是用这种方式来答谢你的救命恩人吧。” 问逸昭笑笑道“如果有人用匕首抵着你脖子,你会怎么办?” 萧风儿起身,收起匕首,将桌上的烛台点燃了,神色冰冷道“我不喜欢被人兜圈子,有话直说好了,你应该不是来向我道谢的吧。” 问逸昭点头道“冷面紫卿果然非虚,如果我说是来取你性命的,你会怎样?” 萧风儿道“从我看见你的虎头牌时,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是王爷派你来的吧。” 问逸昭道“不错。” 萧风儿扬眉道“鸟尽弓藏果然如此,上次若非毒娘娘的解药,我已经死于那杯毒酒,看来我不死,王爷是不会罢休的。” 问逸昭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救我?” 萧风儿道“你死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王爷还会派别的人来取我的命,既然如此我何不救你一命,让你记住我的恩惠,比杀了你有益而无害。” 问逸昭冷声笑道“你的算盘打得不错,可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记你的恩惠呢?” 萧风儿道“我根本不确定,也不妨一试,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我想的不错,如果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 问逸昭笑笑,道“猜得不错,那你也猜猜之后的事会怎样?” 萧风儿笑了笑,想道“我于你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你记我一恩,却不会因我放弃你的大好前程,所以我猜想适当的时候你还是会取我性命的。”她说着随意,好像并不怕那一天的到来。 问逸昭瞧着萧风儿的脸眸光一亮,久久道“从此刻起,你的性命就是属于我问逸昭一人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动你。”他的一字一句都好像发自内心。 萧风儿望了眼他,问逸昭收回目光,走了。 ☆、055 情难 问逸昭走后,萧风儿所有的思绪和郁结都只放在心里,最后都化作长长的一声嘆息,起身走进了珠帘。
第56页 萧风儿食指绕着一缕发丝在床上坐下,只听门被轻轻扣了两声,这平日里最寻常最没有什么含义的两声在此时既显得突兀又正式。 萧风儿顿了顿道“谁?” 只听门外之人也似顿了片刻后,淡道“是我。” 门外的季橙答道还是不自然的皱了皱眉。 萧风儿心头忽的一跳,倏尔望着桌上跳跃的火光,短短的时间里,无数与季橙在清梦居争执的画面从眼前像花灯一般走过,眼睫轻颤,淡道“这么晚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 她的话音还未落,门已被轻的推开,她目光一惊望去,隔着如瀑的宝蓝珠帘,季橙飘逸的身影已映入眼前。 他负手伫立,迎上静止的珠帘后的萧风儿略微震惊的目光。 平心而论,萧风儿眼中的季橙是很多女孩子都不能拒绝的恋慕对象。 默不作声,久经分歧后的四目相对,每一个停留和流连对于这两人来说都好像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要放不得,要收不忍。 可她是萧风儿,最拿手的自然是冷面和决绝。 萧风儿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眸别过脸,随之冷道“我晚上不接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这话说的相当粉刺。 季橙道“只是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不耽误你明日去魏府。” 季橙不提魏府,萧风儿还就要忘记明日就是与魏吉约定的日子,明天一过,从此沧州这个地方再无任何让她放不下的人……和事。 萧风儿回神后的神情变得黯然几分,语气依旧不变,言语中多了几分冷笑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火光映照在季橙脸上,冷漠似乎也被融化了些许,淡道“你的私事我确实不想再过问了,多说无益,我来只是想提醒你方才从你房中走出的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萧风儿思路紧跟他的话,想了想,淡道“寻常客人罢了。” 季橙道“是吗?可我看他却是像来找你寻仇的人。” 萧风儿面色一顿,放在腿上的手拨了拨真丝床褥,道“我的私事你不管,那你说的这些又是什么?一面恨我绝情冷血,另一面又怕我受到伤害,你说不了解哪个我才是真的我,那你呢?哪一个才是你?”她说着,心里的忧伤浮现脸上。 季橙就知道这样再单独的见面是危险的,她的反问直逼自己的内心,可是如今他还能怎样?只要一心软就是贊同她的冷酷,她的做法,季橙看着她,心里何尝不难过,道“于你来说重要吗?不妨换你来告诉我,哪一个我能让你改变呢?” 萧风儿始终是看着他,真没想到季橙就这么固执,她是萧风儿,可白仞风也是她的一部分,即便再不堪,都无法捨去。 萧风儿已速的起身,从珠帘后走出,冷道“看来你还是不耻我的所作所为,我也无需再多言,你装也好,真的绝情也好,我都不想知道了。至于问逸昭的底细我心里有数。” 季橙一怔,原来萧风儿早就知道问逸昭的来历,甚至比他还要清楚,他不禁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头来多此一举。 季橙毫不掩饰的勾唇冷笑道“看来是我多事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不走就太不知趣了,好自为之吧。”他再没有看萧风儿转身带门而出。 萧风儿在心里回念他的“好自为之”,不知不觉的眼前便模糊了,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捏着的双连璧终究没有勇气归还,她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原来杀手也有不能杀不能忘不能抛下的人。 萧风儿只想明天快些到来,等解决了魏吉就离开这里,从此见到这玉佩的主人,便不会心痛。 第二日,红儿推门进来的时候,萧风儿已经装束好,坐在镜前,红儿端详了她无可挑剔的妆容后,满意的笑了,目光瞟到桌角新的胭脂道“姑娘怎的不用这胭脂,粉粉的很好看。” 萧风儿瞅了一眼道“还不都一样?轿子到了吗?” 红儿方道“就在外面等候了。” 萧风儿点了点头,望着镜中美丽的自己,最后道“走吧。”临出门时她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再看一眼屋里的布置,因为从此这世上再无画扇这人。 夜色不知不觉的便将整个魏府裹了起来,与这静夜并不相称的便是后花池的水廊亭中传出的曲乐和女子的嬉笑声。 萧风儿坐在魏爷身边,不停地给他敬酒,只是这厮的酒量远比她想像中的好,并不好对付,伴舞奏曲的女子都是蕊珠阁来尽兴的,可是魏爷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只是放在萧风儿一人身上。 魏爷只是三分醉,一手推开萧风儿手中的酒,一面楼住她的肩,玩笑道“你真坏,只让我喝,自己却不喝,是不是想趁我喝醉了,熘回蕊珠阁?” 萧风儿就这他的怀抱,笑的好比清秋的高菊,又带着原野不羁的气韵道“原来魏爷对自己这么不自信,那这一杯就由画扇代了吧。”说着正要收手,被魏爷一把紧紧的抓住了手腕,而且眼神是愈发的炙热。 萧风儿正在琢磨该如何应对时,只见一随从经水廊过来道“爷,蕊珠阁的东璃姑娘来了。” 萧风儿心中一顿,心想她来做什么,只见身着水蓝色印花衫衣,打扮的极其动人可人的东璃从小厮身后走出,屈身婉声道“魏爷。” 魏爷原本还有些迟疑,但见东璃风姿绰约,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眼下正好有两位美人作陪,何其快哉。 方放下握住萧风儿的手,身子不由得前倾眯眼笑道“我没看错吧,旁人三请五请都请不得的东姑娘,今儿的怎的主动到我魏某人的府上了?” 这一点就连萧风儿也不得其解,只是默不作声的从旁观望。 东璃已盈盈起身,面露微笑道“东璃这儿点能耐也只有在旁人面前耍耍性子,在魏爷面前自然不敢自抬身价。”她又笑道“徐妈妈特意吩咐了,画扇这是第一次服侍客人怕冒失了魏爷,便叫我来一起服侍,魏爷不会赶东璃走吧?” 东璃自是会说话的,一番话听得魏爷心里美滋滋的,越发称心,起身笑道“只怕你肯走,本爷还不让呢。”带着三分醉意,拿起酒壶绕过桌子上前环住东璃的蛮腰一面扭着一面又给自己灌酒。 萧风儿一双穿透人心的眸子一直盯着东璃,只觉得她的突来乍到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必须得想办法支开她。 这时,小厮端着什么前来,道“画扇姑娘,您的米粥好了。” 萧风儿看也不看随意道“放这儿吧。” 魏爷似乎正在兴头上,一时间忘了萧风儿的存在,只顾着与东璃嬉笑耳语,把酒甚欢。 萧风儿眯了眯眼,倒了杯酒,起身瞬的展颜笑道“东璃,你也喝一杯。”说着,向东璃走去,东璃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接,萧风儿脚下蓦地一绊,整杯酒朝着东璃的胸口泼去。 东璃哎呀了一声,拍着沾酒的衣服向后退了两步。 萧风儿忙自责道“怪我不小心,害得你衣服都湿了。”
第57页 东璃勉强微笑道“不打紧,风吹一会儿就好了。” 萧风儿已拉住东璃的手道“这怎么行?初秋的天,最易惹上风寒,好在我带了件跳舞的裙子,我带你去换了它,也好趁兴给魏爷舞上一曲。” 东璃顿着,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察觉萧风儿似乎有意这么做, 魏爷比方才又多了几分醉意,听东璃要跳舞,才罢了道“对,我要看你跳舞,快去换衣服来,穿这么多怎么跳?”他se迷心窍的笑着。 萧风儿暗暗冷哼一声,拉着东璃向水阁的另一端走去了。 ☆、056 暗箭 在月影稀疏的树荫下,萧风儿松开东璃的手,不假思索道“你不该来这儿,更不会是徐妈妈叫你来的。” 东璃幽道“不错,我是自己想要来的。” 萧风儿一滞,侧过脸没有出声。 东璃一边走去一边道“你和季公子之间的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走后他很不开心,一个人喝闷酒。” 她眸子悠然的看向萧风儿,蓦地一笑有些苦涩道“最无奈的莫过于什么都不知道却又看得透彻,我知道他留在蕊珠阁一半的原因是你,我也知道从你答应魏爷的那一天起,他忧郁的时候比以往更长了。”她温柔的面上没有一点儿波澜,望着远空的月亮忽然变得安静。 萧风儿默了一会儿,冰冷的神情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看向她道“你喜欢上季橙了?” 东璃目光一晃,道“也许吧,又或者只是单纯想帮他。”对着萧风儿,她依然没有说实话。 萧风儿明白她的心思,顿了顿,道“只是短短几日,你喜欢他什么?” 东璃忽的笑了出来,道“有的人初见之时已觉得不枉此生,无关时日长久。”又笑得明媚,问道“那你呢?你又喜欢季公子什么?” 萧风儿脸骤然一冷,语气硬道“谁说我喜欢他,不要乱说。” 东璃笑道“你们真是一类人,明明彼此喜欢却又互相折磨,要知道这世上多少人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为何不珍惜呢?” 东璃的一番话,萧风儿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沉默,不久后,心境平和道“你要说的我听进去了,你可以走了。” 东璃走近道“你让我走?魏爷不是什么善类,他一定会对你……” 萧风儿的目光打断她的话,道“那你留下能做什么?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不在我反倒可以脱身。” 萧风儿的话让东璃无力反驳,愣了愣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萧风儿顿了顿,往水阁而去,遥遥望去魏爷似乎早已酩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萧风儿走了过去,桌上的米粥似乎被动了几口。 萧风儿刚要叫醒他,伸出去的手却生的顿住了,她瞧了瞧四周静谧无人,不正是绝好的下手机会?割下他的头以祭纯儿亡灵。 风迷了她片刻未眨的布满杀意的双眼,终是觉得一酸泛着泪光,停在半空的手已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 萧风儿眼波转厉,瞬然摊掌拉回右手在耳际,运以噼石之力于手掌,目光死盯着魏爷的天灵盖,唇际微努,正欲噼下之时,萧风儿恍然察觉似乎哪里不对,试探性的推了魏吉一把。 魏吉整个人好像一个木桩子重重的摔了下去,整张乌青的脸顿现萧风儿眼前,嘴角溢着血色很深的秽物,明显是中毒而亡。 萧风儿忍不住一惊,死了? 除了她谁还会对魏爷下毒手?她精细的眼波流转间忽然停在了桌上的那晚粥上,心中惊了惊,魏爷嘴边的好像正是米粒。 “粥里有毒。”萧风儿惊觉着端起碗来。 只听一声恐怖的尖叫,美酒从婢女的手中滑落,望着萧风儿抱头叫道“杀,杀人了!”边叫边吓得跑开了。 萧风儿已来不及制止她,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瞬的看向地上气绝的魏爷,没有亲手解决了他,心中仍有不快,水阁那头传来灯火人声,萧风儿掠身跃起,踏着石桌借力飞上了屋檐越墙而去。 魏府外的长街漆黑不见手指,月光苍白微弱,四周悄静无声,更添几分诡异。 萧风儿正跑着,忽的惊眸路边古树背后有些风吹草动正涌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一个娇弱身影。 萧风儿来不及看清,只觉得来人已朝着自己照面打来一掌,猛然间迅的撤步腰身如绸缎柔软向后一顷避开了这来势汹汹的掌劲。 只听娇脆的声音咬牙冷道“这样都死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命大呢。” 她的脸渐渐进入月色下,萧风儿同时也听出正是无真的声音不错,只见无真一双杏眼无不透着辣毒和杀意。 萧风儿顿悟道“粥里的毒是你下的,你要杀的人其实是我。” 无真嗤的笑着道“你也不算很聪明,现在才想到我头上。” 萧风儿没想到无真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狠辣,不过也只是冷笑着道“你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些大了?你确定你要杀我吗?” 无真听出萧风儿言语中的不屑,含怒瞪眼道“这世上只有我无真欺负人,还没有人敢戏弄本姑娘的,上次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话音未落,无真推掌向萧风儿冲去,萧风儿先未动,但瞧无真双掌以逼近之时,才与她交起手来,无真主攻,萧风儿本只想与她玩玩儿,毕竟她是忘王的女儿,可是几招下来,竟不想无真真的是招招致命,萧风儿不禁也有些动怒而了。 趁着萧风儿避掌转身之时,无真的右手已朝着萧风儿的脖子噼去,萧风儿感觉到耳后的杀机,侧身转过面来,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无真推过的手。 黑漆中一根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毒针陡然现入眼前。 萧风儿厉色瞪向无真,似才真正动了怒,猛地一把将她拉到身前,眼里再无半点留情,冷道“别以为拿着刀就可以杀人,也要看看对手是谁!”说着,狠下心反手一掌打在她的肩头。 这力道并不小,可是比起往日要人命的决绝确实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只见无真人被掌力所击退到几米开外,捂着肩咬牙倒地,回头之时,遮在乌发下的一双少女的眼此刻像是属于一只被惹怒了的小兽,恨不得将萧风儿碎尸万段。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无真冲着萧风儿吼道。 萧风儿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无真,既觉得好笑又不禁对她生怜,她自小没有娘的疼爱,在忘王的溺爱下成长,性格乖戾也就有情可原了。 萧风儿自己何尝不是有一个残缺的身世,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痛,故事里最爱她的亲人已经离去,剩下的自然全都是痛了,一个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回忆。 萧风儿回过神来,望着已无杀伤力的无真,因同情也放低了戒备,一边走向她一边冷漠道“取人性命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还有比这个更容易的吗?”她放佛站在一个无真永远望尘莫及的高处,言语中带出几分轻慢道“从你身上看来,原来这也并非易事。”
第58页 萧风儿有意无意的话听进无真耳里全是讽刺和嘲笑,脸刷的因羞愤变得滚烫,恨声骂道“你不要高兴太早,今日我不能要你好看,不代表永远输给你,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他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萧风儿并没有因她的话感到什么威胁,久历风雨,面上只是平静,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看在你爹的份上不会真正把你怎样,可你不要太得寸进尺,白仞风刀下的亡魂是不问出身的,你若一再犯我,我定还击。” 她云淡风轻的声音让人感到莫大的压迫力,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真也有些发憷了。 身后的魏府方向被一排火光点亮,应该是魏府的追出来的人不错,萧风儿正欲离去。 无真凌乱中忽的看向漆黑中的某一处道“爹,你来了,快帮我收拾这个女人。” 萧风儿刚一回头,一支冷箭朝着她的背放去。 无真嘴角勾起了渗人的笑意。 “小心吶!”东璃大叫一声。 萧风儿立的反应,偏过脸时已侧身一偏,箭放佛擦着她的鼻尖穿了过去。 还未等萧风儿寻清暗箭是从哪里飞来的,无真的掌风已从背后袭来,连忙回身又与她交起手来,这一次比之前更是杀意,萧风儿出招必杀,显然再无退让之意,几招下来无真已招架不住。 萧风儿旋身落地间,蹬腿一脚猛地将速度不及的无真踢倒在地,衣袂飘飘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实力。 无真捂住腹部,神色怔然望着一甩水袖,向自己一掌噼来的萧风儿,全无应对能力。 就在这时,又一只冷箭嗖的从暗夜深处朝着萧风儿的背飞去,只听一声压抑的低呼,萧风儿身子向被一种力量猛地向前一推,一软单膝扶地了。 那支插进她后肩上的箭还在微微颤动。萧风儿忍痛历眼瞪向无真道“你还有帮手?” 无真终放下忌惮,嘴角挂着血迹道“好说,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 萧风儿的额上已渐渐溢出冷汗,前方火把已逼近,只听带头的人吼道“把画扇给我抓起来!” 眼下情形前有狼后有虎,萧风儿不想就这样等死,可是不知为何她竟有种使不出力的感觉,几次想要运气都败了下来,看来箭上有毒。 萧风儿自知失去功力就如鱼肉任人宰割,她不要死在这些人手里,受伤尤冷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伤势也不轻的无真,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开了。 无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她盯上的猎物,这一点她似乎与萧风儿相似,更可怕的是她的心是一颗坚硬不化的石头。 无真隐在袖中的手捏着一颗毒钉,她望着萧风儿的背影得意的冷笑,就好像已经看见她倒下的样子。 萧风儿走着,她不在乎藏在暗处的是何人,也不在乎何时又会中一支冷箭,更不管身后的那群已要追来的人,她已无力反抗,只想在血流干之前离开这里,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要等死。 ☆、057 回暖 无真转了转手中的毒钉,念道“白仞风,你怎么都想不到会死在我无真手里吧。” 毒钉刚一脱手,一个罩纱身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银冷剑光从无真脸上打过,将飞出的毒钉打开了。 无真顿时傻眼了,笑意僵在嘴角,瞪着落地挡住正追上来的魏府的一干人的问逸昭,咬牙气道“又是你!” 问逸昭沖她勾笑,道“这个人的命是我问逸昭的。”冷中含笑,无真望着他,眉眼中有那么一刻的陷入,不过很快就都是恨意。 问逸昭说着,自怀着取出两个不知是什么的石头自地上一丢,顿时生起一片白色烟雾吞噬了他的身影。 魏府的人没能冲破白雾,只能干跺脚,无真静静的望着问逸昭消失的方向,嘴角含恨的笑越发狰狞。 一望无尽的长街,萧风儿独自向蕊珠阁的方向走去,背上的血渍也快风干。 还好萧风儿及时吃了止血丸,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糟糕。 问逸昭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几次萧风儿快倒下时,他都想冲上去,可是在他犹豫的时候萧风儿又直起身子来继续走着。 问逸昭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趁此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是他迟迟没有下手,只是跟在萧风儿的身后。 蕊珠阁外火把通亮,照在把守的官兵的脸上却格外冷漠,不近人情。 看来魏府那边已经报官了,躲在树后的萧风儿再也撑不住,倚着树,没有血色的脸只剩愁容,眼里无神道“你跟了我一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下手?” 问逸昭负手而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里的忧色被嘴边的冷笑替代了,道“我要杀你不必在此时,也无需趁此时。” 萧风儿低头笑了笑,有几分自嘲道“我果然没有白费力气,这一次就当还我的,此后再不相欠。” 她推着树干又直起身来,道“不要再跟着我,除非你想替我瞧伤势。”说着,慢慢的转过脸看向问逸昭,眼里带着几分戏嚯的笑。 仅是这一眼,竟让问逸昭的心不自觉得惊了惊,萧风儿并不是问逸昭见过最美的女子,可是从看见她画像的那一刻,她的姿容神韵就好像是一颗钉子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自问那种感觉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可是却拔不出忘不掉。 萧风儿见问逸昭脸上挂着抹冷笑头也不会的走了,转身的那一刻问逸昭嘴边的笑也渐渐消失了。 清梦居中,静的仿佛连水中鱼儿吐水的声音也可以闻见,水中倒影着的与月亮同在的竹屋中,独见季橙一人坐在桌前,前后敞着的窗户对流着的夜风让季橙时时保持着清醒。 酒杯中的酒好像稍微一倾斜就会溢出,尽似载满了季橙的愁绪,他总是会在短暂的出神后忽然醒神,然后饮尽杯中的酒。 这酒不易醉人,季橙也未多饮,只是烛光摇曳下的目光越发的迷离了。 “山寨夫人的名头都不足博我一笑,难道那些首饰可以做到?”……“才打了两下就受不了了,比姑娘还娇弱。”萧风儿抱肩漠笑的神姿一如昨日之事还是那样清晰。 还有萧风儿盛怒之时用鞭子抽季橙的画面都在他眼前浮现,好像身上好了的伤疤还是会痛一般。 为什么那个时候萧风儿要扮作靓婆拆穿蕊心,为什么要插手荣和的事,直到现在季橙才好像领悟到什么,只不过一切都太迟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季橙疲倦的脸上多了几份藏不住的悔色,终是苦涩的笑了,提着酒壶不知停顿了多久的手也感到酸了,不禁又将杯子填满,举在脸前,踌躇了好久,自言自语道“你所生的环境,本就黑白混淆,正邪相生相存,我所信奉的律法在你的世界行不通,也许只有你的才是生路。” 他深深的一嘆又道“不过不要紧了,大概从今往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也不会再有人妨碍你了。”季橙说着眉间一痛,闭上了双眼饮尽了杯中的酒。 萧风儿的伤越发的痛,体力也有些不支了,终于到了,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行动已有些踉跄。
第59页 她好怕好怕自己会熬不过这一晚,因为心中还有挂念。 萧风儿扶住池塘上的木栏,一步步走上水廊,眼前熟悉的景象又让她回想起当日在这里与季橙起的争执,萧风儿心里很酸很酸,心里默念“此时此刻,我又回到这里,可是你季橙在哪儿呢?终于又剩下我孤苦一人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了下来,静的可以听出响声。萧风儿抬起一双泪眼,模糊的屋前好像立着一个人,萧风儿眨了眨眼睛,眼泪流下的瞬间,终于看清楚了季橙的脸。 就好像是别过了太久太久,就好像是重逢了相隔阴阳本不该再见的故人,季橙恍惚了,目不转睛的望着萧风儿。 这样熟悉没有冷漠和距离的相视好像等了太久,她太累了,眼前一片晕眩,只听季橙慌着喊道“风儿!”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清梦居外对面的屋檐上立着的身形放佛透着种忧伤,“不过还好,她总算死不了。”问逸昭这样告诉自己,低眸一笑掠身调下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夜里,熟睡中的萧风儿神色忽的紧张,好像梦中发生了什么事,猛地叫道“不要跳,娘!”惊叫中醒了过来,凝泪的眸中还挂着可怖的神情,怔怔地望着四周,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安静的屋里除了一盏油灯就只剩萧风儿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噩梦的延伸,萧风儿蜷起了身子,肩上包好的伤口仍在阵阵作痛,抱着腿哭着。 没有全然释放的哭声听起来满是诉不清的委屈难过。 门口的季橙看到突然醒来泣不成声的萧风儿,端着还冒着白烟的粥的手不由的捏紧了碗口。 原本舒展的眉毛也蹙在了一起,他声音很轻地放下白米粥,向床边走去,挨着边坐下,也许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可还是开了口道“伤口还痛吗?” 萧风儿压抑着抽泣的哭声忽的顿了顿,片刻便戛然而止,就好像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都已平息,别过脸对着墙一边将脸上的泪抹干,一边倔强的道“我没事。”说着又忍不住抽噎两声,并不敢正脸面对季橙。 明明就很难过,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强撑。 季橙无奈的翻了翻眼睛,淡道“把脸对着我,再说一次。” 萧风儿心里一漾,一行与此前不同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忽然失去了故作坚强的意义,擦干了脸上的泪,抬起头淡然的望着季橙。 一双红的有些发肿的清眸像是一把刀在划着名季橙的心,这种压抑的感觉让季橙说不出道不明。 不等季橙开口,萧风儿向后扬了扬脑袋,将欲出的泪逼进眼眶,好像过了很久的感觉,再看向季橙时,眼里的伤心都似再被搁浅。 只听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做了个噩梦,一时间难以抽离,有人说不要说梦,所以我不想说,你也别问。” 她抱紧着双腿,下巴抵在了叠着的手臂上,眨着的眼睫上还有几颗泪珠。 季橙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敷衍”的说辞,放低了目光,脸上多了分凝重。 很快季橙便道“若真只是梦魇,不提也罢,杀人的人负着伤回来,魏爷怎么样了?”他的话题转移的好快。 萧风儿抬眼瞧着他,迟疑片刻盘起腿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道“如果我说魏爷死了,可却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季橙怔了怔,带过一丝出乎意料的惊喜,甚至犹豫,可见萧风儿这副神情,缓和了道“你是当真的?” 萧风儿点头道“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否认,可是他的死确与我无关。”又顿了顿,目光深远道“可是如今也难逃关系了。” 季橙凝眉望着她,等待下文。 萧风儿想了想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真正的凶手想我做替罪羊,现在除了魏府的人在找我,蕊珠阁也被官府的人包围了,就等我的出现。”萧风儿知道季橙不喜欢江湖上的厮杀,险恶,所以不想和他细说与无真的过节。 季橙的神色有些凝重,久久道“你说杀魏爷并非谋利而是私怨,你既与他有过节来沧州这么久,为何等到今日才下手?” 萧风儿的长睫颤了颤,眼里有些忧伤,道“我不认识他,更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是为我受辱自尽的好姐妹。”想起纯儿的惨死,萧风儿的双眼又一次湿润了。 季橙这才知道难怪她非要杀魏爷不可,只是为了好姐妹报仇,此刻才觉得之前对她的误解太深了,这样的人怎会是个冷酷无情的女子。 萧风儿吸了吸鼻子,回忆道“纯儿小我两岁,是村里铁匠的女儿,从我六岁跟着师傅的时候,生命里不知不觉的也多了个妹妹,她真的很天真,很纯净,和我不同她干净的就像清水。”萧风儿暗自神伤,移开了目光。 季橙只觉得她的话有些重了,却没有插言,继续认真的听着。 萧风儿道“半年前,纯儿跟着她爹回到沧州老家定居,结果就出事了,她被魏吉那个恶霸玷污了清白,还杀了纯儿的爹,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身脏污,心里受了很大的创伤变得有些神智不清,变成了一个小乞丐,根本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整日嘴里念叨着虎头纹身,姓魏的男人,直到临死前还是不能忘记。” 萧风儿有些凝噎了,眼里恨意俞深,道“我发誓要找出这个人来,即使只知道这么多,不过要找他又有何难,一个贪se的男人不可能会不去烟花地,所以我就想到用画扇的身份在这里等魏吉上钩。” 季橙也深感痛恶,一声长嘆道“如此说来,他死的不冤。” 萧风儿看向他又道“要他中毒而死只是便宜了他,换做是我哪里会让他这么痛快。”萧风儿至今想到魏吉都有抽筋剥骨之痛,纯儿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在乎的人。 季橙道“也许这是天意,放心吧,这样的畜生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受尽无间炼狱之苦,我相信纯儿姑娘在天之灵会很感激你为她做的一切的。” 萧风儿看向他,慢慢的,慢慢的眼里现出了一丝欣慰,心中庆幸,总算没有让纯儿失望。 萧风儿缓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橙对上她温柔的眼波,眼里有些复杂有些不坚定,片刻后淡道“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呆着,想些事情。” 萧风儿嘟囔一句道“如果知道你在这儿,也许我就不会回来了。” 季橙一怔,看向她,眉头微皱,想了片刻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萧风儿一滞缓缓的看向他,有些疑惑,道“我们?” 季橙神色变得柔和,道“你不是说官府的人在找你,沧州这个地方你是呆不下去了,为了避免你又偷偷拐走我的紫厌,倒不如我们一起离开。” 萧风儿听着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感动,鼻子一酸道“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的事了吗?” 季橙嘆了声道“就当我败给你了,我收回行了吧?” 萧风儿含着泪,没有说话,心里真的很开心,很感动。
第60页 季橙走到桌前一边舀着粥一边走到床前道“不烫了,可以喝了。”说着,舀起一勺要餵萧风儿。 都送到嘴边了,萧风儿避了避道“我自己来。” 季橙迟了迟,终是将碗交给她。 萧风儿的面颊有些微红,低着头吃着粥。 季橙道“你就在这里养伤,我回蕊珠阁去探探风声,明日一早来看你。” 萧风儿想了想,点了点下巴,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瞧瞧东璃回去了没。” 季橙一顿,点了点头出门了。 萧风儿已经很清楚自己对季橙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只是她不否认自己与季橙是两条路上的人,即便相爱,该如何迁就,如何携手? 想着这些,手里的碗放低了。 ☆、058 黑手 第二日夜里,正是睡意正浓时分,萧风儿翻了个身,饧眼间忽然坐了起来,顺手磨出枕下的匕首,瞪着桌前的黑影道“谁?” 屋里只有一道苍白的月光,那阴影中的人蓦地笑了出来,很是慵懒道“看来是伤的不轻,连我进来都未察觉。” 萧风儿听出是问逸昭,道“你跟踪我。” 问逸昭一笑道“你是我的猎物,我当然要关心猎物的死活。” 说着,问逸昭稜角分明的脸已步入惨白月辉下,萧风儿握紧的匕首放低了,冷笑道“看来让你失望了。”又道“怎么难道你迫不及待想要趁此时取我性命?” 言语中带着丝讽意,因为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杀她,问逸昭还有什么理由在这样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出现。 问逸昭负手笑了笑道“你真看得起自己,难道你认准我会输给你吗?” 萧风儿收起匕首,用被子裹住身子,含笑道“等你肯动手的时候不就知道了,说的再多都是虚架势。” 问逸昭扬眉笑了笑,迳自向窗前走去,推开了窗户,月光倾泻了进来,映在他青蓝色的罩纱上,多了几分宁静。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就连神情也似讳莫如深,片刻后很平静的淡道“堂堂冷面紫卿,怎么也会有如此大意的时候。” 萧风儿道“什么意思?” 问逸昭道“那个对你放暗箭的女人,我在蕊珠阁见过她,束着头发,倒不像是一般的烟花女子。” 萧风儿眼眸飞转,思来想去,神色忽的顿悟道“莫非是谭千目?” 问逸昭冷笑道“想来都当真可怕,你身边有人想对你不利你都不知道,亏你是个杀手。” 萧风儿自言自语道“我竟没有怀疑到她身上。”之前是真没顾得上她,记得无真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谭倩儿此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萧风儿瞅了眼问逸昭道“为什么告诉我是谁要害我,我死了你不也省事又可以交差。” 问逸昭笑了笑,转过脸来迎上萧风儿的视线,道“我问逸昭要对付的人,何须假借他人之力,我会告诉你也许只是想让这齣戏更热闹一些,当然最后的赢家还是我。” 萧风儿真没见过如此自恋又狂妄的人,一笑道“比起让你输我倒是更期待看见你失望的样子,一定非常的有趣。”萧风儿笑意俞深。 问逸昭鼻中发出一丝笑意道“还是先解决好其他人再说吧,我怕你没命让我输。” 萧风儿脑子里飞快的转过些什么,望着地砖的眼前蓦地一亮,道“我确要弄清此事,不过这两日罢了。” 问逸昭听着,移眸间神思里好像有些想法,倏尔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萧风儿收回目光,脸色瞬的变的阴郁起来。 季橙来的时候,萧风儿正斜坐在凭栏上出神的望着水里戏水的鱼儿,接近立秋,拂面的冷风总带着一股令人清醒的凉意。 萧风儿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季橙走上水廊道“外面风大,你带着伤还是呆在屋里的好。” 萧风儿道“蕊珠阁现在的情况如何?大街小巷有没有贴满我的画像?”这样听似麻烦的处境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一句随意的调侃。 季橙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魏府的人报的官,你无故失踪怎会不引人怀疑,现在蕊珠阁暂停生意,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你该出面让官府证明你的清白。” 萧风儿忽的冷笑,目光尤冷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清白又值多少钱呢?况且你认为那些吃官粮的饭桶真的会在乎我是不是凶手吗?他们要的只是有人偿命,换做是你你会把自己交给官府吗?”她侧眸看向季橙。 季橙顿道“我会,因为我信天理报应。” 萧风儿平静的面上有些怔了怔,没有说话,起身回头道“好一个天理报应,这世上若真有天理循环,那我的命迟早是要还给那些冤魂的,不过是早与晚,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紧张世人的看法,清者自清。” 她望着季橙,笑也笑不出来,眼里的神采很是黯淡。季橙也只是瞧着她,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萧风儿目光渐渐落在季橙提着的水果篮上,里面有好几种不同的水果,忽的滞了滞,移开眸光又道“还说外面风大,都站了好一会儿了,进去吧。”说着进屋里了。 季橙轻声一嘆,跟着进屋了,果篮刚一放下,萧风儿便捡了起来,拿了个橘子伸长了手道“有劳。” 季橙什么也没说,接过橘子,修长干净的手指优雅的剥起橘子。 萧风儿拄着下巴,一副很满意的模样观望他剥橘子,很快季橙就剥好了,萧风儿不走心的道“谢啦。”拿过来尝了一个道“很甜。” 季橙面无表情,又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着一边道“东璃今晚就要嫁了。” 萧风儿的手顿了顿,看着季橙迟道“倒忘了问她,如此看来没事就好。” 季橙没有说话只是剥着橘子,神色有些黯淡。 萧风儿知道他为东璃不值,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嫁给柳相公总好过委身青lou,说不定东璃还是众多妻妾中最得宠的一个呢。” 季橙不住冷笑着接道“是啊,然后成为众矢之的,在无休止的争斗中了此一生。” 萧风儿淡道“那就是她的事了,轮不到你我操心。”说着,最后一粒橘子也塞进了嘴里。 季橙终究是语塞,他与萧风儿争辩总是占不到上风,如此也习惯了。 萧风儿转移话题,道“对了,离开这里我们要去哪儿?” 季橙想了想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等离开了这里我再与你细说。” 萧风儿道“随意吧,总之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季橙顿了顿看向她道“后天,这么快?” 萧风儿若有所思的道“我想尽快离开,忘记这里的事。”她的目光忽的一亮道“对了,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要和我们一同上路吗?” 季橙道“当然不会,我不会让沅婷跟着我犯险的,等回去后我就让她回京,有谭姑娘照顾她,我也放心。”
第61页 萧风儿冷笑一声,道“看来她在你心里的位置真的很重要,口口声声说当她是妹妹,我看才不是。” 季橙看着萧风儿,片刻后道“说到哪里去了?沅婷在我心里就和妹妹一样,我已经辜负她一次了,不能再让她跟着我奔走,浪费大好光阴,都被你曲解成什么了?”季橙睨了她一眼。 萧风儿这才收回目光,故作淡定的翻起茶杯倒了杯水喝,道“我随便一说,紧张什么。” 季橙只是瞧着她,嘴角扬起了安逸的弧度。 萧风儿差点忘记心中的疑问,忽的抬眸道“对了,谭倩儿可有提过为什么会来沧州?” 季橙道“你不说我差点忘记,其实你是白仞风的身份正是在容城的时候谭倩儿告诉我的,她这次来沧州大概就是因为抓你。” 萧风儿听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淡道“抓我?” 季橙淡道“猫抓老鼠有何稀奇?” 萧风儿想了想冷声道“你还说,我想要不是有人将我的行踪泄露,她如何知道我在沧州?” 季橙语气有些软了道“这点确实是我处理不妥,我也是认定她对你不会造成威胁所以才没有隐瞒,大不了向你致歉了。” 萧风儿听得出季橙内心其实认为自己很厉害的,一笑道“这个道歉我受得起,之前是我太大意,现在不会再给她机会作祟了。” 季橙道“难道她对你做了什么?你的伤是她造成的?” 萧风儿点了点头,季橙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担心中有着几分怒意。 萧风儿道“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她的事我自会想法子处理,你不要做什么。” 季橙也怕自己给她帮了倒忙,道“那好吧,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萧风儿满意的笑了,其实对她来说有季橙的关心比什么都重要。 ☆、059 联合 谭倩儿在房里梳头,门哐当一声响了,李沅婷气沖沖的跑了进来,眼角还挂着泪,谭倩儿刚要询问,只见季橙随后进来了,面色肃然。 谭倩儿的话僵在嘴边,顿了好一会儿才向拿出包袱在收拾行李的李沅婷走去,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你拿包袱做什么?” 李沅婷一边往里面塞着衣服,一边带着哭腔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回家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还不识趣就真是丢尽李家祖先的脸了。”说到动情深处,心里又一阵委屈,抹起眼泪来。 谭倩儿大概明白些什么,看向季橙,皱眉道“你要赶沅婷回去?她大老远的来这里找你的,你就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吗?” 季橙虽然心也不忍,可是却不能纵容李沅婷再胡闹,道“你说我什么都好,总之明日一早你们就启程离开。” 谭倩儿忽的一滞,带着戏笑道“怎么?你还想连我一起管?你明知道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季橙看着她,打断道“我没兴趣知道,是你带沅婷来的,就应该由你带她回去。” 谭倩儿面色一怔,语塞的说不出话来,看向季橙肃道“那你做什么?跟着一个官府捉拿的凶手东躲西藏,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忽的顿了顿又道“我真是替沅婷不值。” 李沅婷泪眼婆娑,小声抽泣的模样很是惹人心疼。季橙冷道“怎么你当时在场吗?如何就肯定萧风儿是杀手?” 李沅婷哭着忽然道“不是她还会是谁?你干嘛这么关心她的事,更何况她出身不清不白,就算是与命案无关,你和她在一起也会惹人笑柄的。” 季橙很淡的道“那就让他们笑好了。” 李沅婷流着泪,望着季橙怔住了,季橙如此袒护萧风儿,她还能说什么? 季橙不看她道“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出城。”说着,出门了。 李沅婷看着季橙的背影,所有的坚持都垮了下来,趴在床上放声哭了起来。 立在一旁的谭倩儿神色凝重,目光流转间似在谋算什么事,她慢慢看向哭的很伤心的李沅婷,渐渐扬起了唇角,走到床边坐下道“你只顾着哭,却也不想想季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沅婷哭声小了些,转过脸抽噎道“橙哥哥说只当我是妹妹,他不喜欢我。” 谭倩儿冷眼道“萧风儿没出现就不是,现在有了她,季橙当然就当你是妹妹了。” 李沅婷彻底不哭了,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谭倩儿,渐渐也反应过来什么,道“是她?” 走廊的那头,身穿精緻的以七彩丝线绣制喜服的东璃从门里被左右喜婆挽着走出,头上金色的珠帘遮住了她半边的脸,只能看见那张勾人心魂的红唇,辨不出她半点情绪。 楼上楼下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多半都是东璃以前的熟客,他们无不小声笑论,有的讽刺,有的祝福,还有的羡慕。 季橙远远的望着始终低首的东璃,直到目送东璃要下楼的时候,终见她伫足,抬起了眼眸向这边望来。 那摇晃的攒珠似乎挡住了沉重而又复杂的心绪,东璃抽出了手缓缓的撩起珠帘,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她如水的眸子渐渐弯了,像是最温暖的阳光照在了季橙的心上,只是这笑的背后包涵了很多有口难言。 季橙也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祝东璃幸福,东璃终于也要放下了。 “姑娘,不要误了吉时。”喜婆在东璃耳边提点道。 东璃嘴角的笑不由的有些苦涩,没有不该有的留恋,放下了珠帘,在众人的道贺声中下楼了。 季橙望着徐徐走下楼的东璃,笑犹在嘴边,只是多半隐藏了些对她未来的担忧,仅此而已。 东璃和季橙都不过是彼此生命中过客,缘尽了,便从此不再相见,生离既是死别,只是这场梦对东璃来说醒的不易,尚幸她是明白女子,终由它去了。 巷里深处的清梦居门前两吊红灯,尤似避隐尘嚣世外,不闻外物。 小院除了风拂过树叶婆娑的声响外一切看似都是那样的平静,油灯前,萧风儿用着块儿干净布子蘸着药水清洁长鞭,她平时不会这么做,只要一清理她的长鞭就是有目标了,而且对方非死不可。 忽的窗外有什么动静,萧风儿眉心一动,侧眸向窗外一眺,嘴角带出一丝冷笑,继续手里的活儿。 倏尔,一道黑影从窗前掠过,一粒石子大小的硬物朝着萧风儿打去。 萧风儿定睛之时,手中的鞭子已弯折抬起一打,将石子打在了地上,再看向窗外,已然没有半点风声。 萧风儿戒备之心松了半分,瞟了眼柜子角包着纸的石子,走了过去,捡起来拨开一看确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条,“东桥枯井见。” 萧风儿的眉弯了弯,捏皱了手中的字条,该来的终于来了。 萧风儿年纪虽轻,江湖经验却不浅,她深知即便是最弱的敌人,也不可以轻视,更何况是处心积虑要对付自己的谭千目。 街上传来打更的叫声,透亮的满月上覆着风吹不动的乌云,让原本深沉诡秘的夜更加蕴藏着太多的不可知。
第62页 萧风儿向着夜的最深处而去,衣裳上的紫纱在风中轻轻的招摇,就好像一个初入凡世间优雅神秘的幽谷佳人。 寂静的林中偶偶传来飞禽猛地飞过带起的振翅声和乌鸦的嘶鸣,四周除了寸地遍生的树木野草没有半粒人影,月影渗透进来,更觉阴森。 萧风儿踩过地上的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恬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惧色。 萧风儿来到了溪流上的木桥上,却不见谭千目的身影,她向对岸的枯井走去,确定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忽然枯井后好像传来什么声音,好像有什么人躲在那里。 萧风儿步子很轻的慢慢向枯井走去,右手摸在腰间的鞭柄上。 冷风擦过身后的树隙吹起了萧风儿两鬓的青丝,隐约中一个娇弱的身躯被捆绑着坐在井后,借着月光,萧风儿一怔,奇道“是你。” 李沅婷嘴里塞着布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极力的扭动着被捆住的身子向萧风儿发出求救。 萧风儿仔细的看过四周,仍然没有谭倩儿的影子,这才上前去取出李沅婷嘴里的布子,李沅婷吐着气怨道“你要是不来,我就真的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了。” 萧风儿解着绳子看了她一眼道“是谭倩儿抓你来的?” 李沅婷猛点着头,道“她说要用我的命要挟你就范,把我放在这儿就不见人影了。”说着,拿掉身上的绳子站了起来活动着腿脚。 萧风儿心想,谭倩儿若是以李沅婷的性命要挟自己,为何字条里没有提起,这样不是会多一层保障吗?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白仞风。”这时一个幽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060 孽爱 萧风儿转过头,对上谭倩儿得意的笑眸,本能的站在李沅婷身前,鼻中发出一丝轻笑道“就这点儿能耐?”语气中全是讽刺。 谭倩儿背着手走来一副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真的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萧风儿扬脸笑道“没有劲敌,我又何须逃跑?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活着也是自寻苦恼。” 谭倩儿不怒反笑道“耗子再大终究还是要死于猫手,论身手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论这儿,显然这次是我赢。”她的食指敲了敲脑袋。 萧风儿正想着她话里的意思,一把匕首从背后刺进了她的腰部。 李沅婷松开了匕首,忙得退开了几步,一脸惊吓的望着萧风儿。 这毫无防备的一刀让萧风儿倍感疼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李沅婷,“你们串通好的。”为时已晚。 李沅婷向后退去望着自己亲手插进去的刀,害怕的眼角挂着泪,可是一想到季橙,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道“是你罪有应得,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怎么会让你这种人跟在橙哥哥身边,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够清醒。” 萧风儿渐渐感觉到了匕首上的药力,想要运内力却不成,看来与上次箭上的药一样,让人内力暂失。 谭倩儿道“你放心,我和无真不一样,她想要你死,而我不会,我要带你回去让大人依法处置。” 萧风儿仰面冷笑一声道“我萧风儿的事还轮不到官府来管,你有心害我,就算你放过我,我也会找上你。”萧风儿一记凌厉的眼神看得谭千目一颤。 话音刚落,萧风儿拔出腰上的匕首,伸手一把将李沅婷拉了过来,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一步步向后退去,身后便是黑不见底的乱草坡了。 李沅婷被吓到了,哭喊道“谭姐姐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血从伤口不断涌出,萧风儿就怕自己再撑不下去。 谭倩儿脸色很难看,一面向前逼近,一面道“有种你就跳下去,要有一线生机,不然,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萧风儿回头向下一望,漆黑难辨没人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可能是生路也可能会因此丧命,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落入谭倩儿的手中,即使是死也不想。 李沅婷也在此时发现萧风儿的身子越来越没劲了,趁萧风儿不注意,狠狠咬了她手一口,推开她就跑。 萧风儿怒气难忍,一掌向她打去。 虽然暂时没有内力,可是李沅婷被一推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下山坡去,“啊!”她惊叫一声。 萧风儿一惊,忙的伸手去拉她的手,只听“嘶”的一声,萧风儿只扯下了她半截衣袖,李沅婷跌落下山坡,幽静的黑暗传来她惊恐的叫声。 萧风儿惨白的脸色有些怔忪,按住伤口软倒在陡坡边,目不转睛的望着漆黑的山底失了分寸。 她没想过要推李沅婷下去,只是无心之失,这一切该如何向季橙交代?萧风儿有些不知所措了。 血从她的手指缝透了出来,谭倩儿也惊慌的赶了过来,极力地向下望去,倏尔瞪向萧风儿道“是你推她下去的,没想到你对沅婷也下得了毒手。” 萧风儿慢慢的收回呆滞的目光,回头看向她冷冷的道“也不比你毒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李沅婷作饵,别告诉我你没有想到她会受伤?就算今日赢得是你,也没什么本事。” 谭倩儿移开眼眸道“不错,我是赢得不光彩,那又如何,好过放任你再去危害更多的人。” 萧风儿的脸色越发的难堪,她这才想到自手腕臂钏里取出一粒止血丹服下,稍顿之后笑了出来道“少说漂亮话,在容城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对季橙的心思,你打着正义的旗号抓我入罪,无非因得不到季橙的垂青,只怕你抓了我,他会更讨厌你,这一局你註定还是输家。” 谭倩儿忽然变得不安起来,情绪大变,指着萧风儿怒骂道“你住口!我不会输,不会输!”又道“是他救我一命,可他眼里却没有我,而是你!一个双手染血的女人,凭什么?即便你杀人如麻,他还是袒护你,不是我配不上他,是他有眼无珠!所以我要向所有人证明”她的目光变得狠辣阴冷,手里的铁链更因暴怒而摇晃起来。 萧风儿没有血色的脸异常的平静,微微冷笑望着她道“你证明不了什么,你只会让他看到你的自卑,善妒,可悲和愚蠢。” 谭千目越发暴怒,咬牙发狂道“你闭嘴!”拉扯开手中的铁链向萧风儿奔去。 萧风儿隐于身后的手在袖中握紧了匕首,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忽的一支短镖从侧面的林子向谭倩儿射去,只见谭倩儿目光一落,柔软的身子如蛇身柔软向后一弯的躲过了,很快一条人影飞掠而来,握一柄长剑与谭千目交起手来。 萧风儿一看正是问逸昭,心想果然那张字条还起着些作用。 谭千目不是问逸昭的对手,不过十招,左膝受了问逸昭一剑倒了下来,抬头时问逸昭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肩头,再不得动弹,眼里说不清楚是悔恨还是什么,泪水快要夺眶。 局势因问逸昭的出现彻底发生了逆转,谭千目瞪着问逸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三番两次阻拦我。” 问逸昭望着她,就像看一个阶下之囚,眼里有一抹无畏的淡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可以杀她。”
第63页 谭倩儿聪明的眼中看出了问逸昭的笑弄,冷道“恐怕你并不捨得让她死吧。” 问逸昭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萧风儿已起身向谭倩儿走来,看起来真的已经很虚弱了,每走一步都需要很大的支撑。 问逸昭只是看着她,像个旁观者,不知什么时候皱起了眉。 谭倩儿转过脸去,心里恨自己技不如人。萧风儿在谭倩儿面前停下,捏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冷道“瞧,你果然是输了。” 谭倩儿死死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抽经剥骨。 萧风儿因虚弱而皱着的眉中满是嫌弃,淡道“只可惜你看不到季橙为我心碎的样子了。”话音没落,她手中的匕首已刺进谭倩儿的胸膛。 谭倩儿还来不及喊痛,扭曲的脸孔一时布满很多复杂的感觉,惊愕,害怕,挣扎,最终都要一一在眼前放映,终于她不再痛苦。 出手之快,就连问逸昭都没有反应过来,谭倩儿已经倒下了。 “这个人非死不可吗?” 萧风儿已经太累了,道“以她的是非观来说是。”说着,匕首从手中滑落,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问逸昭丢掉剑将她揽入怀中,慢慢的扶了下来,碰到了她染血的衣服,这才发现她受了伤,压着声音道“你受伤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瓶,倒出一颗不知什么药道“吃了它,不会有事的。” 萧风儿看着递到眼前的药丸,抬头看向问逸昭道“你不是想我死吗?为什么要赶来救我?”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问这些问题。 问逸昭望着怀中目光澄澈的萧风儿,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决绝,很难想像她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冷漠狠辣的杀手,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想让人保护。 问逸昭无奈的苦笑,道“因为这世上只要我可以动你分毫,别人没有这个资格。” 萧风儿终于是感觉到了什么,望着问逸昭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面颊落下了,不错她是故意透露给问逸昭,会与谭倩儿做生死了断,没想到他真的会在意自己,当初救他果然不错。 问逸昭眉间一痛,他对萧风儿的感觉似乎错综复杂到已经超过了当初的预想,爱恨绞缠,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更痛。 人世间的爱情最唯美的是两人关系,最悲惨的是以第三方的身份隐忍的去爱,说与不说都是错,就看是误别人还是苦自己。 ☆、061 两心明 悄静中萧风儿目光忽然落向暗处,道“有人来了。” 问逸昭振作了精神,也听见了声音, 只听有人踩着枯枝走来,很冷的道“你果真没有动手。” 问逸昭望着停在萧风儿身后不远的景玉骁,神色有些迟疑,眉头深锁起身淡道“你跟踪我。” 萧风儿回头望着景玉骁,还有些茫然。 景玉骁始终黑着脸不悦道“难道我想这么做?”说着看向坐着的萧风儿,道“王爷要你杀她,既然你做不到,就由我来替你。” 萧风儿这才知道原来是死敌,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问逸昭没有拉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景玉骁,不久后淡道“你不能动她。” 景玉骁气道“你再不要执迷下去,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前途。” 萧风儿看向问逸昭,有些郁色。 问逸昭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景玉骁哼笑一声,冷道“我看寻什么紫荆令都是你拖延的藉口,不捨得杀她才是真。” 萧风儿面色一怔,这熟悉的字眼竟然,竟然是问逸昭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对自己动手的原因,她看向问逸昭冷道“紫荆令,原来这才是你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 她不由问逸昭说话,蓦地冷笑自嘲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又看着问逸昭道“人的心还真是可怕啊。” 问逸昭见她笑着无所谓的说出这些话,脸上的容色不禁有些痛了,但是他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了。 景玉骁道“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逸昭替你说话,你现在还是官府的通缉犯呢!” 萧风儿听着景玉骁的话琢磨了片刻,难道是指魏吉的案子?她看向问逸昭,问逸昭盯着别处语气极淡的道“我并非帮你,只是不想有任何无谓的事妨碍到我做事。” 其实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萧风儿不会再信了。 以问逸昭三品锦衣卫的身份,想要替一个人说一句话并不是难事,可是他确没必要这么做的。 萧风儿缓缓放低了目光,若是先前知道或许她还会心存感激,可是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接近自己谋取目的罢了,所以萧风儿根本无需谢他,淡道“这些琐事,凭我一人之力也可应付,没人要求你这么做。” 问逸昭的眉间仿似笼罩着一层愁云,没有做声。 萧风儿又道“事已至此,不妨都心照不宣了,紫荆令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在江湖消失匿迹,我不知道它的下落,你无需在我身上废什么心思,命就这一条,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问逸昭依旧只是瞧着她,只是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复杂,难懂。 景玉骁见问逸昭不动,就要抄剑上来,问逸昭出手拦着,力气很大,景玉骁拗不过他,推开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问逸昭猛然看向他,三分怒意,七分请求,终是多年生死与共的兄弟,景玉骁败下阵来,沉着气嘆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见我不会再放过她。”说完,甩袖而去。 问逸昭道“你还不走?” 萧风儿道“你应该让他杀了我,我根本不会谢你。”说着冷眼一瞥,走了。 问逸昭愣在那里神情复杂。 萧风儿托着疲累的身子独自走在漆黑的林子里,一眼望不尽的路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萧风儿有些茫然了,眼下应该何去何从?这样茫然的天色,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只听远方传来一阵铿锵的马蹄声,那感觉如此熟悉,如此…… 她不禁抬头遥望,盈白月色洒在策马而来的季橙的水蓝色斗篷上,放佛披着一层月白色的光辉,正朝着自己奔来。 萧风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怔怔的愣在原地,直到看清季橙的脸,真的是他!萧风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渐渐被泪水模糊了。 紫厌放慢了速度在萧风儿面前停了下来,马背上的季橙望着再度负伤的萧风儿,眉宇间的痛再也无法掩盖,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望着眼前的萧风儿道“还好,你还活着。” 萧风儿望着他一笑,身子越发的虚弱,季橙将她扶住,声音很轻的道“我们离开这里。” 萧风儿没有血色的面颊好像能看见一点绯红了,温顺的点了点头。 季橙这才看到了她的伤势,神色一紧,扯下了衣摆的一圈缠在她的腰上,又将披风披在她身上,什么话都没说将萧风儿抱上了马背,自己也翻了上去。
第64页 萧风儿很累了,靠在季橙的怀里,闭着眼睛虚弱的就像个要熟睡的孩子,季橙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拉起马缰,逆风而去。 萧风儿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先是麻布帐幔,她眨了眨眼睛,床前年轻的少妇含笑道“姑娘醒了,你睡了很久了。” 萧风儿渐渐醒过神来瞧见窗外已是夜里,眼前是一个美妇人,屋里的摆设极为朴实简单,她没有说话坐了起来,妇人帮着扶了一把。 萧风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最朴素不过的兰花图案的衣裳,她捂了捂胸口,露出了丝迟疑的神色。 妇人倒了一杯水走来地给她笑道“姑娘放心,这衣裳是我给你换上的,你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这件衣服干净,姑娘就先将就着穿吧,你叫我青兰嫂子就行了。” 萧风儿顿了顿一笑道“多谢了。”两手捧着杯子,忽的道“他人呢?” 妇人想了想笑道“季兄弟在院子洗那儿染血的衣裳呢。” 萧风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道“我出去看看。” “可是你的身子……”青兰道。 萧风儿摸了摸腰上缠好的布子,道“我的伤是嫂子为我包扎的吗?” 青兰笑道“我胆子小怕血,药是季兄弟上的,却是我包扎的,季兄弟还是害羞的人,我瞧见他脸都红了呢。”青兰嫂子掩嘴笑着。 萧风儿低下的面颊渐渐有了红晕之色。 季橙坐在水井旁边揉着萧风儿染血的衣服,立秋的夜晚不比白日,清寒许多,一双玉白的手也都冻得发红。 萧风儿倚着门瞧了他半会儿,笑道“衣服都破了还洗它做什么?” 季橙回过头来,看着含笑精神不错的萧风儿,起身道“你醒了?还不是担心你萧姑娘穿不惯农家的衣服,不愿与我上路。” 萧风儿滞了滞,负手走下来,盈盈含笑道“我在你眼里是这么虚荣的女人吗?”她走到季橙面前,望着他的双眸,能看见他眼里美丽的自己。 季橙的心神晃了,就算萧风儿穿着最普通最朴素的衣服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季橙轻声道“那这衣服?” 萧风儿看了眼道“就是补好了也会有裂痕的,丢了吧。”她环视过四周,篱笆外丛生的野草正好将农舍遮住,这里偏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被月亮照耀着像是铺了一层银白的纱。 萧风儿心情舒畅了许多,道“这里很美对不对?” 季橙贊同的点了点头。 萧风儿嘆道“如果就可以这样停下来,我也会在这里盖一所小屋,养一只小狗,院子里种满栀子花,花开的季节一定很好看。”她笑着又指着院角道“对了,还要有一个鞦韆,小得时候……”萧风儿说着凝住了,神色有些不对,不禁忧伤起来。 季橙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如此,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萧风儿像是忽然间没了兴致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说着,进屋了。 季橙看着她情绪变化的如此快,就好比一个哑巴,只好咽下想说的话。 由于牛家的卧房就两间,青兰嫂和他丈夫睡一间,季橙得和萧风儿睡一间,谁让青兰嫂真以为他俩是一对恋人呢。 夜里熄了灯,萧风儿抱着腿坐在帷帐里,掀了掀帘子瞄了眼睡在地上缩在被子里的季橙,道“地上冷,你还是上来和我一起睡。” 季橙背对着她,睁开了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迟道“不用了,只这一晚我挨得住。” 萧风儿暗的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又道“两个人两床被子,不过共睡一床,你若心里坦荡,又何必白白受冻?”说着,放下了帘子,道“自己想吧。” 季橙知道萧风儿是故意这么说,但确实有道理,心无杂念又怕什么呢?地上真的是有些冷的,褥子太薄不顶事。 季橙终是起身抱起被子向床边走去,轻轻地撩开了帘子,萧风儿的身子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季橙顿了顿,将被子放好,躺了下来。 季橙刚盖好被子,只觉得旁边的萧风儿好像猛地翻过身凑了过来,一阵扑鼻的女子的清香顺着她的长长的秀发飘来,季橙怔怔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恬静的小脸,连呼吸都变得紧张。 萧风儿瞅着季橙半晌,嘴角渐渐扬起迷人的微笑,她拄着脑袋,含笑道“你知道英雄救美的故事往往还有一个后续吗?” 季橙望着她,道“是什么?” 萧风儿故意凑近在他耳侧小声道“以身相许咯。” 季橙的脸瞬的滚烫,幸好光线不好,不然让萧风儿瞧见他这副样子又不知有多得意,又会如何笑他。 季橙认真的瞅着笑意俞深的萧风儿,掩住三分害怕,带着丝求饶的笑意道“我看你是把脑袋睡大了,胡言乱语,别闹了,明天还要赶路,快睡吧。”说着,转过身。 原本想这样打哈哈,没想到萧风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又扯回来,很认真的道“你这不是拒绝,是在逃避。” 季橙傻了一样看着她,他哪里想到萧风儿要这样戳穿自己的心事,倏尔镇定了不少,眉头微皱着道“我为什么要逃避?” 萧风儿眼里有一丝苦涩,淡道“因为你根本就在意我。” 季橙顿了顿,眉头俞皱,声音里少了份底气淡道“何以见得?” 萧风儿脸一红,想说什么又堵在嘴边,几番踌躇,终是气得坐起身来,一拳捶在季橙的胸口气道“要不要承认随你好了。”再不理他背过身坐着。 季橙痛的叫了一声,见萧风儿好像真的生气了,捂着胸口坐了起来,道“我开玩笑的,你下手这么狠,我倒没事,震着伤口又要怪我了。” 萧风儿故意冷声冷语道“那也是我的事,你不是不关心我的吗?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季橙见萧风儿是真的和自己赌气,不觉得笑了出来,其实在找到萧风儿那一刻起,他就确定的告诉自己不会再逃避了。 季橙忽然慢慢的靠近,伸出两臂将萧风儿抱住,这样突来的举动让萧风儿身子一僵,不知所措。 季橙道“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我怎么忍心不管你呢。” 他终于肯承认对萧风儿的感情,说着自己的眉心也有所触动。 季橙仿佛终于想通其实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身份脾性的差别又有什么重要呢?萧风儿正因为她身上的种种特质才是有血有肉的萧风儿,或许爱她不是要她变成自己心中的最好,而是让她做最喜欢的自己。 心暖不觉夜轻凉。 ☆、062 往事终提 两个人就这样和衣静静地躺着,聊着曾经的那些画面,直到很晚才都睡着。 从相遇到至今走到一起实在是经历了很多故事,要说萧风儿给季橙留下的美好的回忆确实也没什么,不是霸道专横,就是行事独断冷酷。 可是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尽完美在彼此心中每一个都印象深刻。
第65页 萧风儿说自己与季橙有着不一样的童年,不一样的经历,所以很多事都不由她去选择,季橙没有办法去体会她所经历过的,自然会不认同她的人生。 这些季橙都不可否认,所以不会再强行去改变萧风儿了,他更在意的是萧风儿心里那个很敏感不愿提起的回忆。 这个回忆一定不那么快乐,并且让她多年都无法放下,季橙很想帮她走出这个噩梦,却不是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抱紧她,让她知道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季橙都在萧风儿身边,直到她慢慢敞开心扉。 萧风儿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是将近正午最盛的时刻,暖暖的照进屋来。 熟睡中的季橙手臂依然搂着萧风儿,萧风儿第一次觉得她也是个需要男人臂弯的普通女人,遇见季橙之后确实很多的习惯都再慢慢的改变着,对于这种变化她竟很欣然,更盼望能终此一生。 萧风儿想着,真心觉得自己幸福,抱紧了季橙的手臂。 中午用过了饭,萧风儿和季橙告别了牛大哥和青兰嫂便上路了。 萧风儿穿着青花色的比甲,内着水粉色的长裙,随意地梳着普通农家女子的发髻,看起来少了平日的拒人千里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淑静。 季橙悠闲的驾着马,怀里的萧风儿心情很好的玩弄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呼吸里都是甜甜的笑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东桥?” 季橙道“那日走后,我始终觉得谭倩儿是冲着你来的,放心不下你一人呆在清梦居,赶去的时候发现地上的纸团,就赶来了。” 萧风儿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季橙嘆了声道“不知道沅婷看了我的信有没有乖乖回家。” 萧风儿心中猛地一震,她似乎早已将李沅婷落入山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整颗心已经被幸福感所占据,竟忘了告诉季橙,可是他若知道李沅婷是被自己错手推下山的,终会成为彼此心中的一道坎。萧风儿思来想去,不知该不该告诉季橙真相。 季橙道“怎么了?忽然沉默了。” 萧风儿醒过神来道“没事,只是在想无论如何,希望沅婷平安。”她终归没有勇气提起,淡淡的说着又陷入了沉默。 季橙嘆道“不错,过段时间我再写信回去问问,如果她没有回家,我定是要找到她亲自送她回去的。” 萧风儿心一晃,即便季橙心中对李沅婷没有男女之爱,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怎能不在意她的生死,蓦然的有些沉默了 萧风儿忽的道“对了,你还没说我们此行的去处。” 季橙道“对了,你在江湖行走多年,可有听过洛阳墨门?” 季橙话音刚落,萧风儿整个人都似一塑雕像僵住了,心里眼前无不涌现起儿时那些掺杂着快乐与痛心的过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季橙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继续道“我们正是要去墨门走一趟。” 萧风儿道“你何时与墨门的人扯上关系?”她说着,眼神跟着犀利,语气也不甚愉悦。 季橙察觉到什么,探道“你也与他们打过交道吗?” 萧风儿肃着的脸上浮着层沉重之色,拉远的神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季橙显然觉得有些不妙,忙的勒住马缰,瞧着萧风儿的脸问道“什么事?” 萧风儿的呼吸越发重,腿麻利的跨过马头跳了下去,背对着季橙看起来莫名的忧伤。 季橙一头雾水,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会惹得萧风儿这么大的反应。 墨门――这个在萧风儿生命中既留下爱又有恨的地方,一直是她心中不愿想起的牢狱,墨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她的仇人,总以为今生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造化偏偏弄人,往事终要重提。 季橙默默地走进萧风儿,双手温柔的扶上她的肩头,轻声道“怎么了?忽然难过起来。” 萧风儿徐徐转过身来,瞬的发红的眼里噙着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美丽的脸上饱含着落寞,痛苦,哀求,季橙为之一震,手指轻触她眼角的泪,不忍道“好好的怎么就要哭了?” 萧风儿的脸放在季橙的胸膛,不知不觉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抓住季橙的衣服。 季橙深刻的体会到萧风儿的痛,心如刀钻,可是却不知如何安慰她突如其来的悲痛,似乎萧风儿也不愿多说什么。 季橙安抚着她道“好了好了,和我说说,究竟怎么了?” 萧风儿只是更加的抱紧他,放声的哭着,样子极其令人怜惜。 季橙不想逼她,只好静静地让她依偎,什么也不再多问。 不知过了多久,萧风儿安静了许多,再听不到怀中的哭声,季橙低头瞅着她,担忧的问道“好多了吗?” 萧风儿点了点头,脸离开了他的胸膛,一双红得有些微肿的眼睛望着季橙,少了几分难过,更多的是忧色和严肃,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轻声补了一句“与墨门的人。” 季橙见她情绪转变的极快,只好先答道“应该是。” 接着季橙将在武清发生的所有事都说给了萧风儿,萧风儿原本还没什么,在一听见“紫荆令”的时候脸色就可以用震惊二字形容了,忙的追问道“你是说紫荆令吗?” 季橙点头道“是啊。” 萧风儿眼波来回转动着,神情诧异,淡道“终是又重现江湖了。” 不多时,冷冷一笑,道“墨云乔为了紫荆令倒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她哪里有什么弟弟。” 季橙终是忍不住问道“当时我也觉得可疑,倒不是她的演技出了问题,只是所有事发生的都太过紧密,对了,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对墨门很熟悉。” 萧风儿眯了眯眼,眼中透着冷光,道“我与墨门何止是认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墨震天还是没有放弃找寻紫荆令,终是被他找到了。”她的神色不由的苦涩。 季橙看出萧风儿与墨府的关系好似不怎么愉快,她不愿细说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道“我是想紫荆令已到手,墨云乔应该不会为难我和小梦,只怕万一需要你的帮忙。” 萧风儿低了低眸光,方迎了上去,看起来已淡静很多,道“此行我定会去的,就算不是为你,我与墨家也是时候该有个了断。”那个噩梦已缠绕着她太久太久了。 季橙从没见过萧风儿这样子,好像是肩负着什么很大的包袱,又视死如归,莫名的担忧。 季橙说“原来你们之间早有恩怨……我突然后悔告诉你这件事。”他只是怕萧风儿再受伤害。 萧风儿看向他,一双愁眉终是有了悦色,道“这就是命,因你因我,墨门都是非去不可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会有输。”说着,依偎进季橙的怀中。 季橙抱紧她,眉心一痛道“那我答应你,你永远不会输。”
第66页 萧风儿点头微笑,比穿林洒落的阳光还要温暖动人,拥有季橙的陪伴,就是她最大的虚荣,剩下的一切变得不再重要。 ☆、063 墨门 九月中的洛阳,凉意比起京城的这个时候似乎体会的都要深刻一些。 墨府院中那颗老榆树丰茂的叶子尤已黄了一半,有时遇上劲风,便有数片脆弱难捨难弃的飘然落下。街上来往的人声中似乎也少了些鼎沸,稍微穿得单薄些,都能体会得到侵体的凉风。 连着几天的雾霾,迟来的一场暮雨酣畅淋漓的洒抖江天,一洗清秋的萧瑟和枯乏。 雨拍屋檐,隔着窸窸窣窣的水帘,季橙的目光遥遥的投向重重屋阁外的山林雨雾,思绪也不由的拉远了。 和萧风儿分别已是半月前的事,如今他已顺利住进了墨家,来此之前季橙从当地人口中大概了解一些事。 墨门在黑白两道似乎都有着很大的势力和声望,生意上,墨门在洛阳当地有超过二百多家的商铺外租,还掌着数十亩农田,此外洛阳每个漕运码头都是墨门操纵范围,官门地匪都要看墨门三分颜色。 墨门的当家人墨爷,江湖二十年前人称“香馨剑君”,也正是萧风儿口中那个似乎老谋深算,并不简单的墨震天,一柄香木剑扬名天下,“香馨”二字却是贊他德艺双馨,如今退隐江湖数十年,虽远离江湖是非,仍有泰山地位,登门拜访的也不乏武林豪客。 墨云乔是墨震天的得力助手,虽是女儿身却很有头脑本领,这一点季橙似乎无可置否。 只是听说她有一位招门夫婿,却至今未见,季橙来此时,墨震天与墨云乔去山西公办了,接待他的是墨夫人颜氏,这个墨门的女主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角色,只要季橙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形容女人强硬的词彙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许是墨云乔出门时早有嘱咐,颜氏对季橙以上宾之礼款待很是周到,三日过去并没见过小梦的身影,颜氏也似乎也有意回避自己,一早说什么事等云乔回来再说。 季橙也不好多问,只好答应下来,不过他心里更牵挂的是萧风儿何时才到。 两日后的午后,雨气过后难得的温和天气,季橙来到存香园散步,在屋里呆的久了,难得出来透透气,毕竟不是来做客的,连着几日都少有外出,见今日天气爽清,季橙也实在坐不住了。 存香园离季橙休息的亲睦苑不远,听照顾他的冰儿说存香园里有许多花,每一季都会换上当季开得最好最艷的盆栽,都是大小姐最喜欢的花,季橙对这个墨云乔本来就有些好奇,由此更想知道这样的美人会喜欢怎样的花。 一进存香园的门洞,便是蜿蜒曲折的红石砖路,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边是茂密的修剪的很好的树丛,即使在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是绿得那么精緻,即使有些许枯黄也不觉得美中不足。 再往里走些,芳香自然随风而来,季橙最先嗅出了菊花的香气,只是其中一味。 待绕过假山,一片雪白的扶桑花盆景整齐的现入眼前,好比冬日之雪,洁白晃眼,更让季橙眼前一亮的是扶桑旁的一片是不得不注目的鲜红耀目的数十盆红菊。 花圃后面有座楼阁名曰“嗅色”,一面品茗一面欣赏这满园花海定是难得的美事。 季橙刚提步走去,忽然脚下一绊,碰倒了脚边的一盆红菊,只是花盆好像原本就是裂的一般,一下子碎开了,泥土撒了一地。 季橙抱歉的躬下身子,拾起地上无辜的红菊嘆道“这可遇上个麻烦了。”正要起身,听到另一小径传来男子冷漠的声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橙顿了一顿,回过头去,不由的让他一惊。 坐在轮椅上的锦衣男子望着季橙的眼里没有太多笑意,一双剑眉微微凝着,目光缓缓落在季橙手里看似娇弱不堪的红菊上,两手转着轮轴,慢慢驶到季橙面前。 地上破碎的花盆很快让他联繫在季橙身上,白静的脸上微微含怒,冷不丁的瞅着地面道“存香园一向少有闲人进入,怕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季橙听,似乎在他眼里花比人重要,又道“把你手中的花交给我。” 季橙这才反应过来,将红菊交给了这个男人,一面道“看来公子是惜花之人,在下无心之失,还望见谅。” 男子看起来稍长季橙几岁,面若冠玉却没有多少血色,皱着的眉头似乎从来便没有舒展过,神情十分冷漠。 他将红菊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腿上,冷峻的神色缓和不少,才不紧不慢的看向季橙淡道“你是府上的客人?” 季橙点头道“在下季橙……”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男人的眉间一跳,打量起自己来,似早已听说过自己,讳莫的微微点了点下巴,目光尤远的道“我听阿乔说过,有位姓季的公子会来家里找他,原来就是你。” 季橙竟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深处的介怀和防备,只是一笑道“我想应该是我不错。” 季橙只是在想此人应该是墨云乔的夫婿,而且好像墨云乔并没有把整件事告诉他。 男人似迟了好一会儿又道“这么说你是阿乔的朋友了?” 季橙正要回答,只听身后传来明亮爽利的女声道“都在这里啊。” 男人比季橙更先望去,墨云乔含笑俏生生的走来,目光一直落在季橙的脸上。 季橙微微怔了怔,很快柔和的笑了出来,心想终于等到她回来了。 墨云乔也一直望着季橙端丽含笑一如初见,道“娘寄了信给我,知道你特意等我,就提前赶回来了。” 季橙点了点头,微微保持着距离,毕竟他们的关系甚至谈不上友好。 说了一会儿,墨云乔这才看向轮椅上的男人,脸上的笑柔缓一些,平淡道“柏严。” 仲柏严温柔笑道“回来了,一路还顺利吗?” 墨云乔点头笑道“还好,一切顺利,你的腿不好,存香园又远,怎么不叫福星跟着你?” 男人笑了笑道“我哪里有那么不堪,在自己家中散步都要人伺候,出去了还怎么照顾你?” 他这一番神情的话听进墨云乔耳朵里,脸上有些距离感,论她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季橙捕捉到了。 墨云乔目光一瞥看见了地上打碎的花盆,皱眉道“是哪个笨手笨脚的,连花都伺候不好!府上要这样的奴才又有何用?” 她的语气含厉,却似乎另有所指,季橙不动声色的瞅了轮椅上的有些落寞的男子一眼,也不禁怜悯。 季橙缓缓道“不怪别人,是我不小心踢坏的,还好有柏严大哥在,不然真糟蹋了这花了。” 柏严神情依然肃着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抓着花茎的手越发用力。 墨云乔瞅了季橙一眼,神色渐渐缓和,又道“好了,紫薇扶姑爷回去休息,出来这么久也累了。” 身后的紫薇点头应道“是。”刚要去推,柏严摆了摆手,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甚至对着墨云乔的眼里依旧是包容,淡道“那你忙完了记得休息,不要太操劳。”
第67页 墨云乔淡淡的回了句“我知道了。” 柏严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默默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后,季橙正要说什么,墨云乔心情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向季橙含笑道“你大概有很多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她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季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进入正题,当然也不想再绕弯子,跟了上去,整理好思路笑道“这段时间多谢墨大小姐替我照顾小梦,眼下我也没什么事了,此次来就是想接走小梦,省的给府上再添麻烦。” 墨云乔嘴角始终含着笑,待季橙说完,她的笑有些不同寻常了,道“你那样玩弄我,还敢跟我提小梦?” 季橙心中一惊,墨云乔话说得太过直白,猛然不知如何应对自己的过错,想了想道“当日一夜之间李家家破人亡,第二日你的人就来了,人之常情,论谁都会提防,并非有心隐瞒,望墨大小姐见谅。” 墨云乔笑笑,又道“是你戏我在先,逼我出此下策,挖人坟墓才寻回家中宝物,我还以德报怨好饭好菜照顾小梦这么久,你说这口气我要如何咽下呢?”她说着,瞄了季橙一眼,走出了存香园。 季橙没想到这个墨云乔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比起萧风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一时苦涩,道“是我不对,你尽管说要怎样才能让我带小梦走好了。” 墨云乔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想好,你就先住下,过两日等我想好了再让你补偿。” 季橙道“那小梦……” 墨云乔道“她不在府中养着,你想见她就得磨着性子,也好尝尝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说着,回眸一笑走了。 季橙还能说什么,墨云乔存心要戏耍回来,出口恶气,只好忍气吞声等萧风儿来,回想这一路遇上的女人确实没一个简单的,季橙暗嘆到底自己是太走运,还是倒霉? ☆、064 墨二小姐 季橙终于见上了传闻中的“香馨剑君”墨震天,君子美名果然非虚,墨震天虽人已中年,也许模样不比当年翩翩少年,可是君子之风貌和不俗的气度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历练出来的。 没有人在意府中多了一个闲人,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季橙得罪了墨云乔,要留下“恕罪的”。 墨云乔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气季橙,她让季橙给她打理园中的红菊,她最爱的红菊,十日里若有一朵有损,他就得再留十日。 季橙哪里是养花高手,倒是记得竹心说过怎样打理牡丹,红蔷等花,却不知红菊是否一样受用,不过还好几日下来还未有一朵有损,季橙一面小心伺候着,一面盼着萧风儿快些来。 日近黄昏,季橙拿着一盆红菊去找墨云乔,这是他挑选的最好的一株,墨云乔说要送给朋友的。 正要叩门的时候,听到里面柏严道“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事。” 墨云乔不领情怒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今天要不是阿吉手快,你整条胳膊都废了,总之以后码头的事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别再出任何差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季橙没想到来的如此不是时候,正打算离去,门唰的从里面拉开了。 季橙与墨云乔都是一怔,季橙的目光不由的落在屋里静坐在轮椅上的手臂缠着纱布的冷冷瞧着自己的柏严身上。 墨云乔顿了顿道“我们去那边说。” 季橙点了点头,墨云乔出来关上了门,季橙最后一眼看见了柏严望着自己时眼里尤不能释怀的介意。 自他留在墨府照顾红菊以来,柏严每每见到他都有怨怼,季橙原本并不在意也不想解释,但今日一见以后还是得避讳的好。 走在长长的游廊,初秋的风比想像中的有穿透力,墨云乔微微一颤,擦了擦双臂,一双美丽有神的眼睛遥遥的望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她忽然放慢了脚步,走向一边的扶栏,长声一嘆,目光也拉远了,忽的启声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季橙愣了愣,眼前的墨云乔背影里些许落寞。 季橙没有多想,也走了过去,望着院子的秋色,默默点头道“有。”想到萧风儿季橙几日疲累的心才有了一丝安慰和甜蜜。 墨云乔移开眼眸淡笑道“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好吗?” 季橙想了想,皱皱眉道“她很美,就算不笑都很美。”他回忆着嘴角的笑意不经意的温柔,“不知从何时开始,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生气,更多的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渐渐的便不愿再去改变她的想法,因为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喜欢那样的她。” 墨云乔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淡淡一笑有那么一点儿不以为然,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她的神色渐渐透着悲哀。很快又道“你可有想过终有一日,你对她的情意会不复当初,日益冷淡,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也许对方并非自己预期中的那般美好,昔日所有的憧憬皆是梦境幻想,到那个时候所有的承诺都显得可笑。” 墨云乔的口吻,就好像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 季橙道“如果一开始我喜欢的是那个预期中的她,便不会与她一起了,你所说的无非是变心,不爱了,又何必要找诸多藉口。”他说着一笑。 墨云乔微微一怔,神色肃然不再说话。 季橙见她忽的漠然,也不想再深究下去,转移话题道“其实园中的红菊都是极品,随便选一株已经可以当做礼物了。”他递了过去。 墨云乔回头看向他,手轻抚着花瓣,微微一笑接过盆栽,淡道“你终不是我,设身处地谈何容易?”她深深一嘆,终结了这个话题。 季橙笑意一滞,不想墨云乔也有这样忧愁的一面,总习惯了看她运筹帷幄,独当一面,忽然这样怅然令他有些意外。不过她们夫妻关系到底如何,季橙根本无心猜度。 正在此时,一小厮跑来道“大大小姐,修家那边好像出大事了,老爷派人送来口信,叫大小姐快些赶去。” 墨云乔惊色道“修家的事?是什么大事?” 小厮咽了咽口水喃道“好像是二小姐回来了,被修志杰等江湖人士擒住了,听说要二小姐给修门双杰偿命呢,还有还有紫荆令……”他喘着气。 墨云乔本来听见“二小姐”就已经够震惊的了,这其中还有紫荆令什么事?忙问道“和紫荆令有什么关系?” 小厮道“听围观的人说二小姐昨日出现在千禧客栈时,手中拿着一柄很像紫荆令的东西。” 墨云乔诧异截道“不可能,紫荆令就在府中,怎么还会有第二柄?” 季橙也有些糊涂,还有第二柄紫荆令吗?心想着。 墨云乔看起来似乎更关心紫荆令的事,一字未提那个二小姐。 季橙陪墨云乔火速前往修家,大概了解,修家从祖上就是制造刀剑武器的大户,听说修家所制的剑刃可削铁如泥,世人难求,很多江湖上有名望的人远道而来,只为求一把与自己相生相合的武器,最终都失望而归。
第68页 修志杰这一辈,江湖人称他们三兄弟为“金匠三杰”,除此之外,三兄弟的武功也是不弱,江湖上威名不衰,只是所有的荣耀平静就都毁在了这个墨府早已被人遗忘的二小姐手中。 墨云乔没有过多提这个二小姐,季橙只知道她叫墨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和墨门断绝了关系离家立身,季橙从墨云乔皱起的眉头中可以看出这个“二小姐”仿似是墨门的一个污点,一个棘手的麻烦。 墨云乔率先跃下马奔进修家大门,五六个护卫紧随其后,季橙还未走进大门,就已听见里面传来的喊打喊杀的愤慨声,就好像压制在他们心中的火苗已按耐不住爆发燎原之势。 季橙也想看看这个墨门的二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让这么多人忿恨而杀之。 墨云乔向包围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走去,神容淡静,脚步丝毫没有容缓之意,这样的场面想来也是见怪不怪,身旁的手下大声叫道“让开让开。” 大家闻声回头,见是墨门的人来了忙的退出了一条路。 里面也站满了人,人群中带头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手握一把寒光逼人的长剑正气凛然的年轻人,望着墨云乔手中的长剑和来势,眉头不禁一锁道“墨门的人怎也来了?” 那跪在堂中双手被束于身前,看起来尤让人怜惜的女子猛地侧过脸去,正对上了季橙投来的目光,皆着两人俱都色变。 萧风儿摇了摇头,不让季橙轻举妄动。 一时间纷杂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墨云乔身上,她边走边道“听说修老弟抓住了杀害修门双杰的凶手,如此声势浩大,墨门怎能错过。” 季橙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怎么会是萧风儿!若不是萧风儿眼神中再三提醒,只怕他已喊出她的名字。 只是他怎样也没想到墨风……竟是萧风儿,墨府的二小姐……难怪她对墨门如此熟悉,熟悉到深恨,很难想像她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能有什么仇怨。 季橙望了眼身边的墨云乔的脸,心中不禁干笑难怪初见她之时总觉得与萧风儿有几分相似,原来是亲姐妹。 季橙强迫自己压抑住内心所有的惊疑,不安甚至是害怕,像个旁观者望着周身狼狈却依旧平静不屈的萧风儿。 修志杰高高的盯着萧风儿的脸,冷的道“此人正是冷面紫卿,嗜血无情的杀手,白仞风。”又道“我寻了她两年之久,终于等到今日可以为两位哥哥报仇了。”他的声音因痛恨有些发抖。 旁边一拿着大刀的面相凶恶的人喊道“修公子且慢,在此之前还要逼妖女交出紫荆令。”话音一落,堂中纷纷响应起来。 墨云乔精明的双眼扫过这一张张三教九流的脸,望着萧风儿,眼神里闪过太多迟疑。 ☆、065 搭救 修志杰摆了摆手,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握住剑柄的手越发的用力,道“我也听说昨日有人看见你手握紫荆令,却不知这销声匿迹十年之久的宝物怎会落入你这妖女手中,只要你现在肯交出来,我定留你全尸。” 萧风儿冷笑一声,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掷地有声,骄傲的身姿全然不似一个阶下之囚,嘲笑道“你若是稍微动动脑子,也不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试问我又怎会将天下必争的紫荆令带在身上呢?” 修志杰羞愤道“你!”气得说不出话,歇了几口气。 一旁的光头敞胸大汉出来道“修兄弟,在这丫头交出紫荆令之前,先不可动她啊,两位兄长的仇得报,紫荆令同样也要找出啊。” 修志杰一拂袖,满不在意的道“今日就是要在两位哥哥灵位前手刃你这妖女,得不得到紫荆令我根本不在乎。” 光头见劝服不了他,又想说什么,可修志杰已全然听不进去,摆手道“诸位不必多言,难道你们谁有信心会逼她说出紫荆令的下落吗?” 季橙遥望四周,一个个看似都想得到紫荆令,却都没有法子沉默不语。 人群中有声音喊道“慢慢折磨她,不怕她不招。” “没错,说得对。”引来一片应和。 修志杰望着萧风儿不屈的脸,淡道“只怕她死都不肯招。” 萧风儿道“不错,我死都不会让紫荆令落到你们这帮蛇鼠之辈手中。” 片刻后,修志杰冷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等杀了你,我们在一起找紫荆令的下落。”说着,他一转手中铁剑向萧风儿走去,幽幽剑光斜在萧风儿脸上,好比她犹如冰花一般的双眸。 季橙看向墨云乔仍然是不为所动,修志杰剑锋直指萧风儿心口,冷声道“皆是果报!” 眨眼间,萧风儿大声道“黄泉路上,紫荆花开。” 墨云乔忽的柳眉一皱,原本踌躇不定的目光终是变得坚定不已,眼看修志杰的剑就要向萧风儿胸口刺去,墨云乔拔出长剑迅的掠身上前,挡在萧风儿身前。 只见刀光剑影交错而过,两柄冷剑摩擦出的尖锐声令人不寒而慄,修志杰愕然的退开一步,墨云乔站在萧风儿一侧看了眼手中的剑,方才抵御修志杰的那一面已刮出缺口来,淡笑一声道“修门铸剑果然名不非虚。” 修志杰气恼道“你这是做什么?何故阻拦我?” 在场的人一片譁然,都在猜测墨门与白仞风之间的关系。 墨云乔一边将萧风儿扶起一边道“此女子不得杀,还请三公子给个薄面。” 萧风儿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向墨云乔,眼里没有半点感激,甚至是有些冷酷之色。 季橙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修志杰恼道“简直荒谬!我的两个哥哥正是无故死在这个妖女手中,杀兄之仇,岂能不报?况且妖女心肠狠毒,若不在此杀了她,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苍生性命。” 墨云乔道“令兄的死,云乔很遗憾,众所周知冷面紫卿是个赏金杀手,就算今日你要了她的性命,未必就是报了杀兄之仇,修家的真正仇敌应是那个僱主才对。” 修志杰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这妖女嘴硬,死都不肯说出那背后僱主是谁。” 墨云乔看向萧风儿,语气微冷的道“死到临头,还不肯说?” 萧风儿无动于衷,盯着修志杰淡道“你懂得偷袭我,却想到谁是幕后主使。”冷哼一声道“修家三杰不过如此。” 修志杰气道“你竟敢!”说着要抬手打下去,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季橙一把抓住手腕,愕然回头。 季橙暗暗用力道“三少爷这一巴掌若真打下去才真正应了这位姑娘的话了,可别中了她的计。”季橙表面为修志杰着想,其实当然是怕萧风儿受伤害,只是这阵修志杰正在气头上,没想过来罢了。 季橙与萧风儿暗暗交换了眼神,面上继续装互不相识。 修志杰愤愤的放下了手,重新用剑指着萧风儿道“墨大小姐,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也只是为了那紫荆令吧?” 墨云乔道“就算没有紫荆令,今日你也不得动她分毫。”
第69页 萧风儿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修志杰皱眉,猜不透墨门与这妖女到底有何渊源,可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道“只怕恕难从命。”说着,举剑而去,有些出其不意。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贤侄且慢。”话音出处,一簿薄薄的书飞了进来,掠过众人的头顶,似冲着修志杰去的。 修志杰轻轻一跳,接住了书籍,双眸瞪的斗大念道“流石剑谱!” “流石剑谱……”低下更是传来一阵嘘声。 墨震天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不错,正是墨门已珍藏多年的剑法秘籍,流石剑谱。” 萧风儿心中一晃,依旧没有回头。 季橙这个知情人自然也发现墨震天一进来先是瞧过墨云乔然后很快就自然而然的看向一旁的萧风儿,眼里有几分藏不住的关怀和悔意。 修志杰握着剑谱又看了眼萧风儿,眉宇间有些不安的紧蹙,道“今日可真是热闹,连香馨剑君也亲自来了。” 墨震天笑了笑道“流石老前辈临终时交託与我保管的,说来也有十几年之久了,是时候该为它找个真正的主人了。” 修志杰眉头一霍,怔道“剑君的意思是?” 墨震天笑道“不错,以后这剑谱就是你的了,贤侄可不要辜负流石老前辈的心血啊。” 在场的人都十分诧异,都猜想墨震天愿意把剑术绝学赠与修志杰,肯定与这妖女有关,修志杰不傻,很快也想到了,道“剑君是想以剑谱交换这个妖女?” 墨震天点头笑着,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有深度,道“贤侄开门见山,我也不必再绕弯子,不错,你确不能杀她。” 修志杰冷哼一声道“在下实在不明白,剑君为何不惜一切一定要替这妖女说情,难道墨门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墨震天,墨震天的神色也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就好像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要破世而出。 倒是萧风儿的唇角显得悠然有余,季橙的心情却异样的复杂。 一片沉寂中,墨震天道“墨家二小姐没死,正是你们眼前的冷面紫卿,白仞风。” 季橙眉心一痛,众人皆是诧异,议论声四起,有人喊道“墨家二小姐不是多年前病故了吗?怎会是她?” 墨震天低眸淡道“这是墨某人的家事,不便向大家说明,此女确是我骨肉不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一切的过错就让我一人承担,还望贤侄放过她吧。” 墨震天一番话自是情真意切,就连修志杰也陷入两难之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与墨门作对确实非聪明人所为。 萧风儿冰冷的脸上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一双含恨的眼中却渐渐的泛起泪光。 正当此时,墨震天忽的旋身一转拔出右边一人手中的双刀猛然插进左右胸膛,鲜血瞬间涌出。 “父亲!”墨云乔惊呼一声,冲上前去扶住墨震天。 一众人等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修志杰也慌了连的退后两步。 一滴透亮的泪珠垂落了下来,那是萧风儿的眼泪。 墨震天一下煞白的脸,强忍着痛,似拼尽力气的道“三天之内,我定告知贤侄谁是真正杀害修家双杰的背后主使,还望贤侄,放过风儿。”说着,要给修志杰跪下,修志杰猛地反应过来,丢下手中的剑上前扶起墨震天。 事已至此,修志杰不得不退步了,毕竟不能与墨门为敌,道“只要剑君没事,一切从长计议。” 墨震天蓦地笑了。 ☆、066 隔阂 夜里,季橙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穿上衣服去院子里去透透气,走进月色盈满的花园小径。 白天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生死关头墨震天肯为萧风儿抵命,这样的举措,可换来的却是萧风儿依旧的淡漠,从修家回来就再没有露过面,只有墨夫人和墨云乔守在墨震天身边,好在墨震天底子过硬,也没有伤及心脉。 而修家那边肯放萧风儿回来,也是形势所迫,于情于理修志杰都明白与墨门为敌不是聪明之举,看来这个弒兄之仇这辈子修志杰也难报了。 不知不觉走出了小园,季橙一抬头,小池边萧风儿看起来有些孤单的身影独坐在那里,手里不知捧着什么,神色里好像尽是道不出的委屈伤心。 季橙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大石上靠坐了下来,他发现萧风儿手里捧着一双很小很小做工很精细的稚子穿的小绣鞋,淡道“你是墨府二小姐的事,为何不早与我说?” 萧风儿眨了眨眼睛,望着平静的水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道“这是我三岁那年娘亲手做给我的,没想到还在。” 季橙道“你娘?”迟疑了片刻“是现在这位墨夫人吗?” 萧风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道“那个满腹心机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我娘。” 季橙迟疑片刻道“那你娘她……” 萧风儿接道“死了,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你一定想像不到逼死她的就是今天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爱女如命形象伟大的我所谓的爹,墨震天。” 季橙一怔,仿佛一阵冷气从脚底袭上全身,难以置信,他无法明白的萧风儿的冷漠,和她不愿面对痛心的过往似乎都得意诠释了。 季橙仍没回过神,道“这实难令人相信,墨爷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他看向萧风儿。 萧风儿冷冷一笑,道“世间男儿皆如此,他没有亲手害死我娘,我娘确被他的冷酷自私逼上了绝路,他根本不配我叫他一声爹。”她平静的说着,任面上再痛,也没有眼泪了,因为她已不再软弱。 季橙道“所以你在你娘死后就离开了家?你所说的与墨门的仇怨就是你娘的死。” 萧风儿点了点下巴,眸光一瞥,发现小径颜氏和墨云乔正向这边走来,收回目光又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看着湖面。 灯笼的光亮靠近了,照亮了幽暗的湖水,“深更半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颜氏含笑语气略微有些强硬。 季橙这才转过身去,问安道“夫人。”又道“没什么,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巧碰上二小姐,相聊了几句。”不错,他们在外人眼中还是今日才认识的陌生人。 颜氏看向一旁无视自己与云乔的萧风儿,脸上仅剩的笑意都变得尖锐,看见她手里的鞋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道“瞧我这记性,都差点忘记小时候那个好斗的二小姐又回来了,你爹从回来至今还下不了床,你呢连人影也不见,在这里与陌生男子谈天说地,传出去真让外人耻笑我们墨家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一旁的墨云乔保持着观望的姿态,看不出什么立场。 坐着的萧风儿终是有了一点反应,慢慢起身徐徐回头,瞧着颜氏一脸鄙夷自己的模样,向她走近两步,神气逼人道“墨震天人好好的活着,我难得非要哭丧着脸吗?你若怕外人耻笑就教好自己的女儿就行了,其他的你还是少操心的好。”还不忘道一声“二夫人。”
第70页 季橙与墨云乔神色都一滞,自萧风儿的娘萧氏死后,颜氏就稳坐墨门正夫人的位置,多年来从未有人敢再叫自己一声二夫人,如今往昔种种屈辱不甘都似历历在目,颜氏的脸气的青如瓜色。 墨云乔亦忍无可忍,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娘是堂堂正正的墨夫人,也是你的二娘,自然有资格管教你,你要是做的好,今天就不会连累爹在那么多人面前受辱。别忘了爹是因谁受的伤。” 萧风儿冷道“我没有让你们来救我,是他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如果你以为我会心存感激因此忘记我娘的死就未免太天真了。” 墨云乔道“你娘是自尽,怨不得任何人,你当初吭也不吭一声就离家出走,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你……” 萧风儿厉色打断她,道“当年的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墨震天逼死我娘的,再无畏多说,等合适的时候我自会离开,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令墨门受辱。” 她转身要走,又不忘上前对颜氏说道“今日你能如此风光,也是因我娘离世的缘故,究竟当年我娘的死与二夫人你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现在当真是怀疑几分,如果你想这些日子大家都顺顺心心的过,就最好安守本分做你的墨夫人,闲事莫管,不然我就不客气。” 颜氏被她说得竟无力反驳,就连墨云乔也无可还击,只能恨恨的目视她离开。 颜氏一甩袖子,眼角里都是怒恨,咬牙道“瞧你爹做的好事,尽给我找晦气。” 墨云乔看季橙望着颜氏在想些什么,对颜氏道“好了娘,已经不早了,别让她影响了您的心情,回去休息吧。” 颜氏瞅了眼季橙,平复了下对墨云乔道“你也早些休息,柏严还在等你,做事要有点分寸。”颜氏就提点到这儿。 墨云乔面无表情应道“知道了。” 颜氏走后,季橙也不想多留,沖墨云乔笑了笑刚转身要走。 墨云乔道“我以为你会想陪我聊一会儿。” 季橙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她。 墨云乔深嘆一口气,望着无澜的水面,脸色渐渐沉下来道“方才我妹妹若是说了什么污衊我爹娘的话,你不要相信,她娘的死怨不得爹,她也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来杳无音信跑去做杀手,墨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完了。” 季橙听着,尴尬笑道“我与萧姑娘不熟,方才只是寒暄几句,她没有多说什么。” 墨云乔一脸奇道“她说她姓萧?” 季橙点了点头,墨云乔冷哼一声道“亏爹为了她不惜豁出性命,她却不把自己当做墨家的女儿。” 季橙道“既然上天安排还能重逢,有些误会终是会化解的。” 墨云乔没有回应,片刻后像是自言自语道“有人说瞧见风儿拿着紫荆令出现在客栈,怎么会?紫荆令明明就在府中。” 这一点季橙也想不明白,为何还会有第二个紫荆令。也不敢乱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倏尔,墨云乔道“算了,想是有人看错了吧,紫荆令举世无双,不会有第二块的。”她看向季橙道“我这个妹妹不简单,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季橙实在难以理解墨云乔对萧风儿的态度,不以为然的笑笑,道“我和萧姑娘不熟,不好妄加言论,有的人如何只靠眼睛是看不出来的,还要相交才知道。” 墨云乔道“只怕她是只刺猬,也不爱与人接触。” 季橙越听越不开心,他真想就告诉墨云乔萧风儿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诋毁她,可是只怕会把事情搞得复杂。 季橙想想,忍着不发道“真的有些困了,去歇息了。”转身便走。 墨云乔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季橙根本没给自己机会,有些黯然,没有开口叫住他。 ☆、067 仇心 早上风凉,萧风儿刚换好了衣服,便听见有人叩门道“二小姐。” 萧风儿对于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迟了些应道“进来吧。” 门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眼里堆满了激动地笑意,道“二小姐,你真的回来了,我是巧芝啊。” 萧风儿望着眼前这个越看越熟悉的脸孔,终于勾起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快乐的记忆,顿道“巧姨……真的是你?”走上前去,有些激动的拉起她的手瞧着。 巧芝以前是服侍萧氏的人,也带过萧风儿,如今物是人非,再见旧人,难免增添不少感触。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萧风儿虽然说得不多,可是能再见到巧芝,打心底开心,巧芝来是奉老爷的吩咐,叫萧风儿去一趟。 萧风儿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吧。 出了房门,一路上经过的下人无不称她为“二小姐”,就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就好像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她依然还是小时候的墨风,那时的她真的很天真,整日都无忧无虑的,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只可惜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所有的温暖都褪了色。 萧风儿仰头望着清白的天色,淡淡的说了句“回不去了。”眼里的落寞好比秋日的苍色。 刚走进墨震天的房间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颜氏不满的声音,“柏严你留下来替娘看着,如果那个丫头一会儿气你父亲,就替我把她轰出去。” 话音未落,萧风儿就已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墨震天见萧风儿进来了,没有气血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欣然,坐正身子道“风儿来了。” 萧风儿没有招呼则是看向床边坐在轮椅上的柏严,微微一怔,应该说出乎意料的错愕,柏严沖她礼貌的笑了笑。 颜氏回过身看了眼,哼道“还好不是我的女儿,不然有的气了。”瞪了一眼萧风儿便出去了。 萧风儿懒得与她口舌之争,墨震天语气还是有些虚弱,强笑道“风儿,坐吧。” 萧风儿收回目光走向窗户下的椅子坐了下来,望着地面一语不发。 墨震天咳了两声,柏严神色关切,问道“要叫大夫来吗?” 墨震天咳了几声只是摆摆手,道“不必了,真是老了,这点儿伤都承受不住了。” 这时柏严看向一边无动于衷的萧风儿,忽的含笑道“风儿,我身子不便,你可否替我倒杯水来。” 萧风儿顿了顿,并没有拒绝,真的倒了一杯水慢慢走了过去,僵硬的递给他,并不看他一眼。 墨震天嘆了声接过茶水喝了口,柏严忽的道“岳父,我差点忘记云乔找我还有事,有风儿陪你,我就先去了。” 墨震天道“好,你去忙吧,我与风儿好好说说话。” 似乎意料到会说什么,萧风儿的神容越发冷肃,婢女推柏严出去后,屋里就只剩下萧风儿和墨震天,气氛不由的紧张起来。 墨震天靠坐着,不时的捂着胸口,萧风儿望着地面冷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我不会感激你。”
第71页 墨震天一脸内疚,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做不是想你感激我,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女送死,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会弃你不顾?” 萧风儿以为不论墨震天在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不会触动,可是她忘了这么多年来是自己强逼自己去忘记这个父亲的,有些人越恨越痛,越痛就越不能忘记。 萧风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终于肯看墨震天一眼,眼里却只有仇恨,指责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对娘变了心,时常对她发脾气气她,她又怎会自尽,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她吼着,可心里多年的愤恨,委屈在这一刻得意释放,只是这感觉是那么的痛。 墨震天不满血丝的眼被泪水填满,他悔恨的低下头,嘴里不停的道“是我不好,当我发现错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萧风儿已痛的泪流满面,含恨道“若不是你先伤娘的心,她也不会跳崖还带走你的紫荆令,一切都是报应,你怨不得别人。” 墨震天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眼里的复杂念头似多过懊悔自责。 萧风儿心中暗暗冷笑,又道“你真的以为你得到紫荆令了吗?” 墨震天猛然一怔,表情变得与此前不同,异常错愕,缓缓道“你说什么?” 萧风儿道“墨云乔带回来的那块紫荆令是假的,因为真的这块当年娘就悄悄交给我保管,你手中那块不过是十几年前娘叫奇真大师伪造的罢了,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墨震天愣住了,应该是被这个“秘密”吓住了,开口道“这怎么可能?” 萧风儿哭道“怎么不可能,娘一直不愿你的心智被紫荆令占据,不想你深陷下去,可你从不体谅她还和她吵,逼得她死都要将紫荆令从你身边带走,这么多年来你只知道找寻紫荆令的下落,你可知道娘对你的用心?你根本不配拥有紫荆令。”萧风儿此时心痛远大于伤心,她不想再呆下去,说完跑了出去。 墨震天神色复杂,却说不出是伤心多一些还是在想些什么。 萧风儿抹着眼泪,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悲痛,她抬头望了眼天空,心想“墨震天似乎真的上当了,他亏欠娘的都会一一向他讨回。”刚拐过游廊,发现柏严一人在游廊边上望着园中的红菊。 萧风儿擦干脸,走了过去,顿了顿淡道“柏严大哥。” 柏严侧过脸去,瞧着萧风儿很是温和的笑了出来,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萧风儿挤出丝笑容,看向一片耀目的红菊道“怎会不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是柏严大哥带着我和云乔玩儿的。” 倏尔注意到他的腿道“对了,你的腿?” 柏严没有觉得什么,轻笑了笑道“五年前我陪爹娘出门置货遇上了山贼,爹娘都不幸惨死,只有我苟活下来便成了这副样子,那时刚与你姐姐成亲不久,我自暴自弃,荒废了家业,若不是岳父大人不嫌弃将我接回来照顾,早就活不成了。” 萧风儿听着,不觉有感而发道“五岁的时候就听你天天喊着要娶云乔为妻,十几年后的今天,竟成真了,这大概是这个家唯一有情的事了。” 柏严笑了笑,有些苦涩道“如果我的腿没废就真是如此,现在我不过是云乔眼里的一个废人。”他幽怨的目光又投向凉风中招展的红菊,紧紧的捏着膝盖。 萧风儿知道云乔自小要强,自尊心也强,也许曾几何时仲柏严真的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夫君,可现在要天天面对比常人都不如的柏严,一定大失所望,只是十几年来柏严爱她如初,以云乔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的。 萧风儿不禁有些可怜柏严,安慰道“只要你不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柏严沖她笑了笑,愁容消散了一半。 柏严忽的道“对了,风儿,我听你姐姐说,你有一块儿紫荆令是真的吗?” 萧风儿想了想,点头道“是真的,我知道之前姐姐带回一块儿紫荆令,那块儿才是假的。” 柏严变色道“怎会有两块紫荆令,你如何确定?” 萧风儿道“你可知道传闻中一双巧手无所不能,以假乱真的奇真大师?” 柏严道“素问出自奇真大师手中的仿物,除了他本人以外,根本没有谁能辨别真假,难道假的那块儿是奇真大师伪造的?” 萧风儿点了点头,道“当年我娘找的奇真大师托他伪造了一柄,真的那块儿放在了我这里。” 柏严道“萧伯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风儿道“传言紫荆令是一块门匙,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就可以得到里面所藏的巨大的财富,有人说是武功秘籍,有人说是享之不尽的金银,也有人说是上古兵器。” 萧风儿顿了顿又道“紫荆令的魔性如此之大,爹又怎会不眼红,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淡泊名利的香馨剑君为了将紫荆令占为己有杀了十三口人命,娘也为此与爹时常争吵。” 柏严道“你说岳父大人……”难以置信。 萧风儿点了点头,道“娘无力阻止爹,只好带走紫荆令放在我这里,之后便自尽了。” 柏严道“跟着你就失踪了,我想岳父大人怎样也没猜到紫荆令就在你这里。” 萧风儿冷哼一声道“他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如何能想到这一点。” 柏严道“可是萧伯母为什么还要做一柄假的出来呢?” 萧风儿想了想,道“也许就是想要混淆视听吧。”萧风儿说着,就连自己也相信了这些谎言,只有骗过了自己才能骗住他人。 柏严轻嘆一声,道“萧伯母也是为了岳父好,希望岳父终有一日能体会她的用心。” 萧风儿的神情异常的严肃,没有说话。 片刻后,柏严又道“现在真的紫荆令在何处?” 萧风儿道“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许我应该遵照娘的心愿,毁了它。”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果然柏严听了后,神色有些变化。 ☆、068 梦醒残酷 两日来,墨震天对萧风儿加倍的好了,为萧风儿添置的衣服是洛阳城里最好的的绸缎庄里的布匹,胭脂水粉是绮香阁的上品,还吩咐四个丫头来伺候萧风儿。 不仅如此,墨震天每顿饭都会陪萧风儿一起吃,做的都是萧风儿小时候最爱吃的菜,对她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说不感动是假的,流浪在外这么些年什么是父爱她早已不求奢望,对于这个父亲更多的记忆只有怨恨,可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恨又能有多恨呢? 萧风儿不是没有怀疑,或许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紫荆令罢了。 她之前示意想看一看墨府的紫荆令在哪里,可是墨震天却以“既是假的不看也罢”为由转开了话题,看来他未必真的信任这个女儿。 不过萧风儿不傻,她这次回到这个家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的,先拿着紫荆令在外招摇过市想引起墨震天的注意却引来修志杰这个麻烦,之后故意失手于他,好让墨震天前来相救,为自己回家铺好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第72页 夜色深黑的院子里,若非还有苍白月光的点缀还真的令人有些发憷,风悄无声息的拂着树枝,婆娑声响。 一个黑影远方招摇的树影中飞来,跳跃在连连屋檐之上,身形矫健,旋身一转在萧风儿的门前落地。 这个蒙面男人一双狭小的长眼,目光停留之处的杀气似乎是挡他者死。 眼看四下一片悄静,他连得上步窗外,从怀中掏出一支迷烟,轻轻推开窗户,顺着缝隙伸了进去,向里面吹进了迷烟。 黑衣男子从腰后慢慢抽出了一把匕首,推门走了进去,屋里一片漆黑,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照出床前的空地,黑衣男子寻着路举起匕首轻手轻脚的走去。 床上的被子高高的隆起,黑衣人目光微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把掀开了被子,果然是空的! 黑衣人一惊,警觉身后有什么动静,猛然一回头,只见一条如水蛇般灵敏的长鞭向他的咽喉打来,黑衣人踉跄后退,挥着匕首挡开了长鞭的攻势。 黑衣人站稳了脚步,目光恨恨的望过去,对面的萧风儿散落着长发,一身水蓝色长衣还未来及换,看来她先一步发现黑衣人。 “谁派你来的?”萧风儿道。 “你猜。”黑衣人咬牙说道,话音刚落,又挥起匕首向萧风儿刺去,萧风儿掠身与他交起手来,趁其不备,长鞭环住了黑衣人的腰,萧风儿飞身夺出窗外,鞭子那头,黑衣人跌撞而出,在地上滚爬着。 屋外的空地因萧风儿的闯入,原先的悄静瞬间被打破了,凛寒的夜风中瀰漫着两方对立的杀气。 萧风儿撤回长鞭,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吃力的站了起来,捂着受伤的胳膊,冷哼一声道“有人怕你泄露风声,花重金要你的命。” 萧风儿握紧鞭子,脑海里连忙思索着他的话,还没有答案。 黑衣人见萧风儿想得正入神,趁机要逃跑,这时四周忽然迎来数把火光,将他围了起来。 萧风儿这才回神,眼前正握剑走来的墨震天一脸忧色,扶住萧风儿两肩道“没事吧,风儿?” 萧风儿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爹怎么会来?” 墨震天道“这些天我都有派人暗地里保护你,为的就是防着那人杀你灭口啊。” 萧风儿难理解他的“好意”究竟谁要对自己不利?眼神随墨震天而去。 墨震天执剑落在黑衣人的肩头,道“你说雇你的人是不是当年让风儿杀害修家二杰的人?” 萧风儿心头一怔,墨震天的想法和自己想的一样,可是不可能是那个人的。 萧风儿盯着黑衣人,总觉得今晚发生的这一切都像是某人精心安排的,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黑衣人如今是插翅难飞,冷笑一声道“你们既然猜到又何必多问。” 萧风儿眉头一紧,心里念道“不可能的。”紧接着问道“你说是那个人派你来的?” 黑衣人道“不错,他怕你向修志杰走露了风声,要我杀你灭口。” 萧风儿眯起眼睛,盯着他,盯着这个已经确定在说谎的骗子,没有表露自己的只是沉默。 墨震天忽然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萧风儿忙道“慢着!”可是已来不及。 黑衣人好像也没有料到墨震天会突然间要自己的命,神情异常的惊愕,颤抖的伸出食指指着墨震天想要说什么终没有机会说出,吐出一口鲜血倒毙了。 死不瞑目。 墨震天收回滴着血的剑,面无表情的道“拖下去。” 杨进带人将尸体拖走了。 萧风儿道“为何不留下活口,我还没有问清楚。” 墨震天道“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风儿,你不愿意说出那人是谁,爹不逼你,可是现在他已经想杀你了,你住在这不安全,明日我叫杨进把我卧房隔壁的小厢打扫一下,你住过去,我们离得近些,也好照顾你,我看你也别走了,就在家住下,毕竟这里是你的家。”他说着,拉住萧风儿的手臂。 不知为什么,萧风儿浑身一颤,迟迟才点了点头。墨震天这才放心离去。 后半夜萧风儿再没睡下,她的心又恢复最初的昏暗,因为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愿知道的实情。 那个黑衣人分明是在撒谎,当年雇她杀害修家双杰的人本身就身染重疾,死前几番上修家求兵器不得反被羞辱,怀恨在心才要报仇,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一个死人如何会指使人来要自己的命。 萧风儿心如明镜,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今晚的闹剧是有人故意策划演给自己的一场戏,为的就是想方设法留住自己,最终目的当然是紫荆令,这个人就是敢来相救的墨震天,她的父亲。 萧风儿望着门外的月色,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压的她很累,她忽然间好想季橙,好想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每日装的有多辛苦,那个对她无微不至的爹根本就另有所图,家不是家,一切的温暖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萧风儿真的好累,好痛苦,坐在门口抱着腿默默的哭了。 眼泪要在一个人的夜里流完,天亮了,上人了,又要好好演戏。 ☆、069 断肠血衣 九月的清晨就是这样,太阳喜欢隐在浓云后,晴空多了几分爽气,少了丝暖意,树树秋声,叶落零叮窗外似乎无论什么声音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都是格外清晰。 萧风儿夜里总醒来很多次,没过多久又在院中扫地的沙沙声中醒来。 镜中清洗过的面孔略显憔悴,看着青黑的眼窝,萧风儿在镜前坐了下来,脸上又浮现了愁苦之色,心里念想一定要尽快查出真的紫荆令在哪里,然后掉包尽快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回来的这几天,她的心已经很疲累了,这个爹对她的用心是真也好,假也好她也不想再分辨了,她不想让自己再心灰一次了,最好能在不撕破脸面的情形下,调换紫荆令离开。 萧风儿刚拉开门,巧姨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似在门外徘徊了很久。 萧风儿迟疑道“巧姨?” 巧芝猛地回头,道“二小姐。” 萧风儿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巧芝左顾右盼,抱紧怀中的衣物,上前道“二小姐,进屋里再说吧。”说着,低头先快步进了屋。 萧风儿能感觉到严肃的气氛,仔细瞧过四下无人,跟着进去将门闩扣上。 “巧姨,发生了什么事?” 巧芝始终抱着怀里的衣物不放,拉着萧风儿在桌前坐下,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可是我见夫人对你总是那么刻薄,前两天你又差点出事,这个秘密我想不能再隐瞒了。”说着,摊开了怀中的一件米色的早已发旧的绸衣。 萧风儿拿过衣服,衣前乌黑的血渍蓦地让她心头一晃,忽然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在她心上,喘不过气来。 她道“这衣服是……”这种心惊肉跳的感受让她害怕。 巧芝痛色道“是夫人的。”
第73页 萧风儿道“我娘的。”没错,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莫名心慌。 萧风儿压迫的道“衣服胸前为何有一滩血迹?”明明还不知道究竟是何由,眼泪就快掉下来了,她好像能感受到什么。 巧芝道“这是夫人吐得血啊。” 萧风儿一怔,难以深信地看向她。 巧芝沾了沾眼角的泪,继续道“这事就发生在夫人自尽的前半个月,夫人忽然身体不适,时常都会噁心,做什么都没有力气,这些小姐你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吧,夫人在你面前掩饰的很好。” 萧风儿含泪不语,她确实没有半点印象,娘在死前的日子有任何不适,唯一不同的是她时常让巧姨带着自己玩儿。 巧芝继续道“我说陪她去看大夫,她说自己去,回来只说没事,也不让我告诉你,就在夫人自尽前的两日她忽然就吐血了,我吓坏了,她让我发誓不要让我告诉任何人,说她可以应付,让我把衣服扔掉,可我没有,……”巧芝说着哽咽了。 萧风儿的双眼因泪光血丝更加清晰,抓紧衣服恨不得撕破道“我娘怎么会中毒?” 巧芝猛的抬头,压低声音道“是二夫人!是二夫人的补汤!” 萧风儿瞪大眼睛看着巧芝,“二夫人”这三个字一直以来就是她所恶的。 巧芝含泪道“我认为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二夫人对夫人都格外殷勤,每日都会送来补汤,就在夫人死后不久,我还听到夫人对杨进说把药尽快处理掉,别让老爷知道,我才想到会不会夫人中毒与颜氏有关。” 一觉醒来,萧风儿承受了她最爱的人当年所受到的极大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的哭喊出来道“为什么?娘……” 巧芝惊慌的捂住她的嘴,痛心的小声道“小姐,隔壁就是颜氏,你要忍住啊。” 萧风儿的眼帘里已看不清巧芝的脸,仇恨和鲜明的痛让她不得不忍住,她只能趴在巧姨的怀里,无声的释放心中的恨。 这个仇不得不报,颜氏不能不死。 冷静过后,萧风儿给了巧芝一笔钱,足够她自己做个小本生意过活,让她离开了墨家。 这晚,萧风儿将这血衣偷偷放在了颜氏的衣橱里,结果听到了颜氏穿墙而来,吓破胆的叫声,这种惨叫让隔壁的萧风儿心中无比痛快。 这也终于可以明白娘的无奈,她知道颜氏害她不浅,可爹也不再信任她,心念俱灰,生无可恋才会自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傻女人,善良到傻……萧风儿心痛。 萧风儿握紧了拳头,指甲戳的她入心的痛,这一切很快都会还给颜氏。 颜氏深夜命人在院子烧掉了血衣,亲眼旁观着大火吞噬着她当年的“罪恶”,不过流过泪的脸孔在火光中却异常的凶狠狰狞。 两日后的一晚,萧风儿来敲季橙的房门,天上都寻不到月亮的影子,摇晃的红烛灯笼远远望去像是怪物的眼,令人可怖。 季橙听到是萧风儿,不过很久合衣来开门。 门刚打开还来不及问什么,萧风儿已夺了进去,道“明日你就离开这里吧。” 季橙道“什么?明日?发生什么事了。” 萧风儿背对着他没有回答,种种一切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季橙感觉到什么,抚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声音很轻的道“这两天你好像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萧风儿抬眸望向季橙,还没说话,眼泪就又快出来了。 季橙的心跟着一紧,将她揽入怀中,嘆道“每次你哭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无能,因为你的痛是我根本想尽办法也无法抹平的。” 萧风儿忍泪道“这不怪你,等我们离开这里一切就都好起来了,等替娘报了仇,我就会忘记这里。”现在她的眼里只有恨。 季橙道“报仇?向你爹?” 萧风儿离开季橙怀中,将记忆中娘与这个家的恩恩怨怨包括颜氏的毒害都告诉了季橙。 事到如今,季橙终于明白了萧风儿所有的“心事”她的噩梦。 过了会儿,萧风儿继续道“就连前两日的杀手我也怀疑是爹安排的。” 季橙讶然道“怎么会?” 萧风儿道“那个人说是当年雇我杀修家双杰的人派来的,可这个僱主早就死了,不可能再派人杀我,而我爹又怕此事败露,一剑杀了这人,死无对证。” 季橙想了想,神色也因感嘆墨震天的深藏不露而惊异,又道“可是你爹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风儿道“他演这齣戏,一在及时赶来救我进一步博得我的信任,二在他以护我周全为由让我搬去他的隔壁,我的一举一动都可在他监视范围之内。” 萧风儿轻笑又道“说到底都是因为紫荆令,你以为当日他会赶来修家救我不惜自伤其身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听说我也有紫荆令罢了。”她心底的苦涩,旁人又怎会了解,那个终日筹谋夺利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季橙忽然心里很心疼萧风儿,他能体会她轻描淡写后的不易和内心的折磨,吻在了她的额头上,道“就算有这一部分原因,他终究是你爹,血肉至亲,怎么忍心让你受伤。” 萧风儿摇着头,两眼无神道“我已经不在乎了,都不重要了。” 短暂的沉默后,季橙轻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萧风儿道“我要为我娘报仇,一命偿一命,颜氏不能放过,杨进同样得死。” 季橙眉头一紧,没有说话,萧风儿听出他沉默中的声音,顿了顿,很认真的望着他道“我希望你能理解,死的那个是我娘,如果我还能置若罔闻,我还是人吗?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过后,我不再杀人,我不再做白仞风,只是你的萧风儿好不好?” 季橙没见过萧风儿这样低声下气的和自己妥协,同时很感动她能为自己去改变不再杀人,怜惜的抱紧她道“我怎么会阻止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何尝不恨风儿最亲的人带给她的这些伤害。 萧风儿默默地点头,紧紧地抱着季橙,她不是说说而已,以前她没有办法,所以才做杀手谋生,腥风血雨的日子谁愿贪恋?为了季橙,她愿意放下一切,一切的过往重拾最初的自己。 ☆、070 殊死一搏 第二日,季橙以家中有事为由直接去找墨震天请辞,墨震天多少看出季橙在府上的日子也造成云乔和柏严间的不便,所以季橙提出离开,墨震天倒欣然接受,还命杨进接来了小梦,并替云乔向季橙道歉。 墨云乔的确没亏待小梦,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小梦结实了不少,也漂亮了,季橙心里安慰不少,告别了墨震天,季橙收拾了行囊刚走上游廊,远处墨云乔就走来了。 季橙迟了迟,拉着小梦的手迎了上去,本来一脸笑容正想好好说话。 墨云乔已急着开口道“你要走?” 季橙道“不错?” 墨云乔道“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我的客人。”
第74页 面对墨云乔有些霸道的说辞,季橙依然淡定含笑道“你整日忙外面的事,我怎好打搅,况且和墨爷说也是一样的。” 墨云乔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我会为难你,不让你走。” 季橙反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想,我留下来对你有没有什么好处,你们还要白养我这个闲人,也是时候告辞了。” 季橙这样说,竟让墨云乔不知还能说什么好,的确她没有理由强留他下来,她只是太寂寞,需要一个可以聊得来的人,而季橙她的确是喜欢。 墨云乔嘆了嘆道“既然如此,那我还能说什么?”移开了眸,嘆道“萍水相逢何必强求。” 她沖小梦也笑了笑,对着季橙却笑不出来,季橙忽然正经道“对了,差点忘记正事。” 季橙靠近了些,道“那个紫荆令……我今天看见风儿姑娘拿着紫荆令神神秘秘的进了屋。” 墨云乔心头一撞,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季橙看起来极其郑重道“紫荆令我见过,又怎会看错?” 墨云乔神色已经紧张起来了,季橙继续道“正如你所说世间绝无两柄紫荆令,如果她的那柄是真的,那么你的……” 墨云乔目光一厉皱起眉,淡道“我就不送你们了,一路顺风。”说着,快步离开了。 季橙迎着风默默地点了点头,笑容渐渐消失在嘴边。 小梦摇了摇季橙的手问道“橙哥哥,风儿姐姐会追上我们吗?万一云乔姐姐发现我们骗了她,她会不会很生气啊?” 季橙想着笑了笑道“放心好了,风儿姐姐很有本事的不出三日一定会来找我们,况且我们并没有骗人,该怎么想全凭她自己了。”季橙能帮萧风儿的也只有这些了。 墨云乔快步穿过前堂和后花园,直奔卧房。 墨云乔推开了房门,柏严正在屋里看书,吓了一跳,惊道“云乔……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墨云乔一语不发走到书案后面,蹲了下来手在轮椅座的底下,摸寻了半天。 柏严奇道“你这是在找什么?” 墨云乔用力一扳,从底面取出了紫荆令,头上已冒出一层虚汗。 柏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手中的紫荆令顿时惊呆了,道“紫,紫荆令……一直藏在我轮椅座下?我竟浑然不知。” 墨云乔缓了缓,仔细瞧着手中看不出一点端倪的紫荆令,一面走开一面喃喃道“难道她手里的才是真的?” 柏严跟了过去,道“我早和你说过,那日风儿确实说咱们手里这块儿是奇真大师伪造的,真的在她那里。” 墨云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如何证明?” 柏严嘆了声道“我想只有风儿才知道吧。” 墨云乔微眯着双眼,透出一丝精锐的光芒,看来是要有所行动。 窗外的紫衣身形一掠,消失在秋色中。 第二日,萧风儿刚出门,旁边小厢的门微微启开了一道缝,里面的人窥视着萧风儿走出小苑洞门,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正是颜氏。 她确定四下无人,推开了萧风儿的房门走了进去,昨夜墨云乔来找过她,告诉了她萧风儿有一柄紫荆令的事,她很自信的告诉墨云乔,此事就包在她身上,原来趁萧风儿不在来偷令。 颜氏先从妆镜台开始找起,再到桌子底下,柜子里,然后床底下,就在毫无头绪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被褥夹层里的硬物,她一把撕开了绸面,取出了里面的紫荆令,得意大笑道“找到了,找到了!” 颜氏将紫荆令藏于袖子,向门口走去,这时门从外面推开了。 颜氏的脸色犹如见到厉鬼可怕,萧风儿笑容阴沉的进来道“真不巧,二娘。”将门合上了。 颜氏态度依然强硬,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紫荆令的,冷哼一声,顺手将一边桌上的茶具向萧风儿打去。 萧风儿腾地跃起,左腿精准的打开了茶具,颜氏紧接着出招,她虽然会些武功,但不入门,哪里是萧风儿的对手,不过三招就已败下阵来。 颜氏捂着小腹向后退去两步,指着萧风儿道“你……”话还没说完,脸孔忽然有些扭曲,紧接着扑向桌前,额上因挣扎登时冒出了汗珠。 萧风儿道“要对付你,又何须费神?” 颜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道“你竟敢对我下毒?” 萧风儿走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大意,紫荆令上有毒浑然不查。” 颜氏一脸惊恐,道“什么?”从袖子里将粘毒的紫荆令甩了出来。 体力越来越不支,慢慢倒了下去。 萧风儿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要你的命,当初我爹可以为了紫荆令疏远娘亲,我想你也很想知道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吧?” 颜氏神情一怔,道“你想做什么?” 只见萧风儿笑着捡起了地上的紫荆令,一面又从臂钏上蓝色的珠子里倒出一颗红色小粒,冷道“我就跟你赌一把,让你死的明白。” 颜氏不知萧风儿在打什么鬼主意,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塌下,痛的说不出话来,药性已经在萧风儿的体内渐渐发作。 她又取出一粒药丸趁颜氏不注意丢到了门口,将门敞开,自己跌跌撞撞的在墙画下的地方倒了下来。 颜氏颤声道“死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风儿忍痛道“几十年夫妻,我帮你看清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颜氏目光动了动,细细的思索萧风儿之前的话,说真的连她也不敢肯定自己和紫荆令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过了不久,墨震天的声音从外传来道“风儿,你不是说要与我说紫荆令的事,怎么不见你……”墨震天说着,出现在门口,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颜氏躺在床塌下面色青白,萧风儿趴到在另一处,同样面色青白。 “爹……”萧风儿向墨震天伸出颤抖的手。 “震天,救我。”颜氏同样唤着墨震天救自己。 墨震天道“这是怎么回事?”先跑到离自己近的颜氏那儿,将她扶坐了起来,颜氏刚想抓紧他告诉他萧风儿对自己下毒,墨震天已经速速赶去萧风儿身边。 颜氏愣在那里了。墨震天惊道“风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萧风儿抱在怀中。 萧风儿眉心一痛,低吼了一声,眼泪划过她苍白的脸,紧紧抓住墨震天的衣服道“爹,是二娘,是二娘害死娘亲的,那件血衣就是证据,现在她还要毒害我,救我,救我啊爹。” 墨震天睁大着眼睛,道“什么?”回头看向颜氏。 颜氏顿时觉得中了这个丫头的圈套,怒骂道“你个死丫头,我杀了你!”刚想撑着地站起来,又软倒下去,嘴里不停的骂着萧风儿。 萧风儿抓着墨震天的衣领,已然痛声哭道“我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娘的仇不能不报,我可以不生爹的气,可以交出紫荆令,只可惜,没有机会了……”说着,捂着胸口,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随时要没命。
第75页 墨震天一慌,脸色剎的白了,大声道“风儿,风儿支持住。”回头沖颜氏发疯一样的吼道“你下的这是什么毒?解药呢!” 颜氏惊呆了,她如何都想不到墨震天会为了这个丫头,不是,为了紫荆令不顾自己的生死。 萧风儿虚弱的道“掉到,掉到地上了,只有一颗,爹,我快支不住了。” 墨震天头上的汗如雨下,竟比“将死”的萧风儿和颜氏的脸色还要难看。 墨震天赶紧放下萧风儿,趴在地上到处摸索解药。 萧风儿默默地望着这个为自己性命而紧张的男人哭了,颜氏的脸也早已哭花了,因为她可能知道即便找到了解药,墨震天会救的不是自己。 “找到了,找到了!”墨震天喊道。 萧风儿挤出丝微笑道“太好了,爹快给我。” 墨震天正要过去,忽的顿住了,他看了眼坐在那里心灰意冷的颜氏,心也不忍,问萧风儿道“这解药只有一颗?” 萧风儿点头道“是。”恳求的道“爹,我是你的女儿啊,再不吃解药,我会死的。” 就在此时,颜氏吼道“墨震天!”眼白上布满了血色,斩钉截铁的道“不要再中死丫头的诡计了!” 墨震天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望着手里的解药,究竟该救谁呢? 他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很恐怖,很吓人,颜氏第一次见他眼里这种令人心寒的决绝,他再没有犹豫走到风儿身边,道“乖女儿,快吃了它。”声音都在发抖。 颜氏的脸像是晴天霹雳般的僵住了,就连萧风儿也顿了顿,倏尔,她似很艰难的接过墨震天手中的解药眼泪莫名的流了下来,脸上的笑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什么,忽的抬眸望着墨震天道“忘了告诉你了爹,紫荆令已被二娘拿去了,藏在何处只有二娘知道。”正要服下解药。 墨震天大喊一声“等等!”一把抢过了萧风儿手中的药,将萧风儿推倒一边。 萧风儿甚至没有争抢的意思,全由墨震天去了,落寞的身影,刺心的疼痛,眼泪悄然的止不住的落下来,却不禁低头苦苦一笑,这一刻终于什么都看清了,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墨震天拿着解药跑向颜氏,道“夫人快,快吃了它。” 颜氏打开他的手,连声苦笑,满脸的痛和恨,咬牙道“墨震天,你就是为了一柄紫荆令要救我,是不是?”说着,吐了一口血,多半气急攻心。 墨震天也急了,道“是我不好,一时昏了头,你快吃下它,我们从长计议。” 颜氏道“我不吃!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墨震天见劝服不了颜氏,也没有耐心再说下去,道“不吃也得吃!”一把扳开颜氏的嘴,硬是把药塞了进去,颜氏想挣扎却敌不过墨震天。 颜氏服下了解药,摊到在地,咳嗽间忽的大笑,就像一个失去常性的疯妇。 墨震天也发憷道“你笑什么?” 忽然笑声停止,颜氏狰狞的脸,笑比哭难看,只见她的脖子青筋暴露,脸色逼得通红,喷出一大口鲜血,染满了墨震天的双手和脸。 墨震天吓住了,抱住抽出的颜氏道“羡琴,羡琴,你怎么啦,羡琴?” 颜氏拼尽力气揪住墨震天的衣服,双目瞪得斗大的,脸上是怨恨,后悔,不舍,却都说不出口了。 死不瞑目。 ☆、071 前仇已去 墨震天不停的摇着颜氏,萧风儿服下了真正的解药缓缓起身道“不用费力了,那颗根本不是解药,是毒yao,她已经死了。” 墨震天松开了颜氏,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死盯着萧风儿,更加不愿相信此时的萧风儿已经脱离了中毒的迹象,苍白的脸上几分憔悴和冷静。 墨震天道“你没中毒?” 萧风儿道“只是刚刚吃了解药罢了,你很难理解对吗?” 萧风儿抹去了眼角的泪道“你拿给颜氏的叫七腥丸,它本身没毒,可是一旦服下之人本就中毒,就会把原有的毒性增强百倍,如果你不从我手里抢走,或许死的是我。” 墨震天站起来,指着萧风儿怒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萧风儿时常一般的笑起来,笑声令人颤抖。 “为什么?”萧风儿几分冷笑道“当然是为我娘报仇,你们俩都是凶手,她下毒残害娘的身体,你又在娘的心上补刀,逼娘无生路可走,这比帐不能不算。” 墨震天通红的眼里满含悔恨的泪水。 萧风儿拾起地上的紫荆令掂量着,苦笑痛道“更可笑的是,这个紫荆令根本就是假的,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她失心疯一样的仰天大笑,原来得到真相的代价是如此的惨痛,更痛的是她宁看清,也不要欺骗自己过活。 墨震天猛地抬头望着她手中的紫荆令,喃喃道“假的,是假的。”脑子飞快地反应,道“那真的是……” 萧风儿道“还不就是柏严轮椅下的那柄。”多亏了先前季橙对墨云乔说的那些话起的作用,萧风儿才探出紫荆令真正的所在之处。 好一会儿墨震天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已不能挽回的局面,眼底窜起了杀气,道“我是你爹,你既然这样设计害我,我是你爹……” 这时,墨云乔出现在门口,一声撕裂的喊道“娘!”冲到了颜氏的尸体旁,一边猛摇着,一边尖叫着“娘,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墨云乔紧紧地抱着颜氏痛哭着,望着墨震天,墨震天低头不说话,望向萧风儿,萧风儿也漠然不理,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那样的可怜。 萧风儿就好像又一次亲眼目睹娘跳崖的场景,心如针扎。 这时,院中传来柏严焦急的声音道“云乔,云乔你怎么了?” 登时,墨震天与萧风儿交换了目光,前者向门口掠身奔去,萧风儿挥出鞭子在门前响亮一打,墨震天伸手拽住鞭头,两人拼力拉扯着一前一后飞身夺出门外。 柏严见墨震天与萧风儿打了起来,而且墨震天招招毙命毫无保留,顿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又听得屋里云乔哭声惨烈,滑着轮轴想要过去。 墨震天趁空儿,一掌噼向轮椅,柏严的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整个木轮椅四崩五裂的炸开了,藏在座底的紫荆令破天而出。 柏严的惨叫声令人胆寒,“柏严!”墨云乔奔了出来。 萧风儿欲抢紫荆令却也不由分心,墨震天见萧风儿走神,一掌打在她背后,翻身跃起接住紫荆令,飞上屋顶逃走了。 萧风儿击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她狼狈的抬起头,扫过院中的残局,受伤的柏严,再受打击几经奔溃的墨云乔,撕破面具一去不回的爹。 这所有的残忍都是自己造成的,萧风儿很想不闻墨云乔的哭声,可是她放佛看见了记忆中最深处画面,“云乔姐姐,娘给我买的糖葫芦,分你一个。”
第76页 “风儿乖,我娘不让我吃你的东西。”“风儿不要生气,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扇子,我送给你……” “谢谢云乔姐姐”…… 眼泪顺着萧风儿的脸颊无声的落下,眼前云乔惨痛的哭声终让她不忍。 萧风儿合上了眼睛,结束了,都结束了,此刻的她真的好累。 萧风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墨家走出来的,如何穿过吵闹的人群,她伤的不轻,脑海里一个声音始终在提醒着她,季橙还在城郊等着她,她一定要赶过去,一定……萧风儿眼前一白倒了下去。 一个白衣徐徐走来,在她倒下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夫为昏迷的萧风儿把过脉后,修志杰与严管家走到了床边,修志杰道“她的情况如何?” 大夫起身道“这位姑娘体内有些余毒未清,之后又受了内伤,我回去先开两副祛毒的药,至于内伤还要慢慢调养,不可过急。” 修志杰望了眼面色苍白的萧风儿,皱眉道“就这么办吧。” 大夫揖道“是,告辞。” 修志杰向床边走近了些,他的面色十分阴郁,严管家上前道“少爷,断掌双刀和灵鹦子他们通知少爷白仞风身受重伤从墨家出来,少爷终可报弒兄之仇,可是少爷为何非但不杀她,还要救她?” 修志杰眉头紧缩,一双眼始终在萧风儿脸上停留,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报仇吗?可是那日香馨剑君以伤其身保护白仞风,我也亲口说过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我确要问个明白。” 严管家嘆道“少爷言而有信,令人佩服,可是就算不杀她,也不必救她,传出去也逃不过天下人的诟病。” 严管家见修志杰不说话,继续道“白仞风是从墨家受着伤出来的,难道说她和墨家闹掰了,如果是这样,少爷要报仇也非不可。” 修志杰沉默一会儿淡道“我心里有数。”不再多说。 过了整整一夜,萧风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张望着精緻的床帏和四周,坐了起来。 侍女端着洗漱水走了进来,道“姑娘醒了?” 萧风儿道“我这是在哪里?” 侍女道“这里是修府,是三少爷把你带回来的。” 萧风儿眉头锁在一起道“修志杰?” 修志杰来到萧风儿居住的偏苑时,萧风儿一把拉开了门,后面的两个侍女赶出来拉她道“你别走,你不能走。” 萧风儿显然还没有恢复好,脚下都站不稳,固执的甩开她们的手道“我死也不要死在这里。”说着,脚下一软,身子跟着摔了下去。 “白姑娘……”侍女吓坏了上前搀扶。 “不要管她。”修志杰说着,已走到台阶下。两个侍女退下了。 萧风儿知道是修志杰,即使身子很痛,还是自己撑着地吃力的站了起来,说话时身子还在摇晃,道“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你会好心救我?” 修志杰见她站都站不稳,翻了一眼道“想知道就进来再说,没胆量现在就可以走。”说着负手进了门。 萧风儿抚着胸口,白静的脸上是无畏的神情,片刻后跟了进去。 ☆、072 落难 屋里只有修志杰和萧风儿两个人,他冷漠的道“坐吧,我可不想话说到一半,你就又晕过去了。” 萧风儿自然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最好不要兜圈子,你要想杀我,我就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都会保护自己,所以还是明刀明枪的好。” 修志杰低眸冷冷一笑道“明刀明枪何以伤你分毫呢?” 萧风儿望向他,修志杰敛起笑容,道“我带你回来一不是为了找你寻仇,二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 萧风儿眉低了低,神容渐渐放松下来,道“你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雇我杀你的两位哥哥?” 修志杰停下来,道“不错,如果你还要隐瞒这个人,就算我不杀你,修家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 萧风儿见他原来不是想找自己报仇,心里多少觉得有愧于他,道“好,我告诉你,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修志杰唰的冷眉道“死了?” 萧风儿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修志杰,修志杰半信半疑的听完了,望了萧风儿好一会儿道“你如何证明说的都是真的?” 萧风儿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信自己,把当年的事大致说给他听,修志杰眉间的阴霾俞深。 萧风儿又道“事实就是如此,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取下腰间的匕首丢给他。 修志杰目光深邃,瞧着她半晌,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深深的嘆了一口气走了过去道“我自会派人去查。”说着,丢到了床上走开。 萧风儿沉默着望着匕首。 修志杰正要拉门出去,又停下来回头道“既然这个人早死了,当初你为何不说?” 萧风儿扬了扬脸不看他道“当日的情形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又何必拿死去的人做挡箭牌。” 修志杰冷笑道“那你现在为何又说?” 萧风儿看向他,面无波澜道“为了了结此事,你答应过我爹不杀我,我也应该还你真相。” 修志杰嘴角的弧度不经意的柔缓,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墨府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都在传香馨剑君失踪了,如果你愿意,伤好之前可以留在这里调养,我既然杀不了你,就不会做你的敌人。”说着出门了。 萧风儿心里莫名的感动,自己一个人闯荡这么久,过的是只争朝夕的生活,她从来不需要朋友,也没有朋友,想她死的人不少,关心她的却没有几个。 修志杰曾经要杀自己,现在却是救自己的人,这世上的事真的很奇妙,没有永远的敌人,同样的也没有不能释然的仇恨。 从离开墨家的那刻起,她萧风儿已经是无仇无怨的人了,今后的酸甜苦笑她只想与一个人去分享。萧风儿想着倚着窗子笑了。 第二日清晨,萧风儿留了一张字条,离开了修家,就算修志杰可以不计前嫌,萧风儿却忘不了曾经在修家做过的事,她不想欠他太多,也不知怎么道别,所以一声不响的走了。 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萧风儿要快些赶去与季橙回合,抄捷径刚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只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萧风儿加快了步子,巷口的另一头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是个光头大汉笑的卑鄙的挡住萧风儿的去路,萧风儿认得他,上次在修家就是他惦记着紫荆令。 身后的人持着长刀阴笑着道“看你往哪儿跑?”很明显的来者不善,萧风儿内伤未好,此时前后受敌,自知凶多吉少。 光头手里拿着一柄回旋刀,就好像他的腰一样宽,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道“等你很久了,我就知道修志杰不会杀你。” 萧风儿盯着他道“又与你何干?”
第77页 身后的长生子扛着长刀走近萧风儿的身后狞笑道“交出紫荆令,我们兄弟就放你一马。”他嘿嘿笑道“知道你受伤不浅,我劝你还是不要耍滑头,乖乖交出紫荆令。” 微风送过眼前缭绕的发丝,一双暗含杀气的眼眸气势依然不减。 看来不动手是无法脱身了,萧风儿的手放在腰间的鞭头上,冷道“紫荆令没有,命就一条来拿!”话音未落,从腰间抽出长鞭,一回身朝长生子的脖子打去。 长生子以为她不会动手,毫无防备,整个人被萧风儿拉了过去,紧接着萧风儿一脚踹在长生子的心口上。 痛得长生子只瞎喊,光头秃鹰见势朝萧风儿背后挥出手中的回旋刀,萧风儿刚一使内力,丹田一阵痛,手中的力道软了下来,回旋刀以取头之势飞来,萧风儿按住丹田猛然退开了。 回旋刀擦过石壁墙面接连转着又回到了秃鹰的手中。 长生子趁她松力,将缠在脖子上的鞭子向回一拉,脱离了萧风儿的手,萧风儿想拽进,却使不出力来,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生子握刀走近再无力起身。 长生子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嘴里暗骂了一句脏话,气道“臭婆娘!”一掌打在萧风儿的脖子后面,萧风儿眉心一痛倒下了。 秃鹰道“你想杀了她?” 长生子咬牙捂着脖子,发狠道“我想她是不会乖乖就范了,紫荆令不要也罢,我要折磨得她求我杀了她!”眼里的光犹如禽兽一般失去人的本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橘色的余晖懒洋洋的洒在人影稀疏的长街上,伴着小河边浣衣女的归家的小调,十分惬意。 密不见天光的暗室,四面墙上的蛇头火把跳跃着令人紧张压迫的火光。 昏迷的萧风儿两臂被十字架左右的铁链锁着,腿上托着一个五十斤重的铁球,若是没有受伤,这些束缚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可以摆脱,可是现在的她内伤未愈,好比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重重的铁门唰的拉开了,两道拉长的身影走了进来,长生子提起墙边盛水的木桶,冷哼一声朝着垂头昏迷的萧风儿泼去。 长生子褶皱的脖子一圈深红色的血痕惹人眼目。 萧风儿指间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水流顺着散下的长发流进脖子里,这种凉比身上的痛还要刺骨难忍,她摇了摇头,瞬间清醒。 长生子走近,一把抵住萧风儿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吼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风儿惨白的面容在黄色的火把下,透着令人畏惧的冷光,一双眸死盯着长生子,就好像在告诉他,她不死你长生子一定不会好活。 长生子心中一惧,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骂道“让你瞪我!我呸!” 血迹在嘴角溢开了,萧风儿认真的感受着脸上的刺痛,以十倍的感知度在心里刻印这屈辱。 她抬起脸,神情依然不屈,冷冷的盯着长生子道“要紫荆令没有,要么现在杀了我,千万不要仁慈,我若不死,一定叫你死无全尸。” 长生子一听萧风儿还是这么嘴硬,被激怒扬起手又要打下去,秃鹰拉住道“费什么力气,既然她不肯说,我看直接动傢伙吧。” 长生子想了想,愠怒的脸上露出奸诈的笑,一面放下手走到左边挂满刑具的木架前,神容异常兴奋的道“不错,我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萧风儿冷眼瞧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长生子从木架上取下一串银钩,甩着朝萧风儿走来,道“你说我是刺穿你的脚踝让你再走不了路好呢,还是刺穿你的手让你再拿不起鞭子。”说着,用银钩的侧面在萧风儿的脸上划了划。 萧风儿别过脸,咬紧了牙关,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自己不死,就是残废一个也要杀了长生子。 秃鹰笑笑道“你还记得高创是怎么死的?” 长生子道“你是说得罪无牙老鬼惨死的可怜虫,让我想想……”他忽的眼前一亮,散着阴鸷的绿光笑道“还是你够狠,我就用这把银钩刺穿你的琵琶骨。” 萧风儿心震,向来穿骨之伤,武功尽失。 长生子一步步走近,反射火光的银钩尖锐的像已刺进萧风儿的心。 ☆、073 穿骨 长生子一步步走近萧风儿,眼看着就要动手,萧风儿恨道“我迟早会让你后悔……” 话还没说完,长生子狞笑道“是吗!”说着,将弯钩自下而上的猛力穿进萧风儿的身体,好像能听见银钩刺进肉里与骨头摩擦的声音。 这可是穿心凿肉之痛,萧风儿痛声哀嚎出来,苍白精緻的面容额角青筋突现,如葱白的手狰狞的握紧,指甲快要刺进肉里,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无声的涌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紫纱,弯钩挂在她,止不住的滴血,这个狭隘绝望的空间里仿佛终有生命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悽惨的哀嚎颤颤抖抖的停了下来,握拳的手似不能张开,脸上已分不清哪些是泪,那些是汗,全都顺着她的脖颈流进了衣口,萧风儿紧紧咬住牙关,逼迫自己的意识清醒。 越痛就越要忍,越痛就越要铭记,此时此刻,任人宰割的自己。 长生子仍没有解恨,道“痛的还在后面呢。”说着猛地拽起铁链,萧风儿被拉扯的浑身都要跟着飞出去一般,还是没有忍住叫了出来,震耳欲聋。 她的脸上从未有过这样的惨痛和屈辱。 长生子哼笑着道“现在看你还敢不敢嘴硬,老子差点被你勒死,能轻易放过你吗?我们慢慢玩儿,不会那么快让你死的!” 萧风儿拼尽力气,道“那就好。”声音之冷静,不禁让长生子和秃鹰打了个寒颤。 秃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淡道“我看还是收手吧。” 长生子扬声有些鄙夷的道“怎么?你还真怕她以后找我们报仇。” 秃鹰道“不是,只是她是墨门的人,墨震天我们可惹不起,万一有什么麻烦……”欲言又止。 长生子想了想,迟疑片刻又罢手道“我看不会,她就是在墨门受的伤,说不定她们父女两已经决裂,我何必忌惮她。” 秃鹰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已经穿了她琵琶骨,什么气都消了,我们就放了她,墨门她是回不去,还能去哪儿,死在外面总好过死在我们手里啊。” 长生子也觉得有些道理,久久还是不甘罢手的道“好吧,就听你的,让她自生自灭去吧。”说着,走上前去握住露在外面的半截银钩顺着痕迹拔了出来。 “啊……”萧风儿仰面叫了出来,泪流过她的两鬓,,一双清眸竟显得几分血红,那是种下的仇恨的种子,很快的她强逼自己闭上嘴,默默忍受着钻心之痛。 就连秃鹰看了也不忍直视,毛骨悚然,长生子摸着银钩上鲜红的血,狞笑道“你放心我会把你丢到大街上,让你和乞丐一起讨饭吃,可别说我长生子不给你活路。”“哈哈哈哈……”
第78页 这得意猖狂令人厌恶的笑像烙印深深刻在萧风儿的心上,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长生子的命迟早是我萧风儿的。 萧风儿捏紧拳头。 长生子派两个下手将萧风儿拖了出去,天色渐晚,迎面而来的冷风却让萧风儿有种新生的感觉,只要还活着什么都能熬过去,她将眼泪都逼回了心里。 长生子的手下将萧风儿丢在了雨花楼旁边的小巷口,像处理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就走了。 萧风儿的脸挨在地上,能清楚的感受到胸前湿热,是鲜血的流动,可她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觉得越来越累,眼前一片昏花,就要这样睡过去,或许睡着了就好了…… 饧眼间,她忽然狠狠的咬着舌头,神思立马清醒,喃喃道“不行,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她拼尽力气撑着地支起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土墙上坐好。 只要稍微一动,伤口就会继续溢血,萧风儿颤抖着打开了臂钏上红色的小格,取出了一粒聚魂丹服下,以保气息,又在腰带里摸出染血的牛皮纸包着的止血散,动作艰难又缓慢的洒在了伤口上。 她不是第一次照顾受伤的自己,可没有一次伤的这么重,没有一次让她感到绝望,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没有掉下的勇气,命是保住了,可是武功却相当于废了,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不禁自嘲的冷笑,略显苦涩。 对了,还有……还有季橙,萧风儿想到季橙还在等着自己,心更如针扎,默默哭道“原谅我,原谅我现在这副样子不能去找你。”身体的痛可以忍,可是季橙就好像是萧风儿的软肋,一戳就痛。 伤心久了,眼泪流干了,萧风儿的眼皮越发松弛,她望了望四周,伸手抽下了旁边被丢弃的几张洗旧的样式很花的床单,应该是雨花楼不要的,拿来盖在了身上,身子蜷成一团在雨花楼姑娘的嬉笑声中睡着了。 第二日,萧风儿在清凉抖擞的秋风中哆嗦着醒来,挨了一夜的冻,头又闷又重,受伤又中了风寒,真是祸不单行。 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得去找点吃的,再开几副药喝,现在没有什么比照顾好身子更重要的了。 她扶着墙吃力的站了起来,胸前的伤隐隐作痛,头晕的快要倒下,她缓慢的走了出来,经过还未开门的雨花楼时,望了一眼,正要走开,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望着雨花楼又停了下来。 她想到一个妙计,如今她不能赶去见季橙,季橙就一定会进城里找自己,而雨花楼就是他们重逢的最好地方,可是……。 心咯噔一下,从怀里取出了双连璧,她已经身无分文,这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无价的宝贝。 她捧在怀里,挣扎之后终于有了决定。 路上过往的人无不向浑身是血的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可她没有功夫在意,她已经虚弱的只靠毅力在支撑,走进了街中心的陈记当铺,她特意找了规模最大的当铺。 将双连璧给八撇鬍子老闆看过后,冷道“能当多少钱?” 老闆从接过双连璧后,脸上神色就一惊一乍,又红又黄,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商人。 他清了清嗓子迟道“手工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玉料算不上上乘的,大概就五百两吧。” 萧风儿冷笑一声道“五百两?”从腰间拿出了匕首拍在窗口前,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值多少银两。” 老闆顿时吓得脸都青了,本身见萧风儿一身血就有所忌惮,现在更是两腿发软,好生哭求道“好好,不瞒姑娘说,这玉可是上等中的上等,一块玉可抵我整家当铺呦,我、我如何敢随便开口说价呢。” 萧风儿道“你就说能给多少。” 老闆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道“不如就、就三千两,这已经是最多我能给得起的了,姑娘您看能当我就更您当。” 萧风儿爽快道“好,就三千两。”最后看了眼玉璧不忍道“这玉就寄放在你这里,不出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赎走的,如果你敢卖了它,我就砸了你的店。” 老闆吓得直哆嗦,道“记住了,记住了。” 萧风儿收好银票从陈记出来,头也不敢回的走了,她在心里求季橙原谅,一个月后一定还他完好无损的双连璧。 萧风儿找了家赶紧便宜的客栈,又抓了些药自己处理伤口,去衣铺买了件朴素的寻常女子穿的衣服换上,扔掉了血衣,在面摊吃了两碗汤面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074 蛰伏 十日过去,洛阳城接连下了两场大雨,天气愈发的寒凉了,萧风儿听大夫的话,在药房又喝了人参汤补了补身子,身上的伤虽然没那么快好,可是精力在渐渐恢复。 伤筋动骨,没有百天都是难好的,这段日子想要动用武功是不可能了,没有武功萧风儿就像失去左膀右臂,所以接下来她只能靠脑子来保护自己了。 白日萧风儿就呆在客栈里或者去小溪边静静的打一会儿坐,师傅说过打坐也是内功的一种修为,调养生息,眼下她琵琶骨被穿,气血俱散,打坐是以静养气最好的途径。 不过除此之外,她每日都会去雨花楼对面街的茶摊坐坐,一坐就是打烊,密切观察着雨花楼门前进进出出的男人,十日下来终于有所收穫。 又过了两日,萧风儿行动上已看不出有伤在身,只要不作过大的动作拉扯着伤口也就没什么问题。 傍晚十分,雨花楼门前生意往来正盛,萧风儿穿着最朴素的布衣向里面走去,她的格格不入登时吸引了门前几个姑娘的注意。 一个娇声细语的花粉衣裙挡住了她的路道“呦呦呦,来错地方了吧,这是你来的吗?” 萧风儿低着头,不看她道“我是来找金妈妈的。”她早打听好里面**的名字还有底细。 旁边轻薄蓝衫对低领姑娘道“我瞧着是自家姐妹,让她进去吧。” 粉衣笑道“那得看她长相过不过关了。”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她的确没有看清楚萧风儿的脸,伸手撩开了她垂落在左脸颊上的发,顿时吓了一跳,连得收手退后几步 几个姑娘听她尖叫一声,都好奇的凑了过来,道“怎么了?”一看萧风儿的脸都嫌弃的退开两步。 萧风儿的左脸上有一大块儿皮似被烧过,样子极其恐怖,行走江湖,简单的易容术对她来说并不难,脸上的不过是一块儿烧过的猪皮,她已经不能用武功,要在这儿烟花之地掩人耳目,毁容不失为自我保护最好的方法。 蓝衫掩唇道“我说姑娘,你的长相,也敢来我们雨花楼啊,我看你还是做别的去吧。” 萧风儿柔和的笑了笑道“几位姐姐误错意了,我是来给雨花楼送钱的,烦劳姐姐让我进去见见金妈妈。” 花粉衣冷哼一声上前道“你来送钱,那我们不是白做,快走快走。”说着要动手推萧风儿。 萧风儿眼疾手快,先出手挡在胸前抵住粉衣的侵犯,她虽然使不上内力,反应却不差,跟着嘴边扬起一丝容忍的笑,将她的手压了下去。
第79页 花粉衣迟了迟不敢妄动,蓝衫道“算了,彩蝶,还是让她进去吧,妈妈自会应付的。” 萧风儿颔首笑道“谢过几位姐姐。”她以前从不需要为达目的和人好声好气的说话,这次受伤让她不得不尝试用一些柔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看来还挺奏效,就这样萧风儿顺理成章的走进雨花楼,男人们见了她这张脸都避之不及,只有她自己还能镇定自若的在人群中寻找金妈妈的身影。 楼上与熟客寒暄的金妈妈注意到了底下的骚动,草草了解了谈话,笑容也顿的消逝走下楼来,远远就招呼着道“呦,这位姑娘,就这么闯进来啊,找着相公了吗?”她笑着,以为萧风儿是进来找相公的女人,她目前的长相金妈妈也只能这么认为。 她向四边使了使眼色,片刻后萧风儿便被四个打手围起来了。 萧风儿左右瞟了瞟,冷静含笑道“两千两,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金妈妈一听两千两,神容一顿,两臂一挥,四个打手便撤了下去,匿迹在人群中。 萧风儿贊笑道“金妈妈好调教。” 金妈妈噙笑道“好说,姑娘怎么称呼?” 萧风儿含笑,“我姓萧。” 金妈妈见她只告知姓氏,便知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于是更小心的道“那咱们路上请吧。” 萧风儿上楼后,金妈妈才正眼打量着她,心想这丑姑娘气质身段胜过雨花楼任何一个姑娘,甚至是追月和千红,若不是相貌差了点,定收了她做雨花楼的姑娘。 进了一间小厢之后,金妈妈请萧风儿坐下,倒了杯茶道“这两千两……” 萧风儿坐下道“把你们这儿客人最少长相又标緻的姑娘都叫来,我找到合适的自会给你两千两。” 金妈妈不理解她的用意,还是开心笑道“好嘞,我这就去叫她们过来见姑娘。”说着,跑去准备了。 没让萧风儿等很久,金妈妈带着十二三个相貌标緻的姑娘鱼贯而入,一个个嘴很甜,见了萧风儿就叫“萧姑娘好……”忙着问安。 所有人站成了一排,一眼所过去都是标准的美人儿,只是不那么出挑。 金妈妈道“萧姑娘,你要的人都在这儿了。” 萧风儿起身,扫过每个人的脸,只有最边上的一人才进门时就低垂的眸,似乎方才也没有与自己招呼,而且身上的衣着不比其他人花俏,气度也不轻浮,只是一直绷着脸好像不太乐意。 萧风儿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这才捨得抬眼看她,应道“芙箬。”宝蓝色衬得她脸色很好看。 萧风儿点头道“除了芙箬,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其他姑娘觉得被戏耍一样,没了笑脸。芙箬面色一怔,她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自己。 金妈妈顿道“这、这就完了?你不要挑一挑吗?” 萧风儿笑道“我已经选中了芙箬姑娘,这两千两是你的了。”说着,将桌上的银票交给金妈妈。 金妈妈眼里只有银票,欣喜的接了过来,看也不看这些姑娘,就命她们赶紧退出去。 金妈妈数着银票不错,眼冒金星的笑道“萧姑娘这么大的手笔,不知要芙箬做点儿什么呢?怎么看姑娘也不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吶。” 萧风儿笑笑道“金妈妈是聪明人,既然收下了我的银票,接下来我所说的芙箬姑娘和金妈妈都要配合。” 金妈妈是老江湖,这么多银票够三个芙箬这样的姑娘赎身的了,却不知这个不知来历的丑女要做些什么,想着笑道“姑娘说来听听。” 芙箬不放心的道“且慢,我只卖艺不卖身的。” 萧风儿冷哼一声,似不在意道“如此正好,我要芙箬姑娘从今起改名画扇,还要金妈妈捧画扇做雨花楼的头牌,大肆宣扬出去,名声有多响亮就多响亮,你以后只能穿紫色的衣服,还要以面纱示人,而我则留在你身边做婢女,这段时间里雨花楼只有画扇并无芙箬。” 芙箬和金妈妈都听得云里雾里,头一次听这样荒诞的事,问道“这是为什么?画扇……”她思了思道“她是何人?为何要我替代她的身份?” 萧风儿没有想到芙箬如此聪明,她似乎还没在意这丰厚的酬劳。 萧风儿上前两步道“知道太多没有好处,总之对你我都有利,我担保没有危险,事成之后,我还会多付你五百两,你若不想做,现在就可以出去。”她真的不在乎,在这种地方只要有钱随便一个都能为自己办事,只不过这个芙箬有那么一些不同。 芙箬不语,认真的考虑着,倒是金妈妈迟疑了,道“芙箬的话不错,萧姑娘你花这么多钱就为了找人代替这个叫画扇的人,万一其中有诈……” 萧风儿道“你已经收了我的银票,现在反悔晚了。” 金妈妈脸色一转,哼声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萧姑娘也太不了解我金妈妈了,两千两不知底细,不做也就不做了。” 萧风儿扬声道“张知府,曹知州,徐采远大人可都是雨花楼的常客,尤其是张知府十天里三晚上都是在雨花楼过的,如果这事传开了,张知府遭殃,你金妈妈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萧风儿十日的功夫不是白费的,果然金妈妈脸色铁青,实在猜不透这丫头的来历,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风儿语气一软道“从一开始我就是诚心诚意和金妈妈做交易,是你猜忌我,而我也只是有备无患,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大家都相安无事。” 金妈妈瞧了眼芙箬,芙箬见金妈妈没有意见,更不会和钱过不去,便点头答应了。 金妈妈也爽快,道“好,就这么办吧,可有期限?” 萧风儿想了想道“短则几日,长则一月之久,这个就要看你金妈妈的造势了。”说着,看了眼芙箬。 金妈妈也没什么异议了,当晚萧风儿就留了下来,和其他使唤丫头一样都住在后院的矮房,只不过她这个“财神”是独间的。 有画扇这个头牌,季橙一定会来,而她既不用亲自出面应付男人,又能躲过长生之和秃鹰眼目,没有武功的她隐身在这个“假画扇”身边,可谓两全其美。 只待季橙一来,就与他一起离开,下次再踏入洛阳便是复仇之时。 ☆、075 嫉妒 金妈妈办事果然有效率,不出两日,便为芙箬改头换面以雨花楼头牌的身份隆重推出。 芙箬才来雨花楼不久,刚开始性子很别,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都只识眼前的紫衣画扇想不起来那个不爱说话的芙箬。 这一点正是让萧风儿满意的地方。 因不都是一切顺利,因为人为关系芙箬做了雨花楼的头牌,惹来原先两位叱咤风云的千红和追月的不满。 人都跑去看蒙着面纱的画扇了,两人都生意都少了不少,在金妈妈面前诸多牢骚,暗地里给性子软弱的芙箬脸色看,芙箬也都忍着,没有向萧风儿抱怨一句,金妈妈也不好管着,毕竟这事过后,雨花楼的金字头牌还得靠这两人。
第80页 萧风儿正在芙箬的房里替几盆金花茶剪理叶子,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七八日过去了,闻名来见画扇的越来越多,却还是没有季橙的消息,莫不是他已经走了,萧风儿想着,差点剪着手指,回过神来。 一转头,芙箬合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碟什么东西,解了面纱在桌前坐下,一脸愁色,握着左手腕,拿着毛巾蘸着碟子里的东西擦着。 萧风儿见她好像是受了伤,走来道“你的手怎么了?” 芙箬没有抬头,淡道“刚才不小心烫着了。” 萧风儿没有听她说什么,因为压根不信,拿过她的手一看,左手手腕红了一大片,一脸愕然又有些愠怒,道“这次是千红还是追月?” 芙箬不在意的将手抽了回来,继续擦着酱油,淡道“你也知道追月的脾气,只要我忍着,她下次就不会这么做了。” 萧风儿觉得她的想法很天真,原本她们之间的争斗她是无心过问的,可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千红和追月对芙箬的为难都看在眼里,要不是自己芙箬也不必受这些委屈,况且她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萧风儿心不是石头做的,看着芙箬这样忍让就更生气,道“你真的这样想吗?只要你一天头顶这个名号,她俩就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前两天你的裙子被千红撕破,你也是这么说的,她们有没有领你的情呢?” 芙箬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争论的意思。 萧风儿道“一再退让,她们只会变本加厉,适当的时候要懂得如何反击,而且要一击制敌,你厉害,别人才会怕你,才能保护自己。” 芙箬惨然一笑,缓缓道“萧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总觉得你做事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只可惜这并不适用我,你说的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是我是一只无牙的兔子。” 芙箬眼圈渐渐有些湿润,只是湿润。 她继续道“我不是没有向金妈妈求助,可是她也只能叫我一味忍着,为什么?就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雨花楼仍然还是千红和追月的天下,而我芙箬不过是一时风光,撑不住多久的。” 萧风儿真的没有想过这么多,渐渐沉默,芙箬又道“萧姑娘,不瞒你说,我爹死得早,母亲身体又不好,家里还有个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在念书,我一个女人要养家不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只要有钱,我什么苦都能忍,所以没站稳脚之前,我不会得罪追月。”她说着,将眼泪硬逼了回去。 萧风儿也感触良多,她眼中的青楼女子从来都贪污虚荣,坐想安逸,原来其中也有不为外人道的辛酸和无奈,芙箬有芙箬的难处,她的忍让是对的。 萧风儿嘆了声,徐徐起身道“我知道一种烫伤膏很有效,我去买。”说着出门了。 芙箬心里流过一丝暖流,抹了抹眼泪。 萧风儿买了烫伤膏从药铺出来,低着头走着,猛地一眨眼顿时一惊,迅速的躲在了卖烧饼的摊子后面,无真似在找人张望着从人群中走过。 萧风儿心里暗问道“她怎么会来这里?”萧风儿没想到季橙没有盼到,却等来了自己的“天敌”,如果这时候让无真看到,必死无疑。 萧风儿心跳不止,她从来没有这样躲过仇家,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萧风儿见无真走远了,才又在混入人群中赶回了雨花楼,一进门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走上楼去,进了右面的一间小厢,正是修志杰。 萧风儿倍感意外,没想到他也会来这种地方,刚走上楼去,却见追月搔首弄姿笑盈盈的走了进去,将门合上。 萧风儿半天没反应过来,诚想这修志杰的品味太差,走进房里芙箬道“回来了。” 萧风儿应了声,让她坐下,一面帮她擦药一面还是好奇的道“修家的三少爷也是雨花楼的常客吗?” 芙箬想了想,道“你是说修志杰?” 萧风儿点了点头,芙箬脸上露出微笑道“你瞧见他了?” 萧风儿道“瞧是瞧见了,不过也看见追月进了他的厢房。” 芙箬滞了滞,忽的笑道“那你可就误会修公子了,其实他每次来都会找追月一个人陪,不过每次都只是聊天喝酒,没有什么别的,修公子不是贪恋女se的人。” 萧风儿顿道“是吗?可为什么是追月,而不是别人呢?” 芙箬摇头道“也许只有追月有法子让他开心呢。” 萧风儿才不觉得那追月有其他什么本事除了谄媚,涂好了药膏道“行了,晚上记得再涂一次。” 话音刚落,便有人敲门道“画扇姑娘,修公子叫你去雪花阁。” 芙箬与萧风儿交换了眼神,都是一怔,尤其是芙箬,半天缓过神来,忙道“知道了。” 萧风儿正也想着稀奇,芙箬已笑道“走吧,生意来了。” 萧风儿想反正现在这副样子修志杰也认不出来,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待芙箬换好了衣服一起去了。 敲门过后,追月的丫头来开的门,萧风儿低着头跟在芙蓉后面进去。 屋里除了修志杰外还有一个男人,和追月谈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呦,咱们的花魁来了。”追月酸酸的说了声。 萧风儿站在一侧,抬眸瞧了修志杰一眼,他眼里含笑望着芙箬。 芙箬低着头道“画扇见过修公子,杜公子。” 姓杜的男人略微有些醉意,笑着道“听说你是雨花楼新捧的花魁,抬起头来让修公子和本爷瞧瞧。” 芙箬抬起了头,目光却沉着。 修志杰眸中少了几分期待,笑了笑道“画扇姑娘请坐吧。”饮了杯酒 一旁的杜公子一副莫名其妙的道“怎么?这还没追月好看吶,金妈妈怎么就捧你做了花魁?”说着摸了摸追月的手。 追月含笑抽出手来,说话像扶柳柔软道“瞧杜公子说的,画扇也没那么差吧,不过这都是金妈妈的意思,这花魁谁当都一样的,重要的是爷心里想的谁。”说着,瞟了修志杰一眼,却把姓杜的迷得神魂颠倒。 修志杰只是喝酒没有说话,嘴角始终含着抹笑意。 ☆、076 解围 姓杜的又喝了一杯,醉意愈甚道“听说你舞跳的很好,给我们跳一段看看,跳的好了就有赏,不好罚酒三杯。” 芙箬点头道“是。”萧风儿发现芙箬的情绪已受了些影响。 筝声缓缓响起,芙箬翩然起舞,已进入了状态,萧风儿此前没见过芙箬跳舞,平时不言苟笑的芙箬跳起舞来是那样的专注热烈,身段致柔,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在叙述着一段很美的感情,一只骄阳下浴火重生的凤凰。 追月为杜公子添了酒,邀道“来,追月敬杜公子。” 杜公子兴致全然被追月勾走,举杯与她畅饮起来,谈笑风生。 琴声渐进,屋里都是追月和杜公子的笑语声,芙箬就像一个孤独的舞者,可她似乎却享受这份孤独,不过有一人却看得很认真,那就是修志杰。
第81页 萧风儿发现,芙箬跳舞的时候,修志杰眼里有了一丝倾贊。 终于舞跳完了,修志杰拍手含笑,是发自内心的赞嘆。 杜公子也跟着拍掌大声叫道“好,好跳的好。”旁边的追月弄了弄手上镶着珠玉的镯子,噙笑道“有多好啊?板着个脸,晦气,你说是不是修公子?”她问向始终不语的修志杰意见。 修志杰笑了笑,又多添了一杯酒起身,向芙箬走去,笑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惊艷的舞,画扇姑娘我敬你一杯。” 芙箬看着他,一愣道“我不会喝酒,就一杯。” 修志杰笑笑点了点头。 芙箬饮下了酒,修志杰也跟着喝下了,追月来回瞪着两人,尤其是芙箬,越发的来气。 杜公子也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脸喝的通红,嘿嘿笑道“来,和我也喝一杯。”正要往芙箬杯里添酒,芙箬闪了闪,酒撒了出来,道“杜公子,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杜公子脸色有些挂不住道“怎么,你肯修三公子喝,却不肯跟我喝,是看不起我?” 芙箬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画扇实在不胜酒力,与其醉倒,倒不如画扇陪两位公子聊聊天解解闷。”说着,刚要走开,杜公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吓了芙箬一跳。 杜公子酒兴上头道“少拿这些应付我,你今天非得陪我喝几杯,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 芙箬挣扎道“你放手,杜公子……你弄疼我了。” 修志杰开口道“杜兄,女孩子娇弱,你只是想找人陪你喝酒,来我与你喝就是。”说着,倒满了自己的杯子,道“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修志杰是转着弯子替芙箬解围,谁都看的出来,杜公子虽说不愿这么轻易放过芙箬,也不得不罢手,松开了她,负气的走回去坐下,追月见状倒酒开解着。 芙箬揉着手腕也没有了兴致,修志杰顿道“还好吗?” 芙箬摇头淡道“没事。” 修志杰看向一旁的萧风儿道“先扶画扇姑娘去休息吧。” 萧风儿低着头道“是。” 修志杰顿了顿,移开的目光复又落在低头走来的萧风儿身上,精明的目光似顿然明亮。 萧风儿扶着芙箬正要离去,修志杰轻声道“白仞风?” 萧风儿顿了顿,没有做任何反应,倒是芙箬回过头望了眼。 修志杰转了转眼眸,心想明明是她,可是现在追问似乎又不是时候,便让她走了。 回房之后,两人都坐了下来,聊起方才的事,芙箬一直称赞修志杰彬彬有礼,萧风儿只是笑着没搭几句话,心想方才没有暴露自己倒不是怕修志杰,只怕万一传出风声,再怕仇人寻上门来,一想到这儿,萧风儿又愁眉不展,季橙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海面上缓行,海风拂过红衣少女美丽的脸颊,脸上的忧愁更加醒目。 穿着富贵的锦衣女子从舫里出来,道“念芙。” 红衣女子闻声回头,笑了笑道“姐姐。”迎了上来。 秦佩玉道“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她的美极温柔,声音也是那样的温柔,让人很舒服。 秦念芙想着,眉头又皱了皱,嘆了声气走开道“我真的担心季公子的眼睛,这两天他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我真的怕。”她说着,满是自责。 秦佩玉道“你也是为了替他解围才误伤他的,断目散虽伤了他的眼睛,可你也救了他的命,那日若不是碰上你,那些恶棍也会杀了他的。” 念芙回忆着当日的情形,终又浮出笑意,忽然拉起秦佩玉的手道“姐姐,你说季公子是不是真的很勇敢很正义,他不是没机会逃跑,却没有那么做,为了救小梦,与那些恶棍殊死相搏。” 秦佩玉笑道“不错,他虽不会武功却值得人佩服,小梦并非他的亲妹妹,也愿意为了她不顾性命,足以证明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就连一向看人很准的姐姐也夸赞季橙,念芙更是笑了出来,连连点头说是。 秦佩玉看出了她的小心思,问道“念芙,你不会对季公子动了心吧?” 秦念芙脸一红,含羞的走开道“哪有啊,我可没那么说。”脸上的笑意愈甜。 秦佩玉最了解这个妹妹,却也不得不泼她的冷水,道“不是就最好,我劝你还是不要钟情于他。” 秦念芙顿时笑容一僵,转过身来急道“为什么?” 秦佩玉道“你忘了季橙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的那个名字,显然是个女孩子,姐姐不想你付错意。” 念芙的脸渐渐拉了下来,她当然也知道季橙在最痛苦的时候念着的是那个叫“萧风儿”的名字,却嘴硬道“我又没说我喜欢他,而且你凭什么说那个萧风儿就一定是季橙喜欢的人,他受伤的时候她在哪儿呢?” 秦佩玉见念芙这样偏执,肯定她对季橙真的动了心。笑了笑道“你是我妹妹,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知道,你从不对谁这样上心,这几日来你不吃不喝照顾季橙,旁人都以为你是内疚补偿他,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关于那个萧风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你不肯对姐姐说实话,我也不问了。”说着,佯装生气要进舫里。 念芙忙拉住了她的手臂,撒娇的哄道“哎呀,姐姐。” 秦佩玉停了下来却依旧不肯理她,念芙无奈只好道“好啦,其实我也只是钦佩他而已,我只觉得能做他的朋友很幸福,眼下我们就先不要提这事了,说不定等师傅治好了他的眼睛,他走了,我就不再想他了。” 秦佩玉长念芙七岁,向来宠她,见她也能想个明白,终放下心来,瞧念芙穿的单薄,关心道“好啦,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我叫忠叔给你熬碗姜汤驱寒。” “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念芙笑着,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起。 ☆、077 夜聊 晚上萧风儿换好了身上的药,正准备休息,刚脱了衣服下去熄灯,有人狠狠的拍门道“开门,快开门!” 萧风儿仔细一听是追月的丫头绒花的声音,走到门前一门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片刻后,门外响起追月怪声怪气的声音,道“姑奶奶叫你开门,少说废话。” 萧风儿一听就连追月都亲自来了,事情不小,今天不开这门是休想睡觉。 刚拉开门,追月上来就是一耳光,骂道“贱人,摆什么架子。” 昏白的月光打在萧风儿怔住的脸上,都不觉一跳。萧风儿惊异的看着追月,不是因为吓住了而是从没有人搧过她的脸,脑袋一轰。 她想也不想,愤怒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带伤的人,抬腿朝追月的肚子一脚,将她跺倒在地,追月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敢对自己动手,在地上打滚痛叫。 绒花惊声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丑八怪杀人啦。” 两边矮房的灯都接连着点亮,萧风儿沖了过去,踩在追月欲将起来的肩上将她按倒在地,骑坐在她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很冷静地道“去死吧!”
第82页 追月紧紧抓着萧风儿的手换气,半个身子却还是动弹不得,萧风儿虽然使不上内力,可是身骨底子并不差,力气也比追月大的多,追月很难摆脱她,脸色憋得紫红。 闻声赶来的丫头见萧风儿似要杀人,忙的上去拉她,若是以前萧风儿还能甩开几人,现在只能硬凭力气挣扎着,还容易将她的手从追月脖子上拉开,追月狠狠一拳捶在萧风儿的胸口上。 萧风儿低吼一声,坐倒在一边。 追月狼藉的被扶了起来,扬手就要打萧风儿,金妈妈赶来制止道“住手。”跑来过来,拉住追月的手道“哎呦,我的乖女儿,你这是干什么?”心有忌惮的看向坐在地上的萧风儿。 萧风儿护着伤口阵阵发痛,额上冒出了一层汗珠。 追月跺脚很火道“她对我无礼!我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金妈妈劝道“行了行了,瞧你气得妆都花了,还有客人等着你陪呢,先下去补妆,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追月道“那你可要好好替我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走近两步对萧风儿道“画扇也好芙箬也罢,替我告诉她离修三公子远一点儿,整个雨花楼只有我追月伺候的起修三公子,识相的就收起她可怜楚楚的狐媚样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甩袖走人了。 好容易打发走追月,金妈妈又遣散了其他看热闹的人,这才扶起地上看起来很是吃不消的萧风儿,道“萧姑娘你没事吧?” 萧风儿捂着伤口,神色淡道“没事。”自从失去武功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所有的委屈,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在心里。 金妈妈嘆道“追月那丫头脾气不好惹,自从芙箬上来之后,她的人气少了不少,钱也分的少了,心里对芙箬一直有怨怼,谁都知道修三公子一直都是追月的客人,如果不影响姑娘的计划,你就转告芙箬一声以后少招惹修三公子的好。” 萧风儿这才明白为什么芙箬的火气那么大,原来喜欢修志杰,嘴上应付道“我知道了。” 金妈妈轻声道“那还有什么事没有?” 萧风儿道“没了。” 金妈妈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休息吧。 萧风儿点了点头,待金妈妈走后,她挑开衣领瞧了瞧扎着布的伤口又溢出了些血,神色一痛转身向屋子走去。 夜悄静的好像风也静止了,萧风儿忽的目光一厉,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谁在那里?” 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影从矮墙上跃了下来,走进光亮处,萧风儿愕然道“是你?” 修志杰干笑着道“之前你不是还装作不认识我,这话应该是我问的。” 萧风儿道“我的真名是萧风儿,以后别叫我白仞风了。” 修志杰眸光一晃,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越来越令人好奇。 萧风儿瞅了瞅四周,身上的伤势重要又怕被人撞见,道“进屋里说。” 修志杰有一肚子的疑问也想弄清,随着进屋了。 他一进门,萧风儿就背对着他解着衣带,道“你先转过去,我要换药。” 修志杰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只见萧风儿已然将左肩的领子拉了下来,从背后露出了肩头,修志杰这才恍然忙的背过身去,不禁面红耳赤,萧风儿白皙的肌肤在脑海中游走,他瞬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赶紧找了个话题道“你到底是故意不出手还是怎样,身手怎么这么差,连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住。”他莫名的有些结巴。 萧风儿一边处理血迹上药,一边道“看来你是来听故事的。” 没多久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修志杰心头一撞,萧风儿已经穿好了外面的衣服,暗暗的踏实,在桌前坐下道“现在你可以解决我的疑问了。” 萧风儿顿道“我被人穿了琵琶骨,一身的武功已经废了。”现在再提起此事,脸上只有平静,就好像是讲别人的故事。 修志杰眉目一惊道“怎么会这样?谁这么大的能耐。” 萧风儿目光一沉,道“半个月前,我从你家离开……”萧风儿将事情的原委都说给了修志杰。 修志杰听后恍然道“难怪我听看守的人说那日秃鹰和长生子一直在府前徘徊,原来是在埋伏。” 萧风儿冷哼一声道“这个仇我迟早都会还的。” 修志杰突然问道“你真的没有紫荆令?” 萧风儿道“我的那块儿是假的,而且早已遗失了。” 修志杰低了低眸光,连想此前萧风儿从墨府出来受伤的事总觉得与紫荆令有关,但见萧风儿不想再多说也没有多问。 他道“长生子为人艰险狡诈,没那么容易放过你,等他反应过来只怕后悔,你为何还不离开,把自己扮丑来青楼做什么?” 萧风儿道“我也想今早离开,可身上的伤势却脱不了,我怕处理的不好,以后想要恢复武功就真的没希望了,所以必须在此养伤,来这里栖身也只为等一个人。” 修志杰眉心一沉道“一个人?” 萧风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修志杰也移开了目光,转移了话题道“可是琵琶骨伤,体内真气全被打乱,内力难聚,他日就算伤势复合,也难恢复武功,你可有什么好的打算?” 萧风儿道“我以前听师傅提过丹霞山有一位隐世高人,有起死回生之术,我想去求见她。” 修志杰道“那事不宜迟,还等什么?”说完,自己顿了顿,才想起来萧风儿一定要等到这个人,萧风儿也沉默着,修志杰道“看来你要等着这个人很重要,重要的可以不顾自己”。 萧风儿淡笑着道“等有一天你也遇到这么一个人,你就知道有人掣肘也是件幸福的事。” 修志杰瞧着她含笑满足的面庞,目光一亮,倏尔自笑道“是吗?”想着想着,神容渐渐放松下来,再看向萧风儿时,不由的一笑似看开了什么。 萧风儿忽然想起追月呛声道“不过你的品味也满独特的,追月……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修志杰被她忽然这么一说,蓦地笑了出来,道“何以这么说?” 萧风儿道“人人都知道修三公子每次来雨花楼只许追月一人相陪,其他的姑娘再美也入不了你的眼,难道不是?” 修志杰笑道“看来外人对我的误会不小,其实不是我,我只是个托。” 萧风儿道“托?”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个姓杜的?” 修志杰笑着点了点头,这下萧风儿终于明白,为什么修志杰不与追月说笑,只是一人喝着闷酒。 修志杰自己嘆了声道“子明家中有恶妻,来这种地方时常拿我做挡箭牌,反正我未娶妻室,帮帮他又有酒喝何乐不为?” 萧风儿道“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件幸事,可有他这样的兄弟就是你的不幸,你不知道追月心里想得可是你。”
第83页 修志杰哈哈笑道“如此说来以后我只能抱病在家了。”他笑着,翻开桌上的被子倒了一杯茶水,刚端起来一嗅,惊道“这、这是酒。”哭笑不得道“哪有人把茶壶里灌酒的?”可更加欣喜的一口饮尽。 萧风儿笑道“这可是雨花楼上好的女儿红,不偷点儿来怎么对得起我的牺牲。”说着,拍了拍贴着假皮的脸。 两人俱是大笑,这夜举杯痛饮到深夜,萧风儿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以前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自己饮酒,从来不知原来好酒要与人分享会更淳更好喝。 ☆、078 宿敌 过了平静的两日,萧风儿的心却越来越安定不下来了,季橙依然没有消息,难道他等不到自己就走了,他都不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吗?他就这样扔下自己走了?不可能的,他不会那样,难道说季橙出了什么意外? 萧风儿想着,手里的尖刀咔嚓一下,割着了肉,“哎呀。”她叫了声,含住流血的口子。 正巧芙箬推门进来,道“怎么了?”赶忙过来。 萧风儿一看,修志杰也来了,顿了顿低下了头不语。 芙蓉道“我看看,这么深。”看过萧风儿的伤口又看了眼窗台上的剪子,无奈摇头道“你又走神了,这样可不行,感染了就不好了。”说着,走到里面去了。 萧风儿趁此忙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修志杰只是笑笑不语。 芙箬拿来了药盒,给萧风儿包扎起伤口来,道“刚才我在街上遇到两个熟客纠缠,幸好有修公子在帮我解围。”说着,回眸沖修志杰笑了笑。 修志杰道“举手之劳罢了。” 萧风儿道“趁着追月没看见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她瞧见了,吃亏的只会是芙箬。” 修志杰反应了一会儿,蓦地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送芙箬姑娘回来,打算喝两杯就走。” 萧风儿正要说什么,修志杰很快又道“是在隔壁。” 萧风儿一笑没有说话,倒是芙箬突然脸色就沉了下来,好像不大高兴,萧风儿想了想但愿是自己猜错了。 这时,金妈妈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框道“外面来了位年纪轻轻的公子说是要见画扇。”她这话是说给萧风儿听得,有意加重了语气。 现在屋里的人都是知情的,瞬的都看向萧风儿。 芙箬替她开心道“萧姑娘莫不是你要等的人来了?”修志杰低了低眸,却是微笑的。 萧风儿心里也一半激动一半不肯定,道“金妈妈,他人现在在哪里?” 金妈妈道“就在楼下,不像本地人,长得可俊了出手也大方,直接给了我一锭金子。” 萧风儿脸上的惊喜瞬间没了,肯定的道“不是他。” 见她反应大变,几人都一怔,芙箬道“不是他?” 萧风儿道“金妈妈你让他上来吧,别的不要多说,我先看看来者何人。” “好好好,我这就去请。”金妈妈退了出去,修志杰道“你怎么敢肯定要等的不是此人?” 萧风儿沉吟道“直觉,他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一刻,她的想法似乎冷静许多,可以客观的分析,又道“你快点去找酒喝吧。” 修志杰眉心有丝不放心,点头道“有事大声叫,我就在隔壁。” 萧风儿道“好,我知道了。” 萧风儿从腰间拿出一包药粉放到芙箬手心道“如果我没有出来,证明此人不是我要等的人,你把这个倒入酒里,有麻烦就迷晕他。” 芙箬握紧药粉,有些紧张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过了会儿,只听有人敲门,萧风儿赶紧进去躲在床后的空隙。 芙箬平稳了呼吸,过去开门,门一拉开是个俊俏的黄绿公子,还没等到芙箬开口,他已皱眉道“你是画扇?” 芙箬点了点头道“正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她的话还没说完,黄绿少年已夺门而入,四处张望起来。 芙箬惊道“公子你……” 黄绿少年见屋里确实没人,这才缓缓的道“我姓吴。”他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不好看到恐怖。 萧风儿微微探出头,一看黄绿少年的脸,不禁一怔,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无真!她真的追查到了自己的下落,萧风儿想着,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无真含疑的打量着芙箬道“画扇是你的本名?你很喜欢紫色吗?” 芙箬含笑走来,添了杯酒道“自我来到雨花楼金妈妈就给我取名叫画扇,我素来喜欢紫色。” 无真坐了下来道“是吗?可是我听说大半月之前你突然改名叫的画扇,而且成了这雨花楼力捧的花魁。” 芙箬的手抖了抖,无真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肯定了什么。 芙箬笑着掩饰道“那是、那是金妈妈为了给我转运才改的名字,本来不愿提的,公子喝酒。”说着推到了无真的面前。 无真瞄了一眼酒,冷笑道“怎么?就我一个人喝,你呢?” 芙箬已紧张的有些笑不出来,道“画扇不胜酒力。” 无真起身笑着道“是吗?”芙箬生怕他看出什么,只见他缓缓端起酒,心刚放下一些,突然无真抵住芙箬的脖子,道“有没有毒,喝给我看!”将酒灌进了芙箬的嘴里。 芙箬想挣扎,却根本拗不过无真的力气,等灌完了酒,无真才松开她。 芙箬连着咳嗽几声想呕出酒,可是萧风儿的迷药绝非普通货色,只是微微浅尝一口,芙箬已经头晕起来,撑着桌子猛力的摇头。 无真冷眼旁观着芙箬慢慢倒了下去,声音很冷的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 萧风儿手心冒出了冷汗,她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从来临敌的时候不会这样紧张到不敢呼吸。 无真走近地上的芙箬,道“你以为我不会?”说着扬起手掌。 只听萧风儿嘶声道“不要!” 无真顿的停住,回头一看萧风儿已经走了出来,扬眉道“你终于肯露脸了,好一个局但你一定没想到把我引来了吧?”她神色发狠就好像与她有天大的仇怨, 倏尔发现她的容貌,又一惊道“你的脸?”仔细眯了眯眼道“一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或许我会放过你。” 萧风儿道“你什么意思?” 无真道“什么意思?你设这个局难道不是为了等他?你还敢厚颜无耻的问我!” 萧风儿一头雾水,她如何知道自己在等季橙,还如此生气,厉色道“我和他的事与你何干?你管的未免多些。” 无真也已是忍无可忍,道“好啊,今天能走出这个门的就和他有关。”说着向萧风儿沖掌而去。 萧风儿如今哪是她的对手,转身避开,撞到身后的置物柜,拿起上面的瓷器向无真扔去,无真一一避开,只听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第84页 无真也感到奇怪,道“怎么?你不是只会杀人吗?躲什么?” 架子上的东西已经扔完了,再回头无真已在眼前,一把扣住了萧风儿的脖子,萧风儿抓着她的手喘不过气来,无真瞪大的眼珠异常的狰狞,她嘴边有抹得势的狞笑道“别怪我,只有你死了,他才会喜欢我。” 萧风儿不明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觉得下一刻就会断气了,好像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突然,门被一脚踹开,修志杰破门而入,看芙箬躺在地上,又看向墙角的二人,道“放开她!”随后,一根削尖的筷子向着无真飞了过去。 无真灵机一动,掐着萧风儿的脖子拉到自己身前,萧风儿犹如一个扯线木偶没有挣扎的余地,筷子刺进了萧风儿的背。 “啊!”她痛声的叫了出来,是那样的悽惨。 无真猛地松开了她,萧风儿就像一个没有骨头的人皮软倒在地。 修志杰怔住了,喊道“萧姑娘!”奔了过来,抱起她的身子,萧风儿面色苍白,血很快的染红了背后的麻衣。 无真笑道“就留给你收尸吧。”夺出了窗外。 修志杰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抱起萧风儿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说着冲出门口,他回头望了眼地上的芙箬,迟了迟,还是决定先救萧风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修志杰将萧风儿带回家,赶紧找来最好的大夫医治,等拔出筷子萧风儿确保无生命危险时,天已快亮,他静静的坐在床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萧风儿,都不敢想像这一晚是如何过来的。 他看着萧风儿安静的苍白的美丽的面庞,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女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不错她和两个哥哥的死逃不开关系,可是他很清楚,只是上天选中了她来做这件事,就算不是她两个哥哥的命运还是一样的。 其实在心里他已经不再怪她了,如今她又因自己受了伤,修志杰竟有些愧疚,这些他不想承认都不行。 不过他却不想改变什么,有些人成为朋友或许才能一生。 修志杰伸了个懒腰,帮萧风儿盖好了被子,很轻的出去了。 ☆、079 三角情 修志杰端着药进来的时候,萧风儿已经醒了,头倚在床柱上静静的发呆。 修志杰顿笑道“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萧风儿的头发滑落在胸前,苍白的脸色没有神采显得更加憔悴,让人很心疼。 修志杰坐在床边,吹了吹药道“快,趁热喝了吧。” 萧风儿始终发着愣,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向他道“堂堂修家三少爷给我亲自餵药,不太合适吧。” 修志杰低头笑了笑淡道“你这次受伤多少我都有责任,照顾你喝药也是应该的,这没什么。” 萧风儿心里忽然很难受,微微扬起下巴,不让眼泪流下,她的生活从来是领赏金然后杀人,然后死者家属上门讨债,她再杀了他们,她只知道以自己的方式生存,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修志杰是第一个肯放下仇恨,还不计前嫌还和她做朋友的人。 她不习惯说谢谢,可在心里却说了很多遍。 修志杰扶着萧风儿道“来,坐好。” 萧风儿哪里会让修志杰餵自己,坐好后,笑着道“我一口气就能喝掉了,省的麻烦。” 修志杰笑着嘆道“随你吧。” 萧风儿仰头喝了药,道“对了,芙箬她……” 修志杰接过碗,笑了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见如故了,她一睁眼还急着要来看你呢,可我说你一切都好,没让她来回折腾。” 萧风儿应了声,她也不得不承认,在雨花楼的这些日子,和芙箬相处久了,确实不知不觉的有了感情,以前她不会这样,做事就是做事,从来不夹杂私情,也许人就是在最谷底最落魄的时候才会用心去体会周围人的难处,他们的好他们的温暖。 修志杰道“对了,那天在雨花楼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你?” 萧风儿轻笑一声道“她哪里是男人,是个姑娘,至于为什么要杀我……”她忽然想到无真说的那些话,越来越糊涂,她话里的人不可能会是季橙的,可是……她也想不通。 修志杰道“你不会连人家为什么要杀你都不知道吧?看来仇家太多也是件麻烦事。” 萧风儿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我现在这种情况,洛阳是呆不下去了,要趁早离开。” 修志杰道“离开?大夫说你连床都下不了,还能去哪儿?我看你就在这里住下,修府也不是你想像中可以来去自由的地方。” 萧风儿道“那丫头毒的很,我只怕连累了你们。” 修志杰顿笑道“呦,向来冷面无情的萧风儿终于也会为别人着想了,在下实在是感动啊。” 萧风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错自从她被穿琵琶骨之后,确实变了很多,没有了致人死地的武功,好像心也没那么冷酷了。 萧风儿只要一下床头就晕得很,一天下来也没什么胃口,晚上喝了点粥很早便熄了灯,睡下了。 月上枝头,窗户不知不觉的推开了,一个人影悄然的翻身进来,声音之轻没有一点儿动静,他的目光温柔又复杂至极,望向床上娇小单薄的背影,心上一痛,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漆黑中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刚伸出来,萧风儿猛地坐了起来,枕头下的手已握着匕首划出抵在此人的脖子上。 气氛顿的凝住,萧风儿防备的跪起身来,道“你是什么人?”月光打在这人的身上,她只知道是个男人。 刀刃就抵在他的喉咙上,他没有说话,温热的手不急不躁的慢慢的放在萧风儿拿着匕首的手上,用力压了下去。 萧风儿哪有力气抵抗他,瞬间被他夺去了匕首,扔在了地上。 萧风儿道“你想怎么样?”话音刚落,她的腰被他的臂弯一拉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脸侧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风儿脑袋一轰,疯了似的想挣开他,可是越挣扎,他抱得越紧,萧风儿摸出脚腕上绷带里藏着的银钉,狠狠的扎进了男人的背部。 他低吼一声,松开了她,萧风儿退后几步,来不及喘气,跑去推开了窗户,盈满的月光倾洒进来,她回头终于看清了黑暗中对自己无礼的脸,竟是问逸昭! 萧风儿怔住了,道“是你……” 他俊雅的面庞因痛而痛,却没有一丝愠怒,用力拔出了背上的钉子,一步步向萧风儿走去,道“你受伤了,不过不要紧,我是来带你走的,以后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萧风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她无法想像问逸昭不是来杀自己的,他甚至会对自己产生感情,实在太可怕了。 萧风儿退无可退,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也不要!”身后就是窗户,她吃力的翻了出去,跌在了地上,就像逃命一样,赶紧爬起来逃离这里。
第85页 走到窗前的问逸昭,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盯着想离开自己的萧风儿,面色异常阴冷,他发过誓不会再让萧风儿离开自己。 萧风儿很想跑却没有力气,只是托着身子快速走着,好几次就要跌倒,眼看就要跑出院子,问逸昭一个跟头翻身到了她的面前,萧风儿撞了上去,他再也不松手,紧紧的抱住她的腰。 萧风儿拼尽力气的挣扎反抗道“放开我!放开我!” 问逸昭只是冷静的回答她道“我问逸昭想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就是你也不会例外。” 萧风儿从来没有怕过谁,问逸昭竟让她从心里畏怕。 问逸昭身后忽然放来一支冷箭,他先一步洞悉,拉着萧风儿旋身躲开。 修志杰握着长弓,冷道“放下她。” 问逸昭已将很是虚弱的萧风儿抱起道“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说着,手中的圆石往地上一砸,顿时白烟升起,等修志杰沖开烟雾时,问逸昭和萧风儿早已没了踪影。 修志杰怒道“可恶!” 问逸昭抱着昏昏沉沉的萧风儿翻墙进了一座被官府查封的府邸,原是一个外省贪官的府宅,落马后自然也被查封了,这些日子问逸昭就是住在这里的。 这样冷的天,问逸昭竟出了一身汗,他进了后院的厢房,将萧风儿放在收拾好的床上,又点了灯,这才发现萧风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面色如白面一样惨白,摸了摸她的额头,原来发烧了。 这时候,问逸昭听见门外走来震地的脚步声,瞟了眼视若无睹。 果然人没进来,骂声已先入耳了,“你不是走了吗?还知道回来!”说着才进来的无真,看见问逸昭还带回了萧风儿,眼睛差点瞪的掉出来,冲过来指着床上昏迷的萧风儿,气道“你真的去找她了!问逸昭你对得起我?”说着捶打起问逸昭。 问逸昭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抓住她的手,制止道“我从来没叫你跟着我,都是你自愿的!” 无真愤怒的抽出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自愿的?要不是那晚……” “不要再提那晚,我说过我只是喝多错把你当做风儿。”问逸昭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回头望了眼正在受苦的萧风儿。 无真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痴心错付的男人,再无力说任何的话,只剩下眼泪。 问逸昭看了眼哭了的无真,移开目光淡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但绝不会对你产生感情。” 无真恨恨的看着他,只是流泪没有说话,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无真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三岁,有个大鬍子男人想轻薄她,她想也不想一刀将他捅死,还有一次有两个小混混对她动手动脚,她也毫不犹豫的用毒粉弄得他们浑身溃烂而死。 而那晚问逸昭醉的不省人事,她明知问逸昭错当她是萧风儿,却没有勇气推开他,她一早就对这个男人有了好感,后来问逸昭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嘴上说不用问逸昭负责,也是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永远陪在他身边。 都说女孩子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无真望着床上的萧风儿,视她为眼中钉,眼里只有杀意道“我不会和这个女人一起的,有我没她。” 问逸昭道“如此也好,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辈子生活。” 无真几乎是吼道“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人!”她紧紧抓着问逸昭的衣领,哭着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问逸昭淡道“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说着转身走了,他甚至不给她缓和的时间。 很快又顿住道“我去抓药,如果风儿出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 无真已哭的瘫坐在地上,她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明明萧风儿就躺在这里,却不能动她分毫,只因他的一句话。 夜色照旧的沉静,无真的哭声却似比这长夜还要漫长。 ☆、080 陷害 萧风儿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问逸昭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前,一头如瀑的乌发散落在背后,望着窗外秋色潦倒的院子,心似一片片落下的叶子一样沉。 问逸昭将饭菜放下,对着她冷漠的背影道“你该吃点儿东西了。” 萧风儿清瘦不少的脸,眉目一直不肯放松,冷道“你究竟要把我关到何时?” 问逸昭道“景玉骁的人在四处找你,你只有跟着我才安全,等你恢复的再好一些,我就带你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她忽的转过身冲过去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我宁愿你杀了我,白费力气做这些有什么用!”说着,将桌上的饭菜挥到了地上,她无力的撑着桌子,就快奔溃了。 问逸昭目光随着落下,没有太大的反应,眼里依旧是平静道“看来饭菜不合胃口,我再去准备。”说着转身要走。 萧风儿拾起地上的碎片放在脖子上拼尽力气喊道“问逸昭!” 问逸昭顿住,转了过来,神色一惊,也有些怒意。 萧风儿道“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死在你面前。”她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要让她受任何人的摆布都比死还要困难。 问逸昭眉毛一霍,只是淡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就会找到季橙然后杀了他,有他陪着,你应该不会再寂寞了。” 萧风儿手一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已经绝望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于有所体会。 问逸昭见她已放下自尽的念头,面无表情的走了,只听上锁的声音。 萧风儿就好像丢了魂一样,瓷片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上,无声的眼泪从一只眼睛又流进另一只眼睛,可却听不见丝毫的抽泣声。 这种压抑的绝望,比穿琵琶骨还要难忍。 第二天问逸昭进来的时候,萧风儿让他倍感惊喜,从状态到妆容都大有不同,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已然重生。 问逸昭还没开口,萧风儿睁开了眼睛来到桌前吃饭一言不发,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就好像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完全不似之前的模样,问逸昭以为她都想明白了,含笑道“这才是你,萧风儿。” 萧风儿只是扒着饭,什么都吃,眼里的光异常的清醒坚定,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道“我萧风儿一定要活着从这里出去,一定!” 十一月初的枫叶红得那样的不真实,远远望去整个洛阳城都好像被染了红色,天越来越冷了,风轻轻一吹,路上的人都会哆嗦。 一辆宽敞的马车缓慢行驶在长街上,一个女声响起道“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墨府吗?”秦念芙迟迟的道,兴致没那么高。 秦佩玉无奈苦笑道“这都三天过去了,你玩都玩好了,还在这纠结呢?当初你答应季公子的时候不是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带萧姑娘回去的吗?现在又后悔?”
第86页 秦念芙低眸道“你不是没看见季哥哥那天做梦梦见萧风儿被人杀死,说什么都要回洛阳找她的场景,他那种失常的样子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眼睛刚看不见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为萧风儿。” 秦佩玉嘆了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让他安心治眼睛,才来这么一趟的。”她握住念芙的手,道“答应姐姐,如果能找到萧风儿,其余的事都交给季橙去决定,不论结果怎样,你都要接受。” 秦念芙笑了笑回眸,握紧秦佩玉的手道“放心吧姐姐,我未必会输的,这两个月来,我和季哥哥朝夕共处,陪着他度过最黑暗的日子,我不信我会输给那个女人。” 秦佩玉见念芙胸有成竹,笑了出来,宠溺的道“不错,我妹妹不仅漂亮可爱,心地好,武功也好,已经赢了很多人了。”她说着一笑搂住佩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感情里没有输赢,合则合,不合则散,都不要往心里去。” 秦念芙深深呼了一口气,从小打心里最敬佩这个姐姐,美丽温柔又智慧,很多时候娘说一大通道理都不如姐姐的一句话醍醐灌顶。 她笑着道“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 秦佩玉这才放心,车夫道“两位姑娘,墨府到了。” 两人进了墨府,发现府邸富贵,只是很是清肃,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如今的墨门确实不如以往了。 两人在堂厅坐了一会儿,秦念芙刚要说什么,堂侧的珠帘发出交错的声音,墨云乔一身月白色长衣,头发拢梳的一丝不苟,只戴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冷漠警觉的面容气势逼人,瞧了二人一刻没有松懈走到太师椅上坐下,道“听说二位要找墨府的二小姐?” 秦佩玉与念芙也是福州大户人家的女儿,秦佩玉性情温润聪颖跟着父亲在生意场上见惯大场面,而念芙不同性格活泼好争自小习武,只怕她一开口又要得罪别人,秦佩玉已先开口“不错,我们是二小姐朋友的好友,有急事要见她,不知二小姐是否在家?” 墨云乔目光已投向门外的空地,道“不在,墨府没有什么二小姐,你们要找萧风儿去雨花楼找。” 秦念芙忍不住问道“雨花楼什么地方?” 墨云乔冷哼一声,看向还很单纯的念芙道“烟花风流之地。” 秦念芙与秦佩玉交换了眼神不可置信,念芙道“就是青搂?萧风儿在那里做什么?她不是你妹妹吗?” 墨云乔脸色骤冷,道“她不是我妹妹,我们墨家没有这样的女儿,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雨花楼卖笑,或许她喜欢呢?” 自从颜氏死了,墨震天又一走了之之后,墨云乔就似变了一个人,是仇恨让她激进,恨萧风儿入骨。 秦佩玉道“墨大小姐,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墨云乔冷笑道“敢问秦姑娘,你也有妹妹,你会不会诋毁自己的妹妹呢?你若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去雨花楼打听是不是有个叫萧风儿的去那里做事,要不然府中任何一个丫头都可以作证的。” 秦佩玉和秦念芙相望片刻之后,秦念芙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站了起来,淡道“既然如此,打扰了。”说着,快步向门外走去。 秦佩玉担心念芙,起身道“多有打扰墨大小姐,告辞。”说着,赶紧去追念芙。 墨云乔幽幽的道“不送。”渐渐笑了出来。 柏严从帘后走了出来道“你又何必这样诋毁风儿,我们听到的并非如此。” 墨云乔的笑像结冰凝固,眼里的恨如火烧,道“是她毁了我的家,害死我娘,我岂会不恨她,这才是一个开始,往后日子长着呢!” 念芙气呼呼的跑出墨家,在马车前停下,一拳垂在车厢上。 秦佩玉跟着出来,见她受挫,走来道“姐姐知道你为季公子不值,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念芙气得转过头来,道“能有什么误会,墨云乔会诋毁自己的妹妹吗?季哥哥的心是不是瞎了会看上这种女人,我真当她有多好,我呸。” 秦佩玉道“好了别这样,我总觉得墨云乔不是很喜欢这个妹妹,季公子不是也说萧姑娘和家人有些矛盾吗?我看还是去雨花楼走一趟便知了。” 秦念芙想了想,道“姐,我一个人去,你回客栈等我。” 秦佩玉有些不放心道“可是……” 秦念芙道“别可是了,那种地方我去应付就好。”秦佩玉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结果,秦念芙在雨花楼外站了很久迟迟不愿进去,她怕,她怕萧风儿真的在里面,又怕她不在里面,女人的心总是矛盾的。 忽然一定花轿在门前停下,追月从里面走了出来,秦念芙终于决定弄清此事,上前道“请问萧风儿是这里的姑娘吗?” 追月想了想,这个名字她当然不会忘记,瞧着念芙道“你说那个丑女?以前是在这里,你找她做什么?” 秦念芙心惊,道“她真的在这里做事?” 追月不耐烦道“是啊,怎么了?不过一个多月前就不做了,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秦念芙更是大惊,道“男人?什么男人?” 追月知道那晚的事,却不想提修志杰的名字,因为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件事,不悦道“我不知道,总之是她喜欢的男人。”说着,甩袖进了雨花楼。 秦念芙愣在那里,久久都不能缓过来,心里气笑“季橙,你究竟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样不堪。” 秦念芙已经不想再在萧风儿身上浪费时间了,恨不得赶紧离开洛阳这个地方。 ☆、081 恻隐心 转眼又过去了十几日,萧风儿的身子看起来似乎恢复的很好,除了武功依旧不能使以外,气色和精气神都和健康的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身上的内伤没有那么容易好。 外面的天是越来越冷了,有时会连下两场暴雨,有时疾风不停地拍打着窗户,可都没有影响到萧风儿修养身心,在闭不出户的这段日子她好像看见一个从所未有的自己,一个脆弱又顽强的萧风儿。 有时她也会发呆,想想这两个月来经历的事情,从墨门雪恨到受伤一无是处再到芙箬和修志杰的走近,她痛过,恨过,绝望过,清醒过,挣扎过,当然也感动过,想念过。 好像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都不比这两个月所经历的多,古人说的好,轻愁者多寡恩,她萧风儿能平静的回忆身上的痛,不代表它已经不刻骨铭心,十年磨一剑,她也相信终有一日长生子二人会死在自己手里。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静心入座,只听门外有所动静,是开锁的声音,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两个月没有踏足这里一步的无真。 她将门关好,向萧风儿走去,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萧风儿对她的出现已经很意外了,更猜到她的意图,冷声问道“又想杀我一次?” 无真面无表情,抬手一扔,将烙环鞭和萧风儿的匕首扔到床上,萧风儿顿时愣住了,转而看向她,道“什么意思?”
第87页 无真冷脸道“趁问逸昭不在,你走吧。” 萧风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剎那间又惊又喜,可是生怕这里面又有阴谋,不放心道“你要放我走?你不是一直都想杀我吗?为什么突然又要救我?” 无真忽然瞪向萧风儿,冷道“我是想杀你,恨不得你死。”她平息了怒气,又道“可是我知道杀了你,问逸昭会恨我一辈子的,你说你的命值不值呢?” 萧风儿想了想,漠笑道“竟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放走一个曾经不择手段也要杀死的人。” 无真眼底的光渐渐柔了下来,手抚着小腹道“我已经有了身孕,是问逸昭的骨肉,你现在明白了吧。” 她不知道她在说出这样一番话时,萧风儿有多么的错愕,惊讶,震惊,在她眼里无真就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可是她现在却告诉自己有了身孕! 萧风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真已没有耐心,两眼冒着火光,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走,我就真的改变主意了。” 萧风儿醒了醒神,拿起已多时没碰的,有些不习惯的烙环鞭和匕首起身,她想对无真说什么,又不知能说什么,看着她还没明显隆起的肚子,心中也有一丝触动,久久淡道“希望他不会难为你,其实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与你作对,望你母子平安,终有所得。”说完要出门。 无真决绝的面容还是有些动容了,迟了迟还是不忘补充一句,“不要再出现在问逸昭面前,不然我不会再放过你。”她摸着腹中与她连心的骨肉,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萧风儿顿了顿,没有回头走了。 临走前,她去了趟陈记当铺,现在身上没有钱赎回双连璧,所以想让老闆给她放着等有了银两再回来拿,她的钱银都在崀山,她出来做事从不带金银。 “老闆,我想看看我的双连璧。” 陈记今日是个女掌柜,将萧风儿打量了一遍,道“带赎金了吗?” 萧风儿道“陈老闆呢?我还是和他说吧。” 妇人一笑,道“和谁说不一样,我说姑娘你那儿双连璧当初可是说好的一个月之内就来赎的,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你人才来,还没钱,我们怎么给你东西啊。” 萧风儿察觉到一丝不妙,眉头微皱,忽的冷道“你是不是已经卖了?” 妇人被她阴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很快露出马脚,道“怎么样!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过了期限不来,我当然就可以卖了它呀,而且东西当了就已经是我陈记做主,你想怎样?” 萧风儿瞧她说个不停的嘴,真想两个光抽上去,可是就怕撕扯起来再伤着身子,大声怒道“卖去哪儿了?”将腰间的匕首拍在窗前,再不多说。 妇人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语气软了下来,道“姑奶奶,这、这真不怪我,玉被八宝斋收走了,要不您去那儿找吧,可别杀我啊。” 换做以前,萧风儿一定会教训她泄恨,可现在的她,多少少了些戾气,甩帘出去了。 从八宝斋出来,萧风儿的天好像是灰色的了,八宝斋的老闆说半月前有两位外地的姑娘买走了,姓谁名谁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呢? 萧风儿的心仿佛都昏暗了,更怕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和季橙分别的两个月漫长的像一季,这些日子她每每想到季橙心里都有一种落空感,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萧风儿迎着海风望着远方平静的水波遥想在看不见的海底深处或许早已暗涌更叠。 萧风儿第一次这样静下心来正视自己与季橙的感情,其实最初是被季橙身上的那种干净爽朗的气息所吸引,直到后来他为自己挡了藤鞭的抽打开始,对他的感觉就慢慢的有些不同了,她变得很在意他的一言一行,讨厌有女人纠缠着他,希望他只和自己一起,只对自己用心。 直到后来肯承认喜欢上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季橙眼里萧风儿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女魔,他否定了她的所有,两人也因此离开对方。 很多时候,人都难以面对自己的真心,直到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生活已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平静,因为她(他)来过。 萧风儿知道自己与季橙走到一起,有多不容易,彼此都为对方改变了很多原则,习惯,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放下季橙,没有什么能再拆散他们。 等到再次重逢的那一天,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很想她。 萧风儿想着,就好像那一日已经在眼前,说不出是幸福还是酸涩的泪水被海风吹凉了。 ☆、082 因与果 丹霞山四季如春,即使在十二月,远山也依旧翠绿,远远望去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白雾,如仙如梦,青山绿水似梦还真美极了,空气潮湿微凉,却极是清净,萧风儿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丹霞山不愧是仙山,在这里居住的人必定也是风仙道骨,萧风儿走上山底一望登天的长石阶,心里想着这位神通广大的画眉师傅会不会救自己? 走上长街的尽头是断崖边,萧风儿脚下便是窄窄的铁索长桥,烟雾缭绕长桥的尽头就是繁荫庇荫的出云居。山隙间风大,吹得萧风儿乌发飘飞,萧风儿临近崖边向下望去,腰间白雾团聚,只听得烟雾下百丈传来水流的撞击声。 萧风儿若是没受伤,轻功也使得,现在只能一步步走过去,谁料铁桥摇摇晃晃,每走一步都触目惊心,萧风儿想到从前飞檐走壁,如今过个桥都害怕,心中万千失落。 好不容易过了铁桥,眼前终是一副柳暗花明之景,这里四面环林,只有山风和鸟儿的啼鸣,偶偶闻道野花的芳香却不见踪影,很是美妙。 萧风儿走进石门,石块儿拼成的长阶蜿蜒铺在这绿秀繁山间,萧风儿遥遥发现石阶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那里擦汗,她拄着拐的左手时不时的颤抖。 萧风儿走了上去,本来不想多事的,可是见她实在可怜,终是忍不住问道“婆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老婆婆抬起头对萧风儿笑了笑,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脸色变了变又道“你也是有事求见画眉师傅的吗?” 萧风儿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也是吗?” 老婆婆抱憾的道“这么说我那可怜的孙子又要等五天了。”她捶着腿,看起来很悲伤差点就要哭出来 萧风儿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婆婆道“你不知道画眉师傅的脾性,五天只见一个求见的人,我好不容易走上这山路,为求她给我的乖孙治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姑娘,我哪里走得比你快,可怜我的乖孙还等着救命呢。”说着,袖子抹着眼泪。 自从萧风儿受伤后,她的心就好像很容易被触动,很容易体谅弱者,她看到老婆婆这么可怜,又看了眼下山的路,心中不禁释然,笑道“您不必难过了,我扶您上去吧,让您先看。” 那老婆子怔了怔,一下止住哭声,很是意外的瞧着萧风儿道“你是说真的?”
第88页 萧风儿这才发现原来她没有流泪,还是点头道“真的,我的病只要画眉师傅肯出手相助,再等五天也无大碍,我还是扶您上去吧,说不定我们前头还有人呢。” 那老婆子笑了笑麻立的起身,问道“小姑娘,如果画眉师傅不肯随我下山,你还是要白等五天,你不后悔?” 萧风儿做的决定从不后悔,至少这一刻她遵从自己的心,道“我不后悔。” 老婆子嘴边忽然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手在脸上一撕,只见一张人皮从脸上扯了下来,老婆婆摇身一变变成了如花少女,笑面盈盈的瞅着萧风儿,道“姑娘你这么好心,你的病师傅一定会为你看得,请吧。”声音犹如黄莺般清脆,说着,走了。 萧风儿半天反应过来,望着少女前去的曼妙背影,原来一切都是画眉师傅的测试,想以此法试探来人的善伪,话说那姑娘的易容术真高,就连萧风儿也未察觉,不愧是画眉师傅的弟子,想起方才情形不觉浑身汗毛竖立,快步跟了上去。 画眉的出云居就在流过山泉的绿峰旁,是个竹围小苑,很是别致,一看便知主人性情极净。 少女带萧风儿进了四方待客小室,堂正中挂着一幅画,奇怪的是画上只是清许瀑布水流,再无其他,没有石,没有树木,没有山,甚至没有阳光,只是一泉直下的清白水流。 半晌,萧风儿猜不透画画人的心思,少女道“你先坐一会儿,师傅和她的朋友在小竹林饮茶,马上便来了。”说着,走进白纱帘后。 再出来时,已然恢复少女模样穿着淡粉色的衣服,含笑走来放下一杯白静的水,笑道“师傅说了,只要上门求见的人都要喝一口后山的泉水,然后用一个字形容此水味道。” 萧风儿瞧了眼少女,又看看杯中清澈无杂的泉水,实难猜测画眉的心思,只好先品尝再说,刚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含在嘴里迟迟咽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少女未看她收回青瓷杯子,笑道“师傅平日最喜欢喝山里的泉水,好了,你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此水。” 萧风儿皱眉道“画眉师傅真的喜欢饮此水吗?” 少女点了点头道“是啊。” 萧风儿知道如果说实话,可能会让自己无功而返,可是这水确实一股鱼腥味,像是池塘的鱼水,想想就难受,道“腥。” 少女脸色为惊,道“你是说新,还是?” 萧风儿道“是鱼腥味的腥。” 少女一怔,目光含星的望着萧风儿,只说了句“好,我知道了,请姑娘在这里等候吧。”说着,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外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其中一人道“如此说来,我倒真要见见这个女子了。” 话音一落,进来三人,一个青蓝长袍,一个黄白宽袖长袍,还有那个姑娘,两人俱都向萧风儿望来。 萧风儿认出黄白长袍,相貌美丽端庄的女人便是白画眉,只是没想到她与师傅同岁,如今面容不过三十有余。 她刚起身,还未说话,只见白画眉身旁的蓝袍女人变色大惊道“学而,你说的就是这个人!白仞风!” 那少女顿了顿,道“是啊。” 萧风儿起来的身子一迟,方仔细望着呼出自己名字的这人,可是如何也想不起她是谁。 白画眉原本噙笑的眼目光如炬,道“清慧,你说她就是冷面紫卿白仞风?”说着,打量起萧风儿的目光一半不定一半抗拒。 清慧忆道“不错,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还有你腰间的烙环鞭,两年前的一晚,在济南城,我与徒弟经过树林时,看见你正是用此鞭将飞天蛤蟆活活勒死。” 萧风儿努力回想,神色越来越不安,这“清慧”难不成就是“南海清慧神”内家功夫超凡绝俗,看来今天是要碰壁了。 再看向白画眉时,白画眉已全无笑意。 萧风儿道“不错,我是白仞风,飞天蛤蟆是我所杀,他无恶不作,该死。” 白画眉暗暗点头道“这点儿我也有所闻,白仞风虽手段冷酷,可杀的多数都是江湖败类。” 清慧冷哼道“为财害命何必说的她像替天行道一般,你忘了修家双杰也是死在她的手下?” 白画眉眉心一霍,不说话了,萧风儿只感觉以往种种仿佛像火坑等着自己往下跳。 大家似乎都在等萧风儿解释什么,萧风儿上前两步,迎上白画眉的眼神,道“画眉师傅,我不想为我过去所做的任何事解释,人都死了,说是无心也没意义,我这次大老远来此是想请你治疗我的伤,助我恢复武功。” 白画眉挑眉道“你没了武功?” 萧风儿道“三个月前我被人穿了琵琶骨,伤了经脉,内功难运,武功暂失,除了你能起死回生,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白画眉瞧了她半天,皱眉道“你本事那么大,谁能穿了你的琵琶骨。” 清慧冷哼道“小心有诈,我看还是试试便知。”说着,出手一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萧风儿打去。 萧风儿避不及防,身子被弹到墙壁上摔了下来,吐了一口鲜血。 清慧和白画眉交换了眼神,这才相信萧风儿真受了伤,其实清慧只用了三分力,可仅这三分就足以打败萧风儿。 白画眉连忙走过去,蹲了下来,手拨开她胸前领子一瞧,微微怔住,问道“是谁下如此狠手?” 萧风儿忍痛道“总之现在是死敌。” 白画眉想了想萧风儿上山后令她满意的表现,问道“如果我助你恢复武功,你还要回去找此人报仇是不是?” 萧风儿道“我不会骗你,是,我再不杀人也罢,都不能不杀害我之人。” 白画眉道“真如此肯定?” 萧风儿坚定不移道“不错。” 白画眉起身,道“恕我不能帮你,你走吧。”背过了身。 萧风儿扶着地起来,捂住肩道“我萧风儿不会放弃的,五天后我还会求见。” 正要出门,白画眉恍然道“你刚说你叫萧风儿?” 萧风儿徐徐转过身,面色难看,道“这是我本名,我答应过一个人此后世上再无白仞风。”她想起季橙。 白画眉道“那你可认识季橙?” 萧风儿一怔,惊色的望着白画眉,迟道“你如何知道他?” 白画眉似乎解开了什么,只是嘆道“孽缘,都是孽缘,我看你还是去趟福州秦府吧,有人在那里等你,至于你的伤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能放下仇恨,我就救你。”说着,扬手飞出一粒红丸。 萧风儿接住,白画眉已走出了门,道“清慧伤你不重,吃下它便无大碍。”又道“学而,送萧姑娘下山。”她并未称呼她白姓。 萧风儿望着手里的药,想着白画眉的话,茅塞顿开,难道说季橙在福州! 得知季橙的下落,身上的伤都算不了什么了,萧风儿赶忙下山,马不停蹄赶去福州。
第89页 ☆、083 放手 白画眉不亏是师傅口中的“活神仙”她要是想救一个人没有救不了的,只是一粒药正如她所说,萧风儿下山后只觉得身体爽朗,全然不似受了一掌,惊嘆白画眉果然名不非虚。 在去福州的路上,萧风儿冷静下来,一直想不通季橙怎么会去福州的?他并没有找自己吗?秦府的人又是什么人?是善是恶,莫不是他们扣下了季橙? 萧风儿越想越不安,只是害怕季橙会有什么不测,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就是为什么白画眉会知道季橙在福州,她隐世厌俗,又是从哪里得知季橙的事的? 很多的疑问都解不开,萧风儿就已经到了福州,已是深夜,只好先找家客栈投宿,第二日一早便去秦府。 萧风儿刚吹灭了灯,窗外隐约立着一条人影,萧风儿没有动声,拔出飞镖掷去,只见窗外之人先一步飞身离开。 萧风儿赶至窗前,推开窗户看去,那人影是个白衣女子,长有十几米之余的宽袖,犹如一条白蛇勾住客栈对面的老榆树的粗枝,凌空飞去,然后消失在树梢枝头。 萧风儿若非现状如此,定会追上去看清是何人。思绪缠绕心头,直至半夜才睡着。 福州的冬有些湿凉,不是那么的寒冷,白日里正午时刻还是有暖阳的感觉,萧风儿向人寻了秦府的方向,一说秦府,这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东世街尽头的朱门大户,想来这个秦府在当地是很有名望的。 秦念芙边走着边瞧着,身后可儿抱着一堆东西追上来道“小姐,小姐,你再这么买下去,我就真的抱不动了。” 秦念芙笑着,眼睛却还是四处搜寻好玩儿的东西,道“好了好了,这些东西也不都是给我带的,爹的,娘的,姐姐的还有季大哥的。” 可儿学着她的语气道“季大哥的最多,小姐是偏心。” 秦念芙心上一跳,嘴上还不肯承认道“那、东西好看嘛,他眼睛刚好,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心。” 自从秦念芙回来后将萧风儿的事告诉季橙后,季橙沉默了好久,只说了句“我不信她会那样,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可是之后就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 季橙现在眼睛刚能看见,还没有完全康复,若不是自己又求又劝,他早就回洛阳去找萧风儿了,可是秦念芙不会再放他走了,因为那个女人不值得再让季橙为她奔波。 可儿忽然那手肘撞了秦念芙一下,道“小姐小姐,快看那个女的长得好美。”瞅着对面走来的萧风儿。 秦念芙瞧过去,萧风儿清丽出尘的面容也得到了自己的惊眸,不由的盯着她点了点下巴,正要称赞,萧风儿似有察觉,也向她投来了目光。 两人正要经过,萧风儿的目光忽的从念芙身上落到了一件更是她讶然的物件上,就是秦念芙腰间悬着的双连璧,竟和季橙那块儿一模一样。 萧风儿顿的一惊,再看向秦念芙脸的时候多了很多疑问,怔色,甚至不快。 秦念芙也发现萧风儿望着自己的神情怪怪的,有些不舒服,萧风儿敛着神色,正要与她擦肩而过时,出手一把拽下双连璧,仔细瞧着,动容道“果然是双连璧。” 秦念芙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转过身时,玉璧已在萧风儿手中,可儿道“小姐,原来是个女贼。” 秦念芙简直哭笑不得,还没见过这么明抢东西的女贼,气道“干嘛抢我玉璧?” 萧风儿将手收在身后,可以说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目光盯着秦念芙,道“这双连璧是不是你在洛阳一家首饰店买的?” 秦念芙一滞,竟被她猜中,道“是又怎样?” 萧风儿言简意赅,微微一笑道“那它正是我丢失的块双连璧,是我的。”说着竟不给秦念芙回话的机会转身就要走。 秦念芙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见萧风儿要拿走季橙的宝贝,火道“哪里还有这样明抢的人,你别走!”说着,握拳沖萧风儿打去。 萧风儿腰一弯,躲开了,秦念芙紧接着打来一掌,硬打萧风儿不是她的对手,情急之下拿起手边小摊上的苦瓜,南瓜扔向秦念芙,趁此机会,萧风儿赶紧跑走。 秦念芙一掌噼开南瓜,此刻她已经怒火中烧,掠身而去,跃起朝萧风儿背后踹去,眨眼间,萧风儿猛然回神,沖拳而去,手缝中夹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了秦念芙的脚底。 “啊!”秦念芙痛叫了出来,翻身摔在了地上。“小姐。”赶来的可儿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萧风儿道“别再跟着我。”银针没有毒,萧风儿只是不想再与她纠缠才会出手。 刚转过身要离开,令她想念已久,担心已久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了。 季橙看见方才的一幕,早已怔住,他没有一日不惦记萧风儿,可如今见面,确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而且他有太多问题都不知从何问起。 秦念芙看见季橙道“季哥哥……”话还没说完,萧风儿已经不顾一切的向季橙奔去,深深地撞进他的怀中,欣喜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真的没事,太好了……”萧风儿开心的甚至不知该说什么。 秦念芙被眼前的一切怔住了,只见季橙的脸上可谓百感交集,手迟了迟还是紧紧的将萧风儿抱住,轻声念道“风儿。” 秦念芙瞬间恍然,瞪大着眼睛看向萧风儿,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时,可儿忽然大喊一声,“姑爷,小姐受伤了!” 秦念芙望着可儿神色有些震惊,正要说什么被可儿的目光把话逼回去了。 季橙抬眸望向坐在地上失落的念芙,松开了怀里的萧风儿,向秦念芙走去,见她脚下插入的银针,说不出是痛心萧风儿下手太狠,还是不忍念芙,问道“痛吗?” 秦念芙这才发现季橙手里拿着方才自己看中的簪子,惊道“这簪子……” 季橙淡道“我看你喜欢,买来送给你。” 秦念芙说不出有多开心,接过来,道“谢谢。”被季橙扶了起来。 旁边萧风儿的泪就在眼睛里打转,望着依在季橙身前的秦念芙,一片混乱,幽幽的道“她刚叫你什么?”慢慢走了过去,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盯着簪子。 季橙一顿,想起那句称呼,看了可儿一眼,可儿立马低下头,现在再解释为时已晚。 季橙眉头紧锁,望向她道“我们之间确实有很多问题要解决,等我送念芙回去,我们在路口的朝暮酒家见。” 萧风儿只被眼前的事实牵着直觉走,听季橙要送秦念芙回家,想到双连璧一直都在秦念芙身上他也没有要回,一时间沉不住气逼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欠我一个解释,秦府姑爷。”她冷漠的称呼,更猜出念芙就是秦府的人。 季橙见萧风儿这样的态度,心里也有不快,为她担心整整三个月,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她甚至不问问这三个月自己经历过什么。 季橙淡道“看来确实问题已经很深了,你先去朝暮客栈等我。”
第90页 萧风儿脑子一片混乱,含恨罢手道“不用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关心她人的伤势,我怎能容忍?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三个问题。”眼里满是妒恨。 季橙看向她,神容里的怅惘不比眼底的痛深。 萧风儿走到他面前,道“第一,她刚叫的姑爷到底是不是你?” 季橙愁云不展,却道“看起来是我。” 眼泪随着惊愕的神色悄然落下,不想看他,声音一抖道“好,你出了洛阳城没有等到我有没有进城找我?” 季橙不忍再回答下去,他知道自己与萧风儿有太多误会,必须坐下了慢慢理清楚,道“我没有,那是因为我出了事,没法进城找你。” 此时的萧风儿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吼道“什么事那么重要,可以这么久以来对我不闻不问?” 季橙道“我眼睛受伤了,失明了近两个月,是念芙师傅治好我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去找你,难道你有来和我会和吗?我等了你整整三日,而你又在哪里?雨花楼?”他冷笑一声,道“还跟一个男人离开了。” 萧风儿猛然看向秦念芙,又看向季橙,迟道“你是在怀疑我?你以为我在雨花楼做什么?我的琵琶骨被人穿了,武功都没有了,我就是为了等到你,相信你肯定会进城找我,才想出拿画扇的身份引你来,结果我等到什么?就是你的不信任!”她大失所望,忽略了去体会季橙失明的痛。 季橙眉头紧皱,神色早已是难以置信直至悔恨,命运真是爱捉弄人,莫名眼圈湿了,一旁的秦念芙望着季橙心里的不安仿佛又回到当初他失明的时候。 萧风儿无法忽视眼前的事实,抬头硬是逼回了眼泪,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三个月以来,你是不是都和她在一起?她是不是喜欢你?” 误会都已说开,可是萧风儿每一个问题都能置季橙于死地,季橙心里的愧疚无法表达,上前去拉住萧风儿的手臂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吗?是我不好,误解了你。” 萧风儿很冷静的挣开他的手,道“我只要你回到是还是不是?” 季橙不忍,还是淡道“是。” 萧风儿盯着他,深深的盯着他,不禁的笑了,仰头失笑。 季橙好怕她这副样子,拉住她担忧道“风儿……” 萧风儿没有挣扎,迎上他的目光,含泪道“你没有错,我也没错,错只错在我们都高看了这份感情,太信任彼此,原来……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 季橙从萧风儿眼中看出了冷漠和抗拒甚至决绝,迟道“风儿……”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萧风儿慢慢挣开他紧握的手,走向秦念芙,将双连璧交给她,道“三个月,我和季橙也不过相处这么久,却是前前后后加起来这么久,希望你们幸福。”是那样苦涩又令人疼惜,转身走了。 季橙痛道“风儿!” 萧风儿只是大步离开捂着嘴忍住哭声,不再回头。 ☆、084 凉风笑 整整两日,季橙早上一早醒来便出门去找萧风儿,不到深夜街上无人不回来。 可是萧风儿就好像蒸发一样,失去了踪影,季橙只是更加的责怪自己放她走。 秦念芙坐在季橙房门前等他,夜已经很深了,她时不时的向小苑的门洞望去,她真的很怕季橙不会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念芙打着哈欠,连季橙走近都不知道,她猛然站起来迎上去还有些气的道“你知道回来了吗?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季橙停下来,只是瞧着她道“念芙,明天我就要走了。” “什么?”秦念芙一顿,没想到季橙突然说要走,激动的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你找到她了?” 季橙摇了摇头,道“我必须要走,是我对不起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秦念芙忍不住道“我知道之前的都是误会,可是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是她放弃你的,是她要成全我们,你为什么还执迷于她呢?她没有做错,那我又做错什么?”念芙说着,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季橙也不忍,看向她,用手沾去了她滑落在脸颊的泪珠,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喜欢的是风儿。” 秦念芙没想到季橙对萧风儿的感情这么深,一颗心如跌倒了谷底,再没有转圜余地。 秦念芙走开两步,道“只怕事情未必会如你所愿。” 季橙顿道“这话什么意思?” 眼里的泪还打着圈,转过头道“她找过我师傅救她身上的伤,她一心只想的是恢复武功再去找伤害她的人报仇,你不是说她答应过你以后都不再杀人,她真的可以做到吗?换句话说,你眼中的她真如你想像中的那样好么?” 季橙有些急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你师傅告诉你的?” 秦念芙拿出手中三日前收到的师傅的飞鸽传书,道“你自己看吧,师傅因为她是恶名远扬的杀手不愿医治,只有你还肯与她一起,你真是个傻子!” 季橙上来接过信抽开就看是那样的紧张,完全视秦念芙若空气,秦念芙咬着唇,忍住泪却忍不住痛。 季橙看完,眼睛一红道“你何时收到的这信?”语气有些质问。 秦念芙道“遇见她的那天晚上,我没有告诉你,可就算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季橙一怔,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想到萧风儿当日被人刺穿琵琶骨还苦等自己这么久,自己却未曾体谅她,一瞬间季橙的心被自责和懊悔占据。 仿佛这痛就在他身上,季橙忽的念道“她一个女孩子,又没了武功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说着,扔下信纸丢下秦念芙一人跑了。 秦念芙就站在那里,眼泪终于悄然的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外面除了晚归的酒鬼还会有什么人呢?季橙穿过几条街,一个人走在冷风中,一想到当天萧风儿流着泪离开的样子,心就好比刀割。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朝暮客栈前,门里的亮光照亮了门前的黑夜,季橙顿了顿刚要离开,走出一人,冷声道“这么巧。”听上去有些讽刺。 季橙猛然回过头真的是萧风儿!她正拿她最习惯的,最冰冷的眼神望着季橙。 季橙再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前去将毫无防备的的萧风儿拉进了怀中,盈泪笑道“太好了,我找到你了,还好,还好。”竟又哭又笑。 萧风儿被季橙紧紧的抱着,冰冷的神容微微一滞有些回暖,不过很快她心一狠慢慢用力挣开了他,推开了两步。 季橙知道她还在生气,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靠近了些柔声道“我们别再斗气了好么?明明都无心伤害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彼此折磨?” 萧风儿不看他,道“我没有斗气,我是真心成全你和秦念芙的。” 季橙苦笑道“还说不是斗气,你明知道我对念芙没有什么,三个月前我和小梦在城郊等你的时候,遇上了几个流氓欺负小梦,秦姑娘好心出手帮我,却伤了我的眼睛,她因为愧疚带我回丹霞山医治,整整两个月我都在黑暗中渡过,可我没有一日不想你,我对念芙是感激,对你才是爱。”
第91页 萧风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唤醒,她都没有问季橙那些失明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鼻子酸酸的。 萧风儿顿道“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解释清楚?” 季橙道“我如何不想和你解释,只是你一味地被眼前的事激怒,哪里肯听我说?” 萧风儿哭道“我是被那个丫头一句‘姑爷’给气懵了,哪有心情听你说,这几个月我也不好过,每天都在等你,可你却没有出现,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又怕你是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见到你,你紧张她却多过我,我一时乱了,才会……”她扶额说着,已经说不下去,捂着脸内疚的哭了起来。 季橙心更加软了,上前搂住她,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傻丫头,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怕你生我的气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怕我们就这样错过。” 季橙越说没有责怪萧风儿,萧风儿心里就越自责,她应该相信季橙的,却被眼前的假象气昏了头,头深深地埋进了季橙的胸前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季橙眉头不展,轻声问道“是不是只有白画眉可以医你?” 萧风儿道“外伤倒没有什么,只是伤到了经脉,我的武功全失了,这世上只有白画眉可以医我,助我重得功力。” 季橙顿道“你要找伤害你的人报仇?” 萧风儿想了想,离开他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再杀人,可是是他们伤我在先,我……” 她还没说完,季橙已经道“我明白,都到这种地步了,我还要阻止你报仇,就太不是人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萧风儿欣然笑道“谢谢。”又道“可是,白画眉说不会救我的。” 季橙道“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一起去丹霞山,或许白画眉会因我们的诚意而改变呢。” 萧风儿心中大为感动,道“你真的肯为我离开秦念芙?” 季橙眉毛一弯,含笑淡道“我季橙心里只有萧风儿最重要,宁为你负天下人。” 萧风儿破涕而笑,一把搂住了季橙的脖子,最好永远能这样下去,或者就停留在这一刻。 ☆、085 无言默契 清晨季橙与萧风儿从朝暮客栈出来,准备离开福州。 季橙含笑牵起萧风儿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相视一笑,向出城的方向行去。 早上的空气是那样的好,那样的清爽,路上的行人很少,总之一切都是清静的。 “季橙!”一声清脆的叫声响彻大街。 季橙闻声回头,是秦念芙和秦佩玉。秦念芙眼里说不尽的委屈,很快气沖沖的一边走来,一边道“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们一起几个月你也一句再见都不肯说吗?你太过分了!”她说着说着,已走到季橙面前,望着皱眉的他,眼泪就要下来。 季橙手指抹掉她落下的泪,道“我不希望你为我掉一滴眼泪,至少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秦念芙心里一痛,可她又能怎么样,季橙身边已经有他最爱的人,其他人再多的好都是多余。 秦佩玉走来,看着萧风儿道“不知我是该称呼你白姑娘还是萧姑娘好?” 萧风儿淡道“我姓萧,白姓只是随我师傅。” 秦佩玉点了点下巴,含笑道“有些话,我想同萧姑娘说,不知萧姑娘可否赏脸过府一叙?” 萧风儿道“是什么要紧的话,一定要到府上说?” 秦佩玉含笑道“萧姑娘,我妹妹好说在季公子眼睛受伤的这段日子不离不弃相伴左右,而季公子也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平心而论家父家母对他都如上宾招待,他对念芙不辞而别也就算了,于情于理是不是也该向两位长辈道个别呢?”她说着看向季橙。 季橙脸上的确有些欠妥的神色,随后望向萧风儿,似在听她的意思,萧风儿与他相视,唇角含着抹笑没有说话。 季橙笑了笑,对秦佩玉道“我这就去府上亲自拜别秦伯父秦伯母。” 秦念芙看向他,眼底竟有一种迟疑的内疚。 到了秦府,季橙去见秦夫人了,秦佩玉邀萧风儿去后花园小坐。 湖上小亭名曰绿湖角,秦佩玉刚坐下,就吩咐下人备些可口的糕点和茉莉茶来,看样子是有好一段话要讲。 待点心上来,秦念芙笑道“来,萧姑娘先尝尝我家师傅做的马蹄糕。”说着,夹了一块儿给萧风儿。 萧风儿淡道“我不爱吃甜食。”说着,喝了口茶望向湖面。 秦佩玉咬了口绿豆糕含笑道“是吗?那季公子呢?他的口味是什么?” 萧风儿低眸,看着她,的确她不知道季橙的口味。 秦佩玉放下筷子,笑道“季公子很喜欢吃师傅做的马蹄糕和这花生糕,我记得他刚来府上的时候,眼睛还没有完全好,念芙非拉着他一起做马蹄糕吃,结果整个厨房被他们搞的不成样子,两人更是狼狈极了,那段日子是念芙最开心的,也是我认识季公子以来他笑的最多的时日。” 萧风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 秦佩玉接着想道“季公子最爱喝的茶是竹叶青,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和白色,最喜欢李后主的诗,最喜欢雨天坐在屋檐下听雨,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季,最喜欢的花就是这亭中摆放的数十盆粉山茶。” 萧风儿向四周望了望,小亭的四面都摆着很美的粉色山茶,从她一进来就已经觉得很舒服了。 秦佩玉嘆道“你不会想到念芙找来这些山茶花了多少的功夫,只为博季橙一笑。” 萧风儿心里一震,又望向这些似在微笑的山茶,原来秦念芙对季橙的爱这么深,而自己又为他做过什么? 秦府正堂,秦夫人抿了口茶,旁边一旁的季橙脸色凝重,一双眉始终皱着。 秦夫人道“你需要想这么久吗?如果你真心为了萧风儿好,就应该放她走,你们两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去找白画眉,也是为了恢复武功找那些人报仇,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她的命,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们的人生是背道而驰的,如果你的爱要被迫一个人去放弃原本的自己,这样的爱又有什么意义?” 季橙依旧沉默,眉头却越来越紧。 另一边,秦佩玉道“这些都是念芙告诉我的,这几个月来她每日陪着季橙,在季橙最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我敢说念芙对季橙的爱不比你少,有句话你别不高兴,最起码他们俩确实是门当户对的。” 萧风儿一怔,看向她的眼神很冷。 秦佩玉道“你不要怪我这么说,只是你想想,季公子出身不俗,家底清白,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母真的能接受一个江湖女子况且还是名号响噹噹的杀手进季家的门吗?” 萧风儿神色暗淡,很快低下了眸。 秦佩玉道“我相信以季公子的性格,一定会不顾父母的反对也要和你在一起,哪怕离开家离开父母,放弃原本拥有的一切生活与你厮守终身,或许你们很幸福,可他不会真正快乐的,难道你想看见这样的结局吗?”
第92页 萧风儿想了好一会儿,风吹散了她眼里的泪光,冷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放弃季橙。” 秦佩玉聪慧的笑道“不是我让你放弃,选择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你放手,痛苦的是你们两个,可时间必定会沖淡这些痛苦,季橙身边会有念芙陪着,他终究会发现她的好慢慢的忘记你,就算他不会和念芙在一起,到头来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他还会爱上别的女孩子,一样会幸福。” 萧风儿微眯了眼睛淡道“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不会幸福。” 秦佩玉总算觉得没有白费口舌,有些欣慰萧风儿终于明白了。 秦夫人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只要你答应留下来陪着念芙,我可以立即修书给白画眉,我曾经有恩于她,她必定会治萧风儿的伤,不然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如愿报仇,你猜她会不会快乐呢?” 季橙的心仿佛在滴血,让他放手他如何捨得?可是他也不愿看萧风儿不开心。 萧风儿走下水廊沿着长长的走廊失魂一样的走着,她已经有了想法,或许秦佩玉说的对,就算季橙能为她放弃一切远走高飞,未来的日子都有太多未知的波折,她不忍心他背离双亲,更怕总有仇人寻仇让他不能安宁。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两人相遇了,都相视着默了一会儿,季橙像是再也笑不出来,没了神采,步伐沉重的走来。 萧风儿真的很想哭,却强忍着,这一次千万不能再在季橙面前哭出来,不然一定不不忍心。 季橙刚要开口,萧风儿不看他,语气故意冰冷的道“我想好了,我还是不能为你去改变什么,我是白仞风也是萧风儿,如果你不能接受不光彩的我,就不配拥有美好的我。” 季橙顿了顿,猜出秦佩玉应该也对她说了什么,淡道“我明白,我也不能和你一起去丹霞山了,我答应过念芙要陪她过十七岁生辰。” 萧风儿心像冰锥刺痛一般,表面上还要佯装若无其事,点点头道“也好,你和她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眼底已经有些湿润了,她怕自己会捨不得,想赶紧离开,道“赶路要紧,我走了。” 萧风儿刚要逃离这里,季橙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此失去。 萧风儿望着天不让眼泪落下,刺痛的心因季橙最后的拥抱越发的疼痛,忍泪道“让我走吧。” 季橙的泪止不住往下流,紧抱着她,迟迟的道“答应我,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 萧风儿强笑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说着,忍痛挣开他的拥抱,再不看他一眼走了。 其实,是萧风儿不敢看他,终怕自己会心软,就这样她又一次背对着他离开,而这一次最怕最怕是永生。 ☆、086 东山再起 大雨像是富人给乞丐的施捨,瓢泼般的降临丹霞山,青峰上的山雾被无情的浇散,萧风儿站在空旷的竹苑外,雨水浇灌着她如瀑的长发,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湿的,可雨帘中她的一双清眸却异常的坚决。 已经一夜了,萧风儿一动未动,即使暴雨降至也丝毫没有阻扰她的决心。 学而顶着一把黄纸伞从竹楼上下来,快步迎了上去,淡粉色的裙摆被雨水沾湿,“萧姑娘,师傅请你进去。”说着,将伞撑过她的头。 萧风儿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皇天终不负有心人,在学而的搀扶下走进竹篱。 萧风儿换了身干净衣服,最素的水蓝色衣裙,穿在未施脂粉的萧风儿身上却得到了学而的称赞。 窗外的雨拍打着竹篱,洗去了这一季的尘土,空气新鲜的让人心灵不得不纯静,天地之间只有畅快淋漓的雨声,萧风儿也不得不暗嘆好美。 学而端来热姜汤,道“师傅在前堂等你呢,快去吧。” 萧风儿迟了迟道“学而姑娘,画眉师傅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见我?” 学而聪慧一笑,道“你何不自己去问师傅呢?”撩帘出去了。 萧风儿走进堂中时,白画眉正负手立在门前望着窗外的大雨,萧风儿没有打扰,只是轻声地走了过去,望着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深深一呼,没有说话。 白画眉侧首望了她一眼,又看向雨幕道“好像放下了什么,又好像心事重重。” 萧风儿淡道“一个不能放下仇恨的人,她真的会放下心中所爱吗?”想了想,又道“我不会,爱与恨都是我生存下去的理由,可以放弃但不会放下,不见不代表不想念。”她神色平静,心境也同样平静。 白画眉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听了萧风儿的这番话,心里对她也有不一样的看法,微微笑了笑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说着转身进了屋,在四方茶案前坐下,道“甚至让我忘了你曾是白仞风。” 萧风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在她对面坐下,道“是啊,换做以前的白仞风定不会穿成这副样子。”她自嘲的笑笑。 白画眉自壶中倒了杯清透的水,一面笑道“这次你可以放心的喝了,我保证是泉水。” 萧风儿想起上次的鱼水忍不住一笑,道“画眉师傅想法奇特,而我也不过是瞎猫碰对了死耗子。” 白画眉挑眉道“这么说,你知道我对你上次的表现很满意?” 萧风儿道“上门求见的人一定都会万般讨好画眉师傅,您的喜好他们自然不敢质疑,想必不会有人笨到尝不出那是鱼塘水,只是不敢说实话。” 白画眉道“那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说那不中听的实话?” 萧风儿道“因为坦诚,有求于人就要坦诚,这是我师傅教我的。” 白画眉眼底的赞许没有说出来,只是越发笑道“你师傅能教你这个道理,证明她不糊涂,甚至很明智,为什么你后来会走上杀手这条不归路?” 萧风儿道“不关我师傅的事,我六岁跟着师傅学武,十四岁师傅离世,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无依无靠,除了一身武功再不会别的,所以做起赏金杀手,以此为生,那个年纪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白画眉道“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 萧风儿笑了笑道“我想还是一样的,因为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白画眉低眉想了想,看向墙上的水流画作,道“你看着这幅画,你能看到什么?” 萧风儿盯着清澈甚至能感觉到奔流而下的清瀑,没有太多的思索,道“作画之人,心境一定很澄静,无恨无求甚至无爱无念,一定是个修行很高的高人。” 白画眉早已舒眉含笑道“画上只有水流,你何以见得作画人是个怎样的人?又怎能说她无爱无求?” 萧风儿笑了笑道“或许她有爱,可这种爱并非是男女之情,一定是大爱,能包容万物,宽己待人的大爱,一个有仇恨的人不会画清水的,因为她一定不懂上善若水。” 白画眉望着她片刻,嘴角的笑意掩不住赞扬,起身道“等吃了午饭,我再看看你的伤,想要恢复武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可以的,如果我要你在这儿里青菜豆腐三个月,终日陪伴我左右,你可愿意?”
第93页 萧风儿听出白画眉似乎是答应医她,想也不想的点头道“我愿意,多谢画眉师傅。” 白画眉笑了笑,走进珠帘。 时日如梭,丹霞山青峰佳木,野芳丛生,百里飘香,论外面的世界夏骄阳,冬覆雪,出云居前的视野永远四季如春。 萧风儿坐在山顶上精心闭目打坐,衣袂迎风飘然,一双小山眉似很是平静,白皙的肌肤透着几分红润,气色很好全然不似当日受伤之时。 这时,萧风儿的眉头忽的一紧,猛然睁开了眼,烙环鞭擦着她侧过的面颊打来响亮一声,萧风儿立的起身,身后的白画眉紧接着又收鞭朝着飞身跳开的萧风儿猛力打去,手下并不留情。 萧风儿一把扯住鞭子,在掌中绕了三圈,另一头白画眉任意扯动着鞭子,想要制服萧风儿,可是无论她如何出招,使得力都伤不得萧风儿半分,一一被萧风儿化解,旋身之时,萧风儿更是趁白画眉松懈之机,将烙环鞭抢了过来。 与烙环鞭相隔多时,萧风儿珍惜的摸过鞭子的每一寸,心中感触良多。 白画眉笑道“看来你的功力恢复的很好,而且运用的更胜从前,不枉费我三个月来的药浴和针灸。” 三个月每日每夜无不在萧风儿眼前如花灯走过,历历在目,终是心存感激的道“此中辛苦一句谢谢无以报答画眉师傅的再造之恩,请受萧风儿一拜。”说着抱拳单膝跪地。 白画眉也有动容,想要扶她伸出的手还是迟了迟放在背后,淡道“不必谢我,我救想救之人,从不稀罕别人的言谢,你起来吧。” 待萧风儿起身,白画眉道“你身上的伤已经痊癒了,武功也重得了,是该下山去找你的仇人报仇了,我看得出你的心智并不坏,也很有慧根,报完仇后再不要被这世上的贪嗔痴妄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萧风儿想过后,认真答道“风儿定当谨记于心。” 白画眉满意的点了点头,迟疑片刻道“还有件事,前两日念芙修书来说就快与季橙那小子成亲了,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只是有些事明知不可能还是尽早忘却的好,无畏徒增苦恼。” 萧风儿神色一怔,不过令白画眉意外的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三个月来的朝夕相对,休养生息,萧风儿确实变了不少,身上的戾气少了许多。 萧风儿迎着风,望着天边的澈蓝,均匀的呼出一口气,淡道“早已知道的结局,没什么可烦心的。”她尽量不去深想,忽略心里的感受,眨了眨眼,她转过身来,笑了笑道“该是道别的时候了,画眉师傅珍重。” 白画眉不得不欣赏她的洒脱,含笑道“你也是。” 萧风儿离开丹霞山,眼下就只有一个目标,直奔洛阳。 ☆、087 几嘆莲花峰 萧风儿骑马穿行在山间,忽然有四条白衣飘飘的人影从天而降,在她面前落了下来。 萧风儿立的勒住马缰,眼前的四人有人鬼魅,都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白衣,一样蒙着面纱,手执长剑,很显然来者不善。 萧风儿双眼微眯,道“你们是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的女子左胸前绣着两朵银色细线的茉莉,很显然身份要高一些,望着萧风儿柔声笑道“我家主公有请萧姑娘过府一叙,还望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萧风儿道“你家主公是何人?” 那女子端的一笑道“主公说只怕说了姑娘就不敢去了。” 萧风儿一听,此人显然是激将法,不过确实有不可告知姓名的原因,敌友不分,她又何必上当,果断回绝道“恕在下不能从命。”已暗暗做好动手的准备。 白纱下清秀的脸庞莞笑道“姑娘确定要拒绝我家主人的好意吗?” 萧风儿道“正是。” 女子暗暗点了点下巴,含着不可捉摸的笑意道“好,别怪我没有提醒姑娘,你会后悔的。”说着,让出了一条道来。 萧风儿稍顿片刻,心想她竟这样容易放自己走,不禁心中无底,但还是没有改变初衷,策马而去。 其中一白衣道“白茉姐,宫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又让我们带她回去,又要让她心甘情愿和我们走。” 白茉笑了笑道“宫主这么做自有她的意思,我们跟上就是,过不了两日她定会和我们回去的。”说着,嘴角的笑尤似胜券在握。 将近黄昏的时候,萧风儿进了城路上向包子摊的老闆问了去洛阳的路,又寻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刚要上楼,只听见身后熟悉的女声道“老闆给我四间上房。” 萧风儿神色一滞回头望去,白茉正含笑着望着她,随后也很快上楼来,萧风儿一直瞧着她,道“你跟踪我?” 白茉道“这话怎么说?你要不想看见我或害怕什么大可以包下整家客栈。”说着,一笑上楼去,又回头补充了句道“对了,之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萧风儿瞧着她没有说任何话也跟着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夜都非常的安静,白茉似乎没有打算偷袭萧风儿。 不过很快白茉就以极其霸道极端的手段证明她说的话不错,第二日清晨萧风儿是在楼下的喧闹声中醒来的。 下楼去才知道,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都似中了邪趴在柜檯前睡死过去了,任凭旁人怎么叫甚至摇都唤不醒,大夫也瞧过,呼吸。脉搏什么都一切正常,只是睡着再也醒不来了。 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包子铺的老闆,卖糖葫芦的老婆婆和一个男子都有了相同的症状,一夜间成了“活死人”。 只有萧风儿心里清楚这几个人都是昨日和自己说过话的。 白茉坐在角落里安然的喝着茶,萧风儿走过去,在桌前坐下,为掩人耳目轻声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白茉笑着望着门外道“不错。” 萧风儿噙着冷笑道“你不会想以这种办法逼我跟你走吧?” 白茉道“看起来好像很笨,不过一定有效,不妨告诉你他们中的毒只有我可以解,华佗在世也没有用,如果你还是一味固执,明日我有可能让镇子上的人都进入永眠,再也醒不过来。” 萧风儿无法理解,道“你只是让我和你走,用这药对付我一人就行,何必兴师动众,如此费工夫?” 白茉道“我只是听从宫主的意思,对你客客气气,要你心甘情愿跟我走,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吗?” 这一刻,萧风儿倒真想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宫主是何方神圣了,心中正在思虑时,白茉道“你何必要往坏处想,说不定宫主是你多年不见的故友,如果她想对你不利,我也不会如此费神了,你可知道一滴‘活神仙’有多金贵。” 萧风儿脑袋忽的一轰,难道是她?怎么就忘了这位“好师姐”。 萧风儿熟虑后道“是不是我随你走,你就替他们解毒?” 白茉笑道“这是自然,我的人会打理好的。”
第94页 萧风儿道“那好,我与你走。” 几日后萧风儿终于同白茉来到了莲花峰,从山头望去景色壮观秀美,漫山的杜鹃花,实在是美极了,与丹霞山比,正是从一个仙境到了另一个仙境。 萧风儿跟随白茉来到了一片杜鹃花海前,随意丛生的血红的杜鹃花让萧风儿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白茉提醒道“跟着我走过路走,不然脚下便会是蛇窟深渊。” 萧风儿听了她的话,走进花中去才发现原来脚下的石路有多条分支,而且脚下的石地似乎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像是活动的,难道真如白茉所说,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埋伏跌落到下面的蛇窟中去。 萧风儿不仅对设计此迷阵的人心生寒意和几分赞嘆,不知此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年的她。 终于左拐右转,树影交错后,一面峭壁便是尽头,几人走到石壁前十丈高的石壁前,萧风儿发现上面分别有蛇头,虎头,貔貅头三种衔环,正猜着其中哪一个才是真正打开暗道的机关,只见白茉轻轻在石壁上敲了三下,眼前的石门便从上面慢慢吊着下来了。 白茉看出萧风儿的疑惑,含笑道“没想到你也会上当。” 萧风儿心中越发惊嘆这一切,进了石洞,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人敲了其中一个衔环会怎样?” 白茉道“也不会怎样,杜鹃花阵底下的机关就会改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开门,他终究还是会死,只不过宫主说能冲破杜鹃花阵来到这里的已经不是寻常的人,所以并未在这三个衔环上下死手。” 萧风儿笑了笑,心中十分期待与此人见面。 石洞尽头是坐地下宫殿的大殿,让萧风儿大感意外的是脚下的路在十米之外就阻断了,中间是一条宽一米长十米左右的石路通向对面的琉璃宝座,两边漆黑的深渊,好像有一双魔鬼的眼睛在盯着你,猛地就会把你拉下去,萧风儿退后了几步,她讨厌甚至惧怕这种黑暗的感觉。 青葵忍不住笑道“白仞风也会恐惧吗?”呵呵的笑着。 白茉道“别闹了,快去请宫主吧。” 青葵这才止住笑点了点头快步平稳的走上石道到了对面,宝座的两面有四个拱形的门洞,石洞里的墙壁好像镶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块儿,反出耀目璀璨的光来,不得不说这个大殿除了面前左右两个深渊,可以说建造精美。 萧风儿不禁想到这深渊下或许就有数不清的骸骨,顿时又是一冷。 ☆、088 宫主莲华 萧风儿等了片刻,青葵从门洞中走了出来,走到白茉身边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白茉顿了顿,才道“好。”然后同青葵向外走去,萧风儿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茉回头道“没我们什么事了,宫主让你在这儿等着就是。” 萧风儿不知这莲花宫宫主到底耍什么把戏,只是更提高几分警觉静静的等着。 忽然四面八方墙壁上的火把相继灭成了两柄,整个地下大殿陷入不可知的黑暗当中,火光跳跃在萧风儿的脸上,精锐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只听前面深渊传来越发清晰的铁链拉伸的声音。 两边都有,萧风儿退后了两步,只见四个披头乱发的男子从崖地升了上来,他们刚踩上地来,萧风儿才发现都是赤脚,而且皮肤乌黑,似是长年的污垢,不由震惊,难道这崖地深处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个男人看不清面貌,但萧风儿能从他们盯着自己的势态中看出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其中一人嘴里忽然发出呜咽的声音,响震整个地宫,其余三人皆手呈爪状迅速的向萧风儿奔去。 萧风儿一把抽出腰间的烙环鞭,只见还没有看清她是如何挥开鞭子的,铁环就已经如灵活的蛇牙扣住了最先杀来的男人的脖子,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力壮如牛,萧风儿使出五分力气没有拉动他半分,坚如磐石挺立,眼看萧风儿扯不动鞭子,其他三人一齐涌上挥拳而来。 只不过他们都太小看萧风儿了,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绝不会只有一种武器,萧风儿飞身跃起躲开了一人的攻击,落地之时,又有一人向她沖拳而来,这人内功不弱,萧风儿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拳风,她抬脚踹在了此人的脖子上,忽闻背后一人飞腿袭来,萧风儿猛地伏地,只见那人将方才脖子受击的男子踢开十米之外跌落进深渊,其他三人赶忙奔向崖边喊道“三弟”,只听下面传来那人的惊恐叫声。 萧风儿从靴子中拔出了弯刀趁此机会发起攻势,错杀死自己兄弟的那人回过头来,一双黑眸发出野兽的凶光低吼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萧风儿冷笑一声,一转弯刀迎了上去,这次她出手更麻利,速度更快,看来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三招过后,手中的匕首已挑断了两人的手筋,大殿又传来此消彼长的惊悚恐怖的叫声。 萧风儿运用自如的握着匕首望着仅剩的那人,正是脖子上还圈着烙环鞭的那人,他看着两个兄弟的惨状,对萧风儿的痛恨已入骨,慢慢的解下了烙环鞭,颈上一圈都是几个交叠着的血红圆印。 只见他嘴角扬起异样的笑,道“传闻冷面紫卿一向视烙环鞭为宝,鞭在人在,鞭亡人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挥开手臂,烙环鞭向着黑渊的上空抛去。 萧风儿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脑海中闪过师傅的话“为师今日就将烙环鞭交给你,你能答应师傅人在鞭在吗?”一双眉蹙然,想也不想飞身跳进黑渊,在能看见最后一点儿火光之时抓住了鞭子的一头,整个人飞快的向下跌去。 人们都说人在临死之前闭上眼睛会看见心里对这个世间不能放下的事物,于是她选择闭上了眼睛,结果她真的看见了季橙的脸,“不!”她声嘶力竭的叫了出来,眼泪向后飞去。 飞速间一股凉气迎面而来,萧风儿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只觉得越发逼近的地面好像是透明的,反着自己的脸孔,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扑通一声绝响,整个人跌进了水中,萧风儿睁着眼睛,望着四周,漆黑冰冷的水底,什么都看不见,这种绝望让她窒息,忽然她萌生起强烈的逃离欲望,奋力的向上游去,手中的鞭子抓的更紧。 终于浮上水面,她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是一次新的重生,漆黑中她望向四周,什么都看不清,或许自己是在水池中央,她向着一个方向开始游去,很快就摸到了平地,爬了出去,整个人瘫倒在地。 落崖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更以为一直以来强忍坚强的心已经忘记季橙,可闭上眼睛接受死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那么爱他,眼泪无声的流过她的鼻樑,萧风儿觉得冷,觉得好冷,蜷起身子紧紧的抱着自己。 静谧中,一个女声从暗处悠然响起道“这么怕死就应该好好练功。” 萧风儿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回头之时,火光四起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萧风儿正对面的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一个身穿黑紫色华丽精緻服饰的女子半倚着身子坐在上面,她的脸真的长得好美,精緻的五官与她自身的那种大气妩媚的气质浑然相成演变成一种教世间男人为之倾倒的美。
第95页 四目相对,萧风儿望着眼前的女子,眼里的惊吓慢慢变为错愕,念道“果然是你,师姐……” 莲华敲着的腿脚尖轻轻地晃悠,嘴里发出一丝软绵却透着凉意的轻笑,道“别这样称呼我,我可受不起,叫我莲华吧。” 萧风儿念道“莲华?” 莲华慵懒的道“嗜血四鬼虽不差,但这些年江湖上对你的吹嘘不小,你败下阵来当真是有失水准,我真是不得不好奇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她戏嚯的说着。 萧风儿心里暗想原来那四人是曾经血洗群芳山庄的嗜血死鬼,当年突然消失匿迹,没想到成了莲华的阶下囚。 这时,青葵和白茉压着最后活下的青牙鬼从旁边的石洞进来,青牙鬼见了莲华忙的跪了下来,道“我打败了萧风儿,你应当履行承诺放我出去。” 莲华点了点下巴,道“你放心好了,我自然记得,在这儿之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败师傅眼中最为得意骄傲的师妹的?” 青牙鬼有些心虚了,其实论武功他是不敌萧风儿的,若非方才使计逼萧风儿跌落下来,死的就是自己。 莲华见他半天不说话,侧目道“人是你打下来的?有什么可怕的?” 青牙鬼低着头嘟囔着道“其、其实她是因为烙环鞭才掉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莲华的脸色竟然一瞬间变了,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猛地看向萧风儿,一双冷眸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烙环鞭,眼睛动也不动,倏尔辨不出是怒意还是什么,冷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捡这条鞭子自己跳下来的。” 萧风儿道“不然师姐以为事实是怎样?” 莲华双手十指紧紧的扣住椅座的扶手,萧风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生气?青牙鬼小声道“可输的还是她,什么时候……”话还没说完,莲华抬掌打在他的天灵盖,青牙鬼再说不出半个字,只见鲜血不停的涌了出来,直直的倒下了。 萧风儿浑身一冷,她从不觉得夺人性命何其残忍,可今日见到莲华,她甚至感受到什么是残忍,可怕。 莲华始终未看青牙鬼一眼,青葵和白茉赶紧命人将青牙鬼的尸首託了下去。 莲华道“他死不仅是因为没用更重要的是敢欺骗本宫。”立的起身,冷视着萧风儿道“你肯为这鞭子送命,师傅在天之灵一定以你为傲。”很快她转变了语气道“不过很可惜,你跌进我的冷牢,今后就是我的阶下囚,再无天日,把她带下去。” 青葵和白茉上前去架萧风儿,萧风儿振臂正要反抗,忽然浑身如针扎疼痛,软了下去,捂着身子道“怎么回事?” 莲华道“水中有我莲花宫独有的无忧散,只要你一动内里浑身就如千万根银针扎着一般,所以你就好不要乱动。” 萧风儿不明白,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莲华道“你不是师傅的得意弟子,这个样子真教人失望,打赢我,打赢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从小到大萧风儿都知道莲华是练武奇才,不用比都知道她的造诣远在自己之上,这一点莲华自己也知道,萧风儿根本不理解从小疼爱自己的师姐如何后来会背离师门,如何会如此狠毒。 萧风儿道“你知道我不是你对手,你何苦这样为难?” 莲华道“不必多说,要想出去就得打赢我,这是莲花宫的规矩。”冷声道“带下去!” 萧风儿没有反抗余地,只得被带走。 ☆、089 情大于天 这已经是萧风儿被关的第三天了,原来黑渊之底是莲花宫的冷牢,一间间关着许多曾经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却莫名消失的人,萧风儿更想不到慈悲为怀的无苦大师也在这里,只不过他们都已经成了活死人,大概都被逼服下了“活神仙”长眠不醒,只有萧风儿一个人是醒的,每日看着这些活死人,萧风儿都感觉身在地狱。 一阵脚步声走近,青葵来收盘子了,莲华对她倒是不差,非但有肉有酒喝,还有被褥取暖,不过三日下来萧风儿米粒未进。 青葵站在门外一瞧,饭菜又没动,气道“你真的想饿死你自己啊?都已经三天了,你打算一直不领宫主的情?” 萧风儿脸色苍白,人更是显得消瘦憔悴了倚着墙壁坐着,闭目养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青葵道“真是顽固不化!”话音刚落,顿道“宫主。” 萧风儿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莲华负手走来,看了眼饭菜,道“你宁愿饿死自己也不肯与我动手。” 萧风儿冷笑,“我动手也是在这里一辈子,还不如饿死我自己被抬出去总比在这里生不如死的好。” 莲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道“你肯不惜性命保护烙环鞭,却没有勇气与我比试,你根本不配拥有此鞭。” 萧风儿悠然的看向她,倏尔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恨我?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对手。” 莲华冷冷一笑眉眼间几分妖媚,她缓缓抬起下巴,望了望天似在回忆什么,道“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将来如果仙游,烙环鞭会传给最得她心,武功最好的弟子。”她看向萧风儿道“师傅的徒弟就我们两个,结果师傅选了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风儿低眸,没想到莲华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能放过自己,也很难过道“师傅之所以把烙环鞭交给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武功有多好,而是师傅看出你将来会有很高的武功造诣,烙环鞭可能并不适合你……” 莲华眼里泛着些许泪光,自顾自的道“师傅临终前我在门外听到她对你说的话,她说华儿与你,华儿天生聪颖悟性极高,心又狠也绝难以驯服非池中之物,你是看似冷漠无情却本性善良,你们二人之中,师傅更希望你来保管烙环鞭。”她一字一顿的重复这番话,心如刀绞。 萧风儿也想起师傅死前的模样,不禁泪眼婆娑,她道“这的确是师傅说的话,难怪你突然不见了,原来你都听到了。” 莲华平复了心情,含泪冷道“我是心狠手辣,你善良却同样杀人无数,师傅英明一世也有糊涂的时候。”顿了顿道“她唯一没有看错的就是今时今日的我的确万夫莫敌,除了你,师傅眼中最好的徒弟。” 萧风儿看得出莲华真的很爱师傅,所以才不能接受师傅对她不好的评价。 事已至此,萧风儿流泪道“你到底想怎样?关我一辈子?” 莲华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可以打赢我我就放你走,输了就一辈子守着师傅的陵墓,做你的好徒儿!” 萧风儿这次想也没想,终归是要来个了解的,爽快道“好,我答应你,你给我点儿时间恢复体力,五日后我们来个了断。” 莲华望着她,微翘的鼻尖蓦地一红,轻笑道“好我就给你五日,忘了告诉你,师傅的骸骨我早已迁来莲花峰,你输了话就打算老死这里吧。”说着,拂袖而去。
第96页 萧风儿愣着愣着,苦苦的笑了,原来这么些年自己去拜祭的都是一座空坟,其实莲华是很尊敬师傅的,她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萧风儿都该吃吃该休息就好好休息,虽然结果可能不会改变,但是她都想以最好的状态迎战,起码不会对不起自己,只是一旦输了,这辈子就真的见不到季橙了,不知他现在如何?成亲了吗?想着想着,压抑的快喘不过气来。 就让这场比武也成为自己与他的终结吧。 莲华再来看萧风儿的时候,也是比试的前一晚,莲华笑道“精神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萧风儿坐着道“不想留下遗憾罢了。” 莲华点了点下巴,只听忽然传来急速的脚步声,青葵执剑而来道“宫主不好了,有九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闯入了大殿。” 莲华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青葵道“他们不是破阵进来的,而是乘着大鸟风筝进来的,现在白茉姐正带着众姐妹抵挡,只是他们武功不弱,撑不了多久。” 萧风儿忙的起身道“放我出去帮你。”生死关头,她竟忘了自己也是莲华的囚犯,而是一心想为师姐分忧。 莲华回头瞧着她一怔,片刻后一笑道“有我一人就够了。”说着,沖了出去。 大殿上,几十个白衣御剑抵挡九个黑衣蒙面男子的厮杀,一时间黑白混乱交融,场面极其壮观。 萧风儿也坐不住在牢里来回踱步,突然一个黑影闪现门前,萧风儿退后几步,蒙面男子挥刀朝着铁链噼了下去,一把打开牢门进去,二话不说直接来住萧风儿的手道“跟我走。” 萧风儿懵了,撤手道“你是谁?” 那人低声道“世子命我来救你,想活着逃出去最好不要问那么多。” 萧风儿心想什么世子,但留下也不明智,只好与他先出去再说,黑衣人一暗压低机关,滚轴上的铁链开始转动,带着萧风儿站在木板上向崖顶而去。 终于,大殿的火烛的明亮让萧风儿找回重生的感觉,黑衣人拉着萧风儿跳了上来,带着她冲破刀光剑影向外跑去,萧风儿回眸时,莲华以惊人的功力和速度身形跃落间一掌噼死一个人,转眼间六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俱都脸骨粉碎,血肉俱飞死在莲华的掌下,正要打第七个人的时候,她忽然不对劲,动作一迟,向后倒退两步,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来。 “宫主!” 萧风儿吓着了,本能惊叫道“师姐!”一把甩开黑衣人的手向莲华跑去,这人扼住萧风儿肩膀想要阻止,萧风儿因担心莲华不禁愤怒,与他交起手来,一把拉下了黑衣人的面巾,结果大为震惊道“是你?” 此人竟是景玉骁,景玉骁的面容暴露给萧风儿,一时间有些无措,见她确实不会与自己走,对剩下那人道“撤退!”说着,飞身离开大殿。 所有人都紧张莲华的伤势,没有来得及阻拦,萧风儿看着手中的面巾,心绪越发的凌乱,只听青葵哭道“宫主你怎么样?” 萧风儿才扔掉面巾赶去莲华身边,鲜血染红了她的唇和下巴,萧风儿扶住她的身子道“怎么会这样,你明明没有受伤,怎么会?” 莲华眼神精神越发涣散,眉间一痛道“是、是双失散,我中了毒,白茉……快去绝情谷。” 白茉道“是,我这就去。”说着带着两个人奔出去了。 莲华眼神迷离,手却紧紧的抓住萧风儿的手,这种感觉更让萧风儿想起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河里抓鱼,莲华担心河水湍急会沖走萧风儿所以紧紧拉着她的手。 萧风儿大哭抱紧她道“我不准你有事,你给我撑住,师姐!” 这一声师姐,让怀中渐渐昏迷的莲华哭了。 ☆、090 故人憔悴 萧风儿用内里逼出了莲华体中一部分的毒素,自己能解毒丸对她起不了半点作用。 萧风儿曾听过波斯传进中土的一种毒,中毒之人七天无解会全身溃烂而死,只是整个人血液肉体都是毒素,只要有人触碰到中毒人的鲜血,毒素会再渗入此人的皮肤中,结果都难逃一死,想起当日莲华打碎黑衣人的脸骨,猜想此毒应是莲华口中的双失散。 莲华半昏半醒的挨过了两日,整整两日萧风儿都守在床前照顾,莲华吃不进去饭,她就一直给她餵糖水维持,这是从白画眉那里学来的。 青葵见她如此待莲华,都不得不感动,也没有让她回冷牢。 第六日,白茉和花忘王终于风尘僕僕的来了,只是让萧风儿吃惊的是,再见花忘王竟然如此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 他瞧过莲华,眉头微皱,萧风儿道“还来得及吗?” 花忘王低眸,从袖中取出一个褐色的盅,道“有我在就来得及。” 萧风儿道“这是什么?” 花忘王道“毒血蚕。”说着,将盅口一倾,一条蠕动的银白色天蚕慢慢爬到了花忘王的手心上。 萧风儿看到这样的虫子就毛发都竖立,道“它怎么不咬你?” 白茉道“或许它认主人。” 花忘王淡道“这种嗜血的东西才不会知道谁是主人,它们只是很挑食,非毒不食。”说着将它放在莲华的手背上,血蚕嗅了嗅莲华,头一缩间两颗看不太清的牙尖在伸头时猛地咬住了手背上的一块肉,开始吮吸起来。 萧风儿看见它贪婪的喝着莲华的血,不放心道“这方法真的可行吗?它会不会将师姐吸干?” 花忘王道“你之前已经逼出一部分的毒素,莲华并非毒源,只是间接沾染了毒血,这只血蚕会清理剩下的毒素。”又自腰间小葫芦瓶中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放进莲华口中,道“若无意外,明日她就会甦醒。” 青葵和白茉忙欣喜道“太好了,宫主没事了。” 萧风儿也终于松了口气,花忘王回眸看了她一眼,淡道“莲华与你交过手了?结果怎样?” 萧风儿没想到花忘王也知道这事,猜不透他与莲华究竟什么关系,道“还没有,但我知道我会输的。”看了眼莲华,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青葵道“萧姑娘,你都这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去好好补个觉吧,明天宫主醒了你累倒就不好了。” 白茉道“不错,我去准备热水你好好泡个澡再睡上一觉。”说着直接出门了。 萧风儿也确实是累了,笑了笑道“只要不回冷牢怎样都是好的。” 花忘王道“还能开玩笑就证明没事。” 萧风儿笑道“你呢?怎么看起来精神这么不好?无真呢?她还好吗?”想起如今无真也应该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花忘王神色一怔,又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中,青葵捣了萧风儿一下,道“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有忘王在。”说着直接拉萧风儿出门了。 萧风儿看出青葵好像有话要说,便跟着出去了,青葵一面带她去房间一面道“难道你不知道无真姑娘死了吗?”
第97页 萧风儿惊眸,思来想去,还是不能相信,道“无真死了?怎么会?” 青葵道“大概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吧,听说是被问逸昭关在石屋里活活饿死的,忘王赶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忘王眼睁睁看着无真死在自己怀中还是一尸两命,人已经奔溃,那段时日幸亏有宫主,才慢慢让他放下。” 萧风儿不知道也想不到问逸昭会这么对无真,眼泪不禁的夺眶,心酸道“他真的太狠了,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 青葵道“可不是,忘王发誓一定要问逸昭死在他的蛊术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无真报仇。” 萧风儿没有说话,她是真的难过,真的替无真不值,想了想道“师姐与忘王本身就是旧交吗?” 青葵点头道“是啊,是多年的知己好友,无话不说,我听白茉姐说忘王当年救过宫主一命,所以宫主对忘王很好,他的事也就是宫主的事。” 萧风儿终于明白花忘王为什么这么憔悴了,毕竟无真的死就连她也无法接受,她原本以为问逸昭会对她很好,回心转意,没想到竟如此狠心杀人灭口,想起问逸昭对自己的情意,萧风儿也有几分内疚。 第二日,萧风儿睡到日中才醒,一听青葵说莲华醒了,就忙的去见她,莲华面色苍白坐在床上服药,萧风儿一进门忍不住喊了声道“师姐。” 莲华迟了迟,抬起了头看着她,几分意外,几分动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风儿也顿了顿,方觉得几分矫情,见忘王也在,走到床边,平复淡道“你没事了吧?” 莲华望着她,眼底的笑愈发深刻道“昏迷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耳边哭,叫我不要死,所以我没死成。” 这就是莲华一贯的说话方式,让人无语却又冷中含暖,萧风儿眨了眨眼,两人终是默契的相视而笑。 旁边的花忘王低眸道“这么说我倒是一点儿忙都没帮上了。” 莲华笑了笑又看向萧风儿,笑得更暖了。 五日以后,莲华基本已没什么事了,恢复的很好,也多亏花忘王的固原汤,这日,她拉着萧风儿到后山的小泉附近散心,经过这次事后,两人好像无形中关系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并经曾经儿时的欢声笑语都是无忧年纪中最美好的回忆。 萧风儿道“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莲华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是要与你比试,你要是输了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莲花山?” 萧风儿想了想笑道“愿赌服输,我会。” 莲华藏起眼中的感动,一笑道“骗子,那你的季公子呢?不要了?” 萧风儿一滞,没有说话。 莲华瞧了她一眼,继续道“我的人跟了你这么久,多少知道一些,前两日我派出去的人回信来说季橙并不在秦府,秦府的人说他早已走了,去找萧风儿了,也并没有和秦念芙成亲。” 萧风儿的心被撞击,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他没有……”一时间万千思绪,忽的恳求莲华道“师姐,让我去找他吧,我怕他会有事,他不懂武功……”说着快要哭了。 莲华看着她,早就洞悉一切。 这时,白茉跑来道“宫主,问逸昭进莲花山了,已到迷花阵外。” 莲华顿道“快去通知忘王。” 白茉道“忘王已经去了,看来今日非要问逸昭死不可。” 莲华看向萧风儿道“此事稍后再说。” 萧风儿沉睡已久的心终于又活了过来。 ☆、091 失控 花忘王先一步赶去迷花阵外,问逸昭抱剑而立,像是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花忘王,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花忘王因仇恨握紧双拳,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要你为真儿的死付出惨痛的代价。” 问逸昭眉头不展道“我无心害她,我只是不想让她跟着我,我没想到她会死……”他冷酷的面上终于也因除萧风儿意外的人而自责不忍。 花忘王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掌下已暗暗运力,一双墨眸微微发红湿润了,淡道“是真儿看错人,但是我觉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说着,向问逸昭挥掌而去,问逸昭眼疾,身形灵动躲开了他噼石的掌力。 问逸昭撤开一步剑尖指地,道“我不想动手,不要逼我。” 花忘王冷笑道“那你大可以不还手,反正都要死。” 问逸昭见花忘王对自己狠下杀心避无可避只好迎上去全力相搏,只是花忘王武功高深莫测,问逸昭进退两难,一旦疏忽失手便是碎骨之灾。 萧风儿和莲华赶来时,两人正打得火热,莲华坐观火之势笑道“不出三招问逸昭必败。” 萧风儿也贊同,花忘王出招间完全不见吃力,问逸昭却只受难攻。 果然不过三招,花忘王掌力猛冲问逸昭左肩,他踉跄站稳脚之时,花忘王已经飞身而来,两指扣住了他的喉咙,胜负终于定下。 莲华柔媚含笑,道“过去看看。” 萧风儿内心是拒绝与问逸昭见面的,可还是一起过去,问逸昭见萧风儿安然无事的走来,整个人终于松懈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花忘王和莲华一顿都看向萧风儿,萧风儿不忍移开了眼眸,花忘王道“原来你喜欢的是她,所以你嫌无真碍事是不是!” 问逸昭道“我说过我无心让无真死,我只是回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花忘王失去理智的喊道“七天,无真被活活饿了七天!”说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问逸昭吐了一口血出来,神色却依旧冷静。 花忘王又要动手,莲华阻止道“让风儿来。” 问逸昭猛地一滞,花忘王也看向莲华,萧风儿更是吃惊莲华这么做的目的,莲华道“你就算今日杀了他,他也不会感到一点儿痛苦,没有什么是比死在心爱人手下更痛不欲生的了。” 萧风儿看向问逸昭,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起,花忘王愤然的看着问逸昭,似乎没有意见。 莲华对萧风儿道“这个人该死,杀他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就当是为了忘王。”说着将地上的剑拾起交给萧风儿。 萧风儿缓慢的接过剑,剑光反在问逸昭的脸上,几分凉薄,问逸昭看着她徐徐走来,眼里说不出什么酸楚痛心。 萧风儿瞧了眼手中的剑,淡道“失女之仇不敢罔替,我会留半条命给你。”这话是说给花忘王的,语罢,一剑刺入问逸昭的左胸几分并不深,偏离了心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软,或许她早已不是以前的白仞风了。 问逸昭面无改色,只是剑插入胸口的一剎皱了皱眉,他抬头逆着光望向萧风儿移开的眼眸,没有所有人想像中的震惊。 萧风儿松开手中的剑,也没有拔出,转身就走。 问逸昭蓦地笑了起来,越发的猖狂大声,还是掩不住凄凉绝望,道“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就没人知道季橙在哪儿了。”
第98页 萧风儿的一根神经跟着紧绷,脚下一顿,猛然回头道“你说什么,你知道季橙在哪儿?”说话间已回到问逸昭面前。 问逸昭笑意悽怆,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冷道“这副神情你何时为我有过?” 萧风儿扶住他肩膀道“快,快告诉我季橙在哪儿?是不是你把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她喊了出来。 就连莲华也没见过萧风儿这个样子,问逸昭笑着却越来越痛,道“我不会说的,我要他陪我一起死。” 萧风儿眼泪快落下来了,她乱了,因乱而有些失控,强忍着用恳求的语气最后问道“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花忘王与莲华交换了眼神,莲华却有几分担心,往往萧风儿这个样子,下一刻没人会猜到她会怎样。 问逸昭道“你为了一个男人求我?” 萧风儿低眸冷面,暗暗握紧的手背青筋暴起,好像就要失去耐性。 问逸昭看出了萧风儿的杀意,鼻中一酸,眼泪蓦地要出眶,他忍着一笑,抬头望着太阳道“我是不会让你找到他的,这样你就会记我一辈子。” 沉默的萧风儿再也忍无可忍,一把抽出他胸前的剑,鲜血顿的涌出,指天一旋剑尖抹过了问逸昭的脖子。 问逸昭终于落了两行泪出来,缓缓地闭上了眼倒下了。 莲华和花忘王都震住了,萧风儿原本是无心杀他却因季橙动怒失控,莲华这才真正体会季橙对萧风儿意味着什么。 愤怒迷了萧风儿的眼,她丢剑起身,转头望向莲华时,已然精神疲累。 似乎再不需要多言,莲华侧眸淡道“白茉,去拿烙环鞭再备匹好马送萧姑娘下山。” 白茉道“是宫主。” 萧风儿终于感动的眼泪肆流,沖了过去抱住莲华哭道“谢谢师姐。”现在的她就像受伤的小兔,让人想要呵护。 莲华拍着她的背,想起小得时候风儿练功受伤哭了自己也会这样哄着她,眼睛红了,道“是我谢谢你,在我受伤的时候没有离开,下山后一切小心。” 萧风儿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发抖的道“我会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季橙一起回来看你。” 莲华点了点头,花忘王神容迟疑,似乎在想些什么。 萧风儿骑马刚下莲花山,身后又闻马蹄声近,回头一看正是花忘王,含疑的望着他。 花忘王骑马而来道“或许我知道问逸昭会把他藏在哪儿,我随你去。” 萧风儿感激的笑了出来,尽在不言中,两人并肩御马消失在长坡尽头。 ☆、092 斗篷人 几日的奔波终于到了洛阳城外,眼见天色已黑,萧风儿和花忘王打算在林中露宿一晚,找了处宽绰的地方,将马僵束在树上,生起了火堆。 萧风儿借着明晃的火光端详着花忘王的脸,想起当日在莲花宫见到他时,那副憔悴无神的样子确实吓了自己一跳,反倒是问逸昭死后,似乎才真正打开了心中的郁结,话也比之前多了。 她正想着,花忘王低眸挑着火柴堆一面道“我脸上可有什么,让你瞧这么久?” 萧风儿倏地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认为问逸昭会把季橙藏在石屋。” 花忘王面无表情道“我只是猜测罢了,那你又为什么认为季橙就在洛阳呢?” 萧风儿道“师姐派去秦府的人说的,季橙去找我了,他肯定知道我离开丹霞山第一件事就是找长生子报仇,所以他必定会去洛阳找我,而问逸昭此前不是就在洛阳吗?我也希望一切如我所料。” 花忘王道“看来此行,你还会找仇人一併把仇算清。” 萧风儿道“仇是一定要报的,等找到季橙再看吧。” 花忘王道“那日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听莲华所说,似乎是专门为救你而来。” 萧风儿疑惑道“师姐和你说的,她都没有向我询问此事?” 花忘王笑道“你既不愿随他们走,为难关头还肯留在莲华身边,她自然没有问你的必要,其实莲华看起来让人觉得很霸道强势,其实很在乎你们是姐妹的情分。” 萧风儿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师姐只是好强罢了,至于那些黑衣人的来路我也不敢确定。” 萧风儿心想景玉骁当日的话,“世子……”这个世子究竟是谁?她只知道景玉骁和问逸昭当初都是奉了谷王之命来剷除自己,怎么他背后还有一个指使人?世子……萧风儿忽的一怔,莫非是谷王的儿子?她确实在王府的长廊中与谷王的三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除了这个人萧风儿再想不到还会是谁,只是他为何要救自己呢? 花忘王道“你在想什么?” 萧风儿不再多想,道“没什么,很多事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多虑只是枉然,睡吧。”说着,笑了笑便深深的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合上了眼睛。 花忘王瞧着她,在她年轻的脸上又看见无真的音容笑貌,不禁又感伤起来,萧风儿从他呼吸里听出了什么,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他,花忘王倚着身后的树干,抬头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仿佛今生都不会再笑了。 萧风儿能体会他的痛,轻声道“事到如今,就算放不下也要放下,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下去,这也是无真的希望。” 花忘王眼里的泪终是没有流下,就这样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一个怀念无真,一个记挂着季橙,长夜难眠。 第二日进了洛阳城,萧风儿与花忘王最先去南郊竹桥下隐在杂丛间的石屋,由于想到这个地方是无真丧命的额地方,萧风儿怕花忘王触景伤情不想他进去,可是花忘王却说自己没事陪萧风儿进去了,门并未上锁,萧风儿的心已跌了一大半,果然进去后,四四方方的屋子除了四面石壁,一张破桌子什么都没有。 萧风儿失去方向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花忘王望着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虽然已放下了无真的死可还是会感到压抑难受,也跟着出去了。 花忘王走近了道“别急,如果真在洛阳,加上你我的智慧不怕找不到他。” 萧风儿手抵着下巴,原本很担忧很凌乱,听了花忘王的安慰蓦地一笑,好了许多,淡道“但愿如此。”突然想到“我还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会在那儿。” 果然,两人又骑马来到了当日问逸昭带萧风儿来的前朝廷官员被封的大宅,从上至下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没找到半点人影。 天色渐暗,花忘王见萧风儿已身心疲累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萧风儿已没有任何意见心思。 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花忘王瞧着前面的客栈,道“安枕客栈,好名字,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萧风儿望了眼客栈牌子,依旧没有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向客栈走去,低头上台阶时,不慎与里面正巧出来的人相撞,萧风儿这才退后一步,淡道“对不起。”抬眼一看,此人身穿一身长黑斗篷,上面以银丝线绣着两条对立的老虎,高大的帽檐遮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张略粉的薄唇,身形颀长玉立,萧风儿瞧着片刻,那人也立在那里,紧跟着身后出来四个随行的人,皆是上好的衣料,一看此人非富即贵。
第99页 花忘王回头看了眼萧风儿道“还不进来?” 那黑衣斗篷这才拉低了帽檐,走下台阶上了门前宽敞精緻的马车。 萧风儿目光随远行的马车变得明灭,分明有种说不出的牵引,但还是没多想什么进去了。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夜里萧风儿收到窗外飞进来的一只长镖,上面附着一张字条,写着“欲救季橙,修家后院假山中去寻。” 萧风儿怔了又怔,惊了又惊,季橙竟然被问逸昭藏在修家后院的假山中,不禁对问逸昭天衣无缝的安排感到悚然,若非有人告知,就算她与花忘王把整个洛阳翻个底朝天都想不到的,可是告密人又会是谁呢?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安枕客栈?萧风儿自然的与白天那个黑袍人联想到一起,大胆猜想此人或许就是景玉骁口中的什么世子。 萧风儿和花忘王夜里就赶去修家,修志杰见萧风儿安然而来,不免几分惊喜,随后萧风儿简单向他说了此事,一行人往后院的假山石中去,果然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季橙与小梦被绑着双手双脚,塞着嘴巴,还被蒙着双眼藏在这里。 几日未进食,两人都被昏沉着,萧风儿扑倒季橙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终是喜极而泣,道“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跟着进来的修志杰也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萧风儿看的比自己还重的人是谁了,嘴角犹豫的笑渐渐变成一个完美的笑容。 而花忘王从一进洞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小梦,小梦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花忘王,轻声道“救我……”说着便没了力气。 花忘王心一痛,赶了过去将地上的小梦抱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要夺眶,他告诉自己,不能让这个女孩再死在自己怀里。 ☆、093 交易 季橙醒来的时候,萧风儿倚坐在床边睡着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见萧风儿来救自己,直到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她安睡的脸,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季橙没有动生怕惊扰了她,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欣赏着,三个多月没见却犹如三年长久,他望着她的眉毛再到弯弯的睫毛再到秀美挺立的鼻樑,最后视线落在她的樱唇上,心里感嘆萧风儿的五官虽不是精緻到完美,却是让人不想去挑剔什么瑕疵的,不禁心头一跳,有种想要亲吻她脸颊的冲动。 季橙轻轻地坐起来,把被子往旁边推了推,跪起身子动作轻缓地向萧风儿靠近,他将脸迟缓的凑了过去,可能是感觉到这种温热的呼吸,萧风儿肩膀忽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侧过脸来正好对上季橙一双大眼睛,萧风儿怔住了。 季橙的身子也似僵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对方,感受着彼此温热均匀的呼吸,一贯没有从气势上败过谁的萧风儿这次却先软了下来,正过脸不再看他。 一别三个多月后的第一次重逢,彼此一定都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旦面对面,萧风儿却不知从何说起,思念是那样难熬,熬过去了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季橙当然看出萧风儿平静后的顾虑,他靠了过去,没有在心里组织太多言语,只是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萧风儿稍顿之后回眸看着他,季橙的笑足以打消她最后的不确定,深深一嘆道“这三个月说起来不长,是那么轻松,其实我知道我们过得都不容易,当初为什么会放开彼此相信你我都是一样的原因,我们都被那些条条框框,无足轻重的外因所干扰,左右了自己的真心,在秦家的日子我已经想的很明白,我季橙不能没有你萧风儿,无论何时何地甚至每天睁开眼睛我都希望看见的是你的脸,嫁给我风儿。” 季橙的话已经让萧风儿感动的一塌糊涂,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更是让萧风儿震惊到手足无措,脸上写着一副“是真是假”看着季橙,道“你说什么?” 季橙更加握紧她的手道“我说嫁给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不再理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安心快乐的做季府的少奶奶,我们不用逃去哪里,你那么好,我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说着,萧风儿早已捂着嘴哭,她只希望可以找到他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根本没想到能做他的妻子,终于感动到鼻子眼泪齐下的地步,望着季橙道“你不要后悔?我可是会当真的。” 季橙将这样没有安全感的萧风儿抱紧,心里又痛又疼惜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们明日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回家。” 萧风儿倚在他肩头,不再去迟疑什么,不再有顾虑,只有无穷无尽的幸福和感动。 已经在修府打扰多日,季橙与萧风儿去意已定,次日萧风儿便去和修志杰道别,经过小花园的时候,发现花忘王在和小梦放风筝,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那是从心而笑,再看看他怀中拉扯着风筝线的小梦更是欢乐,她的笑声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童趣。 注目间花忘王正好望来,两人相视中似说了很多,萧风儿笑了笑便离去了,或许小梦真的是上天派来代替无真的吧。 夜里萧风儿刚打算熄灯换衣服,门外忽然一个人影闪过,萧风儿立的拉门追了出去,那人飞上屋檐,萧风儿也快速跟了上去,直至修府外漆黑的长街,那人在对面的巷口落了下来。 他背对着萧风儿,但感觉却并不陌生,萧风儿顿道“景玉骁。” 景玉骁徐徐转过身来,一双生来多思的眸望着萧风儿划出一个微笑,道“好久不见?” 萧风儿没有心思与他周旋,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究竟想怎样?” 景玉骁向月光下走入几步,背着手笑了笑道“你这几日过得不错,那个姓季的小子是你心上人?” 萧风儿很认真的瞧着他道“如果你敢打他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景玉骁忽的狠道“那你杀了问逸昭这笔帐又怎么算?” 萧风儿失的不语,道“一笔归一笔,你要替他报仇就沖我来,不要连累旁人。” 景玉骁冷声笑了笑道“你别忘了,我本来就有命在身要杀你灭口,你想想如果你我敌对,那个姓季的小子能安然避难吗?” 萧风儿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景玉骁笑了笑道“王爷忽然改变了注意,只要你帮他解决一个人,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王爷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萧风儿想了想道“王爷真的这么说?是什么人值得换我一命?” 景玉骁笑笑道“徽州茶叶大家余家当家的余声严,至于他与王爷有什么过节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要你取下他人头给我,今后你与王爷的过节就一笔勾销。” 萧风儿一听要杀人有些犹豫了,想了想道“我不想再杀人,如果我不同意呢?” 景玉骁道“你会同意的,没有谁愿意做王爷的敌人,不然不仅是你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安生,你可想清楚了,就要死一个余声严,你和季橙就可以过新的生活,一条人命换两条甚至更多值得。” 萧风儿似乎也有些动摇了,举棋不定,她确实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想和季橙安稳度日,杀一个无辜的人或许残忍,可终究不是第一个了,为了以后,她只能再心狠一次,冷道“好,成交,到时徽州见。”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00页 第二日城外小林,也是与花忘王和小梦道别的时候,几日的相处花忘王已收作小梦为义女,小梦终是随他去了绝情谷,可是季橙和萧风儿都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 终于只剩下季橙和萧风儿,季橙对怀中的萧风儿道“我们也应该回家了。” 萧风儿道“这么久以来我们都没有四处游玩过,好不容易再无负担,我想出去转转。” 季橙想了想道“也好,你想去哪儿?” 萧风儿道“徽州,听说徽州很美。” 季橙一顿,惊喜的道“你说徽州?” 萧风儿应了声,道“怎么?” 季橙刚要说什么,却笑着道“没什么,既然要去就到那儿再说吧。” 萧风儿窝心一笑,心里却十分愧疚,他答应过季橙不再杀人,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也是没得选择。 季橙一拉马缰笑道“就去徽州。”扬鞭而去。 ☆、094 无心伤害 一路上萧风儿都心事重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一路上好玩儿的好看的也没有心思欣赏,只是想快些到徽州解决完姓余的就赶紧离开。 傍晚十分,终于进了徽州城,季橙好像兴致很好,道“我带你……” 萧风儿道“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有什么好玩儿的明天再说好不好?” 季橙忙问道“没什么吧?” 萧风儿摇了摇头,含笑道“只是没休息好,没什么精神。” 季橙道“那好,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吃了饭你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明日再说。” 两人在一间客栈门前下了马,季橙刚要牵着萧风儿的手进去,只听有人迟疑的叫道“季橙?” 季橙回过头去,对面的男子渐渐笑了出来,道“真的是你!”季橙也想着念道“尉迟坤!”说着,大笑迎了上去。 “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尉迟坤拍着季橙肩膀道。 季橙也喜道“你还是一点没变,身子骨依旧这么结实。”他拍了拍尉迟坤结实的胸膛。 尉迟坤道“那是,我现在跟着师傅走镖,不练身功夫怎么能行?”他说着,看向季橙身后的萧风儿,将她不由的打量了一番,眉目一亮。 萧风儿瞧着他走了过来,微微点头含笑,季橙这才介绍道“风儿,这位是尉迟坤,我们三岁就认识了,这是萧风儿,我的未婚妻。” 萧风儿望着季橙暖心一笑,尉迟坤道“未婚妻?真没想到我还是光棍一条,季大少爷就要成家了。”说着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尉迟坤道“此事得庆祝,多年不见今晚非把你灌醉不可,你休想走。” 季橙看起来似乎很想去,刚要答应看向萧风儿,萧风儿笑道“你去吧,我真的很累,想好好休息,你回来直接去休息好了,明早见。” 季橙道“也好,记得吃饭。” 萧风儿点了点头,他这才与尉迟坤一起离开,临走时尉迟坤侧过头多看了萧风儿两眼,似乎有很多疑问,萧风儿也发现尉迟坤特意回头看自己,只是有些不喜欢没有多想,转身便进客栈了。 夜黑风高,萧风儿换好了夜行衣,将烙环鞭放在枕头边,带上剑将门反扣好,从窗户飞了出去。 她白日已打听好余府位置,跃入府墙后院,余府院宅很大,萧风儿躲在后山先按捺不动,见一个小丫头从一间厢里出来,等她走后,萧风儿见四处无人这才出来,到厢房窗前听着房里的动静,这时门刷的从里面开了,走出一位鬍子花白的老者,他看着萧风儿惊退了几步,萧风儿也愣着了,竟是位老人。 他刚要喊出来,萧风儿飞步上前,锁住他的喉咙,他不敢发声,萧风儿问道“屋里有人吗?” 他瑟瑟发抖,摇了摇头。 萧风儿又道“你是余声严?” 他点头迟道“是……” 萧风儿不禁皱眉,压着他进去将门关上,余声严虽然很怕,但仍然沉着气,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萧风儿没来之前下定决心了要动手,可偏偏余声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竟有些下不去手,道“你与谷王有什么过节?” 余声严道“什么、什么谷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像是撒谎。 萧风儿道“你不认识谷王?” 余声严摇头道“到这份上我骗你做什么?我真的不认识啊。” 萧风儿乱了,脑海里开始整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景玉骁的话,想要整理出什么头绪来,余声严见她有些迟疑,突然挣脱了她的手向门口跑去。 萧风儿一怔,连忙上去拦截,一脚关上了余声严打开的门,他惧怕的向后退去,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女侠你放过我吧。”说着,他跪下饶命,话还没说完,突然心口一疼,整个身子麻痹起来。 萧风儿瞧他不是假装,好像真的不要妙,上前道“你怎么样?” 余声严捂着胸口,脸憋得狰狞,顿道“心、心口疼,药、药……”手指向床边的小柜。 萧风儿忙赶过去拉开抽屉,翻找后找到一个小药瓶,只是回头之时,余声严已躺在地上再动弹不得,死不瞑目。 药瓶从萧风儿手上滑落,她无心杀他,他却因自己而死,虽然任务完成了,可萧风儿却说不出来的难过。 她没有砍下他的头,赶回了客栈,经过季橙的房门前时,里面没有动静,她心累到不想睁眼,用睡眠去麻痹自己的心。 第二日,她醒来后去找季橙,敲了两遍门没有开,她推门进去,只见屋子里是空的,床铺整齐就好像没有动过。 她刚出去,小二领着一个小厮走来,道“这位就是萧姑娘。” 那小厮看着萧风儿忙上前来,一脸悲戚道“萧姑娘,少爷派我来接你。” 萧风儿道“你家少爷是何人?” 小厮回话“季橙少爷,是我们老爷的外孙,老爷昨夜心脏病突发离世了,少爷悲痛在府中打理老爷后事,萧姑娘快随我去吧。” 萧风儿心头一跳道“慢着,你家府上高姓?” 那小厮袖子抹了抹泪道“余府,我家老爷余声严。” 萧风儿大惊,差点背过气去,心中道“怎么会?不会的!”转眸间难以置信,只怕一双眼珠都要蹦出来了。 去往余府的路上,萧风儿犹如一具尸体,没有半点精神,余声严竟然是季橙的外公,怎么会的,她终想明白,一切都是场阴谋,谷王的阴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踏进余府,一口棺材停放在院中,余府上下仆众立在两边,一时哭声更让萧风儿心如刀绞,季橙跪在棺材前,双手伏地泣不成声,如此悲伤。 萧风儿一面走去,一面已泪流满面,只是她的泪全是抱歉和愧疚,她想过要不要向他坦白一切,可是哪里忍心出口,她捨不得,捨不得放手……
第101页 一双手搭在季橙的肩头,也跪了下来。 季橙的手指不甘的抠着地,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泣不成声,萧风儿心里的痛再无法忍受,一把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想给他自己所有的安慰,心里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季橙摊到在她的怀中,伤心的像个孩子。 这一天是灰濛的,而萧风儿的心像是再也不会光明。 ☆、095 引怀疑 萧风儿不想回忆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她承受的痛苦并不比季橙少,她宁愿杀死一百个无辜的人也不愿意伤害他的祖父,这些日子季橙都没有笑过,甚至话也没几句,萧风儿想安慰他,可是一看见他就想起那晚,余声严求自己放过他然后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流的泪和他一样多,旁人都以为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心底柔软善良,其实都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愧疚和悔恨。 天色刚刚暗下来,萧风儿出现在寄云酒楼外,坐在二楼栏边的景玉骁向下望了眼,举起桌上的酒杯沖萧风儿一笑。 萧风儿眼中的火星暗暗燃起,走了上去。 这一幕正好被刚好经过的尉迟坤瞧见,心里不住细细琢磨,萧风儿与景玉骁的关系,其实他第一次见萧风儿的时候,就总觉得萧风儿比起寻常貌美的女子多些看不穿的复杂,这些日子在余府时常进出,碰面机会多了,更觉她好像很是神秘,而且尉迟坤总觉得萧风儿对余声严的死好像很难过,难过的有些过头。 今日又见她眉宇间的寒气,更认定自己对她的看法不是多虑,尉迟坤在底下瞧了一会儿,发现景玉骁似乎发现了他的注目,才装作过路人若无其事的走开。 萧风儿坐在景玉骁的对面道“余声严是季橙的外公你知不知道?” 景玉骁握着酒壶的手悬空,神色一怔道“什么?余老头是季橙那小子的外公?怎么会有这么不巧的事?” 萧风儿细细观察他的神情,想辨别他有没有欺骗自己,但是他表现的很好,萧风儿不敢确定又道“但是他说根本不认识王爷,王爷到底为什么要他的命?” 景玉骁道“王爷的事有时就连我也不好过问的,我们都不过是王爷手底下的棋子,任由他摆布差使,你有权坏事,却不可以问为什么。” 萧风儿没有说话,面盖愁云,景玉骁为她添了酒,道“我知道死的是季橙的外公所以你很自责不能释怀,我奉劝你最好不要钻牛角尖,如果余声严不死,你和季橙都会有危险,两者取其轻,倒不如死的是与你无关痛痒的余声严。” 萧风儿道“其实我没有动手,他是心绞痛发作猝死的。”说着,不忍回忆。 景玉骁想了想道“那你更不必自责。” 对于这等“巧合”,萧风儿始终保留自己的看法,她始终认为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想也从他口中探不出什么,萧风儿想道“上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莲花宫,你说的世子是不是谷王的三公子?”在王府她只见过三公子朱洵。 景玉骁笑了笑道“看来不枉三公子派我去救你,不错,正是世子洵。” 萧风儿想了想,道“我与世子不过一面之缘,他怎会如此洞悉我的行踪,还专程派人去救我?” 景玉骁道“世子洵俊逸风流,萧姑娘你貌若天仙,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理由吗?至于知道你的行踪并不奇怪,从你当初离开黑山寨世子就一直打听你的消息,你以为王爷只派了我和问逸昭来杀你吗?若不是世子暗中为你剷除那些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坐在这里怀疑我。”他笑得精明。 萧风儿难以相信世子洵会倾慕自己,更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她觉得一切变得超乎想像的复杂,谁善谁奸已经失去分辨能力。 平静过后,她看向景玉骁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你现在在帮世子做事?他如何会信得过一个要杀我的人?” 景玉骁一笑道“你没听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世子眼里你的命更为值钱,所以我能为财杀你也可以为财救你,不过现在都一样,你替王爷解决余声严,王爷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萧风儿听着他的话,多半没有全信,道“那就好,今后最好你我不会再见面。”说着起身离去。 景玉骁道“都在京城怎会不见?”笑了笑道“开玩笑的,祝你和季橙幸福。” 萧风儿没有说什么,下楼了。 回到余府的时候,厅中门敞着,远远看去季橙正与尉迟坤在说话,尉迟坤见萧风儿回来,笑意略深道“萧姑娘回来了。” 萧风儿点头含笑进了门,季橙起身关心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去做什么了?” 萧风儿道“没有只是有些闷,出去走走。” 这话不禁引来一旁尉迟坤的心疑。 季橙点了点头,眼中也满是疲惫,淡道“明日我们就回京,外公的事总要对爹和母亲有个交代。”他之所以没有通知二老,也是怕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不敢说。 萧风儿心里当然也想尽快离开这里,点头道“好,听你的。” 尉迟坤一直瞧着萧风儿,端了杯酒走过来,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又能再见,对萧风儿笑道“未来弟妹,我敬你一杯,等你和季橙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去京城讨喜酒吃。”说着把酒杯递向萧风儿,萧风儿正含笑要接,尉迟坤忽然手一松,酒杯落了下去,萧风儿手疾眼快,稳稳地接住,动作之麻利,让原本有心理准备的尉迟坤还是一惊。 尉迟坤笑道“萧姑娘好身手。” 萧风儿只是笑了笑,季橙道“风儿以前跟过一位高人习过武艺,身手不俗。” 尉迟坤见季橙也知道此事,还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不识弟妹本色,失敬失敬。” 萧风儿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尉迟大哥有空一定要来京城看我们。”说着,含笑饮下了杯中的酒。 尉迟坤暗暗笑道“一定,一定会去的。” 第二日,马车遥遥的载着季橙和萧风儿出城,萧风儿靠在季橙怀中,城外的空气如此新鲜,她试着不去想不快乐的事,整颗心渐渐放松下来,可是眼角的泪又是什么? 她恨自己自私偏又心软,不能说却又不原谅自己,这种内心的折磨不知何时才能放下。 ☆、096 买醉 数日后终是到了京城,季橙的心情终是恢复过了,余声严毕竟死的太突然,任是谁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最让萧风儿无颜以对的是季橙还为此事向她道歉,原本他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去看外公的,没想到却让她受惊了,萧风儿哭着听完这些话,该道歉的应该是她,却换来季橙更加的疼惜。 她的内疚是见不得光的,她多想扔掉这个包袱告诉季橙真相,却深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季橙会恨死她的,萧风儿每日无不活在煎熬中,希望这一切能今早过去。 季橙牵着萧风儿的手回到季府时,府上的一众僕人先喜后惊,喜是逃婚出走的少爷突然就回来了,惊的是少爷旁边的姑娘实在是好看而且关系不一般。
第102页 “橙儿!”余氏立在厅堂外激动的唤道。 季橙猛然回头,眼泪已先出来,道“母亲!”快步迎了上去,扑进余氏怀中,余氏摸着季橙的头哭道“我以为你恨娘,不再回家了,我的橙儿……” 季橙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哭道“我怎么会恨娘,孩儿在外不知道多记挂爹和娘亲。” 余氏哭的更是厉害,道“好,回来就好。”忽然看到一旁立着的萧风儿,顿了顿,含疑道“这位姑娘是……” 季橙走到萧风儿身边将她领了过来,道“娘,这是萧风儿,也是我的未婚妻。” 余氏面色怔了怔,看看季橙,又看看萧风儿,萧风儿微微笑了笑道“季伯母。”余氏见两人都不似玩笑,将季橙拉到一旁道“你是说真的?” 季橙极是认真,道“是的。”低了低头,嘴边的笑意渐渐收住,拉起余氏的手道“娘,还有一个消息,孩儿知道你知道后会很悲痛,但请您答应我无论如何要挺过去。” 余氏不解,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道“橙儿,什么事会让你这么为难?” 季橙眼眶已湿,萧风儿更是偏过头去,季橙道“外公、外公他去世了……” 余氏吓退了两步,悚然不信道“外公?你在说什么?外公好好的在家中,你不要吓娘了。”她抓紧季橙的衣袖不松。 季橙握紧她的手含在手心,道“娘,我哪敢说假,我正是从徽州回来的,外公他半月前心脏病发已经离世了。” 余氏道“不,不会的……”晕过去了。 季橙道“母亲,母亲……”将余氏抱了起来冲出了大厅,秦姨和几个丫头吓得手忙脚乱,也紧跟着出去了。 萧风儿痴痴的立在那里,心里又一阵难受,她悠悠的走出季府,在你来我往的人群中穿梭着,心里空荡也不知该走去哪里,目光一瞟,瞧见一家小酒馆,便走了进去。 馆子不大倒极为干净简单,六张桌子只剩窗边的一张空着,萧风儿走了过去,对上前的店小二道“来一壶买醉的烈酒,不醉不付钱。” 那小二将萧风儿打量了仔细,意外之余还是马上应道“好、马上就来,姑娘先坐吧。” 萧风儿这边坐了下来,那边酒馆老闆就亲自送来了一壶酒和杯子,道“一看姑娘就是懂酒的人,这是我们小店性子最烈的酒,姑娘若是三杯不倒,我们不收钱。”说着放下。 萧风儿漠笑道“那我喝第二杯的时候再决定要不要付银子好了。”摆了摆手,自己倒酒。 她握着一杯酒放在嘴边,面色沉郁,眉头一紧似想把所有的愁绪都沉浸在这酒中,想了想目光一沉,仰头饮下。 酒入腹中,回了回味,她皱眉而笑道“果然是消愁的好酒。”说着手又扶上了酒壶,又倒了一杯,接着一饮而尽,接着第三杯下肚时,才晕晕乎乎的有些醉意了,还是倒满了第四杯酒,四杯下肚手终是从酒壶上滑了下来,还要回季府不能再喝了。 萧风儿扶额唤道“小二,多少钱?” 小二对着小脸立的跑来道“方才出门的蓝袍公子已经为姑娘付过钱了。” 萧风儿心里烧得慌,看着他,又扶着桌子起身伸头向窗外望去,果然望见一个风姿卓然的蓝袍男子,萧风儿有些醉意,脚下有些飘忽的追了出去。 她连撞着几个人,一双目光却在那蓝衣身上不曾离开,眼看一手就要碰到他,一人将她一绊,萧风儿整个人向前倒去。 街边吃着糖葫芦的小童惊声叫道“那个姐姐要倒下去了!” 蓝袍闻声回头,眼疾手快搂住了萧风儿的腰,她的身子柔软的贴在他的胸前。 终于碰到他了,萧风儿微眯着眼抬头望着这个轮廓轩昂的男子,眼前却出现两三个人脸,而且似曾相似,她已经醉了。 男子完美精緻的面容不禁如雨后微风,他望着萧风儿的眼里有着一种和季橙相同的感情,或者说更为深刻,一辆不知何时驶来的马车停在男子面前,小厮将萧风儿扶进车里,他也跟着进去,马车晃晃悠悠的消失在人群中。 天色黄昏,马车行驶到季府门外,小厮道“世子,我们到了。” 蓝衣男子看了眼怀中的萧风儿,淡道“去叩门。”声音极轻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力量。 马车刚停下,小厮便去叫门,不过一会儿季橙便亲自出来相迎,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两个男人的视线相碰,同是望着对方许久,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引力。 更让季橙诧异的是车里一阵酒气,萧风儿还靠在这个男人的怀中,不知发生什么事,季橙还是很有礼貌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话还没有说完,世子洵已道“酒馆偶遇这位姑娘酒醉,听她念道季府,便送了回来。” 季橙温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 季橙扶着半昏半醒的萧风儿,对格子窗里的世子洵道“不知公子高姓,他日一定登门谢访。” 朱洵笑了笑,似全部在意道“不必了,走吧。”接着淡道,放下了窗帘。 小厮驾着马车离去,季橙望了半晌,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想着此人的来头,可是看向怀里的萧风儿时,愁容中有着一丝歉意,扶着她进门了。 季橙身边的丫鬟竹心和君儿来侍候萧风儿宽衣,一番折腾后终是睡下了,季橙望着她睡着时毫不松懈的眉头,实在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里也不好受,在她床边坐了会儿,想到余氏,起身为萧风儿盖好了被子便离去了。 ☆、097 埋伏 萧风儿睡到太阳打头了才醒过来,捏着额角坐起身子,酒后脑子里仍有些空白。 竹心端着水进来道“姑娘醒了?” 萧风儿望着她,竹心笑着将盆子放在木架子上道“我是少爷的侍女竹心,专门来侍候姑娘的。” 萧风儿点了点头,想起昨日的事,隐约想起那个蓝袍男子好像是世子洵,她顿了顿道“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一个男人送我回来的?” 竹心道“是啊,听阿晋说是个俊逸的公子送姑娘回来的,本来少爷还想问他府上何处改日登门拜会的,谁知他却端着架子没有告知。” 萧风儿迟疑片刻道“那……季橙生气了是吗?” 竹心道“少爷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呢,他一心只担心姑娘,这都是阿晋抱怨的。” 萧风儿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感动,可是很快思绪便又被世子洵带去,之前一直觉得他与自己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是却偏偏在自己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一连几日余氏都卧床不起,季府原本是沉浸在季橙回来的喜悦也因余老爷的死而变得死气沉沉。 季橙和季德庸都守在余氏床前,时时宽慰照拂,余氏也总算从悲痛中走出来,这日天色不错,终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季橙扶着余氏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有些累了在游廊边坐下,嘴里的话似想了又想道“那么萧姑娘的事你还没有与娘细说呢,在哪里认识的,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第103页 季橙在一旁坐下,早知道要交代萧风儿身世的,所以也早有准备,道“风儿是洛阳富商的女儿,家里经营陶瓷生意,母亲年幼的时候就病逝了,她小的时候身子弱,常年跟着一位高人习武,可以说是被她师傅带大的,两人感情深厚,所以性格独立,不似寻常姑娘娇柔。” 余氏暗暗点了点下巴道“是看着不像读诗书长大的闺阁小姐,听你这么说她与她父亲家人的感情就不深厚吗?” 季橙道“风儿是个极孝顺的女孩子,她母亲生前就一直被二娘欺负,爹也站在二房一边,这样的情形,有父亲相当于没有,不该怪她的。” 余氏想了想,虽没说什么似乎有所保留,沉了会儿,道“看来你是真的非她不娶?” 季橙握住余氏的手道“娘,孩儿是认真的,希望母亲成全我们。” 余氏深深嘆了口气,眼里不禁泪光浮动道“娘为你做的每一件事纵然你不喜欢都是从心里为你好的,沅婷自小娘都把她当做儿媳看,这么乖巧可爱却偏偏不得你意,这位萧姑娘虽貌美气质佳,可是未必比得上婷儿能做个好媳妇儿。” 季橙道“娘……” 余氏看向他道“可是娘不想再失去我的好儿子,你若真非她不娶,我和你爹也认了罢。” 季橙一阵感激,抱住余氏道“谢谢母亲!” 余氏拍拍他的背,看着他认真想道“这半年,外面的人传我们季李两家的笑话也是够多的了,照顾老李家的面子,你们的婚事不要太过铺张,礼数周全就行了,好在沅婷现在也安然无事,不然你这婚都休想结的顺利。” 只好能和萧风儿在一起,季橙怎样都可以,还不是余氏说什么他就答应,从余氏口中得知沅婷并没有回来,前些日子刚休了书信回来说在扬州,叫家里人不要担忧。 季橙听得她没事也就放心多了。 季橙与萧风儿说了余氏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三个月后成亲,萧风儿不知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仍不能放下余老的死,没有表现出来太过开心,季橙总以为她是受了外公死的影响,等再过些日子自然而然的就好了。 余氏慢慢接触萧风儿,发现萧风儿其实心底善良也很尊重自己,只是不太爱笑,为了让她尽快融入时常会带上她出入与其他身份显贵的夫人的小聚,虽然都无不称赞季家的儿媳美若天仙,但余氏看得出萧风儿并不喜欢这些应酬,便也不愿意勉强她了。 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萧风儿时常会去小酒馆喝两杯,只不过不求一醉只是图个寄託。 这日她如常来坐坐,只是喝了两杯,手脚竟觉得使不上力来,她暗暗运功却发现完全使不上内力,才反应过来被人下了药,暗暗打量四周的每一个人,却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她招了招手,小二走来道“什么事姑娘?” 萧风儿小声道“有没有人碰过我的酒?” 小二疑惑不解道“啊?” 萧风儿严肃的看着他,他这才认真回忆起什么,道“我不知道,但是刚确实有个瘦子撞过我,怎么?这酒怎么了吗?” 萧风儿想了想道“他现在人呢?” 小二摸着脑袋道“刚还在这儿呢。” 萧风儿向窗外望了望,对他道“你帮我去季德庸老爷府上传个口信,让季公子来这里接我。”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些碎银子给他道“麻烦你了。” 小二道“好的,我这就去。” 萧风儿撑着头坐着,敌在暗里埋伏她内力使不上来不能贸然出去,万一有事必是吃亏。 不一会儿,小二跑了进来道“姑娘,季府的轿子来了,就在门外候着。” 萧风儿起身道“谢谢。”走了出去,见确是季府的轿子和轿夫,小二道“管家说季公子不在府上,只派来了轿子。” 萧风儿望了圈四面,一面道“谢谢。”便没有多说什么上了轿。 坐着坐着大概转了两条街,轿子忽的停下,萧风儿倚着轿子睁开了眼,心想没有那么快到,掀开窗格小帘一看,轿子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口前,轿夫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萧风儿走出轿子,后脑勺被重击倒下了。 瘦子六和壮五狞笑着地上的萧风儿,将她拖起来走了。 ☆、098 同死 萧风儿被瘦子六和壮五带回了黑山寨,半年前的大火併没有将这里完全的烧毁,后院还好一些,有那么几间房在大火中存活了下来,不过都是废墟。 萧风儿感到头后隐隐作痛越来越清晰,摸着后脑勺渐渐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内心一惊,眼前被烧毁不堪的房间正是季橙原来在黑山寨住的那间,她不信自己又回到这里,再看过身上没有受伤以后还有些晕乎的走了出去。 曾经的绿草茵被燎成了灰烬枯枝,完全是一片荒野地,萧风儿怔住了,当日离去明明没有放火,黑山寨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萧风儿正想着,只听一声“风儿!” 她猛然回头,季橙从假山那里走出,看见她一副如得至宝的喜色,萧风儿惊了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迎了上去,话音刚落,脑海里回忆她是怎么到这来的,只记得倒地时好像看见一张很猥琐的面孔,很熟悉…… 季橙拉起她的手,左右打量道“有人传话给我,说你在这里,我赶紧来了,谁知半路上被人打晕了,没想到醒来已经到了这里。” 萧风儿道“我也是被人打晕带到这里。”直觉敏锐,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季橙道“嗯。”拉起萧风儿的手刚跑了几步,那张猥琐的面孔真正的出现了,瘦子六和壮五抱着砍刀而来。 两人脚下一滞,季橙顿道“是你?” 萧风儿这才想起打晕自己的正是瘦子六,很意外却不惊愕上前一步护在季橙身前,沉声道“你还没死?为什么把我们带来这里。” 瘦子离笑了笑道“就是还没死所以要找你报仇,这个地方不是很好?让你我都能回忆起半年前的那日,你对我的羞辱。”他的一双狭窄的眼目光变得阴毒卑鄙。 壮五哼哼笑了两声道“臭娘们,我的这半个手臂就是被火烧的,我发过誓,只要不死一定将你生剥了皮!” 萧风儿道“不是我放的火,你们不要赖在我头上。” 瘦子六道“少说废话,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你说什么都好,反正今日你们小夫妻都不能好活。” 萧风儿冷笑道“就凭你俩儿?”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季橙忽然捂住胸口,整个人躬了下去,样子痛苦不已。 萧风儿吓了一跳,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 季橙道“不知道,只感觉心口疼的厉害。”稍顿之后又道“浑身都没有力气。” 萧风儿正要说什么,她的心也传来一阵剧痛,难忍道“你们下了毒?” 瘦子六道“是下了毒,而且解药只有一粒。”
第104页 萧风儿不禁想起当日在家中,她用同样的方式逼墨震天做出选择,心里暗道“报应”二字。 季橙痛道“你们想看我们互相厮杀?” 萧风儿侧眸看向他,脸色苍白掩不住伤感。 瘦子六残忍大笑道“聪明聪明,不错。”这时,壮五提着桶什么东西走去放在两人面前,手里拿着一柄火把。 瘦子六道“爷我今天高兴,小子我给你个生还的机会,只要你把这桶油浇在萧风儿身上亲自了解她,我就给你解药。” 季橙眼睛全是怔忪和挣扎,他放声吼道“你休想!” 萧风儿倒是很平静,一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油桶。 瘦子哼笑道“我是不急,只是要等我们出手,可就没有解药了,到时候你也要跟着一起死。” 季橙似根本没有考虑他的话,咬牙恨道“我不会的,不会这么做的。”眼顺着他坚挺的鼻樑滑了下来。 萧风儿不忍看他,沖瘦子六道“你说话算不算话,是不是我死,你就放过季橙?” 季橙惊道“风儿!” 瘦子六道“是,不过必须是这小子亲手把你点了,不然……”他嘿嘿笑道“两人都得死。” 萧风儿看向季橙,语气很是平静道“动手吧。” “我不!说什么傻话,我怎么能……” “你必须!不然我们都得死。”萧风儿身子向前一把搂住季橙的脖子,余声严死后她就一直压抑自己,一直冷落季橙,这种感觉已经生不如死了,可是直到这一刻,所有的包袱才得以放下,原来没有什么比和他相爱更重要的了。 她捨不得松开他,流泪小声道“我内力使不上来,不然一定拼出去,今天他们存心杀我,这个劫我是逃不过去了,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季橙抱紧她,哭道“我不会用你的命换自己苟活,不会的!” 萧风儿见说不通他,也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狠下心一把推开他上去抢油桶,举起来底朝天,清油浇灌了她全身。 季橙道“不可以。”爬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半个身子跟着湿透了。 萧风儿失去理智的哭喊推开他道“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为什么过来!”捶打着季橙。 季橙不顾一切的将她抱住,没有一点的迟疑,萧风儿依偎在他怀里,渐渐不再挣扎,只是放声大哭道“不可以的……” 季橙眉头微皱,紧抱着她道“要死一起死。” 两人互相拥有这彼此,终不再说什么,萧风儿不哭了,只是一味的将他抱紧。 壮五回头看向瘦子六,神色隐晦,瘦子六也没有小脸,就好像事情不如两人所愿。 瘦子六使了个眼色,壮五走去朝着季橙和萧风儿脖子猛地打下去,两人昏倒在地。 瘦子六道“呸,你这小子给你生路还不愿意走,傻子!” 这时,一个蓝袍衣缓缓走出,两人忙恭敬道“世子爷。” 瘦子六刚要说话,朱洵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道“这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衫男人飞出两个短镖,瘦子六和壮五倒下了。 这人道“世子,萧姑娘怎么办?” 朱洵沉了一会儿道“都送回季府吧。”目光幽暗不明。 ☆、099 反对 颠簸中,萧风儿晕晕乎乎的醒来,才发现自己坐在一抬移动的轿子里,她愣的清醒,掀开轿帘一看,是四个身形魁实的男子抬轿。 这时,随轿的是朱洵身边的杀手,见她醒了道“萧姑娘。” 萧风儿将这个头发遮住半边脸孔的男子打量了一遍,道“你是何人?”忽然一惊道“季橙呢?他在哪里?” 男子道“季公子没事,在你后面的轿子,你们身上的毒都解了,那两个土匪也死了,萧姑娘尽管放心好了。”他说话的语调很平,极没有感情,就像他的人看起来一样冷漠。 萧风儿仔细想了想,此人非敌,道“我们素不相识,你非但救了我们还专程护送我们?”她也是有些疑虑的。 男子冷的一笑,看向她道“你要谢就该谢世子爷,他一直派我暗中保护你周全,这一切都并非巧合。” 萧风儿心头一跳,暗想道“竟然又是他。”终是沉默着放下了轿帘。 晚上吃完饭,君儿和竹心在琼花树下摆了两张摇椅,季橙和萧风儿躺在上面静静的望着星星,季橙的两只手支着头,满足地望着夜空,不禁一嘆。 萧风儿侧眸看他道“在嘆什么?” 季橙侧过脸望着她一笑,紧而翻身坐了起来伸长了手去拉萧风儿的手,笑意幸福道“当然是感嘆我们没有死,抬头有这样美的星星,低头手能牵到的地方就是彼此。” 萧风儿跟着笑了,左手忍不住勾了下季橙的鼻子道“真肉麻。” 季橙轻轻地一吻她的手背道“都是真心。” 萧风儿脸一红,抽出手来,碰巧竹心和君儿端着水果从对面的小径走来,全被两人看到了,发出银铃的笑声。 萧风儿害羞的低下了头,季橙闻声并没有回头,只是无奈一笑,这边还没说话,君儿已先笑道“竹心,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少爷想吃的可不是水果。” 竹心迎合道“嗯,我看也是,萧姑娘可比咱们的葡萄好吃。”说完,两人俱都笑着。 季橙这才回头盯着她俩,笑道“虽讨厌说的却都是实话。” 萧风儿心头猛跳,脸也越发的烫了,起身道“坐了这么久我也困了,回去了。” 季橙忙的起身拉住她,温柔道“再聊一会儿嘛。” 竹心和君儿捂着嘴偷笑,萧风儿也忍不住笑场,却立的收住,矜持道“好好吃你的葡萄吧。”说着轻搡了季橙一把走了。 季橙知道萧风儿是不好意思了,心里却很喜欢她这难得的娇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脉脉含笑。 竹心淘气的上前偷望季橙的表情,轻轻地将葡萄举到季橙面前,忍笑道“少爷,还这葡萄还吃不吃了啊?” 君儿笑道“只怕是够甜了不用吃了。” 季橙斜看了竹心一眼,心里伺机而动,一手挑起一颗葡萄一面隐晦含笑道“当然咯。”说着,扔向竹心的脸,竹心吓的一叫,季橙又抓了一把葡萄,笑斥道“你们两个臭丫头,看把风儿吓走了,嘿嘿,今天可饶不了你们。” 谁不知道季橙的靶子准啊,竹心忙的大叫道“君儿接着,我们和他死扛到底。”说着将托着葡萄的盘子扔了过去,三人手里各抓着一把葡萄开始打战起来,一时这个清幽的小苑被闹笑,笑骂声吵得无不热闹沸腾。 季橙知道是上次送萧风儿回来的蓝衣公子救的他们却不知朱洵是世子,本想登门拜谢救命之恩,萧风儿却藉口说不知下落,还是不要轻率上门打扰的好,他也渐渐不提此事。 倒是,余氏认为季橙与萧风儿一起后,大小事情不断,她极不喜欢女孩子随便出去喝酒,这次更连累季橙险些丧命,心里对她越发不满,更怀疑她的身世是否作假,眼看婚期将至,余氏突然决定暗中派人去调查萧风儿的身世。
第105页 萧风儿与季橙浑然不知,一起经历过生死后,她不再为余声严的事吃不下睡不着,虽然内心还是愧疚的,可是比起失去季橙这都不算什么,所以她选择忘记,为了季橙她愿意再心狠这最后一次。 两人期盼已久的大婚之日也终于到了,成亲前几日余氏却显得各种不安,季橙也都洞悉她似有心事,这日主动陪余氏去花园散心。 他扶着余氏走在石路上屏去了左右下人,道“娘,孩儿看你这几日似乎心神不宁,是有什么心事不能告知孩儿吗?” 余氏原本一直隐忍想查证清楚再找季橙说,可是后天就是大婚之日,她终也忍不住道出心中不满,道“橙儿,如果娘想将婚期推迟,你可愿意?” 季橙一怔,没想到余氏的心事竟与自己的婚事有关,诧异道“可有原因?孩儿不明白。” 余氏踌躇向前走了几步道“娘始终觉得她不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儿,上次险些害你丧命,试问身为人母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拖累,本来也就是来历不明女子,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她迟了迟终是决断道“我无法接受。” 季橙上前来忙于解释道“娘,上次的事真的是意外,风儿被山贼挟持她也是受害人,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在一个健康快乐的环境下生长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您就没有看到她坚强不向运命屈服的一面呢?” 余氏道“身为女子,终身必修持家之道,相夫教子,相信我说的这些她未必懂得,你所说的她的优点也不符合做我季家的儿媳。” 季橙心里已经急了,却还是很冷静的想要劝服余氏,道“娘,这些不会都可以慢慢学,有娘的悉心教导风儿一定不会令您失望,可如果孩儿不能与她成亲,那孩儿的余生註定是失望的。” 余氏一怔,瞧向他,不愿相信,道“你从不会威胁娘,为娘终究是败给了一个你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 季橙的手放在她的两臂上,心疼道“孩儿怎么会不尊重娘,没有娘的生养也不会有孩儿,我只是希望娘能明白孩儿的心意,试着去接受风儿,她会是一个好儿媳。” 余氏气的暗暗发抖,眼里含泪偏过头去不再说话,季橙见她如此,以为说服了她,也不想逼得她现在就说接受萧风儿,缓缓放下了手,沉郁道“孩儿还是不打扰娘的好心情了。”低着头走了。 余氏的泪将要夺眶,她望着季橙,心里决定更加坚定道“萧风儿,我迟早撕了你的伪面具,橙儿被你迷惑我却不傻!” ☆、100 曲终成殇 余氏虽仍然反对这门亲事,可是派去洛阳的人还迟迟未归,没有音讯也不能贸然阻止大婚,只能先隐忍,只要证据在手即便生米煮成熟饭她也逼季橙一纸休书。 终是喜临门,这个夜晚在萧风儿披着凤冠霞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有了与圆月相呼应的光辉。 红绸蝶舞刘腰身,轻纱下的面容低眉垂眼唇边笑,几分风韵,几分娇柔,纵使满庭红山茶也不必她的千娇百媚。 婆子扶着萧风儿走来,隔着轻薄的红纱,两人相视而笑,萧风儿温柔的低下了头,季橙内心激动,敛笑几分与她并肩而立。 观礼的宾客无不贊道“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又或“不知新娘是哪家的姑娘,像天仙一样貌美。” 上座的季德庸听到这些自是一脸笑意,余氏盛装出席儿子的婚礼脸上却极是严肃。 只听管家高声喜道“一拜天地。” 两人面朝厅门齐跪下叩拜,低下又是一阵掌声高呼。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婆子扶着萧风儿缓缓跪下,余氏面色不怒而威,忽的人群里传来一声费劲的高喊“不能拜!不能拜!” 余氏一眼瞧见正是自己派去洛阳打探萧风儿身世的家奴高庄,猛然扶案起身,一直绷着的眼角终是浮出得胜的笑意,道“慢着!” “夫妻……”交拜二字戛然而止,萧风儿与季橙一顿,不知发生何事。 在场之人无不惊异季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季德庸小声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余氏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管家立的会意忙去叫奏乐的乐师们停下,瞬时间盈满欢声笑语的厅堂落针可闻。 余氏道“此事关乎我的好儿媳萧风儿,各位请恕我一定要现在打断拜礼。” 季橙忍不住气道“娘,你在说什么?” 高庄一身风尘,可见快马赶来,上前道“少爷,你不能娶这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好人。” 季橙起身怒道“高庄!” 红纱下的神容微微侧目,余光幽暗不明,辨不清什么情绪。 余氏道“让他说下去,当着在座的所有人的面把话挑明了,我要知道我季府娶得媳妇到底是不是淑人女子。”她高高的望着萧风儿,就像掌握世人生死的佛祖,萧风儿迎上她的目光,紧皱的眉头似乎察觉到什么危机。 人群中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庄扬声让所有人都能听到,道“萧风儿根本不是陶瓷商的女儿,她的父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香馨剑君,她自己更是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叫白仞风,非但如此她还毒害二娘,逼走亲父,做尽坏事,心如蛇蝎,少爷你都被瞒在鼓里了!” 全场譁然。 余氏只想她来路不清白,并不知她的身世经历这么令人齿寒发指,气得发抖道“高庄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季德庸起身道“这、这都是什么事啊?”指着季橙道“橙儿,你从哪里带来这阴毒女子,丢尽了季家的脸!” 萧风儿面色淡然,季橙更是波澜不惊,道“这些孩儿都知道,风儿确实是个赏金杀手,不过她只为了谋生,杀的多是丧尽天良之人,至于她二娘逼死她亲娘,风儿不过是手刃仇人为娘报仇,何错之有?” 萧风儿闭上眼时,一行热泪瞬的涌出。 余氏指着季橙大声骂道“荒唐!你竟然全都知道,与这个女人一起演戏骗娘,这个女人做尽坏事杀人如麻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不得已,替天行道,你真是弥足深陷!”余氏气得眼泪直流,恨萧风儿更恨季橙被迷昏了头,是非不辨。 季橙低头不语,神伤不知,萧风儿回头看着他,内心不忍。 季德庸摊手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余氏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面对外人的指点她也颜面尽失,冷声道“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左右侍从正要上前来,季橙吼道“我看谁敢!” 余氏拍案怒道“你想反天吗?” 季橙拉着萧风儿的手起身,看着地平静道“孩儿曾说过此生非风儿不娶,一定不会负她,今日若赶她出府,那孩儿就是天底下最不忠不义之人。” 萧风儿看着季橙捂着脸不敢哭出声来。 余氏失神片刻,冷道“难道你就要做不孝之人吗?”
第106页 季橙上前一步,向着二老跪了下来,低头颤声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你们一定要拆散我们,孩儿也只有和风儿一起离开了。”说着,深深一拜,磕头之声冲击萧风儿的心。 余氏怔的望着季橙,脸上犹如死水平静只是无尽的绝望。 季德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的大笑几声,何其悲苦道“有子如斯,愧对祖宗,今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和这个女人现在就滚出季家,滚,滚!”他嘶声吼出。 季橙泪如雨下,却不改初衷,连拜了三拜道“孩儿走了。” 季德庸和余氏心里不舍却无动于衷。 季橙起身去拉萧风儿的手,她却动也不动,内心久久挣扎后,终是做出选择,淡道“我不能……”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叫道“季兄弟恐怕你不能和她走。” 所有人闻声回头,尉迟坤甩着手大步走进堂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唯诺的小姑娘,季橙诧异道“尉迟、小香?” 小香低头道“少爷。” 季橙不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说完看向尉迟坤。 萧风儿今晚最惊愕的表情便是此刻听到尉迟坤的声音,转过身一双眸满是提防的看着他走来。 尉迟坤向季德庸和余氏问了礼道“伯父伯母多年不见,希望晚辈来的不算太迟。” 余氏瞧他似乎来意与萧风儿有关,精神复兴,道“坤儿,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尉迟坤回头瞪着萧风儿,道“只怕真相不堪,二老承受不住。” 萧风儿心一惊,只怕被她猜中尉迟坤的来意,心跳的飞快。 季橙走近冷道“你我兄弟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尉迟坤正色道“正因你我兄弟,我才不想你背负不忠不孝天下第一傻子的称号!” 季橙面色微怒就看他能说出什么来,尉迟坤一字一顿的道“我早看出她不对劲,没想到余老的死就是与这个女人有关。” 季橙脑袋一轰,扯住尉迟坤的衣领惊吼道“你说什么?” 余氏怔住了,道“爹的死?” 尉迟坤也跟着激怒道“我的话你不信,小香是证人,她亲眼看见当晚萧风儿一身黑衣从余老的房中出来,不信你问她!” 季橙手一松,看向小香,一把抓住她的手,已快失去理智,道“小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指着风儿道“告诉我不是她。” 小香不敢抬眼瞧萧风儿,唯唯诺诺的颤声道“那晚我经过游廊时正巧碰上她拉门出来,吓了一跳,还没叫出声已被她打晕,醒来时不放心就推门进老爷的房里瞧瞧,没想到老爷已经断气了,我、我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去后就发烧不起,后来看见她正大光明的来府上,还说是未来的少奶奶,我怎么敢说是她害死老爷,所以一直隐瞒此事……” 萧风儿明知她说谎却不能拆穿,终究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季橙松开小香的手早已傻了,余氏哭着上前猛掴萧风儿两耳光,道“贱人!”失去理智的掐住她的脖子,哭道“害死我爹,我杀了你,杀了你!” “夫人,不要……”季德庸和几个婢女忙上前拉她。 萧风儿抓着她的手却没有反抗之意,目光瞥向快要奔溃的季橙,又扫向说谎的小香,猜想背后一定有人操控她,但看向尉迟坤却又看不出丝毫破绽。 余氏已失去理智,尉迟坤无奈将她打晕,季德庸扶住她伤心道“夫人,夫人……” 尉迟坤道“季伯母没事,她没有必要为一个杀人凶手搭上自己的性命。” 季德庸道“扶夫人去休息。” 萧风儿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猛咳了几声,季橙依然不能接受这一切,独自失神,她流泪起身,一片寂静中她掀去了头上轻纱,道“我没有动手杀他,他求我放过他,我心有不忍,突然他就捂着胸口开始痉挛,我找到药去救他,他却已经断气了,如果我知道他是你外公,我一定不会去的。”她冷静的说着,眼泪却像止不住一样越来越多。 季橙终是听她亲口说出,一步步走向她,看着她绝美的脸,心更痛,缓缓抓住她的下巴越发用力,发抖道“为什么。”直到大声吼出“为什么!” 萧风儿的泪流过他残忍的手背,静静地望着他,这个时候她已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所以更不必细说那可笑的理由,她以爱他之名伤害了他爱的人,萧风儿已不求他原谅。 季橙怒气攻心,脸逼得通红,道“原来一直以来你不开心不是因为我失去外公只是事后对我有所内疚,你把我当傻子一样欺骗,没有半点悔悟之心,还能若无其事的与我成亲。”他已泣不成声,手仍然狠狠的捏住萧风儿的下巴,任她涌泪。 季橙失笑道“我对不起外公,原来我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双眼通红,抵着萧风儿下巴的手慢慢滑了下来,声音很小的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这辈子都不想。”他认真的说出这番话眼里痛一半恨一半,萧风儿的心终是彻彻底底的奔溃了。 季橙失神的走向桌前,撑着桌子,缓缓的拿起手边的水果刀,一旁的季德庸刚喊出“橙儿,你要做什么?” 季橙举起刀插入左胸。 众人惊叫,萧风儿更是冲上前去眼看着就要抱住倒下的季橙,尉迟坤一把将她扯开,骂道“离他远点儿!” 季德庸一面哭着抱紧季橙说找大夫,一面道“报官,报官抓她。” 尉迟坤更是抓紧萧风儿的衣袖,只是他如何控制的住她,一双眸终是不舍的从季橙身上脱离,被尉迟坤制住的左手反扣住他脉门,反手一转轻松脱开他的手,两人过了几招,萧风儿脱去被他扯住的霞帔,红衣裹身,取下凤冠长发飘飞,隔着人群最后望了季橙一眼,飞出了门外,消失在圆月下的屋檐。 尉迟坤轻功不好,终是眼睁睁看着她逃脱,气得捶墙。 这晚对每一个人来说註定都是不眠的。 ☆、101 萤火之暖 萧风儿不知在季橙卧室对面的屋檐上坐了多久,看着底下进进出出手忙脚乱的丫头和围观看热闹的街坊,心里对不起季橙,直到确定他平安才离去。 没有凤冠霞帔却新娘就好像没有了羽毛的孔雀,散落的一缕乱发若隐若现哭花一半的残妆,何其落魄。 萧风儿掂着晃荡不多的酒走在热闹的长街上,已又些醉,周围的过路人路边商贩无不拿着异样的眼光瞧着她,她抬着湿朦的眼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样一个凄楚的夜,月亮偏巧是那样的圆满,就好像与季橙一起数星星的那晚,萧风儿不禁嘲弄的笑笑,又是猛地给自己灌酒。 所有人都绕着她走,谁都不想惹一个酒鬼,她指着天上的月亮骂道“你很美好是吗?什么月圆人团圆……千里共婵娟,都是狗屁,通通没有道理!”她越骂越大声,路边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第107页 萧风儿脸蛋通红,一双眼更是哭的有些发肿,她一把抹去嘴角的泪,就连残余嘴上的口红也变成了走样的红胭脂,样子狼狈极了,脚下晃悠着,继续看着月亮嘟囔着道“都是说谎,都是假的。”哼笑两声又道“不、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作自受,哈哈哈……”她悲戚的仰天发出疯狂的大笑,是那么苦涩悲凉。 右面斜前方的小楼,吴落走近栏边的宝蓝长袍的男子,道“世子,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朱洵望着底下说着疯话的萧风儿,眉心隐痛淡道“我知道了。”又道“那个余府的婢女,等过了风头,处理的干净些。” 吴落道“是。”目光随着也落在萧风儿身上,道“这里人多混乱,萧姑娘醉的不轻,只怕有登徒子趁人之危。” 朱洵亮如湖泊的眸暗藏锐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下楼了。 围观的人渐渐对萧风儿议论起来,有人说“瞧她的样子肯定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新娘”有人说“可是真的是个美人呢。”还有的人泼冷水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要不怎么会被抛弃,在这儿耍什么疯?” 这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萧风儿再不清醒,再醉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是这次她真的迷惘了,就好像没穿衣服被世人数落看尽,萧风儿扫过她们重叠在一起的脸就快要晕厥的感觉。 朱洵走进人群里,好像瞬的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他颀长的身形,面如冠玉,气质冷俊洒然又有几分不同凡俗的贵气一下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尤其是方才没少侮辱萧风儿的几个妇人更是一时瞠目,没了得意。 他慢慢的在萧风儿面前停下,好像就连步伐都是那么温柔,萧风儿这才抬起眼睛望着眼前的朱洵,好像陷入一个漩涡半天没有反应,朱洵嘴角的淡笑在看清萧风儿哭红的眼后一僵,他没有把心痛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今晚他不会痛过她,所以没有资格让她看见自己神伤。 朱洵比萧风儿高出一个头,他的嘴边又恢复了自然的笑意,头缓缓的靠了过去,在萧风儿的额上轻轻的一吻,好像所有的月辉都照在他的笑脸上,萧风儿低垂的眸出了泪是活的,依然没有半点神采。 所有人都惊呆了,朱洵的举动无疑是让男人嫉妒,女人羡慕,尤其是那些故作正经的女人。 朱洵拉起萧风儿的两手,温柔含笑道“不过说了你两句就丢下我跑出来,还好意思在这里骂月亮,是谁把你宠得这么没风度?”说着抬起十指扣着她手的手轻轻地颳了下她的鼻子,萧风儿心头一跳,眼前浮现出季橙对她做同样动作的画面,慢慢的抬起眸看着朱洵,这一次是有些温度的,只是更加酸楚。 朱洵一笑道“我们走吧。”说着,牵着萧风儿的手一起走出人群,围观的人无不赶紧让道,目送着这一对璧人的离去,终是没人敢再说萧风儿什么坏话。 萧风儿竟没有拒绝和朱洵一起离开,也许她真的有被他感动也许她也不知何去何从。 朱洵带着一路无话的萧风儿来到了湖边,月影倒影在漆黑的水面上,晚睡的鱼儿时不时漾起圈圈波纹,这里风静的让心底无处安置的躁动有了归宿。 一艘精緻通明有一层房屋高的画舫在掌船人推动下慢慢靠岸,朱洵含笑回头道“走吧,让你心情好一点。” 萧风儿松开了他的手,停在原地,她已经酒醒了许多,望着水面道“我不想去。” 朱洵想了想道“老天让你再最失意的时候碰上我一定有他的意思,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萧风儿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成不了亲也是天意为了安排让我遇见你了,你认为我会笑得出来吗?” 朱洵道“还能说笑就证明没事,起码这是我的功劳,这个理由能换你上船吗?” 萧风儿深深一嘆道“也罢,反正横竖不过心死。”她没有看朱洵,向画舫走去,在船夫的帮助下上了船。 朱洵忽然反应过来应该先一步上船的,却不想萧风儿已经掀起了厚重的帘子,结果怔在了原地。 从外面看起来灯火辉煌的画舫里竟全是萤火虫的光,无数只萤火虫在萧风儿眼前仿佛悬浮在空中的珠光,美极了。 朱洵已走近道“原本想让你闭上眼睛的,喜欢吗?” 萧风儿从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这样渺小的虫子如此真实的照亮她眼前的黑暗,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如此感动甚至激动,眼泪又唰的下来了。 萧风儿走了进去,亲自身临这种美好,此时此刻她真的全然忘记了难过心痛,心里眼中只有这数不尽的美好的“烛火”,她在小木案旁的软蒲上坐了下来,含着泪光静静地享受其中。 朱洵终是见她笑了,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陪她一起看着这些萤火虫。 直到夜深,直到萧风儿睡眼惺忪,沉沉睡去,朱洵才打开窗户放走了今晚功劳最大的“明星们”,为萧风儿盖好薄毯子,朱洵才安心的睡下。 熄了灯的画舫停在湖心跟着进入了深眠。 ☆、102 去王府 萧风儿迷迷糊糊的只听帘外有人道“公子,这天头的乌云只怕是快要下雨了。” 朱洵道“船上有伞吗?” 男人道“有的,吴爷早都打点好的,放了一把伞。” 萧风儿坐起身子,发现身上盖着薄毯,想了片刻回头撩了窗格上的小帘,水面上似压着乌色的天,风打着脸进来,微微有些凉。 朱洵进来道“醒了。” 萧风儿回过头看他手里端着碗什么,飘来一股黑米和谷米的香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拿眼睛瞅着他没说话。 朱洵嘴边蓦地漾起一个微笑,走来在她旁边坐下,道“不烫了,趁着温着快喝了吧。” 萧风儿确实是抵不住饿,说了声“谢谢。”拿了过来,一勺勺大口的吃着。 朱洵笑意温暖的看着她,冷酷的脸因为萧风儿不止一次似散发着光芒。 不一会儿萧风儿就喝了个干净,看着朱洵道“你不饿吗?” 朱洵道“我在你之前吃过了。” 萧风儿放下碗道“我们什么时候靠岸?” 朱洵想了想道“你是问出发的岸还是对岸?” 萧风儿一滞,神容变得紧张起来。 朱洵忍不住淡笑,不看她道“骗你玩儿的,大概在下雨前船就靠岸了。” 萧风儿的脸色这才缓和许多,酒醒后又回忆起昨晚的事,萧风儿从安静无语又变得莫名失落起来。 朱洵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你的新婚夜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季橙对你怎么了?” 萧风儿眼里无神淡道“你好像很了解我们的事?” 朱洵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笑,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就像你对他,一点儿不奇怪。” 萧风儿顿了顿道“他没有对我怎么样,是我自作自受与他无关。”心里阵痛。她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几分认真道“几个月前在徽州景玉骁传达王爷要我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第108页 朱洵似不懂她再说什么,道“父亲的事我从不过问,我只是听景玉骁说父亲决定不让你死,我也很意外这不像他做事的惯例。” 萧风儿怀着迟疑的看着他半晌找不到任何破绽便收回视线。 这时,船夫道“公子,下雨了。” 朱洵和萧风儿都感到一丝新鲜,同时凑向窗前往外望去,不由的两人的膝盖碰到一起,视线跟着相对,朱洵的眼里有着不属于他一贯冷漠的温度,萧风儿心头一撞忙的移开了眼睛道“我出去透透气。”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风是清凉的吹着萧风儿的发丝,如线般的雨细细密密的融进水中便看不见踪影,又谁能证明它曾经来过这片天地,就像现在的萧风儿,她都不能证明曾与季橙相爱过。 船夫见淋雨的萧风儿暗自神伤,咽下了嘴里的话,不一会儿她的发,她的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 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上,朱洵半个身子淋在外面,淡道“事已至此你再难受也没有用,至少他不会看见,从这一刻起你应该为自己活着,好好活着。” 朱洵的话让萧风儿的眼泪更快速的落下来,虽然心里刺痛可是她竟然不讨厌他极端的宽慰。 萧风儿想着该回他什么,是堵他一句还是什么,终是心绪更加的混乱选择沉默下去。 雨又大了些,好在已看见岸边。 这样的雨天一个与萧风儿年纪相仿的美妇人立在岸边除了她自己有人掌伞避雨,身后五六个随从都在雨水的浇淋下站的笔直,不禁吸引了萧风儿的注目。 而奇怪的是那美妇人也同样在看着萧风儿。 萧风儿此时没有发现,身边的望着岸边的朱洵脸色渐渐有了不同,眉也跟着皱起。 船在离妇人还有一断距离靠了岸,朱洵扶着萧风儿下船,两人打着一把伞走来,美妇人脸色有些愤愤的迎了上去,道“你竟然真的和她在一起一夜未归。”她还未走近就已先冲着朱洵说道。 萧风儿这才想通了什么,看向身旁的朱洵。 朱洵不慌不忙,好像应付眼前的女子向来是得心应手的。 朱洵淡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这语气就好像是女子的错。 女子更气抬手就要打萧风儿,萧风儿却比她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喊痛道“你放开,放开我!” 萧风儿不理只是问身旁的朱洵道“可以吗?”好像在问接下来可不可以打回去似的。 朱洵看着女子道“嘉欣够了,就当是放过腹中的孩子。” 嘉欣仍然有怨气道“你也知道我有孩子,还这样对我,朱洵你对得起我吗?” 萧风儿顿了顿,手慢慢松力直至放开。 朱洵见萧风儿会心软也是倍感意外,他看向嘉欣身后的僕从声音极轻的道“你们知道夫人经不起折腾还陪着她疯,是不是都不想干王府的差事了。” 他们忙的告饶,嘉欣上前两步,雨伞忙跟着她移动,道“你不要打岔,是王爷让我来的,还有你不要以为你能帮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王爷说了要她一起回去见他。” 萧风儿心里想道“来的正是时候。” 只是朱洵平静的面色不知为何忽然隐晦不明。 ☆、103 利用背后 萧风儿同朱洵和嘉欣一起回王府,一路上嘉欣没少拿眼睛翻萧风儿,就恨不得踢她下马车,不过这些萧风儿都全然不在意,一心只在思索着与谷王见面时的场景。 她应该会忍不住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吧,萧风儿想着,马车已在府外停下。 朱洵先下车扶着嘉欣下来后将手递给出来的萧风儿,萧风儿瞧了他一眼道“我自己可以的。”说着跳了下来。 嘉欣冷哼一声,这时,管家迎了出来身后带着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家僕,指着萧风儿一声喝道“绑起来。” 朱洵厉道“陆忠,你做什么?” 陆忠躬了躬道“少爷,王爷的意思,一定要将白仞风捆起来,再不得让她跑了。” 朱洵道“我带着她去见父亲,你们都退下。” 嘉欣不悦上前制住他的手臂道“我不许你再管她的事。” 朱洵皱眉回头看向她,神情极冷肃,嘉欣也不怕跟着瞪大了眼睛迎上他的目光。 朱洵不理她,冷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扶少夫人进去。” 几个丫鬟忙上前来拉着嘉欣进门,嘉欣一面顾着身子一面又挣扎着道“朱洵,你这样欺负我,这个孩子我也不要了,我不生了,省的生下来也没有人疼爱,看你怎么和王爷解释!”又哭又闹,更取下一只鞋子朝着朱洵使力扔去,朱洵没有躲,鞋子很准的扔在他的身上滚到低下。 萧风儿一惊,她眼中的朱洵可不是随意让人这样耍闹的主儿,这女人未免胆子也太大,可是在场人的神情似乎都很漠然,旁边的朱洵自己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萧风儿猜想这样的场景一定不是头一次了。 嘉欣的声音消失后,朱洵拍了拍胸前光鲜的衣服,瞅向陆忠淡道“热闹看够了?还不退下。” 陆忠忙的低下了头道“奴才不敢,少爷就带着白仞风去见王爷吧。”说着和他的人退开了两边。 朱洵看向萧风儿淡道“走吧。”说着径直进府门,萧风儿发现陆忠和那些人仍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随朱洵进去了。 走上通往书房的游廊,萧风儿不禁回想起自己与朱洵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条走廊上,不由的感慨时光荏苒,都不复当初。 书房的门合着,朱洵回头看了眼走近的萧风儿,叩门道“爹,萧风儿带来了。” 萧风儿的眼神悄然变狠。 里面谷王沉声道“让她一个人进来。” 朱洵迟了迟,似有些不放心,可是萧风儿却好像没想太多,直接推开门进去,朱洵被萧风儿的气势怔住片刻,怕有事发生,跟着进去。 谷王负手站在书画前,冷不丁一笑道“好大的气焰,看来今日我不请你来,你也是准备好上门找我的。”说着,转过头来,一双如鹰又似虎豹精锐果决老练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萧风儿的脸。 萧风儿道“我就知道王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我杀余声严,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谷王神色幽冷,冷道“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何时要你为我杀一个叫余声严的人,这个名字本王没听过。” 萧风儿顿住了,内心完全惊愕,她了解谷王的处事狠辣果决所以更信他不会兜着弯儿耍自己玩,可是景玉骁说……她忽的道“是景玉骁说是你指使他来找我的,只要我替你解决一个叫余声严的人你就会放过我,不再追杀我。” 谷王听着,眼睛越发的眯成一条细线很快又张开,目光威寒道“胆子不小,敢冒本王之名擅作主张,带他来见我。” 话音刚落,屏风后走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道“属下得令。”出门了。
第109页 萧风儿也不由的惊异,谷王身边一定有很多高手暗中保护如影随形。 谷王看了眼朱洵又看向萧风儿道“等问清了景玉骁那小子,本王在将你们一併处理了。” 萧风儿轻笑道“王爷如此明目张胆的表明杀心,就不怕我先一步出手?” 谷王走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冷笑着闭上了眼睛道“有洵儿在,我还用担心什么?总之你都插翅难逃。”悠然养神。 萧风儿面色沉着不语,侧眸看了眼朱洵,他皱着眉回望她又挪开了目光。 萧风儿微微一笑,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副悠闲的模样,朱洵瞧着她“放肆”的举动忍不住看了眼谷王,不过他神色未动好像并不在意。 朱洵暗想大概这两人都认定最后赢得会是自己吧,嘴角的笑隐藏玄妙,也走到萧风儿旁边坐了下来,也闭上了眼静静的坐着。 三人都在屋檐下却鸦雀无声没有半句交流,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黑衣人带着瞧上去有些沉重的景玉骁进来了,谷王摆了摆手,黑衣人又复消失在屏风后。 景玉骁先看向朱洵,半晌后神色深沉走向书案前恭敬道“王爷,您要见我?” 谷王依然闭着眸道“余声严是什么人?我什么时候给你传达过这样荒谬的指令,你知道我是非让萧风儿死不可的。” 景玉骁低头道“奴才知道。” 谷王睁开了眼看着他道“好大的胆子,你究竟是奉谁的意思这么做?” 景玉骁低着头道“没有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要这么做的,为的是故意破坏萧风儿和季橙之间的关系。” 萧风儿起身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朱洵看向她,萧风儿两眼含泪难以置信的盯着景玉骁。 景玉骁没有回头道“我当然知道余声严与季橙的关系,不然就不会让你这么做了,你杀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怎能让你们成双成对。” 萧风儿吼道“你变态!” 谷王默着看着景玉骁,眼神忽的偏离紧而明亮看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朱洵,不知在想什么。 景玉骁冷哼一声道“现在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逸昭九泉下终可以安息。” 萧风儿握紧双拳,呼吸因怒急促道“你害我不浅,受死吧!”说着手成爪状向他的头要噼去,朱洵出手扼住她的手道“我来。”说着拔出柱子上悬着的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了景玉骁的左胸。 景玉骁并没有躲避,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挣扎两下过后身子僵直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朱洵上前摸过他的鼻息,道“拖出去再拔剑不要弄脏了这里,尸首找个乱石坡丢了。” 这次进来的是门外守候的吴落,带着两人将景玉骁的尸体抬了出去。 萧风儿流着泪,她终于得知阴谋背后的阴谋,心里笑骂自己是个白痴,她好像奔去季橙身边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想到这里更骂自己愚蠢不及,怎还敢奢求他的原谅,季橙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朱洵看着伤痛的萧风儿,谷王看着朱洵又看看萧风儿,冷眼瞧着萧风儿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本王的人送你一程?” 萧风儿冷冷抬着泪眸看着他道“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谷王冷笑一声道“明知故问,你死了就没人知道藏宝图在本王手里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萧风儿冷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目光一厉的看着他道“我也很想看看王爷身边的高手到底是不是只会装神弄鬼。”说着,匕首从袖间滑出一把将朱洵拉过来抵着他的脖子慢慢向门外退去。 谷王没有太多惊异,朱洵先是一怔随后表情恢复如常,没有挣扎随她牵制,屏风后屋檐上,门外藏匿的谷王的保镖都现身而出将一步步将萧风儿逼进园中。 朱洵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真想让我死?” 萧风儿道“你应该庆幸,说明你的命很值钱。” 朱洵失笑无语,冷道“看不出你这么会爱玩笑。” 萧风儿没有回话,因为她已经被六个高手围住,不动声色。 ☆、104 凶犯 萧风儿挟持着朱洵被逼退到死角,退无可退。 谷王看着她道“不要以为你能从这里逃出去,我的贴身护卫身手可非一般。” 萧风儿冷冷一笑道“那又什么好怕,我受一刀,世子就挨一刀,我受两刀世子也挨两刀,如果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让世子给我垫背。” 谷王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不担心。 萧风儿向一边花圃后的游廊小心退去,几人都不敢妄动,怕萧风儿伤害朱洵不得不待势让开。 萧风儿牵制着朱洵跨进游廊,谷王冷声发令道“跟紧了,别让她跑了。” 几人才追紧步子,准备伺机而动。 朱洵小声似带着股戏嚯道“插翅难逃说的会不会就是现在的情形?” 萧风儿冷眼瞧他,正要说什么,忽然背后似被插进什么利器又突然拔出,撕痛之感蔓延全身,萧风儿低声一吼,朱洵也一惊。 回过头去,一个美丽的女子双手握着一柄剑尖滴血的长剑,面色苍白,一双眸却格外冷静。 朱洵惊异道“乐人?” 乐人泪珠挂在眼睑上,这才丢掉了剑,跑进朱洵怀里,哭道“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朱洵有些无措,看着受伤的萧风儿,剑入不深,可是鲜血却一直外涌,几个护卫趁此时一齐向萧风儿攻去,六对一交起手来,萧风儿每每发力,血就流得更多,顾前不顾后,顾左难顾右,很是吃力。 朱洵推开怀中的乐人,拾起地上的血剑也闯进七人混战中,自然是帮着萧风儿的。 乐人面色不好,一双眸子落在萧风儿身上迟迟不移。 几个护卫都不敢与朱洵真动起手来,所以不过几招都接二连三被朱洵所伤藉此败下阵来。 突然出现的吴落看到此情此景,眉头微皱目光落在一旁与一人周旋的萧风儿身上,身形一掠翻身跃现萧风儿背后,朝她腰后伤口打了一掌,萧风儿极痛猛力一刀插进正与她交手的护卫的脖子,向前几步手撑在在花圃石面上。 吴落以她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道“世子,停手吧。” 朱洵回头看他,震惊道“吴落?” 吴落正色道“属下是为了世子好,世子还是罢手吧。”他眼里用意深刻,向朱洵递了一个眼神,朱洵看向始终坐视旁观的谷王,放下了手中的剑。 谷王冷道“抓起来关了听候处置。” 几个带伤的护卫将萧风儿带下去了。 朱洵上前道“爹,先给风儿止血再说吧。” 谷王冷道“哼,你做过什么我都懒得提,你还敢和我提条件,跟我进来。”言罢进了书房。 吴落前来道“世子。” 朱洵看着他皱眉道“无论如何替风儿治伤。”不待吴落回答已快步跟进书房关上了门。
第110页 季府,季橙当晚的刀伤偏离心脏几分,却也是险中保命,这两日都在床上安养,在季家人眼里萧风儿这个女人可是祸害他们不少,余氏好不容易从丧父之痛走出得知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又陷入悲伤中难以走出。 季橙每日也不好过,想起萧风儿他就痛心不已,痛不在今时的分离,而在她的谎言,她的伪装和欺骗甚至是冷血残忍,想起外公的死他真的永远都不能原谅萧风儿,也无法原谅。 夕阳落山,萧风儿从梦中惊醒,被束缚的手脚因猛地用力才意识清醒过来,自己仍然是这密室里被绑在十字桩上的囚犯。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去,萧风儿想到应是吴落让她喝下的药里放了些蒙汗药吧,伤口也包扎好了,神思一闲想起方才可怕的噩梦,好像一切都紧接着那晚,季橙拿着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很快鲜血不停的涌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襟,他恨着自己倒在了血泊当中。 虽然是不真实的可是又那么真实的戳着萧风儿的心,她闭上了眼忍泪不愿再去想,不愿让已经完败的自己再如此狼狈。 整整两日除了送三餐进来的丫鬟就没有别的人来过,就连朱洵都没有来瞧过她,不过萧风儿从饭菜就已经看出是朱洵特别交代的,有肉有菜很是丰富。 下人刚送来了饭菜,就听门外传来怒骂声道“都给我滚开!”紧接着门被一下踹开,和萧风儿猜想一样进来的是嘉欣,嘉欣一眼望向萧风儿气沖沖的走下台阶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气道“你脑子有病啊?这么好的饭菜拿来餵官府凶犯!” 丫头吓得缩着头道“是、是世子吩咐的。” 嘉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饭菜打翻在地,上前瞪着萧风儿道“日子不错,不过很快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杀人凶手。”终是笑的得意。 萧风儿一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道“你说什么?” 嘉欣含笑道“你不知道吗?今晨季夫人亲自去官府报官说你害死她的老夫余声严,听说还有很多街坊作证,如今你的画像已经贴满整个京城了,很快王爷就会把你交出去,等着人头落地吧。” 萧风儿低下眸神色渐渐失落,嘉欣以为她是怕死所以更为得意,这时朱洵的声音进来了,道“你怎么在这里?” 嘉欣回头看朱洵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人,不服道“那你呢?你最不该来这里,萧风儿是王爷的犯人。” 朱洵微皱着眉道“爹要见她。”说着对左右人道“放她下来,小心些。” 嘉欣想了想拍手叫好道“真的吗?太好了,王爷终于要处理她了。” 朱洵无奈对嘉欣身后的丫鬟道“你们两个怎么照顾夫人的,冷牢也是她能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扶夫人回去。” “是,世子。” 嘉欣这次倒没有和他闹,很乐意的听出他的安排,道“回去就回去。”说着摸摸肚子道“宝宝,我们回去吧,爹的心情不好。”说着,得意笑着出门去了。 对于嘉欣的任性朱洵向来都是视而不见或是忍让的只要不要太过分,毕竟与她从小长大,习惯了让她三分,只要不太过分。 萧风儿被捆了几天身子没有动过,刚松开绳子时差点跌下来,朱洵忙的上前扶住道“小心。” 萧风儿脱开他的搀扶,没有半点神采,淡道“走吧。”就好像已放弃反抗,任由摆布的娃娃。 朱洵怔了怔早就猜到会是季橙的原因,沉默着随她出去了。 ☆、105 筹码 书房里,谷王坐在书案后,萧风儿低着眸进来,始终是沉着脸就好像他要说什么都无关重要。 待闲杂人关门出去,朱洵在窗下的椅子上坐定下来,瞧着萧风儿的眼里几分阴郁。 谷王淡道“季家的人还真是不留情面,没想到你的未婚夫心这么狠,非要将你置于死地。” 萧风儿依然瞧着地面,神色淡然道“王爷想要怎样直说好了。” 谷王笑道“好,你知道本王向来最欣赏你的爽快,那我也不绕弯子,我想跟你做笔交易,只要你肯答应,我就保你无事。” 萧风儿看向他,神色依然如常,只是漠然冷笑道“看来我真的是王爷手中的一颗好棋,任何时候都有利用价值,绝处逢生。” 谷王嘴角一扬道“不错,此事确实又是非你不可。” 萧风儿有些认真的看着他,谷王顿道“只要你肯做洵儿的妾室,咱们就是一家人,那么我不就可以帮你洗刷“冤屈”了吗?” 萧风儿脸上一怔,定格在那里很快目光瞟向窗下安静地朱洵身上,似在说“搞什么?” 而朱洵的表情更是让萧风儿捉摸不透,冷肃着脸像个旁观者瞧着她,就好像这里面没有他的主意。 萧风儿脑子转的飞快却极其混乱,看向谷王道“王爷是在说笑吧?世子已经有两位夫人了,况且我并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繫。” 谷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又挤出一丝笑来,道“你认为我会那这事儿和你开玩笑?你若是萧风儿我当然没有义务帮你,可你若是洵儿的妾室,我就有充足的理由为你脱罪,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明天吧,就给我答覆。” 萧风儿又看了眼朱洵,朱洵向她耸了耸肩似在说都是父亲的安排,我也是被迫的,然后就摆出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来。 萧风儿对谷王道“我想知道是什么让王爷改变心意更让我嫁给世子?你不是很想我死吗?” 谷王笑了笑道“刚你不是还说自己是颗好棋子吗?一颗好的棋子当然有她别人所不及的价值,你若是王府的人那就不是外人,我害怕你泄露秘密不成?况且你这一生都可以为本王效力,我们也是一家人不是很好?” 萧风儿陷入沉思,她道“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谷王两眼微眯道“那我就只好把你交出去,你还会背负更多你想像不到的罪名,本王听说上次龟兹公主进京之前曾被人挟持出逃,不知此事若是传进皇上的耳朵里,那人以及他的家人会怎么样?” 萧风儿一惊,紧张道“你不要动他,我们之间的交易与他无关。” 谷王看了眼朱洵,才道“我当然希望不会牵扯别人进来,越简单越好。” 朱洵这个旁观者的脸上终于也不太舒适。 萧风儿心里有气却不敢发,她怎么可以再连累季橙,没有认真考虑道“好,我答应你。”说完直接转身出去了。 朱洵坐在那里一动未动,脸色不太好看,谷王看了眼他道“你想保她的命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萧风儿真正成为我们的人,才会帮我找紫荆令,就算她的心不在你身上我们有季橙那小子的命做牵制也是一样。” 朱洵看不出任何情绪,眨了眨眼起身淡道“孩儿回去休息了。” 谷王哼道“你站住,我不管你对萧风儿用情多深,乐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嘉欣也怀有你的骨肉,你应该多关心她们才是,她们的家族在朝中势力不小,你衡量清楚了,男人做大事为重,记住了吗?”
第111页 朱洵背对着他,淡道“孩儿记住了。” 谷王点了点头,道“去吧。” 朱洵走了出来将门合上,不远处倚在廊柱上的萧风儿冷声道“原来是为了紫荆令,用得着搞这么多事吗?” 朱洵迟了迟,放在门上的手放了下来,回过头看她,月色下两人的面容都是那样精緻,他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道“父亲从不做没有筹码的交易,他是低估了你,想用这个身份捆住你的心为他做事。” 萧风儿跟着他前行,冷道“那岂不是要连累你?”看着他 两人并肩走下游廊,走进另一个小园,朱洵轻笑一声回眸看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呢?” 萧风儿愣了愣,只是看着他移眸没有说话。 朱洵含笑似不在意,想了想淡道“不过是做场戏罢了,等外面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去找寻紫荆令的下落。” 萧风儿顿道“那你说的戏什么时候演?” 朱洵顿了顿,眼里含笑面上依然如常道“爹说不会大办,走些程序就行了。”看向萧风儿道“你放心,我知道这是演戏,等到时候找到了紫荆令,如果你还坚持离开我会让你走的,不会强求。” 萧风儿心里很是感激,朱洵在她眼里就好像是突然出现自己的生活中带她走出困境的人,那晚萤火虫她永远忘不了,他对萧风儿的好让她没有负担,但是就是这样才心里欠下他的。 萧风儿顿道“谢谢你。” 朱洵道“等结果宣判的那天再谢不迟。” 两人相视着都笑了,朱洵让管家给她安排了一件客房住,待遇当然不同了。 第二天一早,嘉欣一脚踹开乐人的房门,进去喊道“朱洵,你给我解释清楚萧风儿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儿!” “夫人,夫人别这样。”三个丫鬟没把她拦住。 站在桌前喝水的乐人被她吓住呛了一大口水,连忙咳着。 嘉欣掀开纱帘看清楚了床是空的,回头气道“姐姐,朱洵呢?” 乐人好容易缓了过来,忍不住气道“世子去办事了,你这么急沖沖的是在做什么?小心身子。”她训起人来也是温柔的,摆了手让丫鬟们下去。 嘉欣拉起她的手,眼睛鼻子都似挤在一起,将哭不哭的道“姐姐你还被朱洵的甜言蜜语蒙在鼓里了,看来可怜的不只我一人,府里的人都传开了,朱洵要纳萧风儿为三夫人。” 乐人一滞,眼里片刻慌了,道“你说什么?” 嘉欣道“是真的,还是王爷亲赐的,你不是说他们成不了的,不过是朱洵想想罢了,可是现在就连王爷都同意了,我们……”她终是失落的哭了。 乐人则冷静的多,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一天,眼里无神道“别哭了,既然王爷都认可了,再说什么都是徒然,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坦然接受,不要让世子为难。”她眼里的泪也快落下,只是强忍。 嘉欣道“我不要,我不要忍,我的孩子怎么办?有我在就不行!”说着又沖了出去。 乐人失神的愣在那里,又慢慢的蹲了下来,抱着腿哭了。 ☆、106 洗刷“冤屈” 嘉欣跑去萧风儿的房里一顿大闹,又是乱摔东西了又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萧风儿却是斜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她撒泼,无论嘉欣如何闹腾都不置理会。 嘉欣更是气她忽视自己的存在,打算去搬角落里半个人高的花瓶砸了,身旁吓哭的丫鬟忙拦着她道“夫人,小心身子啊,你要是有什么事奴婢也完了。” 嘉欣一脸的狼狈,也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推开了丫头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喘着气歇着愤愤地看着萧风儿。 萧风儿含着抹笑道“力气这么大,肚子里的是个儿子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嘉欣气的站了起来,手不自禁的摸着腹部,含恨道“你闭嘴!”说着沖了过去,指着她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让朱洵对你着迷,就连王爷也都站在你这边,让你一个逃犯进门,一定是你威胁王爷的对不对?” 萧风儿轻笑一声道“夫人,我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挟王爷呢?再说世子的脾气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嘉欣快哭了气道“让我接受现实?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说着抬手要打萧风儿的脸,萧风儿抓住她的手腕,这才变了脸道“我对你一再忍让也是看在你肚子的份上,你要是没这福将,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嘉欣一面挣扎着,道“放开我,你这个贱女人。”一面又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打她。 这时,朱洵立在门口大声道“嘉欣!” 嘉欣见朱洵来了,忙的大哭了起来,也不动了。 朱洵看了这一地的“惨状”越发生气,乐人也来了,萧风儿这才一把松开了狂哭不止的嘉欣,朱洵立在她身边,嘉欣更是委屈让本来很气的朱洵也没了脾气,皱着眉冷道“好了,再哭妆就花了。” 嘉欣心里难过,趁机依偎进朱洵的怀里瞬间成了楚楚可怜的泪人,委屈道“她欺负我,你也不管,就只会骂我,从来都只会骂我……” 朱洵皱眉嘆了口气,手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了些道“你不要老给我惹事,我自然就不骂你了,乖啦。” 手正要摸她的头,嘉欣一下离开他的怀中,退开两步手指着自己鼻子瞪着眼睛道“我惹事?你有我和姐姐还不够,为什么还要纳她为妾?要是别的女子我也就忍了这口气,一个杀人凶犯,我看你是被她迷昏了头了!”她失控的喊出来。 朱洵再忍无可忍道“放肆!”压着火道“我真是把你惯得不成样子。” 乐人忙过去拉了嘉欣一把,劝阻道“嘉欣,别再说了。” 嘉欣不依,看着乐人冷笑道“姐姐,难道你不恨吗?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都不及一个逃犯,以后她进门还有你我的好日子过吗?” 乐人见她越发失言,语气更深的劝道“嘉欣。” 朱洵走上前,冷俊的面容很是严肃甚至冷酷,看着她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大可以告诉你,杀害余声严的真凶另有其人,当日指正她的余府丫鬟也都招了她根本没看见真凶是谁故意陷害萧风儿,官府已经澄清了此事,以后再不要让我听见你说逃犯、真凶这几个字,听见没有?” 嘉欣愣愣的看着朱洵,嘴里念道“不可能?怎么会不是她。”猛然看向萧风儿,就连萧风儿也是一滞,显然毫不知情。 乐人转眸暗忖着什么,扶着不能接受的嘉欣,淡道“既然官府都已查清就不会有错的,世子何时骗过我们?” 朱洵与乐人相视,眼里的疲累终是化作了欣慰,在他眼里乐人向来最识大体,最聪慧,曾经也是他的知己。 嘉欣痴痴的不再说什么,乐人道“你和萧姑娘一定有话要说,我先扶嘉欣回去休息了,有我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第112页 朱洵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嘉欣,疲惫道“去吧。” 两人关门出去后,萧风儿才起身小声道“怎么回事?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朱洵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了口,不紧不慢道“你指的什么?” 萧风儿急了道“当然是官府澄清我清白的事。” 朱洵低眸道“难道还有假?” 萧风儿也来到桌前坐下,道“怎么办到的?那个丫鬟为什么会改口供?” 朱洵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给假口供挨三十板子就能换来全家这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说值不值?” 萧风儿沉默着没有说话。 朱洵看了眼她,猜想除了季橙再没有谁会让她这样失神了,淡道“不该想的就不要多想了,别人是骗的过去,季家的就不一定会相信了。” 萧风儿黯然道“我知道,就算他们相信,我也不会再去找他了,要不我就太……”她终是苦苦一笑,低下了头。 朱洵看她这样,心里也不爽快,起身道“走,去泛舟。” 萧风儿愣了愣看着忽然兴致勃勃的朱洵,道“泛舟?” 朱洵故意道“你可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毕竟我也是为了陪某人散心。” 萧风儿想了想忍不住一笑,她知道朱洵是为了替她解闷也不好回绝便答应了前往。 今天的天气真的是难得的好,太阳不温不火,还有小凉风拂面,沁人心脾,湖边肯定更是凉爽,萧风儿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好了起来。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萧风儿猛地从人群中瞧见了那个让她无地自容的脸,神色顿时僵住了。 季橙正和阿晋说着什么,阿晋手里拿着几包药,两人都皱着眉头,季橙说完话目光一瞟也在人群中看见了对面走来的萧风儿,微微一怔。 朱洵顺着萧风儿的目光看去,面色自然而然的冷了。 萧风儿自知没有脸面再面对季橙,低下头走去。 谁知季橙有意迎上来,突然挡在她的去路前,道“我终是低估了你。” 萧风儿猛地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季橙的怨恨的目光,心似跌落谷底。 朱洵看了眼萧风儿,对季橙道“请让开。” 季橙这才认出朱洵的脸一怔,转而看着萧风儿的脸,眼底又多了三分失望,几分冷笑,终是怨恨的目光,冷道“小香抵不住三十大板临死前祈求我原谅,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外公的死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那晚你到底在不在?” 萧风儿的泪以夺出眼眶,看着他手足无措,就连撒谎的本事都没有。 季橙已经明白了她的答案,失望透顶,忍着泪看了眼一旁的朱洵,对萧风儿道“我从来都是低估了你,一夜间又是清白身了,恭喜你萧姑娘。”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恨,季橙不想再看她的脸,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走了。 萧风儿无声的痛哭,痛哭到无声那是有多痛呢?就像一块石头沉入深海,听不见它落地的声音。 朱洵看着她,那些眼泪仿佛都流进了他的心里,他轻轻地将萧风儿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更怨自己带她出来,惹她伤心。 天好像是阴暗的,风是冰凉的。 ☆、107 猫袭 一连四五天萧风儿都闷闷不乐,心情稍微放松些也只是在门前的廊上坐坐,不愿去人多的地方被打搅。 朱洵没事了就过来陪她聊天,只是来了也是多半说不了几句,萧风儿也没什么话。 这晚,朱洵来找萧风儿,房门没有关,朱洵还是敲了敲道“我可进来了。”说着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人,不知道萧风儿去了哪里,朱洵正想着,转身要去找她,一抬头萧风儿立在门前,手里抱着一只黄色的小野猫。 她顿了顿,摸着小猫儿的脑袋道“你怎么来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朱洵笑了笑,道“哪里来的小猫儿?” 萧风儿道“你们府上的猫儿,怎么还问我?”说着,在软榻上坐下,顺着她的毛摸着道“也不知道怎么就跑进了我的房里,许是我们有缘吧。”她笑着将猫儿举起,眼里满是幸运。 朱洵瞧了瞧这儿猫儿笑道“也奇怪,以前从未见过,只是这猫儿看起来面相有些凶,你不怕吗?” 萧风儿道“才不呢。”看了看猫儿恫吓的双眸,道“只是只有个性的小猫儿。” 朱洵见她终于比之前情绪好些,心里放心不少又道“走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很惊喜。” 萧风儿抬头瞧他认真,道“这么晚了,你确定有我的猫儿还要惊喜?” 朱洵道“当然,是你一直想要实现的,就在府里。” 萧风儿这才好奇起来,见他有意卖关子,只好道“反正也闷了好几日了,就去瞧瞧好了。” 萧风儿随他穿过几个小花园,来到上次被关的石牢前,朱洵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萧风儿道“怎么不敢来了?” 萧风儿道“怕什么?”随他进去,上次萧风儿是关在牢里一层的密室,她不知道这里还有地下牢房,这个惊喜越发神秘。 朱洵走到最里面的石门前,对门前守卫的人道“把门打开。” “是。” 随着门打开的瞬间,幽暗的烛火光照了进去,守门的人先一步走进牢房点亮了火把。 萧风儿正想瞧瞧是什么惊喜,进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应该说震慑,四方密闭的空间,正中摆放着两个腿那么高的酒罈,里面放着两个人,正是长生子和秃鹰,他们已被成了人彘,没有头发,双目被挖,就连舌头也没有了,都在溢着污血,听到动静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萧风儿浑身一哆嗦,毛发竖立,不觉惊悚,偏过头不忍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朱洵的脸异常的冷漠,面色无惊的看着下场悽惨的两人,淡道“我知道你受伤的事是他们做的,终是晚了不是吗?” 萧风儿瞧着他心里震撼,没有说话。 朱洵继续道“原本我也想穿了他们的琵琶骨,不过以牙还牙太过仁慈,唯有加倍奉还才能刻骨铭心,所以我命人砍去他们的四肢做成人彘,省的脏了你的手。” 萧风儿看着生不如死已非人样的秃鹰和长生子,想起当日自己所受的痛,也终是觉得眼前的场景不寒而慄,还有那股子让人奔溃的血腥味儿,终是受不了,一阵噁心涌上心头,道“我要出去透透气了。”赶忙捂着嘴跑出去了。 出来了才知道外面空气有多么新鲜,萧风儿跑到院子里连换了好几口气,心口才舒服。 朱洵已走近道“看来我好心办坏事了?”嘴角噙着抹笑意。 萧风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平静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道“我只是受不了那血腥,当然还是感激你为我做这些的,我差点都搁下了报仇的事。”又想到上次去洛阳只是一心找季橙的下落,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了。
第113页 朱洵微笑道“看来有我在你身边你真的省心不少,以后可要好好谢我。” 萧风儿忍不住笑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两人向来的路走去,萧风儿道“长生子两人已经是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朱洵道“你的仇人我听你的。” 萧风儿道“反正都是将死的人了,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朱洵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完全不似方才在牢房里对着长生子他们冷漠,萧风儿能感受到他对自己不同的好,好到无以为报。 回到了屋里,萧风儿见小猫儿不在,便到处找了找,只见它缩在床底下,萧风儿趴了下来,道“来,快出来。” 它似瞪着一双眼睛瞧着萧风儿,异常可怖,萧风儿伸手去抓她,刚碰到它的毛,它猛地抓了萧风儿一把,萧风儿喊痛缩回手来,只见手背上越见清晰的几道血痕。 萧风儿捂着手背,没想到这猫儿会这么凶,这时猫儿的头露了出来,始终还是十分的警惕,萧风儿没有理它,拿出帕子沾些水擦了擦破痕,转头猫已趁她不留意钻出去了。 萧风儿道“还是改不了流浪的天性。”也不勉强将门窗关好了。 半夜萧风儿就感觉不舒服了,浑身有些微热,躺着直犯噁心,爬起身子想去倒杯水喝,刚做起来头就明显的晕眩,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以为是感冒了。 萧风儿硬是强忍着不舒服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丫头进门来,见躺在床上的萧风儿吓了一跳,面颊又红又苍白,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叫道“呀,好烫。”忙去请了朱洵来看。 朱洵见她不对,派人去请了大夫,萧风儿昏昏沉沉,只是说难受。 朱洵心急却束手无策,气道“大夫怎么还不到!” 侍从道“世子,已经去请了,很快就到了。” 朱洵握着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手背上的伤口,仔细一看,猜出是猫抓的,也没有多想。 正巧大夫进来了,赶紧给萧风儿诊断。 朱洵在屏风外等着,嘉欣还没进来声音已先到了,“什么病兴师动众的,不知道死了没有。” 乐人道“嘘,你声音小些吧,听说是挺麻烦的。”正说着,两人已进来。 嘉欣见朱洵正冷着脸看着她,一进门便找出地方坐了下来冷着脸也不多说什么。 乐人向朱洵走去道“没什么要紧吧?” 朱洵眉头不展道“现在还不清楚。” 乐人瞧向屏风里头,目光微低。 过了没多久,屏风撤了,大夫走出来道“世子,姑娘可是感染猫抓热了。” 朱洵一顿,道“猫抓热?她不是发烧吗?” 大夫摇头道“并非发烧,若非我发现她手背上的抓痕也会当时寻常的发烧治疗,只是现在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猫抓热可大可小,有的持续高烧不退,有的病情会反覆,严重者可能因此丧命,为今之计先处理掉这染病的猫儿才好,不要再伤着别人。” 嘉欣惊道“没错,要是再伤着别人就不好了。” 朱洵道“这是野猫,先不管这个,你就说她你能不能治好?” 乐人和嘉欣都望向朱洵,眼里的失落不谋而合。 大夫嘆道“发现的及时,尽早治疗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关键是她自身能不能挺过来,我先回去开药耽误不得。” 朱洵对小厮道“跟着去。”忙赶去床边,眼里只有萧风儿一个,亲自为她擦脸,为她喝水,乐人和嘉欣终是自觉外人,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朱洵见都走了,才对吴落道“猫的事,你暗中去查查,不能排除任何的可能性。” 吴落道“是。”退出去了。 朱洵盯着萧风儿的脸,眼里的光一会儿明一会儿灭,一颗心都跟着她揪起来了。 ☆、108 猫袭背后 连着四个漫长的日夜萧风儿高烧不退,吃的饭也吐了不少,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朱洵日夜不离床边陪伴,仿佛是四年那么难熬。 朱洵看着萧风儿手背上被猫抓过的伤口旁起的红斑,心疼不已;乐人走了进来他也没有察觉。 乐人靠近了他身边,道“萧姑娘今日的情况好些了吗?” 朱洵这才回头看她,将萧风儿的手轻轻地放好,道“还是老样子,大夫说此病就是很难熬,很多人抗不过去就没了。”他的模样极其失落。 乐人道“萧姑娘底子好,又得这么多人悉心照料相信很快就会痊癒的。” 朱洵回头看着她,眼里温了几分,握住她的手道“难得你惦记风儿,每日来看她,其实我真的不会要求你这么做。” 乐人低眉笑了笑道“进了王府就是一家人了,怎能让你为难?” 朱洵心感安慰,同时心里对乐人的歉意又多了些,这时吴落进门来了正要回避时,引起朱洵的注意。 朱洵叫住他道“吴落。” 乐人回头见吴落,就知道是有正经事要与朱洵说,便道“不如你们出去聊吧,我在这里陪一会儿萧姑娘。” 朱洵看了眼萧风儿对乐人道“也好。”便出去了。 刚关上门,吴落小声道“世子,我们还是去那边说吧。” 朱洵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我要你查的事有了眉目?” 吴落点了点头,朱洵瞧了眼屋里,跟他走近院子里的梧桐树下。 朱洵很是严肃道“怎么样?” 吴落道“属下无意中发现以前跟过乐少夫人的丫鬟小月在萧姑娘被猫抓伤的前一晚也被一只猫所抓伤,也同样的得了猫抓热,而且比萧姑娘更严重,至今未脱离危险。” 朱洵神色不同了,道“这么巧,府里从未见过猫儿,竟在两日里伤了两人。” 吴落道“属下问了陆管家,那只猫是小月从街上抱回来,应本来就是只病猫,餵了几日不慎被咬伤,可是之后这事就交由乐少夫人处理了,连同那只猫。” 朱洵双眉紧皱,不由怔了怔道“你不会是想说风儿被猫抓伤是有人可以安排的吧,而且很有可能是乐人。” 吴落道“世子的看法呢?依属下看乐少夫人应该会处死这猫儿不该任由它在府里乱跑,这么巧又跑进萧姑娘门里……”他忽的住口,见朱洵脸色极其难看,道“属下失言了。” 朱洵目光微沉,想了又想道“我不信乐人会这么做,她不会这么狠心。” 吴落明白朱洵的感受,道“那就是剩下唯一的说法,是场意外。” 朱洵空了半会儿道“就当是吧。”说着,转身回屋,不忘对吴落道“这事就到底为止吧。”走了。 吴落看出了朱洵的怀疑,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愿接受,毕竟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下乐人都是那么大方贤德,任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又过了三日,有人便发现花园的池塘里浮上来的猫的尸体,朱洵亲自看过正是抓伤萧风儿的那只猫儿,吴落没有再多说什么,朱洵沉默了会儿就去找乐人了,只是乐人不在房里,回到萧风儿房中,发现萧风儿坐了起来精神不错的和乐人谈笑聊天。
第114页 朱洵惊喜万分叫道“风儿。”快步进去,乐人起身退到了一边,朱洵在床边坐下,道“你怎么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喜出望外道“好像退烧了,没事了吗?” 萧风儿看了眼一旁的乐人,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又摇头道“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了,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松了。” 乐人笑道“等你再好些就可以下床了,不急于一时。” 朱洵温柔的道“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些你爱吃的。” 萧风儿摇了摇头道“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想坐会儿。” 朱洵道“也好,你坐累了再睡一会儿,毕竟身子没全好。”他说着,目光扫到旁边立着的一个丫头。 乐人笑道“莺语是我派来侍候风儿的丫头,她在府上不能没有贴近的丫头服侍。” 朱洵看向乐人,终于还是认为自己错了,眼里笑着道“还是你最细心。” 乐人笑了笑,萧风儿看了看两人,道“我有些累了,再睡一会儿,你们不用陪着我了。” 朱洵道“可以吗?” 萧风儿道“有莺语在没事的。” 朱洵这才点头,看向乐人道“那我们走吧。” 乐人含笑,又对萧风儿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萧风儿躺下沖她笑了笑,见两人并肩出去,心里才歇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做的太过分,破坏人家的感情,只是眼前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言不由衷。 朱洵和乐人并肩走在游廊上,乐人想了又想,大着胆子挽起了朱洵的手臂,朱洵微微一僵,侧眸看向她,乐人依旧目视着前方含笑道“就放纵我这一回。” 朱洵不再意外,和她走着,就像一对寻常人家新婚不久的小夫妻,闲逸的没有人打扰,乐人不知不觉的笑了道“总见嘉欣缠着要挽你的手臂,原来是这种感觉。” 朱洵笑了笑道“嘉欣就是个小孩子脾性。” 乐人目光深深道“如今的小孩子也要做母亲了,只教人羡慕。” 朱洵顿了顿,敛了敛笑意,手握上臂弯上她的手拍了拍道“别多想,是我们的孩子。” 乐人回眸看着他和煦如阳光的笑,忍不住笑了道“是啊。” 好长的时间两人又不说话了,就好像不知还能说什么,终是走到了游廊的十字口,乐人道“嘉欣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我去陪她。” 朱洵想道“这丫头最爱胡思乱想,你去陪着她我也放心。” 乐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朱洵也低眸含着笑意未语。乐人不想看他对着自己这样勉强含笑,想起萧风儿她忍不住转身离去,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可以强装,可是越来越难了。 乐人心里对萧风儿怎会不恨呢? ☆、109 滑胎 朱洵因为替谷王办事出门已有半月日子,萧风儿这才觉得王府的生活有多么枯燥,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伺候她的莺语总喜欢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时不时说说嘉欣坏话来讨好萧风儿,却用错了心眼儿,萧风儿既无心争朱洵又怎会与她议论这些是非,多数的时候自己出去走走。 谷王自然不怕她会一走了之,因为萧风儿也说过不会给他伤害季橙来要挟自己的机会,所以进出王府都很自由。 这日,天色晴好,萧风儿出门熘达,经过街边的扇子小铺时忍不住被架子上挂着的各色各样的扇子吸引,想来晚上暑热,有个扇子吹凉正好,便上前去瞧。 老婆子站了起来热情道“姑娘买扇子。” 萧风儿点头含笑道“我先看看。” 老婆子笑道“好。”过了会儿见萧风儿拿不定注意道“怎么这些都不入姑娘的眼,我一看吶就知道姑娘是个有眼光的人,我这儿还有一柄扇子不知姑娘喜不喜欢。”说着,蹲下身子从柜子中左翻右翻拿出一柄来递给萧风儿。 萧风儿眼前不由的一亮,扇面上是个在花丛间荡鞦韆的美人,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正在望她的男子,不知为何萧风儿心头一跳想起季橙。 老婆子道“怎么样喜欢吗?我可就这一把,没有重样的。” 萧风儿回神道“那我买下了。”付过银子,拿着扇子一边瞧着一边走开,扇子上的美人笑得很开心,可身后的男子确是一副愁容,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少女不懂他倾慕的心意吧。 萧风儿摸过扇面,这时,忽然一只手伸进她的眼皮底下,一把抢过她的扇子,萧风儿微怔后回眸,正盯上嘉欣嫌恶的目光道“为什么你也有这扇子?” 萧风儿看向她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扇子,愣了愣。只听秋禾道“夫人,宝翠阁明明说这扇子只有一把,怎么会多出一把的?” 嘉欣暗暗气道“敢骗我?” 萧风儿才懒得与她纠缠,伸手道“这扇子我不是在宝翠阁买的,你可以还给我了。” 嘉欣躲了躲,含笑道“原来是买的低价货,难怪看着手工和我的不同呢。” 萧风儿道“纵是低价货,夫人眼光也不见多高,还不是与我看上同一把扇子。”她是故意气嘉欣。 嘉欣果真还上当了,从她话中以为萧风儿在刺进她两人都喜欢上朱洵,和她争朱洵,一下变了脸,想法不禁偏激,骂道“狐狸精,臭不要脸!抢别人丈夫,就连扇子也要和我用一样的,我不会事事都让你如愿的。”说着,将扇子摔在地上,跺了几脚。 萧风儿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下怒了,没有想那么多,狠狠一脚踩在嘉欣脚上,一把将她推开。 嘉欣挺着肚子不方便连得退后几步,秋禾吓得忙挡在她后面将她扶住。 嘉欣惊吓的捂着自己挺起的肚子,大喘着气,还好没事。 萧风儿捡起脏污的扇子拍了拍,冷眼瞧向嘉欣道“你最好离我远一些,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嘉欣又恨又怕,瞪着她离开,心里咽不下这口恶气。 第二日下去,乐人来找了嘉欣去花园散步,嘉欣忙都将萧风儿推她的事告诉了乐人,却不想乐人已经知道了,询问之下,乐人说出是从莺语口中传道身边的丫头耳里,自己才得知的。 嘉欣更是生气萧风儿回来还有脸说欺负自己的事,以为她有心炫耀,乐人道“嘉欣,你听姐姐的话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惹萧风儿了。” 嘉欣看乐人似乎话里有话,神色也不对,追问道“姐姐似乎有意指什么,不如直说。” 乐人道“你就别问了,说出来我也怕。” 嘉欣更觉有什么事,再三纠缠下,乐人才说“我听底下的人说秋禾说等世子回来与她们主子成亲后,府里真正的三少夫人就要易人了。” 嘉欣忍不住先骂道“岂有此理!这贱人疯了,还敢骑在姐姐头上!肯定都是萧风儿教的。” 乐人继续道“我不要紧,我是担心你,少去惹她,咱们哪里是她的对手,莺语还说他日萧风儿生下来的才是世子的爱子,妹妹腹中的……”她停下看了眼嘉欣。
第115页 嘉欣摸着肚子,急道“她说什么?” 乐人道“我想应该不是萧姑娘的意思,莺语说你腹中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很难说。” 嘉欣气急道“什么?”乐人身边的铃铛道“嘉夫人息怒,这不像是莺语敢说的话啊,莫不是萧姑娘说的。” 乐人道“铃铛不要乱说,传进世子耳朵里错的都是我们。” 铃铛小声道“她不就是仗着世子喜欢就不把夫人和嘉夫人放在眼里,万一她真是有什么坏心眼想对嘉夫人不利,怎么办?” 嘉欣的脾气如今已经坐不住了,忍无可忍道“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我这就去找那个贱人算帐,看她如何厉害!” 嘉欣愤愤而去,乐人一边劝着一边也跟了去。 两人未到,萧风儿就听见乐人道“嘉欣有话好好说,说不定都是误会。” 嘉欣道“才不是什么误会。”一脚踹开了门,莺语忙出来看喊道“谁啊?” 嘉欣连着左右两巴掌狠狠打了上去,莺语捂着脸愣道“嘉、嘉夫人……” 嘉欣厉道“怎么?现在怎么不厉害了?你不是说要骑到我们头上吗?不是还诅咒我生不下孩子吗?好大的胆子!” 乐人道“别这样,有话我们好好说。” 莺语捂着脸委屈的哭着回头看向萧风儿,萧风儿这才从桌前起身,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嘉欣推开莺语,冲进去指着她道“是不是你教她那些话的,诅咒我生不下孩子,被世子抛弃?” 萧风儿根本不知道她在闹什么,道“不知道你胡说什么。”说着向门外走去。 嘉欣挡在她前面道“不说清楚休想离开,我看你是心虚了。” 萧风儿莫名被她搞火,盯着她的脸道“你让不让?” 嘉欣挺着肚子道“不让,有种你再推我一把,幸好大夫说没事,不然你昨天就死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世子再喜欢你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儿子。” 萧风儿不看她冷道“那你可就要护好你的肚子了,不要随便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说着绕开她走。 嘉欣顿了顿转身大骂道“果然就是你说的,诅咒我生不下孩子,你别走。”追着萧风儿出去。 乐人道“铃铛,叮铃还不快去扶着嘉夫人。”所有人都出去后,就剩下秋禾在了,乐人看了她一眼,暗暗点了点下巴,秋禾也抹干了眼泪,两人这才出去。 游廊上,嘉欣追上萧风儿,一把揪上她的头发,狠狠地拉扯,骂道“狐狸精,今天非给你点儿厉害!” 萧风儿抓着头发不被拉,再三顾忌她的身子未动手,终不在忍让,出手将她推开可没有太大力,三四个丫头忙都上前来搀扶,萧风儿看着她应该倒在她们怀中的,没有多担心。 突然嘉欣身子就不知怎的一绊,向旁边的柱子撞去,众人都惊吓了,叫喊道“夫人!” 赶来的乐人道“嘉欣!” 嘉欣已然肚子撞在柱子上又摔倒在地,萧风儿一怔,惊住了,嘉欣顿时脸色苍白,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去找大夫,只听乐人扶着她身子惊呼道“血!” 萧风儿知道这下闯出祸端了。 果然嘉欣小产了,孩子没有保住。 萧风儿始终不信是自己推的,明明没有很用力,明明她倒向身后的丫鬟们怀里,怎会突然撞向柱子的,心里疑惑。 朱洵快马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嘉欣,然后来找萧风儿,萧风儿一看见树下的朱洵,忙上前去解释道“对不起,我控制推了她,可是她怎么就撞向柱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话还没说完,朱洵疲惫不堪的脸倦意俞深,道“我知道,我信你。”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萧风儿完全感动,朱洵道“我会查清楚,给嘉欣一个交代,也还你清白。” 萧风儿感动道“谢谢你。” 夜色下,两道互相凝问的人影被拉长了。 ☆、110 再忆情初 嘉欣醒来后知道自己没了孩子,发疯了一般地要找萧风儿算帐,哭的惨绝人寰,谷王一怒之下差点要砍萧风儿的手,若不是朱洵挡着,只怕王府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让谷王意想不到的是萧风儿亲自来找他承认是推了嘉欣,却认为嘉欣撞在柱子上事有蹊翘,有人故意要害她小产,她的说辞显然让谷王和朱洵万分诧异,不过朱洵确信嘉欣摔倒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最后还是朱洵说此事一定回给大家一个说法。 从书房出来,萧风儿见朱洵闷闷不语,道“你在想什么?此事你怎么看?” 朱洵深呼一口气道“没有,希望是我多虑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查吧。” 萧风儿点了点下巴。 朱洵道“从外面回来也没带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是经过市集的时候看见这个小盒子很好看,买回来送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刻精緻的小盒子,瞧着自己笑道“装个首饰还是不错的。”说着递给萧风儿。 萧风儿迟了迟,接过盒子道“很是精巧。”继续向前走去,朱洵跟了上来,萧风儿有些尴尬,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好,顿了顿道“对了,嘉欣现在怎么样?” 朱洵脸色又有些低沉了,一嘆道“大夫说要好好调养,现在还不能下床。” 萧风儿道“那你好好照顾她吧,那我先回房了。”说着走了,其实是有些尴尬。 朱洵一顿唤道“风儿。” 萧风儿脚下一滞,心头跳了跳,回头看他。 朱洵只是瞧着她许久,萧风儿被看的有些心慌,毕竟朱洵是那样优秀的人,避开他的目光道“怎么了?” 朱洵道“没事,只是想看看你。” 萧风儿心一惊,忙以笑掩饰道“还是去忙吧大忙人,别瞎想了。”说着摆了摆手走了。 朱洵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游廊尽头,才漠然离去。 萧风儿回到房间才松了一口气,她将盒子放在梳妆檯的第一格的小抽屉里,对于朱洵的好意只有珍藏,没有别的。 晚上,朱洵向乐人房间走去,忽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房门里出来,朱洵躲在门柱后,偷偷望去竟是莺语。 朱洵心想莺语不是萧风儿的丫鬟,没事跑来乐人这里做什么? 朱洵走了出来,迟了迟眼前一亮,不禁又愈发的晦暗。 他沉沉的敲了敲门,乐人道“谁啊?” 朱洵道“是我。” 乐人似乎顿了片刻,有些慌得道“来了。” 朱洵脸色并不好看,门唰的一下打开,乐人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世子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晚上陪嘉欣呢。” 朱洵目光由上而下的打量着她,微微一笑进屋,慢道“嘉欣睡下了,我来看看你,回来两日还没顾得上问问你的情况。”说着在桌前坐下。
第116页 乐人走来斟茶,笑道“我很好,只是没能看好嘉欣,心里到底不舒服。” 她说话,朱洵只是一直瞧着她,忽然握住了她拿茶壶的手,乐人似吓了一跳,茶水倒了出来。 她忙的抽手,道“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正要去找布子擦。 朱洵抓住她的手腕,道“先不忙,坐下我们说说话。” 朱洵很少这副样子,多是对外面的人,乐人不知为何心里没有底,迟迟的坐了下来。 乐人笑了笑道“是为了嘉欣的事吗?” 朱洵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她的事?” 乐人低了低眸道“眼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愁眉不展,如此严肃呢?”她重新翻起两个杯子,优雅的一面倒茶一面道“你要问我怎么想,我出来的时候嘉欣就已经被推倒在地了,她指着萧姑娘说不会放过她,回来后,我询问了叮铃才知道发生何事,说实话我也不信萧姑娘是故意的。”说着,她蓦地端起倒好的茶喝。 朱洵端详着她行云流水的回答和表现,越是找不出一丝纰漏就越满是纰漏,朱洵眼底的光渐渐昏暗,嘴角微微噙笑,起身道“很晚了,休息吧。”说着不看她一眼出门了。 握着杯子的手渐渐发抖,乐人回过头去看朱洵,心里所有的安宁都没了,她知道一切都完了缓缓闭上了眼,手中的杯子若是豆腐估计就已经捏碎了。 第二日,朱洵让底下的人将莺语,铃铛,叮铃叫到跟前来亲自审问,一致口供说是萧风儿将嘉欣推向柱子,朱洵知道多费唇舌也没用,只是淡道“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三人被抬到院子里,没人二十大板,只听凄绝的惨叫声一哄而起,如鬼哭般难听,朱洵只是悠然的望着门外耀目的阳光,面色如水平静。 不知何时,乐人出现在门口,让朱洵一滞的是,她穿着与自己初次见面的那件橘黄色的水裙,美极了。 乐人扶着门的手无力滑落了下来,进门来失神道“让他们住手吧,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不关她们的事。” 朱洵道“我多希望是我猜错了。”他是真的不好受,他眼中堪称完美的乐人怎会狠心到伤害别人。 乐人抬着泪眸看着朱洵道“陪我最后游一次湖好吗?” 朱洵面色一顿,含着恨的双眼终是不忍对她发狠。 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湖面上清风涌动,水波一浪推着一浪,乐人笑着道“好美。” 朱洵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乐人低眸,脸上的笑少了几分,道“我何时变过,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今日你眼前的乐人从未变过,心里永远都是他的丈夫,可她心爱的丈夫永远都只当她是红颜知己,而非妻子,你娶嘉欣我不在意,我知道你并不爱她,我和她一样都是你们男人维繫权利势力的可怜女人,直到那画中女子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她才是那个要抢走你的女人,我怎能容忍?”说着,她恨到无法控制捶了桌子一下。 朱洵道“就因为这个,你故意把病猫放进风儿房里?” 泪水流了下来,乐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儿悔意,道“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你,我从未见你对哪个女人如此认真,我不要和她分享你,不要!”她终是释放心中苦恨,哭了。 朱洵眼睛红了,冷道“就算我和风儿在一起,对你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好,不会变的。”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乐人冷哼一声,盯着朱洵的脸痛道“我才是你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可以容忍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女人恩爱?然后再施捨一点好给我,算什么?我应该说谢谢吗?”她的脸色忽的铁青起来,手放在胸口前。 朱洵看出她的异常,心里一惊,乐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朱洵吓坏了,惊道“乐人!”过去将她欲坠落的身子接在怀里,眼泪跟着下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乐人紧紧抓着他的手道“来不及了,我、我不想你难做,告诉嘉欣是我对不起她,来生再还吧……”说着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朱洵痛声喊道“不!不!”紧紧抱住乐人。 乐人哭了,最后的力气抱紧朱洵,道“原谅我,要带走你的萧姑娘……你找不到她的。”神色一痛。 朱洵怔住了,乐人的手慢慢松开,闭上了眼睛,凌乱的脑子里飞快的回忆她刚说的话,“风儿,风儿……快靠岸,快靠岸!” 朱洵疯了一样明日各处找寻萧风儿的下落,只是日落西山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突然朱洵想起一个地方,让所有人都回去,自己往祈云寺去,当走上长长的台阶,看见槐树下坐着的紫色背影,朱洵终是眼睛湿润了,心里无数遍响起乐人的名字。 萧风儿转过头来,看见朱洵倒是一怔,缓缓起身道“你怎么来了?”见他神色悲戚又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洵抬眼看着这里,曾经似曾相识与乐人第一次相识的地方,那日乐人抱着只兔子不知怎么就撞进他的怀里,他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的笑容,可爱,干净,再也忘不了,可是之后他却渐渐不再记挂这世界最美的笑。 朱洵幽幽的看向萧风儿,颤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风儿道“是乐人让我在这里等她,她今天很奇怪,她说希望我能等到,可是又不一定等的到。”想了想“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人呢?” 朱洵再忍不住失去乐人的悲痛,心里道“你终是低估了我,我怎么会忘记这里,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那天的你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可爱美好的女孩儿。” “乐人……” ☆、111 出逃少女 乐人终是没有狠下心来,没有带走朱洵的萧风儿,或许她曾真正这么想过,又或许只是想看看朱洵还记不记得初次与自己想见的地方,她一定没想到朱洵根本没有忘记,都在心里。 朱洵与祈云寺的师傅商量了很久,将乐人安葬在祈云寺后山的清幽地,坟前插着两株赵粉,不是因为乐人喜欢,而是在朱洵心里乐人一直就像赵粉一样,端庄大气又不失可爱雅静,可见朱洵根本没有怪她,乐人在他心里依旧如初。 季府,经过大婚风波后,日子也在紧张和世人的笑弄声中渐渐恢复如常,重新振作的余氏下令全府上下都不许再提萧风儿这三个字,违者赶出府中,可见萧风儿带给季家的伤害是不能随时间流逝磨灭的。 季橙在收拾行礼,前日福王妃请他去王府,自然是为了沅婷至今还未归家的事,而且近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她的来信,福王妃虽已派人去找,季橙作为这事的引起者,福王妃自然不会放过他,希望他亲自去找沅婷,将她带回来。 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季橙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他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萧风儿的脸,他恨自己依旧不能放下她,自然答应了福王妃。
第117页 季橙在收拾行囊,余氏进来交託了几句,道“若是找到沅婷,她若不介意,就还是季家的儿媳。” 季橙只是回道“孩儿自有分寸。” 天初亮,季橙便骑着紫厌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有太多伤心回忆的家。 半个月过后,季橙终于要进扬州城,天色乌蒙,大雨还在下,齐整干净的长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季橙穿着斗笠策马驰入长街。 忽然一个弱小的身影跑进雨雾里,正面朝着紫厌跑来,季橙蓦地看清,惊心勒住马缰,少女被紫厌惊吓住,脚下一崴,坐倒在地,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少女里的站起身一拐一拐走向马侧,踮起脚尖试图拉到季橙的衣袖,声音轻柔却焦急,道“公子救救我吧,有、有坏人要抓我,他们就快来了。” 雨雾中,马背上的季橙望着被雨水拍打着的少女的脸庞,他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只是见她穿的单薄的衣裙,那一双微蹙起来像月牙一样的眼睛让他竟不忍拒绝。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季橙也感受到这种恐慌的紧迫感,向少女伸出手道“上马。” 少女欣喜的搭上手,季橙一把将她拉上马背,调转马头向着城门飞驰而去。 紫厌是千里良驹,能追的上它的马至少季橙是没有见过,再加上他一直没有放慢速度,后面的人早已被甩的无影无踪了。 雨渐渐停了下来,紫厌穿梭在树林中,怀中的少女忽的道“好了,停下,停下吧。”马跑的很快,所以她得很大声的说话,不过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 季橙不知她又想怎样,拉了拉马缰,紫厌慢慢放速走着走着才停了下来。 季橙问道“怎么了?” 少女坐在季橙身前,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侧眸道“他们没有追来了,我自己走吧。” 季橙愣了愣,还在想要说什么,少女已经尝试下马,她好像从未骑过马,所以动作有些紧张小心侷促却极是好玩儿可爱,季橙忍不住一笑。 少女好像忘记脚崴过,落地时痛的轻叫一声,季橙忍笑道“还好吗?” 少女揉了揉脚腕回过头来,眼睛又挤在了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季橙望着她的脸不觉一愣,她长着一张很多女孩子都羡慕的鹅蛋脸,美的恰到好处的五官总是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甜意,尤其是那双透亮的眼睛灵气十足,微微一笑,好像什么烦恼都能被她化解。 少女道“多谢公子相救,接下来的路我还是自己走吧,后会有期。”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的语气模样却像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 季橙忍不住又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不过他却没有发觉,见她一拐一拐的朝着树林走去,季橙驾马走去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见他跟了上来,顿了顿大方回道“我叫贺成双”。 季橙想了想念道“好事成双的成双吗?” 成双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还有个大三岁的姐姐,恭喜贺家好女成双,所以我不就是贺成双了吗?”她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季橙也不禁被她的笑感染。 成双忽然道“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季橙笑道“季橙。” “是哪个成呢?成双的成吗?” 季橙含笑道“橙子的橙。” 成双眼睛又弯了,道“原来是橙子的橙,你娘一定很喜欢吃橙子。”她乐呵的笑了。 虽然就是这个原因,可不知为什么就好像成双的笑有着感染力,季橙也跟着笑了。 季橙忽然道“那些追你的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姑娘,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成双的眉眼现在才没了笑意,有些愁苦的道“他们其实是我爹派来抓我回去的人,爹和娘要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就逃出来了。”她干笑了笑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被逮回去,但我从未放弃逃跑,他们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季橙愣了愣,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这才发现贺成双年纪虽轻,纯真却非常的有个性,不觉很想帮她。 季橙瞧她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道“你这么走是走不进城的,上马吧,先找个地方把你身上的衣服烤干,再说怎么‘逃亡的事’。” 贺成双猛地回头惊喜的看着他道“季哥哥,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她说完,自己和季橙都愣了愣,然后笑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季橙眼底一笑道“当然可以。” 贺成双眼里如光辉闪耀,不过很快又想了想,神色又黯淡下来,道“算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我的家人都很凶,尤其是我爹,如果他发现你帮我,会连累你的。” 季橙心里有些感动,道“那就不让他们发现,你有没有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还是要进城的,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贺成双看着他,有些信服又有些迟疑道“话虽如此,可是……”她忽然眼前一亮似有了主意拍手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以前他们都是在外面把我抓回去的,这次我确实应该铤而走险一次了!”又想道“女扮男装你说好不好?”她脑子倒是转的很快,认真的样子又极是有趣可爱。 季橙忍不住笑了,道“那得扮了才知道像不像。”伸出手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不然他们追来了。” 成双上了马,季橙领紫厌走上另一条回扬州城的路了。 ☆、112 重逢红颜 紫厌拴在山洞外的树上,夜深不知几时,洞里的谈笑声才渐渐休止,季橙很快就进入了睡眠,隔着挂着季橙外衣的另一面,成双的脸枕着手背,借着投进洞里来的月光静静的瞧着缝隙里季橙熟睡的脸,心里不知感谢菩萨几百遍有了能让她遇上像季橙这么好的人,想着想着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睡去了。 天一亮,季橙在洞外等候道“好了吗?” 成双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在季橙背后肃了肃嗓子,故意装男孩子的声音道“季公子。” 季橙回过头,看成双穿着自己的衣服虽然稍大了些显的她身子骨娇小,却别有一番模样,点头笑道“不错,还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 成双张开手臂转了一圈,乐呵笑道“我倒是觉得娘里娘气的,穿着季哥哥的衣服一点儿没有你的模样。”想了想又道“不过他们认不出来就好。”说着,开始欣赏起自己的男装来。 季橙摇头笑了笑,走去牵马了。 成双独坐在马背上,季橙则牵着紫厌悠闲的走着,成双偷偷的望着季橙,心里想现在像季橙哥哥这样长得又好气度不俗,有教养心肠好的男孩子真的不多了,这么优秀的人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想着,心头不禁一跳。 成双正盯着入神,季橙忽然转过头来道“就进城了,你下来吧。” 成双猛地醒神,见季橙发现她一直在偷看他,尴尬的目光乱瞟,脸红了红,才道“哦哦。”
第118页 季橙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进了城走了一段路,成双道“得先找间客栈住下。” 刚好眼前就是福双客栈,季橙道“不如就这间吧。” 成双忙摆着手道“福双,不成不成。”拉着季橙的胳膊快步从门桥走开,季橙不解的看着她,再走到前面又有一家有松客栈,道“那就这家?”说着看向她。 成双瞪着眼睛道“有松也不成,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只要名字里带松,双,承,露这四个字的客栈基本不能住,因为都是我家的店,他们都会认出我来的。” 季橙不禁打量着她,打趣笑道“原来你这么有钱,我现在大概可以想像到被你家人发现我们在一起,我会有什么下场了。” 成双道“你就不要开我玩笑了,总之你跟着我走就行了。”说着走到前面带起路来。 季橙笑了笑,牵着紫厌跟着她去,正走着,她忽然一惊,赶忙跑回季橙身后面躲着。 季橙不知道她看见什么了,道“怎么了?” 成双低着头道“糟了,我看见我姐姐了,她一定是出来找我的。” 季橙向前望去,目光落在一个服饰气质都不俗的年轻女子身上,她手里拿着一捲纸走进一家客栈,大概有五六个随从在门前立着望着来往的人。 成双偷瞄着道“姐姐进了天晚客栈。” 季橙念道“天晚,也是你们家的客栈?” 成双摇头道“不是。”她也猜不出姐姐进天晚做什么。 不待一会儿,贺雪琪就出来了,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成双不知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忽然大着胆子拍了拍季橙的肩头,季橙转过身来,成双道“不好意思季哥哥。”说着贴近了他的怀里顺手搂在季橙的腰上,脸朝着背对贺雪琪的一面。 季橙当然知道她也是为了躲避贺雪琪的目光,只是让他脸红的是周围的人都看得是两个男人光天化日的抱在一起,何其怪异,季橙尴尬的不得了,手僵硬的拍着成双的背道“别哭了,娘会原谅你的。” 话音刚落,贺雪琪就从身边经过,用一种再厌恶鄙夷不过的眼神瞧着季橙和他怀中娇弱的男子的身影,不愿多看似的走了。 明明应是贺成双慌张,季橙却也吓的一身冷汗,道“好了,你姐姐已经走了。” 贺成双抬头松笑道“还好,真是吓死我了。”她望着季橙近在咫尺的脸,开心过后才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这才松开他退后两步,低头害羞的道“没事了。”又道“谢谢。” 季橙倒是沉着,没什么,只是发现周围小贩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有些尴尬。 贺成双不再多想,道“我想姐姐一定是拿着我的画像再找我,她能去天晚客栈,恐怕整个扬州城的客栈都被她搜问过,这下可怎么办?客栈也住不了了,他们一定会把我交出去的。” 季橙细细想过,道“我看你还是回家吧,你躲得过今时躲不过一世,你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贺成双道“不可以的,我现在回去就得马上与柯家少爷结婚,我不要。”话音刚落。 身后转回来的贺雪琪道“果然是你,贺成双!”厉声道。 贺成双肩膀一颤,犹如点击,回过头,贺雪琪正愠怒的瞧着她,忙躲在季橙身后道“贺、贺大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贺成双。” 贺雪琪冷声笑道“还敢胡闹。”随即对左右道“把二小姐带走。” “是。”几人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抓人。 贺成双慌了,摇了摇季橙胳膊道“季哥哥救我。” 季橙道“慢着,贺姑娘有话好说。” 贺雪琪眼睛成一条缝打量季橙,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贺家的家事,聪明的话最好不要插手。” 季橙道“成双是我朋友,她不开心就是我不开心。” 这一刻贺成双的眼里只有季橙,是那样的高大正义帅气,一时感动到就算被抓回去也无怨无悔。 贺雪琪一双杏眼尤其犀利,笑道“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我妹妹单纯没有心机容易受骗,我可不傻,想跟贺家攀关系你走错路了。” 季橙哼笑一声道“贺大小姐真是看得起在下,看来和小姐一定没有什么知己好友,不然她们一定都是看上了贺家的权势才和你做朋友的。” 贺雪琪脸绿道“你!”握拳道“不知死活!”说着掠身冲上来要对季橙动手,贺成双惊吓道“不要姐姐!” 这时,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朝贺雪琪飞去,贺雪琪一掌噼开,紧接着与迎面而来的红衣少女交起手来,季橙一看,出手相助的竟是秦念芙,真是如何都没有想到她会在扬州城。 几招过后,两人成了平手各退一方,贺雪琪又要再上,成双连得跑过去道“不要打了姐姐,我和你回去。” 贺雪琪瞧了她一眼,愤愤的看向秦念芙道“姑娘身手不差,看来今天是我贺雪琪运气不好,出门碰上的尽是‘侠义之士’。”她的语气里满是讽刺轻视的意味儿。 秦念芙笑道“遇上贺姑娘我的运气倒是不错,届时的群剑峰会一定会很有看头。” 贺雪琪脸扬了扬,会意笑道“原来是参加群剑峰会的,那我先预祝姑娘如愿以偿。”说着冷冷一笑走了。 贺成双看着季橙,竟有些不捨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贺雪琪道“还不走。” 贺成双这才走过去,拿出袖子里一只碧色耳坠给季橙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季哥哥忘记我,可以收好它吗?” 季橙皱眉,似乎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即使萍水相逢,认真的点头道“好,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贺成双惊喜笑了道“一言为定,和我拉钩为证。” 季橙笑了笑,竟真的伸出尾指与她拉钩作证。 一旁的秦念芙看呆了,猜不出这个小女孩和季橙有什么关系,季橙能对她这么好。 贺成双轻声道“不要骗我哦。”说着随贺雪琪走了。 秦念芙终是忍不住道“你怎么和贺家的女儿扯上关系的?看起来还联繫颇深。” 季橙收好耳坠,这才瞧着她反问道“你呢?又为什么在这里,看来我运气不差。” 秦念芙哼了声,又道“怎么不见你的萧姑娘?倒和一个小妹妹在一起了,不怕她吃醋啊。” 季橙面色突然沉了下来,稍顿之后道“找个地方住下再说,肚子饿了。”说着牵着紫厌走了,秦念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跟了过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走了。 ☆、113 心系 季橙去了秦念芙投宿的客栈住下,很巧的“祈承”客栈,季橙心想应该是贺家的客栈不错。 放下东西两人下楼点了几个扬州当地的名菜,边吃边聊着,季橙发现这里似乎聚集了很多武林人士,又想起方才秦念芙口中所提到的和贺家有关的群剑峰会,好奇道“你是来参加那个群剑峰会,是什么集会?”
第119页 秦念芙笑了笑道“才不是什么集会,是比武大会,发起人很不巧的正是贺雪琪的爹贺立名,广邀天下剑客聚此一战,听说最终的获胜者若年届四十以下就可以娶贺家大小姐为妻并得到天下至宝紫荆令,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人。”她拿眼睛瞅了瞅周围这些佩剑的人。 季橙听到“紫荆令”三个字倒是愣了神脸色暗了下来,秦念芙忽的瞧他,道“对了,萧风儿会来参加吗?怎么不见你们一起?” 季橙饮下杯中倒好已久的酒,沉声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她的事你最好不要问我。” 秦念芙眸子一怔,淡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非她不娶的吗?”她想像不到季橙难过隐晦的神情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使两人走到这个结局。 季橙低眸道“总之我们不可能了,别再提她了。” 秦念芙知道季橙是认真的,爱一个人越是下定决心,放弃时就越不会回头。 毕竟秦念芙始终没有忘记季橙,当初她的放手不过都是成全。 秦念芙沉默着不说话了,季橙也不想再想萧风儿,忽的扯了扯笑意道“那万一最后赢得是女人怎么娶贺雪琪?” 秦念芙抬眸道“如果是女子贺立名就将她收作义女,亲自教她星辉剑法,其实贺家本来就是商人,十几年前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星辉剑谱,才在江湖中有一点名气,这次又被他们找到紫荆令,还不趁此扬名?” 季橙道“我不明白贺家为什么不将紫荆令占为己有,而是拱手他人?” 秦念芙道“这很容易想通,紫荆令是门匙,可是门眼在何处至今是个谜,贺家的人就算拿着紫荆令也是无用,倒不如借峰会在天下人面前将紫荆令交给一位有能之士,又有机会与他结姻亲,大大提升了贺家在江湖中的名气,这笔帐算的不吃亏。” 季橙道“原来如此,那你也是来参赛的了?” 秦念芙道“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凑个热闹,对了,你为什么会来扬州?还和贺家二小姐一起。” 季橙道“我来找一个人,与成双算是有缘吧。” 秦念芙点了点头道“哦。”想了想不禁笑了,道“总之能再碰上就是缘分,不管你认不认同。” 季橙的目光由门外落到了念芙的脸上,微微笑了笑不再多说。 这半个月的时日,王府里终是风平浪静了不少,少了乐人好像每个人都有了些变化,嘉欣因乐人的嫉妒而失了孩子,变得不爱说话即使身体康复也很少出门,整个人都静了许多;朱洵白日里办完事偶尔去萧风儿那里坐坐,有时也会在乐人房里歇息,以前从未在意,现在失去了才知道原来很在意。 这晚,朱洵来找萧风儿说得到消息,扬州武林人士相聚群剑峰会比剑,胜出者会得到紫荆令。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达成共识,都有心立即前往,毕竟王府的气氛确实压得人难以喘息。 萧风儿出门前特地找了谷王,表明自己的立场,此去若紫荆令的消息属真,一定会带回来奉上从此互不相欠,至于她与朱洵的婚事一说也就此作废。 谷王原本想一辈子都拥有这个好棋子,可是萧风儿似决心这么做,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临走时,嘉欣来送朱洵,她打扮的比起往日更加精神,看了眼马背上英姿飒爽的萧风儿,眼底不放心的对朱洵道“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 朱洵摸着她的头,皱眉道“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说着,终是换做温柔,道“好好照顾自己。” 嘉欣点了点头,送别了二人。 季橙起来收拾完打算下去吃早饭,只听门外有人敲门,道“季公子,起来了吗?” 季橙听好像是掌柜的声音,道“这就来。”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排穿的齐整家丁服饰的人没人手里都捧着些东西。 季橙道“这是?” 郝掌柜含笑道“这都是我们二小姐的好意,请季公子笑纳。”话没说完,这些人就鱼贯而入,将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季橙想了想道“是成双送的?” 郝掌柜道“正是。” 季橙进门里瞧了瞧,桌上摆的有新鲜的紫葡萄,还有橙子,还有两三件一看就是上等绸缎的衣服,还有一双新靴子,一个新枕头,还有几样说不上名字的小吃。 季橙笑道“替我谢谢成双,她怎么不来?” 郝掌柜道“二小姐说只想季公子开心,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了。” 季橙一笑,说真的心里也有点想那个有趣的丫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解决了麻烦。 ☆、114 相投 今天秦念芙看起来很不一样,一身新作的红裙,领口前的轻纱在微风中轻浮,灵动起来宛若一个活泼妩媚的精灵,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她平静了心情敲了敲季橙的房门道“在吗?” 季橙打开门后见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后的秦念芙,愣了愣,笑道“衣服不错。” 秦念芙很甜的笑了出来道“谢谢。”绕着辫子进门道“前天有人打赌输了,说好会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许耍赖的。” 季橙顿的想起前天在集市遇见两个剑客动手打了起来,季橙赌矮个子的赢结果他的手臂都被砍了下来所以输了打赌,无奈笑笑道“好吧,你说要我做什么?” 秦念芙笑道“今天天气很好,我们骑着马出去走走吧,听说这有个青绿坡很美,今天我尤其想骑马。” 季橙其实也没什么想法,道“好,去就去呗,也没什么事做。” 秦念芙开心道“太好了,我可以骑紫厌吗?” 季橙顿了顿道“紫厌脾气不太好,没几个人可以驯服她,我看还是避免受伤的好。” 秦念芙犹豫再三,小心的道“那、紫厌让萧风儿骑吗?” 季橙面色一滞,脸上的笑顿时不见了,移开目光道“不是说了不要提她。” 秦念芙真的没想到季橙反应这么坚决,立马道“好好好,不说了,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忘了。” 季橙面色渐渐恢复平常,只是淡道“她可以。”说着出门了。 秦念芙片刻后眨了眨眼睛,虽然自己也猜到答案可还是后悔知道了,因为心里似乎不太好受。 两匹马一前一后穿过长街,青绿坡在郊外,一望无际的绿草地似与蓝天相接,真的好美。 秦念芙找了一处有绿荫遮蔽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带来的包裹从身上卸了下来取出带来的水果和点心,每一样都是两份,铺好单子,笑道“坐吧。” 季橙一笑坐了下来,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正有些口渴。” 秦念芙道“那是,就知道你季少爷的这些毛病,怕热,不备些水果你还能老实陪我玩儿吗?”说着也坐了下来,擦了擦手中的苹果递给季橙,自己也跟着吃起来,心情看上去极好。
第120页 秦念芙年岁比季橙小,可是照顾季橙似乎已成为她的习惯。 季橙倚在树干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道“佩玉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秦念芙望着天,嚼着嘴里的苹果道“姐姐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场面,她头脑好在家帮父亲的忙打理生意多好,我可是个闲杂人想跑去哪里都可以。” 季橙道“一个人出门不闷吗?” 秦念芙咽下嘴里的东西,顿道“当然闷,可是老天对我不薄,心里想什么不是就来什么了吗?”看向季橙。 季橙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微微一笑,继续吃苹果没有说话,说什么都会显得尴尬。 秦念芙稍稍坐正身子,像是鼓足勇气,道“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请你一定回答我。” 季橙看她这么严肃,嘴跟着停了下来,认真的瞧着她。 秦念芙道“当初你留下来,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是为了我?” 季橙一愣,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为难道“念芙……” 秦念芙大概明白,又道“好,我不问以前。如果,我是说如果……” “救命啊!救命啊!”秦念芙的话被前方绿草地上传来的呼救声打断,闻声望去,一匹飞奔的马闯入两人眼帘,背上青衣少女身子左右颠簸,骑术青涩,几次差点跌下马来,后面稍远些还跟着三四个驾马紧追的。 季橙看出那少女好像有些像成双,连忙起身上马,紫厌如一道电光闪了出去,向成双奔去。 秦念芙道“小心啊。”不放心也跟着起身驾马追去。 紫厌不负虚名,很快赶上了成双的马,两马并肩齐驱,成双看到身旁赶来的季橙的脸,泪光里终是出现了喜悦,道“季哥哥……” 季橙道“抓紧马鬃。”说着一把抓住秦念芙的马缰,用力拉扯马渐渐放下速来,紫厌也跟着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成双脸都哭花了,像个小花猫儿,一双眼睛只在季橙身上,又哭又笑道“真没想到会遇见你,不然我就没命回家了。” 季橙下马来,成双直接跳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惊魂未定,可能是因为惊喜感激,想也不想冲进了季橙的怀里,放声哭道“我再也不想骑马了,再也不想了。” 季橙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是这匹马性子不好,这不没事吗?” 贺雪琪和她的人也赶了过来,勒马停下,当然还有一脸落寞而来的秦念芙。 贺雪琪冷眼旁观道“又是你,你怎么知道成双今天在这里练马?还真是阴魂不散。” 季橙冷笑一声,道“贺大小姐太高估我的本事了,不过是碰巧遇见。” 贺雪琪瞧了旁边的秦念芙一眼,道“成双,我们走继续练习。” 贺成双从季橙怀里出来,不愿道“可是姐,我根本不想学骑马,这马也不听我的,我可不想被它甩下来。” 贺雪琪正色道“你想干什么?这世上有你成双小姐想干的事吗?做生意没兴趣,学武功说残酷,与柯家那么好的亲事也被你推了,现在就连骑马都学不好,整天就想着玩儿,无所事事。” 季橙听了这话不禁看向贺成双,总觉得自己与她很是想像,都曾身不由己。 贺成双已经很委屈了,还被这样教训,更是难过道“是啊是啊,我哪里有姐姐的本事,什么都做的来什么都学的会,我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也乐得自在,总之这马我是不学了,要打要罚都随你好了。”说着就要走。 贺雪琪气道“站住,今天不学也得学!” 贺成双挺着胸膛不服的看着贺雪琪,稚嫩的脸却相当执拗。 季橙见再这样下去贺成双必定吃亏,走上前去对她笑道“傻丫头至于这么生气?骑马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教你。” 贺成双愣了愣,盯着他好似泛着光芒的脸,道“你说真的?” 季橙点了点头。 只听贺雪琪道“不准。” 贺成双立马不高兴道“为什么?”看向旁边的驯马师道“他们教不会我,你若非要我学除非季哥哥教,要不打死我我也不会再上马了。” 贺雪琪无奈道“你……” 季橙道“贺大小姐,我保证不出一会儿一定教会成双骑马,还会完好无损的将她送回府上。”此话明显下逐客令。 贺雪琪只求结果也只好作罢,冷笑道“算你有本事。”话外有话,又对成双道“晚饭之前我要看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不然以后都别想出去。” 贺成双眉眼都喜道“我保证。”看向季橙笑得更灿烂,季橙也跟着笑了。 贺雪琪也懒得留下来,带着手下驾马离开了。 姐姐不在,贺成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期待的道“好了,季哥哥我们快点开始吧,今天可一定要学会的。” 季橙摇头一笑道“方才还斩钉截铁说不学,变得还真快。” 贺成双一笑,只是看着季橙没有说什么。季橙先上了马又将贺成双拉了上去,坐在前面,小心的护着她,教她如何如何。 一旁马上的秦念芙就像空气人,看见她坐上紫厌更是心里堵得很,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练吧。” 季橙这才注意到秦念芙,看出她不开心,道“没事吧?” 秦念芙道“能有什么事,习惯了。”说着调转马头挥鞭驰去。 贺成双似乎看出些什么也不好确定,顿道“念芙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 季橙看向她有些内疚的脸,一笑道“不会的,她只是累了,快抓好马缰,我们开始了。” 很快草野上便传来成双的欢笑声,这对于她来说一定是难忘的一天。 之后的每天,成双都会来找季橙玩儿,当然每次都会叫上念芙,可是念芙都以各种冷脸说不去,季橙看的出成双很尴尬,可是她从不抱怨,心里越发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姑娘,不知不觉的也很喜欢和她一起,总是那么开心自在没有任何烦恼和麻烦,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也许他们都是一类人吧。 ☆、115 人易改 季橙今天要和成双去听戏,选了件月白银蓝的衣服,与他发髻上的墨玉极是相称。 门没有关,秦念芙进来,脸上立马晴转多云,道“这么费心收拾,又是约了贺成双?” 季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最近新来了一个戏班,听说很是热闹,成双早就想去了。” 秦念芙不快道“我可不知道你还喜欢听戏。” 季橙淡道“还好,不讨厌也不喜欢,成双喜欢。” 秦念芙有些反应过大道“成双成双,什么都是成双,她除了你就没有别的朋友吗?为什么你总是心甘情愿陪她做这儿做那儿的?我说什么你就从都不听。” 季橙似乎也很是冤枉,看着她半天才道“有吗?”
第121页 秦念芙一怔,道“完了,你连你对她好你都感觉不到,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季橙心中一晃,好像是被问住的样子,目光缓缓瞟向窗外淡道“只是朋友,没有的事。” 秦念芙一笑,似乎更本不这么认为,道“朋友?那她有事你总是第一个到,从不见你为别人的事生气,上次有人欺负她,你竟然发这么大火,甚至还动手,你问问你自己,你对贺成双是不是和别人不同。” 季橙只是看着秦念芙,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默了一会儿,两人都好像发现门口站着一人,回头一看正是贺成双。 贺成双双颊绯红,看季橙向她望来,慌了慌,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可爱,道“我、我……” 季橙看着她,松然笑了笑道“该走了?” 贺成双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因季橙自然的笑渐渐平稳下来,点了点头道“嗯。” 季橙走过秦念芙身边淡道“成双很单纯,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事没有想那么多。” 秦念芙看向别处,依旧不以为然。 出了客栈,成双忽然变得沉默,两人并肩走着没有什么交流,成双扣着手指在想什么,季橙原本没什么也被这种不自然的气氛搞尴尬了。 季橙看了成双一眼,更是沉重,正要开口道“成双。” 成双突然道“季哥哥。” 季橙一愣,凝眉看着她,成双道“明天我可能不能出来了,娘不太喜欢我乱跑。” 季橙似乎明白了什么,稍顿之后点了点头微笑道“也好,多陪陪家人是对的。” 成双见他似乎看穿了自己,转过了脸不敢看他,又陷入了为难,其实她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季橙含笑道“不是听戏吗?快走吧。” 成双抬眸看他,迟迟的点了点头,随他先行的步伐去了。 日近黄昏,贺府大宅对面的楼台上一坐一立两个身影,一紫一白。 朱洵看着萧风儿的脸蓦地笑了出来移开了眸,萧风儿见他如此不解问“你笑什么?” 朱洵含笑摇头道“没什么,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累吗?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萧风儿继续看向贺府道“再过九天就是群剑峰会,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一定要这两天摸清他们底细。” 朱洵道“这么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萧风儿淡道“没有,只是很好奇为什么紫荆令会落在贺立名手上。”她眼睛微眯,明明当日墨震天带着紫荆令一起失踪,如今只有紫荆令的消息,墨震天却不知去向,所以她怀疑贺立明知道并且与墨震天失踪有关。 朱洵观察了她一会儿,道“你在想什么?” 萧风儿道“听说贺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贺雪琪会武功,二小姐贺成双十六岁,不懂武功,我们可以从她下手。” 朱洵想了想道“你想挟持她逼贺家主动奉上紫荆令?” 萧风儿道“这从来都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得手的捷径。” 朱洵道“没有紫荆令,贺家就是失信于天下群雄,我看贺家未必肯做牺牲。” 萧风儿想了想没有说话,不一会儿看见两个人影出现在贺府门前,定睛一看,萧风儿僵在那里,想也没有想到竟是季橙。 朱洵也一滞转而看向萧风儿。 萧风儿目不转睛的望着与贺成双说话的季橙,内心一阵翻涌,许久不见竟是这样的画面,萧风儿的目光随着走进贺府的贺成双身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朱洵道“看来季橙与贺家人关系不浅,还亲自送她回来。” 萧风儿望着离开的季橙不说话,很平静的道“交情如何,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观察两天就知道了。” 朱洵猛地看向她,不信萧风儿把季橙看成是欲将利用的棋子。 萧风儿冷道“走吧。”转身跃下屋檐。 季橙看着脚下的路,只听见前方传来女子熟悉的骂声道“撞着人不知道说对不起啊!还敢囔囔,真是找骂!” 沅婷的手轻扶在身旁冷面男子的手臂上,和另一个人吵了起来,“凶什么凶!他的胳膊要是废了我掀翻扬州城也把你找出来!” 旁边面容憔悴的握剑男子,有些不耐烦的道“好了,也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沅婷这才作罢,一转头看见季橙,稍愣之后破愁为笑喜道“季哥哥!” 季橙太意外,也很惊喜说不出沅婷哪里有些不同了,笑着迎上去,道“可是找到你了,你知道你爹娘有多担心你?当初答应我回家竟然骗我。” 沅婷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季橙,开心的不得了,笑道“人家哪里有答应,是你非要赶我走,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橙不理解她所说的不便,沅婷沖他挤了挤眉毛,将后面的冷面男子拉了过来,笑道“总之是一言难尽,你住哪里?稍后我去找你,现在先去给他换药。” 季橙看了眼男人包扎着的手,男人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只是一直冷着脸。 季橙道“就是前面的祈承客栈。” 沅婷笑道“好好好,等着我,我们先走了。”拉着男人走了。 季橙望着沅婷,终于明白她是哪里不同了,因为她的眼里已经全是那个男人,季橙似乎可以感觉到沅婷很喜欢他,这期间一定发生了许多故事,想着他笑了出来。 ☆、116 黄雀在后 和沅婷聊了整整一宿,两人似乎长大以后还没有这么亲近过,不同的是感情又回到儿时的美好纯粹,她还是亲切的唤他季哥哥只不过已少了份似水柔情。 季橙才知道当日在沧州和萧风儿离开的那晚,是沅婷刺伤了萧风儿,中萧风儿一掌不慎跌下山底。季橙不禁心寒甚至胆颤,她竟故意隐瞒了此事,若不是心已先冷,现在他一定更震惊。 幸好沅婷没事,还好是个斜坡,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裘斐那个冷面剑客,沅婷的腿摔断了,三个月没有下床,她也因此“赖上”了裘斐,再后面裘斐被偷袭重伤,换做他被照顾,沅婷不离不弃吃了很多苦,他拿剑的手才能保得住。 所以虽然沅婷嘴上没有说一个爱字,季橙却处处都能感觉到沅婷对裘斐的爱。 但当季橙询问起两人的关系,沅婷只说是“讨债关系”嘴硬不肯承认喜欢裘斐。 这次跟着裘斐来扬州当然是为了群剑峰会,而且在沅婷心中裘斐一定是最后的赢家,似乎他的剑术相当高明。季橙不明白难道沅婷不知道最后赢得男人若愿意可以娶贺雪琪为妻,他没有问。 好像每个再见他的人都要问起萧风儿,季橙已经习惯,如今也可以像局外人一样说起他们的结局,不是他已经放下,是他知道必须放下。 贺成双果然是没有再来找过季橙,季橙知道她是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沉沉的。 萧风儿换上了男装出现在朱洵眼前时,朱洵是惊了又惊,拍手笑道“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要是能让贺家大小姐倾心于你,也许更为省事。”
第122页 萧风儿瞥了一眼道“我看这个交给你更为合适。” 贺府外,一身白衣的萧风儿翩翩上前,被家丁拦下,道“公子找谁?” 萧风儿变着声音道“我姓季,是贺二小姐的朋友,烦请替我传句话,就说日落之时我在楼里街左巷等她有要事相求。”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这人。 守卫收下银子低眸道“我会转告小姐的。” 萧风儿意味深长的笑道“有劳。” 果然,日落时分贺成双真的来左巷见季橙,已是黑衣蒙面的萧风儿飞檐下来将她打晕套上麻袋带到郊外的破庙。 朱洵已在那里等她,见萧风儿进来,忙上前搭手扶着昏迷的贺成双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将她捆好。 萧风儿擦着头上的汗珠,道“信写好了吗?” 朱洵点点头,道“你真的报的季橙的名字?” 萧风儿拉下面巾道“自然,不然这丫头怎么会来赴约。” 朱洵道“可是这样季橙不就陷入麻烦。” 萧风儿看向别处,道“顾虑不了这么多,只要拿到紫荆令我们就离开,贺成双回去自然会替他洗刷清白。”她的眼里明明有怨怼随即消失。 朱洵不想道破,不再说话。 萧风儿蒙好脸看着一动不动的贺成双走过去,朱洵带上面巾不让她看出自己的身份,萧风儿将套在她身上的麻袋拿了下来,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萧风儿。 萧风儿一怔,眯眼冷道“我以为你还没有醒,都被你听见了?” 贺成双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只是害怕的瞧着萧风儿,萧风儿抽出她嘴里的布,贺成双比她想像的冷静,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发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萧风儿道“来取紫荆令的人。” 贺成双转了转眸道“你不要想了,还是放了我吧,我爹那么看重紫荆令是不会给你的。” 萧风儿瞧着她道“是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杀了你。” 贺成双像是被她吓住,惊了惊,马上道“求求你不要,你杀了我就没人证明季哥哥的清白了,他们会以为是他绑走了我要挟爹,会杀了他的。”说着眼泪竟快要出来。 萧风儿难以置信的盯着她清澈的眼眸,微微一滞,眉头深锁不知说什么好。 朱洵望着她,抽出她手中的布子赌上贺成双的嘴,贺成双默默地流着泪不敢乱动,心里比起自己似乎更担心季橙。 两人走出门外,朱洵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风儿脸上没有太多神采,淡道“天黑了就去送信,今晚一定要拿到紫荆令,我不想再呆在这里。”说着走开了。 贺家的人收到飞进窗里的勒索信,贺立名第一时间是派人去看紫荆令是否还在,第二才想到派人去客栈,最后才陷入两难不知进退。 只有贺夫人泣不成声,是真正关心贺成双的安慰提议交出紫荆令。 就在贺立名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神秘来宾突然到访,只说是仲夫人,有关于贺成双失踪的重要密报…… 萧风儿和朱洵在约好的食难坡等着,她手中鞭子的一头就绕在坐在椅子上的贺成双的脖子上,贺成双只是一直的流泪,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哭的眼睛都红了。 萧风儿看她这副样子大概也能想透什么吧。 贺立名和贺雪琪带着二十个人姗姗来迟, 贺雪琪这才大声哭喊“爹!” 贺立名指着萧风儿道“放开我女儿!” 萧风儿拉着鞭子让贺立名看得清楚,一面道“紫荆令呢?先教出来我立马放人。” 贺立名阴笑着道“我根本没带紫荆令来,或许有一个人你很想见见,带上来!” 后面的两人刀架在季橙脖子上走了出来。 萧风儿一怔,四目相对,季橙望着蒙着面却如此熟悉的双眼,认出是萧风儿,也明白今天为什么会被绑来这里,心里凄凉苦笑。 贺成双惊诧道“季哥哥?爹,不关季哥哥的事,我都听到她们是故意嫁祸给季哥哥的,你不要伤害他。”单纯的贺成双没有看明白怎么回事。 就好像绝望中的一丝曙光,季橙抬起湿热的眼眸望着成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朱洵见萧风儿不说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认识此人。” 贺雪琪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曾经彼此深爱,若不是你杀了季橙的外公,你们现在已是夫妻。”贺成双一怔,第一次深刻的看向萧风儿,渐渐明白了。 萧风儿猛地看向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自己与季橙的事,不堪往事又被提起,她按捺怒火,道“你想怎样?” 贺雪琪夺过刀在季橙脖子上利落的滑了一下,一条极是细微的血痕显露出来。 贺成双几乎与萧风儿一起喊道“不要!” 而季橙的眼里只有为她流泪的贺成双,为她苦痛的贺成双。 朱洵望向她,多半猜到后果。 萧风儿解开了贺成双脖子上的鞭子,道“不要伤害他,我放了贺成双。”说着,推她出去。 贺雪琪胜券在握,笑着推开了季橙,贺成双哭道“季哥哥!”跑了过去奔进季橙的怀里大哭起来,她这一次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原来成双真的很喜欢季橙,她只是不知如何去表达,去面对更怕季橙不喜欢,可是人就是在生死一刻才有勇气拆穿自己不是吗? 季橙也抱着她,安慰道“我没事,别哭了。”他的眼里好像只有贺成双一个人。 萧风儿望着她们,傻傻的成了泪人。 贺雪琪一声令道“抓起来。” 四面八方跑出二三十个人要将朱洵和萧风儿围起来,朱洵冷道“不要高兴太早,没有我们的解药贺成双撑不过三天,还是那句话她的命,紫荆令换。”说着,一吹口哨,一匹黑色骏马从后面奔驰而来,朱洵扔出一个惊雷,白雾顿生,只听雾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等雾散去已没有人影。 季橙吓坏了,问成双中了什么毒,喝过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喝过一碗水,可是没有不舒服,很快半个时辰后,贺成双的肚子便鼓了起来,而且很痛,就像怀胎七八个月的妇人,剧痛无比,没有人见闻过这种剧毒。 原来朱洵怕贺家耍诈,事先餵了贺成双毒药,此事萧风儿也不知,她终是算漏了,这一晚都仿佛是个笑话,紫荆令没有得到,反而成全了季橙和贺成双,萧风儿笑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聪明人。 ☆、117 计反 破庙,萧风儿倚在门前呆呆的望着院子里的梧桐树,神容中有着淡淡的忧伤,朱洵走进院子,手里提着两壶酒,看着萧风儿鼻息里发出轻嘆,走了过去,也倚着门,将手里的酒扔给萧风儿。 萧风儿拿着酒顿了顿淡道“你出去就是买酒?” 朱洵道“借酒消愁不是吗?”说着拔开酒塞,仰头痛饮,就好像他也是满腔的愁绪待解。
第123页 萧风儿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酒,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朱洵擦了擦嘴边的酒,见她如此道“那晚季橙的注意一直都在贺成双身上,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也确定季橙对她有情。” 萧风儿目光飘远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朱洵一滞,道“你既然清楚就不该再为此伤神,毕竟你们已成过去。” 萧风儿深深感嘆道“要放下已经不容易,还要做到不痛不痒,视若无睹,何必对自己这么残忍呢?我连难过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她说着,望着天的眼眸里已有泪光。 朱洵一直清楚她还忘不掉,只是不知道依然这么深。 朱洵嘆息道“今天是第二日,他们再不来换解药就等着为贺成双收尸。” 萧风儿平复心情缓缓看向他道“你下了什么毒?” 朱洵道“外域的三日水,中毒者三个时辰肚子胀大,剧痛无比,三日没有解药,五脏俱损而死。” 萧风儿闻所未闻,道“竟然有如此奇特的毒,你竟想到贺家会使诈,不过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还有那么多事。” 朱洵道“这点儿我也想不明白。” 两人正说着,萧风儿目光一瞟发现了大门前突然出现的人影,神色一怔,大感意外,墨云乔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个别样的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贺府的家丁。 墨云乔眼睛盯着萧风儿,嘴里道“我进去就行了,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着,拿过家丁手里的盒子走进院子。 萧风儿看着她站了起来,神色不明。朱洵瞧着两人,对墨云乔道“你是谁?” 墨云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含笑道“我的好妹妹,好久不见了。” 朱洵一惊,道“原来你就是墨云乔。”他之所以知道,也是景玉骁告诉过他萧风儿与墨家的关系。 墨云乔也有些意外,这才将朱洵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萧风儿道“看来你没有忘记我这个姐姐。” 萧风儿淡道“你怎么在这里?还和贺府的人一起?” 墨云乔冷笑道“废话少说,我是来帮贺老爷换解药的。” 萧风儿豁然明白道“原来是你把我的事告诉贺家,你出卖我。” 墨云乔道“你以为我是来帮你的吗?”她上前一步道“从我娘被你害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姐妹了,连情谊都没有出卖两个字是不是重了些?”她的眼里恨不得将萧风儿抽筋剥骨。 萧风儿看着她,冷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墨云乔笑了笑,道“你怕了?” 萧风儿道“尽管放马过来。” 墨云乔忽的一笑,道“不急一时,我要慢慢和你玩儿,这样输者才会刻骨铭心。” 萧风儿盯着她面无表情,朱洵道“你说来换解药,紫荆令呢?” 墨云乔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萧风儿,道“算你本事。” 萧风儿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确实是紫荆令,她拿了出来细细瞧过,墨云乔道“东西给你们了,解药呢?” 朱洵看向萧风儿,萧风儿点了点头,朱洵这才从腰间的小瓶中倒出一粒米黄色小药丸,交给墨云乔,笑道“还好来得及。” 墨云乔用帕子收好,也微微一笑,看向萧风儿道“你我积怨已久,不急于眼下这一时,萧风儿你记住,你欠我的,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萧风儿没有说话,墨云乔最后扬起一个冷笑转身离开了。 朱洵看着萧风儿手里的紫荆令,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到手了,我们可以走了。” 萧风儿在仔细想着什么,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敢肯定。 一白一黑两匹马先后奔出城外,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黑衣人,朱洵身子向后一倾夺过照面砍来的一刀,萧风儿也从马背上飞身下来和几个黑衣人交起手来,转身之间抽出腰间的鞭子,场面一时混乱,两人共敌十几人,刀光剑影如流星降落,一时间眼花缭乱,萧风儿的烙环鞭使得出神入化,不过半会儿,击败了一半的黑衣人都落败而逃,剩下的都似在朱洵的剑下。 朱洵想要追上去赶尽杀绝,萧风儿喘着息将他拦住道“我始终觉得不对。”面色严肃,拿出背后的紫荆令看着道“此令不是真的。” 朱洵惊道“你说什么?” 萧风儿道“我姐那里原本就有一柄假的,你想她为何好心替贺家出面?” 朱洵想了想,道“为了偷换紫荆令?” 萧风儿道“不错,她那么恨我,不可能会将真的紫荆令交给我。”冷笑一声道“贺立名也中了墨云乔的计了。” 朱洵思忖,望着方才出城的路,道“为今之计……”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回去。”萧风儿怔了怔,都笑了笑。朱洵继续道“唯有这样,才能让贺家的人有机会把假的这柄偷回去。” 萧风儿点了点下巴,道“然后群剑峰会就照常举行,而我们只要盯着墨云乔就行了。” 朱洵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又道“你怎么确定墨云乔还会留在这里?” 萧风儿冷冷道“墨震天的宝贝女儿,此行除了紫荆令也是为了寻找爹的下落吧。”她侧眸道“我们先回去吧,这事慢慢与你说。” 朱洵点了点头,两人上马乘风而去,回去后他们故意选在贺家的客栈住下,还故意让掌柜看见紫荆令,果然晚上就有人来偷令了,当然萧风儿故意失手,偷偷跟去,看见偷令的人进了贺家才放心离去。 ☆、118 搅局者 群剑峰会如期举行,比武场地在月影湖前的空地上,贺立名命人搭了一个大大的台子,台阶上帐下坐的是贺立名与贺夫人、贺雪琪,还有两张空椅子。 来人络绎不绝,除了武林人士还有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场面可以说是相当隆重,繁盛。 萧风儿与朱洵来的早些,所以占据了正对着台子的好位置。 朱洵扫了一眼多是男人参赛的场面,冷不丁笑了笑。 萧风儿含疑瞧着他。 朱洵看着她才道“你说这些男人是为了紫荆令多一些,还是贺雪琪多一些?” 萧风儿反应了片刻一笑道“紫荆令固然重要,可美人的诱惑却在之上。” 朱洵道“我看未必,贺雪琪虽美但怎么都无法与紫荆令相提并论。” 萧风儿不以为然,压低了声音道“紫荆令是门匙,可门眼在何处天下间只有王爷一人知道,由此说来即便占据紫荆令犹如废铁,哪里比得上貌美如花的贺雪琪诱惑大?” 朱洵笑了笑又点了点头,经萧风儿这么一说,心想确实也是如此不再多说。 这时,右面站好的人群中挤进一个声音,道“让让,不好意思。”贺成双终是挤到了最前,对身后的季橙笑了笑,赶忙跑上了台去。 朱洵望着季橙淡道“发展的还挺快。”
第124页 萧风儿见季橙的视线一直在贺成双身上,沉默着没有说话,脸上的神采渐渐暗淡,更让她意外的是季橙身旁多了两人,一个是好久不见的秦念芙,另一个竟是李沅婷!她完好无损竟然还活着,这让萧风儿惊诧不已。 忽然季橙的眉皱了皱,就好像察觉到什么,向萧风儿这边投来目光,视线毫无预料的相碰,萧风儿的心冷不丁一颤,季橙面色依然平静如水,只是眼里的幽怨未曾减少,又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他的冷漠并没有让萧风儿意外,她自嘲的笑了笑也跟着收回了视线。 贺成双低着头走到贺雪琪的身边坐下,贺雪琪不留痕迹的斜了她一眼,平视着前方,道“爹不准你和季橙那小子一起,你偏偏不听。” 贺成双瞧着她,一脸不认同,心平气和的道“我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该教什么朋友自己可以做主。” 贺雪琪道“你!”贺成双不看她。 这时,贺立名起身走出去两步,目光从左面扫到右面,大声道“各位远道而来参加群剑峰会是贺某人的荣幸,话不多说,我简单说一下比试规则,顾名思义是比剑法的高低,若然参赛者武功再高不以剑制敌也是犯规,一对一挑战制,每轮胜出者再接受下一个人的挑战,直到被打败,今日日落之时,谁是胜者谁就赢得至宝紫荆令,至于能不能与我们结成姻亲还要看缘分。”他说话之时,台子的一侧走上一女子,便是墨云乔,走到贺夫人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贺夫人沖她含笑又说了几句话,看起来关系很好。 朱洵道“墨云乔走的一手好棋,贺家的人待她如上宾。” 萧风儿冷笑道“只怕大祸将至而不察。” 贺立名笑道“好了,话不多说,比武现在开始。”贺家的人敲了一声锣,正式开始。 贺雪琪执剑从椅子上走了上来,道“小女不才,先来领教。” 萧风儿和朱洵交换了目光都笑了笑。 底下的男人们似乎都有些骚动了,一人喊道“我来!” 话音刚落,黄袍男子就翻身上了台子,浓眉大眼,手里握着一柄看上去没什么寻常的剑,抱拳笑道“在下徐良之斗胆向姑娘讨教。” 萧风儿道“这个徐良之定武功一定不高。” 朱洵道“何以见得?” 萧风儿道“他的眼里除了色字再无其他。” 朱洵闻言又看向徐良之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人交起手来,打了一会儿,萧风儿又道“星辉剑法美则美矣,花样多端,可是真正拿出来御敌就差了些,不出五招,贺雪琪必败。” 朱洵不信,赶紧数着贺雪琪的招数,果然第三招的时候被徐良之夺去了剑不止,整个人被徐良之一绊倒进了他的怀中。 底下又是一阵喧闹声。 萧风儿瞧着朱洵一笑。 贺雪琪礼貌的笑了笑,回到位置上坐好,贺立名拍掌笑道“徐公子好功夫,下一位挑战者。”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淘汰了一百二十人有余,眼前暂胜的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剑客曹显,一人连胜三十四人,立于不败之地,不少的有名之士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曹显抱剑冷道“还有谁来挑战。” 突然一道白练从头顶飞来,一个紫黑丽影在上面走步飞来,转身落在台中,如仙女入凡,又带着一股妖魅之气。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出现所惊住了。 萧风儿惊喜道“师姐?” 盯着莲华的朱洵不得不再一次惊眸,她的姿色胜过这里所有的女子。 莲华红唇微启,含着笑道“我来试试。” 曹显锁眉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莲华始终未抬眼看他,微微笑道“一个死人不必知道本宫主的大名。”说着,宽大紫袖下的手恍若鬼爪,身形更如鬼魅似滑行至曹显面前。 朱洵道“她为何不用剑?” 萧风儿也不解莲华为何不遵循规则,只是她一向如此。 曹显精妙的剑法在莲华面前突然变得笨拙难施,就好像遇上了死敌,寸步难行。 莲华更是招招致命,不像是单纯的比试。 贺立名起身道“这位姑娘,你应该用……”剑这一字还没有出口,全场惊叫,曹显的头骨瞬间被莲华双掌夹碎,血肉脑浆沾满了她的双手。 就连萧风儿也吓得毛发竖起,诧异的看向朱洵。 莲华嘴角一如含笑,优雅自若的甩了甩手,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两个白衣女子将曹显的尸首架起飞走,莲华只是拿着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 此时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话,底下资历深的老江湖认出了莲华,贺立名怔道“不知女侠……” 莲华淡道“莲花宫宫主。”话音一落,人群彻底沸腾起来。 莲华扔掉手中的血帕,淡道“放心好了,什么紫荆令我没有兴趣,我只是冲着曹显来的,现在人死了,你的比赛可以继续了。”她倒是脱得干干净净,底下一人忽然喊道“那现在到底是谁赢啊?”大家跟着都议论起来。 莲华扫了眼人群,忽然看见萧风儿的脸,不觉惊喜,两人相视一笑,莲华使坏道“我看就这位姑娘吧。”指向萧风儿。 ☆、119 参战 莲华指向萧风儿,萧风儿怔了怔,哪里想到莲华会推她出去。 贺家的人都面面相觑,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汇在萧风儿身上,萧风儿向莲华使眼色,莲华却更加有兴致,转身对贺立名道“反正也没人站出来,由我推荐一位你看合适吗?” 贺立名哪敢说不合适,假意思索片刻后才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就由她重新开始吧。” 似乎没有人在意萧风儿的意见,所有望着她的眼神一半是怀疑她凭什么,一半是看好戏的心态,萧风儿看向朱洵,朱洵含笑道“就当玩玩儿,去吧。” 原本两人只是打算观战,不出手的,但是看了这么久,她确实也有些心痒,想要试试。便毫不犹豫的走上了台。 秦念芙对季橙道“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季橙淡淡说了句,“与我无关。”移开了目光。 贺成双望着走上台来的萧风儿,低了低眸。 身边的贺雪琪瞧了成双一眼一笑道“她要是没有害死季橙的外公,他们俩确实很是般配。” 贺成双目光幽然望着萧风儿那样美好的外在条件,眼里也有谁不出的艷羡,只是她不会因此伤神,因为这与她并无关。 莲华走近萧风儿在耳边笑道“可不要让师姐失望啊。” 萧风儿冷着脸道“只怕会。” 莲华坏笑两声走下台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议论起来,道“此人不是白仞风?” “冷面紫卿白仞风?” “竟是她……” 很快便传开了,萧风儿先是眉间一惊,很快面无改色,含着微笑道“不知哪位可以借剑一用?”
第125页 “不借!” “才不会有人借剑于你。” 显然台子下的人碍于她的身份,没有人愿意帮她。 莲华走到朱洵身边,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笑道“你就是季橙,看来我师妹眼光真的不差啊。” 朱洵反应片刻,蓦地一笑道“我不是季橙,季公子是那边褐白色衣服的那位。” 莲华皱了皱眉望去,不解道“奇怪,她们怎么不站在一起?他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又是谁?”这语气就好像碍着她的眼了。 朱洵道“这个还是让风儿自己和你说吧。” 莲华转头盯着朱洵,越发好奇这里面发生的事。 依旧没人愿意借剑给萧风儿,秦念芙瞧了一眼低眸不语的季橙,捏紧手中的剑,沉着气道“我的可以借你一用。” 萧风儿循声望去,有些意外,也有些动容,看了季橙一眼,上前道“多谢秦姑娘。” 秦念芙将剑抛了出去,萧风儿跳起接住,随即转身回到武台中心道“哪位愿意上来一试。” 季橙看向秦念芙,秦念芙平视着前方,道“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现在是自然多了。” 季橙低了低眸,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念芙不再说话。 方才对萧风儿说三道四的男人却没有几个敢回应的,人人都知道萧风儿杀人利器是她腰间的烙环鞭,就算今日她手中拿的剑也仍是心有余悸。 没有人出声,这时,站在最边有一个形容消瘦的男人走出两步道“我来讨教萧姑娘剑术。”说着翻身上台。 萧风儿瞧着这个面容消瘦的男人,见他步下谨慎有力,知道是个狠角色,她笑了笑,右手微微抬起剑锋。 男人道“得罪了。”说着拔出剑来,那是一柄坚冰乌黑的银光长剑,剑光一闪泛着日辉格外刺眼,男人执剑向萧风儿冲来,萧风儿立着未动,千钧一发之际,剑锋稍转,只听剑与剑相碰的声音,两人交起手来,势如水火。 这个看上去消瘦的男人,出手却快、狠、绝,给人不能喘息的功夫,他的武功较之前的人都要高出很多。 大概有二十招过了,还没有较出高低,这时,男人的剑忽然穿过萧风儿的袖子直刺她的脸,剑锋照面刺来,萧风儿连连退步,反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将他扣住,男子右手的剑转交到左手,剑朝上向身后的萧风儿刺去,萧风儿转身一跃从他背上滚到一边,转身时,剑已稳当的架在男子脖颈上。 终于胜负已定,男子扔下手中的剑有些惋惜又同时心服口服,喘着息道“姑娘好功夫。” 萧风儿谦逊一笑道“承让。” 其实大家都看的出来萧风儿剑法并没有什么奇特,也不是出自独招绝学,之所以赢了男子,一半是武功不弱,一半反应极是灵敏迅速,常人所不能及。 正好这时最后一炷香灭了,贺立名起身道“我宣布上午的比赛就到这里,暂时获胜的是萧姑娘。”他眼里几分不满。 台子下的人见识了萧风儿身手也不敢随便再发表什么言论,萧风儿走下台,众人都看着她,莲华笑道“不错不错,没有让我丢脸。” 萧风儿无奈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剑法不高,下午那场随便比划比划就好。” 莲华道“你何时也懂谦虚了?”三人一笑。 这时,秦念芙走了过来,道“恭喜你。” 萧风儿望去,不远处贺成双笑着跳下台阶与季橙说着什么,很有兴致的样子,萧风儿顿了顿才将手中的剑交给秦念芙道“谢谢你。” 秦念芙道“你下午不是还要用,比完再说吧。” 李沅婷冷脸走来,道“没想到你真的这么毒,为了钱间接害死季哥哥的外公,你怪不了别人,是天意不让你们在一起,比怪不了别人。” 萧风儿没有说话,莲华道“她在说什么?你杀了季橙外公?” 李沅婷冷哼一声,一直沉默的裘斐看着萧风儿,眼神里全是战意。 萧风儿拉着莲华道“我们走吧。” 李沅婷喊道“你欠季哥哥的这辈子都换不清。” 莲华要让她闭嘴,萧风儿制止道“走吧。” 萧风儿与莲华说了离开莲花宫的所有事,莲华也很气,气她被景玉骁利用间接害死了余声严,可是这一切季橙并不知道,莲华让萧风儿找他解释,萧风儿自然不愿,她有她的自尊,况且对季橙造成的伤害是事实,无法改变。 ☆、120 笑与泪 下午的比赛一开始,要挑战萧风儿的人变的很多,都是冲着“白仞风”的名号来的,有些甚至怨气不小,一上来就像是要萧风儿死。 不过萧风儿并非吃素的,敌人狠,她就更狠,见招猜招,她的速度极快且利落,就连白画眉也贊过她是要人命的风。 一连打败三十三人,终是手下留情,只在分出胜负,没有故意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底下观望的莲华眼中也流露出贊意,嘴里念道“看来今天没来什么高手,可让我这个师妹出尽风头。”她是笑着说的,一半玩笑在里面。 朱洵蓦地一笑缓缓看向莲华,道“我终于知道风儿这张利嘴像了谁。” 莲华顿了片刻,望着朱洵笑了出来。 秦念芙道“已经是第四十一人了,今天终于是见识到萧风儿的武功,我想她要是用鞭子一定会更出神入化。” 季橙脑海中想到了一些曾经目睹过的画面,目光深邃没有接话。 第四十六个挑战的是个拿双剑的中年女人,交手中划伤了萧风儿的左臂,七招后被萧风儿踢出了场地外,再一次稳住胜者席位,她看了眼手臂上的皮外伤,已经有些疲累,淡道“下一个。” 人群中,裘斐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冷冰冰的回应道“我来。”话音刚落,剑自他手中脱出如若一道银光向着萧风儿飞去。 萧风儿望着望着,猛地侧开身躲开了,在剑要刺向人群时,萧风儿身子又灵活的倾了出去,一把握住了想要脱逃的剑柄,手腕一旋,将剑收了回来,又一次证实了她的快。 在朱洵含笑的眼里可以看出一丝暖暖的自豪,莲华也从这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蓦地笑念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朱洵凝神细思望向萧风儿时又恢复了眼里的温柔。 静谧中,裘斐冷面含笑鼓掌走上台道“果然够快。”一双鹰眸与萧风儿相视,萧风儿怔了怔总感觉此人不好对付,裘斐继续道“出手吧。” 萧风儿和底下的人都一愣,他的剑还在萧风儿手里,就已要开始,仿佛在等着萧风儿去打他。 萧风儿刚要把剑扔给他,裘斐不领情道“不必,我自会夺回来。”何其胸有成竹。 莲华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萧风儿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握剑的手紧了紧。 底下的秦念芙道“他这么做会不会太自信了。”
第126页 李沅婷坚定不移的笑道“不,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萧风儿一笑,扔掉自己的剑,拿着他的那柄道“我就看看你本事多大。”说着,沖剑而出。 莲华似感觉萧风儿有些沉不住气,只道“心不静。” 裘斐忽然迎了上去,萧风儿意想不到,剑锋偏移了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开,裘斐空手与萧风儿交起手来,却丝毫不见吃力,他的每招每式衔接的都很好,就好像打着上招脑海里已有下招,而且不过几招,形势很快变换成他攻萧风儿防守,手中的剑顿时像木头毫无杀伤力。 萧风儿似乎太想赢他,招式间有点儿过急,相较之下裘斐稳定的多,十招后,裘斐转身时打了萧风儿一掌,夺过了剑。 萧风儿退后几步站稳,风吹舞着乌发迷了萧风儿一双愠怒的眼,她一把抽出腰间的烙环鞭,天地间一声霹雳。 众人都怔住了,李沅婷最先喊道“不准用鞭子,她犯规!” 萧风儿就好像入魔,已听不进去那么多,手握鞭子的她就好像还未出手就已经註定要搬回局势,烙环鞭在手中转了几回已数不清,登时已如灵蛇出洞窜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裘斐低估萧风儿并没有闪躲,眨眼间,握剑的手被烙环鞭缠绕住,萧风儿目光一厉,旋身一转,拉回间,裘斐的身子已要飞出,将剑尖朝下使尽内里插入地中,只可惜他的身子还是被萧风儿的力量拖过去。 李沅婷冲着贺家方向道“住手,快让她住手!” 可是此时的萧风儿好似入魔,谁敢上前阻拦,贺立名只是起身做做样子的喊道“比剑不可以用别的武器,快住手!” 萧风儿的眼中只有“胜”字,手下的力气只增不减,好似要把裘斐吞噬。季橙的手忽然握紧,秦念芙转眸看向他眼里黯淡。 裘斐脸上憋得通红,手上青筋暴起,他忽然拔剑,被鞭子缠绕的执剑的手臂绕着鞭子几圈,烙环鞭与剑身紧紧相缠,相互用力拉扯。 萧风儿顿的冷笑道“想割断我的鞭子,异想天开!”说着左手自身旁运起掌力,瞬间地上的灰尘都随她起落。 莲华似觉得不妙,道“不得不出手了。”说着,走出一步,双手一旋带起更大的风力,就好像磨出一个风球赶在萧风儿动手前推了上去。 烙环鞭被袭来的巨大的风力所撞击震荡,狂风吹忽,萧风儿和裘斐也都被风力逼退两米之外,烙环鞭脱手,萧风儿猛然站稳了脚,一言不发的盯着裘斐。 底下的人似也松了口气,若然莲华不出手逼退两人,今日定要血溅当场。 萧风儿淡道“今日不是时候,改日再一较高低。” 裘斐淡笑道“奉陪到底。” 萧风儿微微一笑走下了台。 剑在裘斐手上,萧风儿才知道他的剑法真的是精妙绝伦,没人知道到底出自哪门哪派,只是实在变幻莫测而且招招杀敌,裘斐都是点到即止控制的游刃有余。 萧风儿心里不禁暗贊,结果他相继打败了很多剑法也称得上精妙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胜出者非他莫属。 果然贺府的人点上的最后一炷香已经烧尽,三招后裘斐将最后一人击败在地。 李沅婷按捺不住兴奋激动的拍手叫好道“太棒了,我就知道会是你的!” 贺立名望了眼贺雪琪,贺雪琪的脸上浮出羞涩的笑意。 贺立名起身走了下来,满意大笑道“恭喜裘少侠赢得最后的胜出,紫荆令是你的了。” 似乎是众望所归,底下没有异议,萧风儿与朱洵交换了目光,都摆出一个异样的笑来。 贺雪琪也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个举着盘子的小厮,贺雪琪低头似少女娇涩笑道“恭喜裘少侠。” 裘斐的脸竟然没有那么冰冷,道“贺小姐叫我裘斐好了。” 贺雪琪的脸一红,命人上前,拿起上面的紫荆令道“紫荆令是裘少侠的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紫荆令上并小声议论着什么,唯独萧风儿和朱洵都盯向墨云乔,墨云乔喝着手中的茶连眼都不抬。 裘斐看了眼紫荆令对贺雪琪道“我从来就不是为了这个而来,送给你。” 贺雪琪微微一惊,很快恢复笑容道“裘少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季橙第一个看向身边错愕的李沅婷。 裘斐道“贺老爷,不知你说的话算不算数,今日我就以紫荆令作为聘礼,希望贺雪琪可以做我裘斐的妻子。” 话音刚落,李沅婷道“裘斐!” 一时间又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季橙道“沅婷……”正要拉她,她猛地甩开胳膊,上前两步道“再说一遍!”发红的眼满是震惊错愕愤怒。 裘斐没有说话,李沅婷吼道“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你真的要娶这个女人?” 裘斐不敢看李沅婷的眼睛道“不错,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扬名立万,更不是紫荆令,我来是为了她是胜者的礼物。”她望着贺雪琪,眼里满是爱意,根本不像是头一次见面。 贺雪琪虽不知他为何这么说,却更加含羞的低下了头。 听他亲口说出李沅婷哭了出来,她没有哭闹,甚至平静的恐怖,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裘斐……” 李沅婷转身离去,步伐坚决,季橙怕她做傻事,追着她也走了,秦念芙瞪了裘斐一眼也跟着离开。 椅子上的贺成双猛地站了起来道“娘,我一会儿回来。”跟着季橙而去。 莲华道“真没想到这个裘斐竟是打贺雪琪的主意,看来这次真正的赢家是贺家,紫荆令依旧没有落入外人手里。” 萧风儿没有想这些,只是在想李沅婷方才的模样,她能感受她的痛,并且也经历过,只恨无能为力。 裘斐主动说要娶贺雪琪贺立名能不开心吗?还不立即当众宣布,定下裘斐与贺雪琪的婚事,昭告天下。 萧风儿和朱洵只待墨云乔离开贺家那天下手,其他一切都毫不相关。 ☆、121 世事无常 不过三天的功夫,裘斐以紫荆令为聘与贺成双结姻的事就在江湖上传的风风雨雨,多数人都说这门亲事贺家名利双收,又能招得贤婿又收紫荆令于囊中,如意算盘打的好,“群剑峰会”的目的大概也就在此了吧。 秦念芙似有些着急,正要出门去,季橙从外面进来,她一怔,很快道“沅婷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我担心她会做傻事。” 季橙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秦念芙道“有一个时辰了,她说想出去走走又我要我跟着,我问她去哪里,她也不说。” 季橙正想着,秦念芙又一惊道“糟了,她不会是去找裘斐麻烦了吧?” 季橙道“像她的脾气,去找她。” 秦念芙点了点头两人赶忙出门要去贺府看看。 还没走几步,便瞧见萧风儿送失魂落魄的沅婷走了过来,沅婷的脸上是痛哭过后留下的疲累。
第127页 秦念芙愣着看着季橙,季橙看着萧风儿,萧风儿也同样的看着他,两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空白”。 萧风儿淡道“我在贺府门前看见她。”侧眸看了眼李沅婷道“总之是不太好,所以把她带回来了。”萧风儿心跳的很快,尽量避免季橙的目光。 季橙对念芙道“先扶沅婷进去。” 李沅婷始终都没有说话,被秦念芙扶了进去。萧风儿不想和季橙独处,转身要走。 季橙道“谢谢。”他的神色中有一丝复杂。 萧风儿的心猛然一跳,没有回头,顿道“不必。”便走了。 季橙目送萧风儿离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心事早已不同,曾经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现在身临其境,心中只有苦涩和必须的洒脱。 季橙回到房里,李沅婷抬眸望着他,气氛好像有些严肃,季橙瞧她这副样子不免心疼,走过去在一旁坐下道“累了?睡一会儿吧。” 沅婷摇了摇头挤出丝让季橙放心的微笑道“我不累,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念芙道“我出去转一会儿好了。” 沅婷笑笑道“谢谢。” 季橙总觉得她怪怪的,秦念芙出门后,季橙道“好像看起来很重要。” 沅婷微微浅笑,移眸时掩藏不住忧伤,道“是个很重要的决定。”她起身背对着季橙道“确实是个很重要的决定,这几天我想的很明白,并非一时昏头做的决定。”她迟了一会儿道“清水庵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也已经和梦闲大师说好,待发出家。” 季橙大惊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到跟前,道“那不就是出家当尼姑?你还说你冷静,我看你真是被裘斐伤坏了脑袋。” 他的话没说完,李沅婷用力挣开他的手,已要流泪道“我是真心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季橙静了下来,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又怕再伤害到她。 李沅婷走开两步道“我们一起长大,从小我就被冠上季家儿媳的名号,我也很喜欢你季哥哥。”她回头看向季橙,流下两行泪,又道“可你很干脆的拒绝了我,我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再到后来老天让我遇上裘斐,在我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他的存在好像让我渐渐忘记你带给我的难过,我也有些懂得我对你的是亲情是依恋,对他才是爱情是冲动。” 她说着好像没法再继续下去,身子微微的颤抖。 季橙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住她,让她依偎在怀里,就像哥哥安慰受伤时的妹妹一样,轻声道“对不起,我无心伤害你。” 李沅婷在他怀中任眼泪发泄,摇头不语。 哭了一会儿,她果断的离开了季橙的怀抱,看着他道“希望你不要反对,我想的很明白,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季橙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也无力而为,这是沅婷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可以帮她做,所以这次他选择尊重。 两日后季橙与秦念芙亲自送李沅婷上了清水庵,山青佳木绿树成荫真的很美,整日诵读佛经,耳入清音未尝不是另一种人生,季橙内心也不再反对李沅婷的决定,带发修行,他日还是可以还俗的嘛。 告别了李沅婷,季橙与秦念芙走在下山的路上,秦念芙道“沅婷出家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季橙道“我还不想这么快离开,沅婷自小过惯了舒服日子,我怕她后悔,再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秦念芙说“这么说你还不走?” 季橙点了点头,秦念芙想着什么,又有些迟疑,过会儿道“正好我也不想那么快走,在这里玩一阵子再回去。” 季橙瞧着她道“前两天还说想家了。” 秦念芙睁着眼睛,道“我是想家,她不想我啊,有姐姐陪着爹娘,我就再玩儿几天回去,这样你也不会嫌闷,一举多得。”她自己笑的开心。 季橙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萧风儿和朱洵也继续呆在扬州城,因为墨云乔依旧没有离开,她甚至不出贺府大门,萧风儿猜想她迟迟不走应该是在打听墨震天的下落,萧风儿不想贸然行事,一切只有等。 紧接着七日后又传来爆炸性消息,说是裘斐的右手废了!听说有三个天生神力的人抬着一顶两百多斤的鼎去挑战裘斐,裘斐原本旧伤未愈,可是贺雪琪和贺立名希望他应战,结果举是举起来了,可就在放下的时候右臂忽然错力折断。 这个突如其来的悲剧对贺家来说无疑是自作自受,他们请遍了名医,都说药石无灵,这辈子右臂算是废了,别说拿剑了。 裘斐似乎在一夜间从英雄落败到不堪,萧风儿和朱洵打赌贺雪琪一定不会嫁给裘斐,而且还会将他扫地出门,这个说法得到朱洵完全贊同,两人都已看穿贺家父女的嘴脸。 不过事情越这样发展下去,墨云乔也便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萧风儿对紫荆令必须势在必得! ☆、122 血洗 萧风儿与朱洵坐在茶楼一角,旁边一桌三五个男人议论的正热闹,最先提起此事的矮胖男人抓起一把瓜子继续道“这个裘斐还真够倒霉,一夕间从无名小卒到拥有天下,一夕间又什么都没有了。” 另一人嘆道“只道是世事多变,你说他现在手废了,贺立名还会把女儿嫁给他吗?” 又一人激动道“当然不会,说难听点儿拿剑之人的手废了那就是真正的废人一个了,原本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贺家凭什么把女儿给他。” 一直没说话的面相老实的男人道“不错,况且那小子就连紫荆令也都交出去了,贺家还能图他什么,这场亲事应该不了了之了吧。” 萧风儿听着看了朱洵一眼,朱洵瞅了瞅那些人含着抹笑道“说的不错。” 萧风儿点了点下巴,举起茶杯在嘴边道“这事贺家的人不会处理的拖沓。” 听见跑上楼来的脚步声,一人道“快去贺府看热闹,裘斐要走了。” 等着看热闹的人蜂拥而下,朱洵道“正说着就来了。”饮尽杯中的茶,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萧风儿点头,茶楼离贺家不远,这条街转弯尽头便是。 贺府门前聚集着很多围观的人,萧风儿和朱洵挤到最前面,裘斐立在贺府台阶下,他旁边的地上扔着几件衣服还是新做的,而且一看就是上好的面料。 贺立名站在台阶上,贺雪琪和贺成双站在后面两层的台阶,贺雪琪右手手腕缠着布,皱着眉不语。 贺立名负手对裘斐道“你走吧,贺家不欢迎你。” 大家纷纷议论,有人直接喊道“他不是贺家的女婿吗?怎么,手废了就不把女儿嫁给他了?” 一人起闹,大家都跟着指责贺家不厚道。 贺立名脸上挂不住,贺雪琪抹了抹眼睑下欲滴不滴的泪,一副让人可怜的模样。 忽然萧风儿感到有人推她,回过头看季橙被挤了过来,再一次的身体近距离的触碰,让两人心里都觉得惊心,四目相对,季橙先抽离,缓缓的收回目光站好。
第128页 萧风儿的面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往朱洵身旁挪了挪,彼此就像是陌路人一般。 裘斐背对着萧风儿,萧风儿只觉得他背影凄凉,落寞,许久裘斐道“把紫荆令还给我。” 贺立名狠道“还敢跟我要紫荆令,我们贺家哪里对不起你,你手受伤之后,我们四处请名医为你医治,得知无药可医了,我们还是愿意照顾你一辈子的,对你哪里不好,你竟敢对雪琪动粗,烫伤雪琪!我没打断你的腿就不错了,还敢问我要紫荆令?” 裘斐冷道“我没有伤害雪琪。” 贺立名指着他骂道“你还敢说!信不信我教人打断你的腿!赶紧给我离开。” 裘斐看向贺雪琪,冷冷的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很旧却保留的很好的蓝色钱袋看不清上面绣着什么,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贺雪琪望着钱袋,忽的惊眸,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然盯着裘斐的脸。 一旁的贺成双也是惊道“这个钱袋是姐姐的……”看向贺雪琪,试着回忆道“不是小的时候去姑姑家的路上,姐姐送给了一个小乞丐,难道说就是……”她难以置信的看回裘斐的脸。 贺雪琪转眸似也在回忆,神情变得越发不好收拾。 非议声越来越多,都是同情理解裘斐,替他抱不平的。 难怪裘斐非贺雪琪不娶,贺雪琪或许是他的救命恩人,谁的年少不纯真,只是人很容易改变,裘斐眼中的贺雪琪已经不是昨日那个善良心慈的小姑娘了。 局面一时难以控制,贺立名瞪了眼贺成双,贺成双低了低头。 贺雪琪看了眼贺立名,贺立名再给她使眼色,她眼底的内疚变得隐藏,不看裘斐淡道“你走吧,我们不可能了。”说着不想再停留片刻,转身回去了。 裘斐还伸着手,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力量,让他振作的钱袋顿时犹如一把刀,剜着他的心,他失笑,渐渐大笑了起来好像疯了一般。 钱袋自他手中滑落在地上,他踩着它向人群中去,人们纷纷让路。 贺立名冷哼一声也回去了,贺成双看不下去,道“裘斐,等等。”赶紧跑了下来,到他跟前,将含在手里很久的银票塞进裘斐手中道“这些你拿着吧,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裘斐的眼有些湿润,片刻后,很厌恶的看着贺成双道“我不需要贺家的人可怜,不用你的施捨。”将钱塞了回去。 这时,季橙已赶到成双身边,道“好了,走吧。” 贺成双回头瞧着季橙,想了想,努嘴把钱直接塞进了裘斐的衣兜里,道“随你怎么想,这些钱是我替贺家弥补你的,你不要也可以给别人,我只是做我认为是对的事。”说着不待他说话,直接拉着季橙离开了。 季橙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她会这么坚决,没有被裘斐吓住,不觉的望着她笑了出来。 裘斐捏皱了手中的银票,望着潇洒离去的贺成双,慢慢低下了头。 人都散去,萧风儿也只望着那对离开的身影,朱洵循着她的眼神,淡道“冥冥中都有定数,冥冥中也都有变数,凡事懂得捨弃才好。” 萧风儿顿了顿,道“我没事。”她回眸看向贺府,细细想了想道“墨云乔大概很快就要离开贺府了。” 朱洵道“我也这么认为。” 第二天整个扬州城轰动了,贺家被人血洗,假的紫荆令不翼而飞,贺立名夫妇被割喉,贺雪琪贺成双不见踪影,一共上下三十条人命。 更让萧风儿瞠目的是,贺立名用血写下萧风儿的名字,朱洵和萧风儿赶在官府来捉人之前离开了,她又一次成了疑犯,但这次的的确确是无辜。 贺府大门被贴上封条,萧风儿趁无人翻入贺家搜查,贺立名房中的地上确实写着萧风儿的名字。 朱洵赶来道“去过义庄,不见墨云乔的尸首。” 萧风儿似乎早已料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贺家的人都死了,除了贺雪琪姐妹就墨云乔不见踪影,而且明显此人是要故意陷害我,除了墨云乔还会有谁想让我背这个黑锅。” 朱洵道“她为什么要杀光贺家的人呢?” 萧风儿道“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已经知道我爹可能已经死了。” 朱洵想来想去,道“我已经乱了,那她为什么不杀贺雪琪姐妹俩。” 萧风儿也想不通,沉思着没有出声。 季橙那里,贺成双已经哭晕过去多次,她昨晚没有回家,因为贺立名扇了她一耳光,怪她给裘斐钱,所以她赌气没有回去,也因此躲过了一劫,可是她宁愿陪在父母身边,一起下黄泉,面对这些对她实在太残忍。 满身是血的贺雪琪紧紧的揣着怀里的东西大半夜出现在清水庵门前时,梦闲师傅也是惊住了,不过还是将她留下,替她疗伤。 也因此,贺雪琪便从世人眼中消失了。 ☆、123 悔悟 官府开始四处寻找萧风儿的下落,萧风儿和朱洵索性就躲藏在贺府暂时避避风头。 这三日季橙陪贺成双回来过,萧风儿在暗处看得更透彻,当贺成双伤心欲绝时,季橙的肩膀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搂着她是那样的自然,贺成双痛季橙的眉眼中也满是愁闷。 “别哭了,你还有我。”这句话深深的刺痛着萧风儿的心,也许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自己和季橙真的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他已有更好的人值得去守护。 萧风儿坐在楼阁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湖光山水,陷入神思。 忽然一阵脚步上楼来,萧风儿回眸去看,朱洵一眼望见她上前道“你一定想不到,墨云乔回来了。” 萧风儿一怔道“什么?”忙的起身,随朱洵出去,一面道“她一个人吗?” 朱洵摇头道“还有两个帮手,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说着,两人转身跃上了屋顶,躲了起来,过了很久,墨云乔从游廊走来,她蒙着面纱,手里拿着一把剑,可以从她的眉眼看出心情很不好。 其中一个男人从西面的厢房里出来上前道“没找到。” 另一个男人也走来道“到处都找过了,没有紫荆令。” 萧风儿和朱洵都惊了惊交换目光后,继续听着。 墨云乔没有吭气,想了一会儿道“肯定是被贺雪琪拿走了,不知死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墨云乔道“找到她,就是翻遍扬州城也要把她找出来,拿回紫荆令,然后杀了她。” 她目光忽然一抬,惊眸望向屋顶喝道“谁在那里!”旁边男子拔出一根银钉朝着萧风儿掷了过去,萧风儿和朱洵侧身躲开,翻身跃下屋檐,四个身影打斗起来。 墨云乔看清是萧风儿,狠道“杀了她!” 可是只要烙环鞭一出,想要萧风儿的命就不是易事,朱洵去对付墨云乔。 很快,萧风儿便将两人抽倒在地,上前去帮朱洵,墨云乔双掌难抵四拳,稍不留意剑就被萧风儿夺了过来,反架在她的脖子上。
第129页 墨云乔停下手来,萧风儿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墨云乔盯着她没有惧色道“有本事你动手。” 萧风儿放下了剑,道“贺府的人果然是你杀的,然后再嫁祸给我,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墨云乔冷笑道“起码现在官府认定你就是真凶,没有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就等着死吧。” 萧风儿笑了笑道“谁说没有,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逃走了吗?” 墨云乔的笑忽的收住,神色阴鸷道“你也休想在我之前找到她,等我拿回紫荆令就杀了她。” 萧风儿想了想道“看来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了。”说着,向朱洵使了一个眼神,朱洵在墨云乔脖子后面重击了一下,墨云乔倒了下来。 萧风儿转过身对两个男人道“想活命就赶紧走。” 两人吓得赶紧爬起来离开了。 朱洵看着倒在怀中的墨云乔道“你打算怎么做?” 萧风儿道“我们必须先找到贺雪琪,紫荆令和我的清白都要讨回来。”望着墨云乔微眯了眯眼睛。 萧风儿又乔装成男人,这次稍微用了些易容术,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是她,如此行动才更加方便行动。 另一边,清水庵。 梦闲端着药走了进来,床上的贺雪琪眨了眨眼睛。 梦闲师太笑了笑道“你终于醒了?” 贺雪琪恢复了意思,盯着梦闲的脸猛地坐起身道“我怀里的东西呢?” 梦闲依旧保持着淡笑道“紫荆令。” 贺雪琪眼里多是防范,梦闲道“自然还是你的。”目光瞅了瞅她的枕下,贺雪琪立马掀开枕头,紫荆令真的在,她赶紧抱在怀中,看了眼梦闲淡道“谢谢。” 梦闲师太的语气还是不温不火的道“你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明日就请你下山吧。”说着起身。 贺雪琪道“明日?我能不能多留几日?” 梦闲侧过脸,轻声道“山下有什么?紫荆令难道是你偷来的吗?” 贺雪琪道“当然不是!” 梦闲道“那就下山去吧。”这时,一个小尼姑跑进来道“师傅,那个裘斐又来了,就坐在门外头,怎么赶都不走。” 贺雪琪心头一惊,梦闲道“那就让他坐着吧。”说着合门出去了。 贺雪琪心想以为裘斐是来找自己的,一时心里激动,穿好衣服,趁四周无人便跑了出去。 拉开沉重的大门,一眼便望见呆坐在那里的裘斐,贺雪琪欣喜道“真的是你。”跑了过去。 裘斐沧桑的脸怔了怔,抬眼望去又是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低眸并不理她。 贺雪琪愣了片刻,笑容一僵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不该怪我,爹要我那么做的,现在他们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伤心起来。 裘斐看了眼她怀中的紫荆令,冷哼道“你还有紫荆令。” 贺雪琪忽然笑了笑,抓起他的手道“是我们的紫荆令,你有了他又可以重振威风了,我们重新开始,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好看。”她计划着目光都跟着亮了起来。 裘斐抽回手道“不必了,我只是一个废人哪里受得起。” 贺雪琪一下没了耐性,站了起来道“裘斐!你够了,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你若真的不再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我看适可而止的好。” 裘斐道“我不是在等你。” 贺雪琪顿了顿,看向他道“你说什么?” 裘斐道“你以为我还会等你吗?” 贺雪琪在想着什么,脸上猜疑一半,愠怒一半,很快反应到什么,转身跑回庵里,她随意问了一个经过的小尼姑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李沅婷的人。” 尼姑迟了迟道“是……她在后山的竹篱居,她现在叫静心。” 贺雪琪道“她出家了?” 尼姑摇头道“是带发修行,裘斐施主每晚都来这里等她,可是她却不肯见,师傅说她尘缘未了……” 小尼姑的话还没有说完,贺雪琪已经走开回房去了。 当门关上,只剩她一人时,她狠狠捏着拳头道“我贺雪琪要得到的就一定可以得到。”那目光犹如镰刀锋利。 墨云乔醒来时,已经在海面上,早已离开扬州,她愤恨道“萧风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124 狠毒 贺雪琪从来就最恨别人和她抢东西,这次这个东西是裘斐,群剑峰会时裘斐剑术精绝,挥洒自如,打败所有上前挑战的人立于不败之地,从那一刻起贺雪琪就认定了这个夫君,除了他贺雪琪从来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男人。 原本让天下人都羡慕的婚事却被那三个抬着鼎来挑战的人彻底毁了,裘斐的手废了,贺雪琪怎么会放过他们,一个夜里她闯入他们三兄弟的家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足足折磨了有半个时辰才将他们杀死,这也不足以消她的心头恨。 贺雪琪无法接受裘斐不能再拿剑的事实,她也乱了,心中的英雄一夜间成了手不能提的废人,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他,就在她最举棋不定的时候贺立名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亲事取消了,不知道为什么贺雪琪竟然松了一口气,有种解脱的感觉,不过很快她知道自己是不好受的,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裘斐,在她得知裘斐就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小男孩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跳动了。 可她还是不得不遵循父亲的决定,演场戏逼他走,不过现在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了。 清早,太阳还没有升起,贺雪琪来到竹篱居一脚踹开门道“李沅婷给我出来!” 李沅婷穿着一身佛门褂子从里堂出来看见贺雪琪,一怔道“是你?” 贺雪琪面色阴冷上前,手里拿着匕首道“跟我走。” 李沅婷望着她手里的匕首大概猜出她的来意,她向后退去,道“我已经皈依佛门,请你离开。” 贺雪琪道“皈依佛门?你骗得过天下人也骗不过我,你若真一心出家为什么是带发修行?” 李沅婷想要绕过桌子跑出去,贺雪琪拦截在门口,一把将她抓住,狠道“想跑?晚了!” 李沅婷哭道“放开我,你放开我!”纠缠着,她抓过贺雪琪的手背狠狠咬下去,贺雪琪“啊”了一声,狠狠的抽了李沅婷一个耳光,道“找死!” 下手之狠,李沅婷扑向了桌子。 贺雪琪拿起匕首,咬牙道“你不是一心皈依佛门吗?你捨不得落发,我来帮你。”说着走过去。 李沅婷看她好似疯了,要躲开谁知被贺雪琪按住动弹不得,贺雪琪摘下她的帽子扔开,长长的乌发散落下来,贺雪琪猛地抓住一大把,疯笑着用匕首割断。 李沅婷嘶声哭喊道“不要啊!” 贺雪琪并不打算停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任凭李沅婷如何哭喊,她都不停手,喊道“你再动,我就割破你的喉咙。”
第130页 李沅婷绝望的哭着,此时的她犹如待宰的羔羊,生死都由不得她。 不多会儿,李沅婷的头发就被削减的参差不齐,贺雪琪也累了,松开了她笑道“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念你的经了,休想再钩引男人。” 李沅婷已经哭到没有力气,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手中偷偷握着一个白瓷茶杯,猛地转过身来向贺雪琪的脸扔去。 贺雪琪毫无防备之心,杯子就这样砸在她的脑门上,清脆的落在地上摔开了花。 李沅婷趁机向外跑去。 贺雪琪捂着脑门,忍着痛怒火中烧,大叫一声道“贱人!”快步上去狠狠一脚踹在李沅婷的背上,李沅婷脚下绊在门槛儿上,整个身子飞了出去。 李沅婷的脸先着地,发出难以承受的哀嚎。 贺雪琪握紧匕首,眼里最后的犹豫消失了,她慢慢走上前望着地上正要爬起来的李沅婷,双手握紧匕首举了起来猛地刺了下去,拔出来在背部接着狠狠刺了一刀。 短暂的两声哀嚎,山野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贺雪琪冷笑着拔出刀,让她夜不能寐的这个人终于死了。 三日后的中午,有人看见贺雪琪大摇大摆的回到贺府,一把撕掉了官府的封条,引来很多围观的人,大家无不惊奇,失踪的贺雪琪回来了! 贺成双与季橙从郊外回来听到风声,赶了回去,家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贺雪琪一身素白色长衣,腰间繫着白布,坐在堂上,堂厅左右两面还坐着七八间客栈的掌柜,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贺成双激动地道“姐姐,你还活着。”说着,脱开季橙的手奔了过去,又哭又笑的抱着一动不动的贺雪琪。 贺雪琪拍着她的背,曼声道“姐姐当然不会死,我和林大人说了,家里已经没事了,你也搬回来住吧。” 贺成双点着头道“好好,我真的好想你。” 贺雪琪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她的眼神太过清醒,好像早已不在意这些。 贺雪琪扫了眼左右人,道“你们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贺家还没有倒,就算我贺雪琪不在了,也还有二小姐主持家事,你们若任何一人有异心我绝对严惩。” 几个掌柜屁都不敢放,纷纷起来道“是,我们告辞了。”退了出去。 贺雪琪望着怀里的贺成双,道“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家里的事不用管了?” 贺成双抬起头,委屈道“林大人不让我回来住,说害怕破坏物证,只让我安葬了爹娘。”说着更加伤心。 贺雪琪目光拉远道“一个个都想欺负我们是吗?” 她说着才看了季橙一眼,将贺成双扶了起来道“今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往外跑,堂堂贺府二小姐整日和来路不明的男人混在一起,不怕人笑话。” 贺成双道“季哥哥不是来路不明的人。” 贺雪琪起身道“够了,我进去休息别打扰我。” “雪琪。”裘斐走了进来,贺雪琪回眸一惊,看见是裘斐,顿的展颜笑道“你真的来找我了。”迎了上去。 贺成双与季橙交换了目光,不愿相信他会来。 裘斐走到她面前,笑道“你真的做到了,重振贺家。”说着,一只手抚上了贺雪琪的脸。 贺雪琪受宠若惊,握住他的手,惊喜道“你肯原谅我了?” 裘斐点了点头,道“我最爱的还是你。”说着拥吻贺雪琪,贺雪琪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融化在裘斐的热吻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旁若无人。 贺成双震惊的不能再震惊,被季橙拉走了。 裘斐捧着贺雪琪的脸道“我们今晚就成亲。” 贺雪琪已经有些晕了,可没想到裘斐这么心急,惊道“今晚?” 裘斐点头挑眉道“难道你不想?” 贺雪琪脸一红,忙的低头道“今晚就今晚,我要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的人。”说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屋顶上的萧风儿和朱洵也看得莫名其妙,无法理解裘斐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而且贺雪琪竟然一直都爱着他。 朱洵却异常肯定的道“相信我裘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晚一定有所行动。” ☆、125 袭来 贺雪琪穿着样式简单的新娘喜服端坐在床边,她心里想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良宵,而是李沅婷死前痛苦哀嚎的模样,暗暗发笑,她的死的确让她走运不少。 正想着,门打开了,裘斐拿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贺雪琪心里一阵儿小激动,裘斐面色无异,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盯着杯中物晃了晃,才向床边走去,很轻易的取下了贺雪琪的盖头,贺雪琪低眸羞笑,妆容美艷,裘斐的脸色依旧没什么波动,把酒递到她面前,含笑道“交杯酒。” 贺雪琪一把将他拉下坐在身边,一手盖住杯口媚笑道“你都不好好看看我,我美不美?”她问。 裘斐笑着道“你一直都很美。”说着将酒杯又递了过去。 贺雪琪这才接了过来,红唇噙笑,望着杯中酒,又是一笑,刚要喝下,只听门外传来刀尖交错的声音,贺雪琪目光转厉,把酒杯推给裘斐,起身狞笑道“终于等到她了。”拔出悬着的剑跑了出去。 裘斐脸色渐渐拉了下来。 门前的空地上,墨云乔与三个武功高强的人打起来,有些吃力,见她出来一面力敌一面喊道“敢偷紫荆令,找死!” 贺雪琪厉色回击道“我看是你找死。”忽的猖狂大笑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所以为你准备了这些,忘了说你和你爹一样都是那么愚蠢。” 墨云乔吼道“贱人,我一定杀了你! 贺雪琪道“好啊,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早就埋伏在屋顶上的萧风儿听到真相还是一怔,心有被刺痛的感觉。 “给我杀了她!”贺雪琪喊道。 萧风儿声音颤抖道“果然是他们害死墨震天。”她没有称呼他为“爹”,可是不能掩饰的是表情里的愤怒,说着就已按捺不住。 取出腰间的三支飞刀瞄准贺雪琪的脸飞去,贺雪琪忽的定睛一看,忙躲避到一边,三支飞刀插进门柱里。 贺雪琪回头惊眸,萧风儿人已掠先眼前,手握烙环鞭道“受死吧。”说着甩开烙环鞭沖了过去。 贺雪琪猛地退到游廊下,向天拍了拍手,突然又从天而降五个拿着各式兵器的黑影,将萧风儿围住。 贺雪琪大笑,好像不可一世,道“真的以为我是毫无准备的回来吗?今天就让你们两姐妹有来无回。”说着得意的回屋了,把门也关了起来就好像根本不在意结果,认准萧风儿她们会输一样。 朱洵也下来帮萧风儿,只是这几人武功都高,一时难以制敌。 贺雪琪含笑向裘斐走去,裘斐笑了笑道“外面没事了吧?我很想出去帮你,只是我现在……”裘斐面色为难。
第131页 贺雪琪感动的忙道“我没有怪你,放心好了我都能应付。” 裘斐这才露出笑意,点了点头道“喝下交杯酒,我们就早点休息吧。” 贺雪琪接了过来,微微一笑,与裘斐同饮了下去。 裘斐的眼睛一直盯着贺雪琪,直到她喝尽杯中的酒,慢慢的向后退去。 贺雪琪含疑望他道“怎么了?” 忽然觉得心被捏紧的感觉,呼不上来气,她打翻桌上的酒壶,面色狰狞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裘斐咬牙切齿狠道“你应得的。” 贺雪琪感觉呼吸不上来,要扑过去,裘斐轻而易举的闪开了,现在的贺雪琪对他来说再无威胁。 贺雪琪两手捂着脖子,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裘斐喊道“你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我怎么会原谅你!” 贺雪琪踢倒了腿边的凳子,抽搐着倒了下去,狠狠地挣扎了几下,就再动弹不得了。 裘斐望着贺雪琪的尸体,想起当年那张纯真稚气的笑脸,眼里泛着折磨的泪光,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他幽幽的走了出去,犹如行尸走肉。 贺成双闻声奔了过来,见眼前打斗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裘斐跑了过去,道“我姐姐呢?” 裘斐没有说话,贺成双见他像傻了一样,感觉不妙,赶紧进屋里,不过多久,便传来她的惊叫声“姐姐!”痛哭道“你不要死啊,不要!”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黑衣杀手都先停下手来望向裘斐,裘斐默不作声的走上游廊离去。 只听黑衣杀手的头目道“撤。”紧接着一个个都转身飞上屋檐离开了。 萧风儿回头之时,墨云乔捂着腹部向地上倒去,萧风儿一怔,才发现墨云乔腹部在涌血,她的心一颤,慢慢走了过去,跪在地上已经很虚弱的墨云乔抬起头来望着她,顿的笑道“我还没有找你报仇,就、就要走了……”吐了一口血出来。 萧风儿还是不忍心,将她揽在怀里,眼泪莫名的流了下来,她都无法控制,淡道“那就不要说话,等好了再来找我。” 墨云乔的泪与血交融,她的眼里是有歉意的道“我知道我娘害死了你娘,可你杀了她,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也做不到……” 萧风儿放声哭出来,抱紧她道“那就不要原谅,没事的,等你好了我们再打。”她说着,慌乱的自臂钏中取出止血的药丸放进墨云乔的嘴中,只是手顿住了,药丸滑落在地上。 墨云乔已经咽气了。 “姐姐。”萧风儿颤抖着,将她的眼皮合上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二日,贺成双在贺立名的房中取出了紫荆令交给了萧风儿,是她偷偷看到贺雪琪藏在爹娘房中的,她之所以肯交出来,是因为在她眼中紫荆令根本一文不值,而且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萧风儿不得不说很意外她会这么做,有些佩服。 贺家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贺成双倍受打击,季橙干脆住进贺家,在她身边照顾,萧风儿看不到他眼中还有别人,把眼泪都咽回心里再强壮淡定。 暗影中,一对男女出现在贺府门前,女子的头上戴着罩着黑纱的草帽,男子身形矮墩,其貌不扬,没有人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是女子的目光比这黑夜还要幽冷。 ☆、126 嗜血归来 紫荆令已经到手了,扬州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那个人已经是她人的护花使者了,季橙对贺成双的好,萧风儿都看在眼里,她不想骗自己,正如她对朱洵所说的,“贺成双才是真正合适季橙的人。” 在扬州的最后一晚,萧风儿与朱洵找了家舒适的小酒馆小酌几杯,两人感慨都颇多,各有所嘆不过却都放在心里,唯有借酒消愁的心是一样的。 差不多入夜才回到客栈休息。 萧风儿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坐了一会儿准备洗漱歇息,此时听见敲门声,萧风儿道“是啊?” 门外之人应道“是我,萧姑娘。” 萧风儿听是店小二的声音,把门打开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小二抬了抬手里的酒,笑了笑道“朱公子特意让我把这壶酒给萧姑娘送来,说方才没有喝尽兴,睡前再喝一杯,不要想不开心的事。” 萧风儿心一惊,没想到朱洵为自己考虑这么多,小二又接着道“这是朱公子特意出去卖的,萧姑娘喝不喝都收下吧。” 萧风儿一瞧,竟还是方才松子酒家的酒,感受到朱洵的好意,心里还是很暖便,收下酒道“朱公子他睡了吗?” 小二迟了迟点头道“对,我出来的时候他说很累了应该是睡下了。” 萧风儿再没有多说,谢过小二之后关上了门。 的确以她现在心中的郁结是多少酒都来者不拒的,最后越多越好,能把她灌得醉醉的,不理外事,只可惜再烈的酒都有清醒的一刻。 她拔出酒塞,仰头畅饮,闭目愁绪俱都凝在眉头,她擦了擦嘴角大感畅快。 顿了片刻,忽的眼前一晃有些晕眩,萧风儿这才大感不妙,酒壶被她碰倒在桌上,正要向外跑去找朱洵,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是个身形矮胖的男人,行动却灵活,举刀拦在萧风儿面前,萧风儿想抄掌推开他,却浑身无力的软了下去。 “这、这是……”她扶着额角,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迷糊中这个男人将她扛在了身上跳出了窗外。 大概过了好久,隐约中手臂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动弹不得,萧风儿眨了眨眼慢慢睁开,她的眼前是有些脏旧的帘子隔着外面,可以看见外面的火光,身后的小格子窗户透着月光照射进来,周围是一些破废的木具,猜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萧风儿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想要冲开麻绳却发现内力暂失,身子就像没有骨架一般使不上力气。 这时,有脚步声临近,帘子被掀开,是一个带着黑纱帽子遮面的女人,女人静静的望着她,能感觉到她在笑。 萧风儿从心里感到一阵凉意,顿了顿道“你是谁?” 黑纱下的脸道“一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没有想到吧?”停顿后念道“萧风儿。”说着,拿下头上的帽子。 很美的轮廓,但她的右脸竟然被火严重的烫伤,极其可怖,萧风儿下意识的偏过脸去,难以置信又后怕的道“蕊、蕊心。” 蕊心大笑道“你认出我了?我真怕你认不得我这张脸。”她说着走了过来,萧风儿才发现她的手上有一把带血的匕首,心一惊。 蕊心顺着她的目光,拿起了匕首一笑道“想知道这是谁的血?”逼近萧风儿的脸。 萧风儿惊恐的看着她被毁的半边脸,立的移开了目光,她不知道蕊心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想像不到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蕊心突然喊道“看着我!” 萧风儿的命握在她的手里,不得不又极其沉着的盯着她的脸,蕊心一把扼住她的下巴,脸几乎与她的脸贴上,狠道“你觉得丑吗?这都是拜你所赐,我逃狱后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不得不亲手毁掉我这半张脸,为的就是今天报仇雪恨!”说着,一把推开萧风儿的脸。
第132页 萧风儿想到蕊心从前起码人前温婉贤淑的模样再与眼前的她相比,浑身一颤。 蕊心又一笑道“忘了让你看看另外一位贱人。”说着,掀开了帘子,烛火堆旁倒着一位粉衣少女。 萧风儿定了定眸,不确定一惊道“贺成双?” 蕊心拍手疯笑道“对对对,就是贺成双,现在季橙最爱的人。”她故意贴近萧风儿,想看到她脸上最真实的失落,很快满意的大笑道“就是这个表情,我在牢里日思夜想的就是终于一日看到你脸上的这种失落,悲伤,痛苦,真是大快人心。” 萧风儿觉得蕊心已经疯了,顿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蕊心道“没什么,不过是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萧风儿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会对贺成双那样的女孩子下如此毒手,忍不住也有些激动,道“你这个毒妇!” 蕊心狠狠甩了萧风儿一记耳光,萧风儿偏过脸去,嘴角登时破了一个口子。 蕊心抓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近乎失心疯般道“我有你狠?我为季橙不惜杀人与他奔走天涯,你的出现不仅坏了我的梦还找官府来抓我,把一切的坏事都嫁祸在我头上,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你该死!”又指着地上的贺成双道“和季橙在一起的女人同样该受到惩罚。” 萧风儿道“是官府的人把黑山寨死的人命都算在你头上的,我根本不知道山寨被烧的事。” 蕊心吼道“说谎!我不会信的,不过你放心杀你之前还有一场好戏为你安排,我跟踪你几天,当然知道你还喜欢季橙,可是季橙心里却只有那个女孩儿,我要让你亲耳听见这些残忍再慢慢把你折磨死。”她笑着,松开萧风儿,摆帘出去了。 ☆、127 霞光已逝 萧风儿苦苦一笑,心中念道“莫非今日就是我的死期?这么死去还真是不值得。” 忽然听见帘外走进一个男子,声音低沉冷漠道“季橙来了。” 蕊心应了声道“你先出去吧。”男人顿了顿道“你小心些。” 蕊心淡道“知道了。” 男人没说什么便出去了,萧风儿猜想应该是那个矮墩男人,虽然不知他与蕊心是什么关系,能看的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蕊心。 正对着萧风儿的帘子上有一个小洞,萧风儿可以看见蕊心又将帽子带上了,遮住了脸,看来他还是很在意季橙的。 过不了多久,季橙来了,萧风儿从小洞中看见他颀长的身形,心跟着一登。 季橙一进来看见地上躺着的贺成双,声音里都是慌张,惊道“成双!”立马奔了过去将她的身子扶起,贺成双右边的脸有长长一道血痕,还流着血,衬的她的脸更加的苍白。 季橙的神色由心疼转变到心痛再到愤怒。 任季橙怎么拍打她的脸,怎么叫贺成双依旧没有反应,他这才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身着黑色长衣带着黑纱貌的奇怪女人,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成双?” 蕊心缓缓地走了过去,一面幽幽的冷哼道“成双,叫的多亲热,你何时这样叫过我的名字?”已来到季橙面前。 季橙顿了顿,惊疑道“你、你是蕊心?” 蕊心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一把搂住季橙的脖子,温情道“我好开心,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季橙浑身一哆嗦,只觉得可怕,按住她的肩将她推开,出其不意的将她的帽子掀了起来。 萧风儿看不见,只听得蕊心忽然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不要看我的脸!”也猜出大概是季橙掀起了她的帽子。 蕊心趴倒在地上一面捂着脸一面去捡帽子,季橙还是瞧清了面纱下的真容,登时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坐,惊愕道“你的脸怎么……” 蕊心背对着他,道“我不想再提了,这一切都是萧风儿害的!” 季橙低了低眸不想说什么,看着怀里的贺成双眼里泛着泪光,道“可你为什么要对成双这么残忍?她并没有招惹你。” 蕊心猛然回头道“她没有招惹我?谁和你一起谁就招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你杀人,把你从张家救出来,不惜名誉贞洁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她步步走近季橙,已不在意让季橙看自己的脸,愤愤的继续道“可你呢?我被抓的时候你有没有表现的一丝不舍,有没有为我感到一丁点儿的难过?甚至之后对我不闻不问,连看都没有来看过我。” 蕊心含泪冷笑,“萧风儿绝,你是真的心狠,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 她向季橙身上靠近,季橙抱着怀里的贺成双有些厌恶的偏过身子,道“是你对自己残忍。”顿了顿,用想也想得通的语气道“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蕊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那么好,你不可能感觉不到的,我为了再与你一起,逃狱出来把脸搞成这副鬼样子,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感动,为什么!”她已经到了哀求的地步,看了一眼地上的贺成双,举刀道“不然我杀了她,杀了她你就会喜欢我了。”说着,要刺下去。 季橙抓着她双手拼命的阻拦,用力将她推开道“你疯了!” 蕊心倒在一边,哭着,她何尝不觉得自己活得太卑贱,为了得到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葬送了自己。 季橙含恨道“你毁了成双,如果可以我都想杀了你,但是我不会那么做,为你不值得。”说着他抱起贺成双,向门外走去。 蕊心绝望的吼着,“贺成双和萧风儿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活着。” 季橙回头,怔忪道“你说什么?” 蕊心盯着他的眼睛,落下泪来,咬牙道“一个是旧爱,一个是现在所爱,如果她们只能活一个,让你选你会选谁?” 帘子后的萧风儿,含住嘴唇,平静的脸上眉目紧张,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无法平静。 只听季橙冷笑一声道“我选贺成双,因为你根本伤不了萧风儿。” 蕊心脸上刚要绽放的笑容很快凝固了,季橙的眼里满是对萧风儿认可和对她的鄙夷。 蕊心道“我不信你还爱她!” 季橙有一些恍惚,迟疑中有些哀凉,道“我也不信。”说着低了低眸,抱着贺成双离开了。 帘子后的萧风儿早已哭成泪人,多少日子的不安,失意,绝望,在季橙的一句“我也不信”中找到了答案,她知道季橙心里还有她,只是他已经不能接受那样的她了,不可以再用行动去爱她了。 萧风儿闭上了眼睛,眼泪流经嘴角的微笑,别无所愿。 蕊心本来想用季橙对贺成双的好来刺激打击萧风儿,可不想虽然季橙选了贺成双,但感觉也是出于贺成双并不懂武功,也不想她再为自己受伤,言语中其实更偏向萧风儿。 蕊心气极,走了进去,一把将帘子撕扯下来,沖萧风儿吼道“你满意了!你开心了!”说着狠狠抽了萧风儿一个耳光,鲜红的五指印印在脸上,萧风儿微微一笑,道“何止开心,我简直替你感到悲哀。”
第133页 蕊心已经被季橙羞辱的快疯了,将所有的火都撒在萧风儿身上,神情变得狰狞恐怖,握紧匕首道“好,他说我根本伤不了你,我就证明给他看,你终究还是要输给我。”说着举刀,目露凶光。 萧风儿怔道“你想做什么?” 蕊心狠狠的挥下刀去,只听见萧风儿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今夜註定月不圆,凄悽惨惨戚戚。 店小二良心过意不去,还是跑去叫醒朱洵发生了什么事,有个男人以性命要挟他说谎,带走了萧风儿。 朱洵听到这一切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拿剑奔了出来,夜深人静,又不知从何找起,穿过大街小巷,直到想起那个破庙,一路赶来,在看见萧风儿的那一刻他怔住了,整个人差点吓倒昏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慢慢的朝着正中央瘫坐在椅子上的萧风儿走去。 萧风儿的身上的麻绳已经解开,手腕脚腕一片鲜红,椅子下方滴满了她的鲜血。 萧风儿的脖子动了动,如白蜡一般的脸偏了偏看向朱洵,眼角的泪早已流干,虚弱的苦笑道“你来了。” 朱洵浑身都颤抖着,在她身旁跪了下来,看着她被挑断的手筋脚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道“怎么回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将萧风儿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因内疚痛心将她抱紧,强忍着泪,却根本忍不住。 萧风儿哭道“我想咬舌自尽,却发现使不上力气,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副样子。”她头顶着朱洵,哀求道“杀了我,杀了我。” 朱洵喊道“不,我不会的,我会治好你我会治好你。” 朱洵当夜背着萧风儿去找扬州最有名的大夫治疗,大夫为萧风儿包扎了外伤,却说无力回天,萧风儿下半辈子是废人一个了。 ☆、128 忘爱再爱 朱洵带萧风儿去了丹霞山找白画眉医治,白画眉替萧风儿接好了手脚筋,却说“脚筋被挑断伤的较重,日后即便恢复的好了,也要靠拐杖行走,手也不会像以前灵活,这辈子想要再习武只怕是不可能了。” 萧风儿又一次跌入了无间地狱,只是这一次她再无所求无所愿,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非要她留下的人或事,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重要。 应萧风儿的要求,朱洵放弃了带她寻遍名医的念头,他看出萧风儿的眼中已然没有希望的光,便带她回了京城。 谷王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紫荆令,他一直知道朱洵喜欢萧风儿,便也不再插手他们的事,一心只在紫荆令背后的宝藏上。 嘉欣看见萧风儿那副样子,也不再找她的麻烦,许是她眼中的萧风儿再也没有威胁了吧。 半个月过去,在朱洵的悉心调理下萧风儿身子恢复的不错,手也可以动了,只是还不太灵活,不过朱洵看到她的进步激动的哭了,只是萧风儿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反应。 朱洵走进门洞里,萧风儿正坐在窗前呆呆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失了神,朱洵深深一嘆,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萧风儿都在愣神,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消沉了。 朱洵进门,朝轮椅上的萧风儿努力的笑了笑道“今天精神不错。” 萧风儿依旧愣着,轻声道“桂花树开的真香啊。” 朱洵走了过去,俯着身子问道“想出去走走吗?” 萧风儿眨了眨眼回神道“不要麻烦了,我也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朱洵握着她的手,皱眉道“你已经睡的够多了,这样对你身子无益。” 萧风儿淡淡一笑,道“不要管我,我现在的样子不睡还能做什么?干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宁愿不做。”说着,转动轮子向床边去。 朱洵愣在原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最不愿看见萧风儿自我放弃,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抑郁而终,这是他最怕的。 朱洵来到绝情谷时,他自己也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是当花忘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花忘王听说了萧风儿的事也很遗憾,只说了一句“她确实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且还要心甘情愿,生不离不适合她。”他想了想拿出蛊架最上面最里面的一个小盅,倒出里面的冰蛊虫,道“这是情蛊,你拿回去每日三餐以你的鲜血养它,待它复甦,与它心灵相会,它自然就知道你的心意,然后月圆之时将它碾做成粉让萧风儿喝下,第二日你会看到萧风儿的变化。” 回到王府,朱洵按照花忘王意思,以鲜血浇养蛊虫的身子,果然它很快复甦过来,他每每看着这蛊虫都觉得它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心意,朱洵觉得很不可思议。 嘉欣感觉到朱洵回来后很神秘,几次想进书房,门都从外面上了锁,她又不敢胡来,只好等着看他想做什么。 终于等到一个月圆之日,朱洵端着碗汤色浓稠的药来到萧风儿面前,萧风儿知道他一直为自己的身体担忧,也不愿说什么,总之现在就是来者不拒了,没有多说什么照喝了。 朱洵看着她喝的一滴不剩,神色不由的紧张,萧风儿瞧他盯着自己反而觉得奇怪,朱洵也记得花忘王说第二日才会有效,只好回去了。 绝情谷之名绝非浪得虚名,萧风儿醒来后忘记此前的一切,甚至自己是谁,但却爱上了朱洵,什么杀手,什么武功,仇恨,甚至是季橙他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的心只为朱洵跳动,只因朱洵笑,变得很开朗。 朱洵告诉她,她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待她好了可以站起来了就与她成亲,萧风儿很开心,为了朱洵每天都泡药浴,做一些简单的动作锻鍊手脚,朱洵终于又听见了她的笑声,是真正明朗的笑声。 吴落来找朱洵时,萧风儿在窗下刺绣,一面得意的笑着道“绣个钱袋有什么难的,等着看好了。” 一旁拄着脑袋望着萧风儿的朱洵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吴落怔了怔。 朱洵看到吴落敛了敛笑意,起身在萧风儿额头轻轻一吻道“我还有些事要办,你早些休息不要太累知不知道?” 萧风儿点头盈盈含笑道“你也不要太累。” 朱洵温柔的点了点头,又一遍叮嘱左右丫头好好照顾萧风儿这才出来。 朱洵出来,吴落正要说什么,朱洵道“出去再说吧。” 出了门洞,朱洵道“找到了?” 吴落道“终于找到了也带回来了。” 朱洵沉着面色,道“当初是想让风儿亲手杀了她,可是现在她已经忘记过去的事,甚至不记得谁把她害成这样,我不想她再记起。” 吴落想了想道“那我解决了他们。” 朱洵眸光冰冷,面色微寒道“挑断蕊心的手脚筋,不要杀了她,每天割她一块肉餵狗,直到她死为止。” 吴落一滞,还是点头道“那个男人怎么办?” 朱洵道“把血放了。” 吴落低头道“是。”又道“对了,前两日嘉夫人找过属下,问我世子前月外出的事,我没说,但她对现在的萧风儿的确很怀疑。”
第134页 朱洵一嘆道“随她去吧。” 吴落想了想道“不过现在的她确实已经不是从前的萧风儿了,眼中没有一丝杀气。” 朱洵沉道“只要她肯好好活着,一切都值得。” 吴落道“世子真的要娶她吗?” 朱洵想了很久,道“她只能是我朱洵的妻子。”顿了顿又道“名义上的妻子。” 吴落一怔,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朱洵是真的喜欢萧风儿,他对她施情蛊并非趁人之危,更不是为了私慾,只是单纯的给萧风儿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她之所以只能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就证明朱洵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真正的意愿,所以不愿伤害。 远在扬州的季橙根本不知道当晚萧风儿也在破庙,被蕊心害成这样。 贺成双的右脸留下了一道疤痕,她几乎奔溃,季橙守着她,只怨自己害她被蕊心妒恨,所以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和贺成双成亲,照顾她一生一世。 其实最后走到一起的人不一定是心中所爱,两个人能成为夫妻,只要相处的舒服合拍,志趣相投就够了。 有些事该让它成为过去了,季橙告诉自己。 ☆、129 悲相 朱洵听说了朝廷的风声,谷王下朝后便去书房见他,还没走到门外就听见茶杯打翻在地的声音,谷王拍案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是。”两个婢女匆匆退了出来。 朱洵走了进去,谷王手撑着书案,怒气难消,可见事态不简单。 朱洵道“父亲,皇上怎么会知道紫荆令的事?” 谷王咬牙道“定是我派去云南的人动静太大走露了风声。” 朱洵道“他们都是的亲信,就算当地官员得知此事也不可能就上报与皇上,我看向皇上告密之人有心与父亲作对。” 谷王冷哼道“皇上似乎有心隐瞒此人身份,别让我查出他是谁,绝饶不了他,周章易的态度倒很让我吃惊,他竟然没有替我说一句话。”目光幽冷道“莫非是他想害我?” 朱洵迟了迟道“岳父不会这么做的。” 谷王冷道“乐人还在的时候,就是亲家,乐人不在了,当然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别忘了,乐人的死周章易心里可是憋着气呢。” 朱洵没有说话,他知道是他愧对乐人。 谷王坐了下来道“朝中有人利用紫荆令一说诬陷我对皇上有谋反之心,我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朱洵道“皇上是什么态度?” 谷王冷笑道“毕竟是血缘亲情,皇上面子上没拿我怎样,只说给我三日时间给他一个了解此事的答覆。” 朱洵想了想道“只怕皇上是给父亲下套,此事若处理的不妥当,皇上心里定会有芥蒂。” 谷王道“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一柄假的紫荆令。” 朱洵立马理解他的意思,道“只有死了的墨云乔知道在哪儿,这可是欺君。” 谷王道“我就不信想不出别的办法,三天的时间够我好好想想办法。” 朱洵知道劝不了他,便只好退了出来。 安静的夜晚,萧风儿的头抵在朱洵怀中,望着天上的星星,暖暖一笑道“你说今晚的星星是昨晚的那些吗?” 朱洵笑道“你说呢?” 萧风儿看得认真,道“不是,昨晚的要更亮一些。” 朱洵笑笑道“我可没看出什么不同。” 萧风儿一笑,用很嫌弃的语气说道“你只会盯着我的脸看,当然看不出什么不同了。” 朱洵搂紧她,笑道“那是因为我怕会失去你。” 萧风儿神色紧张道“怎么会?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大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说这样的话,让人多想。” 朱洵掩饰心中的苦涩,笑了出来道“好好好,是我患得患失,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风儿望着他的眼眸深情一笑道“我也是。” 嘉欣站在门洞外,一直默默注视着两人,细长的指甲快要将墙皮扣烂,暗暗笑道“等着好了,我会让你再变回萧风儿的。” 三日过的很快,终于到了谷王向皇上答覆的一天,谷王上朝一段时间后,朱洵发现紫荆令仍在书房,越想越不妙,拿着它进宫去了。 萧风儿和两个婢女呆在房间里绣花,由于手指还不灵活,废了很长的时间做一个钱袋。 嘉欣像鬼魅一般幽幽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手里端着一碗不知什么的汤水,闻起来很沖鼻子,两个婢女忙起身道“夫人。” 嘉欣冷眼盯着萧风儿道“都出去。” 萧风儿抬眸看向她,一怔,道“你们别走,世子说过什么你们忘了。” 嘉欣一笑道“哦?世子说过什么看来和我有关?”瞅向身旁的婢女。 两人头埋得越低不说话。 萧风儿见她们怕嘉欣,道“总之你有事就当着她们的面说吧,我不与你单独一起。” 嘉欣脸色一怔,一顿,终是变凉,道“原来我在他心中这么不堪。”忽然大声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都给我出去!” “是,夫人。”两人连忙退出去。 萧风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嘉欣道“当然是告诉你真相。”说着走过去按住萧风儿,一手将她下巴抵住,道“给她灌下去!” 婢女赶紧过来给萧风儿灌汤药,萧风儿拼命挣扎着道“我不喝!我不要!”可是她的手使不出太大力,情急之下用针扎向嘉欣的手。 嘉欣痛的一叫,这次狠狠的掐住她的脸,让她在不得动弹。汤药顺着萧风儿的嘴流进喉咙里,她根本不由的反抗。 终于一滴也不剩,嘉欣才松开她,萧风儿大咳了几声,忽然感觉腹中犹如刀绞火烧,疼痛欲死,面色剎的通红,捂着肚子滚到了地上,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婢女吓得要去扶她,嘉欣也浑身是汗,拦道“死不了,吐干净了这病也就好了。”她的话意味深长。 说着命人拿着痰盂过来,果然萧风儿对着痰盂稀里哗啦的吐了起来。 婢女惊道“天吶,她吐得是浓稠的血,这是什么?” 嘉欣冷道“可都是朱洵的血。” 终于萧风儿吐得干净了,神智晕乎就好像喝醉了,嘉欣和婢女合力将她扶回轮椅上,萧风儿眼神迷离,嘉欣拿出怀中的一个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很像琉璃制成的兽眼坠子,在萧风儿眼前摇了摇,吸引住她的目光,大声念道“蛊去神回!” 顷刻间,萧风儿的眼神一聚,神思清醒了过来,喘着气息,望着嘉欣又看看周围,一副盲目的神情道“你在做什么?” 嘉欣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谁?” 萧风儿神色嫌弃骤冷道“我没空和你玩儿。” 嘉欣终是拍手笑道“好好好,神破法师果然厉害,花忘王不肯说出你中了什么蛊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135页 萧风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道“中蛊?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嘉欣回头看着她道“那应该从何说起呢?是从朱洵为了你火烧黑山寨说起呢?还是为了得到你借你之手杀害余声严活活拆散你和季橙?你以为那个小香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你和季橙的婚礼上,也是朱洵暗中指使的。” 萧风儿惊住了,她浑身一冷,根本不信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最大的出卖,最大的打击当然是朱洵才是真正破坏自己和季橙的人,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嘶声吼道“你说谎!我不信,我凭什么信你?” 嘉欣冷哼一声道“凭什么?就凭景玉骁根本没有死,他们夫妻在城外生活的很好,你知道朱洵为什么抢先一步杀他吗?其实是救他,景玉骁不过是只为主卖命的替罪羔羊。” 萧风儿已经被眼前越来越多的“不堪的真相”逼得快要奔溃了,内心翻涌说不出是仇恨还是自嘲,终是没了报复的欲望,因为她的心早就随着她被夺去的武功死了。 嘉欣冷漠的看着绝望的快死的萧风儿,心里的善良还是被不甘磨灭,继续道“还有瘦子六抓了你和季橙也是朱洵安排的,他是希望让你看到季橙为了活命背叛你,可惜他根本算错了,季橙是真的爱你。” 萧风儿已经灌不进去这些,瘫坐着,泪如雨下,她心中完美的朱洵原来是所有劫难的策划者,她如何可以接受。 嘉欣眼睛红了,道“你心痛,我比你更痛,看着我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处心积虑,不惜一切,还要忍着,谁都不容易!” 萧风儿不想再说什么,眼中无神,流泪道“谢谢你告诉我,现在你可以走了。” 嘉欣心一惊,缓缓看向她,眼里划过一丝的内疚,再没有说什么便出门了。 萧风儿的握紧的拳,指甲就要嵌入肉中,所有的痛,所有的欺骗,所有的绝望都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季橙,对不起。” ☆、130 终成眷侣(大结局) 谷王的胆子不小,骗皇上说是三日前的晚上有人从府上偷走了紫荆令和地图,他交不出来,以周章易为首的几位官员说谷王欺君,存心藏起紫荆令不上交,又列出谷王平日里搜刮民财,行事专横,诬陷官员等几项罪名。 皇上大怒,谷王也没想到出卖自己的真的是周章易,形势危急,朱洵带着“寻回的”紫荆令和地图面圣,才把谷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皇上一方面顾忌兄弟手足之情,碍于皇室颜面;一方面列举的罪状又没有有力的实证便没有降罪谷王。 谷王回到府上一句话都没说,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是失了紫荆令怎么也笑不出来。 朱洵倒是松了一口气,不必惹祸上身满门抄斩。他一心记挂萧风儿,没有歇息直接往小苑去了。 萧风儿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不知看着哪里。 朱洵悄声走了过去,俯身看着她笑道“今天看起来不太精神,还好吗?” 萧风儿木讷的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朱洵被她的眼神惊住,反覆细瞧着她眼里的神思一顿直起了身子,皱着眉道“你没事吧?” 萧风儿的嘴唇有些青白,她蓦地笑了笑有些冷的道“没有,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朱洵道“什么?” 萧风儿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话,你会不会跟着我死?” 朱洵一滞,走到轮椅前蹲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怎么问这么不吉利的问题?你好好的怎么会死?你瞧,你的手不是活动的很好,还有腿也可以动了……” 萧风儿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朱洵认真的看着她,道“我会。” 萧风儿脸色微凉,道“请你不要。”平静的道“我想走的安静点儿。” 朱洵一怔,越发不明白她的意思,萧风儿的手抓紧裙子,好像在忍耐着什么,脸色青白,她继续道“我也不是你的妻子,我的墓碑上不要任何人的名字出现,我想最后舒舒服服的走。” 朱洵终于忍受不了她这副样子,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萧风儿体内什么在翻涌,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朱洵完全震惊了,惊叫道“风儿!”将她揽入怀中从轮椅上抱了下来,道“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对身后婢女吼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来!” 萧风儿的手捂着腹部,忍受着五脏六腑都被腐蚀的剧烈疼痛,轻声道“没用的,我不要你救,我都知道了……”她游离的目光转向朱洵,冷的一笑道“你真的骗得我好苦,害的季橙好苦,你教我怎能活下去……”“啊!”她抱紧自己的身子,突然大声的嘶喊,朱洵哭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萧风儿喘动的气息越来越薄弱轻缓,眼神越来越涣散,她望着天空仿佛又看见季橙的笑脸,愧疚不舍的泪水落了下来,一个美丽的微笑蓦地绽开,轻声道“欠你的来生再还……”话没说完,萧风儿终于解脱了。 朱洵瞪着眼睛望着就这样闭上眼睛的萧风儿,停了不知多久,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美丽苍白的脸,将头贴了上去,闭上眼,默默地抽泣着,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紫卿玉殒夏风殇,满园金桂追魂销。 你有没有听过,痛到极限就会沉默。 季橙带着贺成双离开了贺府,将贺家所有的钱财都散给了当地的穷苦百姓,客栈就归掌柜的所有,两人找了一处偏静的村落,希望过最平静的生活,再不问外事。 贺成双对镜画眉,一身红装多俏丽。 季橙立在门外沖她笑笑,心里不知为何事不快,几天都提不起兴致。 贺成双走了出来,凝眉轻声问道“怎么了?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 季橙散愁一笑,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块儿疙瘩,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丢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说着不知不觉脑海里出现萧风儿的脸,陷入沉默。 贺成双仔细的瞧着他的模样,地下眸光道“反正今晚才成亲,如果是你想反悔了,不用在意我,我可以接受。” 季橙猛地回神,一看自己令贺成双多想了,心里自责放下了萧风儿,拉住她忙的解释道“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想娶你,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莫大的福气。”将她搂住,眼前相似的画面不禁让他想起那时在福州化解误会后,他对她说的话,“我季橙心里只有萧风儿最重要,宁为你负天下人。”眉间隐隐作痛。 季橙和成双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所以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晚上成亲,便不会有人来观礼。 季橙去小镇上买了壶酒回来,一进门朱洵端然坐在桌前,望着他时蓦地一笑。 季橙怔住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放心的走进里屋道“成双,成双?”却没有她的影子,也没人回应。
第136页 季橙冲出来道“你把成双怎么样了?” 朱洵道“想知道她在哪里,就坐下,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季橙道“我懒得听你讲什么故事,最好成双没事。” 朱洵笑道“她非但不会有事,还会很好。”目光落在季橙面前的凳子上,示意他最好照做。 季橙坐了下来,朱洵自己也带了一壶酒,却只倒了一杯放在中间,季橙凝眉不语。 朱洵低头笑了笑道“有一个男孩儿他从小就不是特别得父亲宠爱,尽管他天资聪颖,从不甘落后,可是他的父亲眼里总是更器重他的两个哥哥,他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好,慢慢的这个男孩长大了从最开始希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变得不再看重,他想过他自己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位姑娘。”他顿了顿。 季橙神色微动,看着他。 朱洵的眼里莫名的有些湿润,噙笑道“他见过最美的姑娘,原来那位姑娘在为他的父亲做事,而且是很危险的事,他为了她为她剷除了很多威胁,这个女子却不知道少年的存在,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朱洵低下了头,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季橙的心晃了晃,知道朱洵是在说他自己的故事。 朱洵继续道“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姑娘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可是他就是不捨得放手,他认为这世上只有自己才配给她幸福,于是他决定破坏他们,用计谋让姑娘杀了他心爱人的外公。”他抬眸看向季橙。 季橙这才终于明白什么,非常震惊的看着他,嘴巴微张,道“是你……是你害死外公!”站了起来冲过去,抓住朱洵的衣领,给他一拳,朱洵坐倒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迹,含泪抿了抿嘴,看上去依然那么气态优雅,道“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位姑娘的心上人与她解除了婚约,可她再没有真正开心过,最可笑的是她的心上人始终不知道她也是被逼无奈无从选择去杀余声严,终于女孩儿几天前才知道所有的事,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季橙惊呆了,脚下一踉跄,扶着桌子抖道“你说什么?风儿怎么了……”走了过去。 朱洵起身,说着自己先哭了出来,却极为冷静的道“她服毒自尽了。” 季橙的心像是被雷噼了一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摇头道“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会死,她不会死的。”猛地走近揪起朱洵的领子疯了般的吼道“是你害死她的!我杀了你!” 朱洵吼道“你动手吧!你为她做过什么?你们认识后她做那一件事不是为你,你有记过她的好吗?你知不知道那晚在破庙她就在帘子后面,你说要你选你会救贺成双,当晚蕊心挑断了她的手脚筋,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些你又知道吗?”朱洵恨不得亲手杀了季橙。 季橙茫然退后,靠在身后的木架子上,自言自语的念道“她在,她竟然在……”他不敢想像萧风儿受苦的模样,可是内心再也承受不住这些,仰头嘶喊,直到这一刻季橙才明白他从未真正放下萧风儿,甚至比想像中的更爱她。 朱洵深呼吸,看向桌上的倒好的酒,道“风儿走的太孤独。”语气转冷,道“不要浪费这酒,贺成双会生活的很好。”说着,不看季橙出门了。 季橙挂着泪的眼望向桌上的酒,脑海里出现萧风儿微笑时候的模样,发脾气打人时候的模样还有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模样,都再也见不到了,季橙顿了顿,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杯酒,手抖了抖,眼睛红的一弯,道“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阳间恶人太多总想要拆散我们,你在奈何桥等我,别走太远。”说着,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杯中的酒。 九月末的绿菊开满了山野,远远望去白云似乎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微风清凉,朱洵来到一座坟墓前,放下了手中的酒和点心,望着碑上两人的名字,似乎再合适不过。 朱洵眼里复杂却又简单,道“相信有季橙在,你不会再孤单,你怪我也好,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成全。” 此后,世间再无季橙与萧风儿,可是谁说他们不在另一个世界相遇相爱呢?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如侵权,请邮件联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