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1页 《宝贝》作者:十里荒野【完结】 文案:有些缘分,在你降落人间的那一刻,就已经註定,他不是你的血脉相连的至亲,却比任何人都要疼你宠你,他把你称作宝贝。 对于程阳来说,拥有顾承恩,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远远抵过他所有的失去。 对于顾承恩来说,疼爱程阳,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的事。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承恩,程阳 ┃ 配角:林深,时见,夏乔,路飞 ┃ 其它: ================== ☆、第 1 章 九零年的一个偏远地区的乡镇医院,一个哭声嘹亮的大胖小子降生了,程家村里出了名的壮汉子程大庆此刻红光满面,抱着怀里的皱巴巴的婴儿,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差点把怀里的孩子给颠到天上去。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有些虚弱,她歪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大汉怀里已经安睡的婴孩,也渐渐睡去。 女人脸上还粘着凌乱的发丝,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床上,身下的白色床单有些发黄,还没她的脸色苍白,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要说这程大庆,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出生,本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偏偏是个不安分的主,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一个人揣着从家里偷拿的一千块钱去了县城,从一开始的码头搬运工到工厂工人,后来攒了点小钱在城里开了个小杂货铺,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娶了隔壁街宋裁缝的女儿宋玉,头两年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后来县里来了一群流氓,看上了宋玉,经常去铺子里骚扰,程大庆是个五大三粗的乡下汉子,个头高,力气大,脾气火爆,哪里忍得了这些乌糟事,抄起门边放着的扁担就发了疯地往人身上招呼。 这一打,就出了事。 被打成重伤的那个流氓的爹在县里有些关系,卯着劲儿要把程大庆弄去吃牢饭,程大庆虽然有力气,但毕竟是个普通人,斗不过当官的,只能灰熘熘把铺子卖掉,换了些钱,加上老丈人凑的,在县里上下疏通一番关系,掏了个底儿朝天才勉强被放出来。 县城里是不能再待下去,程大庆携着自己的漂亮媳妇儿回了村里,宋裁缝碍于脸面,又气自己的女儿不听劝,独自留在城里。 程大庆带了个城里娇美媳妇回村,在村里赚足了风头,甚至是隔壁村的男同志们,无不故意去他家门口晃悠,只为一睹芳容,那些已经成家的,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拎回家的闹剧,在程大庆家门口上演了好长一段时间。 程大庆的父亲陈老爹对程大庆回家的事却表现得不冷不热,他埋怨程大庆当年偷他棺材本儿,还一声不吭丢下他糟老头子一个人在村里,让他成为村里人的笑柄。 他就程大庆一个儿子,老年得子,生了儿子,老婆去了。 儿子一声不吭携他毕生家当离家时,他已经五十多了,好不容易攒下那么点钱,指望儿子给他养老的时候,儿子却把他最后一点血吸干。 儿子不肖,程老爹只能自力更生,这些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靠着隔壁的菜园子,和养着的那十几只母鸡下蛋,紧巴巴地过了这么些年。 现在自己大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哪里还对这个不孝子有什么挂念,倒是偶尔想起早早撇下他的老伴。 他也不喜欢宋玉,他固执地认为是宋玉那个狐狸精勾了他儿子的魂儿,男盗女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玉生程阳时难产,呼天抢地好一阵喊,才稍稍出来个脑袋,还被脐带缠住了,幸好医生当机立断下了一剪刀,才避免一场一尸两命的惨剧。 因为被脐带缠住,婴儿的大脑短暂的缺氧,导致程阳生下来反应就比别人慢两拍,这不是说他傻,他不傻,读书写字也都听得明白,就是要花比别人多一点时间,就比如村里顾老师教大伙儿背《静夜思》,聪明的小孩三五分钟就能背下来,一般的小孩十来分钟可以背下来,而像程阳这样稍微迟钝一点的,半个小时也能背得清清楚楚。 婴儿时期的脑子迟钝表现得不明显,除了喊爸爸妈妈比别的小孩晚一点,但个体差异总是有的,也没人在意,所以直到宋玉病死在床上,也没发现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异常,那时候程阳三岁。 程家早年在村里也就是个普通人家,两房一堂屋的平房,后面搭着两个小屋,一间厨房一间柴房,小屋和主屋之间是露天的,修了一口井。 这些年被程老爹翻箱倒柜地卖,家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不过两张床,几个破旧柜子,和一张勉强能拿的出手的大方桌子摆在堂屋正中间,四边的椅子也只剩下两条,桌下放着一个红色的老式铁皮开水瓶,瓶身锈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色。 程大庆回了村里也没安分下来。他不像村里大部分汉子一样去种田,也没有钱把自己塞到镇里的工厂,而是带着城里丈人补贴的几个钱琢磨起水产。 村里有几个半大不小的鱼塘没人管,那时候还没有承包这一说,要用鱼塘只用跟村里干部打个报告,赚了钱给村里分点红就行。程大庆说干就干,买了鱼苗,专心伺候起鱼塘,自家媳妇儿断气的时候,他正在鱼塘里拉网。 媳妇儿去了,他一个身强体健的汉子,续弦是生理刚需,没多久就娶了隔壁村的钱红。钱红虽然没有宋玉长得好,但能干,家里家外照料得井井有条,把程大庆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第2页 刚开始钱红对程阳挺上心,可好景不长,在小程予五岁的时候,钱红怀了自己的孩子,第二年春天生了个大胖小子。 有了亲生的儿子,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留下的赔钱货,再加上程大庆的鱼塘渐渐有起色,家里的光景要看就要好起来,她可不得为自己的亲儿子谋出路?于是有意无意地在程大庆面前吹些枕头风,说程阳脑子如何呆笨,命格如何不吉,心眼如何不正等等,刚开始程大庆自是不信的,但假话听多了,听着听着,也变成真的,到底还是看自己这个瘦瘦弱弱,长得跟个女娃似的儿子不顺眼起来。 程阳虽然已经六岁,但看着跟三四岁的小孩一样矮小,平时飢一顿饱一顿的,越发骨瘦如柴。 一天晚上,一家人吃完饭,程大庆坐在院子里抽菸,钱红在屋里给儿子餵奶,程阳像往常一样踩着板凳在灶边洗洗涮涮。但因为晚上饭蒸得少,荤菜他是不敢伸筷子的,自己又吃得慢,就着几口白菜吃了半碗饭,几乎一天没吃饭的程阳哪里吃得饱,饿得双腿在凳子上直打晃。 晃着晃着,就从凳子上摔下来,手里的碗也啪叽一声,碎了。 餵着奶的钱红,抱着孩子闻声而来,看见一地的瓷片碎渣,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个赔钱货,洗个碗都不会,还不如跟你那没用的妈一起去了,留下来祸害你爹。\" 钱红站在灶房门口,指着摔在地上,疼得直抽抽的程阳骂了一刻钟。 院里抽菸的程大庆听得不耐烦,皱着两条茂密的眉毛走进来,一见程阳那副窝囊样儿,二话不说就逮起这个便宜儿子,甩了两巴掌,扔开:\"你一个男娃娃,就知道哭,窝囊不窝囊,一点你爹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是了,最近程阳长大了些,模样性格一点都不像程大庆,村里那些长舌妇本就嫉妒宋玉长得好,活着的时候在村里出尽风头,勾走村里大半男人的魂儿,就算病了还被男人们笑称\"病西施\",闲来无事嚼起舌根子,言风语没多久就传到程大庆的耳朵里。 两个巴掌几乎把程阳打聋,他耳朵嗡嗡响了很久才停下来。 等缓过劲儿来,他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门后拿了扫帚,低着头把地扫干净,又把歪了的凳子扶起来,洗干净没洗完的碗,然后趁着天还没黑透,拖着哆哆嗦嗦的腿肚子往顾承恩家去。 顾承恩的家跟他家隔着半个村,比他大两岁,住在村口那栋最好看的房子里。 那时候他们村几乎都是红砖房,穷一点的是土房子,有钱一点的在红砖外糊一层水泥,但顾老师家里,贴着白花花的瓷砖儿呢。 刚下过雨,村里的泥巴路不好走,两边的田里一阵阵的青蛙叫让程阳感到害怕,他加快脚步,落在田埂上的脚步越来越虚,在摔了两次狗吃屎之后,终于一身狼狈地走到了顾家。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在门口摇椅里躺着乘凉的顾老师。 顾鸿运见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袖短裤,一身泥巴,细嫩的腿上流着血,一看就是摔的,脸上还有两个显眼的大巴掌印,他嘆了一口气:\"这都是造的什么孽。\"他急忙地走到门口开门,把程阳抱进屋,一边走一边喊:\"承恩,小阳来了。\"接着就听到楼上咚咚咚的下楼声。 顾鸿运把他抱到一楼左边的房间沙发上,然后让妻子打盆热水来。 顾家是他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顾父是老师,在他们镇上的小学教书,顾母在家里写些东西,都是靠笔头吃饭的文化人。 顾家的房子是个三层楼,据村里人说,当初建好的时候,很多人都来看热闹,这是程家村最早的三层楼房,本以为这家主人会热闹一番,但两人却很低调,只是给上门的村民送了些烟糖,连鞭炮都没放。 房子建好后,空了三个月,顾家两口子才开着一辆小轿车回了村,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 顾承恩一见程阳这幅凄悽惨惨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眼睛里全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阴鸷和恨意。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程阳身边,摸了摸程予血迹未干的嘴角,满脸心疼:\"很痛是不是。\"是肯定句。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今天下午没有去找阳阳。 程阳一听,在家里憋了半天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他委屈地拉着顾承恩的手,望着他如墨般的眼睛,呜呜哭道:\"承哥哥,很痛,很痛很痛。\" 顾承恩心都快被他哭碎了,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救他,他曾跟顾父提过,让程阳在他家养着,顾父当时嘆了口气,无奈道:\"小承,没有理由的,小阳是程家的孩子,我没有权利干涉。\" 顾鸿运不是程家村的人,他是六年前才搬家到这里,在村里大兴修建房屋,本就惹起村民嫉妒,他一个外来人,总得多小心一点。 顾承恩见顾父拒绝,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自己攒零花钱的速度。 他一把抱起沙发上哭得直抽抽的小孩,然后从父亲手里接过毛巾,仔仔细细地给程阳擦着脸。 顾父没说话,摇了摇头出去了。 顾承恩一边擦,一边在他脸上吹着亲着,温柔地哄着他:\"阳阳乖,承哥哥吹吹就不痛了。\" 怀里的小孩乖乖巧巧的,不由自主地咧个笑脸,破了的嘴角疼得直抽气,他用白白嫩嫩的短胳膊搂着顾承恩的脖子,软软地在顾承恩嘴上吧唧亲了一口:\"嗯,阳阳亲亲,承哥哥也不难过。\"
第3页 你看,其实程予真的只是反应迟钝了一点,一点都不傻,感觉也很灵敏,就算不会表达,也背不出长长的诗句,他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在生气,谁在难过,在谁面前要忍着眼泪,在谁面前可以哭。从小就知道。 程阳长相随宋玉,长得秀气又漂亮,过分瘦弱的身体衬得眼睛又大又亮,扑闪扑闪的,挺招人疼的孩子,怎么就不招他亲爹喜欢?正进来换热水的顾母看着窝在自家儿子怀里睡着的小程阳,心里一阵嘆息。 程阳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刚刚费力哭了一场,累得狠,顾承恩给他擦着擦着就睡着了。顾承恩接着轻手轻脚把他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把他抱回了房间。 程阳睡梦里非要搂着顾承恩的脖子,他稍微动一下,程阳就要不满的噘着嘴咕哝,然后迷迷糊糊的晃着胳膊去摸索他的脖子,顾承恩自然顺着他,把他抱在怀里,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半开的红色木窗,洋洋洒洒的落在床边,轻薄的蚊帐在晨风中飘荡,蚊帐内两个交颈而眠的小小少年,在叽叽喳喳的麻雀声中醒来。 小一点的少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在顾承恩嘴上亲了一口,软诺地喊着:\"承哥哥。\" 顾承恩喜欢跟他亲亲,所以他总是下意识的讨好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这个人会偷偷给他塞好吃的,会在他哭的时候哄他睡觉,会在父亲打他的时候把他带走,会给他擦伤口,会在别的孩子欺负他的时候把他们打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背诗,还会带他去后山上看星星,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却被咬一身包。 承哥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对承哥哥都不为过,何况,他也很喜欢跟承哥哥亲亲。 承哥哥的嘴巴比他大,他每次都只能亲到一半,然后把这一半亲完,又去亲另一半,一点点空隙都不能放过,有时候觉得自己没亲均匀,又凭着感觉把自己亲少了的地方再亲一边,可爱得不得了。 顾承恩一睁眼就看在自己嘴巴上舔来舔去的程阳,见他脸上稍微没那么肿,放了心,眯着眼睛享受着小程阳的晨间服务。 过了一会,顾母来敲门,让他们下楼去吃早饭,黏糊糊的两人才分开,穿上拖鞋下了楼。 顾父像往常一样躺在堂屋的摇椅上看报纸,见两个小孩来了,随手收起报纸,和他们一起吃完饭。 \"程阳今年是不是要上学了?\"顾父一边喝着放凉的白粥,一边问。 \"我,我也不知道。\"程阳对顾父还是有一点惧意,那个年代的孩子,大多对老师充满敬畏感,即便程阳年幼,也不能免俗。 他可是亲眼见过顾老师用教鞭抽学生手心的。 那次他因为去鱼塘给父亲送饭送晚了,被父亲一脚踹到田里,他委委屈屈地跑到镇里唯一的小学找顾承恩,那时候顾承恩正在上课,他规规矩矩地站在楼梯口等下课铃声。 没过多久,就看到顾伯伯领着一个学生站在门口,然后一下一下地抽打那个学生的手心,那个学生的手心被抽的通红,站在教室门口哇哇大哭。 自此以后,他就知道平时温温柔柔的顾伯伯,在当老师的时候也是会打人的,打的可疼了。 \"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怎么想的。\"顾母一边给顾父添稀饭,一边忧心忡忡。 那个年代上学花的钱不多,但是毕竟也是一笔花销,程大庆的鱼塘之前一直没养活鱼,去年才刚刚开始有起色,今年估摸着能赚点,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花这笔钱。 顾家倒是不缺这钱,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家不好插手。 吃完早饭,就算程阳万分不想,也必须回家了。顾承恩怕程大庆再打他,不顾父亲的劝说,一路把程阳送回了家。 刚进门,就看到在门口餵鸡的钱红,看到程阳本来想说两嘴,又看了看顾承恩,把已经滚到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没人想去得罪有钱人,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哪天就要找人张嘴,得罪了不划算。钱红一直是个明白人。 \"承恩来啦,吃早饭了吗?\"钱红换了张笑脸,和气地跟顾家这个半大的小子打招呼。 说实话,钱红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八岁小孩的眼睛,都觉得有点渗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孩的眼神,竟然可以那么冰冷,好像能把人冻住似的。 \"吃过了,待会我想和程阳一起去玩可以吗?\"顾承恩礼貌又疏离地朝钱红问道。话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意味,让人不敢拒绝。 钱红讪讪一笑,说了声好,让他们晚上早点回来,出门前还给两人一个拿了一个苹果。 那时候在村里,苹果香蕉都是个稀罕玩意儿,不仅贵,一般也没处买,只有偶尔赶集时才能碰到。 顾承恩也没有客气,等程阳换好衣服,一手拿着苹果,一手牵着他,旁若无人地往后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日更,欢迎来撩~ ☆、第 2 章 后山离程阳家不远,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约摸半个小时的样子,就到了。 那是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山上树林茂密,坡下淌着一条清清澈澈的河水。以前他们村的小孩常来这边玩,自从两年前他们村里有个小女娃掉进河水里里淹死了,村里的大人就不让孩子们来这边玩,胡诌一些山妖水怪的恐怖故事,让他们心生惧意,恨不得离这片山水远远的。
第4页 钱红生了儿子后,因为家里离后山近,提了几次想搬家,被程大庆骂了一通才罢休。 顾父顾母都是知识分子,自然是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之说,只是嘱咐顾承恩注意安全,便由着他们去玩。 顾承恩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不是村里最大的孩子,但就算是村里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唯独对程阳格外温柔。 程阳是在夏天出生的,那是连续下了几天雨之后,久违的晴天,宋玉一睁眼就看到窗外泛着金色光辉的朝阳,当即就给他起好了名字。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如这朝阳初升般,明亮快乐。 程阳出生的头天晚上,顾承恩发烧住院,第二天醒来就看到病房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举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开怀大笑,脸上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后来残暴的拳脚相加判若两人。 婴儿后来被放在隔壁病床上睡着的阿姨的怀里,顾承恩歪着头,看着那对熟睡的母子,柔软的阳光落在洁白的被子上,萦绕出一种恬静的氛围。 拿完药的顾母回了病房,就看到自家儿子下了床,歪歪倒倒地往隔壁病床上前凑,他伸出肉乎乎的胖手,摸了摸那个婴儿的脸,婴儿好像有感知似的,虽然没睁开眼,但嘴巴却微乎其微地往上动了动,就像是在笑。 顾承恩被逗乐了,他又在婴儿的鼻子上碰了碰,不出意外的,他的嘴巴又动了动。摸耳朵也动,摸脑袋也动,就像嘴巴那里安了一个开关似的。 顾母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儿子无理取闹的\"调戏\"人家,赶紧过来把儿子抱回床上,叮嘱他再睡一会。 第二天,退了烧的顾承恩和产妇宋玉一起回了家,因为是同村的,坐了同一辆车,一路上顾承恩老往宋玉跟前凑,想逗那个软乎乎的宝贝。 婴儿时期的程阳也很识趣儿,只要顾承恩来逗他,他都给出特别大的反应,比亲妈餵奶时的反应都大,看得宋玉直乐。 有些缘分,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只因为是那个人,不管几岁,什么样的心智,註定要纠缠一辈子。 小时候宋玉还在的时候,顾承恩总往程家跑,有时候宋玉也会抱着小程阳去顾家串门,但因为身体不好,去的不多。 后来宋玉不在了,程大庆娶了钱红,顾承恩就去的少些,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钱红那个人,大多数时候是程阳去他家玩。 再后来钱红生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除了去\"救\"程阳,几乎不踏进程家的门,两人一般都是在外面玩,或者是在顾家待着。 此刻,两人在水边疯闹累了,并排躺在泛着青青草香的山坡上,顾承恩随手抓起刚刚在河边捡的石头,朝水里扔去。 \"阳阳,你想上学吗?\"顾承恩想起父亲早上在餐桌上说的话,转头问着在他旁边喀嚓吃着苹果的小孩。 \"想的。\"程阳嘴里的苹果松了一会,他看着天上懒洋洋飘着的云朵,说了实话。 他确实想上学,上学就可以少挨打,可以在学校和承哥哥待在一起,可以学更多的唐诗,还可以学算术,隔壁二胖哥之前还跟他显摆他的算盘呢。 程阳说完,把自己咬了一大半的苹果往顾承恩的嘴里塞,他张嘴咬了一口,然后摸着程阳的脑袋:\"嗯,那我们一起去上学。\" 上学并不是个容易的事,至少对程阳来说并不容易。 对于程家来说,程阳上学是一笔开销,对于程大庆来说,他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的\"野娃子\"操心,对于钱红来说,程阳上学了家务没人帮忙分担,况且他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自己儿子的,她越发不愿意。 倒是久病在床的程大爹,固执坚定地要求程大庆送程阳去念书。程大庆对他爹心里多少有愧,不敢违背将死之人的意愿,不得已,只好在秋天来临的时候,把程阳送进了学校。送程阳去学校的时候,程大庆才想起一件事:连自己儿子名字都记不清的程大爹是怎么知道程阳要上学的事的? 程阳背着钱红缝的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的破布包,欢欢喜喜地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从今天起,他就是个小学生了,他和别的小孩一样,可以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念书,听村里人说,承哥哥念书可聪明了,回回考试都拿满分,陈念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可不能丢承哥哥的脸。 他没想过为什么自己读不好书会丢顾承恩的脸,他只听过隔壁小胖总是在学校倒数,他妈妈说他让她丢尽了脸。 反正他要好好念书就是了。 第一天上学,因为他长得矮,被安排在第一排坐着,老师先教他们规矩,让他们坐端正,手臂交叠放在桌子上,程阳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了一天,只有课间的时候才会乐呵呵的往楼上顾承恩的教室跑,一整天下来小屁股都坐疼了。 下午下课的时候,他乖乖地记下老师留在黑板上的作业,然后听承哥哥的话,在一楼的楼梯口等他下来。 镇上的小学和初中是在一所学校,中学在后面那栋楼,小学在前面这栋楼,两栋楼都是三层,一层四个教室,一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五六十号人,办公室按年级设在每层最尽头的那间教室。 楼面一大片凌乱的杂草地,正中间修了一个水泥台,上面立着一根下粗上细,铁锈斑斑的柱子,顶端是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第5页 没一会,顾承恩就背着他黑色的双肩背包下来,程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布包,瘪着嘴有点沮丧。 顾承恩走过来,抬起他耷拉着的脑袋,问他:\"阳阳怎么不高兴啦?\" \"我的书包不好看,同学笑话我。\"程阳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委屈地开了口。 反正承哥哥不会笑话他。 \"那阳阳喜欢承哥哥的书包吗?\"顾承恩一听是这事,觉得挺好解决,直接把自己肩上的黑色双肩包拿下来,递到程阳手里。 \"喜欢,但是我不想要。\"程阳面对顾承恩总是坦诚得不像话。 顾承恩把程阳拉到一边,免得他被放学的学生们撞到:\"为什么呢?\" \"因为承哥哥也要背书包上学呀,给我了承哥哥就没有了,同学也会笑话承哥哥的。\"程阳看着顾承恩的眼睛,歪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完还补充一句:\"我不想让别人笑话承哥哥。\" 顾承恩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是不是在学校,一把拉过面前软乎乎的小小少年,抱在怀里,笑着揉着他同样软软的头发:\"没关系,那我再给你买一个。\"他存钱罐里钱足够他买好几个新书包。 \"真的吗?\"程阳眨着一双亮晶晶的星星眼,欢喜地把顾承恩望着。 \"嗯,那阳阳现在高兴了吗?\" \"高兴。\"程阳在他怀里拱了拱,又拱了拱,确认道:\"很高兴很高兴。\" 见怀里的小人儿开开心心的笑了,少年老成的顾承恩放下心来,拉着程阳白嫩嫩的小手,迎着夕阳和晚霞,伴着沿途不知名的野花,朝村里走着。 程阳今天回去的时候,发现程大庆心情很好,因为长得壮,满脸络腮鬍,平时看着有些凶恶的脸笑意连连,都笑出褶子了。 程阳有些意外,但这这两年的冷遇让他学会了沉默,对辱骂沉默,对挨打沉默,对不属于自己的喜悦沉默。他放下书包,默不作声去旁边的菜园子里摘了点萝蔔和青菜,洗好放在一旁,然后把米淘干净,米饭放在锅里蒸着,这才搬着两个高矮板凳,趁着夕阳余光,写起了作业。 今天的作业不难,老师教了他们一些拼音和数字,他只用在本子上按照老师的模板,每个照着写两排。 小乡村的教师,都是教几门课,还有的老师带几个年级呢,程阳他们是一年级,只有语文数学课,老师是一个温柔和气的女教师,看着很文气,听说是大学生来这边支教。他的作业本和铅笔就是老师偷偷给他的,还让他不要告诉别的小朋友,因为程大庆只给他交了学费,没管他的学习用具。 小程阳把本子摊在高凳子上,自己坐在矮的凳子上,认认真真地写起作业。 写到一半,程大庆来院子里抽菸,看了程阳一眼,觉得稀奇。 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念过书呢。 于是凑到程阳跟前看他写字,程阳被他吓了一条,连忙往后躲,慌乱之间从椅子上摔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程大庆最看不得他这幅怯懦的软蛋模样,当下就黑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走进屋。 吃完饭洗完碗,程阳趁着灶上的余火添了两把柴,往锅里舀满水,准备烧水洗澡。 今天饭桌上的钱红格外反常,居然没有挑他的刺,没说饭里有石头,也没说他菜摘得太老或者太嫩,但程阳也没往心里去,他一直都没往心里去,除了被打的疼了让他想去跟顾承恩撒娇外,家里里里外外的事他都没往心里去。 别人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别人。 晚上,程阳光着身子在院里洗澡的时候,顾承恩拿着一沓本子和一个铅笔盒走了进来。 \"我给你带了些比和本子,我给你放在你床上?\" \"好呀。\"程阳对顾承恩的好已经理所当然,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现在连谢谢也不说了,他知道顾承恩不喜欢。 程阳没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在柴房旁边搭了个简单木板床,虽然小程阳把柴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但走进去还是有一股味儿。 他看着床上挂着他之前给他买的蚊帐,蚊帐的四个角被拉的平平整整,挂在床角绑着的四根木棍上,床上没有床垫,只是单单铺了个破旧的床单,木板床硬得出奇。 顾承恩有些恼,他走到院子里,看着刚洗完澡穿好衣服的程阳,冷冷道:\"你床上原本垫着的棉絮呢。\" \"被她拿走了。\"程阳被顾承恩的冷脸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回答。 顾承恩在心里冷笑:还真他妈不要脸。 程阳的那床棉絮就是顾承恩给他买的,程阳睡柴房是因为钱红生了儿子,为了方便照顾儿子,免得程大庆回得晚吵醒儿子,她把原本属于程阳的床收拾出来,给自己和她儿子睡,就把他赶到柴房。 刚开始钱红在床上给他垫了些干草,程阳睡得浑身痒,几天以后就把干草拿掉了。 后来顾承恩看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就抱了一床半旧的棉絮过来,他不敢抱新的,怕钱红眼红给程阳拿走了。 那床棉絮程阳都睡了快两年了,本就是个半旧不新的,钱红拿它干嘛? \"她什么时候拿的?拿你的垫褥干嘛?\"
第6页 \"三个月前,加厚。\"那时候正是夏天,钱红突然说要把他这床垫子加点棉絮打厚一点,冬天会暖和些。程阳虽然对她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不解,但也没说什么,反正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有用。 \"所以加厚之后,就没给你是吧。\" \"嗯。\" 顾承恩气得很,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程阳半天,才敛下怒气,一脸沉静的去找钱红。 天色渐渐暗下来,钱红正在隔壁跟程二胖他妈王翠萍家长里短,顾承恩走过去,眼尖的王翠萍看到他来了,笑着招呼他:\"承恩来啦?是来找我家二胖玩吗?\"说着就扯着嗓子喊自家儿子。 \"萍姨,我不找二胖,我找红姨。\"顾承恩礼貌地表明来意,脸上的沉稳半点看不出来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钱红一听是来找她的,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在人前,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脸:\"小承找红姨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我给阳阳的床垫褥去哪里了?\"顾承恩装作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哦,那床褥子啊,我拿去给他加厚了。\"钱红解释。 \"都加了三个月还没加好吗,这么慢,是哪家做的工,我跟我爸说一声,好让我爸别去他们家。\"顾承恩敛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钱红,看得钱红心里一惊,讪讪道:\"加好了,在家里收着呢。\" \"那现在可以拿给我吗,秋天了,阳阳还睡着光板床,冷得紧。\"礼貌不失客气的问句,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可,可以。\"钱红居然被一小孩子吓了一哆嗦,她觉得丢脸,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我这就去把垫褥拿给你。\"说着就起身,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家里走。 顾承恩见钱红动身,即刻收起脸上本就不太好看的神色,沉着一张脸跟在身后。 钱红心疼的从柜子里把垫褥拿出来,不甘不愿地递给顾承恩。她本来想把这床垫留给她儿子睡,这床厚厚的棉絮正好暖和,这下没了,钱红哪里能不心疼,自己还添了四斤棉花和工钱呢,便宜那个小贱种了。 顾承恩把床给程阳重新铺好,外面已经全黑了,他把程阳按在床上,在他嘴巴上亲了亲,然后从兜里掏出小手电,穿过一个田埂,又经过田沟上一个两米多长的石板,饶了半个村回家。 顾家父母坐院子里,一边等他一边聊着天,见他回来了,顾母朝他说道:\"下次早点回,天黑了外面危险,你去洗把脸,牛奶我给你放在热水壶里温着,你喝完早点睡。\" \"好。\"顾承恩应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妈妈,我以后想早上喝牛奶行吗?\" \"早上?\"顾母沉吟一会,\"也行,那你明天不喝,我给你留到后天早上,送牛奶的人要先送其他两个村子,送过来你都上学了,来不及,我明天跟他商量一下晚点还他瓶子。\" \"嗯,谢谢妈。\" \"谢什么,赶紧去洗洗睡,明儿还上学呢。\"顾母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顾家是这两天才开始定牛奶的,以前都是顾父去城里时顺路带几罐奶粉回来沖泡,前几天村里说,镇上大队农场里的奶牛开始产奶,村民可以定,交点钱就能送上门。 顾母寻思着新鲜牛奶比奶粉有营养,二话不说就定了。 往常泡奶粉的时候,每当顾父从城里买来奶粉,顾承恩就会抱一罐给程阳,让他藏起来自己偷偷喝,喝完他再给他拿。顾家夫妻不在乎这点东西,何况他们本来也挺心疼程阳,由着他们,每次都多带两罐回来。 顾母一听儿子要早上喝,就知道他要给程家小子带,她看着儿子小大人一样挺直的背影,满足地笑了:随他去,反正自己定的是两人份。 ☆、第 3 章 两人开开心心手拉着手上学,四下无人时偷偷摸摸地亲亲抱抱,那时候顾承恩还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直觉大家都没有像他们一样,所以不能让别人看见。 秋天的风吹红了山上成片的枫叶,落在地上火红的一片,风一来就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几片不听话的迎风飞舞起来,两个少年在那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一个闹,一个笑。 但好景不长,程阳刚上了几天学,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麻烦又找上门来。 那天放学,顾承恩因为顾母生病,急着赶回家,就没有再送他,程阳本来想去看看顾母,但是想到要回家蒸饭洗菜,只好作罢,打算晚上再来。 他背着顾承恩刚周末给他买的新书包,心情很好,在经过那块石板时,他是蹦过去的,然后在田埂上一边走一边跳地往家里去。 田里的稻谷已经成熟,过两天就要收割了,金色的稻谷在田里摇摇晃晃,落日余晖在上面,越发显得金灿灿。田埂间欢快的少年,穿着顾承恩穿过的长袖海魂衫套装,身体清瘦,但是长得白白净净,弯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路上蹦哒着。 这段时间,程大庆都没有打他,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再加上顾承恩每天的投喂,虽然没长多少肉,但脸色好看多了。 他轻快地推开院门,一进屋就感受到家里沉闷的低气压,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书包都没敢放直接往菜园子去。
第7页 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被程大庆叫住:\"你先进来。\"这声音一听就是怒火攻心的产物,程阳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弄死自己。 他哆哆嗦嗦地进了屋,把弄菜篮放在堂屋中间的桌子底下,然后规规矩矩地在墙边站好。 除了刚开始那一眼,他再没敢看摆在桌子正中间的一排奶粉罐。 \"你书包哪里来的?\"程大庆睨着眼镜,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程阳的反应,指着他背后的新书包问。 程阳本来就怕他,现在被他这么声色厉荏的质问,越发哆嗦:\"是,是,是承,承哥哥,买,买的。\" 这种反应,在程大庆看来无疑是心虚的表现,窝了一下午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他一把揪起程阳的衣领,甩手一巴掌朝程阳呼过去,一边打一边嚷嚷:\"你他妈还敢说谎,顾家真对你这么好,能给你买奶粉买书包,怎么不直接把你带回去养呢!\" 他一脚踹在程阳的小腿上,程阳被他踹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背上的书包还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肩膀上,程大庆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扯过他的书包,狠狠地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程阳听到里面铁铅笔盒变形的声音。 \"你他妈赶紧把偷了老子的钱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白眼儿狼。\"程大庆抄起门后的扫帚,死命地往程阳身上抽。 程阳疼得几乎快要背过气,脸上腿上的痛感半天没褪,背后接二连三的抽打让他忍不住小声□□出声。 他赶紧咬紧牙,把那些□□都吞进去。他闭着眼睛,想着承哥哥温柔的抱着他亲他的样子,缓解背上钻心的痛感。 他很想说自己没有拿他的钱,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程大庆的钱放在哪里,他身上从来就没有钱,顾承恩一般都只是给他买各种东西,但并不给他钱,就是怕被他家里人发现讲不清楚。 但他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只能拼命咬着牙,忍受着这场飞来横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好。 但程大庆显然不这么想,他是决心要把那笔钱拿到手的,那是他鱼塘卖鱼的第一笔收入,加上零零总总攒下来的,有两三千块钱,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今天下午他今天要拿钱去城里买饲料,在平常当前的柜子里摸了半天没摸到钱,气得火冒三丈,他当即就喊来钱红,问钱去哪里了。 钱红一脸疑惑,说她也不知道,然后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程阳这边带,比如她今天去柴房抱柴火,在柴堆后面看到的几个藏得严严实实的奶粉罐,床上摆着几套齐整的衣服,床上多出来的新枕头等等。 怒气沖沖的程大庆冲进柴房,在堆得又高又密的柴火堆后面发现了奶粉罐,看到了床上的衣服和枕头,气的双目通红,恨不得当即就冲到学校去把程阳痛打一顿。 程大庆见他半天打不出一句话,手下的动作越发凶狠,他抄起手边的椅子就往程阳身上砸。 \"住手!\"一声稚嫩的童音带着毋庸置疑得狠厉,止住了他手里没来得及落下去的椅子。 程大庆回头一看,见是顾承恩,没太当回事,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能闹出多大事? 他不以为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赵寡妇的哥哥要是知道你□□了他的妹妹,你觉得你还能舒坦多久?\"身后的人冷冷地开了口,阴森的语气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程大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令人恐惧,但是的的确确是个孩子的脸,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你可以放下手中的扫帚和椅子了吗?\"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程大庆回答,大步朝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程阳走去,他一把抱起程阳,看都没看一眼程大庆,和躲在房门后看热闹的钱红,径直走出去。 程大庆呆呆地松了手,掉在地上的板凳砸到他的脚,他气急败坏地踹了一下椅子,脚更疼了。 他心里惴惴不安,他一直以为赵寡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他才敢一直为所欲为。 赵寡妇是他们村里的,跟宋玉的文气娟秀不同,赵寡妇长得一般,但生的风情万种,眼角都含着春,嫁过来没两年就死了丈夫,村里不少汉子都惦记着她,程大庆也是其中之一。 赵寡妇长相勾人性格却软弱得不行,他有几次看到同村的二柱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爬进赵寡妇的房间,看得心痒难耐,于是趁着半夜妻儿熟睡的时候,爬了赵寡妇的窗户,并且威胁她不准声张,否则让她人尽可夫的名声臭到十里八乡。 赵寡妇有口难言,只好忍气吞声。 这事有一就有二,这小半年来,他没少爬赵寡妇的床,但他一直都是后半夜快天亮才去,他捯饬着鱼塘,起早贪黑是常有的事,一直觉得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了,他有些慌了神。 赵寡妇的哥哥赵强确实是个让人不得不顾忌的刺头,赵寡妇是赵家湾的,父母死的早,从小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赵强别的正本事没有,打架是一把好手,为人讲义气,手底下自有一帮兄弟跟着他,而且他长得比程大庆还要壮一点,真闹起来,程大庆不是他的对手。 赵强对兄弟讲义气,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也是疼得没话说,妹夫死了以后,一直是他养着妹妹,为她备嫁妆,劳心劳力地为她找下家。如果被他知道了,程大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第8页 刚刚气势汹汹的男人,手脚渐渐凉了下来。躲在门后的钱红听到顾承恩的话,眼里一抹恨意闪过。 顾承恩虽然长比同龄孩子高壮一点,但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抱着程阳走了一半,就支撑不住的停下,他自己坐在地上,把程阳放在自己身上。 \"阳阳?\"顾承恩摸着程阳的五颜六色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伤痕累累的背,心疼地喊着他。 \"承哥哥。\"程阳痛得呼吸都是痛的,他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跟顾承恩说话:\"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顾承恩红着眼眶去亲他,他又说:\"承哥哥,我的作业还没有写完,明天老师会不会打我的手心啊?\" \"不会。\"顾承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哽咽道:\"阳阳,你先别说话,我让我爸带你去医院。\"他说着就起身,把程阳背着,继续往家里走。 虚弱的程阳软踏踏地趴在他的背后,连搂住他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嘴巴却一刻没停:\"阳阳最喜欢最喜欢承哥哥了,阳阳想一直跟承哥哥待在一起,想和承哥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去山上看星星……\"说着说着,就在顾承恩的背上晕了过去。 顾承恩把他背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因为身体伤口感染,浑身发热,顾鸿运二话没说,抄起家里的现金和存摺,开着家里那辆许久没开的小轿车,急匆匆的去县城医院挂号。 医院里值班的是个青年男医生,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冷冷清清,却总透着一股勾人的风情。 医生见是这样的情况,以为是顾鸿运家暴小孩,难得见义勇为地报了个警,等程阳醒来解释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也没太当回事,轻描淡写地道了个歉了事。 顾鸿运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事情,担忧着程阳的情况。他一直知道程阳家里人对他不好,偶尔会动手打他,但是整个村子,除了他们家,哪家哪户不打孩子的,所以他一直也没太当回事,总觉得毕竟是亲骨肉,哪里能真的狠下心往死里打。 但这次程阳伤得严重,小腿骨折,断了一根肋骨,瘦到凸起的背后全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痕,还因为伤口炎症引发高烧,医生说如果不能即使退烧,很可能感染肺炎。 顾鸿运是当老师的,一辈子教书育人,唯一对孩子动手也只是用教鞭打两下手心,而顾承恩从小就听话,没让他费过心,宠都来不及,哪里捨得打。 他没想到的是,这世间所谓的血脉相连,竟也不过如此。 他现在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该拿程阳怎么办,不用等顾承恩开口,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求他,在程阳好了以后。 但他,真的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程阳因为身子骨弱,没逃过肺炎的厄运,烧的迷迷糊糊不见好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喊着顾承恩的名字。 顾承恩看着烧的脸颊绯红,额头上沁出大颗汗珠的程阳,一步都挪不动,连吃饭都是顾母给他带进来才勉强吃两口,一只手一直被程阳拽着,一松开他就哭。 顾承恩寸步不离地待了两天,上厕所憋不住都是飞奔过去又飞奔回来,期间程阳醒过两次,时间都不长,但每次醒过来就要把脸往顾承恩怀里凑,要抱。 第三天终于退烧,却咳嗽不断,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但好算人是清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就扯着他破碎的嗓子喊顾承恩,结果一抬手,发现顾承恩的手被他抓着呢,傻傻地笑了。 顾承恩听见程阳喊他,也揉着发青的眼睛醒了,见程阳已经坐起身,急忙把他躺平放在床上:\"别乱动,肋骨还断着呢。\" \"肋骨在哪里啊?\"程阳只知道自己被打伤了在住院,但并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伤,他把手放在自己绑着绷带的地方,问:\"是这里吗?\" 顾承恩拿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嗯,别乱动,很快就会好的。\" \"哦,可是承哥哥,这里好疼的,比之前都疼。\"程阳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委屈巴巴地顾承恩诉苦:\"承哥哥给亲亲嘛。\" 顾承恩只好小心掀开他的病号服,小心翼翼地覆在在绷带上面亲了一口,看得买饭回来的顾母一阵心酸。 午后的病房里,偶尔传来几声秋蝉的浅唱低吟,外面刚刚割完稻谷的农民,拖着一板车稻子从窗外经过,病床上两个孩子,用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静谧的阳光刚好,清风来的刚好,窗外拖着板车经过的农民刚好,孩子们的单纯刚好。 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让顾承恩餵程阳吃,慈爱地摸了摸程阳的头,拿起手机出门打电话。 \"喂,老顾,咱们把小阳那孩子养着吧。\"电话那头静默一会,嘆息一声,挂了电话。 千难万难,在程阳出院那天,顾鸿运还是带着几个警察和律师去了程家,商议领养程阳的事。 他前两天有私下跟程大庆说领养的事,但程大庆不同意,他本就嫉恨顾家,更何况顾鸿运这么做,无疑是在抹他的面子,觉得他养不起孩子,还说自家的儿子打两下怎么了,打死了也是他去坐牢,姓顾的管别人家家事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9页 顾鸿运本来想私了,没想到程大庆这么不讲理,尽管他再三解释并不是看不起他,但程大庆咬着嘴死活不同意,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堵他,顾鸿运没有办法,只好麻烦那天给程阳治病的医生做证,去警局报了案。 那时候在农村,家暴这种事,只要没闹出人命,基本都只是有个过场调解一下,通常警察一走,施暴者因恼羞成怒反而变本加厉。所以顾鸿运只好联繫了自己在大城市当律师的朋友来帮忙。 农村人没文化,一听人是个律师,说话有模有样,还把厚厚的法律书搬出来,什么□□刑法民事法,一条一条阐述他们的罪行,每个罪行怎么判,吓得程大庆一愣一愣的。 程大庆本来就是个不安分又欺软怕硬的,当年为宋玉出头的时候,就看别人个子小才想在美人面前逞个英雄,没想到犯了太岁,连忙灰头土脸夹着尾巴熘了。 这会听这人说的义正言辞,还指着法律书给他一句句念,早就把他的魂儿吓跑了,但面子上不想输得太难看,他撑着桌子,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我看程阳跟你家顾承恩有缘,就让他去你家给你儿子做伴吧。\" 解决了这件事,顾承恩当即就把程阳的东西收拾好,把人带回了家。 解决了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挺高兴,顾母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来接待远道而来的律师客人。 顾承恩和程阳没有下来吃,程阳虽然出院了,但还没好全,身体还要养着,顾承恩勒令他躺着,吃饭都是他一口一口餵进去的。 说是收拾了行李,程阳只是把那个书包和顾母给他的一些衣服带回来了,那床加了四斤棉絮的床垫也没要。 顾家盖的是个三层楼,房间够多,顾母先前已经为程阳收拾好了一间房,就在顾承恩隔壁,但两个小孩执意要睡在一起,顾母欣慰他们感情好,由着他们去闹腾。 程阳这就在顾家安了家,休息一段时间,伤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背起那个已经被顾母洗干净的书包,牵着顾承恩的手,欢欢喜喜地上学去了。 程阳过上了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每天能吃饱,还有肉吃,不会挨打,连家务顾母都不让他做,每天只用和承哥哥一起乖乖上学,放假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写作业,一起玩,顾老师还在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下搭了一个鞦韆架。程阳乐的找不着北,做梦都是喜滋滋的。 ☆、第 4 章 程阳这边欢天喜地,程大庆那边却乱成一锅粥。 昨天,突然有一群人冲进程大庆家,嚷着让钱红还钱,钱红躲在房内,扯着嗓子嚷着:\"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 \"你是不欠,但你弟欠啊。\"那群人不耐烦地踹着门,门内的钱红抱着被吵醒,正哇哇大哭的儿子吓得心脏一颤。 \"我弟欠你们钱你们去找他,又不是我欠你们钱。\" 你弟要是拿得出钱,我们兄弟几个还用这么麻烦吗!\"其中一个人气急败坏,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院子里甩。 \"我也没钱啊。\"钱红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我弟吧。\" 钱红要是知道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会惹到这些麻烦,她说什么也不会听父母的哀求,冒险偷程大庆的钱给他弟弟还债。 \"放屁,之前不是很有能耐地掏了两千吗,赶紧的,还了钱我们就走,没钱我们就天天来闹,都别过日子。\" 这句话正巧被刚进门的程大庆听到,一下子明白自己被个婆娘给耍了,火气蹭蹭蹭往上涌,他懒得管门口这些要债的,一巴掌拍在门上:\"贱人,给老子开门。\" 钱红一听是程大庆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败露了,越发不敢开门,奈何孩子越发哭的很,尖锐的叫声惹得她一阵心烦,她只好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走来走去。 门外要债的几个人相互大眼瞪小眼:这尼玛是什么情况?我们还要不要债了? 程大庆见钱红不开门,越发生气,他一脚踹在门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老旧的木门破了一个洞,门上的锁也松开,门咿咿呀呀地被破开。 程大庆大步走进屋,一把抓起钱红的头发,在钱红脸上啪啪甩了好几个大耳刮子:\"你他妈个贱货,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偷老子的钱,让你他妈偷,老子打死你这个贱人。\" 钱红虽然是个女的,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打不赢程大庆,嘴上却不饶人:\"我是偷了你的钱,那也比你偷寡妇好吧,你从赵寡妇家里回来,怎么也不把身上的腥臊气给洗洗?呸,真他妈噁心人。\" 程大庆被她说中了,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她肚子上,钱红被踹到刚买的缝纫机上,幸好及时用手怼住,才勉强保住了腰。背后的手却摸到一把剪刀,在程大庆再次上前踹她的时候,狠狠地扎进了程大庆的大腿。 程大庆顿时哇哇大叫,疼得汗流浃背,钱红恍恍惚惚的松开手,直愣愣地盯着疼得脸色苍白,在地上翻滚的程大庆,直到儿子的哭声几乎刺破她的耳膜,她才缓过神来,连忙跑到床边抱起儿子哄着。 要债的那群人是不敢再要,看着程大庆满腿是血的模样,谁也不敢再惹这个疯女人。 钱红把儿子哄睡着了,瞥了一眼几乎疼得晕过去的程大庆,才叫那几个找她要债的汉子帮她把人搬到家里的板车上,把人拖到村里的卫生所,卫生所的人给他把剪刀□□,做完简单的消毒止血,就让她赶紧把人带到镇上医院打破伤风。
第10页 儿子已经託付二胖妈帮忙照料着,一时半会不会出太大问题,钱红犹豫再三,还是把程大庆送到镇上医院。 她还是怕真的闹出人命。 程大庆挂上水,钱红就不再管他,急匆匆回家了。等程大庆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累得满头大汗,钱红和儿子已经不在家。 程大庆还想等自己身体好了再去找那个贱人算帐,没想到第二天,赵寡妇的弟弟就找上门来。 赵刺头来势汹汹,比昨天要债的人还要多一倍的人挤满整个屋子,转个身都要摩肩接踵。 程大庆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能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当即就放下身段,歪在床上一个劲的求饶,平日那张说一不二横着走的脸,堆满谄媚懦弱的笑,比六岁的程阳还难看。 但赵刺头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他捞起程大庆就是一通打狠,等打得尽兴了,才让他撑着缠着绷带的腿跪在地上,对着大傢伙儿磕了十个响头才作罢。 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然后隔壁村,变成了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笑话。 程阳自从在顾家住下,日子过得滋滋润润,顾母心疼他,每天翻着花样儿给他做好吃的,好算长了几两肉,脸上也不似之前瘦得那么吓人。 今天是周五,放学要比平时早,学校三点半就放学了,程阳抓着顾承恩的手,两人错开放学时的人潮,慢慢往家里走。 正是初冬交替的时候,两人已经穿上了薄薄的小夹袄,这袷衣还是顾母前些时日亲自去县里买的时兴布料棉絮自己做的,针脚缝得又密又齐整,程阳穿到学校去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 顾承恩在学校门口的街上,给程阳买了根火腿肠,让他吃着。程阳也不客气,欢欢喜喜地拿着吃,不过吃了两口之后,就往顾承恩嘴里塞。 \"承哥哥,我们今天怎么不等顾叔叔呀?\"一般周五,顾鸿运下班也早,他骑自行车上下班,一般会一前一后把两人顺带回去。 \"我爸今天去县里有事。\"顾承恩一边擦他嘴上糊的酱,一边说。 \"哦,那顾叔叔会给我们带画笔回来吗?\"两人最近迷上了画画,总凑在书桌前画一些又去的东西让对方来猜,兴头正盛。 \"我昨天跟我爸说了,会带的。\" \"那我们快点回去把作业写完,这样就可以画两天啦!\"程阳把最后一口火腿肠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好。\"顾承恩看着程阳鼓鼓的腮帮子,伸手捏了捏,笑了。 为了能早点回家,程阳想抄近路,没有走平时那条弯曲坑洼的大路,而是在田埂间的小路上穿来绕去,踩了一脚泥,顾承恩也由着他去。 两人眼看着离大路越来越远,转个弯儿,就再听不见远处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两人刚转弯不久,忽然就被噼了个手刀,晕了过去。顾承恩反应比较快,他在有人要靠近他的时候,迅速转了个身,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但是看到了他的鞋裤。 是顾承恩先醒来的,嘴里塞着令人作呕的抹布,他一睁开眼就四处找程阳,见他被绑在房间另一端的柱子上,安心了不少。 他没有先叫醒程阳,怕外面有人,会打草惊蛇,于是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废弃的老土房,已经塌了一大半,大门都被倒下的泥砖堵了一大半,堂屋的横樑歪斜,一头在顶上,一头在侧墙上杵着,屋顶上千疮百孔,大片的夕阳散进来,落在地上在泥土间半遮半掩的青瓦片上。 他们被安置的这间房,是他目所能及看到的,最完整的房间,之前四面墙都还是严严实实的,头顶上的瓦片也比堂屋多很多,门窗关着,但锁不紧,松松垮垮的缝隙,勉强让他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里不是他们村,四周很荒凉,没有看到别的房子,大片大片全是梯田。 他知道绑架他们的人是谁,那双鞋曾经踹在程阳身上,他不可能记错。但现在两人几乎是全身都被绑着,根本动惮不得,嘴里只能呜呜发出一些气音,呼救的机会几乎为零。 他大脑飞快转着,他不知道屋外是否有人,打算先等等,听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他确定外边没人,才呜呜地发出声音,脚下不停地摩擦,尽量发出更大的声音,来吵醒程阳。 程阳渐渐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绑在自己对面的顾承恩,他张嘴就喊顾承恩,因为嘴被堵着,只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但顾承恩还是听懂了,他朝程阳眨了下眼睛安抚。 顾承恩绑在背后的手不停地摩擦翻转,千方百计想弄开绳子,但因为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只有个八岁孩童的力气,弄了半天绳子也不过才松动一点。 外面夕阳快落尽的时候,一个蒙着脸的人回来过一次,腿有也跛,一句话没说,只是检查了一下两人绑着的绳子,啐了一口痰就走了。 那口绿色的浓痰正好在顾承恩面前,噁心得他胃里直翻涌,只好尽量把视线避开,看着面前乖乖巧巧靠坐在柱子上,滴熘熘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的程阳。 初冬的傍晚,又是农村的山野之地,温度低得很,凉风透过破墙,四面八方朝屋里涌进来,程阳冻得瑟瑟发抖,堵着嘴巴喷嚏都打不出来,小脸憋的通红,难受得要命。
第11页 顾承恩心里急,拼命把嘴里的抹布往外吐,直到腮帮子快脱臼的时候,终于吐了出去:\"阳阳,你把你脚够一够,把那边的瓦片踢一片给我,越大的越好。\" 程阳听话照做,但因为腿不够长,又不好使力,尝试了好几次,手腕被磨破了皮,被粗糙的麻绳硌得血肉都翻出来,才好不容易踢准一次。 顾承恩就着那片瓦片磨着自己脚腕处的绳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脚下的绳子终于磨断了。脚能动了,他站起身子,就着木柱子的摩擦力,屈膝上下摩擦,直到手上绳子也磨断,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赶紧给程阳解了绳子。 当顾承恩给程阳解手上的绳子时,程阳嘶地吸了一口气,血迹混在草黄色的麻绳上,在隐约的夜色中,红了他的眼。 顾承恩在伤口处舔了半天,把血迹舔干净,吐了一口血水,然后撕开自己棉衣,用里面的棉絮给程阳擦了擦伤口。 \"阳阳,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先跑出去找个地方躲着,免得待会坏人又回来了。\"顾承恩把程阳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发烧。 \"嗯。\" 两人一路跑一路四处看,深怕被人看见,摸着黑在梯田间绕来绕去,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子,隐隐绰绰的树影间,错落着一些高高低低的房屋。 那个年代,又是冬天,农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几乎天一黑,各家各户就关门睡觉了,顾承恩不敢贸然去敲门,在村口转了一圈,最后被程阳的一个喷嚏乱了心,敲了一家看着比较好的门。 \"谁呀,这大晚上的,冷死老子了。\"屋里的灯亮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顾承恩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见他长得剑眉星目,虽然话说的不好听,眉宇间看着挺正派,才开了口。 \"您好,我们是程家村的,出来玩迷了路,请问能借宿一晚吗,我付你钱。\"顾承恩把程阳挡在身后,语气尊敬,神色不卑不亢,活像一个小大人。 \"迷路了?个小玩意儿,这么点小就不让家里人省心,赶紧进来吧,别给冻傻了。\"年轻男人语气虽不大好,手上开门的速度却快的很,赶紧把两人拉进来,嘴里还在咧咧:\"还付钱,你个小娃娃有几个钱,留着买糖吃,我们家没有多的铺,我爹和哥嫂都睡下了,你们俩就和我挤一晚上得了,明儿去村长家里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说完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程阳从顾承恩的背后露出一个脑袋,抢在顾承恩前头,乖巧地道谢。 顾承恩没等他完整地吐出这三个字,就赶紧把人拉到身后,还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看着两人的互动,倒是觉得很有爱,忍不住逗两句:\"晚上睡觉安分点,不然就把你们卖给人贩子。\" 顾承恩一听这话,果然有些急了,他拉着程阳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又凶狠地瞪着男人,倒是程阳不以为意,奶声奶气地说:\"承哥哥,人家在逗我们玩啦。\"天真无邪地可爱模样,逗得男人笑出了声。 三人睡在一张床上,床不大,勉强够睡,顾承恩睡在中间,背对着男人,把程阳搂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碰到背后冰凉的墙壁。 人在外面,顾承恩不放心,睡得很浅,男人每次翻身时,他都是醒着的,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完全清醒过来,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程阳,白瓷般的小脸,卷翘的睫毛落在眼睑上,让他忍不住亲了亲。 \"小小年纪,警惕心倒是挺大的。\"男人也醒了,感觉到背后的动静,打着呵欠懒懒的出声,顾承恩没有回答。 待到天光大亮,背后的男人早就起床去磨豆腐,程阳才在顾承恩怀里缓缓醒来,边揉着眼睛边在顾承恩嘴上亲了一口,拖着软软的奶音喊了一声承哥哥,就跟每个他们一起醒来的早晨一样。 两人穿好衣服,然后寻着豆香到了做豆腐的磨房。 \"你们醒啦,开水瓶里有热豆浆,桌上有碗,你们自己倒着喝,我这边先把豆腐压着。\"男人看了两个小孩一眼说道。 \"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打电话?\"顾承恩没有去倒豆浆,问着此刻最重要的事。 顾承恩昨天就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挺好看的,是那种男人的好看,不同于顾父的儒雅,有三分痞子气,但是又比街上拿着流氓多七分气宇轩昂。 男人对顾承恩警惕心觉得不可思议,话语间根本看不出是个孩子,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等会吧,这么早村长都没起来。\" \"谢谢。\"顾承恩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差不多有十来块钱,塞进男人的口袋里:\"我只有这么多,待会我爸过来再补给你。\" 男人把豆腐用木板压好,挂上石头袋子压住,脱下手套,掏出裤兜里的钱准备还给他,一看,发现居然有十几块,不由有些惊讶。 那时候在他们那里,一个八岁大的小孩有十几块的零花钱,是很少见的,毕竟那个时候,干脆面才卖两毛钱一包。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两个小孩,两人虽然灰头土脸有些狼狈,大的那个衣服甚至都破了,飘着棉絮,但看得出都是好料子,脚上还蹬着小皮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第12页 他看了看顾承恩脸上的认真劲儿,想了想,就把钱揣回兜里,给两人倒了两碗豆浆。 顾父顾母一大早上接到电话,就心急火燎地赶过来,顾母心软,抱着两个孩子就哭了出来。顾父毕竟是个男人,虽然也着急,但没太失态,镇定地给村长和男人连声道谢。 程大庆昨天把两个人绑了之,准备第二天去顾家送信,让他们交赎金,结果一大早去破屋确认时,两人不翼而飞,只剩一地的绳子,气得直跳脚。 他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他的鱼塘被人下了药,刚刚有起色的鱼塘,鱼全死光了,畲饲料钱都还不了,赵刺头让他赔她妹妹精神损失费不然送他去警察局,他哪有钱还?钱红带着儿子在娘家不回来,偷拿的钱要不回来,家里程老爹还天天咳嗽,咳得人心烦意乱恨不能掐死他。 家里乱成一锅粥,自己的便宜儿子在顾家吃香的喝辣的,他哪里能忍,便想着绑架两个两个孩子从顾家捞点钱,以解燃眉之急,没想到去让人跑了。 还好自己没露面,两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然他就麻烦了。 顾家父母一人一个把两个小孩抱走的时候,程阳趴在顾母的肩膀上,朝男人挥手:\"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男人也朝他笑了笑,然后回了屋,接着做豆腐去了。 ☆、第 5 章 两人回到家里,顾承恩把自己被绑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顾父和警察说了,但是没说程大庆的名字。警察做完笔录走了,顾母连忙端了两碗红糖鸡蛋让他们吃完。 书包在他们在破屋里醒来的时候就不在,估计是程大庆嫌麻烦给扔在路上了,两人没有书本,这两天的作业没法写,顾父骑车去镇上给他们买,他们在吃完之后就跑到楼上房间里玩去了。 没有本子,他们就在小黑板上画画,那个黑板是可以用抹布擦的,程阳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让顾承恩猜。 \"阳阳?\"顾承恩不确定的说。 \"不对,再猜。\"程阳不满地嘟着嘴。 \"我?\"顾承恩再次试探。 \"对啦,就是承哥哥!\"程阳这下才高兴了,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顾承恩。 玩着玩着,顾承恩有些累,也不管程阳困不困,就抱着他睡了起来。 半睡半醒间,顾承恩听到程阳说:\"承哥哥,我觉得绑架我们的人,有点像程大庆。\" \"不是,你别乱想,也别跟别人说。\"顾承恩伸手捂住程阳的嘴,有些严肃的语气。 \"好。\"程阳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反正承哥哥的话,他没有不答应的。 第二天下起了雨,程阳很讨厌下雨,以前只要是下午下雪天,程大庆钱红都会一整天在家,他挨打的机率和频率都会比晴天多。 刚睡醒的程阳在顾承恩的怀里翻了个身,有些不高兴的继续闭上眼睛,想睡个回笼觉,把这淅淅沥沥的雨声给睡没了。 顾承恩自然知道程阳的意图,欣然陪着程阳赖床,心里却在想着程大庆的事。 看来之前的事还没让他吃够教训。顾承恩眼里的狠意一闪而过。 \"小承,阳阳,起来吃午饭啦!\"眼看着已经到中午,雨声渐渐小了,顾母一边端着菜一边在楼梯口喊两个孩子。 \"来了。\"顾承恩应了一声,然后来推怀里的人,在他迷迷糊糊揉眼睛的时候,就拿起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一层层给他穿上。 两人穿得严严实实地下了楼,顾父把门口的积水往外扫了扫,当下手里的竹扫帚进来。 \"昨天的事,警察还再查,嫌疑人还没找到,你们最近就待在家里,上放学都跟着我。\"顾父放下手里的书,摘了眼镜,坐在餐桌边,严肃地嘱咐两个人。 \"嗯。\" \"好的,顾叔叔。\" 两人同时回答道。 \"小承,你的英语新概念看到哪里了?\"顾父开始检查顾承恩的学习状况,虽然是在农村,教学水平差些,顾父依然没有放松顾承恩的学习,经常去城里买些学习用具和书籍。 顾承恩从一上学就开始在顾父的引导下学习英语,从二十六个字母开始,然后到简单的单词,现在基本上自己跟着光碟视频学习口语和句子。 \"看到第二册第十章,今天下午再看两章,晚上背给您听。\"顾承恩一边往程阳碗里夹排骨,一边回答。 \"嗯,我前几天新买的英语书,你也跟着学,有不会的来问我。\"‘ \"嗯。\" \"承哥哥,你下午又要学电视机我听不懂的话啦。\"程阳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他:\"承哥哥也教我念好不好?\" \"好,你快吃饭,多吃一碗的话,我就教你。\"顾承恩哄着他吃饭。 \"好呀好呀。\"程阳笑眯眯地应着,加快手里的筷子,飞快地往嘴里扒饭,塞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一个青蛙,小脸扭过来,亮晶晶地看着顾承恩。 顾承恩觉得这样的程阳实在太可爱,他忍不住伸手在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上摁了摁,程阳本来就塞得不行,难以咽下去,这下被顾承恩一戳,直接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饭。 \"承,承哥哥,你干嘛要戳我的脸嘛。\"程阳拿起餐桌上的纸巾,够着身子去擦他脸上的饭粒,眼里竟然还有些不满。
第13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4页 这动静,左右邻里哪有不被吵醒的,大半夜的开着灯,披着大棉袄出来探个究竟。 事情太过难堪,村长当晚就被叫来,连赵寡妇的哥哥也被叫过来,看着躲在程大庆身后衣衫不整的妹妹,赵刺头气得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赵寡妇哭哭啼啼,程大庆站在众人面前没说话,直到村长问他们俩什么情况,他才开了口:\"我们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他知道赵寡妇这娘们儿对他有意,如果这时候他顺水推舟跟钱红掰了,娶了赵寡妇,那赵刺头这边就好解决多了。 赵寡妇一听这话,果然羞红了脸,赶忙低下头。 这事在钱红大闹一场无果,和程大庆领了离婚证结束。程大庆一离婚,赵寡妇就住进了程家,没几天,程老爹没熬过这个冬天,在刚进腊月的时候,断了气。 程阳念着程老爹让他去上学的恩,在出殡当天回了家,程大庆忙葬礼忙的焦头烂额,手里没有钱,村里没几个相熟的帮忙,如果不是赵寡妇掏了她自己私房钱,这葬礼都办不下去。 葬礼很简单,做了一口劣质棺材停在堂屋中间,村里那些有点关系的晚辈在棺材面前磕个头,吃顿饭放了炮仗,抬着棺材在村里绕了一圈,就在坟山找了个空地埋了,敲锣打鼓一律没有,没钱请。 程阳在棺材钱的稻草堆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顾承恩在门等他。 寒假放了好些时候,因为天太冷,顾父不让两人玩院子里的鞦韆,但给两人买了一个篮球,让他们在屋里玩。 屋里没有篮筐,篮球被两人玩成皮球,没一会就觉得没意思。 \"承哥哥,你教我学英语吧?我已经会二十六个字母啦!\"在顾承恩不厌其烦地教了一个星期之后,程阳总算能分清楚二十六个字母了。 \"好,那我们今天先学几个单词。\"顾承恩翻来一个作业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单词。 \"l-o-v-e,love,这个单词是喜欢和爱的意思。\"顾承恩指着本子上的字母念道。 程阳跟着顾承恩磕磕巴巴的念了一边,然后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说:\"就是承哥哥喜欢阳阳的喜欢是不是?\" \"是。\"顾承恩揉着他的脑袋,应着。 \"嗯,阳阳也喜欢承哥哥。\" \"k-i-s-s,kiss,这个单词是亲吻的意思,就是……\"顾承恩话还没说完,程阳就凑到他嘴巴上,吧唧亲了一口:\"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样嘛。\"尾音脱得长长的,甜腻得不像话。 就快过年了,顾父顾母再次开出停在院子里积灰的车,带上两人去县城里买年货。 这是程阳第一次去县城,他趴在顾承恩身上,凑在顾承恩那边的窗户前一个劲儿地往外瞅,兴奋得不行。 在县城那个叫做商场的地方,程阳逛得眼花缭乱,小脑袋一路晃个不停。顾母给两人一人买了两套冬装,顾父拿了几条包装精緻的烟和几箱酒搬到后备箱,再返回超市给两人买零食。 顾承恩不爱吃零食,倒是程阳爱吃些甜口零食,各种糖啊饼干蛋糕巧克力牛奶都是心头好,不等他自己伸手,顾承恩就在一排排货架上选出了他爱吃的东西,程阳就一路跟在他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小脑袋左摇右晃,看着花花绿绿的货架,笑弯了眼睛。 买完东西,顾父顾母带着两人去旁边人满为患的肯德基了吃午餐,在广场旁边的游乐场玩了一圈,才趁着天色还亮着,赶紧回了家。 经过学校到村口的那条坑坑洼洼的道路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右边蹿上来,顾父剎车不及,还是擦到他了。 顾父赶紧下车,一看,是程大庆。心里打了鼓,这事怕是麻烦了。 果然,程大庆一见到顾鸿运,就躺在地上,嚷着自己腿疼腰疼胳膊疼,一副老子就是要讹人的架势。 顾家夫妻俩都是文人,不欲多纠缠,本意也是花钱私了,没想到程大庆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万,说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后期还有营养费误工费什么的。 这人一旦不要脸起来,还当真是天下无敌。 顾家夫妻有些犹豫没说话,这一万块不是一笔小钱,虽然他们出得起,但平白被人讹心里肯定是不痛快。 程大庆还躺在地上嚷嚷,车上的顾承恩走下来,拉着他爸妈上车,说:\"报警吧,有人恶意敲诈,我看到了,他是故意跑上来的,这两边根本就没有路,他大冬天从一个塘边往马路上蹿,就是看准这里有个弯,你来不及剎车,你把车停在这里别动,直接报警。\"顾承恩说得冷静,一眼都没看在地上呼天抢地的程大庆。 顾家夫妻对视一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地上明显消了气焰的程大庆,掏出裤带里的小灵通。 程大庆一见,有些慌了,连忙改口:\"算了算了,大过年的,给个一千我就让你走。\" \"两百,多一分都没有。\"顾父这下也看出程大庆的外强中干,不过是想弄点钱而已,他也乐意花钱解决,毕竟闹到警察局又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程大庆恨恨地瞪了一眼顾承恩,接过顾父手机的两张百元大钞,不情不愿地走开。 回家路上的这点不愉快并没有影响顾家过年的氛围,车刚开进院子里,程阳就跳下了车,帮着顾母收晒在门口的腊肠腊肉。
第15页 后面的小房间还摆满了顾父之前在镇上买的烟花爆竹,准备过年的时候放。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太阳很大,顾母让两个小孩趁着暖和去洗澡,自己把家里的床铺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两个小孩洗完,一个帮着顾父粘春联挂灯笼,一个帮着顾母贴窗花挂彩灯,忙的不亦乐乎。 下午两点的时候,顾家关上门放了鞭炮,四个人围在桌子三边,开开心心地吃起年饭。 至于为什么坐在三边,是因为程阳非要跟顾承恩坐在一起。 晚上,顾父把挂在铁院门四周的彩灯点亮,挂在门口的红灯笼也亮起来,外边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烟花声。 程阳也迫不及待,拉着顾承恩就去后面的房间里抱烟花。 顾父点了一根香,然后用香点了一排烟花,夜空中立刻就炸起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透亮的月色下绚烂绽放。 院子里彩灯闪闪,红灯笼掩映,天上月色撩人,烟花璀璨,顾父站在屋檐下,看着在鞦韆架上相拥而坐的两个孩子。 \"饺子煮好啦,你们快进来吃饺子!\"屋里的顾母把饺子端到桌子上,喜气洋洋地喊了一声。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月月长相见,岁岁年年长相守。 那是程阳记忆里最美好的春节,也是顾承恩永生难忘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们,单纯,却又无比快乐。 ☆、第 6 章 大年初一按理要在村里有点关系的家里去拜年,但因为顾家是外来人,在村里并没有亲戚,除了去村长家拜访了一下,便早早的回了家。 刚回到家,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不新但是体面的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两盒年货。 顾鸿运走上前,礼貌地朝老人拜了个年,继而问道:\"您是?\" 老人放下手里的盒子,盯着程阳看了半天,才转头回答:\"我是宋玉的父亲,程阳的外公。\"老人说着,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又转过去,慈爱地看着程阳,眼含热泪,颤颤巍巍地说道:\"像,真像啊。\" 顾承恩下意识地把程阳往身后拉,顾鸿运先反应过来,拎着地上的东西,连忙开门,请老人进屋坐下。 顾母给老人倒了一杯茶,老人接过,却一口没喝,只是握在手里,沉默一会,才拖着沙哑苍老的嗓音,满脸愧色地朝顾父请求:\"我来,是想把阳阳带回去,谢谢你们这段时日照顾他,我现在还能动,手里头也有点积蓄,大概也够把他养大了。\"老人到底心里有愧,眼里刚刚收起的泪意渐渐涌上来,他伸出爬满青筋的,想要去摸程阳的头,却被程阳躲开,嘆息一声放下:\"早些年你妈不听我的劝阻跟程大庆回程家村,我心里是又气又怨,早些年程大庆在城里闹事,我就觉得这人空有一副皮囊,内里乌糟不堪,但你妈不听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办法,只能由她去。你妈看着软,但是认死理儿,回村之后就和我断了联繫。\"要不是前些日子一个程家村的媳妇儿在他店里做新衣,他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去了三四年。 说到这,老人把收回的手放在眼角处,揩了揩满脸的老泪。 \"阳阳不会跟你回去的,他在这里过得很好。\"顾承恩很不高兴有人来打他家阳阳的主意,他都是好不容易才把阳阳弄到自家来的。 \"小承。\"顾父轻声呵斥一声,顾承恩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只是拿眼睛死死瞪着这个觊觎他家阳阳的老头。 程阳一直在顾承恩的身后,偶尔会拿眼睛瞅两眼那个据说是自己外公的老人,始终沉默不语。 最后是顾母出言当下僵持的局面:\"老爷子,要不这样,您这突然造访,我们和孩子也都没个准备,要不您先在这里住几天,正好过年权当走亲戚了,让孩子自己也缓缓,想想清楚,您看行不行?\" 这话说客气周到,宋老头哪有拒绝的余地,答应下来。 宋老头刚点头,顾承恩就把程阳拉到楼上去,一进屋就啪的一声关上门,震耳欲聋。 他看着仍有些出神的程阳,气愤地质问:\"你想跟他走吗?\"那双如墨般的黑色眼睛里,透着几分受伤的神色。 程阳这才缓过神,连忙否认:\"不是,我没有,我不想,我只想跟承哥哥在一起。\" 他看着顾承恩的眼睛说完,又垂下睫毛,有些黯然:\"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原来还有亲人惦记我,那个人就是我外公吗?我妈妈的爸爸?我妈妈长得像他吗?我像我妈妈吗?我听人说我妈妈长得可好看了,承哥哥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程阳小声呢喃,思念,委屈,难过,欣喜……这些情绪突然一同涌到这个不满七岁的孩子身上,他再也承受不住,睫毛染上水汽,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落下,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顾承恩见他哭,一下子就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赶紧把面前哭的委委屈屈的瓷娃娃搂进怀里,连声安慰:\"宋姨长得很好看,你很像她,眼睛最像,很大很好看,像杏仁儿一样。\" 程阳呜呜哭了好久才停下,红通通地鼻头被鼻涕堵得难受,只好从顾承恩怀里出来,瞪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第16页 顾承恩觉得可爱,笑着捏他的鼻头,然后去桌子上拿纸给他擤鼻涕。 程阳当然不可能跟程老头走,老头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勉强,在顾家住了两天,给孩子留了些钱和自己的联繫方式,嘱咐了几句,就佝着有些弯曲的身影,不舍地离开。 顾家没有亲戚,过年期间和平日也并无二致,除了昨天顾承恩说要去找二胖问一次作业出了趟门,一家人几乎连门都没有出,家里储存的年货,都够他们吃好几个月的。 元宵节的时候,农村会搭台戏子,请一些戏班子去村里唱戏,集市上也会多很多卖花灯的摊贩,顾母手巧,过年期间教两个孩子做了好些花灯,花鸟兽禽的形状,有模有样。顾父见家里花灯多,家里挂了一些之后还剩好几个,便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放花灯。回来时见几个小孩急急忙忙地往村后边跑,嘴里嚷着:\"着火啦着火啦!\" 顾父顺手拉住一个孩子,问道:\"是哪家着火啦?\" 那孩子张嘴就来:\"程大庆家。\"说完就颠颠儿地跑开,急着去凑热闹。 顾父不知为何,一听\"程大庆\"三个字,脑门子一抽,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儿子。 去放花灯的路上,顾承恩说肚子疼要去上厕所,而当时村子里最近的厕所,在程大庆家的后面。 顾承恩却跟没事人似的,正在给程阳扣因为疯闹狠了松开的扣子。 顾父没有去凑那场火灾的热闹,村里这么多人,他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免得还会惹出一些不痛快。 因为是元宵,村民们都在街上玩,村里人少,发现程大庆家里着火的时候,火势已经有些大,再加上叫人灭火的时间,程大庆家几乎已经被烧光,空有一个黑黢黢,东倒西歪的半倒的土墙架子,屋顶都塌了一大半。 唯一幸运的就是,当时屋里没人,没发生人员伤亡,只是这房子是没法再住人,程大庆只好跟着赵寡妇去了她\"亡夫\"的屋。 火灾来的突然,又烧得彻底,村长和书记在现场看了好几次,在院里的墙根处发现了几根燃尽的香和一些烧尽的干草末,即刻给这起横祸定了性,过年敬鬼神时点香走火。 尽管程大庆矢口否认那里的香不是自己点的,也只能认栽,因为找不出罪魁祸首,那种香实在是太常见了,家家户户都有,就算是哪家孩子不小心在那玩走火的,也查不出来,何况程大庆的痞子秉性早就在村里暴露无遗,大伙只当他是想捞一笔,村里用公款拨了他一点补贴就算了事。 火灾这件事之后,顾父总是会不自觉地观察自己的儿子,愣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久而久之才放下心来。 再过不久就要开学,程阳的作业还没做完,顾承恩便盯着他在家里写作业。 上学之后,程阳的迟钝已经开始慢慢显现出来,他接受知识的速度要比其他孩子慢,学一课生词,别的孩子差不多能念百分之八十,聪明的能一字不差,程阳往往只能念会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靠顾承恩在家里教。不仅学的慢,忘得也快,期末考试考了班里的倒数,程阳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但脑子这回事,顾承恩给他喝再多牛奶,吃再多核桃,也没多大作用,只能耐心地多教他几遍。 为了让他的脑子灵活起来,顾承恩让顾父去城里买了好多益智类的玩具,什么积木,围棋,魔方,拼图,堆在房间里到处都是。 写了两个小时的作业,顾承恩给他削了个苹果,吃完苹果,两人玩闹一会,顾承恩又教他学英语。 开学的时候,正是倒春寒,两人穿得鼓鼓囊囊的,顾父不敢这个时候骑车带两个孩子,开小轿车去学校又太招摇,好在家里离学校也就四十来分钟的路程,便提早半个小时叫醒两个孩子,三人一路走到学校。 程阳以前在程家的时候,都是这个时间起床,有时候要做些家务还要起更早,本来习以为常的事,现在在顾家懒怠了半年,起床气都被养起来了。 早上,在顾父叫过一次之后,顾承恩自己穿戴好,才去捞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程阳。 程阳大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圈软软的头发露在被子和枕头之间,在顾承恩喊他的时候,还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顾承恩。 叫了半天,程阳都没反应,顾承恩只好一把抱起睡不醒程阳,一件一件地给他穿衣服,等程阳被穿好,睡意差不多也散了。 他被放在床边坐着,顾承恩在给他穿鞋子,揉着迷迷濛蒙的大眼睛,翘着那只没穿鞋的脚在顾承恩脸上踢了一下,很轻,带着俏皮的亲昵。 \"承哥哥,亲亲。\"程阳垂下卷翘睫毛,闭上眼睛,嘟着嘴撒娇。 顾承恩给他系好鞋带之后,起身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软嘟嘟的嘴唇,带着程阳身上特有的奶香气,顾承恩没忍住又亲了一口。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老师又开始重复去年的规矩,然后让大家在讲台上讲述自己寒假都干了什么。 等叫到程阳的时候,程阳有些慌张,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台,现在台阶上,一教室的同学都看着他,他紧张坏了,犹犹豫豫半天,最后在老师的催促下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我,我是程阳,我,我,我寒假,寒假,一直在,在家里,跟,承哥哥,一起玩。\"
第17页 程阳结巴的样子,逗得教室的同学们哄堂大笑,他反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没等同学们笑完,他就抬起他的小短腿回了座位。 他一直都是这样,他不会在乎不喜欢他的人,所以之前程大庆打他时,除了疼的时候会哼哼,他连求饶都不会有,但顾承恩问他一句疼不疼,他就能一秒眼泪决堤。 反应迟钝只是让他的学习能力不如别人,但感受,他比谁都敏感。 春末的时候,顾承恩难得地病一次,这是他记忆里,几乎是唯一一次生病。他从小就被爹妈捧在掌心里长大的,照顾得无微不至,长这么大连咳嗽都很少,突然的发烧让顾家三个人都慌了神。 他自然不记得自己两岁时发烧住院的事。 顾父连夜把儿子送到县里医院,差点把医院门都敲碎了,值班医生才过来开门,以为是什么大病,一看不过是发个烧,才38度,医生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配好药,在他屁股上扎了一针,然后给开了点退烧药,说如果明天还没退烧就吃一片,退了就不用吃。 向来衣着得体,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的顾母,急得出门时头发都没梳,外套里面露着睡衣的领子。 她一把拉住要走的医生,着急道:\"医生,不用住院观察一下吗?\" 医生扶了扶鼻樑上架着的眼睛,冷笑一声:\"发个38度的烧住什么院?钱多烧的?\" \"不是,别担心钱,我们能付,把孩子治好就行。\"顾母的语气让人以为孩子不是发烧,而且得了绝症。 医生哭笑不得,忍着困意解释道:\"不过是发个烧,打个针带回去,别吹风,捂在被子里出个汗就好了,哪搞得这么血活。\" 一直紧紧抓着顾承恩的手的程阳,认出这个医生就是之前给他治病的那个哥哥,听到他说没事才不那么害怕。 顾承恩虽然烧得不高,但动静挺大,因为发烧口渴,要喝水,楼上的水瓶里水喝完了,晕乎乎下楼倒水,从楼梯上滑下来,摔了好几个台阶。 顾父听到动静起床,一开门看到的情况就是顾承恩趴在地上哼哼,脸烧得通红,满头是汗。 \"医生哥哥,你给承哥哥看一下腿吧,他把膝盖摔流血了。\"他睁大眼睛,担忧地看着医生。 青年医生其实早就认出这一家子,只是因为太困,懒得寒暄,见程阳认出他来,漫不经心地朝他笑了笑,撩起顾承裤子看了一下,在周围按了按:\"没什么事,就是擦伤,待会让护士擦点药。\"说完就捂着嘴,放下药品离开注射室,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理程阳在身后的那句谢谢。 一家人一晚上的心急火燎总算是勉强止住,顾承恩打了针,被顾父背在背上,顾母给他披上外衣,生怕他冻着,程阳拉着顾承恩的一脚,小短腿跟在后面连走带跑。 晚上医院的病人少,送走了这几个闹腾的病人,医院大厅骤然安静下来,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轻手轻脚的查房声,昨天一宿没睡,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值班的青年医生,总算消停下来,趴在桌上睡着了。 半夜,一个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的农村男人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第二天早晨,顾承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退烧,因为他生病,程阳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学校,顾父由着他,自己骑着车上班去了,程阳就趴在顾承恩旁边,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承恩看,见他醒来,即刻凑上去问:\"承哥哥,你还难受吗?\" \"没事,别担心,我不难受。\"顾承恩放在被子里面的手摸到程阳的,捏了一下。 程阳不知道退没退烧,以为不难受就是好了,一晚上没睡好,醒了十几次的程阳终于确定顾承恩没事了,连忙爬到顾承恩身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抽抽噎噎地说:\"呜……承哥哥,你以后别生病,阳阳害怕。\" 顾承恩连忙搂住怀里的人,保证道:\"嗯,不生病,不让阳阳害怕。\" 怀里的人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儿,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五月底的时候,学校里组织了一场春游,就在镇上的一个小公园里野餐。顾承恩和程阳都不想去,那个公园他们早就去过,一点都不好玩,还要交钱,要跟同学手牵手,很讨厌。 但顾父担心两个孩子总是独处,容易养成孤僻的性子,还是给他们报了名。 于是,两人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各自的班级,但程阳是不愿意跟别的小朋友牵手的,他把手死死地塞在口袋里,就是不拿出来,老师也没办法,只好自己牵起程阳的搭档,让程阳跟在一旁。 顾承恩更是不用说,班里同学,无论男女,都不太愿意靠近这个性格冷漠的傢伙,就算是有些小女孩觉得顾承恩长得好看,穿得也比一般同学好很多,也只敢偷偷摸摸地看两眼。 各班老师把学生们带到一大片草坪上,整理好队形,每个班围城一个圈,让大家就地坐下来,拿出自己准备的零食,大家一边分享零食,一边做些小游戏。 顾承恩不耐烦这些,跟老师说了声要上厕所,就去一年级程阳的班,用同样的理由把他带走。 顾承恩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递到程阳的嘴里。 因为程阳个子小,他的大部分零食,都在顾承恩的书包里。
第18页 顾程阳叼着牛奶,喝了一半,把剩下的塞进顾承恩的嘴里:\"承哥哥,你喝。\"然后去拉顾承恩的手。 走了一段路,程阳看了看四周,问:\"承哥哥,我们去哪啊?\" \"嗯,去钟楼玩吧,那里人少,还有你喜欢的小木马。\"顾承恩说道。 \"好。\"程阳还挺高兴,欢欢喜喜地应着,那可比在草坪上好玩多啦。 ☆、第 7 章 钟楼在公园的最里面,因为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又是在角落里,周围树影遮蔽,显得格外阴森,已经荒废很久。 穿过前面那片杂乱而茂盛的树林,前门上了锁,两人轻车熟路的从绕到后面,从后门进去。 钟楼是个三层的中国古风建筑,老旧的木楼梯踩上去会吱吱呀呀地响,两人爬到最上层,正中间摆着一尊佛像,窗户边有一个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的木马,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第一次他们来到这里时就看到了。 顾承恩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把木马擦干净,程阳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前后摇摇晃晃,喊着让顾承恩也上去。 两人在上面玩闹半天,觉得累了,顾承恩趴在马头上,程阳趴在他的背上,安安静静地歇了一会。 古旧的钟楼寂静无声,窗外是在风中不断伸展枝丫的枫树,春末的阳光在树影间浮动,窗棂上流连,木马上的小小少年们,在佛前偎依,度过这个让人心安的午后。 突然,静谧的气氛被打破,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震得楼上的木地板微微作响,顾承恩立刻被整醒,他先拉住环在他腰上的手,慢慢起身,生怕气得急了撞到趴在他背上的程阳。 程阳本来也没睡得太死,顾承恩这一动,他自己也醒了,他依然把脸贴在顾承恩背上,软软地问:\"承哥哥,怎么啦?\" \"有人来了,你在这待着,我下去看看。\"顾承恩小声回答。 于是程阳乖乖坐在木马上,顾承恩轻手轻脚地下楼,刚下了几步楼梯,就从楼梯缝里看到楼下的情况,就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一口楼梯口,两个人在接吻,两个男人。 大概是顾承恩的眼神停留太久,又太过强烈,被按在楼梯扶手上被亲的眼角泛红,身体发软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往楼上瞥了一眼。 顾承恩和那个男人对上视线,却毫无波澜,好像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有什么了不起,他和阳阳也经常亲吻。 这一看,发现那个男人还是个熟人,县医院的那个医生。 倒是那个男人脸上有些慌,他连忙推了推在他嘴上肆意侵略的男人,示意他有人。 顾承恩看清是谁,心里倒是放下心来,毕竟如果真的来了坏人,他不一定能保护好程阳,于是淡定地收回脚步,回到程阳身边。 \"承哥哥,是谁呀?\"程阳也学着顾承恩的样子,小小声问他。 \"是那个医生。\" \"是医生哥哥呀,那我们去找他玩呀!\"程阳听到是那个好看的医生哥哥,本来就高兴的他更加高兴起来。 那个医生哥哥是好人,不仅治好了自己,还治好了承哥哥。 还没等他们下去,楼下的两个人就上来了。个子更高一点的男人一见是这两个小鬼,乐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也认识他们?\"青年医生问。 \"嗯,之前跟你说,有两个孩子迷路,我收留了他们一晚,就是这俩。\" \"哦,巧了,我也认识,我给他们治过病。\"这缘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哥哥,医生哥哥,是你们呀,你们也春游吗?\"程阳从木马上跳下来,拉着看起来更和善的青年医生的手,笑眯眯地问。 顾承恩见程阳去拉别人的手,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程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春游?\"医生想起刚刚进门时的那些闹腾的小孩,难怪,原来是学生春游。他就坡下驴,顺口应着:\"嗯,我们也春游。\" \"哇,那太好啦,我们可以一起玩吗,我和承哥哥带了好多吃的。\"小程阳热情地发出邀请。 \"好啊。\"医生捏了捏程阳软乎乎的可爱小脸颊。 \"不可以。\" 两人同时回答,最后医生看了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一眼,男人立马乖乖,又不情不愿地妥协。 好不容易约个会,撞见两个小鬼不说,还要带着小鬼一起约会,搁谁谁乐意? \"哦,介绍一下,免得你总是喊我医生哥哥,我叫时见,他叫林深。\"时见指着自己和林深说。 \"那我也介绍一下,我叫程阳,他叫顾承恩。时哥哥好,林哥哥好。\"程阳礼貌地朝两人打招呼。顾承恩全程没说话,只是不爽地看着时见被程阳牵着的那只手。 时见本来还担心被顾承恩看到,想嘱咐他一句别跟别人说,见顾承恩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一直盯着程阳转,心里不知为何送了口气,嗓子眼呼之欲出的拜託立刻被咽了下去。 虽然程阳和时见有意想一起玩,奈何天公不作美,老师见两人半天不回去,早就急得不行,带着顾父心急如焚地找过来。
第19页 两个孩子被带走的时候,程阳丝毫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氛,拉着时见的手依依不捨地告别,让他以后有空去程家村找他玩。 两个孩子不见的时候,顾父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向来温文尔雅的顾父甚至对两人的班主任发了脾气,厉声斥责他们没看好孩子,心急火燎地把公园翻了个遍才找到两人,结果俩孩子在这玩的不亦乐乎,还依依不捨。 顾父简直要被气死,如果不是最后一分理智,拦住他,他几乎要当着众多人的面,给两个孩子有史以来第一次棍棒教育。 他把自己带的那个班交给另外一个老师,没等大家,直接拎着两个孩子提前回家。 回到家,顾父让两人现在堂屋的墙边,二话不说,抄起自己惯用的教鞭,一人打了十下手心,严厉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 \"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是顾承恩和程阳第一次见顾父这么生气,越是平时和颜悦色的人,突然发起脾气,越发叫人害怕。 两个人规规矩矩地贴墙站着,垂着脑袋,乖乖认错。 \"错哪了?\"见两个孩子被他吓到,顾父到底心有不忍,声音稍微软和一点。 \"不该到处乱跑,让人担心。\"这次是顾承恩回答的,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父。 这次确实是他的错,看着父亲担忧的神情,顾承恩那颗微凉的心被捂得热热的。 这是半夜背他去医院的父亲,是清晨送他上学的父亲,是督促他学习全力让他衣食无忧的父亲,爱他疼他关心他的父亲。 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父亲\"称谓的男人,给了他怎样深厚浓烈的情感。 虽然他平时不言苟笑,多数时候温和却又严肃,并不常和他们待在一起,但他爱他们。 \"对不起。\"顾承恩对顾父诚恳道歉。 顾父看儿子红红的眼眶,嘆了口气:\"下不为例,去收拾一下,待会吃饭。\"说完收起桌上的教鞭。 顾承恩轻轻拉着程阳的手,去洗手间倒了热水,给程阳敷被打的通红的手。 程阳一直低着头,直到顾承恩给他擦干手,他才抬头,看着他,怯怯地问:\"承哥哥,顾叔叔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他会赶我走吗?\" 程阳是真的害怕,他知道顾叔叔顾阿姨疼他,是因为他们疼承哥哥,而且他也一直表现得乖乖额,他们才喜欢他的,但是他今天惹顾叔叔生气,顾叔叔肯定会觉得他调皮,以后就不那么喜欢他了。 \"不会。他们会一直喜欢你的,不会赶你走。\"顾承恩把程阳软软的小身体搂进怀里,赶紧安慰道。 \"如果顾叔叔不喜欢我了,承哥哥也不要不喜欢我。\"程阳闷在顾承恩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请求。 \"不会。承哥哥永远都会喜欢阳阳。\"顾承恩轻抚着程阳的后背,给出他这辈子的第一个承诺。 第二天两人上学的时候,因为昨天不顾纪律,私自离队,两人被罚站一整天,顾承恩还被罚写五百字的检讨,还要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念出来。 写检讨,念检讨这些事对顾承恩来讲都不是事,他向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比起让程阳开心,那些都是太过无关紧要的事。 刚放暑假的时候,顾家遭了一次贼,那天顾父带着全家人去市里吃大餐,庆祝程阳的七岁生日。回到家,就发现门锁被撬开,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家里现金不多,顾母也不爱戴金银首饰,屋子里不过是些书籍和一些高档的家具,小偷不懂古籍的价值,也拿不走那些大件家具,林林总总不过偷了千余元,损失并不大。 顾母却看着自家床头柜上被撬开的抽屉,面色沉沉,忧虑不已。 顾父检查完家里的财产损失,当场去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察看了一番犯罪现场,然后去隔壁左右调查取证。 根据邻居的口供,以及犯罪现场留下的脚印犯罪嫌疑人锁定在程大庆身上。 程大庆刚开始矢口否认,在警察转缝里搜出赃款之后,只好认罪。 盗窃金额不大,在程大庆归还赃款之后,在警局拘留十五日,进行思想教育以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遭贼之后,顾家夫妻一直忧心忡忡,顾承恩向来聪敏,早看出父母的不对劲,但他从来不是多嘴的人,并未开口询问,却留心起父母的动向。 他见过自己的父亲私下两次去找程大庆,每次都是垂着头回来,他开始隐隐担心。 顾父第三次去找程大庆时,顾承恩的担忧更甚,他看了一眼睡着的程阳,偷偷摸摸地跟在顾父身后,一路跟到后山。 他趴在树后面,竖起耳朵听那两个站在河边的人说话。 顾父先是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看样子里面是钱,递给程大庆,然后伸手找程大庆要东西,程大庆似乎是想出尔反尔,拿了钱就想走,顾父这才提高声音骂了一句:\"程大庆,事不过三,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程大庆冷笑一声:\"报警?你去报啊,顾承恩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爹妈的亲儿子吧。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喜欢养别人的种。\" \"你!\"顾父气得指着他的鼻子:\"承恩是我的儿子!\"
第20页 \"你的儿子?收养的亲儿子?别他妈搞笑了,你儿子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吗?说起来,我这几天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你儿子,跟你长得可是完全不像吶。\"程大庆拨开顾父的手:\"反正,有种你就去报警,我是不会给你东西的,但是如果你不按时给我钱,我不保证不把事情抖落出来。\"说完就拿着钱,趾高气扬地走了。 躲在树后面的顾承恩听到这番话,难得的心头一震。那天,在顾父第三次垂头回家后,顾承恩在后山待了很久,久到日落西山,月出林间,程阳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找他。 两人回家之后,顾父问他去哪了,顾承恩说去学校打球,玩晚了。程阳低着头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晚上,两人睡觉的时候,程阳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承哥哥,你为什么要骗顾叔叔你在学校啊?\" \"嗯,阳阳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不好?\"顾承恩没有回答,他转头在程阳睁大的眼睛上亲了一口,程阳下意识垂下眼睫。 \"好。\" 这事接二连三,顾父一个心气高的读书人自然受不了,终于在一天晚上,把顾承恩单独叫进书房。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个多小时,顾承恩才面色如常地出来,然后顾母走了进去。 第二天,在程大庆再次勒索的时候,他报了警,前几次勒索他留了心眼,用录音笔录了音,程大庆百口莫辩,便破罐子破摔,当着村长大伙的面,抖出了顾鸿运的秘密。 顾父托上次那个律师同学,加上之前家暴孩子,这次勒索,和偷窃的前科,最后法院判了程大庆三年有期徒刑。 顾承恩不是顾家亲儿子的事情在村里传开,闹得沸沸扬扬,村里有奚落,有同情,大部分都是嘴上说说,事不关己。 顾家的生活却并没有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依旧安心过自己的日子,顾承恩更是像没发生过这事一样,每天教程阳念书,带程阳出去玩,晚上搂着程阳睡觉,面对父母,他也和之前一样,不热情,但尊敬。 程大庆坐了牢之后,顾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没人找茬,也没人碍眼。在开学前,程阳还在顾父带他们去县城买新文具的时候,经过县医院,拉着顾承恩去跟时见哥哥玩了一会,离开的时候,怀里揣着一大盒进口巧克力。 鞦韆架上的无花果树叶落尽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厚厚地雪铺在院子里,树枝上,村落的屋顶上,纵横交错的梯田上,整个世界都被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 程阳睁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窗台上厚厚的积雪,他兴奋地从床上蹿起来,跑到床边,隔着玻璃窗户,看着窗外美丽的世界。 顾承恩连忙跟在身后,拿起椅子上的大衣,把他包起来,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到床上,一边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被子里揉搓,一边教训:\"谁让你不穿衣服就跑下去,又想生病是不是?\"程阳身体不如顾承恩,每逢换季就容易感冒,大冷天穿着秋衣在屋里晃,气得顾承恩心肝疼。 程阳却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在顾承恩的嘴角亲了下:\"承哥哥,下雪啦,外面都是白色的,可好看啦。\" \"我知道。要看雪,也得先把衣服穿好。\" \"哦。\"程阳乖乖地让他把自己穿好,然后把脚塞进那双厚厚的棉鞋里,迫不及待地趴在窗边往往外看。 顾家的房子比别的高,他在二楼可以看好远,一望无际的视野让让这场雪景越发迷人。顾承恩紧随其后,来到程阳身边,程阳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承哥哥,下雪可以许愿吗?\"程阳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承恩。 \"可以。\"顾承恩一如既往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那我们许愿吧。\"程阳高兴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认认真真的许愿。 \"好。\" 半晌之后,程阳睁开眼:\"承哥哥,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顾承恩牵着程阳的手:\"我希望阳阳一辈子幸福快乐。\"说完,礼尚往来地问道:\"阳阳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程阳俏皮地眨眨眼,一熘烟儿的跑下楼,去院子里玩儿雪去了。 年关将至的时候,顾家和去年一样,开开心心地去城里买年货,买的比去年还多,车子差点要塞不下。 大年三十的早晨,顾父照例带着顾承恩贴对联,顾母拉着程阳贴窗花,等到中午家里被布置得到处都洋溢着新春佳节的喜气,一家人正准备放鞭炮吃年饭时,迎来了不速之客。 ☆、第 8 章 一辆比顾家的小轿车高档很多的军用吉普停在顾家门前,正在门口拉鞭炮的顾父额头一抽,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在看到下车男人脸的时候,顾父甚至感到脑门一抽。 \"老顾,我菜都摆好了,你的炮仗怎么还没点?打火机坏了吗?\"顾母在屋里喊了一声。 \"青子,你出来一下。\"顾母叫梅青,顾父很少叫她,但称呼起来,就跟刚恋爱时那样,喊她青子。 顾父的语气有些严肃,顾母放下手里的碟子就赶忙出去,看到外面的不速之客,差点忍不住晕过去,她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墙根,才勉强稳住身形。
第21页 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年龄比顾家夫妻要年轻一点,约莫三十岁出头,但气势逼人,尤其是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身材笔挺,样貌粗犷刚毅,皮鞋上的鞋油都抹的一丝不苟,锃光瓦亮。 他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顾家夫妻,看向屋里刚刚出现在楼梯口的两个少年,最后把视线放在顾承恩身上。 顾承恩一见男人,就大概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自己和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深邃凌厉,透着冷漠的眼睛,两人如出一辙。 那个男人没有搭理顾家夫妻,径直走向顾承恩:\"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顾承恩不耐烦地看了男人一眼,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顾承恩,十岁。\"言简意赅,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男人见顾‘承恩这幅波澜不惊,丝毫不憷自己的样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是沈建斌,你亲老子。\" \"哦。\"顾承恩不以为意,安抚地摸了一下紧紧拽着自己程阳。 沈建斌这才注意到躲在他儿子身后的小孩,长得唇红齿白,奶里奶气,怯怯地拽着顾承恩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自己是军人,从小在军营里混的铮铮铁汉子,最见不得这种男生女相的弱鸡,就算是孩子也不行。 顾承恩捕捉到沈建斌的厌恶,心里越发不耐烦起来,他绕过沈建斌,把程阳带到餐桌上,喊:\"爸妈,来吃饭。\" 在门口愣神的顾家夫妻这才缓过劲儿来,赶紧把鞭炮点燃,关上门,开始吃年饭。 因为餐桌上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今年的年饭吃得格外煎熬,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饭后,顾父顾母和沈氏夫妻去了书房,两个孩子回了房间。 \"承哥哥,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吗?\"程阳坐在床上,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顾承恩的怀里。 \"应该是。\"顾承恩回忆了一下沈建斌和那个女人的样子,回答他。 \" 他们要带走你吗?\"顾承恩感受到脖颈间一阵湿意,连忙把人拉开,亲掉他脸上的眼泪。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会离开阳阳。\"这是顾承恩许下的第二个承诺,在这张龙凤呈祥的红色床铺上。 \"拉钩。\"程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抽抽噎噎地伸出手。 盖了章后,程阳还是紧紧的搂着顾承恩的脖子,生怕他会被带走,埋在他脖颈间,伤心地恳求:\"别离开我。\"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场,渐渐困了,窝在被子里睡了个午觉。顾承恩觉少,醒来的时候程阳还在睡,白嫩嫩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他不想吵醒程阳,废了好大劲才掰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他们还没谈完,他坐在书房门口的椅子上,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门来了,是沈建斌先出来的,见到顾承恩,脸上的戾气才稍稍缓解。 \"正好你在,进去吧,他们有话跟你说。\"沈建斌顺手想要摸顾承恩的脑袋,被他躲开了。 一直没说话的女人这才开了口:\"对不起,不要排斥我们,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不是顾鸿运夫妻两个,我们也不会失散这么久。\"女人的声音很温柔,那种大家闺秀轻言细语的温柔,和顾母的朴素淡雅截然不同。 因为第一次与自己儿子对话,林音有些紧张,声音更加多了几分特意的讨好,听得人并不舒适。 顾承恩没有理会他们,挺着小腰板,径直走进书房,转身把门锁上。 顾父颓然地坐在书桌前,顾母站在一旁流眼泪。 顾承恩走到书桌前,拿了纸巾,递到顾母手里,然后走到顾父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他们要带我走吗?你们同意了吗?\" 顾鸿运一听他的话,满脸愧疚,他几度欲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一旁的顾母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承恩没说话,他在等他们恢复情绪,最后还是顾父颤抖着声音宣判结局:\"对不起。\" \"如果我不想走呢?\"顾承恩继续问。 \"对不起。\"顾母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顾承恩,泣不成声:\"对不起,小承,对不起,对不起。\"顾母连声道歉,顾承恩没再说话,安静地让顾母抱着他,犹豫一会,伸手回报住这个为自己倾注十年疼爱的女人。 他没有问为什么,沈建斌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顾家这样小富的书香门第,自然斗不过。 等他们的情绪缓和些,顾承恩就去找沈建斌谈条件。 沈建斌夫妻正坐客厅的沙发上,顾承恩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要求:\"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要把阳阳带上。\" \"阳阳?\"沈建斌停顿一会:\"是刚刚那个孩子?\" \"嗯。\" \"不行。我只会带走你。\"沈建斌不喜欢那个孩子,自然不会同意平白养个添堵的玩意儿。 顾承恩冷着脸:\"那行,那我也不会走。\"说完转身就走。 \"如果你不想顾鸿运他们牢底坐穿,那个阳阳无家可归的话,你最好别再动。\"沈建斌喜欢他儿子身上的硬气,但是他并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命令。
第22页 顾承恩错愕地回头。 沈建斌见状,冷笑道:\"看来他们还没告诉你,你是他们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说完还不满意,又给他补了一刀:\"你最好别反抗我,你现在还没这个能力,不然到时候谁不好过了,可别怪我心狠。\" 顾承恩看着他的眼睛立刻染上汹涌的恨意,他用一种近乎吃人的狠厉,死死得看着沈建斌脸上那股洋洋得意的表情。 \"别这样看着我,你没资格。\"沈建斌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确实没资格,他现在完全没有能力跟这个强大的男人谈任何条件,他的自尊和骄傲瞬间被这句话踩得粉碎。 他咬了咬牙,扑通一下跪在沈建斌面前,恳求道:\"我求你。\" 林音连忙起身,把儿子拉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这个十岁大的孩子。 \"你为了他跟我下跪?\"沈建斌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黑着脸,愤怒地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不-可-能。\" 最后,顾承恩还是被那辆恐怖的绿色怪兽带走了,小小的程阳追在飞驰的汽车后面,哭得撕心裂肺:\"承哥哥,承哥哥,你不要我了吗,你骗我,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小小的程阳在汽车后面追了一路,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尘土飞扬,他被绊倒好几回,顾不得疼。又连忙爬起来去追车,直到车子消失再路的尽头,程阳再也看不到为止。 \"承哥哥是大骗子。\"这是程阳在哭晕在路上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一路跟在身后的顾父顾母连忙把他抱了回去。 回去之后,程阳当晚就发了一场高烧,身心同样疲惫的顾父焦急地把他往医院送,程阳断断续续烧了三天三夜才好转过来,顾父却在回去拿程阳的换洗衣物时出了车祸,车子开进了被程大庆讹钱的那片池塘,当场死亡。 后来,程阳出院之后,就被宋老头接回家,梅青带着丈夫的骨灰离开了程家村,曾经轰动一时的顾家小楼房,空有一副华丽架子,冷冷清清地伫立在村口,无人问津。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梅青抱着怀里的骨灰盒,泪流不止。 她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亏心事,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下顾承恩,因为她不能生育。 为此她和丈夫远离故土,来到这个陌生的村子生活,他们本来计划今年春节之后就带着孩子们回到城里,却没想到,天意弄人,当初一场贪念让她付出了血的代价。 自古以来,万事万物,因果报应,躲不过。 程阳被宋老头接回家后,变得沉默很多,除了必要的答话,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里里。 城里的学校,教学水平比农村好很多,学生们也相应更优秀,他的迟钝被反衬的更加明显。 他常年稳居学校倒数,上课永远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作业总是熬到半夜也做不完一半,渐渐的,老师也不再管他,把他放任在教室的角落,让他自生自灭。 他现在已经十四岁,刚上初三,一米七的个子,体重比同龄人瘦弱很多,加上脑子不好,在学校受尽同学们的嘲笑,为了躲开那些欺负他的人,他总是在下课第一时间就往外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里,卡着时间做好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到房间把门反锁起来,直到宋老头从裁缝店回来,才出门一起吃饭。 宋老头今年已经快七十岁,因为常年伏在缝纫机前工作,驼背得厉害,佝偻着的身子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戴着厚厚的老花镜,索性手脚却还灵便,依旧开着裁缝店,店里请了两个师傅,但他依然每天往店里跑,帮着多做一些,想多赚点钱,留给他这个苦命的外孙。 \"小阳,爷给你买了糖葫芦,放在桌上了。\"宋老头一进门,把包好的糖葫芦放在桌上,朝里屋的程阳喊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缝纫包放进自己的房间。 \"知道了。\"程阳应着,扭开反锁的门,走出来吃饭,看到桌上的糖葫芦,觉得有些无奈,又有点感动。 刚被宋老头接过来的时候,程阳比现在还沉默,经常好几天不说一句话,饭也吃的少,宋老头急得不得了天天变着法地给他在外面买好吃的,程阳都兴致缺缺,唯独对糖葫芦会多吃几口。 尽管现在程阳已经当初那个要用糖葫芦哄着吃饭的小孩,宋老头却始终把他当孩子宠着。 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小时候挨打的时候,有顾承恩照顾他,后来有顾叔叔顾阿姨照顾他,后来他们都走了,又有爷疼他。 宋老头放完东西,洗了手来吃饭,程阳把温在锅里的菜端上桌,两道普通的家常菜,一荤一素,宋老头习惯性地把最好的那些肉夹到程阳碗里。 \"爷,不用,我自己夹,您也吃。\"程阳想把碗里的鸡肉夹到宋老头的碗里。 宋老头把碗挪开,摇头拒绝:\"别,爷牙齿老了,嚼不动喽。\"说着就把筷子伸向那盘白菜豆腐。 屋顶上破旧的青色吊扇吱吱呀呀地转,掉了漆的红色木门敞开着,一阵穿堂晚风从门里进来,又从对面的窗户出去,留下一阵夏末秋初的清爽。 两人吃完饭,程阳把碗洗了,陪宋老头在院子里乘凉。 宋老头躺在躺椅上,程阳坐在他旁边,他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在两人中间扑来拍去,又是扇风,又是赶蚊子。
第23页 躺着躺着,老头子忙了一天,乏了,渐渐睡着,程阳从他手里接过扇子,继续给他赶蚊子。 躺椅上睡不好,不多时,老头子就醒了,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起身时没站稳晃了一下,腰疼得厉害,没忍住呼痛。 程阳连忙把他扶进屋,又提起自己说了无数次的事:\"爷,你别去店里了,我长大了,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养活你。\" 宋老头一如既往摇头拒绝:\"你个小孩子挣什么钱,好好上学就成。\"宋老头知道自家外孙成绩不好,但从来没有提过让他不上学,早就给他把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攒好,压在柜子底下放的整整齐齐。 他外孙虽然成绩不好,可会画画了,他听说现在有很多高中招特长生,文化分数低很多,他外孙肯定能行。 可能因为程阳心静,又耐得住,画画这种功夫细活确实做得还不错,虽然他画得不快,但总能抓住物体的精髓,画得活灵活现。 \"爷,我上完初三就不念了,我想去工作。\"程阳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平,然后把电扇拉远一些,插上电。 \"工作有爷呢,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安心心地考个画画的高中。\"宋老头在床上躺好,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孙。 程阳没再跟他纠结,反正他下定决心不再接着念,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不是读书的料。 程阳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关了灯,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六年多的光阴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的,春来秋往,除了宋老头的背更驼了,程阳长高了,再无别的变化,连外面顶上那台要掉不掉的电扇,都这么摇摇晃晃坚持下来。 生命循环往复,生老病死一直在人间上演,有人为新生命降生喜极而泣,有人为生命逝去而痛苦哀嚎。 宋老头到底年纪大了,还没等到程阳初中毕业,在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没扛过去,走了。 临走前,都来不及嘱咐程阳几句,那双干枯的手紧紧抓着程阳,皱着眉头,满脸不放心地离开。 宋老头走的那天晚上,程阳在堂屋里陪宋老头待了一夜,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 安顿好宋老头的丧事,守了头七后,程阳把宋老头的裁缝铺卖了,去公安局办了身份证,加上宋老头给他存的两千块钱,去银行开的户,存了五千块,留下五百块钱在身上。在中考前夕,背着行囊,坐上了通往a市的火车。 他先是去了a市大广场,在广场旁坐了一天。他看着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直到夜幕降临,依然人潮涌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才15岁,连旅店都住不了,更别说找工作。 因为宋老头的去世,让他在那里失去牵挂,再没有生活下去的主心骨,他不愿再守在那里等,他怕自己等不及,等不到那个人,于是,他拿着全部家当,不远万里,凭藉身无长物的孤勇,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但是有他的城市。 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与这个城市是多么格格不入,他身上洗的发毛的体恤和他们的时髦格格不入,他脚上的旧球鞋和宽阔整洁的广场格格不入,他背上的破书包和身后锦簇的花坛格格不入,他脸上的落寞和这个城市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 他毫无头绪地在街上乱逛,走过这条街,又穿过那个巷子,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五颜六色的霓虹照亮城市的黑夜,却照不亮他的心。 他背着那个自己黑色的破书包,孑然一身行走在偌大的城市中间,让他有种世界太大,他却无处容身的孤独感。 \"承哥哥。\"他像小时候一样,垂着头,低声一句呢喃,带着无尽的思念和酸楚。 最后,他找到一个肯德基,点了一份单人套餐,坐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鼻子有些塞,脖子酸疼得厉害,揉了半天依然不见好,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晨光微亮,路上的行人不多,整个城市处于一种朝阳即将初升的模样。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四点四十。 呵,果然是大城市,天亮得都早些。 ☆、第 9 章 他不打算离开,反正他也无处可去,在想起自己该去哪之前,他打算先在这里待着。 这里有空调,还安全,重要的是,不用身份证,不用花钱,就能免费入住。 \"同学,你好,我们这边新出的冰激凌,请你吃。\"一个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笑容可爱的女生,穿着一身员工装,背着包包刚下班的样子,递给程阳一个冰激凌。 程阳看了她一眼,摆出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拒绝道:\"谢谢,我不爱吃甜的。\" \"啊?是吗,那真可惜,可是你昨天明明点了红豆派呀,红豆派可甜了。\"女生有些遗憾地收回手里的冰激凌。 程阳再次看向这个女生,总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见她跟自己差不多大,又能在这里工作,觉得好奇,顺嘴问了一句:\"你多大啊?这边能招童工吗?\" 女生听到这句话,立刻咯咯笑起来:\"我已经19啦,只是长得比较小,但是应该比你大。\"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程阳,问:\"你要找工作吗?我可以帮你呀,我妈的餐厅招服务员,你要去试试吗?\"
第24页 这对放下的程阳来说,无疑是个诱惑,他没有拒绝,只是说明自己的情况:\"我15岁,初中没毕业,不在乎工资,希望能包吃住。\" \"嗯,那你先跟我走吧,我先回趟家,换身衣服,等到餐厅上班时间,再带你去。\"女生又高兴把手里的冰激凌递给他,说:\"我叫时梦,十九岁,c大大一的学生,我的电话号码是139xxxxxxxx,你不用担心我是骗子,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想认识你。\" 女生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微微有些喘,但看着程阳的眼睛很真诚,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愿意相信她。 \"嗯。\" 两人先回到时梦的家,家里很大,却没人,她让程阳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她先去房间里洗澡换衣服。 程阳把书包放下,靠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房间是简单的黑白灰色调,跟时梦的一身粉完全不搭,家具很新,看着应该没住多久。 昨天在广场待了一天,又在街头逛了半晚上,最后才在肯德基的椅子上眯了两个小时,程阳还是有些累,他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 再次醒来,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屋里飘着诱人的饭菜香。 时梦把最后一盘菜端到桌子上,见他醒了,喊他来吃饭。 \"谢谢。\"程阳坐在餐桌前,认真的对她道谢。 \"不用客气啦,我做饭还不错,你先尝尝。\"时梦给他夹了一片牛肉,\"不过,我哥做饭更好吃啦,我做饭都是他教的。\" \"你哥?\"程阳问道。 \"嗯,这个公寓是我哥的啦,我只是因为在附近兼职,所以在这边借住一段时间。\"话音刚落,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走进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身材修长的斯文男人。 \"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我哥啦。\"时梦看着正在玄幻处换鞋的男人,介绍道。 \"时见哥?\"程阳看着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不确定地问道。 难怪他一直觉得时梦有点眼熟。 \"程阳?\"时见在家里看到程阳的时候,比程阳看到他更为惊讶。 \"嗯,时见哥,你不是在x市吗?\"程阳疑惑地问。 \"我五年前就回来了。\"时见明显不想多余解释,程阳也不再多问,两人都为这场不可思议的巧合感到震惊,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时梦打破沉默:\"你们俩认识啊?在x市认识的吗?\" \"嗯,我给这个小鬼治过三次病,每次都遇到我,还真是缘分。\"时见也渐渐平复下震惊,恢复了平日清冷的神态,他去厨房洗了手,拿出一副碗筷,坐在程阳旁边,淡定自若地吃起饭。 在医院值了一宿班,林深因为有事没来得及给他送饭,他也懒得自己去买,现在饿的不行。 在时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攻势下,时母终于答应爱女闹着违法的风险,手下了程阳这个童工,但不让他去大堂,只在后厨做一些杂活。 餐厅本来就包住,程阳拒绝了时见住在他家的邀请,坚持要住在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就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一个大的三室两厅,每个房间放着几架高低床,程阳找了个空床铺,丝毫没有不适应地住下来。 时母开的是一间中式餐厅,装修很复古,简约有质感,主要做粤菜,一楼是大厅和后厨,二楼是包房,程阳几乎每天都泡在后厨,帮着摘菜洗碟子倒垃圾,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直在后厨各个地方打转,每天下班的时候几乎都会累瘫。 按理说在餐厅工作一般都会压一个月的工资,但是时母受自家女儿所託,对他多照顾一些,当月就给他发了工资。 他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他揣着手里的五百块,几乎有些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是他赚到的第一次钱,是他在顾父外公的期盼之后,他终于能赚钱,而外公已经不在。没有人需要他养老,他突然不知道用这些钱干嘛。 他带来的存摺和五百块钱,除了车票钱,在肯德基吃的那一顿,以及买的床褥生活用品,剩下的二百一十五块三毛全都一分不少在他兜里。 他在这里有吃有喝,平时都在上班,在宿舍一般都蒙头大睡,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他现在变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爱吃零食,也不爱玩那些玩具,唯一可能想要花钱的地方,大概就是买画画用具,但是住在宿舍,画画不方便,这个念头也被打消了。 放假那天,他揣着兜里的七百多块钱,在商场逛了很久,最后给时梦买了一个樱桃发夹,他觉得时梦应该会喜欢,给时见买了一个棒球帽,他看见时见家里有很多帽子。 他拎着礼品盒来到时见的公寓,敲门后,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等主人开门。 开门的不是时见,却是另外一个熟人。 \"林深哥好。\"有别于之前见到时见的震惊,程阳看到林深可谓是淡定得不行。 也许他潜意识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 林深比当年还要高一点,嘴唇上和下巴上留了一些鬍子,痞子气比方面还要多一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阳刚,走在路上,绝对是回头率百分之百的男性荷尔蒙。 七年前,他在医院烧得神志不清的那次,他在时见的办公室见过林深,那时候林深哥正把时见哥压在办公室的休息床上亲热,被他撞见了。
第25页 \"你好。\"林深已经从时见嘴里听说了程阳的存在,对他的出现也不觉得意外。 程阳进屋之后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之后,找了个理由走了。 直觉告诉他,再不走可能要出事。 从公寓出来,才不过四点,八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炎热,空气中瀰漫着的全是太阳的味道,水泥地上冒出的热气蒸得人脚底板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只剩睡觉的宿舍。他沿着街道走了很久,走到尽头又转弯,又到另一个尽头,又转弯。 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直到橘红色的太阳在西边若隐若现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走进一间画室。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画室,门很窄,门口挂着一个掉了一半的牌子,上面写着\"无聊画室\",墙上乱七八糟地几幅油画,地上歪歪斜斜地堆了一地,程阳几乎无处下脚。 这些话大多是各种几何线条凑成的乱七八糟的画面,但在夸张凌乱的色彩中,在某个角度某个瞬间定睛一看,你能捕捉到各种有意思的画面,然后换个角度,在另外一面的光影,又会有不一样的色彩叠层。 画室中间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睡得张牙舞爪的人,睡相和他的画室一样凌乱,脑袋半垂在沙发边缘,一只脚翘在沙发背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的调色盘上,原本白皙的脚上粘满花花绿绿颜料,身上的白色衬衫更是惨不忍睹,像是一块在臭水沟里翻来覆去□□过得抹布。 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绕是像程阳这种自己长得不错,见过时见,林深这样优质的帅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当真绝色。 皮肤白皙,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皮肤却像婴儿一样吹弹可破,全然不似程阳这种常年不出门的死白。 面部轮廓是亚洲人少有的立体,鼻樑高挺,红润的笑唇紧紧微张着,有点撒娇的意味。那双眼睛虽然闭着,但睫毛卷翘纤长,闭着的眼缝狭长,几乎可以让人想像到睁开眼是怎样的惊艷。 程阳是看着门开着才走进来,没想到画室里是这般情况,转身欲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刚刚睡醒的慵懒声音:\"哥,你今天给我带什么菜啦?\" \"对不起,我不是你哥,我看你门开着,以为是对外营业。\"程阳止住脚步,对着刚刚醒来的人道歉,对这双骤然睁开的浅绿色眼睛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夏乔见是一个陌生人,长得还不错,看着漂亮乖巧,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熘熘怪可爱的,眼里却宛如寒冰。 \"哦,那你随便看吧,我再睡会。\"既然不是他哥,那他索性翻个身继续睡。 真是个随性的人。程阳心里做了一番评价,并不打算继续打扰别人,当即就离开。 \"帮忙把门关上,谢谢。\"躺在沙发上的人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嚷了一句。 离开画室,程阳在路边随便吃了碗面,然后打算去街边拦的士回宿舍,明天还得上班呢。 大概是今天时运不济,程阳连续拦了三辆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不欲在这事上与人发生争执,向来很少有事能真正让他生气。 迄今为止,唯一让他生气的事,就是顾承恩当初的离开。尽管顾母告诉过自己前因后果,知道他是不得已。 但离开就是离开,食言就是食言,就算有千百种正当理由,也不能改变这件事情本身。 就像一个杀人犯,总有一个又一个的矛盾去促使他一步一步走向极端,每个行为都有迹可循,有理可推,但杀人还是要坐牢,要负法律责任。 所以,程阳虽然理解缘由,却依然他的离开耿耿于怀。 等他好不容易拦到第四辆时,恰逢司机交班,问了他去哪里,发现不顺路,一脚踩上油门,一熘烟儿绝尘而去。 大概是穷人没有做的士的命,他只好往前走,准备看一下公交站有没有公交到。 刚走到公交站,就有一辆公交缓缓停在程阳面前,接着,一个肩宽腿长,气势凌厉,面容英俊的男人。 他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的体恤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拎着一个饭盒,从程阳面前经过,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他摘下帽子,露出几乎剪成板寸的脑袋,看着程阳半天说不出话,眼睛却红起来。 程阳也没说话,他在努力把这个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的人,与自己记忆里那个十岁大的男孩重叠。 在顾承恩开口之前,他先把手里的饭盒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面前的人,抱的死紧,程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程阳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把自己勒得近乎窒息。 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在颤抖。 抱了好半天,顾承恩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确认,才终于松了点胳膊,但没有放开。 顾承恩现在一米八五,他轻而易举地就把一米七三的程阳圈在自己怀里,贪婪地嗅着程阳头发:\"阳阳?\"他几乎能确定这就是他的阳阳,身上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但还是要确认一番,生怕这是梦。 \"程阳。\"程阳强压下见到顾承恩的喜悦,用一种这么多年练就下来的冷漠疏离的语气回答,\"松开我。\"他没有伸手回抱他,甚至冷漠地想要推开他。
第26页 顾承恩自然感受到程阳的变化,向来镇定自若的他开始慌乱,这是他没有见过的,长大后的阳阳,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他知道程阳怪他,甚至恨他,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他,依赖他,这些恨和怨,他都可以用一生去弥补。 但他不确定,这断掉的七年时间,两千五百多个昼夜,六万一千多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让自己失去程阳的喜欢。 程阳现在的冷漠,犹如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他却连喊疼的权利都没有。 顾承恩再次用力把人一抱,才恋恋不捨地放开怀里的人:\"你怎么来a市了?什么时候来的?\" 程阳往后站了点,以免挡到上下车的人,\"打工,六月底。\" \"打工?打什么工?在哪里?累不累?\"顾承恩一听程阳在打工,心疼得更甚。 这几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程阳没有回答他的话,看了翻倒在地的餐盒一眼,问:\"你有事?\" \"嗯,给我弟送饭。\"顾承恩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本意,但现在,他显然不想管某个在画室躺尸,嗷嗷待哺的妖孽。 \"你弟?\"程阳心里有些发酸,突然心头一转,像是想起什么,鬼神时差地问了一句:\"你弟是画画的吗?\"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顾承恩疑惑地看着程阳。 \"没有,猜的。\"程阳收起心头那股藏不住的酸意,朝顾承恩说:\"那你快送去吧,待会冷了。\" \"不送了,你要去哪,我陪你。\"顾承恩这是个哪里还顾得上送饭,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碍眼饭盒扔到垃圾桶。 \"不用,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会。\"程阳拒绝 \"阳阳,对不起。\"顾承恩看着程阳失去往日天真神采的大眼睛,心痛得快要停止跳动。 他曾经有多疼爱那样纯真快乐的程阳,如今就千百倍地心疼失去它们的程阳,但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曾经以为,他能护住他,让他一辈子快乐,是他食言了。 曾经年幼如他,拿什么去承诺另一个人的一生?他甚至连自己都过不好的人生,枉自自负罢。 程阳仰起头,朝顾承恩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没关系。\"说完就上了刚刚停在他面前的车。 顾承恩却不敢追上去,面对程阳铺天盖地的寒冰,他怯懦了。 他应对不来这样的程阳,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总爱拽着他的手,搂着他睡觉,乖乖软软的小孩差距太大了,他也需要时间接受和适应面对心尖上的人,再强大的人,也会怯懦。 他只好叫了一辆车,跟着程阳身后。 程阳做到终点站,被司机赶下车,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他看了看周围,看着身边迎来送往的人,只觉得陌生,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回了宿舍。 那天晚上,顾承恩在那栋楼前站了一宿。 ☆、第 10 章 同样一宿没睡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到天亮的程阳,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在后厨兵荒马乱,好几次因为精神不济,在搬东西时几次差点摔倒,主厨觉得他这样实在太危险,念在他平时兢兢业业的份上,做主让他提前半天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程阳乖乖地道谢,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就往宿舍走。 一只脚好好踏出餐厅大门,就看到站在花坛旁边的顾承恩,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看着比他还要憔悴。 程阳本来想狠心一点,当做没看见直接就走,但到底捨不得,自己放在心上执念这么多年的人,想念有多少,心疼只会更多。 脚步下意识的加快,程阳花了几秒钟走到顾承恩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跟过来的。\"顾承恩音色本身就低,此刻有些哑,一股浓浓地疲倦和难过扑面而来。 这样的情绪太不适合他,在程阳的记忆里,小时候的顾承恩骄傲,冷淡,除了对他宠溺,对什么都不在意,连知道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时候都能波澜不惊。 程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抽抽的,有些疼。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见程阳半天不说话,他以为程阳生气了,又解释一句。 丢失了七年的时光,昨日短暂的相见如何能填满,顾承恩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过去的影子,却又截然不同的,长大了的程阳。 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可爱漂亮,巴掌大的小脸,那双眼睛依然大而水灵,唇色很浅,但唇型很好看,上扬的嘴角像一只猫,但气质却变了很多,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淡疏离的味道。 大概是站的太久,心思百转千回地交织一天,顾承恩突然有些胃疼,他皱皱眉,想强压下左腹处翻涌的疼痛,额头上冒出一点细细密密的汗。 程阳一直盯着他,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伸手附上顾承恩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着急地问他:\"你怎么了?\" 大概是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放下硬撑,他拉起程阳的手,放在自己的胃部,低声回应:\"胃疼。\" \"胃疼你跟这站着?疼死你得了。\"眼看程阳又要生气,顾承恩苦笑一声:\"刚刚才疼的。\"
第27页 本来想说心更疼,话到嘴边生生转了弯。 于是刚刚走出餐厅的程阳又走了回去,还搭了个xl号的拖油瓶。 他跟经理说了一声,把顾承恩带到二楼的一个空包间,给他倒了杯热水,又去隔壁药店买了胃药。 胃疼来的巧走得急,顾承恩其实在程阳买回药之前就不疼了,但还是就着程阳的手把药吃了。 程阳坐在他面前,顾承恩把头一低,直接用嘴去接他递过来的药丸,嘴唇碰到程阳掌心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猛然一震。 太过亲密的触感,和曾经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一样,暖上心头。 顾承恩到底是镇定些,虽然昨日初见程阳,百感交集之下有些失态,现在也拾起他十年如一日的冷静。他迅速把药吃进嘴里,然后面色如常地拿起剩下的半杯水,把药送进去。 程阳见他脸色好一点,不想再多纠缠,起身欲走,顾承恩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自己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程阳就从自己的椅子上,坐到了顾承恩的怀里。 程阳并不觉得害羞,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日常行为之一,就算现在长大了,他也还是他,顾承恩也还是顾承恩。但他还有有些恼怒,凭什么顾承恩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无视这七年的分别,而只有自己耿耿于怀。 他一口咬在顾承恩的脖子上,下了狠劲,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松了口。 一圈带血的牙印,张牙舞爪地印在顾承恩修长的脖颈上,顾承恩一动不动,脸上甚至带着笑意,仿佛就算此刻程阳咬断他的大动脉,他也能甘之如饴。 程阳咬完之后,有点心疼,自己又凑上去亲了亲,把顾承恩的心都亲化了。 他用力地把程阳抱在自己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痛苦,沉沉地喊了一声:\"阳阳。\" 程阳鼻子立刻就酸了,眼圈也有些发红,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地骂了一句:\"你混蛋。\" \"嗯,我混蛋。\"顾承恩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抬起自己埋在他脖颈的脑袋,把委屈得不行的人揉进自己的怀里。 程阳在顾承恩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单薄肩膀抖得顾承恩心都要碎了,手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 程阳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给他,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抽,他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威胁:\"再有一次,我就不找你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顾承恩闭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里发狠。 半个小时前,是程阳扶着大号拖油瓶走进包间的,半个小时后,是那个大号拖油瓶把程阳抱出来的。 因为程阳哭累了,眼睛又红又肿,不好意思见人,本来撒娇想要顾承恩像小时候一样背他,可顾承恩二话不说就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起来了。 顾承恩在路边打了个车,把程阳带到自己住的地方。 这间公寓的陈设,跟时见哥那间如出一辙,仿佛是出自一个设计师之手。黑白灰的冷色调,一尘不染的地板,家具整洁如新,连杂志都摆得规规矩矩,看不到一点菸火气。 时见哥家好歹还做饭吶,他瞥了一眼连锅都没拆封的厨房,心里一阵吐槽。 \"你都不做饭的吗?\"程阳无语地问。 顾承恩拉开冰箱,看到里面仅剩的一瓶牛奶,还是夏乔买的。 他把牛奶拿出来,接了点热水,一边把牛奶放在热水里温着,一边回答:\"上学都在学校吃,放假叫外卖。\" 他不是不会做饭,只是一个人,他懒得做饭。 \"你昨天不是去给你弟送饭吗?\"程阳疑惑。 \"哦,那是昨天正好吃去吃饭,他打电话给我,顺手打包的。\"要不是他昨天妥协于夏乔死缠烂打地哀求,也不会遇到程阳,不知道他有没有饿死在画室。 昨天夏乔打了他无数个电话,他没心思接,索性把电池拔了。 \"哦,你都有弟弟了啊。\"程阳低着头,一声轻嘆。 顾承恩哪里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酸味儿,连忙安抚:\"是沈建斌战友的儿子,我没搬出前住隔壁,比我小一岁。\" 说着,想起厨房里还温着牛奶,赶紧去拿过来,递给程阳:\"把牛奶喝了,然后睡一觉。\"他心疼地摸了摸程阳发青的眼睑。 程阳喝了一半,习惯性地把另一半递到顾承恩的嘴边,顾承恩笑着接过来,三两口就喝光半盒牛奶,然后把程阳带到自己的卧室。 程阳确实困得很,没再闹别扭,乖乖躺在被子里,顾承恩刚一起身,就被程阳拉住:\"你去哪?\" \"我去把空调温度打高点,怕你睡着会觉得冷。\"程阳小时候就身体不好,特别怕冷,冬天总是穿得特别多,走路一扭一扭的,像个企鹅。 \"哦。\"程阳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觉不好意思,讪讪地松开手。 顾承恩宠溺捏了捏他的鼻子,把温度调好几度,然后掀开被子,紧贴着程阳躺下,顺手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两个情绪大动,累极了的人很快就进去梦乡。他们还像小时候一样,程阳搂着顾承恩的脖子,顾承恩环着程阳的腰,在这个夏日的午后,相拥而眠。
第28页 这七年的时间像是颳了一场海啸,带走原本很多东西,小楼房,红木窗,窗外的无花果树,树下的鞦韆架,它们变成了清冷的公寓,空调的冷风,和车水马龙的街道,万幸的是,海浪停下的时候彼此都在。 两人再次醒来时,天都黑了,放眼望去,就能看到窗外的辉煌的灯火。 \"a市好亮。\"程阳趴在顾承恩的怀里,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喃喃自语。 顾承恩把他往让提了提,以便去亲吻他的嘴巴,亲了一会,才回答:\"嗯,亮得人夜晚都睡不着。\" 程阳由着他亲,亲完以后还不够,还在他的脸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小圈浅浅的牙印。程阳满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迹,自夸道:\"我牙口真好。\" \"你哪哪都好。\"顾承恩发自内心地说,说完又补充一句:\"就是太瘦了。\" \"嗯,最近好像是瘦了点。\"程阳把手举到眼前,上下打量一番,承认了自己的这个微不足道又让某人心疼的缺点。 \"我们去吃饭吧。\"程阳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他想起来顾承恩今天还胃疼,连忙从他身上趴起来。 两人穿好衣服,就近去了楼下的餐厅吃饭。 \"我遇到时见哥和林深哥了。\"程阳往嘴里塞了一口糖醋排骨,还没嚼完呢,脑子里就想起这事,赶紧跟顾承德说了。 顾承恩给他倒了一杯水,不以为意:\"嗯。\" \"你这事什么反应,你不觉得很有缘分吗。\"程阳有些不满顾承恩的敷衍态度。 顾承恩依然目光温柔地看着程阳:\"对我来说,只有遇见你才是缘分。\" 程阳没有搭理顾承恩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而且在为自己明天上班考虑路程远近问题:\"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这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我晚上得回宿舍。\" 程阳提起这事,顾承恩才想起来问:\"你在哪个餐厅上班?你才多大,他们招童工?\" \"那是时见哥妈妈的餐厅,破例帮我的。\" \"你缺钱吗?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不缺钱,外公去世了,我没牵没挂的,就把裁缝店卖了,来了这里。\"程阳说的轻描淡写,好像那个之前和棺材枯坐一夜的人不是自己,那汹涌又无处安放的孤独也不属于自己。 \"外公什么时候走的?你没有读书?\" \"今年六月初,没读了,中考的前夜跑出来的,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就脑子不好,费死力也记不住那些之乎者也。\" \"那你有什么打算?\"明明才18岁不到学生,此刻却比宋老头更像个长辈,顾承恩收敛了神色,仔细倾听程阳的想法。 \"没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就先这么着吧,等我想想再说。\"程阳漫不经心地应着。 顾承恩沉思了一会:\"要不你接着上学吧,你现在太小了,学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等你长大一点,想到自己要去做什么,我们再换好不好。\" \"我想想。\"程阳把最后一块排骨吃掉,然后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歪着头看着顾承恩,说:\"光问我,你也说说自己呗。\" 顾承恩停顿一会,从兜里摸出一只烟,点燃,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才缓缓开口:\"我被沈建斌带回来以后,闹了很久,每天跟他大吵,他把我关在家里,第一年根本没法上学,所以留了级,后来发现这些微不足道的反抗没用,家里的东西摔了又买,根本无济于事,就想别的办法,我开始规矩上学,慢慢攒生活费,偷偷去买车票,但是没有身份证买不了,正想混过去的时候,被他抓了回去,打了一顿,然后每天上放学的时候,都会派人盯着我,一直到我上高中。\"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吸了口烟,接着说:\"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就有多恨他,十四岁的时候,我提着刀潜进他的房间,想趁他睡着杀了他。他是特种兵出生,警惕性很强,还没走到床边,他就醒了。反手就把我手里的刀抢到自己的手上,一秒钟的时间,刀就架在我自己的脖子上。可能是我那次也吓着他了,他没想到我已经恨到想要他的命,毕竟他打我打得再凶,也没想杀了我。他开始妥协,答应我如果消停的念完高中,大学志愿他不插手。\" 一根烟燃尽的时候,这七年的经历也走马观花地在顾承恩面前走了一圈,他挑了开头和结局,简而概之地讲完了这场两败俱伤的拉锯战。 程阳一言不发的听着,听完之后,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顾承恩:\"以后不准抽菸。\" \"好。\"顾承恩看着程阳不高兴的小脸,自己却很高兴。 当天晚上,顾承恩还是把程阳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两人吃完饭后,顾承恩把程阳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的节目都没什么心思看,任由它放着,两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说了半天话。 十点钟的时候,程阳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跟顾承恩撒娇:\"承哥哥,亲亲。\" 顾承恩从善如流地覆上嘴唇,在他软软的嘴巴上添了一圈,然后把舌尖抵进他的嘴里:\"张嘴。\"
第29页 程阳乖乖张开嘴巴,方便顾承恩在他嘴里肆虐,两人又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顾承恩才把怀里的人抱回卧室。 第二天一大早送他去上班,他把程阳抱下车的时候,程阳还闭着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打盹。 \"阳阳,要不别去了。\"顾承恩看程阳半睡不醒的样子,有点心疼,却不知程阳早就醒了,只是想跟他撒个娇而已。 \"没事啦。\"程阳立刻清醒过来,一秒钟的时间,眼睛恢复清明。 顾承恩只好放任他去,晚上九点半,他又准时在餐厅门口等他下班,就这样来回几天后,程阳觉得麻烦,便辞了职。 辞职之后,程阳一直待在顾承恩的公寓,趁着空闲时间,买了些绘画用品,闲暇时候,偶尔支起画架画画。 顾承恩对此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顾承恩看着他画好的一副风景画,问他。 \"四年级的时候,没事做,就待在家里画画,画着画着,觉得还挺有意思,就坚持了几年。\"程阳再次上下远近打量一下自己的画作,觉得没什么大毛病,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夏乔也画画。\"顾承恩突然想起那个几乎快要被自己遗忘的\"弟弟\",\"就是沈建斌战友的儿子。\"他现在可不敢当着程阳的面称呼他为弟弟。 \"是那个绿眼睛的男生?\"虽然八九不离十,但程阳还是想确认一下心中所想。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程阳把那天遇到夏乔的事讲了一遍,\"待会去趟超市吧,家里没菜了。\"这些天,因为程阳的入住,家里的厨房终于不用被闲置,那口铁锅表示很欣慰。 抽油烟机也是。 \"嗯,马上就要开学了,你想好要不要上学,要是上学,我还得找夏乔帮忙,他二叔我们学校的校长。\"顾承恩走到程阳旁边亲了他一口,然后回房拿衣服洗澡。 \"上吧,不上也不知道干嘛。\" \"好。\" 两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已经快六点,好在楼下就是超市,两人买了些菜,牛奶和零食,结帐时,顾承恩面不改色地拿了两盒安全套。 大号,轻薄,草莓味。 程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收银的妹子,眼睛一直偷偷摸摸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差点算错帐。 这几天两人亲亲抱抱的事没少干,顾承恩已经沖了好几次凉水澡,看样子是憋不住了。 程阳自己也不知道对顾承恩是什么样的感情,小时候他们就比一般人亲密很多,现在长大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最亲密的事应该跟最亲密的人做,这事理所当然的事。 ☆、第 11 章 回到家,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少年,脸埋在抱枕里,露出一头凌乱的碎发,又黑又亮。 \"夏乔。顾承恩一眼就发现躺在沙发上的人,警告性地喊了一声,冷若冰霜的语气,半睡不醒的夏乔立刻惊醒。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端端正正,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揉着乱糟糟地头发一脸无邪地喊:\"哥,你回来啦。\" 绕是他面上风轻云淡,内心还是有些发憷,顾承恩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屋里造次,这个造次包括不换鞋,弄乱沙发,碰他的杯子,产生超过七十分贝的声音,进他的卧室和书房。 简而言之,顾承恩是个很难搞的人,经管夏乔已经死皮赖脸磨鍊他七年之久,依然效果甚微,仅限于能拿到他的家门钥匙,还是自己偷偷去配然后赔上自己一辆哈雷为代价的。 \"去客房拿新的沙发套,把这个换下来洗了。\"顾承恩把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再懒得看夏乔一眼。 顾承恩离开,才把被他挡在身后的程阳露出来,他礼貌地朝那人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程阳\" 夏乔一听这话,立刻跳起来,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瞪得老大:\"是你?你就是程阳?那个阳阳?\"一连三问,脸上的表情生动的像个喜剧演员,可惜了这张偶像型的脸蛋。 程阳差点回忆不起他在画室时的慵懒妖孽劲儿,觉得这个人真是个人才。 也是站起来,程阳才发现,夏乔很高,甚至比一八七的顾承恩还要高一点,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平添几分朝气。 程阳换好鞋,朝他嗯了一声,然后跟在顾承恩的身后,去了厨房。 夏乔哪里会轻易放过二人,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后面转,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多大了,你那天去画室是找我哥的吗?\"说完不等程阳回答,就自己感嘆了句:\"真是缘分啊!\"好像自己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似的。 程阳无语,但是并不讨厌这个人,大概是看他好看的份上,简单地回答了一下。 \"真是缘分啊!\"夏乔满脸艷羡地再次感嘆,没等他继续废话,顾承恩直接把他踹了出去:\"给你五分钟,解决沙发。\"然后不管在门外惨叫的夏乔,撑在程阳身后,帮他拿下橱柜上的新抹布,自然而然地在他发间亲了亲。 程阳被困在柜檯和顾承恩的胸口之间,微微一笑,他现在吸一口气,都全是顾承恩身上独特的男性味道,缱绻地缠绕在鼻尖,让人心安又满足。
第30页 门外忿忿不平夏乔差点被亮瞎狗眼,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见顾承恩这么温柔过,那眼里带笑的禽兽模样,夏乔发誓,他看到两人周围缠绕着姦夫淫夫的罪恶气息。 \"你还有三分三十七秒。\"门内传来魔鬼的催促,夏乔只好卖掉自己毫无作用的愤怒,乖乖地去换沙发套。 因为夏乔的突然造访,程阳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最后一道菜刚端上来,夏乔就迫不及待地扑倒餐桌上,活像八百年没吃饭。 \"嫂子手艺真好。\"夏乔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大概是这句话取悦到顾承恩,他都没有计较夏乔铺得皱巴巴的沙发套。 夏乔看到客厅里的画架,就知道是程阳的,饭桌上一直拉着程阳讨论艺术,尽管程阳从头到尾也没回应几句,也丝毫不影响他舌灿莲花的兴致。 程阳喜欢画画纯粹是方便打发时间,画一幅画通常可以打发好几个夜晚,对所谓艺术并没有什么追求,所以他的画大部分都是写实的风景画和人物画,但是对色彩敏锐度不错,所以画得逼真。 而在一旁的顾承恩,早就对夏乔占据他的程阳一顿饭的时间表示很不满,撑到夏乔放下筷子的一瞬间,把人拎了出去,\"啪\"地一声把门关上,然后坐回去,把旁边的程阳抱在自己腿上,感受到怀里人全然属于自己,脸上的冰霜才稍稍缓和。 \"阳阳喜欢画画吗?\"顾承恩餵了他一口糖醋里嵴,程阳嚼巴几口咽下,嘴角处还粘着红色的番茄酱,顾承恩看了一眼,眼神一暗,低头凑上去把那抹勾人的红舔掉。 舔掉之后也并不移开,保持着鼻尖凑鼻尖的距离,讳莫如深地看着程阳澄澈的大眼睛。 \"一般。\"程阳歪头细想了一下自己对画画的感受,老老实实回答。 歪头那一下,顾承恩再忍不住,一下子往前凑上去,叼住那张微微张开的,粉嫩诱人的唇。 他细緻地舔着那双让他心痒的唇瓣,来回添了好几圈,才把舌头伸到程阳口腔,风捲残云地扫荡他口腔的每一寸,舌头像游龙一样灵活深入,甚至几次抵到程阳的喉咙。 程阳听话地仰着脑袋,张着嘴巴承受他激烈的亲吻,唇齿交缠间,忍不住溢出断断续续的低吟,甜腻缠绵,透着几乎承受不顾的难耐。 顾承恩再忍不住,兽心大发,在背后摩擦的手伸进程阳被他揉的皱巴巴的t恤,大力地抚摸程阳滑腻白嫩的皮肤,爱不释手,嘴唇依然在他喜爱的那双唇上流连忘返。 不知道亲了多久,程阳的嘴一直合不拢,嘴角流下几缕口水,被顾承恩用那张性感的薄唇舔掉,在衣服里胡作非为的手更大用力的揉搓,衣服撩起露出的那截儿纤腰被揉搓的通红。 \"唔……承哥哥,轻点嘛。\"在他怀里被弄得七荤八素的程阳轻声哼了一句。 顾承恩再也忍不住,手从那颗被反覆揉捏红豆上移开,顺着他松松的裤沿向下,一把抓住与他数面之缘的小小阳。 \"嗯……\"程阳仰着脖子惊呼一声,舒服的,难耐的,让人慾罢不能的。 裤子渐渐被退到腿弯处,上身的体恤衫被推到胸口处,一颗红豆半遮半掩,双目泛着水光,脸上是□□的潮红,程阳的乖巧甜腻让顾承恩的疯狂燃烧了最后一丝理智,他一把抱起几乎光裸的程阳,在柜子上的塑胶袋里拿出刚刚买回来的安全套,把人抱回卧室。 第二天,晨曦不小心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那张凌乱不堪床上,床单皱巴巴的,一个男孩被一个男人楼在怀里,露出的半截肩膀上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红印,而抱着他的男人,背后有几道纵横交错的红痕,让人忍不住猜测昨夜的激烈。 过了一会,男孩醒过来,睁开昨夜那双迷离的眼睛,环顾四周,一地皱巴巴的衣服,飘飘忽忽的窗帘,若隐若现的阳光,最终还是把眼睛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男人今年不过十七岁,完全可以称之为少年,却长了一张俊美男人的脸,有着像是出自雕塑家之手,精心雕刻过的五官,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窝,睫毛很密,鼻樑高挺有型,薄唇性感勾人,下巴尖削却并不显得单薄,鬼斧神工般的组合,让这些本就精緻的五官越发出色,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程阳眨了一下眼睛,他开始思考自己和顾承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他喜欢顾承恩,依赖他,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很安心,感觉天塌下来都会有这个男人帮他顶着,所以他对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不同意,就像他任由自己胡闹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他很清楚自己对别的男生并没有这种情感,甚至他并不太乐意跟别人接触,就像小时候春游,他把手紧紧踹在兜里不让人牵一样。 他愿意和顾承恩一辈子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想在他怀里撒娇,想被他抱着,被他亲,想牵着他的手去任何地方,经过昨夜,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理所当然,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亲密,他们理所当然在一起。 但他知道,两个男人是不应该这样的,两个男人,不能生孩子,有违常伦。就像林深哥和时见哥,他们虽然现在在一起,但仍然是不受家里支持的,否则时见哥当初不会抛下这里的一切去x市一个小小的县城。这些都是跟时梦聊天时,知道的一星半点。
第31页 但他没有家人,他也不在乎谁支持谁不支持,只要顾承恩要他疼他,他就能不顾一切,无视所有人。 只是,他不知道,顾承恩是不是和他一样的想法,是不是,也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思绪汹涌,程阳落在顾承恩脸上的视线渐渐失焦,连顾承恩醒过来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呢?\"低沉醇厚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像晨间阳光下弹奏的大提琴,悠扬性感,撩人心魄。 昨夜疯狂的交合没有让程阳害羞,却被这一声羞得面色绯红。 \"你喜欢我吗?\"程阳面对顾承恩向来是不加遮掩,心里的话顺着喉咙就滚了出来。 只是昨天喊了一夜的声音,此刻有多难听,就多让人难为情,让人忍不住回想起造成这般的源头。 冷漠如顾承恩,几乎是立刻就勾起温柔的笑意,他把本就在怀里的人又紧了紧,在他额头上轻轻稳了一下:\"宝贝儿,我爱你。\" 神色并不显得多郑重,和平日里的每一次说话一样,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事实,根本就无需宣扬,只轻轻地说一句,就令人深信不疑。 两人搂着抱了好一会,程阳才重新感受到下身黏腻的不适,昨日太过疯狂,连续好几个小时的运动,结束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洗澡。 程阳挣扎着从顾承恩怀里爬起来,想去洗澡,刚起身,腰间传来的酸痛让他立刻就倒回去,肩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大片浓浓密密的玫瑰花印,配上程阳此刻懊恼的神色,散发出一股单纯又勾人气息。 掉回顾承恩怀里的程阳没等他发问,就委委屈屈地把他看着:\"我想洗澡。\"说完停了一会,再才小小声抱怨:\"难受死了。\" 顾承恩作为一个早熟的,血气方刚的,喜欢程阳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他的眼睛几乎是瞬间暗下去,他自己先起身,光着身体,把同样光熘熘的程阳一把抱起:\"我帮你洗。\"然后大步径直走进浴室,深怕身后稀稀疏疏的几缕阳光,偷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因为到底还是心疼程阳初经人事,化身禽兽的顾承恩忍耐着,在浴室只要了他一次,但这一次就多激烈,不言而喻。 下午,两人在去见夏乔二叔的路上,坐在计程车上的程阳一直坐立不安,东挪西动,最后被顾承恩当着那个眼珠几乎掉下来的司机的面,把程阳抱在他怀里坐着,才停止。 夏乔之前已经跟他二叔说过这事,就他二叔疼他的那个劲儿,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今天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去走个过场,认个脸而已。 两人从夏二叔家里出来的时候,刚过三点,想着自己从时见妈妈的餐厅辞职之后,再没与他们联繫,心里隐隐有些愧疚,毕竟别人帮助过他,自己这样突然消失,怪不像样的,决定买些东西去时见的公寓,为了方便大家联繫,路上还顺便买了个手机,顾承恩同款。 来开门的时见一见是程阳,气的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个小白眼狼,说辞职就辞职,还玩消失,还以为你这小鬼被人卖了呢。\"说完瞥见他身后高大的男人,脸上还带着微微不虞的神色,试探性地开口:\"顾承恩?\" \"时见哥。\"顾承恩语气有些冷,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时见看着这个高大,目测比他还要高五厘米的顾承恩,又看了一眼神色愧疚的程阳,以及他松开的领口半遮半掩的红印,喃喃自语:\"还真被人卖了。\" \"时见哥,你说什么?\"程阳疑惑地看着他。 \"哦,没事儿,进来吧。\"然后把门打开,向后退了一步,方便两个人进来。 时见昨天值夜班,今天正好休息,刚刚睡醒起来收拾厨房,准备做点吃的,程阳就来了。 他让两人先去沙发上坐一会,自己去厨房下碗面先。 他看着光秃秃的白面条,胃里一阵噁心,还没吃就快吐了,完全没食慾。 没办法,谁让他只会下面条呢。 家里连白菜都没有,他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打了进去,搅了两圈,盖上盖子,煮个两分钟就出锅。 面条煮得太久,有些烂,鸡蛋被搅碎了,七零八落地飘在中间,看着有些可怜。他端着这么一碗凄悽惨惨地面条,拍了个照片给林深发过去,还附文一句:熬夜加班之后,睡醒吃面条。然后啪的一下把手机关机,把面条端饭茶几上,一边吃面条,一边跟俩人说话。 因为吃面条,时见没有带那副金丝边的眼镜,少了几分冷漠知性的气质,多了几分稚气,显得比平时要年轻好几岁。 \"时见哥,你就吃这啊。\" \"没办法,我只会这个。\"时见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一边回答程阳的问题。 \"额,冰箱里有菜吗,我可以帮你做。\"面对自己多次的救命恩人,程阳有些于心不忍。 \"哦,不用,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说完翻出一片蛋黄末塞进嘴里,还不忘关心自己的客人:\"你们饿吗?\" \"不饿。\" 说完之后,三人再没人说话。三人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此刻倒也不觉得尴尬,两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就告辞,时见也没挽留,反正他们已经交换过联繫方式,也不至于再次失联。
第32页 两人刚走没一会,一个鬍子拉渣,不修边幅的男人提着一堆新鲜蔬菜鲜肉,掏出钥匙开门走进来。 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见朝门边瞥了一眼,很快转回视线,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超模看。 邋遢的高大男人一言不发地在厨房忙碌,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两菜一汤就做好了,然后洗了手,解下身上的围裙,转身欲走。 \"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别再来了。\"背后沙发上传来时见冷冷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怒气之下的林深听不到的委屈。 林深踌躇一会,还是放下手中的钥匙,走了。 刚刚在沙发上硬气威胁人的时见,在听到关门声的一瞬间,先是一滞,林深这种决绝的行为,完全是意料之外,让他刚刚威胁人的自信,瞬间碎了一地。 紧接着是生气,那双常年被镜框遮掩的,狭长的凤眼,交织着怒气和伤心,最后伤心打败怒气,充斥着整个漂亮的眼眸,这个清冷的男人脸上,流出两条清泪。 回到家里的程阳,和顾承恩过了几天没羞没臊日夜不分的生活,赶着夏天的尾巴,和顾承恩一起,再次走进学校。 额,准确的说,是和顾承恩,夏乔,三人一起。 长德中学,是一所老牌高中,本市一流的重点高中,一本录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里面的学生分两种,学霸,和有钱有势的学霸。 程阳虽然是个学渣,但从不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而自卑,毕竟他从来也没把成绩当回事。 三人一走进学校,就立刻吸引众人的目光。毕竟三个各型各款的帅哥同时出现,本身就是很难得的事情,何况夏乔各顾承恩作为长德高中排名一二的校草,自带流量。 说起这个校草排名,当初学生们因为争论前两名的问题僵持很久,导致排名榜前两名的顺序一直悬空,最后还是妖孽美艷的夏乔以一票只差赢了高冷英俊的顾承恩。 可笑的是,那导致这这场悬案尘埃落定的妹子,选择夏乔的原因,是因为觉得顾承恩不亲民。 难道那个笑得像只花孔雀,眼高于顶的夏乔就亲民了? ☆、第 13 章 大概是烤肉太诱人,啤酒太香醇,夜色又是去太撩人,那天边挂着的半轮月牙儿,冷艷迷醉,几个人玩的很热闹,就连平时话不多的时见和程阳,也开始凑在中间,回应着来自夏乔的挑衅。 \"气氛这么好,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微醺的夏乔举着手机的啤酒瓶,半眯着眼睛提议道。 \"好呀!\"六人中的第二话唠时梦立刻举双手迎合。 气氛确实很好,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时梦一样给面子,但也都出于各种原因配合他。 例如,时见是出于照顾自家妹子的心情,顾承恩是为了照顾自家宝贝儿的兴致。 \"那好,就我手上的这个酒瓶,我们来转酒瓶,头受惩罚,尾来出题。\"话音刚落,就把剩下的半瓶酒一口气干了。 夜色焰火的掩映下,夏乔新喝酒仰起来的脖颈,显得越发修长白皙,翠绿色的瓶身和他半眯着的绿色眼睛交相辉映,嘴角轻扬,朱唇浅笑,雌雄难辨,像个勾人心魂的妖精。 他对面的赵翊不知不觉间有些看呆了,直到他喝光酒,把酒瓶砰的一声放在地上,才让失了魂的赵翊清醒过来。 因为是游戏,大家也没放在心上,还是按原来的座位坐着,夏乔和程阳坐在顾承恩两边,时见坐在夏乔旁边,时梦坐在时见旁边,赵翊坐在时梦旁边。 \"我先来。\"夏乔挑了挑眉,把手放在瓶身上,潇洒地一转,酒瓶乒桌球乓地转了几个圈才停下。 头指着顾承恩,尾指着时见。 时见瞥了一眼丝毫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而是一心餵程阳吃鸡翅的顾承恩,想起程阳身上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出于担心地问道:\"你们戴套吗?\"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起一声雷,炸的当场几个人都有些懵,虽然大家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但还没有像时见问的这么大胆的,夏乔的脸部肌肉甚至有一瞬间的僵硬。 绕是淡定去程阳,也忍不住有些羞红了脸,害羞地把脑袋垂下去,顾承恩却一如既往地淡漠,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把鸡翅上的最后一缕嫩肉撕下来塞到程阳嘴里,手指甚至还在他殷红的小嘴里轻轻搅弄一下,然后淡定地抽回手指,去拿旁边另外一串烤鱼。 \"一般不戴。\"他回答的很诚实,他不喜欢隔着套套做,那让他始终有种隔离感,不能尽兴,他更喜欢毫无遮挡地和他的宝贝儿直接接触,他们是最亲密的,隔着套套怎么算亲密无间? 所以除了第一次,后面他们几乎都没有戴过。 程阳的脸更红了,紫色的体恤衫上露出的一截儿锁骨都泛起红。 时见神色不明地打量了两人一圈,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有担忧,有祝福,有羡慕,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最后都只化作嘴边的一句:\"注意安全。\"草草结束这场惊剧。 这回轮到时见转酒瓶,他随手推了下眼镜,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一转。 头夏乔,尾赵翊。 \"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一路上看着老老实实的赵翊,居然也不甘示弱,一副探究意味地看着他。
第33页 夏乔有些醉,脸上的醉态让本就妖孽的他更添几分风情,但神智又很清醒,他收起那双逆天的长腿,把胳膊撑在腿上,手托着半边俊脸,勾唇一笑:\"男人。\"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埋头给程阳剥鱼肉的顾承恩,眼里染上几分伤情几分迷恋。 一直好奇地看着他的程阳自然没有漏掉这个眼神,默不作声地主动用嘴去接过顾承恩手里刚剥好的鱼肉。 \"这回又轮到我来转了。\"夏乔很快收起脸上的情绪,露出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 头时见,尾程阳。 程阳向来规律,而且对时见,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医生职业,还是因为他多次救命之恩,总是怀着一种想亲近,但又怀着几分尊敬的情感。 酒瓶停下时,他看着时见犹豫了一会,才终于开口:\"你和林深哥吵架了吗?\" 今天时见身上一直环绕着刻意隐藏,却无意间露出的低气压,让程阳有些担心,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戳别人心事,也许是伤口,总归是伤人的,但又实在忍不住担心。 这时的程阳,完全忘了上上盘,时见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发问。 时见的唇色一直比较浅,夜晚的凉风一吹,越发惨白,他盯着旁边跳跃飞舞的金色火焰,有些出神,就在大家因为长时间的沉默陷入尴尬的境地的时候,他轻声吐出一句话:\"我们分手了。\" 五个字,清冷,干净,轻柔,波澜不惊的语气,生生听得人心口发疼。 游戏在这里戛然而止,大家再也没有了玩游戏的心思,收拾了一番,回了各自的帐篷。 半夜的时候,程阳费劲力气小心翼翼地从顾承恩的怀里钻出去,蹑手蹑脚地走出帐篷,身后的顾承恩突然在黑夜里睁开眼,看着前面小小的,谨慎的背影,隐没在黑暗里的冷脸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程阳是因为听到隔壁帐篷有出去,听脚步声像是时见,才在刚刚结束一场压抑而愉快的□□之后,全身疲惫却又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果然,一出帐篷,他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的时见,径直朝他走去。 时见任由他走近,闻到他身上没全散尽,隐隐约约的腥气,调笑道:\"年轻气盛啊。\" 程阳哪里听不出他的取笑,依旧红着脸在他身旁坐下,也没说话,就是静静地陪着他。 山间的夜晚多蚊子,程阳从小就招蚊子,也没有像时见一样,有先见之明地给自己涂了好几层驱蚊露和花露水。 毕竟他只是出来静静,不是出来自虐的。他想起夏乔四仰八叉的睡姿,内心一阵抽搐。 夏乔那个人,实在是太反差,看着是一个优雅妖孽的混血贵族,行为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坐了半个小时,在程阳觉得自己要被蚊子吸得贫血的时候,时见终于于心不忍地开了尊口:\"回去吧,我没事,我只是失去了一个我以为不会失去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需要几天平复一下心情,毕竟玩扔掉十几年的时光,并不是那么容易。\" \"你扔不掉的。\"程阳看着时见的眼睛,说得斩钉截铁。 时见笑了,抬手揉了揉程阳的脑袋,\"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知道的还挺多。\" \"感情是经历过就会拥有的,和年龄无关。\"程阳一语双关,即使回答他的话,也是让他别担心自己和顾承恩,他们虽然小,但不是不谙世事。 说完一句话,程阳就被顾承恩拎回了帐篷。 时见看着被高大的顾承恩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的程阳,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都可以扔下我,我又有什么扔不得的? 第二天,大家按照行程,像山顶进发,一行人背着行李和食慾,弃车向山顶爬去。 这只是一座景区的小山,并不高,几人走走停停,一边爬一边闹,半天之后就到了山顶。 今天天气不如昨天晴朗,但还算是晴天,尽管日头当空,因为被游云遮盖,并不觉得太热,大家把背包都一把丢在地上,开开心心地在山顶的凉亭上闹腾。 顾承恩把陈阳抱坐在凉亭里,温柔地揉着他的小腿,时不时也按按他的腰,不远处的夏乔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外面的护栏走去。 赵翊三心二意地安抚着嘟着嘴朝他抱怨腿酸的时梦,眼睛却紧随着屈膝扒在栏杆上的白色背影。 时见今天的心情看着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反正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他看着夏乔离去时落寞的背影,觉得这群人还真有意思。 爱不得的人,比比皆是,他不过是沧海一粟,算不得什么。 几人在山顶待了一晚,在假期的第三天就结束了路程,回到酒店的大伙拒绝了赵翊多玩几天的邀请,收拾好行李回了家。 一回到家,程阳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山间的□□终究是有些不便,至少清理起来,只能用湿纸巾矿泉水什么的,终究弄不干净。 结果程阳刚进去不久,顾承恩就拉好了客厅的窗帘,跟在程阳身后,走了进去。 程阳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就算心智成熟,到底还是个孩子的体格,长时间的□□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趴在洗手台上,有些承受不住的呜呜哭起来:\"承哥哥,好疼,好疼。\"
第34页 顾承恩连忙去吻他红通通的眼角,舔掉他的眼泪,安抚道:\"乖,宝贝儿乖,别哭,我轻点。\"说完立刻就减慢了自己动作。 事后,顾承恩给他清理的时候,看到他红肿不堪的后面已经有些破皮,后悔不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只要是程阳在他怀里,他就忍不住想做,明明在以前程阳没出现的时候,他从未有这样的纵慾。 他心疼地在后面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甚至伸出舌尖来来回回舔着,希望能安抚到那处被他使用过度的地方。 在自己再次硬起来之前,他赶紧用理智把人擦干,抱回房间,然后去厨房做饭。 这几天,顾承恩怕程阳辛苦,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做饭,虽然他做的不如程阳好吃,但也还不错,勉强能入口,而且厨艺随着时间的推移,隐约有上升的趋势。 把做好的排骨饭和热牛奶端到房间,在床上支起一个小桌子,然后把人捞在自己怀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掉一锅饭,又亲亲热热地餵完牛奶,抱着半睡不醒人在自己怀里靠了一刻钟消食,才把他放回床上安心睡觉。 七天的国庆长假已经过了六天,两人的作业还一字未动,如果不是程阳去书包里拿画笔,他们几乎快忘了自己是个学生。 顾承恩无所谓,他成绩好,作业写的快,而且就算写不完,凭藉年级第一的成绩,老师也不会太为难他。 但是程阳就没这么容易了,程阳作为一个高一新生,还是一个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曾经在初中时候被老师委婉劝退的学渣,想要一下子写完全部的作业,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在程阳并不介意,他不以为意地摊开作业,挑着几个看着自己会做的题目,慢慢地写起来。 两人并排坐在书房的大书桌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写着各自的作业,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漫不经心,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的身影,亲密得不行。 时光轻轻浅浅地从他们肩上走过,从他们的指尖走过,从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上走过,留下一祯祯温柔的回忆。 自从十一国庆之后,夏乔不请自来蹭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副要赖在顾家的架势,顾承恩觉得不耐烦,却也没有真的说什么难听的话,大多数时候就是冷着脸,偶尔被他闹的烦了,就会把人拎出去,但在夏乔再次敲门的时候,他还是会皱着眉头打开门让他进来。 顾承恩无声的纵容让夏阳隐隐觉得有些不高兴,这种不高兴直接反应在床事上,今晚的夏阳格外不配合,这种不配合併不是说他不让顾承恩碰,而是一直闷不做声,往常他要是疼了或者舒服了,都会有明显的反应。 对他了如指掌的顾承恩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把程阳抱起来,翻身放在他怀里,靠在床头,一边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一边问他:\"宝贝儿,怎么了?\"丝毫不管自己还插在程阳下面的东西,涨得有些发疼。 程阳瘪瘪嘴巴,眼里漾着□□中的泪意,湿润地把顾承恩望着:\"我不喜欢夏乔总来找你。\"声音很小,却很认真,坚定。 \"好,那下次不让他进来。\"顾承恩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程阳看着顾承恩认真的模样,又歪着头想了想,有些委屈:\"还是算了。\"他知道对于顾承恩来说,夏乔是不一样的,无关情爱,他是陪伴顾承恩渡过那段他缺失七年的时光,是朋友,是弟弟。 顾承恩自然明白程阳的想法,他抚摸着他光裸的背嵴,一路向下,放置两人胶着的地方,温柔地承诺:\"好,听阳阳的,以后阳阳去开门,高兴就开,不高兴就不开。 \"说完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亲了一下,\"宝贝儿,我爱你,只爱你,你是唯一的,与我骨血相连的,谁都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夏乔只是朋友,或者,是弟弟。\" 明明是冷脸冷情的人,说起情话来比谁都信手拈来,却又那么真实可靠。 程阳这才高兴起来,他把头埋在顾承恩的胸口,轻轻含住那个暗红色的,小小的凸起,舌尖在他周身□□,还不忘抬头,眨着一双盛满星星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把顾承恩望着,求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早就在程阳身体里蓄势待发的小小承早就忍不住,就着此时的姿势,自上而下的继续刚才的原始运动。 后来,夏乔再次来蹭饭的时候,一般都是程阳下厨,而且大多数时候,顾承恩都是陪在程阳身边,帮着他打下手,并且保证自己和夏乔的每一次交流,都在程阳的眼皮子底下。 次数多了,夏乔也察觉到了,渐渐的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改去酒吧买醉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时见一样镇定自若,况且就算人前谈笑风生,人后还不知道怎么痛哭流涕辗转难眠呢。 再次见到夏乔的时候,是在平安夜,那天顾承恩和夏阳正在布置家里,像小时候过年一样,把家里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等程阳把五颜六色彩灯和装饰品在圣诞树上挂好,在周围堆了几个礼品盒,是顾承恩和程阳互相送给对方的,加上今年,一共八年的圣诞礼物。 兴高采烈地弄好这一切,程阳才去厨房做饭,因为是圣诞节,他决定煎两块牛排,做个意式浓汤,加上自己买的那个火鸡,过一个完完全全的西方风味的节日。
第35页 牛排煎到一半的时候,顾承恩的电话响了。 十秒钟之后,顾承恩满脸严肃地挂完电话,然后走进厨房,打断了正在煎牛排的程阳:\"阳阳,夏乔出事了,时见哥让我过去一趟。\" 程阳看着自己快要煎熟的牛排,愣愣地哦了一声,\"那你去吧,我先把菜做好,等你回来。\" 顾承恩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胡思乱想,他果断关了煤气,把人一起带到了一个酒吧。 今天圣诞节,本应该是酒吧狂欢的时候,此刻却冷冷清清,杯盘狼藉,一看就是刚刚打过架的场面,而且打得还挺激烈,墙上的装饰画都碎了一排。 顾承恩一进酒吧,就把像死狗一样摊在沙发上的夏乔拉起来,上下看了一下,除了嘴角有点血迹和乌青,并没有毁容,又在他身上摸了一圈,衣服上有几处破损,没发现什么伤,才转头看向时见和赵翊,冷冷地开口:\"怎么回事?\" 时见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把自家眼眶红红的妹子搂进怀里,指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赵翊和沙发上的夏乔说:\"这个人渣,背着我妹,和你弟弟苟合。\"时见这话说的一点情面没留,一看就也是个护短的。 ☆、第 14 章 夏乔一言不发,倒是浑身是伤的赵翊一脸英勇地辩驳:\"是我喜欢他的,我对不起你妹,但我是真的喜欢夏乔。\"理直气壮的语气,颇有几分贞洁烈女的意味。 这不过是一场有妇之夫遇到真爱,还没分手,就出轨真爱的三流故事,这个故事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这个真爱是个同性,而且真爱并不喜欢他,被他灌醉之后,在不省人事的时候把他上了而已。 顾承恩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更加不好看,冷眼质问时见:\"所以这事跟夏乔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受害者把?\" 时见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刚刚被这对\"姦夫淫夫\"气糊涂了,没有细想这一茬,只想把两个人都打死,下意识地还是主要在打赵翊,这一点从两人的伤势就能看出来。 受害者夏乔一直歪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内心依然难以接受自己和赵翊上了床这个事实。刚刚太监之所以会挨到那一拳,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想还手,否则就凭时见的伸手,根本就伤不到他。 小时候,为了讨他爹的欢心,他可没少在军营里混。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自己居然会在酒后,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上床,就算是自己上的别人,他也难以接受,从骨子里来说,他是一个有些精神洁癖的人,他能坦然面对性事,甚至渴望,但他只想和自己爱的人做那种事,现在这种局面,让他觉得噁心。 见时见面色有愧,顾承恩看在程阳的面子上,没再咄咄逼人,一把捞起沙发上明明比他还要高的夏乔,一手牵着从始至终没说话的程阳回了家。 出门走得急,家里的灯都没关,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高大漂亮的圣诞树,五颜六色的彩灯闪闪发光,家里到处贴着画纸,透着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息。 程阳想起厨房里半生不熟的牛排,觉得有点难过。 顾承恩把夏乔扔进了浴室,然后一言不发的把程阳抱在怀里,心里有点闷。 他知道夏乔与他玩世不恭的表面截然不同的单纯柔软的内心,这也是除了夏乔像程阳之外,另一个肯让他靠近自己的原因。 单纯漂亮的东西,总是会引起人的保护欲,就像玫瑰。 他把头埋在程阳的脖子里,低声喊着程阳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但程阳一句也没有回应。 从小,他就对顾承恩有一种近乎执念的占有欲。 小时候,有一次顾阿姨带他去老师家吃饭希望老师在学校能多照顾他一点,回来的时候下雨了,顾承恩打着伞来接两人,因为下雨,乡下的泥巴路不好走,他还带了两双雨靴,因为顾承恩顺手先把顾母的雨靴给了顾母,程阳觉得自己不像以前受顾承恩重视,无理取闹地非不穿,最后让顾承恩在雨天一步一步把他背回去才算好。 对于顾承恩在意除了他之外的人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难过,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害怕。他害怕自己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是承哥哥的唯一。 他福薄,除了顾父顾母爱屋及乌的疼惜,和外公短暂的陪伴,他全部的宠爱,都来自于顾承恩,少一分,他都会害怕,会不安。 一个小时后,夏乔才带着平时习惯性的笑容地走出来,若无其事地擦着湿漉漉地头发,\"哥,谢谢你,不好意思呀,打扰你们的节日气氛啦,我吹完头发,保证会识相地麻熘儿滚蛋,不当电灯泡。\"说完就轻车熟路地去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拿吹风机。 程阳的目光越发冰冷。 \"太晚了,你今晚留下,睡客房,明天再走。\"顾承恩这时候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对当时的程阳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却隐忍不发。 夏乔想了想,今晚也确实无处可去,便同意了,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亮的时候,就识相的滚了。 程阳一晚上没搭理顾承恩,任他怎么叫怎么喊都紧闭着嘴巴,在他想亲吻自己时,也会歪头躲避,顾承恩知道他不高兴,也不愿意强迫他,只是静静地搂着怀里的人,好在程阳虽然生气,但依然乖乖由他抱着,否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失眠。
第36页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程阳把厨房里的食材都倒了干净,那只火鸡太大,垃圾桶装不下,他不辞辛苦地找了个塑胶袋子单独装起来带到楼下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扔掉。 本来冲动之下想圣诞树和圣诞树下的礼物也扔掉,犹豫了好一会,才因为心有不忍而放弃。 圣诞节作为一个西洋节日,还是很有西洋节日的尊严的,就是任你节日气氛有多浓烈,就是不给你放假。第二天,两人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跟着绝大多数学生的脚步,踏进了长德的大门。 小部分人里包括夏乔,他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顾承恩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关机。 再加上程阳今天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承恩想餵他一口菜,都被他躲开了。 于是这一整天,顾承恩的低气压以堪比光速的速度像四周扩散,连平时偶尔会心血来潮叫他起来板书疑难问题班主任,在看到他的脸色之后,都默默地叫了班级的另外一名尖子生。 要知道班主任可是长德出了名的阎罗,对学生十分严格,教学水平又相当好,让学生又爱又恨。 下午放学的时候,顾承恩没有在楼梯口看到程阳,心里一沉,迅速给他打电话。 程阳倒是没关机,但就是不接,顾承恩一路打着电话,一路往家里飞奔,一打开门,一片漆黑,家里根本没人。 顾承恩又赶紧给时见他电话,时见说程阳没有去找他,也没有联繫过他,让他再去别的地方找找,顾承恩颓然地挂掉电话,那双修长的腿突然支撑不住他的身躯,无力地靠在墙上,渐渐滑落,瘫坐在地上。 他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程,他在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朋友,他看不懂程阳的心思,虽然程阳像小时候一样爱黏着他,但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程阳的是飘着的,就算是暂时被他牵住,总有一天那个牵着他的绳子也会断掉,那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到他。 他就像他们小时候放过的那只风筝,在他们手中飞了很久,最后还是挣开绳子,飞不见了。 但顾承恩没有时间难过太久,时间越久,他失去程阳的可能性就会越大,他不能等,立刻就开出车库里准备成年之后再开的新车,再马路上飞奔。 关心则乱,平时冷静自持的顾承恩一反常态,不要命的速度,和惹眼的车型,理所当然招来了交警的盘问,然后以无证驾驶和超速把他带到公安局拘留。 因为未成年,警察打电话给他的监护人。沈建斌很快就过来,交了保释金,态度端正地跟警察同志道了几次歉,才把这个看起来并不想搭理他的儿子带走。 一上车,沈建斌就沉着脸质问:\"你想干什么?嗯?你想死可以,别拖累无辜的路人。\" 话说的是又硬又难听,顾承恩早就习惯了他自导自演的严父角色,沉默着不说话,让他演独角戏。 沈建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因为当初没有答应他带上那个像女孩一样的小男孩,这么多年来,他就没有给过自己这个父亲一个好脸色,当初甚至持刀走进他的房间,想要了他的命。 那一次,让他感受到莫大的震动,比战场上的非人的惊险还让他难以忘怀,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亲儿子,为了一个小男孩,想要杀了自己。 他开始反思自己,也开始观察顾承恩,刚开始派侦察兵监视他,其实也是为了观察他。 自从妻子病逝,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了更多的牵挂。 后来他发现,他儿子的执念好像好一些,并 不像之前那么激烈,他以为儿子对那个男孩只是青春期的一种执念,为了缓和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用了缓兵之计,承诺他规规矩矩考上大学,他就随他去哪里上学,不插手他的志愿。 两人之后虽然鲜少再出现摔桌子砸板凳之类的事情,反而因为失去吵架一个畸形的交流途经,两人的沟通反而更少,更加冷漠。没过多久,顾承恩因为转学,为了上学方便,搬去了现在的公寓,两人更是八百年不相往来。 沈建斌是个粗人,在部队里训练兵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严厉,粗鲁,不容置喙,他在军营里呆了一辈子,浑身上下学到的全是那股军痞子气,否则一开始也不会用最直接好用的办法威胁儿子跟他回来,造成后面一系列让他焦头烂额也处理不了的事情。 儿子毕竟是儿子,不是可以说开除就开除的兵。 \"待会让人把车开回家里车库,等过几个月,你成年之后考了驾照再开。\"沈建斌的独角戏还是得继续唱下去。 顾承恩懒得搭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程阳身上。他现在之所以没有下车离开,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找,a市市这么大,他这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无疑是大海捞针,他得先想个更有效的办法。 车一路开回家里的小洋楼,顾承恩还是一筹莫展,他甚至想到如果程阳离开了a市市,他又该去哪里找? 他想起沈建斌有个战友的儿子,在交通局,也许可以帮点忙,但他又不想开这个口,怕他会知道程阳的存在,又放不下自己多年来的怨怼去求他,正在他犹豫的,手机突然想了。 一闪一闪的屏幕上,出现的是\"阳阳宝贝儿\"这几个字,顾承恩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到窗边,在手机响第三声的时候接通了电话。
第37页 \"喂,你在哪里呀。\"电话那头,是程阳委屈至极的控诉,顾承恩听得心都碎了,连忙柔声解释:\"我在外面找你,你等我,我马上回去。\"边说边往外面走,丝毫不管在屋里喊他好几遍的沈建斌。 一个小时后,顾承恩匆匆赶回家里,一进门,程阳就扑到他的怀里,脸使劲往他胸口蹭:\"我刚刚找不到你了。\"刚刚经历一场焦灼等待的程阳再次控诉顾承恩的恶行,好像先闹小脾气玩失踪的人不是他一样。 \"对不起,宝贝儿。\"顾承恩对他哪里还管什么道理对错,安抚好自己的小祖宗才是当务之急。 \"下次就算我生气了,你也不准走,你要在原地等我,等我气消了,肯定会回来的。\"程阳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解释:\"我肯定捨不得真的离开你,我好容易才再次遇到你,我还想跟你过百年的。\" \"好。\"顾承恩笑了,把埋在他怀里的脸扒出来,在他湿润的眼睛上亲了好一阵,才把人抱到沙发上,然后去打水给他擦脸。 刚刚情绪太激动,摆在门口的圣诞树被撞歪了些,上面的装饰物摇摇晃晃地掉了好些,叮叮咚咚地在地上滚着。 可是,谁也不想去管,反正节日都是为了相爱的人准备的,有了相爱的人,过不过节日,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反正,什么也比不上你在身边重要。 晚上,两人做完后,他把程阳楼在怀里,等程阳喘匀气息之后,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去找时见哥了。\"程阳乖乖的回答,脸上是讨好的表情。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让他在电话里那么说的?\"顾承恩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笑意。 \"我那时候生气不想理你嘛。\"程阳讨好地在他唇边舔了一下,舔完之后,一派天真地勾引:\"承哥哥,再给你做一次,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承恩眼神一暗,立刻就把怀里光熘熘的宝贝儿翻身压在身下。 赵翊、时梦、夏乔的狗血\"三角恋\",虽然夏乔极其不愿意承认,姑且还是这么叫着吧,再酒吧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之后,以时梦亲手给了赵渣男一巴掌落下帷幕。 圣诞节没过几天,就到了元旦,根正苗红的中国节日,喜迎三日假期。 一连下了几天雪,玻璃窗户上结着冰碴,模模糊糊地往窗外望去,隐隐约约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两人窝在被子里,啥事儿不想干,只想静静地拥抱取暖,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不用像夏某人,只能躲在冰冷的小洋楼里默默抱紧自己。 躺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几点,直到人类脆弱的、需要食物滋养的肚皮儿开始抗议,两人才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爬起床。 当然,抗议的肚皮儿有两个,起床的可只有一个。程阳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怕冷怕得紧,顾承恩哪里捨得他离开被窝起来遭罪。 虽说家里是有供暖,到底不如柔软、暖和的被窝来的舒服,况且顾承恩还得出门买个菜,家里那点儿存粮已经所剩无几。 程阳想吃火锅,火锅热气缭绕的氛围很适合冬天,温暖,有家的感觉。顾承恩推着购物车在食材区挑挑捡捡,选的全是程阳爱吃的菜。 一想到程阳吃火锅时被辣的红彤彤嘟起来的小嘴,顾承恩就忍不住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 \"咔嚓。\"是相机快门闪过的声音。 顾承恩迅速收起唇边的笑容,不耐烦地向声源处望去。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身材高挑,而且很有气质,穿着一身碎花长裙,外面套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大衣,好像外面并不是冰天雪地,而是初春时节,的模样。 女生脖子上挂着单反,镜头正朝着手里拿着腐竹的顾承恩,见自己被发现,也不觉得侷促,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 \"你好,我是方子瑜,是你隔壁班的同学,你在买食材吗?你会做菜呀?你刚刚拿食材的样子可真好看,我忍不住留给拍下来啦。\"然后把手里的相机递到他面前,继续说:\"诺,你看吧,是不是特别好看?\" 顾承恩不耐烦她的靠近,把腐竹扔进购物车,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皱着眉头命令:\"删掉。\" 方子瑜一愣,\"为什么呀?我拍得挺好看的呀。\"她很是不解。 \"删掉。\"顾承恩冷着声音再次拒绝。 方子瑜见他的确是很不乐意的样子,只好满怀惋惜地删掉那张几乎让她移不开眼的帅照,\"诺,我删掉了。\" 见她已经删掉照片,没再说话,推着车离开,准备去零食区给程阳买些零食,被留在身后的方子瑜笑眯眯地看着顾承恩修长的背影,眼里闪过志在必得的神气。 正要去排队结帐的时候,程阳打来电话,说时见哥要带着林深哥和时梦来蹭饭,顾承恩看了看购物车里的食物,又想了想几个人的饭量,重新回去多拿了些。 回到家里时,人都已经到齐了,家里有客人,程阳自然不好意思再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皮卡丘的居家服在客厅里晃来晃去,可爱的几乎犯规,顾承恩放下手里的两个大袋子,径直走到程阳面前,不顾三个客人疑惑的视线,把他拉进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程阳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大爷风格的居家服,嘴唇红肿不堪,众人心下瞭然,疑惑的视线立马变成暧昧的视线。
第38页 程阳到底年纪小,脸皮薄,低着头急急忙忙钻进厨房,而顾承恩向来脸大,面不改色地跟在程阳后面,不急不慢地去给他打下手。 ☆、第 15 章 火锅是一个很容易做的菜,底料都是现成的加上水放在电锅里煮上就可以,两人只用把食材切切洗洗处理好就可以。 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围在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闹的主要是林深和时梦,两人一唱一搭的,气氛活络得很快。谁也没有问林深和时见是怎么和好的,好像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没有分开过,之前不过是闹了个小别扭。 有些人,就是註定要在一起的,命运使然,毫无办法,却又无比幸运。 也没人管时梦是怎么走出背叛的痛苦,又或者是不是真的走出来了,因为每个人的情绪,到最后,还是得自己消化,而消化的过程,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的。 热气腾腾的火锅,锅里翻腾的红油汤底,大家一边涮着羊肉,一边聊着天,简简单单,却就是让人无比的心暖。 倘若生活有爱人,有朋友,有火锅,那有什么幸福比得上,把他们三者聚在一起呢? 如果有,那就是与之天长地久,岁月无忧。 几人喝了一点小酒,时见虽然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酒量却不如时梦这个小姑娘,喝了几口就晕得不像话,最后还是被林深背着走的。 送走了时见三人,两个东道主谁也没管桌上的一片狼藉,双双偎依着瘫坐在沙发上,窗外刚刚飘起小雪,看着电视上那个他们并不认识的歌星热情似火地又蹭又跳,满足地相视而笑,顾承恩低下头,在程阳唇边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第二天清晨,雪早停了,天边隐隐约约透着几缕阳光,看样子是要晴了。 程阳在顾承恩怀里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英俊不凡,温柔无双,他真的是走了八辈子的运气,才能遇见他。 在他唇角处亲了一口,给出了自己的早安吻后,想从顾承恩的怀里挣扎起床,刚动两下,就被环在腰上的手抱得更紧,他把人抱到自己面前,闭着眼睛依然准确无误地叼住对方的嘴巴,从里到外啃了个变,才不满地抱怨:\"宝贝儿,再睡会。\" \"我今天得写作业。\"程阳小小声解释。 \"不写,我帮你写。\"顾某人仗着自己没睡醒,蛮不讲理。 程阳使大力气从他怀里挣脱,\"不要。\"说完拿了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程阳虽然是个学渣,对学习也并不上心,但作业一般还是会做的,尽力而为挑选着做,简而言之就是拣自己会做的题做,不会的都空着。 对此,班主任几次把他叫进办公室,想让他积极对待学习,无奈几个月之后,完全没有一点效果,程阳依然我行我素,毫不悔改,成绩也一直在年级吊车尾。 后来杨文实在是没办法,知道他没有家长,从侧面了解到高三年级第一的顾承恩是他哥,想着兄弟之间学习带动会更有效,便跨越年级的沟壑,把顾承恩叫到办公室,想让顾承恩劝劝他。 顾承恩听懂了杨文的意图,风轻云淡地一句\"随他高兴就好。\"轻飘飘地打发了目瞪口呆的杨文。 后来,杨文也看开了,好在程阳只是成绩差,但并不闹事,便不再操这份闲心。 夏乔是元旦之后才来上课的,一进班上,就把自己的桌子从顾承恩旁边移开,搬到了另一边,顾承恩看了看他,没说话,同学们都以为长德的\"官配\"要闹掰了,但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放学,觉得甚为费解。 不闹脾气的程阳还是很乖的,每天都安安静静的在楼梯口等着顾承恩,不管是吃饭,还是回家,再没闹过\"失踪\"。 三人走进食堂,夏乔以美□□惑,硬是从队尾插到队头,得意洋洋地点到最后两份糖醋排骨,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心情很好的吃起来。 等程阳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夏乔已经吃了大半。 顾承恩刚坐下没多久,方子瑜就端着餐盘走到夏乔身边坐下,朝对面的顾承恩甜美地笑了笑,\"好巧,又碰到你了。\" 程阳看了看笑得天花乱坠的方子瑜,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顾承恩,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顾承恩更不会搭理她,把自己碗里的糍粑鱼的刺挑出来,把肉夹到程阳碗里,程阳自然而然地夹起鱼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吐出一根刺,不满的看向顾承恩:\"刺没挑干净。\" \"嗯,下次注意。\"顾承恩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继续吃饭,好像全然没有看到他对面坐着的方子瑜。 方子瑜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从小的礼仪学习让她很快就维持好面部表情,她自顾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承恩。 四个人都是人中龙凤的相貌,引得食堂一阵譁然,好多人甚至偷偷摸摸拿着手机在拍照,如果此刻主任也在食堂吃饭,不知道要收缴多少赃物。 大约过了五分钟,夏乔的饭已经吃完了,方子瑜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顾承恩。 眼看程阳要炸毛了,顾承恩恼得很,冷冷地开口:\"你看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理我呀。\"方子瑜好像没有感觉到顾承恩的怒气,一脸无害地开口,\"五分十二秒了诶,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够,要再接再厉呢。\"说完端起自己一口没动的餐盘,抬着她高傲的天鹅颈,优雅地转身离开,引得一票直男惊嘆。
第39页 夏乔吃完了,看着面色不善的顾承恩,和面色更不善的程阳,机智地熘了。 程阳的确有些生气,谁也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不怀好意地惦记,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这个女生值得他们吵架,所以尽管面色不善,到底还是没有甩手离开。 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值得程阳小题大做。 下午还有课,顾承恩趁着午休时间,把程阳带到一间空教室。 顾承恩把夏乔抱在腿上,低声解释道:\"我不认识她,上次去超市买菜,发现她在偷拍我,我让她把照片删掉就走了。\" 程阳安静地窝在顾承恩的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爱人的心跳。 见程阳不说话,顾承恩有点急,怕程阳又跟上次一样闷不做声地走掉,低声唤着他:\"阳阳,阳阳。\" 一声一声,都唤到程阳心坎里。 程阳心软了,又委屈了,\"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嗯,我是你的。\"顾承恩欣然承认。 两人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中午,顾承恩怕他冷,把羽绒服拉开,把程阳全部包进去,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两人才起身回到各自的班级。 大概是大雪过后的阳光太盛,谁也没注意到门外一闪而过的快门,和那双充满怨毒的美眸。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结束,程阳自顾收拾好桌面上的文具,准备去楼梯口等顾承恩,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 程阳抬头一看,是那天食堂的女生,他下意识皱起眉头。 站起来才发现,这个女生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扎着高高的马尾,亚麻色的头发,又长又直的垂在身后,五官精緻,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你好呀,我叫方子瑜,我可以认识你吗?\" 声音甜美温柔,惹来周围一票艷羡的目光。 程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她明明喜欢的是顾承恩,难道是想通过自己去勾搭顾承恩?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程阳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大不好看起来,冷笑一声:\"不必。\" 艷羡声立马变成揶揄声。 \"切,装什么清高,以为自己和校草混在一起就真的也是校草了?脸好看又怎样,一米七三的个子还没有人方子瑜高呢。\"周围看笑话的人不满地埋汰。 反倒是方子瑜不以为意,她依然和和气气地说:\"是我太唐突了,以后有机会认识的。\"说完在他桌上放了一盒巧克力,施施然离开。 程阳收拾好书包离开座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拿起桌上的那盒巧克力,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去洗手间反覆洗手,好半天才出来。 刚出来,就碰到来找他的顾承恩。 \"你去哪里了?\" \"洗手间。\" \"下次有事提前跟我说一声。\"顾承恩如释重负。 \"好。\" 寒假对于程阳来说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待着,吃火锅吃到上火,程阳的嘴里长了两个溃疡,喝水都疼。 顾承恩心疼,把他带到医院,开了些药,吃的贴的都有,好几天不见好,顾承恩又把他带到医院,医生一看,又是他,因为一个口腔溃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好气道:\"口腔溃疡能有什么办法,用盐水刷牙,吃药,多吃下火的水果蔬菜,你来一百遍我也只能给你开这些药。\" \"他疼得根本吃不了东西,张嘴就疼。\"顾承恩心疼地看着程阳,耐心地跟医生说他的情况,丝毫不因医生的态度生气。 \"不吃东西好的更慢,疼有什么办法,忍着。\"说完就把两个小题大做的奇葩打发走了按铃让下一个病人进来。 回去的路上,顾承恩去超市买了好多水果蔬菜,一回到家里,就给他削了个梨,切成块,插了一块送到他嘴巴里。 程阳迟疑一下,犹犹豫豫地吃进去,刚嚼两下,就碰到烂掉的那个溃疡,疼得掉下眼泪。 \"疼。\"他嘟囔着,模糊不清地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光这一个字,就能挖去顾承恩的心神,他把手伸到程阳嘴边接着,说:\"乖,疼就吐出来,咱不吃了。\" 程阳看了看他的手,摇摇头,不再嚼,一口把没嚼烂的梨吞下。 顾承恩于是多削了几个梨,把梨块倒进榨汁机里,榨成汁让程阳小口小口地喝。 晚上,顾承恩下了两碗青菜萝蔔面,程阳依然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见顾承恩依然面不改色地吃着面条,完全不理他,于是气呼呼地回了卧室。 顾承恩后脚就跟了进来,把程阳埋在被窝里的脑袋扒拉出来,去摸他的脸:\"宝贝儿,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立刻就踩重了程阳的雷,他原本脸上的不高兴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冷笑:\"没怎么,你去吃吧,我睡了。\" 顾承恩这时候要是真出去继续吃,那真是智商欠费,他伏在床边,用脸去蹭程阳的脸,\"宝贝儿怎么不高兴了?溃疡太疼了吗?还是我做什么惹到阳阳了?\" 程阳看着顾承恩在他面前附小做低的样子,也觉得是自己借题发挥无理取闹,顾承恩这几天照顾他的心情,一直也没好好吃东西,都有些饿瘦了,他伸出胳膊,环住顾承恩的脖子,愧疚道:\"对不起,我自己疼,害得你也不能好好吃饭。\"
第40页 \"说什么傻话,我只是难过没办法替你疼。\"顾承恩在他耳边低语。 我愿意你这辈子所有要遭受的病痛折磨,都双倍降临在我身上,换你一世平安喜乐。 在吃了几天水果蔬菜之后,溃疡到底是慢慢好了,只是程阳现在短期内被顾承恩禁止吃火锅,气的程阳在他身上打了好几下。 .顾承恩昨天被沈建斌叫回家里,程阳一个人在公寓里待着,闲来无事,就想去夏乔的画室看看。 夏乔已经好久没来过,甚至有两次大家聚餐,叫他一起来,他都推脱有事没来。 顾承恩从来没说过这事,但程阳也看得出来,他隐隐的无措。 爱人比弟弟重要很多很多,但不代表,弟弟就在他的心里毫无位置可言,拥有程阳能让他对余生可期,失去夏乔还是会给他可期的余生里留下些许遗憾。 程阳不捨得他遗憾。 他特意做了几个夏乔喜欢吃的菜,装在饭盒里,打车去了夏乔的画室。 尽管是冬天,无聊画室的门依然大开着,冷风嗖嗖地往里面灌,程阳进来后顺手把门关上,挡住门外的寒风凛冽。 \"你怎么又来了?\"正在画板前作画的夏乔闻到饭菜香,语气不善地开口。 \"谁又来了?\"程阳一边把菜摆在茶几上,一边疑惑地问夏乔。 夏乔一见是程阳,知道是自己认错人,也不解释,问他:\"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点菜,最近都没见你来吃饭。\"程阳坐在沙发上,看着夏乔画到一半的人像图,\"先来吃饭吧。\" \"哦,行,你等我去洗个手。\"过了一会,夏乔从洗手间走出来,十分给面子地吃得津津有味。 \"你最近都在干嘛?\"程阳犹豫一会,还是问了一句。 \"诺,画画。\"他指着后面墙上新画的几副面目奇怪,线条夸张,色彩凌乱的人像画说道:\"打算在明年夏天开个画展。\" \"哦。画展主题是什么?\"程阳顺着话茬接下去。 \"追逐。\"夏乔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你的手艺好像进步了,香辣蟹做得真好吃。\"他的胃臣服于夏乔的手艺,真心实意地称赞。 \"想吃可以跟我说,我给你做。\"程阳再次发出邀请。 \"还是别了,我怕哥……额,顾承恩吃醋。\"夏乔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程阳本就是个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人,亲自来求和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个难得的进步,再多的,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不再说话。 相顾无言,沉默地等夏乔吃完饭,然后继续去画他画了一半的画作,程阳在画室逛了一圈,就提着空饭盒离开。 回到家里,顾承恩还没有回来,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他把刚刚带回来的饭盒洗干净放好,又把阳台上的晒干了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分好类一一放进衣柜里,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窝在沙发上等顾承恩回来。 晚上八点半,顾承恩终于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刚进门,程阳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顾承恩放下手中的钥匙,回搂住他。 \"吃饭了吗?\"顾承恩往厨房扫了一眼。 \"还没,等你回来做。\"程阳贴着他的脖子,吸了一口气,闻到顾承恩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才真的放下心。 顾承恩脱下冰冷的外套放在一旁,就着两人拥抱的姿势,双手托起程阳的屁股,把他抱起来,走到冰箱前,换成一只手托住他,一只手拉开冰箱门,看冰箱里有哪些菜。 程阳搂着顾承恩的脖子,腿勾住他健硕的腰,把脸伏在他的肩膀上,乖得很。 顾承恩扫了一圈,又拉开下面的冷冻室,问他:\"我们简单吃个番茄鸡蛋面,炒个葱爆牛肉好不好?\" \"好。\" 见程阳完全没有要下去的意思,顾承恩就由着他,把冰箱里要用的食材放在程阳手里,继续把他抱到厨房里,放在灶台上坐下,然后自己在旁边洗菜切菜。 程阳穿着出门时打底的背带牛仔裤,里面是一件绿白的条纹t恤衫,温顺地坐在顾承恩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切番茄的顾承恩,觉得自家男人真是帅得不行。 虽然过年之后才满十八岁,但顾承恩早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肩膀宽厚,五官深邃,低头切菜的时候,浓浓的眼睫毛向下垂着,硬挺的鼻樑藏在光影之间,鬼斧神工般的侧颜让人沉迷。 关于\"自家男人\"这个词,是一次事后顾承恩问他\"我是你的谁?\"他愣了一会,懵懵懂懂地回了句\"承哥哥\",但顾承恩好像并不满意,把趴在他身上的程阳往上提了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是你男人。\" 那五个字带着男人的满足和性感,程阳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羞红脸。 ☆、第 16 章 顾承恩切好西红柿,准备打鸡蛋,一抬头正好看到脸颊绯红,眼神闪躲的程阳,并不问他在想什么,倾身凑上去,在他脸红的地方亲了一下,继续手里的活。 两碗面和一道菜,顾承恩花了半个小时,菜端上桌的时候,程阳还是不愿意从灶台上下来,而是伸出胳膊,朝顾承恩撒娇:\"承哥哥,抱抱。\"
第41页 于是顾承恩欣然前往,把自家小祖宗抱到餐桌上。 一学期的训练,顾承恩的做菜水平几乎快要赶上做了七年饭的程阳,大概是脑子好使的人,学什么都会比较快。 红色的番茄面汤上飘着绿油油的白菜,浓稠的汤汁包围着根根分明的面条,色泽鲜艷,味道鲜美。葱爆牛肉香气扑鼻,刚出锅时程阳就没忍住偷拿了一块,烫得他嘴巴都疼了,急得顾承恩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用自己的口水去给他解烫。 两人都有些饿,一顿饭吃得很快,吃完之后,顾承恩让程阳先去洗澡,自己去收拾桌子。 一直没捨得让程阳发现的,深藏在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疲惫和担忧,才在转身之间不小心泄露一星半点。 程阳乐颠颠地去了,对于顾承恩对他的宠溺和照顾,他像小时候一样接受得心安理得。 顾承恩一周要去两次健身房,天气暖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夜跑,上学的时候都是周末去,现在放寒假了,就换在周三和周日,程阳不爱动,尽管顾承恩每次出门前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无一例外程阳都会摇着头拒绝。 无奈之下,顾承恩只好自己换上运动服去了健身房,程阳则待在家里画画。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顾承恩觉得,没有比在寒冬腊月,拥着可爱的小男朋友,在厨房为人生大计忙活更为幸福的事。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家庭煮夫一样的懦夫,他天资聪明,学什么都快,找你跟沈建斌达成协议之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两件事,学习和赚钱。 好的成绩能让他未来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所以只要有含金量的竞赛,他都会去参加,同时对数字敏感的他,开始接触股市,从看财务报表到分析行情,用母亲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的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做投资,四年下来,那笔钱已经翻了好几番。 而如今,他懒得搭理股市动荡沉浮,也不再念着那个他曾经生活十年的城市,他只想拥着眼前人,安安稳稳地走完这一生。 但生活,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如你所愿,安稳有多奢侈,那些在黑夜里绝望流泪的人都知道。 腊月二十六一大清早,顾承恩的公寓门被锤得咚咚响,没等程阳揉着惺忪睡眼去开门,就被邻居家的大妈开门骂了一通。 一辈子都在训别人的沈建斌愣着被口齿伶俐的大妈不带脏字的骂了一个来回,见穿着睡衣的程阳打开门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两秒,沈建斌眼里的不可置信立刻转化成熊熊怒火,在看到程阳衣衫不整,脖颈间还有可疑痕迹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能把他撕碎。 程阳见到怒气值报表沈建斌,下意识瑟缩一下,用了半晚上的膝盖差点撑不住要跪下,好在他及时扶住旁边的鞋柜。 这不能怪程阳胆小,要知道沈建斌从小当兵,坐到如今司令的位置,气势本就凌厉,就连军长都经常被他训得噤若寒蝉,何况程阳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沈,沈叔叔,您来找承哥哥吗?\"程阳很怕沈建斌,除去他的位高权重和气势凌人,更是因为,当年就是这个人把顾承恩从他身边带走的。 他不敢想像,如果顾承恩再次被带走,他会怎么样。 他没有第二个外公,不会有人再成为他的牵绊,他也不会成为谁的牵绊。 而人,总是因为牵绊,才能继续行走于人世间。 沈建斌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程阳白嫩的左脸上。 \"不要脸的玩意儿。\"说完就朝卧室走去,准备抓现行让顾承恩俯首认罪。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巴掌落下的同时,顾承恩就迅速从床上下来,带着满身怒气大步走出房门。 于是,两个气势同样汹汹的父子就站在顾承恩房门大开的卧室前对峙,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顾承恩没有瞥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到玄关处捂着脸红着眼圈却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的程阳身上,心在一瞬间像是被人抓住,疼得动惮不得。 心不能动,腿脚还是可以的。 他的腿下意识就朝程阳走过去,把他捂在左脸上的手拿来,就看到五根充血的指印,比当年程大庆的力度,大了好几倍。 他看着程阳高高肿起,和右脸明显不对称的左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还有十分懊恼。 明明知道沈建斌回来之后会来找麻烦,却不够谨慎地让程阳来开门。 \"你他妈有病吗?他是你的兵还是你儿子,你有什么资格打他?国家培养你们当兵的是为了让你们殴打同胞的?\"顾承恩甚至不敢碰他的脸,只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着罪魁祸首发起本能的攻击。 沈建斌不以为意地冷笑:\"他一个被人操□□的玩意儿,是我哪门子同胞?倒是你,我最近是太惯着你了是吧,都敢整这些乌烟瘴气给我丢人了。\" \"可是,您的儿子才是那个□□□□的玩意儿。\"这句话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挑衅十足。 和沈建斌对抗多年,顾承恩当然知道怎么抓住这个霸道武断自大粗俗男人的命门。 沈建斌果然眉毛一竖,吃惊又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怎么可能!你这个混帐东西!\"他疾步走到顾承恩面前,气得耳边嗡嗡直响,甚至想亲手扒下顾承恩的裤子检查。
第42页 他的儿子,他一米八五英武健壮的儿子,怎么可能被程阳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给……给……沈建斌半天也组织不了这个动词,梗在心里像八百斤的大米,堵得慌。 但气愤过后,在理智归位时,他想了想这个事儿的可能性,别的不说,就他儿子跟他刚了这么多年的硬气,都不可能是那种愿意被被别人鱼肉的人,又瞥了一眼程阳脖颈间的红痕,气突然消了一些。 但消了一些,并没有太大缓解,不过是九牛一毛,沈建斌看着顾承恩那副誓不罢休的尊容,气得蹬着军靴就往顾承恩身上招呼。 但顾承恩毕竟不是当年的小孩,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踹到,他轻身一闪,就把自己和程阳一起拉到一边,躲开了那条可能让他当场跪下的一脚。 见他躲开,沈建斌更加生气,二话不说拎起顾承恩的睡衣,一手掐住他额脖子,把他怼在身后的墙上。 \"承哥哥!\"程阳吓得一声惊呼,不顾沈建斌的黑脸,踮着脚,用他没多大力气的手去掰沈建斌钢铁般锁得紧紧的手指。 沈建斌松开抓住顾承恩衣襟的手,一手把程阳拉开,一脚把他直接踹到卧室门口。 被踹飞的程阳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继续掰他的手,声嘶力竭苦苦哀求沈建斌松手。 沈建斌虽然控制着力气,但还是使了劲,这么会子的功夫,顾承恩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胀得通红,但他却丝毫不求饶,甚至不愤怒,他只是冷静的,直直的看着他眼前凶狠的男人,平静如水却因为缺氧而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话:\"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滚。\" 眼里的戾气让人心惊,沈建斌仿佛看到四年前那个拿着刀走进自己卧室的少年,却比那个少年十倍狠绝。 这是达成协议之后,两人最剑拔弩张的一次,脆弱的和谐瞬间支离破碎。 沈建斌自然是不可能掐死顾承恩的,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情感上,都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可能就此离开,他这样强势了一辈子的人,就算一时被顾承恩的情绪惊住,也不会影响他继续的霸权。 他在沙发正中间正襟危坐,打量着旁边完全无视他自顾柔情蜜意的两人,不悦地开口:\"这变态的毛病怎么才能好,说来听听。\" \"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们也好不了。\"顾承恩把心有余悸的程阳搂在怀里,一边给他的脸擦药,一边沉着嗓音开口。 \"我没问你。\"沈建斌气得踹了一下茶几,茶几的玻璃碎了一地。 \"不分开。\"程阳的害怕主要是来自于失去顾承恩,现在顾承恩好生生的,他也不再那么害怕,这种根本不用考虑的选择,他几乎脱口而出。 程阳的右脸贴在顾承恩的胸口,眼睛垂着,一眼都没看沈建斌铁青的脸,声音却坚定的让人深信不疑。 \"呵,希望你们能一直这么坚定。\"沈建斌冷笑,黑着脸起身,挺着一身标准军姿离开。 扰人清梦的人走了,剩下两个睡意全无的人,看着客厅一片狼藉,心里难免疲惫。 \"对不起。\"顾承恩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愧疚又心疼。 \"我爱你。\"程阳没有理会顾承恩的自责,而是温柔的告白。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顾承恩,依赖他,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喜欢他,他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喜欢可能只是长久时间堆砌起来的习惯,但在刚刚顾承恩被掐住脖子险些窒息的时候,他深刻又切实的感受到自己的无望。 那种世间万物都失去意义的无望。 \"我爱你。\"他又小声重复一声。 \"我也爱你。\" 抱了好一会,心绪平静下来的两人神经也渐渐松弛,被打扰的睡意渐渐袭来,两人又滚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当天下午,顾承恩才知道沈建斌语气里的奚落来自哪里。 父亲教育孩子的方法里有两大法宝,棍棒和经济制裁。棍棒对顾承恩是没用了,剩下的不过是黔驴技穷下的经济制裁。 两人在超市採购准备刷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卡被冻结,还好程阳自己带着钱,不然当场就给不出那三百多块钱来。 两人回到家,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止如此,他所住的公寓也是沈家名下的,而沈家现在由沈建斌做主,自然也不会放任两人住下去。 家门口正站着几个身姿挺拔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率先开口:\"司令说要收回房子,让少爷即刻搬家。\" 顾承恩不屑:\"房子马上给他腾出来。\" 说着就牵着程阳进去,收拾两个行李箱,拎着刚刚买的那些食材,走的干脆利落。 就这么点经济压力,怎么可能难倒两人,两人合计一阵,二话不说地去了夏乔的画室。 夏乔最近一直待在画室里埋头苦干,所幸还受幸运女神的眷顾,夏乔的画室开着门,尽管无聊画室的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夏乔挤兑人的声音,明显不是针对还没进门的他们。走进去才看到一个个子和程阳高一点,虽然是小麦色皮肤,但和夏乔对比,称得上是黑人少年正在和他拌嘴。 少年眉目带笑,嘴角上扬的,穿着一身运动装,可爱又开朗。
第43页 见有人来了,还没等夏乔这个主人开口,就率先打招呼:\"你们好,有什么事吗?\" 夏乔瞥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顾氏夫夫身上:\"你们不会是被赶出家门来投奔我的吧?\"那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让人实在没法忽视。 顾承恩懒得解释,一副如你所见的样子,倒是程阳犹豫地看了那个陌生少年一眼,大概是觉得他没有恶意,才开口解释:\"房子被沈叔叔收回去了。\" 夏乔眉头一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本来想再调侃几句,毕竟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一次能在顾承恩面前翻身农奴把歌唱,机会难得,不嘚瑟一番他怕自己日后悔青肝肠。 可埋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自来熟又厚脸皮的小破孩打断,堵在喉咙处难受得狠,罪魁祸首却欣欣然和他的朋友套近乎? \"你们是夏乔哥的朋友吗?我是路飞,就是海贼王里的那个路飞,不是说我是海贼王,而是说我的名字是那两个字,虽然我也挺喜欢那个路飞的。\"路飞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了一串绕口令,绕得程阳一头雾水。 \"我是夏乔哥的追求者,希望能和你们相处愉快呀!\"路飞语不惊人死不休,顾承恩眼神一变,立刻变成扫描器,而路飞则是那个被他扫的条形码。 大概是断定其并无太大危险性,基本无害之后,才开口表达疑惑:\"追求者?\" \"嗯,追了半个月,还没追上呢,我会再接再厉的!\"说完给了夏乔一个坚定的带着安抚的眼神。 夏乔:…… 因为有现有的火锅食材,四人直接在画室楼上夏乔的住宅房里煮起火锅。 顾承恩耐心地捞程阳爱吃的芝士虾球和吊龙,对面的路飞正好端来他刚刚烧好的香辣蟹,摆在离夏乔最近的地方。 \"额,夏乔哥喜欢吃这个。\"路飞挠着头解释,\"我去找酒店的厨师学的,学了□□成,味道挺不错,嘿嘿。\"说完就坐下来,伸长手臂去夹那些蟹。 程阳一脸茫然地与顾承恩对视:不是夏乔喜欢吃吗? 顾承恩:不知道。 路飞把碗里螃蟹的蟹脚拔掉,飞快把蟹脚里的肉一丝不苟地扒出来,把壳剥开,又迅速掏出蟹黄,裹上壳上的酱料,再把碗递到夏乔面前,全程一气呵成,生怕会冷掉:\"诺,给你剥好啦!\"说完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眨着星星眼看着夏乔那张美得颠倒众生的容颜。 若是平时,夏乔可能就接了,反正他喜欢吃蟹又不爱剥,有人给他剥他乐的省事儿,但今天顾承恩在,让他有点没办法接下那碗路飞剥了半天的蟹肉。 \"我不想吃。\"他无视那双透亮的眼睛,连平时漫不经心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寒意。 但路飞人是又笨又迟钝,哪里知道夏乔此刻颠来倒去的思绪,也完全没注意三人之间有些奇怪亲昵又尴尬的气场,以为夏乔只是手里忙活着火锅不方便,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塞进话音刚落,夏乔来不及合上的嘴里。 夏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顾承恩:长舒一口气,儿子,不,弟弟终于要嫁出去,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夏乔:果然不能指望这个傻子听懂自己的话。 路飞:夏乔哥,你的嘴张得太及时啦,宾果! 夏乔猝不及防被路飞投餵一口美食,再吐出去噁心,何况旁边也没有个垃圾桶,只好不得已咽下去。 路飞的手艺是真好,香辣蟹烧得比上次程阳带去的好吃很多,虽然面上勉为其难,胃里倒是十分欣然接纳。 见夏乔吃下,路飞备受鼓舞,立刻放下手中的勺子,认认真真地对付那盘香辣蟹。 程阳不知怎么就有些羡慕,他和顾承恩的感情是时间积累下来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从来都没有过所谓的追求环节。 顾承恩正要低头给他捞菜,正好捕捉到他眼里迸出羡慕的神色。 \"张嘴。\"顾承恩夹了一块牛肉递到程阳嘴边,程阳习以为常地叼住那块鲜嫩的肉。 投餵完毕,顾承恩手里的筷子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暗自向里伸了伸,搅弄他柔软的小舌头,然后抽出粘着银丝的筷子,面不改色的塞进自己嘴里,明明色情的动作让他做得优雅而理所当然,程阳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和螃蟹斗智斗勇的夏乔和路飞心里暗自舒了口气。 接下来,顾承恩再给他餵食时,虽然不再有这样的挑逗动作,依然让他心猿意马。 解决完螃蟹的夏乔开始闲下来,见程阳面色有异,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程阳心下有些慌张,但脸上并不太显,镇定地开口:\"哦,没事。\"说完继续埋头吃起饭。 ☆、第 17 章 晚上,顾承恩和程阳在夏乔家住下,因为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夏乔这个主人只好委屈自己暂时住到自己的追求者家里。 有轻微洁癖的人把夏乔床上的用品全部换成自己带来的,然后一下子把刚刚吃饱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程阳压进蓬松柔软的被子里。 \"唔……承哥哥,别压我,我难受。\"吃撑了的程阳嘴上在求饶,手却伸出去勾住顾承恩的脖子。 顾承恩用胳膊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在他眉间印上一吻,然后放松身体躺在他旁边,温凉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程阳的头发。
第44页 沉默一会,顾承恩淡淡地开口:\"我不知道沈建斌会做到什么程度,可能下学期我们会被迫转学,但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先挡在你身前。\" 他的语气很平淡,和平常任何一句无关痛痒的日常交流一样,仿佛他们并没有被迫处于无家可归的境地,言语间却透着让人坚信不疑的力量。 \"我不怕,和你在一起就很好,无论在哪里。\"程阳转了身子,爬到顾承恩的胸口上,轻声安抚顾承恩无意间泄露的一丝不安。 从小遭遇不幸的他,早就明白命运无常的道理,生命短暂,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金钱财富他从未得到过,所幸他也从不渴求,他所愿所念,不过是和自己爱的人,共同经历一个完整的人生。 都说顾承恩少年老成,程阳又何尝不是,复杂艰辛的命途总是以成倍的速度催使人长大,程阳不过是面相占便宜罢了。 再者,和顾承恩朝夕相伴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顾承恩有多喜欢他的单纯,既然如此,他就一直单纯下去好了,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当初,自己故意装作没看见那张夹在顾承恩日记本里的硫磺购买收据一样。 生活已经太不容易,那就让爱情容易一点。 \"我们回x市过年吧,我想回去看看外公,顺便回去看看院子里的鞦韆。\"想到没几天就是除夕,想起小时候他们在院子里张灯结彩过春节的时日,程阳有些怀念。 \"好。\"程阳的要求,顾承恩向来不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夏乔就拎着一大堆早点,声势浩荡、尽职尽责地尽自己的地主之谊,成功地把还在梦想的顾承恩和程阳叫醒起来吃早餐。 见程阳睁着迷瞪瞪的眼睛半睡不醒的迷糊样子,夏乔变态的报复欲终于得到了满足。 他可是一大早就被路飞那个滚蛋给吵醒的! 被他在心里扎了无数小人的路飞跟在夏乔身后,一脸无知无畏的样子,傻兮兮地为夏乔终于正经地吃了个早饭而欣喜不已。 餐桌上,顾承恩餵困意燃烧意志无法动手的程阳吃了几口粥和包子,就把他抱回去睡回笼觉,走之前还不忘对夏乔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夏乔贫血,多给他做猪肝。\" \"嗯,好的!\"路飞收到讯号,立刻给出回应。 平生最讨厌吃各种内脏的夏乔,在听到\"猪肝\"两个字之后,胃里不自觉翻涌起一阵噁心。 顾承恩和夏阳都是想什么做什么的行动派,当天下午就打包好行李,在买票的时候,才发现有春运这回事,别说火车票,连机票都买不到。 \"你们要回x市?\"正给程阳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广场跨年的时见听到他们要回x市,有些惊讶,但想到他们本就是从x市来的,也就理解了。 \"嗯,打算回去看看。\"程阳坐在沙发上,一边用平板看票,一边回答时见的问题。 \"嗯……\"时见停顿一会,像是在考虑什么,继续说:\"你们什么时候走?要不你们等明天。我跟林深收拾一下,明天开车跟你们一起回去看看。\" \"啊?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买票就可以。\" 时见轻笑一声:\"什么麻不麻烦的,也不是光为你们,主要是我和林深也好些年没回去了,正好跟你们一起回去看看。\" \"嗯,那谢谢时见哥,待会你跟林深哥商量好时间,就跟我说一声。\"程阳知道时见说的是真话,也就不再客气,反正他预感自己是很难刷到别人的退票的,他们身上并没有太多钱。 除了程阳自己的几千块钱存款,顾承恩的银行卡都被冻结,自己倒是赚了些钱,不过都在股市,现在卖股票并不合时宜,能用的现款为零。 虽然在顾承恩的威逼利诱下,夏乔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卡,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夏乔那种三天两头就要去逛商场的花孔雀,忍不了几天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时见准时出现在夏乔家楼下,顾承恩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夏阳,迈着大长腿上了车。 在车发动的一瞬间,对顾承恩生活过的地方深感好奇夏乔急匆匆地出现在车前,来不及跟时见尴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后座,把程阳往顾承恩那边挤了又挤。 可怜又弱小的程阳被挤在中间,有口难言,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十分自然地地爬到顾承恩的腿上,窝在他怀里自顾补觉。 到x市要开十几个小时,一路上时见和林深换着开车,夏乔因为时梦的原因,和时见相处起来仍然有些挥之不去的尴尬,向来话多的他也难得的紧闭尊口,倒是顾承恩因为担心驾驶员过于疲劳,偶尔会挑起话头,让驾驶员们保持清醒。 “你们是x市人?”顾承恩把怀里睡得迷糊的人往上提了提,想让他睡得更舒服,然后看着前方无限延伸的高速公路,突然开口。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行人在路上的加油站随便吃了点东西,现在是林深在驾车,时见因为饭后有些疲累,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我祖上是,时见不是。”林深双手扶在方向盘上,修长粗砺的手指和他刚毅性感的侧脸一样,充满成熟男人的雅痞味道,说完在后视镜里看了顾承恩一眼,“麻烦在后面拿一条毛毯过来。”
第45页 顾承恩递给他,林深一手接过,盖在时见的身上,然后继续盯着前方专心开车。 夏乔一路上不太愿意说话,一刻不停地按着手机,几次因为动静太大被顾承恩踹了好几脚。 夜幕降临的时候,才不过五点多钟,现在有两种方案,在附近吃个晚饭借着开几个小时,今晚就能到x市,或者找个旅馆休息一晚,明早出发,中午也能到。 虽然时见和林深一致认为再开几个小时没什么问题,为了安全考虑,顾承恩提议明天再开,毕竟夜晚走高速,还是比较危险,大家反正也不赶时间。 因为时见的洁癖发作,几人开着车在附近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间像样的酒店,开了三间房。 林深跟在时见身后跨进房门前,隐约间听到拐角上楼梯的程阳跟顾承恩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时见哥这么洁癖的人,以前跟林深哥在钟楼野战的时候是怎么忍受的。” 程阳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扑到顾承恩的背上,撒娇耍赖,“承哥哥,阳阳要背。”稚气的娃娃脸故意拖着甜腻的嗓音,顾承恩千年顽石的心都被融化了,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明明没几步路,顾承恩还是当即就背起他,稳健地迈了十余步走到放门口,示意程阳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房卡开门。 进门之后,程阳留恋顾承恩肩背的温暖不愿意离开,顾承恩温柔地纵容他时而露出的小任性,背着程阳在不大的房间里,气定神闲地来回走了半个小时后,才把人放下来去洗澡。 鸳鸯浴总是容易擦枪走火,两人在浴室里干柴烈火地干了一炮,顾承恩把程阳从擦干,从浴室抱出来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 第二天,几人在酒店的就餐区吃早饭的时候,林深盯着程阳耳后没遮住的红印,意味深长地调笑:“看来昨晚有人已经被餵饱了,早饭还吃的下吗?” 正在往嘴里塞小笼包的程阳小脸一红,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很是尴尬。 顾承恩大概猜到林深是在报复昨天程阳背后多嘴的那一句闲话,看了一眼明显欲求不满的林深,反唇相讥:“那林深哥多吃一点,毕竟饿了一晚上。” 一听这句臊人的话,脸皮薄的时见越发不待见林深,垂在桌下的手在林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顾承恩眉头一皱。 帮自家媳妇儿报完仇的顾承恩这才找服务员要了一杯豆浆,餵着刚把包子吞下去的程阳喝了几口,自己才把剩下的喝光。 被这两对情侣秀恩爱闪瞎狗眼的夏乔郁闷得要死,只好把怨气都发在不停在手机里跟他叨逼叨的路飞身上。 中午,时见先把两人送到程阳的外公家里,然后驱车往乡下去。 夏乔跟着顾承恩他们一起下的车,三人穿着笨重的羽绒服,像傻子一样排排站在一间破旧小院前。 程阳转着眼珠在顾承恩和脸上转了一圈,愧疚地再次致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忘带钥匙了。” 夏乔一脸无语,但碍于顾承恩在场,半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况且他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更没有话语权。 无论什么时候,顾承恩好像永远也不会责怪程阳,在他心里,无论程阳做错了什么,只要他能解决,就都不是事。 他神色淡定地从夏乔那头金灿灿的头发上抽出那根固定刘海的黑色发卡,迅速掰直,然后插进锁芯里一阵捣鼓。 不一会,老旧的门锁哐当一声,开了,顾承恩绕开冰冷的锁链,把门锁拉开,朝身后一个劲儿哀嚎的夏乔甩了两个字:“闭嘴。” 夏乔捂着他一头漂亮的金发,明明是个一米八七的壮硕男人,虽然皮肤白了点,脸美艷了点,但好歹也是有八块腹肌的铮铮男子汉,此刻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儿,逗得程阳一阵乐。 房子里还是他半年前离开时的陈设,四方小桌上落了一层灰,外公的遗像挂在墙上。 程阳先给外公上了柱香,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顾承恩跟在他旁边,一起跪下。 夏乔打量着这个不到四十平的老房子,粗糙的墙面掉漆,桌椅板凳都是自己做的,样式简陋,一看就用了好些年头,一个木头碗柜,大约是门关不紧,中间夹了个木纸板。 两人磕完头,程阳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唯一特别的就是,墙面四周和天花板贴着很多程阳画的画,都是十岁之前的顾承恩,看得人头晕目眩。 有的估计是刚学画的时候画的,画的很稚嫩,只能看出来是个人,后来画技进步些,才隐约看出来是顾承恩,后来有几张素描和油彩,比起之前的那些线条拙劣的,要新许多,眉目轮廓有八分神似九分流畅,差得那一两分,是那股散不去的淡漠和清冷。 “哎呀,瞎了眼啦,没眼看啦。”夏乔捂着眼睛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怎料,顾承恩一踹过去,直接满足了他的心愿,顺手把门拴上,丝毫不理会在门外哇哇大叫的夏乔。 赶走碍眼的电灯泡后,顾承恩把程阳楼进自己怀里,紧紧的,不漏一点缝儿,程阳被他勒得有些难受,但是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承恩才发出一句低哑的道歉:“对不起。” 当年离开你,对不起。年少时不负责任的誓言,对不起。留你一个人面对七年的思念,对不起。
第46页 往后余生,说什么也不再放开你。 程阳用他清瘦小巧的手,在顾承恩背后拍了拍,安慰道:“原谅你。” 因为我已经找到你,所以原谅你。 顾承恩眼圈有些红,搂着程阳半天一动不动,直到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才轻轻松开怀里的人,在他额头落下一记温柔的吻。 冬日的阳光透过落满尘埃的,还打着补丁的破旧木窗,晕晕沉沉地照进湿冷又狭窄的小房间,玻璃灰暗,心里却一片暖洋洋。 温馨的气氛难以持续,阳光的光晕都被夏乔乱七八糟的踱步声和嘴里嘟嘟嚷嚷的叫唤震得四散开来,顾承恩不耐烦地打开门,不快地瞥了一眼刚刚还张牙舞爪,此刻却静若寒蝉的美人乔。 “额,我是真的饿了,你看看都几点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有些底气不足。 顾承恩没有搭理他,牵着程阳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给房门上锁,然后在程阳的带领下,三人找了间小馆子吃了顿饭。 因为是年关,回乡的人多,所以尽管已经过了三点,仍然还有到乡下的大巴,程阳带着两个人,熟门熟路地坐上了去程家村的车。 从村里出来的那几年,每年过年,程阳都会回一趟程家村,给顾家的小楼房做个大扫除,通常他会在那里待一晚,不多不少,就一晚。 那时候,他一个人躺在二楼的卧室里,静静地看着窗外枯叶凋零的无花果树,以及冬日绵长漆黑的深夜,无声地哭泣。 那栋楼里,装着程阳最美好的回忆。 汽车的轮胎在依旧弯曲却已经铺了水泥的路上滚过,车厢跟着车轮摇摇晃晃,程阳趴在窗户上看路两边纵横交错的田野,顾承恩趴在程阳身上,和他一起看。 看的是他眼睛里的世界。 夏乔坐在并排的另一边,隔着走到,看着幸福得宛如一副油画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很寂寞。 他知道顾承恩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偶尔施捨的温柔也不过是因为于心不忍,或者在某些地方,或多或少弥补了程阳的缺失。 可自己,曾经是真的为了那点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施捨,乱了心绪。 来这里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想来顾承的过去走一遭,他想看一看,那些没有他的岁月,到底占据了顾承恩心脏的多少地方,他有没有可能,挤进去一分半寸。 现在,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不管是有他的,还是没他的时光,他都不曾挤进去过,那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程阳。 半道上,他拎着自己的背包,叫司机停了车,跟顾承恩说了声有急事就下了车。 他站在路边,看着汽车七弯八绕地向前行驶,挥手告别。 告别一辆车,告别一个人,告别昭然若揭却爱而不得的暗恋,然后转身,反向前行。 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天渐渐黑,夜渐渐发冷,眼角渗出两行泪水,他的心,还是有些疼。 夏乔下车后,程阳一直不放心好几次问顾承恩,要不要回去找他,因为给他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顾承恩心里也担心,但他知道夏乔离开的原因,所以犹豫再三,考虑到夏乔的武力值,决定不管他。 大巴停在程家村的路口,程阳老早就看到伫立在村口的那栋已经不复往日一枝独秀的楼房,满眼欣喜。 拉着行李箱,走过尘土飞扬的泥土路,路过几棵不知姓名的老树,走到那栋庭院深深的楼前。 曾经黑亮的铁门大片掉漆,露出来的部分在风吹雨淋中变成深红色的铁锈,院里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满地狼藉无处下脚,鞦韆在风中摇晃,吱吱呀呀,树一如既往展现冬日的萧索,光秃得像只被拔光毛的公鸡。 程阳踩着枯枝烂叶,落下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踏上大门前的台阶儿,矮下身子,从门边的缝隙里摸出一把钥匙,三两下打开那扇双开的红木大门,转头看着顾承恩,笑得眉目如画。 “承哥哥,欢迎回家。” ☆、第 18 章 冬天天黑得早,农村不比城里,到处都是霓虹灯,村里连个路灯都没有,照明全靠天边那顶天然的吊灯。 好在家里还通着电,屋里摆设很齐整,主要是多灰,两人舟车劳顿一整天,都有些疲累,只把二楼的卧室打理一番,从柜子里抱出棉絮和那套过年专用的龙凤呈祥大红色四件套铺在床上,匆匆洗了个澡便上了床。 顾承恩搂着怀里比七年前大好几号的程阳,突然觉得恍若隔世,好像他们一直在那段暗自泛黄的旧时光里,从幼年到如今,从未离开。 久违了,这片星光灿烂的夜色。 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终于在今天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人生也是这样,自起点来,自终点走,你以为你走了很长一段路,起点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最后才发现,终点就是起点。 绕过的圈,是你经历过的,灿烂的一生。 第二天,因为睡得太过安神,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匆匆爬下床,从行李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围裙和清洁用具,勤勤恳恳地做起卫生。 光是大大小小的家具擦起来就废了好些劲,除了自己的房间,两人把顾父顾母的房间也打扫了,两间大书房,杂货间,浴室,厨房,院里院外一通清扫下来,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还没弄完。
第47页 隔壁的老爷爷听见这边的动静,知道是程阳又回来了,拄着拐杖前来打招呼:“是小阳回来啦?今年怎么回得早些?”说完,那双混浊但是充满善意的眼睛才看到正在修理鞦韆的顾承恩,“这是?” 多年不见,老爷爷自然难以把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男人和当年那个不过十岁的男孩儿对上号。 “爷爷,他是顾承恩啦,顾老师的儿子。”程阳放下扫帚,笑眯眯地走到老人跟前,“您吃饭了吗?” “吃了。”老人把手里的一袋零食递到程阳手里,看着顾承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顾家的小子啊,都长这么大啦,真高大,好,真好呀。” “嗯,爷爷好。”顾承恩不太记得这个爷爷,但是出于礼貌,更多的是出于他对程阳的善意,向老人打了招呼,语气比平时少了股冷气儿。 “嗯,好,都好,你们先忙着,我回去看看我那小孙子。”说完摸了摸程阳的手,慢吞吞地走到隔壁家去。 晚上,两人用家里的厨房,用煤气罐里还剩的半罐煤气,去村里的小超市买了袋面条和火腿和鸡蛋,在隔壁老爷爷家的菜园里摘了几棵青菜,给那个不满一岁的奶娃娃包了一个红包。 两人坐在餐桌上,滋熘儿地吸着面条,当然,发出声音的自然只有程阳,顾承恩从小到大,吃东西从来不出声儿,顾氏夫妇也是,大概是教育得好,餐桌礼仪一点不比那些英国绅士差。 吃完满满当当一大碗面,程阳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发出幸福地喟嘆,然后一头扎进顾承恩的怀里打滚,藉机用顾承恩的衣服擦掉他嘴上的油渍。 顾承恩一如既往纵容着他此刻的欢腾,平时疏离的眉眼间带着笑意。 “晚上我们去村里逛逛吧,我想去走走那个石板,你要背我。”程阳大王在他怀里发号施令。 “嗯。”顾承恩小喽啰乖乖听令。 饭后,顾承恩像小时候一样,背着程阳走过那些细窄交错的田埂,走过那块不如记忆里大的大石板,走过那片山,走过那淌水,走过那段无畏的年少时光。 “承哥哥,以后不管你去哪里,不要丢下我好不好。”程阳趴在顾承恩的肩头,把脸埋在顾承恩热乎乎的颈子里,软软的语气,十分可怜的样子。 顾承恩把他颠了颠,轻声说了一句好。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寂静的夜色,却温柔而坚定。 大年三十的上午,程阳打电话给时见,借他们的车和司机带他们去城里买年货,报酬是邀请他们一起来过春节,吃喝全免。 昨天检查的时候,发现以前的彩灯坏了好些,程阳在灯饰城里买了新的彩灯,比之前的还要漂亮,是星星形状的,挂在院子里,闪闪发亮。 鞦韆也被顾承恩重新翻修,换成了绿色的绳子,扶手处还装上了一圈褐色的皮套,以防染色,坐着的木板涂了一层红色的防水漆,板子上写着“阳阳专座”,上面还垫了一层软垫,生怕坐鞦韆的人有什么不舒服。 此刻,鞦韆的主人正在鞦韆上兴高采烈地坐着,兴起想要坐鞦韆的时见站在屋檐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程阳,一副十分想坐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林深难得看到时见这么孩子气的样子,偶尔见到觉得可爱得不行,也不管当着谁的面,在他脸上啾地亲上一口。 时见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眼镜遮挡的漂亮眼镜完完全全的露出来,此刻瞪得圆鼓鼓的,更加让人慾罢不能,林深忍不住,在他的瞪视下堂而皇之地又落下一吻,然后朝鞦韆架走去。 “小阳阳,让哥坐坐呗。”林深站在鞦韆旁边,笑眯眯地说。 程阳正在兴头上,有些不舍,顾承恩也看出来了,替他开口:“你这么大人了,坐什么鞦韆。” “这样啊。”林深玩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承恩:“看来,我在翡翠城都的那间两室一厅,还是租出去的好。” 翡翠城都,正是顾承恩他们之前住的那栋小区,离学校近,上学方便,程阳早上可以多睡一会。 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为了下学期的幸福,决定暂时低头,起身把鞦韆上的程阳直接抱起来,温柔地哄道:“夜深冷的很,咱们进屋做花灯去。” 程阳把脑袋搁在他背上,乖乖地让他像抱小孩一样把自己抱进屋里。 林深暂时夺过鞦韆的使用权,朝时见挑眉示意,时见扭捏一会,还是抵挡不过鞦韆的诱惑,拖着居家棉鞋,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鞦韆旁边。 他在等林深起来把鞦韆座让给他,没想到林深直接把他拉到自己身上,从后面抱住他,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挣扎。 “乖,别动。”林深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富有磁性的嗓音勾得人心发颤。 “别闹,鞦韆承不住,会断的。”时见小声地说。 林深在他耳后亲了亲,“放心吧,就算树枝断了这登山绳也不会断的,而且我没全坐上去,我的脚撑着地呢。” 亲亲热热地搂了一会,林流氓占够便宜,起身把鞦韆让给时见一个人去闹腾。 房里做花灯的俩人,因为没有顾母的指点,几个动物的花灯做得不伦不类,兔子像老鼠,天鹅像鸡仔。
第48页 程阳看着桌上几个凌乱的残次品,嘟嘟囔囔地不满:“都怪你,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个花灯都做不好。” 无辜躺枪地顾承恩:……宝贝儿,你看一下,做毁的那几个,都是您自个儿做的嘿,我这边猫是猫狗是狗的,没毛病啊。 但这话,顾承恩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没把自家宝贝儿教会,也是自个儿的失职不是?家庭教育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他拿起程阳做毁的那几个,一通摆弄,不一会,就栩栩如生,恢复它们应有的面孔。 这下,程阳高兴了些,凑到顾承恩身上,吧唧亲了两口,然后赖在他怀里,让他手把手教自己。 时见从鞦韆上下来的时候,春晚都已经过半,他的鼻子冻得红通通,身上冷得发颤,但是心里高兴得很。 林深带着他去洗了个澡,裹上厚厚的睡衣,暖暖和和地走进房里。 电视上放着赵本山的小品,两人团在沙发上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时见对这些手工品不感兴趣,径直走到那张喜庆的床上,盖上被子,躺下。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愧疚。 林深紧随其后,连忙钻进被窝里搂着自己媳妇儿,表明生死相随的立场。 “起来,去楼下睡。”顾承恩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有些不悦,声音比窗外寒冬的月光还冷。 “楼下就一间房,我看过了,应该是顾叔叔顾阿姨的房间,我们去睡不太好吧。”时见有理有据地陈述原因。 顾承恩想了想,好像的确不太合适,但如果他们睡了这里,自己和阳阳去哪睡? 趁着顾承恩犹豫思索的空档,时见再接再厉:“我看这床挺大的,如果不干什么大动作,四个人也能勉强挤挤。”那大气的模样,就跟这床是他家的,顾承恩他们才是留宿的。 顾承恩神色一凛:大年三十不做大动作,对得起这满室的春红么。 程阳想了想,在顾承恩怀里小声开口:“我们去楼下客厅睡吧,那个沙发展开的话,还挺大的。” 顾承恩想了想那张宽阔柔软又充满弹性的沙发,意兴阑珊地点了头。 做好了手里的这只鹿,顾承恩起身把程阳抱进浴室,浴室里热气弥散,蒸得程阳白皙的皮肤泛着诱人的粉红,顾承恩没忍住,在浴室里先要了他一次,然后把他光熘熘地裹在大棉衣里,抱到小沙发上坐着,自己去柜子里抱了两床厚厚的大棉絮,一床垫上,铺上红床单,一床塞进红色被套,然后迅速把裹着棉衣的程阳塞进被子里,自己赶忙钻进去,把程阳身上的棉衣抽出来,搂着自己光熘熘的媳妇儿,上下其手。 在这事上,程阳总是格外迁就顾承恩,从来都是他要怎么做,自己都会乖乖配合。 大年三十要守夜,灯是一晚上不能关的,程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顾承恩眼里染上的□□,心里有事欢喜又是害羞,把手往下伸,小声开口:“承哥哥,进来。” 顾承恩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把程阳翻个身,让他爬在床上,自己覆在他背上,就着浴室里的准备工作,直接把硕大塞进程阳小小的还未成熟的身体里,温柔又野性放肆地动起来。 沙发很软,顾承恩一压,程阳就会往下陷,为了固定住他,顾承恩两手抓住他的胯部,死死地往下顶,导致两人的身体上下起伏,交流得也格外深刻。 一次完事后,顾承恩把程阳抱起来,程阳扶着顾承恩的肩膀,缓缓地往下坐,没一会就趴在顾承恩肩上喘着粗气,最后咬着牙一口气坐下去,惹得自己惊呼连连。 “宝贝儿,自己动。”顾承恩的手透过衣服下摆,在程阳的滑熘熘的皮肤上肆意流连,爱不释手。 程阳娇嗔地瞪了一眼春风得意的顾承恩,乖乖跪在沙发上,上上下下的动起来。 客厅里舖着红色的地毯,跟红色的沙发融为一体,延伸到整个房间,窗户上贴着红色的窗花,红色的窗帘半开着,可以看到外边炸满夜空的烟花,屋里的两个人忘我的交缠着,衣冠整齐,动作却格外疯狂。 第二天大年初一,因为没有亲戚需要拜年,顾承恩索性搂着程阳开始补昨晚的觉,一直到下午,才被肚子饿给强行唤醒,去厨房给程阳做饭。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林深和他一样,睡眼惺忪地拖着拖鞋下了楼。 “早,有饺子没?”林深看到顾承恩往厨房去,慵懒地开口。 “没有,昨天中午吃光了。”顾承恩想了想,回答他。 “哦。”林深点了下头,然后去洗手间刷牙,拿起车钥匙,踩着油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林深回来,带着两大盒手工饺子,一盒煎的一盒煮的,全是韭菜鸡蛋馅儿,时见爱吃的口味。 顾承恩端着两碗牛肉面,看着林深手里的那两盒饺子,好奇地问他:“街上都关集了,你哪里买的饺子?” “村长家买的,就这两盒饺子,花了五百呢。”说完连忙爬上楼,拿着热饺子去哄自家佛爷。 顾承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碗面条,突然觉得自己输了。 至于输了什么,他也没想明白。 下午,林深想带时见去镇上的马戏团凑个过年的热闹劲儿,程阳对此兴致满满,连忙跟了上去,顾承恩被叫到村长家里,没跟上这趟。
第49页 等回来的时候,程阳神色不安的扑进顾承恩的怀里,抱了好久,才忧心忡忡地吐出几个字:“我在街上看到程大庆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顾承恩紧张地把程阳巴拉开,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通。 程阳脸上的担忧被幸福取代,朝顾承恩笑了一下:“没有,我在车上他能把我怎么样啊,只是他好像也看到我了。” “看到就看到吧,他一个老弱病残还想掀多大的浪。”顾承恩虽然也有些担心,为了安程阳的心,他尽量说得不以为然。 然而,总会有血泪的教训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小看不要脸的人,尤其是不要脸的老弱病残。 时见和林深回了自己家,今晚明明有床可睡,顾承恩却贪恋沙发的趣味,又在沙发上胡作非为了一晚。 程阳这两天被折腾的有点狠,早上醒来的顾承恩看着怀里被自己□□得乱七八糟的小人儿,心里涌上几分愧疚,昨晚做完的时候,程阳那里都有些出血。 他把手轻轻地摸到程阳后面,想检查一下伤口,虽然昨晚上过药,但他的手刚一放上去,程阳仍然疼得一哆嗦,直往罪魁祸首的怀里钻。 个记吃不记打的傻子。 顾承恩在他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亲,然后把人往上提,让他完完全全地趴在自己身上,避免臀部使力。 一个小时后,程阳慢慢睁开哭的肿肿的眼睛,转了个头,下巴搁在顾承恩的胸口,委屈地控诉:“你欺负我。” 声音哑得不像话,全是昨晚上喊的。 顾承恩含住他红红的,小巧的鼻头,真心诚意毫不犹豫地揽下过错:“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宝贝儿。” 程阳见他道歉陈恳,不欲再为难他,瘪着嘴不说话,沉默一会,又实在忍不住对最爱的人撒娇:“屁屁痛。” 顾承恩一听这话,连忙松嘴,让程阳转过去给他看下,程阳不愿意动,伸出一小截儿舌头朝顾承恩要亲亲。 顾承恩一口含住程阳软软的小舌头,用力一吸,恨不能把整个舌头都吸进自己嘴里,扯得程阳疼得呜呜直叫,眼泪汪汪地把顾承恩瞧着。 程阳总是这样,就是顾承恩真的伤着他了,他还是捨不得离开顾承恩,只会把自己的委屈袒露出来,等着他来哄自己。 果然,顾承恩立刻把舌头伸进程阳的嘴巴里,把扯疼的根部来回舔舐,安慰。 两人亲热完,程阳因为身体酸疼不愿意起来,支使顾承恩把饭做好端上来餵他。 而在赵寡妇人去楼空的家里赖着不走的程大庆,盯着手机里模糊的照片,和昨晚上看到的□□场景,心里一阵作呕。 程大庆啐了一口,一声阴笑:“果然不是老子亲生的,个不要脸的二椅子!” ☆、第 19 章 时见因为初四要上班,搭顺风车的两人也没别的事可做,便跟着一起回a市,车开到一半,时见看了好几眼后视镜,突然说道:“后面那辆面包车,跟了我们一路。” 顾承恩转头往后看,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与自己对视时也没有丝毫惊慌,担心稍微散了点,但还是嘱咐时见:“甩开他。” 躲在后座的程大庆冷笑一声,在他们中途休息的时候,付了司机钱,叫了另外一辆车,继续跟踪,在市中心改坐的士,一路跟到翡翠城都。 翡翠城都是高档小区,没有门卡禁止入内,程大庆没办法再跟,只好猫在角落里,等待时机。 程阳拿着时见给他的钥匙,带着顾承恩住进了林深哥的公寓,经济方面,顾承恩抛售了几支股票,变现了部分资金,足够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的开销。 林深哥的公寓一看就是新房子,装修之后完全没住过,连家具都没有拆封,脏乱不堪,打扫起来又是一项大工程,好在经济恢复过来,顾承恩直接叫家政来做卫生,自己带着程阳出去吃火锅。 吃完火锅,顾承恩又带着程阳买了好些画具和衣服,等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顾承恩牵着程阳的小手,穿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夯了棍子,尽管他向来警惕心很强,身手也不错,但到底不如特种兵出身的壮汉,还是两个,几招防御下来,顾承恩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而程阳,早被其中一个人给拍晕拖进面包车里。 两人是分别在两个房间独自醒来的,顾承恩从床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从採光和陈设上来看,应该是地下室。 虽然说是地下室,但环境还是不错,他行动自由,吃喝洗漱都一应俱全,但那张紧闭的大铁门明明白白的告诉房里的人,你被软禁了。 顾承恩回忆自己遇袭的过程,根据对方的身手,大概猜到软禁自己的人是谁。 比起自己的境遇,他更担心程阳,程阳身体差,禁不得严刑拷打,醒来之后看不到自己,肯定会慌乱无措,而且沈建斌那人,虽然虎毒不食子,但别人的儿子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这里,顾承恩越发担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在屋里检查好几遍,想找到逃脱的方法。 程阳醒来的时候没有顾承恩这么好运,他是在地板上醒来的,手脚都被绑住,嘴里还塞这一坨布,腮帮子被塞得特别疼,疼得他眼泪直流。
第50页 他睁着圆熘熘的眼睛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依然不见顾承恩的踪影,立刻六神无主起来。 绑架这种事,就算是豪门望族也不一定会经历的事,他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光蛋,居然在不到十六年的人生里,连续遭遇两次,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一点的挪到浴室,用肩膀撞破镜子,就着碎镜子把绳子割断,然后掏出嘴里的布团,自己肿胀的嘴巴才得到缓解。 他拼命的锤门,本能地呼喊救命,完全忘了自己是被绑架而来,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他。 两个房间其实就在隔壁,但是因为地下室的隔音做的太好,顾承恩丝毫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 顾承恩以为接下来沈建斌会有些动作,类似于武力解决或者威胁之类的,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顾承恩都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沈建斌根本没露过面。 但越是这样,顾承恩反而越是担忧程阳的处境。 事实证明,顾承恩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隔壁的程阳少了层血缘关系,就没有顾承恩的好运,在关了三天之后,直接被沈建斌强行送出了国。 第八天,地下室的大门打开了,一身军装的沈建斌以胜利者的姿态走了进来,那双凛厉的鹰眼睨视着面容憔悴的顾承恩:“我没拿程阳怎样,只是把他送出去了,你放心吧,好吃好喝供着,你只要把那份儿心思断了,这事就算完了。”沈建斌并不想跟自己唯一的儿子真的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说完把顾承恩的手机放在桌上。 顾承恩坐在沙发上,冷眼直视沈建斌,冷笑:“就算他出国了,你的儿子我,依然是个同性恋,你口中的变态。”无视沈建斌几乎冒出火的愤怒,拿起手机,冷着脸走出地下室,走前眼疾手快把地下室的门锁上,虽然作用不大,也能让沈建斌尝尝地下室的滋味儿。 他没有求沈建斌,他知道,沈建斌肯定不会告诉他程阳在哪里,不然也不会大动干戈实施这场绑架。 一出来,顾承恩先叫了辆车,免得沈建斌出尔反尔给他拦下来,接着迫不及待地给程阳打电话。 不出所料,程阳的电话关机了。 打开自己的手机去追踪程阳手机的位置,位置显示在自己被关押的地方。 “妈的。”顾承恩心慌意乱,难得地说了句脏话。 的士司机以为是骂他的,生气了,“怎么说话呢,我是绕你路了还是不给你打表了,你隔这儿骂我。” 顾承恩本来就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看都没看司机一眼,心里盘算着程阳此时可能的去处。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人很较劲儿,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骂了还给他脸色,气的不行,直接把他扔半道上,连车费都没要,骂骂咧咧地走了。 顾承恩前后看了一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给夏乔打电话,一个小时后,顾承恩坐在夏乔的车上,脸色阴沉得平时插科打诨惯了的夏乔都噤若寒蝉,一个字没敢说。 顾承恩了翡翠城都,他的电脑还在林深家。夏乔把他送到翡翠城都之后,不放心想跟上去,被顾承恩拒绝了。 他一进门,就迅速打开电脑,联繫自己的一个黑客朋友,让他帮自己查一下程阳的证件使用地区。 黑客朋友是顾承恩曾经在游戏里认识的,当时的全服第二,顾承恩是全服第一,因为一直没打过顾承恩,跟他较上劲,挺有个性的一个人,聊了几句非要和顾承恩交朋友。 两人也算是个没见过面的网友。 某网友难得被顾承恩主动联繫一回,二话不说的应下了这事。 一个小时后,顾承恩的手机响了。 网友(顾承恩给对方的备註):查出来了,他的护照最后的使用地区是苏黎世,在大教堂附近的一家银行兑换过瑞士法郎。 顾承恩想起来,他那对仅几面之缘的祖父母一直在苏黎世养老,为了方便净化心灵死后能去天堂,特意住在苏黎世大教堂附近,自己还去过几次。 顾承恩:谢谢。 网友:光嘴上一句谢谢,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顾承恩:那你想怎样? 网友:给张照片呗,直觉上你应该是个大帅比。 顾承恩:一张赵本山的土味笑脸照。 网友:你坑谁呢,虽然我人在国外,春晚还是看过几次的! 顾承恩看了一眼,没管他,直接退出聊天界面儿,开始搜去苏黎世的机票。 远在美国的某网友气得直跳脚:妈的,下次非黑了你丫的电脑。 申请签证的时候才发现,难怪沈建斌敢肆无忌惮地把程阳往苏黎世送,还有几个月才成年的顾承恩,签证需要监护人签字确认。 监护人是谁这种问题,就不需要多解释了。 顾承恩愤怒地合上电脑,走到阳台上,点燃一只烟,看着这座夜色霓虹的繁华城市,心里空荡荡的,呼啸的北风从心口穿膛而过,冷得他心颤不已。 他知道,不只是签证,很可能自己的护也被沈建斌限制出境了。 第七支烟燃尽的时候,他拨通了祖父的电话。 算算时间,苏黎世和他a市七个小时的时差,现在苏黎世差不多是中午。 “喂,您好。” “嗯,小恩好,你是想问程阳吧,你放心,我们老两口不会亏待他的,肯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至于你跟你爸的问题,就得靠你自己解决了,我年纪大了,说的话你爸也不会听。”祖父年迈的声音漂洋过海传到电话的这一端,顾承恩听着,不自觉有些心酸。
第51页 “嗯,谢谢您。”他还是叫不出口一声“爷爷”,就像他至今为止,也从没叫过一句“爸爸”。 “跟自己爷爷客气什么,程阳刚刚出去啦,他捡了一只流浪狗,带它去打疫苗了,等他回来,我再给你他电话,你们聊聊。” “嗯,您最近身体怎么样?”顾承恩心里感激,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起来。 老爷子爽朗地笑了几声:“挺好的,你奶奶也挺好的,这边天气挺冷,院子里的菜都殃了,你奶奶和张阿姨一起去给程阳买厚衣服了。” “嗯,谢谢您。”顾承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再次道谢,说完停顿半晌,低头看了看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有空我就去看你们。” “好,好,我正愁没人跟我下象棋呢。” 挂完电话,顾承恩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强忍着精神松懈下来之后的困意洗了澡,倒在床上睡了这几天来唯一的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中午,顾承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电话那头传来程阳带着浓浓焦急的清脆嗓音。 “承哥哥!”程阳隔着万水千山喊他,顾承恩一时竟觉得恍若隔世,愣了一会子才回应他。 “嗯,阳阳,你是没事吧?” “没事,沈爷爷沈奶奶对我挺好,你别担心,我会等你来接我。”焦急散去后,安定下来的程阳恢复了往日的温浅,说话的声音变得柔软起来。 “嗯,你想待在a市还是苏黎世?或者你想去别的城市?”顾承恩问他。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程阳想也不想就回答。 “嗯,那我报a市的大学,等高考完,我就去接你。”顾承恩在心里盘算一番,他们俩都不是亲厚的人,难得有几个朋友,如果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要忙于学业,他担心程阳多少会寂寞。 “好,你别担心我,我有乐乐陪着。”说完才想到自己没有解释乐乐是谁,继续说,“乐乐是我捡的一只流浪狗,黑色的,有点像我们以前乡下村子里的那些土狗,很乖,但是受了伤,跛了一只脚。” 程阳解释起来喋喋不休,顾承恩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程阳的喜悦,心里的担心才稍有缓解。 “嗯,照顾好自己,我想你宝贝儿。” “我也想你。”率先挂掉电话的程阳依然把电话贴在耳边,想留住顾承恩说话时起伏的呼吸声。 他刚刚骗人了,他一点也不好,没有顾承恩抱着他每天睡不好,他想吃顾承恩做的菜,但他回不去。 在感受到沈爷爷的善意后,他曾央求沈爷爷把他送回a市,但沈爷爷拒绝了,因为沈爷爷说,如果承哥哥不能和沈建斌解决好这些事情,就算他帮了一次,也还是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甚至会把程阳送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事情的根源不在于程阳在哪里,而且在于顾承恩和沈建斌父子之间本身的矛盾,解决了源头,就算顾承恩喜欢男人,沈建斌也会因为爱而给出更多包容。 沈建斌把程阳送到沈老爷子这里,就是在给自己和顾承恩一条后路。 毕竟顾承恩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就算冷血冷冷情如沈建斌,也难免多几分顾及和柔情。 挂了电话,顾承恩起床后,驱车去了沈建斌的军区小院。 到的时候沈建斌正在午睡,他索性让阿姨做了几个菜,边吃边等。他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正吃着,沈建斌挺拔的身躯出现在楼梯口,不可一世地睨视着自己的儿子,顾承恩掀起眼皮回了一个冷漠的眼神,然后自顾自地吃起饭。 所以说,父子两关系紧张,不是哪一个人的错,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都不是善茬。 沈建斌见顾承恩这么个态度,自然是气得吹鬍子瞪眼,气呼呼地拂袖而去,直接断绝了两人交谈的可能性。 去他妈的!沈建斌在心里啐了一口。 餐桌上的顾承恩把碗一摔,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离开,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第二天一大早,顾承恩再次登门,沈建斌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顾承恩招呼也不打一个,径直坐在他对面,一副要开口商谈要是的模样。 沈建斌斜了顾承恩一眼,掏出手机假模假式地打了个电话,然后以公事为名雄赳赳气匆匆地迈着标准的军步离开。 顾承恩一脚踹在沙发角上,厚重的沙发偏移几寸,顾承恩忍着脚疼紧随其后走出大门。 第三天,顾承恩刚进院子,就看到沈建斌在院里浇花,那些花都是顾承恩不怎么熟悉的亲妈,沈建斌已故发妻生前种的,后来一直是沈建斌在照料。 沈建斌头也没抬,依旧专心致志地捯饬那些花花草草。 有求于人的顾承恩率先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语气生硬得,是个人都会生气,何况是一直居于人上,发号施令惯了的沈建斌。 他根本不搭理顾承恩,浇完花之后,放下手里的水壶,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然后越过顾承恩打算回房换件儿衣服出门。 顾承恩拦住他的去路,“你以为你把程阳送出去就有用了吗?” 沈建斌打掉他的胳膊,冷笑:“没用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说完径直往屋里走。
第52页 顾承恩沉默一会,“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不是程阳,以后也会有李阳张阳,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沈建斌迅速回身,两步跨在他跟前,当场给了他一巴掌,怒吼:“你喜欢男人你有理?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相对于顾承恩喜欢男人这事,沈建斌更介意的是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这次,沈建斌直接去了军队,一连大半个月没回来,顾承恩那边也已经开学一周了。 他依旧每天在沈老爷子的掩护下保持着每日至少三通电话的频率,虽然因为见不上面而思念满怀,但因为能确认对方的存在和安全而多了几分安心。 同样是分离,这一次要比七年前那场抽筋剥骨的痛苦好的多,反而因为这距离产生了平日没有的缠绵思念。 ☆、第 20 章 开学的第二个周末,顾承恩一大早准备去军区大院,发现了在他家附近潜伏好久的程大庆。 程大庆被顾承恩抓了现行也丝毫不惧,反而趾高气扬地甩出一沓顾承恩和程阳的亲密照片,威胁他:“这些照片,我不要多的,给我五十万。” 五十万对于在程家村土生土长的地痞流氓程大庆来说,无疑是能够富足过完下半生的巨款,况且只要他手里一天有这些照片,他就可以一直找顾承恩要钱,就像当初威胁顾鸿运一样。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忘了,顾承恩可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顾老师,他是十岁就敢杀人放火的顾承恩。 顾承恩二话没说,一脚踢开眼前碍眼的东西,狠狠地踩在那脏东西的胃部,冷笑:“就你,也敢来威胁我?” 程大庆在他脚底下疼得直抽气,额头上冷汗直流,声音断断续续都快疼没气儿了,却依旧吐出一大段话:“我雇了人,他会在约定的时间把这些东西贴在你们学校,还有你们学校的论坛,到时候也会被这些骯脏的东西贴的到处都是。你不怕人说,程阳能不要这个脸?” 程大庆话音刚落,顾承恩的脚就移到脸上,狠狠一碾,那张几乎瘦脱相的脸立刻挤到一起,越发难看,人几乎奄奄一息。 顾承恩一句话没说,力气却没有松懈半分,好像铁了心要把人踩死似的,程大庆倒是画风突变,一改往日的猥琐胆小形象,丝毫不呼救,像一条死鱼一样任由他踩着,嘴角噙着一抹扭曲的、得意的笑容。 顾承恩当然不可能在这里下死手,别说这里有监控,就小区里人来人往,顾承恩还没啥到为了程大庆这种人赔命。 他的命,只能拿开陪程阳。 他松了脚,抱着胳膊鄙夷地看着这个像臭虫一样的男人,噁心得皱眉头:“你要是敢发,下半辈子就不用过了。” 程大庆从地上爬起来,早有所料的嘴脸,嚣张地拍了拍自己手上地灰:“你知道,我这种吃过牢饭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你想怎么样?”顾承恩冷冷盯着他。 程大庆不以畏惧,伸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说了,给我五十万,我就能管住我的嘴。” 顾承恩想了一下,“我可以给你五十万,但我要怎么确定你会交出全部的照片?” “你没有其他选择。”程大庆越发嚣张起来,大言不惭道,“没想到程阳那个二椅子,还挺讨你喜欢。” “把你的嘴放干净点,小心牙掉光了。”顾承恩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说:“三天后,公园的凉亭里,我带钱,你带照片。” “行。”程大庆爽快,把手里的照片往顾承恩怀里一塞,“这些留给你继续回味。”说完踩着脚上那双破球鞋,满意地走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角色怕不要命的,被程大庆这种不要脸的地痞缠上,不连根拔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刚刚顾承恩就能一脚碾死他,而现在,他只能想办法让他永远闭嘴。 军区大院,沈建斌用余光打量着顾承恩,虽然被刻意收敛,他还是看出儿子的不虞,放下手中装腔作势的报纸,他打破沉默,“你怎么了?一大早上踩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给死人看。”顾承恩淡淡地开口。 “你!”沈建斌差点没摔桌子,双手撑在桌子上半天才缓过气来,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难得地耐心重复问题:“出什么事了?” 顾承恩就着台阶,很给面子的下了坡,他咳嗽一声,“没事,你什么时候放程阳回来?”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沈建斌激怒了,一个吃醋有别扭还脾气大的父亲,再忍不住,掀了手边的茶杯,骂道:“混帐东西!老子才是你爹!”换言之,老子才是你的血亲,别人都说外人,你现在为了个别人来质问老子,把老子置于何地? 顾承恩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沈建斌:今天忘吃药了? 但毕竟有求于人,他勉为其难把这句话憋回去了,“户口本上的名字早被你改姓沈了。” “滚!”沈建斌一声怒吼,几乎要掀开房顶。 顾承恩施施然退下。 颓然瘫在椅子上的沈建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后悔。
第53页 如果当初不是他固执,把程阳那孩子一起带过来,他们父子之间,也不会敌对这么多年。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如今这些闲气,也是活该他受着。 受儿子气归受儿子气,儿子还是要照看着的,他让人去调查顾承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儿子他知道,这么多年是个情绪内收的人,鲜少在他面前露出除了仇视以外的情绪。 第二天一大早,顾承恩还没想到怎么解决程大庆,就接到了沈建斌的电话。 “来地下室一趟。”沈建斌语气严肃。 顾承恩也不多纠缠,穿了衣服就驱车前往。 地下室的门口守着几个当兵的,一走进去,就看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程大庆被挂在屋里,只剩半口气。 顾承恩一下子就明白情况,挺着日常殭尸脸没说话。 沈建斌命令正在抽鞭子的下属:“松手,出去吧。”然后朝顾承恩说:“他的照片都销毁了,用几根棒棒糖诱拐一个小破孩儿,就能把你威胁住,我沈建斌什么时候有你这么怂的儿子?”沈建斌话说的严厉,但句句带着关心。 顾承恩也是关心则乱,只要他找个人调查跟踪一下沈建斌,根本轮不到他来威胁自己,但事情涉及程阳,他不敢冒风险。 “谢谢。”顾承恩破天荒的,别别扭扭地道了句谢,沈建斌地嘴脸立刻挂起笑容。 后来沈建斌是怎么处置程大庆的他没管,但自从那事之后,顾承恩跟沈建斌的关系渐渐缓和几分,虽然不至于父慈子孝,偶尔回家吃个饭不再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顾承恩也不再追问沈建斌什么时候让程阳回来,而是憋着劲高考,买了高考结束当天去瑞士的机票。 程阳依旧一天好几通电话,网络通畅的时候还会视频,程阳最近瘦了些,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都没了,下巴尖尖的,恨不得能戳破屏幕,那只瘸腿的黑狗倒是胖了不少,顾承恩面色不悦地盯着那只趴在程阳床上,黑乎乎的一大团。 程阳当然发现顾承恩的不高兴,顺着他的视线狐疑地看了一眼乖巧可爱的乐乐,又把脸转回屏幕前,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你瘦了。”顾承恩有些心疼。 程阳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解释:“这边天气暖和啦,不用脂肪御寒,就瘦了点,放心吧,明年冬天准能长回来。”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长回来,不然别跟我视频,看着糟心。” 顾承恩这么一说,程阳当真有些害怕,颤巍巍地开口:“真的,很难看吗?”他担心自己瘦的太难看,顾承恩会不喜欢他了。 顾承恩看着程阳惶惶然的小表情,心快要软成一摊水,他轻声回答:“不是难看,是我会心疼。” 程阳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再三保证肯定会多吃,让自己快点胖回来。 在程阳胖回来之前,也就是高考的前两个月,在四月桃花盛开,樱花落满地的时节,他出事了。 苏黎世教堂遭遇恐怖分子的袭击,当时,程阳在教堂里祈祷,没能躲过,但好在警察及时赶到,腹部中弹的程阳被即刻送往医院,才捡回一条命。 顾承恩得知消息的时候,沈建斌正好在旁边,二话没说,直接驱车把顾承恩送到机场。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苏黎世的午夜,他叫了一辆车急匆匆感到医院。 顾承恩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身上插着呼吸器,面色惨白的程阳,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这应该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哭,他看着依然生死未卜的,年轻的爱人,觉得浑身无力。 生命何其脆弱,尝尝一个转眼,就被命运拽在手里,地狱之门就在你脚下,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但他想带他看遍大千世界,想带他吃各种美食,体验人生中各式各样的快乐,不枉他这一世来到他身边。 他想搂着他一起睡觉,一起做饭,陪他画画,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老了一起去楼下遛弯。 他还想,和他度百年。 所以,阳阳,坚持住,活下来,我在等你。 顾承恩耳边回想起刚刚医生的话,固执地扒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阳,像一头绝望的雄狮,死死地盯着自己活命的猎物。 沈老爷子看不下去,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宽慰他:“他还年轻,身体素质好,肯定能挺过来,子弹没有伤及要害,醒过来就好了。” 顾承恩没说话,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 程阳第二天早上就醒了,醒来之后就被转到了加护病房,顾承恩进去的时候,程阳还虚弱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顾承恩捏着他冰凉消瘦的手,看着他没说话。 程阳还插着氧气,不能说话,只能弯弯自己的眼睛去安慰他。 “你别笑了,我看着更难受,好好养伤,好了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一个月不重样。”他伸手摸了摸程阳的脸。 程阳眨眨眼表示同意。 下午的时候,程阳可以摘氧气罩了,开口说得第一句话是:“去吃饭。”三个字说得很虚弱,顾承恩不忍为难他,让护工去给他买了一份饭,自己却没走。 因为子弹打穿了胃部,程阳的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手术一个月内都不能吃饭,只能靠营养针维持,使得本来就瘦了不少的程阳,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两只大眼睛几乎占了一半的脸,看着顾承恩常常红眼圈。
第54页 一个半月后,程阳出院了,住在沈爷爷家里,顾承恩依然每天小心翼翼地照顾他,一个多月下来也瘦了不少。 “承哥哥,我要上厕所。”程阳朝正在吃饭的顾承恩说。 顾承恩连忙放下碗筷,要去拿尿壶来给他把尿,程阳拉着他的手,弱弱地说:“扶我去厕所吧。”在医院第一次用尿壶的时候,正好顾承恩去跟医生说话,脸都憋成紫了一直咬着牙不说,幸亏护工有经验,看出他的需求,拿着尿壶就要给他把尿,吓得他连声拒绝,差点没喘过气。 护工没有办法,只好急匆匆跑到医生办公室把顾承恩叫出来,亲自给他把尿。 当时的场面一度尴尬,程阳甚至尿不出来,还是顾承恩吹着口哨才解决问题,后来次数多了,程阳也就不尴尬了,这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 但是他都躺了快两个月,就算医生说他可以简单地下床活动,顾承恩一直不让他下床,生怕他扯着伤口。 顾承恩看着程阳可怜兮兮的脸,到底心软,只能更加小心地把人护在自己怀里,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这扶着上厕所,尴尬也没见得少多少,顾承恩正气凌然地拉下程阳的睡裤,扶着需要纾解的器官,盯着它说:“尿吧。” 见程阳半天不动,他还好心好意吹口哨助尿,手却在粉红的茎身上刮搔,程阳一个激动,一下子一泻千里,腥黄的尿液溅到顾承恩修长的手上,程阳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下身却有些硬了。 顾承恩不说话,扶在上面的手给他抖了抖,接着改成握着的姿势,上下撸动,给他纾解另一种欲望。 完事之后,程阳浑身软绵绵的,被顾承恩半搂半抱地回床上躺下,一把拉住被子把脸盖住。 顾承恩怕他喘不过气,给他把被子拉下来,见程阳闭着眼,面色通红,卷翘的睫毛还带着□□后的湿润,顾承恩心猿意马,在他脸上吻了又吻,然后僵硬地离开房间。 程阳一下子更是羞得没有办法,明明□□被摆成各种姿势时候都丝毫不害羞的程阳,却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触碰而窘迫,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但,就是很害羞啊啊啊啊! 程阳这次不敢捂着被子,只好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十分钟后,顾承恩带着一身凉气,换了一套灰色条纹居家服走进来。 程阳从指缝看着他,心想:承哥哥最近换衣服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程阳现在已经可以可以吃一点易消化的流食,顾承恩就变着花样给他做粥,大多是鱼类和蔬菜的粥,方便消化。 除了小便,大便才是程阳最尴尬的事情,而且比小便要艰难的多,但这些事情,依旧都是顾承恩手把手照顾,不把自己的宝贝交给别人一分一秒。 当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当爹当妈又当老公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刚开始顾承恩怕挤着程阳都是窝在卧室的沙发上照看他,后来等他好些了才跟他挤在一张床上。 为了防止压倒伤口,程阳不能像往常一样趴在顾承恩的怀里,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觉得很是憋屈,只能歪着头,在他耳朵鼻子上乱摸,以示报复。 顾承恩也乐的他跟自己闹,这才有点小孩子的样子嘛,多可爱啊,多可人疼啊。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顾承恩觉得可人疼,夏乔可不觉得。在顾承恩卧病在床期间,夏乔来看望过他一次。 当然,还有那个怎么也甩不掉的跟屁虫路飞。 夏乔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被伺候的跟大爷样的程阳,就没好气地滋了他一句:“哟,还没死吶。” “你还比他老两岁呢。”顾承恩一边餵程阳喝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言下之意,要死也是你先死。 趾高气扬的夏乔当场被噎住,动动嘴皮子,却没反驳。 倒是路飞是个正常探病的,关切地走上前,问他的情况:“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程阳的嘴忙着吃饭,顾承恩代他回答。 几个人在病房里聊了一会,程阳吃完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顾承恩带上门,把两人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有什么事说吧。”顾承恩早就看出夏乔有事,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夏乔也没含糊,“你还参加高考吗?” “哦,班主任之前给了我一个保送w大的名额。”顾承恩说得云淡风轻。 从来专业课逆天文化课苟延残喘的夏乔气得当场给他顾承恩一脚,“操!就知道炫耀!” 顾承恩难得的没有反击,“但我拒绝了。” 这下,夏乔直接跳脚,指着他的鼻子:“为什么!你是不是傻!” “我自己可以考得更好。”顾承恩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你脑子有坑啊,那你现在是怎样,回去自己参加高考吗?” “嗯,但是今年不考,明年考,程阳的身体还要养一段时间。” 夏乔不想理这个缺心眼儿的东西,气得当晚连夜回了a市,第二天继续在教室死磕,争取文化课过线。 两个月以后,顾承恩终于允许程阳下楼走走,但范围仅限于别墅的院子里。 顾承恩在院子里摆了一个躺椅,上面铺了一层软软乎乎的毛毯,小心翼翼地把程阳扶在上面躺着。
第55页 六月分的天气,太阳已经有些热,两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生机盎然的花草,门前人来人往的街道,晴空万里,天上漂着软绵绵的云彩。 两个容貌出众的少年,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坐在门口,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脚边还团着一个黝黑的毛茸茸的玩意儿,日子过得恬静而温馨。 偶尔,程阳也要想起来走一走,顾承恩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旁边,以防他意外摔倒。 恐袭分子在事发不久之后,几名团伙作案的罪犯就被警方逮住,人心惶惶的街道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第 21 章 一整个夏天,两人没有去过教堂,但他们偶尔会去周围的画廊,公园,书店,商场逛逛,买一些喜欢的东西,但必须在饭点之前赶回来。 顾承恩不允许程阳在外面吃,程阳的胃不好,每一顿饭都是顾承恩花心思做的,外面那些洋餐,顾承恩碰都不让他碰。 有一天回家,途径一家蛋糕店,程阳闻到草莓蛋糕的味道,欠得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可怜巴巴地央求顾承恩,还是被他狠心拒绝。 “你那三分之二的胃还能吃奶油?”顾承恩严厉地拒绝。 程阳拉着他的手不走,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恨不能滴出水来。 “就算要吃,也得养两年,把胃养好了,才能勉强让你一年吃一口。”顾承恩犹豫再三,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让步。 程阳见蛋糕无望,只好恋恋不捨地离开。 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大多都是程阳提出一些各式各样的要求,顾承恩权衡利弊,然后判定他能不能做,大多数事情是不能做的,但有些事,可以酌情做一做。 毕竟,大家都是男的,生理需求不能总靠沖冷水,到时候冲出毛病了怎么办? 六月十八是程阳的生日,顾承恩给他做了一个蔬菜蛋糕,红薯为主要原料打底,四周和上面用水果和蔬菜摆成小王子的轮廓,用一个巨大的南瓜挖了一个精緻的南瓜马车,把蛋糕放在上面,周围插着十六根蜡烛,烛光焰焰。 “阳阳,生日快乐。”顾承恩笑着看着程阳眉目带笑,身后还跟着一只瘸腿的黑狗,规规矩矩地站着,圆熘熘的狗眼一下子看着程阳一下子看着蛋糕,摇着尾巴为程阳庆生。 蛋糕推到程阳面前时,他惊喜得叫出来,“好漂亮!”程阳一眼就看到蛋糕上面的小王子,喊着朝顾承恩要玫瑰花。 程阳特别喜欢小王子,他一直觉得玫瑰花虽然别扭,但是很可爱,比起狐狸的睿智,他更喜欢那朵单纯的、独一无二的、走进小王子心里的玫瑰花。 顾承恩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幅模样,他转了个身,露出衣服背后栩栩如生的玫瑰印花,扭头朝他笑:“诺,你的玫瑰花在这里,我就是你的玫瑰花。” 顾承恩难得的浪漫一把,程阳感动极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伸出软软的短胳膊,朝顾承恩撒娇:“抱抱。” 顾承恩噙着笑走到床边,把程阳抱进怀里,在他唇上吻了又吻,“我爱你,宝贝儿。” “唔,再说一遍。”程阳的头在他怀里晃来晃去,高兴得眼睛都笑没了。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 在这个阳光晴朗的午后,说了一遍又一遍的甜蜜爱语伴随着窗外摇摇晃晃的清风,和着树叶的清香,一直晃到两个人的心里。 暑假的时候,夏乔再次光临沈奶奶高兴的不得了,当天下厨给小乔做了好多菜。 人和人的结交是有眼缘的,要说夏乔就是合沈奶奶眼缘的人,开朗又漂亮的人,本来就足够招人喜欢,何况他身上还有股搞艺术的人身上特有的傲然不羁,更是合美术老师沈奶奶的眼缘。 沈奶奶身体不好,很早就来了苏黎世,上次两人第一次在医院见面就一见如故,这次来更是再见倾心,干脆收作自己的干孙子。 这下,夏乔就真的成了顾承恩的弟弟。 缘分这个东西,大概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说不清道不明。 这次,路飞没有来,尽管在沈奶奶的热情招待下,夏乔依然活泼闹腾,但眉眼间,还是藏着几分失落。 饭后,沈爷爷和沈奶奶去街上散步,在广场上喂喂鸽子,顾承恩出去给程阳买糖,最近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程阳爱上了甜腻腻的瑞士糖,最爱草莓口味。 天有些晚,这种时候顾承恩都是不会让程阳出门的,夏乔就担下了临时照看程阳的重任。 修养了几个月,程阳现在身体其实已经恢复很多,生活完全可以自理,更不需要人照顾,两人在房间里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程阳想打破尴尬,想了想,开口道:“高考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基本上能上央美。”夏乔外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窗外葱绿的大树,声音有些缥缈。 “你真厉害!”程阳由衷的赞美,他见过夏乔的画,姿态放纵,表现出明显个人风格的美感,而且线条和色彩都充满张力,基本功十分扎实,不像他半玩半学,纯当是个爱好而已。 “哦。”夏乔明显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敷衍地应了一句,视线转到对街的那间手工店,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喃喃自语:“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第56页 程阳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但他知道这些话肯定不是跟自己说的,便没再接话,而是试图转移话题,“明天有丹尼尔的画展,在美术馆举行,你要去看吗?” “我就是为画展来的。”夏乔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神采,掀了个白眼,“你不会以为我是专门来看望你的吧?” 门口出现端着甜点的沈奶奶,程阳眼珠子一转,“你不是专门来看望沈奶奶的吗?” 夏乔当然瞧见他突然变得甜美的笑容,连忙往后一看,张嘴就来:“是呀,探望沈奶奶是主要的,画展只是顺带的嘛。”说完朝沈奶奶俏皮的挤挤眼睛,从她手上接过托盘放在里程阳最远的桌子上,然后拉着沈奶奶的胳膊开始撒娇。 明明是187的大个子,却因为占了长相的便宜,撒起娇来一点也不油腻,反而十分的赏心悦目。 沈奶奶宠溺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就知道油嘴滑舌。”脸上却挂满了笑意。 第二天的画展,程阳没去,因为人多,他不忍心让顾承恩担心。 虽然他总是爱闹顾承恩,但他常常还是捨不得顾承恩为他操太多心,反正他也不是多热爱画画。 从头到尾,从小到大,他真正爱过的,只有顾承恩。 夏乔去看画展的当天晚上很晚才回来,顾承恩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不接,想起之前的恐袭事件,顾承恩没敢告诉两个老人,只说夏乔去朋友家玩了,自己独自去美术馆附近找了一圈毫无所获。 半夜,夏乔裹着一身酒气回来,连被瞒着沈奶奶都给吵醒了,看着醉醺醺的夏乔,连忙让顾承恩把他扶到房间里,自己去厨房给他熬点醒酒汤。 喝醉了的夏乔很安静,不吐也不闹,就是脑子有些不清醒,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也听不到人在说话,只觉得脑子一直嗡嗡作响,疼得他脑袋都要炸开了。 顾承恩接过沈奶奶给他熬的醒酒汤,把担忧的沈奶奶劝去睡觉,转身粗鲁地捏着夏乔的下巴,把汤水灌到他嘴巴里。 喝完醒酒汤,再加上被顾承恩又是拽又是捏,夏乔的倒真的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开口:“我没事,你去睡吧,小心你家程阳吃醋了。” 顾承恩见他清醒过来,便不再管他,扔下他急急忙忙地下楼,钻进被窝里搂着程阳睡觉。 被窝里的程阳挣脱他的钳制,明明白白是不高兴了,人还往外面挪了一寸。 顾承恩跟着移一寸,再次把人圈外怀里,语气充满困意的疲惫,“别闹,睡吧。” 看着顾承恩困得不行的样子,程阳心软地没再动,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气呼呼地跟着睡着了。 他睡着了,喊着要睡觉的顾承恩却睁开了眼睛,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玉般的眼睛,深情的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在他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吻,“晚安,宝贝儿。” 第二天,程阳计较顾承恩昨天为夏乔坐立不安的模样,依旧别别扭扭地跟顾承恩闹脾气。 人就是这样,他可以心疼顾承恩和夏乔之间的兄弟情谊,甚至主动去帮他们修复,但是如果顾承恩亲自去系他们中间断掉的那根红线,靠得近了,他还是会吃醋。 毕竟,他只是比自己少认识顾承恩一年而已,除去四岁前没有意识的玩闹,夏乔甚至和他拥有更多的时间。 他没那么大度,他还是会吃醋,尽管他知道,顾承恩爱的人是他。 顾承恩没有辩解,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程阳,在他不吃饭的时候,依然瞪着眼睛逼他多吃两口。 夏乔在这里待了近一个月,直到夏天的尾巴悄然而至,又到了一年一度开学的时候,三个人才打包好行李,告别两个老人,一同回国,乐乐被留在这里陪伴沈奶奶。 两人依然在原来的学校上学,顾承恩重复高三,程阳直接跳过高二直接读了高三。对他来说,高二读不读,对高考并没有多大影响,他来上学最主要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多和顾承恩待在一起。 两人在一个班之后,程阳才切身体会到顾承恩长德第二校草的魅力,不,夏乔走了以后,顾承恩已经荣登第一校草的宝座。 抽屉里永远有数不完的情书,下课总有女孩子在门口偷看,胆子大的甚至会直接走进教室,直接把礼物放到顾承恩的桌子上,虽然这些东西都被顾承恩毫不留情面的扔进垃圾桶,但依然有女生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而且程阳已经听说之前那个叫什么方子瑜的追了他好久,还给他送过饭,后来顾承恩去了瑞士,女生也考上了外地大学才无疾而终。 少了一个毕了业的方子瑜,多了千千万万个李子瑜张子瑜。程阳看着那些□□裸盯着顾承恩看得女生和抽屉里的情书,心都快泡在醋罈子里了。 “今天的作业我会让课代表写在黑板上,下课。”伴随着放学的铃声,怕老婆的班主任立刻的喊了下课,急匆匆往教室外面走。 毕竟回去晚了,搞不好得跪键盘。 这次好像轮到榴槤了,班主任一边疾走一边苦哈哈地想着。 顾承恩收拾好书包,把抽屉里不知什么时候遗漏的一个信封扔进垃圾桶,手还没松就被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阻止:“不许扔!” 声音虽然大,但听得出是一个柔美的女声。顾承恩和程阳双双回头,只见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趾高气扬地指着顾承恩手里的信封,重复道:“不许扔。”
第57页 顾承恩移开视线,手一松,信封就轻飘飘落在堆满垃圾还没来得及倒的垃圾桶里,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回座位,清好自己的东西,拉着程阳绕过女生往外走。 教室的过道本来就窄,并排站两个人难免摩擦,女生微卷的长发飘到程阳的脸上,带着高档洗发水的香味。 程阳心里涌起一阵天然的敌意,他不悦地皱皱鼻子,紧跟在顾承恩身后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顾承恩的手就被女生拉住,她高傲而坦荡地看着顾承恩的眼睛,“我叫阮婧,你隔壁班的,我喜欢你。”女生大胆的告白引来教室同学一阵起闹。 顾承恩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然后拉着程阳头也没回地走掉。 一路上,程阳都显得十分的闷闷不乐,一回到家,他就把程阳抱起来坐在沙发上,舔了舔他软软的耳根,温柔地问他:“宝贝儿,怎么了?” 程阳靠在顾承恩的胸口没说话。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趁机拉我胳膊。”顾承恩想了想,也只有这件事让程阳生气。 程阳从他怀里爬起来,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又接着埋在他怀里,语气有些可怜,“好羡慕她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告白。” 是的,尽管他们相爱,但是因为在学校,两人只能隐瞒自己的爱意,偷偷摸摸地谈恋爱,牵手都要藏在桌子里,甚至为了减少路上指指点点的眼光,在路上也要保持距离,只有回家了才能亲亲热热地回归男朋友的身份。 “那有什么羡慕的,我明天也当着全校的面给你表白。”顾承恩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要。”程阳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拒绝。 “那我们先去做饭好么,宝贝儿今天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 “好,你先去洗澡,我去做饭。” “嗯,啾。”程阳跳起来,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然后跑回卧室拿睡衣去洗澡。 顾承恩原以为昨天那个大胆的女生被他那样无情地拒绝之后,碍于面子也不会再来找他,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方面扔信件礼物的原因,不给别人留一丝希望,是解决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 只是阮婧显然不是一般的女生,从昨天她那声气势汹汹的告白就知道了。 阮婧依然每天来给顾承恩送情书和礼物,被扔进垃圾桶也不再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当着顾承恩的面背自己情书里的内容,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一天又一天的坚持,阮婧追顾承恩的事闹得全校皆知,甚至成为老师们办公室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尽管顾承恩的班主任很有意见,毕竟是个上a大的苗子,生怕被阮婧给耽误了。 但有意见也没办法,谁让阮婧她妈是校董她爸是教育局的局长呢。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人上面有人吶。 顾承恩没见过这样的女生,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冷着脸一直不搭理,礼物照扔不误。 因为阮婧的高调示爱和这些天的纠缠,程阳很不高兴,这几天都没有给顾承恩好脸色,对他夜晚的求欢行为,也十分不配合,屡次拒绝。 顾承恩没办法,再伤人冷漠的话他都对阮婧说了,但人家充耳不闻,他总不能去把她打一顿吧? 要不转学?顾承恩想了想,高三转学的话,住处和学校都得重新找,一堆杂七杂八的手续,环境也要重新适应,挺麻烦的。而且说出去被一个女生给吓走了,他也觉得挺不是个事儿。 事情陷入一种诡异的僵局。 今天早上,程阳起床的时候严重鼻塞,嗓子沙哑得话都说不出来,顾承恩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 顾承恩想着给两个人请假,自己在家里照顾他,程阳不同意,非要顾承恩去上学,说自己在家里可以照顾自己。 他最近不仅要忙着期中考试,而且要准备一个生物竞赛,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就没再坚持,给程阳做好早饭,餵他吃完之后就出门了。 程阳一个人在家里睡到十点,头也没那么晕了,想着自己很久没有给顾承恩做过饭,就扒拉冰箱找了几个菜,准备给他做个午饭送过去。 虽然学校离家很近,但是因为高三,中午休息时间有限,两人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而且因为程阳的胃,顾承恩特意跟一个粥铺窗口的厨师打好招呼,让他每天单独给程阳煮点营养粥。 煮粥反正不麻烦,再旁边单独用个小电饭煲熬着就可以,电饭煲和材料都是顾承恩买的,还每个月出一千块钱,厨师当然乐得高兴。 程阳就着冰箱里的菜,做了个番茄鸡蛋,手撕包菜和豆腐鱼汤,装在保温桶里,看了看时间,连忙换了身厚衣服,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进学校的时候被门卫拦下,因为他没穿校服,好在他带了学生证,才给放行。 ☆、第 22 章 学校已经下课,学生们都匆匆往食堂赶,他把衣服裹紧,把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跟着人潮往食堂去。 学校的食堂挺大,上下三层,每层有二三十个窗口,种类还算丰富。程阳直接上三楼去顾承恩经常吃饭的地方找他。 人刚到楼梯口,就看到阮婧坐在程阳平常做的位置,扭头亲了他的脸。
第58页 一瞬间,程阳听到山崩地裂的声音,他脑子一阵懵,脚却下意识的往后退,然后转身,拎着他的保温桶失魂落魄的离开。 你看,他连打那个强吻别人男朋友的女生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没人知道自己明明白白的主权地位。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学校后山,满山红枫,他坐在草地上,把饭菜一口一口吃掉,边吃边掉眼泪。 饭还没吃完,顾承恩的电话就打过来,但他没接。 电话接二连三的的想了很久,他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继续吃。 “真是个小可爱,哭的怪让人心疼的。”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程阳抬头,戒备地望着来人。 是一个长发及肩,容貌阴柔但身材高挑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头发规规矩矩地在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左边耳朵上戴着闪亮的蓝色方形的水晶耳钉,嘴边噙着意味深长的坏笑。 程阳感觉到来人没有恶意,便不再搭理他,收好保温桶,拿出兜里的纸巾,擦了嘴巴,擤了擤皱巴巴的鼻子,然后身子一歪,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冬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但他却好像仍然深处冰窖。 耳边回想起同学们的议论声。 “他们俩好般配呀,俊男美女就是养眼。” “是呀,而且成绩都很好呢,一个文科第一,一个理科第一。” “想了想,好像也只有阮美人和顾校草在一起,我才不捨得扎小人。” “哎,果然男神都是女神的,男神经才是我们的。” “哈哈哈……” 俊男美女呢……天作之合呢……般配呢…… 程阳想着想着,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好像沖那些女生说:才没有什么俊男美女,顾承恩是我的,他只能配我! 但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他知道男生喜欢男生是离经叛道的事,他不能让顾承恩为了他什么都放弃了,受人指摘。 比起绊脚石,他更想做顾承恩人生中积极的东西,让他拥有他喜欢的,精彩的一生。而不是因为他,一直被圈在方圆几里,百无聊赖地碌碌无为。 他胸无大志,但他知道,顾承恩有。 从小,顾承恩的学习成绩就很好,而且从来没有不完成作业,每次作业都写的工工整整,为了照顾自己,明明可以上大学的他却要重读高三,受夏乔的嘲笑。 而他只想把顾承恩圈在身边,寸步不离才好。但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太自私了,自私的自己都有些厌恶自己。 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他害怕顾承恩将来也会厌恶。 过去的七年,他都没有去找自己,是不是多少也说明,他没那么需要自己? 啊……好烦! 人总是爱胡思乱想,牵着一个线头,顺下去,可以想一捲毛线那么多的烦恼。 江一舟看着程阳变来变去的表情,一下凶狠一下哀伤一下抓狂的,觉得有意思极了。 “你不去上课吗?”上课铃声响起,江一舟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程阳见他还没走,有些不耐烦,“不上。” “哦,那我去上课了,有缘下次再聊。”说完把手插在口袋里,迈着风流倜傥的步伐走了。 程阳没搭理他,继续看着满山的红枫,风吹过的时候,树枝摇晃,枫叶轻飘飘地落在他瓷白的脸上。 计算机机房里,江一舟那张阴柔俊美的的脸出现在学生面前,“大家好,我是江一舟,新来的计算机老师。” 说完抬头在班上扫了一眼,果然没看到自己的网友,倒是看到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女生,捲曲的长发凌乱的落在背上,白皙精緻的侧脸让他不由得眯上眼睛。 这个学校,还挺有意思。江一舟对自己的这一趟行程觉得很值得。 下午四点,太阳渐渐落山,程阳才慢悠悠地起身回家。 在路上经过一个橱窗,给顾承恩买了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包在精美的盒子里。 一开门,在阳台上抽菸的人立刻转头,冷着脸看着他。 他知道冷着脸才是顾承恩的常态,但可能极少在程阳面前出现,程阳有些被吓道,皱皱鼻子,嗫喏地开口:“你怎么又抽菸了?” 顾承恩偶尔心烦的时候会抽菸,但并不上瘾,所在在程阳面前,他从来没有抽过烟。 顾承恩没有回答,而且冷言问他:“你下午去哪里了?” 程阳笑了笑,拿出手里的礼盒,“诺,给你买围巾和手套了。” 顾承恩见程阳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粗鲁地打掉程阳手上的礼盒,吼道:“打电话不知道接吗?你手机呢!” 天知道顾承恩一直联繫不到程阳,匆匆赶回家里却不见踪影的心焦。他甚至打电话去质问沈建斌是不是又出什么么蛾子了。 程阳看着散在地上的围巾和手套,再也忍不住,眼里滚出几颗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顾承恩没料到他才刚说一句,程阳就这么大动静,也慌了,本能地去哄他,“对不起宝贝儿,我刚刚太着急了,不该吼你。” 程阳没有说话,拿着保温桶往厨房走,顾承恩跟在身后想要继续哄,不巧的是,门铃这时候响了,顾承恩只好出去开门。
第59页 来的是时见,“程阳回来了吗?”他正好顺路经过这里,想着下午顾承恩给他打电话问程阳在不在他那里,担心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回来了。”顾承恩错开身子让时见进去。 “时见哥来啦?吃饭了吗?留在这里一起吃个饭吧。”程阳看到时见,热情地邀请他。 他现在不想和顾承恩单独待在一起。 “好,正好我刚刚买了螃蟹,你做个香辣蟹,我打电话给林深让他一起来吃。”时见把手里的螃蟹放到灶台上。 “好。把时梦姐也叫来吧,我去楼下多买几个菜。” “时梦那丫头出国留学去了。” “什么时候啊?” “八月份就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厨房聊着天,顾承恩站在身后,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程阳排除在外,心慢慢下沉。 半个小时后,林深来了,还带了两瓶高级红酒,他公司的客户送的。 晚饭吃的还算融洽,林深话多,一直在讲他遇到的一个奇葩客户,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时见直接笑软了腰,趴在他身上继续笑。 晚饭之后,四个人在家里斗起地主来,一直到晚上十点,林、时二人才离开,带着一沓刚从程阳手里赢过去的钞票。 重新安静下来的公寓气氛有些微妙,有点尴尬,有点侷促,又有点不安和倔强。顾承恩依旧承包洗碗的任务,程阳没事做只好抱着衣服去洗澡。 洗到一半,门开了,顾承恩走了进来。浴室里热气腾腾,程阳雪白的身体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撩得他热血沸腾。 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和程阳一起站在花洒下,手开始在他爱不释手的身体上来回抚摸。 滑熘熘的背嵴,精緻的锁骨,胸前两颗挺立的嫣红,都让他流连忘返。大手渐渐下移,正要摸到那根粉嫩的小小阳的时候,被程阳打断了。 “我不想。”程阳轻声拒绝,语气里带着难言的情绪。 顾承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如果些事不解决,他们永远不能恢复往日的甜蜜。于是,他把程阳掰过来,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耀武扬威让我只喜欢你的得意去哪里了?” 对呀,去哪里了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突然觉得很难过,他多希望时光回到小时候,虽然那时候会挨程大庆的打,但是那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顾承恩怀里撒娇,朝他讨亲亲,一起坐鞦韆,一起写作业,不会有人说顾承恩和谁般不般配,所有人都觉得,程阳和顾承恩好得理所当然。 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就像他希望夏乔永远是他弟弟,过得幸福美满,不再占据顾承恩一星半点的担忧。 程阳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花洒下面,一动不动地流眼泪,顾承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哄着他给他洗完澡,擦干之后抱回床上。 顾承恩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也觉得有些委屈,“阳阳,说话好不好。”突然,他想到那个保温桶,突然脑子一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连忙解释。 “今天中午是一个意外,她突然凑过来,我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碰到了,我后来推开她走了,要是你还是不高兴,咱们转学好不好。” 程阳抿着嘴不说话,垂在眼睑上的睫毛颤呀颤,顾承恩心也跟着颤,忍不住在他湿润的睫毛上吻下去,半天不离开,甚至伸出舌尖去触碰脆弱的眼皮。 程阳被他吻得有些发痒,呜咽一声躲开,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喜欢你碰别人,被别人碰也不行,你是我的。”白净的小脸上露出有些凶恶的表情,但因为长得奶气,就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奶猫。 顾承恩从善如流:“嗯,都是你的,只让你碰。”说完把程阳的手放在自己身下,意味深长地说:“诺,它也是你的,碰碰它。” 程阳羞红了脸,但还是听话的动起来,嘴上还在讲刚刚的事:“不许转学。”他可不想在这些事上让顾承恩因为他而一再退让。 他从来都不在乎顾承恩在哪里读书,在哪里生活,反正自己会跟着他,只要他是自己的就可以。 被他柔软的小手包裹着的顾承恩,翻身压在程阳身上,勾起一抹邪笑,“好。”然后开始适合深夜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半夜,等程阳睡着之后,顾承恩爬起来去书房写竞赛题,最近他对生物和化学格外上心,他想考医学院。 解开心结的两个人和好如初,程阳的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共同上放学的日子,阮婧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给顾承恩送情书,倒没有别的过激行为。 程阳觉得意外,顾承恩却懒得管,阮婧不给他找麻烦,他乐见其成。 周五的下午第一节课,又是计算机课,程阳挺不爱上计算机课,他对摆弄电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今天出现在讲台上面的人,有些面熟。 程阳想了想,才想起这个身穿黑色皮衣,头戴棒球帽的男人,就是那天在后山调侃他的人。 江一舟也看到了他,还朝他眨了眨眼,顾承恩看在眼里,朝讲台上的人甩了一个冷锐的眼刀子。 下课之后,江一舟拦住了程阳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哟,小可爱今天不哭,更可爱了呢。”一点也没有为人师长的稳重。
第60页 调戏的意味十分明显,顾承恩显然不能忍,一把噼开江一舟的手臂,冷声道:“放开。”顾承恩自然能感觉到江一舟不是一般的老师,多半是纨绔子弟来找乐子的。 “顾同学生什么气呢,老师只是想熟悉一下同学,上节课你们不在,错过了相互认识的机会呢。”说完眼睛朝他身后的阮婧抛去一个眼神,“是吧,阮同学。” 学校的计算机课,都是两个班一起上的。 阮婧听到江一舟的问话,面上显出明显的慌张,连忙低下头。 顾承恩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拉着程阳的手回教室,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阮婧才急急忙忙地往教室跑。 天气像个善变的女人,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却突然下起大雨,豆大的雨滴一下一下地砸在程阳的心上,在里面化开一滩涟漪。 程阳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也是一个大雨如注的天气,天上滚着惊雷,那时候程阳还没被顾家收养,他害怕地躲在脏兮兮的床底下,瑟瑟发抖,老鼠爬到他脚边,把他吓得一跳,脑袋就撞到床板上,鼓了好大一个包,他又疼又怕,还不敢放声哭,一直捂着嘴小声呜咽。 又一个惊雷从外面闪过,黑黢黢的柴房一下子亮了起来,正在他吓得不行的时候,顾承恩来了。 那时候的顾承恩还很小,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小孩,浑身淋得湿透,在门口喊程阳,语气急促还带着冷颤。 程阳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松嘴,欣喜的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承哥哥,我在床下面。” 顾承恩蹲下去,打开手电筒往里照,程阳那张脏兮兮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嘴角还咧着笑。 “好了,我来了,别害怕,快出来吧。”顾承恩在外面喊他。 程阳犹犹豫豫地从床下爬上来,一身的灰就往顾承恩湿淋淋的身上扑,被顾承恩眼疾手快地推开:“等会,我把湿衣服脱了。” 他先用毛巾把程阳擦干净,然后把自己拖到只剩秋衣秋裤才勉强不湿,抱着程阳钻进被子里,哄着他:“阳阳,别怕,咱们睡觉。”再有雷声闪电的时候,顾承恩就捂着他的耳朵,给他哼摇篮曲,渐渐的,程阳安下心来,缓缓入梦。 大概是上辈子做过太多太多的好人好事,这辈子才能从出生起就认识顾承恩,无知无觉地走进彼此心里。 小王子就算离开了自己的家园,遇见过许多人,但让他心心念念的,始终是那个曾经被他温柔呵护过的玫瑰花。 后来,在顾承恩离开以后,他已经不那么害怕打雷,他常常一个人躺在满是顾承恩画像的房间里,听着窗外雨声涟涟,雷声滚滚,心里却无动于衷,入目可及全是他的脸。 还好今天只是下雨,并没有打雷闪电,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进顾承恩的怀里。 早就枝叶稀疏的梧桐树,在这场大雨中,掉光了自己仅剩的枯枝残叶,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受尽雨水残暴的沖刷,显得有些可怜。 放学的时候,雨没有停,两人都没有带伞,只好躲在教室里等雨停。教室里有很多没有带伞的同学,七嘴八舌地抱怨这场突然的大雨带来的诸多不便。 这时候,阮婧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伞往程阳怀里一塞,“我多带了一把伞,你们赶紧回去吧,他明天还有竞赛要参加。”说完就甩着妩媚柔软的长发,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群下楼。 程阳拿着伞,不知道是该撑还是不该撑,按他的性子,应该当场把伞扔进垃圾桶,但是想起她的话,又有些犹豫。 自己草木皆兵的样子,实在太难看。程阳想着,便拉着顾承恩的手,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撑开伞递到顾承恩手里,“你太高了,我撑不够。” 说完,两个人紧贴着躲在伞下,亦步亦趋地走进雨幕中。 刚走到校门口的石狮子旁,顾承恩就看到了沈建斌的车,在他走近之后,车还打起双闪,惹来后面路人的怒骂。 ☆、第 23 章 顾承恩拉着程阳上车,拉开车门才发现,沈建斌坐在上面。 那这就有点尴尬了,门已经拉开,外面还下着大雨,再走有些不合适,索性自己先坐进去,然后把程阳抱在自己腿上。 他不想让程阳坐副驾,程阳不喜欢,会没有安全感。反正沈建斌早就知道自己和程阳的关系,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沈建斌看到他放肆的行为,只是有些不悦地咳嗽一声,并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人在军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早就司空见惯,他之前的生气,更多的来自于作为父亲的尊严。 顾承恩越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他就越看他不顺眼,想给他找点不痛快,就像小时候男孩喜欢女孩,不好意思说,只能通过揪辫子惹她不高兴的事情来引起他的注意。 感情是不同的,但都是这么个道理。否则,后来他也不会只是把程阳关了两天,什么事也没做就送出国,还是送到让顾承恩能找到的瑞士。 “回去吃个饭吧。”沈建斌开口,顾承恩看了一下程阳,见他同意,自己也没有意见,汽车就在路口调转方向,朝大院行驶。 两人一到家,沈建斌就让两人去洗热水澡,下来之后,三人坐在餐桌上,吃了一顿难得和谐的晚餐。
第61页 沈建斌问他的境况,顾承恩虽然有些不耐烦,但都一一回答。程阳一直默默低头吃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打破这场难得的交谈。 这顿饭吃完已经快九点,雨还没停,外面一片漆黑,顾承恩便带着程阳在这里住一晚。住的是他以前的房间,阳台正对着夏乔房间的阳台。 房间陈设很简单,古老的红木家具,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桌很大,厚重而古板,让他想到了法院的那个大桌子, “承哥哥,沈叔叔接受我们了吗?”程阳趴在顾承恩胸口,玩着他的手指。 “应该吧,我也不清楚。”顾承恩对沈建斌的态度也有些捉摸不透。 “不管他接不接受,我们都会在一起,所以别害怕。”顾承恩安抚着他的不安。 “嗯。”程阳翻了个身,躺在枕头上,突然好像看到隔壁阳台上有人影,“承哥哥,那里是不是有人啊?”顾承恩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隐约看到两个□□交叠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把程阳的脑袋转过来,“没事儿,可能是夏乔在哪。” “夏乔住这里?”程阳惊讶地看着他。 顾承恩捏了捏他的鼻子,“是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呀,他父亲也是军人,和沈建斌是战友。” “那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吗?”程阳有些吃味。 顾承恩哪里会听不出来,连忙表衷心:“没有,刚开始一直在跟沈建斌吵架,基本上不出门,上高中以后,我就搬出去了。” 程阳的脸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哼,骗人。”话是这么说,却不自觉扬起一个醉人的笑容。 顾承恩没有再辩解,直接翻身压到他身上,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对他独一无二的的爱。 早上顾承恩出门去参加比赛的时候,程阳还没醒,想着反正是周末,就让他接着睡。 程阳醒过来已经快中午,浑身酸疼的他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直到肚子饿得叫起来,才爬到浴室里洗了澡下去吃饭。 阿姨见他下来,连忙问他要吃什么,他拒绝了,拿着阮婧的伞回到翡翠城都。 不想做饭的他趁着顾承恩不在,叫了一个水煮鱼的外卖,然后又扑到床上开始睡觉。 顾承恩回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还没吃完的水煮鱼外卖,肺差点没气炸了。 跟他说了胃不好不要吃辛辣的,不要吃外卖不干净,非不听,上赶着作死! 他放下手中的考试袋,径直走到放门口,推开房门就看到程阳那张可爱无害的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红扑扑软乎乎的,让人想去捏一下,比较一下到底是被子软还是他软。 虽然顾承恩早就直到是他软,还是走上前去,狠狠地捏着他的脸。 “唔……”程阳在睡梦中疼醒了,拉着那只让他疼痛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顾承恩那张迷人的俊脸,傻乎乎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承哥哥,你回来啦。”可爱的要命。 这种时候,就算顾承恩有十分怒火,也被灭了七分,仅存的三分化作一句不甚严厉的责骂:“谁让你叫外卖了,还吃水煮鱼?不要胃了是吧?” 程阳还有些没醒,脑子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张嘴就来:“不要胃,要你。” 顾承恩听到这话,灭掉的七分怒气化作十三分,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生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顾承恩最看不得程阳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程阳被他打懵了,捂着被打的地方,有点疼,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话还没说眼泪就掉下来:“你打我。” 顾承恩没有被他的眼泪骗到,反而被他不当回事的态度气到,打也不捨得下狠手,骂又没有用,气得转身就走,去书房消火去了。 正在气着,顾承恩的手机响了。 “餵。”顾承恩语气明显有些不好,电话那头的夏乔有些愣住了。 顾承恩见他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秒钟,手机又响了,“有事快说。” 夏乔这次不敢犹豫,急忙出声:“你和程阳第一次做的时候出血没?” 顾承恩啪的一声又挂了。 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顾承恩没接,第四次的时候,觉得夏乔可能真的有事,又接通了。 “你挂电话干嘛呀,我问你问题呢。”夏乔不敢在拖拉,直接开口。 顾承恩想了想昨晚阳台上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影,心下瞭然:“你把路飞操出血了?” 夏乔有些嗫喏,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是。 “他不想去医院,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不知道用什么药好。” “做个爱还把人操出伤来,等会,我打个电话给你问一下。”挂完电话之后,他打给之前一直给林音治病的家庭医生,然后把药名发给夏乔。 他碰程阳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的,就算是第一次,也只是有些红肿,但并没有出血,后来他受伤,顾承恩一直顾及他养身体,越发小心起来。 想到这里,他的怒火又涌上来。 但是想了想,要是他真的一直乖乖听话,自己又会太心疼他。 人吶,真是个奇怪的物种,这也不行,那也不愿,要真的能把人生平衡的完美无缺,那也不是人生了。
第62页 程阳端着咖啡在门口站了好久,从顾承恩放下电话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咖啡都凉透。 他把咖啡放在靠近门口的小茶几上,然后嗫嗫喏喏朝顾承恩又去。 背对着他的顾承恩转动椅子,就看到程阳这幅畏手畏脚的小媳妇儿样。 小媳妇儿程阳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歉:“承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顾承恩依然冷着脸不说话。 程阳大概是被顾承恩这样子吓坏了,最近顾承恩总给他摆臭脸,自己心里也忐忐忑忑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乖,恃宠而骄惹他生气了。 他只好自己爬到顾承恩腿上坐着,搂着他的脖子继续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吃外卖,只吃你给买的东西。” 顾承恩依旧沉默:这种保证都说一百遍了,每次还是照犯不误,他都懒得应承。 程阳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搂在怀里,手依然搭在扶手上,根本没有碰他的意思,心都凉透了,小嘴一瘪:“承哥哥不疼阳阳了。”那语气委屈的呀,跟顾承恩家暴了他一样。 顾承恩被程阳恶人先告状这一招气笑了,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把他拎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程阳心灰意冷,也没有招了,连眼泪都对他没有用的话,那应该是真的不爱了吧。他没有再追上去,而且独自走回房间,拿了一点点钱和手机,大晚上的离家出走了。 上了个厕所就丢了老婆的顾承恩急得呀,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找,出门前还不忘给程阳带上一件羽绒服。 外面天冷的狠,北风呼呼地吹,程阳冷得缩了缩脖子,刚走不到五百米,想着承哥哥如果知道自己离家出走肯定会更生气,说不定会真的不要他。 越走越觉得不安,急急忙忙地转身往家里走,想给顾承恩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只能加快步子往回跑。 北方的冬夜里,路上行人匆匆,谁也没注意这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白净男孩子,都急着往家里赶吶,不然回去都不用吃饭了,被这北风餵饱啦。 刚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又害怕顾承恩生他气,于是委屈巴巴地蹲在自家门口,可怜见的。 急着媳妇儿的顾承恩,一拉开门就看见媳妇儿在门口蹲着呢,脸上染了一层冷霜,鼻头冻得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个兔子。 “承哥哥。”程阳一听见门开的声音就歪着头,看到是顾承恩出来找他,就知道顾承恩还是疼他的,心里有些高兴起来。 顾承恩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给他一点点冷脸都要离家出走,真是个小祖宗! 他把手里的羽绒服放在门口的衣架上,朝他说:“进来,别又感冒了。” 程阳一听这话,心里的底气大了起来,得寸进尺地伸出胳膊:“抱抱。” 顾承恩连忙走上前,把他抱回屋里,长腿一勾,把门带上,生怕他多吹一秒钟的风。 顾承恩拿来干毛巾给他擦脸,但一直没说话。他对程阳这种做了错事还离家出走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是他不敢再骂他,不然下次再离家出走,他上哪找人去。 程阳坐在沙发上,捧起顾承恩的脸,认认真真地给他道歉:“承哥哥,对不起,我刚刚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才,才走的,但是,我刚走到小区门口,我就回来了。还有,我真的真的保证不再乱吃外卖了,我肯定会把身体养的好好的,我还要陪你走一辈子呢。” 顾承恩看着他,嘆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下次,就算不高兴了,也不准离家出走。”他看着他,摸着他的眼睛:“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刚出生的时候,就会朝我笑,要抓我的手,我的心啊,早就被你拽在手心里了。”顾承恩温柔的眼神让程阳沉溺其中。 那些曾经的长辈们曾经给他说过的埋汰话,关于程阳的,事无巨细,他都一点一滴记下。 曾经啊曾经…… 小楼房里的日子,看报纸的顾父,一丝不苟却温柔的顾母,相拥而眠的稚嫩少年,都随着时间和命运的流转,一去不复返啦。 “那你以后别吼我,也别不理我,就算我做错事,你也要原谅我。”程阳趁机撒娇。 “好。”顾承恩的声音有些哑,一个好字说得心甘情愿,带着失而复得的如释重负。 程阳心疼他,主动抱着他的头,学着他曾经的样子,在他唇上一下一下的亲吻。 “我保证,再也不离开。” 程阳这辈子唯一一次离家出走,以行程不足五百米告终。 周一上学的时候,程阳把伞还给阮婧,“谢谢。” 阮婧看了看周围,“我们过去说话吧。”然后把程阳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程阳甩来她的手,她也丝毫不介意,看着程阳的眼睛,十分真诚:“对不起。” 程阳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阮婧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掖不住,“那个,我之前不知道你和顾承恩的关系,才那样的。我是喜欢他,但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之前给你们造成困扰真的对不起。”说完之后,抬起漂亮的凤眼,朝程阳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虽然我喜欢他,但是,我祝福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第63页 程阳狐疑片刻,并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阮婧倒也大方,坦坦荡荡地让他怀疑地打量自己。 “你怎么知道的?”程阳问她。 “自己观察到的,刚开始我还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我去找顾承恩你都低着头,有一次无意间我看到你看着我时的恨意,吓了一跳,然后仔细回想你们相处的日常,就很容易才出来了。”她十分坦然的表达自己的观察结果。 “他给你打伞,他自己湿大半还要把伞往你这边靠,打不通你的电话立刻就从课堂上逃课,单独叫人给你煮粥,把围巾给你系,盯着你吃早饭少吃一口都会哄着你继续吃,上次有人在背后说你娘们儿被他直接抓到厕所揍得鼻青脸肿。没有哪两个普通的男生朋友会做到这种地步的。我又不傻,自然看的出来。” 程阳突然有些忧心,既然阮婧看得出来,那是不是代表,别人也看的出来。 阮婧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你们在学校,还是稍微收敛点,我知道他家挺有背景的,但是这是学校,总是会受人非议指指点点,而且……”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那新来的计算机老师好像也看出来了。” 程阳回忆起那个面相阴柔的高瘦男人,和他打量自己时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对着阮婧再次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要好好在一起呀,这条路挺难走的。”阮婧善意的提醒,她表哥就是个例子,当初为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后来人家扛不住家里的压力结婚了,表哥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她打小就跟表哥关系很好,他自杀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震动,所以这次,她能退出地这么潇洒。 他们俩已经够艰难了,她不想再给两个人添堵。 程阳道谢完了之后,就回了教室,阮婧站在走廊,扶着栏杆,看着楼下穿越半个操场给程阳买牛奶的顾承恩,长嘆一口气。 “你这是在为自己的情敌嘆息,还是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明恋嘆息呢?”身后传来江一舟魔鬼般的声音,阮婧的背嵴一僵,没有说话,脚步匆匆地离开。 江一舟一把拉住她,调笑:“怎么,都对人家这样那样了,想不负责任?” “那只是一场意外。”阮婧咬牙切齿,“而且,你吃亏了吗,我也没让你负责。”都怪那场酒后乱性,如果不是在确定了顾承恩和程阳的关系之后,心里太乱,误打误撞走进一间酒吧,也不会被人灌醉下药,也不会让江一舟有机可乘。 但是,那天如果不是江一舟,她想想那几个对她流口水的大腹便便的油腻老男人,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更惨。 江一舟人虽然烂,至少皮相还是不错的。 她向来性格坚韧,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是不会因为一场意外而结束自己美好的人生的。 “你可以让我负责呀,我会负责的。”江一舟那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说得陈恳,就是笑得太像一只老狐狸。 “我不需要你负责,也请你不要打扰我,忘了那一晚。”阮婧甩开他的手。 江一舟突然伸手一拉,把她拉到靠近自己怀里的位置,以一种要抱不抱的暧昧姿势,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可是,你的滋味太美妙了,让我流连忘返。” 阮婧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瞪着漂亮的凤眼走掉。 江一舟这个老狐狸,现在他背后,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盯着阮婧包裹在厚重校服下的窈窕身影看。 ☆、第 24 章 这下楼的时候,江一舟正好碰到给程阳买牛奶回来的顾承恩,以为他多少会给自己个老师一点面子,说句“老师好”,结果人家压根不鸟他,完全当做没看见。 但江一舟用他国际着名黑客的名声担保,那小子绝对看到他了。 还真是高冷,江一舟在心里骂道。 不过当初要不是他这别具一格的高冷,自己也不会对他产生兴趣。他虽然是个着名黑客,代码码得贼熘,但那款游戏,不知道怎么,就是玩不赢顾承恩,简直侮辱他国际着名黑客k的名头。 因此就对这个人产生兴趣,甚至查过他的id,所以在顾承恩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把顾承恩的家庭住址家庭关系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调查完之后,他就对这个当时才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格外感兴趣,时常没事儿就去招惹他,毕竟是孩子,被他招惹毛了也会回几句。 而且,在玩游戏上,两人都是好手,那段时间顾承恩跟顾父闹得凶,非要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例如不学无术。 游戏这个东西,只有玩上瘾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所以顾承恩从来都不知道其中的妙处,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打发时间和攻击对手的武器而已。 有一次,两人合作拿下了全服联赛第一,鲜花和恭维的簇拥下,放松下来的顾承恩对这个神秘的网友多了几分接纳,毕竟是个孩子,再坚强冷漠也有卸下心防的时候,被他勾引着讲了几句真心话。 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两人都不是八卦的人,江一舟不八卦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顾承恩不八卦是因为他压根不感兴趣。 因此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那时候顾承恩也没有朋友,除了隔壁那个总是黏着他的混血男孩,这个人算是他少数能聊上几句的人。
第64页 所以后来,他没有玩游戏后,两人也互相加了联络方式。 这小鬼,又臭又硬,比以前更难搞了。江一舟暗自咋舌。 时间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铃声悄然逝去,转眼间,这学期已经进入尾声,期末考试前一周,学校对高三同学做了一个动员大会,同时举行一个联欢会,以此来放松学生紧绷的神经。 联欢晚会上,阮婧作为主持人穿着露肩礼服,尽管礼堂有暖气,但因为面积大,所以还是有些冷。 程阳和顾承恩坐在台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上又唱又跳的男生女生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穿那么少,不怕把自己给冻死了。”耳边传来江一舟低沉的声音,程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舞台角落候场的阮婧。 江一舟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座位,再回来的时候,程阳下意识地望向舞台角落,阮婧身上多了一件超大的羽绒服,还是男款。 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始终觉得,江一舟不是个好人,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之流。 在学期期末的时候,几乎一学期没见的夏乔中午露面,因为他的画展在一推又推之后,终于在寒假来临的时候开展,日子是1月18号,正是a市最冷的时候,寒冬腊月,街上都没几个人,在一条不起眼的街上,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年轻画家,开了他人生不知道第几个无人光顾的展。 程阳作为亲嫂子自然要携着他亲哥去给他捧场,时见也在百忙之中也带着自家老公前来光顾,甚至连夏乔曾经的“情敌”时梦正好回国探亲的时候来凑了个人头。 狭窄的画室里,除了偶尔经过的路人来看一两眼,画室里全是“托”,还是自愿免费的那种。 免费的托们在画室里待了没多久,觉得无趣,提议去这附近的酒吧玩玩,被顾承恩以“程阳未成年”为由拒绝,最后时见妥协,找了家ktv唱歌。 而画展的主人,自己开的展,挺着也要开下去,不然对不起盖在“无聊画室”上那条红色的横幅。 众人无情的挥挥衣袖,带走一身的艺术气息,挥挥衣袖离他而去,横幅上的“无名画家夏乔先生《追逐》主题画展览”的黑体字在风中凌乱。 好在还有一个讲良心的路飞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解闷儿。 夏乔歪在沙发上,路飞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脑袋趴在他的胸口,画室偶尔有人来,他们俩也丝毫不介意,完全当做没看到。 有时候会有人问夏乔的艺术灵感来自于哪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也不像别的画家那样耐心谅解,要么装作睡着了,实在不行里惜字如金地吐几个字。 比起画室里清冷而温馨的安静,ktv就显得格外热闹,以前就知道时梦闹腾,没想到还是个麦霸,几乎从头唱到尾,不管会不会唱,都不带停的。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有自己点的歌就去唱,没有就坐在沙发上聊天,只有程阳,从头到尾一首歌都没唱过。 时见不乐意了,“程阳,你去唱首歌呗。” “我不会唱。”程阳说的是实话他平时听歌都听得很少,更何况唱歌。 “随便唱一首,来ktv哪能光坐着呀。”时梦也难得地放下手中的麦,朝他招手。 程阳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有首歌可以唱几句,便不负众望地移步到点歌机。 他点完歌后,时梦直接给他置顶,然后把自己这首歌切掉,屏幕上出现硕大的三个字《宝贝》。 顾承恩看着程阳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的侧脸,不自觉弯了嘴角。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程阳一开嗓,就让时见后悔教唆他来唱歌了。 那调跑的……跟九曲十八弯似的…… 时见无奈地和林深对视,林深心领神会地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顾承恩看着跑调跑到夏威夷却不自知,唱得怡然自得的程阳,觉得好笑,从目瞪口呆无从下口的麦霸时梦手中要来话筒,开始和他一起唱。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顾承恩的嗓音低沉而又磁性,比原唱降了好几个调,声音没有女生的甜美,但多了十分男生的温柔,听得人想睡觉。 这首歌是最近顾承恩用来哄程阳睡觉的,每次他唱这首歌,程阳都会不再闹腾,乖乖地趴在他胸口,安静地睡觉。 时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人撒了一脸狗粮…… 自从她回国,狗粮就没断过,在家吃亲哥的狗粮,出门还要吃朋友的,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下午五点整,夏乔敷衍完最后一个观展者,锁好画室的门,搂着路飞的肩膀,站在门口看了看横幅,然后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路飞看着他径直的下巴,暗想:我追着他满世界跑了大半年,他却用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让我束手就擒,好像有点吃亏。不过,比起能得偿所愿,那点亏吃的可以忽略不计。 反正我爱他,不是吗。 这么一想,路飞下定决心把那些深夜的眼泪忘却,换回自己熟悉的笑容,去拥抱这个让他得偿所愿的人。 两人赶到ktv与大部队汇合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唱了一下午,除了程阳,大家的嗓子都有些哑,最严重的属时梦,几乎要说不出话。
第65页 面对如此惨状,能选择的晚餐已然十分受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时妈妈的餐厅,让厨艺做几个清淡的菜色。 时妈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着一身驼色的大衣,腰带一系,勾勒出曼妙身姿,走进包房,先是给大家打了招呼,然后点了点时梦的额头,笑着责骂道:“你呀,再吃就真成了猪啦。” 时梦不满的回击,“哥吃的比我还多,怎么没见你说他。” “你哥有人管着呢,哪轮得到我操心。”时妈妈扫了一眼林深,漫不经心地说。 这话一说,就算是接受林深这个儿婿的身份了,突如其来的好运突然砸到时见身上他却呆愣着,忘了伸手接。 好在旁边的林深反应快,帮他接住,不然他得遗憾一辈子,“谢谢阿姨,我会好好管着他的。”难得正儿八经的神色。 “滚,我管你还差不多。”醒过来的时见不满地给他一下。 林深早就习惯了他温柔的暴力,也不恼,权当情趣了,宠溺地看着他。 时妈妈看着两个人,眼睛有些发酸,这长达十年的拉锯战,终于要落下帷幕。 父母子女之间的矛盾,小时候,大多是孩子妥协,因为孩子少有决定权,父母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尊严,长大以后,往往妥协的是父母,年纪大了,心也跟着老了软了,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 她也曾经幻想儿孙满堂,膝下承欢,但她自己也没能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庭,又何苦一直为难孩子。 只要他们以后过得开心,也不枉自己曾经拼命把他们带到人世一场。 她怕孩子们玩的不自在,说完就离开包房,还特意吩咐服务员不要去打扰他们, 今天,因为林深终于有合法身份,以及夏乔的画展完满结束,几个人高兴坏了,哪里还管嗓子养生什么的,只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方能不负今日双喜临门的喜悦。 当然,就算在全世界都举杯同庆的时候,程阳也是不能喝半口酒的,乖乖喝着果汁,还是热过的那种。 顾承恩也没喝多少,他总是很克制,因为他要时刻照顾身边的小孩。 时见笑话他哪里是程阳的男朋友,爹都没这么上心的。 顾承恩笑了笑,没说话。 可不就是爹么。他自己知道,程阳对他除了爱情,还有对亲情的依赖,和一般孩子依赖父母别无二致。 他丝毫不介意,甚至甘之如饴。爱么,总要有个源头,管他源头是什么,只要最后是爱就好,而且他从小就习惯照顾程阳,如果说程阳对他是依赖,那他对程阳,又何尝不是。 程阳父母缘浅,那就让自己代替他的父母,给他所有的宠爱和照顾,让他的情感杯子里,比起别人只多不少,就算要倾尽他所有的情感去填满,他也在所不惜。 反正往后余生那么长,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爱。 喝多了的几个人十分亢奋,吵吵嚷嚷地差点把包间都掀了,站在门外的服务员紧张兮兮,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一眼。 夏乔和时梦虽然冰释前嫌,赵翊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不痛快,想想他的处男之身,居然葬送在那个人渣身上,不仅噁心自己,还让路飞难受。 两人邻位而坐,夏乔这人爱憎分明,一点也没有因为时见揍他的时候迁怒时梦,反而觉得时梦也挺不幸的,遇上那么个人渣。 时梦因为自己对夏乔的误会和偏见而深感愧疚,两人一个为同病相怜,一个为排解愧疚,不停地相互敬酒,道歉的道歉,安慰的安慰,要不是路飞拦着,搞不好得三叩九拜直接入洞房。 被路飞拉回来的夏乔,便把喝酒的队友变成路飞,撒泼耍赖让路飞陪他喝酒,从没喝过酒的路飞阻拦失败,被强行灌了一杯,当场倒在桌子上。 从此他们几个人出来喝酒,讨论酒量的时候,都是用路飞计量的,毕竟一杯倒好计算。 林深那个大流氓,趁着时见喝多了,借着酒劲占时见便宜,大手隔着毛衣在背后不断揉搓,嘴巴含着他温凉的薄唇吸吮,还发出啧啧水声,透着难言的□□。 顾承恩看着他们那样,就怕两人忍不住在这里干柴烈火,还没来得及制止,来给大家送甜点的时妈妈就石化在门口。 顾承恩咳嗽一声,一巴掌拍在林深的背上,林深一惊,抬头就看到时妈妈无法形容的表情。 林深紧忙坐正,还把瘫在他身上的时见扶正,奈何喝醉了的时见尽管意识不清,还是对林深这个推据的动作弄得很不悦,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非要黏在他身上。 林深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甜蜜的负担!不敢再惹他,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么蛾子,然后朝新晋岳母讪讪一笑,“阿,阿姨。” 时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有些尴尬,把甜点放在桌子上,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在,在外面,还是克制点,影响不好,遭人诟病。” “好,好。”林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明显不是因为喝多了。 顾承恩还从没见过林深如此狗腿乖巧的表情。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粗爷们儿的形象,此刻颠覆成一只大型兔子模样,让顾承恩觉得很可乐。 时妈妈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着不想走开,还是被时梦那个丫头给拉开的。
第66页 “妈,后厨的张哥今天在吗?”醉醺醺的时梦摇摇晃晃地朝时妈妈扑过去。 时妈妈立刻被女儿转移了视线,“不在,他回老家了。看你,喝成什么样子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去灌醒酒汤。 惊魂的画面终于被打破,神经高度紧张的林深松懈下来,人也清醒了,背后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虚脱了,好在时见乖下来,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睡觉。 程阳倒是一直都乖乖地吃顾承恩夹在他碗里的菜,慢悠悠地喝着果汁,看着大家热闹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高兴。 好像,他第一次体会到,有朋友的感觉是什么样。 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肆无忌惮聊天,有人取笑你你也不会生气,因为你也会取笑他,你们以一种舒服的方式交往,就算吵吵嚷嚷你也不会觉得烦。 上帝为他打开了生活的其他可能,除了顾承恩完完全全的爱情,还给了他别的不甚浓烈,却轻松自在的情谊。 呵,朋友呢,那就闹呗,吵呗,反正是朋友。 是朋友吧?是朋友。 喝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程阳心想。 最后,还是时妈妈叫了两个伙计,分别把几个人送回家。 还没放假的时候,沈建斌把翡翠城都那套房子还给他了,为了让他放心,直接把房子过户给他,顾承恩不想要,但不想因为房子的事闹得不高兴,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解一些,程阳当天就拉着顾承恩搬回去。 所以司机把他们送到小区楼下,顾承恩和程阳一人扶一个,把两个醉鬼弄回家,扔在书房的小床上,然后双双累瘫在沙发上。 “好累呀。”程阳趴在顾承恩身上哼哼。 “嗯,夏乔那厮太重了,真该把他扔在外面。” “嗯,还有路飞,一起扔了。”程阳十分认同。 “承哥哥,今天好开心呀。”程阳继续说,“就像过年一样开心。” 顾承恩知道他说得过年是哪次,伸手在他头上摸着,带着一嘴的酒气,亲在他漂亮的眼睛上。 “嗯,阳阳以后要一直开心。” “我想要一直有你。”程阳嘟着嘴撒娇。 “会的,我保证。” “哼,骗人。”小时候被承诺骗过的程阳,就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记得那次让他难受七年的“欺骗”。 “对不起。”顾承恩再次道歉,为了挽回程阳的信任,他可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幸好,他还来得及。 今年过年的时候,顾承恩把程阳带回军区大院,沈建斌嘴上不说,但顾承恩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城里不让放烟花,家里通常都是沈建斌一个人,也没做什么装饰,只是简单了贴了一些对联和福字,晚上煮了饺子,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饺子一边给远在瑞士的爷爷奶奶拜年。 刚结束视频,饺子吃到一半,有人敲门,顾承恩去开门,隔壁的夏叔叔带着夏乔来串门来了。 “新年好新年好。”夏正新拉着老战友的手,乐呵呵地笑。 “好,好,咱俩好久没见了吧?你什么时候回的?”沈建斌也很高兴。 “才回来没两天。”夏正新瞥了一眼电视,“春晚有什么好看的,来,咱们去下两盘。” “走着!”沈建斌乐得眼睛都笑没了。有什么比年过半百,得一知心棋友更让人高兴的事呢。 两个大家长窝进书房里下棋,夏乔不停地摁着手机,笑得跟个花孔雀一样,一看就知道在跟路飞发简讯。 顾承恩就比较幸运了,直接把程阳拉到怀里抱着,心满意足地看着春晚节目。 新年倒计时,电视机传来倒数的钟声。 3……2……1…… 灿烂的烟花在屏幕里盛开。 “新年快乐。”顾承恩在长短指针同时指向12的时候,吻上程阳。 “新年快乐。”被吻住的程阳嘴巴被人控制住,囫囵吐出四个不清不楚地发音。 夏乔匆匆穿上鞋袜,招呼也没打就匆匆往外跑。 有人在楼下等着他。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岁岁常相伴,岁岁年年长相守。 大年初五,顾承恩带着程阳再次回了程家村,沈建斌有些不悦,但没有阻拦。 元宵节之后,就要开学了,最后半学期,学校抓得很紧,学生们埋头苦干只为这最后一博,全校最轻松的人,应该就是程阳了。 即使忙得昏天黑地,顾承恩都不会忘了给他买牛奶,哄他吃饭,他还丝毫没有学习压力,作业能写多少写多少,累了就趴在挑灯夜战的顾承恩腿上趴着睡觉,考试不管考多少分,都不会抱怨也不会高兴,大多数时间都背着一个画板,待在画室里画画,简直是长德史上最佛系的考生。 顾承恩的第二个高三很快在无数的试卷中结束,高考结束当天,他们就开着车回了x市。顾承恩在寒假的时候就拿了驾照。 那个夏天,两人一直待在那里,两个人白天一起打扫房子,一起开车去镇上採购,一起打理花花草草,一起在后山的河水里游泳,一起在村里散步。晚上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留下爱的身影,卧室,客厅,厨房,阳台,天台,还有……鞦韆。
第67页 夏天的夜晚,天空是深蓝色的,上面挂着皎洁的月亮和满天的星星,周围草丛和树上不停地传来蝉鸣和蛙叫声,鞦韆前前后后的摇晃,咿咿呀呀响个不停,上面交叠着两个放纵的少年。 高大的男人光裸的背上爬满纵横交错的抓痕,瘦小一点的衣着整洁,只露腰下一小节,挂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叫声,细细的、带着羞怯的呻、吟。 那个夏天,星星和月亮都见证了,他们无数个纵情的夜晚,就连在屋里做,都要开着窗户,生怕清风听不到,生怕月亮见不着。 他们爱得那么坦荡,像风一样真诚,像月光一样纯洁,像满天的星光一样热烈。 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顾承恩直接报了a大医学院,以他的成绩稳录,程阳分数差,但因为有美术加分,报了个离a大近的专科艺校,学的服装设计。 a大要求大一必须住校,程阳的学校却管得没那么严,只要交了钱就行,至于是不是住校,只要在查寝的时候人在就可以。 犹豫再三,顾承恩还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给程阳住,自己有空也会去陪他。医学院的学业繁重,很多时候,顾承恩连周末都待在图书馆,程阳担心他太辛苦身体吃不消,还曾经抱怨:“承哥哥为什么不选一个轻松一点的专业呀,你最近瘦了好多。” 那时候刚从图书馆回来的顾承恩牵着程阳的手,严肃而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我要照顾我的宝贝。”眼里的情愫让程阳的心软的一塌糊涂,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没有抱怨过,只是增加了自己去给他送饭的频率。 在林深的帮助下,程阳在网上好了一些插画的工作,最近自己也在准备接一个漫画连载,日子渐渐过得充实起来。 程阳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期待余生,原来人生只要拥有某个人,未来就会变得如此可期。他知道相比于很多人,他是幸运的,能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将他视作宝贝,愿意跟他共度一生。 他会感激上苍,并祈祷他,让自己一直是顾承恩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林深、时见,夏乔、路飞的内容写的少是计划开副本或者番外的,但是具体开不开,我也不是很确定了,如果看的人多,估计会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