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生》 第1页 《(士突同人)镜·双生》作者:桔子树 年关将近,整个基地的训练任务都放松了一些,各中队还有假在手的,想放假的,都蠢蠢欲动起来。 像往年一样,由队员提出申请,齐桓整理成文交给袁朗,袁大人再调整一下,送去给铁大队长签字。 这本来是件小事,小到非常小的,会让铁大队长在三分钟之内看完,1分钟之内签好名,然后在十分钟之内就抛到脑后的小事情,可是这一次,袁朗捏着那薄薄的两页纸,站在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口,整整站了五分钟,最后抽了一口烟,袁朗明亮的黑眼睛力用的闭了一下,又用力的睁开,然后伸手推门进去。 【 第1章 年关将近,整个基地的训练任务都放松了一些,各中队还有假在手的,想放假的,都蠢蠢欲动起来。像往年一样,由队员提出申请,齐桓整理成文交给袁朗,袁大人再调整一下,送去给铁大队长签字。 这本来是件小事,小到非常小的,会让铁大队长在三分钟之内看完,1分钟之内签好名,然后在十分钟之内就抛到脑后的小事情,可是这一次,袁朗捏着那薄薄的两页纸,站在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口,整整站了五分钟,最后抽了一口烟,袁朗明亮的黑眼睛力用的闭了一下,又用力的睁开,然后伸手推门进去。 “看来今年想要休假的人还不少啊。”铁路一手翻着纸页,一手把钢笔拿过来准备要签字。 袁朗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背负,跨立,腰挺得笔直,目光落在铁路背后的电视幕墙上。 “哦?怎么今年连你也要回家?”铁路有点意外。 “嗯,今年刚好出了点事,而且已经三年没休过假了,想回家看看。” “应该的,尤其……”铁路的声音顿了顿,有些言下之意实在不必说明,尤其什么呢?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人,这次回去的还是大活人,会跑会跳,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再一想到几个月前那场惊动全基地的失踪事件,铁路更加心疼了几分:“可惜啊,我也不能给你加几天假……辛苦你了!” “应该的!”袁朗声音很平静,一双手放在背后,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握得很紧。 铁路满意的看了爱将一眼,翻过一页纸去,却一下子定住了,低低的“噫?”了一声,又把纸页往前翻,来回看了两次,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袁朗,你排错日子了吧,吴哲的假怎么会刚好和你重在一起呢?” “这样不可以吗?” “袁朗,你军龄也不短了吧!吴哲现在兼着副中队长的职务,任命书马上就要下来了,怎么可能一个中队的正副队长同时不在呢?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铁路看着袁朗的眼睛说话,却被那双黑眼睛里跳动的光闪得一头雾水:这个袁朗,今天怎么了? “任命书,开过年,就要下来了!”袁朗字斟句酌,铁路被他的反常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莫名的紧张起来。 “等到正式的委任了,他就是副中队长,那样我们两个,就真的没有可能一起休假了。”袁朗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撑在铁路桌子上。 铁路一愣,眼睛蓦然的睁大了,脸色发沉,袁朗目光凝定,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 “袁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你确定?” “我确定!” 铁路深吸了一口气,却硬压下去没有发作,目光闪了闪:“吴哲,他也打算这样放假吗?” “他不反对。” “我明白了!”铁路有些烦燥的低下头去,手中的钢笔在指尖上翻来覆去的转,偶尔落到桌面上,碰出清脆的一声响,打破这房间里像已经凝固了一般的空气。 袁朗的姿式没有变过,手掌扶在桌沿上,骨节发白。 终于,铁路把钢笔在桌上重重一顿,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年假我不能给你。” 袁朗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如果仔细的看,却会发现那双眼睛在剎时间变深了,暗如子夜,幽深不见底。铁路看得很仔细,所以他全看到了,眉头略略的皱起来,有些心疼的:这是他最好的部下,最好的那个。的8b16ebc056e613024c057be590b542eb“曾经,你是我最好的部下!”可能是心有点太疼了,竟忍不住把这话说出来了。 “只要您不嫌弃,我以后也会是……”袁朗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其实,这和放假的事没关系。” “是没关系!可是……”铁路异常恼火的:“你小子,反正我也管不住你,你袁朗认定了的事,是不会变的对吗?你就不能给我省心点?啊?成天帮你背黑锅!” “大队长……”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铁路烦燥的一甩手:“今年过年,二中队的黄原平回家结婚。我想了一下,我们大队不能一下子走掉两个中队长。” “可是……”袁朗点疑惑了。 “你给我闭嘴,人家是回去结婚,你算什么,当然是你让他的假!我看你也别挑日子了,就这两天动身吧,元旦也算是过年了,我知道你家远,八天假,28号到4号!” “那,吴哲呢?” “吴哲,新同志嘛,我们照顾一下,就从29号开始放假吧,放满十天,跟他说在家里休满了再回来,明年混成老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短短几句平常的话,硬生生让铁路说得火星四溅。 袁朗差一点就喜形于色,‘啪’得一个立正敬礼:“是,大队长!” “给我滚!” “是!”袁朗干脆利落的回答,临走时甚至没忘记好好关上门,铁路气得盯着那门盯了十分钟,只差没把笔筒砸上去。 不能反对,那小子没给他反对的余地,因为那是袁朗! 因为袁朗不会考虑不清楚,也不会头脑发热!所以,他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更加的恼火。一个是他最好的部下,另一个将来也会成为他最好的部下之一,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种冲动想说:不,我不同意! 然后想办法找个机会,先把袁朗借到兄弟部队指导训练;至于吴哲,只要他肯放人,无论是海军陆战队还是军研究院都会抢着要。军人没什么机会自己走动,一旦拆散了,就是拆散了,一年两年断不了,五年六年总差不多了。 而且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干了,袁朗除了失望,什么报复行为都不会做,什么是公什么是私,那傢伙心底分得比谁都清楚。 除了失望! 就是那该死的失望,令铁路动摇了! 他可以是个严格的长官,他可以下达一个又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不能让袁朗失望,一个让部下失望的长官,没有存在的价值。 那一瞬间,他看到袁朗眼底的光沉下去,那眼神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点点激烈的因子,满满的全是失望,失望到绝望的失望,好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亲近的人疏远。 铁路想:我不能,不能让我的部下带上这样的情绪,一个对长官不再信赖的部下,会失去他的价值。 第2章 袁朗一路往回走,身上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轻松愉悦,迈步如飞,推门走进自己办公室里,正埋头在电脑上忙碌的吴哲,看他一眼,诧异道:“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吗?”袁朗摸摸自己的脸。 “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吴哲十分警惕,一般来说,当这个烂人开心的时候,也就代表着有人已经或者即将被a得很惨。 “是啊!有好事!”袁朗把铁路亲笔修改过的探亲假调假单递给吴哲:“假调好了,看看吧!” “唔!” “袁朗!”吴哲忽然惊得跳起来。 “怎么了?”袁朗一边给自己开电脑,十分气定神闲的转头。 “这假……” “这假放得有什么问题吗?”袁朗微笑。 “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一起放假?”吴哲军龄不长,但也足以让他明白一些部队里约定俗成的规则。 “对啊,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一起放假!”袁朗点头:“但是,你看啊,这假是铁队亲自批的。” “这怎么可能?”吴哲百思不解。 “是啊,这明明不可能的事,为什么就发生了呢?你说大队长他,有什么理由……”袁朗双肘支在桌子上,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第2页 “他知道了!”吴哲脸色一白。 袁朗再微笑,赞许的点一下头。 吴哲这一惊非同小可,脚上一软坐回到椅子里:“那怎么办?” “按照大队长的指示办。” “啊?”吴小哲这一次彻底的雾水满头。 “过来!”袁朗勾一勾手指,吴哲虽然心里不忿,可是自问对a大队头号妖人铁路大人的心理,无论如何都捕捉得不如袁朗那样精确,再不忿也只能乖乖得靠过去。 “你看啊!”袁朗把那几页纸摊开,指着墨迹解释道:“我28号放假4号回来,你29号放假7号回来,中间有七天重合。铁队让我带句话给你,让你在家呆满了日子再回来,也就是说不许你提前归队。” 袁朗顿一顿,看着吴哲一脸的若有所思,又笑:“大部分的假期重合,也就是说,他不拦着我们在一起;但是日期上有错开,意思是让我们小心一点,必要的掩人耳目的工作还是要做。真出了事,他不会帮我们兜着。” 吴哲愣了一会,总算松下一口气,随手又把那几页纸拎了回去,想再瞻仰一下铁队那隐晦如密码一般的最高指示。可细看之下却让他看清了被钢笔重重划掉的原文,吴哲顿时脸色一变:“袁朗,我什么时候申请今天要休假的?” “我帮你申请的!” “你搞什么鬼?”吴哲气结,原说铁队怎么会莫名其妙开了天眼通做出这种奇闻异想来,搞半天罪魁祸首还是这位烂人! “我想带你回家看看。”袁朗忽然敛尽了笑意,漆黑的瞳仁微微的闪着光。 “呃……”吴哲一愣:“什么?” “先去认认人,将来我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得帮我照顾着点。还有你爹妈那边,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替你养他们。” 吴哲这下是彻底的懵了,目瞪口呆的盯着袁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袁朗就这么被他看着,脸上慢慢的浮出了一丝笑。 “切……谁要你养?我老爸退休金搞不好都比你工资高。”吴哲眨一眨眼睛,把脸别向窗外。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赚了!” “你少做梦了,我这人记性最不好,要照顾自己照顾,我记不得。” “哎?”袁朗悄悄凑过去,贴在吴哲耳朵边说话:“感动了!” “你……”吴哲本想转头怒视,却蓦然看到袁朗眼底有一点红,顿时心就软下来,竖起耳朵听听,确定走廊上没人,便轻轻往前一探,在袁朗的唇上碰了一下,才老实答道:“嗯,有点。” 袁朗没料到还有这一手,难得的老脸一红,呆掉一拍,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时下已经是12月底,两个人把必要的工作处理一番。刚好袁朗提前一天走,去省城採购点探亲时必要的行头,大家在省城汇合。吴哲看袁朗打点行装,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坐火车去还是坐飞机啊?” 袁朗无奈的一笑:“嗯,七天假,火车应该刚好够打个来回了!” “啊,这么远?” “吴哲同志,看来你的背景资料收集的太不全了,本人老家新疆,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吧?” “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你也没说,可我就知道你是上海人。” 吴小哲咬牙:“那是因为你偷看我档案。”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我看你档案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的,用不着偷看。” “也对,说起来我何必知道你家住哪里?”吴哲换了脸色:“队长,劳您大架,记得买票的时候也帮我订张飞上海的机票!说起来,好久没有看到家乡的爷娘了啊,真想快点见到他们啊!” “不行,先跟我回家!”袁大人口气断然。 “凭什么?”吴小哲表情傲然。 “都是我的人了,怎么可以不跟我回家见见爸妈?”袁朗理直气壮。 “谁你的人啊!” 袁朗的眼睛一眨,表情更加正直:“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 “呃!”吴哲再一次被梗住,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反正是在宿舍里,袁朗放心大胆的上去拍拍吴哲的脸:“怎么样,满意了吧?口舌之利,争来辩去的,幼稚!” 吴哲无言,目光悲愤:这个妖怪,为什么每次煽情的时候都不先通知,偏偏在最促不及防的时候,摆出张一本正经的脸说酸死人的话。 当然更要命的是,他真的会信!深信不疑! 于是29号一大早,吴哲同志乖乖赶最早班的车到省城机场去与袁朗汇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实的看到了袁朗脚边那只硕大的步兵标准越野背包时,还是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至于吗?” “很至于!”袁朗沉痛的点了点头,一脚踢了踢背包,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挺拔的陆军常服道:“来,战友,帮忙背一下,我穿这身不大方便。” 吴哲背起来试了试份量,还好,应该也就30多公斤,不算重。只是迈着步子跟在袁朗背后进机场时,吴哲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袁朗昨天晚上会专门打个电话回来让他记得出门要穿作训服……+++++++++++++++++++++++++++++桔:请想像如下画面,袁大人穿笔挺常服,一手插裤子口袋,帽子夹在手臂下面(参考他带领三儿成才去基地的画面)健步在前;吴小哲穿作训服,标准负重,手上拎标准军用行李包一只,跟在其后……第3章 吴哲心中默念:平常心平常心,千山万水都背过了,还怕这几小步? 袁朗同志办事能力出众,领着小吴同志一路检票登机,然后看着高高瘦瘦的小吴同志在全机人惊嘆的目光中,一只手把那只大得可怕的包扔进了行李箱。 “辛苦辛苦!”袁朗笑容可掬。 “不敢不敢!”吴哲眼藏杀机。 “等下就要见到我爸妈了,紧不紧张?”袁朗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 吴哲一愣,无奈苦笑,果然,被他这么一说,马上就紧张起来了。 “不要慌,下了飞机还要坐火车,火车坐完坐汽车,能赶上吃晚饭就不错了,你还有一天时间好紧张。”袁朗安慰道。 “你家里人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一般来说,只要你能够克制一下自己的哦……啊,他们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袁朗这话说得暧昧,但是此时吴哲的心思不在辩论上,仍然忧心忡忡:“我们应该把三儿带上的,这样就没嫌疑了。” 袁朗无语,低头望了一下青天:“当然,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我想许三多应该会更希望和成才一起放探亲假吧!” “也对啊,他们两老乡。”吴哲有点犯愁。 “你不会现在想退缩吧!” “那倒不会!”吴哲用力深呼吸一记,既然是註定要面对的事,他就不会退缩。 新疆vs上海,从行政级别上来说,两者齐平,但是……但是……就辖区范围来说……实在是差了太多。 等到下了飞机,吴哲才发现,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袁朗熟门熟路的,当然是他去买票,一路上车,摇晃,下车,再上车……好吧,这样的途程对于吴哲来说当然不算什么,30多公斤的一个包也不算什么,可若是同时再加上心里那越来越重的忐忑呢? “哎,你以前有没有带战友回家过?”坐在最后那班汽车上,吴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没有!”袁朗很老实的回答,军人的探亲假得来不易,很少有人会拿来乱跑,尤其是跑到新疆这么偏门的地方来。 “我还是觉得挺危险。” “怎么你好像就一点不担心你妈那边呢?”袁朗虽然一开始是成心要吓着吴哲好玩,可是吓到这么焦虑倒又不是他的本意了。 “我妈不会看出来的!”知母莫若子,吴哲断然否认。 “那我妈就更没机会看出来了!”袁朗心道,估计家中二老连同志一词的引申义都不会知道。 “还是要小心!”吴哲郑重其事的看着袁朗,却见这傢伙忽然站起身来,顿时奇了:“怎么了?” “到站了!” “啊!”吴哲惨叫。 可是还没进门,吴哲立刻发现原来他这一路上的焦虑完全是不必要的,袁朗站在大院里大吼一声:“妈!我回来了。” 前面那栋楼房的阳台上马上探出了一只又一只的人头,其中五楼的某一只,惊喜的叫了一声:“儿子,这么快就到了!妈给你去开门啊!”
第3页 等进了楼道,一楼二楼……的门全开了,一张张笑脸靠上来……“袁朗回来啊!” “哟,小朗啊,又升了啊!” “真的啊,都两毛二了!” “中校是什么级别?啊……” “营长!营长了!” “什么呀,副团!” …… 袁朗大人满面春风,表情骄傲又谦虚,活像个军区首长一样,一路对夹道欢迎的广大人民群众亲切微笑,问寒问暖,吴哲跟在后面,背着如此硕大一包,竟被全体劳动人民所无视,没办法,背包带子压着肩章了。 临到进门时,才听到一句有关自己的评价:“哎呀,你看看,都有勤务兵了!” 吴哲眼前一黑。 但是某位亲切的大婶马上从屋里关切的凑了过来:“你看把这孩子给累的,袁朗!你小子也太过份了,这么大的包,就让这孩子一个人扛着!” 袁大人满不在乎的脱鞋:“没事,他扛得动!” 大婶随手给袁大人头上来了一下:“你小子,就知道给我欺负人!” 袁朗抱头,苦了脸:“妈!” 吴哲站在一旁,此情此景令他在瞬间对大快人心这个成语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还杵那儿干吗?还不快去帮人家扛!”袁大妈怒目一瞪。 袁朗颇委屈的过去帮吴哲把东西卸了,先搬屋里去,只是转身前沖吴哲眨眨眼,吴哲顿时有点恍悟,难道……竟是个苦肉计? 吴哲那边厢还在疑惑,另一边袁妈妈已经给他张罗开了,又是让坐着休息又是倒茶递水,吴哲是真的渴了,正在大口喝水,就听着袁妈妈在念叨:“小同志,你别生气啊,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净爱欺负人!等下大妈帮你教训他,越大越不懂事了,远来是客,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噫?三儿!你在里屋磨蹭什么呢?出来陪你战友说说话啊!” 吴哲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了,等回过味来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之后,顿时撑不住,一口水全喷出来,呛了个昏天黑地。 袁大妈吓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呛着了,没事!”吴哲闷了一肚子的笑,勉强安慰着,一抬头,刚好看到袁朗脸色发黑的站在房间门口。 “吴哲!” “到!”吴哲条件反she的立正。 “进来!”袁朗下命令时的口吻短促而严正,连袁妈妈都被唬着了。 等吴哲进屋,袁朗把门一关,无奈的一抬下巴:“笑吧!” 吴哲再也忍不住,暴笑,从墙锤到地板,笑了半天终于平下气来问道:“为什么啊?” “我还有两个姐姐!” 吴哲想一想,逻辑上是挺说得过去的,但,但,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我说,是不是每次我喊许三多的时候,你都觉得是你妈在叫你啊!” “那倒不会,”袁朗绷着脸:“你声音和我妈不像!” 吴哲看着他笑,轻轻的喊了一声:“三儿!” 袁朗眼前条件反she的浮现出许三多那一口白牙,终于恶寒的脚软了!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叫我三儿!”袁朗想了想:“也不许叫许三多三儿!” “凭什么啊?”吴哲大笑。 袁大人忍了一下没忍住,扑上去掐吴哲脖子,吴哲习惯性的喊救命,却不想这次是真的有人来救命……“袁朗!你这孩子,又干什么呢!” 九天中一声暴喝,如雷霆般降下来,吴哲被震得耳朵根子都发麻,转头一看,顿时就愣了! 第4章 袁朗吓得赶紧松手。 “没事吧!”袁大妈赶紧过去验伤。 “没事,没事,队长和我闹着玩呢!”因为心怀鬼胎的缘故,吴哲的脸色发红,袁妈妈只当他是被掐的,随手又在袁朗头上拍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个正形呢,下手没轻没重的!” “没事,没事,真没事!我们训练的时候出手比这狠多了!”吴哲冷不丁看到袁朗眉头一皱递了个眼色给他,一时有点疑惑,却停住了没再往下说。 老人家毕竟好哄,三言两语的一打岔,注意力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袁朗寻隙沖吴哲道:“记得别和我妈说训练的事。” “怎么?” “要不要我去跟你妈谈谈实弹对抗是什么意思?” 吴哲马上明白了:“也对。” 饭点还没到,吴哲闲坐无事便陪着袁朗开包验货。 话说那包,吴哲一直背着,却是到此时才看到了包里的内容:各式补品,从骨髓壮骨粉到脑白金、黄金搭挡,两个mp3,两只电子词典,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特产、小礼品,最离奇的里面还有两套小号作训服,以及一大包子弹壳。 吴哲忽然想起袁朗临走的时候强a了许三多和连虎两套全新的作训服,顿时有点莫明其妙:“这是干吗的?” 袁朗指指mp3和电子词典,还有那两套作训服,捏了嗓子学童声:“舅舅那件圆帽子的迷彩服最帅了,我们也要!” “你贪污军队财产!”吴哲差点笑抽过去。 “哪有这么严重,最多就是个滥用职权罪!”袁朗满不在乎,把那一只只礼品纸盒子在床边摆好! 吴哲看那堆红红绿绿恶俗到死的盒子,更加的笑得透不过气:“这些东西谁让你买的?” “我自己买的啊!” “真没品!忒俗!” “俗好,俗代表大众,明白吗?学着点!” 吴哲不屑的踢踢盒子:“跟你学,最俗的都让你挑上了,亏你怎么想到的!” “这个简单啊,去超市随便找个营业员问一声,卖得最好的是什么,每样拿两包,走人!”袁朗笑得挺得意。 “你……给你爸妈买东西这么不上心!” “我有空做点什么不好,费那工夫!你还别不信,我妈就吃这一套,电视里广告做得越多的她越信,送礼这种事要讲究投其所好!明白么?”袁朗一伸手,食指挺轻挑的在吴哲脸上划了一下。 吴哲这次倒没躲,只是陷入了沉思,半晌:“那,这么说我应该给你妈买点什么礼物啊!” “这……用不着吧!你也就是跟我回来……玩两天。”袁朗忽然严肃起来:“你军校的时候有没有去同学家里呆过?” “有!不过当时整个寝室行动。” “买了什么?” “大家凑钱在门口买点水果吧,不大记得了!” “那就对了!”袁朗仔细想了想:“你要这么想,你也就是我一战友对吧,觉得新疆好玩,随便,就跟着我回来玩两天。” “有道理!”吴哲松一口气:“平常心,平常心,我是应该放松点,不能搞得来像见丈母娘似的!” 袁朗脸上一呆,好在他皮厚,倒也看不出来。 新疆的太阳下山晚,已经快8点了饭点还没到,袁妈妈怕把人给饿着,先炒了点饭出来让那两人垫着。吴哲和袁朗两个都不是挑食的人,也是真的饿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的。袁大妈一看急了:“慢点,少吃点,你爹等会下了班带烤羊肉回来,东大街那家的,你小时候最爱吃!” 袁朗嘴里咬着饭粒:“你放心,有我们俩在,整只羊都能给你啃下去,是吧吴哲!” “那是!我一个人能啃一条腿,都不带喝口水的。”吴哲配合着一起吹。 “真的啊!”袁妈闻言大惊:“那得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多买点,哎呀,也不知道老头子身上钱够不够,三儿……那个咱今天先买只小点的成吗?” 袁吴二人齐齐一愣,尴尬的对视一眼,袁朗清一清嗓子:“其实吧,我觉得咱买一只腿回来就足够了!” “这怎么行呢,你战友不是说他一个人就能吃了了,人孩子大老远的跑过来,哪能不让他吃过瘾了呢!” 吴哲惭愧的红了脸,袁朗随手在他头上拍一下:“你听他乱吹,他就一张嘴厉害!” “对啊,阿姨,我真的是随便说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吹牛了。”吴哲承认错误的态度非常诚恳,一只脚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踹过去,腹诽:这牛是谁先给吹出来的! 两个人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袁妈给拦下了,可是不一会,门一开,一个肤色黝黑神情严肃的男人拎了一只超大的袋子进来。袁朗的神色顿时郑重了几分,恭恭敬敬了叫了一声:“爸!”
第4页 吴哲一时间被那气场所感染,不由自主的随着袁朗叫,张口就是:“ba~~o~伯伯好!”好在改口快,两位老人谁也没注意到。 袁朗闷笑,笑得黑色的瞳仁里一层一层的闪着微光。 吴哲很快就看出来了,袁爸袁向东和袁妈妈沈玉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袁妈的话多,说话也快,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头仍然十足;而袁爸爸却是自打进门起就没说上过十个字,黝黑的脸上有刀割似的皱纹,而表情永远是严肃的,只是偶尔听着老伴儿沖他又快又急的嚷嚷时,眼底会流出几分笑意。 至于那顿晚饭,吴哲吃得几近惨烈,袁向东老同志买了整整十五斤烤羊肉,外带十五个馕饼(送的),袁妈妈又再炒了几个小菜,一家人开了伊力特,吃吃喝喝。吴哲一边埋头猛吃他碗里堆积如山的肉,一边憋了笑,听着袁朗把老a营吹成个温柔而甜蜜的梦乡,然后时不时的附和几声:是啊!那是!真的!就这么好! 吴哲的酒量过人,自称千杯不倒,但世事就是这点弄人,一般没酒量的都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比如说袁朗,倒是那会水的常常淹死在水里。 偏偏新疆这地毕竟是祖国西部边锤,民风剽悍,酒烈,入口如刀。吴小哲一心求表现,袁老爹举杯,他便酒到杯干,再举杯,再杯干,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拼上了酒,袁朗不敢断了他爹的兴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对拼。 这喝酒慡快的主,到那里都招人待见,再加上吴哲嘴巴甜,等酒劲上来,文思更是泉涌,连吹捧都是带着文采的,把个袁家老爹哄得满面红光。 只是伊力特这种酒,入口就辣,后劲更沖,等吴哲回过味来发现不对劲,脑子里已经晕乎乎的成了一锅粥,也真幸亏他是老a里训出来的,自控能力毕竟要比一般人强,强睁着一双眼睛迷瞪迷瞪的傻笑,倒也没说错什么话。 第5章 酒酣饭足,吴哲和袁家老爹都有点喝过了,袁大妈一边唠叨着一边切水果给大家醒酒,袁朗只能委屈的帮着收拾桌子。袁老爹喝多了,话也终于多起来,到最后大力拍拍吴哲肩膀:“好,好小子,不错,我喜欢!” 吴哲还带着酒劲呢,听得分外感动,心下一松,差点没红了眼眶。倒是袁朗和他妈两个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的笑了。 袁大妈苦笑着:“老头子,醉了,还是去屋里歇着吧!” 这但凡是醉了的人没几个肯承认自己是醉的,不过好在袁老爹虽然看着硬气,老伴儿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让趴着就去趴了,这一趴当然是再起不来了。 吴哲虽然没比老爷子好多少,只是他生怕酒后失言,心里强绷着一根弦,到底还是让他挺过来了。袁妈妈照顾完老伴,就忙着给两个小的找毛巾什么的洗漱用品,这两人赶路赶了一天,到这当口其实也真的都困了。 袁朗看着另外两个屋,房门都关着好好的,忽然心里一动,问道:“妈,吴哲晚上睡哪儿?” “怎么?他不跟你一块儿睡吗?你屋那床这么大,两人一起挤挤么算了!”袁妈有点意外似的。 袁朗脸上一僵。 “咋的?哦……我倒忘了,人大城市里来的孩子,规矩多!”袁妈妈犯起了愁:“那怎么办啊,我就晒了一床被子,这大冷的天,被子没晒过可怎么盖啊!” “一床被子?”这下子袁朗的脸是真的黑了。 “是啊!你姐下半年刚刚给做的,全是新棉花,特意做了床大的,就是给你回来用的,本以为……”袁妈妈一看儿子的脸色黑得彻底,还以为嫌她老调重弹太唠叨了,顿时有点不高兴:“你呀!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你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那外孙都会叫外婆了……” “妈,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这一床被子你让我们两个今天晚上怎么睡啊!”袁朗瞟一眼坐在一边脸红红晕乎乎的吴哲,简直欲哭无泪。 这种事不提还好,一点一肚子火,袁老妈顿时放下脸来:“在部队,在部队不让提,在家,在家还不让说!两男的有什么不好睡,随便凑合凑合过去么算了,明儿自己晒被子。” 袁朗碰一鼻子灰,不敢再去揭他老妈最逆的那枚龙鳞。 “袁朗,不是妈要说你……我看我跟你爸年岁也不小了,你工作忙,妈知道,可是……” 袁朗听得心里发麻,一转头看到吴哲喝高了原本就带着点水光的眼睛,越发亮得过份,知道他也听着了,便有些着急起来,无奈道:“妈!这事明天再说吧,你看吴哲,都这样了,让他早点休息吧!” 毕竟是有客在旁,袁妈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气哼哼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这两位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打了点热水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袁朗站在床边看着那一床大被犯起了愁,倒是吴哲想得开,三下五除二,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里:“就这么睡吧,你就别磨蹭了,当心此地无银三百两!” 袁朗想想也有理,只能苦笑着脱了衣服上床。 吴哲喝太多了烈酒,全身体温都偏高,刚刚是用意志力强撑,现在躺在床上放松下来,酒劲上头,脑子更晕得厉害,忽然哑着嗓子说道:“这,可是你的床啊!” “嗯!”袁朗知道他在指什么,声音也跟着软了几分,左手在被子下面摸索,找到吴哲的手,握紧。 伊宁地处边锤,天上的星都要比内地亮几分,照得房间里四下闪着微光。 吴哲侧身转过来,眼睛里落了满天的星子,笑着:“我们说会话吧,就这么睡过去了,多浪费啊!” 袁朗却没开口,轻轻往前蹭了蹭,就碰到了吴哲的嘴唇。 这地方实在太特别,不接吻还好,一接吻,只觉得魂魄都去得差不多了,脑子里瞬间就成了一片空白。袁朗的动作极轻,像夜风拂过,温柔缠绵。这是一个醉人的夜,足以令人沉醉,可是当吴哲把自己贴身的迷彩t-恤从头顶上脱下来时,还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家里房间隔音怎么样?” 袁朗怔了怔,闷笑:“好像很差!” “那怎么办?” “算了……睡觉吧。”袁朗无奈的拍一拍吴哲的脸,翻过身去,深呼吸让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 “可是……”吴哲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想做!” “哦?”袁朗有些愣了,意外的回身看着吴哲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渴望的光,极强烈的欲望,但与性慾无关。 “这是你家,你的床,你家里人专门给你……做的……” 袁朗静静的看着他,可眼神已经乱了。 这里是家,不是宿舍,虽然他们早已经习惯把军营当成家,可一旦回到了真正的家里,那毕竟还是不一样。这是一张陈旧的大床,父母就睡在隔壁,床边的书桌是从旧屋里搬过来的,上面还留着小时候铅笔划下的痕迹。 这可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甚至可以不要那么计较,忘记父母的禁忌,假装已经得到了许可。 袁朗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的流转,胸口热得发烫。 “别出声,忍着点!”袁朗的声音哑得自己都有点听不清,手指上带着火,抚过另一具火热的躯体。 “嗯!”吴哲只是笑,眼睛闪闪发亮,瞳孔中有一点高光,映着窗外的明月。 用最不激烈的方式做爱,一寸一寸的厮磨,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然而深入而持久。 目光始终纠缠着,像是可以从对方的眼中找到生命的一切。 吴哲用力咬着下唇,把所有的喘息声都闷到喉咙口,袁朗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让他咬,贴着他耳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是就喜欢让我见点血吗……” 吴哲张口就咬上去,狠狠的咬紧,咸腥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混在喘息声中,被咽下喉咙,于是感官越发敏锐起来,意识却朦胧,不知身在何方,模糊中听见有人在叫:“吴哲……” “嗯?”吴哲勉强应声,把视线移过去。 极轻的声音含混不清,从袁朗喉咙深处出来,带着cháo湿炽热的气息。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双火热的黑色眼睛,半眯着,像野兽般热烈的眼神。 吴哲忽然明白,其实他没想说什么,只是在叫他而已。 第6章 袁朗的父母起床都很早,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听到房外有动静。房间里床上躺着的那两位,脑子里都悬着一根名叫二级战备的弦,一点点风吹糙动便惊醒,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的脸,匆匆扫过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床的两边滚。 房外的动静一直很轻,过了一阵,只听到大门一关,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第5页 “这么早,他们干嘛去啊?”吴哲有点困惑。 “是啊!”袁朗把手錶摸出来看了一下:“才8点多。” “哦?”吴哲一愣,一时有点无法把8点多与天还早联繫到一起去。 “去晨练吧……大概……打拳?”既然确定了屋里没人,袁朗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天还没亮呢!”吴哲看着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天空像泼了墨一样的浓黑:“昨天,你妈跟你说什么了吧。” “是啊,还不就是那点事嘛,你也别幸灾乐祸,再过几年你也一样。”袁朗老实直说,他当然不会幻想吴哲会醉到人事不醒什么都没听见的地步。 “我们,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吗?” “三年才三十天假,再被铁队苛克一下,能在家里呆几天都不一定,一混就过去了,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吴哲也是这么想,可是心里底总有着极深的愧疚:“以后得对他们更好一点,毕竟你爹妈这辈子就没有机会抱孙子了,我爸妈也没机会了。” 这话题有些太沉重了,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袁朗伸出手,揉一揉吴哲的头发,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温柔怜惜。 “哦……天要亮了!”吴哲十分惊喜,撑起上半身,从袁朗身上爬过去,睡到床的另一边,更靠近窗的那边。 清晨时分,天空带着青冥色的灰影,东边最远处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渐渐的泛出一点点鱼肚白。 “太阳快要出来了!”吴哲侧身看着窗外,很兴奋似的。 “没见过太阳啊!这么开心。” “没在这里见过。”吴哲的左手在背后摸索一阵,找到袁朗的手,固执的握住,拉到胸前:“别说话,陪我看。” 天,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亮得很慢的,黑暗一点一点的退去,慢到人肉眼所不能察觉的地步,可是却总在人失去耐心,几乎要放弃的瞬间,好像一下子,天就亮了。 地平线上晕起了红霞,暖暖的,金色交织着红色的光,那轮圆日便像一个新鲜的蛋黄那样,圆圆的,润润的,一点点的露出来。于是远近的建筑物上都蒙了层霞光,将青灰色水泥的色泽染得分外美丽。 “知道吗?每次,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我一个人睡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就会觉得特别不真实,好像昨天夜里的一切都是做梦,你的样子,你说的话都是在梦里。有时候,晨练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都不敢看你的眼睛,觉得假。”吴哲说话的声音很轻,袁朗的手不自觉收紧,把人揽到怀里,于是心脏靠在同一个高度上跳动。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可以一起睡到天亮就好了,在一起,看着太阳升起来,多真实的感觉,然后确定一切都不是个幻境……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是不可能会发生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成真了。”吴哲的声音很沉,有太多感慨:“有时候想想,老天真的待我不薄!原本永远不会实现的梦,帮我圆了一个又一个,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足。” 袁朗一直都没有出声,窗外,那轮红日已经完全的脱离了地平线,放出更多的热量。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平静的,心脏在平缓的跳动着,可是右眼却蓦得一凉,像是有一滴水溅到了自己眼睛里,然后,又多带了一滴滚出来,消失在枕巾上。 直到过了很久,袁朗才想明白,那其实是他左眼里流下的泪,越过鼻樑,落到另一只眼睛里。 想要一起看到日出。 袁朗觉得心疼,多么卑微的愿望,在平常人看来几乎是不值一提的愿望,而在他们,却成了一道连想都觉得最好不要去想的障碍。然而却意外的实现了,于是如此轻易的就满足了,真心实意的满足了,因为从来没有渴望过,可以得到更多。 “吴哲!”袁朗的嘴唇贴着吴哲后颈的皮肤:“你会不会……” “后悔?”吴哲截了他的话:“你会么?” “我不会!” “那为什么我就应该会?”吴哲翻过身来,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牢那双黑眼睛:“凭什么,老是由你来问我后不后悔?别这么倚老卖老的行吗?比我大几岁就有资格炫耀吗?不是说好了,要长相守的吗?” “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不用担心我!”吴哲这话说得很郑重,只差立正敬礼,说:请放心! 于是袁朗也笑了,轻声道:“我明白了。” 伊宁虽然是西北重镇,可是相比较东南沿海的那些大城市,仍然简陋得像一个县级市一样,吃过了早饭,袁大妈只说让袁朗带吴哲出去玩,袁朗挺无奈的看了自个老妈一眼,心道,咱们这里的市中心,搞不好还不如人家小区旁边的一个十字街口。 吴哲倒是兴致十足的样子,迫不及待的拉着袁朗上街去。 伊宁是兵团师部驻地,虽说建设兵团不同于普通的野战部队,但这城市的军味就是比别的地方来得浓,这在这个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对部队十分的了解。 袁朗与吴哲两个如此年青的校官并排的走,又穿着特别的作训服,走到哪里都特别的引人注目。 好在商业区是实在没什么可逛的,倒是索性把袁朗小时候上学的学校全走了一圈,小学和初中都在,倒是高中全翻新了。袁朗站在新崭崭的教学楼前,很是有点唏嘘,唏嘘之余,自然也忘不了中吹嘘了一番自己当年的光辉史:什么万米长跑冠军啦,什么校升旗手啦,等等……到最后逛得有些累了,两个人买点了羊肉串、几张饼,逛到城郊随便找了个小坡地坐了下来,吃吃喝喝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时间不够啊!”袁朗挺遗憾似的:“要不然,可以带你到北疆里面去玩,可好玩了!有戈壁石子滩,还有糙场,还可以去我大姐那儿看看,阿拉尔,产棉花的地方,看不到边的棉花田,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我觉得还是在家里陪陪老人来得好,下次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袁朗笑得意味深长:“陪酒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靠,你还有没人性啊?我昨天喝得差点就挂了。” “应该的,吴哲同志!就当哄你老丈人开心了。”袁朗挑眉,用手肘碰他一下。 吴哲埋头算了算,嗯,好像这么叫,他不吃亏,袁朗那边已经回过味来:“噫?你应该叫我爹什么好?” “叫爹!”吴哲迅速的接话,一脸正直。 袁朗想想,嗯,还是这样最好,大家都不吃亏。 第7章 其实无论想不想陪着,时间也是真的不够了,29下午到的,1号上午就得走,算算时间真是短得可怜,袁妈妈只能变着法的做好吃的,恨不能一餐在桌上摆一百道菜,只恨自己儿子没长了十张嘴。 吴哲长得干净帅气,嘴巴又甜,在基地的时候就是中老年妇女(医生)宠爱的目标,袁大妈小小堡垒一攻即下。再拿出一点点上海男生的体贴手段,吃过饭佯装要帮着洗个碗什么的,其实哪里用得着他的十指沾上阳春水,早被袁妈妈一把拦下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没口子的夸:瞧瞧,瞧瞧,瞧人家的儿子长的,多懂事! 袁大人心里很是郁卒,心道,他在这里自然当牛做马尽量发挥,等再过两天就是你儿子给人当孙子的时候了。 一忽儿来了,一忽儿又要走,这儿子养得,真是像客人似的,袁妈妈坚持要帮着收拾东西,看着袁朗在旁边叠衣服,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啊,到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找个老婆?” 袁朗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吴哲的动作略僵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妈,咱不谈这事了,行嘛?” “耶,你这孩子,哦,我不谈,你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过一辈子啊!” “哎,你……你……” 吴哲一看苗头不对,马上过来劝架:“要我说,队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过呢,怎么也要找个伴儿的吧。”袁朗看着那张正直的脸,眨了眨眼睛,想笑,又不敢。 倒是袁大妈被吴哲这一句话说得贴到心坎里,眼眶都红了,只拉着吴哲的衣服:“你说说,你说说……唉,儿子大了,妈的话也不听了,你帮我劝劝他……” 吴哲一脑门的黑线,一肚子的罪恶感,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好……大妈您放心,我一定劝,怎么也不会让我们队长一个人过的。” 袁朗看得忍不住要帮他解围:“结婚又不是我说了就算的事,也要有人肯嫁吧?再说了谁知道你要找个什么样的,等找回来你又看不中,还不是照样烦我。”
第6页 “你少拿这话堵我!你妈才没那么挑呢!只要你看着喜欢,懂事点,妈都喜欢。” “那,吴哲这样的呢?”袁朗一挑眉毛。 吴哲被这话吓一跳,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 好在袁大妈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你要是能找个像人孩子这么懂事又有文化的姑娘,妈就烧高香了。” 说完,愤愤然的走了! 得,关键词,在此——姑娘! 袁朗和吴哲两个对视一眼,焦头烂额的,无奈一笑。 “矛盾不可调和!”吴哲安慰似的拍拍袁朗的肩膀:“熬着吧,老大,反正,兄弟我也快了!” 袁朗哭笑不得。 “对了,等到了我家,我妈面前不该开的玩笑你最好给我一个字都别开。” “怎么?” “照理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我妈是神算,还是小心点好啊!” “你妈做什么工作的?” “老师啊!”吴哲有点意外:“怎么?档案上没写?高中的,教化学。” “靠!”袁朗更郁闷了:“那还不如我妈好应付。” “是啊!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万一要是让我妈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反应,结论很极端啊!我觉得要么就是她大门一开,说:你以后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个儿子。要么就是: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你!” 袁朗有点傻眼:“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一点。” “对开……所以不敢试。”吴哲忽然拍拍手:“行了,不谈这个了!谈点高兴的。” “哦?” “比如说,这次轮到你穿作训服,背包(目前包里有一大堆新疆土特产,份量照旧),该我穿常服了!陆军的常服还没穿给我妈看过呢!”吴哲一想就挺得意的,想他一少校配个中校级的勤务兵,全国中国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行!”袁朗偶尔在耍不了赖的时候,也是会老实一回的。 “另外,你在我家不用干活,我妈不在乎这个,我家也没活让你干。不过你得一天三遍的夸我妈漂亮、年青,还得不带重样的,至于我爸那边嘛,你就努力的吹一下你的光荣战史,我老爸崇拜英雄。” “行!”袁朗咬牙。 “别紧张,袁朗同志,我对你的口才有信心!” 再有信心,其实也还是会紧张的,袁朗坐到飞机上时,终于有点能体会吴哲的心理了,就是那种特别理亏,特别不安心,好像人为刀俎,你就得乖乖去为鱼肉的紧张感。 不过吴哲十分狡猾的订了红眼航班,落地到虹桥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这么干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至少这三更半夜的,总不能把客人打发到外面去住酒店,而万一这人要是住下来了,怎么也没有主人家把客人打发出去的理由。吴小哲埋头盘算,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等出了机场大门,吴哲拦了辆计程车,操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同司机砍了一通价钱,袁朗在旁边站着,愣是一字没听懂。等这车一路开到吴哲家小区门外,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多。这是一个配套设施非常齐全的小区,即使是三更半夜,鹅卵石路边的贴地灯仍然幽幽的放着光,照得四下里树影重重,倒有几分诡异的气息。 吴哲领着袁朗摸黑走在楼道里,回想起几天前袁朗回家那阵夹道欢迎的盛况,不由得心中几分唏嘘。 这两人堪称中国最好的侦察兵,此时更是拿出摸哨的功夫,完全悄无声息的滑进家门。吴哲关好大门,指挥袁朗换过拖鞋,先把大包卸了,轻手轻脚的往自己的房间里熘,他事先有通知过,相信床褥被子应该都已经准备好,可是路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却看到虚掩的大门里透出一线昏黄的光束来。 吴哲一愣,轻轻把门推开:“怎么还没睡呢?” 吴妈妈陶竹君正守着电脑上网,冷不丁听这神兵天降的一句,着实吓了一大跳,猛得一下子站起身,连椅子都碰倒了,惊魂不定的看着自家儿子。 “是我,我,我回来了!”吴哲连忙道。 第8章 “你,怎么进来的?你要吓死我啊!” “我开门进来的啊,我以为你们都睡了嘛!怎么这么晚都不睡啊!”儿子见了妈,没说得,总是要先小撒一娇。 陶竹君这宝贝儿子两年多不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刚才那些些小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嘴上还在嗔怪:“还不是你小子不好,买这么晚的机票。” “我买不到嘛!” “让你早点订,早点订,怎么越大越回去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没这么糊涂啊!” 吴哲笑容得尴尬,凑在老妈耳边说:“妈,我们队长在,给我留点面子。” 陶竹君无奈的瞪他一眼,不再揭短。 吴哲笑嘻嘻的揽了自己老妈转过身,得意洋洋的对着袁朗介绍道:“队长,这是我妈!” “妈,这就是我们队长袁朗!” 呃…… 陶竹君一直听自家儿子在电话里吹嘘老a的辉煌,对袁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倒是袁朗,虽然吴哲一路上跟他说了不下十遍诸如:等下看到我妈,别的先放一边,一定要称赞她漂亮!这一类的话。 但是在他的概念里,一个需要这么夸的女人,多半决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他做好了全部心理准备等着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吴妈,却意外看到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美妇人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顿时神情愕然的呆了一下:“这,这……这是你妈?” “怎么?没见过美女啊!”吴哲笑更得得意,心道:果然是袁老a,演技一流。 袁朗笑容尴尬:“阿姨好!” 陶竹君倒是一脸的温和笑意:“袁队长好,我们家小哲在你队里,让你费心了。” “还好,还好!”袁朗看那笑容心里嘀咕着:这哪里像妈嘛,笑得像个指导员一样。 “妈,这么晚了,你先去睡觉吧!” 吴妈妈嘆口气:“你也知道晚啊?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再睡。”的“明白!”吴哲拍的一个立正敬礼,袁朗在后面腹诽,你小子冲着我的时候可没站这么直过。 只是,吴妈妈温柔的眼睛转到袁朗身上,又有些迟疑:“不过,今天晚上你打算让你们袁队长睡哪里啊?” “就一起挤挤算了!”吴哲满不在乎的说。 “这样不太好吧!” 吴哲和袁朗脸色齐齐一僵,好在吴妈妈刚刚只开了电脑桌前一盏檯灯,室内光线晕暗,看不清这两人神色的变化,袁朗偷偷的瞄了吴哲一眼,拿不定主意现在自己是不是要开口。 “妈!这有什么啊!当年我同学过来不都这么睡的。”吴哲笑道。 “那是你同学,这位毕竟……” “哎唷……”吴哲的声音顿时又轻快起来:“我们部队没那么多虚东西,你知道我们出任务的时候都怎么过夜吗?几个人往糙丛里一钻,就这么睡着了。” “你就编吧,当你妈没见过世面呢!”吴妈被自家儿子逗笑:“我随便你!反正怠慢了袁队长回去挨训的人是你,记得,洗澡小声点,你爸已经睡着了。” “去吧去啊!”吴哲拉着老妈的胳膊塞进主卧室里去。 关上门,回头只看到袁朗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吴哲拍拍自己胸口:“杯弓蛇影!” 袁朗轻声道:“吓我一跳。” “放心吧,没那么邪的!我妈还不至于神成这样。” 吴哲先去沖了澡,又从客房拎了个枕头过去,等他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袁朗也从浴室里出来了,只穿着贴身的军绿色汗衫,发稍上沾了点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吴哲看他那样子马上急道:“你赶紧先上床,我们家可没暖气,你当心着凉。” 袁朗失笑:“我有那么菜吗?” 吴哲不理他,把里里外外的灯都关了,也跳上床去,蹭到袁朗身边去咬他耳朵:“哎,你知道我爸那房间里,什么最好吗?” “哦?” “隔音!”吴哲笑得贼兮兮的:“我老爸发烧音响,装修的时候全贴的隔音砖,两层!” 袁朗眨眨眼睛:“你想干嘛?” “不干嘛!”吴哲翻个身仰面躺着:“今天小爷我累了,明天再好好收拾你。” 袁朗在黑暗中悄悄伸出手,掐吴哲的脖子! 一夜无梦安眠到天亮,吴哲房间里的窗帘比较厚,错过了天光,起床的时候便有些晚了。吴哲刷完牙进客厅,看到吴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圈转下来却没看到自家老爸,不由的诧异了:**“哎,老爸咧?”
第7页 “学堂里去了!” “今朝还要去学堂?” “就是讲吖,好像是要搞个啥庆典吧,伊拉大学里的事体就是多。”难得儿子回来了,一家人还是凑不齐,吴妈妈也是很郁闷,抬头看到袁朗也洗好脸出来了,便改口说了普通话,走到饭桌边拿起一盘生煎:“你爸今天临走的时候专门绕路去买的,就是冷掉了,我先给你们热一下去。” “妈,你就不怕把厨房给点了啊!”吴哲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挺信不过的样子。 “那你来!”吴妈妈一伸手,把生煎盘子递到吴哲的鼻子底下。 吴哲笑得开心了:“妈,你就不怕我把厨房给炸了啊!” “那就没办法了!”吴妈妈作势看看手里的盘子,挺无奈似的递到袁朗面前:“那就只能麻烦袁队长您了。” 袁朗愣了一下,乖乖的接了过来,走进了厨房。 吴哲和吴妈妈两个互望一眼,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 “妈,你搞什么啊!” “我开玩笑而已嘛!” “吴哲!”袁朗在厨房里叫人。 “到!”吴哲连忙赶过去。 “这东西是要怎么热的?”袁朗这辈子没吃过生煎,对原理不熟。 “你在平底锅里先放油,把东西码进去,煎一下就行了!”吴哲vs“放点油,煎一下就好了!”吴妈妈。 母子俩异口同声的说完,再次互望一眼。 袁朗油瓶拿在手里,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两人,吴哲尴尬的笑笑:“这个,我和我妈都是理论型人才,没动手能力的!” 其实煎个生煎实在不需要什么动手能力,袁朗随便搁了点油就煎开了。的吴哲自觉理亏,笑得更加谄媚了点:“队长,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啊!” “这算什么呀!我烤的全羊才叫一绝呢!”袁朗得意洋洋:“哦,对了,你没吃过吧!回去问问齐桓去。” “看到了吧?让你跟你爸学两手,就是不肯动,看将来谁肯嫁给你,人家中校还会做饭呢?”吴妈妈抓到机会就现场教育。 “没关系,那我嫁给他好了!”吴哲漫不经心的随口搭一句,袁朗站在炉子边上,从背影看过去,十分平静,只是一点油星从锅里爆开,恰恰溅到他手背上,竟也忘了动一下。 吴妈妈上下看他两眼,不屑的笑道:“就你这样?人家肯要你才怪!” “没问题,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一下好了,就当是为部队解决军人的家属问题了,这也是我这个做队长的应该做的嘛。”袁朗笑眯眯的一边盛生煎一边说道。 吴妈妈笑倒:“那真是麻烦你的了袁队长!” “老妈!”吴哲无奈的抗议一声,上前去帮袁朗收拾东西、拿碗筷,一回头看他妈已经回客厅去了,才轻轻的在袁朗耳边说道:“我妈那是有娱乐精神。” “我知道!”袁朗笑一笑。 **(普通话翻译版:“耶,爸呢?” “去学校了!” “今天还要去学校?” “就是说呀,好像是要搞个什么庆典吧,他们大学里的事就是多。”)第9章 生煎馒头,清粥小菜,这是最具上海特色的早餐,吴哲太久没吃到家乡菜,吃得不亦乐乎。吴妈妈报纸翻完也坐到桌边来:“午饭吃什么?” “唔?”吴哲咬着筷子想。 “还是出去吃吧!我订了小南国和港丽,你自己挑一家,等下吃完饭,你就带袁队长在市中心逛逛,袁队长还没来过上海吧!” “没!阿姨叫我袁朗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 吴妈妈笑笑,却没有应声。 倒是吴哲探头过去问:“你吃不吃得惯甜的菜!” 袁朗想想:“有多甜?” “算了!港丽吧。”吴哲还是帮他做了决定,上海本帮菜,实在不是一般的外地人可以接受的。 “那吃完饭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发了!”吴妈妈看看钟。 “啊?”袁朗错愕的看看自己面前的那只空碗,他没搞错什么吧,早饭不是才刚吃吗? “哎,对了,你们两个,就穿成这样跟我出门?” 袁朗和吴哲面面相觑,有什么问题吗? “儿子啊!过节啊,元旦了难得回来一趟穿帅一点嘛,给你妈也撑撑场子!” 吴哲‘啪’的一下跳起来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就拉了袁朗进房去换衣服。 “多穿点,今天外面可冷着呢!”吴妈妈不放心的关照。 “妈,注意点隐私,别偷看我们换衣服嘛!”吴小哲拦在门口。 吴妈妈失笑,挑眉看他一眼:“有毛病。”随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军装是非常显气质的东西,不一会两个人换好正装常服,理好军姿,一前一后的从房间里出来,端得是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吴妈妈看得一呆,摸摸自己的脸:“不行,我得去打扮一下!” 吴哲大笑。 吴妈妈换过衣服,又化了点淡妆,一头长发一丝不乱的盘在头后,用一个深色镶水钻的夹子夹好,越发显得气质端庄优雅。吴哲马上狗腿的上去恭维:“妈,行了别再弄了,现在就已经人人当你是我姐了,再这么下去,该有人说我是你哥了!” “成天胡说八道!也不怕袁队长笑话。”吴妈妈笑骂。 “没关系,”袁朗笑道:“反正在这儿我最老!” a大队两张最利的嘴联手,当真是把吴妈妈哄得笑个不止。 到了车库,袁朗一心求表现,主动的坐上了驾驶席,吴妈妈刚想阻拦,却被吴哲一把拉住了,悄悄的眨眨眼。 “好!”吴哲拍出一张地图,手指一指:“我们在这儿,目标,人民广场,袁朗同志,人民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你,请不要辜负了这殷切的期望。” “是,保证完成任务!”袁朗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眼中几分诧异,不就是开个车吗?这小子搞什么鬼? 其实这小子倒真没搞什么鬼,搞鬼的是上海的交通,袁朗刚离开小区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晕了,他是记图高手,区区一张上海城市交通图,扫了几眼就已经印在心里,可是……等他真正上了路才发现,原来光有图是不够的! 地图上不会告诉你哪条是单行线,哪条是双行线,哪个路口只能左转,哪个路口只能右转,袁朗几次碰壁之后又只好把地图拿了出来研究,吴哲在旁边偷笑,眉飞色舞,袁朗挫败而恼怒的瞪他 “笑什么笑!你来开!” 吴哲摆手:“我也不行的!” 家里的车是他念了大学之后才买的,他也没机会开着上路,吴妈妈终于看不下去,笑道:“算了,还是我来开吧!” 袁大人十分郁卒,看着路边一团乱的指示牌,灰熘熘的下车坐到了后座,吴哲趴在椅背对着他笑,露出一口细白牙,袁朗在后视镜看不到的角度里比了一下拳头,用口型道:给我小心点。 过节时的交通果然是特别差,吴妈妈虽然是熟手,也照样开得步履艰难,袁朗一边看着路况,一边不自觉对照脑海中的地图,吴哲从后视镜里看他神色专註:“想什么呢?队长!” “没,没什么!” “您不会是在想怎么打巷战吧!” 袁朗不语,掩饰性的笑笑。 “打仗?”吴妈妈好奇心起。 “妈,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长狙击手出身!习惯性的看楼先看制高点!” “这么厉害。”吴妈妈要专心开车,话也接得有点敷衍,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吴小哲平时对家里一向吹得没边,十成中能信到一成就已经到顶。 花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总算是把车开到了人民广场,找到了停车场停好。 袁朗看看表,果然是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效率!两个小时能干些什么?至少够打一场局部小规模战斗了,当然,刚才那也是一场战斗,和人山车海的战斗。 元旦佳节,满大街的行人,可是这五色缤纷的时尚流行反倒衬托出袁朗和吴哲这两道军绿色的卓尔不群来,尤其是袁朗,明明只是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散步似的随意步行,却偏偏有一种难言的气势,再配上吴哲瘦削挺拔的身姿,两个人走在一起简直是自成一脉,迎面而来的行人竟会不自觉给他们让出空间来,回头率更是100%,吴妈妈被看得实在吃不消,索性落后一步走,离开目光的焦点。 照理说老妈看儿子,理应是越看越帅,可是吴妈妈在后面跟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到底还是嫩了点。
第8页 路上人多,吃饭的地方人就更多,袁朗跟着吴哲在那宽阔的大商场里绕来绕去,终于摸到餐厅门口,却看到眼前一大排沙发,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排队,等号!放心,我妈已经订了位子了,我们不用等!” 至于嘛,就为了吃顿饭!?袁朗暗道。 等侍者过来,领着入了座,吴妈妈一边脱大衣一边心有余悸似的说道:“小哲,等下吃完饭,你一个人陪袁队长在市区里看看吧,我可不想再跟你们走在一起了。” “妈!你嫌弃我啊!” “太引人注目了,搞得来像国家要员似的!”吴妈妈笑道。 “妈,你要想啊,一个中校,一个少校给您一个人做跟班,那就是国家要员的待遇!” 反正说话不费事,吴哲只要找到机会就恭维他老妈,吴妈妈心里听得再受用也忍不住诧异:“你这孩子这趟回来怎么嘴巴变这么甜了?” 这地方吴妈妈比较熟,一手主导点了菜,其实从老a营里出来的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挑食,逼到急处什么东西没吃过,不停的夸好吃也不过是努力发挥语言优势,力求哄得吴妈妈开心罢了! 等吃完饭,大家商议定:由吴妈妈开车先走(反正留下给他们也没人会开),而吴哲则带着袁朗看看大上海,晚上坐地铁回家。吴哲看着他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脸上的笑容马上垮了下来,随手解开了常服的风纪扣,松了口气道:“累死我了!” “你这佞臣也不好当你啊!” “什么嘛,我这是忠臣孝子,大仁大义!”吴哲有点感慨:“说穿了,除了说说笑话,逗他们开心,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本来就回报不了什么,现在就更没什么。” 袁朗无言,只能伸手拍拍吴哲的肩膀。 “好了!”吴哲声音一高,把兴致又调动起来:“来吧,让小生带着你这土包子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大上海!” 第10章 要说上海这地方,其实真没什么可逛的,不过是一个百货公司连着一个百货公司,吴哲和袁朗俩大男人,还穿着一身军装常服,逛商场这么无聊的事,那真的是断他们头也不会肯去做的。 不过是在南京路上走了一下,在万国建筑徘徊过,隔江眺望一下东方明珠,吴哲看看时间差不多,便拉了袁朗打道回府。 只是吴哲实在离家太久,千算万算没算到此刻正是晚尖峰时段,地面上就已经摩肩接踵人挤人,再下地一看,黑鸦鸦的一片人头。 袁朗从没见过这阵势,顿时惊嘆道:“中国果然人多啊!” 吴哲许久没做这人海中冲杀的事,心里也有点发憷,关照道:“跟着我哦,可别走丢了!” 当我小孩子啊?袁朗失笑。 可是,说着不要走散,到后来,还是走散了。 人民广场的地铁站年前彻底的大改造过,吴哲完全不熟,可偏偏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托大不肯去看地图,三转两转的就没了方向,尤其撞上这种尖峰时段,人挤得是一个贴一个,难走之极。 吴哲伸长了脖子四下看,总算是让他找到了自动售票机,顿时心里一阵欣喜,奋力挤了过去排队,等他两张车票到手,再回头时,却只见行人如织,四面八方全是挤死了的人墙,哪里还有袁朗的影子。 转瞬间,他马上想到: 1.袁朗没有带手机。 2.袁朗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这可怎么办?吴哲顿时觉得心里一悸,有点心慌了起来,地铁站里本来就人多,偏偏吴哲刚好愣在了地铁的出口处,被汹涌的人流撞来撞去,身边的人都用不满的眼神看他。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吴哲束手无策。 这……这事……简直有点荒唐。 他们两个,什么复杂的地型没有闯过,什么枪林弹雨都过来了,竟会在这里……吴哲漫无目的的被人流带着走,无意识的东张西望,但心里几乎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但愿那个手眼通天的烂人能够找到办法联络基地,弄到他家里的地址。 阴沟里翻船了!吴哲苦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无论如何,先去家里等着吧! 吴哲太专注心事,便没意识到自己走逆了方向,一时间,千百人来,他一人去,在人fèng中挤来挤去,越挤越觉得心里有点发空,就像是在那些夜里,看着袁朗离开的背影,那种喜悦与空茫交错的感觉。 袁朗总是会问他后不后悔,其实没必要,他从来不后悔,他已经很满足,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害怕。 患得!患失! 超脱这种天份不是什么人都会拥有的,吴哲有一颗平常心,但,他仍然还是个普通人。 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在隐隐的忐忑着,害怕失去,在人群中失散,蓦然回首时已无踪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见到。 吴哲忽然觉得孤寂,在这最繁华都市的最熙嚷地带,眼睛被各种颜色充满,耳朵里回响着成千上万人的喧嚣,心里空成一片雪白。 这里,是他的家乡! 可是似乎,他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吴哲站在人流的中央,茫然四顾,视线从行人模糊不明的面孔和头顶色彩鲜明的告示牌上掠过,忽然间一颤,凝在远处一只手臂上!那只手臂伸得笔直,是最深沉而浓烈的绿,在一片颜色暧昧的背景中如此的突出,正做着一个最简单而熟悉的手势:报告你的方位! 吴哲顿时微笑起来,伸手,努力伸到最高:我在这里! 远处的手掌翻转了一下,换了另一个指令:向我靠拢。 吴哲在人群中穿梭,几乎拿出冲锋的劲头,搞得身后一串的抱怨声。偶尔被人流沖移了方向,一抬头,那只手仍然稳定的宣告着他的存在。 袁朗终于从人群中看到吴哲的脸,便夸张的揉着臂膀抱怨道:“你小子什么眼神啊,到现在才看到我!” 吴哲也不反驳,只是不停的笑,喜悦满溢。 “你傻笑什么啊?”袁朗诧异! 吴哲摇头不语。 “什么事这么开心?”袁朗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正想追根究底,却已经被人一手拽了胳膊拉着走:“走,跟我回家!” 站台上都站满了了人,车厢里自然只有更挤,袁朗和吴哲两个凭着特种兵的身手,顺利杀入罐头里做了两条沙丁鱼。吴哲经验丰富抓到了一边扶手,就有点担心袁朗:“你小心点,站稳了!” 袁朗简直绝倒:“就这种地方,你还担心我会摔到?” 他虽然不像许三多他们是机步连出身,可是车载步兵的功课在特种兵受训的时候可没少做。袁朗心忖,以后得限制吴哲的探亲假了,上海这地方水土太邪门了,怎么才来了没两天就娘们叽叽上了。 被他这么一问,吴哲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就在此时,到站了,车厢里一阵摇晃,袁朗当然可以站稳,但挡不住别人不稳,更何况下面连个放脚的空间都没有,重心控制不好,四面八方的压力一起过来,饶是袁朗为了面子硬扛,还是被撞得晃了晃。吴哲一挑眉毛,笑得很是缺德。 靠!袁朗心里骂一句,索性顺势一扑,撞在吴哲身上。 这车厢里兵荒马乱的,你压我身上我撞你胸口的事多了去了,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只是袁朗刚好往前倒了一下,背后空出一点间隙,一个刚上车的人见fèng插针,硬塞了进去,这下子袁朗身体倾斜,重心全在吴哲肩上,只能一手撑住车顶勉强平衡。 “我说,这位同志!让点地方出来给我放脚成吗?”袁大人艰难回头,却只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在那儿站着。 那小女生抬头看他一眼,很是艰辛的往后挤了挤,苦着脸道:“我尽力了,等到站下了点人再说吧!” 袁朗不好和小孩子计较,只能随她去了,倒是吴哲努力往后靠了靠,至少让他能自己站直了身体。 有时候越是拥挤的地方,越是独绝。 此时此刻他们因为情势所迫,面对面站着,胸口紧贴,略一偏头,呼吸便喷到了对方的耳朵上,忽然觉得好像身边那么多的人,都远去了,成了模糊的背景。 “吴哲!”袁朗在吴哲耳边小声说着话。 “嗯!”吴哲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点一点的麻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袁朗的侧脸,黑亮亮的眼睛与厚实的嘴唇。 “我听到你心跳了!” “嗯!”吴哲看到袁朗后颈处短短的发根,还有深麦色的皮肤。 “小同志在想什么呢?心跳不稳啊!” “嗯!”吴哲稍微偏了下头,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你信不信,我在这里亲你一下。”
第9页 呃?袁朗一愣! @ 到站了,车厢中的人们又是一阵摇晃,袁朗只觉得脖子上微微一凉,某一种温柔的轻触,一触而收,那块皮肤便不可抑制的痒了起来。 车门打开,终于又下了点人,车厢里松动了一些,在袁朗几乎有点凝定的目光中,吴哲若无其事的退开半步。 第11章 吴哲领着袁朗坐地铁到离家最近的站头,出站已经没几步路,作为两个步兵,用脚丈量一下土地也是很应该的行为。 “对了!”吴哲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记住刚才那个地铁站了吗?还有等下把我家的地址记下来,将来要是再走散了,你自己先回家。” 袁朗头一歪:“你家地址我知道啊。” “呃?” “不是吧,你忘了今天早上是谁先开车出来的啊?” 吴哲恍悟,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地铁站里的举动,顿时觉得特别没面子。 “怎么了?” 吴哲脸上微红,当然死也不会把刚刚心里想的事对袁朗坦白一番,眼神闪烁一番,马上另开一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去了。 至于吴家二老,其实都是很好哄的,对着吴妈妈就是要夸她漂亮有气质,而对着吴爸爸,则是另一番台词:要身体力行的夸他做得饭好吃。 吴哲一边按着门铃,再一次嘱咐。 门开处,是吴妈妈站在门口,眼睛里有点嗔怪似的:“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来,你爸都等急了。” 吴哲黑线,总不能说两大男人在地铁站里失散了,演了一出人海漂流吧,那也太丢人了,特种部队的里子都要被丢光了。 “好了。回来就好!来来,让爸爸看看……”吴爸爸吴永华从厨房里迎出来,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爸!”吴哲欢呼一声,扑上去熊抱。 “好好!”吴永华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嗯,黑了!也壮了!” “那是,老爸我跟你讲,这次不带吹的,我现在可利害了……” 又来了又来了……袁朗在后面翻着白眼,貌似他们两个哄骗家人的手段倒是殊途同归,一个是瞒,一个吹,总之都是脱离实际。 “真的!老爸,我不骗你,我现在左右手开弓,双枪10环,50米内不带瞄的……” 吴哲尚在吹得没边,吴爸爸的视线已经落到了袁朗身上,笑意温和道:“这位是……不先介绍一下吗?” “哦,这个,我们队长,袁朗!袁朗,这是我老爸!” “伯父好!”袁大人笑得道貌岸然,十分绅士的伸出一只手。 “好好,袁队长好!”吴爸爸小愣一下,自自然然的把锅铲交到左边,右手与他相握,眉宇间一脉坦然慡朗的态度令袁朗十分折服。 “哎哟……不行……”吴爸爸听到厨房里一阵油爆声,连忙又赶回了厨房里。 袁朗看那背影,小声的问着吴哲:“你家你爸做饭啊?” 吴哲很诧异的回望一眼,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顺理成章的事情一般:“啊,要不然我和我妈吃什么?” 袁大人木然,一头的黑线。 “好了!小哲,先来吃点!你看看今天有什么?”吴妈妈捧了个玻璃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大闸蟹!”吴哲一阵惊喜。 “这可是正宗的太湖蟹哦,你爸专门托人买回来的!”吴妈妈笑得十分得意。 “嗯,嗯……”吴哲拉了袁朗先去洗手。 洗完手,坐到桌边,袁朗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生物,华丽丽的,窘了! 这蟹是好蟹,红背金爪青玉腹,正宗的湖蟹,不是那水塘里养的杂蟹可比。只是,只是……袁朗边疆戈壁出身,虽说当了老a之后没什么东西没吃过,但他们的任务范围主要还是局限在丛林突击和城市反恐上,死蛇、烂兔、沙老鼠是吃了不少。 好吧,自然当年也不是没经历过海岛生存考验,可谁都知道蟹壳类生物是最后的选择,这东西又小壳又多,吃起来麻烦热量不高,摸点螺类都比它实在……所以袁朗同学在瞬间回忆了一下他有生之年吃过的各种离奇食品之后,终于黯然的确认,螃蟹这东西,他不会吃,至少,不会优雅而自如的,像吴妈妈或者吴哲那样吃干净。 但是,袁朗是什么人? 所谓妖孽,那就是指,除了生孩子,没有他不会的,于是袁大人偷偷瞄着吴小哲的动作,镇定自若的掰下一只蟹脚来。 然后,继续,学着他的样子,把蟹壳从蟹脚根部用牙一点点咬碎,然后,用手一掰……噫,没掰开? 袁大人眨一眨眼睛,似乎是咬得不够,回嘴重新咬过,只是这一次下力重了,一口下去白生生的蟹肉与碎蟹壳混到了一起,袁朗十分郁闷的尽量把肉挑出来吃掉了。 我靠!又不是野外生存没饭吃的时候,费那么大劲才吃这么点蛋白质,有意义吗?袁朗心怀不满。 然而吴哲接下去的技巧变得更加有技术含量,前面的几节小脚,他竟是一节顶着一节,十分完整的把那片细小的蟹肉顶出来,沾上姜醋汁,吃掉! 袁朗初试告负,再试告负,三试告负……终于,怒了,随便沾了点醋,拿出野外生存时的气概,连着壳子放到嘴里咬碎。 吴哲听着那卡卡响,回头看到袁朗略微发黑的脸色,忽然恍悟:“你,该不会是,不会吃螃蟹吧!” “哦,以前没吃过!” “早说嘛!我来帮你剥……”吴哲一伸手,把袁朗面前那只螃蟹拿了过去。 袁朗顿时大惊,这……这……这东西都是用牙咬出来的,这吴哲就算是剥出来了,他还怎么吃? 不过,吴哲却起身到厨房里拿了把剪子,在袁朗面前晃荡一下道:“放心,干净的!” 手里有工具,吴哲的效率更高,源源不断的剥出完整的蟹肉来,淋上调好的姜醋汁,放在小碟子里递到袁朗面前。袁朗这辈子没被人如此精细的伺候过,别扭的一塌糊涂,食不知蟹味。 恰在此时,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吴妈妈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跑去接电话。 吴哲四下里看看,听着背后里厨房里一片噼啪乱响,知道他老爸正在忙着,眼神一阵闪烁,便掰了一只蟹钳下来,一口咬开,掰去厚壳在醋汁里滚过一下,递到袁朗嘴边。 袁朗吓一大跳,视线在半秒之内已经扫过全部可视范围,猛得一口咬下去,连着里面一片薄薄的扇骨一起咬进嘴里。 “你搞什么?”袁朗顾不上咀嚼,压低了声音问。 “好吃吗?”吴哲双目莹亮:“螃蟹还是要这么吃才有感觉的,别人挑出来的,就不鲜了。” “你……” 呼!吴小哲警惕的继续警戒四周,咕喃着:“我堂堂一个少校,就为了餵你吃点螃蟹心跳180,我容易嘛我!” 袁朗一时无言,口腔里被一种甘甜的鲜味所占据着,让他开不了口。 第12章 这时,却听得吴妈妈的笑声从客厅里传来:“是啊是啊……你这孩子太客气了,亏你还年年记得我。” “没没没……对了,大家都好吧……” “哦……结婚啦?!真的啊,恭贺恭贺……” “我们家吴哲哦,我们家吴哲还小嘛,对伐,哦对了,吴哲在家啊,现在……对对对,他回家探亲……好好,我叫他来听电话。” 吴哲一听到老妈提到自己名字,耳朵就竖起来了,果然,就听得吴妈妈高声一呼:“吴哲,过来听电话。” 唔? “谁啊!”吴哲一边擦手,一边有点不情不愿的。 “陆明,你们班长陆明,这孩子,真是懂事,年年都记得打电话过来拜年。” “我们班长?”吴哲一头的雾水。 “你看你这记性?”吴妈妈瞪他一眼:“你高中那个班长!陆明,不记得了?” “哦,哦!”吴小哲如梦初醒,连忙扑过去接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才一个餵字,就听到对面在笑骂:“你小子啊!当了解放军就不认兄弟啦!!” “怎么会嘛,哪里的事!” “少废话,集体活动多少年没参加了,自己坦白交待!” “呵呵……”吴哲打着哈哈妄图矇混过关。 “笑也没用!好了,不跟你废话,刚好,明天!大家老地方聚会!我跟你讲姜峰他们都结婚了,晓得伐?结婚的时候找都找不到你,手机号码都没一个,你小子!记着啊,明天把礼金也带过来,哦,对了……满月酒的也一起带过来,估计到那时候你小子一样没影!”陆明个性慡朗,一口气就说出一大串话。
第10页 “好好好……”吴哲只能忙不迭的点头,忽然脑中一闪,想到袁朗还在呢,顿时犹豫起来:“不过,我这次带了个朋友回来玩……” “吴哲,你小子终于有女朋友了啊!”陆明一声惊叫。 “没没没,不是女的,男朋友!”吴哲顺口接到。 袁朗在餐桌前听得一愣,不自觉抬头看了吴妈妈一眼,想不到吴妈妈竟刚好也歉意的对着他微笑,意思大约是:这孩子说话就是这么没大没小。袁朗一头的黑线,羞愧的低下头去。 “男的啊!”陆明的口气明显失望。 “嗯,我战友!” “那一起带过来吧!人多,热闹点!” “哦……好好!”吴哲自觉心虚,只能连连应声,才挂了电话。 等他们一只螃蟹吃完,吴爸爸的丰盛大餐也已经完工:芒果虾仁,咖喱鸡块,清蒸鲈鱼,山药小排汤,再加上一盘碧波鲜绿的清炒豌豆苗,四菜一汤,清清慡慡的五个家常菜,卖相却着实诱人。 “你有福了!”吴哲拿手肘碰碰袁朗:“我老爸的手艺可是一绝啊!” 说着,以猛虎扑食之势,握起了筷子。 其实吴老爹的手艺如何那都是次要的,以吴哲加袁朗两个生生k掉十斤烤羊肉和三个馕饼的生猛胃口,吴爸爸这几只小菜还真不及他们塞牙fèng的,到最后吴哲几乎拿了盘子在舔。 “哎哟,好了,好了……”吴爸爸乐陶陶,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吃过了饭,吴妈妈收拾了桌子去洗碗,三个男人在客厅里守着电视,从台海危机聊到海湾战争,又聊回到对越自卫反击战,又从民主制度聊到军队改革再到高科技尖兵,当真是聊得风生水起意兴飞扬,一场宾主尽欢。 吴爸爸习惯早睡,10点一到便有些歉意的去洗漱了,吴哲生怕冷落了他老妈,又跑到书房去哄美人,只留下袁朗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吴妈妈被儿子缠得有点没办法,索性也不批作业了,一边开了电脑上网,一边和儿子闲话家常,吴哲是无意中的一眼瞄过屏幕,顿时目光凝定下来,那屏幕上标题赫然的黑字写着:中国同性恋现状调查。 “妈!”吴哲竭力平静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哎,没办法,现在的孩子啊!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大概是跟不上时代了。”吴妈妈顺势抱怨起来。 “怎么了?” “前两天,我班上出了个事……”吴妈妈苦笑:“一个男的和一女生在走道上大吵大闹差点打起来,我过去拉开来问,那当然,对我是不会说实话的,我后来搞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那男生怪那个女的抢他男朋友。我的老天,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那一男一女居然是对头,你听说过这种怪事吗?”吴妈妈头痛的扶着额。 吴哲笑得有点勉强:“都是小孩子嘛,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还别说都是小孩子,我听说上几界有个孩子就出了国,不为别的,就为这事,在国内呆不下去。”吴妈妈眼中有些痛惜:“那孩子我认识,在我手下上过课,非常聪明的一个,非常聪明非常优秀,你说他父母该多伤心啊,养了这么大的儿子,遇上这种事。” “妈……”吴哲弯下腰,从背后抱住吴妈妈的肩膀:“其实同性恋也不是一种病态……” “我知道……”吴妈妈长嘆息:“就是……哎,现在真的是,早恋算是正常事了,只要是一男一女的给你恋着,就算是帮忙了。我班上那两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都是挺聪明的孩子啊,你说要是……要真是不懂事的也就算了哦,偏偏道理比你还足。” “怎么?他们和你怎么说。” “现在的小孩呀,跟我们那时候是不同了,资讯发达,什么都懂一点。你跟他说不能这样,他说你歧视他;我说我不歧视你,可你早恋也不对吧!他跟我讲说17岁已经不算早恋。” “17岁的确不小了。” “你少插嘴!”吴妈妈瞪了吴哲一眼:“我问他那将来要怎么办,居然跟我说要出国,去荷兰!我刚刚才查到为什么,原来那地方是允许同性恋结婚的,真是气都被他气死了……跟他讲道理,一双眼睛瞪着我,像看仇人似的,你说我一个做老师的,我不是为了他好,我跟他费话什么?” 吴妈妈嘆一口气:“还好不是我儿子!” 吴哲心头一搅,声音又轻了些:“哪,后来怎么处理的?有没有通知他家长?” “怎么可能不通知,他妈妈哭得像怎么一样,说是在家里就闹,那孩子脾气硬,不爱说话性子又沉,逼急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现在人人家里都就这么一个,出了事谁敢负责,唉……” “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也别太担心他了……” “我为他担心什么呀!”吴妈妈愤然:“我是可怜他家长,真是的,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倒养出仇来了。” 吴哲有话哽在喉咙口,像一根锐利的骨,颳得他生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茫然间回头,看到袁朗靠在书房的门外,面容沉寂,一双幽黑的眼睛,闪着微芒。 第13章 吴哲又哄了他妈妈几句,这才从书房里退出来。 掩上门,却看到走廊里的袁朗垂着头靠在墙上,是一种从来未曾见过的消沉姿态,吴哲忽然间伸手,揪住袁朗的领口把人拉进房间里,然后关门落锁,一把将袁朗推到门上抵住。 昏暗的光线之下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袁朗一双眼睛里有光,倒映了窗外的一点星光。 吴哲对着那两点星光凝视良久,猛得扑上去,嘴唇相碰时甚至有一声低低的闷响,很痛,但是,无所谓了。 整个口腔里都是炽热的,辗转着猛烈的亲吻,湿漉漉的嘴唇彼此融化,像是融合在一起。袁朗的手臂圈上去,用力收紧,那是一个强健而有力的拥抱,会让人喘不过气。 “说你爱我!”在唇齿稍稍分离的瞬间,吴哲轻声喘息着,声音急促而低哑。 袁朗的身体僵了一下。 “快,说你爱我,随时随地,一生!”吴哲几乎是凶狠的盯着那双幽深的眼睛,变了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而急切的嘶吼。 袁朗的目光闪动,一手托着吴哲的后脑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 “我爱你。”那声音很轻,但是清晰,缓慢而坚定。 “随时随地,一生!” 吴哲看不到,在那个瞬间,袁朗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闪着晨星似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吴哲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缓缓的抬起头眼中有些歉意:“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 “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知道!” “我从来没怀疑过什么。” “我知道!” “我只是,”吴哲的眼眶中有点红:“我只是有时候,还是需要你亲口对我说一遍。” “我知道!”袁朗的眼中有温柔的瞭然,一如他一贯的深沉大气的温柔。 吴哲看着那双眼睛,声音变得更加柔软:“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任何时候你想听,随时来问我,我都会说给你听。” 是的,他懂,他什么都懂! 和从前一样,嚣张跋扈而又沉稳大气,是最坚实的后盾,最稳定而可靠的存在,给你最强的支撑。 有时候很难象能为什么这样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可以用到同一个人身上,然而一想到他叫袁朗,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吴哲反手抱着袁朗的肩,把两个人的胸口紧紧的贴在一起。 不,他不是在动摇,也从没有疑虑,只是有时候他也需要更多一点的支持! 这一个代价太大的旅程,这一路付出太多,抛弃太多,这不是一个靠一个人的坚定就可以走下去的旅程。 吴哲把手松开,又退开了两步,后背靠在墙壁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袁朗很是和顺的应着他的话。 “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你可能也干过这事,几个男生躲在一个人家里看黄片。”吴哲低着头,眼神躲闪。 “嗯。”袁朗轻笑,这房间里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他仍然可以肯定,这傢伙现在的脸一定已经红得透了。 “然后,我记得很清楚,第一部放得是日本的片子,那女的很漂亮,但男的不行……看了没多久,我身边的同学都吃不大消了,只有我没反应……我那时候特别小,人小就特别怕不合群,我就一直很急,可是急也没有用,于是他们就笑话我,说吴小哲啊!你毕竟还是小孩子什么的……”
第11页 吴哲垂着头,说着莫名其妙而久远的话题,袁朗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耐心的听他讲完。 @“后来,一张放完了,后面那张,是欧美的片子,大家都不太喜欢……就在那里商量着要不要换片子……可是可是……”吴哲的声音沉下去一些,尴尬而艰难的:“我觉得脸很热,我……后来他们都笑我原来喜欢国外人,还说什么将来是不是出国娶个金发女人什么的,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时候看得不是那个女人,是……是那个男的。” 吴哲慢慢的把脸转过去与袁朗对视。 “你当时一定吓坏了!” 吴哲苦笑:“是啊!不敢和人说,偷偷看了很多书,我爸常说恐惧是因为无知,所以不要害怕要去了解。现在想想很傻啊,拿了我爸的卡去上图借书,不敢带回家里来看,越看越迷惑,积累了太多的理论知识,反而更加搞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是很傻!”袁朗的心情十分愉悦,当初他如此挣扎而吴哲如此坦然,这样的反差曾经让他郁闷,想不到吴哲不是没挣扎过,只是他挣扎得比较早。 “考上军校,因为年纪小被照顾的挺多,但最后也没什么感觉,后来也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却常常无疾而终,吃饭聊天什么也还好,可是连跟她们牵手都会觉得不舒服。到后来就明白了,有些感觉说不清楚,可能真的只是还没遇上。”吴哲盯着袁朗眼睛看:“再后来就遇到你了,我想,这就是缘份。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但其实我很早就开始了……最近常常想,如果不是我首先对你抱着某种幻想,你可能……可能就不会……” “不会什么?” 吴哲缓缓的靠近,在咫尺之间凝视那双眼睛:“你现在明白了吧,说到底,其实是我害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打算改过。” “是吗?”袁朗眼睛眯出危险的弧度:“那你可以选择赎罪。”说着,一把拎起吴哲常服的领口把人扔到床上,只是纵身扑上去的时候,轻轻的低喃了一声:“还不知道是究竟是谁害了谁!” 袁朗抱着吴哲的身体轻轻一滚,便消去了全部的冲击力,而床板发出轻微的碎响令他想起了某个重要的老问题:“你房间的隔音怎么样?” “不太好!”吴哲伸手去解袁朗常服领口,滚烫的cháo湿的唇随即贴到袁朗脖子上突出颤动的血管。 袁朗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嘆息,靠近,耳语:“那,我在下面?” “不要!”吴哲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袁朗身上从外到里的大半的扭扣,衣襟一分,露出古铜色的坚实胸膛。吴哲的牙齿先是落到袁朗肩膀上,一路啃啮着往下滑,越过突出的锁骨,嘴唇覆在袁朗胸前敏感的两点上吮吸舔咬。 “真的不要?”袁朗一边压抑的喘着气,把纠缠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甩开。 “不要!”吴哲忽然抬头,一双眼睛里亮闪闪的带着笑:“我要等明天白天没人的时候,把你折腾的哭爹喊娘。” 袁朗听得一怔,转瞬便笑了:“靠!” 随即一个翻身把吴哲压到身下去,顺手抽出吴哲腰上的皮带把他的手臂捆死,手掌从裤子下面伸进去,用火热的掌心辗转炙烤抚弄一个男人最敏感的部位。 第14章 吴哲的脸一瞬间便红透了,牙关咬得死紧,只有极细的呻吟声从齿fèng里漏出来。袁朗一口含住他的耳垂,用牙齿和舌头细细的逗弄,轻笑着骂道:“小混蛋,长本事了啊,要造反么?” 吴哲只是闭看眼睛喘气,呼吸缭乱,一字不发。 袁朗忽然一顿,所有的动作都停住:“服不服?”他挑着眉笑,嘴唇若即若离的贴在吴哲的唇边,空气带着音波的颤动,让两个人的唇轻轻相碰。 吴哲闷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看到一双眼睛近在眉睫处,用最极限的距离在盯着他,于最黑暗中闪烁耀眼的光辉。 “服不服?哦?” 他看到那个男人的嘴角慢慢的勾起来,弯出某种魅惑的弧度,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息扑到他脸上,里面混着烟与血的味道,战火与硝烟,金属的铁锈味,阳光的烈度以及永不褪色的信仰。 吴哲微微张了张嘴,他想说:我服。 可是声带拒绝把这两个字振动出来,于是,他把自己微张的嘴唇覆上所有浓烈而炽热的气息,以及那种温软而厚实的触感。 袁朗在吴哲的唇碰上去的时候,已经忘记了他的问话,暖热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搅舔舐,他看到吴哲又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专注而深入的热情,于是所有的神志都悄然的退去,每一寸的皮肤都变得敏锐之极。 炽热的下半身贴在一起摩擦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到了极点,衣服束缚变得如此不可忍受,只想把一切包裹在身体上的东西都甩去,让皮肤与皮肤紧紧贴合,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个细胞的贴合。 “手,手……”吴哲忽然皱了眉,低喘。 袁朗以为捆太紧伤到了,急忙去解开皮带的扣子……吴哲用力挣脱出来,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手臂紧紧的抱住袁朗的肩膀,指甲嵌在他背部厚实的肌肉里。 不会放开的,决不会,吴哲微微睁开眼睛,一口咬上袁朗光滑的肩膀,我要留下记号,从此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嘴唇贴到皮肤的时有种炽热的湿软,就是这种柔软的触感,开始最初的沦陷,袁朗大力抽送的身体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凉意随之传来,刺痛伴着快感使他喉咙发出模糊的低吼。然而那唇似乎并不满足,舌尖不安份的挑弄着细小的伤口,像是要挑逗出更多的血液。 “你这个爱吸血的小鬼!”袁朗的声音含糊在沉重的呼吸中,手指插进吴哲的头发里,把他的头扯离自己的肩膀。 “好吃吗?”袁朗眯起眼睛问。 吴哲仰着头,从下巴到脖颈处的线条流畅动人,而眼神是茫然的,折she着迷乱的散碎光彩,薄唇上沾满了血,一片殷红。 袁朗一时有些怔忡了,声音喑哑得像某种喘息似的吟嘆:“别那么自私,一起吧!” 说着,嘴唇覆上去,用最激烈而绵长的亲吻吮吸,分享所有:唾液、血液……一切! 体温在激情退去后慢慢的降了下来,吴哲便觉得有些冷了,趴在袁朗胸口上,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找空调遥控。 “不睡觉?”袁朗摸着吴哲的头发,桀骜的短发,擦过掌心的感觉,有一些痒。 “嗯!” 汗津津的身体贴在一起,有一种粘腻的感觉,不过时间太晚了,不好再去浴室,吴哲一边用被子擦身体,一边笑:“明天要洗床单了。” “睡吧?嗯?早点睡!”袁朗靠在床头,从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抽,丝丝缕缕的蓝烟在空气里画出痕迹,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模糊:“我看着你睡。” “别抽了。”吴哲皱眉。 “可是,不抽菸,嘴巴闲着没事干啊!” 吴哲的眼睛微微有点弯起来,一手撑了身体凑上去堵袁朗的嘴,然后退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笑:“现在有事干了?” 说着,把那支烟从袁朗手上拿下来,可是在手里捏了半天,却发现不好处理,吴哲从来不抽菸,而这房间也长久没人住了,干净得过份,床头柜上除了一个闹钟和一盏檯灯之外空无一物。 柜子,是木头的,地板,是木头的,吴哲看着手上那一星红点有点无奈,袁朗看着他笑,伸手把菸头直接捏熄了。 “不疼?”吴哲好奇。 “不疼,下次可以自己试一下。”袁朗把吴哲的手掌翻过来看,抚摸上面厚厚的茧,两年前,或者三年前,这双手,应该还是细緻柔软的吧?只是现在……“你应该也不会觉得疼了,只是你还不知道。”袁朗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有一些怜惜,然而更多的是激赏。 “几点了?”袁朗忽然想起来,去找手錶,可头一偏却看到一只硕大而圆滚滚的机器猫闹钟十分占据眼球的镇在柜子上,顿时愣了愣,没撑住,笑出了声:“吴哲啊,你几岁了你?” “干嘛?”吴哲没好气,随手把闹钟拿起来看:“一点多了。” 一转头,看那死烂人还在笑,顿时怒目:“笑什么笑,不挺可爱的嘛。” 袁朗看着两颗差不多大的头并排竖在自己眼前,实在忍不住笑得捶床:“可爱,可爱,是挺可爱的。” “笑你个头。”吴哲不慡,随手拿闹钟对着袁朗的脑袋上来了一下,扑上去堵他的嘴:你嘴巴又闲着了是吧!
第12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房间里一直重复如下的对话: “睡吧,啊?” “不睡!” “那我抽根烟?” “别抽菸。” “我闲着没事干,会很难过。” …… “给你找点事干。” …… “你也不能一直干这事不睡觉啊……” “为什么不能……” 当然,这样的对话实在是无聊了点,只是那两个人——一个心里想着:靠,人这一辈子有时候也得无聊这么一回吧! 一个心里想着:靠,人这一辈子有时候也得让他无聊一回吧! 于是,就这么一直无聊了下去,一直到,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靠在一起睡着。 第15章 吴家爸妈上班的学校都挺远,而学校上班的时间多半也都很早,于是……第二天早上,吴哲醒过来的时候便用他那特种侦察兵的耳朵仔细的扫描了整间屋子里的详情,然后,纵身跳起来欢呼:“他们去上班了,我们自由了!” 袁朗身上一凉,随手抢被子。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吴哲兴奋的抱着袁朗嚷:“这意味着我们两个可以为所欲为了!” 袁朗刚刚睁开眼,就被另一双眼睛里的锐光给刺到,大脑在零点零一秒的极速中清醒过来,然后,有一个句子在脑海中清晰的回响开:“我要等明天白天没人的时候,把你折腾的哭爹喊娘。” 袁朗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往被子里钻了钻,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声音说道:“你当心着凉。” “哈!没关系!”吴哲光着膀子就冲出去,把家里能开的空调全开到了三十度,横竖浪费他爹妈的电费他不心疼,然后再沖回来冲着袁朗吼了一声:“起床了!” 袁朗没精打彩的看他一眼,慢腾腾的开始穿衣服,并且穿得整整齐齐,实实在在。 今天的早饭是大饼油条和豆浆,如果说吴家的男人是极品,那吴小哲明显还排不上号,他老爹吴永华才是男人楷模。 然而,试想一下,两个极度缺乏自由的人,忽然间得到了十分彻底的自由,那会做出什么反应? 很简单,茫然! 吃过了早饭,两个就开始了大眼对……哦大眼的程序。 袁朗因为心怀鬼胎的缘故,变得比平时沉默了一些,房间里的温度渐渐的升了上来,犹如暖春,袁朗索性把袜子又脱了,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把吴哲家里的旧报纸都翻了出来,靠在客厅的大窗边,看得怡然自得。 而吴哲在干完了必需要干的工作,比如说洗碗、洗衣服等琐事之后,面对着空下来的大把时间,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哎,你说,我们等下干点啥?”吴哲很是踌躇。 袁朗仔细的观察了他的神色,确定这小子不是在欲擒故纵,诱人开口,以图后计,于是便有些犹豫了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他回想一下自己昨天晚上发出的豪言壮语。 毕竟这等壮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吴哲这次错过了,下次要圆梦不晓得要到猴年马月,但是,这种事要让他来主动提醒,那……实在是有那么一点,那么说不过去。 于是,我们一向英明果决的袁朗大人,也不由得华丽丽的窘了。 “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吴哲仰着头看天,自己先否认了自己:“没什么意思。” 袁朗十分谨慎的选择不置可否。 而恰在此时,浴室里的洗衣机开始报警,吴哲咕哝了一句,先去拿床单,袁朗反正无聊,一手拎了报纸施施然跟在后面,看吴小哲干活,毕竟还是冬天,浴室里的瓷砖冰凉,袁朗一脚踩进去觉得不太舒服,又退回到了走廊里。 “哎,你怎么……不穿袜子。”吴哲看他举止异样,视线顺着他的身体往下落,一路,滑到了……如果说袁朗身上还有一块白的地方,那就是脚背,白,基本上是你能想像到的白,因为他这辈子好像就没太有机会让它们晒过太阳,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无数的风吹日晒雨淋中被磨砺得粗糙起来,却无意中保留了一块相对还比较细腻的地方。 吴哲看着袁朗赤足踩在暗红色的地板上,脚背上浮出淡青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很短,整整齐齐,灰绿色的作训服裤脚散开,有些长,后跟处被他踩在了脚底。 “你,不应该招我的!”吴哲脸上有点红,声音有些古怪。 袁朗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不由得错愕苦笑:“这也算!” “我觉得算。” “吴哲,”袁朗退开一步:“你要上就上,不要找这么古怪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吴哲逼上一步,正色道:“经过昨天晚上,我忽然觉得我好像有点太那个什么了,我本来打算为了我良好正直的形象而计,要保持我们两个之间纯洁的革命情谊,不要搞得来,我跟你好,就是为了……啊!” 袁朗笑得十分诚恳:“嗯,有道理……那,没事了?我先走了。” “你作梦!”吴哲忽然纵身一扑,把人按到墙壁上,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现在忽然觉得男人好色,实在天公地道。” “天公会哭的!”袁朗失笑,此刻他的脸贴在冷冰冰的瓷砖上,这是个很不舒服的状态,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有细碎的笑意在闪,甜蜜而温柔,好像在说:你这小鬼,我该拿你怎么办? 吴哲忽然怔住了,眼神中的锋利明朗都渐渐散去,变得专注而痴迷,低声嘟喃着:“你这个烂人,别这么看着我。” 袁朗有些讶然,回头去看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黑色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脸来,实在是很平凡的五官,他在想,实在没什么会让人不知不觉看到想要发呆的魅力。然而不等他把这问题想明白,吴哲已经把他翻转过来,一手拎起袁朗作训服的领口往自己面前拽,于是两个人的嘴唇便扎扎实实的撞到了一起。 于是,在嘴唇相碰的瞬间,袁朗忽然想起:曾经无数次,他在那人背后深深呼吸,呼吸那种清慡明朗的味道,而吴哲有时诧异的回头,不明白他脸上那种平和而满足的微笑是所为何事。 原来如此,原来一个人最迷人的地方,总是要靠别人去发现的。 如果说吴家还有一块地方没有被空调覆盖,那就是浴室,吴哲衣服脱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冷,头脑又清醒了一些,便看到袁朗被自己扒光了上衣顶在冰冷墙面上,上下其手,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 “冷吗?” 袁朗满不在乎的笑笑:“还好。” 是还好,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在摄氐5到6度的水中潜伏数小时,如果有必要,他可以把自己埋在雪堆里一整天,这点小小寒冷,真的算不了什么。但吴哲却有些被他这不在乎的宽容笑意伤到了。 “你什么意思!”吴哲恼怒的在袁朗下唇上咬一口:“我需要你这么迁就我吗?” 袁朗失笑,用食指挑高吴哲的下巴,贴在他的唇边轻声道:“我不迁就你,你会有机会吗?” 吴哲怒目圆睁,悲愤…… “你大爷的!” “袁朗!我杀了你!” 第16章 打架,其实也是一件很不错的情趣活动,大打虽然伤身,小打却可怡情。袁朗灵活得在这浴室的方寸之间躲避,终于还是被逼进了淋浴间,再退一步,后背又贴上了冰冷的瓷砖,便笑道:“这地方好像不错啊!” “是啊!”吴哲耍帅,一脚回旋踢把淋浴器的开关挑起来。 热水扑头盖脑的浇下来,袁朗被烫得咝了一下,苦笑道:“你好歹调一下,我都快熟了。” “熟了好,熟了才好吃!”话虽这么说,可还是马上伏身去调水温。 袁朗却在蓦然间迅疾的伸手,穿过水气蒸腾的茫茫水帘,一手扣住吴哲的腰带把他拉进去,用力一甩,把人扔到墙上,炽热的水流瞬间把人打得精湿。袁朗火热的唇贴到吴哲的胸口上,一边抽了他的皮带往外扔,一边亲吻着往上,最后停在吴哲耳根,用齿尖咬着他的耳垂哑声道:“没劲,一点用都没有,折腾了这么久连衣服都没扒掉,还怎么跟着我混?” 吴哲愤怒的瞪着眼,前面是火,炽热的水流,炽热的人,后面是冰,光滑而冷硬的瓷砖。 冰与火交错在一起的感觉,令他想要发疯。 猛得低吼了一声,手肘膝齐动,一手扣住了袁朗的手腕,用力一拧一带一踢,把人按倒在地,袁朗让了他半招,顺势躺到了地上,吴哲像一头狩猎中的豹子一样冲破水帘扑过来,紧紧的摄他的嘴唇,把所有的笑意都吃进肚子里。
第13页 唔……袁朗有些满意的微笑了,这,还像点样子。 终于把所有的衣服都甩开了,沾了水的衣料变得坚涩,特别的难脱,所以不得不承认他们老a的作训服质量上乘,居然在吴哲如此凶猛的撕扯中顺利的生还了。 吴哲已经被点着了,顾不上再跑出去穿越两个房间,翻找润滑剂之类的工具,只是用浴液搓了点泡沫出来做润滑便匆匆进入。 袁朗有些难耐的皱起了眉,习惯性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却不由得看着吴哲通红的眼睛苦笑,这小子往常最关心这种事,疼不疼的问题可以问到人发烦,看来今天真的是把他激过头了。 自作自受啊…… 袁朗小心的调整着姿势,顺应那种猛烈的冲击,寻找比较适应的位置。被侵入的感觉并不太好,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完全适应,但快感仍然可以源源不绝的被激发。应该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袁朗心想。是的,身体对他没有抵抗力,只是单单被抱着脖子亲吻,感觉那火热的呼吸扑撒到自己皮肤上就会觉得兴奋异常,所以,才会放开手,心甘情愿的任他为所欲为。 这一生,袁朗从未主动放弃过对自己的控制,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吴哲是第一个,令他愿意把控制权放到他手里,因为某些难以言明的渴望,因为信任,因为那个孩子清澈而专注的双眼。 猛烈的水流从头顶上大力的砸下来,犹如一场暴雨,隔绝了时间空间与人间,眼前是白茫茫的水汽,而耳边,只有水声的轰鸣。 袁朗偏过头,到看暴雨下的地面,大滴的水珠砸下来,溅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边缘上镀着莹黄色的灯光,隐隐的有彩虹的底色。 这世界变得茫远了起来,眼中只有一片璀灿晶光,令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在这极致喧嚣与动荡的时刻觉得平静。 安宁而黑暗! 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大脑变得凝滞起来,慢慢的不再转动,所有的思绪与谋划都被清空,那一刻他放弃了对一切的控制,随着另一个人的节奏而动,犹如一个疲倦到极点的人,放松着,渐渐沉溺。 @水流从鼻腔里倒灌进去,从肺部传来的刺痛感,令他在瞬间屏住了呼吸。 很黑,眼前的一切都很黑,呼吸器已经被人扯落,他看见一连串银灰色的水泡缓缓上升,头顶是波光交错的水面,浮上去,便可生还! 他奋力的要往上游,可身边纠缠的人体像是有一吨重,在水流中撕打,动作缓慢到优雅,却连再多撑一秒钟都是生与死的极限,肺里已经再没有氧气,拼命挣扎的结果是肺部疼得像要炸裂开,而最后一下肘击,重重的打在胃部,袁朗终于张开嘴,呛一大口水进去,开始猛烈的咳嗽,天昏地暗。 在神志渺茫中,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下颚被人用力掰开,炽热的空气直扑进来,袁朗猛得弓起身体在半空中抱住吴哲的脖子,用力吮吸,呼吸他肺里的空气。 “怎么了?怎么了……你到底什么了?”吴哲惊慌失措的捧着他的头。 “没什么!”袁朗摇摇头,大脑因为缺氧而炫晕,绷紧的肌肉变得柔软,他慢慢倒下去,仰面躺在地上,声音沙哑而模糊:“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你……”吴哲的声音忽然尖锐的变了调,眼中腾起一片火光。 袁朗有些诧异,然而在迟钝的大脑做出更多的反应之前,吴哲已经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姿态在亲吻他。 他的吻法激烈而粗野,带着某种愤怒与压抑的强大无比的欲望和热情,象是无边的海水cháo涨cháo落,让袁朗蓦然觉得像是跌入了cháo汐里,灵魂从身体里飘出,席捲翻腾在唇齿之间,翻滚起伏片刻不得安生。 袁朗有一瞬间的慌乱,而记忆的碎片却在此刻倾巢而出,将他吞没。 在丛林里被蒙头毒打,失了火的皮鞭在背上咬出撕裂的痛感,身体已经蜷成一个球,然而刁钻的皮靴仍可以找到最薄弱的部位,狠狠给予重击。胃部在炽热的疼痛中抽搐,咳出的胃液里带着粘稠的血沫。 …… m16a2的枪口喷吐着实弹的火焰,机枪的子弹把空气划得支离破碎,眼前是电网、高墙、壕沟所组成的无数障碍。 前进,唯有前进,一路突击、爆破、歼敌,否则身后追随的子弹将直接结束生命。 翻过高墙的瞬间,流弹从左臂中穿过,有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停滞,令他看清了那颗子弹带着血珠滑过他眼前,然而下一秒,他扑倒在地,用被贯穿的手臂爬过泥泞的铁丝网。 …… 审训室里,口腔、鼻孔、眼睛里灌满了瓦斯毒气,泪流满面、呼吸窒息,只是本能地挥舞双手驱赶毒气,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爬行,手指在地面上抓出淋漓的鲜血。 ……的 黑暗,最极致而纯粹的黑暗,耳边是肆虐枪炮声与人类濒死时的惨叫,不知时间,漫长无止尽。 …… 第17章 那些记忆,令他为之深深骄傲却痛苦的,让他有时觉得不如索性都忘掉,却也明白今天的袁朗,却正是成长于那些可怕的记忆里。 他还记得很多东西:烈日下极限干渴时浇在他面前沙地上的水;实弹越障之后马上要数清的数百粒碎豆,要用16公里武装越野才能换到的不足100克的食物;记得他每天早上升起的殷红如血的旗帜;记得他在饥渴中挣扎,在疼痛中抽搐,在恐惧中压抑的几乎要发疯。 当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极限,肉体变得麻木,唯有意志在坚守。 不能放弃,没有理由,只是不能! 放弃了,第二天早上就没有人再去升旗,那面血染的战旗将被摺叠齐整与他一起被送走,所以!不能! 他可以死,但不能输,为了一个军人尊严,作为一个中国军人的尊严。 忽然间,水声好像消失了,空气瀰漫浓重的白色雾气,温柔的包裹着。 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剧烈的喘息,焦躁而压抑的嘶喊着:别不吭声,叫我的名字,快,叫我的名字,求你……叫我的名字……“吴哲?” 袁朗茫然失神,好像仍然停留在狙击训练的黑屋里,在三天三夜的压抑中平静的崩溃着;仍然置身于野外生存的海岛上,将一颗泥螺连壳的咬碎,海水的咸涩刺痛了干裂渗血的嘴唇……“吴哲。” 这名字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像一声悠长的嘆息,仿佛有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在绝境中给予支撑,在黑暗中闪烁希望的光芒。 吴哲……吴哲…… 袁朗反覆的念诵这个名字,犹如某种呻吟。 曾经他在绝境中坚守,咬牙硬挺,一声不吭,意志在非人的磨砺中变得坚硬如钢铁,而此刻,坚硬的裹着恶质铁壳的心似乎破开了一角,有一个名字在柔软的涌动。 挺好的,袁朗忽然觉得,至少,下一个生死关头,他除了纯粹的坚持,还有一个人可以想念,那会让苍白的绝望染上色彩。 空气中的白雾慢慢消散开,袁朗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吴哲已经从之前狂躁的高cháo释放中清醒过来,动作变得像往常那样轻柔而细腻,伏下身体,亲吻每一寸令自己心动的皮肤。 袁朗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迷幻的韵质,吴哲甚至被自己名字的音节所迷惑,目光痴迷的掠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掠过cháo湿鲜润的嘴唇,掠过挺直的鼻樑,然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他看到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幽亮如晨。 底色是深到炫目的黑,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水膜,不知道是眼中凝出的泪,还是飞溅而入的水滴,就那样安静的凝聚着,积满了眼眶,却没有滑出。细细碎碎的光,从那漆黑幽潭的最深处折she出来,仿佛辉动的水纹穿过玻璃映照在寂静的空气里,因为透明而没有颜色,却比任何的色彩都更加夺目与纯粹。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动作的停滞,袁朗的眸光悄然下滑,落到吴哲脸上,波光历历的湖水,微微颤动着,溢了一些出来,沾湿了睫毛。 “吴哲?”袁朗轻声问,那声音里有一种探究,有点心疼的关切。 吴哲在这两个曾经听过千万遍的字节中落下泪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袁朗张扬而坚韧的生命前半段,那人都不曾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模样;而终其这一生,自己都将无法忘记这张脸与此刻的泪光。 袁朗抬手去抹他眼角的泪光,这个奇怪的小鬼,总是在这种时候哭出来。 “我会保护你!”吴哲忽然道,声音里带上了嘶哑的坚定。 “哦?”袁朗哑然失笑,然而笑容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因为看清了吴哲眼底坚定与炽烈的火光,他又笑了:“好啊,那你可得再加把劲才行。”
第14页 于是,那双眼睛慢慢的合拢了,满溢的湖面生出层层的波纹,终于冲出了湖岸,泪水从两颊悄然的滑落。 “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一会!抱紧我!” 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像咒语,每一个字都是,不可违抗。 吴哲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把袁朗扶了进去,话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由衷的感激过他老妈那死小资腔调,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买一只超大的浴缸,然后一个月也不会去泡一次澡。 “老妈,就当我帮你把本捞回来吧。”吴哲小心翼翼的往水里滑的时候,口中喃喃低语。 袁朗的眼皮略微颤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却没有睁开眼睛。 吴哲知道他没有睡着,而此时却是个比睡着更为纯粹而彻底的状态,他只是那样安静的躺在那儿,水面漫过他胸口的位置,头微微往后仰着搁在浴缸的边沿,露出缓缓滑动的喉节。 呼吸,异常平静的呼吸,胸口缓慢的起伏着。 吴哲觉得这时候只要他一个指头插下去,插入袁朗第三和第四根肋骨的间隙里,那他一定会死。那只敏捷的猎豹,凶猛的苍狼,此刻把他的一切都收起来了,所有嚣张锐利的锋芒,所有气势逼人的杀性,以及,所有的睿智jian诈与狡猾。 变得简单纯白如婴儿。 他说他累了! 吴哲从没听他说过这种话,到此刻才忽然惊觉,怎么?竟从来没听他说过这种话? 有时候,一个人从来不说累,于是人们便默认他不会累;有时候,一个人永远都强硬,于是我们就认定他不会倒。 生命需要拼搏,但有时也需要休息,很少有人知道,那似乎一刻都不停的在跳动着的心脏,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放松,糙原上最强悍的狮子,大部分的生命在晒着太阳,而最疾捷的猎豹总是懒洋洋的睡着觉。 吴哲侧身在袁朗身边趴着,一手沉在水面下,另一只手,手指缓慢的滑过袁朗的胸锥骨。 纵慾总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在纵完之后的当下,会让人变得心无旁骛,吴哲的嘴唇落到袁朗的皮肤上,缓慢而轻柔,这是不带任何欲望的吻,轻轻的碰触着,遇到伤痕纠结的地方,便略做停留。 袁朗的神色一直很平静,平静的笑着,像是有种柔和的光从内里散出来,他缓缓的抬手,湿淋淋的手掌在吴哲的头发上揉了揉,把那颗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 然后,一切都彻底的安静了,只有细细的水流声,淙淙然不绝,水波随着他们呼吸的频率缓缓起伏,温润如体温的液体包裹着全身,犹如母亲的子宫,最极致的平静。 第18章 当吴哲醒过来的时候,袁朗已经醒了很久了,浴缸里的水满了,从边沿漫了出去,袁朗把他的人抱高了一些,让鼻子露出水面。 “醒了?” 吴哲闻声转头去看袁朗的眼睛,果然,又恢复了,再深的温柔里都夹着锋芒,像棉里的银针,闪着尖锐的光。 “嗯!”吴哲有点怅然若失。 “起来吧?几点了?你要不要先收拾一下?” 吴哲把他家浴室整个的扫了一遍,脸慢慢的红起来,眼前的情形,用颱风过境这词来形容,绝对是一点不过份。不过他已经很庆幸了,至少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没有一拳打碎了淋浴间的钢化玻璃。 吴哲披了块浴巾从水里跨出去,七手八脚的把四散的瓶瓶罐罐们各归各位,好在他家的排水设施很是经得起考验,倒没出现什么水漫金山的状况,只是两套作训服全被泡得精湿,想不洗也不能了。 袁朗趴在水缸沿上,笑:“你说,你爸妈月底看到水费单子,该是个什么表情啊?” “水不值钱,电费才利害呢!”吴哲笑嘻嘻的:“管他呢,哈哈,反正到时候我山高皇帝远,名将在外。” 吴哲把东西都收拾好,外间的空调开了大半天,温度已经打得很高了,光着膀子来去倒也不觉得冷,袁朗正拿毛巾擦干了身体,在穿内衣,就听得吴哲在外面一声惨叫:“啊!这么晚了!” “怎么了?” 吴哲一下子沖回去,急道:“惨了惨了……我那同学会啊!约了七点的,现在都两点多了,我们还要先吃点东西……还要去给我爸妈买礼物,还……”吴哲还没念叨完,就看着袁朗在那摇头,看那口型大概也离不了:娘们叽叽,这四个字。 吴哲有点不忿,苦于自己也觉得这样是挺娘们叽叽的,又无力去反击,只能继续吼:“快点穿衣服。” “穿什么?衣服都湿光了。” 常服?吴哲想了想,算了吧,太打眼了,穿上身半条衔的人都往这边看,想着想着却是眼前一亮:“袁朗,我还没见你穿过便装呢!” “对啊!”袁朗也来了兴致:“不过,你那衣服,我能穿吗?” “切!什么意思,我还比你高呢,你当心嫌大!”吴哲哗拉一下,把他的衣柜拉开来,顿时自己都看得吓了一跳。 “呵!你小子开服装店啊?”袁朗惊嘆。 “都是我妈买的!”吴哲笑得尴尬。 生了个帅儿子,当然希望全世界人民都能承认他的帅,只可惜这儿子常年不在眼前,买了衣服都只能挂衣柜,吴妈妈心里也不是不郁闷的。 吴哲虽然比袁朗要高一些,但却瘦了不少,所以上衣反而要比他小一码,在柜子里翻半天才找到前年阿姨送的一件黑呢大衣,当时买大了,给袁朗穿倒是刚刚好,里面随便套了一件厚的白棉衬衫。 袁朗号称这样已经不会冷,吴哲嘿嘿阴笑了一下,心道:随便你,到晚上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上海的阴冷。 吴哲自己的选择面就要大多了,毕竟一年也穿不到一次便装,便有点得瑟起来。挑了件他最喜欢的黑色军服式的西装夹克穿出来炫耀,里面配深蓝色的棉衬衫,外面又套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一副时尚俊杰的模样。 吴哲眼尖,趁袁朗穿衣服的时候一眼又看到他肩膀上那口牙印,心里便有点得意:“我再给你下点毒吧,把那个印子给弄成永久的。” “你索性拿刀刻一个吧。” “也行啊!刚好和我身上那个配套。”吴哲下意识的摸摸自已的肩膀。 “那,不如把我们两个身上所有的疤对应起来吧。”袁朗一弯腰,把人锁在床头方寸之地,笑容可掬的提议着。 “哦……这个,正所谓,军人的伤疤就是他的军功章啊,小生无功不敢受碌。”吴哲小心翼翼的从袁朗身下滑出来,快手快脚的开始换衣服。 吴哲难得穿一次便装,又偏偏是收腰卡肩的那种款式,过份的夸张了腰线,袁朗便有点诧异:“怎么以前没觉得你有这么瘦啊!” “我这叫精悍!”吴哲反驳。 袁朗一双手卡到吴哲腰上,笑道:“我再用点力,都能把你给掐断了。” “袁朗!”吴哲口气忽然郑重起来:“如果你不打算马上把衣服脱了,我俩再战一场,那最好不要随便在我敏感的部位摸来摸去。” 袁朗一下没忍住,笑喷,连忙把双手拿开了以示清白。 “谢谢啊!走吧!”吴哲面无表情的一伸手。 军装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那是一种标识,一个证明,一位身着军装的军人,会不由自主把自己的意识绷紧,让自己的言行可以符合那一身的浓绿。 而于之相对的,便服就像一种压抑之后的放肆解脱,那种感觉近似于两个身在异国他乡的人在公共场合大开母语时的嚣张快意,以及那种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在规则之外的放纵。一个身装便装的军人,有时候会比平民的言行更夸张一些。 因为要去给妈妈买礼物,到了市中心,吴哲便先拖着袁朗直奔一间大商场。吴哲既然敢嘲笑袁朗恶俗,当然自己就得有几把刷子,一走进那花花绿绿的卖场,吴哲镇定自若的把临出门时从老妈桌上顺来的口红拿出来,让店员小姐们验了下货,便直奔了雅诗兰黛的专柜而去。 这天正是元旦销假上班的第一天,商场里的生意十分清淡,柜檯上冷不丁来了两个上档次的帅哥,整个专柜都被震撼了,三个柜姐全围了过来,眨着浓妆的眼睛,笑容甜蜜之极。 甭管她是八岁的还是八十岁的,吴哲从小在女人面前就没怯过场子,当下笑容款款的说明了一下来意,又把自家美女老妈的年纪和皮肤状况略略介绍一番,长睫毛下的一双双眼睛顿时更加亮了几分:孝子啊! 接下来的发展就更没什么悬念了:推荐,挑最有性价比的给他推荐;打折,拿员工的会员价为标准。 袁朗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吴哲如此左右逢源的样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小生一向妻妾成群,男女通杀……你还别说,这小子倒真的没说谎。
第15页 第19章 反正,来都来了,吴哲心满意足的看着礼品被妥贴的包装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着某柜员mm低语:“有没有什么,适合给男人用的护肤品?” “你用?” “不是的,给他!”吴哲以眼神示意,柜员mm便转过头去看想鑑定一下袁大人的皮肤状况,袁朗此人对于任何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十分的敏感,马上诧异的挑眉扫了一眼过去,黑璨璨的眼睛,顿时把人小女生剎得红了脸,吓得马上把视线收回来,吴哲马上哄道:“别怕,别怕,我大哥这人看起来凶,其实人挺好的。” “看起来很正常,就……正常的洗护就可以了……”小姑娘脸红红:“这样吧,我们柜都是给女生用的,我去帮你找碧欧泉家的拿个套装过来。” “行,就麻烦你了!”吴哲笑出一脸的灿烂阳光。 那女孩子跑出去几步,又转回来,笑道:“我索性给你也拿一套吧。” “行啊!”吴哲答应得十分慡快。 “搞什么呢?”袁朗冷眼旁观了半天,眼看着硝烟都已经瀰漫到自己身上了,终于忍不住凑上去问。 “哦,是这样的,主要是觉得您这张脸太苍桑了点,都让劣质化妆品给毁了,想给您整套东西来挽救一下,下次再上妆的时候,搞点高指标的防晒霜什么的先打个底,也给脸上扑个粉,也好冒充白面小生。”吴哲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吴哲,虽说丛林迷彩的成份问题是后勤科的事,不过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用的迷彩是能防晒的吧。”袁朗以一种教育白痴的口吻凑到吴哲耳边悄声道:“防红外,防紫外,当然也防晒,防水防汗防反she光,以及一定驱虫效果,马蜂可能是防不了,蚊子……你最近有被蚊子咬过吗?”“袁朗拍拍吴哲的肩,以一个老兵的骄傲挺痛心疾首似的看着他:“吴小哲同志,请不要这么瞧不起军品。” 吴哲愣住:“真的假的?” “我回去会告诉后勤支队的何队长,你瞧不上他们家的东西。”袁朗笑眯眯的说着,随手摸摸自己的脸。 “不要啊!”吴哲哀叫,万一要真得罪了后勤上的,把不防蚊的迷彩当成防蚊的发给了他,那他不就就死定了么。 两人正纠缠着,刚才那女孩子已经把两套东西拿回来了,很简单的男士洗护产品:一支洗面辱一罐辱液,倒真是一点没乱宰人。吴哲接过来看看,有点奇怪:“噫,一样啊!” “是啊,你们两个本来皮肤状况就差不多。” “哦……”吴哲把东西拎在手里,鄙视军品这罪名貌似不清,如此看来袁朗对这种东西挺排斥啊……他正在心里犹豫着,却看到袁朗笑眯眯的掏出了钱包:“多少钱!?” 呃?吴哲大诧异。 本来嘛,这件事,如此也算是了结了,吴小哲自然不会让袁大人掏腰包,连忙拦住了,跟着一个柜檯mm去收银台划卡。在基地呆着的时候都没什么机会花到钱,花不到钱自然也想不到钱,吴哲在等签名的时候脑子里灵机一闪,颇为好奇的问道:“你现在一个月收入多少啊?” “不知道,你爹的退休金有多少?” 吴哲一时没反应过来:“五,六千吧!” “哦,那应该比你爹的退休金高点。” 记性真好啊!吴哲一头的黑线:“废话!到底多少?” “干嘛?查我帐啊?”袁朗笑容暧昧,眼看着吴哲脸色不善又转口道:“不过……真不知道,没事查那东西干嘛,无不无聊。” 是挺无聊!吴哲望了一下天,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无聊,没事查这东西干嘛,唉,魔都人士的劣根性啊。 他们正低头细语,收银的小姐一边把单子开出来指点吴哲签名,一边神色迟疑的凑近了用极轻的声音问道:“那个……那个,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吴哲一愣,震惊的看了面前这bh的女生一眼。 小姑娘马上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恶意的,我……” 吴哲忽然笑起来,张扬而肆意,一手揽了袁朗的肩膀,挑衅似的笑道:“是啊,帅吧!” 袁朗耳神虽然好,但毕竟没听清前半句,被吴哲搞得莫名其妙。 谁知那女生竟马上心心眼做花痴状:“好帅!” 吴哲与袁朗两人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齐齐落了满头的黑线,捏了收银条落荒而逃。 天哪,这是个怎样荒诞的世界!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袁朗总算是慢慢回过味来。 “我不知道!”吴哲还在余震中,神色呆滞,怎么?他也不过两、三年没回家,上海这地界,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 这两人站在商场门口彼此打量了一眼,忽然像触电似的,左右弹开一步。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比有人大叫死变态还要可怕的是——有人花痴似的冲着他们嚷:好帅哦!加油! 噫!吴哲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疙瘩有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而这一剽悍事件发生后的直接结果是:袁朗大人再也不敢随便的在公共场合冒犯别人的安全区域,直到离开这个魔幻的都市。 任务完成,逛街又成为了一个负担,吴哲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索性就到吃饭的地方去等。 陆明这人从小班长做到大,办事十分细腻周道,早早的订好了一个大包厢,过了不多时,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吴哲是稀客,好几年不出现了,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袁朗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被拉出来介绍了一下,随后便坐到了一边去看报纸。 袁大人自带正压气场,只要他不去招惹别人,等闲人绝不敢去招惹他。 都毕业这么久了还会来参加同学会的,多半都是重情之人,席间倒也没什么人迟到。很快的,人凑齐便都入了席,一个超大的桌子边围坐了十几号人,众人谈笑风生,至于吃什么反倒是次要的。 陆明是组织人,忙进忙出的张罗着上酒上菜,只是这家酒店大约是前一天晚上太忙了点,到了二号人都有点懈怠了,服务生搬了一箱啤酒过来,居然没给起子。陆明郁闷的出去催,留下这一桌的男人开始各凭本事,有的用牙咬,有的用筷子撬,正在忙乎着,却看到袁朗已经开好了一瓶,给自己和吴哲各倒了半杯。 “噫!你是怎么弄的?”马上有人好奇起来。 “这就么开啊!”袁朗随手又拎了一瓶过来,两个手指头一捏,直接用手指撬开了瓶盖。 第20章 “不会吧,这样也行!”吴哲顿时好奇起来。 “怎么你不会啊?”这下子袁朗轮到诧异了:“平时聚餐的时候都谁给你开的啤酒啊?” “那个,三儿啊……陈默,齐桓他们手脚比较快,比较爱为人民服务……”吴哲自己回头想,也觉着有点不好意思。 “哦,敢情是咱们全队都宠着你一人啊!” “队长,您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队的宠物,那怎么算也应该是许三儿,小生嘛也就是比较招人待见!” “少废话,”袁朗递了一瓶过去:“试试!” 吴哲不敢反抗,乖乖的接了过去,开始扒拉。 男人么,对这种比较拉风的小事最有兴头,一下子,整个席上都学起来了。只是等陆明借了工具回来,席间除袁朗以外七个男人,除了吴小哲几次失手之后,终于掌握了技术要领,红着手指完成了任务,其它的,全军覆没!而比较悲惨的两个甚至还划破了手。 姜峰同志因为有新媳妇在身边分外拼命的缘故,所以他也是那被划破手的人之一,于是这位前体育健将华丽丽的困惑了:“吴哲,行啊,当了两年的兵,变这么利害了。” “这算什么!”吴哲立马得瑟上了:“我们那边有个小兄弟,那是真的会功夫的,单手倒立能撑一个小时,还有,那个腹部绕槓,你们知道腹部绕槓是什么吗?他能做333个。” 生在和平地带的人士,最爱听的就是传奇故事,吴哲把身边的牛人牛事,挑了几个不那么耸人听闻不那么违规的拿出来,添油加醋装盘上桌,袁朗对吴哲的吹功一向心里有数,脸上带了三分笑在旁边听着,也不去戳穿他。 只是听到后来,大家都渐渐开始不满足,纷纷要求更有料的故事,吴哲有点耍赖的转头看袁朗:“怎么办?这帮死老百姓居然敢瞧不起我,你来说个震撼的,震死他们!” “可吹牛这种事,我没你行啊!”袁朗笑道。
第16页 切……众人闹笑。 “那,说个听来的故事啊!”袁朗眸光一闪,黑漆漆的眼睛从每个人脸上过了一遍,刚刚还喧闹万分的局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听说是有一次野外生存,雨林里,跳伞下去的,四天,身上是标准装备,一把匕首,50克盐,还有一壶水。有个兵,运气特别背,他跳下去的时候,刚好落到一个半沼泽里……” 吴哲听到这时,心里已经起了一些异样的预感,垂手到桌下,在袁朗的大腿上拍了拍,袁朗的左手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反手与他相握。 袁朗继续说着他的故事,声音低沉,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令人仿佛身临其境。 “下面是个泥潭,那个兵一下去就踩到个东西,还没站稳那东西就动了,原来是个活物。他那时伞绳还没解,降落伞在树上挂着,感觉到脚下不对了,就拽着伞绳往上翻,然后,才看清了,原来是条鳄鱼。好在那鳄鱼也不大,后来他花了点工夫先用伞绳把嘴给绑上,就那畜生给杀了。” 袁朗说得轻巧,席间却已经有人在倒吸冷气。 “结果这下可糟了,没等他逃出那个水沼,血腥味就引来了一大群的鳄鱼,把人团团围住,这就没办法了,就只能逃,可是逃的时候慌了点,把信号弹给丢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那个兵找了棵树,用伞绳把自己绑在梢上,就这么撑着,用一壶水,撑了五天,到第六天,直升机把所有的人都找着了,回过头去专门找他,总算是把人给找着了。” 袁朗把故事说完,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惊嘆:“真的假的?” “真的!军报上登的。” “这不可能吧!”陆明以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在质疑:“一壶水不足以支撑一个成年人五天的消耗,更何况还是热带雨林,日晒太过强烈,水份的消耗会更大。” “嗯,他吃树上的叶子,还有,晚上会有露水,那地方湿度大。” “那也不可能吧,他脚下全是鳄鱼,吓都会被吓死的。”女生的胆子毕竟要小点,首先考虑的总是这些问题。 “这倒没什么……”袁朗笑道:“别往下看就行了,哦,对了,中间他还抓到两只鸟,用伞绳套的,可惜不能生火,要不然烤着吃应该还蛮香的。” 最后那一句话,袁朗的尾音微微往上挑,仿佛开玩笑似的,席间的气氛又渐渐活泼了起来,倒是吴哲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握得死紧。 袁朗逗了他几次没逗开,只好趁着倒酒的工夫,靠到他耳朵轻声道:“干嘛呢,一个故事罢了,怎么就当真了。” 吴哲看他一眼,勉强笑了笑。 都是些一年才聚首一次的老同学,席间通告点来年的大事,跳槽升职女朋友结婚什么的,挑好消息大家开开心,这几年时候到了,别管男生女生都陆续有人开始结婚,没结的那几个,也多半都有了主,于是这话题一来二去便又绕回到吴哲身上,虽然吴小哲年纪尚幼,但归宿问题一样让人好奇,马上有人起头问:“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漂亮的女兵啊?” 吴哲苦了脸:“别说了……咱们中队就一和尚队,纯男班,纯的!连队里的老鼠都没一只母的。” “不会吧,真有这么惨!”陆明大笑。 “就这么惨。” “太浪费了啊!我就了说凭你小子这风流倜傥的人物,怎么会到现在还单身呢!”姜峰也来插嘴:“想当年,啊,谁不知道六班的吴哲呢?别的班上就不算了,就咱们班54个人,18个女生,全和你传过绯闻。” “真的啊?”袁朗顿时来了兴致。 吴哲看那双漆黑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放着光,心头狂汗,强笑着:“彼时小生年幼无知。” “没有没有,我觉得这不算是最扯的,”事关娱乐八卦,插嘴的人越来越多,另一个女生叫莫小晓的,也加入了细数当年的行列:“最扯的是,明明不是他干的事,到最后也能算在他头上!还有谁记得高三那年情人节唐静琪收到的玫瑰花吗?” 众人顿时闹笑,绯闻女主角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吴哲无奈的举手:“我承认,我承认……就是我送的……” “你去死吧你……”莫小晓大笑:“明明是人家男朋友赵嘉铭送的,结果当时全班都猜是你,搞到后来他自爆都没人信,静琪出来帮他说话都没人信,差点郁闷死。” “没,就是我送的,干嘛不是啊,多浪漫的好事,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多多的追求这种虚名浊利。”吴哲说得一本正经。 “莫小晓,我那件事归根到底也就是一个虚假绯闻,”绯闻女主角唐小姐展开反击:“倒是你啊!我记得你当年不是很哈吴哲的嘛?号称一百年不动摇的可就是你,现在动不动就让人去死,爬墙爬真快啊。” “没有啊,我现在照样很哈他啊!”假如有人在高中的时候就很御姐,那无论如何都没法指望她十年之后反倒会变loli,莫小晓神态自若的说道:“别说一百年,我是吴哲门下万年走猫。” “不是吧,你这女人!”唐静琪笑倒:“那你老公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吴哲一句话,我回去就甩了他。” 莫小晓豪言一句,顿时场面更是激荡,一帮子人起闹强烈要求吴哲同学马上表个态,可怜的吴哲被人揪起来,支支唔唔的嘀咕了几声,忽然道:“那我得先回去买猫沙。” 呼得一下,斜刺里飞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吴哲一抄手接着了,再一看,竟是半截鸡骨头,那始作俑者早在桌上笑趴了。 第21章 吃吃饭喝喝酒说说笑,这世上大半的同学会都是一个模式,时间更是如流水过,好像一眨眼的工夫已经杯盘狼藉,有人没尽兴,便叫嚣着说要去唱k,马上便有人翻出优惠卡来打电话订位子。 吴哲看着兴致勃勃的同学,也有点心情激荡似的看看袁朗,袁朗自知这种场面真是一辈子就撞上几次,何必不成全,自然笑着点头。 从酒店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一行人站在地下车库的出口等有车的同学去拿车,酒酣耳热之际大家的谈兴更浓,耍嘴皮子的事吴哲总是中心,正说到神采飞扬处,冷不丁从车库里窜出一辆车,竟直接奔着吴哲而去。吴哲聊得正起劲完全没什么防备,等感觉到后边有压力过来已经来不及闪开,只能顺势往后倒,伸手在那辆车的前盖上一撑,一个漂亮的侧翻,翻到旁边去,落地没站稳踉跄了几步,被袁朗伸手扶住。 顿时人群里就便炸开了锅,七七八八的指责叫骂声起,姜峰刚好站在吴哲前面几步,抬腿便在那车上踢了一脚,骂道:“喂!侬哪能开车呃!!” 这家酒店的停车场出口处的坡度大,那人大概是沖坡的时候油门踩过了头,一时没收住。按说这种事既然没伤着,那车主下车道个歉赔点不是,也就过去了。偏偏那愣头青车主大概真的是喝过了头,竟然把车窗降下来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回骂道:“册那!老子就是撞你又哪能~切!那个种乡下人么,撞死掉活该!” 见过不讲理的,倒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众人气结,纷纷怒骂,只可惜那车一下子便滑远了,追赶不及。 大家正在望车怒嘆,却看见一道黑影像豹般无声而迅捷的滑了出去……袁朗没太听懂那人在说什么,倒看懂了手势,军人的血性不堪轻辱,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不上檯面的小流氓。 不过是一跑一纵,袁朗已经稳稳贴到那辆车上,一手扒住那扇正在缓缓升起的车窗,一手伸进车里去,钥匙一拧,熄火,拔出,还没等那车主反应过来,他已经干脆利落的跳下了车,站在路边,手里一上一下的抛着那人的车钥匙。 这场变故来得突然,简直像电影片断一样,除了吴哲所有人都被袁朗的身手给震到了。 过了好几秒,坐在那车后座的一个女孩子方如梦初醒似的跑了下来拦住袁朗,一叠声的道歉:“先生,先生……对不起,他喝多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到了这种时候但凡有点眼色的也该明白过来,可偏偏是酒壮熊人胆,那愣头青居然不怕死的下车大吼:“亲亲!你干什么哪?少给老子丢人!册那!什么东西!” 这人嘴里不干不净,手上更是毛毛糙糙,那个叫亲亲的女子刚要回身骂人,却被他挥手推到了一边去,女孩子吃不住醉鬼的力气大,踉踉跄跄的退开几步,高跟鞋在水泥地上一扭,堪堪跌进吴哲怀里去,吴哲苦笑着把人扶稳,尚有闲心问了一句:“没事吧!”
第17页 “没事没事……”那女生低着头,如果地上有洞,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钻下去。 “册那娘的!钥匙还我!”愣头青挥开自己女朋友,冲着袁朗吼。 袁朗退后了一步躲那唾沫星子,忍不住的想笑,一双黑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细碎的光,那光大约是太刺眼了些,刺得那只醉鬼想也没想的一拳就挥了过去……“哎,别打人……”亲亲一声惊叫还没落,自己先哑了。 如此摇摇晃晃章不成章法不成法的一拳在袁朗眼里看来,真是挡了都有辱尊严,只是把头略偏了偏,一手钳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膝窝里。只听得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某愣人,已经像一滩泥似的跪到了地上。 “吴哲!”袁大人懒洋洋的叫了一声:“怎么处理?” 吴小哲最尊重女性,转头去问亲亲:“您说什么处理?” 那女孩子瞠目结舌的瞪着这两人看了一会,忽然牙一咬,扭头就走:“我不认识他。” 吴哲很是无辜的沖袁朗摊开手:“要不,咱打110吧……这小子酒后架车!”身为魔都人士,吴哲很有警民一家亲的好公民基因。 “随便你!”袁朗在那摊泥的背上又踹一脚,把他大字型踢翻在地,然后手腕一翻略一使劲,那串钥匙便准准的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擦着那人的耳朵落了地。 虽然只是个小小插曲,却成功的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袁朗身上,一直到了ktv还有人在缠着问:“袁先生,你一定是特种兵吧,刚刚那一手,真的是太帅了,真是……” “不不,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车载步兵上步战车的动作。”袁朗笑着否认,当然他也没说谎,那的确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技术动作。 车载步兵?步战车?? 一双双眼睛里又画出了更多的问号。 吴小哲万般无奈,抱着话筒在吼:“唱歌啦,要唱歌的去唱歌啦!” 这下子,众人又有了新话题,开始起闹让袁朗献歌一曲,袁朗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除了国歌,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各位要听哪一首?” 大家看那双诚恳的眼睛真的不像在说谎,只能万般无奈的放过了他。 等包厢里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吴哲贼兮兮凑到袁朗耳朵去笑:“又在a人了吧?我就不信你只会这两首歌。” “的确不止!”袁朗一脸的正直:“我还会唱打靶归来。” 吴哲一下子笑喷出来:“真的啊,我去帮你点。” 袁朗不动声色,手从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探过去,猛掐吴哲的腰,吴哲笑着躲避,藉口上洗手间,窜出去继续笑。 在清寂的军营里呆了太久,五色喧譁的地带就让人觉得有点烦乱,吴哲在外面熘达了一圈便有点不太想回去,却刚好撞上袁朗也出来熘边抽菸,两人相视一笑,挑了个墙边的角落里靠过去。 “太吵了吧,等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先走,就说我妈在催了。” “没关系。”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吵……”吴哲笑道:“唉,苦日子过久了,都不习惯享乐了。” “好同志啊!回去找大队给你发奖章。” 吴哲做愁苦状:“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小生正当惨绿好年华,本该满楼红袖招,我怎么就跟着你混了呢?” 袁朗低着头笑,却不说话。 旁边有间包厢的门被猛得撞开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走出来大概是赶着去上厕所,便忘了关好门,细细的音乐声从门fèng里传出来,吴哲无意中听了两句,慢慢变了脸色。 “怎么了?”袁朗有点诧异。 吴哲竖起食指贴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靠到门边去细听,听了一会儿,竟冲动的推开门进去,就在房门大开的剎那,袁朗模糊的听到一句歌词:us against the world ……第22章 过了不一会儿,吴哲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袁朗道:“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ktv的走道里光线昏暗,头顶上五色错综暧昧不清的霓虹全落在吴哲的眼睛里,混出奇异的色彩,袁朗愣了一下,笑道:“好啊。” 吴哲同袁朗两个刚一进包厢,就被人起闹:跑哪里去了,罚歌啊,罚歌,罚歌……“新歌不会啊!”吴哲笑道:“现场学一首行不行……” 说着便走到点唱台前去点了歌:westlife- us against the world! 音乐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人笑道:“吴哲啊,最新单曲么!还是那么紧跟时代啊。” 吴哲敷衍的笑笑,几乎有些过分专注的盯紧了屏幕。 us against the world against the world (我们一起面对这世界,一起面对这世界) us against the world against the world (我们一起面对这世界,一起面对这世界) you and i, we’ve been at it so long(我和你,我们已经相爱了很久)i still got the strongest fire(而我心仍然因你燃烧着不灭的火焰)you and i, we still know how to talk(你和我,我们仍然彼此心灵相通)know how to walk that wire(知道如何闯过一切艰难险阻)不过才是第一段的歌词走完,袁朗便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去,看着吴哲的眼睛。 sometimes i feel like the world is against me (有时候我觉得这世界已经离我而去) the sound of your voice, babythats what saves me(可是,亲爱的,是你的声音拯救了我) when were together i feel so invincible(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便会觉得自己不可战胜)音乐在耳边回响,吴哲却看到了一重黑幕扑面而来,当他最疲惫虚脱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声音将他唤回。 活下去,那一瞬间的挣扎与坚定,不过是为了让那个人别伤心。 cause its us against the world(因为我们将一起面对这世界)you and me against them all(你和我,面对他们所有)if you listen to these wordsknow that we are standing tall(如果你能听见这些话,知道我们已经站到了绝顶)i dont ever see the day that 的i wont catch you when you fall(而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当你坠落)cause its us against the world tonight(因为,今夜,我们将一起面对这世界)us against the world against the world 这首歌的旋律并不难,吴哲听到第二段的时候已经可以跟着哼唱,等一遍放完按下重播键,吴哲清朗的嗓音代替了原唱,袁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心脏在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不可抑制的悸动,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袁朗的生命中出现,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胸口燃烧。 吴哲的歌声极富感染力,已经有人在应着他的调子帮他合声,袁朗忽然觉得假如他再不做点什么,心口那团火就要把他烤焦了,便冲动得拿起另一支话筒陪着吴哲一起唱起来。 吴哲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可是很快的又找回了原来节奏,袁朗的声音低沉而醇厚与吴哲有奇异的契合。 一曲终了,起闹的声音冲破天去,嚷嚷着要再来一首,吴哲推辞不过,只能随便把下面一人点的歌也唱了,又拖了一会,才託词熘走。 10点多,正是这都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放慢了脚步,匆忙被悠闲所取代。 吴哲并不急着回家,便领着袁朗沿着南京西路往东走,慢慢的又走回到人民广场附近。袁朗三十年的生命里有十二年做为一名军人度过,即使没有军装在身,脚步仍然均匀整齐得可怕。吴哲好奇的在旁边看,估计着如果拿尺子量,应该差不出两厘米去,在这一点上,他和许三多都有得一拼。 吴哲玩心起,索性跳上一步,吊在袁朗脖子上,让他拖着自己走,吴哲是弔膀子的高手,专等被吊人回头时,笑出一脸的天真无辜来,吊得人没脾气。 经过大光明影院的时候,吴哲又被勾起了一点童年的回忆,马上得瑟起来:“我小的时候,我老爸每个月都带我来看电影……”他嘴里在唏嘘,眼睛自然也就多瞄了几眼,便让他看到两个身穿沙漠迷彩的军迷兮兮的人物,十分招摇的站在了大门口。 正牌的军人看军迷,有时候跟明星们看模仿秀是一个心理,有点好奇又有点不屑的,虽然一眼就看得漏洞百出,可偏偏又忍不住的想再多看几眼,想再找出那第一百零一颗洞。 那两个军迷见吴哲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缠着他们绕,竟傲然的转了个身,也不知道是瞧不上吴哲不让他看了,还是在炫耀背上的行携具。只是他们这一转,倒露出了身后的一张电影海报:冯小刚作品——《集结号》!
第18页 吴哲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去看电影吧!听说是冯小刚的新片,战争大戏,特技都是从国外请的,跟兄弟连都有得一拼!” “冯小刚?拍贺岁片的那个?” “你也认识他啊。” “嗯!”袁朗心道,我又不是火星人。 “怎么样,看吧!我去看看还能不能赶上最后一场……”吴哲兴致勃勃的往里面挤。 “打仗的?”袁朗的点踌躇,吴哲已经开开心心的举着票出来了:“哈哈,刚好最后一场集结号。” 袁朗看那一副小孩子得了糖吃的模样,也不好扫他的兴。 吴哲做戏做全套,甚至买了两杯爆米花捧了进去,全面的重温童年回忆。 撑过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广告,诧异完了为什么这一次的主角不是葛优大爷,正剧上映,一开场就是一段战争戏。吴小哲习惯性的纠错:“抗日?还是解放战争啊?八路军什么时候有钢盔了?” “解放吧……”袁朗仔细看装备的细节:“应该是缴获的战利品,当时蒋介石手上有好几个美械师。” “呵呵,运输大队长。”吴哲笑嘻嘻的丢了一颗爆米花到嘴里,咬得卡卡响。 大光明是那种老式的是礼堂式的电影院,袁朗和吴哲两个坐在楼下,屏幕高悬在前方,形成一个几乎是仰望的视角,幕布上巨大的人影便像是踩在半空中。 短兵相接,一小队人在突击,一群人跟上,没多久,袁朗噫了一声,神情更专注了些,画面切动,显出埋伏着的国民党军官。 “果然啊,中伏了。”吴哲又拈起一颗爆米花。 第一声枪响,便蓦然而至了。 特技做得不错,至少音效很不错,吴哲手一松,那粒爆米花又落了回去。 第23章 所谓大片,一开局总要抓人,《集结号》开场的那通巷战下足工本,战火硝烟纷飞而起,一声声子弹的啸叫带着风声的凛利,吴哲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又露出些许茫然。 袁朗把爆米花放到一边,伸手,握住吴哲的手腕。 枪声一直不停,中间夹杂着起伏的爆炸声,还有人类濒死的惨叫:救我,先救我……拉我回来…… @血液溅出人体的瞬间被刻意的放慢了,清晰的液滴在影片灰青的底色中显得凝重无比。 然后,轰隆一声,一个人被炸作两截,大团的血液挟裹着破碎的内脏从断开的身体里涌出来,演员的脸上显出一种空茫的神色,那是生命迅速在流失的空洞与茫然。 吴哲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忙的往外挤,袁朗见状也连忙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去。果不其然,那小子一出门就找厕所,扑到洗手台上便开始吐,倒是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干呕,十分不舒服的样子,一边吐,一边拿水泼自己脸。 袁朗站在他身后看了一阵,退后一步靠在墙边,无声无息的抽着烟。 在大部分时候,烟味对于吴哲来说都是个很噁心的东西,而此时,呛人的烟味吸到肺里的瞬间,竟莫名的带来一种平静的感觉,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慢慢的抚摸着他抽动的胃。 “呃……”吴哲抬起头来看袁朗,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里也泛着水光,很是急切的神色。 “想到什么了?”袁朗笑得很温和,难得得全然不带攻击和挑衅的笑容。 “我……”吴哲胡乱抹着脸上的水,慌乱的视线忽然在袁朗脸上停住,猛然的伸手,一把抓住袁朗大衣的领口就往里面拽。吴哲踢开一个隔间的门,把袁朗拉进去推到墙上,开始手忙脚乱的扯他的上衣,直到露出腰上那个圆圆的纠结的疤痕。 ak-47打的,子弹擦过了脾脏,穿透胰腺和小肠,消化液外流,造成伤口轻度的腐烂,使得最后收口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 b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吴哲抱着袁朗的腰,半跪在地上,深深凝视那个疤痕,然后重重的吮吸深吻。 只差这么一点点,他深爱的人,便会永远的消失不再来。的上天终究待他不薄。 袁朗的身体在那唇瓣压上的瞬间变得僵硬,然后又随着那细细的舔吻而慢慢放松下来。良久,袁朗轻轻抚着吴哲的头发,笑道:“你这姿式真暧昧,这时候要是撞个人进来,恐怕,很难说不会被你吓死。” 吴哲动作一顿,转而又重重的咬了一口。 “哎……差不多可以了哦!” 吴哲有点委屈似的仰起脸,刚刚凝在眼底的水光还没有散尽,反倒更重了一些,袁朗心里哎哟一声,有点无奈:“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吴哲同志,我宁愿赤手空拳去面对一整队绿帽子。” “我有这么可怕吗?”吴哲抱怨。 袁朗慢慢蹲下去,直到可以平视吴哲的双眼:“有!至少,枪,和炮,敌人,都不会让我想退缩!而你,会!别再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如果脑子里刻进了这样一双眼睛,会让我胆怯。” 吴哲像是在慢慢冰封又慢慢融化似的清醒过来:“对不起!” “没关系。” “以后不会了。” “好的。” 出了电影院的大门,冰凉的夜风吹上来,吴哲的大脑在瞬间彻底的清醒了,然后脸迅速的红起来,像一只熟透了的桃,连芯子都红透了。 “呃……那个……其实……”吴哲吱吱唔唔。 “哦,怎么?那个什么?”袁朗眼睛里带着笑,不怀好意的玩味,让吴哲更觉丢脸。 “其实,那片子也拍得不什么样,一点不震撼,还不如‘拯救大兵’,其实……”吴哲紧张的话唠。 “哦,是吗?没看过。” “啊,你没看过‘拯救大兵瑞恩’?” “嗯,除了教学资料,我从来不看战斗场面。” “为什么?”吴哲好奇的问,脱口而出。 袁朗看着他笑,这小子头发上还挂着水,却来问他为什么不看战争片,伸手擦去他额角的一滴水:“因为,不像你这么爱自虐。” “呃……”吴哲尴尬起来。 “觉得没什么意思,拍得不真,觉得别扭,拍得太真了,看了噁心。吴哲,天生无畏的人肯定有,天生不怕死的,所谓亡命徒,肯定有,但我不是,我想你也不是,我希望我们整个中队里都没这种人。我们杀人,不是因为这事干起来有多慡,而是,有些事必须得有人干,有些人必须得死,才能让别得更多的人能活着。” 袁朗伸手看自己的十指:“所谓手上沾满鲜血,一点也不夸张,有时候回家,都不敢用这双手去抱我侄子,怕摸出血印来。我只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杀了多少人,后来就不敢记了,再该死的人也是人,也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惨叫,一样会到你梦里来捣乱。杀人,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有些人没看过,觉得很刺激,我们什么没见过?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全世界的军人都不会死,所有的枪口都插上花。” 吴哲默默无言,眼睛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远处的星和近处的霓虹在他眼底流动。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校官同志!拿点精神出来!”袁朗重重得拍吴哲脑袋:“那片子拍得不错,至少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些好,不过找个乐子而已嘛,要找这么血腥的,烦不烦哪?是嫌我训得你还不够吗?” 吴哲一肚子自怜怜人被袁朗一掌拍飞,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下次请你看周星星!” “这个好,我喜欢。” “没品味。” “你要品味?品味点什么不好?不如回去跑几个五十公里吧,好好品味一下人生。”袁朗笑容可掬的提议。 吴哲缓慢的挥拳……把菜刀的杀手锏做动作分解……一个一个的往袁朗身上招呼,两个人玩疯了,旁若无人的在南京东路的人行道上追逐,在人群的间隙中轻盈得穿过。 第24章 深夜,但浦江的游轮仍然在穿行来去,两岸的霓虹依旧闪烁。 然而天寒似水,外滩的行人寥寥。吴哲趴在江岸的扶拦上,让江风吹散奔跑后身上的热气。 袁朗双手插在衣袋里,转首间已经看尽了十里洋场的繁华,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上海毕竟是上海,即使喧闹、焦燥、匆忙、怪异,但上海仍然是上海,这个魔幻的都市有她独特的魅力。一如这城市中的人,充满的缺点,但有时候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活得很有激情。 这地方,是热热闹闹的一锅汤,沸腾的激烈,任何人都像是一滴水那样,在这巨大城市的海洋里失去踪影,却又不自觉的随着这cháo汐起伏汹涌。
第19页 “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外滩……”吴哲感慨着,一转身,双手张开:“上海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万国建筑,陆家嘴,东方明珠,金贸大厦……很多东西,白天与黑夜看时都是两种不同风情,灯光是很重要的,极重要的道具。 “很漂亮。”袁朗轻轻点头。 “是啊!每次有同学过来,一定会带他们来滨江花园,然后他们好歹会承认,上海这破地方虽然荒的什么都没有,好歹还有一片外滩。” “你,还是很留恋这里吧?” 吴哲一挑眉毛:“你什么意思?你不留恋伊宁?” “那不一样,伊宁和上海不一样,伊宁是家乡,上海也是一片战场,而你,在这里也可以赢得很好。” 25岁,名校出身,双学士,硕士,青年才俊。 袁朗仍然记得刚才酒席上的谈笑,吴哲的同学们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在下雨的日子里出门叫不到车,已经是很要命的经历。他们在讨论着第一辆车应该买马六还是帕萨特,在期待四十岁之前可以开上奥迪的a6或者宝马7字头;他们讨论股票与基金,资本的升值与跌落,风险投资,金融危机;他们讨论春节假期应该到哪里去渡过,拉萨的海拔会不会太高,哈尔滨的冰灯会不会太冷了点。 而与此同时,与他们相同出身,才智上比他们优秀得多的吴哲,正在中国西南山区的某个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地方,日复一日的进行着一些骇人听闻的训练,烈日下汗水从身上流下来,在脚边积成一滩,又或者,手上端着95式突击步枪,一步一步潜行在危机四伏的从林里,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而来。 这样的对比太过明显,令袁朗觉得有点信心不足。 吴哲,与许三多和成才不一样,甚至与自己和齐桓也不一样,对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进老a是人生中最好的选择,步兵的顶峰,而对于吴哲来说,那甚至是个吃亏的决定。 袁朗从不认为身为军人,就应该无欲无求的为军队奉献而不谈得到,他不止一次的思考过,呆在a队,可以让吴哲得到些什么,可是一次又一次,他都觉得理论不太充分。 荣誉? 作为秘密部队,a大队所有的嘉奖都不能在全军通报。 少校到中校,只是一步之遥……这一步,凭吴哲的实力,在哪里都会很快的走过。 磨练? 好吧,如果有人会被传统革命教育洗脑,相信越是艰苦越光荣,那应该会满足于这个理由,很可惜,那不是吴哲。 那么,还剩下些什么? 这个名叫吴哲的傢伙,他甚至不好战,虽然他也争强好胜,但他却是真的不好战。他不像齐桓那样看到新式的枪械会两眼放光,不像许三多那样单纯的相信着步兵就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兵,他甚至不像成才那样固执的想赢,袁朗把一个a大队的底牌掀开洗清重排了一遍,可是那个理由,仍然不够充分。 基地,的确算是一个很诱人的地方,但至少,对于吴哲来说,还不够那么诱人,至少不足以让袁朗坦然的把这一只鹰长久的留在这片领空里。曾经,他说要在他的肩上加一点沉重的东西,那么加完之后呢?是否应该放手让他翱翔? 为什么,竟觉得惶恐? “你是指……回家?做个白领?像他们那样?还是,去军委,或者总后勤?”吴哲笑了:“其实,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可以适应。老实说每一次野外拉练,又热又累的时候我都无比的怀念那些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吃八喜冰激淋的日子,可是,有得就必有失嘛!” 吴哲的笑容轻慡淡然,有时候袁朗觉得那笑容就像一个筛子,纷繁杂乱的世事被那笑容筛过一遍就变得齐整而明白了,一些无谓的浮华,无谓的光彩,都在这笑容中失了颜色,露出最本质的面目来,然后吴哲就这样坦然的笑着,做出选择。 他不恶俗,也不清高,君子如竹,争风逐露,却心中有节。 吴哲伸手指着那一江的霓虹:“这是鱼……而老a,是熊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则已。你是知道的,我这人脑子太灵活想得太多,一个人太专注于思考,就会不肯行动,而老a是个指令明确不断行动的地方,呆在这里,我不会因为太多的思考而变得懒惰,最初我选择军队,也是这个理由。” “那我呢?”袁朗很认真的看着吴哲的眼睛,却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吴哲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袁朗是在问:鱼、熊掌,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 “你……当然既不是鱼也不是熊掌。”面对难得居然在耍点小性子的袁朗,吴哲简直不知所措,几乎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蜜语甜言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哄他,以表衷肠:“你……你是厨师。” “呃!?” 吴哲找到了切入点,接下来文思如泉涌,袁朗啊袁朗,煽情这种事虽然噁心,我也不能总让你一人专美于前吧! “虽然没有你,我也会选择熊掌,但是清蒸还是红烧,我完全没把握,很可能煮得一团乱,也还是得吃下去。但是我遇到你,因为你,这盘熊掌现在味道好得不得了,让我完全庆幸最初的选择。” 吴哲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诚恳动人,然而袁朗却一直在沉默,只是那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纯黑色的眼睛,盯得让人喘不过气,终于,在吴哲几乎有点失色的时候,他轻轻点一下头,说道:“哦,明白了。” 就这样?啊……就这样…… 吴哲有点郁闷。 “那我呢?”吴哲在赌气,虽然这样做看起来很幼稚,但是,无所谓吧,反正他在袁朗面前,一向都不算成熟。 “哈……”袁朗失笑,不由自主的在咬自己的下嘴唇,那是一种无奈的,带着一点点宠溺的笑容。 “那我呢?鱼还是熊掌!”吴哲气不平,每次都是这样,这烂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是深水炸弹,自己巧言令色,毛都煽不到他一根。 “你当然既不是鱼也不是熊掌。”袁朗垂下眼眸,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其实我不像你,有鱼和熊掌的选择,或者说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做完了这道选择题,我选熊掌,好不好吃都要一路啃下去。我只想做最好的,最好的那一个,我没什么退路,没什么选择,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付出了太多,离开它,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你既不是鱼也不是熊掌,甚至不是一个厨师,有没有你,我都会好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做现在的袁朗,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哦……”吴哲失望的应了一声,那声音,甚至是有点委屈的。 “所以,你是我的奇蹟。”袁朗缓缓的抬起眼眼睛,映着满江的星光倒影长河流水:“你是我从来不曾期待过,不曾想像过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去设想过生命中会有这样的奇蹟。事实上,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为什么上天会对我如此厚待,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这辈子可以想像到的最好的,以外的一个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定义你。” 吴哲张口结舌,过了好一阵,忽然狠狠的把眼睛闭上,愤慨的低吼:“你他妈的以后要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不可以先通知我一声!还有,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被你这样看着,简直让我……让我觉得,老子这辈子要是敢对不起你,就得被拉出去天打五雷轰!靠!什么意思?” 吴哲暴跳,飞起一脚踹在江边的水泥扶拦上,似乎是踹重了点,普通的皮鞋不及作战靴的保护性好,疼得他直咝气。 第25章 袁朗在旁边看着就只能笑,觉得无奈又可乐,笑到眼睛里含满了闪光的笑意,竟溢出来。 吴哲看看左右近前似乎无人,猛得扑上去,狠狠咬住袁朗嘴唇,舌头霸道而有力的撬开牙关,长驱直入,扫过口腔中每一寸湿热的黏膜。袁朗先是一愣,却后发而制人,舌尖勾缠吮吸,辗转着温柔的亲吻。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袁朗抵着吴哲额头,喘息声低而急促。 “全上海有两千多万人口,其中认识我的,打死不超过两百个,如果这样都会被撞破,那就叫天意,天命不可违,我认了。”吴哲贪心不足的又去蹭袁朗的嘴唇,湿漉漉嘴唇有迷人触感。 “哎……哎……注意点影响。”袁朗偏着头躲避。 袁朗忽然发力,一手锁住吴哲的脖子,威胁道:“我要是在这里把你给扒了,你说会不会有人来管?” “不至于吧……”
第20页 “很至于!”袁朗把人松开,顺便在吴哲屁股上踹了一脚。 吴哲踉跄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大怒:“哎,我今天穿得不是作训服哎!” 袁朗笑眯眯的:“你的意思是,穿了作训服就可以随便踢是吧?” 吴哲不搭他这话茬,比较死皮赖脸的凑过去,从后面抱住袁朗,两只手插到袁朗大衣口袋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话说得又轻又软:“那抱抱总可以吧,啊?我就抱着!” 袁朗心头一阵发颤,忽然意识到吴哲同志正在无意中踩着自己的死穴,当下决定死撑,用一种家长对着无赖小孩的口气说道:“随便,你当心城管来抓你。” “不会的,最多只会有卖花的小姑娘来拉我的衣服,说,哥哥给……”袁朗忽然回头,瞪着吴哲,吴哲若无其事的笑一下:“给叔叔买支花吧!” 袁朗一脚往后踹,吴哲料敌机先,成功的避过,身子一晃,又缠了上去。 江风很凉,而吴哲的呼吸很热,平稳而和缓的拂过脸颊,带来一种苏麻麻的痒。 吴哲抱了一会,忽然笑道:“今天你说的那个兵,又是你吧?” “嗯!” “那,请袁队长指点一下,中华大地有哪个地界,又有鳄鱼还有沼泽还是个热带雨林?”吴哲已经开始哀悼自己刚才的心悸了,该,吃苦不记苦,不是早知道这傢伙说得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吗? “有鳄鱼的地方没沼泽,有沼泽的地方没鳄鱼,所以这是两个故事。” “哦,”吴哲口声有点轻挑的不信:“那……你详细解释一下。” “你真的想知道?”袁朗略偏了一下头,黑亮亮的眼睛斜斜的看了吴哲一眼,吴哲自然点头:“当然,不过这次要说实话!” “好,我保证说实话,都告诉你。” 吴哲有点疑惑,因为袁朗忽然而生的镇重表情。 “沼泽是一次选拔赛的一部分,很普通的野外生存,我这人点背,空降,直接落到一个沼泽中间,一下去就没了一半,好在伞绳还没开,借着降落伞的风势又把自己拔出来了些。然后,因为伞布是防水的,表面积也大,铺在沼泽上是很大的浮力,我一直就趴在伞布上撑着。当时信号弹就扣在手上,一动也不敢动,想着,能多撑一分钟就一分钟,后来居然也撑完了四天。直升机来拉人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动了,吊了个人下来才把我拉上去。”听袁朗说起曾经的磨难,总是一种平淡到极点的白描口吻。然而吴哲却刚好是一个想像力非常丰富的人,种种袁朗没有提及的细节,他都能一一补足。 四天四夜,僵硬着绷紧的身体,一秒种都不敢放松的神经,一寸寸下沉的恐惧,漫长的煎熬,有时候什么都不能做,远比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得让人崩溃。 “那是个什么选拔?” “爱尔纳,军区挑选去爱尔纳突击的人选。” “爱沙尼亚?你去过爱尔纳突击?”吴哲大惊。 袁朗苦笑道:“我还以为这事在我们大队已经不算是机密了。” 吴哲尴尬,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算机密的事,反而没人提及。 “很早以前的事了,是01年那界,那时候我刚到a队不久,还是个中尉。”袁朗倒没有嘲笑吴哲的寡闻。 “01年,01……我记得那一届,……那一届,好像还是罚分制。” “对,每个人手上十张罚分条,罚光算数。” “奇怪,为什么我会对这届特别有印象呢?”吴哲埋头苦思:“啊对了,那个……你们那届有个队员,从头到尾就没有被抓住罚过一分,据说当时假想敌几乎不相信这个人真的存在,可是他拿着满分单出现在终点上,人称‘鬼魂’……” 吴哲说着说着,看到袁朗脸上颇有得色,一时梗住,试探性的惊呼:“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袁朗微笑:“鬼魂中尉,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不会吧!” “哎,你当年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好吧!”吴哲认命的嘆口气:“现实太残酷了,有时候时间会让我们明白,你曾经崇拜过的偶像,其实是个烂人。” 袁朗神色更加得意:“来,说说吧,你当时具体怎么崇拜来着?可惜了,我们那一届后来全转了实战保密部门,军报上连个真名都没有。” “当时觉得,别人都被抓了,就他能逃脱,这人肯定特别阴险。” 袁朗大笑,傲然而张狂。 “可是,要做到这些,很难熬吧?在沼泽里趴着的时候。”只要是人,总是会有私心的,吴哲想,如果袁朗不是他的袁朗,那么他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情感都只会指向钦佩,越多的艰难越令他钦佩。可是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听着那些故事,他在佩服之余会觉得心疼,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好吧,我宁愿你不是那么强大的袁朗,我只希望你没有吃过那么多苦。 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吴哲苦笑,难怪袁朗不许他用哀伤心碎的眼神来看着他,是的,试想如果有一天,袁朗用这样脆弱的眼神来看他,那么,无论那人想要求什么事,他应该都会答应的,即使那是自己最嚮往的,最渴望的事,应该也会放弃,即使明知道放弃之后的余生都会应此而遗憾,可是在那一瞬间,一定不忍心拒绝。 好在他清楚的知道袁朗永远也不会做这样的要求,就像袁朗也明白吴哲的坚韧。 第26章 “其实也还好,”袁朗的眼底褪不尽张狂的本色,声音却变得低沉了许多:“这不算是最难的,只是要想着:撑,反正撑不下去了就拉信号弹,就会有人来救我,任何事只要还有希望还能放弃就不算太难,最可怕是明明自己都绝望没信心了,却不能放弃。” “你经历过?”吴哲耸然动容。 “嗯!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不能输!吴哲,我们常常说的这回要拼命了,其实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次真的拿命在拼?很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许三多吗?因为这小子在关键时刻能拼命,很多人在生死关头会放弃挣扎,随波逐流;也有些人会发疯,状似无畏其实在自杀,那都不是拼命,真正能拼命的人,会在最绝望的时刻也不放弃,尽最后一分力,做最后一点事,即使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成功,却坚守到最后。吴哲,你听说过猎人学校吗?” “委内瑞拉的猎人学校?” “对,当年我因为‘爱沙尼亚的鬼魂’被特邀参加受训,然后,在那里渡过我人生最漫长的日子。”袁朗慢慢闭上眼睛,回忆,有时候仅仅是回忆也令人不忍蹙睹。 “特邀学员的意思是,我应该比别人更强。”袁朗轻笑,吴哲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从背后环过袁朗的肩膀,把人牢牢抱紧。 “有时候我像个天生的军人,在这条路上我一直都走得很顺,当兵的时候在集团军里拿名次,念军校,没什么人比我成绩好,我顺理成章的进老a,参加爱尔纳突击,戏弄对手,矇混过关。有段时间我就以为我是最强的,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在猎人学校,被人打散了重新来过。” “呃……”吴哲低呼一声,有点不大相信。 “制造绝境是那里最拿手的本事,他们几乎让我相信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着:只是不要死掉这么基本的要求。第一次,手里没有信号弹,没有退路,没有队员掩护,就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不能放弃吗?” “不能!”袁朗神色凝重:“在那个地方,门口有一排旗杆,每天早上把自己的国旗升上去,直到所有的本国学员都被淘汰掉,就再也没有人升旗。我比较倒霉,那一界的中国只有我一个学员,睡在我上铺有个义大利人,他在实弹对抗里故意挨了一枪,他们人比较多,撑不住的还可以逃。我到那时才明白,原来在这之前我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兵。吴哲,我那时候像你这么聪明,像成才那样急于求成,我有很好的技术,知道怎样规避风险,怎样组织一个团队的作业,我其实从来没有面对过什么叫真正的绝境。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战无不胜,其实不是的,我太想赢,没有胜利就没有希望,于是我在一开始就被打懵了,只是拼命维持不死不活的一口气罢了,我差不多是那一界没被淘汰的学员里最差的一个。有时候一些所谓优秀的人,在瞬间被打跨的时候总会崩溃得更严重。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不是在训练,我应该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第21页 袁朗的眼中永远有一种慈悲的瞭然和强势的决绝,吴哲以前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得如此完美。现在却可以明白了,袁朗,是一个懂得的人,他因为懂得而慈悲,也因为懂得而强硬。 所以,他能如此坦然的操练他的南瓜们,完全坦然,只因为此刻加诸到他们身上的一切考验,他都曾经以十倍承受过。 有时候他像一个妖怪那样的洞悉人心,而那并不完全源于他天生的才智,而更多的是得益于后天的经历,因为如今他们在经历着的,他曾经都经历过,种种的挣扎与迷茫,希望与绝望,恐惧与痛苦,动摇与坚定……他都一一尝尽,所以他才能一针见血。 他在剥别人心头厚茧的时候,自己心上一直有鲜血淋漓。 “其实我也不算是个好教官,我还不够狠!” “哈,哈哈……”吴哲大笑三声,故意笑得很响。 “不相信,那算了。” “别啊……别算了……”吴哲偏着头,在袁朗耳边轻声道:“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袁朗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可以隔着衣服看到自己的寒毛一根根直立,吴哲终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讪讪的退到旁边去,郁闷的嘀咕:“装腔作势。” “不错啊,嘴巴挺甜的。”袁朗调笑。 “谢谢啊,小生全身上下也就这张嘴值钱。”切,媚眼抛给瞎子看,吴哲很是不忿。 袁朗碰了灰,无辜的摸摸鼻子,正色说道:“好吧,我说还不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初不要成才吗?” “因为他不肯信任人,也不值得信任,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想要的太多,他肯付出的太少,却当大家都是像三多那样的傻子,看不出他的企图,他这不叫聪明,他是真的笨。”袁朗微笑着。 “自私不是个罪过。”吴哲永远是宽容的,所以他能跟成才做朋友。 “但是自私会让人变得孤独,眼睛里只看到自己,外面的世界就全变成了敌人,可是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那得有多难?”袁朗偏过头去看他,眼神很柔和。 “啊!?”吴哲的点茫然,不明白怎么话题忽然转到自己面前了。 “你有没有试过一个人,身在绝境里,孤立无援?” “没有。”吴哲想了想:“我至少还有你。” 袁朗无奈:“那也才两个人。” 吴哲的固执的强调:“两个人就不怕了。” “吴哲,你看着这江水,这世界……”袁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悄悄握紧了吴哲的。 “我不想和你去对抗这世界,吴哲,未来或者会很难,可能我们会一直输,没有成功也没有希望,但对我会和你一起活在这世界里,明白吗?我不会放开手,我们也不会坠落,我们会很好。” 午夜,江风打着旋吹得衣袖微微颤动,衣袖的尽头处交汇成男人十指交握的两只手,皮肤有些粗糙的,手背上有浮起的青色血管。 是的,未来或者会很难,但仍然会很好,就让我们诚恳的说谎,倔强的爱恋。 尾声: 袁朗毕竟没能在上海呆到休假结束,第二天大早,铁队一个电话,打算把人叫走。 袁朗在电话尽量谄媚的问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 铁路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忽然这么久不见你了,有点想你了! 哦,明白了!袁朗面容扭曲,声音平静的听完了整个电话! 然后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心中波滔翻涌:他妈的,那个缺德的孙子规定的,休假的军官一定要带手机的!!!让老子知道了削碎了他!!! 铁路笑眯眯的把耳机挂上:小子,做人要厚道,总不能老是让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留我在这边提心弔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