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有情姬有意》 第1页 《霸王有情姬有意》 作者:黄蓉 内容简介: 燕铁木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童年竟将功夫习得一级棒,因缘际会成了元世祖身边的侍卫长,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胖,堂堂皇帝只好到处暗箭难防,话说某日出巡差点魂断现场,天地时常变色,剑拔跟着弩张,幸亏这个铁木不但能带兵打仗,还能一招半式护主护得风光…… 名剑山庄之女钟灵儿误撞,竟把逃犯藏在闺房,铁木这下真正捉狂,因为有个女子令他心儿乒桌球乓,汉人蒙古人相爱一场?就算意乱情迷总得顾及旁人眼光,唉唉唉,理不直气不壮,爱情来了就像尿意有了,谁能怪膀胱?怎知半路杀出一个公主叫凤凰,倾国倾城谁敢眼珠不“脱窗”,出此女要不到铁木却要灵儿的嫁妆,紧张紧张紧张,原来她觊觎灵儿那件“肚兜”可否割让,她好想自己也来玩赏玩赏……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0字数:9323 午后,火头炽烈,太阳向地面张开血盆大口。 远望钓鱼山附近,地气蒸腾,寥无人声,寂静中透着诡异。 山丘的另一边,聚集了千军万马。 甲在烈日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众人屏息静气,无人敢发一言。 他们不是蓄势作战,而是凝神贯注。 蓦地,一高大人影策马出林,沙尘飞扬蔽日。 因为背着光影,以致看得并不真切。只见那匹黝黑骏马,桀骜不驯,昂首飞足,尖嘶狂啸,企图将背上的人给抛掷下来。 那一身戎装,头戴翠玉冕冠的,正是大将军燕铁木。 他牵扯着鬃毛,力夹马肚,发动狂奔,漫山遍野,纵情驰骋,骠悍不羁的黑马,无法可施,唯有驯服。 四野尽是喝采,蒙古军旗被高高扬摆。他,燕铁木,人与马豪气干云地傲立着。 燕铁木自幼父母双亡,自懂事起就在蒙古人燕和谦家中当长工,顺便偷偷学习武艺。如果遇到燕和谦的儿子燕从容跷课或心情不好时,他还得代他上课、写作业、接受老师的考试。 如此十年下来,燕和谦希望他儿子学的本事,全数让燕铁木捡了去。由于不甘心肥水落入外人田,他索性收燕铁木为义子,逼他跟着一起姓燕。燕铁木别无选择之下,也就只好马马虎虎答应了。 燕和谦是元世的军师,很得元世的器重,但因为年事渐高,变得视茫茫、发苍苍,听力也大不如前,老是看错人、听错话,还拼命掉头发。 元世基于国家前途考量,要他另外找来一名助理军师,接替他的工作。 也是为了「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伟大信仰,燕和谦把他儿子找了来,将「鬼谷子全集」帮他恶补了七七四十九天,燕从容则回敬他四字真言──我要睡觉。 燕和谦闻言,当场气得口吐白沫,不支倒地,经送医急救,竟已回天乏术。 极度无可奈何地,燕铁木继承了燕和谦的官位,成为元世的军师。 元世每天一见到他就说:「考考你。」 铁木兄便说:「尽管考。」 然后两个人,一君一臣开始就孙子兵法展开辩论,日子过得倒是──也无风来,也无雨。 直到有一天,元世到河边欣赏完鱼儿逆水而游的不屈不挠精神,又想到山上爬树,学习高瞻远瞩的胸襟时,突然间,他身后两名侍卫,交换了一个眼色,猝而发难,联手向他袭击。 剑拨弩张的紧要关头,一支冷箭倏地朝元世背后射出,其他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应变,只见一飞骑腾空而至,排众而出,用他的袍袖,将冷箭挥击回去,不偏不倚,正中叛徒的胸口。 登时鲜血四溅。然,燕铁木的身子更快,在血渍未溅临元世之前,已拨足飞跃,旋身转体,扯开斗蓬,将血点尽数揽下。 元世惊魂甫定,立即很理智的发现,燕铁木当将军比当军师还适合。 就这样,他受封为护国大将军,除了带兵打仗,还要保护他主子身家性命的安全。 此时,冽日渐西沉,漫天霞晖中,一名武士向前禀告:「启禀将军,赵信长已逃入名剑山庄,小的惭槐,没能将他逮捕回营。」 燕铁木一怒,深邃的眼眸露出精光。 「名剑山庄?」 「是的,名剑山庄是江湖名人钟天恨的宅第,传说此人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们跟他交过手了?」 「没有。」 「没有?」被打得灰头土脸,还说没有?难不成是踢到石头,自己摔倒的? 「是,咱们是┅┅是被他的女儿,给┅┅摆平的。」 摆平!什么字眼?难听! 「二百名勇士,居然打不羸一名弱女子?」 「她不弱,她很──」武士还想辩解。 「很怎么样?她长得虎背熊腰,十分粗犷?」开玩笑,一个女人会比二百个男人还壮? 「不是,但是她──」 「没有但是,来人啊!」 人声鼎沸,簇拥着燕铁木回到营房。 是夜,他未带一兵一卒,单枪匹马,直驱名剑山庄。 ※※※ 三更天。 名剑山庄内浓黑如墨。 钟灵儿将赵信长扶到床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请大夫来帮你医治伤口。」 「多谢,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赵信长身高六尺,体重不及一名青春期的少年仔,以致整个人看起来活似一根竹竿。 「叫我灵儿就可以。」钟灵儿是名剑山庄庄主钟天恨的独生女,从小就学得一身好本事,经常到山庄外找人砌磋武艺,三不五时总会带回一些战利品,例如野兔、野鸡┅┅等小东西。 今早,她又到后山寻找打架对象,凑巧遇到二百多人穷追猛打赵信长,害她难得一见的正义感,泛滥得几乎灭顶。 更糟糕的是,赵信长人高,声音也尖拨,人家还没追上他,他已经呼天抢地,叫得肝胆俱裂。 为了不让他的声音震破自己的耳膜,钟灵儿只好拨刀相助,用很贼的手段把二百名蒙古军骗到猎人设下的捕狮陷阱,又用小龙女送给她的玉女蜂浆,引来成千上万的虎头蜂,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们给全部摆平,其中当然也包括走避不及的赵信长。 他自称是南宋大臣赵世忠的后代,恳请钟灵儿为大宋江山着想,冒险救他回山庄去。 钟灵儿原本对国雠家恨没什么概念,不过经他两个时辰的威逼利诱,渐渐觉得,不救他似乎满狠心的。 尤其是赵信长说,他还有一个长得英俊潇洒的哥哥,如果他肯让他到庄裹借住几天,他保证一定把他哥哥介绍给她。 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特别是像钟灵儿这种长年窝居在山裹头,见到的尽是毛茸茸的动物跟不太上相的人类,难得遇到一、二个头面整齐的傢伙,又大多已结婚生子,害她郁卒得险些得自闭症。 「你伤得不轻吧?别乱动,大夫很快就来。」
第2页 「甭管大夫了,你先帮我弄几个馒头,一盘酱肉,我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钟灵儿鄙视地瞟向他,「你本来就前胸贴后背,而且前肚贴后臀。」 「喂!这样讲很伤人,奶知不知道?」赵信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你可以说我窈窕纤细,或如弱柳扶风,或者──」 「你不像柳,你比较像竹竿。」钟灵儿很诚恳地说:「何况,哪有男人自称窈窕纤细?」 「谁告诉奶我是男人?」赵信长伸手掀去头上的布包,及腰的、有些分叉的「锈」发,顿时披洒下来,「如何?算得上闪闪动人吧?」 「呃┅┅」钟灵儿快变成斗鸡眼了,「是,是傻傻逗人。」 她女扮男装的技术,比传说中的花木兰要高明多了,相处一整个晚上,居然丝毫没露出半点痕迹。 「奶好好的装成男人做什么?」 「预防遭劫啊!」 「劫什么?奶又没钱。」 「钱是小事一桩,我怕劫色啊!」 色?人家有那么白目吗? 钟灵儿用百分之百不信任的眼神,企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丝半毫,足堪「色相」的东西。 「喂!奶这种眼神也很伤人哦。」赵信长自认没有姿色,也有色相,没有色相也有色慾。 「我这种眼神,充其量不过伤奶一个,奶的话却伤了无数男人纯洁善良的心,知不知道?」 真是的,眼睛凸得像灯笼,鼻子塌得像桌面,双唇薄得像条线,这副尊容,还怕人家劫? 赵信长脸颊一沉,「奶瞧我不起,我走了。」 「奶不是身负重伤,怎么走?」该不会连受伤也是骗人的吧? 「我就是痛给他死,也不要继续留在奶家,让奶瞧不起。」赵信长倔强地移向门外。 钟灵儿本想过去搀扶她,却见她摇摇晃晃地,不像受伤倒像是饿坏了。 「要走就走吧,免得待会儿红烧蹄膀送来,奶硬跟我抢着吃。」 「有红烧蹄膀?」哇!太诱惑人心了。 「还有烧鸡、烤鸭、炸肥肠、清炖牛肉汤,糟糕!我似乎叫他们做太多菜了,赶快去更正一下。」 「慢着!」赵信长还说受重伤咧,那只手臂多有力啊!一把拦住钟灵儿,将她逼回房内。「念在奶殷勤招呼的分上,我就暂且留下来好了。」 「我┅┅有吗?」钟灵儿斜眼睨向她,「那奶可不可以也看在我无辜引狼入室的份上,告诉我奶取一个那么呛人且威武雄壮的名字干嘛?」 「赵信长」一名委实太男性化了。 「没办法,我是赵家信字辈的子孙,由于身高比较鹤立鸡群,所以我爹给我取名叫信长。」 「那奶哥叫什么?」 「赵信短。」 「砰┅┅」钟灵儿直接从圆凳上摔落地面。 「奶明明跟我说,奶哥哥长得英俊潇洒。」可恶!害人家猛咽了好几口口水。 「没错呀!他是英俊呀。」 「可他叫赵信短。」 「短是指他的四肢跟身高,难道他不可以脸面俊俏,四肢稍逊?」 这能算是稍逊?根本是骗死人不偿命。 钟灵儿后悔透了。「奶走吧,我不要救奶了。」 「现实的傢伙,奶知不知道我一共有几个哥哥?」 钟灵儿不愿再上她的当,只挪出半边眼睛睨向她。 「八个,高矮胖瘦圆扁方尖,样式齐全,应有尽有。」 「哼!」钟灵儿撇撇嘴,「奶娘真了不起,生的儿子个个奇形怪状。」 「嘿,奶──」 「小姐,」丫鬟珠儿捧着托盘,上头摆放各式各样热腾腾的菜餚,「饭菜都准备好了。」 「端回去吧,我不饿了。」被赵信长气都气饱了。 「等等!」赵信长仓卒接过托盘,「奶家小姐不饿,我饿。吓!」 突然间,一只金钱镖自窗外射了进来,「砰!」一声钉在门缘上。 赵信长让急速而过,且强劲的飞镖吓得将整个托盘抛向空中。 「浪费粮食。」钟灵儿轻啐一声,凌空而起,单手接住托盘,另一只手则顺势取下金钱镖,回身拂回窗外。 「好身手!」窗外的人低沉浑厚的嗓音方起,接连又射出五只金钱镖,分别钉住赵信长的双手双脚以及脖子上的衣领。 「妈呀!」赵信长很想干脆昏倒算了,但是她被钉得死死的,连装死都没办法,「钟姑娘,钟大姊,钟奶奶,奶一定要救我,我我我┅┅我可是忠良之后,大宋朝的皇┅┅皇亲┅┅」 如果宋朝那些已经回「苏州卖鸭蛋「的皇室成员们,看到她如此没有格调的喊救命,肯定会痛不欲生,没脸到家。 「小姐,是刺客吗?」珠儿虽然很不屑赵信长那没出息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害怕。 「应该是。」钟灵儿艺高人胆大,一个箭步沖向窗台,「什么人?有胆就出来跟本姑娘比划比划,别净是躲在暗处吓唬人。」 「好。」外边的人忽尔推开窗棂,伸手往她腰际一拦,带着她腾空跃起。钟灵儿一凛,忙道:「你,你抓错人了,你要抓的人在裹面,放开我呀!」 ※※※ 躺在柔软舒适的炕上,钟灵儿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她的手脚被眼前这个番仔给绑得无法动弹。 「喂!」她冲着他大吼,「贼子、土匪、强盗,快把我放了,否则一旦让我给逃走了,我就──」 「落入我燕铁木的手中,奶还敢妄想逃走?」他走向床沿,塞了一口他吃剩一半的馒头给钟灵儿。 「呸!」钟灵儿火大极了。她在名剑山庄时,曾经听她爹提起过燕铁木这个人,说他如何的骁勇善战,武功如何的出神入化。哼!今日一见,也不过┅┅嘿!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把焦距对准一点,再看一次。 浓眉一如墨画,双眸宛如寒星,冷冽的脸颊悬着一张弧度优美的薄唇,鲜明的五官煞是英气逼人。 赵信长那个阿短哥哥能有他这么的好看吗? 钟灵儿看着看着,朱唇不知不觉地微启。 燕铁木很够意思地又塞了一口馒头给她,她竟然也不知不觉嚼了起来。 「多了我的唾沫,吃起来是不是特别香甜?」 「什么?」钟灵儿瞥见他贼兮兮的笑脸,才猛然回神,「啊,呸!你这个骯脏鬼,讨厌鬼。」完了,已经吞掉一大半了,希望他的口水不会含有剧毒才好。 「嘘!」燕铁木将食指放在她唇瓣上,「再大吵大闹,把其他士兵们给吵醒了,就有奶好受的。」 「怕什么?我又没做错事,若非你强行把人家带回来这个贼窝,我才懒得浪费唇舌跟你吵闹。」一气,钟灵儿张开小嘴,咬住他的手指头。 凭燕铁木的功力,要掰开她的虎牙,夺回自己的手指头,当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却动也不动,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眼睁睁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吃馒头配我的手指头特别够味?」 「嗯?」钟灵儿霎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放我走,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雠,你不可以乎白无故的把我抓回来,还绑成这样。」
第3页 蒙古人做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循。 但燕铁木不同于常人。他素来不允许自己或麾下的士兵们趁机掠夺百姓钱财,或强抢民女。因此,大都以南,他所管辖过的地方,居民们都对他赞誉有加。 今晚,他原来只打算悄悄潜入名剑山庄,将宋室遗族赵信长给逮回来治罪;孰料,他站在窗棂外,窥见钟灵儿出水芙蓉般绝俗的脸庞,竟深深为之着迷。于是乎,自然而然地,就把捉拿赵信长的事抛给后脑勺,决定先带钟灵儿回来,仔细地一次看个够。 「喂!你究竟放不放我?」 「不放。」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还没看够嘛! 「你再不放我,我就要叫喽!」 「不!」燕铁木急着捂住她的嘴,那原先让钟灵儿咬伤的食指渗着殷红的血丝,自她唇畔缓缓滴落。 是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另外,天正下着绵密的细雨,和着夜虫的鸣声,固执而轻佻地飘扬着。 钟灵儿躺卧难安,没来由地为一个陌生的男子感动,这意谓着什么呢? 「你┅┅你的手。」 「不碍事。」他轻轻地摩挲她的唇,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睇着她。 「别这样。」她用力的把被他迷去的三魂七魄拉回来。「我是良家妇女耶,你不可以这样挑逗我。」 燕铁木微愕,他倒没听说过,对良家妇女有另一套专门的挑逗法。 「奶三番四次设计陷阱,引诱我的士兵中计,又趁隙洗劫他们的财物,这样也能算是良家妇女?」 哟!那些事她通常做得干净俐落,不留痕迹,他怎么也会知道? 「明明是他们走路不长眼睛,跌倒了又喜欢把荷包到处乱丢,我怕旁人不小心踢到脚会很痛,才好心好意帮他们捡起来,这样也有错吗?」 「噢!」她瞎掰的功夫比起赵信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巧了,二百多个人同时误人陷阱,又同时弄丢荷包,还同时让奶一个人捡了去?」 吓!难不成那些脓包全是他的部下?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抓走他们的荷包,只是良机难觅,不拿白不拿嘛! 自从蒙古兵入侵中原以来,汉族百姓的生活就一天比一天难过,连她们名剑山庄都未能幸免。 为了让山庄的人能够过得衣足食,她才不得已偶尔「出草」,捞点油水,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哇!太伟大了,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奶不吭气,是不是表示默认了?」 「才不呢!」管他的,来个一翻两瞪眼,抵死不承认,看他能拿她怎么样。「你想想看,我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去陷害两百多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还窃取他们的钱财?」 「奶是弱女子?」燕铁木举起受伤的手指头在她眼前摇晃,「轻轻一咬就把我的食指咬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奶也能算是个弱女子?」 「那,那是你的手太嫩了嘛!」 「是吗?」他索性将整个手掌拦在她粉颊上,那起茧的、粗糙的大手,搅得她疼痛不已。「如何?」 钟灵儿就是死鸭子嘴硬,「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哪有到手的银两又吐出来。 「不信奶不承认。」燕铁木双手齐发,探向她的胸口和腰际。 「你干什么?」他该不会是要强暴她吧?那么不「幼秀」? 「搜身罗!」他嘴裹回答,双手亦不停歇。 「住手!」钟灵儿惶惑地扭动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破坏我的名节?」 「破坏奶的名节又如何?」 蛮子就是蛮子,名节比女人的性命还重要,破坏了就毁了,居然问「如何」? 「你若是破坏了我的名节,那我就──」缓口气,思忖一下,除了嫁不出去,还有什么重大的损失? 抬不起头? 让人家嘲笑? 名誉扫地? 嗯!还是嫁不出去比较严重。 「就┅┅就嫁不出去了啦!」 燕铁木闻言,登时仰首哈哈大笑。 「即使有人胆敢娶奶,我也绝不允许奶上别人的花轿。」 可以问为什么吗? 虽然听起来,答案似乎彷佛好像很明显,但┅┅太不可思议了。 坦白说,钟灵儿的确有点喜欢他,但他还没喜欢到想嫁给他为妻的地步,他为什么那么霸道,不准她上别人的花轿? 万一赵信长的哥哥比他帅怎么办?她可是标准的「食色」主义者,从小就学会见异思迁、见色忘友、见钱眼开等等有关「见」这个字的各项课题。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从前没听过你,以后也不想遇见你,我就爱上十七、八个花轿,关你什么事?」 「奶──」燕铁木猝然将手伸进她的前襟,摸出一叠银票,上头全印有「大元」字样。「奶说,这些银票是从哪儿弄来的?」 几千两哪!总不能辩称是捡来的吧? 钟灵儿也挺有骨气的,咧嘴一笑道:「既然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剐请便!」 燕铁木冷笑,「给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必了。」钟灵儿这下子丢掉的理智全找回来了,燕铁木是蒙古人,是蛮子,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不能答应。虽然她鸡鸣狗盗的事情林林总总干过不下百来次,却还没尝试过当汉奸。 汉奸!对,他一定是要逼她当汉奸。 哼!太小看她了,她连赵信长那根竹竿都不屑出卖哩! 「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我一个爽快,别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 「奶不听听我提出的条件,再作考虑?」 钟灵儿怒气沖沖地赏给他一个死鱼眼,「你趁人之危,非礼乱动,我不信你能提出什么公平的条件跟我交换。」 「嫁给我。」他十分认真而专注地说:「只要奶答应嫁给我,我就答应不追究奶所犯下的罪行。」 「为什么?」钟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在如此不浪漫、不柔美的气氛和灯火之下跟她求婚?「你不怕娶了我以后,我连你一齐设计?」 他又笑了,而且笑起来的样子比方才还要好看。 「我倒要试试,奶能用什么方法让我吃亏上当。」 嗯哼!她的害人「招数」多着呢。 首先,钟灵儿轻咬下唇,畜力挤出两行清泪。 「怎么啦?」燕铁木从青春期开始就没谈过恋爱,乍然遇见水灵秀致的她,立刻心如平原跑马,怎么拉都拉不回来;这会儿她珠泪暗流,他更是慌乱无措,心疼得一塌糊涂。「如果奶执意不肯,我也不会勉强奶的。」 钟灵儿一个劲儿地相应不理,勉强翻身向裹侧,香肩犹不住颤动,犹如啜泣一般。 「钟姑娘。」 「不要碰我。」吓!连声音都变哽咽了。 燕铁木好生无奈,「奶真那么讨厌我?」 「你把我绑成这样,还要我喜欢你?不如你让我绑绑看,瞧瞧你肚量有没有那么大。」
第4页 「我┅┅」他长声一嘆,伸手将绳子给解开,「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希望奶逃走。」 钟灵儿试着动一下手脚,果然全松开了。「你没听过,抢来的东西没好货,强娶的老婆没──」这句俚语似乎不太适合用在自己身上喔? 「没怎样?」燕铁木真是懂得不耻下问。 「忘了。」钟寮儿挪呀挪,把身子挪到床下,并且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一定没注意到。「你既然想要娶我为妻,可不可以先表示一下你的诚意?」 燕铁木抿嘴浅笑,双眸依然紧紧盯在她身上。 「说吧,但凡我能力所及,绝对悉数为奶办到。」 「真的?」钟灵儿忽地转身环抱住他的脖子。 「奶──」乖乖!大男人也害羞得涨红脸,有趣极了。 「抱我啊!」钟灵儿肯定是疯了,「怎么?你敢娶我却不敢抱我?!」 谁说他不敢?他只是┅┅哎!她的身上有股兰花香,会慑人似的,燕铁木一个把持不住,将她紧拥入怀。 嘿嘿!奸计得逞。 钟灵儿运足掌力,朝他胸口猛力一击。 「啊!」燕铁木猝不及防,但觉眼前一黑,硕长的身形倏然向后退了好几步。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灯火掩映中,她没瞟见他登时惨白的面庞,还以为他伤得并不重,仍喜孜孜的说: 「我钟灵儿可不是在江湖上随便混的。被你抓来已经有够丢脸了,居然还把我五花大绑的丢在床上,逼我就范?哼!等你筹足五十万两再到名剑山庄向我爹提亲吧。」 燕铁木没力气跟她讨价还价,因为他的胸口此时正痛彻心肺。 钟灵儿本想趁四下无人,赶紧逃之夭夭,但她的良知告诉她!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 于是,她闪到燕铁木身旁,学他将手探进他的前襟┅┅ 「吓?!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我┅┅」他才济出一个字,立即跟着喷出一大口血。 「啊!」被人吓到还说得过去,自己吓到自己就天理不容了,「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难道你没注意我要害你了?」 「我┅┅」又喷了一口血,天!全是鲜红的。 「燕将军!」也许是听到钟灵儿的叫声,房外蓦地聚集了大批士兵。「燕将军,是否出了什么事?」 「快走,快!」 「我┅┅」她坏归坏,毕竟没坏得那么彻底,「我留下来救你。」 「不,我不碍事┅┅」他不支地扶住桌面,「奶快走!」右手一托,将钟灵儿送向窗台。 「好嘛!那你要好好养伤,我┅┅我改天再回来嫁你好了。」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万一赵信长她哥哥比较帅怎么办?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0字数:9978 回到名剑山庄,钟灵儿整天都闷闷不乐。 「小姐,奶别太难过了,」珠儿劝道:「据说那位燕将军武艺高强,功力深厚,想必很快便可以痊癒的。」 「得了,」赵信长原本说好在名剑山庄暂住几天,没想到半个月了,她依旧死赖着不肯走。「奶家小姐担心的不是那个蛮子将军,是她得而复失的那三千两银票。」 「错,我担心的是奶如果继续赖着不走,我们名剑山庄迟早会让奶给吃垮。」 「甭急甭急,待会儿就有人将我的吃食花费,全数送到奶手上。」赵信长自信满满的说。 「奶跟奶的家人联络上啦?」 「家人?」赵信长双肩一垂,「他们老早四散逃离,我上哪儿去联络他们?」 「既然不是奶的家人,谁肯当冤大头,替奶负担所有的吃食花用?」一餐两碗白饭,四个馒头,三个包子,外带鸡鸭鱼肉、加减乘除下来,少说半个月也得二十三、四两。 「当然是有钱人家罗!」赵信长神秘兮兮地附耳对她说:「挑柴的水牛伯告诉我,昨儿夜裹山林内有十余人在那扎营。其中一男一女穿着华丽,并且运了一大车雕龙画风的框子。奶听,裹头不是金银珠宝会是什么?」 「那又怎样?」钟灵儿向来只抢蒙古军的财物,可从不曾对自己同胞下毒手。 「故技重施啊!」赵信长鼓动如簧之舌,劝诱她:「那个燕铁木摸走奶辛苦污来的银票,不是很令奶心痛吗?正好趁这个机会,狠狠再捞一票,以慰奶行将破碎的心灵,更可以帮我赚点生活费,正所谓一举两得,发财兼行善。」 「我吃饱撑着去帮奶赚生活费?」钟灵儿打出娘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才想拂袖而去,却见她爹钟天恨匆忙地走过来。 「爹!」 「灵儿,快去取宝剑。」 「出了什么事?」 「宋室遣臣陆孟祥的后人在山林内遭歹徒洗劫,咱们去帮他们把财物夺回来。」钟天恨平时最不高兴他女儿有事没事熘出去「犯案」,今儿个竟主动要叄一脚,想必那个陆孟祥的来头不小。 「爹记得陆孟祥和他的后人?」钟灵儿快步跟在他身后,并使眼色要赵信长去助一臂之力。 可惜赵信长佯装看不懂,还强拉珠儿跟她玩一二三木头人。 「不认识。」钟天恨将宝剑背在身上,旋即迥身向外。 「不认识还救他们?爹不是教女儿,闲事少管,闲人勿救,很闲的小猫小狗也不要养?」 「没错。」钟天恨道:「问题是那群王八羔子,居然打劫的时候也不认清方向,误闯我的花圃,踩死了我辛苦裁种的牡丹花。咱们现在去把他们抢走的银两抢过来,先赔偿我的损失,再把剩下的还给陆孟祥的家人。」 「这样┅┅好吗?」钟灵儿今儿个才发现,她爹也满小气的嘛。 「当然的,否则我的花岂不是白白让他们踩死掉,一株二文钱哪!」 好贵喔!她爹的理由那么充足,不去行吗? ※※※ 钟灵儿和她爹赶到山林边时,已远远的望见一行人,推着马车,踉踉跄跄地从山坡上奔跌下来。 不用问也知道,那一定就是她爹所说的陆孟祥的后人,以及他家的童僕丫鬟们。 「那群贼秃子肯定往另一个方向逃逸而去,咱们追上去。」钟天恨道。 「咱们不先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免了,瞧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八成被抢得一文不名,说不定身上还带伤。」 「那不更应该过去瞧瞧?」 「瞧什么?瞧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自认倒楣,带他们回庄裹白吃白住白医。」没想到她爹比她还抠。 「咱们庄裹有的是钱,还怕他们吃喝不成?」她到底是比较有良心一点。 「傻丫头,那些钱都是我辛苦攒聚的──」 「嗯?」 「呃┅┅当然啦,奶也很辛苦,只是方法不太高明就是。」 「怎么会?你放高利贷,我趁火打劫,认真比较起来,咱们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什么父女?!发国难财也不是这样。 「废话少说。」每次都来这一句。当父亲的就有这个好处,理亏或说不过人家时,干脆大声吼一句,当做总结。「我是奶爹,我说了算数,走,追那群土匪去。」
第5页 钟灵儿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跟着转进山坳。 由于同情心泛滥得太过严重,临走之前,她自怀中掏出一锭白银掷向马车。 那穿着华丽、身形颓丧的男子忽尔转过头来。呀!好俊的男子,跟燕铁木简直就在伯仲之间。 钟灵儿看得呆了,下巴险险脱臼在当场。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她爹回首一抓,将她整个人提了上去。「快走!」 仓皇间,她又掷了一锭银子过去,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那银子居然正中他的心门,这会儿,他也瞟见她了。钟灵儿好乐,因为她发现他眼中的震惊比她多一些,严格说起来,那应该叫惊艷。 「奶钱多没处花?」钟天恨对女儿这种行为十分不以为然。 「爹,你怎么这样说?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这么做,只不过遵照孔孟圣贤的教诲而已。」 「孔孟最要不得,自己穷得到处投靠人,还要别人跟他一样苦哈哈。以后少跟这两个人来往。」 「啊?!」钟灵儿一头雾水,分不清她爹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抢夺陆孟祥家人的土匪果然是第七旗的蒙古军。 为首的叫蒙各,大模大样的走在整列队伍前面。钟天恨示意他女儿先躲在树丛后,窥看敌情,再伺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钟灵儿往前望去,惊见队伍中,有四、五名女子,穿着打扮彷佛是个汉人。 「他们抢财物,连人也抢?」她低声问。 「蒙古军胡作非为,什么东西他们不抢?」钟天恨十分火大有人比他更贪得无厌。 「那燕铁木的部下呢?」 「好好的提他干什么?」钟天恨老眼皮一抬,马上看出蹊跷,「奶跟他交过手?」 「呃┅┅,也算是啦!」不能让他爹知道,她连手都没跟人家交过,就被燕铁木五花大绑地钉在床板上,否则将来就不能跟他爹大小声,显示自己很厉害这样。 「完了,」她爹紧张兮兮地撩起她的左手臂,「我对不起奶娘,也对不起奶的母,更──」直到看着那颗守宫砂时,他才大口吁了一声。「还好,没被他那个去。」 「什么跟什么嘛!」钟灵见不悦地把手放到后面去。「我只是跟燕铁木比划两下,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甭吹牛了。」钟天恨看她女儿很没有喔。「凭奶那两下子,能跟燕铁木过手?依我推测,他是好男不跟女斗,索性放奶一马,省得辱没了他顺威大将军的声名。」 「爹!」钟灵儿气疯了。「你再要折损我,我不帮你去抢劫罗!」 好大的威胁,钟天恨精通放高利贷时里利、复利的计算,但对打斗这个专门技术却一窍不通。如果他女儿袖手旁观,等他跟蒙古军拼得两败俱伤时,再使出「渔翁得利」的老奸步数,那他岂不是亏到家了? 「好吧,我相信奶真的跟燕铁木交过手,而且因为武艺高强,尚能全身而退,」他顿了顿,露出一脸狐疑,「奶真的全身而退,没让他占到任何便宜?」 「爹!」 「嘘嘘!小声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他迅速朝前远眺,蒙古军军队正通往溪谷上的吊挢,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那更好啊,让蒙古军来把你抓了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不费吹灰之力,继承名剑山庄的一切。」 「什么?」钟天恨前脚已经跨出去,企图截断蒙古军的后援,再下手取回陆孟祥家的财物。怎知他女儿一句话,竟将他活生生地拉回来,「有胆奶再说一句。」 她不是没胆,而是好话不说第二遍。 「蒙古军快要过挢了。」钱财在他眼前此什么都重要,不相信他会捨得让蒙古军熘掉,反倒浪费时间来修理她。 「真的?」瞧!一句话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掉了。「奶想现在动手呢?还是等他们走到挢中央再动手?」 钟灵儿懒懒地瞄他一眼,「你是我爹,你说了算数。」 「喂!我肯询问奶的意见,是瞧得起奶耶!」 「那你可不可以直接把我看扁算了?」明明怕死又没经验,还装! 钟天恨没撤,快快的转过身子,眼看蒙古军就要到挢中央,这时候再不出手,真的会错失良机。 但是他女儿明摆着一副捡便宜的贼笑,害他踌躇不已。 「灵儿呀!」硬的不行,来软的,「爹养奶十几年,功劳不可谓不大吧?奶那些孔孟朋友不也说过:老子有事,女儿服其劳」 「他们才不会说这么没内涵的话。」 「那他们闲着都聊些什么?」 他们说,若而不死谓之贼! 不行这句话太毒了,他听了以后,搞不好当场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糟!蒙古军即将通过挢梁,再跟她爹胡说八道,只怕今儿个「出草」,要空手而返了。 「爹,我去斩断两旁的绳索,你趁蒙古军未落水以前,将陆大人家的财宝抢回来。」 「正合我意。」钟天恨就喜欢他女儿每回都能因公忘私,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父女两同时凌空而起,一个朝前一个截后。 钟灵儿先砍断主绳,正欲返身去帮她爹多拿一些财宝时,孰料,半空中飞下一只大雁,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她意骇神夺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发现那不是只大鸟,而是个身形壮硕的人。 「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到哪都碰得到燕铁木? 「很意外是吗?」他袍袖一挥,将钟灵儿整个身形裹得密不透风。 「我┅┅我上回真的不是故意的。」 「奶即使说破嘴,我也不会再相信奶。」燕铁木俯身抱起钟灵儿,双足一蹬,身子再度腾主上跃,轻飘飘的从树梢上飞掠而过。 「爹,救我!」 「等等,爹先把东西放好,再去救奶。」钟天恨双手忙碌地搜刮蒙古军的财物,连头都没抬起来看她女儿一下。 「爹!」 「好啦好啦!」好不容易腾出双手,竟遍寻不着他女儿的踪迹。「灵儿,灵儿!」 钟灵儿再也回答不出任何话了,因为燕铁木示意她,如果再发出任何声响,他就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 一回到燕铁木位于「突泉」的行馆,钟灵儿立刻很没胆地躲到壁角去。 「没用的,」燕铁木一点也不温柔地把她抓到椅子上。「奶就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也会想办法把奶挖出来。」 「那么凶干嘛?」她咬着下唇,努力看看有没有眼泪可以流。「我只不过在你胸口轻轻拍了一下。」 「轻轻?」罢了,被姑娘家一掌击出一堆血,似乎不太名誉,这件事先不予计较。「我之所以抓奶回来,不是要跟奶翻旧帐,而是治奶今天所犯下的过错。」 「我犯了什么错?」钟灵儿最会装聋作哑了。 「奶打劫朝廷命官,还强夺士兵财物,论罪当处死刑。」 那么重?「我哪裹有?」 「狡辩?奶在挢头上的一言一行我都看见了。」 怪了,挢头上又不止她一个人,他干嘛只抓她不抓她爹?
第6页 莫非以为她年幼可欺?再不然就是意图报上回那个「老鼠冤」,哼!小气鬼,喝海水,喝了变魔鬼! 「我在挢头上做了什么?」钟灵儿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束缚,可恶他这件衣服袖子特别长,将她像裹粽子一样,包得死紧,难过极了。「充其量我也只不过是毁坏公物,哪有你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燕铁木袖底一抽,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奶说,是奶女代父过,还是要我派大队人马,将名剑山庄夷为平地,再将奶爹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你──」钟灵儿猛一扬首,蓦地惊觉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若单靠武力,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 吓!他在干嘛?钟灵儿觉得身体越来越热,是因为他狂野的拥抱,还是他焦灼炽热的眼神? 「你┅┅你是坏人!」对,他肯定不是好东西,才会害得她心悸颤动,小鹿乱撞。 「喔?是吗?」燕铁木索性坏人做到底,弯下腰来猛烈地亲吻她┅┅ 宛如酒后般醺醺然,钟灵儿心神荡漾,脚底虚浮,欣喜交杂着迷乱恐慌,每个毛细孔都能清晰感受到来自他体内的激流。 这也算是惩罚之一吗? 过了许久许久,人家已经不再吻她了,她却还闭着眼睛,噘着小嘴,十足陶醉的模样。 燕铁木眯着眼,趣味盎然地看着她的俏脸庞。 「其实奶已经爱上我了,对不对?」 「哪有?」钟灵儿急着否认,但脸上的红晕依旧久久不散。「我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燕铁木俯视着她,双颊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你┅┅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开玩笑,赵信长的众兄长们,以及陆孟祥的后人她都还没机会去诱拐他们呢,怎么可以那么快就承认被他掳获芳心? 「休想。」燕铁木反而让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恣意地浸淫在她如出谷幽兰般香郁的体香之中。 哇!他的怀抱真是温暖而舒适,钟灵儿再次陶醉得不省人事。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潮这边逼近。 燕铁木身形微动,钟瑟儿却执意趴在他身上。 「也许是──」 「砰!」一声,一名满脸血污的女子,衣衫褴褛地窜了进来,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先是两膝着地,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救我。」然后抚胸叩首,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的蒙古话。 钟灵儿没惨过外语学分,当然「莫宰羊」她在说些什么。 燕铁木的出生背景,尽管汉蒙未辨,但他自小在蒙人的家庭长大,自是听得十分清楚。 正想多问她几句,却忽闻后边十几个人吆喝着追过来,说的亦是蒙古话,钟灵儿依旧听不懂。 燕铁木先将钟灵儿藏在身后,继之扶起那名女子,「站起来好说话。」 「燕铁木,把人给我放出来。」居间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着绛红长袍,狼皮帽子,偏袖统靴,提着亮晃晃长刀的蒙古男子。 燕铁木举目轻蔑地一瞄,见是元世的外甥多尔济。这人平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会仗着他姨丈的权势,渔肉百姓,拈花惹草。 虽然他一向好话不说,坏事做绝,但对燕铁木却总是敬而远之,因为他知道燕铁木不好惹,谁惹了他谁倒楣。 今日为了一名女子,居然敢闹到这儿来,若非他头壳坏去,就是该名女子身分特殊。 「这裹是圣上赐给我的寝宫,你胆敢擅自闯入,还不快快俯首请罪。」 多尔济一脸横肉,皮笑肉不笑,凶狠地瞪了燕铁木一眼,「我堂堂一个皇亲国戚,岂有向你请罪的道理?那个女的是王府的逃奴,你再不将她交出来,休怪我用强的。」 强?放眼蒙古各部,有几个将军强得过燕铁木? 那么不具威胁性的恐吓词,不仅燕铁木的侍卫觉得滑稽,连他自己的随从都捂着嘴在偷笑。 燕铁木转头问那女子:「奶真是王府的逃奴?」 「不,我不是逃奴,是赵侍郎他──」 「住口!」多尔济拨出长刀。 「你才给我住口!」燕铁木端起桌上的茶杯,铿一声,把他的长刀击成两段,吓得多尔济呆立在当场。 钟灵儿也惊骇不已。 天呀!原来他武功好得不像样,难怪那么嚣张,硬要人家嫁给他当老婆。哼!奸子! 不过,往好的一面想,如果他背弃明投暗,跟她一起出草作案,肯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狠捞个一年半载,她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住华宫,坐大车,躺得太累了,还可以找人捶背兼抓痒。 幸吗?很美满。 唉!越想越得意,有点迫不及待想嫁给他哩! 「奶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燕铁木怒声道。 钟灵儿听他大声一喝,才回神面对现实。 「赵侍郎他抢亲不成,竟然杀了我父母。」 「奶胡说!看我杀了奶。」 「住手!」燕铁木难以置信地望着多尔济,「你果真杀人?」 多尔济起初还略有犹豫,但随即狞笑道:「怎么?想抓拿凶手?没错,不仅她父母,连她的未婚夫也是我找人处决的,你又能奈我何?」 「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门外的士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燕铁木一声令下,立即蜂拥而上。 多尔济毫不畏惧,自胸中掏出一面金牌,亮在众人面前。「这是圣上御赐的,谁敢上前,就犯了欺君之罪。」 大伙一愕,不约而同地转向燕铁木。 只见燕铁木冷冷一笑,抽出身旁士兵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削去了多尔济举着金牌的两根手指头,并将那只金牌以掌风送至屋樑上端放着。 多尔济连痛都没叫出声,只僵直地凝望着燕铁木。 「给我拿下,交由刑部处理。」 「你┅┅你┅┅你敢!」 「带走!」 「是!」众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拿起绳索,将多尔济和他的随从一个个捆绑起来,带往刑部衙门,等候发落。 「燕铁木,我不会放过你的。」多尔济犹作困兽之斗。 等所有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以后,钟灵儿才忧心忡忡地问:「那人是谁呀?你这么做,不会惹祸上身吧?」她已经颇有意愿要和燕铁木做一对浪迹天涯的侠盗情侣,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打算。 假使那人只是个小瘪三,自然是无所谓,但万一真如他所言是皇亲国戚,那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与其嫁给一名无法「拗」很久的大将军,还不如回头去找陆孟祥的后人,好在他长得也很帅。 咦?这种想法似乎不太符合中国的传统美德哦?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丈夫岂可因为怕事就见死不救。」 「燕将军果然义勇过人,器宇轩昂。」那名女子抹去脸上的污血,露出一脸清丽可人的样子。「喀尔喀秀梅钦佩之至。」 「奶?奶是喀尔喀分部汗主的女儿,秀梅格格?」 「正是。」 喀尔喀是蒙古众多分部中,比较小的一支。其汗主阿图汗在征宋时死于沙场,由秀梅的父亲继位,没想到才几年的光景,居然丧生在多尔济那个浑球手中,真是大大的不幸。
第7页 「那奶怎么会跟多尔济牵上关系呢?」 「因为──」钟灵儿一直没说话的机会,憋得好难过,急着抢白道:「在一次不算太偶然的机会,她和多尔济碰了头,那个王八羔子觊觎她的美色,就用计先害了她未婚夫,再做了她爹娘,然后又把她强行带进王府,可惜通婚不成,让她给逃了出来啦。」 「奶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秀梅格格不太友善地问道。 「用膝盖猜的。」钟灵儿对她也没好感。那么巧?从多尔济王府到燕铁木的寝宫,少说七、八十里路,她哪儿不好去,偏选中他的卧房窜进来,岂能不留人疑窦? 「奶──」秀梅格格立时目露杀气。 「怎样?很佩服我的神机妙算吧?」哼!这么老套又没创意的情节,只要读过章回小说的人都可以猜得出来。 「灵儿!」燕铁木示意她别再胡闹。 「不说就不说,我回去了。」 「不许走。」燕铁木纵身挡在她面前,单手扣住她的皓腕,「没我的允许,奶哪儿都不准去。」好不容易才把她逮回来,怎可就放她走? 钟灵儿闻言,俏脸立刻黯沉下来。 不让她走,难道要她跟秀梅格格玩抢新郎的游戏?瞧她,瞪得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钟灵儿估量,自己要是再不晓头,肯定会被她射出来的冷箭弄得遍体鳞伤。 果然,钟灵儿还没表示意见,她已经开口道: 「燕将军,求你顾念与家父昔日的交情,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那是当然。」燕铁木道:「格格大可放心回去,待燕某人进殿禀告大汗,势必会给奶一个公平的裁决。」 「可是我不敢回去呀!」秀梅格格一低头马上挤出两行斗大的泪珠。「多尔济的爪牙遍布京师,我只怕出不了宫门,即已惨遭毒手。」 「放心,我派左千总率领侍卫队护送奶回去。」 「没有用的,我的家园早让多尔济给霸占了。」 「我叫左千总帮奶夺回来。」 「家中的奴僕只怕也让多尔济收买了。」 「换一批就是。」 「可是┅┅」 这可是?横竖转来转去她就是不肯回去,用通俗一点的话解释,即为──赖上燕铁木了。 「可是她觉得你的房间比较舒适、床铺比较温暖,她想在这儿借宿一宵,可能的话,长住下来她也不介意,我说的对不对啊?」 「我┅┅」秀梅格格期期文文地,「如果燕将军大发慈悲,那┅┅」 「很抱歉,」钟灵儿的坏毛病又犯了,没人跟她争的时候,她就三心二意,看着盘裹望着锅底;一旦有人伺机「叄一脚」,她马上充满危机意识,暗下决心拼到底。「燕将军已经把这个房间转租给我了。」 「转租?」没听过燕铁木有那么爱钱,连房间都可以出租图利? 秀梅格格回头瞟向他。「燕将军,她所言是否属实?」 燕铁木明知钟灵儿全是瞎掰一通,居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秀梅格格莫名地燃起一把妒火,直指钟灵儿,「奶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到将军府来撒野?」 哟!挺儿的嘛,跟方才示弱乞怜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钟灵儿仍是一迳地嘻皮笑脸,「想知道我是谁啊?那奶得立正站好,以免被我的顶顶大名吓得四肢发软,口吐白沫。我就是──」 「启禀将军,」左千总神色仓皇地闯进来,「圣上传令,要将军立刻往威武殿。」 燕铁木一凛,问:「可是多尔济在圣上面前编派是非?」 「是的,皇上和娘娘都非常震怒,要将军务必将秀梅格格带至殿上,和赵侍郎对质。」赵是多尔济的国姓,侍郎则是他受封的官职。 「娘娘也在?」代志大条了。娘娘是多尔济的姑妈,必然不可能主持公道,依法惩处多尔济。 燕铁木和秀梅格格都明白事态严重,只钟灵儿傻呼呼的,不了解他们干嘛愁眉深锁。 「快去啊,你们那个皇帝不是很信任你吗?赶快去跟他把话说清楚,然后把多尔济关起来,秀梅格格才好安心回家呀。」 「我不去。」秀梅格格不知何时缩到壁角去了,「我┅┅我要回家,宫中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喂!有没搞错?事情是奶惹出来的,临到紧要关头奶怎么可以抽腿不管呢?」钟灵儿最瞧不起这种「没肩膀」的人。 「这┅┅削去多尔济两根手指头的是┅┅是燕将军,与┅┅我无关。」 「格格奶太过份了。」连左千总都听不下去。 难怪蒙古人外号叫「蛮子」,的确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乱不够意思的。 「无所谓,」燕铁木不愧是虎将,丝毫无畏惧之色。「秀梅格格请回吧,燕某人一个人前往威武殿便是。」 「如此┅┅我┅┅我就先告辞了。」咦?她刚才不是被打得浑身带伤,怎么这会儿举步那么轻盈,一转眼就不见踪迹了? 待秀梅格格走后,燕铁木才神情凝重地问钟灵儿:「奶是先回名剑山庄避祸呢?还是在这儿等我回来?」 「都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见你们的皇帝。」她压根不想承认那个蛮子皇帝。 「为什么?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谁说它好玩来着?」钟灵儿很够义气的说:「人家秀梅姑娘脚底抹油──熘啦,你一个人就是说破了嘴也没人会相信你,我不去帮你作证还能怎么样?」 「但┅┅我如何向圣上介绍奶呢?」 「就说我是秀梅格格不就得了。」她以为见皇帝跟见她老爹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圣上与娘娘岂会相信?」 「他们见过秀梅格格?」 除了多尔济,谁见过秀梅格格? 「所以说罗,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我就是秀梅格格,即使多尔济扯破喉咙,也未必有人肯相信。」 问题是,人家秀梅格格会说蒙古话,奶会吗?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8505 燕铁木原本说什么也不肯让钟灵儿冒险去见皇上和娘娘,但抵不过她的歪缠滥打,只好勉为其难,带她到威武殿叄观兼旅游。 「赫!你们的皇帝可真享受,占领我们的国土,还好意思把皇宫盖这么大。」钟灵儿一路上肆无忌惮的胡乱批评。 「什么叫你们的皇帝?」燕铁木趁她还没在元世面前胡言乱语,惹来杀身之祸之前,先对她晓以大义,「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莫非奶们汉人输不起?」 「乱讲!」钟灵儿的种族优越感,一下子被他全抹光了,「我们不是输不起,只懒得跟你们争,谁像你们那么野蛮,动不动就爱杀人。」 「我杀人让奶瞧见啦。」 钟灵儿秀眉微扬,「但是你砍人家手指头。」 「喂!」若不是威武殿已经到了,燕铁木真想给她一顿「粗饱」。 「待会儿见了皇上跟娘娘,记着要──」 「知道啦!」钟灵儿嘟起小嘴,率先踏进威武殿。 吓!好大的宫殿。各色彩帐花帘张挂得富丽堂皇,美不胜收。
第8页 钟灵儿东张西望看得眼花撩乱,竟没注意到大殿中央坐了一对「老夫老妻」,旁边站着一个龇牙咧嘴,满脸横肉的丑男人──多尔济。 「奶就是秀梅格格?」老太太先开口,并且拿眼上上下下打量钟灵儿。 「没错,我就是──」 「放肆!」燕铁木低声道:「见了皇上、娘娘还不下跪。」 哟!皇上、娘娘也会老噢?该死的赵信长,竟然骗她皇帝是老天爷的儿子,所以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不显老,永远都是风姿俊朗的大帅哥,害她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到威武殿来,看看元世有没有比燕铁木潇洒,孰料┅┅ 这下亏大了,那皇帝长得比她爹还不上相,他老婆就更抱歉了,外加那个贼秃子┅┅哎!早知道留在燕铁木房裹睡大头觉多好。 「臣女阿圜秀梅,叩见皇上、娘娘。」可不可以不跪啊?堂堂大宋的子民,向个番邦蛮子下跪,是很跌股的耶! 钟灵儿用余光徵询燕铁木的意见,他即刻抛了一个很坚持的眼神给她。 没撤,跪就跪,就当是清明扫墓拜拜好了。 「启禀皇上、娘娘,她说谎,她根本不是秀梅格格。」多尔济虽然常常走不知路,但眼睛并没有被蛤肉糊到,马上瞧出钟灵儿是迷路的羔羊,呃┅┅不,是代罪羔羊。 燕铁木急着想为她辩解,见她不慌不忙,开始抖动双肩,低低饮泣。 美丽的女人通常不需要浪费太多言词,只要把自己弄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就很容易让人同情心泉涌淋漓,这点小小手段,钟灵儿很幼齿的时候就已经耍得十分纯熟了。 「奶不要太过伤心,有任何委屈尽管说出来,朕一定会替奶作主,讨回公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老英雄也是一样,元世毕竟年轻过,何况当皇帝的泰半都有些色色的,加上他身旁的娘娘又老得那么彻底,理所当然对钟灵儿另眼相看喽。 「谢皇上隆恩,但┅┅只怕如今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法帮臣女讨回公道了。」她每说一句就哽咽一声,非常有技巧地将现场气氛营造得非常感人。 「怎么?」娘娘不悦的问:「奶认为皇上没有能力替奶作主?」所谓吃醋不分年龄,嫉妒无关老少。那娘娘原想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但是一见到她连哭都娇柔动人,硬是给气得变成铁石心肠。 「除非皇上能够起死回生,否则又如何能教臣女的爹娘于黄泉路上?」 「什么?」龙颜忽尔大怒,「你把阿图汗杀了?」 「我┅┅」多尔济吓得六神无主,频频向他姑妈使眼色,「她┅┅她根本就不是阿图秀梅。我┅┅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了她的父母?」 「没错,你杀的不是我爹娘,是我姨妈跟姨丈,还有我仅仅两岁的小表弟。」最后这一句是说给娘娘听的。 女人,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最同情的就是小孩,因为她们最清楚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是如何地艰难。 「阿济!你真的连一个两岁的娃儿也下毒手?」 「哪有?阿图汗根本没生儿子。」多尔济急出满头大汗,「那天晚上我潜入他府邸的时候,我──」 「哪天晚上?」 「就是┅┅」完了,三两句就让钟灵儿给套出内情。 「就是他杀了我姨丈全家的那个晚上。」钟灵儿将低低饮泣顷刻换成嚎啕大哭。 「哪有全家?」多尔济恶人没胆也没脑袋,稍被钟灵儿一激就绪结巴巴,「只不过是奶┅┅」 「是什么?」皇后娘娘快要脑中风了,她尽管醋劲大,心地仍是颇善良。方才多尔济趁燕铁木他们还没来之前跟她大嚼舌根,说是阿图秀梅倒追他,害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不得已骂了她两句,她就老羞成怒,找了燕铁木来为她出气,还削了他两根手指头,害他很没脸。 皇后娘娘是他亲姑妈,他没脸她当然也跟着不名誉,于是乎怒气沖沖的拖着皇上到威武殿,打算好好惩治燕铁木一番。 然而,当她一瞥见钟灵儿的模样,就知道她子是个「白贼七」。此水灵秀致的大美人,甭说倒追了,只怕连正眼都懒得看多尔济一眼,她会白痴到去倒追他?倒追燕铁木还差不多。 撒点小谎也就算,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妄为,连人家的父母都不放过,简直是罪不可恕。 还有她小弟,才两岁!可恶,太可恶了。 「姑妈!」这样叫比较亲。多尔济忙跪地求饶,「我知道错了,但儿绝对没有杀她表弟。」 「这么说,你是承认杀了她姨丈跟姨妈罗?」 「我┅┅应该没有。」多尔济决定来个死不承认,看谁能拿他怎么样?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皇帝老爷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因┅┅因为那天晚上,我偷偷潜入她家,想跟她约会。」 「跟谁约会?」 「呃┅┅她┅┅她表姊。」 娘没见过阿图秀梅,不清楚她长得是圆是扁,暂时相信多尔济好了。 「然后呢?」 「然后┅┅她,她死缠着我不放,拉拉扯扯之际就惊动了她父母,他们大声叫嚷,又惊醒了她弟弟──」哎!她不是没弟弟吗?到底有没有?被钟灵儿一扰和,多尔济的脑浆都变豆腐了。 「你方才不是说阿图汗没子?」 「是没儿子,那是┅┅呃┅┅他隔壁家的小孩。」 隔壁?三更半夜有人会把自家的小孩放到阿圆汗王府睡觉,你骗鬼?! 不仅皇后娘娘跟皇上,连左右举着扇子的宫女也端着鄙视的死鱼眼瞄他。 什么人嘛,扯谎的水平那么差,亏他还是皇亲国戚,真是窝囊。 多尔济没发现大伙已经开始「结面腔」了,还大言不惭的说:「后来我只听到有人落水,至于是谁,儿可就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为何秀梅格格会跑到燕将军寝宫去喊救命?」 这个问题钟灵儿也想知道。 「因为┅┅因为她要燕铁木为她作媒,好如愿以偿的嫁给我。」 「什么?」钟灵儿险险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这人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凭我──表姊,她是如此美艷动人、秀外慧中、娇俏可爱、温柔闲淑┅┅」唉,一口气扯这么一大串言不由衷的话,先给自己半刻钟,忏悔一下下。 好,忏悔完毕,继续,「她岂会看上你尖嘴猴腮、小头锐面、花龟人格的长短货?」 「什么叫长短货?」皇后娘娘也真是的,骂人的话听不懂也就算了,竟还重新问一次,不摆明了叫多尔济难看嘛! 「长短货就是指长的不长,该短的不短。」喔──开黄腔。 多尔济一张马脸涨得跟酱菜差不多红。 「我┅┅哪儿┅┅哪儿长不长,短┅┅短不短?」根本是人身攻击嘛。 连燕铁木都端着尴尬的眼神求钟灵儿不要损人太甚。 「你左手比右手长,右脚比左脚短还敢否认?」 原来她指的是这个,害大伙无缘无故捏一把冷汗。 「哪裹有?我┅┅」多尔济当场就把四肢拿出来,证明他一切正常。
第9页 「好了,咱们现在不研究你的长短问题,先讨论你该入什么罪。」皇上到底是皇上,果然比较懂得当务之急。「依你夜闯王府,诱拐格格,杀害阿图汗跟他隔壁家的小孩┅┅」他顿了顿,柔声问钟灵儿,「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呃┅┅」应该没有「漏沟」的呢? 燕铁木蓦地想起,阿图秀梅提过,她的未婚夫也遭到多尔济的毒手,「还有┅┅」 「没有了。」钟灵儿迅即截去燕铁木的话,「剩下的臣女自认倒楣就是。」 「奶?」燕铁木被她弄糊涂了。 「剩下的?」要判刑就一起判,哪有留个剩下的道理?她越是不说,皇上越是要问:「朕要奶从实禀告。」 「其实也没什么啦!」钟灵儿道:「他只是把我表姊的未婚夫迭给她的一万两金子给┅┅给抢了。」 「奶含血喷人!」多尔济索性撞墙算了,「那个穷酸书生,拢总不过一间破房子,一堆烂书和一只小狗,他能有一万两黄金让我偷?」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钟灵儿很悲情的说:「反正你是皇亲国戚,我怎么样也争不过你。今天若非皇上问起,我是连提也不敢提的。」说完,她还意犹未尽的加了句,「你杀人都不当一回事了,抢钱算什么?」 够狠。此话一撂下,皇帝老爷即使不肯管,也拉不下这个脸。 「一万两是吧?哀家替他还给奶就是。」皇后娘娘比她老公更爱面子,迫不及待的差遣随侍公公到帐房取来十张千两黄金的银票交予钟灵儿。 嘿嘿嘿!三言两语赚大钱,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好揩油的门路了。 钟灵儿接过银票,抢先在多尔济尚未口吐白沫、七孔流血以示抗议,仓卒塞进怀中。 一不小心,眼尾扫到燕铁木,糟糕他在瞪我耶! 理他的,小财不赚良心不安,大财不赚天理不容。 咦?这句成语是谁说的?嗯┅┅下次再告诉你。 「至于多尔济所犯下的行凶罪行,朕自当交予刑部,严加查办,现在奶──呃┅┅奶叫什么名字?」像话吗?弄了大半天,名字都没问出来,就先洒出一万两黄金,想当凯子也不是这样。 「臣女叫阿图灵儿。」真能掰。 「灵儿!好名字。奶现在可以回去了,好好安葬奶的姨父、姨母和表弟,并代朕劝劝奶表姊,要她节哀顺变。」 「叩谢皇上。」赫!脚都麻了,不过若为黄金故,磕头也可以。 钟灵儿相信多尔济的双眼一定火力四射,企图将她万箭穿心。是以她低首垂肩,怎么也不敢抬头望向他所站的位置。 行经燕铁木身旁时,她低声问:「你不走吗?」 「我!」 「铁木,你留下。」皇后娘娘很故意地提高嗓门,「凤凰公主在碧娥官等你练剑呢。」 燕铁木微愕,「凤凰公主习武的课程是每月的初六到二十,今日才初二,何以┅┅」原来他还兼皇家的武术教练。 「那有什么要紧呢?以前你们不也常约了一起郊游狩猎,吟诗作对?」 好傢伙?泡马子还排好初一、十五,标准的花心大萝蔔。 钟灵儿气愤地步出威武殿,可要死不死地,居然还听到他们最后的对话。 「不如哀家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早日成亲。」 「我┅┅」拒绝啊!平常不是很神勇,说个「不」字有那么难吗? 皇后娘娘见钟灵儿去得远了,乃放低声量:「跪安吧。」 「是,圣上万岁,娘娘千岁。」大笨牛,这两句又干嘛说那么大声。 钟灵儿当他是同意了,一时热血直窜脑门,身子跟着换句话说,彷佛魂不附体。 怎么了,人家娶老婆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她已然芳心暗许,爱上燕铁木? 吓!脸颊又红又胀,眼眶溢出晶莹的泪珠。向来只有她把别人整哭,而今儿个竟为了一名调戏她又觊觎她美色的臭男人流泪。 啊?!他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而┅┅ 要不然呢?人家以前又不认识奶,绝不会为了品性高尚、敦亲睦邻的理由才诳称要娶奶吧。 钟灵儿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急着回去找赵信长,起码她还有一堆「据说」英俊潇洒的哥哥们。 ※※※ 早先钟灵儿打好的如意算盘是,瞒住阿图秀梅未婚夫被杀的真相,好向元世污来一大笔钱,让她回名剑山庄布施兼赈灾。 等事情办完,再跑一趟阿图王爷府「假传圣旨」,帮阿图秀梅找个丈夫嫁掉了事,以免她老是垂涎燕铁木,害她乱没安全感的。 孰料,半路杀出个凤凰公主,害她不能人财两得,还浪费了好多泪水。现今连轻功都忘记如何施展,以至走得气喘吁吁,两脚酸痛。 「灵儿,奶总算回来。」钟天恨喜孜孜地迎将出来,「听说奶直闯将军府,又大闹金陵殿,想必狠狠捞了一笔吧?」 「你不先问问我好不好?有没有让人欺负?」 父亲是这样当的啊?太叫人寒心了。 钟天恨仍是一劲地眉开眼笑,「奶哪次打外头回来不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说嘛,这次是不是削海了?」 哼!是谁说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叫他来当这老头子的儿女试试看。 钟灵儿切齿一笑,「一万两黄金。」 「赫!」钟天恨忙乱地抚住心口,怕心脏一不留神,蹦了出来,「奶奶奶,那那那,钱钱钱,呢呢呢?」 「没啦!」看谁狠?钟灵儿决心让她父亲尝一尝心碎的滋味。「我送到镇上的接济所,一人发三两纹银,不到一个早上就全发完啦。」 钟天根面色白得跟黑白无常似的,两拳头握得溢出汁来,只差没愤而将他女儿的脖子扭下来。 「我算是白养了奶十几年,也白教了奶十几年的书。孟子曰:有钱先给父亲花。忘了吗?」 孟子几时变得那么没格调? 「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以为必须把别人的父亲当成我自己的爹一样孝敬,所以我那么做并没有违背圣贤的意思啊。」 「胡说!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奶那么做根本是无文无若无智慧。」 「才不呢,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我这是和平、奋斗、救大伙的博爱精神。」 完了,先圣宿儒到了他们父女嘴裹都变成了搞笑专家了。 「孔子说的不算数,孟子说的比较有道理。」 「可是孔子是孟子的师公耶。」 「师公又怎样,年纪越大越糊涂。」 「所以同理可证,我比你有学问。」 「死丫头!」做父亲的就这点占便宜,辩输了就干脆用骂的,敢顶嘴就再赏两巴掌,谁叫奶活该倒楣生做他女儿? 钟灵儿虽明知她爹素来没有暴力倾向,也不可能把她骂得多难听,毕竟名剑山庄大半的开销是靠她「打土匪劫蒙古军」弄回来的,但她却不想再跟他抬槓了,因为她好累,心裹头比全身筋骨还要累。 哎!一不小心又想起燕铁木那个登徒子,真要命! 「奶把银子全花光了,我怎么去请大夫呢?」钟天恨口气突然变软,一屁股坐在松树下的大石上,沮丧地折着树枝。
第10页 「请大夫做什么?」钟灵儿依势坐在他爹旁边,「赵信长伤还没好?昨儿个从蒙古军那儿擒来的财物你都弄哪裹去啦?」 「不是赵信长,更别提那匹财物,那哪是财物,除了七、八箱重死人的书籍之外,就是一些衣服鞋袜,当铺都不肯要呢,害我白费力气又倒楣透顶的惹上一身麻烦。」钟天恨火大捡了一块石头,啪一声,捏得粉碎。 「你学会寒阴掌啦?」钟灵儿忙抓住她爹的臂膀,「喔?你藏私,学会了武林绝学却不肯教我,看我到娘坟上告你的状。」 「傻蛋!」动不动就嚷着到她娘坟上告状,真以为他会怕一个死┅┅不,她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她没死,她永远活在他的心灵深处,与他精神长存。 钟灵儿太了解她爹对她娘的感情了,是以三不五时就抬出她娘来恐吓她爹。 唉!生女若此,失复何言? 「看清楚,这是极阳拳,六年前就教过奶了,到现在连名字都记不住,难怪三两下就被燕铁木那个傢伙抓回将军府,我这张老脸都让奶去光了。」 「是哦!」她这时才隐约、依悉回忆起┅┅「好嘛!算我错怪你了。你怎么知道我被燕铁木逮去了?」她记得昨天在吊挢上,她爹忙着扛箱子,浑然没有察觉她身陷险境,惨遭┅┅惨这个字好像不太适合哦! 「奶以为爹是做什么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困境还袖手旁观?」他很自负的把下巴抬头比钟灵儿的额还要高三寸。「若非多尔济那王八羔子进来搅和,爹早把奶救回名剑山庄了。」是吗?你的武功有燕铁木那么好? 可,钟灵儿关心的只是这个。 「你┅┅你都瞧见啦?」包括他亲我的那一段? 「那当然,钟天恨不知道她干嘛紧张巴啦的,「多尔济根本不是燕铁木的对手,还敢跟他斗,活该叫他削去了两根手指头。」 「不是那一段,再前面一点。」 「什么?」 「呃┅┅我是说,你到了多久,那┅┅多尔济才冲进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问愈心虚。 「我一到他就冲进去啦?怎么?我是不是错过了┅┅」 「没瞧见就好,」钟灵儿大口地吁着气。 「没瞧见什么?」钟天恨原本不觉得有何不对劲,但看他女儿闪烁着双眸,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料想内情肯定不单纯。「是不是燕铁木施展了盖世武功被奶偷学去?」父女之间居然尔虞我诈,大玩猜谜游戏。 钟灵儿很慎重地思索着,燕铁木的怀抱厚实而温暖,他的吻缠绵而今人心神荡漾,至今仍是余韵犹存,这功力算不算是盖世武功? 也许每个帅哥的吻拥都是如此令人销魂,对,等她跟别人打过「啵」以后,再重新评估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其实也还好啦,」钟灵儿怕继续扯下去会露出马脚,她爹纵然没禁止过她交男朋友,但是也没鼓励过她谈恋爱,因此,还是保留一点比较安全。「对了,爹,你刚刚说要找大夫,到底是谁病啦?」 「就是陆孟祥的儿子陆元辅嘛。」提起这人,钟天恨就忍不住燃起一把火柱。「昨天奶被燕铁木抱走以后──」 「是逮捕不是抱。」说得那么白,羞死人了。 「逮捕人犯动作有那么亲密的?砍柴的阿水伯说他抱着奶还不断送秋波,而奶也接收得好开心。」 「没有啦!」钟灵儿又是用膀又是扯衣袖,羞得脸宛如七月的苹果。 钟天恨只用左眼瞥向她,就心知肚明了。什么态度,当年她娘跟他打得火热时也没扭成这样,骗他老了不中用了? 好理加在燕铁木人品、相貌、武功修为都是上上之选,让他吃点豆腐也不算亏太多,否则┅┅嗯哼,不收他一点遮羞费他就不姓钟。 「有没有奶自己心裹有数,暂时不和奶计较。我请大夫去了。」 「你不是说你没钱?何况陆元辅病了干你什么事?」十几年没见他做过一件好事,今儿个居然大发慈悲,其中突然另有蹊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人就昏倒在我身旁,能见死不救吗?」 听他说得那么伟大,钟灵儿心都软了,不知不觉就从怀裹掏出一锭银子。 「这个┅┅你拿去吧。」话声甫落,她立即发觉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她爹已经把银两抢在手裹了。 「你骗我,陆元辅根本没生病,甚至也不在庄裹对不对?」真恨,糊裹糊涂又上了她爹的当,全镇的人都知道他一毛不拨,咸得可以腌酸菜,怎会没捞到半点好处,就帮助人? 「他的确是病了,也确实住在咱们庄裹头;不过呢,大夫我已经请好了,就是北郊材的阿港仔。」 「他是密医耶!」以前的大夫有执照吗?暂不予研究。 「不错啦!三文钱奶希望请什么大夫?」果真是「咸」遍天下无敌手,钟灵儿估量他所攒下的私房钱至少有五百两以上,竟然只肯花三文钱救一条人命。以后再也不给他「零用钱」了。 「既然他是忠良之后,你就行行好,帮忙去把镇上的方掌柜请回来,一切费用我付就是。」方掌柜的医术凭良心讲,只能放在「马马虎虎」那个等级,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就统统不及格了。 「是奶说的哦,到时可不许后悔。」他顿了顿,又道:「不如奶先把钱给我,以免──」 「爹!」钟灵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爹,「你去不去?」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惹熊惹虎不可惹到赤查某。 钟天恨很识时务地转往山下而去。 好不得意的一天。 钟灵儿蹒跚地往名剑山庄走去,此时斜阳向晚,天际一抹残红似血一般将她瘦削的身影拉得好长。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8868 「嗳哟!奶终于回来啦。」赵信长一见到钟灵儿立刻拉开嗓门,将这一天一夜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琐事,巨细靡遗且添油加醋地重复一次。尤其是提到陆元辅时,一抹嫣红飘呀,飘上她的脸,「奶这辈子铁定、包准没见过这么俊的哥儿。」 钟灵儿认识她近半个月,第一次发现她果然很女人,含羞带怯还咬指甲,什么样子?不过是个男人嘛,而且听她父亲说,他还是个病恹恹、弱不禁风、虚有其表的娇娇男。如此这般的德行,居然能将自称宋臣之后的赵大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是快死了吗?」 「呸呸呸!奶别乌鸦嘴好不好?人家只不过是受了一点风寒,身子虚了些。」瞧她紧张得,彷佛钟灵儿再咒两句,陆元辅就要回去苏州卖鸭蛋了似的。 「人家?」 「就┅┅就陆公子嘛!」好嗲哦! 「噢!原来陆公子就是「人家」。」钟灵儿故意学她细声细气还带鼻音。「好吧,我去看看那个「人家」究竟长得多俊。」 「慢着!」赵信长身子跟蛇一样缠住大门口,「奶才刚回来,一定累得很,不如先回房歇息一下,陆公子有我照顾就可以了。」开玩笑,让陆元辅见着了钟灵儿,那她混什么?有个珠儿梗在中间,她已经很没指望当大老婆了,现今灵儿再过去搅和一番,她岂不是连妾都捞不到?届时说不准会沦为──丫鬟?
第11页 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抬头挺胸。 「没用的啦!奶就是把屁股一起挤到胸部也还是洗衣板,只是变得比较厚而已。」钟灵儿挥袖推开她,大步迈向陆元辅暂时借住的西厢房。 赵信长旋即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奈何钟灵儿轻功一流,脚程飞快,只见她衣袂翩翩,瞬间已到达陆元辅房门口。 ※※※ 哇!一二三四五六┅┅十二个,照顾一个病人需要动用到十二名丫鬟?他是天皇老子吗? 钟灵儿自觉当主人的威严已被破坏殆尽,捺不住性子大吼:「喂!奶──」 「嘘!」好整齐,几乎是不约而同,「小声一点,陆公子刚刚入睡,奶要是──啊?!小姐?!」 「不错嘛,还认得我是奶家小姐。」钟灵儿中指往前一戳,直接戮倒六名丫鬟,「庄裹都没别的活好做?全挤在这裹做什么?学他做间歇性呼吸,还是想等他咽气了好剥光人家身上的财物?」 「不是不是,小姐,咱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珠儿的双眼荡过一波春水,嘴角跟着「勾芡」,样子比赵信长还饥渴。 「什么意思?」 「意思是┅┅」糟!五百年才讲出一句成语,就好死不死「嘟嘟好」把自己心裹的秘密泄漏光光。「没有啦,我是指咱们大伙在这,并非企图夺取陆公子的财物,而是关心他的安危。」 「你们几时变得那么有同情心我怎么不知道?」钟灵儿大剌剌地走向陆元辅床边,他正气若游丝地歪躺在锦被之中。 啧啧啧!此人怎一个俊字了得? 清瘿的双颊宛如冬阳夕照,白皙的肤色犹似旭日初升,鬓若刀裁,眉如浓墨,这等容貌普天之下,怕只有燕铁木跟他才有得拼。哎!好端端地又想起燕铁木干什么! 生病的人就属他病得最精采了,没天理嘛,哪有半死不活还长得如此惑乱人心。 得救他。即使要不了一个丈夫也能多个男朋友。 但首先呢,必须将旁边这群「秃鹰」先遣走才成。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回去工作呀!」 「可是┅┅小姐,咱们不放心他。」珠儿表现得最积极,「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 「是嘛,小姐,让咱们留下来陪他,他好可怜噢。」 「对呀,小姐。」 集体抗旨?钟灵儿至高无上的主子尊严再度被蹂躏得体无完肤。 搞清楚,是谁供给奶们食衣住行育乐,居然敢合起来为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子违逆她? 「不走是不是?好。」不使出撒手谏,你们不知道我的厉害。「我现在就一掌掐死他,然后再让奶们当陪葬。说,还有谁要留下来的?」 「呃┅┅」好死不如赖活,陪个冷冰冰的「人」躺在棺材裹多没情趣。 当场已经有八、九个人脚底抹油,熘出卧房了。 「珠儿把门关起来。」 「干┅┅干什么?」 「一人发一条长布给她们,奶自己别忘了也留一条。」钟灵儿晓着二郎腿坐向太师椅。 「长布?小姐是要我们┅┅」 「自杀呀!虽说现在是乱世,人命如蝼蚁,可奶们毕竟也跟了我好些年,总不好亲手杀了你们。姑且念在奶们对陆公子情深意重,一副视死如归的伟大情操上,就让奶们自行了断好了。」 「吓?!」珠儿狠狠地倒抽一口凉气,「咱们┅┅这就走,不过,小姐,奶可千万别伤害陆公子。」 「罗唆!把腰带解下来,抛到樑上去。」 「快走啊!」珠儿第一个夺门而出,其余的也不甘落于人后,跌跌撞撞奔往后院。 哈!余孽清除,接下来该使出她的美人计了。 可他眼睛老闭着怎么办?她是个大姑娘家,总不能用「强」的吧? 先唤醒他再说,「陆公子,陆公子。」娇柔的声音起不了作用,大声一点好了,「陆公子┅┅」仍是文风不动?困成这样?不相信,来个河东狮子吼┅┅「陆公子!」 还睡耶! 气炸我也,用摇的,「陆元辅?」 「敏芝!敏芝!」陆元辅倏地挺直身子,一把抱住钟灵儿,「我终于把奶给盼来了,敏芝,敏芝。」 完了,他抱着我叫着别人的名字,「你放手,你放开手!」 「不,我再也不让奶离开我。」陆元辅生病一定是骗人的,钟灵见被他搂得心律不整,呼吸急促,病人哪有那么大力气? 「你放手,我不是什么敏芝,我叫钟灵儿。」要命,他的嘴唇热死了,还贴在人家脖子上。 「不,奶是敏芝,奶骗不了我的,今生今世不管遇到任何挫折和阻碍,我也誓言要娶奶为妻,敏芝。」 好感人噢!燕铁木有他一半痴情就好了。 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让他抱一下下好了。 「敏芝,这段日子奶可好?」 「我┅┅」她这样算不算是欺骗善良?纵使自己娇美诱人的身子免费让他又搂又抱,但他也满牺牲的呀。罢了,他的怀抱再舒适,也比不过燕铁木,哎!呸呸呸!不想他不想他,狠心短命鬼有什么好想的。 「陆公子,我真的不是你的敏芝姑娘。」 「不,奶是,我知道奶是。」 钟灵儿被逼得没办法,用力将原本深埋在他襟前的粉颊抬起来,竟赫然发现搞了半天,他眼睛还是紧闭着。莫非他得了白内障、青光眼,不敢打开来叫旁人瞧见? 「你不睁开眼睛看清楚,怎么知道我一定是你的心上人?」 「我┅┅」陆元辅如梦初醒,蓦地张开那双晶亮却带着如雾般迷惘的眼眸。 太像了,这双眼睛她见过,至于是在哪裹呢?她则一时记不起来。 「奶?奶是谁?」他忙推开钟灵儿,却仍紧握着她的手臂,「奶将我抓到这儿来干什么?我的书籍呢?我的随从呢?」他像连珠炮,问了一长串问题,最后因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收口。 「轮我说啦?」钟灵儿怎会知道他那些五四三的,「我问你,你干嘛赖在我家床上不走,还死巴着要我去给你请大夫医病,并且蛊惑我家的奴僕,成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围着这间卧房看你表演过关渡挢?」 陆元辅似乎约略恢复了一点理智,「这是奶家?」 「如假包换。声名远播的名剑山庄听过吧?」 「那奶是┅┅」 「敝人在下姑娘我,正是本山庄的少主人钟灵儿。」 「原来奶就是人称「粉面娘子」的钟姑娘?」他本来已经要松开的双手又重新「夹」了上来。 粉面娘子这称呼怎么听起来有点「ㄙㄨㄥ」,钟灵儿没印象有人这样叫过她。 「随便你怎么叫都可以,总之,你吃我家的食物,睡我家的床,使唤我家丫鬟,这一天一夜,林林总总加起来算你三两好了。」 三两?花满楼一个晚上还有小姐作陪也只要二两钱,她却要价三两,开黑店啊! 钟灵儿见他嗫嚅半天,想必是嫌贵,不由得一鼓气沖向脑门。哼! 「三两算便宜啦,你拉扯了我半天,我还没加你一成服务费呢。」
第12页 陆元辅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会儿索性结成一粒苦瓜,凝出极度悲怆而伤感的眼神。 「姑娘!」 「免了!」有够衰,每回碰上帅哥都是人财两不得,「不知道你上辈子是不是敲破了十七、八个木鱼,这辈子才能遇上我这个温柔可爱、慈悲心肠的大善人。」 真过瘾,好久没这么痛快淋漓的赞美自己了。 「姑娘好心必有好报,」他压根没放开她的意思,还愈挪愈近,害钟灵儿芳心一阵悸动,可怪了,这种悸动怎么跟燕铁木抱她的时候不太一样呢?也许是心灵尚未完全敞开,感情还没全部释放,再努力一点,必然有不同的体验,不如┅┅把眼睛轻轻闭上,倾听他低低呢喃┅┅「今日在下陆元辅得以遇见姑娘确实是菩萨保佑,」再说、再说,「乞望姑娘一本侠义心肠,再帮陆某人一个忙,为我寻找爱妻孙敏芝。」说有人这样。 「什么?!」钟灵儿霍地跳了起来,「你你你┅┅」气得舌头都打结了。 「钟姑娘,」陆元辅不死心,跟着从床上站起来,孰料他数日未进米饭,加之重病染身,一个支撑不住,竟忽尔跌向钟灵儿。 「嗳呀,放手放手,不要一直压过来。」她究竟是女孩儿家,羸弱的身子如何撑得起一个大男人?「我┅┅我帮你找老婆就是了嘛。」 「真的?」陆元辅一高兴,将她抱得更紧。所幸,现场没其他闲杂人等,否则她是跳进黄河也── 「灵儿,灵儿,爹把大夫找回来啦!」钟天恨早不回晚不回,偏捡在这节骨眼带着一名不知打哪儿找来的「王碌仙」走了进来。「奶瞧,奶?!奶把他给医好啦?」太神了,他甫出门时才见陆元辅吸进去的少,吐出去的多,俨然一副快「跷掉」的样子,现在居然「把」起他女儿来了。 「不是的,爹,你快来帮我把他扶回床上,我快顶不住了。」 父女两手忙脚乱将陆元辅移回床上,他竟又昏过去了。 「这人有够懒,连呼吸都提不起劲。」钟天恨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得近乎没有。 「可能是刚刚太激动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咽不下了。」 「都怪奶,长得那么标緻,害他猴急成那样。喂!铁大夫,你快帮他瞧瞧吧,能医就医,不能医就趁早把他丢到荒山野外餵野狗,免得我还要花一笔丧葬费。」 钟灵儿随她父亲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姓铁的大夫长身玉立,头上戴着一头宽边斗笠,低低地压住整张脸。 「是的,钟大侠,我现在就为他诊治。」语毕,将斗笠揭去,露出一张冷得可以结霜的脸。 「是┅┅是你?」钟灵儿一惊,「你这下流无耻骯脏龌龊的东西,你还跑到我们名剑山庄来干什么?」光听到她这一长串词藻「华丽」的形容,各位当可明白「他」若不是燕铁木,就是倒她会倒很多、欠债也不还的组头。 「奶认得他?」钟天恨问。 「他即便化成灰我也认得。」钟灵儿每一个字都是由齿缝裹迸出来。 「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气宇非凡,没想到你也是个有借无还的无赖汉。」假仙,昨儿个夜裹在将军府外,明明已经偷窥人家很久了,还佯装不认识。 「我┅┅」燕铁木是为获美人心,不惜以身涉险,「钟大侠,其实我┅┅」 「不用解释了,支支吾吾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待会儿把人医好以后,记得到帐房将欠款给退了,知道吗?」 喂!你也听人家说两句。 「可是我┅┅」 「了解了解!一百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记得还给我就行啦。」 有没摘错?连数目都自己填上了。 「爹,你──」 「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陆公子就交给奶和这位铁大夫啦。」临出门,他还朝燕铁木手肘撞了一下,提醒他,「别忘了还债啊!」 「呃┅┅是。」燕铁木很无辜地目送着他乐呼呼的离去。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只不过这名老渔翁的行为也太黑暗了。 问我黑暗是什么意思噢?就是不光彩嘛,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把手伸出来自己打一下,用力点。 ※※※ 房裹头忽地变得寂静无声。 钟灵儿嘟跷着楼唇,绻缩在远远的太师椅上,燕铁木则无限深情地凝目向她,边琢磨着该先去跟她解释还是先查看陆元辅的病情。 他自小在燕家除了经国大略、武林绝学,还顺便帮他的小主人学会了些许医术。因此,当他在大街上遇见钟天恨,得知他正要找寻一名大夫时,便自告奋勇,愿意免费附带奉送白银二十两,以便到名剑山庄见钟灵儿一面。岂知,钟天恨食髓之味,不但拿了他的二十两,还拐别抹角硬要再污他一百两。 像这种未来的岳父哦┅┅谁遇见谁倒楣。 燕铁木估量着和钟灵儿的误会一时半刻是说不清楚的,于是先行走到陆元辅床边为他把脉。 「哼!假仁假义假好心。」钟灵儿瞥见他居然没先跟自己解释,反倒去关心个陌生人,不禁怒火中烧,「甭白费心机啦,人家落难成这样子,你还妄想抓他回去邀功?」 燕铁木一愕,「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抓他回去就可以邀功?」 「因为他是──」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钟灵儿没料到他对陆元辅的身世完全不知情,险些露了口风。虽然她老大不高兴去帮陆元辅找老婆,可她却很有同胞爱,再怎样也不能让这个蒙古蛮子把他抓了去。 「是谁?」燕木的职业敏感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几度。 「是┅┅是我未婚夫啦怎么样?」 「奶说谎!」尽管明知她是故意激怒自己,燕铁木依旧气得吹鬍子瞪眼睛。 尤其是方才刚进门的时候,他们两人居然┅┅ 呵!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顾不得帮陆元辅看病了,他大步沖向钟灵儿,猝然擒住她的手。「奶说他是奶什么人?」 「未婚夫啊,这三个字有这么难懂吗?」嘿!惹他生气不由得身心一阵畅快。 「既然奶已经有了未婚夫,为何还要接受我的感情?」 「谁接受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强迫我,我武功没你好,个子没你高,身子没你壮,不勉强接受还能怎么样?」钟灵儿越说越顺口,竟没注意到他的面庞早已扭成一团。 「勉强接受?」燕铁木使力将她自椅子上拉了起来,眼眸焦灼而痛苦地凝睇着她,「我燕某人这一生从未对任何女子用过情,唯独对奶──情真意切。我甚至──而奶却──」他愤而托起她的下巴,逼她望着自己,「看着我,再告诉我一次,奶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钟灵儿震惊异常,她自小作案无数,什么坏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一个木光如炬,还舞着两把利剑的人。 「说!」 「我为什么要说?你不也没告诉我,你跟鸟公主是什么关系?」 「什么鸟公主,是凤凰公主。」 「凤凰不就是鸟?」反正想损人的时候,什么词彙都可以用。
第13页 燕铁木听出她话裹一股浓浓的酸味,火气跟着消了一大半。 「吃醋啦?」哎!托她的下巴託了半天,手好酸,干脆吻一下做为犒赏。 「不要!」灵儿想要回避,却哪裹避得了,她所有的意志都在最缠绵悱恻的那刻决堤了。 良久良久之后,她突地喘了一口大气。 「怎么啦?」燕铁木柔声问。 「脖子好酸。」谁叫她不肯将奶娘炖给她吃的补药好好吃完,以致青春期快过了,还只长到五尺多一点。比起燕铁木昂藏七尺的身高,自然是娇弱得可以。 燕铁木莞尔道:「喏,我抱着奶,脖子就不会酸啦。」 「我不要给你抱了。」钟灵儿努力了半天,仍逃不出他的势力范围,「放开我啦!」 「为什么?」 「还问,你现在抱我,待会儿又去抱那个鸟公主,当我是那么好欺侮的啊?」 「小傻瓜!」他在她耳边哈了一口气,直痒进她的心坎裹。「我跟凤凰公主之间仅止于师生之情,没有奶想的那么复杂。」 「那是很单纯的师生恋喽?!」 「奶哦!」燕铁木再也受不了她了,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环腰搂住她。 钟灵儿低呼一声,朱唇已再次为他攫获,所有的思绪此刻化为缪绸酣醉。 两人惊天动地,旁若无人地吻拥了约莫一百年那么久,才猛然记起陆元辅躺在床上嗷嗷待救呢。 真杀风景,人家好不容易进入状况,正准备来个海誓山盟,勾指头画押兼盖章,他则将低低的呻吟化成短促激烈的喘息,似乎在抗议他们没让他叄一脚是很不上道的。 钟灵儿不悦地将狂越涌进心湖的血液逐个赶回四肢,身子则依然娇弱地倚偎在燕铁木胸膛。 「奶那个未婚夫好像快不行了。」燕铁木蓄意调侃她。 「哪个未婚夫?」她一时没意会过来。 燕铁木恼怒地拧死她挺俏的鼻尖,「除了陆元辅,奶还有几个未婚夫?」 「噢!他呀!」钟灵儿舞动着小手捶他,「你先放手啦,这样鼻子好痛耶。」 「我的心比奶还要痛。」 「我岂止痛,根本都已经碎得七零八落,再也补不起来。」 「真的?我看看。」燕铁木假意扯开她的衣襟,移近面庞,将炽热的唇瓣贴上她雪白如凝脂般的酥胸。 钟瑟儿蓦地一怔,如遭电极地僵直着身影。 怎么办?他不会把持不住吧? 尽管她「盗」名在外,但思想观念依旧保守,何况那儿还躺着个有点陌生又不太陌生的人,这┅┅ 「!」陆元辅又在抗议了。嘴巴一闭一合地念念有词,希望他不要连眼睛也一起眨,否则钟灵儿铁定会收他一笔为数不少的「叄观费」。 「咱们还是先救他吧。」钟灵儿垂眉细瞧,警觉他已解开自己前襟的两个扣子,惶惑地用手捂住胸口,以防失身。 「救奶的未婚夫?免谈。」他正忙得兴高彩烈,不亦乐乎,连头都不捨得抬起来,更别说救人。 「不是的,」钟灵儿微微地抽搐着,「他不是我的未婚夫,他是陆大人的长公子陆元辅。」 「陆元辅?」燕铁木倏然停止手边的「工作」,神情严肃的问:「你窝藏个钦命要犯在房裹?奶──」呵!这白裹透红,粉嫩春花初绽的肌肤,太迷人了! 燕铁木使尽力气将眼睛闭上,并且做了九十几次的深呼吸才将排山倒海的激情镇压下来。 「你现在准备好,可以救他了吗?」钟灵儿早一步将服装仪容整理妥当,并且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望着有一搭没一搭哼着气的陆元辅。 「给我起来,」燕铁木把她拎起来置于五尺远的地方,「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靠别的男人这么近。」 「凭什么?」她向来「下手」的对象都是男人,而且老少不拘,如果不靠近一点,她怎么作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干嘛要听你的?」 「咱们都已经相濡以沫,袒裎相见了,奶还不承认是我的人?」 「谁说,这样就一定是你的人。」嘿!有点「夭鬼假细緻」哦! 「那样还不算?好。」燕铁木捲起袖子,摩拳擦掌,步步近逼。 「你┅┅别乱来啊!」 「放心,这方面我很有慧根的,保证巨细靡遗,面面俱到,一次完成。」说罢,已伸出双手缠住钟灵儿。 「哎哟!你们两个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救我呀?」 原来陆元辅一直都清醒着,那是不是意谓着他也把方才香辣刺激的过程全部尽收眼底? 羞死人了! 钟灵儿柔嫩的粉颊羞赧成一朵红玫瑰。 「怕什么?」燕铁木爱怜地轻抚着她,「咱们不过是真情流露,只要奶从今而后痛改前非,不再四处点火,乖乖在家裹等我来迎娶奶,就不怕他嚼舌根、说闲话啦。」 那么闷啊!钟灵儿马上挑起秀眉,「既然我那么坏,咱们认识的时间又极短暂,显见你根本不了解我。若单单是为了我沉鱼落雁的容貌、窈窕妩媚的身材才娶我,你不觉得太肤浅了吗?」 「天啊!奶的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燕铁木忍不住用他偌大的手掌在她颊间摩蹭来摩蹭去。「奶以为奶做的那些勾当我都不知道吗?」 「勾当多难听?」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错,「我出生入死,劫富济贫,如有余裕才拿回来养家活口,这叫「义举」明白吗?」 她说的倒是一点也没错。大约二年多以前,燕铁木随元世南下,就曾耳闻名剑山庄,有位如花似玉、人称「粉面娘子」的女侠,经常强夺元军的财物,明目张胆的和朝廷作对。 当时,他曾派了多位将领前来招降,可惜均无功而返,逼得他只好亲自出马。 他原以为钟灵儿不仅为非作歹,甚且武艺高强,能神出鬼没,所以他派来的将领才会一一被她击败。怎知,她盗亦有盗,抢了东西总是分给邻里,大伙一起享用,尤其是对贫困无依的,她更是照顾有加,于是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一提到她的芳名,个个肃然起敬,高呼万岁,简直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衣食父母。 如此这般的一名女子,叫燕铁木如何不心动? 所以,当他那天晚上在房门外窥见钟灵儿的玉颜时,便已暗下决心,非抢她回去当老婆不可。 「抢」这个字,是他后来才冠上去的,因为钟灵儿爱抢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15818 陆元辅使尽吃奶的力气,苦苦呻吟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迫使这对热恋中盲目得不可开交的男女,腾出空档。 「你说你的情人孙敏芝姑娘移情别恋,还是她的家人不肯将她嫁给你?」钟灵儿重复问这件他早已说破嘴的「旧事」,目的是要让燕铁木明白她跟陆元辅八桿子打不着关系,赶快救人为要。 「是┅┅是啊,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呵!黑瓶装酱油,看不出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名书生,居然如此之猛。 燕铁木用欣赏的眼光向他行了一个注目礼,然后抛给钟灵儿一个贼贼的微笑。
第14页 「你休想!」 「啊!」陆元辅以为钟灵儿这三个字是冲着他说的,「她姊姊也是这么说的。」 「谁的姊姊?」 「当然是我的敏芝喽!」一提起他的心上人,他立刻又咳得尘土飞扬。 燕铁木见他是个痴情人,不觉心软了一大半。虽说他亦是钦命要犯之一,但是却已病得迷迷糊糊,即使抓他回去想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先翻开陆元辅眼皮瞧了瞧,朝人中穴狠掐一指,又掀开被子往膝上轻捶两下,都毫无反应。 沉吟片刻,便坐在病床边,扯过陆元辅骨瘦如柴的手腕闭目诊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开口道:「他得的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因为他的心上人?」 「也许。」燕铁木至桌前提笔写了药方子。 「既然他得的是心病,吃药有用吗?」 「总要先帮他恢复一点精神体力,否则咱们怎么知道上哪儿去找孙姑娘,又怎么带她回来给他当妻子?」 「你┅┅」嘿!他心地不坏嘛,「你愿意帮他,不抓他啦?」 「要抓也得先弄活他,要不怎么能严刑逼供,叫他招出其他同党?」 「他若有同党,又何须流落到我们名剑山庄来?」钟灵儿赏了他一双大白眼,气他铁石心肠,没同情心。 「难说哦!」燕铁木一面将药方子交予门外守候的双仆,嘱咐他们买了药赶快煎好,送来给陆元辅服下;一面坏坏地凑近钟灵儿,捱着她耳畔道:「按照朝廷律法,凡是给予钦命要犯资助,或包庇、收留、窝藏,均属同党不然就是共谋。」 「你根本是蓄意栽赃,凭我──」 「凭奶盗名远播,匪性不改,可见奶的嫌疑最大。」 「那┅┅」岂有此理?她是一本善念,解民以困,没颁个大奖给她已经有违天理了,竟诬指她是共犯?观世音菩萨、太白星君、南极仙翁、土地公都上哪儿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 「奶希望我对奶怎么样?」 哟!有得选择耶,美女就是有这么丁点好处。 不过,他老摆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对我网开一面罗,你知道我是冤枉的。」 「问题是,我三番两次放过奶,奶要怎么报答我?」 钟灵儿不加思索,冲口道:「以身相许,你想如何?」 「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但有条件。」两人还没共浴爱河呢,就开始耍诈,玩弄心机,这种夫妻做起来多累啊?! 「尽管说吧,但凡燕某能力所及,无不应允。」他挺大方的。 可惜犯了婚姻大忌。 奉劝各位英雄美人,在婚前任何甜言蜜语都可以倾囊而出,反正又不花本钱也不犯法。但,承诺可不一样了,这码事,能少说就少说;最好一个也不要说,以免后患无穷,不信你们等着瞧。 「君子一言既出?」钟灵儿赶紧敲钉转脚,让他后悔不得。 「驷马难追。」完了,回天乏术了。 「好,我要你立刻辞去大将军之职,与我浪迹天涯,祸与共。」 燕铁木猛抽上来一口凉气,心湖跟着悸动不已。 原料想她要求的应是珠宝、华宅,没想到,她却出了这道难题给他。 大将军的头衔他丝毫不留恋的,然,元世待他恩重如山,此时南宋才刚刚覆亡,百废待兴,一旦他请辞离去,那么┅┅ 钟灵儿见他犹疑不决,心裹暗暗生恨。「随便说说而已啦,用膝盖想也知道你捨不得高官厚跟那个鸟公主。」说到后面三个字,她特别咬牙切齿一番。 「不是奶想像的那样。」燕铁木正愁不知如何向她解释,适巧珠儿端了汤药进来。 「钟姑娘,药煎好了,」赵信长推开木门,迎目瞟见燕铁木,霎时变成小白痴,呆呆的迳往他所处的方向走。「这药是我餵给陆公子喝呢,还是奶来?」 「我在这呢,」钟灵儿一把接过,顺便赏她一词头捶,「没见过男人哪?」 「没┅┅没见过这么帅的。」真的,今儿个一口气就遇到两个天字号帅哥。赵信长索性将眼睑搭在燕铁木身上,眨都不想眨。 简直是花痴嘛! 钟灵儿自嘆交友不慎,只得摇摇头,转身扶起陆元辅。 「我来。」燕铁木不给钟灵儿任何与陆元辅接触的机会,飞快接过汤碗,旋即餵入他口中。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陆元辅面庞已有了血色,再过半个时辰则能睁开双眼,开始呻吟起来。 「陆公子你还好吧?」赵信长见燕铁木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三不五时还偷瞄向钟灵儿,自忖是没希望了。于是赶紧转移目标,把媚眼抛向陆元辅,「要不要我帮你做什么?」 陆元辅才张开嘴巴,钟灵儿抢先说道:「有,方才陆公子昏迷之前再三叮咛,他有一个天大的心愿未了,一定非得靠奶帮忙不可。」 「有影没有影?」赵信长人高,血液循环比较慢,兴奋了好久脸色才泛红。「你说,什么心愿?」 陆元辅吟哦了好一会儿,语焉不详地,谁也听不清楚,唯独钟灵儿。她很好心的帮他翻译:「陆公子的意思是说:要奶先答应,他才好意思讲。」又想害人了。 燕铁木已然猜中她的心思,本想出言制止,却被她便生生的「瞪」回去。 「甭客气,你说吧,我赵信长什么没有,最富侠义心肠,而且思绪缜密,足智多谋,任何事情只要我一插手,没有不水到渠成,马到成功的。」 再吹吧,牛吹得越大死得越难看。钟灵儿得意极了,不住点头,表示绝对贊同她说的每一句「谎言」。 陆元辅听她说得如此慷慨激昂,感动得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多谢赵姑娘仗义相助,陆某与孙姑娘必将永铭五内。」 「孙姑娘是谁?」 「他老婆。」 「什么?」赵信长打鼻孔喷出两道龙捲风,「你已婚──」 「而且有子。」钟灵儿适时为他补充说明。 又白费功夫了,赵信长沮丧地跌坐在圆凳上。 常言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时她不是大丈夫,虽然说了不止一言,但只要用一匹马就可以把它追回来。 「喂!热血沸腾的侠女,怎么半天不说话,是不是在研究用什么方法帮助陆公子啊?」钟灵儿其实看她很扁的,压根不相信她能想出个x,不过逗逗她也挺好玩的,反正她也没心情去替陆元辅找老婆。 「帮什么,我哪有答应要帮他什么?」赵信长以挖鼻孔来掩饰他的心虚。 「赵姑娘明明说过的。」陆元辅一个大男人,居然当众淌下两行热泪。「罢了,奶不答应也不要紧,这事原该由我亲自去解决。」他朝前向燕铁木和钟灵儿一揖及地,「两位救命之恩,陆某人如能苟活必当泉涌以报,否则┅┅便只好等来世再行谢过。」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走。 「陆公子,你的病没完全好,不如再等些时候。」钟灵儿道。 「来不及了,今日已是初三,再过二天,她即将出阁。」
第15页 「出阁?!奶不是说她已经被你那个了吗?」 哪个?赵信长好想问,但终究不敢启齿。 这时局,虽是乱世,但毕竟执礼甚严,一个未出嫁却挺着大肚子的女孩,还会有人要吗? 燕铁木也觉事有蹊跷,乃问道:「孙姑娘既然与你相爱,又怀了你的孩子,为什么她的家人宁可将她许配给别人,却不肯让她嫁给你?」 原来「那个」,指的是孩子,赵信长登时恍然大悟,却也为之气结。 陆元辅长嘆一声,黯然神伤地低着头。「因为我陆家惨遭灭门,穷苦潦倒;而她却是图和王爷,阿图可汗的女儿。」 不会吧?「她是不是叫阿图秀梅?」 「奶也认得她?」 何止认得,她们还差点大动于戈呢。 乱了乱了,他说阿图秀梅是他的老相好,可阿图秀梅说她的未婚夫已经被多尔济给「做」了,而且正努力想勾引燕铁木。这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子,值得陆元辅迷得满身大汗,还喘成那样吗? 燕铁木悄悄将钟灵儿拉到一旁,轻声道:「奶问问他,阿图秀梅有身孕多久了?」 钟灵儿是结个面腔,继之灵光一闪。对哦!那天看阿图秀梅瘦得像条干扁四季豆,的确不似怀了身孕的人。 嗯哼!他怎么会注意到? 燕铁木望见她把黑眼球全数赶到左边去,慌忙道:「这是基本常识,以后奶就会懂。」 「多久以后?」 「等奶当我娘子以后。」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赵信长「哈」死了,「我快要长针眼,陆公子快断气了啦!」 杀风景。人家正讨论到重点,接下来就要破题了,她却在旁边喳呼个不停。 钟灵儿清清喉咙,腼地问:「陆公子,你那位孙姑娘她多久的身孕啦?」 「六个月。」 那应该有多大呢?钟灵儿不自觉地回眸请示那个自称没结过婚,却懂得很多基本常识的阿蛮子。 「六个月?那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了,还能嫁给谁?」奇怪,赵信长的口气好像也很内行耶。 可惜钟灵儿每天忙着打家劫舍扮强梁,一直没空到镇上喝喝喜酒,吃个红蛋、油饭什么的,害她顿时变得有点笨笨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家人才急于将她嫁出去。」陆元辅的口齿总算清晰许多。 「对方是谁?心地这么善良,能不计前嫌,无畏旁人的闲言闲语,娶个未婚孕妇回家当妻子?」太伟大了,赵信长不信世间还有这种奇男子。 「是镇上六合香铺掌柜的儿子,据说得了痨病,催着敏芝过门沖喜┅┅」 太坏了,什么奇男子,简直是坏胚子! 燕铁木和钟灵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意思是说:奶冰雪聪明,社会经验丰富,奶想个法子吧。 她的意思则是:你官大学问大,一滴口水可以淹死一缸子人,由你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眼神交换了半天,硬是没焦点,搞得旁观的赵信长快变成斗鸡眼。 「停!」她明智地喊「卡」之后,继之提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见解:「依我之见,陆公子既已两袖清风,纵使勉强娶了孙姑娘,日后恐怕亦无法养活她们母子二人。而胡家少爷一息尚存,说不准沖沖喜就活过来,有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如──」 「住口!」钟灵儿最恨赵信长这种落井下石的心态。昨儿个叫她去抢陆元辅的是她,今儿个力劝人家移情别恋的也是她,有皇亲国戚血统的都像她这样黑心肝吗? 火死人了,一火不小心就想出一条妙计,做人那么聪明干什么? 既然连方法都想出来了,这档子事还能不管吗? 「陆公子,救出孙姑娘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说。」 「你说孙姑娘是阿图可汗的女儿,却为何又唤做孙敏芝?」 「孙敏芝是她的汉名,我为她取的。」 原来如此。 「她家住何处?都有些什么人?」 「她家就位于镇东向北拐的驿道边上,府中尚有父母及一名弟弟。」 更离奇了,原来她父母根本没死,并且果然还有一个弟弟。 说不定元世老早知道阿图可汗府禀的情形,所以她在威武殿上胡言乱语时,他丝毫不以为杵,还大方地送了一万两给她。 好险! 可,那个自称阿图秀梅的又是谁?怎会连多尔济都让她蒙去了? 「你说她过两日就要出阁?」 「是的。」陆元辅嘆道:「昨日我与她相约在山林内的吊挢边,打算一起逃至南方,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渡此余生。孰料,被一群蒙古军撞见,不仅掠夺了我的财物,敏芝也被她闻讯赶到的父亲抓了回去。」 钟灵儿快速地瞟向燕铁木,示意他:爱抢劫的不止是我,你们蒙古军更坏。 燕铁木淡然地抿嘴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甭伤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的朋友兼大宋皇室遗族,赵信长赵大小姐。」 赵信长马上很没志气地撇清关系,「我没办法,大宋王朝也不存在了,我现在只是一名小卒仔,我┅┅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奶想帮他是奶的事,别拖我下水。」 「不行,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是奶自己拍胸脯保证的,岂可出尔反尔?」 「胸脯?奶确定我有那个东西?」用贬损自己身材,以达到食言而肥的目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钟灵儿算败给她了。 「好,奶不帮忙可以,但奶总不会连崇高的皇室身分,给一併抹去吧?」至少要让她倒一次楣,以惩罚她不守信用。 「是又怎么样?我赵信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燕将军,你听到了吧?她就是你要抓的另一个朝廷钦命要犯赵信长,现在我把人交给你了。」 「你┅┅你是燕铁木?」快逃,赵信长慌乱地企图夺门而出。 「站住!」燕铁木的身形更快,手脚也俐落,倾刻间,即将她「押」回圆凳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苋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跟我回去受罚吧。」 都怪自己一时眼睛没有把它「扒乎金」,才会误将仇敌当酷哥;钟灵儿也不对,旱该介绍彼此认识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哎! 「你不能光抓我,做人得公平,要抓一起抓。」她一指指向陆元辅,「他也是钦命要犯,除非你连他一起抓走,并且将咱们关在同一个笼子裹,否则我就不跟你走。」 「奶不但恶劣而且幼稚。」钟灵儿打出娘胎没见过如此没天良的人。「好歹他也是大宋遗臣之后,奶居然出卖他;再说,奶以为元朝的大牢是什么地方,让奶进去玩玩、扮家家酒?」 「灵儿,不必多费唇舌。」燕铁木到底是作官的,一开口就透着威严,「陆公子的事就先劳烦奶,我现在立即带她回去治罪。」 「慢着!如果┅┅我答应帮忙,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抓我回去?」 「是可以商量商量。」反正钦命要犯多如过江之何,少一二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16页 赵信长无奈地垂着两肩,「说吧,要我做什么?」 「做土匪。」 「我堂堂一名大家闺秀。」 「错,奶现在是阶下囚,坐牢还是做土匪奶自己选。」 「这┅┅奶匪性不改,做什么事都离不开「抢」。」 燕铁木也觉不妥,「难道不能想别的法子?」凭他的权势官位,要阿图可汗改变心意将他女儿许配给陆元辅何难之有?「不如由我出面跟阿图可汗说去。」 「千万不可。」钟灵儿道:「阿图可汗虽然接受元世的册封,但究竟是喀尔喀族的王,他女儿也就是格格。如今你以大将军之尊,去为他摆平这桩不太名誉的家务事,你让他把脸往哪裹放?万一激怒了他,非但不能将事情解决,你还会落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口实。」而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后果,假使被那个目前身分未明的阿图秀梅见了燕铁木,又硬巴着他不放怎么办。 钟灵儿的真知灼见颇能获得燕铁木的认同,「幸亏奶考虑周详,那么这件事就只好偏劳奶跟赵姑娘了。」 「等等!」赵信长抢白道:「先说好哦,我这可不是免费赠送,你得答应我,事成之后必须忘掉我是钦命要犯这档事。」 「好,咱们一言为定。」燕铁木朝陆元辅拱拱手,回眸向着钟灵儿,「我先行告辞,奶──」他顿了顿,体己的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前讲,只好以定定地望住她。「保重。」 「安啦!安啦!」赵信长酸葡萄的心理又开始作祟了,「别的事情她不行,保重可是最在行,奶看她抢了那么多次,哪次失手过?」 「喂!忘了我是奶的救命恩人啦?」钟灵见对她扮了一个鬼脸,反身捱近燕铁木,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 只见燕铁木粲然一笑,不住地点头。 「好,我明白,二更准时在雁鸿铺子等奶。」旋即一阵骤风掠过,燕铁木的身影已消失在暗阖的夜幕中。 ※※※ 是夜,三更刚过。 钟灵儿孤坐在烛灯下,思索着是否该先到孙敏芝府中探个究竟时,她父亲钟天恨突然推门进来。 「爹?」 「听赵姑娘说,奶要到阿图王府去帮陆元辅把老婆抢回来?」他很少这么正经八百的说话,令钟灵儿微微感到不安。 「您半夜不睡,跑到女儿房裹,就为了这件芝麻小事?」 钟天恨脸面一沉,以十分非常很慎重的口吻道:「我不准奶去。」 「有特殊理由吗?」钟灵儿对她爹的反应只有一个解释:赔本生意不许做,有好处要拿回来跟他分。 「理由很简单,爹不希望奶平白去送死。」 有那么严重?「阿图王府是龙潭虎穴吗?为什么我去一定是送死?」 「说不许奶去就不许奶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好凶!吃错药了不成? 钟灵儿当他女儿十多年了,从没见他如此光火过,不免心生疑窦。 「莫非你见过阿图可汗或他女儿,甚至跟他们交过手?否则你为何怕成这样?」 钟天恨长嘆一口气,垂头沉吟一会儿才沙哑地说:「其实奶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一名绰号叫丑和尚的蒙古人给杀害的。」 「那个丑和尚就是阿图可汗?」 「嗯。当年他带着六名徒弟,横行中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连名剑山庄也未能幸免。」一抹阴霾拂过他多皱的脸庞,残烛摇曳中,愈发显得苍老而憔悴。 「您功夫这么好,难道也打不过他?」那么多尔济就更不可能一口气杀了他夫妻两人,而┅┅那个自称是阿图秀梅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撒谎?又为何被多尔济追捕到将军府? 「如果我打得蠃他,奶娘又何至于惨死?所以──」他慈蔼地抚着他女儿的头,「孩子、答应爹,无论如何不要瞠这趟浑水,爹已经失去奶娘了,不能再失去奶。」 好为难噢!她这个人没事都要拼命去惹事了,如今明摆着仇敌在眼前,却要她不吭声,可能吗? 何况她污了元世祖一万两银子,好歹总要意思意思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嘛。 「灵儿!」钟天恨最怕她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按过往的经验判断,她一定会走。「别打歪主意,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钟灵儿一楞,怔怔地说道:「夜深了,爹您回房休息吧,我也困了。」 「灵儿!」 「爹,女儿自有分寸。」 屋外,狂风卷过,落叶纷飞。钟天恨心知劝不住她,只得慨然离去。 钟灵儿立时掩上房门,换了一袭夜行衣,带着她父亲送她的青龙短刃,按陆元辅所指的地址,一路奔向阿图王府。 陆元辅使尽吃奶的力气,苦苦呻吟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迫使这对热恋中盲目得不可开交的男女,腾出空档。 「你说你的情人孙敏芝姑娘移情别恋,还是她的家人不肯将她嫁给你?」钟灵儿重复问这件他早已说破嘴的「旧事」,目的是要让燕铁木明白她跟陆元辅八桿子打不着关系,赶快救人为要。 「是┅┅是啊,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呵!黑瓶装酱油,看不出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名书生,居然如此之猛。 燕铁木用欣赏的眼光向他行了一个注目礼,然后抛给钟灵儿一个贼贼的微笑。 「你休想!」 「啊!」陆元辅以为钟灵儿这三个字是冲着他说的,「她姊姊也是这么说的。」 「谁的姊姊?」 「当然是我的敏芝喽!」一提起他的心上人,他立刻又咳得尘土飞扬。 燕铁木见他是个痴情人,不觉心软了一大半。虽说他亦是钦命要犯之一,但是却已病得迷迷糊糊,即使抓他回去想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先翻开陆元辅眼皮瞧了瞧,朝人中穴狠掐一指,又掀开被子往膝上轻捶两下,都毫无反应。 沉吟片刻,便坐在病床边,扯过陆元辅骨瘦如柴的手腕闭目诊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开口道:「他得的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因为他的心上人?」 「也许。」燕铁木至桌前提笔写了药方子。 「既然他得的是心病,吃药有用吗?」 「总要先帮他恢复一点精神体力,否则咱们怎么知道上哪儿去找孙姑娘,又怎么带她回来给他当妻子?」 「你┅┅」嘿!他心地不坏嘛,「你愿意帮他,不抓他啦?」 「要抓也得先弄活他,要不怎么能严刑逼供,叫他招出其他同党?」 「他若有同党,又何须流落到我们名剑山庄来?」钟灵儿赏了他一双大白眼,气他铁石心肠,没同情心。 「难说哦!」燕铁木一面将药方子交予门外守候的双仆,嘱咐他们买了药赶快煎好,送来给陆元辅服下;一面坏坏地凑近钟灵儿,捱着她耳畔道:「按照朝廷律法,凡是给予钦命要犯资助,或包庇、收留、窝藏,均属同党不然就是共谋。」 「你根本是蓄意栽赃,凭我──」 「凭奶盗名远播,匪性不改,可见奶的嫌疑最大。」
第17页 「那┅┅」岂有此理?她是一本善念,解民以困,没颁个大奖给她已经有违天理了,竟诬指她是共犯?观世音菩萨、太白星君、南极仙翁、土地公都上哪儿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 「奶希望我对奶怎么样?」 哟!有得选择耶,美女就是有这么丁点好处。 不过,他老摆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对我网开一面罗,你知道我是冤枉的。」 「问题是,我三番两次放过奶,奶要怎么报答我?」 钟灵儿不加思索,冲口道:「以身相许,你想如何?」 「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但有条件。」两人还没共浴爱河呢,就开始耍诈,玩弄心机,这种夫妻做起来多累啊?! 「尽管说吧,但凡燕某能力所及,无不应允。」他挺大方的。 可惜犯了婚姻大忌。 奉劝各位英雄美人,在婚前任何甜言蜜语都可以倾囊而出,反正又不花本钱也不犯法。但,承诺可不一样了,这码事,能少说就少说;最好一个也不要说,以免后患无穷,不信你们等着瞧。 「君子一言既出?」钟灵儿赶紧敲钉转脚,让他后悔不得。 「驷马难追。」完了,回天乏术了。 「好,我要你立刻辞去大将军之职,与我浪迹天涯,祸与共。」 燕铁木猛抽上来一口凉气,心湖跟着悸动不已。 原料想她要求的应是珠宝、华宅,没想到,她却出了这道难题给他。 大将军的头衔他丝毫不留恋的,然,元世待他恩重如山,此时南宋才刚刚覆亡,百废待兴,一旦他请辞离去,那么┅┅ 钟灵儿见他犹疑不决,心裹暗暗生恨。「随便说说而已啦,用膝盖想也知道你捨不得高官厚跟那个鸟公主。」说到后面三个字,她特别咬牙切齿一番。 「不是奶想像的那样。」燕铁木正愁不知如何向她解释,适巧珠儿端了汤药进来。 「钟姑娘,药煎好了,」赵信长推开木门,迎目瞟见燕铁木,霎时变成小白痴,呆呆的迳往他所处的方向走。「这药是我餵给陆公子喝呢,还是奶来?」 「我在这呢,」钟灵儿一把接过,顺便赏她一词头捶,「没见过男人哪?」 「没┅┅没见过这么帅的。」真的,今儿个一口气就遇到两个天字号帅哥。赵信长索性将眼睑搭在燕铁木身上,眨都不想眨。 简直是花痴嘛! 钟灵儿自嘆交友不慎,只得摇摇头,转身扶起陆元辅。 「我来。」燕铁木不给钟灵儿任何与陆元辅接触的机会,飞快接过汤碗,旋即餵入他口中。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陆元辅面庞已有了血色,再过半个时辰则能睁开双眼,开始呻吟起来。 「陆公子你还好吧?」赵信长见燕铁木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三不五时还偷瞄向钟灵儿,自忖是没希望了。于是赶紧转移目标,把媚眼抛向陆元辅,「要不要我帮你做什么?」 陆元辅才张开嘴巴,钟灵儿抢先说道:「有,方才陆公子昏迷之前再三叮咛,他有一个天大的心愿未了,一定非得靠奶帮忙不可。」 「有影没有影?」赵信长人高,血液循环比较慢,兴奋了好久脸色才泛红。「你说,什么心愿?」 陆元辅吟哦了好一会儿,语焉不详地,谁也听不清楚,唯独钟灵儿。她很好心的帮他翻译:「陆公子的意思是说:要奶先答应,他才好意思讲。」又想害人了。 燕铁木已然猜中她的心思,本想出言制止,却被她便生生的「瞪」回去。 「甭客气,你说吧,我赵信长什么没有,最富侠义心肠,而且思绪缜密,足智多谋,任何事情只要我一插手,没有不水到渠成,马到成功的。」 再吹吧,牛吹得越大死得越难看。钟灵儿得意极了,不住点头,表示绝对贊同她说的每一句「谎言」。 陆元辅听她说得如此慷慨激昂,感动得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多谢赵姑娘仗义相助,陆某与孙姑娘必将永铭五内。」 「孙姑娘是谁?」 「他老婆。」 「什么?」赵信长打鼻孔喷出两道龙捲风,「你已婚──」 「而且有子。」钟灵儿适时为他补充说明。 又白费功夫了,赵信长沮丧地跌坐在圆凳上。 常言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时她不是大丈夫,虽然说了不止一言,但只要用一匹马就可以把它追回来。 「喂!热血沸腾的侠女,怎么半天不说话,是不是在研究用什么方法帮助陆公子啊?」钟灵儿其实看她很扁的,压根不相信她能想出个x,不过逗逗她也挺好玩的,反正她也没心情去替陆元辅找老婆。 「帮什么,我哪有答应要帮他什么?」赵信长以挖鼻孔来掩饰他的心虚。 「赵姑娘明明说过的。」陆元辅一个大男人,居然当众淌下两行热泪。「罢了,奶不答应也不要紧,这事原该由我亲自去解决。」他朝前向燕铁木和钟灵儿一揖及地,「两位救命之恩,陆某人如能苟活必当泉涌以报,否则┅┅便只好等来世再行谢过。」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走。 「陆公子,你的病没完全好,不如再等些时候。」钟灵儿道。 「来不及了,今日已是初三,再过二天,她即将出阁。」 「出阁?!奶不是说她已经被你那个了吗?」 哪个?赵信长好想问,但终究不敢启齿。 这时局,虽是乱世,但毕竟执礼甚严,一个未出嫁却挺着大肚子的女孩,还会有人要吗? 燕铁木也觉事有蹊跷,乃问道:「孙姑娘既然与你相爱,又怀了你的孩子,为什么她的家人宁可将她许配给别人,却不肯让她嫁给你?」 原来「那个」,指的是孩子,赵信长登时恍然大悟,却也为之气结。 陆元辅长嘆一声,黯然神伤地低着头。「因为我陆家惨遭灭门,穷苦潦倒;而她却是图和王爷,阿图可汗的女儿。」 不会吧?「她是不是叫阿图秀梅?」 「奶也认得她?」 何止认得,她们还差点大动于戈呢。 乱了乱了,他说阿图秀梅是他的老相好,可阿图秀梅说她的未婚夫已经被多尔济给「做」了,而且正努力想勾引燕铁木。这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子,值得陆元辅迷得满身大汗,还喘成那样吗? 燕铁木悄悄将钟灵儿拉到一旁,轻声道:「奶问问他,阿图秀梅有身孕多久了?」 钟灵儿是结个面腔,继之灵光一闪。对哦!那天看阿图秀梅瘦得像条干扁四季豆,的确不似怀了身孕的人。 嗯哼!他怎么会注意到? 燕铁木望见她把黑眼球全数赶到左边去,慌忙道:「这是基本常识,以后奶就会懂。」 「多久以后?」 「等奶当我娘子以后。」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赵信长「哈」死了,「我快要长针眼,陆公子快断气了啦!」 杀风景。人家正讨论到重点,接下来就要破题了,她却在旁边喳呼个不停。
第18页 钟灵儿清清喉咙,腼地问:「陆公子,你那位孙姑娘她多久的身孕啦?」 「六个月。」 那应该有多大呢?钟灵儿不自觉地回眸请示那个自称没结过婚,却懂得很多基本常识的阿蛮子。 「六个月?那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了,还能嫁给谁?」奇怪,赵信长的口气好像也很内行耶。 可惜钟灵儿每天忙着打家劫舍扮强梁,一直没空到镇上喝喝喜酒,吃个红蛋、油饭什么的,害她顿时变得有点笨笨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家人才急于将她嫁出去。」陆元辅的口齿总算清晰许多。 「对方是谁?心地这么善良,能不计前嫌,无畏旁人的闲言闲语,娶个未婚孕妇回家当妻子?」太伟大了,赵信长不信世间还有这种奇男子。 「是镇上六合香铺掌柜的儿子,据说得了痨病,催着敏芝过门沖喜┅┅」 太坏了,什么奇男子,简直是坏胚子! 燕铁木和钟灵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意思是说:奶冰雪聪明,社会经验丰富,奶想个法子吧。 她的意思则是:你官大学问大,一滴口水可以淹死一缸子人,由你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眼神交换了半天,硬是没焦点,搞得旁观的赵信长快变成斗鸡眼。 「停!」她明智地喊「卡」之后,继之提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见解:「依我之见,陆公子既已两袖清风,纵使勉强娶了孙姑娘,日后恐怕亦无法养活她们母子二人。而胡家少爷一息尚存,说不准沖沖喜就活过来,有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如──」 「住口!」钟灵儿最恨赵信长这种落井下石的心态。昨儿个叫她去抢陆元辅的是她,今儿个力劝人家移情别恋的也是她,有皇亲国戚血统的都像她这样黑心肝吗? 火死人了,一火不小心就想出一条妙计,做人那么聪明干什么? 既然连方法都想出来了,这档子事还能不管吗? 「陆公子,救出孙姑娘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说。」 「你说孙姑娘是阿图可汗的女儿,却为何又唤做孙敏芝?」 「孙敏芝是她的汉名,我为她取的。」 原来如此。 「她家住何处?都有些什么人?」 「她家就位于镇东向北拐的驿道边上,府中尚有父母及一名弟弟。」 更离奇了,原来她父母根本没死,并且果然还有一个弟弟。 说不定元世老早知道阿图可汗府禀的情形,所以她在威武殿上胡言乱语时,他丝毫不以为杵,还大方地送了一万两给她。 好险! 可,那个自称阿图秀梅的又是谁?怎会连多尔济都让她蒙去了? 「你说她过两日就要出阁?」 「是的。」陆元辅嘆道:「昨日我与她相约在山林内的吊挢边,打算一起逃至南方,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渡此余生。孰料,被一群蒙古军撞见,不仅掠夺了我的财物,敏芝也被她闻讯赶到的父亲抓了回去。」 钟灵儿快速地瞟向燕铁木,示意他:爱抢劫的不止是我,你们蒙古军更坏。 燕铁木淡然地抿嘴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甭伤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的朋友兼大宋皇室遗族,赵信长赵大小姐。」 赵信长马上很没志气地撇清关系,「我没办法,大宋王朝也不存在了,我现在只是一名小卒仔,我┅┅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奶想帮他是奶的事,别拖我下水。」 「不行,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是奶自己拍胸脯保证的,岂可出尔反尔?」 「胸脯?奶确定我有那个东西?」用贬损自己身材,以达到食言而肥的目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钟灵儿算败给她了。 「好,奶不帮忙可以,但奶总不会连崇高的皇室身分,给一併抹去吧?」至少要让她倒一次楣,以惩罚她不守信用。 「是又怎么样?我赵信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燕将军,你听到了吧?她就是你要抓的另一个朝廷钦命要犯赵信长,现在我把人交给你了。」 「你┅┅你是燕铁木?」快逃,赵信长慌乱地企图夺门而出。 「站住!」燕铁木的身形更快,手脚也俐落,倾刻间,即将她「押」回圆凳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苋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跟我回去受罚吧。」 都怪自己一时眼睛没有把它「扒乎金」,才会误将仇敌当酷哥;钟灵儿也不对,旱该介绍彼此认识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哎! 「你不能光抓我,做人得公平,要抓一起抓。」她一指指向陆元辅,「他也是钦命要犯,除非你连他一起抓走,并且将咱们关在同一个笼子裹,否则我就不跟你走。」 「奶不但恶劣而且幼稚。」钟灵儿打出娘胎没见过如此没天良的人。「好歹他也是大宋遗臣之后,奶居然出卖他;再说,奶以为元朝的大牢是什么地方,让奶进去玩玩、扮家家酒?」 「灵儿,不必多费唇舌。」燕铁木到底是作官的,一开口就透着威严,「陆公子的事就先劳烦奶,我现在立即带她回去治罪。」 「慢着!如果┅┅我答应帮忙,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抓我回去?」 「是可以商量商量。」反正钦命要犯多如过江之何,少一二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信长无奈地垂着两肩,「说吧,要我做什么?」 「做土匪。」 「我堂堂一名大家闺秀。」 「错,奶现在是阶下囚,坐牢还是做土匪奶自己选。」 「这┅┅奶匪性不改,做什么事都离不开「抢」。」 燕铁木也觉不妥,「难道不能想别的法子?」凭他的权势官位,要阿图可汗改变心意将他女儿许配给陆元辅何难之有?「不如由我出面跟阿图可汗说去。」 「千万不可。」钟灵儿道:「阿图可汗虽然接受元世的册封,但究竟是喀尔喀族的王,他女儿也就是格格。如今你以大将军之尊,去为他摆平这桩不太名誉的家务事,你让他把脸往哪裹放?万一激怒了他,非但不能将事情解决,你还会落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口实。」而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后果,假使被那个目前身分未明的阿图秀梅见了燕铁木,又硬巴着他不放怎么办。 钟灵儿的真知灼见颇能获得燕铁木的认同,「幸亏奶考虑周详,那么这件事就只好偏劳奶跟赵姑娘了。」 「等等!」赵信长抢白道:「先说好哦,我这可不是免费赠送,你得答应我,事成之后必须忘掉我是钦命要犯这档事。」 「好,咱们一言为定。」燕铁木朝陆元辅拱拱手,回眸向着钟灵儿,「我先行告辞,奶──」他顿了顿,体己的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前讲,只好以定定地望住她。「保重。」 「安啦!安啦!」赵信长酸葡萄的心理又开始作祟了,「别的事情她不行,保重可是最在行,奶看她抢了那么多次,哪次失手过?」 「喂!忘了我是奶的救命恩人啦?」钟灵见对她扮了一个鬼脸,反身捱近燕铁木,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
第19页 只见燕铁木粲然一笑,不住地点头。 「好,我明白,二更准时在雁鸿铺子等奶。」旋即一阵骤风掠过,燕铁木的身影已消失在暗阖的夜幕中。 ※※※ 是夜,三更刚过。 钟灵儿孤坐在烛灯下,思索着是否该先到孙敏芝府中探个究竟时,她父亲钟天恨突然推门进来。 「爹?」 「听赵姑娘说,奶要到阿图王府去帮陆元辅把老婆抢回来?」他很少这么正经八百的说话,令钟灵儿微微感到不安。 「您半夜不睡,跑到女儿房裹,就为了这件芝麻小事?」 钟天恨脸面一沉,以十分非常很慎重的口吻道:「我不准奶去。」 「有特殊理由吗?」钟灵儿对她爹的反应只有一个解释:赔本生意不许做,有好处要拿回来跟他分。 「理由很简单,爹不希望奶平白去送死。」 有那么严重?「阿图王府是龙潭虎穴吗?为什么我去一定是送死?」 「说不许奶去就不许奶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好凶!吃错药了不成? 钟灵儿当他女儿十多年了,从没见他如此光火过,不免心生疑窦。 「莫非你见过阿图可汗或他女儿,甚至跟他们交过手?否则你为何怕成这样?」 钟天恨长嘆一口气,垂头沉吟一会儿才沙哑地说:「其实奶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一名绰号叫丑和尚的蒙古人给杀害的。」 「那个丑和尚就是阿图可汗?」 「嗯。当年他带着六名徒弟,横行中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连名剑山庄也未能幸免。」一抹阴霾拂过他多皱的脸庞,残烛摇曳中,愈发显得苍老而憔悴。 「您功夫这么好,难道也打不过他?」那么多尔济就更不可能一口气杀了他夫妻两人,而┅┅那个自称是阿图秀梅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撒谎?又为何被多尔济追捕到将军府? 「如果我打得蠃他,奶娘又何至于惨死?所以──」他慈蔼地抚着他女儿的头,「孩子、答应爹,无论如何不要瞠这趟浑水,爹已经失去奶娘了,不能再失去奶。」 好为难噢!她这个人没事都要拼命去惹事了,如今明摆着仇敌在眼前,却要她不吭声,可能吗? 何况她污了元世祖一万两银子,好歹总要意思意思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嘛。 「灵儿!」钟天恨最怕她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按过往的经验判断,她一定会走。「别打歪主意,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钟灵儿一楞,怔怔地说道:「夜深了,爹您回房休息吧,我也困了。」 「灵儿!」 「爹,女儿自有分寸。」 屋外,狂风卷过,落叶纷飞。钟天恨心知劝不住她,只得慨然离去。 钟灵儿立时掩上房门,换了一袭夜行衣,带着她父亲送她的青龙短刃,按陆元辅所指的地址,一路奔向阿图王府。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8597 四下阒无人声,冷风凄凄。 钟灵儿双足一蹬,空中翻腾,跃入阿图王府高十余尺的围墙,攀上一座楼宇。 先找谁呢?阿图可汗或是阿图秀梅? 母仇不共戴天,不如先解决了阿图可汗再去找他女儿。但是今晚委实太累了,昨天一夜未曾阖眼,今个儿又被陆元辅缠赖了一整天,还是改天好了,等回去把刀子磨利一点,再── 「不许动!」突地青光闪动,一柄青钢环刀倏地剌出,由后指向钟灵儿,「慢慢转过身来。」 钟灵儿悄悄将袖中的短刃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那人。 「找死!」 那人剑法也快,步步逼向钟灵儿。 所幸月色彷如浓墨,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只能凭些微的星光和声音辨别彼此的方位。也正因为如此,钟灵见方能逃过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搏杀。 蓦地,夜空一个绵密的云,将早先吞没的月亮一口气吐了出来,突如其来地,明月银光自天际树顶漏洒一地,钟灵儿一惊,脚下踉跄,一个不留神跌落在石阶上。 那人立即执剑趋近,凌空挥出┅┅ 丈着碎屑如粉的落花,飘荡在初雪般晶灿的容颜之间,他手中的长剑竟凝结于空中,和他屏住的气息一齐微颤。 「奶是谁?」 钟灵儿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忽地运掌出击,点往他的穴道。 其实她点不点都没差,反正那人原本就已经呆掉了。 「现在轮到我发问,是的话你就眨眼睛,不是的话你就┅┅」他除了眨眼睛还能眨哪裹呢?「算了。」 那人听话地眨眨眼,希望他不是得了脸面局部痉挛,否则他很可能会从头到尾眨个不停。 「你是王府裹的侍卫?」 没眨眼。 难不成又跟她一样是混摸进来的。 「僕人?」不眨,「客人?」不眨,「家人?」 猛眨。 「原来奶是阿图秀梅的弟弟?」可他长得比闯进将军府的阿图秀梅好看多了。「你那姊姊呢?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住哪间卧房?」 不眨,而且眼神有点哀凄。 莫非阿图秀梅不在,出门去做产检了。 「你爹娘呢?」先去探个风也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不眨,依然眼露哀凄。太麻烦了,这样问,即便问到天亮也问不出名堂来。 「好吧,我答应解开你的哑穴,但你保证不尖叫讨救兵。」 又眨得兴高彩烈。 钟灵儿往他胸前胡乱地敲敲打打,那人霎时手也能动,脚也能动,就是嘴巴还不能开口说话。 「糟糕!点错也解错了,咱们重新来过。」 没见过那么合作的肉票,居然自动自发地举起双臂,让她一次点个够。 「啊!不行了,不是那裹,那裹是笑穴。」 「你能够开口说话啦?」钟灵儿找得满头大汗,「那你四肢有没有动弹不得?」像话吗?点人家穴道的是奶耶。 「呃┅┅奶要我不动我就不动。」这个人百分之百是得了受虐症候群。 「算你识相。」钟灵儿老实不客气地以胜利者自居。「我问你,你爹娘和你姊姊呢?」 「他们┅┅」哇!她表情比陆元辅还忧郁,「敢问姑娘贵姓大名?到舍下来有何贵事?」 对一名私闯王府,极有可能是贼子或偷儿的人如此这般礼貌的问话,实在叫人觉得乱别扭的。 「我姓金名灵,」钟灵儿决定先隐藏真实的身分,以免打草惊蛇。「是你姊姊的好朋友,听说她后天即将出阁,所以特地前来道贺。」撒谎也不打草稿,有人三更半夜穿着一身黑衣服攀墙壁来跟人家道喜的?想赖掉红包也不是这样。 「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她不知是「礼多人不怪」的实践主义者,还是脑袋瓜子烧坏掉了,连这么别脚的谎话都信,「可惜我爹娘在三天前遭到罗剎妖女纪晓倩的杀害,连同我大姊姊也被她囚禁在地牢裹。」 「怎么会?」钟灵儿这才注意到他一身素衣,臂上还扎了一个黑丝带。「纪晓倩与你府上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如此赶尽杀绝,但却又为何独独放过你?」
第20页 「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此地不宜久留,金姑娘请随我来。」 随他去?这个嘛┅┅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他虽然礼貌周到,温和可亲;但是人心难测,何况她长得这么诱惑人心,十分地不安全,万一他色迷心窍,来个霸王硬── 「莫非金姑娘信不过我?」 「我应该相信你吗?」 「唯今之计,奶不相信我又能如何?」 也对,王府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四处没指标,或值夜班的叔叔伯伯可以问路。若不幸遇上妖女纪晓倩,不分青红皂白连她一齐砍,岂不冤枉。 「啊!」一声惨烈的哀鸣划破长空,吓得钟灵儿毛骨耸然。 「快,这边走。」阿图xx(因为忘了问名字,暂且以xx代替)仓卒拉着她的手腕,朝西边的方向拨足飞奔,片刻来到一水池旁。 他轻巧地搬开池旁的两块花台石砖,地面上登时露出一个幽暗的地道。 「进去吧。」他催促着。 「到裹而去?」钟灵儿连咽了数口唾液,仍惊魂不定。「不如我在外头帮你把风,」 「不要,啊┅┅求求奶,不要!」哀鸣声再度响起,且分明来自地底下。 「奶不是要见我姊姊吗?怎么,怕了?」 拿话激她?可恶,正中她的弱点。 钟灵儿牙根一咬,俯身潜入地道,阿图xx亦随后跟上。 这地道先是狭窄侷促,走了三十几步即豁然开朗,接着微弱的火烛夹道,底部是一面石墙挡住去路。 阿图xx在墙的北边取下一块石头后,刚刚的求饶哀怜声即变得分外清晰。 她比手画脚问:「你姊姊现被关在裹面。」 阿图xx点头眨眼。 看看再说。钟灵儿掂着脚凑近那个巴掌大的小洞洞,才很不好意思的发现,矮了一点。 她东张西望就是没有见到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唯独阿图xx。 他实在很上道,二话不说就把脚板伸出来,并示意她别客气尽管踩。 钟灵儿先是极力婉拒,然后再慢慢软化,终于抵不过他的盛情,一脚,不,两脚统统踩上去。 哇?!裹边有两名女子,一名挺着大肚子跌躺在地板上,她大概就是孙芝敏;另一名就是自称阿图秀梅格格的冒牌货,她手中执着皮鞭,疾言厉色甩向孙芝敏。 「说,奶父亲把藏宝图放在哪裹?」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奶就是打死我也没用。」 「哼!要我打死奶?没那么便宜,等后天奶上了花轿,我收了聘礼,谁还管奶死活。」 好坏哦!原来逼迫孙芝敏改嫁他人的不是阿图可汗,竟是这名妖女。 「奶这么心狠手辣,残无人道,不怕遭到天谴?」 「呸!这世间若还有天理,第一个该遭到报应的就是奶们全家。」纪晓倩拎着皮鞭,怒气沖沖的在密室裹踱过来踱过去,忽尔一抬头── 钟灵儿怕让她瞧见,马上缩身子向一旁,又不小心撞上一堵软墙,咦?不像呀,那是┅┅阿图xx的胸膛? 真歹势,两天之内连续投入三个男人的怀抱,太不守妇道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的脾气实在有够好。 趁他尚未见色忘姊之际,钟灵儿赶紧提议:「咱们先出去想个法子。」 「对,必须尽速将我姊姊救出来。」 「奶知道她老家在哪裹?」 「想也知道一定在苏州。」 ※※※ 离开地道之后,由于钟灵儿嫌阿图xx暂居的斗室太过名副其实,索性邀他到名剑山庄一游,顺便商议御敌救人之策。 「陆大哥?!」 「士奇?!」阿图xx正式更名为阿图士奇。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得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钟灵儿从他们断断续续,哽哽咽咽的谈话中,总算理出了头绪。 原来陆元辅跟孙芝敏谈恋爱,阿图可汗夫妻也并不是太反对,只是早先说好了聘金一千两,礼盒五百盒,黄金十两,外加二十蛋糕一个。 没想到,事后阿圆可汗发现他女儿跟陆元辅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后,将交出一块「骨肉」,于是大怒之下,额外要求五百两遮「肚」费,算是对陆元辅小小的惩罚,谁叫他上了车才要补票。 可惜陆元辅被元军追得走投无路,可卖则卖,能当则当,勉勉强强凑了一千五百两,后头还差约莫三百两。为了区区一点小钱,阿图可汗硬是抓着女儿不肯让她嫁。 结果留来留去留出一名特大号仇敌──纪晓倩。 她是在一个月黑风高,还下着濛濛细雨的晚上到阿图王府借宿,这女人跟赵信长一样厚脸皮,住下来了就不想走。不过她用了一招比较高明而文雅的手段,那就是当阿图可汗在她碗中故意藏了张纸条,上头写着: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纪晓倩便拿起粉黑芝麻,黏在纸上,上边的句子就成了: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于是乎,纪晓倩在阿图王府,明察暗访,四处打听,终于让她得知阿图可汗这一生最遗憾也最感抱歉的是,便是十六年前因贪图美色强行掳掠钟天恨的妻子杜京娘,结果失手杀了她。 另一件则是他最洋洋自得的事,亦即在帮助元世攻下大宋王朝之后,他在皇室后宫捡到了一张据说价值连城的藏宝图。 为了窃占阿图可汗的王府,以及那张藏宝图,纪晓倩又选了一个月黑风高,下着濛濛细雨的晚上,将阿图可汗约到小树林,并告诉他她就是钟天恨的女儿钟灵儿,今儿特地报母仇而来。 阿图可汗闻言,立刻抚住胸口,向后跌退三步,老泪纵横地直喊:「对不起,对不起┅┅」 纪晓倩则忿然骂道:「杀人偿命,你是罪有应得。姑念你年老体衰,家中又有妻小,我也不叫你束手就死,打个折,你让我五招好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终以三招成交。 那天实在太暗了,阿图可汗又得了老花眼,误把握着暗器的她当成是个赤手空拳,竟闭着眼睛随她打。 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报应吧,杀人者人恒杀之。阿图可汗遭遇不测之后,他的妻子也没能幸免。 好在阿图士奇报名叄加了江南八大城市的自助旅行,才侥幸逃过一劫。 「既然纪晓倩的武功那么厉害,为何会让多尔济通婚通到将军府?」 「这就是她阴险的地方。」阿图士奇道:「她先冒用我姊姊的身分去引诱多尔济,向他扫取大笔钱财之后,又诳称我父母将设宴款待他,将他骗到后院再把杀人的恶行全部嫁祸到他身上,气得多尔济操起长枪追杀她,她既不抵抗也不喊救命,由着他一路追到将军府。奶想想,若非她武功高强,单凭一名弱女子如何闯入层层侍卫防守的将军府?」 厉害┅┅ 一方面博得燕铁木的同情,再伺机引诱他;另一方面则以燕铁木之召来个借刀杀人,永除后患,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第21页 还好钟灵儿捷足先登,早一步占据燕铁木的心,否则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岂不是全毁了。 「依贤弟所言,那纪晓倩武功如此了得,凭你我之力恐怕亦无法救出芝敏,更别说替令尊令堂报仇雪恨了。」 两个大男人又开始忧郁了,泪腺特别发达的陆元辅甚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天都哭亮了。 所以说,男人光外表长得好看是没啥路用的,得要有骨气,要能扛得起放得下。钟灵儿就不相信他的泪水能多到泛滥成灾,将纪晓倩活活淹死。 「够了,今天哭到这裹为止,明天同一时间再继续。」她斜眼睨向陆元辅,「在救出孙芝敏之前不许你整天昏昏沉沉,」 「清醒着我更难过。」 「那好。」钟灵儿「锵!」一声,拨出阿图士奇手中的长剑架在陆元辅脖子上, 「我一刀砍了你,再把孙芝敏救出,卖到花满楼,等你的孩子出世以后,男的就教他做强盗,女的就叫她当妓女,看你还昏不昏?」 「奶?!」瞧钟灵儿说得龇牙咧嘴,陆元辅垂垮的肩头,一下子全聚拢回来,「奶当真有办法救出芝敏?」 「废话,你以为我这个┅┅」她一怔,转头问陆元辅:「上回你说我外号叫什么来着?」 「叫粉面娘子。」 「好。你以为我这个粉面娘子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吗?」 「当然不是,然而,纪晓倩的外号叫玉面罗剎,她┅┅」 嘿!她的外号比较猛哩。 「那又怎么样?总之她被我遇上就要倒大楣了。」 「金姑娘,呃┅┅,钟姑娘,」阿图士奇到名剑山庄以后,才知道她就是钟灵儿。「能否告诉在下奶要用什么方法救出家姊?」 「等他把眼泪擦干了,鼻涕擤完,再换上一套土匪装,我才要告诉你们。」 「土匪?!」 「干嘛大惊小怪?当土匪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不然当什么才叫丢脸,小偷吗? 阿图士奇和陆元辅相顾骇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启禀小姐,」珠儿进来说道:「大伙把衣服全部都换好了。」 「很好,叫他们到练武场等着,我随后就来。」 「是,我这就去。」 「慢着,奶先再拿两套衣服过来,让他们两个换上。」 「他们┅┅也要去啊?!」 「那当然,他们还得打头阵呢。」 ※※※ 钟灵儿交代所有兼差土匪的家僕以及赵信长、陆元辅、阿图士奇等人,重复演练鱼目混珠、趁火打劫等高深的仗俩之后,自行折回寝室,狠狠补了六个小时的眠,直到掌灯时分才起床。 「奶终于醒过来啦?」赵信长被太阳晒得像只红面番鸭,满脸不高兴地蹲坐在门廊下。 「天黑了,不醒来怎么成。」钟灵儿大口大口啖食着珠儿为她准备的超级丰盛菜餚,还三不五时打着饱嗝,「待会儿正戏就要上演了,奶也回去打点打点。」 「什么正戏?」 「打劫啊!」 「今晚就去?她明天才嫁人耶。」 「所以才要赶在今晚将她救出来嘛。」钟灵儿正经八百的说:「奶要知道,孙芝敏现在已经是生米被煮成熟饭了,如果等到明天,那她就极可能会变成锅巴。」 什么比喻?赵信长皱着眉头,「救个锅巴需要动用到三十几个壮丁?」 「兼老弱妇孺。」钟灵儿得知她的贵族尊严又跑出来捣蛋了,不得已,只好使点手段,「我了解要奶去帮这忙,的确有损奶的颜面,即使奶只是皇亲国戚,但毕竟少不更事、天真又纯洁,不过这次真的要奶鼎力相助不可。」说完,她兴味盎然的加眉飞色舞地凑近赵信长身边,叽叽咕咕一番。 赵信长听完,立刻不自觉地眉开眼笑,顾盼自怜,害得钟灵儿赶紧别过脸,向着窗外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见赵信长俯首浅笑,欲拒羞的模样,她趁机再加一把火,「奶想想,阿图士奇突遭家变,姊姊又沦入坏人手裹,正是心灵最脆弱,最需要抚慰的时候,奶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总该明白何谓机不可失吧?」 了解!了解!赵信长所有的疲惫顿时暗化为乌有。「帮他一下是无所谓啦,不过,奶会不会觉得太委屈我了?」 「去抢人回来?」 「不是,是去抚慰阿图士奇公子的心灵。」 霎时,一阵胃酸涌向喉头。钟灵儿强忍着被老天爷五雷轰顶的老脸,继续鼓动如簧之舌,「除非奶忍心让他心碎而亡。」 「说得也是。」赵信长又恢复侠义心肠了。「好,我就纡尊降贵,勉强帮他一个大忙。」 刚鼓动了那根「竹杆」,钟灵儿当晚便吩咐阿图士奇回王府放火。 「叫我回去烧我家?」阿图士奇绿着一张脸问:「钟姑娘,奶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杀人放火还说是奶的计策。 「我有那么闲吗?」钟灵儿最讨厌人家怀疑她英明睿智的领导能力。「快回去放火,不然就将作军法处置。」 叫他回去放火烧厝,确实狠了点,但是也着实无奈,谁叫她的功夫是这一干乌合之众当中最好的一个。 赵信长最同情阿图士奇了,忙扯着钟灵儿的袖口道:「喂!咱们现在扮的是土匪,奶以军法处置他,是不是太严格了点?」 「笨!」钟灵儿低声道:「我不凶一点,他怎么能体会出奶的温柔可人。」 「对噢!」赵信长感激得热泪盈眶,「奶待我真是恩同再造。」 「少废话,还不快劝他回去烧房子?」 「是是是。」赵信长贴近阿图士奇,吴侬软语地向他晓以大义。 说得阿图士奇鸡皮疙瘩掉满地,最后忍不住,只得应允。「我马上就回去。」片刻都不停留,立即飞足奔回到阿图王府。 阿图士奇离去约莫一刻钟左右,钟灵儿便率领大伙抬着十座轻便竹丝女轿,一色整齐披红挂绿,锣鼓喧天地朝阿图王府去了。 在大约二百尺远处,见阿图王府东西南北各烧起火红的烈焰,裹头乱烘烘地大呼小叫,有喊着救火的,也有啼哭着叫救命的。 「快,第一步趁火打劫,第二步混水摸鱼,行动开始。」她一声令下,众人从王府正门一拥而人直趋后院的地下室,将早已让阿图士奇救出的孙芝敏装进花轿中抬着便走。 王府内的人一见是他们小王爷,便不加拦阻,由着他们匆匆来匆匆去。 纪晓倩还搞不清楚状况,已经叫浓烈的黑烟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等神智稍稍恢复时,仅看见十顶小花轿横冲直撞,有趁乱摸进大厅的,也有大摇大摆闪进东西厢房的,更有四、五顶轿直捣仓库和帐房。 她以为是「出草」来打劫的土匪,立刻操起武器,疾追上去。 岂知他们竟像新年迎妈的车鼓阵,在王府裹绕来绕去,忙得她不知该先追哪一顶轿子才好。 等她快昏头转向的时候,十乘轻便不轿分成两路,一路东进,一路南行,按照钟灵儿半梦半醒之间「精心」安排的路程狂奔而过。 这次抢亲的行动,前后没超过一顿饭的工夫,但一切目的全达到。那些年轻力壮的轿夫,吃饱了饭,给足了赏金,做起事来既快又稳且准,该救的人,该取的货,绝不含糊,全装上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愈岔愈远,消失在茫茫暗夜的每一条岔路上。
第22页 另外两顶由赵信长、珠儿等人组成的老弱妇孺团,则是专门用来给纪晓倩追着打的。 「好胆别走。」纪晓倩气得暴跳如雷,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操着傢伙,直追到王府外头的广场,却只截回了一顶轿。 「带进来!」她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王府裹的僕人碍着她武功高强,只得乖乖的将轿子连同四名轿夫押到大厅之上。 轿子落了地,裹头走出一名彪形大汉,呃┅┅不是大汉,是大将军。 燕铁木先是错愕地一愣,才吁了口气扬着浓眉,盯着纪晓情不悦地问:「本将军正急着赶去顺天王府,方才被一群响马扰得乌烟瘴气,怎么一转眼,奶又来动我的轿子?是嫌活得不耐烦啦?」 原来她和钟灵儿的「二更之约」,目的即是在此。 「你,」纪晓倩脸色青白,双目发直,她万万料想不到,轿裹头坐着的竟会是燕铁木,不由得骇然心惊,「你怎么会坐在那轿子裹呢?」 「我坐轿子也犯法啦?」燕铁木眉头一拧,「奶是吃了态心豹子胆,胆敢到马路上随便拦轿动人?」 纪晓倩这会儿不只是脸,从脖子以下的血液全数退自心脏,换上来的是一张和黑白无常足以比拟的面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捉到的是一名土匪。」 「奶还诬指我是土匪?」燕铁木已从阿图士奇口中得知,所有的乱子全是纪晓倩一个人做的,包括阿图可汗夫妻的死,以及阿图秀梅的夫婚夫──咦?陆元辅明明好端端的,她干咻硬指多尔济把他也杀了?嗯,回去再问个清楚。 「不是,我是说有一群土匪跑进府裹掳人,」 「掳谁?」 「掳┅┅」她自称是阿图秀梅,总不能承认还有一个阿图秀梅吧?「掳了我弟弟。」 「噢?」燕铁木冷笑一声,寒着脸打量纪晓倩,「令弟武艺精湛,区区几名土匪居然敢掳走他,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纪晓倩心虚地搓揉着双手,眼神闪烁地瞟来瞟去。 这时一阵震天价响的唢吶忽尔响起。 「小姐,小姐,刘家的人前来迎娶了。」 纪晓倩心口一凉,骇然发现让那群土匪一闹,竟已是天明时分。 「原来今天是奶大喜的日子,想必奶硬劫我的轿子,就是为了请我去喝喜酒,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燕铁木也不等她招呼,自顾自地便往有点乱又不是太乱的花厅走进。 「我┅┅」纪晓倩冷汗直流,喃喃道:「要出嫁的不是我,是┅┅」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8950 在燕铁木虎视眈眈之下,纪晓倩被迫穿上大红嫁衣,戴上凤冠,坐进花轿,隆重异常,热闹滚滚地给抬往刘掌柜家,为那个得了痨病的新郎倌沖喜去了。 钟灵儿为了防范她临「床」脱逃,特地要燕铁木派出二千名士兵,延路「护送」纪晓倩的花轿,直到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喝过交杯酒为止。 「即便如此,刘掌柜的儿子一样拿她没辙,她一样能够轻易脱逃的。」陆元辅这小白脸,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拼命找漏洞、寻烦恼,害大家跟他一起忧郁。 「那就该轮你去抓她啦,绝没听过老婆帮你抢回来,还要替你保护一辈子吧?」钟灵见对他是越来越没好感。 「这┅┅我手无缚鸡之力,」 「鸡都抓不住,还想娶老婆?」钟灵儿转头,以十分怜悯的口吻对芝敏说:「赶快到华山、崑崙山或峨嵋山去拜师学艺以求自保,否则就去请个保镖,今晚守着陆元辅守着奶,也许尚可苟活几年。」 「不用怕,我会保护我姊姊的。」阿图士奇颇有志气,马上拍打胸脯以人格担保今后绝不随便叄加游行团,好多挪出一点时间来照顾他姊姊。 「人家丈夫都不吭声了,你凑什么热闹?!」赵信长自昨夜钟灵儿一番解析之后,便已认定自己已经被「许配」给阿图士奇了,是以一开口就以「圈内人」自居。 「可她是我姊姊。」 「但不是你老婆。」 「我还没老婆啊。」 「很快就会有了。」赵信长用手肘猛顶钟灵儿腰际,暗示她好人做到底,做媒做上床。 「别顶了,我快得内伤了。」钟灵儿按着小蛮腰,掐出一丝苦笑,「我说阿图小王爷,常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对,只要肯睁大眼睛,将会发现斗室之内即有芳草。」赵信长按捺不住一腔热火,大力推销自己。 「斗室?」阿图士奇往在座诸人努力地逡巡一遍,再一遍,除了他姊姊、赵信长┅┅再就是┅┅呀!原来她们两个是在暗示他┅┅赶快集中所有火力,对准目标,放电! 「错了,错了!」赵信长仓卒挡在钟灵儿身前,从中拦住阿图士奇发射出来的电波。「是这边。」 吓!短路了。 阿图士奇浑身发毛,不住打着哆嗦,赵信长依然不肯罢休地频送秋波,更是令他魂飞魄散。 「姊,陆大哥,咱们回去吧,钟姑娘和赵姑娘也忙了大半天。」 「不要紧,我不累。」赵信长刚刚还在抱怨钟灵儿不够意思,害她让纪晓倩揍了好几拳,背嵴都直不起来。没想到才一晃眼,马上就精神抖擞,气血充沛。 「我累,」钟灵儿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无论如何,阿图士奇总是她杀母仇人的儿子,让赵信长整整他也是应该的。不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若去替他解围,她担心赵信长发起狠来,会把他生吞活剥熬汤腌肉条。「你们回去吧,大恩就不必言谢了。」 什么话?不必言谢,那就是┅┅ 「仓卒之间,未能带出任何值钱的东西,仅只这个┅┅」孙芝敏真是善解人意,旋即自怀中取出一绢丝巾,「钟姑娘请笑纳。」 就一条手帕? 人家不是说:点滴之恩,当报以泉涌?何况她对阿图王府的恩情,一脸盆都不止。 「这个是┅┅」既不是织金的又不是镂银的,好意思拿来当礼物送给大恩人?孙芝敏饶有深意地淡然一笑,「钟姑娘机智慧黠,他日必能叄透其中的玄机。」 少来这一套,捨不得送大礼就算了,何必编出个故事来搪塞。 以前每逢她生日,她爹怕花钱订蛋糕、买玩具给她,就随便丢两颗石头,说是女娲补天的时候留下来的;再不就丢一个毛线让她缠,说是牛郎织女私奔时遗失的,骗她那些东西全都价值连城,千万得妥善保存,结果呢? 老把戏了啦,钟灵儿才不信。 「那咱们就此告别了。」 「不送。」钟灵儿暗思,不理你们了啦。 「我送,我送。」赵信长的热心,一路送到阿图王府,还喝了八盅茶,吃了两顿饭,才依依难捨地返回名剑山庄。 ※※※ 「,累死了,」钟灵儿摘掉玉簪,剥下衣服,一古脑就栽进缕床上。 咦?什么东西凸凸的。 她累得眼皮都撑不开来,只伸手探过去摸摸看。 好像是个人耶!
第23页 「麻烦奶,睡过去一点,留点空间给──」吓!人?我床上怎么会有人? 钟灵儿翻身待要坐起,却叫那个不明物体压在棉被上,「你?!」 好熟悉的体味,身量也差不多。「嘿!你躲在我床上干什么?」 「等奶喽!」燕铁木轻柔地为她拂开额前的浏海,用力一吸,随即现出一抹嫣红,娇灿欲滴。 「以┅┅以后等我┅┅坐在椅子上就可以,」她扭来扭去,想避开他如雨点般的亲吻,却反而让他「吸」得东红一块,西紫一块。「别这样,叫旁人瞧见,会骂我破坏善良风俗,告你诱拐未成年少女。」 「奶未成年?」骗谁?他表妹二十几岁了,都没有她那两个圆滑可爱的「小山丘」。 「不信你去问我爹。」 「甭麻烦他老人家了,我自己检查。」他左右开弓,直探她的胳肢窝。 钟灵儿忙挥起小拳头加以抵挡,一阵嘻闹之后,只见燕铁木痴痴地望她的手腕背发怔。 「看什么东西,看得出神?」她循着他的视线瞟来,惊诧地发现她的守宫砂居然还在。 「它怎么没有消失呢?」钟灵儿觉得自己似乎失身很久了。 「它为什么会消失?」她该不会相交满天下,知己无数人吧? 「因为┅┅因为我已经┅┅」很迷惑地,上回九婶婆是怎么跟她说的?和某人肌肤之亲┅┅难道她跟燕铁木这样还不够亲密?「我跟你都已经这样了,它照理该消失失了才对啊。」 好理加在,燕铁木原本打算泉涌淋漓的冷汗,这时止住,迅速回流。 「不会的,等奶做了我的娘子之后,它才会消失的。」 原来如此。那是否也表示她还可以多交几个男朋友,偶尔牵牵小手,打打啵,照样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呵!生命一下变得真美好。 「在想什么?」燕铁木瞧她忽而兴高彩烈,忽尔眉飞色舞,料定绝不是好事。 「呃┅┅我是在想原来这个小红点如此神奇,它┅┅呃,要消失也挺不容易的嘛噢┅┅」 「它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重要的是,奶这辈子除了嫁给我已别无选择,就是偶尔结交异性也绝不被允许。」 怪了,他怎么知道她正在打「那一方面」的主意呢? 「江湖豪杰也不可以?」 燕铁木紧绷着脸,双眸直勾勾地睇视着她。 「那亲戚、怜里、孝子、清官┅┅小娃娃、老伯伯呢?」 「可。」燕铁木很大方地说:「只要十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男性,便不在禁区之列。」 天啊!她即将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钟灵儿已经开始体会到那句千古的至理名言:婚姻是恋爱的坟墓。 「你太霸道了,我不要嫁给你。」手也不要让你摸,脸也不要让你亲,哼! 「太迟了。」燕铁木从她枕头底下取出一张宣纸,「奶爹已经把奶许配给我了。」 「什么?他商量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就随随便便把我嫁掉啦!」钟灵儿怒发冲冠,连眉毛都一起倒竖起来。 「一点都不随便,咱们培养了多么久的感情,应该很刻骨铭心了。」燕铁木说就说嘛,一根手指头在人家胸前画来画去,痒死了。「何况,是奶自己说奶还未成年,未成年就是小孩,小孩就该听父母的话,所以,奶把眉毛放下来,嘴巴别嘟得那么高,乖乖的、满心欢喜的嫁我吧。」 「既然我是小孩子,你打算娶个小孩子回家当老婆?」 「放心。」燕铁木狡狯一笑,「我很快就会让奶长大成人。」 什么意思?钟灵儿很想问,但他手上的纸头更吸引她。 「我瞧瞧!」她一把抢过,憷然瞥见开头六个大字: 监护权让渡书 「这不是婚约同意书。」 「意义是一样的。」燕铁木把纸条收回去,得意洋洋地托起钟灵儿的下巴,「如今奶已是我的妻子,」 「还没拜堂成亲就不算。」虽然她很喜欢燕铁木,也很巴望当他的小娘子,但是在这么不名誉的情况下被设计出阁,实在太跌股了,回头非找她爹好好算这笔帐不可。 「那容易,十天之后我将派十六人的花轿,以最隆重盛大的场面,把奶娶回将军府。不过,在这之前,奶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钟灵儿瞄了他一眼,权充发问。 「以后不许再去打劫,抢夺朝廷士兵的财物;尤其不可以趁火打劫取别人家的东西。」 「哪有?我几时趁火打劫别人家的东西,那种偷偷摸摸的行径,有违我光明磊落的作风。」 「还狡赖!」燕铁木火起来了,翻身坐起,顺便连钟灵儿也一併抱起,还让她脸朝地面,屁股向着天花板。「奶派出去救孙芝敏的十顶花轿,其中有八顶装满了金银珠宝、书画古器,奶还敢说奶没趁火打劫?」他怎会知道这件事? 「那八顶轿子是我抬的?或你看到我在阿图王府裹面接应?否则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她辩得可是脸不红气不喘。 娶这种牙尖嘴利,刁钻古怪的老婆,实在有害身体健康。 燕铁木深深吸一口气,总算压下痛打她一顿的冲动。 「如果不是奶逼使他们,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阿图王府混水摸鱼?」 「手长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干嘛,我哪裹管得着。」真难过,他就不能换个方式抱她吗? 「好,我再问奶,为什么他们拿了东西不往自个儿家裹藏,却全数送到了名剑山庄来?」 「他们┅┅」怎么连这个也被他发现到?「他们忠心事主,感恩图报。」真想:反正他们拿了也没什么地方销货,万一不小心让钟灵儿逮到,免不了换来一顿鞭打,说不定,以后她还会以主子的身分,苦毒他们。 「看来我不用刑奶是不会招的。」燕铁木右手才扬起,钟灵儿却已哀叫得声势磅礴。「我都还没打呢,奶叫什么叫?」 「反正你打一定很痛,我先叫好了。」 「歪理。」其实他哪捨得触她一根寒毛,怪只怪她抢性不改,委实令人烦恼。「奶若乖乖的承认错,我又岂会打奶。」燕铁木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惊讶地曾见她居然真的滴下两行泪珠。「傻丫头!」莫名的心疼,忍不住再度拥紧她。「告诉我,为什么?这只是奶行事的风格,我相信信奶一定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的确,钟灵儿出业这许多年,素来抢得很「洁身自爱」,夺得很「抬头挺胸」。 这若只是为了一个相当特别的原因,逼得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她又怎能出卖这得来不易的「好名声」?7 「奶不肯告诉我,不肯让我为奶分忧解怨?」燕铁木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眉间眼下满是深情。 「不是的,是因为┅┅因为我爹。」 「他逼奶?」 「不,」钟灵儿调整一下体位,让燕铁木把她抱得更舒适,腰也较不会那么酸。「我爹不让我去解救孙芝敏,他威胁我,一旦我替阿图王府解了围,他就不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
第24页 「为什么?」燕铁木糊涂了,他想,钟天恨从来没见过孙芝敏和阿图士奇,怎么会对他们产生那么大的成见?总不能因为他家未来的女婿陆元辅很软脚,就那么讨厌人家吧? 「因为阿图可汗是杀死我娘的凶手。」钟灵儿长话短说,再去头去尾地将她们钟家和阿图家十几年前的过节,约略简单描述一遍。 「而奶却不计前嫌,帮了阿图王府这么大一个忙?」太了不起了。燕铁木对她的情爱无形中又增加了三十个百分点。 钟灵儿淡然一笑,「报仇雪恨是活人给自己的负担,我不确定我娘是不是要我为她报这个仇。况且,阿图可汗夫妻既然已双双亡故,过去的恩怨当可一笔勾销。我相信我娘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成天把个恨字背在身上,抑郁以终。」 「很高兴奶有这样豁达的心胸。」燕铁木太欣赏她了,再抱紧一点。「我明白了,奶之所以拿那么多财物回来,目的只是想对奶爹稍作弭补。」 「嗯。」 「对不起,我误会奶了。」 剧情急转直下,原本剑拨弩张的场面,立刻变成绸缪情浓的画面。 但缠绵归缠绵,钟灵儿还是很理智。 「结果呢?你把那些东西拿到哪裹去了?」 「归还给阿图王府了。」 「全部?」太可惜了,白费那么多人的心血,至少也该留住几百两,发给僕人们当「走路费」。 「留了一部分。」 「东西呢?」算你聪明,懂得「暗藏」。 「奶爹拿走了。」 「为何给他?」 「不给他他怎么会答应把奶嫁给我?」 「大老奸!」钟灵儿气鼓鼓地叉着腰,「你可真会借花献佛。那些东西是我绞尽脑汁,费尽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你居然没徵询我的意见就把他给送出去,你眼裹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呃┅┅」 「娘子。」 「好吧,娘子就娘子。」钟灵儿不想跟他扯了,她猛地跳下床,快速整理服装仪容。 「何必发那么大火,」燕铁木好言相劝,「横竖都是要送给他的,奶送我送不都一样。」 「差多了。」奇怪,绣花鞋踢哪儿去了,床底下找找看。钟灵儿趴在地板上,像只小老鼠似的。「好奇怪,怎么只有他的鞋,没有我的──」她顺手拨开燕铁木的长统靴,霍然瞟见她的一双小巧绣花鞋,委屈无助、可怜不已地躺在他鞋底下。 完了,第一次同床就被他「压落底」,以后岂能有翻身的机会。 她忿忿地拎起鞋子套上脚板,「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把你的鞋子压上我的鞋,对不对?奸诈小人?」她相信,这一招一定是那个欧巴桑皇后娘娘教他的。 可,不对呀!她不也巴和着把她的「小鸟」女儿嫁给燕铁木,既来如此,又怎么可能教他这招「驭妻术」? 难不成是镇上的九婶婆?她嘴巴大舌头也长,逢人就爱提供五十年惨澹的婚姻经验,对,包准是她传授的独门鬼计。 「我的靴子不小心压上奶的又怎么样?反正也没脏。」燕铁木真搞不懂她的小脑袋瓜子裹究竟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可以火冒三丈的企图向他要回「赃款」,一会儿又能够为了谁的鞋子踩上谁的,这等芝麻小事跟他怒目相向。 「不是脏不脏的问题,是──要不然你让我压回来嘛。」 「如果这样奶会比较开心的话,压吧!」 「压就压。」钟灵儿巨细弭遗地没放过任何边线,全部给它踩扁扁。 九婶婆如果知道有人那么彻底的实践她随口胡诌的「名言」,铁定会激动得口吐白沫。 「好了,」真喘,踩个不会叫疼的死东西也能那么累。「现在我要去找我爹。」 「何必呢?」燕铁木长臂一勾,将她揽进怀裹,「给都给了,奶一开始不就打算这么做,还去找他做什么呢?」 「要嫁妆!」钟灵儿理直气壮的说:「以前他老对我耳提面命,说他穷,没钱也没财产,一旦我准备嫁人了,便必须自行筹措嫁妆;还说,如果我够能干、够狡猾,懂得向人家要聘金,他就会斟酌着给我三分之一当陪嫁,现在我就是要去跟他索回那三分之一的陪嫁。」 「但我送他的并不是聘金呀。」 「你是他未来的女婿,你送给他的钱财不叫聘金,那叫什么?」 「奶答应嫁给我啦?」燕铁木好乐,他才不在乎是聘金还是嫁妆,他只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娘子,会不会又提出要他辞官隐退的条件? 「我不嫁给你,还有人会要我吗?」糟糕,再检查一下守宫砂有没有消失。 九婶婆也真是的,废话扯一箩筐,却忘了告诉她守宫砂到底什么时候、何种情形下才会消失,下次遇见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是会不会,是敢不敢。」 别人怕我是土匪婆子,所以不敢?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海的念头。 「我纵使算不上温柔娴淑,但起码平时讲理,为什么别人会不敢娶我?」 「普天之下谁敢娶我燕铁木的人。」标准的臭大男人心理作祟,瞧他,这种话他居然也能说得意气昂扬。 「我不是你的人,」钟灵儿提出严重抗议,「我只属于我自己,我有权利晚睡晚起、蓬头垢面、大呼小叫、狼吞虎咽、甚至作奸犯科,拈花惹草──」天!闪到舌头了。 燕铁木眸光蓦地发寒,原就嫌酷的一张脸如今更是冷得吓人。 「最后两句再说一次。」 她才没那么傻,再说一次?「你又想打我啦?」 「奶希望我打奶,还是希望我离开奶?」 二选一?有没有第三个提议? 钟灵儿咬着下唇,许久许久不敢作声。 她知道他不可能打她,但极有可能会离开她。因为她顽皮成性,又不知轻重,老是大放厥词,率性而为地惹他生气。 但是,这能全怪她吗?她才十七岁,说穿了不过是个大孩子,玩性正浓哩。她没学坏,不去混太妹、欺骗善良,就已经很阿弭陀佛了。 为了燕铁木,她甚至打消勾引赵信长她家哥哥们的念头,还吃了什么鸟公主好久的醋。她其实早已芳心暗许,只是难以启齿罢了。 「告诉我,」听燕铁木的口气,显然怒火未除,「让我知道奶的想法。」 大婶婆没有说过:好女不吃眼前亏,能伸能屈大美人?假设有好了。 钟灵儿怯生生地拉开他横抱在胸前的手,移到自己后腰杆上,接着很自动自发地趴到他胸前,作小鸟依人状。 「这样算是认错,也就是要我打奶喽?」 再抱紧一点。古圣先贤有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投怀送抱已经是最高段了,不信他仍能把持得住。 「哎!」燕铁木对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我这一生算是栽在奶手裹了。」情不自禁地,他又掉进她的温柔陷阱。 诡计得逞,嘻! ※※※ 当晚,燕铁木直逗留到三更天,才依依难捨地回将军府,准备十日后的成亲事宜。 钟灵儿则好梦连连,一觉到天亮。
第25页 「小姐,起床啦。」珠儿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卧房,「庄主吩咐,要奶即刻到兰花园,说是有重要事情交代。」 「我爹找我?」钟灵儿问:「他有没有提是什么重要事情?」该不会良心发现,主动要给她嫁妆吧? 「没有。不过他倒是把老管家、周帐房以及大柱子等人都叫了去,不知要交代什么。」珠儿拧湿毛巾,递给她,然后替她梳理头发。 「那么慎重其事,连周帐房都叫了去。」其中必有原故,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是好事。 「快把衣服给我。」 」奶不用过早膳再去?」珠儿俐落地把衣服套在她身上,顺便在她胸前别一只白金胸针。 「来不及了,奶去撕一根鸡腿,让我边走边吃。」 「不可以。庄主说奶再十天就要出嫁了,行为举止得淑女斯文些。」 「淑女都不吃鸡腿的?」她把珠儿为她冠在头上的珠环玉翠全部取下来,重新插上一枚小银钗。 「吃,但不是那种吃法。」珠儿又取了一对珊瑚耳环,正预备帮她戴上,却叫她一把抢过,扔进抽屉。「人家是规规榘短坐在饭桌前,细嚼慢咽,小口小──」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不帮忙拉倒。」钟灵儿撩起裙摆一晃眼闪入大门,「我自己去拿。」 「嘿!等等!小姐,奶┅┅把裙放下来。」珠见对她的惊世骇俗,始终无法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钟灵儿窜进厨房,拎了一根鸡腿,极力幼秀地一路吃往她父亲苦心培育的兰花花园。 兰花是她娘生前最喜欢的花卉,自她娘过世后,她爹便成天关在园裹,对着花儿喃喃自语,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害她在很缺乏父爱的环境下,缓缓且略为迟钝地长大。 沿途遇见了老管家及周帐房他们,大伙均垂着头,闷不吭声,问什么也不肯说。 一股不祥的预兆蓦然袭上她心头,钟灵儿顾不得再啃鸡腿,发足疾奔赶往兰花园。 「爹!爹!」怪怪,怎么不见他的踪影?「爹!你不是有重要事情找我吗?」 「老爷已经走了。」小柱子从外头探头进来。 吓?!走了跟挂了是同样字吗? 「什么时候?是他杀或是自己了断?」 「小姐误会了,老爷只是到黄山度假去了。」小柱子递上一封信和一袋荷包。「这是老爷交代小的交给奶的,他说奶看了就会明白。」 钟灵儿惶惑地摊开信签: 亲亲吾儿: 当奶看到这封信时,阿爹已经北上黄山,作为期十六天十五夜的知性之旅。 很抱歉,未能替奶主持婚礼,但阿爹留了一笔丰富的嫁妆给奶,希望奶省吃俭用,刻苦持家。 祝福奶,也祝福奶的夫婿,代我告诉他,我认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婿,切记! 慷慨仁慈的阿爹留 辛丑年秋月 什么节骨眼,他跑去旅行?! 钟灵儿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嗄吱响。 「算他聪明,懂得留一笔丰富的嫁妆给我。」把信揉成一团,回头问小柱子, 「我爹留给我的嫁妆呢?」 「就那个啊?」小柱子指着她手上的荷包。 「就这么一丁点银子?!」火更旺了,这会儿连后脑勺都烧起来了。 钟灵儿气呼呼地抖开荷包,唷!裹头哪有银子,只有一件┅┅一件她小时候用过的围兜?! 钟灵儿扯开喉咙,以最高分贝的音量,大叫:「爹!你给我回来!」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9161 大都皇宫内,元世和皇后娘娘高坐上首,凤凰公主屈居一旁,燕铁木抿着嘴,虽低垂双目,仍依旧挺胸拨背,风姿飒爽。 四周的氛围透着异样的烟尘,低低的嘆息和偶尔飘进的凉风,流泄在彼此的身侧。 皇后娘娘首先打破沉默,「你当真要娶那名汉女为妻?」 燕铁木不加思索,立即答道:「是的,婚礼就定在十日后。」 「你瞎了眼了?」凤凰公主暴跳地指着他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她是个专门偷鸡摸狗的土匪、女贼!没想到你堂堂一名大将军居然甘心娶个身分卑贱,行为无耻的女人当妻子。」 「她不是土匪,奶没权利这样污辱她。」 「她是。」凤凰公主切齿道:「我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公主,我说她是,她就得是。」 「住口!」燕铁木双手握拳,面眸瞠然极至,一脸阴于,令人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元世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赶快出来打圆场。 「凤儿,奶就少说两句吧,燕将军决定要娶的女子,想必有她令人激赏的一面。」 「哼!莫非他是逐臭之夫,专挑别人不要的。」女人吃起醋来真是可怕,每句话吐出来都像根钉子,一意地伤人。 「够了!」皇后娘娘了解她女儿的心思,不过这样恶口恶言的,只会将燕铁木推向那名汉人女子的怀抱,却不能挽回他的心。「铁木,我问你,那名女子真的如凤儿所说的,是个土匪?」 「当然不是。」燕铁木回答的语气很坚定,但是心很虚,好在钟灵儿已经金盆洗手了。 「恐怕你说的不是真话。」皇后娘娘指着案上的奏摺道:「有人指控你勾结阿祁山的土匪,阻挠朝廷前往剿灭,有没有这回事?」 「绝无此事。」分明是指控他的那朝廷命官斗不过钟灵儿,没法招降她,居然把罪过全往他头上推。「娘娘所说的土匪已经被未将降服,日前还曾帮助阿图秀梅格格擒住乱贼,并且救了她的性命。」 「真有此事?」元世对燕铁木素来信任有加,一听到他又立了大功一件,立即不愿再追究他到底娶的是不是女土匪。「据悉阿祁山的响马刁蛮难驯,魏侍郎曾先后派出大批兵马围攻,却都鎩羽而归。燕将军果然神勇过人,竟能一举平了这个乱源,朕得好好奖赏你。」 「父皇,你有没搞错,他要娶的就是那个土匪头。」凤凰公主原就略嫌臃肿的身材,让怒火、妒火一撑,愈发显得硕大无比。 「了不起,」元世眼裹的燕铁木可以说是零缺点。「不但平了乱源,连心都一併收服,这正是我大元朝的文武百官最该学习的。」 「母后,」凤凰公主气急败坏地赖向皇后娘娘,「我不管,奶要替我作主。」 「凤儿,安静一点。」皇后娘娘吃过的醋比她女儿打翻的醋缸还要多,所以她最清楚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下下策。像燕铁木这种顶尖的人物,就要用最高级的手段。「铁木,照你的意思,你是非娶她不可罗!」 「正是。」 「也好,先纳妾再娶妻,亦无不可。」 「末将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燕铁木道:」末将今生只想与钟姑娘共结连理,并不打算再付纳妾。」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人之常情。你是我大元朝的护国将军,岂可娶一名庸俗女子为妻?」说有推销女儿推销得这么名目张胆的。 「在末将眼裹,哪便是金枝玉叶也比不上她。」
第26页 「不用再说了,」这世上够资格用「金枝玉叶」当形容词的,除了她女儿还会有谁?堂堂一名公主「拼」输一个女土匪已经很羞耻了,他居然还雪中送冰?「你纳妾的事情就此说定,哀家和皇上会送一份厚礼为你祝贺,至于娶妻的事,他日再议,总之,哀家会替你作主就是。」 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作主的意思就是便把凤凰公主跟他送作堆,燕铁木又不笨,打他进宫以来,凤凰公主哪次不是猛抛媚眼,她想干嘛,他会不知道? 「末将的终身大事,末将自问还作得了主。」燕铁木一字一句都刚硬无比,令人难以转圜。 「大胆!」很少有人干涉别人的婚事,干涉得这么投入的。「哀家愿意为你作主是瞧得起你,你别不识好歹。」 「恳请娘娘治末将一个不识好歹之罪。」哇!勇将就是勇将,请连罪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你──敢──」见过怒发冲冠没有?赶快来看,皇后娘娘表演特异功能,每根白发都竖起来了。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划不来。」元世一面陪笑一面安抚,「燕将军,你这桩婚事何妨再议,王公贵族裹,名媛佳丽何止三千,你何必┅┅」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好感动噢。 「愚蠢!」凤凰公主很想告诉他,那一瓢裹头可能有残存的毒药┅┅但她终究不敢讲,因为她怕全句没说完,燕铁木就把她给毙了。他这人一向不畏强权,不在乎高官厚禄,尤其不接受任何要胁欺压,想当然尔,是根本不把她跟她娘放在眼裹。 他之所以愿意誓死效忠大元朝,主要原因是她爹待他不薄,对他提携有如,让他永铭五内。 自六岁懂事起,就把「今日事今日毕」的座右铭改为「快意恩仇」,瞧!多早凤凰公主既幼稚又嚣张跋扈的模样,当然得不到他的青睐。 「你知不知道,一旦娶了她,将会大大的影响你的声誉和仕途?」 「燕铁木做事从来只对得起良心,不求名利,仕途与我何有哉?」 「难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诱使你打消念头?」 「没有?」 「我不信」还不死心?「我绝不相信钟灵儿有多好多漂亮。」嘿!她如何得知燕铁木要娶的人就是钟灵儿,莫非她暗中已经做过敌情勘察? 凤凰公主含着泪,给个面腔,返身一面哭了出去,行经转角处,她突然停下来,向后瞄瞄看燕铁木有没有追上来认错、赔不是。 一炷香过了,没听见脚步声,会不会是自己跑太快了?再等一会儿。 两炷香、三炷香┅┅晌午都过了,用爬的也应到了吧。 他还没来,他不会来,她──死心吧。他不来我就去找他,不,先去找那个女土匪,看看她长得是圆是扁,胆敢在母老虎头上拨毛,呃┅┅用错形容词了,应该是凤凰女,对,我是凤凰女,钟灵儿是小麻雀。嗯,感觉舒服多了。 ※※※ 迟迟钟鼓初长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钟灵儿无聊地瘫坐在石阶上,看蚂蚁老大要娶新郎,蟋蟀唱山歌,这不当土匪的日子可真难熬。 陆元辅入赘到阿图王府去,赵信长整天围着阿图士奇团团绕,珠儿和其他丫鬟又忙着翻死鱼眼给赵信长看,她爹则挟带大批钱财躲到黄山快活去了,普天之下好像只有她最闲。 「大柱子,庄裹有没什么事?」这句话她起码问了不下十余次。 「庄裹一切安好,小姐请放心。」 讨厌,又是这个答案。 「我帮你到后园子餵鸡好不好?」 「怎么可以,小姐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多学点女红。」 不要,那玩意见好无趣,每次都扎到她的手指头。「周嬷嬷会陪我一起嫁过去。」 「否则学点烹饪技巧也不错呀。」 「燕将军府裹多的是厨子。」 「那┅┅」俗话说:娶妻娶妻烧饭洗衣,不能烧饭洗衣不妨各分东西。依钟灵儿目前的情况推断,大柱子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被燕家给休掉,不然就是遭贬抑,沦为妾侍,或则干脆狠一点卖到┅┅所幸她不是当妓女的料,依她的个性肯定会把老鸨干掉自己当。 呸呸呸!想到哪裹去了。 「不如我叫小翠她们来陪奶放风筝?丢沙包?跳房子?抢国宝?┅┅」 「我要玩官兵捉强盗。」过干瘾也好? 「果然是贼性难改,坏到骨子裹去。」这声音打荷花池右侧传来,充满挑衅的意味。 钟灵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瞟向那位不速之客。 「小姐,」老管家瘀青着半边脸,羞忿交加,「小的来不及通报,就被她──」 「放肆!我堂堂一名公主,大驾光临你们这鄙夷之地,没受到盛大而隆重的欢迎已足够治你一个怠慢之罪,竟还敢要我等候通报?」 浓眉细眼,长青春痘还带雀斑,虎背熊腰,○型脚还兼外八。 好气派、好威风也好臭屁。可有一点不太对劲,她既然是来炫耀显赫的家世,为何连一个随从一名丫畏都没带呢?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九孔村的大婶婆,稀客稀客,大柱子!周管家,还不快去倒茶。」 「什么大婶婆?睁开奶的狗──」吓!她凭什么未施丁点脂粉也能这么好看。 一双朦胧似水含情目,若柳扶风娇似花,轻狂薄怒皆含春,这哪是人间该有的容颜,简直是── 不行,对个情敌用这么一大串隽永的词句已经很有度量了,不能再说她是仙子,呵?!她有说她是仙子吗?擦掉,擦掉,那两个字不算。 凤凰公主本来背了一大水缸恶毒、狠戾、不堪入耳的三字经,一骨碌地全咽进肚子裹。 「狗什么啊?」钟灵儿正愁没人陪她斗嘴、抬槓,她来的正是时候,机会难得,她一定要吵得凶一点而且久一点。 「狗┅┅狗不理包子啦!」 转得也太硬了吧?这算是哪一国骂人的话? 「喂!鸟公主。」 「是凤凰。」 「凤凰不就是一种鸟?」 「那奶是麻雀。」 「为什么?」 「因为奶比我小一号。」 嗯?!钟灵儿上上下下打量她,立刻很有自知之明地承认:「就身材而言,我的确太过渺小。不过,说真格的,奶到我家来到底想干嘛?」 「奶是指来之前想的,还是现在想的?」 「不一样吗?」 「略有出入。」凤凰公主情不自禁,鸡以自拨地望定钟灵儿,「来之前,我原打算将奶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呢?」 「现在我只想问奶,奶是在哪儿做的美容保养?」 「咚!」大柱子和周管家同时摔进池子裹。 「他们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是,是奶的话太有震撼力。」钟灵儿成天抛头露面,找寻作案目标,她哪有那个蒙古时间去做美容保养? 「难道奶从不做护肤修容的?」 「第一没时间、第二没闲钱、第三没必要。」
第27页 「奶的意思是说奶是天生丽质?哇!」凤凰公主泪如喷泉,声似洪钟,飘扬万里,响彻云霄。这等豪迈的气势像极了陆元辅,他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别哭,别哭,哎呀!奶别哭了,奶┅┅」天!她何必费事把钟灵儿骂得狗血淋头,这一招就已经很够杀伤力了。 「妆掉了啦,奶再哭就药石罔效,回天乏术了。」 「那么严重?」凤凰公主仓皇跑到水池边,仔细检查一番,「还好,只属于轻度灾情,重新上一下妆就可以了。喂!奶花粉借我用一下成不成?」 「我那有花粉。」赵信长才有。 「胭脂吗?」 「也没有。」 「嘿!」凤凰公主不悦地怒向钟灵儿,「奶实在有够小气耶!不但抢走了我的心上人,毁了我这辈子的幸福,还小气巴啦的不肯把胭脂花粉借我用一下。」哼!她的化妆品一定广具美白、滋润、保湿、除皱等效果,所以才会那么「冻霜」地不肯借人。 「我真的没有,骗奶的是乌龟王八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公主啊?好想海扁她一顿,烦┅┅ 「只要奶肯把化妆品借给我,王八蛋我自己当了。」这女人八成是苏小小、柳如是、杜十娘之类来投胎的,为了当选最佳女主角,居然甘心沦为王八亦在所不借,有气魄! 「就算奶想当毛毛虫我也没办法。我出生不久,家母就过世了,庄裹超过三十岁的不是失婚便是受虐妇女,根本没多余的钱买那玩意儿,低于三十岁的,则泰半是被奶们元军搞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谁有心情去化妆?又化给谁看?因此呢,我从小既缺乏启蒙,长大又欠缺引导,今儿个若不是遇见奶──」 突地,凤凰公主右脸颊的粉状因泪水浸湿,竟脱落了一大块,使得原本还算平整光滑的面庞,霎时崎岖不平。 「我┅┅我尚且不知它能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 「骗人!」她一甩头,左脸颊的一併脱掉,望上去宛如一张小丑图像,看得在场诸人无不胆战心为,啧啧称奇,唯独她自己彷佛茫然未觉。「除非奶让我到奶房裹查过一遍。」 小偷?!想顺手牵羊,伺机扒窃? 「露出马脚了吧?早知道奶不是公主。坦白告诉奶,我房裹除了两面书墙,文房四宝,针线绣屏,别无长物。」 有吗?大柱子和周管家不约而同地抛给他一个刚从池子爬上来的湿淋淋的狐疑眼光。 他们是看着钟灵儿长大的元老级家丁,名剑山庄裹有什么东西,他们可是清清楚楚。举凡:武功秘笈、扁人的傢伙、无依无靠的难民,均为数不少,却甚少见过她提的那些物事,尤其是出现在她房裹,更是绝无仅有。 「谁说我不是公主?奶瞧我这修养十足,气质一百,就应该明白我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凤凰公主。」 有吗? 大柱子快得中耳炎了,如果这两个女人继续胡吹乱盖下去,他很可能会失聪。 钟灵儿斜眼睨向她,然后翻向空中,吐出半截舌权充回答。 「不信?」凤凰公主大方撩起袖管,露出一截有三颗红豆冰的手臂,用丹砂刺上汉蒙合璧的两行细字──天子大汗圣命纥谢凤凰。「够雄伟壮观吧?」 壮观壮观,「既然奶是公主,为何出门在外连个贴身丫鬟都不带?」 「怕┅┅怕栽在奶手裹啊!」 「奶不带随从侍卫,岂不更容易栽在我手裹?」 「问题是,在他们面前吃鳖,会很跌股呀!」凤凰公主自认设想周到。「快点啦!奶到底要不要带我到奶房裹瞧瞧?」 「没什么也要瞧?」 「一定有。我刚到中原时就发现,奶们汉人的女子皮肤比较白也比较细,如果没有秘方哪能这样。」 「若是我坚持不肯呢?」让她一进去,岂不当场拆穿了她有两面书墙的谎言?虽然她向来吹牛都不打草稿,但笃信骗死人不必偿命的她,却也甚少让人揭穿西洋镜。 「那我就请我父皇把奶贬到边疆做苦工,叫奶当不成新娘子;再强迫燕铁木娶我为妻,让他痛苦一辈子。」为什么燕铁木娶了她会痛苦一辈子? 回忆往昔┅┅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燕铁木首次进宫面圣,让她在「春秋阁」撞见,她一时惊为天兵天将,便四处打听他上班签到的时间,好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雍容华贵,在他早朝途中与他「不期而遇」。然,正如她姊姊们所预料的,燕铁木见了她之后,从此早期必然铙路远行,并且三不五时改变行程,只求不必再见到她。 每每思及此,凤凰公主都禁不住汗涔涔而泪潸潸。 「好吧。」在人手底下不得不低头。「奶随我来就是了。」 ※※※ 钟灵儿的房间位于名剑山庄东厢第三间,背对假山,面迎花海,可谓极其清幽雅致。 凤凰公主挟恨而来,却因惊艷而作罢。现在又被木柜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得目不转睛,压根没注意到该有的书墙变杂货柜,文房四宝则被丢到墙角各自逃亡去了。 「这是什么?」 「弹弓。」钟灵儿亲手做的。 「干什么用?」 「打小鸟。」她不怀好意地瞄了凤凰公主一眼。 「打麻雀才是真的。」 凤凰公主直逗留到日头偏西,仍没找到她要的美容圣品,却意外地搜颳了钟灵儿好些童年的小玩具。 「喂!我饿了耶。」 「奶拿了我那么多东西,还好意思要我请奶?」陪她晃了三个多时辰,钟灵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是我免费奉送奶一个丈夫耶。」 「奶送我的?」 「对啊!若不是我光荣引退,大方转赠,事后又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奶哪能称心如意地嫁作燕家人?」 不愧是公主,胡说八道都比她高明。 「奶先在这等着,我去吩咐厨子准备。对了,奶喜欢吃什么?」 「鸡鸭鱼肉海鲜蔬菜点心,统统都可以。」 错了,她不是陆元辅失散多年的妹妹,应该是赵信长流落他乡的姊姊。 钟灵儿不可思议地瞟向她的身材,「其实奶需要的不是美容,是节食。」语毕,拖着沉重的步伐跨出房门,转向厨房。 见钟灵儿一出房门,凤凰公主马上翻箱倒柜,看看她有没有暗槓什么「好康的」。 太匪夷所思了,「平平」都是女人,她可以美得叫人心痛,自己却┅┅略逊一滴滴,听好,只是一滴滴,而且是小滴的。 放在哪裹呢?传说汝阳王的女儿赵敏有一瓶黑玉断续膏,说不定早被钟灵儿抢了去当面膜。 「嗯?!」一双大手自后头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按在床上。 可惜她来不及找人将油灯点上,以致无法从镜子瞧出来者何人。 「认命吧!」这人不知是谁,胆子大武功也不含糊,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还能将她抱得死紧。 她壮硕的体魄生平头一遭如小鸟般被人缚得密不透风,莫非他要劫色?! 凤凰公主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绪跟着狂跳,脸面不停地抽搐。
第28页 那人接着缚住她的双手,解开她的衣扣,糟了一个大糕糕!她突然感到四肢酸麻,全身无力,连呼吸都急促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反抗他呢?真急死人了! 他一定是钟灵儿的仇家,寻仇来的。都怪她什么行业不好做,偏选择当强盗,结果害己不成反害人。 就在她心慌意乱,既有点期待又好怕受伤害的同时,那人「刷」地撕开她的衣服,手动强而有力,直奔她浑然天成的乳沟。 奇怪了,身上一丝不挂,怎么也会热成这样? 他┅┅他要得逞了,要不要意思意思叫一下呢?再怎么说,她都是至高无上的公主,如果胡里胡涂就被人家那个去,岂非┅┅ 「公主,公主,」钟灵儿拍打着内帘,「奶不把灯点上,又把房内拴死来干什么?想「污」走我什么宝贝?当心我有好料的不给奶吃。」 凤凰公主一楞,那人也僵住了。 「再不出声,我要闯进来喽?!」 要进来了?!她这样怎么见人? 被强暴的正常反应是┅┅叫?对,大声叫,「救命啊!」她的声音低沉而哑,又被那人以手捂住,于是叫起来嗡嗡作响,彷如魔音贯耳。 那人大骇,急扳过她的身子,「怎么会是奶?」 「表哥?」凤凰公主用力一挣,那粗布竟应声齐断,「表哥你怎么┅┅」 「砰!」钟灵儿以脚踢开房门。 三个人一盏灯六只眼睛像中邪一样,足足呆立了有一刻钟那么久。 「多尔济,你跟凤凰公主?」 「他强暴我。」凤凰公主抽抽答答地抹着泪。 「你特地越狱,到我房裹强暴你表妹?」相信他功败垂成,但勇气可嘉。 「我┅┅我不是。」多尔济怎么也没料想到凤凰公主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钟灵儿房裹客串演出,害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还不承认,那我这一身你怎么解释?」 「奶┅┅我┅┅」胡涂!凤凰公主的身材和钟灵儿差那么多,他竟没感觉出来。「我不是蓄意要非礼奶的,我以为奶是钟灵儿──」 更丢脸!燕铁木不要她已经够教她捶胸顿足了,现在连她正眼也不肯瞧的表哥没看上她,教她以后怎么做人? 「我不是钟灵儿,你很后悔是不是?」气炸了,找根木棍狠狠揍他个狗吃屎。 「冷静点,」钟灵儿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先把衣服穿上,以免着凉。」 「不,我得先给他一顿粗饱,方能消我心头之火。」找不到木棍耶,改用什么好?弹弓!「奶的弹珠儿先借我一下。」 「干嘛?」 「打野狼。」凤凰公主一次一个,「啪!」弹向多尔济,「打死你这个大色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我不是故意的。」多尔济躲来躲去仍难免不小心中弹,搞得他瘀青凝血,抱头鼠窜。「谁教钟;灵儿害我坐了一个月的牢,还把我的心上人嫁给姓刘的肺痨鬼。」 「你的心上人?」原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她怎么办?向他薄收遮羞费?嘿!她是公主耶!「我弹我弹,我弹死你。」 「别闹了,别闹了!」钟灵儿出面裁决,「你,非法闯入民宅,意图不轨,所幸被英明伟大的公主当场抓个正着。姑念你蒙受不明之冤,乃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即日起,必须到公主寝宫服役九九八十一天,直到公主肯原谅你或下嫁给你为止。」 「判得好。」凤凰公主正有此意。横竖燕铁木是没望了,找多尔济来垫背也不错,倘若将来结识更体面的汉儿郎,再把他甩掉也未尝不可,谁教他眼睛糊到牛粪,居然不识她这个凤凰女。 「奶又不是朝廷命官,我为什么要听奶的?」有够背的,每次遇见钟灵儿都会惹祸上身。 红颜祸水一点也没错。纪晓倩害他险些命丧刑部,苦坐一个月的牢狱,要不是她姑妈适时为他平反,他这会儿只怕已经过了奈何挢,喝下孟婆汤了。 钟灵儿更彻底,直接把他「押」给凤凰公主,摆明了要他一辈子翻不了身嘛。 「我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我是目击证人。」开玩笑,女人的贞节可以让你随便蹂躏的吗? 「奶┅┅奶又目击到什么了?」 「凤凰公主希望我目击到什么,我就目击到什么。」 「奶真好。」凤凰公主越来越喜欢她了。「我要奶目击到全部。」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喜欢多尔济,只是没鱼虾也好。 「就这么说定!」 「等等,我不同意。」多尔济背嵴一阵冷凉,「我还得琢磨琢磨。」 「我送你到阴曹地府琢磨去。」凤凰公主飞扑过去,多尔济迅疾躲避,展开一场猫争狗斗,热闹异常。 「好吧。」钟灵儿单手撑头,半瘫在圆桌上,「等你们玩够了,我再去请皇上老公公替你们主持婚礼。」 凤凰公主还叫饿呢,一跟多尔济「玩」起来,连满桌的酒菜都视若无睹。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9215 凤凰公主和多尔济追逐到近三更天,才让钟灵儿连哄带求请回皇宫去。 翌日,东方才露出鱼肚白,珠儿就慌慌张张地大叫: 「小姐,快起床,昨天那凤凰公主又来了。」 「丈夫都帮她找了,她还来干什么?」钟灵儿翻身坐起,双眸猛然触及昨儿个被凤凰公主搅得一团乱的瓶瓶罐罐、衣橱抽屉,「珠儿,快,把柜上的东西都塞到床底下,否则咱们就要破产了。」 「不会吧,凤凰公主大清早专程上咱名剑山庄就为了奶这些破铜烂铁?」 「乱用名词,这叫骨董,而且都是我娘留下来给我的,万一全让她要了去,以后我怎么睹物思人?」 「公──主──驾──到!」太监的声音?敢情凤凰公主今天是组团来的。 钟灵儿来不及梳妆,只简单地用手绢将秀发扎向脑后,随意披上一件杏黄坎儿,佣懒中依旧不掩清丽。 「见过公主。」 「免啦免啦!」凤凰公主今日的打粉真有点令人瞠目结舌。 上身一件艷红色大袖衫,翠玉披肩斑斑点点绣着牡丹,下身一件一浅绿到底的百褶裙,红缨松挽,头上更精采,金银铜铁锡、珍珠玛瑙水晶圈,所有重金属一併围了上去。 怪了,她脖子怎么不酸? 「你们把东西统统搬进来。」 她一声令下,宫女、太监们分成五个梯次,搬进十箱雕龙镂凤彩金漆的木柜子,看得钟灵儿和珠儿一头雾水。 「小姐,」珠儿悄声道:「她是不是要搬来住?」 「皇宫比咱们这儿大几百倍,她┅┅」 「好啦,全部打开来。」 哇!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钟灵儿即使抢三辈子也抢不来这么多「好货」。 「奶──」 「喜欢吗?这些全部送给奶。」 「给┅┅给我┅┅」钟灵儿掂起一枚金饰,果然沉甸甸地,「所谓┅┅无功不┅┅不受禄,这这┅┅」
第29页 「当然不是让奶白拿,害奶良心不安。」凤凰公主喜孜孜地走向右手边的柜子,自上方取下一只荷包,「奶得把这个送给我,然后再陪我走一趟威武殿作证。」 「陪奶上威武殿自然不成问题,可那荷包内的东西是我爹送给我当嫁妆用的。」 「那么多金银珠宝还不够让奶当嫁妆啊?」凤凰公主不悦地将荷包内的圉兜儿取出来,拿在手中把玩,「是我品性优良,道德清高,否则我昨晚趁乱将官污走,奶也不会发现。」 「那东西乃陈年旧物,不堪使用,不如让小的为公主您再缝制一件新的。」珠儿提议道。 「新的就没有这种味道了。」她把围兜儿凑进鼻子,用力一吸,陶醉得几乎灭顶,「啊!奶香浓浓,气味芬芳,太舒服了。」她们蒙古人的口味的确与众不同。 十六、七年了还有奶香?她娘搞不好没餵她母奶,只给她吃羊奶片。可怜的孩子! 「怎么样,给不给嘛?」 给,哪有不给的道理。嗯哼!她爹若是知道她把他用来表现出「极不负责任,又没爱心的父亲」的破围兜儿拿去跟人家换了上千万财宝时,一定懊恼得脑中风。 「既然奶和它投缘,就送给奶当纪念吧。」 「好极了。」凤凰公主忙把荷包连同小围兜塞进怀裹,「奶现在赶快换件像样的衣裳,随我进宫去。」 「现在?」二十几双眼睛盯着,叫她宽衣解带?「麻烦你们移驾到大厅等候片刻。」 「好,你们统统出去等着。」 须臾,房中只剩下她和凤凰公主。 「奶呢?奶不出去啊?」 「才不,昨天奶看过我的身材,今天我也要叄观回来。」她霸道地坐上太师椅,好整以暇等着精采画面出现。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 「那奶就别当我是个人。」 「奶不是人是什么?」 「嘿!我怎么觉得奶这句话好像在骂我耶。」 「没有啦,我只是比喻而已。」没力气跟她穷蘑菇了。钟灵儿迫不得已,点了她的穴道,然后躲在锦被中,以瞎子摸象的方式,换上一袭绛紫曳地轻绸衫。「走吧。」 「啊!奶刚刚对我动了什么手脚?」都怪自己,武功不好好学,净盯着燕铁木作白日梦,莫怪让人点了穴道犹不明所以。「不然我怎么┅┅等等,不公平,奶作弊,奶怎么可以躲到棉被裹偷换。」 「没办法,我怕冷嘛,谁知道奶不跟过来看,怪谁?」 「可我┅┅」她是想凑过去,但由不得她。 「甭说了,咱们走吧,解决奶的终身大事要紧。」 钟灵儿交代珠儿把一干珠宝统统锁进地窖,在她没回来之前,严禁生人靠近。之后才随凤凰公主前往皇宫作媒去。 ※※※ 一进威武殿,包括燕铁木等似乎是高官厚节的中老年男子,共七名赫然在坐。 「灵儿!」燕铁木欣喜而深情地迎了过来,「奶这一路辛苦了。」 「别大小心肝,」凤凰公主抗议道:「我又去又回就不辛苦啊?靠那边去,我的婚事没解决之前,暂时不准你们卿卿我我。」说着,蛮横地将燕铁木推回他原来落座的位子。 「圣上驾到!」 元世自帘后走出来,一看到凤凰公主立即将眉头结成一团。 「父皇,我已将钟姑娘带来了,她知道得最清楚,您问她吧。」 「知道啦,奶先过下吧。」元世瞥见钟灵儿又不知不觉地冒出一股气。这小妮子,前些时候还谎称她是阿图秀梅的表妹,敲了他一万两银子不说,隔没几天,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土匪。 认真说起来,她算是个有瑕疵的证人,她的话值得相信吗? 「为什么我要退下,你们不是来研究我的终身大事的吗?」凤凰公主是在那种黄沙烟尘遮青天,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大漠长大,豪放有余,「闭涩」不足。 「所以才要奶先退下呀。」元世很后悔当初只教她骑马打仗,忘了要她修习素女经。 「我不要,我──」 「公主,」钟灵儿怕元世面对这生命中无法承受之尴尬,会迁怒众人,遂赶紧悄声向凤凰公主解释:「皇上要奶暂时回避其实是一番好意。奶想,待会儿假使有人要我把昨晚的经过重新描述,奶在这儿总难免羞人答答,好生难为情嘛。」 「是哦!」凤凰公主咬着手指头,羞赧地吃吃一笑,「奶会讲得很详细吗?」 「虽不尽详细,但绝对精采。」 「讨厌啦奶。」凤凰公主很假仙地白了钟灵儿一眼,「┅┅我先回宫歇息了,我,一切都靠奶了,千万别弄砸。」 「安哪!」 两人这一段推心置腹的对话,颇令燕铁木大惑不解。 依他对凤凰公主的了解,以及前日她撂下的狠话,她应该恨不能将钟灵儿碎尸万段才对啊,怎么反而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传侍郎,多尔济。」 多尔济赐汉姓为陈,官封侍郎,是一个挺大也挺有权势的官。但今日的他,不仅垂头丧气,而且弯腰驼背。 「微臣见过皇上。」 「平身。」元世点点头,接过内侍奉上的一杯蜜水,猛呷了几口,才问道:「多尔济,关于昨儿夜裹,你和公主的┅┅你可承认?」 「臣┅┅」他瞟了钟灵儿一眼,悻悻然地回答:「臣不知皇上要臣承认什么?」 「承认你自己做过的──好事。」钟灵儿不懂皇宫内的规榘,没等皇帝老爷问话,就忍不住自行发言。 「他做了什么?奶倒给我说个清楚。」站在首席的老伯伯突然恶脸相向。 钟灵儿最讨厌别人指着她的鼻子趾高气场地说话,乃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是国舅爷,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大哥,陈侍郎的父亲。」燕铁木忙为她介绍。 简单一句话,他很「大尾」就是了。 可惜钟灵儿不吃他这一套,「既然你是他爹,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你居然不知道。咱们孔老夫子有句话:养子不教父之过,」这句是孔老夫子说的吗? 「放肆!」另一个「歹看面」的也加入舌战,「不许对国舅爷无礼。」 「你又是谁?」 「他是陈尚书,陈侍郎的大哥。」燕铁木担心她尚未来得及作证,已经把在场的大官们得罪光,届时唯恐惹祸上身,赶紧一口气将其他人一一介绍,「这位是张御史,是陈侍郎的姑丈;他呢是高御史,陈侍郎的姨丈;旁边是余侍郎,陈侍郎的表叔;再次一位是靳尚书,陈侍郎的义父。」 吓!好个皇亲国戚,全是政治联姻下的产物。 原来多尔济的靠山这么硬,鸡怪他连强暴了皇帝的女儿,都敢表现得有恃无恐。 「那又怎么样?」钟灵儿可不是让人吓唬大的。「难道有你们这些叔叔伯伯们,他就不可以和凤凰公主谈恋爱?」 「恋爱?!」好新鲜的名词,众老人家们莫不抚胸掩口,以保持身心平衡。
第30页 「对啊,恋爱是很平常的男女社交,何况,陈侍郎和凤凰公主都已经老大不小了,除非你们想破坏这桩美满良缘,否则就举双手贊成。」 「阿济,真有此事?」陈国舅的表情很复杂,错愕多过喜怒。 「不,她胡扯,我根本就──」 「甭害羞了啦,」钟灵儿道:「昨儿夜裹,你们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我都听见了。」 「我没有。」 「还装?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告诉凤凰公主,你的小奶奶上头有颗红痣?」 现场立刻掀起一片喧哔,十几只询问的眼睛同时射向多尔济,不知是要他承认还是要他脱衣服,以供查验。 「我┅┅」百口莫辩了,这个死钟灵儿,眼睛那么厉干什么?照说,娶公主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那纪晓倩更吸引人。以凤凰公主「鸭霸」的个性,她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纳小妾,如此一来┅┅「启禀皇上,微臣┅┅微臣其实另有意中人。」 「就说你是个花心大萝葡,朝三暮四没定性,」整个威武殿不知从什么时候,全盘让钟灵儿控制住了,包括皇上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全听她一个人在发言。「尤其好人坏人都分不清,那纪晓倩不仅向你讹诈钱财,还将阿图可汗夫妻的死祸嫁给你,像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不与她保持距离以测安全,竟拿她当意中人,简直丢你父亲、哥哥、姨丈、姑丈、干爹┅┅的脸。」一口气丢那么多,那岂不是没脸了? 「阿济,她说的可是实话?」 「我┅┅」他哪晓得,大牢的狱卒放走他的时候,只说是皇后下的懿旨,又没说什么原因。出狱后,他因气愤燕铁木削去他两根指头,就先去找他报仇,结果跟他拼了二十几招,连宝剑都叫他削了去。回到家裹越想越气越不甘心,于是改去找钟灵儿泄恨,孰料,偷鸡不成蚀把米,招惹上了凤凰公主。 从他出狱至今才三天,便自一起灾难掉入另一起灾难,他哪还有时间去探查那些,就连纪晓倩假冒格格,嫁去帮人家沖喜,他都还是在路边摊吃「碗棵」的时候听来的。 「别我啊、他的,不信你可以问燕将军或皇上。」 我才不要问燕铁木,「皇上这┅┅」 「钟姑娘所言均是实情,你是遭人陷害,朕错怪了你。」 噢,心痛!心痛! 他甚至为阿图可汗的死吃素三天,没想到一切都是惘然。 钟灵儿瞧他悔恨交加,马上乘胜追击,「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肯认错赔不是,相信凤凰公主一定会原谅并且接纳你的。」 「她┅┅她会吗?」想想当个驸马爷也不赖,起码可以保证以后燕铁木再也不敢那么「随便」的欺负他。 「当然,昨晚她不就表示得很明白?」钟灵儿有够奸,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强暴」二字,却每说一句都令多尔济胆战心惊。 「让钟姑娘一提醒,微臣真是茅塞顿开,」多尔济虚伪地一笑,「这就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和凤凰公主的婚事。」 剧情急转直下,这样的结局倒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阿济,」他爹又有意见了,「你要考虑清楚,婚姻大事不比儿戏,你真要让这名鄙夷的女子给矇骗了。」 骂我?!钟灵儿一口气提上来,却教燕铁木以无限柔情的眼眸给硬地压下去。 「是啊!」他义父道:「你与公主的个性迥异,相处起来只怕易生口角是非,这名女匪贼,想必居心叵测。」 又骂我?!好,给我记住。 「住口!」元世火大了,好像他女儿多糟糕似的,当着他的面还推三阻四。「依你们所言,凤凰公主是配不上陈侍郎喽?」 谁敢说是,立即处决! 「是小儿配不上凤凰公主。」国舅太了解凤凰公主了,他儿子肯定镇不了她,与其长痛不如短痛,矢口拒绝到底。 「那就叫凤凰公主委屈点,让陈侍郎高攀好了。」 「啊?可是┅┅」 「没有可是,难得他两人情投意合,你这做父亲的应该感到无比欣慰才是。」当皇帝就有这点好处,两三句话就掌控了全局,「为免多尔济相思成疾,朕决定让他们与燕将军的婚礼一併举行。」 「会┅┅会不会太仓卒了一点?」 「多尔济,你说呢?」 「我┅┅」 「他高兴都来不及呢,」钟灵儿又多嘴了,「昨儿个夜裹,他本来就打算要跟公主私定终身的。」 「果真如此,太好了。」元世趁他们还在想理由搪塞之前,匆促宣布:「跪安吧!」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多尔济等重量级的皇室成员们和燕铁木、钟灵儿等依序退出威武殿。 此时暮色苍茫,倦鸟归巢,威武殿外炊烟四起,飘飘渺渺散人空中。 燕铁木牵着钟灵儿本欲回头向众人告辞,却见陈尚书怒目切齿,一副想找他打架的样子。 「燕将军,传闻这位女子是你在阿祁山上捡回来的土匪,不知是真是假?」 可恶,这些人! 钟灵儿正想发作,突觉被燕铁木握着的左手一紧,彷佛暗示她先忍一忍,气得她牙根咬得格格作响。 「未将的妻子自然无法与凤凰公主相比拟,但却是未将衷心所爱之人。」 好甜哦,钟灵儿的火气蓦地消了一大半。 「自古英雄配佳人。燕将军武艺高人一等,眼光竟低人一截。」 霎时!不晓得从哪儿蹦出一条狗,见余侍郎长得乌漆抹黑,吓得狂吠一声两蹄齐立,尾巴高竖。 余侍郎惊问:「是狼是狗?」 全世界的人都看清了是条狗,但钟灵儿偏故意提高嗓门: 「侍郎是狗。」正应了姓余的那个侍郎。 尽管燕铁木沉着庄重,也不禁莞尔。 多尔济长相平庸,智能也「贫瘠」得可以,一时没听出钟灵儿连他都骂进去,居然还煞有介事地说:「,果然是条狗。」 「不对,是狼。」钟灵儿更正道。 「奶方才明说是狗。」 「刚刚我没瞧清楚。」 「何以见得?」他觉得应该是狗嘛。 「狼与狗不同有二。」钟灵儿正经八百地说:「一瞧尾巴就可分清了,尾巴下垂是狼,上竖(尚书)是狗。」 「但它方才┅┅咦?怎么现在又下垂了?」 多尔济的「条直」已经引起一阵乌烟,可他丝毫没感觉。 「那第二点不同呢?」 还问?他老预备要捶他了。 「再者看它吃什么,狼只吃肉,狗则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 谈笑之间,已将多尔济一家人骂得痛快淋漓。 「奶!」不能骂她,否则她不晓得又要扯出什么来。 「奶说的是真的吗?」多尔济实在够爱人骂面。 「当然是真的,不信问奶爹。」钟灵儿朝燕铁木嫣然一笑,双双翩然飞掠重重屋瓦,消失于山坳树丛之间。 留下多尔济等人杵在那儿大气喷小气,红眼瞪绿眼。 ※※※ 钟灵儿让燕铁木抱着纤柔的小蛮腰,但觉浑身轻若鸿雁,宛如御风而行,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第31页 才花了一顿饭的时间,已然来到阿祁山上的燕子湖畔。 「天晚了,我先送奶回去,免得奶爹派人四处找奶。」两人已经落地很久了,钟灵儿仍赖在他身上。 「他才不会找我,」钟灵儿嘟着小嘴,伤感地说:「你给了他那么一大笔钱,他哪还会记得我?」她把她爹留下的字条塞给燕铁木,自己则以手当枕,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燕铁木藉明月星光,匆匆瞄了字条一眼,淡然咧齿一笑,「奶爹倒是个狂放不羁,童心未泯的人。」 「什么童心未泯,他根本是利令智昏,见财忘儿。」 「不会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燕铁木依势半趴在她身旁,「看看,他不是还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给奶?」 提到嫁妆她更呕,「你听过有人拿一条十六、七年前的破围兜给女儿当嫁妆的吗?」 原以为燕铁木会跟她一样气恼得无以复加,岂料他竟仰首纵声大笑,「妙,妙啊!」 「妙什么妙?不许笑!」钟灵儿翻身欲出拳打他,却被他握住小手,强迫地抱在胸前,他自己则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兴味盎然地凝视着她。 鹅黄月光掩映下,钟灵儿雪白如粉的双颊,彷佛抹上一层银光,晶莹灿亮,令人禁不住心旌震荡,热血急速上涌。 「奶长得如此美艷绝伦,已经是奶爹给奶最好的嫁妆了。」 「我的长相是得自我娘的真传,跟我爹没什么相关的。」 「傻瓜,若是将来咱们的女儿也像奶那么美,奶敢说那跟我没关系?」 「我┅┅」钟灵儿还没向九婶婆打听生儿育女的常识,不知道届时燕铁木叄与的程度有多深,「听说小宝宝是作娘的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你┅┅你有帮上什么忙吗?」 「装蒜!」燕铁木不信她不懂,一个旋身将她压住下方,「我现在就告诉奶,我将帮奶多大一个忙。」 他掠夺式地攫获她的唇,霸道地搂住她的身子,将满盈的热力贯注在她的娇喘之间,令她别无选择地倾听她行将溃决的激情。 这种帮忙的方式太热烈了,钟灵儿颤声道:「咱们可不可以等成亲以后,再┅┅再来商量这┅┅」 「无妨,我先帮奶预习,」他炽烈的双唇刷过她的香肩,已不可遏制地延烧至胸口,「等成亲以后,奶就能够温故知新,以便日新月异。」 钟灵儿一愕,这两句成语怎么变得这么深奥,好难体会哦。 她正想向燕铁木问个清楚,他却猝然抱着她迅速滚向一棵大树后侧。 「怎么啦?有人偷窥咱们?」完了,她的名誉真的要扫地了。晌午才被争着骂野女孩,这会儿又教人瞧见和燕铁木激情演出。纵使他们成亲在即,但这小镇毕竟民风纯朴,观念保守,即便是九婶婆家的母猪生小孩,大伙都要传诵再三了,何况他们如此香艷火辣的场面,难保他们不添油加醋,当做茶余饭后的甜点,彼此交换心得,顺便批评两句。 钟灵儿愈想愈羞怯,索性把头埋进燕铁木怀裹,「咚!」他的胸口几时变得这么硬?定睛一瞧原来是大树头,燕铁木呢? 忽尔,一条黑影窜向树梢,钟灵儿待要起身追击,那呼喊的声音来得更快。 「放开我!」是名女子。 「奶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干什么?」燕铁木不知何时已擒获了她。 钟灵儿慌忙将衣服整理妥当,快步走向两人。 「奶偷偷摸摸的窥视别人,不怕长针眼啊?!」 「别诬赖人,」这声音挺耳熟的,「我才刚到就被他逮住了,哪能窥到什么。」 「真的?」好理加在。钟灵儿趋前半步,将她看了清楚,「纪晓倩,奶怎么跑出来了?」 纪晓倩扭身,想伸出右手赏钟灵儿一掌,怎奈燕铁木的身手更敏捷,早已点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就剩五官尚且运用自如。 「那肺痨子家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凭我的武功当然是爱住就住,爱走就走。」 「奶这样就不太守妇道了。」奇怪,讲这句话怎么有点心虚?「奶既已嫁入刘家,就该洒扫庭园,洗手作羹汤,好生伺候奶丈夫和公婆才对。」 「哼!若非奶爱管闲事,自作主张害我逼不得已上了花轿,以我的花容月貌,怎可嫁个药罐子。」 「哟!我害奶,那奶杀了阿图秀梅的爹娘,还弄得人家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又怎么说?咱们没报官将奶送到衙门斩首示众已经够仁慈了,奶还恬不知耻,大半夜还跑出来熘达,又想做坏事啦?」 「奶?」纪晓倩仍是十分狠戾之人,岂容钟灵儿如此责骂,然因着燕铁木在场,跟前又受制于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好嘛,我认错就是,奶快点叫燕将军放了我,否则我家相公等不到我採药回去,很快就会发病的。」 「奶星夜到这来,就是为了替奶老公採药?」燕铁木有够好骗,马上就心软了。 「骗鬼!」钟灵儿啐道:「这裹黑漆漆的一片,能採得到什么?奶真有那个心,干嘛不白天来?」 「白天怎能採到成萁灵草?」 这味药草燕铁木曾经在古书裹头见过,传说白日闭闽伏土,常人难以用肉眼分辨出来,但一到晚上则会发出淡淡蓝光,极易找寻。 「什么是成萁灵草?」钟灵儿一点概念也没有。 纪晓倩蔑视地瞟向她,耐着性子解释:「那是一种专治肺痨的灵药,懂吧?快点放了我,否则我家相公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两个是问。」 钟灵儿将信将疑地回眸望着燕铁木。 「我答应放了奶,但奶却莫再为害他人。」 「可是她┅┅」钟灵儿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为免她变成寡妇,跑到名剑山庄跟她挤床铺,仍勉强同意放她走。 燕铁木在纪晓倩肩上轻轻一点,她立刻能自由行动,却也马上出招攻向钟灵儿后脑勺。 「啊!」钟灵儿闪避不及,让她击中斜后肩,登时痛入骨髓,吐出殷红的鲜血。 「找死!」燕铁木倏然腾空而起,袖底翻出,气运掌中,奋力击向纪晓倩。 「啊──」纪晓倩两眼发直,作梦也没想到燕铁木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 「你,你──」 燕铁木收回双掌,转身抱起钟灵儿,「忍着点,我马上带奶回去医治。」 「你不┅┅不斩草┅┅除┅┅除根?」 「她已是个废人,虽生犹死。奶我大婚在即,不如饶她一命。」 「也┅┅也对。」呵!好痛,又痛又饿,钟灵儿再也睁不开眼睛,虚软地瘫在燕铁木怀中。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51字数:3496 钟灵儿的伤势足足疗养了近半个月才完全康复。 这期间燕铁木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照顾她,因此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其中尤以元世和赵信长反应得最为激烈。 然,元世的不高兴倒是情有可原,再怎么说他都是燕铁木的老闆,是发薪俸和年终奖金的「钱伯」。他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员工」不来「上班」,也不写请假单,若不是他过去的考绩一百名列「甲等」,又不时打胜仗,还救过自己的命,更┅┅哇┅┅不能再算下去了,越算他的功绩越彪炳,届时恐怕扣不了他的薪水,反而得加发好几千两绩效奖金给他。
第32页 至于赵信长不开心的原因,全是来自她「目眶赤」。话说她情窦开过无数回,芳心也一许再许,最后才锁定阿图士奇为最终人选。岂料这位小帅哥独钟钟灵儿,眼看钟灵儿马上就要嫁给燕铁木当新娘子,他伤心之余,干脆跑到终南山习武,顺便等看看有没有古墓派的小龙女和杨过生的小娃儿出现,以便开展个人恋爱史上的第二春。 赵信长在前失燕铁木,后丢阿图士奇,半途中间还忍痛割捨陆元辅之后,不仅元气大伤,还平均每天打破三碗醋,最后只好拿醋当洗澡水用。 基于「我得不到的别人怎么可以得到」的小气巴啦心理,赵信长尤其看不惯燕铁木对钟灵儿的深情款款,温柔备至。 因此,就在钟灵儿大病初癒当天早上,她提着包袱向众人告别: 「感谢各位这段日子的照顾,咱们后会有期。」 「奶上哪儿去?」钟灵儿卧病十余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却依然亮丽如昔,教人嫉妒死了。「明天就是我大喜的日子,奶不留下来为我庆祝?」 「很对不住,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奶能谅解?」 「什么苦衷?」 「因为┅┅」因为她要到终南山千里寻夫,可是她不能说,免得被钟灵儿耻笑。「我最近打听到了我几个失散兄长的下落,所以急着要找他们。」 「奶哥哥?」钟灵儿双眸立时发亮,「很帅的那几个?」 什么样子?喂!奶已经要当别人老婆了耶。 「对┅┅对啦!」赵信长不屑地撇撇嘴,很火大她胃口那么好。 「那好那好,」钟灵儿赶紧吩咐珠儿去取一百两文银送给赵信长当盘缠。「记得,无论怎么千辛万苦奶都必须找到他们,找到之后记得带到名剑山庄来盘桓几日,彼此认识认识做个朋友。」 「跟谁做朋友?」燕铁木拎了一袋钟灵儿最爱吃的臭豆腐,自廊外走了进来。 「跟┅┅她姊姊。」 「我没姊姊,只有──」 「时间来不及了,奶赶快上路吧。」钟灵儿七手八脚将赵信长推向门口,「姊妹之间口角总是难免,但毕竟是亲手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到了门外,她确定燕铁木看不见了,才转而板起凶凶的脸,示意赵信长: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好吧,不过奶夜路走多了,奶──」 「什么夜路?没听过四海之内皆兄弟吗?去去去!」送走了赵信长那个瘟神,她马上装着甜蜜蜜的笑脸迎向无铁木。「我的臭豆腐呢?」 「我以为奶只记得赵姑娘的兄长们。」燕铁木坏坏地瞥向她。「是不是啊?」 钟灵儿噗哧一笑,「她哪有什么兄长?在名剑山庄这一两个月,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要去找寻他们。」 「可是我刚才在门外分明听见她说了有她兄长的下落。」 「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何必偷听,就是半里外的声响,也休想逃过我的耳目。」燕铁木俯身抱起钟灵儿,贼兮兮地盯着她瞧,「所以奶最好乖一点,千万别打歪主意,尤其不能爬墙作怪,企图招蜂引蝶。」 「别冤枉好人,我没有爬墙┅┅呃,已经很久了。」怎么办?嫁给这种丈夫,好像同时嫁给十个眼线,乱不自在的。 「很久还不够,最好是戒掉,连同见赵姑娘她兄长的念头也一併除去。」 「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她没有兄长,她之所以离去,纯粹是为了去终南山找阿图士奇。」 「可她为何要编出那样的谎言?」 「找台阶下呀。嘿,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抱得那么紧?我觉得气快喘不过来了。」 「简单,我给奶。」燕铁木含住她的樱唇,夸张地拼命吹气,直吹到钟灵儿求饶方才罢休。「奶既然明知她没说实话,为何还送她一百两文银。」 「因为我能体谅她的心情。」钟灵儿前所未有地认真,「如果今天换作是我,即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非找到你不可。」 「真的?」她盈睫微湿的双眸,绞痛了燕铁木的心,「灵儿,灵儿!」 两人因为幸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在艷阳如煦的白昼,痴迷地亲吻着彼此。 这时,不知是谁砰地一声将门打开。 「嗳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奶还赖在我家干什么?」原来是倦游归巢的钟天恨。 两人一惊,腼地站了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钟灵儿一见是她爹,立刻现出没大没小的本性。「游途愉快吗?我的聘金你没有把它全部花完吧?」 「什么聘金?嫁都嫁了还想要聘金。」钟天恨很不满意燕铁木居然没把他女儿带回将军府,反而搬进来跟她一起住。 「谁告诉你我嫁了?」 「没嫁?没嫁奶就让他抱得那么陶醉?奶奶奶,我等一下再跟你算帐。」转身,一指戳向燕铁木,「我临走前是怎么跟你七叮咛八交代的,你你你,你不会始乱终弃吧?」 「当然不会。我与灵儿明日就举行婚礼。」 「不是说好五天前成亲的吗?」 「因为我不小心被人打伤了。」 「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害我女儿嫁不出去?」 「我没有嫁不出去,只是延期而已。」 「延迟就很惨啦!」 「不会啊!」 「奶不会我会。」钟天恨赶忙把燕铁木拉到一旁,细声道:「咱们说好的,你给聘金,但不许索取嫁妆。」 「放心,我不会要的。」在燕铁木眼裹,什么也比不上钟灵儿。 「他不要我要。」钟灵儿耳朵利利,把他们的话全听进去了,「你若不给我嫁妆,我们就搬回来,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直到把你拖垮为止。」 钟天恨一楞,没有想到他女儿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算盘比他还会打。 「好┅┅好吧,」他使个眼色给燕铁木,「我出去┅┅想┅┅想办法。」然后以超音速的步伐夺门而出。 「爹,你等等!」 「灵儿,」燕铁木这时拦住她,「算了吧,不要跟他老人家计较了。」 「他能有什么好让我计较?」钟灵儿得意地跳回燕铁木身上,「我是故意唬他的,教他知道父亲可不是那么好做。」 「奶噢!」燕戡木轻轻拧着她的小鼻子,满是纵容。 ※※※ 五年后。 燕铁木辞去护国将军之职,和钟灵儿以及他们的小女儿筠筠移居丽江河畔。 「娘,这条丝巾给我玩好不好?」筠筠扎着两个小辫子,穿一袭粉绿小棉袄,在她娘身后绕过来绕过去,有够碍脚的。 钟灵儿回头一看,见她拿的正是数年前孙敏芝送给她做为报答救命之恩的「超薄」礼物,便没好气的说:「喜欢就拿去吧,不过别丢掉。」 「为什么?」筠筠把它围在脖子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它又不是什么宝贝。」 钟灵儿微怔,「它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是它有玄机。」 「什么玄机?」 「罗唆!不会去问奶爹。」钟灵儿简直拿她没撤,什么事都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33页 筠筠眯着亮晶晶的小眼睛,一副看她娘很扁的架式。「其实奶也不知道对不对?」 「乱讲?」 「那奶告诉我呀!」 「我很忙奶没看到?」钟灵儿不理她,继续对着镜子拨眉毛。 「奶已经拨了一上午的眉毛还没拨够啊?当心再拨下去会变蛤蟆。」 「臭丫头,连奶老娘我都敢取笑。」钟灵儿返身抓起壁角的扫帚,「看我怎么修理奶。」 筠筠大为失色,慌忙觅地逃生。 「爹,爹!快来救我,娘要毒打我,她现在已经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了。」 呵!她连碰都还没碰到筠筠呢。 钟灵儿错愕地杵在当场,「我怎么会生一个这样的女儿呢?」 「因为她正是奶的翻版啊。」燕铁木笑吟吟地望着她,身后还藏着一个小人儿探出半个头向她扮鬼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