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迷踪3:终极魔王》 第1页 [悬疑惊悚] 《末世迷踪3:终极魔王》作者:[美] 蒂姆·莱希 杰里·詹金斯【完结】 内容简介 失踪事件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年了。在那灾难性的一刻,地球上数百万人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其他东西却原封未动。航空公司飞机驾驶员雷福德·斯蒂尔当时正驾驶着一架大型喷气式客机返回芝加哥,机上载有三百名旅客与机组人员。飞机起飞时,机舱内所有座椅都坐得满满的,但顷刻间却出 现了一百多个空位。座椅上留下的只有失踪者的衣服、首饰、眼镜和鞋袜。 七年灾难期已过去四分之一,在强人卡帕斯亚的领导下,世界共同体完成强制性全球裁军。为了报复美英武装的叛乱,卡帕斯亚下令对芝加哥等大城市进行大规模空袭。身为机长的雷福德虽然知道内 情,但囿有在于卡帕斯亚身边,只能在电话中只言片语提示女婿巴克与女儿切丽尽快离开。世界共同体元首卡帕斯亚下令去罗马,接回首任“世界统一宗教”最高教首,在飞机上他酝酿着统一世界的更大阴谋。这时《启示录》上预言的大地震爆发了…… 主要人物 雷福德——技术超群、为人正直、头脑敏锐的资深机师。大失踪事件后成为热心的“灾难之光”成员。后来亦因特殊考量而担任尼古拉所属“世界共同体一号”专机机长。妻儿皆神秘失踪,与女儿切丽相依为命。 阿曼达——“大失踪”事件后,主动来到新希望村,表示痛悔,成为信徒,后与雷福德结为夫妇。 哈蒂——原泛大陆航空公司空服员,对雷福德机长颇有情意,后成为尼古拉的私人助理兼情妇,旋被抛弃。 切丽——雷福德之女,美丽聪慧,母亲与小弟同时失踪后,由强烈抗拒转而成为“灾难之光”成员。与巴克深相爱恋,终成眷属。 卡梅伦·威廉斯(巴克)——《环球周报》王牌记者,写过多篇得奖封面报导,见多识广,精明干练、富正义感,受到各界赏识。大失踪事件后成为“灾难之光”秘密成员。后在特殊考量下出任“世界共同体”元首尼古拉辖下的传媒主笔。 本·朱达——住在耶路撒冷的犹太拉比,精通22种语言,是受人敬重的学者,因在电视台直播“弥赛亚预言研究计划”成果而受全球瞩目。早年曾受教于钱姆·罗森茨韦格门下。与巴克一见如故。 斯蒂夫·普兰克——原《环球周报》总编辑,巴克的上司兼好友,后担任尼古拉的新闻秘书,是他的主要幕僚。 巴恩斯——“灾难之光”秘密小组发起人。原为芝加哥新希望教会助理牧师,大失踪事件后痛悟前非,转而精研《圣经》中有关末世预言,并奔波各地传讲所悟所思。是巴克、雷福德、切丽的良师益友。 尼古拉·卡帕斯亚——“世界共同体”元首,风采迷人,满腹权谋,几乎能说世界所有语言,且拥有邪恶魔力。在极短时间内由东欧小国总统窜升为世界领袖,随即在军事、政治、宗教、传媒多管齐下推动全球大一统计划,普获世人和各国领袖尊崇拥戴。是巴恩斯所指称的“敌基督”。 马修斯——原美国辛辛那提教区红衣主教。后来当选教皇,随即成为“世界统一宗教”最高教首,尼古拉的盟友。 菲茨休——美国总统,豪爽机智,却受尼古拉矇骗而一再失策,终致下场悽惨。 莱恩·弗图纳多——尼古拉·卡帕斯亚办公室负责人,深谙权术,对雷福德怀有敌意,阴险狡诈。 钱姆·罗森茨韦格——以色列植物学家,因发明使沙漠变为绿洲的秘方而闻名天下,并使以色列成为经济强国。是巴克的好友,却死心塌地认同尼古拉的“世界大同”口号。成为他的主要顾问。 序 大失踪事件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年了。在那灾难性的一刻,地球上数百万人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其他东西却原封未动。 航空公司飞机驾驶员雷福德·斯蒂尔当时正驾驶着一架大型喷气式客机返回芝加哥,机上载有三百名旅客与机组人员。飞机起飞时,机舱内所有座椅都坐得满满的,但顷刻间却出现了一百多个空位。座椅上留下的只有失踪者的衣服、首饰、眼镜和鞋袜。 在这起失踪事件中,斯蒂尔失去了妻子和刚满十二岁的儿子。他和已上大学的女儿切丽幸免。 卡梅伦·威廉斯(巴克)是一家新闻周刊的资深撰稿人。当时他也在出事的飞机上。和那位驾驶员一样,他也开始执着地寻找事实真相。 雷福德、切丽与巴克连同他们的良师益友——年轻牧师布鲁斯·巴恩斯成为基督的信徒,并自称为“灾难之光”,决心抗击世界的新主宰。达吉尼亚的尼古拉·卡帕斯亚似乎是在一夜间,摇身一变,成为联合国秘书长。他用各种手段赢得了世界上许多人的好感,但“灾难之光”成员坚信尼古拉就是敌基督1。 【1 敌基督:此名词源自希腊文,也可译为“假基督”、“伪基督”。末世出现的魔鬼、基督敌人,后也指恶势力、反对基督的社会政治力量。】
第2页 经过一系列离奇古怪的事件之后,雷福德与巴克竟成了卡帕斯亚的部下——雷福德为他驾驶飞机,巴克则成为《世界共同体周刊》的出版人卡帕斯亚知道雷福德和他的新婚妻子阿曼达是基督徒,但对巴克和他们的关系及巴克的信仰尚不了解。 “灾难之光”的成员计划在芝加哥聚会。雷福德驾驶飞机将世界共同体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从新巴比伦送到华盛顿特区(同机的还有阿曼达)。可能是已经意识到有人正在策划一场暴乱,卡帕斯亚宣布了一个又一个前后矛盾、让人费解的旅行计划,目的无非是让人难以确定他的行踪。与此同时,雷福德与阿曼达乘坐一架商用喷气式飞机到芝加哥,与巴克、切丽及布鲁斯会面。 他们得知布鲁斯住进了医院。在他们去探望布鲁斯的路上,世界大战爆发了。卡帕斯亚夺取了美国总统杰拉德·菲兹休的权力。在杰拉德的秘密领导下,美国的游击队组织与不列颠合众国2及前主权国家埃及(现为新成立的中东联邦成员国之一)结为联盟。美国东海岸的游击队袭击了华盛顿,将这座城市化为一片废墟。 【2 原文如此。】 卡帕斯亚所住的旅馆被夷为平地,但他大难不死。为报复攻击者,他领导的世界共同体军队对尼古拉以前在芝加哥市郊建立的一个基地发动了攻击。从正在忍受病魔折磨的布鲁斯·巴恩斯所住的医院就能望见那座基地。不久之后,卡帕斯亚又成功挫败了反叛分子对新巴比伦的偷袭。世界共同体军队也对伦敦发动攻击,以报复英国与美国游击队的合谋。在此期间,雷福德请求他以前所在航空公司的上司厄尔·哈利迪驾驶着“世界共同体一号”来纽约。雷福德原以为卡帕斯亚会在那里与他会面。然而由于世界共同体军队已经进驻那座城市,雷福德担心这样做无异于把自己的老朋友送向虎口。 雷福德、阿曼达、巴克与切丽,风风火火赶往伊利诺斯州阿林顿高地的西北社区医院,去看望病中的布鲁斯·巴恩斯。在路上,他们听到那位世界共同体元首正在广播中发表演讲。 “世界共同体忠实的臣民们,今天,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向各位问候。我的心情异常悲痛,甚至无法告诉各位我现在何处。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中,我们齐心协力,高举和平共处的大旗,创建了世界共同体。然而不幸的是,今天,我们当中仍有某些人妄图分裂这个大家庭。 “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一位和平主义者。对此大家都很清楚,绝无任何秘密可言。我不主张战争。我不相信武器,也不相信流血。相反,我对各位,对居住在这个地球村中的各位兄弟姐妹负有一种责任。 “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已经平息了叛乱。无辜平民的死亡让我心情无比沉重。不过,我发誓要立即审判那些和平的敌人。北美合众国1有一座美丽的首都,但现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你们还将听到更多毁灭与死亡的故事。我将及时返回安全状况较好的新巴比伦总部,并将与你们经常保持联繫。 【1 原文如此。】 “最重要的是,不要害怕。要深信,人们无法容忍任何危及全球安宁的行为,所有与和平为敌的人都不会长久。”雷福德在寻找通往西北社区医院的近路时,有线新闻网兼世界共同体新闻网的记者又开始报导:“最新消息:反世界共同体游击队威胁要对纽约发动核攻击,主要目标是甘迺迪国际机场。大批平民正在争先恐后地逃离该地区,结果引发了该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交通堵塞。维和部队说他们有能力,也有技术拦截飞弹,但担心会对周边地区造成某些破坏。“我现在从伦敦报导:一颗重达一百兆吨的炸弹摧毁了希斯罗机场,原子辐射形成的尘埃对方圆几英里内的居民构成了威胁。显然,这颗炸弹是埃及与英国战斗轰炸机在希斯罗附近一个小型飞机场集结后投掷的。据说,受到空袭的军舰都装备了核武器,当时正驶往巴格达与新巴比伦。” “世界末日到了,”切丽低声说道,“愿上帝保佑我们。” 雷福德仍在拼命寻找已经住院的布鲁斯。一个过路人告诉他,去西北社区医院,“要穿过前面那片农田,然后翻过一块高地。不过,我不清楚他们是否让你走近那个遭到轰炸的医院”。 “医院遭到轰炸了?” “遭到轰炸?先生,医院就在路边,与老尼克基地仅有一街之隔。人们大都认为医院首先被击中了。” 雷福德一个人翻过那块高地,向不远处望去,心不禁一沉。医院几乎变成了一片瓦砾。 “停下!”一名卫兵对他喊道,“禁止通行。” “我有通行证!”雷福德挥着手中的皮夹儿向他喊道。 卫兵来到雷福德面前,拿过皮夹儿,仔细看了看,然后将上面的照片与雷福德对比了一下。“哇!是2-a级特许证。你在卡帕斯亚身边工作?” 雷福德点点头,然后向原本是那座建筑物正门的地方走去。一具具尸体井然有序地停放在那儿,上面都盖了东西。 “有没有幸存者?”雷福德向一名急救人员问道。 “我们听到有人在喊叫。”那人说道,“但是迄今为止我们尚未找到任何人。”
第3页 “要么帮忙,要么走开。”一位体格健壮的妇女从雷福德身边走过时说道。 “我要找一个名叫布鲁斯·巴恩斯的人。”雷福德说道。 这位妇女查看了一下纸夹板。“到那边去找。”她边说边指了指六具尸体。“是你的亲属?” “比亲兄弟还要亲。” “要我帮忙吗?” 雷福德因痛苦脸都变了形,差一点就说不出话来。“那太感谢了。”他说。 她来到那几具尸体旁,蹲下身,一个一个检查。雷福德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噎。在第四具尸体旁,她掀起裹尸布,犹豫了一下,然后检查了一下依然完好无损的袖口。她回头望了一眼雷福德。一切他都明白了。泪水开始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儿。那位妇女缓缓地把裹尸布盖上。雷福德看到了布鲁斯的脸,双眼睁开着,只是一动也不动。雷福德努力保持镇静,他的胸口在一起一伏。他伸出手,想把布鲁斯的眼睛合上。这时那位妇女说道,“我不能让你那样做。让我来。” “请你检查一下他的脉搏,好吗?”雷福德抑制住悲伤的心情说道。 “噢,先生,”她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同情,“他们是在查明这些人确已死亡后,才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 “请,”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已经明显带有一丝哽咽,“为我再查一遍。” 雷福德双手捂着脸,站在芝加哥市郊午后的风中这时,一个陌生人把拇指和食指放在那位牧师颌下的加压止血点上她把手拿开,重新把裹尸布盖好,看都没看雷福德,就重新干她的工作去了。雷福德双膝一弯,跪倒在泥泞的人行道上。远处传来了警报器的嘶鸣,紧急信号灯在他的周围闪烁着。他的家人正在离此不到半英里的地方等他。现在剩下的只有他和他的家人了。没有老师,更没有朋友,只有他们自己。他站起身,在噩耗的打击下,步履艰难地走下那段高地。所有从他身边驶过的车辆都在播放紧急广播系统站制作的节目。华盛顿已经被毁灭。希斯罗消失了。在埃及的沙漠中,在伦敦的空中,都发生了死亡事件。纽约现在正处于警戒状态之中。 雷福德仰起脸来。天色变了,《启示录》中的那匹红马仿佛正在空中肆虐。 第一章 格伦维尔机场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时代。 雷福德·斯蒂尔坐在租来的林肯车方向盘后,觉得双膝在隐隐作疼。刚才,得知布鲁斯牧师去世这一噩耗后,他痛苦至极,一下跌倒在人行道上。肉体的疼痛会困扰他几天,但与失去人生中又一位挚友所带来的精神痛苦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雷福德感觉到阿曼达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她把一只手放在他腰间,想安慰他。坐在驾驶室后排座椅上的切丽与丈夫巴克都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现在该怎么办?雷福德想。没有布鲁斯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去何方? 紧急广播系统电台还在声音模糊地发布着有关世界各地发生混乱、破坏、恐怖与毁灭的消息。由于喉咙哽住,雷福德无法大声讲话。他只好闷着头,开车在拥挤不堪的车流中穿行。人们为什么不待在家中?他们想出来看什么?难道他们不怕炸弹与原子辐射微尘吗? “我得去芝加哥总局办公室。”巴克说道。 “我们到教堂后,你可以开这辆车去。”雷福德强忍着悲痛说道,“我必须弄清布鲁斯是怎么死的。” 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正在监督当地警方与紧急救援人员疏导交通,把人们遣散回家。 雷福德以前在芝加哥地区工作过许多年,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于是他拐进小巷,绕开拥挤不堪的大街。 雷福德想,刚才巴克提出替他开一会儿车,他也许应该同意。但是,在别人面前,雷福德从来都不会表现出虚弱的样子。他摇摇头。飞机驾驶员的自我不应受到任何约束!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蜷缩成一团,失声痛哭不止,直到沉入梦乡。他的妻子和儿子连同几百万无辜者一起失踪的事件,已经发生了近两年时间。雷福德不再对自己处于人类历史黄昏时代的生命存有任何幻想。他已被搞垮了。他忍受着无比的悲痛与悔恨。这一切太艰难了…… 雷福德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变得更糟。假设他当初没有成为一名基督徒,现在仍限于迷惘之中。假设切丽也失踪了,或者他根本没有碰到巴克。还是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不是车内另外三个人的存在,雷福德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还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如果自己没有认识并热爱上布鲁斯·巴恩斯,他简直无法想像自己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布鲁斯给他的教诲、启蒙与启发超过了他所结识的其他任何人。布鲁斯不仅有超人的学识,更有一股热情。就是这个人一针见血地指出,雷福德此前与人世间最伟大的真理无缘,他不能再重复这样的错误。 “爸爸,站在过街天桥旁边的两个卫兵好像在向你招手。”切丽说道。 “我不愿意理睬他们,”雷福德说。“这些自以为是的傢伙好像知道车辆应该往哪里走似的。如果听从他们的指挥,我们会在这里耽误几个小时。我现在就想去教堂。”
第4页 “他正拿着喇叭,对着你喊呢。”阿曼达说道,然后把车窗玻璃向下摇了几英寸。 “你,白色林肯车里的那位!”一个嗡嗡的声音喊道。 雷福德立即把收音机关掉。 “你是雷福德·斯蒂尔吗?”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巴克问道。 “难道你要干涉世界共同体情报网的工作吗?”雷福德用厌恶的口气质问道。 “如果你是雷福德·斯蒂尔,”那个声音又喊道,“请把车开到路边!” 雷福德原想对此不予理睬,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就没有办法逃脱了。不过,他们是怎样知道他是雷福德的呢? 他把车停了下来。 巴克·威廉斯把手从雷福德的肩上拿下来,然后伸长脖子,看着那两位身着制服的士兵从路边堤坝上快步走下来。关于世界共同体部队是如何找到雷福德的,他一概不知,但有一点他确信无疑:让他们发现巴克与卡帕斯亚的飞机驾驶员在一起并非一件好事。 “雷福德,”他急忙说道,“我有一张假身份证,名为赫伯特·卡茨。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朋友,也开飞机,或别的什么。” “好吧,”雷福德说,“不过,我猜他们会对我非常客气的。显然,尼古拉只是想和我重新取得联繫。” 巴克希望雷福德的想法是正确的。卡帕斯亚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驾驶员安然无恙,这样才能在必要时帮他返回新巴比伦。这样想不无道理。 这时,两个士兵站在林肯车的尾部,一个对着对讲机讲些什么,另一个则在打手提电话。 巴克决定继续发起攻势,于是打开了车门。 “请待在车中,别动。”拿对讲机的那个士兵说。 巴克猛的一下坐回到座椅中,然后又把那张假身份证调换成真的。切丽看上去很害怕。巴克将她抱紧。“卡帕斯亚一定在各个地方都贴出了公告。他知道你爸爸一定会租车,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他了。” 巴克不知道那两个世界共同体部队的士兵正在车后干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对未来五年的全部看法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在一个小时前,当世界大战爆发时,他不知道自己与切丽能否顺利通过这场苦难。现在,在得知布鲁斯去世后,巴克不知道他与妻子是否还想活下去。生活在天堂中,与基督在一起,当然要比生活在饱受苦难的尘世中好得多,尽管为此巴克必须去死。 那个拿对讲机的士兵走到驾驶室玻璃窗旁。雷福德把窗玻璃向下摇了摇。“你是雷福德·斯蒂尔,对吧?” “那得看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谁。”雷福德回答道。 “这个牌号的车是由一位自称雷福德·斯蒂尔的人在奥黑尔租来的。如果不是你,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难道你不觉得,”雷福德说,“不管我是谁,我们都会有大麻烦吗?” 考虑到当前这种情形,巴克对雷福德这种争强好胜的表现感到非常有意思。 “先生,我必须弄清你是不是雷福德·斯蒂尔。” “我是。” “你有什么证据,先生?” 雷福德看上去就像巴克以前见过的那样有些激动。“你摇旗,把我拦下,用喇叭对我大喊大叫,对我说我开的是雷福德·斯蒂尔租来的车。现在你又要我证明我就是你所认为的那个人,对吗?” “先生,你必须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世界共同体元首卡帕斯亚用接插线方法,亲自向这里的一部安全手提电话打来电话。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来的。如果我让一个人接电话,告诉元首他是雷福德·斯蒂尔,这个人最好就是雷福德·斯蒂尔本人。” 让巴克不胜感激的是,雷福德玩的这场把戏成功地转移了人们对车内其他几个人的注意力。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雷福德从胸部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身份证。 那位世界共同体的士兵边仔细查看证件,边随意问了一句,“其他几位呢?” “家人与朋友。”雷福德答道,“我们不能再让元首等下去了。” “你必须下车接电话,先生。你知道,我们这样做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雷福德嘆了口气,从车上下来。 巴克希望那个拿对讲机的人赶快走开,却发现那人给雷福德让开路,示意雷福德到他的同伴那边去,即那个拿手机的人。 随后,他一弯腰坐进车中,对巴克说道:“先生,如果我们把斯蒂尔机长送到某个地点,去见什么人,你能开好这辆车吗?” 难道所有的军人都用这种口吻讲话吗?巴克心想。 “当然能。”阿曼达侧过身来。“我是斯蒂尔夫人。”她说,“无论斯蒂尔先生去什么地方,我都得一同前往。” “那得由元首说了算,”那个士兵说道,“而且直升飞机有空位。” “好吧,先生,”雷福德对着电话讲道,“一会儿见。”雷福德把手机还给那个士兵。“我们怎样去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第5页 “一架直升飞机很快就会来这里。” 雷福德示意阿曼达收拾一下行李箱,但不要下车。他向肩上扛行李时,趁机一探身,把头伸进车窗中,低声说道:“阿曼达和我必须去和卡帕斯亚会合。但他没有告诉我他在哪儿,也没有说我们到什么地方见他。那部电话的保密性能非常好。我觉得他离这儿不远。否则,他们会用直升机把我们送到一个机场,然后再从那里转机去其他地方。巴克,你最6好尽快把这辆车送回计程车公司。那样,我们联繫就方便多了。” 五分钟后,雷福德与阿曼达已经乘直升机飞上了天空。 “知道我们去什么地方吗?”雷福德向一位世界共同体卫兵大声问道。 卫兵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大声问道,“我们可以告诉他去什么地方吗?” “格伦维尔!”驾驶员答道。 “可是格伦维尔海军航空站几年前就关闭了。”雷福德说。 直升机驾驶员转身看了一眼雷福德。“那条宽宽的跑道没有关!元首正在那里等我们呢!” 阿曼达偎依在雷福德身边。“卡帕斯亚已经到伊利诺斯了?” “他一定是在袭击华盛顿事件发生之前就已离开。我原以为他们可能把他送到五角大楼或国家安全局的防空洞。不过,他手下的情报人员一定是事先已经想到那些地方会成为游击队的首选攻击目标。” 切丽紧紧偎依在巴克身边。这时他说,“这让我想起我们刚刚结婚的那段日子。” “‘我们刚结婚的那段日子’,你这是指什么?我们现在还是新婚呀!” “嘘!”巴克赶紧说道,“播音员在讲纽约的情况。”切丽把收音机的音量调高。“……这里是曼哈顿中心地带,到处都是遭受破坏与杀戮的悲惨景象。许多建筑物被炸毁,急救车正在废墟中穿行,民防人员正在用喇叭恳求人们待在防空洞中不要乱动。” 巴克在记者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恐慌。 “我自己也正在寻找庇护处,也许为时已晚,无法逃避辐射的影响。没有人知道敌人用的是不是核弹头,但是工作人员敦促人们不要冒险。这次轰炸造成的损失估计达几十亿美元。这里的生活将来可能会面目全非。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遭受破坏的景象。” “所有没有被毁坏的运输中心都已关闭严重的交通堵塞使林肯隧道、特里巴罗大桥及纽约市其他各主要交通要道陷入瘫痪。这座享有‘世界之都’美誉的城市现在仿佛变成了一部灾难电影中的场景。现在回到亚特兰大的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新闻网。” “巴克,”切丽说,“我们的家。我们住哪儿呀?” 巴克没有回答。他两眼凝视着拥挤不堪的车辆,望着天空中翻滚的黑烟以及不时升起的橘黄色火球。那些火球似乎就盘旋在普罗斯佩克特山上空。为自己的家担心,这是切丽的本性。对此,巴克就没那么上心。他住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而且好像也在任何地方都住过。只要拥有切丽,待在一个可以防空的地方,他就满足了。但是她已经把他们在第五大街租住的那间价格昂贵得令人发笑的顶层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 最后,巴克说道,“几天内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返回纽约的,也许时间更长。我们的汽车,即使没有被炸坏,也无法使用了。” “我们以后怎么办,巴克?” 巴克真想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平时对这种问题,他总能对答如流。足智多谋、左右逢源是他的职业特点。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情况或置身于何处,他总能想方设法获得成功。然而现在,面对不知自己将来住在何处,更不清楚下一步怎么办的新婚妻子,他也陷入一片茫然之中。他现在想做的一是确信岳父与阿曼达安然无恙,尽管雷福德的工作本身就有危险;二是想方设法赶往普罗斯佩克特山,了解一下新希望村教堂教友的情况,并把他们敬爱的牧师的悲惨遭遇告诉他们。 交通堵塞总是让巴克心烦意乱。不过,这有点可笑。他手握方向盘,紧绷着下巴,脖子都变得僵硬了。这辆过时的汽车行驶起来非常平稳。但是,现在由于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在拥挤的车流中行驶可谓寸步难行。于是,这辆巨型汽车让人觉得它就像一匹想极力挣脱缰绳的种马。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把他们乘坐的汽车震得上下摇晃,差一点就把轮胎震掉。如果车窗玻璃被震碎,从四周向他们飞来,巴克也不会感到奇怪。切丽尖叫一声,把头埋在巴克怀中。巴克扫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想弄清发生这一剧烈震动的原因。他们周围的几辆汽车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通过汽车后视镜,巴克看到一团蘑菇云缓缓升起。他想爆炸事件一定是发生在几英里之外的奥黑尔国际机场一带。 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新闻网几乎是立即报导了这次爆炸事件。 “我在芝加哥报导:我们设在那里的新闻基地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被炸毁了。这是游击队发动的攻击,还是世界共同体部队的反击,目前尚不清楚。我们收到了世界许多大城市发生战争、流血、毁灭与死亡事件的报导。由于数量太多,我们无法及时向你……”
第6页 巴克迅速向身后看了看,然后又向车窗外面看去。一看到前面的汽车留出一点空间,他就把方向盘向左边一转,接着猛踩油门。汽车在路边颠簸着向前驶去,穿过一条涵洞,然后来到公路另一边。切丽吓得屏住呼吸。巴克开上一条公园大路,从一排排缓缓行驶的汽车旁边驶过。  “你在干什么,巴克?”切丽边问边把手扶在仪錶板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宝贝儿。不过,我知道有一件事我不会做,那就是:当世界形势渐趋恶劣时,我不会在拥挤的车流中挤来挤去。” 那个在过街天桥摇旗把雷福德拦住的卫兵,现在正从直升机中向外拿他和阿曼达的行李。他领着斯蒂尔夫妇从旋转的螺旋桨下面走过,穿过一条短短的碎石柏油路,走进一座位于一条长跑道旁边的两层砖瓦楼房。跑道裂缝中长满了杂草。一架小型里尔式喷气式飞机停在直升机附近那条跑道的尽头。 雷福德在机舱中没有发现任何人,引擎中也没有冒出一丝黑烟。 “我希望他们不会让我开那个傢伙!”他一边向建筑物中走,一边对阿曼达说。 “不要担心。”他们的同伴说道,“这里的驾驶员可以把你送到遥远的达拉斯,然后你就可以驾驶你喜欢的大型飞机了。” 雷福德与阿曼达被带进一间狭小、破旧的军用办公室中,然后在两把色彩艷丽的塑料椅子上就座。以前在这里驻扎的空军装修过这间办公室。雷福德坐在那里,用手小心翼翼地按摩着双膝。 阿曼达则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看到他们的同伴示意她坐下,才停住脚步。 “我有站着的自由,对吧?”她问道。 “随你便。请稍候,元首这就到。” 交通警向巴克挥手,对他大喊大叫,别的司机按动喇叭或对他做出一些侮辱性的手势。但他就是不停车。 “你想去哪儿?”切丽坚持问道。 “我需要一辆新车,”他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将是我们生存下去的惟一机会。” “你在说些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切丽?”他说,“这场战争刚刚开始。不会很快结束的。开着一辆普普通通的车四处跑,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你打算干什么,买一辆坦克吗?” “如果不太惹眼的话,我会的。” 巴克越过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穿过一个停车场,从一所面积很大的郊区中学旁边驶过。他在网球场、足球场与橄榄球场中疾驶而过,车后扬起一片片泥巴与草皮,宛如一辆大轿车在摆着尾巴飞驶。收音机仍在播放着来自世界各地有关伤亡与毁坏的新闻。巴克·威廉斯和新婚妻子驾车穿过各种让车标志,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巴克希望自己走的方向没错。他想去西北公路,那里有许多汽车经销商。经过最后一个急转弯之后,巴克走出了住宅小区。现在,行驶在西北公路上,他才明白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位交通记者所说的“步履沉重而艰难,走走停停”的真正含义。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继续开车前行。 他绕过一个个怒不可遏的司机,沿着坡度较小的路肩走了一英里多,最后来到那些汽车经销商的店铺跟前。 “瞧!”他不无得意地说道。 看到尼古拉·卡帕斯亚时,雷福德不禁大吃一惊。他发现阿曼达也有同感。 这位三十五岁左右、精明强干的年轻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身不由己地走上了统领整个世界的高位。他从达吉尼亚政府下院一个无名小卒爬到总统的位置,旋即又取代了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在世界范围内引发极度恐慌的全球性人口失踪事件发生之后,卡帕斯亚迎来了差不多为时两年的和平时光。利用这段时间,他成功地赢得了大众的信任。但是现在,他要首次面对来自民众的反对声。 雷福德此前也不知道自己的老闆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卡帕斯亚会受到伤害、冒犯或被激怒吗?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也没有。 莱恩·弗图纳多,一位来自新巴比伦办公室的马屁精,把卡帕斯亚领进前格伦维尔海空站一个长期闲置的行政办公室。 这位元首看上去很兴奋,情绪很好。 “斯蒂尔机长!”卡帕斯亚高兴地说,“阿尔——噢,是阿——噢,斯蒂尔夫人,能见到你们两位,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太高兴了!”“我是阿曼达。”阿曼达说道。 “请原谅,阿曼达。”卡帕斯亚说着,伸出双手与她握手。雷福德注意到她表现得很不情愿。“这些天我太兴奋了,你知道……” 兴奋,雷福德心想。似乎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只是一种兴奋吧。 卡帕斯亚两眼炯炯有神。他搓着双手,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让他激动不已。“嗯,各位,”他说,“我们必须回家。” 雷福德知道卡帕斯亚所说的回家是指返回新巴比伦,返回那座金碧辉煌的世界共同体总部大楼中的216号套房。套房整整占了一层,由许多豪华办公室组成。雷福德与阿曼达在这座横跨四个街区的大型建筑中有一套宽敞的两层公寓,但他们身处异地时,谁也没有认为新巴比伦是他们的家。
第7页 卡帕斯亚仍在不停地搓手,好像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他转身问那位手持对讲机的卫兵。“有什么最新动向?” 这位身穿制服、头戴耳机的世界共同体军官发现卡帕斯亚本人直接向他问话,不禁吃了一惊。他赶紧拿下耳塞,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什么?我是想说,请再说一遍,元首先生。” 卡帕斯亚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消息?情况有什么变化?” “噢,情况变化不大,先生。许多大城市都遭到了破坏。” 卡帕斯亚装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痛苦的样子。“这次活动主要集中在中西部与东海岸吗?”这位元首问道。 卫兵点点头,“部分发生在南方。”他补充道。 “西海岸几乎什么也没发生。”卡帕斯亚说道,与其说是他在问问题,还不如说是在发布希么声明。 卫兵点头称是。 雷福德想,在那些不相信卡帕斯亚是敌基督的人看来,卡帕斯亚现在看上去好像非常得意。 “达拉斯一沃斯堡呢?”卡帕斯亚问道。 “遭受了一次炮击。”卫兵回答说,“仅有一条跑道还没有关闭。没有什么人去那儿,但有许多飞机从那里起飞。” 卡帕斯亚瞥了一眼雷福德。“757号军用机场呢?我的驾驶员就是在那里获得飞机驾驶资格的。” “我相信还能使用,先生。”卫兵回答说。 “很好,太好了。”卡帕斯亚说着转身对弗图纳多说,“我敢说没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不过,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你有什么对策?” 弗图纳多打开一个在雷福德看来极不像样的帆布袋。显然他已经从空军丢弃在这里的物品中为卡帕斯亚找了一套伪装。他拿出一顶与又大又长的外衣极不相配的帽子。 卡帕斯亚立即穿上这身衣服,然后示意房间中的其他四个人站到他身边。“喷气飞机驾驶员在哪里?”他问道。 “根据你的指示,驾驶员正在门外等候,先生。”弗图纳多回答。 卡帕斯亚用手指了指那个荷枪实弹的卫兵。“谢谢你。你现在可以乘直升机回去了。弗图纳多先生、斯蒂尔夫妇和我将乘飞机到另一个机场。从那里,斯蒂尔机长将把我送回新巴比伦。” 听到这里,雷福德斗胆问道:“飞机在……” 卡帕斯亚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我们不要让这位年轻朋友听到任何他不应该听到的事情。”他说着对那位身着军装的卫兵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了。” 那人急忙离开。这时,卡帕斯亚悄声对雷福德说,“神鹰216在达拉斯等我们。然后我们从那里向西飞行,然后向东。我想你明白我的意图。” “我从未听说过‘神鹰216’,”雷福德说,“看来,我无法——” “别人已经告诉我,”卡帕斯亚打断他的话,“你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什么是‘神鹰2——’” “我亲自设计与命名的一种混合飞行器。”卡帕斯亚说,“你一定会认为,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意外。” “我会明白的。”雷福德说着偷眼看了看阿曼达。后者似乎非常激动。 “你会明白的。”卡帕斯亚微笑着重复了一遍雷福德的话,“我很欣赏这一点。走,让我在路上向你介绍一下那架了不起的新飞机。” 弗图纳多伸出食指。“先生,我建议你和我先到跑道尽头登机。我们登机后,再让斯蒂尔夫妇过来。” 卡帕斯亚把那顶大号帽子往他那留着时髦发型的头上一戴,急忙穿上那身便装,跟在弗图纳多后面向门口走去。那位助手打开门,向等在那里的飞行员点点头,后者立即快步向里尔式喷气飞机走去,而弗图纳多与卡帕斯亚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雷福德伸出一只胳膊,搂住阿曼达的腰,把她拉到身边。 “雷福德,”阿曼达说,“你以前有没有听到尼古拉卡帕斯亚念错什么字?” “念错字?” “比如,说话结结巴巴,重复一个字,忘记别人的名字?” 雷福德想笑,却没笑出声。让他感到吃惊的是,在可能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中,自己竟然还能找到一些幽默的话题。“换句话说,除你的名字外,还有类似情况发生,对吗?” “你知道,他是故意那样做的。”她说。 雷福德耸耸肩。“可能你是对的。不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我不知道。”她说。 “哼,难道你不觉得一个我们深信是敌基督的人冒犯你这件事很滑稽吗?” 阿曼达两眼盯住他。 “我的意思是,”他接着说,“要相信你自己。难道你要指望这个有史以来最邪恶的人能像普通人那样通情达理吗?” 阿曼达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移开。“如果你那样认为,”她抱怨道,“我想我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巴克坐在一家“路华牌”汽车经销商的销售部经理办公室中。
第8页 “你这个人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切丽低声说道。 “我从来都不墨守成规,是不是?” “是这样。看来,你是没有希望恢复正常了。” “我这个人言行古怪,但从不为自己找任何藉口。”他说道,“不过,过不了多久,全世界的人都会意气用事的。” 这时,那位刚才一直忙于写东西、算价格的销售经理把文件翻转过来,从桌子对面推到巴克面前。“那么,你是不想把那辆林肯车卖掉了?” “不,那是我租来的。”巴克说道,“我想麻烦你替我把它还给奥黑尔的一个出租行。” 巴克抬头看着那位经理,根本没有理会那份文件。 “这有点过分了。”销售经理说道,“不过,我会派两个伙计办这件事的,还得外加一辆车,否则他们就回不来了。” 巴克站起身。“我想我有点过分了。我确信,也许另一位汽车经销商会乐意为我办这件事,尤其是在目前这种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 “请坐下谈,威廉斯先生。让我的地区业务经理停下手头的工作,为你跑跑腿,办点小事,一点也不麻烦。你知道,在一个小时内,用低于六位数的价格,你就可以把一辆配备齐全的‘路华’车开走。” “如果是半个小时,”巴克说,“我们就成交。” 这位销售经理站起身,把手一伸。“好,成交。” 第二章 英雄遗墨 这架里尔式喷气飞机有六个座椅。卡帕斯亚与弗图纳多正在深谈,当雷福德与阿曼达从旁边走过时,他们头都没抬。斯蒂尔夫妇手挽手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座椅上就座。雷福德知道,这是阿曼达首次遇到全球性恐怖活动。对他本人来说也是如此。就规模而言,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把他的手都攥得变了色。她在颤抖。卡帕斯亚从座椅上转过身,看着他们,脸上装出一丝微笑。在当前这种场合下,雷福德觉得这种微笑让人感到愤怒。 “我知道你没有驾驶这类小型飞机的执照,”卡帕斯亚说,“不过,你可以坐在副驾驶员旁边学一些东西。” 这样一来,雷福德对卡帕斯亚离开达拉斯时让他驾驶的那架飞机心里就更没底了。那种飞机他可能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他看了一眼阿曼达,希望她会请求自己不要离开她。她立即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雷福德向驾驶舱走去。驾驶舱与其他座椅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挡板。他扎好安全带,坐下来,面带歉意地看了看驾驶员。 后者伸出手,然后说道,“斯蒂尔机长,我是奇科·赫尔南德兹。不要担心,我已经做了飞前检查,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雷福德说道。“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驾驶任何比‘707’小的飞行器了。” “与你通常驾驶的飞机相比,”赫尔南德兹说,“这架飞机和摩托车没什么两样。” 在雷福德看来,确实如此。赫尔南德兹小心翼翼地把这架嘶鸣着、喘息着的里尔式喷气飞机在跑道上调整好。他们似乎在几秒钟内就达到了地面行驶的最高速度,然后迅速升入空中。飞机使劲向右倾斜,确定航向,向达拉斯方向飞去。 “你和哪座指挥塔联繫?” “格伦维尔指挥塔现在没人。”赫尔南德兹说。“我也注意到了。” “我会通知沿途的几座指挥塔。天气预报告诉我们,路上天气晴朗,而且世界共同体情报局在由此至目的地之间也没有发现任何敌机。” 敌机,雷福德想。他们对美国游击队的称谓非常有趣。他记得自己不喜欢那些游击队,不了解他们,以为他们是犯罪分子。现在他们与被赶下台的美国总统杰拉德·菲兹休结成了同盟。他们与雷福德有着共同的敌人——他的老闆。不过,他们还是他的敌人。雷福德不知道赫尔南德兹来自何地,也不了解他的背景,更不清楚他是否同情或忠诚于卡帕斯亚,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是出于无奈才为卡帕斯亚服务的。 雷福德戴上耳机,发现上面有几个按钮,这样他就可以在别人听不到的情况下与飞行员对话了。“我是你的副手,”他轻声说道,“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非常清楚,‘副驾驶员’。”赫尔南德兹回答道。他好像看出了雷福德在想些什么,于是补充道,“这个信道非常安全。” 雷福德认为他指的是飞机内外的其他人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这一点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赫尔南德兹那样说呢?难道他已经意识到雷福德想和他说些什么?雷福德与一位陌生人讲话是否感到自然?他不会仅仅因为他们都是飞行员而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对世界共同体一号非常好奇。”雷福德说。 “你以前没听说过吗?”赫尔南德兹问道。 “没有。” 赫尔南德兹向身后的卡帕斯亚与弗图纳多瞥了一眼。 雷福德故意没有转身,以免引起那两个人的怀疑。显然,赫尔南德兹发现卡帕斯亚与弗图纳多两个人仍在交谈。所以他向雷福德讲述了自己所了解的有关卡帕斯亚以前乘坐的那架飞机的情况。
第9页 “我原想,元首可能已经亲自对你讲了。”赫尔南德兹说,“纽约方面传出的消息很不好。” “我听说了,”雷福德说,“但我还没有听到各大机场受破坏情况的消息。” “我知道,那些机场几乎被彻底破坏了。我们确信,停放这架飞机的飞机库几乎被汽化了。” “飞行员呢?” “厄尔·哈利迪早在袭击之前就离开了。” “那么,他安然无恙了?”雷福德问,“真让人高兴!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赫尔南德兹说,“不过,在过去几周中我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事。” “是从卡帕斯亚那里听说的?”雷福德问道。 “不。是从北美驻世界共同体代表团那里听说的。” 雷福德有些茫然,但他又不想承认这一点。北美代表团为什么会谈论厄尔·哈利迪呢?雷福德与阿曼达准备在芝加哥休短假时,卡帕斯亚曾让雷福德找一个人驾驶“世界共同体一号”(757)去纽约。卡帕斯亚当时打算用几天时间在不同地区之间不停地穿梭,对业已公布的行程不予理睬,以便迷惑新闻界与叛乱分子(杰拉德·菲兹休以及几个美国游击队组织)。当游击队发动攻击、世界共同体予以反击时,雷福德曾认为至少选择那个时间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他还以为,对卡帕斯亚来说,雷福德选择自己在泛大陆航空公司工作时的老朋友兼上司,把那架空空的‘757’开往纽约一事无足轻重。显然,卡帕斯亚与北美代表团早已知道他会选什么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哈利迪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应该及时离开纽约以免被杀害之事的呢? “哈利迪现在在哪里?”雷福德问。 “你会在达拉斯见到他。” 雷福德眯起双眼,努力保持镇静。“是吗?” “你以为谁会帮你熟悉新飞机的各项性能?” 刚才卡帕斯亚告诉雷福德可以坐在副驾驶员座椅上学一些东西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得到这架小型快速飞机以外的消息。 “恕我直言,”他说,“你是说厄尔·哈利迪知道那架新飞机,而且非常熟悉,可以教我怎样驾驶,对吗?”赫尔南德兹扫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一边驾驶着飞机,一边笑了笑。“可以说是厄尔·哈利迪制造了那架‘神鹰216’。他参与了设计工作。他确信任何获得‘757’驾驶执照的人都能驾驶它,尽管它比世界共同体一号大了许多,复杂了许多。” 雷福德心里非常矛盾。他恨卡帕斯亚,也非常清楚他是什么人。然而,正如他对妻子为卡帕斯亚故意叫错她的名字生气一事感到有些奇怪一样,雷福德突然有一种坠入迷雾中的感觉。 “我不明白别人为什么不把一架新飞机的事告诉我,尤其是要我开这架飞机。”他说。 “我说不准,”赫尔南德兹说,“不过,你知道元首做事总是非常谨慎,非常精明。” 难道我不知道这一点吗?雷福德想。那更像是一种共谋或阴谋。“也就是说,他显然不信任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信任什么人。”赫尔南德兹说,“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信任别人的。你呢?” “我怎么?” “如果你是卡帕斯亚,你会相信任何人吗?”赫尔南德兹问。 雷福德没有回答。 “你不觉得刚才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吗?”当巴克小心翼翼地把那辆秀丽、崭新的土黄色“路华”车从经销商的车库中推向路上时,切丽问道。 “我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傻事。”巴克说,“但是那位敌基督从未向上帝的事业投资一个美元。” “你认为花差不多十万美元买一个像这样的玩具是对我们事业的一种投资吗?” “切丽,”巴克认真地说,“瞧瞧这套行头。它什么东西都配齐了。可以开着它去任何地方。它坚不可摧。上面有一部电话,配有一部收音机,还有一个灭火器和一套救生设备,就是你所说的火炬。它四轮驱动,拥有独立的悬挂装置,一个可以播放那种新式两英寸光碟的cd播放机,仪錶板上有电源插座,只要是用电池的东西都可以插在上面。” “但是,巴克,你用《世界共同体周刊》的信用卡花钱就像是花自己的一样。没有什么限制吗?” “卡帕斯亚签发的这种信用卡大多限制在二十五万美元。”巴克说,“不过像我这样的高级官员都配有一个专门密码。利用这密码,就没有任何限制了。” “一点也不限制?” “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那位销售经理,打电话确认信用卡号码时的神态?” “我看到的只有,”切丽说,“微笑与成交。” “这就对了。” “不过,这样花钱,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批准吗?” “我直接向卡帕斯亚汇报。他也许想知道我为何要买一辆‘路华’车。当然,向他解释说我们失去了公寓与汽车,需要去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也许更容易一些。”
第10页 没过多久,巴克又对交通状况失去了耐心。这次,他离开正路,在沟渠、排水沟、公园大路、小巷与庭院中穿行时,显得信心十足。尽管走起来不很平稳,但他是故意这样做的。那辆汽车就是专门为这种路况设计的。 “瞧,这辆车还有些什么,”巴克说,“你可以在自动变速与手动变速之间切换。” 切丽低头看了一眼汽车底板。“汽车在自动变速状态下,你为什么还要摆弄离合器?” “你就不用操心了,”巴克说,“你开过带换档杆的汽车吗?” “上大学时一位朋友有一辆小型跑车,上面就带换档杆。”她说,“我当时很喜欢那辆车。” “你想开一会儿吗?” “坚决不开。至少现在不开。我们去教堂吧。” “我们在达拉斯还会碰到些什么?”雷福德问赫尔南德兹。 “你要把许多大人物送往伊拉克。”赫尔南德兹说,“不过,那对你来说一点也不新鲜,对吧?” “不新鲜。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神圣的感觉了。” “嗯,我很羡慕你,因为你的工作很有意义。” 听到这句话,雷福德觉得很惊讶,一句话也没说。他这个被布鲁斯·巴恩斯称为患难圣徒的人,一个在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时代仍崇信基督的人,如今却违背自己的意愿,置妻子、女儿及女婿的生命于不顾,为一位敌基督者服务。竟然还有人羡慕他“不要羡慕我,赫尔南德兹机长。无论干什么事,都不要羡慕我。” 巴克开车驶近教堂时,发现院子里面全是人。那些人一边凝视着天空,一边聆听房间里收音机与电视机传出的刺耳的声音。 巴克看到一辆汽车孤零零地停放在新希望村的停车场中,不禁大吃一惊。那是布鲁斯的助手洛雷塔的汽车。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切丽说。 “是呀。” 他们看到那位年近七十岁的老妇人,正僵硬地坐在外间办公室里收看电视节目。她正在用瘦骨嶙峋的手指翻一本破旧的杂志,膝盖上还放着两本。她那副阅读用老花镜戴得很低,压在鼻樑上,一双眼睛从眼镜横樑的上方看着电视屏幕。巴克和切丽进来时,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但是,他们很快就明白她显然已经发觉了他们。从里间的办公室中,传来了与计算机相连的印表机正在一页一页列印东西的声音。 洛雷塔年轻时曾是南方的一个美人。现在她正眼睛红红地坐在那里,一边抽鼻子,一边用手指轻轻翻阅着杂志,仿佛在加工某种艺术品。巴克抬起头,看到一幅在直升机上拍摄的西北社区医院被炸的照片。 “许多人打来电话,”洛雷塔说,“我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不可能逃过那场劫难,是不是?我是指布鲁斯牧师。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不对?你们两个见过他吗?” “我们没有见到他。”切丽说着俯身跪在老妇人的身边,“不过我爸爸看到他了。” 洛雷塔立即转身看着她。“斯蒂尔先生看到他了?他没事吧?” 切丽摇了摇头。“很抱歉,夫人,他遭遇了不幸。布鲁斯已经去世了。” 洛雷塔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她的镜片。她声音沙哑地说,“请你们把电视关上。刚才我在祈祷,希望能看到布鲁斯牧师还活着。不过,即使他已经躺在裹尸布下,我也不会在意的。” 巴克关掉电视,而切丽则把老人拥在怀中。洛雷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抽泣起来。“你们知道,那个年轻人就像是我的家人。” “我们知道。”切丽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他也是我们的家人。” 洛雷塔一下清醒过来,看着切丽。“不过,他是我惟一的家人。你知道我的经历吗?” “知道,夫人——” “你知道我失去了所有人。” “知道,夫人。” “我是指,所有人。我失去了所有亲人。有一百多个。我来自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最虔诚的家庭。我曾被认为是这座教堂的支柱。我在各个方面都很活跃,我属于这个教堂。我以前从未真正了解主。” 切丽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与她一起痛哭。 “那个年轻人在各个方面给我教诲,”洛雷塔接着说道,“我在两年中,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超过了我此前在主日学校与教堂六十多年学到的东西。我不是指责别人,而是我自己。我在精神方面是一个失明者和失聪者。我爸爸还活着,但是我失去了妈妈、六个兄弟姐妹、他们的孩子以及这些孩子的丈夫与妻子。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与孙子孙女。失去了所有亲人。如果有谁想就这个教堂中哪些人死后会进入天堂编写了一份名单,我会与那位牧师名列榜首。” 巴克和切丽与洛雷塔一样为此痛苦不已。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在特定的时间抒发自己的悲痛心情。但是现在他不想在这起悲剧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你正在办公室中干什么,夫人?”他问道。 洛雷塔清了清嗓子,“当然是布鲁斯的东西。”她控制住自己。
第11页 “是些什么东西?” “嗯,你知道,他到印度尼西亚做过一次大型传教旅行。回来后,被某种病毒之类的东西感染了。有人赶忙把他送到医院治疗。由于走得太匆忙,他把那台手提电脑忘在这里。你知道,他无论去什么地方,总是带着那东西。” “这我知道。”切丽说。 “嗯,他在那所医院住下后,立即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把那台电脑尽快送去。当然我会为布鲁斯做任何事情。我带上电脑,刚出门,却又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布鲁斯对我说,他们正把他从急诊室中弄出来,直接送往高级护理中心,所以他目前无法会见任何人。我想他有一种预感。” “一种预感?”巴克问。 “我想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去,”她说,“他告诉我与医院保持联繫,以便得知他何时可以会客。他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他更想见到那台电脑。” “这我不很清楚,”切丽说,“他爱你就像爱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这是真的,”洛雷塔说,“他曾不只一次这样对我讲。不管怎样,他问我能否把他电脑硬碟上的所有东西印出来,除他所谓的程序文件之外。” “什么?”切丽问道,“是他的圣经研究成果以及布道文草稿之类的东西吗?” “我想是的。”洛雷塔说。“他对我说,要准备足够的纸张。我想他说大约需要一令纸。” “实际上要多于这个数吧?”巴克问。 “噢,是的,先生,远远多于这个数字。我站在那里,每次放入约二百张纸,直到用完两令。我对电脑怕得要命,但是布鲁斯还是向我讲清了怎样把一个前几个字符是他姓名首字母的文件的全部内容列印出来。他告诉我,只要我输入‘printbb*.*’,就会把他需要的所有东西印出来。我希望自己的操作是正确的。印出来的数量超过了他的需要量。我想应该把电脑关掉。” “你已经放入第三令纸,对吗?”切丽问道。“没有。我刚才让多尼帮了帮忙。” “是那个接电话的小伙子吗?”巴克问。 “对,多尼·莫尔可不只是个接电话的孩子。”洛雷塔说,“几乎各种电子玩意儿他都能修好。他教我如何在我们的雷射印表机中使用那种旧式的连续进纸盒。他把一个盒子拽出来,纸从一端进去,然后从另一端出来。这样我就不必不停地放纸了。” “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干这个。”巴克说。 “我以前也不知道。”洛雷塔说,“多尼知道许多我不懂的东西。他说我们的印表机很先进,很流行,每分钟应该列印差不多十五页。” “那么你列印了多长时间了?”切丽问。 “大约从今天早晨我和住在医院里的布鲁斯通话后开始。在用完两令纸以及多尼帮我把那个大纸盒放进去之前,可能中断了五至十分钟。” 巴克赶紧走进里间办公室。眼前的情景让他看得目瞪口呆:那台高性能印表机把纸盒中的纸一页又一页输进去,然后从另一侧输出来,堆了高高一大摞。他把那摞纸规整了一下,然后两眼盯着进纸盒。已经印完的前两令纸列印行距为1,整齐地堆放在布鲁斯的桌子上。那个旧纸箱,就是巴克已经好多年没见的那种,可以盛五千张纸。他猜,已经用了百分之八十。当然,一定出了某种差错。布鲁斯能写五千多页的笔记?也许是洛雷塔输入的列印指令有错,把所有东西都印了出来,包括程序文件、圣经、用语索引与词典等。但是指令没有错。巴克随意翻阅了第一令材料,然后第二令,试图找出布鲁斯笔记之外的东西。但是巴克翻看的每一页内容都是布鲁斯的个人笔记,其中有他对圣经各段内容的评点、布道文笔记、虔诚思想,也有写给朋友、亲戚以及全球各地教友的信。起先巴克觉得有些内疚,仿佛自己在侵犯布鲁斯的隐私。不过,布鲁斯不是敦促洛雷塔把所有这些东西印出来吗?他是怕自己可能离开人世吗?还是他想把这些材料留下来另有他用? 巴克俯身看着那摞不断升高的纸张。他把那些材料从下面拿起来,浏览完一页,向下扔一页。这些行距为1的材料还是全部出自布鲁斯之手。在过去两年多时间中,他一定是每天都要坚持写上几页。 巴克回到切丽和洛雷塔身边时,洛雷塔再次说道:“我们不妨把电脑关掉,把那些纸张扔掉。现在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毫无用处。” 刚才还站着的切丽现在坐在一把没有扶手的单椅上,看上去很疲倦。 现在该轮到巴克跪在洛雷塔身旁,安慰她了。他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口气非常认真地说道:“洛雷塔,现在你仍可以通过为布鲁斯服务来达到为主服务的目的。” 她开始反对这种观点,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对,他是去世了,但是让我们高兴的是,他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是不是?” 洛雷塔紧闭双唇,点了点头。 巴克继续说道,“有一件大事,我需要你帮忙。那个房间中有一座金矿。我只瞥了一眼那些材料,但我明白,布鲁斯仍与我们同在。他的学识、他的教益、他的爱与同情心,都没有消失。我们能为这群失去放牧者的羊群所做的是,把那些材料复制出来。我不知道这个地方能为一位牧师或一位导师做些什么,但人们需要了解布鲁斯写的东西。也许他们以前听他在布道中讲过,也许他们在其他材料中看到过。但这是一种对每个人都有用的宝库。”
第12页 切丽大声说道:“巴克,你应该首先把它编辑成一本书,对不对?” “我先看看那些材料再说,切丽。不过将它们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这件事本身就很有价值。这是布鲁斯在学习过程中,在给教友与亲友写信过程中,在写作过程中的即兴之作。我想洛雷塔应该将那些材料送到一家快印店,让他们开印。我们需要印一千份,每张纸两面都印,简单装订一下就可以。” “那会花掉不少钱。”洛雷塔说。 “不要为钱的事担心。”巴克说,“我还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投资项目。” 那架里尔式喷气飞机刚进入达拉斯-沃斯堡地区,弗图纳多就钻进驾驶舱,蹲在赫尔南德兹与雷福德之间。两个人把靠近卡帕斯亚这位助手一侧的耳机摘下来。“你们两个饿了没有?”他问道。 雷福德一直就没有想到吃东西。因为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世界正在分崩离析,谁也无法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之类的事。弗图纳多的问话一下触动了他身体内的某根神经。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坏了。他知道阿曼达也一定饿坏了。她的饭量不大,但是他要经常提醒她吃饭。 “我有点饿,”赫尔南德兹说,“事实上,我很想吃饭。” “元首卡帕斯亚想让你与达拉斯-沃斯堡地区机场的指挥塔取得联繫,让他们准备一些可口的饭菜。”赫尔南德兹突然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你认为他所说的‘可口饭菜’指的是什么?” “我确信你会安排妥当的,赫尔南德兹机长。”弗图纳多退出驾驶舱。赫尔南德兹对着雷福德挤了挤眼。 “达拉斯-沃斯堡地区机场指挥塔,我是世界共同体一号,完毕。” 雷福德趁弗图纳多就座的机会,转身看了一眼。卡帕斯亚已经转过身,正在与阿曼达交谈。 切丽与洛雷塔合作草拟了一份仅有两句话的简短声明,然后电话通知祈祷书名单上的前六个人。收到声明的人然后通知他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会很快传遍新希望教区。 与此同时,巴克在一部答录机上录了一小段话:“布鲁斯牧师去世的悲痛消息是真实的。雷福德·斯蒂尔看到了他的遗体,相信他可能在医院被炸之前就去世了。请不要来教堂,星期天之前的例行会议或宗教活动已经取消,如有变化,另行通知。” 巴克把电话上的响铃关掉,把打来的所有电话转到答录机上。没过多久,答录机每隔几分钟就咔哒响一下。 越来越多的教友打来电话,想确认一下布鲁斯去世的事。巴克知道星期天早晨的教友聚会将拥挤不堪。 切丽同意送洛雷塔回家,以确保她不出什么意外。而巴克则在给多尼·莫尔打电话。 “多尼,”巴克说,“我想听一下你的建议,我现在就想听。” “威廉斯先生,”从电话那边传来了多尼断断续续的声音,“给别人提建议是我的天性。你知道,我现在在家中工作,因此要么我去那儿,要么你来我这儿,你想什么时候谈,我们就什么时候谈。” “多尼,我现在不能脱身。所以如果你认路,最好来教堂找我,我将不胜感激。” “我一会儿就过去,威廉斯先生。不过烦请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洛雷塔是不是把电话切断了?” “对,我想是的。她无法答覆那些打电话询问布鲁斯牧师情况的人。因此,她只好把电话切断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多尼说,“几周前,我刚刚为她配了一套新系统。我希望没有出问题。顺便问一下,布鲁斯怎么样了?” “你过来后,再和你谈,好吗?” 望着达拉斯-沃斯堡商用机场上空翻卷的黑云,雷福德想到以前自己曾多次驾驶着大型飞机在那些长长的跑道上降落。重建这个机场需要多长时间?赫尔南德兹机长驾驶着里尔式喷气飞机向附近的一个军用机场飞去。前不久雷福德去过那个机场。他发现场地上没有停降任何飞机。显然,为避免机场成为敌方的袭击目标,飞机都被运走了。赫尔南德兹把里尔式喷气飞机平稳降落在跑道上。飞机接着在跑道上滑行,一直滑到跑道尽头,然后开进一个大型飞机库。让雷福德感到惊奇的是,飞机库里面也是空空的。赫尔南德兹关掉发动机,乘客们走下飞机。 卡帕斯亚一下飞机就立即穿上便装。他对弗图纳多耳语了几句,后者问赫尔南德兹在哪里可以找到饭菜。 “三号机库,”赫尔南德兹回答。“现在我们在一号库。飞机停在四号。” 卡帕斯亚穿便装根本没必要。机库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们可以从飞机库之间的小门中快速进出。二号与三号机库也是空空的,只是在通向四号机库的侧门旁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装在篮子中的午餐。 他们来到桌子旁。这时卡帕斯亚转身看了看雷福德。“和赫尔南德兹机长说声再见,”他说,“吃完饭后,他将根据我的指示到马里兰州那座国家安全局旧大楼附近执行任务。以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只开小型飞机。” 雷福德本想耸耸肩,但也没有办法。他怕什么?他与那个人仅是初次相识。为什么卡帕斯亚做如此大的人事变动?他还没有告诉雷福德关于厄尔哈利迪参与设计一架新飞机的事,也没有告诉雷福德自己需要一架新飞机,甚至没有就驾驶那架飞机一事徵求雷福德的意见。雷福德永远都搞不懂这个人。
第13页 雷福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并极力劝说阿曼达多吃一点。她没有那样做。 饭后,当他们在各机库中做最后的准备时,雷福德听到了里尔式喷气飞机那特有的类似呻吟的轰鸣声。他这才意识到赫尔南德兹已经上了飞机。有趣的是,他们进入四号机库后,发现弗图纳多消失了。在那里,世界十个地区的代表——国际大使——中的四位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正在向卡帕斯亚汇报工作。雷福德不知道此前他们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来到此地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工作是把他们全部运往新巴比伦,以便在那里就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召开紧急会议。 在这一排大使的最后,厄尔·哈利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卡帕斯亚与四位大使一一握手,但没有理睬哈利迪,而后者似乎也知道会这样。 雷福德直接向哈利迪走去,伸出手,但哈利迪没有理他,而是压低声音说道:“走开,斯蒂尔,你这个废物!” “厄尔!” “我是当真的,雷福德。我必须来教你怎样驾驶这架飞机,但我没有必要装出喜欢它的样子。” 雷福德感到非常尴尬,向后退了几步,回到阿曼达身边。后者刚才一直一个人待在那里,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雷福德,厄尔来这里干什么?”她问道。 “我等会儿再对你说。他不高兴,我可以肯定。卡帕斯亚在飞机上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想吃什么,就这些。他这个人!” 两位来自新巴比伦的助手走进来,与卡帕斯亚拥抱。其中一个示意厄尔和雷福德与他一起向机库中一个远离“神鹰216”的角落走去。雷福德故意不看那个庞然大物。飞机正对着那扇通向跑道的大门,离他们所站的地方有一百五十多米远,看上去好像占满了整个机库。 雷福德瞥了一眼就判断出这架飞机的研制需要几年而非几个月的时间。显然,这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大的飞机。机身上面涂了一层异常明亮的白漆。在昏暗的机库中,在明亮的墙壁映照下,它很不显眼。他想,在广阔的天宇中,要发现它一定不容易。 卡帕斯亚的助手像他一样穿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白衬衫、扎有配金色领带夹的血红色领带。他站在雷福德与厄尔面前,郑重地说:“卡帕斯亚元首想尽快上飞机。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能起飞?” “我以前根本没见过这架飞机,”雷福德说,“我不知道——” “雷福德,”厄尔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半个小时之后,你就能操纵这架飞机。我知道你能做到。我对各种飞机了如指掌。相信我的话。” “好吧,这太有趣了,厄尔。不过,在我弄清情况之前,我不想做任何承诺。” 卡帕斯亚的这位助手转身对着哈利迪说道,“你能否待在飞机上,至少在斯蒂尔觉得自己——” “不,先生,我不能!”哈利迪说,“让我和斯蒂尔在一起待三十分钟,然后让我返回芝加哥。” 多尼还在耍贫嘴。巴克假装对他谈的话题很感兴趣。因为在巴克看来,与对方的博学多识相比,自己这样做并不是多大的牺牲。“所以,你是一个电话系统技术员,你还卖电脑——” “对,是在业余时间,先生。这样做,差不多可以使我的收入翻一番。你知道,我这里有一箱电脑配件清单。” “我想看一看。” 多尼露齿一笑。“我刚才就认为你会这样做。”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打东西,显然那是他代理的各电脑厂商的材料。他把六份东西摆在咖啡桌上,让巴克看。 “哇,”巴克惊嘆道,“我现在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选择。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我需要什么,你再告诉我你能不能交货?”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可以交货。”多尼说。“上周我向一个傢伙卖了三十台亚笔记本电脑,它们的性能可以超过任何一台台式机,而且——” “停一下,多尼,”巴克说,“你有没有听到印表机停下来了?” “我当然听到了。是刚停下来的。要么是缺纸,要么是墨粉用光了,或者列印已经完成。你知道,是我把那台印表机卖给布鲁斯的。是同类产品中最棒的。可以在普通纸上列印,连续进纸——你需要的功能可以说应有尽有。” “我去看一下。”巴克说道。他起身向里间的办公室望去。 布鲁斯那台手提电脑已经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印表机上没有任何有关缺纸或墨粉用完的指示。巴克按了一下电脑键盘上的一个键,电脑又甦醒过来。这表明,列印工作终于结束了。巴克猜,洛雷塔那个可以装五千张纸的盒子中大约还剩下一百张。这些东西太重要了,巴克想。 “布鲁斯什么时候回来?”巴克听到多尼从外间问道。 雷福德与厄尔单独登上“神鹰”。 厄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让雷福德保持安静。雷福德以为他在找有没有窃听器。他先彻底检查了一下对讲系统,接着说,“你根本不知道。”
第14页 “向我介绍一下吧。”雷福德说。 “还是你向我介绍吧,雷福德!” “厄尔,我对它了解的比你少得多。我此前甚至不知道你参与了这个项目。我不知道你在为卡帕斯亚工作。你知道我也在为他工作,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是为卡帕斯亚工作,雷福德。是别人强迫我来的。我现在还是一名泛大陆航空公司驻奥黑尔的高级飞行员。不过,如果责任在召唤——” “为什么卡帕斯亚没有告诉我他认识你?”雷福德问。 “他要我找一个人驾驶‘世界共同体一号’去纽约。他并不知道我会选择你。” “他一定知道你会这样做。”厄尔说,“你还会选择谁呢?他们要我协助设计这架飞机。我当时想,测试一下飞机也蛮有趣的。后来,他们让我把原来那架飞机开到纽约。既然是你要我这样做,我当然感到受宠若惊,无比荣幸。直到我在机场上降落时,才意识到我和那架飞机成了别人的攻击目标。于是我逃出纽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芝加哥。我从未去过那个地方。我还在空中飞行,卡帕斯亚的手下就通知我到达拉斯向你简单介绍一下这架飞机。” “我越听越糊涂。”雷福德说。 “唉,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厄尔说,“显然卡帕斯亚是想让我去纽约送命。这样让别人看上去好像是你决定的,而不是他。” “他为什么让你去死?” “也许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我一直驾驶飞机,送他去各个地方。”雷福德说,“我知道的情况当然要比你多。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想法欺骗我。” “以后要多加提防,雷福德。据我所知,情况绝不止这些。这个人没有把世界利益放在心上。” 长期以来一直如此,雷福德心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把我拖入这个泥潭的,雷福德,不过——” “我把你拖入泥潭?厄尔,你这个人太健忘。是你鼓励我成为‘空军一号’飞行员的。我当时并不希望得到那份工作,当然我也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驾驶‘空军一号’是一项美差,”厄尔说,“不管你当时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当时怎么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呢?” “我们不要互相指责了,开始干我们现在应该干的事情吧。” “雷福德,我会把这架飞机的情况告诉你的。不过我想我这个人死定了。请你转告我妻子——” “厄尔,你在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无法顺利返回芝加哥呢?” “我不知道,雷福德。我只知道,我应该与那架飞机在纽约同归于尽。我觉得自己并未对卡帕斯亚政府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如果他们对我还有一丝挂念的话,他们会在我意识到应该脱离那个险恶之地之前设法把我营救出去。” “难道你在达拉斯一沃斯堡地区机场找不到一份紧急救援之类的工作吗?在当前这种形势下,那里一定急需泛大陆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 “卡帕斯亚的手下已经安排我回芝加哥。所以我才产生了这种不安全感。” “告诉他们,你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你在达拉斯一沃斯堡地区机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我会试一下的。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怎样操作这傢伙。雷福德,作为老朋友,我要你向我发誓,如果我遇到不测——” “你不会有事的,厄尔。不过,我当然会与你夫人保持联繫的。” 多尼·莫尔听到这一噩耗后,一下安静下来。他坐在那里,睁大双眼,默默地凝视着前方。巴克忙着翻阅那些产品目录。他无法集中精力。他知道还有许多问题。他不知道应该对多尼说些什么。但他又需要这个人的帮助。 多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起来。“这座教堂会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有些像陈词滥调,”巴克说,“不过,我相信这将由上帝做出决定。” “对布鲁斯那样的人,上帝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多尼。谁都无法替代布鲁斯牧师。他是独一无二的。” “我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多尼说,“我再也想不出能让我这样吃惊的事情来了。” 雷福德坐在“神鹰216号”驾驶台后面。“有没有为我配一名副驾驶员?”他问厄尔。 “他们已经为你在半路上物色了一个人。那人来自另一家航空公司。他将与你一起飞往旧金山,在那里麦克库鲁姆将和你会合。” “麦克库鲁姆?厄尔,上次从新巴比伦飞华盛顿,他就做我的副驾驶员。我去芝加哥时,他应该回伊拉克。”“我只是转述别人对我说的话,雷福德。” “像卡帕斯亚说的那样,我们为什么要先向西飞,然后再掉头向东?” “我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雷福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许你比我更清楚。实际情况是,那些破坏较大的战争好像大多发生在密西西比河以东。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这架飞机是在达拉斯设计制造的,而不是在达拉斯-沃斯堡机场,因为在那里它可能会被毁掉。无论你什么时候用,它都随时待命。正像你所看到的,它的驾驶台属于‘757’的那种,只是体积更大。如果你能驾驶‘757’飞机,就能驾驶这架。飞机机体很大,你只要适应这一点就可以了。你需要什么人,他们就会随时出现在你需要的地方。好好想想吧,小伙子。对卡帕斯亚来说,这一切一点儿也不陌生,是不是?”
第15页 雷福德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哈利迪接着说,“你将沿一条直线从达拉斯飞往旧金山。我猜,在空中,你看不到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沿这条路线飞行,你也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如果是在西部某些地方,也许会有游击队用火箭向卡帕斯亚开火。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要走哪条路。你们将在旧金山稍作停留,把这位副驾驶员干掉,接经常与你搭档的那位上机。” 巴克碰了一下多尼的胳膊,好像要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多尼神色茫然地看了看他。“威廉斯先生,即使有布鲁斯牧师在这里,现在也很难办。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多尼,”巴克神色严峻地说,“现在你有一个为上帝做事的机会,这也是你对布鲁斯·巴恩斯表示哀悼的最佳方式。” “是吗?先生,无论干什么,我都乐意。” “首先,多尼,我要告诉你,钱不是最终目标。”“如果能做一些对教堂、上帝和纪念布鲁斯有益的事,我可以分文不取。” “很好。能否赚钱,这取决于你。我要告诉你的是,我需要五台配置最好、品质最优的电脑,就是那种体积尽可能小巧的电脑。不过,在性能、存储能力、运行速度及通讯能力方面,你要竭尽全力。” “你说的话非常在行,威廉斯先生。” “我希望如此,多尼,因为我想要一台几乎不受任何限制的电脑。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随身携带,把我想记录的东西储存在上面。最重要的是,可以用它与世界各地取得联繫,而且传输信号不会被人跟踪。这能做到吗?” “嗯,先生,我可以为你攒一台类似科学家在森林、沙漠等无处插接的环境中使用的电脑。” “对,”巴克说,“有些记者在偏僻地区使用的就是这种电脑。他们用什么,是内置卫星信号接收天线吗?” “信不信由你,他们用的就是那种东西。我还可以为你增添另一种功能。” “什么功能?” “视频会议。” “你是指我和别人通话时可以看到对方吗?” “对,前提是对方的电脑中也配备了这种技术。” “这些我都要,多尼。你要快一点给我办,而且要为我保密。” “威廉斯先生,这些机器会花掉你二十多万美元。” 巴克想过,钱不是问题。不过,这项开支他无法让卡帕斯亚出。他坐回到椅子中,边吹口哨,边想办法。 第三章 芝加哥大空袭 “雷福德,你可以称之为预感,不过我都是为你着想。” 雷福德与厄尔终于完成了在驾驶舱内的教学工作。他信任厄尔,知道如果厄尔认为他能驾驶这个傢伙,他就能驾驶。不过,他还是坚持让这位临时副驾驶员和他一起起飞、飞行、降落,然后他才敢冒险驾驶这样的飞机。雷福德担心的倒不是飞机会坠毁,自己与那位敌基督者同归于尽。让他揪心的是,他不想伤害一些无辜者的性命,尤其是自己的妻子。 “那么,你都教了我些什么,厄尔?” “瞧这儿,”厄尔说着用手指了一下一个可以让机长与乘客通话的按钮。 “机长用对讲机,”雷福德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把左手伸到座椅下面,用手指沿着座椅底部摸一下。”厄尔说道。 “我摸到一个按钮。” “现在我到客舱中去。”厄尔说,“你用力按一下通常用的对讲按钮,然后发布注意事项。等你数到三,接着按一下座椅下面的按钮。要确保戴好耳机。” 厄尔走开后,雷福德把驾驶舱门关好。 雷福德打开对讲系统。“喂,喂,厄尔,你好,你好,你好。” 雷福德默默地数着数,然后按了一下座椅下面的按钮。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他通过耳机听到厄尔·哈利迪在用一种比耳语略高一点的声音在说话。“雷福德,你能听得出,我说话的声音比平常低。如果我的工作没有做错的话,你可以清晰地听到飞机中所有乘客在说些什么。每个喇叭同时也是一个话筒,可以把声音送到你一个人的耳机中。我对线路做了精心设计,不会被别人察觉。而且这架飞机已经通过世界共同体最挑剔的故障检查员的检查。如果一旦被发现,我将告诉他们:我原以为是他们需要这样做呢。” 雷福德快步从驾驶舱中走出来。“厄尔,你是一位天才!我不知道一会儿之后自己能否听到。不过,如果能知道机舱中的情况,这将为自己赢得主动权。” 巴克正在往箱子中装那些列印出来的材料,突然听到停车场中的“路华”车响了起来。切丽走进办公室时,他已经把那些材料和布鲁斯的电脑一起装入一个大纸箱。 向外搬箱子时,他对切丽说,“我在周刊芝加哥办公室下车,然后你最好到德雷克饭店看一下,确保我们的东西还在那里。我们要保留那个房间,直到找到一个离这儿更近的地方。” “我刚才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切丽说道,“洛雷塔精神完全垮了。她需要帮助。丧事怎样办?”
第16页 “你帮他们办,切丽。你和验尸官联繫一下,把尸体送到附近一个殡仪馆,就这些。伤亡人数太多,那里一定乱糟糟的。所以,如果他们知道至少有一具尸体有人认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两个人都要用车。我不知道我应该去什么地方。谁也不会去纽约待很长时间,我可以在芝加哥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办公。但我无法保证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洛雷塔现在非常痛苦,愿上帝保佑她的心能平静下来。她刚才也想到了这件事。她提醒我说,聚会时会来许多车,自大失踪事件以来一直如此。他们出租那么多车,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灾难。” “很好,”巴克说,“我也为你配备一辆这样的汽车。要记住,我们必须把这些东西复制出来,发给前来参加集会的人。” “你没有时间参加这些活动吗,巴克?” “没有,不过,我相信这对所有人都有利。” “巴克,等一下儿。应该先找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通读一遍,然后再复制。里面一定有一些隐私方面的东西。你知道,里面会直接提到卡帕斯亚与‘灾难之光’。我们可不能冒险,把这些事情暴露出去。” 巴克陷入了一场自我危机。他爱眼前这个女人,但是她要比他小十岁。当她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尤其是她说的有道理时,他会觉得心中有些不快。 他向“路华”车后备箱中装那个盛满纸张与电脑的大纸箱时,切丽说,“把它託付给我好了,亲爱的。从今天开始到星期天,我会每天集中精力,一行一行阅读那些材料。届时,我们就可以与新希望教区的其他人共享某些东西,而且我还会宣布,我们也许在一两周内就能提供一种印刷品。” “你说的的确很对。不过,你在什么地方做这些事情呢?”“洛雷塔建议我们和她住在一起。你知道,她有一座很大的旧房子。” “那确实再好不过了,但是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强加于人。” “巴克,我们根本不会强加于人。她也不会知道我们在那里。不管怎样,我觉得她非常孤独,而且因悲伤过度失去了理智,她的确需要我们。” “你知道,我不可能在那里待很长时间的。”巴克说。 “我是一个成人,能照顾好自己。” 他们坐进“路华”车中。 “那么,你要我干点什么呢?” “我要你待在我身边。你很聪明,遇事知道应该怎么做。” “不要开玩笑,切丽。如果我在其他城市或国家,或者战争蔓延到普罗斯佩克特山,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教堂下面有一个防空洞,难道你忘了?” “我没有忘,切丽。我只是在祈祷永远都不会发生那种事。除‘灾难之光’外,有没有别人知道那个地方?” “没有。甚至洛雷塔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小得可怜。如果让爸爸、阿曼达、你和我挤在那个地方,绝对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巴克把车停在《世界共同体周刊》杂志社芝加哥办公室门前。 “我去买两部手提电话,”切丽说,“我给德雷克饭店打个电话,然后到那里取东西。此外,我还要和洛雷塔商讨一下借一辆车的事。” “买五部电话,切丽,不要太吝啬。” “五部?”她说,“我不知道洛雷塔会不会用。” “我并没有想到洛雷塔。我只是想确保我们每人有一部备用的。” “神鹰216”配备的设施要比“世界共同体一号”豪华得多。各种设施应有尽有,而且安装了最先进的通讯设备。雷福德与厄尔·哈利迪告别时,叮嘱厄尔一旦得到家人与妻子安然无恙后立即通知他。 “你不会喜欢机场现在那个样子,”雷福德对他说,“你也不会在奥黑尔降落。” 在让其他人登机之前,雷福德与临时副驾驶员做了一次起飞与飞行一周实验。这让卡帕斯亚有些不悦。雷福德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满意。  驾驶舱中的设备与“757”相似,但这架机体更大更重的飞机发动起来更像一架“747”,因此需要一段适应时间。在这架满载乘客的“神鹰216”升入空中,开始在三万三千米高空以每小时七百多英里的速度飞向旧金山后,雷福德便将飞机设定在自动驾驶状态,并敦促副驾驶员保持警惕。 “你在干什么,先生?”年轻人问道。 “坐在这里,”雷福德说,“思考问题。读点书。” 雷福德与俄克拉赫马州的一个指挥塔取得联繫,弄清了自己的飞行路线,然后按了一下与乘客对话的按钮。“元首卡帕斯亚及各位客人,我是斯蒂尔机长。估计飞机到达旧金山的时间为太平洋标准时下午五点钟。这将是一次天气晴朗、平稳顺利的航行。” 雷福德向后一坐,把耳机向脑后一推,好像要把耳机摘下来。然而,耳机离他的耳朵很近,他还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声音。助手的耳机没有摘掉,听不到雷福德耳机中的声音。雷福德从飞行袋中拿出一本书,打开放在面前的控制台上。他必须记住,自己一定要不时翻上一两页。他确实不想读书。他想听听乘客们在说些什么。他偷偷把左手滑到座椅下面,悄悄按了一下那个隐蔽按钮。
第17页 他首先听到的是阿曼达的说话声。声音非常清楚,好像她正在和他讲话。“对,先生,我知道。你不必为我担心,先生。” 这时,卡帕斯亚说道:“我相信所有人都在达拉斯吃饱了。在旧金山,将有一批机组人员上机。那时,从那里去巴格达,接着去新巴比伦,我们全程都会得到细心照顾。” 另一个声音:“巴格达?” “对,”卡帕斯亚说,“我已经非常冒昧地决定把其他三位忠诚的大使送到巴格达。此前我们的敌人可能认为我们会用飞机直接把他们送往新巴比伦。我们要在巴格达把他们接上飞机,然后在从巴格达飞往新巴比伦的短暂航程中开几个会。” “斯蒂尔夫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阿曼达说。 “先生们,”卡帕斯亚压低了声音,但雷福德还是能听清每个字。将来有一天,他必须代表基督王国感谢厄尔·哈利迪。厄尔对服侍上帝不感兴趣,至少现在还是如此,但是既然他帮了雷福德这样一个大忙,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必然对这位敌基督的敌人有益。 卡帕斯亚这时说道:“弗图纳多先生没有随机与我们同行。他要在达拉斯逗留一下,安排我的下次广播。我将在这里发表讲演。不过,信号得用临时接插线的方法传到达拉斯,然后在那里广播。这样可以避免受到世界共同体敌人的干扰。晚上谈话时,我非常需要他在身边。因此,我们将在旧金山机场等他赶来与我们会合。我们一离开旧金山机场,就会引爆洛杉矶与海湾地区。” “海湾地区?”传来一个口音很重的声音。 “对,就是旧金山与奥克兰地区。” “你说‘引爆’是什么意思?” 卡帕斯亚的语调变得严肃起来。“‘引爆’就是引爆。”他说,“等我们到达巴格达时,被毁灭的城市将不只包括华盛顿、纽约与芝加哥。它们仅是北美遭受打击的众多城市中最严重的三个。迄今为止,在芝加哥,只有机场与部分郊区受到了打击。一个小时之内,这种情况将会发生改变。你们已经知道伦敦发生的事情。各位先生,你们知道一颗一百兆吨的炸弹意味着什么吗?” 全场鸦雀无声。 卡帕斯亚继续说道,“换个角度来说吧,历史书告诉我们,一颗二十兆吨的炸弹的威力超过了二战中使用的全部炸弹,也包括扔在日本的那两颗。” “早就应该教训一下大英合众国了。”那个口音很重的人又说道。 “这是罪有应得。”卡帕斯亚说道,“不是有人反对我们吗?好,那就让他们看看北美蒙特娄、多伦多、墨西哥城、达拉斯、华盛顿特区、纽约、芝加哥、旧金山以及洛杉矶的下场。” 雷福德关掉耳机,从座椅上站起来。他走出驾驶舱,向阿曼达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过来。 卡帕斯亚抬起头,笑了笑。“斯蒂尔机长,”他打了声招呼,“一切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先生,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这次航行最令人惬意不过了。至于地面上发生的事情,我就没有多少发言权了。” “你说得很对,”卡帕斯亚口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会很快向世界共同体发表一篇又一篇悼词的。” 雷福德把阿曼达拉到通向厨房的过道中。“巴克与切丽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到德雷克饭店住?”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谈这个,雷福德,”她说,“我想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看来他们再也无法返回纽约了。” “恐怕芝加哥会成为某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噢,真难以想像。”阿曼达说。 “我必须向他们提出警告。” “你是想冒险打电话吗?他们可是能跟踪电话信号的呀。”她说。 “只要能救他们,冒什么险都值。” 阿曼达拥抱了他,然后回到座位上。 在确定副驾驶员正戴着耳机忙于其他事情后,雷福德拿出手机。接通芝加哥德雷克饭店后,雷福德问威廉斯一家在不在。 “我们这里有三位姓威廉斯的,”饭店接线员告诉他,“没有叫卡梅伦、巴克或切丽的。” 雷福德冥思苦想了一阵。“噢,那么请帮我接通卡茨先生。”他说。 “是赫伯特·卡茨吗?”接线员问。 “就是他。” 一会儿之后:“没人接电话,先生。你想在他们的语音信箱中留言吗?” “是的。”雷福德说,“另外,我还想确保留言指示灯亮着。这样,如果他们到前台来,就会有人拦住他们,让他们接听紧急留言。” “我们当然可以为你服务,先生。谢谢你给德雷克饭店打电话。” 听到语音信箱打开后,雷福德急速说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不要再浪费时间做其他事了。尽快离开芝加哥市区,走得越远越好。请相信我。” 巴克与维尔娜·奇在芝加哥的办公室中吵过无数次架。有一次,他觉得她已经超越权限:前任老闆路辛达华盛顿在大失踪事件中失踪后不久,她就搬进了主任办公室。后来,巴克因在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时严重失职而受到降职处分,而维尔娜却高升为芝加哥办公室的新任老闆。于是她开始在巴克面前飞扬跋扈。现在巴克是杂志出版人,有几次他真想把她辞掉,但最后还是让她留了下来,前提是她必须老老实实把工作做好,不惹是生非。
第18页 即使是这位喜欢吵架的维尔娜,看到巴克那天下午晚些时候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时,也不禁吃了一惊。与平常发生任何国际危机事件时的情况一样,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围坐在电视机前。巴克走进来时,两位雇员抬起头。 “你是怎样看这一事件的,头儿?”一个人问,另外几个人也看到了他。维尔娜·奇径直来到他面前。 “有你的几份紧急留言。”她说,“卡帕斯亚一天都在找你。还有一位叫雷福德·斯蒂尔的人的留言。” 人在任何时候都要面临选择。巴克应该先给谁打电话?他能猜得出卡帕斯亚为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会耍些什么花招,他不知道雷福德有什么事。 “斯蒂尔先生留电话号码了吗?” “你先给他回电话?” “你不让我这样做,是吗?”他说,“你最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的留言很简单,只是让你给你所住饭店的房间打个电话。” “给我饭店的房间打电话?” “我本来想为你代劳,老闆,不过我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去什么地方了?” “这与你无关,维尔娜。” “噢,请原谅!”她说完就走开了,而这也正是巴克所希望的。 “我临时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巴克对她喊道。她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 “用多长时间?” “我想用多长时间,就用多长时间。”他说。 她一皱眉。巴克急忙冲进办公室,把门关上。 听到雷福德那充满恐惧的声音(就不用说留言的内容了),他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失了。巴克立即查询阿灵顿高地那家“路华”汽车经销商的电话号码。他要找那位销售经理,说是有急事。一会儿之后,那位经理拿起了电话。 巴克一听到他的声音,那人就说,“那辆车运行还——” “车很好,先生。我必须和我妻子取得联繫。她开着那辆车出去了。我想知道车上那部电话的号码。” “我可能得找一会儿。” “我无法向你形容情况有多紧急,先生。这样说吧,如果我不能立即得到那个号码,我会迅速制造一起顾客后悔,然后退货的事件。” “请稍候。” 两三分钟之后,巴克开始拨打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四次。“你呼叫的用户不在车上或者不在服务区。请再试——”巴克把电话砰的一声扔在桌子上,然后又捡起来,按了一下重拨键。 他正听着远处的电话铃响,办公室的门一下被撞开,维尔娜从外面沖了进来,大声说道:“卡帕斯亚打来电话找你。” 巴克大吃一惊。 “我等会儿再给他回电话!”巴克说。 “你说什么?” “记下电话号码!” “请拨1-800-,电话断了。”她说。 雷福德简直发疯了。他不再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他透过舷窗,凝视着傍晚的天空,耳机紧贴在耳边,左手用力按着那个隐蔽的按钮。他听到卡帕斯亚的助手说道:“嗯,在所有——” “什么?”卡帕斯亚问。 “我正在努力为你接通这个叫威廉斯的人的电话。他告诉他的女同事记下电话号码。” 知道巴克现正在芝加哥办公室后,雷福德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给巴克打电话。他现在只好这样做。不过,如果有人告诉卡帕斯亚,巴克之所以不能与他通话,是因为他正在与雷福德讲话,那可就糟了。他又听到卡帕斯亚说了一句让他放心的话:“朋友,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他是一位出色的记者,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久等的。当然,他正在努力报导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你说是吧?” 巴克命令维尔娜·奇出去时把门关上,在他打完电话之前不要打扰他。她深深地嘆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砰的一下把门带上。巴克继续按了一下重拨键。他讨厌听到那段录音,其程度超过了他一生中所听到的一切。 突然对讲机又响了起来。“很抱歉打扰你,”维尔娜用一种甜得令人作呕的单调声音说道,“又有一个紧急电话找你。是钱姆·罗森茨韦格从以色列打来的。” 巴克按了一下对讲机按钮。“恐怕我还是得等一会儿再给他回电话。告诉他我很抱歉。” “你应该对我说抱歉,”维尔娜说,“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把他的电话转进来。” “非常抱歉,维尔娜,”巴克用讥笑的口吻说,“现在请不要打搅我。” 那部车载电话还是响个不停。有好几次,巴克一听到那段录音就把电话挂上。维尔娜又插了进来。“罗森茨韦格博士说有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卡梅伦。” 巴克立即按了一下按钮,接通了那个闪烁不定的电话。“钱姆,我非常抱歉,我手头上有一件急事,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好吗?” “卡梅伦!请不要挂上电话!以色列没有像你的国家那样遭受轰炸。但是本·朱达拉比一家被绑架者杀害了!他的住所被大火夷为平地。但愿他没事。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第19页 巴克什么也没说。他垂下头。“他的家人都死了?你能确定吗?” “在这里,这件事已经家喻户晓,卡梅伦。我原来就担心迟早会发生这种事。他为什么,唉,他为什么要发表对弥赛亚的观点?这是别人,也包括我自己,与他产生分歧的一个因素。他是一位值得尊敬与信赖的朋友。但是在这个国家中,那些宗教狂热分子痛恨一个相信耶稣就是弥赛亚的人。卡梅伦,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能做点什么?我一直无法与尼古拉取得联繫。” “钱姆,帮个忙,请不要让尼古拉插手此事。” “卡梅伦!尼古拉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而且他也曾发誓要帮助我,帮助以色列,保护我们。他当然会插手此事,保护我朋友的生命!” “钱姆,我请求你在这件事上要相信我的话。不要让尼古拉插手此事。我等会儿再给你回电话。我的家人也遇到麻烦了!” “请原谅,卡梅伦!请尽快给我回电话。” 巴克又转到原来那条线路,按了一下重拨键。 正当拨号声在他耳中回荡时,维尔娜在对讲机中说:“又有人给你打电话,既然你不愿意别人打扰你——” 切丽的车载电话占线!巴克把电话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对讲机。“是谁的电话?” “我原以为你不想让别人打扰你呢。” “维尔娜,我没时间听这个!” “是你夫人打来的,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是哪条线路?” “二号线,不过我告诉她,你可能正在和卡帕斯亚或罗森茨韦格通话。” “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我不知道。她说她会等你电话的。” “她留号码了吗?” “留了,是——” 听了前两位数,巴克就知道是那部车载电话的号码。他关掉对讲机,按了一下重拨键。 维尔娜在门口探进头来,说道,“我可不是你的秘书,你知道,我当然不是你的秘书!” 巴克从未对任何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怒视着维尔娜。“我会走过去一脚把门踢上。你最好不要在那儿碍手碍脚。” 车载电话响了起来,维尔娜还是站在那里。巴克从椅子上站起来,电话仍放在耳边。他跳到桌子上,从维尔娜放在上面的那堆材料上蹦了过去。看到他真的抬起腿,她吓得两眼睁得大大的,一下躲了出去。巴克用尽全力,砰的一声把门踢上。巨大的响声就像炸了一颗炸弹,几乎把隔板都给震倒了。维尔娜发出一声尖叫。巴克真希望她还在门口。 “巴克!”电话中传来了切丽的声音。 “切丽!你现在在哪儿?” “我正在离开芝加哥的路上。”她说,“我买了电话,然后去了德雷克饭店。服务台那里有我的留言。” “我知道了。” “巴克,爸爸的声调很可怕,我甚至没来得及从我们的房间中取任何东西。” “很好!” “不过你的手提电脑,你的全部衣服与化妆品以及我在纽约购买的东西——” “不过,你爸爸的留言听起来很认真,是不是?” “是的。噢,巴克,警察正在追我!刚才拐一个u字型弯儿,我超速,闯红灯,甚至还在人行道上走了一段。” “切丽,听着!你还记得那句古话吗?请求别人原谅要比获得别人许可容易得多。” “你是要我努力把他甩掉吗?” “你也许会救他一条命!你的父亲要我们尽快远离芝加哥,理由只有一个!” “好吧,巴克,为我祈祷吧!不要担心!” “我会支持你的,切丽。” “我需要两只手开车!” “按一下喇叭按钮,把电话挂上!”巴克说。 但是他接着听到一阵爆炸声,轮胎漏气发出的怪叫声,一声尖叫,接着是一片寂静。《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一下停了电。 巴克摸索着来到门厅中。在门厅中接近天花板处装有一个由电池供电的紧急用灯。从那里发出的灯光照亮了门口。 “瞧!”有人喊道。 办公室工作人员纷纷从前门挤出去,然后爬上汽车,去亲眼目睹一场针对芝加哥的大空袭。 雷福德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窃听了卡帕斯亚对他的同胞说的下面这段话:“现在我们谈话时,芝加哥应该已经受到报复性攻击。谢谢各位参与此次活动,谢谢各位有关从战略角度考虑不使用辐射性微尘的决定。我在那一地区有许多忠实的雇员。在攻击开始阶段,我想他们中会有一些人失去生命。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应该成为辐射的牺牲品。” 另一个人大声说道,“我们收看一下新闻,好吗?” “好主意。”卡帕斯亚说。 雷福德再也坐不住了。他变得不知所措,在驾驶舱中如坐针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安全。他走进客舱时,电视已经打开,屏幕上出现了芝加哥的画面。阿曼达大吃一惊。雷福德走过来,和她一起收看节目。
第20页 “如果为了我,你会去芝加哥吗?”雷福德低声问道。 “只要你认为我没有危险。” “没有辐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后再对你说。告诉我,如果卡帕斯亚批准我可以用飞机把你送离旧金山,你一定会同意。”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雷福德。这你知道。” “听我说,宝贝儿。如果赶不上立即飞离旧金山的航班,我是指在这架飞机再次起飞之前,你必须重新登上‘神鹰’。你明白吗?” “我知道。不过,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现在无法告诉你。获得卡帕斯亚同意后,你要立即飞往密尔沃基。如果飞机还没有升空,我们就——” “什么?” “一定记清楚,阿曼达。我真不忍心让你走。” 在有关芝加哥的新闻之后,有线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段广告。 雷福德走到卡帕斯亚身边。“先生,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当然能,机长。有关芝加哥的坏消息,对不对?” “对,先生。事实上,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个。你知道我的家人就在那一带。” “对,我希望他们都安然无恙。”卡帕斯亚说。雷福德真想在这个地方把他杀死。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敌基督者,也知道这个人某一天会被刺杀,然后又在撒旦的魔法下起死回生。雷福德以前从未想像到自己会参加那场刺杀活动。不过,在那一时刻到来时,他会毅然决然地申请报名。他努力保持镇静。无论谁杀死这个人,在这场规模可波及整个宇宙的游戏中,那无非是微不足道的一步棋。刺杀与复活只能使卡帕斯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残酷。 “先生,”雷福德接着说,“我不知道可否让我妻子在旧金山下飞机,回芝加哥去看望一下我的家人。” “你把他们的地址告诉我,我会让手下人代办这件事。”卡帕斯亚说。“这不是更好吗?” “如果她能亲自前往那里帮助他们,我觉得会更好。” “随你便。”卡帕斯亚说。为了不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雷福德只好见好就收。 《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的停车场中一片轰鸣声。 “谁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巴克扯着嗓门大声喊道。 他身旁的一个妇女把一部手机塞到他手中。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那人竟是维尔娜·奇。 “我得打几个长途电话,”他语速很快地说,“我用完了再付你钱,行吗?” “不要为此担心了,卡梅伦。我们那点矛盾不足挂齿。” “我得借一辆车!”巴克大声喊道。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人们都在急急忙忙往家赶,看看家里的损失大不大。“有谁去普罗斯佩克特山?” “我送你去,”维尔娜咕哝道,“我根本不想知道城市另一侧正在发生些什么事。” “你不是也住在市里吗?”巴克问道。 “五分钟之前我还住在市里。”维尔娜回答。“也许你的运气不错。” “卡梅伦,如果那是一场核爆炸,我们谁也活不过这个星期。” “你也许能在普罗斯佩克特山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巴克说。 “那就多谢了。”她说。 说完,维尔娜返回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巴克一边坐在她的车中等她,一边打电话。他首先拨通了远在西部的父亲的电话。 “你打来电话,我太高兴了,”父亲说,“此前我给纽约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 “爸爸,这里变得一团糟。我现在只剩下身上这套衣服了。我通话的时间不多。我给家里打电话,只是想知道你们都没事。” “你弟弟和我都很好。”巴克的父亲说,“当然他还在为失去他的家人难过,但是现在我们都还好。” “爸爸,这个国家好像一辆丢了车轮的汽车。你不会得到安宁的,除非——” “卡梅伦,不要再谈这个了,好吗?我知道你的信仰,但愿那能给你带来安慰——” “爸爸!现在我几乎得不到任何安慰。一想到自己这么晚才意识到事实真相,真难过死了。我已经失去了许多亲人挚友。我不想失去你。” 他的父亲嘿嘿一笑。这笑声让巴克感到莫名其妙。“你不会失去我的,孩子。看来,谁也不想对我们这个地方发动攻击。我们觉得自己好像被别人遗忘了。” “爸爸!现在数百万人正在死去。请不要为此感到好笑。” “那么,你的新婚妻子怎么样?我们能见到她吗?” “我不知道,爸爸。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具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将来是否有机会见到她。” “你会为我这个当父亲的感到羞耻吗?” “事情还不止这些,爸爸。我得确保她安然无恙。我们必须千方百计地逃出去。在那里找一个好教堂,爸爸。找一个能向你解释清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的人吧。”
第21页 “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卡梅伦。这件事,你得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第四章 寻找切丽 雷福德听到卡帕斯亚的手下正在为他的广播做准备。 “是否有人知道我们的节目是在空中发射的?”卡帕斯亚问。 “没有人知道。”有人告诉他。 雷福德对此也无法确定。当然,除非卡帕斯亚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谁也无法弄清他在空中的精确位置。 听到有人在敲驾驶舱门,雷福德赶紧把那个隐蔽按钮关掉,转身看看是谁。原来是卡帕斯亚的一位助手。 “请把所有干扰信号关掉,我们要把信号临时接插到达拉斯。我们要用卫星对元首的讲演做大约三分钟的现场直播。人们应该能在世界各地听到他的声音。” 好极了,雷福德想。 维尔娜·奇从后面熘进汽车中时,巴克正在和洛雷塔通话。她把一个大号箱包放到身后的座椅上,费了好大劲才把安全带系好。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巴克关上电话。“维尔娜,你没事吧?我刚才已经和一位郊区妇女谈好,她那里有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 维尔娜、巴克及其他同事离开那个小停车场后,一场小规模的交通堵塞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汽车前灯发出的亮光成为这一带惟一的光源。 “卡梅伦,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为什么不呢?你刚才把手机借给我用。” “我以前对你太不好了。” “我也有点过分。对不起,维尔娜。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只关心自己。” 维尔娜把车发动起来,然后把脸埋在双手中。 “你要我开吗?”巴克问道。 “不,请稍候。” 巴克告诉她自己必须尽快找一辆汽车,以便去寻找切丽。 “卡梅伦!你一定是疯了!”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疯了。” 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找门把手。“用我的车,卡梅伦,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不,”巴克说,“我只是想等一会儿再让你把车借给我用。我得先把你安顿下来。” “你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寄希望于上帝了。”巴克说道。 他为维尔娜指明了方向。她跑到普罗斯佩克特山山脚下,然后走上洛雷塔家那座外观漂亮但不很规整的旧房宅前面的人行道。维尔娜甚至没有让巴克抽时间做任何引见。她说,“我们都知道谁是谁,让卡梅伦赶快走吧。” “我已经为你安排了一辆汽车,”洛雷塔说,“再过几分钟就应该到了。” “我还是用维尔娜的车。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我的电话你留着用吧。”洛雷塔向维尔娜表示欢迎时,维尔娜对巴克说。 巴克把司机座椅使劲向后一推,然后把反光镜调了调。他键入尼古拉·卡帕斯亚留下的电话号码,想给他回电话。一位助手接了电话。 “我会告诉他你回了电话,威廉斯先生。不过,现在他正在忙着做国际广播。你也许想收听一下。” 巴克一边打开收音机,一边沿着他认为切丽逃离芝加哥时选择的那条路线向前飞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现在从一个未知地点向你现场直播世界共同体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演讲。” 雷福德在座椅上猛地转过身,打开驾驶舱门。现在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状态,他和助手坐在那里观看卡帕斯亚向全球发表演说。在播音员做完介绍后,那位元首看上去很满意,而且还对着几名大使眨了眨眼。他假装用舌尖舔了舔手指,用手擦了擦前额,仿佛正在为出席听众见面会梳妆打扮。其他人都忍着没笑出声来。雷福德真希望自己手中有一件武器。 播音员暗示他开始时,卡帕斯亚用最动情的声音说道:“世界共同体的各位兄弟姐妹们,我现在心情无比沉重地向各位发表演说。我是一个崇尚和平的人。我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拿起武器反击那些妄图破坏和谐与友爱事业的国际恐怖主义分子的。各位应该相信,我和你们一样为死去的亲友感到无比悲痛。为纪念这些平民百姓的去世而敲响的钟声,将让那些敌人在有生之年永不得安宁。 “正如各位知道的那样,世界共同体由十大地区组成,其中大部分地区已经销毁了百分之九十的武器。过去两年中,我们忙于在新巴比伦拆卸、包装、运输、接收、重新组装这些武器。我真心祈祷,人类今后不再使用这些杀人武器了。 “然而,一些明智的顾问劝我在全球各战略要地储备一些先进武器。我承认,这样做有违自己的意愿,而且我的关于人类性本善的乐观与肯定的观点已被证明是错误的。 “想到自己在别人的劝说下,事先储备了这些武器,深感庆幸。即使在最为疯狂的梦幻中,我也从未想到自己会艰难地作出决定,启用这种武器对敌人实行大规模反击。迄今为止,大家一定知道,两位恶毒的前世界共同体特别执行委员会委员肆意密谋反对我所主持的政府。还有一个人竟丧心病狂地怂恿所在地区的游击队这样做。这支军队的领导者就是北美合众国前总统杰拉德·菲兹休。这支军队接受过美国游击队的训练,而且,秘密囤积武器的大英合众国与前主权国家埃及也向他们提供武器支持。
第22页 “作为一名反战主义活动家,我不应该为自己的名誉辩护。不过,我还是非常高兴地告诉各位,我们已经对叛乱分子作出迅速而严厉的报复。世界共同体无论在什么地方使用武器,都把攻击目标对准叛乱分子。我向各位保证,在北美与世界各地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发生的平民伤亡与财产毁坏事件,都是由叛乱分子一手炮制的。 “世界共同体的军队不再制订任何反击计划,只有在必要时才予以回击。我们希望,我们的敌人能认识到他们没有任何出路。他们不会得逞。他们将被彻底消灭。“我知道,在爆发世界战争期间,大多数人会生活在恐怖与悲伤之中。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会与各位同悲伤,共命运,风雨同舟。大多数世界共同体成员紧密团结,坚决反对破坏和平之敌。这种众志成城的决心早已将我内心的恐惧驱散。 “在我确信世界重新获得安宁之后,我会立即通过卫星电视与网际网路向各位问候。我会经常与各位交流,这样你们就会准确把握当前的局势,明白我们正朝着重建世界的宏伟目标大踏步前进。你们要相信,随着重建与重组工作的进行,我们将在地球上建立一个极度富有与美好的家园。愿我们团结一致,为实现这一共同目标而奋斗。” 卡帕斯亚的助手与大使点头称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赞扬。 雷福德看了阿曼达一眼,然后果断地关上了驾驶舱门。 维尔娜·奇的汽车是一辆破旧的进口货。这种四缸自动机械开起来,“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蹩脚货。巴克决定测试一下这辆车到底能开多快,以后根据情况再赔她钱。他一边努力猜测切丽在几乎是寸步难行的交通状况下驾车离开德雷克饭店后能走多远,一边快速沿甘迺迪路驶去,接着又向伊登斯立交桥开去。 他不知道她走的是湖滨路(当地人称之为lsd)还是甘迺迪路。她对这一带要比他熟悉得多,但是他的问题很快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芝加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拥挤在甘迺迪路上的汽车司机大多站在人行道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场劫难。这时,如果能看到那辆“路华”车,巴克宁愿付出一切。 他把维尔娜那辆破车开到路肩上。这时他发现停在这里的车不只一辆。在这种时候,交通法规与礼仪早已经被人们抛到脑后。路肩上的车辆与正路上几乎一样多。他没有别的选择。巴克对自己是否命里註定要挺过历时七年的患难岁月一无所知。但是,除抢救心爱的妻子之外,他现在也只能想到这样一个更好的目标。 自信教以来,巴克一直在考虑为上帝奉献生命会获得恩惠的问题。在他看来,不管布鲁斯因何而死,他都相信布鲁斯是一位献身那场事业的烈士。在拥挤的车辆中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可不像布鲁斯那样富有利他主义色彩。但是有件事他确信无疑:如果现在落难的是他而非切丽,切丽也会毫不犹豫地来救他。 最拥挤的情况发生在立交桥处。在那里,两边的路肩消失了。那些原先想绕过拥挤的车辆的司机也只好轮番插进大队中来。一些愤怒的司机尽量堵住他们,不让他们轻易插进来。巴克无法指责他们,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那样做的。此前他已经在电话中储存了那辆“路华”车的电话号码。于是他一有机会就继续重拨那个号码。每次一听到那段录音开头几个字“你呼叫的用户——”,他就立即挂上电话,重新拨号。 飞机在旧金山降落之前,雷福德和阿曼达拥抱在一起。“我会打开舱门,让你尽快走下飞机。”他说,“我不会等什么起飞后乘客清单之类的东西。切记,无论你乘坐哪个航班,必须先于这架飞机起飞。” “为什么,雷福德?” “相信我好了,阿曼达。你知道我会尽全力为你着想的。见到切丽与巴克后,请尽快给我打电话。” 巴克离开高速公路,在街巷中穿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来到伊文斯顿。他来到湖边的谢里旦路时,发现路上设了路障,但无人把守。显然,所有执法人员与紧急医疗救助人员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本想开车撞翻一个拦路虎,但又一想,那会把维尔娜的车弄坏的。于是他下车,把一个路障搬开,以便开车过去。他正想离开,突然有人从一所公寓中喊道,“喂!你在干什么?” 巴克抬头,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挥手。“我是记者!” “好吧!走吧!” 为了使自己的行为看上去更加合法,巴克把车开过去后,又下车把路障恢复原状,然后才继续前行。他偶尔会看到警灯在黑暗中闪烁,身着制服的警察站在街巷口。巴克只好装上警灯,继续向前走,没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在后面追他,更没有人用灯向他照射。在巴克看来,这些人好像认为:既然他敢于深入禁地而且开着车,显得信心十足,一定没问题。所有通往谢里旦路的主要干道已被封锁,他却顺利地通过。对此,他简直无法相信。现在的问题是他在湖滨路上能找到些什么。 雷福德驾驶的“神鹰216”在旧金山机场降落,沿着一条喷气式飞机专用跑道滑行。用沮丧一词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一点也不过分。那位敌基督者无论去什么地方,雷福德都得用飞机把他送去。多无聊的一项工作!卡帕斯亚刚才明目张胆地向收听广播的广大听众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雷福德深信,飞机起飞驶往新巴比伦后不久,旧金山也将与芝加哥一样遭到来自空中的毁灭性打击。又有人会死去。工商业将陷于瘫痪。运输中心将遭到毁灭,也包括这个机场。雷福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曼达送下飞机,离开机场,返回芝加哥。飞机尚未在跑道上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舱门,把伸缩梯放下去。他示意阿曼达赶快下飞机。阿曼达从卡帕斯亚身边经过时,他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看到她只说了声谢谢,接着走过来,雷福德非常高兴。机场工作人员向雷福德招招手,试图帮他把梯子收回去。他大声喊道:“我们有一位客人想下去!”
第23页 雷福德拥抱了阿曼达并低声说道,“我刚才与指挥塔核对了一下。二十分钟内将有一架飞机从这条跑道末端一个出口起飞,前往密尔沃基。一定要赶上这架飞机。”雷福德吻了一下阿曼达,后者赶紧顺梯而下。 他看到那位机场工作人员正在等他把梯子收上去,以便使喷气式飞机跑道恢复正常。他想不出任何可以拖延的正当理由,只是对他们不予理睬,然后走回驾驶舱,开始飞行后的检查工作。 “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副驾驶员问。“我想尽快与你原先的搭档换班。” 要是你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深渊就好了,雷福德心想。 “你今天晚上去什么地方?”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那位年轻人质问道。 雷福德耸耸肩。他觉得这个让人有些生气的荷兰小伙子很可爱。他无法挽救所有人。他又能救谁呢? 卡帕斯亚的一位助手把头伸进驾驶舱。“斯蒂尔机长,一位机场工作人员找你。” “知道了,先生。他们必须等我们做完飞行后的检查工作。你知道,如果驾驶一架新飞机飞跃太平洋,有许多事情要把握准。” “嗯,麦克库鲁姆正在这里等着上飞机。此外,还有许多机组人员在等着上机。我们还要提供某些服务。”雷福德说话时努力装出心情愉快的样子。“安全第一。” “好吧,快一点!” 趁那位副驾驶员覆核写字板上的条目,雷福德与指挥塔核对了一下那架飞往密尔沃基的飞机的情况。“晚点大约二十分钟,‘神鹰216’。这不应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当然会造成影响,雷福德想。 雷福德走进客舱。“劳驾,先生,弗图纳多先生是不是要在下一段航程中与我们会合?” “是的,”一位助手说,“他是在我们离开达拉斯后半小时离开的。所以他应该一会儿就会赶到这里。” 如果我帮忙的话,他是能赶到。 巴克终于遇到了麻烦。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在路边七扭八歪地走了一段儿,撞翻了设在谢里旦路与湖滨路交汇处的路障。 在整条湖滨路上,他看到路边停着许多汽车和一些车灯闪烁不定的紧急救助车,一些救灾专家试图拦住他的汽车。他把维尔娜奇的那辆小汽车踩足油门,没有人敢到前面挡他的路。道路两旁的大多数小巷都没设路障。不过,他听到有人在大喊:“停车!道路已经封死了!” 他从广播中得知:发生在城区的严重交通堵塞已使所有逃命的汽车停止不前。一则报导说,自第一声爆炸以来,情况一直如此。巴克真希望自己有时间看到通往湖边的路。一辆驶离正路的“路华”车可以隐藏在许多地方,也可以在许多地方被撞碎。如果切丽未能及时从德雷克饭店开往甘迺迪路或艾森豪路,她有可能选择湖滨路。不过,等巴克来到密执安大街那个离德雷克饭店不远的出口时,发现如果自己还想向前走,要么杀人,要么飞上天空。 横在湖滨路与密执安大街出口处的路障,看上去就像是《悲惨世界》中的一个场景。那里停满了巡逻车、救护车、消防车,还摆放着各种路障与警灯。驾驶这些车辆的全是紧急救护人员。巴克紧急煞车,一个急转弯,向前滑行了大约五十英尺。最后汽车右前部的轮胎都掉了下来。那些急救援人员被吓得纷纷跑到一边。 有几个人开始咒骂他。一名女警官拔出枪,走了过来。 巴克正准备下车,她却说道,“待在那儿别动,朋友!” 巴克一只手把车窗玻璃摇下来,另一只手去拿自己的新闻採访证。 那位女警察却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她把手枪从窗口伸进车内,压在他的太阳穴上。“举起手,你这个卑鄙的傢伙!” 她打开车门,巴克举着双手,动作笨拙地从那辆小小的汽车中钻了出来。 她命令他四肢伸开,平躺在人行道上。另外两个警官走过来,对巴克进行搜身。 “有没有枪、刀子或针?” 巴克开始发起攻势。“没有,只有两套身份证。” 警察从他的两个后兜中各拿出一个皮夹,一个装的是他的真实身份证,另一个装的是一张名为赫伯特·卡茨的假身份证。 “那么,哪个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叫卡梅伦·威廉斯,是《世界共同体周刊》的出版人。我直接向元首汇报。那张假身份证可以帮助我进入某些不欢迎我的国家。” 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警察从女警官手中拿过巴克的真身份证。“让我看一下,”他用讥讽的口吻说道,“如果你真的向尼古拉·卡帕斯亚汇报,你应该有2-a级特许证,但是我没有看到——噢,原来在这里。” 三位警官挤在一块,去看那张非同寻常的身份证。“你知道,携带伪造的2-a级特许证要判死刑——” “对,我知道。” “我们现在甚至无法校验你的汽车牌照,因为计算机里的数据太多了。”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巴克说,“这车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借来的。在你把它当作废铁处理掉之前,你一定能查清。”
第24页 “你不能把车扔在这里。” “我要它有什么用?”巴克说,“现在它已经变得分文不值,车胎已经没气了,而且今天晚上也找不到修车的地方。” “很可能在未来两个星期内也没希望,”一个警察说,“那么,你风风火火地去什么地方?” “德雷克饭店。” “你刚才在什么地方,朋友?难道你没有听到广播吗?密执安大街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烧焦了。” “也包括德雷克饭店吗?” “我不知道,不过那儿的情况也不可能好多少。” “如果我走过那块高地,步行去密执安大街,会不会因为辐射中毒而死去?” “民防人员告诉我们,测试结果表明没有发现任何辐射性微尘。那意味着,这一定是游击队干的,他们不想造成很大伤亡。如果是核炸弹,爆炸后产生的辐射早就会蔓延到这个地方了。” “说得很对,”巴克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们无法保证密执安大街上的那些卫兵让你通过。” “我要冒冒险。” “你最好的挡箭牌是那张特许证。当然,看在你的面上,我希望它是真的。” 雷福德再也无法和机场工作人员搪塞下去了,至少不予理睬的方法不再有效。他把伸缩梯收回来,仿佛是要迎接那个航空旅客桥,但是又没有将伸缩梯全部拖上去。他知道那个旅客桥永远都不会与飞机相联。他没有站在那里观看,而是返回驾驶舱,忙着干点别的事情。在阿曼达乘坐的飞机起飞之前,他连添燃料的要求都不提。 经常与雷福德搭档的那位副驾驶员与临时配备的那位完成了交接,一队机组人员也登上飞机。这整整用了十五分钟。机场人员用无线电告诉雷福德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给飞机加油时,他都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最后,一位气急败坏的工作人员在无线电中大声喊叫道,“为什么会滞留这么长时间,机长?有人告诉我这是一架重要人物乘坐的飞机,需要快捷服务。” “你听错了。这是一架货机,而且是一架新飞机。我们要熟悉飞机的新性能,还要更换机组人员。不要着急。不要对我们大喊大叫。到时候,我们会叫你的。” 二十分钟后,看到阿曼达乘坐的飞往密尔沃基的飞机已经起飞,雷福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可以加油了,见机行事,安心飞跃太平洋了。 “有点累,是吗?”麦克库鲁姆边检查驾驶舱边问。 “是有点累,”雷福德附和道,“整整开了一天,麦克。飞机进入航线后,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会替你驾驶的,机长。有我在,你可以睡上一个晚上。飞机开始降落时,你要我进来把你叫醒吗?” “离开驾驶舱?我现在还没那个信心。”雷福德说,“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 ▲ 巴克突然想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维尔娜·奇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是新希望村教堂的一位老资格成员,至少有一段时间如此。此前他一直谨慎小心,不想在那里扮演领导角色,不在公众场合讲话,不让许多人了解自己。而现在,他的一位雇员——一个与他长期对峙的死对头——将会掌握一些可能会毁掉他前程,甚至会致他于死命的消息。 想到这里,他开始用维尔娜的电话给洛雷塔家打电话。“洛雷塔,”他说,“我想和维尔娜说几句话。” “她现在心烦意乱。”洛雷塔说,“我希望你正在为这个女人祈祷。” “我当然会,”巴克说,“你们两个人处得怎样?” “我们相处得很好,根本不像是此前完全不相识的人。”洛雷塔说,“我正在向她讲述我的故事,因为我想你会要我这样做的。” 巴克没有吭声。最后,他说,“让她接电话,好吗,洛雷塔?” 她确实接了电话。巴克直接切入正题。“维尔娜,你得需要一辆新车。” “噢,不!卡梅伦,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轮胎漏气了,维尔娜。不过,在未来几天中,没有地方修理。再说,我认为你那辆车也不值得你挂念不忘。” “好吧,多谢了!” “我给你换一辆好一点的车,怎么样?” “我不想为此和你争吵。”她咕哝道。 “我发誓。维尔娜,我现在将把这辆车丢掉。里面还有你需要的东西吗?” “我想没什么可要的。在手套箱中有一把发刷,我很喜欢。” “维尔娜!” “与所有东西相比,那东西的确微不足道。” “没有文件、个人财物、钱或类似的东西吗?” “没有。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我不会因此遇到麻烦,那就算万事大吉了。” “我会告诉有关机构,如果他们有时间,可以把这辆车拖到一家废品旧货栈,至于拖车费多少都行。” “卡梅伦,”维尔娜低声说,“洛雷塔是一个古怪的老人。”
第25页 “我现在没有时间与你讨论这件事,维尔娜。不过,要给她一个机会。她非常可爱。而且她给你提供了庇护的地方。” “你误解我了。我不是说她不好。我只是说她思想有些古怪。” 巴克翻过一段堤坝,密执安大街进入眼帘。这时他才履行了在洛雷塔面前许下的诺言:为维尔娜祈祷。至于如何祈祷,他却不清楚。要么她成为一名信徒,要么我去死。 密执安大街上几十座被炸毁的建筑物跃入他的视野。他知道在这条有“豪华一英里”之美称的大街上,这种悽惨的景象将持续不断。这时他头脑中想到的只有自己在以色列遭受俄罗斯攻击之后目睹的一切。他似乎还能听到炮弹的爆炸声,感觉到火苗燃烧时发出的热浪。然而,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圣地却奇蹟般地摆脱了被毁坏的厄运。但是上帝今天却没有光顾芝加哥。 他按了一下维尔娜电话上的重拨键,忘了刚才自己打的是维尔娜电话,而非“路华”车上的那部电话。这次他没有听到通常听到的那段录音“你拨叫的用户”。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祈祷切丽会接电话。当他听到接电话的是洛雷塔,开始他没吭声。 “喂,是哪位?” “很抱歉,洛雷塔,”他说,“我打错了。” “很高兴你打来电话,巴克。维尔娜刚才正想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 “我让她对你说。” “卡梅伦,我刚才给警察打了电话。办公室还有几个人,在监听什么东西,他们发誓工作做完后将关闭办公室。另外,还有你的两三个电话留言。” “是切丽的吗?” “不是,很抱歉。有一个是以色列的罗森茨韦格。另一个是一个自称是你岳父的人打来的。还有一个是一位叫怀特小姐的人打来的,要你半夜到密尔沃基米切尔机场接她。” 怀特小姐?巴克想了想。这是阿曼达在我们这个小家庭内部联繫採用的一种保密策略。 “多谢,维尔娜。我知道了。” “卡梅伦,没有车,你怎么去密尔沃基接人?” “我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想办法。现在,对我来说,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奢侈了。” “只要我乐意开,洛雷塔就会让出她的车。”维尔娜说。 “我希望没有必要那样做,”巴克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激。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站在一片杂乱无章的废墟中,巴克觉得自己根本不像记者。他应该深入了解眼前这种情景,将它印在脑海中,然后向在这里主持工作的人提一些问题。然而,这里似乎没人在主持工作。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此外,巴克也不在乎自己能否把看到的一切写成一则新闻。他的杂志及其他主要媒体都被尼古拉·卡帕斯亚控制(如果不是拥有的话)了。尽管他尽力保持报导的客观性,最后刊发出来的东西读起来却都像是一位欺世大王编造的故事。最糟糕的是,尼古拉在这方面是一位高手。他当然得这样做。这是他的本性。一想到别人利用自己来散布各种混淆视听的言论,巴克就痛恨不已。然而,现在他最关心的只有切丽。他头脑中时常掠过自己可能失去她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在患难结束之后会与她重逢。但是没有她在身边,他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吗?她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中心,一切都围绕这一中心运转。作为新婚妻子,她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料。的确,共同的志愿使他们走到了一起,也使他们不在乎日常生活中那些经常会影响夫妻关系的琐碎小事。但是他觉得,她绝不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唠里唠叨的女人。她善于体贴人,但很少关心自己。她完全信任他,支持他。他必须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绝不会轻信她已经离自己而去。巴克拨响了“路华”车的电话。到现在为止,这种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他对这一过程已经烂熟于心。他听到忙音时,两腿都快站不住了。他拨的电话号码对吗?他必须重拨一遍,免得再打到洛雷塔家中。他静静地站在人行道上,放眼望去,进入视野的尽是蓄意破坏后的悲惨景象。他用颤抖的手指谨慎而又果断地敲入那个号码。他把电话贴在耳边。“你呼叫的用户——”巴克骂了一声,用力攥紧维尔娜的电话,差一点就把它捏碎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把胳膊向后一甩,好像要把那个讨厌的机器向一座建筑物掷去。他做完了动作,但电话还是没有扔出去。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可谓愚蠢至极。当那段该死的录音再次传来时,他摇了摇头,骂了一声。所以,上帝还是没有显灵。 他开始对自己不满。在这种可怕的境况下,他怎么能拨错电话呢? 他知道还会听到那段令他痛恨已久的录音,但还是禁不住又按了一下重拨键。占线!难道是线路出了故障?还是某种残酷的玩笑?还是在某个地方的某个人正在试图用那部电话?难以确定用电话的人是切丽。可能是其他人。可能是警察。可能是紧急救援人员。也可能是一个发现那辆被撞坏的“路华”车的人。 不,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切丽还活着。切丽正在给他打电话。但是她正给什么地方打电话呢?教堂中没人。而且据他所知,《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也没有人。切丽知道洛雷塔的电话号码吗?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问题是:他应该向她可能去的地方打电话?还是不停地拨打那部车载电话,希望能在她打电话的间隙找到她?
第26页 雷福德驾驶着飞机沿跑道滑行时,机组人员(人数相当于全部乘客的三分之二)中的高级飞行助手敲了敲驾驶舱的门,接着打开门。雷福德把耳机摘下来,她说,“机长,还有人没有就座,扎好安全带。” “噢,我不会停止的,”他说,“难道这种情况你不能处理吗?” “那个不听话的人,先生,不是别人,而是卡帕斯亚。” “我管不了那么多,”雷福德说,“你也管不了。” “联邦航空管理局规定——” “如果你不清楚,我就告诉你:在这里,什么联邦之类的东西根本不起作用。一切都属于世界,而卡帕斯亚凌驾于世界之上。如果他不想就座,他就可以站在那里。我已经发布了起飞通知,你也提出了警告,对不对?” “对。” “那么,你最好自己先繫上安全带,不要为元首担心。” “你说的有道理,机长。不过,如果这架飞机与‘757’一样马力强劲,你加速时我不会站着——” 雷福德还是戴上耳机,把飞机调整好,准备起飞。趁指挥塔尚未下达起飞命令,他把左手悄悄伸到座椅下面,按了一下那个对讲按钮。有人正在请卡帕斯亚就座。雷福德发现麦克库鲁姆正在用企盼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通过耳机听到了一些雷福德无法听到的东西。 雷福德赶紧松开对讲系统按钮,听到麦克库鲁姆说,“我们已经获得起飞许可,机长。我们可以起飞了。” 雷福德本想在起飞过程中慢慢加速,但又一想:不是有人希望享受一下快速起飞的滋味吗?于是他加大油门,起飞速度之快,马力之大,以至于他和麦克库鲁姆都在惯力的作用下向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倚过去。 “嚯!”麦克库鲁姆叫道,“干得好,哥们儿!” 此时,雷福德心中思绪万千。这仅是他驾驶这架新飞机以来的第二次起飞,本应集中精力,但还是按捺不住,再次按动那个对讲系统按钮,想听听卡帕斯亚有没有闹出什么笑话。他在脑海中想像着如下情景:在巨大的惯力作用下,卡帕斯亚连滚带爬地被抛到飞机尾部。他真希望自己能在驾驶舱中打开机舱后门,让那个恶魔从飞机上摔下去。 “噢,我的上帝!”他从对讲机中听到有人喊道,“元首,你没事吧?” 雷福德听到有人在走动,好像在努力解开安全带,去帮助卡帕斯亚。但是由于飞机还在跑道上向前猛冲,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座椅上。 “我没事,”卡帕斯亚坚持说道,“都是我的错。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雷福德关掉对讲系统,开始专心致志地操作飞机起飞。他暗自希望卡帕斯亚在飞机开始启动时靠在一把座椅上。这样他就会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伸张正义的机会了。 没有人注意巴克,他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悄悄转到街道拐弯处另一侧,站在阴影中,一次又一次地按重拨键。如果切丽在打电话,他不想错过任何间隔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 不知为什么,在他听到忙音,挂断电话与按重拨键之间的短暂时间内,他自己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他还没有按接听键,就大声喊道“喂!是切丽吗?”他的手抖个不停,电话差一点落在地上。他按了一下接听键,大声喊道,“是切丽吗?” “不,卡梅伦,我是维尔娜。不过我刚才从办公室得知,切丽刚才曾试图给那里打过电话。” “有没有人把这部电话的号码告诉她?” “没有。他们不知道你在用我的电话。” “我一直在给她打电话,维尔娜。总是占线。” “继续打,卡梅伦。她没有说自己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但至少你现在知道她还活着。” “真是谢天谢地!” 第五章 忍辱负重 巴克真想找个地方跳两下,喊几声,猛跑一阵儿,但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切丽还活着是他获得的最好消息。他现在就想亲自去找她。他不停地按重拨键,听到的却总是忙音。 突然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切丽!” “不,对不起,卡梅伦,还是维尔娜。” “维尔娜,求求你!我正在努力和切丽取得联繫!”“要保持镇静,小伙子。她又给《周刊》办公室打来电话。你听清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此前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密执安大街,离水塔场或以前被称为水塔场的地方不远。” “你是怎么到那儿去的?” “从谢里旦路到湖滨路。” “好吧,”维尔娜说,“切丽对我们办公室的一个人说,她现在正在湖滨路另一端。” “另一端?” “我知道的就这些,卡梅伦。你应该沿着湖滨路找找。也就是说,与你所在的湖滨路相对的方向。” 巴克边说边朝那个方向走。“我不明白,如果她当时沿着湖滨路向南走,怎么会又来到湖滨。”
第27页 “我也不清楚,”维尔娜说,“也许我当时想,那样走可以避开各种障碍。后来又发现不行,于是拐了一个u型弯。” “告诉所有人,如果接到她的电话,告诉她先不要打电话,以便我能和她联繫上。如果可能的话,她得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雷福德·斯蒂尔原先还对尼古拉·卡帕斯亚具有的那种令人难以置信、可即刻实现的邪恶力量心存怀疑。但“神鹰216”在旧金山国际机场起飞几分钟后,这种怀疑彻底消失了。通过那个私设的监听系统,他听到卡帕斯亚的一名助手问道,“先生,现在旧金山?” “开始吧。”传来一声低沉的回答。 那位助手显然是对着电话简单说了一句,“开始吧。” “从那边的窗子向外看,”卡帕斯亚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兴奋,“瞧啊!” 雷福德禁不住把飞机一调头,以便自己也能看到。然而进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种他宁愿忘记而不想以视觉形式埋入记忆中的景象。当他与麦克库鲁姆的耳机中传来控制台工作人员的惊呼声时,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救命!救命!我们受到了空袭!”猛烈的撞击声切断了通讯联络。不过,雷福德知道,那些炸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个控制塔化为乌有,更不用说机场其他地方了。也许周围某些地区也遭受了灾难。雷福德不知道自己还要为这个恶魔开多长时间的飞机。 就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子来说,巴克应该说身体很强健。然而当他快步跑到芝加哥路,然后向东朝着湖边方向跑去时,他觉得呼吸困难,关节疼痛。切丽在转弯之前向南走了多远?她必须转弯。否则,她怎么会离开正路,跑到那边去呢? 他最后来到湖滨路时,发现街上空无一人。他知道,这条街从北边的密执安路出口起已被封锁。大街南边一定也被封锁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跳过护栏,来到街道中央,听到几盏已经毫无用途的交通灯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然后快速跑到街对面。他小步向南边跑去。他知道切丽还活着,但不清楚自己在那边能找到什么。假设切丽没有受重伤,不会危及生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布鲁斯那些印出来的个人评论——或者更糟糕的是,那台电脑——是否已经落入坏人手中。那些材料中有几部分明确点明了布鲁斯的观点:尼古拉·卡帕斯亚是一位敌基督。 巴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的,但他还是在不停地跑,而且边跑边按重拨键,把电话放在耳边。最后他再也跑不动了,便一下儿跌坐在沙地上,背靠着护栏,大口大口喘粗气。 终于,切丽接了电话。 由于事先没有考虑讲些什么,巴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你现在在哪儿?”他没有说他爱她,因为她的事都快吓死了,也没有说很高兴她还活着之类的话。他认为这些她都明白,以后再对她讲不迟。 听起来,她的声音很柔弱。“巴克,”她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正沿着芝加哥路南边的湖滨路向南走。” “感谢上帝,”她说,“我猜你还得走一英里。” “你受伤了吗?” “恐怕是受了点伤,巴克,”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什么地方?说具体一点。” 巴克站起身,开始快步向前走去。虽然他担心她在流血或处于休克状态,但他再也跑不动了。 “我现在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她说。 他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知道她一定还在车上,因为车上的电话无法拆卸。 “气囊也没气了。”她补充说。 “那辆‘路华’车还能开吗?” “我不知道,巴克。” “切丽,你得告诉我一个目标。你现在在空地上吗?你把那个紧追不捨的警察甩掉了吗?” “巴克,‘路华’车好像是卡在一棵树和一个钢筋桥台之间了。” “什么?” “我当时的时速大约是六十英里,”她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出口坡道。于是我开了过去,就在那时我听到了爆炸声。” “爆炸声?” “对,巴克,你一定知道在芝加哥爆炸了一颗炸弹。” 一颗炸弹?巴克想。她昏迷后没有听到随后的爆炸声,对她来说真是太仁慈了。 “不管怎样,我看到那辆巡逻车从我旁边开了过去。也许他根本不是追我的。听到爆炸声后,湖滨路上的汽车都停了下来。那个警察把一个人给撞了。我希望他没出事。我希望他没有死。否则,以后我会感到自责。” “那么,你最后到了什么地方,切丽?” “嗯,我当时以为是一个出口,实际不是。我一直没踩煞车,但踩在油门上的脚松了下来。‘路华’车在空中飞行了几秒钟。我感觉自己在空中向前滑行了大约一百英尺。好像有一件东西从我身边落了下去。我落在几棵树的树冠上,接着开始左右摇晃。然后我知道的就是,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第28页 “在哪儿?”巴克有些生气了,但他绝对不能因为切丽说不清具体方位而责备她。 “没有人发现我,巴克,”她说道,好像还在睡梦中。“不知怎么车灯关掉了。我被卡在前排座椅上,好像是安全带把我捆在这里。我可以摸到反光镜,我看到一辆辆汽车从我身边飞驰而去,然后街道上又变得冷冷清清的。再也看不到闪亮的紧急信号灯,什么也没有。” “你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吗?” “没有。我不得不熄火,然后把电话打开。我刚才还在祈祷你能来找我呢,巴克。” 听声音,她好像快睡着了。“不要挂电话,切丽,也不要讲话。这样我才能找到你。” 巴克现在看到的灯光只有从远处向市里移动的警灯、星星点点仍在燃烧的火苗以及从湖面上的游船中发出的几点亮光。湖滨路上一片漆黑,宛如深夜。从他先前看到交通灯闪烁的那个地方向北,所有的街灯都熄灭了。他走过一段长长的弯道,眯起两眼向远处望去。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好像看到一段被破坏的护栏、几棵树以及一个在通向海滩的高架桥下通道中使用的钢筋桥台。他脚步缓慢地向前移动,然后停下来,睁大双眼,仔细观察。他猜自己已经从原来那个地方走出二百码的距离。 “切丽?”他对着电话说道。没有回答。 “切丽?你还在那儿吗?” 他听到一声嘆息。“我在这里,巴克。但是我感到不好受。” “你能打开车灯吗?” “我可以试一下。” “对。但要小心,不要受伤。” “我会用力抓住方向盘,站起身。” 巴克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突然在远处,他看到一束灯光垂直照射在下面的沙地上。 “我看到你了,切丽。再坚持一会儿。” 雷福德想,麦克库鲁姆可能认为自己已经睡着了。他懒散地躺在驾驶员座椅上,头垂到胸部,呼吸非常均匀。但他的耳机还开着,左手一直按着对讲信号接收器的按钮。卡帕斯亚正在低声讲话,以为机组人员不知道他的秘密。 “我非常兴奋,感慨万千,”这位元首说,“我无法静静地坐着。我希望自己没有受伤。” 这引得那群马屁精哄堂大笑。什么也比不上老闆说的笑话有趣。雷福德想。 “我们要谈论的事情太多了,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卡帕斯亚继续说道。“在巴格达与我们的同胞会合后,我们会立即着手工作。” 炸毁旧金山机场与大部分海湾地区已经制造了一则新闻。雷福德看到麦克库鲁姆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的最高上司尼古拉·卡帕斯亚在未来几年中将几乎主宰一切,也许会感到更加自信的。 突然雷福德听到莱恩·弗图纳多的声音。“我们需要更换赫尔南德兹、哈利迪以及你的情人,对不对?” 雷福德直起身。这可能吗?如果他们已经清除掉那三个人,为什么要把哈蒂·德拉姆包括在内呢?他以前的高级飞行助理现在不仅成了卡帕斯亚的雇员,而且还成了他的情人,不久之后还要为他生一个孩子。雷福德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那么,难道他不打算和她结婚了?难道他不想要孩子?哈蒂宣布这则消息时,在雷福德与阿曼达面前表现得非常镇静。 卡帕斯亚嘿嘿一笑。“请不要把德拉姆和我们那些老朋友划为一类。赫尔南德兹还是物有所值。哈利迪只是临时能派上用场。我们可以更换赫尔南德兹,就不要为更换哈利迪费神了。他还有用。我要你更换哈蒂的惟一原因是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雇用她时,我就知道她的文字能力值得怀疑。我当时需要一名助手,当然我也需要她。但是我将以她怀孕为由把她逐出办公室。” “你想让我处理这件事吗?”弗图纳多问道。 “如果我没有误解你的意思的话,我会自己告诉她的。”卡帕斯亚说,“我想让你为我物色一名新秘书。” 雷福德极力控制住自己,不想在麦克库鲁姆面前露出任何马脚。不会有人知道雷福德能听到上述谈话。但是现在他听到的都是些他从不想听到的情况。也许知道这些东西有好处,对“灾难之光”也许有用。但生命形同草芥: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失去了一位刚结识的朋友赫尔南德兹与良师益友厄尔·哈利迪。他曾向厄尔许诺,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他会与厄尔的妻子取得联繫。但他不希望这样做。 雷福德关掉对讲系统,打开那个可以通过耳机与副驾驶员讲话的开关。 “我想我应该到卧室中休息一下。”他说。 麦克库鲁姆点点头。 雷福德离开驾驶舱,走进卧室。 卧室内的装修要比他在已被毁掉的“世界共同体一号”公寓中的那套房子豪华得多。雷福德脱下鞋,仰面躺下。他开始想念厄尔,想念阿曼达,想念切丽与巴克。他开始担心。这一切都始于布鲁斯之死。雷福德侧过身,双手抱头,开始抽泣。今天他还要失去多少位亲朋好友? ▲ “路华”车被夹在一棵大树的树干、树枝和一个钢筋桥台之间。
第29页 “把灯关掉,亲爱的!”巴克大声喊道,“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 车轮几乎紧贴着一面墙。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这棵树竟能承受得住这么重的东西。巴克必须爬到树上,才能向下看到驾驶室中司机座椅一侧的窗户。 “你能摸到点火装置吗?”他问道。 “能,我必须熄火,因为车轮还贴着墙转个不停。” “把钥匙转一半就行,然后再把车窗玻璃向下摇,这样我才能救你。” 切丽好像被安全带悬在那里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到那一侧的车窗按钮。” “解开安全带,不会伤着你吧?” “我试一下,巴克,不过我浑身疼得厉害。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骨折了。” “打起精神,把那东西解开。这样你就可以站在乘客一侧的车窗上,把这边的车窗摇下来。”但是安全带缠得很紧,切丽根本没有希望挣脱出来。她只好转过身,把点火装置关掉,用右手撑起身体,去摸车窗按钮。车窗打开后,巴克俯下身,伸出双手去拉她。“我刚才为你担心极了。” “我自己也担心。”切丽说,“我想身体左侧受了重伤,脚踝骨折了,手腕扭伤了,并且左膝盖与肩膀疼得很厉害。” “看来你讲得有道理。”巴克说,“你踩在乘客一侧的车窗上,我这样拉你,疼不疼?” 巴克横躺在那辆几乎是倒置的“路华”车一侧,一只手伸到切丽的右臂下面,然后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腰带。她身体娇小,但是由于双脚没有踩的地方或者使不上劲,巴克只能尽量不让她掉下去。她把双脚从仪錶板下面抬出来,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乘客一侧的车门上,头部差一点就碰到方向盘。 “你没有流血吧?” “我想没有。” “我希望你的内脏没有出血。” “巴克,我想,如果是内出血,我早就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救出来,你基本上没有问题?” “我太想从这个地方出去了,巴克。你能把那扇车门打开,帮我爬出去吗?”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婚后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吗?以后我给你买了新车,你还会不到一天就把它毁了吗?” “一般来说,那有点可笑——” “对不起。” 巴克一边用力向外拉那扇车门,一边让切丽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撑着身体,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向外推门。车门底部被桥台颳了一下。藉助昏暗的灯光,巴克惊奇地发现汽车受到的损坏很小。 “仪錶板贮物箱中应该有一把手电筒。”他说。 切丽把手电筒递给他。他把车整个看了一遍。轮胎还好。前面的挡栏受了一些损坏,但问题不很严重。他关掉手电筒,把它放在口袋中。在巴克的帮助下,切丽忍着剧痛,从车里爬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坐在司机座椅一侧。这时,巴克感到这辆身处险境的笨重机械装置在动。 “我们得从这个地方下去。”他说。 “让我用一下手电筒。”切丽说道。她用电筒向上照了一下。“从这里向上走两英尺就到那个桥台顶部,这样走会容易得多。” “你说的对,”他说,“你行吗?” “我想可以,”她说,“我是一台能上能下的小发动机。” “是吗?对我讲讲。” 切丽单腿跳着来到桥台旁,然后让巴克从后面推她,直到她大半身体来到桥台上。当她最后抬起那条好腿时,“路华”车动了一下,开始与那些被压弯的树枝脱离开来。树与“路华”车抖动了一下,随后开始滑动。 “巴克!离开那个地方!你会被轧死的!” 巴克身体成一字形趴在“路华”车刚才朝上的一侧。现在,汽车在向桥台方向移动,转动的轮胎在桥台上擦出许多划痕。巴克越想动,汽车移动的速度也越快。这时他意识到:自己要活命,必须躲开桥台。当汽车行李架向他移过来时,他一下抓住它,然后爬上“路华”车车顶。汽车移开后,原先被压在车体下面的树枝啪的一下挣脱出来,正好抽在他的头部,然后从他耳边划过。那汽车好像动得越来越快。对巴克来说,只要他从车上掉不下去,就不错了。首先是汽车动,接着是树动,随后似乎两者同时在动。巴克想,失去树枝的支撑力后,这辆“路华”车落到地面大约还有三英尺。他真希望落地时,车体非常平稳。但事实并非如此。这辆笨重的汽车左侧的两个轮胎被挤在那个钢筋桥台上。几根被压弯的树枝从右侧把汽车向外一推。这样一来,汽车开始向右侧倾斜。巴克赶紧双手抱头,以免在“路华”车与那些树枝脱离时被弹起的树枝打伤。那些树枝差一点就把他抛到桥台旁。失去树枝的支撑力之后,汽车右轮胎在下,落了下去。如果汽车再滚动一下的话,就会把他挤到树枝丛中。轮胎一着地,整个汽车跳了两下,晃了几晃,左轮胎正好没有碰在钢筋桥台上。在巨大的冲力下,汽车左侧撞在钢筋上,最后停了下来。现在汽车与桥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英寸。汽车落地的地方地面有些不平。被压弯的树枝垂在车顶上面。巴克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这辆受到冒犯的汽车。除前护栏受了一些损坏,两侧有些划痕之外,它看上去几乎用不着修。巴克不知道怎样重新安装气囊。于是,他决定把气囊割下来。但接着又开始担心:如果以后汽车又能上路了,怎么办?他觉得身体一侧开始疼痛。他相信自己在“路华”车最后着地时摔断了一根肋骨。他小心翼翼地从车上爬下来,站在树下。由于树枝挡住他的视线,他无法看到切丽。
第30页 “巴克?你没事吧?” “待在那里,别动,切丽。我这就去想办法。”巴克爬进驾驶室中乘客一侧的座椅上,繫上安全带,把汽车发动起来。听声音,汽车丝毫没有问题。他仔细看了看仪錶盘,确保汽油或水没有用光或出现温度过热的情况。这辆“路华”车是一种自动四轮驱动汽车。他想把车向前开一下,但汽车好像陷入车辙中。他立即把变速器调到四轮驱动,加大油门,并踩了一下离合。没用几秒钟,他就摆脱了那棵 树的纠缠,来到沙地上。他向右一个急转弯,回到那个将沙地与湖滨路隔开的护栏旁边。他开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才找到一个地方,穿过护栏,然后调头向回走。他又回到那个高架桥旁。切丽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站在上面,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对巴克来说,她现在的样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他把车停到她旁边,接着跑过去,扶她上车。他给她繫上安全带,还没上车就拨通了电话。 “是洛雷塔吗?切丽很安全。她被撞了一下,我想尽快给她检查一下。如果你能在教区中找到一位没有被强征入伍的医生,我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巴克开车时非常小心,以免加重切丽的伤痛。他知道回家哪条路最近。在那个位于密执安大街与湖滨路交叉处的大型路障附近,他向左一拐,驶上自己先前步行走过的那段堤坝。他看到了维尔娜那辆已经报废的汽车。那些不久前和他打过交道的警察朝他挥手,并发出警告,但他不予理睬,继续沿着湖滨路快速前行。 绕过谢里旦路上的路障后,在切丽的指点下,他开车驶往丹普斯特,很快就回到了西北部郊区。 他把车开进私人车道时,洛雷塔与维尔娜正站在窗边等候。这时他用手捶了一下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车上跳下来,跑向后备箱。他找出钥匙,打开后备箱,发现布鲁斯的东西在里面散落得到处都是,但什么都没有丢。电脑也在,还有切丽买的那几部电话。 “切丽,”他说。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进屋后,我最好立即给卡帕斯亚回电话。” 雷福德回到驾驶舱中。随着夜幕降临,客舱中变得越来越安静了。谈话声变成了窃窃私语。在机组人员的照料下,那些高官显贵已经饱餐一顿。雷福德有一种感觉:他们可能要进行一次远程旅行。 雷福德突然意识到自己按在那个对讲系统上的手指已经松开了。他又按了一下,还是什么也听不到。此前他已经听到了许多自己不想听的内容。他决定起身走一走。他穿过主客舱,向安装在机尾的一台电视走去。除卡帕斯亚之外,其他人都没理他。他们有的在打盹,有的正在接受机组人员的服务——收拾托盘,为他们找毯子与枕头。卡帕斯亚对着雷福德点头微笑,并招了招手。他怎么会这样做?雷福德想。布鲁斯说这位敌基督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魔鬼撒旦的真面目,不过这个人的确是邪恶的化身。 雷福德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明白事实真相,尽管卡帕斯亚知道他信仰基督教。雷福德只是点点头,接着向前走。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现场报导。经书描述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这就是天启中的红马。随后是飢饿与瘟疫导致的死亡,直到大失踪事件后地球上所剩人口中的四分之一被消灭。 他那部全球通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飞机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感谢上帝提供了这种技术,他想。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的讲话。他熘到飞机尾部非常靠里的一个地方,站在窗边。夜色如同卡帕斯亚的心灵一样黑暗。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他说。 “是爸爸吗?” “切丽!感谢上帝!切丽,你还好吗?” “我出了一场小的交通事故,爸爸。我只是想告诉你是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你指的是什么?” “我得到了你留在德雷克饭店的留言。”她说,“如果我当时去我们房间的话,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巴克好吗?” “他很好。他没有及时给一个人回电话,你知道这人是谁。他现在正忙着做这件事。” “那我先挂上电话了,”雷福德说,“以后再和你联繫。” 雷福德大步走回驾驶舱,尽量装出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从弗图纳多身边走过时,后者正把一部电话递给卡帕斯亚。 “威廉斯从芝加哥打来的,”他说,“他也该来电话了。” 卡帕斯亚做了个鬼脸,好像觉得莱恩说的有些过分了。雷福德走近驾驶舱时,听到卡帕斯亚兴奋地说,“卡梅伦,我的朋友!我一直在为你担心!” 雷福德赶紧坐好,戴上耳机。麦克库鲁姆用期盼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但雷福德没有理他。他闭上双眼,按了一下那个秘密按钮。 “我想知道新闻报导的情况,”卡帕斯亚说道,“芝加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噢——噢——毁灭,我知道了——对。对,一个悲剧——” 真让人噁心,雷福德想。 “卡梅伦,”卡帕斯亚说,“几天后你能去新巴比伦吗?啊,我知道——以色列?对,我明白其中的奥妙。那个所谓的圣地又一次幸免于难,对不对?我希望在巴格达和新巴比伦召开的高层会议能得到集中报导。我希望你能执笔,不过你的朋友史蒂夫·普兰克可以冲锋在前,到现场採访。你们两个可以合作,以确保在我们所有的报刊杂志上刊登相关报导。”
第31页 雷福德很想和巴克谈谈。他很羡慕自己的女婿在自行确定日程以及以很体面的方式拒绝卡帕斯亚提出的建议方面表现出来的勇气与能力。雷福德不知道卡帕斯亚对此还能忍受多久。就目前情况来看,他显然很尊重巴克,而且尚未意识到巴克的双重身份。雷福德希望真的是这样。  “好吧,”卡帕斯亚说,“当然我感到很难过。那么,让我们保持联繫,希望能收到你从以色列打来的电话。” 第六章 秘密会议 巴克睡眼惺松地坐在餐桌旁,感到耳朵一阵阵发疼,胸口也不舒服。只有他和洛雷塔起了床。布鲁斯遗体的安置及纪念活动,将列入周日上午的礼拜日程。在被告知不必参加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洛雷塔正打算去教堂。维尔娜·奇还在地下室的一个小卧室中休息。 “这里又有人来,太好了。”洛雷塔说,“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非常感谢,”巴克说,“阿曼达可能要一直睡到中午,然后她就可以和殡仪馆安排一下丧事。切丽的脚踝脱了臼,睡不了多少觉。她现在对周围的一切变得麻木不仁,尽管我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些时间。” 起床后,巴克一直坐在餐厅中的桌子旁,整理布鲁斯那些原先被散落在“路华”车后备箱中的列印材料。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他得核对一下纸张上的文字,然后决定哪些适合复制与散发。他把那些纸堆放到一边,然后把切丽买的那五部全球通高级手机放在桌子上。幸好电话装在一层泡沫海绵材料中,才得以躲过那场车祸。 他告诉过她,不要不捨得花钱。她当然不会让他失望。他甚至不想猜一下五部电话共花了多少钱。这种电话功能齐全,内置卫星晶片,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接收电话。 洛雷塔去教堂后,巴克开始在房间中翻找电池,然后立即依据说明书自学基本操作要领,并试着用手机向外打电话。他很高兴自己对一些旧电话号码记忆犹新。肯·里茨当过商业飞行员,后来成立了一家喷气式飞机包机服务公司。以前他曾把巴克从监狱中保释出来。此外,在大失踪事件发生一天之后,他还用飞机把巴克从伊利诺斯州的沃基根送到纽约。 “我知道你很忙,里茨先生,可能不想要我这笔生意,”巴克说,“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对花钱很不在乎的人。比其他人出价都高。” “我有一架喷气式飞机还空着,”里茨说。“飞机在帕尔沃基,我和飞机随时听候你的调遣。我的收费标准是,一英里两美元;一天,包括停机时间,一千美元。你要去哪儿?” “以色列,”巴克说,“而且我必须最迟在周六晚上返回来。” “到那个地方需要倒时差,”里茨说,“我们最好傍晚起飞,这样,第二天白天可以到那儿。七点钟在帕尔沃基等我,我们成交了。” 据麦克库鲁姆说,雷福德最后实实在在地酣睡了几个小时。在还差一个小时到达巴格达时,莱恩·弗图纳多走进驾驶舱,俯身蹲在雷福德身旁。 “我们对新巴比伦的安全情况没有完全把握。”他说。“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巴格达降落。我们要继续保持与新巴比伦机场指挥塔的联繫,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直飞该地。接另外三位大使上机时,我们可能要在机场上停留几个小时,这样我们的安全部队就可以争取时间,清理一下新巴比伦。” “那会影响你们的会议吗?”雷福德努力装出随意的口吻问道。 “我觉得这与你没关系。飞机加油时,我们可以在机舱内轻轻松松开会。不要关空调,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雷福德边说边快速转动着脑筋,“关于这架飞机,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驾驶舱或寝室中,不会妨碍你们的。” “你应该这样做。” 巴克与多尼·莫尔联繫了一下。多尼说他已经买到一些性能非常优良的零散配件,现正在组装那五部超级手提电脑。 “这样可以给你节省一些钱,”他说,“我算了一下,每台可以少花两万多美元。” “我星期天出差回来后,能拿到它们吗?” “没问题,先生。” 巴克把自己新的全球通电话号码告诉了《世界共同体周刊》的几位负责人,并要求他们要对卡帕斯亚、普兰克与罗森茨韦格以外的人保密。巴克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那个带背带的大手提包,然后在剩余的时间中,一边整理布鲁斯的那些材料,一边给罗森茨韦格打电话。那个老人好像也正在努力给巴克打电话,想简单告诉他本·朱达博士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他希望罗森茨韦格已经按照自己的建议,没有让卡帕斯亚参与此事。巴克不知道本·朱达藏在什么地方。如里茨到达本古里果罗森茨韦格知道的话,巴克希望自己和肯安机场之前与他通话。 他不知道,自己与亲友要在教堂下面的防空洞中藏多长时间? 巴格达的形势很紧张。雷福德接到命令,不要与指挥塔联繫,以免让敌机发现目标。 雷福德深信,世界共同体部队在伦敦与开罗(不用说北美)发动的报复性打击活动并没有为伊拉克赢得和平。但他还是按照指示去做了。  莱恩·弗图纳多用电话与巴格达及新巴比伦的指挥塔取得了联繫。为确保自己与麦克库鲁姆在候机大楼能有一个放松休息的地方,雷福德已事先电话联繫好了。雷福德已经有多年机龄,但有时在飞机上还是不喜欢一个人独处。
第32页 飞机在巴格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降落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了上来。首先走下飞机的是六名机组人员。 弗图纳多等雷福德和麦克库鲁姆清点完机组人员与乘客人数后才和他们一起走下飞机。 “斯蒂尔机长,”他说,“我将在一个小时之内把另外三名大使接上飞机。” “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新巴比伦呢?”“可能要在三个多小时之后。” “根据国际航行规则,我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再次驾机。” “这都是胡扯。”弗图纳多说,“你感觉怎样?” “我累得都快散架了。” “不过,只有你能开这架飞机。因此,我们什么时候让你飞,你就得什么时候飞。” “也就是说,我们要对那些国际航行规则置之不理了?” “斯蒂尔,你知道,各种国际规则都由现在坐在飞机上的那个人说了算。他什么时候要你飞往新巴比伦,你就得把他送到新巴比伦。懂吗?” “如果我拒绝呢?” “不要做傻事了。” “有件事我得对你说一下,莱恩。我休息一会儿后,必须再上那架飞机,全面熟悉飞机性能。” “好,好,我知道。不过,不要碍我们的事。你最好称我弗图纳多先生。”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莱恩?” “不要逼我,斯蒂尔。” 他们走进候机大楼时,雷福德说,“既然只有我能驾驶那架飞机,你最好称我斯蒂尔机长。” 芝加哥时间下午晚些时候,巴克终于打通了钱姆·罗森茨韦格的电话,于是放下布鲁斯·巴恩斯的那些饶有兴趣的材料。 “卡梅伦!我终于和我们的朋友通了话。我们不要在电话中提他的名字。他和我的谈话时间不长,但能听得出他很寂寞,对我触动很大。他让我带给你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口信,卡梅伦。他只是说:关于他的行踪,你知道应该问谁。” “我知道?” “他就是那样说的,卡梅伦。你知道。你认为他指的是尼古拉吗?” “不!不!钱姆,我求你不要让他插手这件事。” “我会尽力而为的,卡梅伦,但这不容易!还有谁能插手挽救我朋友的性命呢?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就要发生了,我都快发疯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做一些事情。” “我就要去那里。你能为我安排一辆车吗?” “可以用我们朋友的汽车与司机,不过我敢相信他吗?” “你认为他与那一事件有关?” “我应该认为,他在把我们的朋友转移到安全地点方面出了很大力。” “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噢,我希望情况不是这样。”罗森茨韦格说,“不管怎样,我会亲自到机场接你的。我们会想法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在某个地方为你安排一个房间吗?” “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住什么地方,”巴克说,“不过,我想这次最好换个地方。” “很好,卡梅伦。离你以前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很不错的宾馆。那里的人我很熟。” 雷福德伸了伸懒腰,站在那里收看来自亚特兰大的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网络制作的电视新闻。显然卡帕斯亚已经如愿以偿地通过各种渠道遥控着新闻内容。新闻中充斥着有关战争、流血、死伤的恐怖画面,但每则新闻却都高度赞扬这位元首:面对危机局面,英明决策,对叛乱分子施以镇压。许多地区的水源已经受到污染,而且已经停电,剎那间几百万人无家可归。 雷福德注意到候机大楼外有动静。有人推着一个装有电视转播设备(包括一架摄像机)的滑动车架向“神鹰216”走来。很快,有线新闻网和世界共同体网络就宣布将要从某个未知地方现场转播元首卡帕斯亚的演讲。雷福德摇了摇头,然后向角落中的一个桌子走去。他在那里找到信纸,开始给厄尔·哈利迪写信。 理智告诉雷福德,他不应该为哈利迪的事情负责。显然,早在雷福德发现之前,哈利迪就已经和卡帕斯亚以及与“神鹰216”有关的其他人开始合作了。然而,除雷福德把自己的老朋友与上司送上死路之外,似乎无法让哈利迪夫人明白其他任何情况。雷福德甚至不知道厄尔是怎样被杀的也许他那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遇难了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厄尔·哈利迪也不在人世了。他坐在那里,挖空心思用一些永远都不可能正确的词彙写信。他觉得一片令他备感压抑的黑云笼罩在心头。他想念妻子,也想念女儿。他为失去那位牧师而悲痛。他在悼念死去的新朋老友。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雷福德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尼古拉·卡帕斯亚惩罚敌人的做法负责。即使雷福德辞职不干了,这个恶人在地球上发动的这场恐怖、黑暗的末日审判似的灾难也不会停止。能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有成百上千。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学会了。他不需要这份工作,不想干,也没有要求干。但是,他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为什么?难道厄尔·哈利迪设计的这种对讲系统监听器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以便他能保护几个人,免受愤怒的卡帕斯亚之苦?
第33页 他相信,这件礼物已经使女儿女婿在芝加哥空袭事件中大难不死。现在他正在收看来自美国西海岸的报导。他希望自己当初应该想法提醒旧金山与洛杉矶的居民——大难将要临头。现在他正面临一场更艰苦的战斗,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打下去了。 写完那封给哈利迪夫人的简短的慰问与道歉信后,雷福德低头伏在桌面上,顿时伤心得哽咽欲泣,但又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可以哭上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从现在直到患难的结束。他的牧师曾向他允诺,基督会在被布鲁斯称为“再临”的事件中再度返世。他是多么渴望那一天的到来啊!他和他所爱的人能否活到那一天,或者他们会不会像布鲁斯那样成为“殉难者”?现在这种时候,雷福德希望自己能快速地,毫无疼痛地死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天堂与基督在一起他知道这种想法太自私他确实不会离开他所爱的与热爱他的人,但是一想到这种生活还要持续五年,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新闻中正在播发那位世界共同体元首的简短讲演。雷福德知道那人就坐在离他不到二百英尺的地方,但他还是和世界各地数以百万计的观众一样在电视上收看那人的表演。 差不多快到巴克赶往帕尔沃基机场的时间了。维尔娜·奇开着一辆新的(对她来说)二手车回到《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这辆车是巴克从新希望村所剩无几的旧车中给她买的。洛雷塔待在教堂的办公室中接听不断打来询问礼拜天纪念活动的电话。切丽则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走来走去。她应该需要一副拐杖,但是由于扭伤了手腕,无法使用。这样一来,只有阿曼达能开车送巴克去机场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切丽说。 “你觉得自己能行吗,亲爱的?”巴克问。 切丽的声音有些颤抖。“巴克,巴克,我不愿意说行还是不行。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知道以后还能否见面。” “你有点太伤感了,是不是?”他说。 “巴克!”阿曼达用一种谴责的口气说道,“你这是在迎合她的情感。几天前我不得不当着那位敌基督的面与丈夫吻别。你认为那样做能让我对以后还能与他重逢充满信心吗?” 巴克觉得自己做得确实不对。“我们走吧。”他说。 他快步走到“路华”车旁边,把提包放进后备箱。然后回来扶着切丽上车。阿曼达坐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之后她将开车把切丽送回来。 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车上的那台内置电视竟然躲过了切丽遭遇的那场车祸。从他坐的位置看不到画面,但在阿曼达和切丽收看的时候自己可以听到电视播放的声音。 尼古拉·卡帕斯亚正在用他那惯常的非常谦卑的口气讲话——“不要犯任何错误,我的兄弟姐妹,我们还要度过许多个黑暗的日子。重建需要大量的资源。不过,由于世界共同体有七个忠实地区的慷慨解囊,在其他三个地区中那些忠实于世界共同体而非叛乱分子的公民的帮助下,我们正在获得人类历史上数额最大的救灾基金。这些资金,将在我的亲自监督下,从新巴比伦与世界共同体总部发放给那些贫困的国家。面对由这场最险恶、最不明智的暴乱造成的混乱局面,各地进行重建与关心流离失所者的工作将会因为机会主义者与强盗们的捣乱而遭受失败。这项由世界共同体领导的救灾活动将以快捷、慷慨的方式,使尽可能多的忠诚于世界共同体的成员恢复到灾前的生活水平。 “要继续抗击那些异端和叛乱分子。要继续支持世界共同体。请记住,我当初并不想担任这一职务,不过最后我还是郑重接受了这一职务,并决心为谋求人类和平共处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对你们的支持我深表感谢。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摆脱当前这种困境,向更高的目标奋进。如果大家没有团结协作的精神,上述宏伟的目标就无从谈起。” 巴克摇了摇头。“他讲的是不是他们想听的?” 切丽与阿曼达没有吭声。 雷福德告诉副驾驶员麦克库鲁姆保持镇定,随时听令,飞往新巴比伦。他猜,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起飞了。 “至少随叫随到。”雷福德对他说。 雷福德登上飞机,表面上看是要进一步熟悉飞机的各种性能。他首先向驾驶员休息室走去。他注意到卡帕斯亚及其助手正在和七位忠实于世界共同体的大使打招呼,闲聊。雷福德离开休息室,向驾驶室走去时,发现弗图纳多抬头看了看他。 弗图纳多对卡帕斯亚耳语了几句。卡帕斯亚表示同意。会议室便转移到了飞机中部靠后面的一个机舱中。 “这样会更舒服,”卡帕斯亚说,“这里有一张很不错的会议桌。” 雷福德关上驾驶舱门,并上了锁。他拿出飞机起飞前与起飞后的乘客名单及几张白纸,放在纸夹板上。这样如果有人敲门,他就可以装出自己正在工作的样子。他坐到椅子上,戴上耳机,然后按了一下对讲按钮。 那位中东大使正在讲话。“罗森茨韦格博士向你发来了他最真诚与最忠实的问候,元首阁下。他想让我向你转告一件急事。” “保密吗?”卡帕斯亚问。
第34页 “我认为不必保密,先生。这件事与本·朱达拉比有关。” “是那位凭藉自己一些有争议的观点而引发了一场骚乱的学者吗?” “就是这个人。”那位中东大使说,“显然,他的夫人和寄养的两个孩子被一群狂热分子杀害了。本·朱达本人现在正躲藏在某个地方。” “他当初就应该想到那样做不会有好下场。”尼古拉说。听到卡帕斯亚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雷福德像往常一样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非常贊同你的意见,元首。”大使说,“我真不知道那群狂热分子怎么能让他从指甲缝中熘走了呢。” “那么,罗森茨韦格想要我做点什么?” “他想让你代表本·朱达管一下这件事。” “代表谁?” “我想应该是代表狂热分子。”大使说着大笑起来。 接着雷福德听到了卡帕斯亚的笑声,然后是其他人的笑声。 “好了,先生们,安静,”卡帕斯亚说,“也许我应该接受罗森茨韦格的请求,与那群狂热分子的头直接谈一谈。我要忠心祝福他,给予他支持,也许还会提供某种可以协助他找到那个猎物的技术,这样就可以尽快把那个人干掉。” 大使说道,“请严肃一点,元首,我怎样回复罗森茨韦格博士呢?” “先拖延一下。说很难和他联繫上。然后告诉他你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我提那个问题。过一段时间后,再告诉他我太忙,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最后你可以告诉他,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保持中立。” “很好,先生。” 事实上,卡帕斯亚根本没有持中立立场。他已经开始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雷福德听到座椅发出的咯吱声。他想卡帕斯亚可能向前一俯身,正在与那伙来自世界各地的追随者说话。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先生们,本·朱达博士这样的人对我们的事业构成的威胁,要比罗森茨韦格这样的老傻瓜大得多。罗森茨韦格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但他不谙世事。本·朱达不只是一个杰出的学者,他能影响大众。如果他为我们的事业服务,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他胡说什么弥赛亚已经死而复生,并想把这种邪说灌输给以色列人。一个人怎么能顽固坚持从字面上理解《圣经》,并用这种方法来解释那些预言呢?对我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自他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及其他地方布道以来,已经有数十万以色列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信仰了基督教,成为虔诚的教徒。人们会相信任何事情。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就会成为危险分子。本·朱达活不长了,我一定会成全他。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 雷福德从纸夹板上拿出两张纸,一边听卡帕斯亚简述即将执行的计划,一边记笔记。 “趁人民的思想还未定型,”他说,“我们必须立即採取行动。他们会向世界共同体求助,而我们也将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过,他们必须首先帮助我们。在重建巴比伦之前,我们的国库非常充实。为实现提高第三世界生活水平、争取世界平等的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财富。先生们,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心情难以平静,以致飞机从旧金山起飞时忘记了就座。飞机沿着跑道滑行时,巨大的惯力把我从前舱推到这个房间中。当时我思考了以下几个问题: “各位一直在从事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逐步实现世界单一货币。我们正在走向一个不需要现金流通的社会,这将有助于世界共同体的管理工作。在各位返回各自管辖的地区后,我希望你们能同时宣布对所有电子货币转帐徵收百分之十的税。我们实现一种彻底没有现金的制度后,你们可以想像,所有的交易都将通过电子系统完成。我估计,这将每年为我们带来一万五千亿美元的收入。 “我还打算在原油刚出井时就每桶徵收一美元的税,在加油站再对每加仑汽油徵收十美分的税。据我的电子技术顾问讲,这可以每年为我们带来五千多亿美元的净收入。各位以前就知道,各地迟早都要分别从国民生产总值中拿出一部分向世界共同体纳税。现在到时候了。我们已用武力击垮埃及、大不列颠与北美的叛乱分子,作为对这些国家的惩罚,我们要对它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徵收百分之五十的税。其他地区只交百分之三十。 “不要那样看着我,先生们。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支付一分钱,将获得十分的回报。我们现在正在建设一个新的世界共同体。在这个过程中,伤痛必不可少。这场战争带来的毁坏与伤亡将换来一个亘古未有的理想国。而各位将成为这个理想国的核心。你们的国家将从中受益,而受益最多的将是在座各位。 “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正如各位所知,我们的情报人员很快就会查明,袭击纽约事件是由菲兹休总统秘密领导的美国游击队策划的。这只能坚定我以前作出的决定:彻底剥夺他的权力。我们现在知道他已在我们对华盛顿特区发动的反击中身亡。我们是在叛乱分子的鼻子底下发动这场攻击的。他为数不多的追随者将有可能向我们倒戈,转而反对叛军,认为他们是一群傻瓜。
第35页 “正如各位所知,在阿拉斯加普鲁德霍海湾发现了世界第二大油层,石油储量仅次于沙乌地阿拉伯。趁北美群龙无首之际,世界共同体将占用阿拉斯加各大油田,其中也包括那个大油层。几年前,为了满足环境保护主义者的要求,油井被封。不过,我已经下令派遣几支劳工队伍进入那一地区,安装一系列直径为十六英寸的输油管。这种油管将石油通过加拿大输送到水路,然后用驳船运往世界各大贸易中心。我们已经拥有在沙乌地阿拉伯、科威特、伊拉克、伊朗及中东其他地区开採石油的权力。这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石油供应量。 “我们将稳步抬高油价。这将为我们向不发达国家提供社会服务、使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的人都享受到平等待遇的计划提供更多的资金。单从石油这一方面,我们每年应该能获利约一万亿美元。 “不久之后,我将撤销那几个与我作对地区大使的职务,任命几位新人。这样一来,世界共同体将整整拥有十个辖区。尽管现在各位还是世界共同体的大使,但不久之后我就会任命你们为各自所在王国的主权领导人。以后你们仍将直接向我报告。我将批准你们提出的各种预算,收取你们交纳的各种税,并向你们发放社会补贴。有人也许对此提出批评意见,说这样一来,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不是要在收入方面依赖于世界共同体了吗?我要告诉他们的是,这样做可以加强对臣民的控制。各位对此应该非常清楚。你们明白,你们的忠诚将受到表彰,而我们的世界将变成一个更加美好的生存空间,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基于和平与亲情之上的理想社会。“我确信各位同意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中充满敌意的新闻报导太多了。即使像我这样一个毫无私慾、接受领导世界这一重任时诚惶诚恐、一心只为他人着想的人,竟然也受到了那些社论撰写者的恶意攻击。世界共同体有能力收购各主要媒体,以后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了。虽然有人批评破坏新闻报导自由,但我相信整个世界都可以看到,这种不加限制的自由已经走得太远,扼杀了任何领导者的创造才能。这样做可以防止某些邪恶的专制者上台。当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大书特书的时候,这些喜欢唱反调的评论员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雷福德感到嵴梁骨有些发凉,以为有人站在驾驶舱门口监视他,于是转过身。最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他摘下耳机,来到门口,靠在那里,透过鱼目窥视孔向外看去。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上帝有话对他说?巴克曾向他讲述参加一个由卡帕斯亚主持的会议的情况:除巴克以外的所有与会者都被卡帕斯亚的个人表演所迷惑了。当时雷福德就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 雷福德回到座椅中,重新戴上耳机。他按了一下那个对讲系统按钮,这次,卡帕斯亚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柔和、急切但又非常单调,没有了往日讲话时的那种极为张扬的夸张与兴奋。“我想向各位讲一件事,请认真听,全面理解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已经对所有媒体实行全面控制,对工业与商业也应该这样做。我们没有必要购买或拥有全部的工商业。那样做,意图未免过于明显,也容易招致别人的反对。所有权不是问题的关键。控制权才是重中之重。在未来几个月中,我们将同时宣布各种决定,控制工商业、教育与卫生,甚至还有各位所在王国的领导推选方式。也就是说,要废止民主与选举制度。因为这两种制度效率太低,无法充分反映大众的利益。我们将制定一种大众很快就会认同的制度。各位回去见你们的臣民时,要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主意,是你们提出来的,并徵求了同僚与我的意见,最后获得了大家的支持。我将在公开场合很不情愿地对各位表示支持,这样我们将大获全胜。” 这时雷福德的耳机中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监听系统出了故障,连续按了好几次按钮。最后他才断定,会场中根本没人讲话。巴克以前就亲自见识过这种思想控制手段。 最后,莱恩·弗图纳多开口说,“元首卡帕斯亚,”他开始用毕恭毕敬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自己仅是你的一名助手,而不是这个令人敬畏的机构的成员。不过,我想提一个建议,可以吗?” “嗨,当然可以,莱恩,”卡帕斯亚说道,他好像有些吃惊,“你从事的是一项意义重大的保密工作,我们大家会重视你的建议的。” “我刚才想,先生,”弗图纳多说,“你和这几位同事可能是在考虑废止,至少是暂时废止民选制度,因为它效率低而且无法在最大程度上体现大众的利益。” “噢,弗图纳多先生,”卡帕斯亚说,“我不知道。你认为,对这一有争议的提议,人们会有何反应?”其他人好像忍禁不住,开始谈论这一问题。雷福德听到他们一致同意弗图纳多的观点,并敦促卡帕斯亚考虑这个问题。一个人重述了卡帕斯亚关于世界共同体控制新闻媒体之后,媒体报告会步入健康之道的观点,并补充说新闻媒体不同于工商业,只要在卡帕斯亚的控制之下,在世界共同体的领导之下,就没有必要掌握它的所有权。 “先生们,多谢你们的建议。你们的建议向来都富有启发意义。我会铭记在心,尽快把这些意见的处理与执行情况通报给大家。”
第36页 会议又延续了两三个小时。那些被卡帕斯亚称为“国王”的国际大使,鹦鹉学舌般地重述了那些他刚才已经向他们保证富于睿智的观点。似乎每个人都认为那是一些很有新意的观点。尽管卡帕斯亚刚才提过这些观点,他们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仿佛他们刚才没有听到似的。 “好了,先生们,”卡帕斯亚最后说道,“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到达新巴比伦我很快就会任命三位新大使。我要提请各位注意的是,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能对这次大战给世界造成的破坏充耳不闻。战争尚未结束。还会爆发更多小规模战役。还会发生更多的偷袭事件。我们仍需藉助武力手段,各位都知道我讨厌这样做。尽管战争已经夺取了几十万人的生命,但仍会有更多的无辜者死于非命。虽然我们将竭尽全力,虽然我们今天提出了一些美好的建议,但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仍要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现在雷福德所能做的只有祈祷。“主啊,”他默默地说,“我希望自己做一名更加温顺的僕人。难道我不能再扮演其他角色吗?难道我不能加入到一场积极反抗这个邪恶者的活动中去吗?我只能相信您的安排。保护我所挚爱的人平安无事,直到我们看到您大获全胜的那天。我知道您原谅了我多年不信教、对圣主漠不关心的过错,但是我仍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感谢您帮助我找到了真理。感谢您把布鲁斯·巴恩斯带到我面前。更感谢您在我们进行这场最后的战役之时与我们站在一起。” 第七章 重逢 巴克此前一直都能睡好,即使在无法保持长时间睡眠的情况下也是如此。然而前天晚上经历了白天那些事件之后,他却用了十多个小时才进入梦乡不过,七个多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因为外出终归与在家中不同。切丽早晨对他说,昨晚没有睡好,经常醒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痛苦地呻吟,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休息。 现在,肯·里茨把里尔式喷气式飞机停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伊斯顿机场,要“给油箱加油,然后再飞往特拉维夫”。这时,巴克提高了警惕。看来,他和这位五十七八岁、饱经风霜、身材瘦长的老飞行员要从他们上次驾乘这架包机的目的地开始这次旅程。里茨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喜欢讲故事。他固执己见,让人觉得很有趣,而他也觉得别人很有趣。他既想了解巴克对人口失踪案件与全球战争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又想把自己的观点讲给巴克听。 “自我们上次见面以来,一下就过去两年了,你这位喜欢乘坐喷气式飞机的青年撰稿人,有什么新情况要告诉我吗?”里茨开始了。 巴克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对他讲了讲。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里茨给他留下了心直口快的印象。里茨承认,除外星人光顾地球之外,自己对失踪案件了解得并不比其他人多。巴克当时想,对一名思想保守、缺乏想像力的飞行员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大胆的猜想了。但是巴克当时并未就此下任何结论。一种观点并不比其他观点强多少。里茨曾向他讲过在空中飞行时遇到的许多奇怪现象。因此,飞行员相信这种事情也不无可能。 这样,巴克讲述自己的观点时就觉得信心十足,毫无顾忌了。而这也并没有让里茨感到担忧,至少从反面来看如此。 他静静地听着,巴克讲完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你当年向我讲述外星人的故事时,我觉得你非常古怪。”巴克说,“那么,在你看来,我现在是不是也同样很古怪?” “不是的,”里茨说,“自从我们上次谈话以来,我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越来越相信,同意你的观点的人数已经超过了贊成我的观点的人。”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巴克说,“如果我的观点正确,我们仍将遇到很大麻烦。我们所有人都会经历某种真正的恐怖事件。不过,不相信这一点的人的处境要比他们自己想像的差得多。” “我想像不出我们将来的处境会比现在差。” “我知道你的意思。”巴克说,“我以前经常为自己鲁莽和令人讨厌的言行后悔。但是我还是要请你对我所说的事情调查一下。不要以为现在还早,以后做也不迟。” “那是一种宗教信仰,对不对?”里茨说,“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世界末日不久就会来临,仅有几年的时间。” “很对。”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调查一下的话,他最好现在就开始。” “我刚才并没有说最好怎么样。”巴克说。 在伊斯顿加油后,里茨在飞机飞越大西洋时问了许多“万一……”之类的问题。巴克只好不停地向他保证自己不是学生,也不是什么学者,但他还是对自己能记住这么多布鲁斯讲授的教义感到惊奇。 “失去那样一位朋友,一定非常痛苦,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里茨说。 “这一点,你无法想像。” 莱恩·弗图纳多就到达新巴比伦后什么时候下飞机,记者拍照时应该站在什么地方等问题向所有乘客发布了指示。
第37页 “弗图纳多先生,”雷福德小心翼翼地问道,至少在别人面前尽力附和莱恩的想法,“麦克库鲁姆和我没有必要照相,对不对?” “你可以不照,但不要违背元首的意志,”弗图纳多说,“请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飞机已经在新巴比伦安全着陆,但舱门几分钟后才被打开。被卡帕斯亚控制的新闻媒体的记者纷纷向飞机涌来。雷福德坐在驾驶舱中,仍在通过双向对讲系统聆听客舱内的对话。 “要记住,”卡帕斯亚说,“不要笑。今天是一个沉重而悲伤的日子。言谈举止一定要得体。” 雷福德心想,像今天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必要提醒别人不要笑。 接着传来弗图纳多的声音:“元首,显然你将迎来一场惊喜。”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惊喜。”卡帕斯亚说。“好像你的情人正在人群中等你。” “太不是时候了。” “把她弄走吗?” “不,我还无法确定她会做何反应。我们当然不希望出现让人尴尬的场面。我只希望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不过你知道她不擅长这样做。” 雷福德想,弗图纳多没有对卡帕斯亚的话作出回答非常明智。 有人在敲驾驶舱门。“驾驶员与副驾驶员先下飞机,”弗图纳多大声喊道,“走!” 雷福德把上衣扣子扣好,戴上帽子,然后走出驾驶舱。他和麦克库鲁姆走下舷梯,向站成v字型的人群右边走去。这些人将站在两侧,恭候那位元首最后走下飞机。然后走下飞机的是服务人员。他们看上去动作笨拙而紧张。他们知道自己不能笑,只好低着头,径直走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弗图纳多与卡帕斯亚的另外两名助手领着那七位大使走下舷梯。雷福德转过身,正好看到卡帕斯亚在舷梯顶部的机舱门口出现了。 雷福德想,在这种场合,元首的形象看上去总是要比平常高大些。他好像刚颳了鬍子,洗了头发,尽管雷福德没想到他会有时间干这些。他穿的西装、衬衫与扎的领带非常精緻,其他小饰品含蓄而优雅。他一只手放在右边的西服口袋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薄薄的皮制文件夹,站在那里略等了一会儿。雷福德想,看那样子他一直都在忙于手头的工作。卡帕斯亚在这种场合下一举一动表现得非常得体。这让雷福德感到非常吃惊。他看上去神色凝重,但又果断自信。在闪光灯的闪耀中,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他步伐坚定地走下舷梯,来到一排麦克风面前。经过重新设计,所有新闻单位贴在麦克风上的标志都变成了“世界共同体新闻网”。 此时,只有一个人他无法完全控制。正是这个人抓住这个机会,将卡帕斯亚精心为自己营造的那层仪态得体的肥皂泡吹破了。 哈蒂·德拉姆冲出人群,向他直奔而来。试图阻拦她的卫兵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身份,于是把她放了过去。 雷福德想,除了兴奋地尖叫之外,她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卡帕斯亚看上去很尴尬,有些不知所措,这在雷福德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他好像在想应该怎么做:把她推到一边,还是将她迎到身边。 他选择了后者,不过他显然是把她牢牢控制住了。她靠上前来吻他,而他却俯身用双唇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当她转身准备给他一个热吻时,他却俯在她耳边神情严厉地耳语了几句。哈蒂看上去受到了打击。几乎是眼含热泪的她想从他怀中挣脱开来,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让她老老实实挨着自己站在麦克风前面。 “回到我的故土,我非常高兴。”他说,“与我所爱的人团聚,令我无比欢欣。我的情人和我一样为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件深感悲伤。我们目前生活在一个艰难时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不过我们的前景却是无限光明。“考虑到我们经受的那场悲剧和毁灭性的灾难,我这样说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是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够迎来富足的生活。我们将反对所有和平之敌,欢迎支持世界共同体的所有朋友。” 人群中,包括那些记者,传来一阵冷热适度的掌声。雷福德感到非常噁心,很想返回自己在那里的寓所。此外,在确定美国现在为白天之后,他非常想给妻子打电话。 “不要为我担心,小朋友,”当肯·里茨扶着巴克走下那架里尔式喷气式飞机时说,“我会把这个宝贝儿放到飞机库中,然后找个地方休息几天。我一直想到这个国家旅游,再说能到这样一个没有被炸成废墟的地方,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你知道怎样和我联繫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在机场给我留个言就行。我会经常来这儿看看的。” 巴克说了声谢谢,提起背包,往肩上一背,向候机楼走去在那里,透过平板玻璃窗,他看到身体纤弱、蓬头散发的小老头钱姆·罗森茨韦格正在热情洋溢地向他招手。他多想让这个人变成一个基督徒!巴克已经逐渐喜欢上钱姆了。他第一次遇到这位科学家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对别人他不会轻易产生这种想法的。虽然那只是几年前的事,却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巴克当时是《环球周刊》创刊以来——事实上也是国际新闻史上年龄最小的资深撰稿人。他大言不惭地争取到了将罗森茨韦格博士作为《周刊》“年度人物”的专访任务。
第38页 巴克是在接受那项採访任务一年多之前与罗森茨韦格相识的。当时罗森茨韦格因为发明了一种植物配方(钱姆本人一直称之为一种发现)刚刚获得了一项国际发明大奖。有人毫不夸张地说,罗森茨韦格的配方可以让植物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生长,哪怕是在水泥中。 在水泥中让植物生长之事从未被证实过。但是,以色列的沙漠地区却很快变成了一片温室。那里长满了鲜花、玉米与各种豆类植物。于是,在那个面积狭小的国家,每一小片土地都很快被清理出来,以便发展农业。一夜之间,以色列变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 别的国家对这一配方垂涎已久。显然,它是解决各种经济困难的一剂良方。以色列正是藉助这一配方从一个容易受他国欺负的国家,发展为一个令人敬畏、让人嫉妒的强国。 罗森茨韦格一下变得大红大紫,而且被《环球周刊》评为“年度人物”。 巴克採访他时心情非常愉快。他以前採访过许多政客,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被採访者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为人谦和,不鹜虚名,天真得像一个孩子。他态度温和,风度优雅,令人难以忘怀。他把巴克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有些国家非常想得到这一配方。为此她们派遣高层外交官与政客前来向他献媚。由于来访者接踵而至,他不得不把他平生从事的工作放到一边。他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但是,与其让他参加各种外交活动,还不如让他待在实验室或课堂中舒服得多。这位以色列的国宝已经成为世界各国政府崇拜的偶像。拜访者络绎不绝。 有一次,钱姆告诉巴克,每位来访者目的都很明确。“我竭尽全力保持镇静,与他们应付,”他对巴克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代表的是我的祖国。他们说如果我愿意把配方租给他们,我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补充说,他说的英语中带有美妙的希伯莱语口音。“听到这里,我差一点晕倒。” 以色列政府对这一配方採取了严密的保护措施。该政府明确指出,该配方不得出售或出租,结果招致某些国家的武力威胁。俄罗斯真的发动了攻击。那天晚上,俄罗斯的战斗机发动空袭时,巴克正待在以色列的海法。尽管受到了猛烈轰炸,以色列却没有任何损失、伤亡,真可谓一个奇蹟。从那时起,巴克开始相信上帝,当然还不是基督。在猛烈的轰炸之后,所有国民与建筑物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对此,无法从其他角度做出解释。 那天晚上,巴克还为自己的生命担心,但事后发生的一切却促使他走上了探寻真理之路。在人口失踪案件发生之后,在他遇到雷福德与切丽之后,他才找到了真理之所在巴克是从钱姆·罗森茨韦格那里第一次听到尼古拉·卡帕斯亚这个名字的。当时,巴克问那位老人,在前来向他索要配方的众多探访者中是否有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罗森茨韦格告诉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中等身材的达吉尼亚年轻政客。卡帕斯亚阐述的和平主义主张、无私的风度及有关该配方可以改变世界、拯救人类生命的观点曾深深打动钱姆。至今在巴克的耳边还萦绕着钱姆·罗森茨韦格以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将来你一定会和卡帕斯亚见面的。你们一定会互相喜欢上对方的。” 尽管巴克在採访罗森茨韦格时才第一次听说尼古拉·卡帕斯亚这个名字,但这个人随后就成为巴克生活中一个无时不在的部分了。在人群失踪事件发生几天后,这个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为达吉尼亚总统的人又一跃成为联合国的特邀发言人。他简短的发言铿锵有力,像磁石一样富有吸引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致发言结束后所有记者都起立为他鼓掌。人群失踪事件震惊了全世界。这正是一个人站出来,提出其有关国际和平、和谐共处新战略的大好时刻。卡帕斯亚好像是身不由己地被人们推上了高位。取代前任联合国秘书长的职务后,他对这个国际组织进行改组,分为十个国际大区,并更名为世界共同体,总部迁往巴比伦(重建后被命名为新巴比伦)。此后,他便着手世界范围内的裁军活动。 为执行上述计划,卡帕斯亚运用的不仅是他颇具号召力的个人魅力。他手中握有一张王牌。他来到罗森茨韦格身边。他向那位老人及其所在国家的政府力陈如下观点:建立新世界的关键在于卡帕斯亚及世界共同体能否利用罗森茨韦格的配方来换取世界各国对国际裁军规则的遵从。以色列政府决定将配方授权给他,作为交换,卡帕斯亚必须做出书面保证——以色列至少在七年内不受敌人的侵犯。获得这一配方后,他就可以从世界各国获得各种承诺了。有了这一配方,俄罗斯就可以在西伯利亚冻土带种粮食。贫穷的非洲国家就能变成粮食生产大国及农产品出口国。 利用该配方赋予他的巨大力量,卡帕斯亚让整个世界,服服帖帖地跪倒在他的面前。他打着和平主义的幌子,要求世界共同体各成员国销毁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并把剩下的百分之十捐献给世界共同体总部。在人们意识到事实真相之前,尼古拉·卡帕斯亚,现在被称为世界共同体元首,已经悄然成为有史以来军事力量最为强大的和平主义者。但还是有少数对他存有疑心的国家保存了一定数量的武器。埃及、新大不列颠合众国以及一支有组织的美国地下游击队就储备了足够的武器。这成为卡帕斯亚的心头之患,让他坐卧不宁,也成为他愤然予以报复的藉口。简而言之,这些国家和组织的叛乱以及他的过火反应,构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圣经》将之形象地预言为天启时代的红马。
第39页 具有莫大讽刺意味的是,那位性情温和天真,总是把别人的利益放在心间的钱姆·罗森茨韦格变成了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忠实信徒。那个被巴克及其在“灾难之光”中的挚友判定为敌基督的人把这位善良的植物学家玩于股掌之间。卡帕斯亚让罗森茨韦格参加了许多外交活动,甚至装出钱姆是他的内部精英人士之一的样子。其他人都很清楚,卡帕斯亚仅仅是能够忍受或迁就罗森茨韦格罢了。卡帕斯亚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但罗森茨韦格却几乎成了他的崇拜者。有一次,罗森茨韦格甚至向巴克暗示,如果有人具备了弥赛亚这个人们期盼已久的救世主的某些品质的话,那个人非尼古拉莫属。这些事情发生在罗森茨韦格的被保护者之一本·朱达拉比向世界公布其探寻弥赛亚的成果之前。 在对许多古代文稿(包括《圣经》旧约、新约)深入研究之后,本·朱达拉比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有耶稣基督符合圣经预言的那个角色应具有的品质。让本·朱达感到遗憾的是,他正准备迎接基督,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他的时候,却发生了全球几百万人口大失踪事件。这恰好确认了他关于耶稣就是弥赛亚,耶稣为他而来的观点。这位四十多岁的拉比和与他生活了六年的妻子及两个领养的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幸免于难。当他在一场现场直播的国际电视节目中声称收回自己经过三年苦心研究得出的结论时,整个世界,尤其是他的祖国大吃一惊。在清楚阐明了自己的信仰之后,他一下出了名。 朱达曾是罗森茨韦格博士的学生、受保护者后尽管本来又是同事,但后者仍认为自己是一位没有宗教信仰的犹太人。简而言之,他不同意本·朱达关于耶稣的结论,但并不想就此发表自己的观点。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成为本·朱达的朋友,也不影响他自己的主张。当本·朱达在哭墙获得两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布道者的鼓励与支持后,首次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然后在世界各地类似场合向众人宣布自己的观点时,所有人都知道,他迟早会为此受难的。 巴克知道,本·朱达拉比之所以今天还活在人世,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两位布道者默舍与艾里认为,任何企图谋害他的活动都是针对他们两人。许多人在试图攻击这两个人时,都被一种神秘的火烧死了。大多数人知道,本·朱达是“他们的人”,因此至今未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本·朱达现在似乎无法再获得这种安全保护了。这也正是巴克现在来以色列的原因。他深信,卡帕斯亚是本·朱达家人蒙受那场恐怖悲剧的幕后操纵者。据报导,几个蒙面杀手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开车来到本·朱达的家。当时孩子们已经从希伯莱学校放学回家。他们用枪打死两名武装护卫,接着把本·朱达夫人及其子女拖到大街上砍了头,把他们的尸体扔在血泊中,仓皇而去。 几名杀手逃走时开的是一辆没有挂牌、特徵不很明显的货车。据说,本·朱达的司机听说这件事后立即开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到拉比在大学的办公室,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司机回来后,拒绝向官方与新闻界透露本·朱达的行踪,宣称自己从凶杀事件发生前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他,希望自己能在什么时候收到他的信。 第八章 再履圣地 雷福德原以为,自己在长途旅行中打了好几次盹儿,睡眠时间还可以,但未曾想到紧张、恐惧与厌恶会让他的身心付出了巨大代价。 雷福德现在来到他和阿曼达在伊拉克的公寓中,室内的空调让他感到非常舒适。他脱掉衣服,坐在床边,双肩下垂,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累坏了。他知道阿曼达安然无恙,切丽正在恢复中,而巴克像平常一样四处奔波採访。他不知道维尔娜奇是否会对“灾难之光”的新安居地(洛雷塔的家)构成威胁。但是在这点上,他相信巴克,更相信上帝。 雷福德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叉在脑后,两眼凝视着天花板。他很想看一下在布鲁斯的计算机中发现的那些珍贵资料。他一边想着务必在周日之前返回芝加哥,一边进入了梦乡。他当然有办法回去参加布鲁斯的葬礼。当梦神合上他的双眼时,他还在向上帝求助。 以前,看到钱姆·罗森茨韦格迎接他时脸上露出的那种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微笑,巴克心里总是感到暖融融的。而现在这种微笑不见了。  巴克大步向罗森茨韦格走过去,后者张开双臂,拥抱了他,随之用沙哑的声音说,“卡梅伦!卡梅伦!” 巴克俯身拥抱了这位身材矮小的朋友,而罗森茨韦格则把双手扣在巴克的身后,像孩子一样使劲拥抱了他一下。他把脸伏在巴克的肩上,痛苦地哭泣起来。巴克的背包把他拽向一边,而钱姆·罗森茨韦格则向老虎钳一样向前拖他。他差一点失去重心,把朋友压倒在地。他努力站直身体,抱住钱姆,让他哭个够。 最后罗森茨韦格松开双手,拖着巴克向一排座椅走去。巴克这才意识到罗森茨韦格那位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的司机正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离他们约十英尺的地方等他们他好像对主人非常关切,而且神情有些尴尬。
第40页 钱姆向他点点头。“你还记得安德莱吧?”罗森茨韦格问道。 “记得,”巴克说着点了点头,“你好吗?” 安德莱回答时用的是希伯莱语。他不说英语,也听不懂英语。巴克对希伯莱语也是一窍不通。 罗森茨韦格对安德莱说了几句,后者赶紧走开了。“他去把车开过来。”钱姆说。 “我只能在这里待几天。”巴克说,“你能告诉我些什么?你知道齐翁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卡梅伦,太可怕了!竟然对他的家人进行如此恶劣、可怕的诬衊!” “不过,你接到过他的——” “接到过一个电话。他说你知道到什么地方找他。卡梅伦,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没有。” “官方正在试图指控他参与了谋杀自己家人的活动。” “噢,接着讲下去!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的!根本没有这种可能。他怎么会干那种事呢?” “你和我当然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不过,卡梅伦,如果某些邪恶分子想指控你,他们会不择手段。你一定听说过他司机的事。” “没有。” 罗森茨韦格摇摇头,低下头。 “发生了什么事?”巴克问道,“难道他们连他也没放过?”“我想是这样。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事件。他被炸得血肉模糊,几乎都辨认不出来。” “钱姆!你确信自己不会发生意外吧?你的司机知道——” “开车时做好防御准备?检查汽车上有没有安装炸弹?保护他自己或者保护我?这一切他都能做到。安德莱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司机。我承认,我仍很害怕,但是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好的保护。” “但是,你和本·朱达博士有联繫。那些搜捕他的人会跟踪你,找到他的去处。” “也就是说,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对吧?”罗森茨韦格问道。 “现在太晚了。”巴克说。 “还不晚。安德莱向我保证,我们没有被盯梢。如果这时有人发现我们,并跟踪我们,我并不感到奇怪。不过,就目前来讲,我相信我们还没有被发现。” “太好了!我过海关时用的是假身份证。你为我预定房间时用的是我的真名吗?” “非常遗憾,巴克,我用的是真名,卡梅伦。非常抱歉。为了确保能订到房间,我甚至还用了我自己的名字。” 看到这位老人天真可爱的样子,巴克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喂,朋友,我们就将计就计,把他们甩掉,好吗?” “卡梅伦,恐怕我在这方面不很擅长。” “你可以让安德莱开车把你送到那家宾馆,告诉他们我的日程发生了变动,周日才能入住” “卡梅伦!你的思路怎么这样敏捷?” “抓紧时间。不能再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了我要在周六晚上之前离开这里。你可以用这个号码和我联繫。” “安全吗?” “这是一种卫星电话,採用了最先进的技术,谁也无法窃听。只是不要把我的名字和那个号码放在一块,而且不要把号码告诉任何人。” “卡梅伦,你到什么地方去找齐翁呢?” “我有几种打算,”巴克说,“你得知道,如果我能帮他离开这个国家,我决不会放弃。” “太好了!如果我知道怎样祈祷,我一定会为你祈祷的。” “钱姆,你很快就会学会的,你必须成为一个会祈祷的人。” 钱姆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件事,卡梅伦。我已经为此给卡帕斯亚打了求救电话。” “我真希望你没有那样做,钱姆。我不像你那样相信他。” “这一点我能觉察到,巴克,”罗森茨韦格说,“不过你得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人。” 要是你知道真相就好了,巴克想。“钱姆,我了解一些情况后会尽快与你联繫的。没有急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罗森茨韦格又用力拥抱了一下巴克,然后赶忙走开。 巴克用付费电话给大卫王宾馆打了个电话。他用赫伯特·卡茨的名字预订了一个房间,时间为两周。 “工作单位?”侍者问道。 巴克想了片刻。“国际收割机公司。”他说。心想用这个词来描述布鲁斯·巴恩斯和齐翁·本·朱达非常合适。 雷福德突然睁开双眼。他竟然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不过有什么东西把他从梦中吵醒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发出刺耳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想伸手去拿电话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还在睡梦中,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起身,拿起了话筒。 “我是斯蒂尔。”他用含糊不清的声调说道。 “是斯蒂尔机长吗?你没事吧?” 打电话的是哈蒂·德拉姆。雷福德一骨碌身,把电话夹在颌下。他用胳膊肘撑在床上,说道,“我很好,哈蒂。你好吗?”
第41页 “不怎么好。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你一面。” 尽管拉着窗帘,午后灿烂的阳光还是从缝隙中照了进来。 “什么时候?”雷福德问。 “今晚吃晚饭时?”她问,“大约六点钟?” 听到这里,雷福德脑袋“嗡”的响了一下。难道她已经得知自己在卡帕斯亚政府中失宠的情况了?他会在阿曼达不在身边时,让别人看到自己与她出现在公众场合吗?“有什么急事,哈蒂?阿曼达现在在美国,不过她再过一两个星期就会——” “没有急事,雷福德,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尼古拉从现在到午夜,要开好几个会,而且晚饭已经预定好了。他说,如果我和你聊聊,他不会介意的。我知道你这个人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是否得体。不是约会。我们只是找个地方吃顿晚饭,让别人看上去就像是老朋友在一起叙叙旧。行吗?” “我想可以。”雷福德充满好奇地说。 “我的司机六点钟去接你,雷福德。” “哈蒂,帮个忙既然你同意不要把事情弄得像一次约会,请不要打扮化妆。” “斯蒂尔机长,”她说着口气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根本没想什么约会的事。” 在大卫王宾馆三层预订的房间中安顿后,巴克立即给《世界共同体东海岸时报》波士顿办公室打电话,找他的老朋友史蒂夫普兰克。 很久以前,普兰克在《环球周刊》任职时曾是他的上司。尼古拉·卡帕斯亚就任联合国秘书长之后,他突然离开杂志社,成了尼古拉的新闻秘书。不久之后,史蒂夫又获得高升,开始担任当前这份油水很大的职务。 普兰克不在办公室,这对巴克来说一点也不稀奇。根据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命令,他现在正在新巴比伦,一定觉得自己很神气。 巴克沖了个澡,睡了一小觉。 雷福德觉得自己应该再休息几个小时。他当然不想和哈蒂·德拉姆在外面待很长时间。他穿得很随意。就哈蒂与尼古拉经常光顾的国际夜总会来说,他的衣着几乎算不上体面。当然,在哈蒂说出自己失宠的情况之前,雷福德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事先知道此事。他得让她以其惯常的激动与焦虑的方式把这个故事排演出来。他不会介意的。他欠她的东西太多了。对她现在的处境,他至今感到很内疚。似乎在不久前,她还是他追求的对象 当然雷福德一直没有将这种追求诉诸行动,不过在大失踪事件之夜他想到的还是哈蒂。他这个人以前怎么会如此脱离现实呢?他是一位成功的职业男性,已成家二十多年,有一个已到上大学年龄的女儿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他怎么能对自己的飞行助手想入非非,竟然还为自己辩护说什么自己的妻子是一名宗教狂热分子!他摇摇头。艾琳,这个名字像一位年长的大妈的女人,这个很久以来没有引起他足够重视的可爱的小女人,已经在他们所有人之前认识了世间的真理。 雷福德一直都坚持去教堂做礼拜,也会自称为基督徒。但是对他来说,教堂是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观赏别人,别人也会观赏你;在那里你与人交际,努力装出一副别人应该尊重你的样子。当牧师在布道时变得极为苛刻或者照本宣科时,他会有些紧张。在艾琳加入一个新创建的、在信仰方面好像更加激进的小集会后,他就开始找各种理由,不再陪她去教堂。当艾琳向他大谈拯救心灵、耶稣的宝血以及耶稣的复临时,他开始相信她有些发疯了。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跟在她身后挨家挨户散发宗教宣传材料了?以前他就是这样为自己和哈蒂·德拉姆之间柏拉图式的爱恋辩护的。哈蒂比他小十五岁,是一个让人倾倒的女人。虽然他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饮料,虽然他们也用无声的肢体语言与眼神进行过交流,雷福德从未碰过她。哈蒂从他身边走过时有时会伸手抓一下他的胳膊,或者在驾驶舱中和他说话时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但雷福德却设法控制住自己,没有让事情进一步发展下去。那天晚上他驾驶着一架满载乘客的“747”飞机飞越大西洋时,他把飞机调到自动驾驶状态,然后鼓起勇气,打算向她做一些具体的暗示。现在想起来,他得承认自己当时有些不知羞耻。但他当时的确决心要向肉体方面的接触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然而他却始终未把想好的话说出口。他离开驾驶舱去找她时,她却带来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大约四分之一的乘客失踪了,留下了各种有形遗物。一般情况下,在凌晨四点钟,客舱内应该漆黑一片,乘客们都在休息。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当人们意识到发生的情况后,个个脸上充满了惊恐。那天晚上,雷福德对哈蒂讲,和她一样,他对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他非常清楚。艾琳说得对。基督已经秘密复临,要把教徒送往天堂,而雷福德、哈蒂以及四分之三的乘客被留在了人间。 雷福德那时还不认识巴克·威廉斯,也不知道巴克当时就在该航班的头等客舱内。他不知道巴克与哈蒂聊过天,而且巴克用计算机及网际网路试图和她的家人取得联繫,看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后来他才发现是巴克把哈蒂介绍给那位上任不久、如日中天的国际名人尼古拉·卡帕斯亚的。雷福德是在纽约遇到巴克的。雷福德到那里去是就以前自己的过错向哈蒂道歉,并试图向她说明乘客失踪事件的真相。巴克到那里的目的是要把哈蒂引见给卡帕斯亚,採访卡帕斯亚和雷福德——哈蒂的机长。巴克当时只是想从不同角度来报导那起乘客失踪事件
第42页 当时,雷福德曾不只一次试图劝说巴克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事实真相。他态度非常认真,而且有些固执。就是在那天晚上,巴克遇到了切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没过两年时间,哈蒂就成了敌基督尼占拉·卡帕斯亚的私人助手兼情人。雷福德、巴克与切丽却成了基督的信徒他们三个人都为哈蒂·德拉姆的悲惨处境感到难过雷福德想,也许今天晚上,他能对哈蒂施加某种正面的影响。 巴克想什么时候醒来,就能什么时候醒来。他一直都是如此,很少出现失误。他告诉自己傍晚八点钟起床,结果他准时醒来,但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精力充沛。他还是渴望去工作。他对司机说,“请把我送到哭墙。” 不久之后,巴克就下了车。在离哭墙不远的地方,在一道铁栅栏后面站着两个人。巴克认为他们就是《圣经》中预言的见证人。 他们自称是默舍与艾里,他们看上去的确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身穿破旧的粗麻布长袍,赤着脚,皮肤像黑皮革。两人都留着深灰色的长发,蓬乱的鬍鬚。他们身体精瘦,四肢修长而肌肉发达。那些敢靠近他们的人都会嗅到一股煤烟味。那些想攻击他们的人都送了命。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有几个人曾经试图用自动武器袭击他们,结果发现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好像打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然后袭击者便倒地身亡了。还有几个人站在某个地方没动,结果也被从这两位见证人口中喷出的火焰烧死了。 他们几乎一直在用《圣经》中的语言及语调布道,而他们宣讲的内容在那些虔诚的犹太人听来简直就是对神灵的亵渎。他们宣扬什么基督,说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并宣称他就是圣子弥赛亚。 只有一次,人们看到他们离开哭墙,与新近刚刚信仰基督的拉比齐翁共同出现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的讲台上。据世界各地的新闻报导,这两个陌生人一起讲话,即使不用麦克风,在最后一排也能听清他们的讲话内容。 “各位,请走近一点,”他们大声喊道,“听听至高无上的上帝选择的僕人的表白!他就在十四万四千名离开此地与众多国家,到世界各地宣讲基督福音的人群之中!那些反对他的人,就像那些曾经反对我们的人一样,一定会死去!” 这两位见证人在讲台上或体育场中所待的时间不长,没有参加在克莱克体育场举行的第一次大型福音传道集会。他们悄然离开,在集会结束之前就返回了哭墙。在随后一年半的时间中,世界各国在大型体育场中举办过几十次类似集会,有十多万人信仰了基督教。 在这十八个月中,如同那两位见证人所警告的那样,本·朱达拉比的敌人曾想“反对”他。好像有些人领会了见证人的警告,开始为自己那种邪恶的想法忏悔。在刺杀失败之后,出现了三四个星期的缓和时期。这对工作起来不知疲倦的本·朱达来说,无疑是一个喘息的好机会。但是现在他躲藏起来,而他的家人与司机都惨遭杀害。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巴克最后一次去哭墙听那两位见证人布道时,同行的就是本·朱达他们又在同一天晚上晚些时候返回哭墙。由于其他所有试图走近那两个见证人的人都丧了命,他们只好壮着胆子走到栅栏跟前,和那两位见证人说话。虽然后来录音带证明他们说的是希伯莱语,巴克却一直能用自己的语言听懂他们的布道。本·朱达拉比开始在晚上吟诵圣尼科迪默斯1在那次着名的耶稣集会上的讲话,而两位见证人也都用耶稣当年採用的方式予以做答。那是巴克一生中遇到的最凄冷的夜晚。 【1 圣尼科迪默斯(1748~1809),希腊正教修士,着有《东方教会祷文集》。——译者】 现在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寻找本·朱达。后者曾经对钱姆·罗森茨韦格讲,巴克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他想不起其他更好的地方。 和平常一样,两个见证人前面聚集着一大群人。当然人们很清楚必须保持一定距离。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愤怒与痛恨都未能对默舍和艾里产生任何影响。卡帕斯亚甚至在大众场合下不只一次询问,有没有人可以除掉这两个人。军方领导者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似乎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及他们。两位见证人继续称那些试图伤害他们的愚蠢行为“不合时宜”。 布鲁斯·巴恩斯曾经向“灾难之光”解释说,到时候,上帝会取消两个见证人刀枪不入的法力。巴克相信,这还得需要至少一年半的时间。不过,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对他的心灵来说,那将是一场梦魇。 今天晚上,两位见证人正在从事自以色列与卡帕斯亚签署配方使用条约以来每天都干的事情:他们正在宣扬上帝的可怕时日。他们认为耶稣基督就是“强大的神、永生的造物主与和平之君王。不要让其他任何人自称是世界的主宰!这样做的人不是基督,而是敌基督,他必然会死去!灾难将降临到宣扬另外一种福音的人身上!耶稣是惟一真正的神,是天地的创造者!” 每次聆听两位见证人的布道,巴克都会激动不已。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发现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与文化。经验告诉他,他们中许多人一点也不懂希伯莱语。正如他一样,他们却能用自己的语言理解两位见证人的布道辞。巴克挤进大约有三百人的人群中,踮着脚向那两位见证人望去。突然那两个人停止布道,向栅栏走来。由于担心这两个人会伤害他们,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两位见证人现在来到离栅栏几英寸的地方,而人群则与他们保持着十五英尺的距离。巴克则站在人群的后排。在巴克看来,那两位见证人好像已经注意到他。两个人直视着他的双眼,他再也无法走动了。艾里既未打招呼也未走动,就开始布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不要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是来寻找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他不在这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已经复活。”
第43页 人群中的信徒开始低声吟诵“阿门”,表示贊同。巴克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默舍向前走了几步,好像直接对着他说道:“不要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来找谁。他不在这里。” 艾里又说道:“赶快去告诉他的使徒,基督已经复活了!” 默舍仍然凝视着巴克:“他先你一步去了加利利。你会在那里找到他的。瞧,我都告诉你了。” 两位见证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他很长时间,仿佛已经化成两块石头。 人们变得紧张不安起来,有人己经开始离去。也有人想等一会儿看看两位见证人还会不会讲话,但是他们一直闭口不言。 不久之后,只剩下巴克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无法把目光从默舍的眼睛那里移开。两个人只是站在栅栏旁边,凝视着他。巴克开始向他们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英尺。两位见证人还是一动不动。看上去,他们甚至停止了呼吸。巴克发现他们的眼睛一眨都不眨。藉助傍晚的微光,他仔细端详那两个人的脸部。两个人都闭着嘴,但巴克却听到一个声音在用他能听懂的语言清清楚楚地说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 第九章 夜总会长谈 公寓的对讲系统通知雷福德到前门去,哈蒂的司机正在那里等他。司机带着雷福德来到那辆白色的加大型“梅赛德斯”奔驰车旁边,接着把后车门打开。挨着哈蒂还有一个空位,但是雷福德更想坐得离她远一点儿。 应他的请求,她确实没怎么打扮。然而,即便是随便穿戴一下,她看上去依然非常可爱他决定不把这种想法告诉她。 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遇到了麻烦。“你同意见我,我非常感谢。” “不要客气。发生什么事了?” 哈蒂瞥了一眼司机。“我们吃饭时再谈吧,”她说,“去夜总会。” 巴克一动不动地站在两位见证人面前。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准这里只有自己和他们两个人后,问道,“我只能得到这些情况吗?他在加利利?”两位见证人还是嘴巴一动不动地说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 加利利?现在还有这个地方吗?巴克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呢?他当然不想在黑夜中到那里四处乱撞。他必须弄清自己该去什么地方,确定目标的方位。 他转身看看这一带有没有计程车。他看到几辆,然后回身向两位见证人问道:“如果我晚上晚些时候来这里,我还能获得更详细的情况吗?” 默舍从栅栏旁边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靠墙坐在人行道上。 艾里做了个手势,然后大声说道:“在空中飞行的鸟儿有自己的归巢,”他说,“但是圣灵之子却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归宿。” “我还是听不懂,”巴克说,“请再对我说得详细一些。” “有耳——” 巴克非常沮丧。“我子夜时再来向你们求助。” 这时艾里也开始向后面退去。“瞧,我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巴克离开时,心里还计划着再来一次,但是最后那句神秘的诺言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温暖的感觉。那些话出自基督之口。难道刚才是耶稣借这两位见证人之口与他直接对话吗?无上的光荣!他打了一辆计程车,回到大卫王宾馆,对自己不久就会与齐翁·本·朱达重逢充满了信心。 雷福德与哈蒂受到了国际夜总会领班的隆重欢迎。那位领班当然认识她,但不认识雷福德。“还是你们通常要的那个席位吗,夫人?” “不,谢谢你,杰夫里,我们两个不想藏在什么地方。” 他们被领到一张可以坐四个人的桌子旁。两个侍者助手赶紧跑到外面去准备两套餐具,侍者则为哈蒂拉了把椅子,并让雷福德坐在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雷福德这时还在想让别人看见了是否合适。他坐在哈蒂对面,尽管他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如果两个人这样就座,说话时必须提高嗓门,才能让对方听清。侍者犹豫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但最后还是把雷福德的餐具拿到他面前。如果在以前,哈蒂和雷福德会觉得这很好笑。以前他们两人在一起吃过七次饭,当时两个人好像都认为对方可能正在考虑将来的事。 与雷福德相比,哈蒂要轻佻一些,但雷福德从未因此批评她。遍布夜总会各处的电视机中在滚动播放有关世界战争的新闻。哈蒂向领班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即走了过来。 “如果元首今天来这里,我怀疑他是否会喜欢这种令每位来此轻松一刻的客人大为扫兴的新闻节目。” “我想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这种节目,夫人。” “难道没有什么音乐台?” “我去看一下。” 一会儿之后,国际夜总会中的全部电视机开始播放音乐片录像。对此,几位客人鼓掌欢迎,但雷福德却发现哈蒂几乎没看电视屏幕。 以前,他们在一起玩那种精神恋爱的游戏时,雷福德总要提醒她点菜,然后鼓励她多吃一些。那时,她总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他觉得她那个样子很讨人喜欢,而且充满了诱惑。现在的情况却恰好相反。
第44页 哈蒂看着手中的菜单,那个认真的样子就像是一名学生在参加期末考试。她今年二十九岁,而且首次怀孕,但风采依旧。她现在还在怀孕初期,如果她不对别人说,谁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上次她和雷福德及阿曼达在一起时,她把这件事对他们讲了。当时她显得非常兴奋,为自己的那颗新钻石感到骄傲,很想与别人谈论她即将到来的婚期。她曾对阿曼达说,尼古拉将会“把我改造成一个诚实的女人。” 国际夜总会这个名称听起来有点像法语。是哈蒂建议夜总会起的这个名字。夜总会的菜单上列着世界各国的菜餚,但主要是美国风味。她点了许多菜,多得有些不正常了。雷福德只点了一份三明治。哈蒂一直闲聊,直到把饭吃完,还有餐后的甜点。雷福德对她的那些套话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她现在吃饭是为了两个人。不过他相信,她是因为紧张才吃饭的,这样做是为了把自己真想说的话题向后拖延。 “你能相信你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做我的高级飞行助手了?”他说,试图找一个话题,打破这种冷场的局面。 哈蒂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两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然后向前一俯身。“雷福德,这两年是我一生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两年。”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指的是好还是坏。“你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他说。 “你想想,雷福德。我以前一直想当一名飞行助手。缅因东部高中的整个啦啦队都想当飞行助手。我们都提出了申请,但只有我获得了成功。我当时骄傲极了,但是飞行很快失去了吸引力。我得经常提醒自己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达以及什么时候返回。不过我喜欢乘客,我喜欢自由地旅行,我也喜欢到各个地方访问。你知道,我那时经常会交几个男朋友,他们也很认真,但一个也没有结果。最后,我通过努力开始飞只有有经验的助手才能飞的路线,我爱上了一位驾驶员,但那个爱情故事也是不了了之。” “哈蒂,我希望不要再提那件旧事了。你知道我现在对那段往事怎么想。” “我知道,很抱歉。尽管曾希望事情会有所进展,但最终还是大失所望。我已经接受了你的解释与道歉,我现在讲的不是这方面的事。” “那就好。你知道我又结了婚,而且很幸福。” “我真嫉妒你,雷福德。” “我原以为你和尼古拉很快就会结婚的。”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我心里一点也没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结婚。” “如果你想谈这件事,我很想听一听。但我对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研究,可能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不过,如果你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的话,我可以洗耳恭听。”哈蒂等侍者把盘碟撤下去之后,对侍者说,“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得把这记到你的帐上,”侍者说,“否则可能会有人来赶你们的。”他对着雷福德微微一笑,好像对自己的幽默非常得意。雷福德也勉强笑了笑。 侍者走后,哈蒂好像获得了继续讲下去的自由。“雷福德,你也许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真的喜欢过巴克·威廉斯。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就在你驾驶的那架飞机上。” “当然记得。” “当然我那时还没有用浪漫的目光看他,因为我当时还迷恋着你。但是他很可爱,很聪明。而且他还有一份很重要、蛮不错的工作。他和我在年龄上也很接近。”“还有呢……” “嗯,对你说实话吧,你抛弃我——” “哈蒂,我从未抛弃过你。我也没有什么可抛弃的。我们没有那回事。” “是没有。” “对,没有。”他说,“这才公平。不过你得承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或者任何承诺的表示。” “不过有许多暗示,雷福德。” “这点我得承认。不过,说我抛弃了你,还是很不公平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当时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是不是?无论如何,巴克·威廉斯突然间在我眼中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富有魅力起来。我想他当时可能认为我是想利用他见什么名人。这一切真是巧合。巴克把我引见给尼古拉后,我非常感激他。” “原谅我,哈蒂,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闻了。” “我知道,但是我正在转向正题。请耐心一点。遇到尼古拉后,我感到非常沮丧。他比巴克大不了几岁,但看上去却比巴克老得多他经常到世界各地旅行,他是一位国际政治家,是一位领导者。他当时已经成为世界最知名人士。我知道他会到许多地方。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只知道傻笑的女中学生,无法想像自己会给他留下一丁点儿的印象。当他开始对我感兴趣时,我想那无非是一种肉体的需要。我承认,我当时可能会和他上床而丝毫不会后悔。我们产生了恋情,我陷入了爱河,但是上帝作证——噢,雷福德,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这些事情——我从未指望他会真的对我感兴趣。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暂时的,但我还是决心趁它还没有消失时尽情享受那份快乐。
第45页 “事情发展到了我不愿意他离开的地步。我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我相信自己也做好了准备。但是他接着让我大吃一惊。他任命我做他的私人助手。我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更谈不上什么工作技巧。我想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忙碌几个小时之后可以随时到我身边来。虽然想到他工作更加忙碌时我的生活会变得非常可怕,但我还是没有在乎。唉,让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还是那么富有魅力,处事如此圆滑,精力如此充沛,我一生中还未见过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低。那个人每天至少工作十八个小时,有时甚至长达二十个小时,这你知道吗?我很清楚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我以前经常参加一些讨论。他也经常向我兜售几种观点。不过我对国际政治又知道些什么呢?我会根据自己掌握的一点点知识说一些很愚蠢的话,他要么嘲笑我,要么不理睬我。后来他不再徵求我的意见。他让我做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诸如帮助开发这个餐馆,接待各个到世界共同体新建总部参观的团体。我现在的地位与装饰品没什么两样了,雷福德。直到我怀孕之后,他才送我一枚戒指。他至今尚未向我求婚。我猜这也许能够理解。” “你接受他送的戒指,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嫁给他?” “噢,雷福德,没那么浪漫。他只是让我闭上双眼,伸出手。然后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手上。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说现在感觉不到真诚了?” “我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想他除了对我的肉体还感兴趣外,对我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还有那些行头呢?财产呢?给你配的汽车与司机?我想你的花销很大——” “对,我是拥有这些东西。”哈蒂好像有些累。她接着说道,“说真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与飞行没有什么差别。时间一长,你就会生厌。我确实曾沉醉于权势及其带来的荣耀。但那不是真实的我。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人们对我毕恭毕敬,只是因为我和某个人同居。他们对他也不了解。我也一样。我宁愿他对我发脾气,也不愿意他对我不管不顾。前几天,我问他我是否可以回美国待一段时间,看看家人与朋友。他有些不耐烦。他说我不用向他请示。他说,‘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想干什么,自己安排。我的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你那个无足轻重的日程表。’在他眼中,我无非是一件家具,雷福德。” 雷福德在等候时机。他要对她说的话太多了。“你们说了多长时间?” “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再说话了。我们现在只是相安无事。” 雷福德小心翼翼地说,“我很想知道他对切丽和巴克的情况了解多少。” “噢,你不必为这件事担心。他的确很聪明,消息很灵通,有众多的耳目在监视所有的人和事,但我认为他对你和巴克的关系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从未向他提起巴克和你女儿结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对他说。” “为什么?” “我想他也不想知道,就是这样。不知为什么,雷福德,他在某些事情上好像只信任你一个人,根本不相信其他人。”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 “你注意到什么了?”她问。 “例如,让我放弃其他工作,来驾驶‘神鹰216号’。”雷福德说。 “对,”她说,“他用自己办公室套房的号码作为那架飞机的编号,是不是很有创意?” “一想到为他开飞机,看到一架令人称奇的新飞机,总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生活,就不会感到奇怪了。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捲入这个圈套了。雷福德,你有没有想到战争爆发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繫?” “他没有给你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和其他人一样,我是在新闻中听到他讲话的。在那之后,他也没有打电话。他的助手也不让我知道他的情况,甚至连一封简讯都没有寄给我。我给各个地方打电话。我给自己在那些机构中认识的所有人打了电话。我甚至找到了莱恩·弗图纳多。他说他会转告尼古拉我给他打电话的事。你能想像得出吗?他会告诉他我打电话的事!” “也就是说,你在机场见到他时……” “我当时是在考验他。这一点我不想否认。当时我并不像我表现的那样急于想见到他,不过我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当时我那样做是不是破坏了他的高大形象?” “我是有这种印象,”雷福德说,心想自己放弃中立立场是否明智。 “我当时想吻他,他却告诉我那样做不合时宜,一举一动要像个大人。至少他在谈话中还把我称作他的情人。他说我和他一样陷入悲痛之中。我非常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当时丝毫也不悲痛。这一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喜欢耍这种把戏。虽然他那样说,他还是能很好地把握自己。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好像是一位和平主义者。但他希望别人攻击他,这样他就可以为自己的报复行为找到藉口。听到那么多死亡与毁灭的消息,我既害怕又难过。他现在回到这里,住进为自己建造的宫殿,装出一副与世界上所有心碎者一样悲痛欲绝的样子。但私下里,他却在庆贺。他永不满足。他正在摩拳擦掌,制定种种计划与战略。他正在组建一支新队伍。他们现在正在开会。谁知道他们又在空想些什么!”
第46页 “你打算怎么办,哈蒂?你不适合过这种生活。” “他甚至不想再让我在办公室中待下去了。” 雷福德对此很清楚,却不想表现出来。“你指的是什么?” “我今天已经被我的情人炒了鱿鱼。他问我能否到我的住处见我。” “你的住处?” “我们现在实际上已经分居了。我就住在门厅旁边,他偶尔也会在半夜里——我猜是利用会议之间的空暇时间来几次。不过,我扮演这种有一定地位,但已失去往日荣耀的角色已经很长时间了。” “那么,他想干什么?” “我原以为自己很清楚。我想他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可能会像往常一样想从我这里获得一点肉体上的欢乐。他却对我说我现在的职位已经另有人选。” “你是说自己被赶了出来?” “不是。他还需要我待在身边。还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只是认为这项工作已经与我失之交臂。我告诉他,‘尼古拉,在我接受这项工作之前我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它。我从未单独干过秘书工作。我很乐意干公关工作,但是让我做你的私人助手是一个错误。”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很适合那种工作。” “嗯,谢谢你的恭维,雷福德。不过从某个方面来看,失去那份工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从某个方面来看吗?” “是的。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呢?我问他我们将来怎么办?他竟厚颜无耻地说,‘我们?’我说,‘对!我们!我手上戴着你的戒指,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我们什么时候把这种关系确定下来?” 巴克一下惊醒了。刚才他一直在做梦。 天已经黑了。他打开一盏小灯,眯起双眼看了看手錶。离半夜与默舍及艾里约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他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巴克在梦中发现自己成了圣母玛丽亚的丈夫约瑟夫。他听到上帝的一位天使说,“起来,赶快去埃及,在那里等我的回话。” 巴克感到有些茫然。他以前从未在梦中与上帝或其他人打过交道。他此前一直认为梦是一种基于日常生活之上的精神迷乱现象。现在他身在圣地,正在思考上帝,思考耶稣,与两位见证人交流,努力避开那位敌基督及其帮凶。做与圣经故事有关的梦,是可以理解的。要么是上帝想告诉他在埃及能找到齐翁·本·朱达,而不必听从见证人的指派?他们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他得直接问他们。既然他是初次接触这些东西,他怎么能理解《圣经》中的那些典故呢? 他想睡到十一点三十分,然后再打车去哭墙。但是他脑海中总是萦绕着那个古怪的梦,再也无法入睡。有一件事他不想做,尤其是在传出开罗已经爆发战争的消息之后,那就是走近埃及。他现在到开罗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英里。即使卡帕斯亚没有用核武器袭击埃及首都,那也够悬的了。 巴克躺在黑夜中,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 雷福德陷入矛盾之中。他能对老朋友说些什么呢?她显然非常痛苦,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他不能冲口说出她的情人就是敌基督,尽管雷福德和他的朋友都清楚这一点。他真心想做的是恳求她接受基督。难道他以前没有这样做过?难道他以前没有向她详细讲述自己在那些人群失踪事件之后领悟到的东西(即他现在所知道的大失踪事件)?她知道事实真相。至少她知道他所相信的事实。他已经在纽约的一家餐馆中把实情对她、切丽与巴克讲了。那天早些时候他曾私下里对她讲过。他觉得向哈蒂重复这些话,可能让她产生一种被疏远的情绪。他原以为女儿会感到非常尴尬,原相信巴克·威廉斯只是硬着头皮听他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那天晚上激动的言辞的感召下,切丽更坚定了追随基督的决心。那次聚会同样也对巴克产生了巨大影响。现在他尝试採取一种新的策略。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哈蒂。你必须知道巴克、切丽和我都非常关心你。” “我知道,雷福德,但是——” “我认为你不知道。”雷福德说,“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怀疑这种生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不知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应该为你离开以前的工作和亲朋好友去纽约、现在又来到新巴比伦负责。为什么呢?” 哈蒂凝视着他。“但是我没有收到你们的一封信。”“我们当时觉得没有权力对你的行为说三道四。你是一个成年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觉得可能是我的一些古怪言行把你从航空岗位上赶走了。巴克为把你引见给尼古拉而深感内疚。切丽经常想,是不是她说过的某些话或做过的某些事改变了你的想法。” “为什么?”哈蒂说,“你们是怎样知道我在这里生活不愉快的?” 这个问题可把雷福德难住了。对,他们是怎样知道的? “我们只是感到情况对你有些不利而已。”他说。“我想,每次我看到你或巴克与尼古拉在一起时,并没有露出你们所谓的那种样子。”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了。”
第47页 “嗯,雷福德,如果你知道我从未想到自己会未婚先孕,可能也会感到很惊奇。” “那又为什么会让我感到惊奇呢?” “因为我没有说我在道德上是洁白无瑕的。我是指,我差一点就和你发生关系。我只是说我并不是生来就是那样的,当然也没有计划不结婚就要怀孕。” “现在呢?” “现在还是这样,雷福德。”哈蒂的声音变得单调起来,她显然有些累,而且也很沮丧,几乎麻木了。“我不会利用怀孕来强迫尼古拉·卡帕斯亚和我结婚。他也不会那样做。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事。如果我强迫他,他也许会告诉我流产。” “噢不!对,”雷福德说,“你从来都没有那样想,对吧?” “没有想过?我每天都在想。” 雷福德吓得一缩身,用手摸着前额。既然哈蒂不是基督徒,他为什么还要希望她过基督徒的生活呢?在这件事上,认为她会同意他的观点,这有些不公平。“哈蒂,帮我个大忙,好吗?” “也许。” “在採取任何行动之前,你一定要三思,对不对?你一定要徵求你的家人与朋友的意见。” “雷福德,我现在几乎什么朋友都没有了。” “切丽、巴克和我仍把你当作我们的朋友。而且我相信阿曼达了解你后,也会成为你的朋友。” 哈蒂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有一种感觉:阿曼达对我了解得越多,就会越讨厌我。” “那只证明你不了解她。”雷福德说,“她是那种爱你但不一定喜欢你的人,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意思的话。” 哈蒂抬起头。“这种说法太有趣了,”她说,“我猜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有时就会那样想。在我还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孩时,爸爸就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哈蒂,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但我还是非常爱你,这是一件好事。’听了这句话我一下愣住了,雷福德。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懂,”他说,“你确实应该了解阿曼达。对你来说,她更像一位母亲。” “有一位母亲就够了,”哈蒂说,“不要忘了,是我母亲给我起了这个疯狂的名字。我奶奶同辈的一个人与我同名。” 雷福德微微一笑。他以前还一直对她的名字感到很好奇。“不管怎样,你刚才是说如果你回美国一趟,尼古拉不介意吗?” “是的,不过那是在战争爆发之前。” “哈蒂,有几座机场仍在接待外来航班。据我所知,各大城市都没有受到核弹的袭击。只有伦敦出现了核辐射微尘。我想,至少在一年内,你最好远离那个地方。尽管开罗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但是没有发生核辐射。” “那么,你认为他还会让我尽快回美国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争取在周日之前返回美国,看看阿曼达,然后参加一个追悼活动。” “你怎么去,雷福德?” “乘坐商用飞机。我个人认为,即使‘神鹰216号’上乘坐十多个贵宾,也未免太奢侈了。不过,元首——” “噢,雷福德,请不要用那个词称呼他。” “难道你也和我一样觉得这种称呼太可笑了吗?” “那还用说。如果那样称呼这个才华横溢、大权在握的人,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小丑。” “噢,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称呼他尼古拉的地步。不过,他的姓读起来很拗口。” “难道你们这些信教的人不认为他就是敌基督吗?”雷福德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她是认真的吗?他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观点为时尚早。 “敌基督?” “我可以读书看报,”她说,“事实上,我很喜欢读巴克的文章。我读过他在《周刊》上撰写的几篇文章。他从多个角度报导了人们现在的思想,最后发现有一大批人相信尼古拉可能是敌基督。” “这件事我听说过。”雷福德说。 “所以你们会称他为敌基督。”她说。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说。 “我知道,”她说,“很抱歉。我不贊成由善恶矛盾导发的世界战争。即使他站在我面前,直视着我,我也辨不清他是不是敌基督。” 雷福德想,在过去几年中他直接面对你的时间要超过其他任何人。 “不管怎么说,哈蒂,我想你还是应该问一下——由于没有更好的称呼——世界共同体的伟大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你是否可以回家待一段时间。我将乘坐周六早晨一次直达密尔沃基的航班。飞机将在芝加哥时间当天中午抵达目的地。据我所知,一位信基督教的妇女的寝室中还有空位。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那样走,雷福德。我母亲在丹佛。他们至今还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对吧?” “据我所知,是这样。我保证,我们可以为你预定去丹佛的机票。” 雷福德有点失望。现在是对哈蒂施加某种影响的好机会,但无法让她去芝加哥。
第48页 “我不会问尼古拉。”她说。 “难道你不想走了?” “噢,我想走。我很想走。只是我得告诉他一声。上次我有事找他时,他就是这样对我说的。他告诉我我是一个大人,这些事应该自己做主。他要处理更重要的事情。也许我会送你到机场。事实上,如果没有任何变故,周六早晨,我可以让我的司机去接你。如果我们坐在一起,阿曼达会介意吗?” “希望你不要开玩笑。”雷福德说,“如果你真想和她谈一下,我会提前通知她的。” “哇,我记得你的第一位妻子没有这样霸道。” “如果她知道我是什么类型的男人,她也会这样的。” “或者知道我是什么类型的女人。” “嗯,也许——” “你最好先徵求一下你夫人的意见,雷福德。如果我必须单独坐在一个地方的话,我也能理解。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可以隔着过道相视而坐。” 雷福德宽容地笑了笑。他希望至少应该那样。 第十章 去加利利 那天晚上,巴克离开大卫王宾馆时,觉得很有必要带上他那个提包。他的口授机、亚笔记本电脑、照相机、那部了不起的手机、化妆用品以及供换用的衣服都放在提包中了。他把钥匙留在前台,然后打了辆出租去哭墙。他问司机会不会说英语。那个司机竖起拇指和食指,然后一脸歉意地笑了笑。 “到加利利有多远?” 司机把脚从加速器上挪开。“你要去加利利?耶路撒冷的哭墙。” 巴克招手让他继续开车。“我知道。现在就去哭墙,然后再去加利利。” 司机向哭墙方向驶去。“加利利现在改成了蒂伯瑞斯湖,”他说,“离这里大约有一百二十公里。” 在深夜这个时候,哭墙附近,甚至在圣殿内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刚刚重建的圣殿内灯火辉煌,看上去就像是立体电影中的一个镜头。它好像飘浮在地平线之上。布鲁斯曾经对巴克说,将来有一天卡帕斯亚会坐在那个新建的圣殿中,宣称自己就是上帝。如果真会发生这种事,当记者的巴克很想到现场看看。 巴克起先没有看到两位见证人。几名水手从哭墙尽头、铁栅栏旁边——两位见证人经常伫立在那里布道——经过时,一个人用手指了指。“我想就是他们,在那边。”他说道。 其他人都转过身来,睁大眼睛望去。巴克也顺着那个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两个神秘人物正背靠着一座石头建筑物,盘腿坐在那里,脸垂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好像在睡觉。那些水手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踮着脚向前走去。但他们在离栅栏一百英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显然他们此前已经听过种种恐怖故事。他们不敢像对付动物园中的动物那样把那两个人吵醒。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动物。他们是两个危险人物,据说几个惹是生非者被他们烧死了。巴克也不想冒失地靠近栅栏,以免把注意力吸引到他这里来。他一直等到那几个船员看得没了兴致,悻然而去。 几个船员一走,艾里与默舍就抬头,目光直视着巴克。他被他们的目光所吸引,径直向栅栏走去。 两位见证人站起身,来到离巴克约二十英尺的地方。 “请你们明示。”他说道,“关于我朋友的行踪,你们能对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有耳——” “这我知道,”巴克说,“但是我——” “难道你想打扰至高无上的上帝的僕人吗?”艾里说。 “请原谅。”巴克说。他想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这时默舍说道:“你必须首先与一个爱你的人取得联繫。” 巴克还想得到更多的情况。但是两位见证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迷惑地伸出双手。他觉得上衣兜在振动,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抖动。现在他应该怎么办?如果他不想打扰至高无上的上帝的僕人,他敢在这个时候接电话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他从栅栏旁边走开,然后拿出手机。 “我是巴克。” “巴克!我是切丽!你那里现在是半夜,对吗?” “对,切丽,不过我现在正——” “巴克,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没睡,我——” “巴克,告诉我你现在不在大卫王饭店。” “嗯,我住在那里,但是——” “不过,你现在不在那里,对吧?” “是的,我现在——” “亲爱的,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有一种感觉,你不应该待在那个饭店。事实上,我有一种预感,你不能在耶路撒冷过夜。我不知道明天的情况怎样,我对预感了解不多,但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切丽,等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切丽犹豫了一下。“嗯,好吧。不过,你连和我讲话的时间都——” “切丽,今天晚上我不会在大卫王饭店过夜,我不会在耶路撒冷过夜,好吗?”
第49页 “这样我就放心了,巴克,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多——” “我等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巴克不知道布鲁斯所谓的“顺着圣灵而行”的新境界指的是什么。两位见证人向他暗示,他将在加利利找到他想找的人,但实际上并不存在加利利这个地方。加利利海现在变成了蒂伯瑞斯湖。如果他相信梦的话,那么他此前做的梦提示,他应该自己去埃及。现在两位见证人要他用耳朵去理解。他为自己不是“启示者约翰”而感到遗憾。他得再获得一些信息。他们是怎样知道他必须首先和切丽通话的呢?他在两位见证人身边待的时间比较长,知道他们从未表现出任何奇特之处。他非常希望他们说话时不要过于模糊。他正在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如果他们能帮助他,他当然不会拒绝。巴克把提包扔在地上,往上一坐,努力做出专心聆听两位见证人教诲的样子。默舍和艾里拥在一块儿,好像在耳语。他们走到栅栏旁。巴克开始向他们走去,就像上次拜见拉比齐翁·本·朱达一样。这时,两位见证人抬起手,于是他在提包与栅栏之间停了下来。突然两个见证人竭尽全力,大声喊了起来。巴克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被地上的提包绊了一下。他站稳脚步。艾里与默舍开始轮番吟诵巴克认为是引自《圣经·使徒行传》与布鲁斯教谕中的诗歌。 他们大声朗诵道:“上帝说,在末后的日子,我要将我的灵浇灌凡有血气的。你们的儿女要说预言。你们的少年人要见异象。老年人要做异梦。” 巴克知道两位见证人还未吟诵完毕,但是他们却停了下来,盯视着他。他现在才三十二岁,难道已经老了?难道他是那些做异梦的老人中的一个?他们知道这点吗?他们是在告诉他,他做的那个梦有价值吗? 他们继续吟诵:“在那些日子,我要将我的灵浇灌我的僕人和使女,他们就要说预言。在天上我要显出奇事,在地下我要显出神迹,有血,有火,有烟雾。日头要变为黑暗,月亮要变为血,这都在主大而明显的日子未到以前。到那时凡求告主名的,就必得救。” 巴克受到了启发,兴致勃勃地转身离开,去执行他的任务。不过,他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呢?两位见证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再孤独了。两位见证人大声吟诵经文,让他感受一种团体的温暖。巴克不想再等了。他捡起提包,向栅栏走去。人们曾警告他不要继续向前走。他听到有人在用几种语言警告他,也有人在用英文。“你会为此后悔的,孩子!” 巴克来到离两位见证人几英尺的地方。其他人都不敢走近。他低声说道,“你们说的‘加利利’,我只能理解为蒂伯瑞斯湖。”一个人怎么能对仿佛是来自圣经时代的人说他们的地理观念已经过失?“我会在加利利、加利利海或者什么地方找到我的朋友吗?” “有耳可听的……” 巴克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打断他们的吟诵,也不要表露出自己的无奈。“到那个地方我怎样走?”他问道。 艾里柔声说道,“如果你回到人群中,那会对你好的。” 回到人群中?巴克想。他向后退去,回到人群中。 “你没事吧,孩子?”有人问道,“他们伤着你了吗?” 巴克摇摇头。 默舍开始大声布道:“约翰下监以后,耶稣来到加利利,宣传上帝的福音,说,‘日期满了,上帝的国近了。你们当悔改,信福音’。 “耶稣顺着加利利的海边走,看见西门,和西门的兄弟安德烈,在海边撒网。他们本是打鱼的。耶稣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叫你们得人如得鱼一样。’” “他们就立刻舍了网,跟从了他。” 巴克不知道怎样理解这些话,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见证人那里获得了今晚所能获得的一切。他们仍在布道,而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许多人,围拢过来。尽管如此,他还是走开了。他拎着提包来到计程车停车点,钻进一辆小计程车。 “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在约旦河乘船去上游的蒂伯瑞斯湖吗?”他问司机。 “嗯,先生,说实话,如果去下游可能会好办一些。不过,会有一些机动船去北边的。而且有些船专门在晚上营业。当然,坐游船必须在白天。不过,只要价钱合适,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总会有人乐意送你去任何地方。” “我也是这样想的。”巴克说。不久之后,他就开始和一个名叫麦可的船工砍起价来。“白天我一船可以拉二十位游客,我和四个健壮的小伙子来划这条船。我想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用桨吗?” “是的,先生,就像圣经中所说的那样。船是木制的。我们用木头和粗麻布把舷外发动机盖起来,这是最明智的办法。这样可以用上一整天。不过,要是逆流而上,就不能用桨了。” 在子夜过后的深夜里,在这艘驶向北方的船上只有麦可、两台舷外发动机与巴克。巴克觉得自己好像为二十名游客及四名划船手付了钱似的。 起先,巴克站在船头,任凭干冷的空气吹拂自己的头发。但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把皮夹克的拉锁一直拉到脖项,双手插在口袋中,接着又回到麦可身边。麦可站在发动机前面,驾驶着这艘长长的、有些简陋的木船。那天晚上,约旦河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船只。
第50页 麦可提高嗓门,大声说道:“也就是说,你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或者他们在什么地方?”他的声音高过了风声与水声。 他们是从杰里科附近出发的。麦可告诉他,他们必须逆流行驶一百多公里。“仅到蒂伯瑞斯湖口就得用差不多三个小时。”他补充说。 “我了解的情况不多。”巴克承认,“在什么地方停,我只能大体估计一下。” 麦可摇摇头。“蒂伯瑞斯湖可不是什么小池塘。你的朋友可能在湖边,也可能在湖对岸。” 巴克点点头,然后坐下来,把头向下一缩,这样可以取暖,又可以思考问题,向上帝祈祷。 “主,”他悄声说,“你从未用声音与我对话,而我也不希望你现在这样。但是我确实需要你的明示。我不知道那场梦是不是由你引起的。我得在返回的路上穿过埃及。我不知道能否与几位渔民一起找到本·朱达,也不知道自己去加利利海的路有没有走对。我一直喜欢独立,一直以足智多谋自居,但是现在我得承认我确实没有办法了。多人都在找本·朱达,但是我想成为找到他的第一人。” 小船驶过河流中的一段弯道。这时,发动机的响声停了下来,远近的灯火都消失了。我这祈祷还真管用,巴克想。 “遇到麻烦了,麦可?” 在河面上漂动的小船突然静了下来,让巴克吃了一惊。船好像在向岸边驶去。 “没有,卡茨先生。在你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前,你不会知道我正拿着一件武器,对着你的脑袋。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回答我几个问题。” 巴克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寂静。他一生中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怪事,但他还是觉得目前的情况有点奇怪。 “我并没有故意伤害你,麦可,”他说,“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什么也不怕,先生,”麦可说,“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我已经用这件武器打死了两个我认为与上帝为敌的人。” 巴克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麦可,我绝对不是上帝的敌人。你是说你是上帝的僕人了?” “对。问题是,卡茨先生,你是不是上帝的僕人?如果你是,你怎样证明呢?” “显然,”巴克说,“我们应该相互保证我们的立场相同。” “责任在你。有人想在这条河上逆流寻找我不想让他们找到的一个人,结果最后都死了。把你这第三个送死鬼干掉后,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你这样杀人,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巴克问。“那些人不应该来找一个不应该找的人。我要你说的是你的真实姓名,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你找到那个人,有什么打算。” “不过,麦可,在我确信你和我立场相同之前,我绝不能冒险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难道为了保护你的朋友你甘愿去死?” “我希望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不过也有可能。”现在,巴克的两只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麦可把船开到从岸边伸到水中的一块大石块旁,关掉发动机。船在水中漂来荡去,不时会轻轻碰到那块石头。 “你的回答非常奇特。”麦可说。“但是如果你无法让我相信你是怀着善良的动机来寻找那个你想找的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的名字添加到那个记录着与上帝为敌的死者名单中。” “考我吧,”巴克说,“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不是在说谎,又能使我相信你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呢?” “很好,”麦可说,“用对错选择的方法:你找的是一个年轻人。” 巴克立即回答说,“如果与你相比的话,错。” 麦可继续说道:“你要找的是一个女人。” “错。” “你要找的是一名医生。” “错。” “是一名异教徒?” “错。” “没有多少教养?” “错。” “那人会说两种语言?” “错。” 巴克听到麦可动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巴克赶紧补充说,“两种语言可不够。应该说是多种语言。” 麦可靠上前来,把枪筒压在巴克的喉咙上。巴克做了一个鬼脸儿,然后闭上眼睛。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一名拉比,也就是齐翁·本·朱达博士。” 巴克没有回答。 麦可接着说道:“如果你想杀害他,我就是他的同胞,所以我将杀死你。如果你想救他,我就是逮捕他的人,所以我也要杀死你。” “不过,在第二种情况下,”巴克控制住自己说,“那么你刚才说自己是上帝的僕人,就是在撒谎。” “很对。即便如此,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也许会杀死我,但是你最终还是会失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巴克不会失败的。“这一切都在预言之中。上帝会获得胜利。”
第51页 “如果是这样,我就是你的兄弟,你可以把真实姓名告诉我。” 巴克犹豫了一下。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麦可接着说,“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杀死。” 巴克无法和他辩论。“我叫卡梅伦·威廉斯。我是本·朱达的朋友。” “你是他经常提到的那个美国人?” “可能是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进行最后一项测试。” “我好像别无选择。” “对。根据两位见证人在哭墙边的布道内容,请立即说出耶稣基督实现了哪六条弥赛亚预言?” 巴克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麦可,你是我的兄弟。弥赛亚的所有预言都在耶稣基督身上得以应验。我只能告诉你六种与该国文化有关的预言。他是亚伯拉罕的后裔,以撒的后裔,雅各的后裔,来自犹大所在的支派,是大卫王的继承人,出生在伯利恒。” 麦可把枪扔在甲板上,张开双臂热烈拥抱巴克。他喜极而泣地问道:“是谁告诉你在这里可以找到齐翁的?” “默舍与艾里。” “他们是我的良师益友,”麦可说道,“我是在他们和齐翁的教诲下成为一名信徒的。” “你把其他来找本·朱达的人杀死了?” “我并不认为那是一种谋杀。他们的尸体漂到死海之后,将会浮上水面,经受海盐的烧灼。他们的下场要比敌基督好得多。” “那么你是福音传道者吗?” “据本·朱达博士说,我是使徒保罗那样的福音传道者。他说世界上共有十四万四千名我们这种信徒。我们与默舍及艾里拥有共同的任务,即宣讲基督是唯一永恒的圣子。” “你相信自己就是那种祈祷的对象吗?”巴克问。 “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惊奇,”麦可说,“你必须意识到,你和我一样。” 巴克现在已经精疲力竭。让他高兴的是,麦可又回到发动机旁,开始开船了。 巴克侧过脸去,抽泣起来。上帝太仁慈了。麦可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但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大声向他传达喜讯。“你知道,我们并没有去蒂伯瑞斯湖。” “没有?”巴克说着来到麦可身边。 “现在你正在去加利利。”麦可说,“大约在杰里科与蒂伯瑞斯湖之间的某个地方,我们将在河东岸下船,然后再向东步行约五公里,才能到达我和我的同胞隐藏本·朱达博士的那个地方。” “你们是怎样躲避那些狂热分子纠缠的?” “自从本·朱达博士在克莱克体育场做首次讲演以来,我们就已经制定了逃跑计划。有好几个月,我们认为没有必要保护他的家人。那些狂热分子要的是他。看到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派了一辆小得好像只能坐得下司机的汽车去齐翁的办公室。齐翁躺在车后排座椅下面的底板上,缩成一团,上面还盖了一层毯子。那辆车飞快地把他送到这条船上,然后我又逆流而上将他转移走。” “那些关于他的司机参与屠杀他家人的故事呢?”麦可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同意那个人已被证明是无辜的吗?” “他也是一名信徒吗?” “很遗憾他不是。但他很忠诚,而且富有同情心。我们相信,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们错了。顺便提一下,本·朱达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司机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当然知道家人的遭遇吧?” “知道,你可以想像他有多痛苦。我们把他运到船上后,他仍被裹在毯子里,就像一个胎儿。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那样做也好。在把他送到目的地之前,我们可以把他隐藏起来。在船上,我能听到他大声哭泣。那哭声现在还在我耳边回荡。” “只有上帝才能安抚他。”巴克说。 “我也这样祈祷,”麦可说,“我相信,现在还不是安抚他的时候。他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哭个不停。” “你们打算怎样安置他?”巴克问。 “他必须离开这个国家。他的生命在这里一文不值。他的敌人在人数上远远超过了我们。他在什么地方都得不到安全,不过在以色列以外,他至少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他也认识那两位见证人。他知道弥赛亚预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上帝就是基督。朋友,那个人就是你。” 巴克腿一弯,差一点摔倒。他此前就已感受到上帝的关照。他也感受过为上帝服务的兴奋。但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真切地感到自己就是上帝的侍从。他非常自卑,甚至感到有些羞耻。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缺乏教养与恒心。此前他一直承蒙上帝的保佑,但他为自己的新信仰做了他曾努力做一个性情温和的人,也曾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但是他太渺小了,上帝不会用他从事这种事业的。 “你们希望我能为齐翁做些什么?” “我们不知道。我们原以为你会帮他偷渡到国外。”
第52页 “那可不容易。” “要有勇气面对这件事,威廉斯先生。你找拉比不是就费了很大一番周折吗?还差一点送了命?” “你刚才真想把我干掉吗?” “我刚才也希望自己不会那样做。当时我觉得你可能不是救难者。但是我一直希望你就是那个人。” “附近有没有机场可以停降里尔式喷气式飞机?” “在杰里科西部,阿尔比拉附近有一个小飞机场。” “在河下游,对吗?” “对,在那个机场起降飞机很容易。不过,你知道那个机场主要是为耶路撒冷修建的。出入以色列的大部分航班一般在特拉维夫的本古里安机场起降,但是在耶路撒冷附近也有许多飞机。” “这位拉比一定是以色列最容易被辨认出来的人,”巴克说,“我怎样才能让他通过海关检查呢?” 麦可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还有什么方法呢?只能利用超自然的力量了。” 巴克向麦可要一床毯子。麦可从船尾的一个箱子中拿出一床。 巴克把毯子披在肩上,然后把头盖上。“还有多远?”他问。 “大约还得走二十分钟。” “我得告诉你一件你可能觉得很怪的事。”巴克说。“比今天晚上的事还怪吗?” 巴克一笑。“我想比不上。我可能做了一个梦,在梦中被告知,离开时要经过埃及而非以色列。” “是吗?” “我对上帝以这种方式向我传达他的意志不很习惯,所以不很清楚。” “我不想就这个好像上帝托的梦与你辩论。”麦可说。“不过,这个梦有什么意义呢?” “这比通过国际机场,努力把一个成为一群狂热分子众矢之的的人偷运到国外更有意义。” “但是开罗已被炸毁。进出那里的飞机要改飞什么地方呢?” “亚里山大,”麦可说,“但是,你还是得想法离开以色列。” “帮我在某个地方找一条小型跑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海关,离开这里。” “那么,关于穿过埃及的事,你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也许那个梦只是告诉我应该选择一条非同寻常的路线。” “有件事可以确定,”麦可说,“即这种事只能在晚上干。今晚不行,可以改在明晚。” “今晚可能不行,否则会触怒天颜,冒犯上帝的意志。”麦可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如果我有你那种经历,像你那样看到自己的祈祷获得应验,我不会为一件小事而冒犯上帝的意志。” “我们不妨认为,我正在乞求上帝让我再等上一天。我必须与飞行员取得联繫。然后我们再共同努力,就返回美国的最佳起飞地点做出决定。” “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麦可说。 “只有一件事吗?” “不,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我相信本·朱达博士不愿意出逃。”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问题就在这里。他也许不想做出选择。他的妻子儿女已经去世,他可能觉得坚持下去,甚至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胡说!世界需要他!我们必须让他继续他的传道生涯。” “你不必劝说我,威廉斯先生。我只是把他的情况告诉你。如果能把他弄到美国,你可是干了一件得人心的事。” “不过,我相信,在那里他可能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如果他还有什么安全可言的话。” “站在船头,一听到船底碰在沙地上发出的刺耳声,就向岸上跳,你的靴子不会碰到一点水。”麦可说。 船头向东一拐,快速向岸边驶去。在最后一刻,麦可关掉发动机,把发动机从水中拿出来。他动作灵巧地快步来到巴克身边,睁大双眼,做好准备。 “把你的提包尽量向远处扔,和我一起向前跳,速度一定要超过船的行进速度!” 船开始在河底上滑行。巴克一一按照麦可的命令办了。他跳出去后,觉得身体有些倾斜,落地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船差一点就碰在他身上。他坐起身,发现身上沾满了湿乎乎的沙子。 “请帮我一下!”麦可说。 他们两个开始向岸上拖那只小船。船上岸后,巴克抖掉身上的沙子,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靴子一点也没湿。然后,巴克跟在新结识的朋友后面向前走去。巴克身上只背着自己的提包,而麦可身上也只带着自己的武器。巴克知道自己在去什么地方。 “现在,你必须保持安静。”当他们在树下灌木中穿行时麦可低声说道。“尽管我们远离尘世,但绝不能冒险。” 巴克已经忘记了五公里有多远。地面起伏不平,而且有些潮湿。灌木不时打在他的脸上。他把提包在肩上不停地换来换去,总是觉得不舒服。他的身体状况很好,但现在走这种路却感到很艰难。这不是漫步跑,不是骑自行车,也不是踩踏车,而是走在遍地沙土的河岸上,步履艰难地向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第53页 他怕见到本·朱达博士。他想与朋友及教友相聚,但是对一个失去家人的朋友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任何陈词滥调,任何语言都无济于事。那个人付出了最为惨重的代价,除上苍之外,什么也无法给予他安慰。 半个小时之后,气喘吁吁、腰酸腿疼的巴克和麦可来到那个隐匿处附近。 麦可把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弯下腰,把一捆干树枝搬到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在前面二十码处,在一片树丛中,出现了一个洞口。那洞口通向一个地下庇护所。如果以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谁也不会发现这个洞口。 第十一章 约旦河上的偷渡 令巴克感到惊奇的是,避难所中没有任何床铺。原来这就是那两位见证人在那首关于无栖息之地的诗歌中所暗指的地方,巴克想。 三个面色憔悴、满脸绝望的年轻人拥在一个非常狭小的洞中。他们可能是麦可的兄弟。巴克注意到,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条小路上的情形。麦可刚才没有通名,也没给什么信号,就走了过来,原因就在于此。 麦可把他引见给这三个人。但是他们四个人中,除麦可外都不懂英语。巴克眯起双眼,寻找齐翁。他能听到齐翁在说话,却看不到他的身影。最后,有人把一盏光线昏暗的电灯笼点亮。背靠着墙坐在墙角中的正是《圣经》预言的十四万四千名见证人中的第一位,当然也是最着名的那位。他坐在那里,双膝收拢在胸前,两只胳膊抱住双腿。他上身穿一件白衬衫,挽着衣袖,下身穿一条短腿黑裤,小腿暴露在袜子与裤腿之间。他没有穿鞋。 齐翁看上去太年轻了!巴克知道他已届中年,但他坐在那里,一边哭泣一边晃动着身子,那样子就像一个孩子。他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和巴克打招呼。 巴克低声对其他几个人说,他想单独与齐翁呆一会儿。于是,麦可和另外几个人爬到洞口外面,手拿武器,悠闲地站在灌木丛中。巴克在齐翁·本·朱达拉比身边蹲下。 “齐翁,”巴克说,“愿上帝爱你。” 这句话甚至让巴克自己都感到惊奇。单就齐翁现在这种处境而言,能说上帝爱他吗?这样说不是太迂腐了吗?他现在有资格代表上帝说话吗?“你知道些什么?”巴克问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从齐翁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的喉管中挤出一串带有浓重以色列口音、几乎听不清楚的嘶哑的声音。“我知道拯救我的人还活着。” “你还知道什么?”巴克边听边问。 “我知道既然上帝已经在我身上取得了初步成果,他一定会忠实地完成这项工作。” 赞美上帝!巴克想。 巴克一下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坐在本·朱达旁边。他是来拯救这个人,照顾这个人的。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照料。在当前这种忧伤时刻,只有上帝能够向人们提供某种保证与信心。 “你的妻子与孩子都是信徒……” “今天他们见上帝去了。”齐翁把巴克的话接过来说完。巴克此前在担心,一直想知道:齐翁·本·朱达会不会因为遭受如此大的打击消沉下去,进而动摇自己的信仰?他会不会变得脆弱,根本无法继续他的事业?他会陷入忧伤与悲痛之中,但不会犯任何错误。他会为死去的妻子儿女悲伤。但是与上苍不同的是,他会陷入绝望之中。 “卡梅伦,我的朋友,”齐翁强打精神说道,“你带《圣经》了吗?” “没有带书,先生。不过我的电脑中存有整本《圣经》。” “我失去的不只是我的家人,巴克。” “拉比?” “我的图书馆,我的那些圣书,都被烧掉了,都消失了。我一生中最珍爱的是我的家人。” “难道你从办公室中什么东西也没带出来吗?” “当时,我急急忙忙给自己化了一下妆,披上一头滑稽可笑的东正教式长发。甚至还戴上一副假鬍子。我什么也没带,以免让人看上去像一位学者。” “难道没有人把你办公室中的书转寄给你?” “没有,那样做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我反倒成了我的家人被屠杀一案的最大嫌疑人。” “真是胡说八道!” “我们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朋友。但是,一个人只要持有某种观点,他很快就会认为那是真的。不管怎样,又有谁能给我寄送东西又不会把敌人引到我这里来呢?”巴克打开背包,拿出那台手提电脑。“我不清楚电池还能用多长时间。”他说。他给电脑接通电源。 “不会碰巧是希伯莱文的《圣经》吧?” “不会,不过那种软体很多。” “至少现在是这样。”齐翁说道,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噎。“最近,我经过研究发现,我们将会很快失去宗教信仰自由。”“你想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先生?” 起先巴克以为齐翁没有听清自己的问题。接着他又想,也许齐翁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只是自己没听清。电脑不停地运转着,调出了《圣经·旧约》的菜单,巴克偷着瞥了一眼那位朋友。他显然在试图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我有时觉得读一读《赞美诗》会给人一种安慰。”巴克说道。
第54页 齐翁一边用手捂住嘴一边点了点头。由于激动,他的胸脯起伏着。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开始抽泣起来。他靠在巴克身上,泪如雨下。“上帝的欢乐是我的力量源泉。”他一遍一遍地呻吟着,“主的欢乐是我的力量源泉。”欢乐,巴克想。在现在这种场合下能有这种想法简直太了不起了。现在的游戏名为生存。当然欢乐一词现在的含义与巴克以前的体验完全不同。他以前一直把欢乐与幸福等同在一起。显然,齐翁·本·朱达现在绝对是在说自己很幸福。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了。这种欢乐是一种深藏于心的宁静,是一种对上帝主宰一切的笃信不疑。他们不必在乎当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要相信上帝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就足够了。这样一来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巴克很清楚,在出现转机之前,情况将会变得更加糟糕。如果一个人现在无法做到对自己的信仰坚信不疑的话,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做到。巴克坐在那个潮湿的避难所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白——他已经把自己的信仰押在了唯一的圣子身上。他那位蜷缩着身子、几近心碎的兄弟趴在他的腿上痛哭失声。这时,巴克感到自己与上帝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这种感觉与他当年初信基督时的感觉非常相似。 这时齐翁镇定下来,伸手去拿电脑。他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向巴克求救。“请把《赞美诗》调出来。”他说。 巴克照他说的做了。齐翁一只手拖动滑鼠翻看屏幕上的内容,另一只手捂住嘴,仍在哭泣。 “把其他几个人叫来,和我们一起祈祷。” 几分钟之后,六个人围成一个圈儿,跪在地上。齐翁用希伯莱语向他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麦可轻声把内容翻译给巴克。“信仰基督的朋友们,兄弟们,尽管我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我仍要祈祷。我向亚伯拉罕、以撒与雅各的神祈祷。我赞美您是因为您是唯一真正的上帝,是众神之主。您高高坐在天宇之中。您与众不同。您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也不会有任何转变的阴影。”说完这些,齐翁又一次激动万分,难以自制,于是请别人代他祈祷。 巴克以前从未听过许多人一起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大声祈祷。听到这些见证人兼福音传道者的狂热祈祷声,他也只好匍匐在地。他把脸埋在手掌中,觉得手背上沾满了冰凉的泥土。他有一种被平和之云托起的感觉,不知道齐翁是否有同感。突然齐翁的声音压过了其他声音。麦可弯腰伏在巴克耳边说道,“如果上帝支持我们,谁还能反对我们呢?”巴克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长时间。最后祈祷声变成了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是希伯莱语中的阿门、哈利路亚(表示赞美、欢乐或感谢)等。巴克站起身,感到关节僵硬酸疼。齐翁看了他一眼。齐翁的脸上仍很湿润,不过好像已经止住了哭声。 “我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安然去睡了。”这位拉比说道。 “你确实应该休息了。我们今天晚上不会去任何地方。我们将为明天天黑后的活动作准备。” “你应该给你的朋友打电话。”麦可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巴克问道。 麦可看了看手錶,微微一笑,摇摇头,接着说道:“噢。” “亚历山大?”第二天早晨,肯里茨在电话中说,“没问题,我会准时赶到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大型机场。你什么时候到?” 巴克在约旦河附近的一条小溪流中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然后用一条毯子擦了擦身子。齐翁·本·朱达的一个卫兵就在他附近。这个卫兵已经做好了早餐,现在好像在一堆小火上烤齐翁的袜子与内衣。 “今天晚上天一黑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巴克说,“六个成年人乘坐一条长四十英尺、装有两个发动机的木船到亚历山大需要多长时间?” 里茨大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想我以前对你讲过,”他说,“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认:如果你认为自己不必抬着船走过一段干燥的陆地到海边,就想从现在所处的地方去亚历山大,那可是开玩笑。” 中午,六个人走出避难所。他们深信不会有人跟随他们来这个偏远的地方。只要避开天上飞机的监视,他们尽可以放心。 麦可并不像里茨那样觉得巴克天真可笑。他觉得那没什么可笑的,再说这些天也没有发生什么让人发笑的事情。麦可靠在一棵树上。“以色列有许多小机场。”他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埃及乘飞机呢?” “嗯,那个梦——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也很陌生。我是在努力做得现实一些,听从两位见证人的指导,遵从上帝的教导。关于那个梦,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与你相比,我入教的时间还很短,朋友,”麦可说,“不过,我不想就这样一个寓意非常明确的梦与你展开争论。” “在埃及,也许我们能获得某种在以色列无法获得的优越条件。”巴克提示说。 “我想像不出有什么优越条件。”麦可说,“只要你想以合法手段从以色列进入埃及,仍需在某个地方通过海关。”
第55页 “考虑到我的客人,那样做是否现实呢?” “你是指你带的那件禁运品吗?” 麦可试图变得幽默一些,但是说上面这句话时并没有笑。“我正在想,”巴克说,“海关人员与边防人员在搜查本·朱达方面认真程度有多高。” “是吗?我并没有这样想。我们要么避开边防站,要么再次藉助超自然的力量。” “我愿听取各种建议。”巴克说。 雷福德正在和阿曼达通电话。她一股脑儿地向他讲述了各种大事小情。“现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念你。”他对她说。 “让我回到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好主意。”她说,“巴克走了,切丽身体还很脆弱,这里需要我。” “我这里需要你,亲爱的,不过,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雷福德向她讲了他和哈蒂的谈话以及哈蒂计划飞回美国的事。 “我相信你,雷福德。看来她很难受。我们要为她祈祷。为了让这个女孩接受教训,我一定会捐弃前嫌。” 雷福德表示同意。“她可能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我们那里坐一坐。也许在布鲁斯讲述一章关于——”雷福德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噢,雷福德——” “布鲁斯已经去世了,可他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他说,“我只是希望上帝能再给我们派一位讲授圣经的人。当然会是另一个布鲁斯。” “你说得对。”阿曼达说,“即使哈蒂来我们这里,也不会在一两天内变得像以前那样心情愉快。”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巴克接到了肯·里茨打来的电话。“你还要我到亚历山大接你吗?” “我们正在谈论这件事,肯。等一会儿,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会开汽车吗,巴克?”麦可问道。 “当然会” “老式汽车呢?” “开那种车最有趣了,是不是?” “不过,其他汽车都没有我那辆车古老。”麦可说,“那是一辆充满鱼腥味儿与油漆味儿的旧校车。我用它贩鱼,卖油漆。它跑不了多远了,不过,我们把你送到约旦河入海口南侧后,你也许能开着它越过边境,进入西奈半岛。我会提供足够的汽油与水。那傢伙每天的耗水量比耗油量还大。” “这辆汽车有多大?” “不算大。大约能乘坐二十名乘客。” “是四轮驱动吗?” “很遗憾,不是。” “烧油吗?” “耗油量不如耗水量大,不过我想你说的也对。” “西奈半岛有什么?” “你不清楚吗?” “我知道那是一片沙漠。” “那么,你要知道的情况都知道了。那辆耗水量极大的汽车有一台让你羡慕的发动机。” “你有什么建议?” “我想把那辆汽车卖给你,价格非常合理。你是一名记者,工作很忙。如果你被人拦住了,人们会根据车上的标牌找到我,但是我已经把车卖掉了。” “说下去——” “你把本·朱达博士藏在汽车后排座椅下面。如果你能带他穿过边境线,进入西奈,那辆汽车应该最远能把你送到阿里什。那个地方位于地中海右侧,加萨走廊以西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 “你会划着名木船在那里等我们,把我们送到美国,是吗?”巴克的话终于让麦可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那里有一个小型机场,埃及人不会在乎一位以色列通缉犯。即使他们装出在乎的样子,也可以买通他们。” 一名卫兵似乎听出了那座海港城市的名字。巴克猜,他正在用希伯莱文请麦可解释一下他要採取的战略。他急切地向麦可说了几句话,后者转身对巴克说道:“我这位同志对危险的认识很正确。以色列也许已经悬巨赏捉拿这位拉比。如果你的出价不比以色列人高,埃及人就有可能把他遣返回国。” “我怎样才能知道他们所出的价格呢?” “你只能猜一下。不断加码,直到最后将他们压过。” “你猜有多少?” “不少于一百万美元。” “一百万美元?你认为每位美国人都有这么多钱吗?” “难道你没有?” “没有!即使有这么多钱的人也不会带这么多现金。” “你应该有一半吧?” 巴克摇摇头,然后走开。他熘进避难所中。齐翁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事,我的朋友?”拉比问道。 “我得把你从这里带出去,”巴克说,“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祈祷了吗?” “一直在不停地祈祷。” “主会为你想办法的。” “不过,现在看是没办法了,先生。” “所有一切无法实现的事情都由耶和华说了算。”齐翁说道。
第56页 夜幕正在缓缓降临。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巴克不知道应该向何处去。他从麦可那里借来一张地图,沿着将以色列与约旦分开的几条水道看来看去。如果在约旦河或蒂波瑞斯湖和地中海之间有一条清晰的水路该有多好啊! 巴克毅然将地图折起来,还给麦可。“你知道,”他边想边说,“我有两套身份证。在这个国家,我的名字是赫伯特·卡茨,身份是美国商人。我还有一张真身份证。” “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出境时自称是赫伯特·卡茨,拉比用卡梅伦·威廉斯这个名字,你看怎么样?” “你忘了一件事,威廉斯先生:我们这个国家很古老,也很土气,但也实现了电脑化。如果您以赫伯特·卡茨的名义进入以色列境内,那么这个国家就不会有卡梅伦·威廉斯的记录。如果这个人不在这里,他又怎么能离开呢?” “你说得很对,如果出境时,我用卡梅伦·威廉斯这个名字,而拉比假称是赫伯特·卡茨。虽然这里没有用我的真名填写的记录,我可以向他们出示我的特许证,说明我与卡帕斯亚的关系,告诉他们不要对我指手划脚。这样做一般都很管用。” 191 “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再说齐翁·本·朱达讲话的口音不像是美籍犹太人,对不对?” “是不像,但是——” “再说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与你的照片差别太大了” 听了这句话,巴克变得非常沮丧。“我们已经商定要把他从这个地方弄出去,对不对?” “一点没错。”麦可说。 “那么,你说怎么办?我是没有办法了。” 本·朱达爬到他们身边,显然他不想站在那个低矮的隐蔽所中。“麦可,”他说,“对你所作的牺牲与提供的保护,我无法用言辞表达自己内心有多么感激。我还要感谢你的同情与祈祷。这对我来说太困难了。从身体角度来讲,我宁愿待在这里不动。有时我很想去死,和妻子儿女团聚。现在支撑我的只有上帝的仁慈。他不允许我不惜一切代价为他们报仇。我想我将迎来一段漫长、孤独而又充满绝望的日子。我的信仰没有动摇,为此我只能感谢上帝。我觉得有人在呼唤我继续为上帝服务,尽管我现在非常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道他还能给我多长时间去宣扬、传授基督福音。不过,我在内心深处有这样一种想法:上帝不会特意安排我的一生,并给我第二次机会,让我向世界宣布耶稣就是弥赛亚,除非他还有其他的安排。“我受到了伤害。我觉得胸部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我不知道这伤口什么时候才能癒合。我祈祷自己能摆脱痛苦的折磨。我祈祷自己从痛恨与报仇的思想中挣脱出来。但是我要为和平与安宁祈祷,利用余生使某种东西得以重建。我知道,现在我的生命在这个国家一文不值。我的观点激怒了所有不信耶稣基督的人。既然人们正在大张旗鼓地向我发起攻击,我必须离开这个国家。如果尼古拉·卡帕斯亚注意上我,我将成为全世界追捕的目标。我待在这里毫无意义,我不可能永远躲藏起来,我必须找到一个能发表自己见解的地方。”麦可站在齐翁与巴克之间,手搭在两个人的肩上。“齐翁,我的朋友,你知道我和我的同胞正在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全。我们热爱你,把你当作我们的精神之父。为了你,我们宁愿牺牲自己。我们当然同意你离开这里。有时我觉得,如果上帝不派一名天使把你接走,像你这样一位家喻户晓的逃犯绝对无法逃离以色列。你现在正处于痛苦之中,我们不敢徵求你的意见。不过,如果上帝已经对你说过什么,我们就必须听从,现在就应该听从。” “天就要黑下来了,如果我们不想再等上二十四小时的话,现在就应该出发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愿意手拿武器,带领你们通过任何边境检查点,但是各位都会认为那样做非常愚蠢。” 巴克看了一眼本·朱达拉比,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大声祈祷起来。“噢,上帝,多少年来你一直给我们以莫大的帮助——” 听到这话,巴克立即浑身颤抖,跪倒在地。他感到上帝正在给他这样一种印象,答案就在他们面前。在他头脑中回荡着这样一句话,在他看来这句话只能出自上帝之口:“我已经说过。我已经向你们提供了答案。不要再犹豫。”巴克觉得自己很卑微,但又充满了勇气。不过,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办。既然上帝已经告诉他要路经埃及,他会欣然从命。难道就是这些吗?上帝提供的答案是什么?麦可、齐翁与巴克肩并肩跪在地上。他们谁也不说话。巴克感到上帝的精神就笼罩在身边,他开始抽泣起来。其他两个人好像也在颤抖。突然麦可说道,“上帝的荣耀将是你们坚实的后盾。” 巴克有许多话想说。虽然他无法藉助情感将它们表达出来,他还是冲口而出:“你给了我生命之水,我将不再干渴。” 这指的是什么?上帝是在告诉他,他可以进入西奈沙漠而不会渴死吗?
第57页 齐翁·本·朱达匍匐在地板上,一边抽泣一边呻吟道:“噢,上帝,噢,上帝,噢,上帝——” 麦可抬起头说道:“开口说吧,主,你的僕人在聆听你的教诲。请听上帝的话语。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 齐翁又说道:“万军之耶和华起誓说,我怎样思想,必照样成就。我怎样定意,必照样成立。” 巴克仿佛已经被上帝的圣灵震慑住了。他突然知道他们必须做些什么。谜团仍没有解开。他与他们此前一直在盼望着某种奇蹟出现。事实是,如果上帝想让齐翁·本·朱达离开以色列,他一定会获得成功。如果上帝不想这样做,他也就不会成功。上帝已经在梦中告诉巴克走另一条路,即通过埃及。他已经通过麦可向巴克提供了运输工具。现在上帝又允诺以他的荣耀充当他们的坚强后盾。 “阿门,”巴克说,“阿门。”他起身说道,“先生们,我们该走了。” 本·朱达拉比面露惊奇。“上帝对你说了吗?” “说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的意见是否一致。” “如果我有表决权的话,”麦可说,“我想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我们动身吧。” 麦可的同胞们把木船拖到岸边。巴克把提包扔到船上,齐翁随后也爬上船。麦可把发动机发动起来,船开始向约旦河下游开去。这时,巴克把带有自己姓名与照片的身份证递给齐翁。齐翁感到很惊奇。“我觉得没必要用这种东西。”他说。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巴克说,“我在这个国家的身份是赫伯特·卡茨,我离开时也应该用这个名字。到达西奈后,你再把它还给我。” “这太有意思了,”齐翁说,“不是吗?我们正在谈论去西奈的事,却不知道上帝将做出何种安排。” 麦可让一位朋友驾船,然后来到巴克与齐翁身边坐下。“齐翁带着一点现金,还有信用卡和身份证。如果被人发现,他将会被拘留,甚至有可能被处死。我们是不是应该替他保存一下那些东西?” 齐翁伸手拿出钱夹,借着月光把钱夹打开。他拿出现金,接着把钱夹合起来,放回口袋中。他把那些信用卡一张一张地扔到约旦河水中。巴克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到水中,包括各种身份材料以及他多年来搜集的文字资料。他抽出几张照片,因过于激动而变得呼吸急促起来。他把照片对着月光,当着众人的面抽泣起来。“麦可,将来有一天,请你把这些东西送还给我。” “我会的。”齐翁把那个旧钱夹扔到河水中。 “现在,”麦可说,“我想你应该把威廉斯先生的身份证还给他了。”齐翁去拿身份证。 “等一下,”巴克说,“既然他不能用我的身份证,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弄一张假身份证呢?” “不知为什么,”齐翁说,“我总觉得麦可说得很对。我是一个被剥夺了一切的人,更何况我的身份呢。” 巴克拿回自己的身份证,把它藏在背包中。 “那样做不好,”麦可说,“他们会把你全身和背包搜个遍,一定会找到这张多余的身份证。” “嗯,”巴克说,“但是我可不能把自己的身份证扔到约旦河中。” 麦可伸出一只手。“我会把它连同齐翁的照片一起还给你。”他说,“这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巴克有点犹豫。“不过你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带着这些东西。”他说。 麦可接过巴克的身份证。“我命里註定要短寿,兄弟,”他说,“能成为《圣经》中所预言的那些见证人中的一个,我感到非常荣幸。不过我的任务是在以色列传教。在这个国家,许多人痛恨真正的弥赛亚。不管我被捕时别人是否会从我身上搜出你的身份证,我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巴克向他表示感谢,然后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没有身份证,不管真假,我们怎么能让齐翁通过边防检查这一关。” “我们已经祈祷过,”齐翁说道,“我也不知道上帝在这件事上怎样做。我只知道他会採取某种措施。” 巴克做事追求实际、足智多谋的特性与他的信仰发生了矛盾。“难道我们不应该做一些应该做的事吗?” “我们应该做什么,卡梅伦?”拉比问道,“只有在我们没有办法,不知如何是好时才向上帝求助。” 巴克咬了咬嘴唇,把头向旁边一转。他希望自己拥有与齐翁一样的信仰。他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拥有这种信仰。但是就这样盲目向前沖,让边防士兵去猜谁是齐翁,他还是无法理解。 “现在给你打电话,非常抱歉,”切丽说,“不过,爸爸,刚才我一直在试图拨通巴克的手机。” “我们不用为巴克担心,宝贝儿。你知道,他会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噢,爸爸!巴克差一点就送了命。我知道他人住大卫王宾馆时用的是假名。我禁不住给那里打了个电话,但他发誓说今天晚上不会待在那个地方。”
第58页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切丽。巴克这个人很少在乎现在是白天几点。如果报导某则新闻或犯罪事件需要整个晚上的时间,他就会忙上一个通宵。” “你这个人真是善解人意。” “我会努力这样做。” “嗯,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不随身带着手机。你总是带手机,对吗?” “通常是这样。不过,他的手机也许放在背包里了。” “所以,如果他的背包放在宾馆中,到外面与一位异性朋友逛街,我可就惨了,是不是?” “我猜可能是这样,宝贝儿。” “我真希望,他不带背包,也会随身带手机。” “不要担心,切丽。巴克总会在某个地方出现。” 麦可把船停在约旦河河口后,和其他几个卫兵向地平线上扫了一眼,然后慢步走向他那辆微型汽车,打开车门,挤了进去。麦可把车开到他的家中。那里有一间可以用作车库的披屋。不过,那披屋太小,根本放不下那辆汽车。他们只好把汽车停在麦可家后面的小巷中。这时房子里的灯亮了起来。传来小孩的哭泣声。麦可的妻子穿着睡袍走了出来,热烈地拥抱了他。她用希伯莱语急切地和他讲话。麦可面带歉意地看了看巴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繫了。”他说着耸耸肩。 巴克把手伸进口袋,找自己的手机。手机不在。他打开背包,发现手机在里面。他也应该与切丽多联繫,但是现在他更应该与肯·里茨取得联繫。巴克打电话时始终注视着周围的活动。麦可和他的朋友们在悄悄地工作。他们向那辆破旧校车的发动机与水箱中加了许多油和水。房子旁边放着几个油桶。其中一个人把油桶提过来,给油箱中加油。麦可的妻子给齐翁拿来几床毯子和一篮子衣服。 巴克挂上电话。里茨已经同意在西奈半岛上的阿里什与他们会面。要去汽车停放的地方,巴克必须从麦可的妻子身边走过。她有些害羞地瞥了他一眼。他放慢脚步,认为她听不懂英语,但他还是想向她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说英语吗?”他试探着问道。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 “我只想向你表示感谢。”他说,“所以,哦,谢谢你。” 他伸了伸双手,接着把手合在一起,放在下颌下面,希望她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个头儿不高,看上去很孱弱,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她的脸上与眼睛中刻着悲伤与恐惧。她仿佛知道自己的立场是对的,但她的生命却是有限的。她的丈夫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不仅是一名改信真正弥赛亚的信徒,而且还包庇这个国家的敌人。巴克知道麦可的妻子一定是在想,她和孩子在遭受与齐翁·本·朱达的家人相同的悲惨命运之前,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多长时间,或者在丈夫为那场有价值的事业献身之前,她还能与丈夫在一起生活多长时间。 按照当地的习俗,她不能碰巴克。所以当她向他走来时。他大吃一惊。她就站在离他两英尺的地方,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用希伯莱语说了几句话,他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y’shuahamashiach.” 巴克在黑暗中走开,来到汽车旁边,齐翁已经在后排座椅下面躺下了。车上也装好了备用的食品、水和汽油。麦可和他的三个朋友走了过来。他拥抱了巴克,并吻了他的脸颊。“去追随上帝吧。”他边说边把驾驶证递给巴克。巴克伸手去和另外三个人握手。他们很清楚他听不懂他们的话,所以什么也没说。 巴克上车,把门关上,坐在方向盘后面那个咯吱咯吱直响的座椅上。麦可从窗外示意他把驾驶室的窗子打开。 “给汽车插上翅膀吧。”麦可说。 “插上翅膀?”巴克问。 “油门。” 巴克踩了一下油门,然后松开,同时转了一下钥匙。发动机“轰隆”一下发动起来。麦可举起双手,要求巴克尽量把声音降下来。巴克慢慢松开离合器。那辆破车振动着,颠簸着向前驶去。车从小巷中开出来,来到大街上。路虽不长,巴克却觉得自己好像是骑在离合器上似的。他不停地换挡,踩离合,终于离开了那个小小的住宅区,来到大路上。现在,他的任务是严格按照麦可的要求驶往边检站,其他工作就交给上帝了。尽管开着一辆破旧不堪的汽车,他仍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自由。他所走的这条路将把他带往某个地方。黎明到来之前,他可能已经呆在某个地方:被拘留、关进监狱、跋涉在沙漠中、飞翔在空中或者升入天堂。 第十二章 边检站路边 没过多长时间巴克就明白了麦可所谓给油门“插上翅膀”是什么意思。他只要踩离合器,换挡,发动机就会差不多停下来。他把车彻底停下来后,还得用左脚踩在离合器上,右脚跟踩着剎车,并用右脚趾轻轻踏在油门上。除了这辆破车的驾驶证外,麦可还送给巴克一张做工粗糙的地图。麦可对他说过,“可以在四个地方从以色列进入埃及。”最直接的两个地点位于加萨走廊的拉法。“不过,这两个地方总是有重兵把守。从耶路撒冷出来后你们可以直接向南,经希布伦前往贝尔谢巴。我建议你们离开贝尔谢巴后继续向东南方向走,尽管这样会稍稍偏离你们的路线。在贝尔谢巴与耶罗哈姆之间有一条近路,有一段向南,但大部分向西。这条路通往内格夫北端。从那里到边界不到五十公里。离边界不到十公里时,你可以先向北然后向西或者一直向西走。我无法判断哪个边检站更容易通过。不过,我建议你们走南边那个,因为通过边检站后,你们可以沿一条直达阿里什、西北走向的路向前走。如果你们走北边那个边检站,必须掉头向南走,这样才能到达那条连接拉法与阿里什的主公路。这条路上的车很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巴克从麦可那里听来的只有这些。他想从四条边检站中选择最南侧的那个,并祈祷在此之前不会中途遭人拦截。
第59页 巴克开车驶离耶路撒冷一段距离之后,齐翁·本·朱达才从座椅下面爬出来。此前,他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 齐翁站起身,走过来,蹲在巴克身边。“你累了吧?”他问,“我替你开一会儿,好吗?” “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可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找到一点乐趣了。”齐翁说。 “你不是真的想开这辆车吧?如果有人把我们拦住了,该怎么办?你还开吗?” “我只是问一下。”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绝对不能让你开。我身体很好,一点也不累。不过,说句实话,我都快吓死了。这样也好,我可以始终保持警觉。” 巴克放慢车速,绕过一条弯道。在惯性的作用下,齐翁向前沖了一下。他用手抓住司机座椅旁的金属杆。接着他又转过身来撞在巴克身上,把后者推到左边。 “我刚才对你说过,齐翁,我非常清醒。你不必呆在这里,给我提醒。” 他瞥了一眼齐翁,看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让他笑起来。齐翁好像正在努力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他说了一堆道歉的话,然后回到巴克后面的座椅中。他低着头,两手紧紧抓住横在司机与第一排坐椅之间的横杆,脸伏在胳膊上。“什么时候需要藏起来,告诉我一声。” “等到我明白之前,你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 “老是躺在座椅下面,我可受不了。”本·朱达说,“我们只要多加注意就行了。” 巴克很难让那辆老爷车的时速超过七十公里,他们得走整整一晚上才能到达边检站。不过,那样也许更好,因为时间越晚,天越黑,越对他们有利。他一边驾车前行,一边看着驾驶台上的各种仪表,尽量避免发生任何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通过反光镜,他注意到齐翁正侧身躺在座椅上休息。巴克觉得这位拉比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 “请你再说一遍,好吗?”巴克问。 “对不起,卡梅伦,我刚才是在祈祷。” 随后巴克又听到他在吟唱。过了一会儿,吟唱变为抽泣。 子夜过后,巴克看了看地图,发现他们正在通过海霍尔。那是一个位于希布伦北侧的小镇。“希布伦的游客们会在深夜这个时候外出吗?” 齐翁向前一俯身。“不会的。不过,这个地区人口比较稠密。我会多加注意的。卡梅伦,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有事你尽管说。” “我想告诉你,为了救我,你不仅要牺牲时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这让我非常感动。” “是朋友都会这样做的,齐翁。自从你第一次带我去哭墙那天起,我就觉得和你建立了某种深厚的友谊。后来,在你发表电视讲话之后,我们又一起出逃。” “我们确实共同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齐翁说,“这也是我让罗森茨韦格博士告诉你见证人在什么地方,你就能找到我的原因。我不敢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即使我的司机也只知道把我送到麦可及我在杰里科的其他朋友那里。那位司机为我家人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他都流泪了。麦可答应他会及时把我的情况通知他,但我更想亲自和他通电话。通过边检站后,我可能会用一下你的手机。” 巴克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与麦可相比,巴克对齐翁能够承受更多的不幸这一点深信不疑。不过,齐翁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痛苦的折磨呢?这位直觉力极强的拉比好像立即觉察到巴克正在试图隐藏什么。 “什么?”他问,“你认为现在给他打电话太晚了吗?” “确实太晚了。” “不过,即使发生了意外,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都会很高兴的。” “我想,他也有同感。”巴克敷衍道。 巴克瞥了一眼反光镜。齐翁盯视着他,脸上露出一种若有所悟的神情。 “也许我现在应该给他打电话,”他提议说,“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齐翁,无论我有什么东西,都欢迎你使用。这你很清楚。不过,如果是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巴克知道齐翁要说些什么。他的语调很平淡,充满一种可能会困扰他一生的痛苦。 “卡梅伦,他名字叫杰米。他从我开始在大学教书起就和我在一起。他没有受过教育,但精世事。我们过去经常在一起谈论我的某些发现。除我的教学助手外,当时只有他和我妻子知道我要在电视节目中讲些什么。他与我的关系非常密切,卡梅伦。非常密切。但他现在不在我身边,对不对?” 巴克本想摇摇头就算了,但又一想自己不能那样做。他现在正忙着寻找通向希布伦的路标,那位拉比当然也不会轻易将他对杰米的思念拂之而去。 “卡梅伦,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我们风雨同舟这么长时间,有事你不该瞒着我。显然你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杰米的事。有一点你必须明白,那就是,已经发生的噩耗给我带来的痛苦,既不会因为我听说更多不好的消息而有所加重,也不会因为少听到一些噩耗而减轻。我们这些信奉基督的人从不惧怕现实,尽管这种现实可能会非常残酷。”
第60页 “杰米已经死了。”巴克说。 齐翁低下头。“他听过我许多次讲经布道。他懂得什么是福音。有时我还鼓励他一下。他并不生气。他知道我在关心他。现在我只能希望,把我交给麦可之后,他曾抽时间与家人团聚。对我说说他的遇害经过。” “汽车爆炸。” “那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了。”他说,“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击中了他。也许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 “非常抱歉,齐翁。麦可原以为你会受不了的。” “他低估了我的承受力,不过,我还是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我为所有那些和我有联繫的人担心。无论什么人,只要对我的去向有所了解,迟早都会受到牵连的。这样的人太多了。如果他们仅仅因为认识我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说实话,我很为钱姆·罗森茨韦格的安全担心。” “我不为他担心。”巴克说,“他现在仍和卡帕斯亚保持着密切联繫。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恰好成了他的保护伞。” 巴克小心翼翼地驾车通过了希布伦。在通往贝尔谢巴的路上,他和齐翁两个人一直默不作声。 凌晨,在离贝尔谢巴约十公里的地方,巴克注意到水温表所示刻度在增加。油量表的显示还算正常。不过,巴克最不愿发生的还是发动机温度过高。 “我得给水箱加点水,齐翁。”他说。拉比好像在打瞌睡。 巴克把车停在铺满鹅卵石的路肩上。他找到一块破布,下车打开发动机罩,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水箱盖。水箱里面热气腾腾。趁里面的循环水尚未沸腾,他赶紧向里面加了两三升凉水。 他正在忙着加水,突然发现一辆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的巡逻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巴克极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巡逻车过去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擦擦手,把那块破布扔到水桶中。这时,他注意到,那辆巡逻车在离自己约一百英尺的地方开到路边,然后开始慢慢向后倒车。 巴克努力装出非常自然的样子,把水桶扔到车中,接着转身绕到前面,想把发动机罩盖上。他还没有盖上发动机罩,巡逻车已经来到他跟前,并且调转车头,直接面对着他。车灯照在巴克的脸上。一位世界共同体维和人员手拿喇叭,用希伯莱语对他喊了几句。 巴克伸了伸胳膊,抱怨道,“请说英语!” 那个人用口音很重的英文说道,“从你的汽车旁边走开。”巴克转身想把发动机罩盖上,但是那个军官对他大声喊道,“站在那里,别动。” 巴克耸耸肩,两手放在腰间,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这位年轻军官对着无线系统说了几句话。最后他走下车。“晚上好,先生。”他说。 “谢谢,”巴克说,“发动机水温太高了,就这些。” 这是一位身材瘦长的黑人军官,身穿色彩艷丽的世界共同体军服。巴克这时真希望身上带着那套真护照与身份证。在对付世界共同体工作人员方面,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巴克那张2-a级特许状管用。 “是你自己一个人吗?”那位军官问道。 “我叫赫伯特·卡茨。”巴克说。 “我问是你一个人吗?” “我是一名美国商人,是到这里来旅游的。” “请出示证件。” 巴克拿出那套假护照与皮夹。那个年轻人用手电筒照着这些证件,仔细看了看,接着又照了照巴克的脸。 巴克认为,车灯发出的强光已经够刺眼的了,这个人根本没必要再用手电筒,但他什么也没说。 “卡茨先生,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辆车的吗?” “我是今天晚上刚买的。快到半夜的时候买的。” “车主是谁?” “我这里有驾驶证。他的名字我不会读。我是美国人。” “先生,按牌照上的号码来看,车主住在杰里科。”巴克还在装糊涂。 “嗯,你说的对!我就是在杰里科买的这辆车。” “你刚才是说在半夜之前买的吗?” “没错,先生。” “这个国家正在通缉一名罪犯,你知道吗?” “是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巴克说。 “巧合的是,这辆车的主人大约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因为与一位杀人嫌疑犯关系密切而被拘留了。” “是吗?”巴克说,“我坐过他的船。他经营一条游船。我对他说,我想从以色列去埃及,然后乘飞机回美国,需要一辆汽车。他说他有一辆,就是这辆。” 这位军官向汽车走去。“我得看看驾驶证。” “我给你拿。”巴克说着走到他前面,跳进汽车。他拿起驾驶证,一边下车,一边拿着那些东西对那位军官摇了摇手。 军官向后退了几步,回到巡逻车的车灯前。 “驾驶证看来没有问题,不过,这也太巧合了:你买了这个人的汽车才几个小时,这人就被捕了。” “我不明白买汽车与一个人的个人问题有什么关系。”巴克说。
第61页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卖给你汽车的人可能一直在窝藏一名杀人犯。在他身上搜出了那个嫌疑犯和一名美国人的身份证。我们很快就会让他招供那个嫌疑犯的窝藏地点。”那个军官看了看笔记本。“你认识一个名叫卡梅伦威廉斯的美国人吗?” “我的朋友中没人叫这个名字。我是从芝加哥来的。” “你准备今天晚上离开埃及吗?” “对。” “为什么?” “为什么?”巴克重复了一下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从埃及回国?为什么不从耶路撒冷或特拉维夫乘飞机走呢?” “今天晚上没有航班,而我又想回家。我已经包了一架飞机。” “那你为什么不租一辆汽车呢?” “如果你仔细看看购车单据,就会发现我买车花的钱要低于租车费。” “请稍候,先生。”这位军官回到巡逻车旁,坐在那里用无线电通讯系统联繫了几分钟。 巴克希望自己能想出什么办法阻止这位维和人员搜查自己的汽车。 那个年轻人很快又来到他面前。“你宣称自己从未听说过卡梅伦·威廉斯这个人。我们现在正在设法弄清那个卖给你汽车的人是否会把你牵连到他的那场阴谋中去。” “阴谋?” “我们很快就会弄清他把那个嫌疑犯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招供,只能对他有利。他毕竟是个有妻儿的人。”巴克一生中第一次想到要杀人。他知道这个军官只是在一场宇宙——善恶之争——游戏中扮演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不过,他是邪恶的代表。巴克能像麦可杀死那些可能会杀害齐翁的人一样感到理直气壮吗? 那位军官听到他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发出吱吱的叫声,急忙跑向巡逻车。 不一会儿,他返了回来。 “我们的方法已经奏效了,”他说,“我们已经问出了那个窝藏地点,在杰里科与蒂波瑞斯湖之间、靠近约旦河的某个地方。不过,在重刑与死亡的威胁之下,他发誓说你只是一位游客,他把车卖给了你。” 巴克嘆了口气。别人可能会认为这种牵扯到两个人的诡计只是一种巧合。但对他来说,这不亚于他在哭墙旁目睹的一场奇蹟。 “不过,为安全起见,”那位军官说道,“上司命令我搜查一下你的汽车,看看里面是否有关于那位逃犯的证据材料。” “但是你刚才说——” “不要怕,先生。这事与你无关。也许别人趁你不注意,利用你把某些证据运到国外。我们只是想检查一下汽车,看看能否发现有关线索,协助我们找到那位嫌疑犯。我搜查你的汽车时,请你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你搜查我的车,难道不需要什么许可证或者徵得我的同意吗?” 这位军官转身用威胁的目光盯着巴克。“先生,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也很合作。你不要弄错,我可不是地方执法人员。从我的汽车与制服,你应该能看得出我代表的是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我们不受任何习俗或规则的限制。不用你签名,我就可以没收你这辆汽车。等在这里,别动。” 各种狂野的念头开始在巴克的头脑中涌现。他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应该缴这位军官的枪,然后开着他的巡逻车与齐翁逃走。他觉得这样做非常可笑,但是他又不想傻乎乎地呆在这里。齐翁会不会向那位军官扑过去?把他杀死?巴克听到那位军官的脚步声正缓缓地向车后部走去,接着又回到前部。手电筒的光柱在车里面跳跃着。 那位军官开始质问他。“你打算干什么?你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些东西带走吗?你认为我会让你开着这辆汽车越过边境,进入埃及,然后把这些东西扔掉吗?你是想把这些东西留在某个机场,让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清理走,对吗?” 巴克一下被弄懵了。难道这就是那位军官担心的东西吗?难道他在汽车上没有发现齐翁·本·朱达?难道是上帝利用超自然的手段将他蒙蔽了? “哦,我,哦,确实那样想过。对,我知道,许多当地人想通过干点儿替别人拿行李之类的事赚点小钱。如果能有这样一辆车,他们,哦,会高兴死的。” “你一定是一位非常富有的美国人,先生。我认为这辆车值不了多少钱,不过,对一位行李工来说,这当然是一份数额可观的小费,对不对?” “我这个人可能太愚昧无知了。” “谢谢你的合作,卡茨先生。” “嗯,不要客气。也谢谢你。” 那位军官回到车上,开到路对面,向北驶往贝尔谢巴。 由于紧张与惊吓,巴克双膝发软,手指在发颤。他“砰”的一声把发动机罩关上,然后上车。 “你到底是怎样躲过这一关的,齐翁?齐翁!是我!无论你躲在什么地方,现在也应该出来了。行李架上可放不下你。齐翁?” 巴克站在座椅上,仔细看了看行李架。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又躺在车底板上,向座椅下面看了看。除他的背包、一堆衣服、几袋食品、几桶水与汽油外,那里什么也没有。这时,如果巴克略微悲观一点,可能会认为齐翁·本·朱达已经被抓走了。
第62页 现在怎么办?巴克与那位军官纠缠时没有其他车辆经过。 他敢在深夜中大声喊叫吗?齐翁是什么时候离开汽车的?巴克没有大吵大嚷,以免引起碰巧从这里经过的人的注意。他上车,发动汽车,沿着路肩向前走。走了大约二百码之后,巴克碰到一个u字形弯道,发现要走过这个弯道他必须拐三次弯。他沿着另一个路肩向前走,在红色的尾灯光照耀下,车后尘土飞扬。过来,齐翁!告诉我你没有开始步行去埃及!巴克想按喇叭。但他还是向北又走了几百码,接着掉头向回走。这次车灯照到他的朋友正在远处一个小树林中向他轻轻招手。他缓缓地把车开到那个地方,打开车门。 齐翁·本·朱达“噌”的一下跳上车,躺在巴克旁边的车底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如果你以前对上帝会以某种神秘的方式现世这一说法的含义感到疑惑的话,”齐翁说道,“这就是很好的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巴克问道,“我刚才以为我们这下可彻底完了。” “我也是这样想!”齐翁说,“我当时正在打瞌睡,只是模糊地感觉到你在弄发动机。你打开发动机罩时,我意识到我需要放松一下。就在你倒水的时候我下了车。我离开公路大约十五英尺,突然那辆巡逻车开了过来。我不知道你会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上车。就这样,我一边向前走一边祈祷你会想办法脱身的。” “那么,你听到我们的讲话了吗?” “没有。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齐翁。”于是,在驶往边检站的路上,巴克把整个过程向齐翁讲述了一遍。 那辆破旧的汽车在黑暗中悄悄地行驶着。齐翁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紧挨着巴克坐在前排座椅上。他没有躲藏,也没有躺下。他前倾着身子,附在巴克的耳朵上认真地说着些什么。“卡梅伦,”他用微弱而有些颤抖的声音说,“一想到谁来办理我家人的后事,我几乎要发疯了。”巴克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怎样向你问这个问题,先生。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发生什么事?我是指,如果那些虚伪的教派还想这样做的话。” “我也正在为这件事烦心。也不知道他们的尸体被弄成了什么样。那些人会把他们埋葬吗?还是火葬?我不知道。不过一想到这事,我就感到很难受。” “齐翁,就这种事情,我没有资格向你提什么建议。你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一个有信仰的人。” 齐翁打断了他。“不要做傻事了,我的朋友。一个人是不是学者,与他在信仰方面是否成熟无关。你可是在我之前信仰基督的。” “不过,先生,在如何面对这种个人悲剧方面我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作为一名外人,在如何对待你的个人情况这方面,我不可能超过你本人。” “不要忘记,卡梅伦,我这个人总是感情用事。无疑我的神经系统受到了冲击。我最糟糕的日子还没有到来。” “说实话,齐翁,我也一直为这事替你担心。不过,你至少一直还能哭。泪水是最好的解脱。我最担心的是那种经历了这种剧痛之后无法掉泪的人。” 齐翁向后一躺,什么也没说。巴克开始悄悄地为他祈祷。最后,齐翁又俯身过来。“我来自一个泪水世家,”他说,“来自一个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流泪的世家。” “我希望自己能为你做一点实事,齐翁。”巴克说。“实事?有什么比这更实际的呢?你一直在鼓励我,让我非常感动。还有谁会为一个几乎是萍水相逢的人做这么多的事情呢?” “这样看来,我们是相见恨晚了。” “上帝赋予你某些甚至我最亲密的朋友都没有的能力与品质。”齐翁似乎陷入沉思之中。最后他说,“卡梅伦,你的确能做一些事,让我获得某种安慰。” “为了你,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向我讲一下你们在美国的那一小群信徒的事。你怎样称呼他们?是核心小组吗?” “‘灾难之光’。” “对!我非常喜欢听这种故事。以前我到过世界许多地方讲经布道,让十四万四千名犹太人改变了信仰,使他们成为《圣经》中预言的见证人。每到一处,我都会听到一些有关秘密会议之类的精彩故事。把关于‘灾难之光’的故事给我讲一讲。” 巴克开始从头讲起。他从乘飞机开始讲起:当时他只是一名乘客,哈蒂·德拉姆是一名飞行助理,雷福德·斯蒂尔是飞机驾驶员。他一边讲一边不时通过反光镜,看齐翁是否真地在听或者只是在强打精神听一个冗长的故事。巴克一直在为自己一心可以二用而感到惊奇。他能一边讲故事一边思考另一件事。他向齐翁讲述了雷福德的精神探索,自己如何遇到切丽、如何与她同路从纽约返回芝加哥、就在同一天她与父亲祈祷他们能迎接到基督;如何遇到布鲁斯·巴恩斯、如何受到巴恩斯的教诲、如何在各种场合下获得他的指导。在讲述上述经历的同时,巴克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为即将到达边检站的事感到恐惧。此外,他还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把故事讲完。齐翁还不知道布鲁斯·巴恩斯已经死了。齐翁从未和布鲁斯见过面,但与他通过信,而且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能与他共同主持宗教仪式。
第63页 巴克的故事讲到了“灾难之光”在芝加哥重新团聚前几天,即在战争爆发前夕。现在,巴克和齐翁离边检站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时巴克感到齐翁变得越来越紧张,越发坐立不安,还不时打断他的话。齐翁说话语速很快,向巴克提了许多问题。 “布鲁斯牧师在成为一名真正的信徒之前已经在教堂中工作了许多年,是不是?” “是。甚至对他本人来说,那也是一段令人悲伤、不堪回首的故事。”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齐翁说,“我将为我死去的家人悲伤,我将思念我的祖国母亲。不过,能与你们‘灾难之光’共同祈祷,共同诵读《圣经》,这将如同一剂良药,把我的创伤治癒。” 巴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把故事停下来,集中精力,注意前面的路和边检站。但是他决不能对齐翁说谎。“你将在基督复临时见到布鲁斯·巴恩斯。” 巴克偷偷瞧了一眼反光镜。显然,齐翁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低下头。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巴克如实相告。 “他是怎么死的?” 巴克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死于在国外感染的病毒还是死于医院被炸事件。雷福德说他的遗体上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是上帝在轰炸之前提前把他接走的。”巴克认为上帝会安排本·朱达拉比出任“灾难之光”的新任精神领袖,但是他没有冒昧提出这一建议。一位国际在逃犯不可能成为新希望村教堂的新牧师,再说尼古拉·卡帕斯亚的眼线已经盯上他了。不管怎样,齐翁也许会认为巴克的这种想法很不理智。难道上帝为了达到让齐翁帮助“灾难之光”的目的,除了牺牲他的妻子儿女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尽管既紧张又害怕,尽管开着一辆破旧汽车行驶在一片陌生的危险地带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巴克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他不想称之为幻觉。那只是对种种可能性的一种顿悟。他想可以利用教堂下面的那个秘密避难所。他想像着齐翁藏在那里,可以获得他需要的各种东西,其中包括多尼·莫尔正在组装的神奇的高性能电脑。 想到这里,巴克变得兴奋起来。他会向拉比提供他需要的各种软体包。他会获得各种语言、各种版本的《圣经》和全部注释、评介、词典与百科全书。齐翁再也不用为失去自己的藏书而担心了。这些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放在一张存储量极大的硬碟中。 多尼组装的电脑能否让齐翁在网际网路上做秘密广播呢?他是不是可以培养出更多的牧师?他能否在网上向世界上几百万台计算机与电视机的拥有者讲授《圣经》?一定有一种技术可以让他完成这种工作而又不被人发现。如果手机生产商能够让呼叫者在几秒钟内在三十多个频率中切换,防止静态侦听,那么一定有办法可以在网上发布信息而又可以防止别人查出发布者的身份。 巴克远远看到两座两层楼房横跨在道路上,世界共同体的巡逻车与卡车就停在旁边。那两座楼房就是从以色列出境的检查站。沿那条路向南走就是西奈。巴克放慢速度,然后检查了一下各种仪表。水箱的温度正在慢慢升高,不过,他相信,如果他放慢速度并且在边检站把汽车发动机关掉,呆上一段时间,汽车不会出问题。油耗非常正常,油量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他有些气愤。他正在思考让齐翁·本·朱达出任牧师的可能性。如果成功了,其意义将超过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事。同时,他又意识到:他本人也可以通过网际网路向外界讲明当前全球所发生的一切的真相。他还要扮作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合作者(如果不是忠实的雇员的话)多长时间?他的新闻报导不再具有客观性,已经演变为一种政治宣传工具。这就是乔治·奥威尔在名着《1984年》中所谓的“官方宣传语言”。巴克不想面对边检站。他想手拿一个黄色笔记本,坐在那里思考。他想千方百计地让那位拉比兴奋起来。但他不能那样做。显然,他开的这辆破车以及车上的一些容易受到攻击的私人物品吸引了边检人员的注意。他前面的车辆早就通过检查。他在反光镜中也看不到任何后来者。齐翁躺在座椅下面的底板上。巴克把车停在降下来的栏杆旁,栏杆两旁站着两位身穿制服、头戴钢盔的边检人员。站在巴克一侧的那个边检人员示意他把车窗玻璃拉开,然后开始用希伯莱语向他问话。 “请说英语。”巴克说。 “把护照、签证、身份证、车辆登记证、需要报关的物品以及车上各种我们应该检查的东西从窗口递给我们,或者向我们报告一下,然后我们才能放行。” 巴克在车里站起身,在前排座椅上找出各种与汽车有关的材料,接着拿出自己的假护照、签证与身份证。他回到司机座椅,把这些东西递给那位边检人员。“车上还有一些食品、汽油与水。” “还有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 “对,还有我们需要检查的东西吗,先生?我们要把你带到里面问一下,同时我们还要把你的汽车拖到那边检查一下。”边检人员用手指了指路右侧那座楼房。
第64页 “有,还有一些衣服与毯子。” “就是这些吗?” “就这些。” “很好,先生。栏杆升起后,请把车开到右边,到左侧楼中见我。” 巴克把速度调到噪声最大的第一挡,开车从升起的栏杆下面缓缓驶过。这时,齐翁把手伸到巴克的座椅下面,抓住了他的脚腕。 巴克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鼓励,一种谢意,也许是在向他告别。 “齐翁,”他低声说道,“你唯一的希望是尽可能地呆在后面。你能赶快移到后面去吗?” “我会尽力而为的。” “齐翁,麦可的妻子在我离开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懂。她是用希伯莱语说的。最后两个单词好像是y’shuahama。”“y’shuahama的意思是‘耶稣弥赛亚’,”齐翁用颤抖的声音说,“她是以y’shuahama的名义希望你在路上能得到上帝的保佑。” “我也这样向你祝福,我的兄弟。”巴克说。“卡梅伦,我的朋友,我很快就会见到你的。不是今生,就是在永恒的天国中。” 几位边检人员正在向汽车走来,显然他们不明白巴克为什么这样拖延。巴克关闭发动机,打开车门。这时恰好一个年轻的边检人员走到他面前。巴克抓起一个水桶,从那人的身边挤过去。 “水箱出了点儿小问题。”他说,“你对水箱有所了解吗?” 这位边检人员困惑地抬起头,跟着巴克来到汽车前部。他掀起发动机罩,帮巴克向里面添了些水。 那位年龄稍大一些的边检人员,就是那个刚才在门口和他讲话的那个说道:“嘿,跟我走。” “这就走。”巴克说道。他觉得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砰”的一声把发动机罩关上。那个年轻的边检人员向车门走去。巴克从他身边走过,说了声“对不起”,一只脚踩在汽车踏板上,把水桶扔到汽车里面。他想“帮助”那个工作人员搜查汽车。他可以站在他身边,告诉他毯子、油桶及水桶在什么地方。他担心那样做太冒险,可能会引起他们的疑心。他从汽车上下来,面对着那个年轻人。 “多谢你的帮助。我对发动机懂得太少。我是经商的。美国,你知道。” 这个人正视着他,点点头。 巴克祈祷自己能老老实实跟着那人走进边检站另一侧的楼房中。那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工作人员正等在那里,两眼盯着他,招手让他过去。巴克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任凭边检人员把齐翁·本·朱达拉比这位在以色列家喻户晓的逃犯抓走。 巴克急忙走进左侧的办公楼。他和刚才一样心烦意乱,但他不能显露出来。他想转身看看齐翁是否被人从汽车上拖了下来。他不敢想像这一次齐翁还能像上次那样逃脱。在这里无处可去,无处可藏。两侧都是铁丝网围成的栅栏。一旦走进来,要么向前,要么后退,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行。 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把巴克的证明材料放在面前。“你是从什么地方进入以色列的?” “特拉维夫,”巴克回答说,“上面应该都——” “噢,这上面有。我只是核查一下。你的证明材料好像很全,卡茨先生。”他一边在巴克的护照与签证上盖章一边补充说,“你是……” “国际收割机公司的代表。”巴克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本地?” “今天晚上。如果我的飞行员到阿里什接我的话。” “那辆汽车怎么处理?” “我想在机场低价卖掉。” “如果卖价低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巴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被冻僵了。那个卫兵向巴克身后的路上望去。他在看什么?巴克只能想像齐翁被人抓住了,铐着手铐,被带进来。自己没有给齐翁找一个秘密的地方躲藏,真是太傻了,简直有些疯狂。难道是他把齐翁送上了死路?巴克无法忍受自己又要失去一位基督教友的想法。 那位卫兵正在操作电脑。“电脑显示今天清晨早些时候你在贝尔谢巴附近被拘留过,对吗?” “说拘留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我当时正在给水箱添水,一位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的军官问了我几个简单问题。” “他有没有告诉你这辆车以前的主人已经因为与齐翁·本·朱达逃跑一案有牵连被捕的事?” “他说过。” “那么,你也许对这个感兴趣。”这位卫兵转身,手拿遥控器对着挂在墙角上面的一台电视机按了一下。世界共同体新闻网正在播报一个名为麦可·肖罗什的人因为涉嫌窝藏一名逃犯被捕的消息。“世界共同体发言人称本·朱达这位以前备受人们尊重的学者与牧师显然已经演变成一位思想激烈、近乎疯狂的原教旨主义者。这位发言人认为齐翁在一个星期之前发布的布道文就是他对《新约》中一段内容断章取义、加以渲染的证据;后来几位邻居还发现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家人。”
第65页 巴克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收看新闻片中插播的有关齐翁在赛普勒斯拉那卡岛一个拥挤不堪的体育场中发表演说的录像。 录像放完了,播音员说,“你们会注意到,在讲台上,站在本·朱达博士身后的那个人就是麦可·肖罗什。今晚午夜之后不久,维和部队对他在杰里科的住家发动突袭,找到几张本·朱达家人的照片以及本·朱达和一个名叫卡梅伦·威廉斯的美国记者的身份材料。威廉斯与本案的关系尚未弄清。”巴克开始祈祷他们不要在电视上播放本·朱达的脸部特写镜头。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卫兵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向门口看去。巴克转过身,看到那个年轻卫兵两眼盯着他走了进来。他随手关上门,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斜靠在门上。他和他们一起收看新闻。录像正在播放本·朱达朗诵《马太福音》片段的镜头。巴克以前听过齐翁有关这段内容的讲授。那些经文当然是从《马太福音》中摘录出来的:“凡在人面前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不认他。” “不要想,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因为我是来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他自己家里的人。爱父母胜于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做我的门徒。” 电视中的新闻记者郑重地说,“这是两年前的镜头,就是这位拉比,在光天化日之下屠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拉比说的有道理,是不是?”年龄稍大的那个卫兵问道。 “有道理。”巴克边说边担心自己的声音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个坐在桌子旁的卫兵正在将巴克的材料摺叠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位年轻的卫兵。“车上没问题吧,安尼斯?” 在这种情况下,巴克的思路必须非常敏捷。怎样做才不会让人觉得可疑?是否应该转身看那个年轻人?他还是转身看了。 那个身体僵硬的年轻人仍站在门旁,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他点点头。“一切正常。车里面放的是毯子和供给品。” 巴克此前一直屏住呼吸。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卫兵把手中的材料从桌子上推过来。“祝您一路顺风。”他说。 巴克长出了一口气,差一点掉下泪来。“多谢。”他说。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但是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卫兵话还未说完。“谢谢你来以色列。”他补充道。 巴克真想尖叫一声。他又转回身,点了点头。“嗯,对。不要客气。” 现在,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巴克根本迈不动脚步。巴克走到门口,安尼斯没有动。他径直来到那个年轻人面前,停住脚步。他觉得那个老一点的卫兵正在观察他。“劳驾,请让一下。” “我叫安尼斯。”那人说。 “对,安尼斯。谢谢你。请让一下。” 安尼斯终于走到一边,巴克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了出去。 他用颤抖的双手把那些证件摺叠起来,塞进口袋中,然后登上那辆破旧的汽车,把发动机发动起来。 如果齐翁找到了藏身之所,巴克现在怎样才能找到他呢?他动作熟练地踩动离合器,换挡加速,汽车动了起来。 速度上去后,他换到三挡,发动机变得平稳些了。 他大声叫道,“如果你还在车上,我的朋友,呆在那里别动,等到边检站的灯光消失之后,再请你讲述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十三章 机场惊变 雷福德讨厌别人打电话把他吵醒。然而,在新巴比伦,除卡帕斯亚与弗图纳多外,几乎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另外,他们通常也不在午夜时打扰他。所以他认为这电话声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就是坏消息。在这个年代,在今天这个时候,好消息的可能性应该有一半。 他拿起电话,说道,“我是斯蒂尔。” 打电话的是阿曼达。“噢,雷福德,我知道你那里现在是午夜,把你吵醒,非常抱歉。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我们想知道你对此是否有所了解。” “什么事?” “嗯,切丽和我刚才正在翻阅从布鲁斯的电脑中列印出来的那些东西。我们以前对你说过这事吧?” “说过。” “我们接到了洛雷塔从教堂打来的一个非常古怪的电话。她说她正一个人在那里工作,接了好几个电话,突然产生了一种为巴克祈祷的强烈愿望。” “为巴克?” “对。她说这种想法太强烈了,她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说她感到有些头晕,一下跪到地上。但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头晕,而是正在为巴克祈祷。” “亲爱的,我只知道巴克现在以色列。我想他正在设法找到齐翁·本·朱达。你知道他家人的遭遇。” “这我们知道,”阿曼达说,“只是巴克可能要遇到麻烦。” “不过,他有摆脱麻烦的办法。”雷福德说。 “那么,你怎么看洛雷塔的这种预感?”
第66页 “我不想称之为预感。我们现在都在祈祷,不是吗?”阿曼达好像有些不高兴。“雷福德,这可不是玩笑。洛雷塔头脑非常清醒。她感到焦躁不安,于是关上办公室,赶回家去。” “你是指晚上九点钟之前吗?她怎么样,不会是想逃避工作吧?” “得了吧,雷福德。她是今天中午左右去的教堂。你知道她经常在办公室呆到九点。什么时候都有打电话的。” “我知道。非常抱歉。” “她想和你讲几句话。” “是和我吗?” “对。你愿意和她讲话吗?” “当然愿意,让她接电话。”雷福德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布鲁斯遇到这种问题一定知道怎么办。洛雷塔听上去的确有些焦躁不安。“斯蒂尔机长,晚上这个时候打扰你,非常抱歉。那边三点钟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事,夫人。” “不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我们没有理由把你从睡梦中吵醒。但是先生,上帝告诉我要为那个孩子祈祷,我就知道这些。” “你这样做,我非常高兴。” “你认为我发疯了吗?” “我一直认为你有些疯狂,洛雷塔。这也正是我们喜欢你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过,斯蒂尔机长,请认真一点,我是不是不很理智了?” “不,夫人。上帝好像一直在以一种更加直接与戏剧化的方式发挥作用。如果上帝再让你为巴克祈祷,一定要记住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问题就在这里,斯蒂尔先生。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巴克遇到麻烦了。我希望他能逢凶化吉。我们都在盼望他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周日的丧事。你也会来,对不对?” “这得看上帝的意志。”雷福德说道。以前,当艾琳的老朋友说这句话时,他一直觉得很愚蠢。但今天,他竟然惊奇地发现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 “我们想让所有的人来参加周日的纪念活动。”洛雷塔说。“这对我来说是头等大事,夫人。洛雷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是因为我们半夜把你从梦中吵醒了,你才提出这个要求的吗?你说吧。” “如果上帝让你为我祈祷,你可不要偷懒儿。”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这一点,你很清楚。我希望你不是开玩笑。” “我以前从未这样认真过。” 边检站的灯光已经在巴克身后消失。他把汽车开到路边,换到中挡,踩了一下剎车,从座椅上转过身,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齐翁,你在车上吗?无论你在什么地方,现在也该出来了。” 从汽车后部传来了激动人心的声音。“我在这里,卡梅伦。赞美万能的上帝,天地的创造者。” 拉比从座椅下面爬了出来。巴克把他从两排座椅之间的狭小过道中扶起来。两个人热烈拥抱。 “对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巴克说道。 “我对你讲过,主会以某种方式帮助我们的。”齐翁说,“我不知道那位年轻的安尼斯是天使还是凡人,不过他是上帝派来的。” “安尼斯?” “安尼斯。” 他拿着手电筒在汽车过道里边走边照,接着俯下身,开始在座椅下面照来照去。电筒光恰好照在我脸上。我当时正在祈祷上帝会让他双眼失明。但是上帝没有让他失明。他走到我在的那个地方,跪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对着我,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衬衫。他把我拖到跟前。我当时想我的心都快爆炸了。我想像着自己被这位年轻军官当作战利品拖到那座楼房中。” “他从牙缝中用低沉而沙哑的希伯莱语说道,‘你最好就是我所认为的那个人,否则就必死无疑。’我能做什么?再也无处可藏了。隐瞒我的身份也没什么用。我对他说,‘年轻人,我叫齐翁·本·朱达。’” “他仍抓住我的衬衫,用手电筒对着我,他说,‘本·朱达拉比,我叫安尼斯。祈祷吧,就像以前从未祈祷过一样,请相信我的话。愿上帝保佑你。愿上帝对你微笑,给你带来平安。’卡梅伦,上帝作证,说完这些话,那个年轻人就站起身,下了车。我一直躺在这里,泪流满面,赞美上帝。” 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齐翁一下躺在汽车中央的一个座椅中。巴克回到方向盘旁,开车向埃及一侧的边检站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巴克与齐翁来到西奈边检站。这次,上帝利用检查制度方面的漏洞让本·朱达得以顺利通过。 唯一的关卡位于西奈半岛边境的另一侧。巴克被勒令停车后,一个卫兵立即上车,用阿拉伯语发号施令。 巴克说,“请说英语,好吗?” “我说的就是英语,先生。”他回头看了看齐翁。“用不了几分钟,你就可以继续躺在那里休息了,老先生。”他说,“你得进来,办一下手续。我要在你办手续时检查一下你们的汽车,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第67页 前不久发生的那次奇蹟给巴克增添了不少勇气。他看了看齐翁,耸耸肩。他等着齐翁给那个卫兵让路,让他进去检查。齐翁却示意他去办手续。巴克赶紧下车,走进边检站大楼。检查证件时,那个卫兵问道,“在以色列边检站没有遇到麻烦吧?” 巴克差一点笑起来。没出什么问题?有上帝相助,什么问题都不会出。“没有,先生。” 巴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不停回头找齐翁。他现在去什么地方了?上帝是不是把他隐藏起来了? 手续很简单,办理速度也很快。显然,埃及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那就是,只要以色列人批准放行,他们也不会找什么麻烦。因为不经过前面那个边检站,就无法来到这个边检站。所以,只要不是以色列人想到埃及这边倒垃圾,一般都能顺利通过。 那个卫兵在巴克的证件上盖了章,把证件还给巴克,并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到阿里什不到一百公里。”卫兵说到,“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商业航班。” “我知道,”巴克说。“我已经做好安排了。” “那很好,卡茨先生。祝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说得很好!巴克想。 他转身快速向汽车走去。见不到齐翁的影子。那个卫兵还在汽车上。巴克正准备上车,这时齐翁从车后面走过来。于是,他们一起上了车。那个卫兵正在检查巴克的背包。“这汽车很不错,卡茨先生。” “谢谢。” 齐翁心不在焉地从卫兵身边走过,回到刚才坐的那个地方。他在座椅上躺下。 “请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卫兵问道。 “我在国际收割机公司工作。”巴克说。齐翁在座椅上坐起身。巴克差一点笑出声。齐翁一定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有趣。卫兵把背包合上。“你们两个人的手续都办妥了吗?” “都办妥了。” 卫兵看了看车后面。齐翁的鼾声已经起来了。“走吧。”巴克努力装出不想急于动身的样子。但在卫兵从汽车前面走开后,他立即踩了一下离合,很快就上了路。 “好了,齐翁,你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翁坐起身。“你喜欢听我的鼾声吗?” 巴克大笑起来。“太悦耳了。在那个卫兵认为你和我去办手续时,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站在汽车后面。你去一个方向,我去了另一个方向。” “你在开玩笑。” “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办,卡梅伦。他非常友好,而且以前也见过我。我当然不会两手空空地走进手续室。你回来时,我想我离开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巴克说,“那个卫兵多长时间之后才会向另一个卫兵提到他在汽车上看到了两个人的事情。” 齐翁小心翼翼地来到巴克身后的一个座椅上。“对,”他说,“首先他得让他们相信他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也许事情根本不会暴露。不过一旦暴露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我相信上帝会来解救我们的,因为他曾这样允诺过。”巴克说。“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做好准备。”他把车停在路边,把水箱添满,接着又向发动机中加了差不多两升油。另外,他还把油箱灌满。 “我们好像生活在新约时代。”齐翁说。 巴克一边踩离合器、换挡,一边说“他们也许会追上这辆旧车。但是只要我们能到达阿里什,就可以登上那架里尔式飞机,在他们弄明白之前,飞机就从地中海上空飞走了。”在随后两个小时中,路变得越来越难走。温度也升高了。巴克眼睛盯着反光镜,并且注意到齐翁也在不时地向后面看。偶尔会从地平线上驶来一辆速度很快的小汽车,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 “我们不必担心,卡梅伦,上帝不会让我们走出这么远,又让别人把我们抓回去的,你说对不对?” “你怎么问我?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他们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半个小时。最后齐翁打破了沉默。巴克认为他这次表现的和在避难所时一样坚强。“卡梅伦,你知道,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吃饭,我的胃口一直不很好。” “那么,就吃点东西吧!车上有许多吃的东西!”“我想我会的。我的心陷入极度痛苦之中,觉得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为了寻求个人欢乐而去做什么事情。我过去喜欢吃饭。即使在我了解基督之前,我就知道食物是上帝赐给我们的,供我们享用。我现在就有些饿,但我吃饭仅仅是为了生存和摄取能量。” “你不用向我解释,齐翁。我真心祈祷,你能在从现在到基督复临之前这段时间内的某个时刻,把自己从当前这种极度的伤痛中解脱出来。” “你想吃点东西吗?” 巴克摇摇头,转而又一想最好还是吃一点。“有没有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较高的食品?”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不想亏待自己的身体。 齐翁哼着鼻子说,“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较高的食品?这些都是以色列食品,卡梅伦。我们吃的所有东西中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都很高。”
第68页 拉比扔给巴克几块无花果条,这让巴克联想到格兰诺拉麦片与水果条。他把果条扔到嘴里,开始咀嚼,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飢饿。他突然觉得浑身是劲,希望齐翁也有同感。 当他回身看到远远的地平线上有黄色的灯光在闪烁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的问题是,是尽量不让这辆官车超过,还是装聋作哑,让它随便超过去。也许那辆车不是在追他们。巴克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当然这不是他们的滑铁卢。他深信,上帝会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但他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一辆从边检站驶来的紧急任务用车不会把他们当作追击目标。“齐翁,你最好把东西收拾好,找个地方藏起来。” 齐翁侧身向后面望去。“太让人兴奋了。”他咕哝道,“上帝,难道我们今天遭的罪还算少吗?卡梅伦,我会把大多数东西收拾起来,不过,我得拿一点东西,睡觉时吃。” “你看着办吧。根据我在边检站的观察,那些车个头很小,马力也不大。只要我保持高速行驶,要追上我们,他们得费上一段时间。” “他们什么时候能追上我们?”齐翁从后排座椅下面问。“我正在努力想一种策略。” “我将为我们祈祷。”齐翁说。 巴克差一点笑出声。“今天晚上,你的祈祷可是召来了不少麻烦。”他说。 车后面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巴克把车速调到最高,时速超过了八十公里。他猜这一速度应该相当于每小时五十英里左右。这汽车摇晃着、颠簸着向前奔跑,车内各种金属零件“咣啷咣啷”响个不停,仿佛在向巴克提抗议。他知道,如果他能看到边检站的巡逻车,巡逻车司机也能看到他。关上灯,希望他们认为他已经在路边抛锚,这样做毫无意义。现在他似乎应该设法把他们甩掉。在黑暗中,他无法判断两车之间的距离,但是他们看上去好像速度并不快。车灯在闪烁,他深信他们是在追赶他,但他还是拼命向前走。 齐翁在后面说:“卡梅伦,我想我有权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的。追上后,你怎么办?” “嗯,我要对你说一件事。我不想再回那个边检站。我甚至还拿不准他们能否超过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如果开车的是刚才检查我们汽车的人,我们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对不对?” “我想我们能够弄清开车的人是谁。” “我会从窗口大声告诉他,让他有事到机场再说。没有必要再开车返回边检站。” “不过,如果他不同意呢?” “如果那样,我想我只好採取非暴力不合作行动了。” “如果他强迫你把车开到路边呢?” “我会竭尽全力,避免和他相撞,不过我不会停车。如果他强迫我停车,我也不会掉头。” “我很欣赏你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卡梅伦。我会为我们祈祷的,你尽管按照上帝的指引去做。” “你知道我会的。” 巴克想他们距离阿里什郊外机场还有三十公里。如果他能保证汽车以每小时近六十公里的速度行驶,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机场。那辆边检站的巡逻车一定会在此之前追上他们。但是他们到机场的距离要比到边检站的距离近得多,他确信那位军官应该能认识到,跟随他们去机场要比把他们带回边检站更明智。 “齐翁,帮个忙,好吗?” “没问题。” “蹲下身,藏起来。不过,还得麻烦你把我背包中的电话找出来,递给我。” 齐翁拿着电话爬到巴克身边。巴克问,“先生,你今天多大岁数了?” “依据我国的风俗,问这样的问题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是吗?好像我现在很在乎这个问题似的。” “我今年四十六岁,卡梅伦。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你看上去保养得很好。” “多谢。我经常参加锻鍊。” “参加锻鍊?真的吗?” “这让你感到吃惊吗?许多学者都参加体育锻鍊。当然,也有许多人不这样做,不过——” “我只是想确准一下,必要时你快跑没有问题。” “我希望情况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还能跑。我现在不像年轻时跑得那样快,但是就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我的耐力惊人。”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有时会提醒我应该问你一些个人问题。” “不要开玩笑,齐翁。我刚才没有冒犯你吧?”巴克感到奇怪的是,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拉比“咯咯”一笑。“噢,我的朋友,你自己想想吧。现在冒犯我,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齐翁,你最好回到刚才你呆的那个地方。不过,你能告诉我我们还剩下多少汽油吗?” “油量表就在你面前,卡梅伦。应该由你告诉我。” “不,我指的是后面那些油桶。”
第69页 “我会过去检查一下的。不过,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我们哪有时间给油箱加油呀?你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是一名学者。” “好吧,我只是给你一个暗示。你去查看那些油桶还有多少油,我要检查一下仪錶板上的点菸器。” “卡梅伦,旧车上的点菸器最不容易出问题了,对不对?” “为了我们自己,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 巴克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赶紧把电话盖打开。“我是巴克。” “巴克!我是切丽!” “切丽!我现在确实没时间和你讲话。相信我。不要问任何问题。现在我很好,不过一定要请所有人为我祈祷。听着,想法到网上或其他什么地方给我查一下阿里什机场的电话号码。机场位于西奈半岛、邻近地中海的加萨走廊。和肯·里茨取得联繫。他现在应该正在那里等我。让他给我打电话。” “但是巴克——” “切丽,这是一件生命攸关的大事!” “脱离危险后,立即给我打电话!” “我发誓!” 巴克“啪”的一声把电话关掉。这时他听到齐翁在车后面说道,“卡梅伦!你是想把这辆汽车炸掉吗?” “你不愧为一名学者。”巴克说。 “我只是希望,等我们到达机场后,你再把车炸掉不迟。我的意思是,一辆爆炸后熊熊燃烧的汽车是能提前把我们送到机场,不过你那位飞行员朋友可能只好把我们的尸骨带回美国了。” “很好,切丽。”雷福德说,“我早就打消了休息的念头。我正在看书。” 切丽向他讲了她与巴克的那段令人捉摸不透的对话。 “不要在网际网路上浪费时间了。”雷福德说,“我有一本机场通讯指南,上面有这类电话。我挂电话了。” “爸爸,”她说,“从你那里打电话应该很近。给肯·里茨打个电话,告诉他给巴克打电话。” “如果身边有一架小型飞机,我真想亲自飞到那边去。” “爸爸,我们不想让你和巴克同时陷入危险。” “切丽,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这种危险。” “最好快一点,爸爸。” 巴克猜,那辆边检巡逻车现在距离他不到半英里了。他把变速器一直踩到汽车底板上,车体突然晃动了一下。汽车在路上飞驶着,他手中的方向盘不停地振动着。仪錶板现在看上去仍很正常,但是巴克明白用不了多长时间水箱就会变得非常热。 “我想我们大约还有八升汽油。”齐翁说。 “这些就足够了。” “我同意,卡梅伦。这些足以让我们两个壮烈牺牲了。”巴克放慢速度,以便顺利走完剩下的路程。也许说放慢速度不很恰当。汽车仍在颠簸着向前飞驰。巴克能从嵴背与腿上感觉出来。那辆巡逻车追得更近了,两车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了。 齐翁从后面大声喊道:“卡梅伦,到机场之前,我们显然无法继续领先了,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同意!那怎么办?” “所以把这辆车的速度提到最高的做法并不明智。最好节省一些水、油与汽油,以确保我们能到达机场,这才是明智之举。如果车抛锚了,你刚才下的那通决心也就白费了。”巴克不想就此展开争论。他立即把速度降到约每小时五十公里,心想这样他们就可以多走几英里了。不过,这样一来,那辆巡逻车很快就追到他们跟前了。 这时警报器响了起来,一盏聚光灯在车外的反光镜中闪烁。巴克招招手,继续向前开。不久之后,车灯、聚光灯一起在夜空中闪烁,警报器与巡逻车喇叭响个不停。对此,巴克仍然置之不理。 最后,巡逻车开始和他并驾齐驱。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检查他们汽车的卫兵。 “繫紧安全带,齐翁!”巴克喊了一声。“追逐赛开始了!” “我多希望自己有一条安全带啊!” 尽管那辆巡逻车和他并驾齐驱,巴克仍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这时那个卫兵示意他把车开到路边。巴克向他招招手,继续向前开。那卫兵把车开到巴克那辆车前面,放慢车速,再次用手指了指路边。由于巴克根本不想停在路边,巡逻车的速度放得更慢了,迫使巴克必须在它两旁绕来绕去。巴克现在无法加速,因为在他另一侧行驶的那辆巡逻车正加快速度,不让他通过。巴克只好向后倒了一下,再次回到那辆巡逻车后面。如果巡逻车停下来,他也不向前走。那个卫兵下车后,巴克向后倒了一下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巴克的车已经开出一百码,那位卫兵才跳上车,赶快追了上来。这次卫兵开车在路边行驶,并拿出枪对着巴克。 巴克打开车窗,大声喊道,“如果我停下来,这辆汽车就发动不了了!还是和我一道去阿里什吧!” “不!”卫兵回答,“你得跟我回边检站!” “我们离机场的距离更近!我想我开的这辆车可能回不了边检站了!”
第70页 “那就把它扔掉!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我们还是到机场再说吧!” “不!” 但是巴克一下把车窗关上了。当那位卫兵举枪对准巴克的车窗时,巴克躲了一下,还是继续前行。 这时巴克的电话响了。他急忙打开电话。“有话快说!” “我是里茨。有什么买卖?” “肯,你通过机场的海关检查了吗?” “通过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想找点乐吗?” “这你还用问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到让人开心的事了。” “你得用生命去冒险,还得违反法律。”巴克说。“就是这些吗?这种事情我以前干过。” “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肯。” “看样子只有我的飞机今天晚上要从这里起飞。我现在在跑道尽头一个飞机库外边。我说的是飞机。我现在是从这里的一个小候机楼里面给你打电话。” “但是你的手续已经办好,随时都可以飞离埃及,对吗?” “已经办好了,没有问题。” “有关其他乘客与货物,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我想你不会让我说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的。” “太好了,肯!多谢!他们认为我是什么人?” “除了卡茨先生还能是谁呢?” “肯,太棒了。请稍后,不要挂电话。” 那个卫兵把车开到巴克前面,然后用力踩了一下剎车。为躲开他,巴克一个急转弯把车开到路边。他把车开回到路中央后,车尾部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差一点就翻了车。 “我在这边打了好几个滚儿!”齐翁说。 “尽情享受这次快乐的旅行吧!”巴克说,“我不会停车,也不会调头。” 那个卫兵关掉了警灯与聚光灯。警报器现在也不响了。他立即追上来,从后面轻轻撞了一下巴克的汽车。接着又撞了一次。又一次。 “他怕把巡逻车撞坏了,是不是?”巴克问。“可不要这样肯定。” “我想肯定是这样。”巴克用力踩了一下剎车。 在巨大的惯力作用下,齐翁喊叫着,向前滑了过来。 巴克听到从车后面传来轮胎猛烈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响声,接着看到那辆巡逻车摇摇晃晃地从路右侧驶了出去,歪倒在一堆碎石子中。  巴克猛地一踩油门。汽车熄了火。就在巴克试图重新发动汽车时,他看到那辆躺在碎石子中的巡逻车正在从下面向上爬。 汽车已经发动起来,巴克踩了一下离合器。他拿起电话,“肯,你没挂电话吧?” “没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会相信的!” “是不是有人追你们?” “这年头还能少了这种事吗,里茨!我想我们不会有时间通过机场海关了。我得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的飞机。你得办好起飞手续,把发动机发动起来,打开舱门,放下舷梯。” “这太有趣了!”里茨说。 “你根本不知道。”巴克说。 那位飞行员立即向巴克讲了机场与候机楼的布局以及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们再走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你那里。”巴克说,“只要我能让这个傢伙转动,我就会尽量靠近跑道和你的飞机。又出现新情况了。”  巡逻车回到正路上来,调转车头,正好正对着巴克开的那辆汽车。巴克猛地向左一拐,但是巡逻车拦住了他的去路。巴克再也无法躲闪了。巡逻车被撞得在路上转了个圈儿,而且发动机罩也被撞了下来。巴克觉得自己那辆破旧的大车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坏。但是温度表指示的温度在升高。 “是谁在追你?”里茨问道。 “埃及边检人员。”巴克回答说。 “那么,我敢说他已经用无线电通讯设备和这里取得联繫了。他们将会在这里设置路障。” “我刚才撞了那辆巡逻车。那道路障我能不能通过呢?” “那你得见机行事了。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近,我最好现在就去登机。” “点菸器还能用!”巴克对齐翁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听你这样说!” 那辆被撞坏的巡逻车又开始追赶巴克。这时巴克看到了远处机场上的灯光。 “齐翁,到这里来。我们得策划一下。” “策划?这简直是精神错乱!” “对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你还有什么别的叫法?” “上帝的疯狂!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卡梅伦,我会按照你的安排去做的。今天晚上,什么也无法阻止我们。” 巡逻车中的那个卫兵显然已经用无线电与前面取得了联繫,不仅要求设置路障,还发出了求援信号。两辆汽车并排着向巴克的汽车驶来。  “你听说过‘抓小鸡’这个词吗?”巴克问道。 “没有。”齐翁回答,“不过这个词的含义我很清楚。你要向他们提出挑战吗?”
第71页 “难道你不认为他们的损失要比我们大吗?”“我当然同意你的观点。我会坚守在这里。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管我。” 巴克使劲把油门踩到底。热量表上的刻度已经升到最高,里面的指针在抖动。从发动机中冒出一股水蒸气。“这就是我们要做的,齐翁!仔细听着!” “集中精力开好车,卡梅伦!等一会儿再对我说!” “不会再有时间了!如果这些车调头向回走,将会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我想,不管会不会发生事故,我们都可以继续走下去。我们走到他们在机场设置的路障附近时,必须当机立断。我要你把那些汽油桶中的汽油全部倒入一个大水桶中,就是开口很大的那种。我要把点菸器准备好。如果碰到一个我认为可以冲过去的路障,我们会尽量靠近跑道继续向前走。那架里尔式飞机位于我们右侧,离候机楼约一百码。如果我们无法冲破路障,我将尽量绕行。如果绕不过去,我会努力向左拐,然后用力踩剎车。这样,车尾将摔向路障,车上所有没有固定好的东西都将滑向后车门。你一定要把那个盛满汽油的水桶放在离后门八英尺的过道上。听到我的信号后,你就把点菸器扔到水桶中。这项任务必须在汽车与路障相撞之前完成。”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怎样从车上逃出去?” “如果无法穿越路障,我们只能这样做!后门被撞开后,燃烧的汽油将会撒出去。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呆在原地不动,以免被巨大的惯力摔到后面。趁他们忙着灭火时,我们会从前面跳出去,跑向飞机。明白了吗?” “明白了,卡梅伦,不过我不很乐观!” “站稳了!”巴克大声喊道。这时两辆从机场方面驶来的汽车正在向他们逼近。齐翁一只胳膊抱住巴克后面的一根金属杆,另一只横在巴克的胸部,手抓住座椅后背,好像巴克变成了他的安全带。 巴克没有露出减速或急转弯的迹象,而是径直向两辆汽车开去。在最后一刻,他闭上双眼,心想一场严重的汽车相撞事故就要发生了。但他睁开双眼后,发现路上什么也没有。他先向一边看了一眼,接着又向后面看了看。两辆汽车已经驶离正路,其中一辆正在地上翻滚着。原先那辆巡逻车还在他后面。巴克听到了枪声。 在远处不到一英里的地方,那个小型机场渐渐进入巴克的视野。机场入口处两边围着高高的铁丝网,里面停着六辆汽车,车两旁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巴克明白自己沖不过去,也无法绕过去。 他按了一下点菸器。齐翁把汽油桶和水桶拖到车尾。 “油撒的到处都是!”齐翁大声喊道。 “只要竭尽全力就可以了!” 巴克开车向摆放在机场入口的大型路障猛冲过去。那辆巡逻车还在后面紧追不捨。点菸器突然蹦了起来。巴克抓住它,扔给后面的齐翁。点菸器在汽车底板上跳了一下,滚到一张座椅下面。 “噢,不!”巴克喊了一声。 “我拿到了!”齐翁说。 巴克向反光镜中看了一眼。这时齐翁从座椅下面爬了出来,把点菸器扔到水桶中,接着爬到前面。 车尾“噗”的一下着起了火苗。“抓好了!”巴克边喊边用力向左一拐,接着踩了一下剎车。汽车打了一个急弯儿,差一点翻了车。车尾撞到那个由汽车组成的路障上,后门被撞开了,燃烧的汽油向周围喷射出去。 巴克与齐翁从车上跳下来,尽量弯着腰,从路障左侧跑过去。那些卫兵开始向汽车开枪,几个卫兵尖叫着,从火堆中跑了出来。齐翁跑起来脚步有些蹒跚,巴克拽住他,沿着离跑道不远的候机楼背面向前跑。 那架里尔式飞机就停在那里,随时都可以起飞。巴克以前见过许多飞机,但眼前这架似乎更像一片安全的绿洲。巴克向后看了两次,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们。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不谋而合。 在离飞机还有五十英尺的地方,巴克听到了枪声。他转过身,看到六七名卫兵一边开枪,一边向他们追来。来到舷梯旁后,巴克从后面使劲抓住齐翁的皮带,把他扔上飞机。巴克正准备钻进机舱,一颗子弹突然从他的右脚跟下面穿了过去。他猛地一下把舱门拉上,一阵剧痛从他的脚心穿过。这时里茨已经把飞机发动起来了。 巴克与齐翁爬到驾驶舱后面。 里茨咕哝道,“那些流氓在向我的飞机射击,我快要发疯了。” 飞机像火箭一样迅速起飞、升空。 “下一站,”里茨宣布,“美国伊利诺斯州帕尔沃基。”巴克躺在机舱底部,脚疼得动都不敢动。他向窗外看,但又不敢。 齐翁两手捧着脸,像在哭泣,又像在祈祷。 里茨转过身。“嗯,威廉斯,你一定是在下面捅了蚂蜂窝。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用一个星期才能说完。”巴克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好吧,”里茨说,“无论什么事,都一定很有趣。” 一个小时之后,巴克与齐翁坐在躺椅中,谈论各自的伤势。
第72页 “只是被扭伤了。”齐翁说,“我们第一次和他们撞车时,我的脚卡在座椅支架下面。我当时想可能是骨折了。现在看,情况没那么严重,很快就能恢复。” 巴克轻轻脱下右脚上的皮靴,把脚抬起来,让齐翁看看那颗子弹是怎样穿过去的。子弹在脚跟与脚踝之间钻了个洞。巴克把那只血迹斑斑的袜子脱下来。“你瞧呀!”他笑着说,“这袜子上只有一个小洞,缝都不用缝。” 齐翁用肯·里茨的急救箱把巴克的右脚处理了一下,并在自己被扭伤的脚上贴了一贴爱司牌止疼膏。 最后两个人把伤腿抬起来,坐在那里面面相觑。“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累得精疲力尽了?” “我随时都会睡去。”齐翁说,“但是我们不能出错,但愿我们不会出错,尽管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上帝表示感谢。” 巴克向前一俯身,垂下头。在他进入甜甜的梦乡之前,耳边传来了拉比齐翁·本·朱达悦耳的祈祷声。他在感谢上帝,称“光荣的主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第十四章 地下幽居 巴克几乎睡了十个小时。让他欣慰的是,齐翁还在睡梦中。他检查了一下齐翁那只贴着止疼膏的脚。脚肿得很厉害,但是看上去不很严重。他受伤的那只脚疼得很厉害,根本不能穿靴子。他蹒跚着脚步来到前面。“你好吗,机长?” “现在好多了。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美国领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战斗机在追赶我们。” “第三次世界大战正在进行。我想我们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巴克说。 “你想把自己那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巴克一下转过身。他在找什么?他什么东西也没带。他的全部东西都放在那个皮制背包中。现在那个背包已经被烧焦了。“我曾发誓要给我妻子回电话。” “我已经给你的家人打了电话,听到这消息你一定很高兴。”里茨说,“得知你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你没有对他们讲我受伤或我同伴的事吧?” “相信我,威廉斯。你我都知道你受的那点儿轻伤,根本不值得别人担心,所以没有必要通知你妻子。至于你的同伴,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你的家人是否知道你要带他回家吃饭,所以关于他我也是只字未提。” “你真是个好人,里茨。”巴克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喜欢别人的奉承,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除其他费用之外,你还欠我一笔战争补偿费。” “这没问题。” 离开美国几天前,里茨已经就自己的飞机与乘客在有关机构做了详细登记,也就是说他的情况已经登记在案。因此,他可以顺利通过北美雷达网的监测,返回美国。不过,他没有通报另一位乘客的情况。此外,由于帕尔沃基机场工作人员没有接待国际旅客的习惯,所以当一名五十多岁的美国飞行员、一位四十多岁的以色列拉比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国记者走下飞机时,没有人注意他们。里茨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个走路不一瘸一拐的人。 巴克在飞机上终于与切丽取得了联繫。听她的口气,好像如果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已经担惊受怕一整夜的她,真想把他的脑袋咬下来。“相信我的话,宝贝儿,”他说,“如果你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就会明白的。” 巴克已经让她深信,只能让“灾难之光”与洛雷塔知道齐翁这个人。“不要告诉维尔娜。你能一个人来帕尔沃基机场吗?” “我还不能开车,巴克。”她说,“不过,阿曼达可以用车送我。维尔娜现在已经不和我们在一起了。她已经搬到朋友那里住了。” “问题也许就在这里。”巴克说,“我可能已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我的同事中可能是最坏的一个人了。” “我们以后再谈这件事,巴克。” 仿佛齐翁·本·朱达参与了一项国际证人保护计划。在夜幕的掩护下,他被偷偷带到洛雷塔家中。此前,阿曼达与切丽已经听说过齐翁一家人的不幸遭遇,因此与他打招呼时显得特别热情,但看上去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洛雷塔在等他们时睡了一小觉。“我年龄大了,做不了多少事情。”她说,“不过,在大事上我还不算很糊涂。关于你的朋友,我知道得越少越好,我说的对不对?” 齐翁非常小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对你的热情接待,我深表谢意” 没过多久,洛雷塔就表示能在家中欢迎齐翁,非常荣幸,因为对她来说这也是一次向上帝效忠的机会。说完这些,她就去寝室休息了。 巴克、切丽与齐翁一瘸一拐地走进客厅。随后阿曼达也笑着走了进来。“真希望雷福德也在这里,”她说,“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呆在一辆车上,其他人都醉了,只有我一个是清醒的。现在有什么跑腿的事,也只能由我一个人承担了。” 切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向前一倾身,双手抓住齐翁的手。“本·朱达博士,我们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你的到来真是上帝的恩赐。我们无法想像你的痛苦有多深。”
第73页 这位拉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轻轻的嘆息。他的双唇在颤抖。“上帝把我带到这里,我无比感激。对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也是万分感激。我承认,我非常伤心。自从我家破人亡之后,上帝一直在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我无法否认他的存在。然而我有时还是对自己以后怎样生活下去感到迷茫。我不愿讲述我挚爱的家人不幸辞世的经过。我也不想思考谁是这起凶杀案件的元凶,案件的发生经过是怎样的。我知道我的妻子儿女现在很安全,很幸福。但是要我想像他们在上帝接纳之前经历了哪些恐惧与痛苦,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我要祈祷自己能从痛苦与仇恨中解脱出来。最重要的是,我感到非常内疚,因为是我造成了这场悲剧。如果当初能让他们更加安全,我想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必须听从上帝的指示。” 这时齐翁开始哭泣起来。阿曼达与巴克走上前来,把手放在齐翁肩上,和切丽一边安慰他,一边为他祈祷。他们一直谈到深夜。巴克向其他人解释说,齐翁可能已经成为卡帕斯亚批准的国际追捕的目标。“有多少人知道教堂下面那个避难所?” “信不信由你,”切丽说,“如果洛雷塔还没有阅读那些从布鲁斯的电脑中印出来的东西,甚至她都会认为那无非是某种新的供水设施罢了。” “他怎么能不让她知道呢?开挖那个庇护所时,她每天都去教堂。” “你得读一下布鲁斯的那些东西,巴克。简单说吧,她有这样一种印象,那就是当时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修建一个新储水箱和停车场。教堂中其他人也都这样想。” 两个小时之后,巴克与切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当时也知道这种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她说,“只是不清楚困难到底有多大。” “现在你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根本不认识我这样的人该有多好,对不对?” “好了,不要说这些乏味的事情了。” 随后切丽向他讲了有关维尔娜·奇的事。“她认为我们几个人有些疯疯癫癫的。” “难道我们不是疯疯癫癫的吗?问题是她对我能造成多大影响。她现在很清楚我的立场。如果让《周刊》的人知道了,这消息就会像闪电一样迅速传到卡帕斯亚的耳朵里。还有什么?” 切丽告诉巴克,她、阿曼达以及洛雷塔至少劝说过维尔娜,不要把巴克的秘密泄漏出去。 “她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呢?”巴克问道,“我们以前谁也不喜欢谁,恨不得把对方掐死。那天晚上我们之所以相互帮助,唯一的原因在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到来使我们之间的恩怨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们之间的那些小恩怨本来就微不足道,”切丽说,“她承认自己被你唬住了,而且非常嫉妒你。你就是她奋斗的目标,而且她还承认,与你相比她根本算不上什么记者。” “我不会因此就相信她会为我保密。” “你会为我们感到骄傲的,巴克。洛雷塔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全部对维尔娜讲了,包括在大失踪事件她所属的那个大家族中除她之外其余人都被夺去了生命。然后我也向她讲了你和我是怎样认识的,大失踪事件发生那天你在什么地方,以及你、我和爸爸是如何成为信徒的。” “维尔娜当时一定会想我们都来自另外一个星球。”巴克说,“她从这里搬走是不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不是。不过,我认为她有这种感觉。” “她有这种感觉?” “当然有。有一次,我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最重要的事情是她要为基督做些什么。不过,我还告诉她,不要让你的同事和上司知道你的情况,否则我们几个就没命了。她说,‘他的上司?卡梅伦只有一个上司,那就是卡帕斯亚。’不过她还说了些非常有趣的事,巴克。她说自己非常敬慕卡帕斯亚以及他为美国和全世界所做的一切,但同时也非常讨厌他垄断新闻报导的专横作风。” “问题是,切丽,她是否就为我保密一事向你发过誓。” “既然以前她想帮助别人,也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她可能希望得到晋升或加薪。我对她说你永远都不会那样做,她说她也这样想。我问她可否发誓在和你商谈前至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在我的要求下,她已经发誓来参加周日纪念布鲁斯的活动。” “她会来吗?” “她说会来。我告诉她最好早一点儿来,否则会堵车。” “一定会堵车。她是不是对这一切感到很陌生?” “她宣称,迄今为止她仅到过教堂五六次,而且都是参加婚事或丧事。她父亲自诩是一名无神论者。她母亲显然是在一种较为严格的宗教环境中长大的,但后来这位母亲又认为那种生活背景是一种耻辱。维尔娜说,她的家人从不谈论去教堂的事情。” “难道她从未感到好奇?从未想过在生活中寻求更深层意义的事?” “没有。事实上,她承认自己多年来一直是一个愤世嫉俗、处境悲惨的人。她曾想这可能会使她成为一名完美的记者。”
第74页 “她总是给我添乱。”巴克说,“我也像别人一样愤世嫉俗、否定一切,但所幸的是,我的幽默与个性尚未消失殆尽,这使我的内心能够保持某种平衡。” “噢,你说得太对了。”切丽揶揄道,“我之所以现在还想和你生孩子,原因就在于此。” 巴克不知道说些什么或想些什么。他们以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为“灾难之光”添加一个孩子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有些不合理,但他们两个都认为还是应该考虑一下,为这件事祈祷,并看看《圣经》中是怎样说的。“你想现在谈论这件事吗?” 她摇摇头。“不。我累了。但是不要把门关上。” “你知道我不会关门,切丽。”他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现在的作息习惯还属于另一个时区。回来时我睡了一路。” “噢,巴克!我一直在想你。你能否在我入睡之前和我在一起?” “当然没问题。你熟睡后,我会偷偷去教堂,看看布鲁斯的藏匿所现在是个什么样。” “我会告诉你应该做些什么。”切丽说。“布鲁斯的那些材料我们还差一点就读完了。我们在上面标出了一些段落,让爸爸在纪念会上朗诵我想要读完那些段落可能需要一天时间,不知道他能否做到。必须指出的是,那都是一些铿锵有力的文字。你等着瞧吧。” “哦,我等不及了。” 雷福德·斯蒂尔正经历着一场良心上的危机。他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他坐在住所中一边阅读《世界共同体国际日报》,一边等哈蒂·德拉姆的司机把车开到楼前后给他打电话。 雷福德非常想念阿曼达。从许多方面讲,他们似乎还是陌路人。他知道在基督荣耀地公开复临之前短短五年的时间内,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相互了解,更谈不上培养一种他曾与艾琳拥有过的那种白头偕老的默契。为此,他仍在思念着艾琳。从另一方面讲,雷福德又有一种负疚感,因为他现在和阿曼达的关系非常密切,超过了当年他和艾琳的关系。他知道那是他的错。当时,他不知道艾琳的信仰,也不想和她拥有共同的信仰,等他有了这种想法,为时已晚。她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体贴人。尽管他耳闻目睹过一些失败的婚姻,也知道一些丈夫对妻子不忠,他还是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好丈夫的责任而后悔不已。她应该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丈夫。 对雷福德而言,阿曼达是上帝赐给他的一份礼物。在回忆中,他起先甚至不曾喜欢过她。她是一位漂亮而富有的女人,年龄比他略大一点。第一次见到他,她表现得非常紧张,给人一种说话含混不清的印象。她不让他或切丽插进半句话。她一边回答问题,漫无目的地闲聊,一边不断纠正自己的错误。雷福德和切丽被她弄得不知所措。不过,他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将来要把她当作自己的爱人。尽管只是一次邂逅,阿曼达还是被艾琳深深吸引住了。这给雷福德与女儿留下了深刻印象。阿曼达好像一下看透了艾琳的心。雷福德与切丽当时可能想,从她描述艾琳的口气看,她们好像认识好几年了。 起先,切丽怀疑阿曼达看上了雷福德。在大失踪事件中失去家人之后,她突然间变为一个孤独无助的女人。除了一种急于让他知道他的前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样一种真诚的愿望之外,雷福德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任何变化。不过切丽的猜疑还是让他提高了警惕。他不想去追求阿曼达,而是认真观察对方发出的任何信号。但是他没有发现任何信号。这让雷福德感到非常奇怪。他目睹了她加入新希望村教堂的经过。她对他不无热情,但一言一行很有分寸,在他看来绝无主动发起攻势的意思。甚至切丽最后都不得不承认阿曼达不是那种轻浮女人。很快她就在新希望村教堂成为一位广为人知的信徒。那是她在宗教方面的一种天分。你经常会看到她做饭、打扫卫生、开车、给别人上课、和人打招呼、为各种委员会服务,总之什么地方需要她,她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她是一位全职的职业妇女,把全部业余时间献给了教堂。 “要么什么都做,要么什么都不做,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她说,“成为一名信徒后,我是全身心地投入进来了。” 初次见面时,阿曼达只是想和他及切丽谈论一下艾琳。自那以后,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通过观察,雷福德开始对她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他发现她表现出来的恬静、温柔与奉献精神非常吸引人。当他第一次产生想和她在一起的想法时,仍未对她怀有任何浪漫的奇想。他只是喜欢她而已。喜欢她的微笑,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待人接物的态度。他曾在一所主日学校听她讲课。她学东西非常快,工作也很投入。下一周,他发现她也来听他的讲课。关于他的授课,她说了一些恭维的话。他们开玩笑说将来有一天他们可以在一起授课。然而直到他们和巴克及切丽第二次见面之后,两人才有了第一次合作机会。时间不长,他们就坠入了情网。他们和巴克与切丽一起举行了婚礼。随后的几个月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个阶段,但同时也是雷福德生活中少有的一段幸福欢乐的日子。 雷福德渴望着返回美国与阿曼达团聚。他也盼望着在飞机上能与哈蒂呆上一段时间。他知道把她引向基督的工作是圣灵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但仍觉得自己应该利用各种合法机会劝说她信仰上帝。在那个星期六的早晨,他面临的问题是,他实在不愿意担任尼古拉·卡帕斯亚飞机驾驶员这一角色。他耳闻目睹的一切以及布鲁斯·巴恩斯的教诲,使他和“灾难之光”其他成员以及新希望村教堂的会众深信:卡帕斯亚本人就是敌基督。雷福德现在的身份对其他信徒来说有利,而且卡帕斯亚也知道雷福德的立场。当然尼古拉不知道自己深信不疑的另一位雇员卡梅伦·威廉斯现在已经是雷福德的乘龙快婿,而且入教时间与雷福德差不多一样长。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雷福德想。他现在的身份会不会危及巴克与切丽的生命?还有阿曼达?他本人?他知道,布鲁斯所指的“患难圣徒”将成为敌基督死敌的日子一定会到来。雷福德在计划自己的行动时必须万分小心。据布鲁斯说,将来有一天,仅仅为了获得买卖东西的权利,世界共同体的公民将不得不带上“野兽的标记”。谁也不知道这种标记具体是什么样,但《圣经》中说这是一种刻在前额或手部的标记。这种标记谁也不能作假。这种标记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予以辨别。那些带有这种标记的人永远都不会后悔。他们将彻底走向迷惘。那些不带这种标记的人不得不到处躲藏,对世界共同体来说,他们的生命一文不值。
第75页 现在,卡帕斯亚似乎只对雷福德感兴趣。也许他认为,把雷福德留在身边,可以获得某种了解敌对势力的途径。如果卡帕斯亚发现巴克对他不忠,而雷福德对此又非常清楚,会发生什么?更为糟糕的是,雷福德对暗中监视卡帕斯亚带来的好处,超过了他助纣为虐所犯的罪过这一观点还能坚持多久? 雷福德看了看表,快速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其他内容。哈蒂和她的司机一会儿就到了。雷福德觉得自己好像经受了一种来自感觉方面的重压。战争爆发以来,他目睹的一幕幕灾难可能会让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正常人患病,住进医院。现在看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雷福德都必须保持镇定。最可憎与最恐怖的暴行现在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爆发,雷福德已经失去一位最好的朋友,而且他还听说,尼古拉·卡帕斯亚发话要摧毁世界各大城市,然后在国际电视节目中向世人宣称他有多么的悲伤与失望。雷福德摇了摇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驾驶新飞机,带着卡帕斯亚去过三个地方,和一位老朋友共进晚餐,上床休息,接电话,起床,看报纸,现在正准备高高兴兴地飞回去,与家人团聚。现在这个世界变得太疯狂!在一个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世界中,哪里还有正常的社会秩序?报纸上登载了几篇发自以色列的报导,说那位因为宣布耶稣即弥赛亚而在以色列文化界、宗教界乃至全国——就不必说世界其他国家了——引发了一场大地震的拉比突然发疯了。雷福德当然知道事实真相,期望早日与那位勇敢的圣徒会面。雷福德知道巴克已经暗中採取某种方式,把这个人从以色列救了出去,但不清楚採取的是什么办法。他很想了解具体情况。难道这就是他们几个人期盼的一切?家人殉难?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就是这样。他努力把这种想法从脑际驱走。他一方面是一位生活悠闲的飞行员,另一方面又在国际政治斗争中扮演着一个作用类似弹球的角色。他在思想上难以接受这种双重身份的存在。 电话铃响了。接他的汽车来了。 教堂的情况让巴克吃了一惊。布鲁斯的隐蔽工作做得非常严密,巴克差一点没找到那个秘密庇护所。巴克只身一人走进这个地下幽穴似的地方,沿台阶向下走去。他穿过团契堂,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走过洗手间与锅炉房,来到不见一线亮光的走廊尽头。即使在中午,那里也是漆黑一片。入口在哪里?他在两侧的墙壁上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有。他又回到锅炉房,打开电源开关。一束亮光照在锅炉上方。藉助灯光,他这才在水泥墙上找到了那个手掌大小的缺口。他调整了一下身体,最近受过伤的右脚跟发出阵阵剧痛。他用尽全力一推,墙壁慢慢滑开了。他迈步走进去,接着把石门关上。在灯光的映照下,他发现在第六级台阶上写着这样一句警示:“高压危险!闲人请勿入内。”巴克微微一笑。如果不了解情况,他会被吓走的。他走下台阶,向左一拐。再向下走四级台阶就是一扇又大又沉的铁门。楼梯口的那句告示又在这扇门上出现了。在他结婚那天,布鲁斯曾告诉过他怎样把那扇看似关闭的门打开。巴克抓住门上的那个球形旋钮,先向右转然后向左。他抓住门把手,向里面推了大约四分之一英寸,然后又向外拽了半英寸。门好像自己开了,但无论他向右推,还是向左推,还是打不开。按照布鲁斯对他说的一种秘密方式,他一边向里推门,一边轻轻向右一转接着又向左一转,门一下打开了。巴克面前放着一个一人高、看上去像是断路箱的东西。巴克知道像新希望村这种规模的教堂根本用不着这么多断路器。这些断路器看上去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根本不通电。断路箱的底盘是另一扇门。他没费多大劲就把这扇通向那个秘密庇护所的门打开了。巴克上次见到布鲁斯是在几个月前。然而就在这短短几个月内,布鲁斯做了大量的工作。巴克不知道布鲁斯完成这些工作后是否有时间来这里。其他人,甚至洛雷塔,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所以有布鲁斯在身边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庇护所有通风孔,装有空调,照明设施完备,墙壁镶着木板,还吊了顶,铺了地板,而且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布鲁斯把这个长宽都是二十四英尺的庇护所隔成三个房间。有一间既可以盆浴又可以淋浴的浴室,一间放有四张双层床的卧室,两头是一间面积较大的厨房与一个客厅与书房两用房间。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在这里并没有一种幽闭的感觉。不过,他知道如果两个以上的人呆在这里,而且知道自己置身于深深的地下,很快就会产生一种密不透气的感觉。 可以说布鲁斯在修建这个庇护所不惜血本。一切都是新的。房间中有一台冰柜、一台冰箱、一台微波炉、一个电烤箱。看上去房间中的每一寸空间都被用来储藏东西了。那么,巴克想,布鲁斯在通讯联络方面做了哪些安排呢?巴克趴在地毯上向一个可以睡觉的沙发后面看去。那里有一排电话插孔。他发现电话线是从墙上接下来的,于是想弄清这些线是不是和门廊的什么地方相连。他把灯关掉,合上那扇外观像断路箱的门,接着又关上那扇金属大门,快步沿楼梯向上走,最后合上那扇建在砖墙中的秘门。站在门廊中那个黑暗的角落中,他打开手电筒,看到了一段导管从地板伸向天花板。他又回到团契堂,向窗外望去。藉助停车场上的灯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导管从房顶上伸出去,蜿蜒向教堂的尖塔爬去。
第76页 布鲁斯曾对巴克说,那个经过修缮的尖塔是旧教堂的一处遗蹟。旧教堂是三十年前被拆毁的。那尖塔以前是一座钟楼,从那里发出的钟声召唤人们到教堂礼拜。钟还在,但是从一扇活板门中穿过、垂到门厅中可供引座员拉动的钟绳已经断了。现在,尖塔已经变成一种纯粹的摆设。巴克从工具间扛了一把梯子,来到门厅中,把那扇活板门推开。他爬上房顶,发现那里有一把铁梯子通向钟楼。他爬到那几个上面挂满蜘蛛网、沾满灰尘与菸灰的古老的大钟近前。就在还差一步就来到钟楼露天处时,他的头发碰到了一个蜘蛛网。他觉得一只蜘蛛钻到他的头发里。他赶紧用手把蜘蛛打掉,同时还得用另一只手拿好手电筒,结果差一点失去平衡,从梯子上摔下来。就在昨天还有人在沙漠中追赶他,撞击他,向他开枪,为追求自由他几乎葬身火海。他打了个喷嚏。他宁愿重新经历那样一场磨难,也不愿意让一只蜘蛛在他的头发中肆意爬。 巴克从钟楼上的一个开口向下望去,寻找那条导管。只见那导管从下面一直伸到尖塔顶端。他爬到梯子顶端,迈步从开口处向外走去。下面的灯光照不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那段古旧的木头上看上去一点也不结实。他那只受伤的脚又开始疼痛起来。如果自己在深更半夜,从自己经常来礼拜的教堂尖塔上失足掉下去摔死,是不是非常轰动?他想。巴克一边密切注视着四周的情况,确准下面没有汽车,一边用手电筒照亮了导管伸向的尖塔。那里好像有一个盘状微型卫星信号收发器,直径大约二点五英尺。巴克无法看清接受器上面的标籤,于是踮起脚尖,把标籤撕下来。他把标籤揣在口袋中,返回尖塔,走下楼梯,穿过活门板,来到那个梯子旁边。这时,他才把标籤拿出来,上面写着:“多尼·莫尔技术公司:你的计算机医生。” 巴克把梯子拿走,接着把灯关掉。他从布鲁斯办公室的书架上拿下一本索引词典,查找“housetop”一词的意思。布鲁斯安装那个微型卫星信号收发器一事,让他想起以前听过或读过的一首关于在房顶上大声发布消息的诗。《马太福音》第十章第二十七至二十八节中说:“我在暗中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在明处说出来。你们耳中所听的,要在房上宣扬出来。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惟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正要怕他。” 从字面上理解《圣经》经文的含义,这正是布鲁斯的本性。巴克返回洛雷塔的家中。他打算六点钟之前在那里阅读布鲁斯留下的那些材料,然后一直休息到中午。起床后,阿曼达正好从密尔沃基的米切尔机场把雷福德接回家。巴克总是遇到让他惊奇的事情。他开车穿过几个街区,觉得在过去二十四小时中开过的两辆汽车差别太大了。现在开的是一辆价值六位数的“路华”车,车上的设备非常齐全,可以说除了厨房中的洗涤池外,其他东西应有尽有。此前他开的却是一辆突突冒黑烟的破车。那是他从一个不久之后就殉难的人那里买来的。 不过,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布鲁斯在离开人世之前做了如此细緻的安排,如此充分的准备。凭藉一项很不起眼的技术,“灾难之光”与其最新成员齐翁·本·朱达很快就能从一个秘密地点宣扬福音,并通过卫星与网际网路发向全世界,让任何对这类节目感兴趣的人收听,当然许多对此不感兴趣的人也能收到。 巴克从教堂返回洛雷塔家,坐在餐桌旁开始阅读布鲁斯的那些材料时,已经是芝加哥时间凌晨二点三十分。那些材料读起来好像是一本小说。他沉浸于布鲁斯的《圣经》研究与评论中,找到了可供星期天使用的布道文笔记。巴克不能在公众场合讲话,以免暴露身份,让人抓住把柄。不过,他可以帮助雷福德准备一下讲话内容。 尽管有多年的飞行经验,雷福德一直没有找到对付时差的好方法,由东向西飞行时,时差影响尤甚。身体告诉他,现在傍晚已过。经过一白天的飞行,他很想上床休息一下。但是当那架dc-10飞机滑向密尔沃基机场大门时,时间却是中部标准时间正午。在过道对面,漂亮时髦的哈蒂·德拉姆还在睡梦中,长长的金发扎成一个鬏。由于此前她不停地擦拭泪水,结果把睫毛膏弄得一团糟 哈蒂几乎是断断续续地哭了一路。他们在一起吃了两顿饭,看了一场电影,并吃了一次快餐,她才把心事吐露给雷福德。她不想和尼古拉·卡帕斯亚在一起。她不再爱那个人了。她不了解他。尽管她不愿意说他就是敌基督,但他无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在家中都没有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雷福德表现得非常小心,不想直接说出自己对卡帕斯亚的看法。显然,雷福德绝不是那个人的追随者,更谈不上忠实与否了。但是,向她直说自己同意大多数基督教信徒关于卡帕斯亚就是敌基督的观点并不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当然,雷福德对此毫不怀疑。他以前听说过破镜重圆的故事,因此他绝不想对哈蒂直言,以免留下后患。不过,他很快就不用担心别人在尼古拉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他们毕竟是死敌。最让雷福德感到棘手的是,哈蒂一直对自己怀孕一事忐忑不安。他希望她会说自己怀了孩子。但是对她来说,这次怀孕违背了她的意愿。起先,她可能不会这样想,但是在目前这种心境中,她是不会乐意把尼古拉的孩子生下来的。她认为自己怀的根本不是什么孩子。
第77页 雷福德想为自己的观点辩护,但又不敢表现得过于直白。这可给他出了道难题。他刚才问她,“哈蒂,你认为自己有几种选择?” “我想只有三种,雷福德。所有女人怀孕后都要考虑这三种选择。” 并非所有女人,雷福德想。 哈蒂接着说道:“我可以保住它,但是我又不想这样做。我想把它生下来,送给别人抚养,但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整个孕期及生产过程所带来的痛苦与折磨。当然我也可以让孕期终止。” “你指的是什么?” “你说我指的是什么?”哈蒂反问道,“终止孕期就是终止孕期。” “你是指堕胎?” 哈蒂两眼盯着他,好像他是一个白痴。“对!你认为我指的是什么?” “嗯,听你刚才的话,这项选择做来最容易。” “作出这种选择最容易不过了,雷福德。你想想呀。显然,最糟糕的打算是让整个孕期顺利结束,经历种种不适,最后还要经历生育的痛苦。即使我拥有人们常说的那些母性的本能,又有什么了不起?除了要忍受九个月的煎熬之外,我还要为了给别人生孩子而遭这么多的罪。生下来后,我还得把它放弃,这样事情会变得更糟。” “你应该称之为孩子。”雷福德说。 “什么?” “你刚才一直说自己怀孕了。一旦把它生下来,不就变成一个孩子了吗?” “嗯,不过那是别人的孩子。我希望不是我的。” 这时侍者端上一份菜,雷福德趁机打住这个话题。他默默祈祷自己能向她吐露一些真情。他这个人不会遮遮掩掩。耍小聪明。她也不是一个愚钝的女人。也许最好的对策是保持沉默。 在航程的下半段,哈蒂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你为什么要让我因为打算堕胎而感到愧疚呢?” “哈蒂,”他说,“我无法让你感到内疚。你必须自己做决定。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是不是?” “嗯,我很在乎你的想法。我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会轻易做出堕胎这种决定,尽管这是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对谁来说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对我来说。有时你必须为自己着想。当初我辞掉工作,跑到纽约与尼古拉在一起时,我想我终于为自己做了点什么。现在想起那件事,我就痛心不已。所以我必须为自己做点别的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雷福德点点头。这一切他心知肚明。他必须提醒自己,她还不是信徒。除自己以外,她不会为任何人着想。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哈蒂,你先静下心来,听我说。假设你的身孕或者你怀着的那个‘他’已经变成一个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也许你不喜欢孩子的父亲,也许你痛恨见到孩子父亲这个人。但孩子长在你的身体内。你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否则你现在不会变得如此慌乱。我的问题是,谁会为孩子的利益着想呢?我们不妨认为你已经犯了一个错误。我们不妨认为你和尼古拉·卡帕斯亚未婚同居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我们不妨认为这次身孕或这个孩子是一种不正常的结合产生的结果。再进一步说,我们不妨认为那些认为尼古拉·卡帕斯亚是敌基督的观点是对的。我甚至还会接受这样的观点:也许你在为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后悔,也不想做一位好母亲。与强姦或乱伦案件受害者不同的是,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推卸对孩子应负的责任。” “即使在上述这种情况下,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是夺取那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对不对?正因为某个方面出了问题,的确出了问题,人们才会为自己的选择权辩护。当然他们选择的不只是身孕的终结,也不仅是一次堕胎,而是要夺去一个人的生命。什么人的生命呢?是犯错的一方吗?是强姦犯或乱伦者吗?是两个未婚同居者中的一方吗?不,作为解决办法,总是要杀死所有当事人中最无辜的一方。”雷福德走得有点太远了,他本人很清楚这一点。他抬头看了一眼哈蒂:她用手捂住耳朵,泪流满面。他伸手去碰她的胳膊,但她挣脱开来。他又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抓住她的胳膊肘。“哈蒂,不要躲避我。不要认为我刚才那些话是故意伤害你的。我无非是想为一个无法维护自己权利的人辩护。如果你不想维护自己的孩子,也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听完这些话,她从他身边挣脱开了,双手掩面,抽泣起来。雷福德开始对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不满。难道他还没有接受以前的教训?他怎么能坐在那里说了些那样的话?他对这些话的内容深信不疑,而且相信上帝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可以理解。但他也明白,她可能仅仅因为他是男人而立即予以否定。怎样才能让她理解这一点呢?没有人告诉她对自己的身体应该做什么或不应该做什么。此前,他一直想对她说他能理解那一点。不过,如果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是女孩该怎么办?谁又会维护那个女孩身体的权益?哈蒂有好几个小时没有和他讲话。他知道他这是罪有应得。但是,他想,目前这种外交式的沉默还要延续多久?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的。一有机会,他只能向她乞求。“哈蒂。”他说。她没有理他。“哈蒂,请让我再对你说一件事。”她慢慢转过身,但没有正视他。他有一种印象,那就是她至少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第78页 “请你原谅我刚才说的那些伤害你或侮辱你的话。我希望你现在能明白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更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你在芝加哥有几个爱你、一心为你着想的好朋友,我就是其中一个。我真心希望你在回家的途中能抽空到普罗斯佩克特山看看我们。即使我不在那儿,即使我必须在你之前返回新巴比伦,也请你顺便去看看切丽与巴克。和阿曼达聊聊。你同意这样做吗?” 现在她看着他,紧咬双唇,歉意地摇了摇头。“可能不行。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也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想那样做,可能不行。” 刚才雷福德就有这种预感。他对自己非常生气。他的动机很纯,而且他相信自己的逻辑也没问题。不过,在做哈蒂的思想工作过程中,他可能过于相信自己的个性与风格了,没有发挥上帝的作用。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为她祈祷。飞机在候机楼门口停稳后,雷福德帮哈蒂从上面的行李架上取下行李。她说了声谢谢。他没有信心再说些什么。他道歉的话说得已经够多的了。哈蒂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说道,“雷福德,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有时会惹得我很不高兴。我应该高兴的是,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多谢。”雷福德边说边装出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我是当真的。”她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想我们两个在年龄及其他方面距离太远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雷福德说。她总结问题就是这样。很好。当然问题根本不在这里。他可能没有以最佳的方式把事情处理好,但他也知道现在再想努力改正不会有任何成效。他们走出候机楼大门后,他看到阿曼达正在微笑着迎接他们。他向她跑过去,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她给了他一个热吻,但接着又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我不是故意冷落你,哈蒂,不过说实在的,我更想见到雷福德。” “我知道。”哈蒂干巴巴地说着,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 “我们能否把你送到某个地方?”阿曼达问。 哈蒂一笑。“嗯,我的行李要託运到丹佛。你们能把我送到那里吗?” “噢,我差一点忘了!”阿曼达说,“我们能否把你送到候机处?” “不用了,我没事。这个机场我很熟悉。我以前在这里转过机。现在我得放松一下。” 雷福德与阿曼达向哈蒂告别时,她表现得还比较热情,但是当他们走开时,她看到雷福德在看她。她咂了咂嘴,摇摇头。雷福德感到非常痛苦。 雷福德与阿曼达乘扶梯向行李领取处走去。起先他们手牵手,接着改为相互挎着胳膊,最后又变成了把胳膊搭在对方腰部。阿曼达迟疑了一下,把站在自动扶梯上的雷福德拉下来。电视屏幕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她。“雷福德,”她说,“你瞧。” 他们开始站在那里收看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新闻网有关战争在世界各地造成损失的综合报导。卡帕斯亚又在插播节目。播音员说,“世界卫生专家预测,全球人口死亡率将超过百分之二十。世界共同体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已经宣布建立一个国际卫生组织,统一领导各地的救助活动。他和来自全球各地的十位大使在新巴比伦召开了几次高层秘密会议,草拟了一份关于严格管理世界共同体卫生与福利工作的建议。现在我们已经得到挪威着名心血管外科专家塞缪尔·克莱恩先生的支持。” 雷福德低声说,“这个傢伙是卡帕斯亚的幕后支持者。我见过他。卡帕斯亚指东,他绝不敢向西。” 那位外科专家说,“国际红十字协会与世界卫生组织以前是两个很不错的机构,但无法处理目前这种毁坏、疾病与死亡事件。卡帕斯亚元首提出了一项具有远见卓识的计划。这不仅是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飢饿与瘟疫困扰中得以生存的惟一希望,而且依我看,它也为我们勾勒了一幅有史以来最激进的国际卫生工作蓝图。如果像有人预言的那样,因水污染、空气污染、食品短缺等因素导致人口死亡率上升到百分之二十五,那么这些刚刚出台的终生福利措施,将把这个星球从死亡的边缘带入一个在保证居民身体健康方面可以称得上是天堂的乌托邦社会。” 雷福德一边摇头,一边与阿曼达转身上了扶梯。“换句话说,卡帕斯亚要把那些在他发动的这场战争中因飢饿和瘟疫而死的人以及被他炸成碎片的人的尸体清理走,我们这些幸存者将过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健康、富有的生活。”阿曼达看了他一眼。“听你的口气还真像是他的一位忠实部下。”她说。他抱住她亲吻了一下。扶梯到达底部时,他们被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巴克像兄弟一样拥抱了他的新任岳父兼老朋友。他觉得把齐翁·本·朱达介绍给雷福德是他莫大的荣幸。“灾难之光”的成员就这样团聚了。他们相互介绍了各自的近况,接着开始为一直都不很明朗的明天筹划。 第十五章 雷福德的布道 周六晚上,雷福德强迫自己直到通常睡觉的时间才上床。他、巴克和齐翁三个人一遍遍反覆研究布鲁斯的那些材料。雷福德不止一次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一工作。”他说。
第79页 齐翁轻轻地说:“你能胜任。” “如果我回不来,你们会怎么办?” 巴克说:“我不清楚。但我不会冒险在公众面前讲话。当然齐翁也不会。” 雷福德问他们怎样安排齐翁。“他不能在这儿呆很久,是不是?”他问。 “是的,”巴克说,“那位世界共同体的元首人物很快就会知道我参与了齐翁的逃亡事件。实际上,即使卡帕斯亚已经知道此事,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们决定让齐翁扮作洛雷塔的老朋友,和她一起出席新希望村的周日礼拜。他们两人的年龄差异太大,要不是他那张中东人的典型脸庞,他或许可以扮作她儿子或侄子。 “除了让他这样露面以外,我们不能再冒更大的风险。”雷福德说,“如果庇护所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必须在明天傍晚之前把他悄悄转移到那里。” 那天傍晚,睡眼惺松的雷福德召开了一次“灾难之光”会议,并让齐翁·本·朱达在隔壁的房间中等候。 雷福德、阿曼达、巴克和切丽围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布鲁斯的材料高高地堆在他们面前。 “作为这个由自由战士组成的小团体的资深成员,”雷福德说,“我想自己有责任在我们失去那位敬爱的领导之后召开第一次会议。” 阿曼达有些羞怯地举起手。“对不起,如果你刚才指的是年龄的话,我相信我才是这个组织的资深成员。” 雷福德笑了。阿曼达一向言行谨慎,很少像今天这样冒失。不过,雷福德还是非常欣赏她这种并不很强烈的要求。“我知道你的年龄最大”,他说,“但我入教的时间比你长,也许一周,或更长。” “这还算公平。”她说。 “今晚只有一项议程,就是对一位新成员的加入进行表决。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上帝已经为我们派来一位新的领袖和导师,他就是本·朱达先生。” 切丽大声说:“我们已经问了他很多问题,对不对?我们能确信他将留在这个国家,留在这个城市吗?” “他能到哪儿去呢?”巴克说。“我的意思是,问问他比我们在这儿胡思乱想强。我猜,他的选择并不多。”巴克向大家介绍了新电话和即将到货的电脑,还就布鲁斯为庇护所安装电话和电脑广播系统以及多尼·莫尔设计反窃听、反追踪系统做了说明。 雷福德觉得每个人好像大受鼓舞。他敲定了第二天早上纪念活动的准备事项,还说他打算毫不客气地扮演一回福音传教士的角色。他们开始祈祷信心与和平,祈祷他们同意齐翁加入“灾难之光”的决定能得到上帝的恩准,然后雷福德邀请齐翁来参加会议。 “齐翁,我的兄弟,我们想请你加入我们这个由信徒组成的小团体。我们知道你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且可能已经在痛苦中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想让你马上做出决定。你应该能想到,我们不仅希望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而且希望你成为我们的领袖,实际就是成为我们的本堂牧师。我们知道我们将要和你一起住在秘密庇护所。同时,我们还要尽可能地保持正常的生活,并尽力活下去,向世人传播有关基273 督的好消息,直到他荣耀地公开再来。” 齐翁从桌子的另一端站起身,双手扶在桌面上。巴克最近一直觉得齐翁看上去比他四十六岁的实际年龄年要小,但现在却发现他疲惫不堪,脸颊上写满了悲伤。他说话时双唇颤抖,声音迟缓。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都是基督的信徒。”他带着浓重的以色列口音说道,“我很受感动,也备感荣幸。我得感谢上帝,是他让年轻的卡梅伦找到我并救了我一条命。我们必须为我们的兄弟祈祷,他们是麦可和他的三个朋友。我相信他们是上帝从以色列部落中选出、分派到世界各地的十四万四千名见证人中的一员。我们必须为安尼斯兄弟祈祷。卡梅伦已经向你们讲过他的事情,他是上帝派来解救我们的。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如果他包庇我的事情泄漏了,他也许早已成为一名殉难者。” “虽然我个人遭受了巨大损失,但我清楚万能的上帝用他的双手指引着我前进。我那可爱的祖国就好像是他手中的一个沙漏,他把它倒过来,将我从沙漏中摇出。于是,我穿过沙漠,升入空中。我下落的地方也正是他所希望的。除此之外,我还能去哪儿呢?” “我不必再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我已经为此祈祷过。我现在就在上帝希望我在的地方。他要我在这里呆多久,我就呆多久。我不想过隐居生活,但我也不是个鲁莽的人。我非常愿意接受你们为我提供的庇护所和食品。我也期待着巴克先生许诺要装在新电脑中的各种《圣经》软体。如果你们和你们年轻的技术顾问——莫尔先生能想出加强神职人员力量的办法,我将非常感谢。我周游世界、四处演讲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期待着明天早上能与各位坐在这里的教堂中,共同听到更多有关你们伟大的导师、我的前辈布鲁斯·巴恩斯的情况。” “我不会也不想取代他在你们心中的位置,谁能取代一个人的精神之父呢?但既然上帝赋予我一副能听懂多种语言的头脑,赋予我一颗永远追寻他的心,向我传授我最近才发现但已接受了的真理,我将在余生中与你们及其他人共同聆听来自耶稣基督福音、救世主弥赛亚的好消息。”齐翁好像瘫倒在椅子里,雷福德和其他“灾难之光”的成员同时转身,跪倒在他的面前。
第80页 巴克这时觉得上帝就在他身边,他在以色列及埃及逃亡时也曾有同感。他认识到他的上帝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随后,雷福德一个人留在餐厅中,对要在周日纪念活动上发表的讲演词进行最后的润色。 巴克和切丽上床后开始祈祷维尔娜·奇周日能赴约。 “她很关键,”巴克说,“切丽,如果她受到惊吓对别人透露了我的事情,我们的生活可就大不一样了。” “巴克,差不多两年了,我们两人的生活没有一天是相同的。” 巴克把她搂过来,让她偎依在自己胸前。他感觉到她正在慢慢放松,并听到她深沉而均匀地呼吸。几分钟后,她就睡着了。可是巴克却盯着天花板足足呆了一个小时,然后才进入梦乡。 八点钟,巴克醒来时发现床上空空的。他闻到了早饭的馨香。洛雷塔可能已经到教堂去了。他知道切丽和阿曼达经常一起做饭,但让他惊讶的是,齐翁也正在厨房里忙碌。“我们要在早饭中加些中东调料,怎么样?”他问。“听起来不错,兄弟。”巴克说,“洛雷塔大约九点钟回来接你。阿曼达、切丽和我吃完早饭后再过去。”巴克知道那天早上人会很多,但他没想到不仅找不到泊车的位子,而且这一带接连几个街区的道路两旁都停满了车。如果洛雷塔没有泊定车位,她可能只好把车留在家里,和齐翁一道步行去教堂了。她后来告诉巴克,当她带着齐翁开车返回停车场时,不得不招手让别人把车开走。让巴克和齐翁一起出现在教堂没有任何意义。巴克与切丽和阿曼达坐在一起,洛雷塔则坐在齐翁后面。洛雷塔、巴克、切丽、阿曼达都在等着维尔娜的到来。 即使维尔娜这时出现在雷福德面前,他也认不出来。因为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考虑自己的事以及那天早上要承担的责任。在纪念仪式开始前十五分钟,他示意丧仪主持人把灵柩移到圣殿,打开盖子。 雷福德正呆在布鲁斯的办公室中,丧仪主持人突然急急忙忙走过来。“先生,你还想让我把灵柩抬到教堂里去吗?那里都人满为患了。” 雷福德并不怀疑主持人所说的情况,但还是想跟着他亲自去看一看。他通过布教坛的门向外瞥了一眼。也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开棺柩不太合适。应该把布鲁斯的灵柩提前陈列在那里。 “先把棺柩推出去,但不要打开。”雷福德说。“我们以后再安排瞻仰时间。” 雷福德和主持人返回办公室的途中正好迎面碰上抬来的棺木。此时,参加葬礼的人们都挤在一条通向布道坛的走廊上。雷福德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能帮我把棺柩打开一下吗?” “当然可以,先生。您能把身子转过去吗?”雷福德转过身,他听到打开棺柩盖和翻动衣料的声音“好了,先生。”主持人说。 与雷福德在被炸毁的医院外面见到的那个躺在裹尸布下面的布鲁斯相比,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更缺乏生气,更像一个躯壳。这是由于光线太暗、时间流逝所致,还是由于他心情过于悲伤,身体过于疲倦所致,雷福德无从知晓。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好友留在尘世间的躯壳。布鲁斯已经走了。躺在这儿的只是他曾经的影像。雷福德谢过主持人,回到办公室。 他很高兴看了布鲁斯最后一眼。与很多瞻仰亲友遗体的人不同的是,他不需要诀别。他只是担心,如果在集体瞻仰时看到布鲁斯的遗体如此缺乏生气,他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现在不会了。他仍很紧张,但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自信他要向这些人讲述布鲁斯,讲述上帝。 当巴克走进教堂,看到拥挤的人群时,他觉得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来了这么多人,他并不感到惊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来得如此之早。另外,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周日早晨的礼拜活动中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气。这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寂静,如果换一种场合,可能有人会说这是人们在向布鲁斯致哀。人们在流泪,但没有人抽泣,至少现在还没有。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 大部分人低着头,有人在看简短的活动安排,其中包括布鲁斯留下的统计资料。在最后一页印着一句很简单的话:“我知,我主在。”巴克很佩服写这句话的人,也许是洛雷塔写的。 巴克觉得切丽在发抖,知道她快激动得哭出声了。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手碰到了旁边的阿曼达。阿曼达转过身。巴克看到她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他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所有的人都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浸在痛苦之中。按照飞行员的一贯作风(巴克是这样认为的),十点整,雷福德和另外一位长者从布道坛旁的小门中走了进来。雷福德在一旁就座,另一位走上讲坛,示意大家起立。他指挥会众唱了两首赞美诗,声音低沉而缓慢,巴克几乎听不清他们唱的是什么歌词。歌声结束后,那位长者说道:“我们今天的准备仪式就这些。今天不举行任何捐献活动,也不发布通告。从下周开始,所有仪式将按计划恢复正常。这次纪念仪式是为怀念我们已经去世的导师,亲爱的布鲁斯·巴恩斯先生举办的。” 他告诉大家布鲁斯的出生时间与出生地,以及去世的地点与时间。“他的妻子、女儿和两个儿子已先他而去,他们都是忠实的信徒。今天上午的讲演者是雷福德·斯蒂尔先生。他在大失踪事件发生之后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他是布鲁斯的朋友和知己。他将宣读一篇颂词和一封简短的告会众书。如果你们想瞻仰布鲁斯的遗容,可以在下午四点再来。”
第81页 雷福德觉得自己好像飘浮在另外一个空间。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而且很清楚他们今天上午要做什么。难道这是一种精神防御机制吗?上帝能为了让他在演讲时声音更清晰而允许他把个人的痛苦和感情放在一边吗?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如果他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他就无法发表讲演了。他向长者致谢,然后打开了笔记本。 “新希望村教堂的成员们,朋友们,”他开始说道,“以及布鲁斯·巴恩斯的亲属和生前好友,我以伟大的耶稣基督和主的名义对你们今天的到来表示感谢。” “我知道这样一个常识,那就是演讲者不应该为自己开脱责任。不过,首先请允许我打破这一惯例,因为我知道,虽然我和布鲁斯关系非常密切,但是举行今天的仪式不是为了我。实际上,如果布鲁斯在世,他会告诉你们,举行今天的仪式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耶稣。”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今天到这里来的身份不是长者或教徒,更不是布道者。能在这里演讲是我的荣幸。没有人会说我可以代替布鲁斯的位置。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爱他,因为我可以藉助很多方法——主要是因为他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珍贵笔记——替他讲话。” 巴克紧紧拥着切丽,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他很同情雷福德。要做到这点实属不易。雷福德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做到字正腔圆,这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如果换了他,肯定是结结巴巴,口齿不清了。 雷福德继续说:“我想告诉各位我第一次遇见布鲁斯时的情形。我想在座大多数人都是在类似的情况下遇见他的。那时我们陷入极度的困惑之中,而布鲁斯仅用几个小时就帮我们解决了问题。” 这个故事巴克已经听了很多遍,讲的是雷福德的妻子警告他“圣徒被提”就要来临。他和切丽幸存下来,而艾琳和雷米却被带走了。他对这一现象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到了艾琳常去的教堂,她是在这个教堂里听说“圣徒被提”这一预言的。当时布鲁斯·巴恩斯是那里惟一幸存的神职人员,而他也恰好知道事情真相。就这样,他很快就信仰了基督教,并成为一名福音传道者布鲁斯曾对雷福德和切丽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在一个午夜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雷福德已经准备好入教。切丽开始还有些怀疑,但她很快就转变了想法。布鲁斯向他们提供了一盘录像带。那是布鲁斯的上一任牧师为此留下的。雷福德对于那位牧师能够预知他未来的经历感到非常惊讶。布鲁斯引用《圣经》解释说,所有这一切早有预言。然后谨慎地讲述获得拯救的方法。如同他在主日学校和摩西十诫会中所做的那样,雷福德现在开始从容不迫地讲述那个简单的计划。 巴克过去总是被布鲁斯讲的那些“古老的故事”所感动。雷福德说:“这是千百年来最容易被误解的一个预言。如果你在大失踪事件到来前五分钟去问大街上的人们,教会是如何向他们讲述上帝与天堂的,他们中十有八九会告诉你教堂希望他们生活幸福,多行善事,为别人着想,待人友善,和平相处。听起来不错,但全都错了!这与真理相距太远了!”“《圣经》上说得很清楚,我们的正义与骯脏的抹布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人是正义的,也没有人是非正义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所有的人都有罪,都亏欠了上帝的荣耀。依照上帝的安排,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受到死亡的惩罚。” “今天这次纪念活动是为像布鲁斯·巴恩斯那样拥有一颗福音传道者心灵的人举办的。如果在聚会结束之前,我未能把他去世前近两年的时间中向我、以及他接触过的其他人所说的话全部转述给大家,那将是我的一大失误,也会让大家很失望。耶稣已经支付了罪的赎价,救赎的工作都已经完成。我们是否应该生活幸福?我们是否应该行善?我们是否应该为他人着想并与人和平相处?当然应该!但目的是让自己获得拯救!《圣经》上讲得很清楚:我们获得拯救依靠的是信仰耶稣基督,而非我们自己努力行善;也不是靠我们勤奋的工作,我们得救只是因我们信仰了天地间独一的真神耶稣基督他让我们以一种正义的方式生活,同样也充满感激地依靠上帝赐给我们的无价礼物生活。这份无价的礼物就是:耶稣基督被钉十字架为我们换来的救赎。” 雷福德疲惫地走回讲坛。他讲了还不到一半。“布鲁斯为今天的布道做了准备,如果我未能尽力与大家分享他思想中的精华部分,我就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那些精华部分非常重要。所有担任本组织领导职位的人都希望你们不要错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反覆阅读了这些材料,每次都受益匪浅。但是在我宣讲那些内容之前,我想拿出一段时间,让各位发言,怀念我们这位亲爱的兄弟。” 雷福德从话筒旁向后退了一步,等待别人的发言。过了几分钟,没有人动。雷福德开始想自己是否已经解除了每个人的思想负担。最后,洛雷塔站了起来。 “你们都认识我,”她说,“自教堂中其他人消失后,我就一直做布鲁斯的秘书。我希望自己能保持镇静,给大家讲一些关于布鲁斯的事。”
第82页 她讲了一个人们熟知的故事:她是如何在大失踪事件后成为大约一百名血亲中唯一幸存者的。“在那天之前,在座各位中只有十几个人是这个教堂的成员。”她说,“但现在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在为自己能最终认识真理心存感激的同时,还在为以前荒废的时光懊悔不已。”巴克、切丽和阿曼达都转过身,以便听得更清楚一些。巴克发现教堂里许多人都在用面巾纸和手帕擦泪。洛雷塔最后说:“布鲁斯兄弟非常聪明,但也犯过比较大的错误。不过,在他与主恢复正常关系后,就决心在他余生中一心一意地为主服务,而且成为我们这些人的导师。他写过许多赞美基督的诗歌,我无法一一说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他为人谦和,不摆架子,而且能宽以待人。他做事认真,而且富有同情心,他用爱将人们送入天国。他待人彬彬有礼,但并非毫无原则。在座各位有许多人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最主要的,也是他全部和唯一的目标是让更多的人信仰基督。我要祈祷的是,如果这里还有人持怀疑态度和固执己见,我想布鲁斯的死将会让他们翻然醒悟。他对人的热情将得到永生。”说到这里,洛雷塔突然停下,坐了下来。坐在她旁边的那个肤色黝黑的陌生男子轻轻把洛雷塔抱在怀中。圣殿中,只有洛雷塔和“灾难之光”的成员认识这个人。雷福德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陈述布鲁斯·巴恩斯对他们的人生所产生的影响。就这样,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当雷福德认为不会再有人站起来陈述后,他说道:“我不想这样武断地打断你们,如果还有人想说,请抓紧时间。然后想走的人就可以走了。我下面将对布鲁斯今天早上的布道进行总结,你们有权决定自己留下来继续听还是离开。” 这时,齐翁·本·朱达站了起来。“各位还不认识我。”他说,“我是世界共同体的代表。你们的导师在那儿奋斗了很长时间。他工作认真而且卓有成效。全球很多基督教领袖都认识他,听过他的布道,并且在他的影响下拉近了与基督的距离。我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他未竟的事业。正如《圣经》上所言:做好事应不知疲倦。” 这时雷福德宣布:“请大家站起来,伸伸腰,朋友们相互问候一下。”于是,人们纷纷站起来,伸伸腰,互相握手、拥抱,但几乎没有人说话。雷福德说:“我要原谅那些因为激动、疲劳、飢饿或别的原因需要离开的人。我们今天结束的时间要比往常晚。我还要对布鲁斯今天早上的预言作一个总结。另外,在这之前,我还要向你们道歉,因为我得向你们读一些东西。请原谅,我不是布鲁斯,也不是一位布道者。我们还可以再休息几分钟。如果有人想走,请不要客气。”雷福德回到讲坛后面,重新就座。台下的教友们也都回到自己的位子,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显然谁也不想离开。这时,人群中传来几声笑声。雷福德也微微一笑,耸耸肩,然后走上讲坛。 “我想,人的一生中有些东西要比个人舒适更为重要,是不是?”教堂里有几个人说了声“阿门”,表示贊同。雷福德打开《圣经》和布鲁斯的笔记。 巴克知道雷福德接下去要说什么,因为他几乎和雷福德一样反覆阅读了那些资料,而且还参加了缩编压缩工作。但他仍然很激动。人们将从布鲁斯有关过去与未来的观点中获得莫大的启发。 雷福德解释说:“根据我们的判断,这些笔记是他上周从印度尼西亚乘飞机回国的途中写的。这个文件的题目为‘布道’,还标有今天的日期。这只是一个粗略的提纲,带有许多评论,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个人色彩很浓的批註。既然他已经离去,有些东西我可以念给大家听,但有些我还是为他保密的好。” “比如,在他简述自己要把这一预言告知哪些人之后写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生病,今天也没有好转。虽然我打了针,还是有人提醒我注意不要感染病毒。我不能抱怨。我还可以继续旅行,没有问题,上帝会陪伴我。当然,他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但我还是担心会脱水。如果回去之前还好不了,我得去检查一下。’” “所以,”雷福德补充说,“他回来之后,我们看到疾病使他变得有些消沉,最后竟然晕倒在教堂中。正如在座各位大多数人所知道的那样,他被立即送往医院。我们认为他是死于疾病而非轰炸。” “布鲁斯在这儿概述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紧急的预言。他是这样写的:‘我深信十八个月的和平时期就要结束了。这段和平时期是从那位敌基督与以色列达成协议之后开始的。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如果我们可以把以色列与当时所谓的联合国签订条约这一事件视为患难时期的开端,我们正在逼近患难历程中下一个凶多吉少的可怕预言,我们必须为此做出准备。这预言就是《启示录》中所说的红马。《启示录》第六章第三至第四节指示说“有权柄给了那个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残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我认为,这里预言的是一场全球性战争。也许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这场战争实际上是由敌基督发动的。但他又会作为战争的结束者即伟大的和平者获得发迹,而实际上他是一个大骗子。’”
第83页 “‘在《启示录》中紧接着又出现两匹马——代表瘟疫和飢饿的黑马和象徵着死亡的灰马。它们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对此我们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全球战争必将导致飢饿、瘟疫和死亡。’” “你们读到这段话时是不是和我第一次读到时一样感到震惊呢?”雷福德问。教堂里的所有人都点头称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写这则预言的人是在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的这场全球性战争爆发之前或在爆发后第一颗炸弹刚刚发射不久就已经去世了。他不知道战争具体什么时候爆发,但他却想尽快在最近的一个礼拜日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我对各位不很了解,但我非常重视一个能将经书中的预言解释得如此精确的人所说的话。下面就是布鲁斯在笔记中所作的预言。”“‘现在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启示录》第六章第七至第八节中说骑在灰马上的,名字叫死亡。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死亡、野兽,杀害地球上四分之一的人。我承认,我不知道经书中所说的野兽指的是什么。也许是指在战争中跑出笼子的动物;也许是用来比喻敌基督和他们的对手在战争中使用的武器。不管怎样,世界上四分之一的人口将消失。’” “布鲁斯继续写道:‘我不久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三个关系亲密的同胞。并问他们,我们四个中是否会有人在某个适当的时刻离开人世。当然会。也许我会失去四分之一的信徒。我祈祷我的教堂能够幸免于难。但我在世界各地有无数信徒,他们不可能全部被赦免。全球四分之一的人将被消灭。他们当中肯定有很多人是殉难的圣徒。’” “‘藉助现代高科技,全球性战争在转瞬之间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启示录》中的最后三个骑马人将接踵而至。圣徒们在大失踪事件毫无痛苦、不流一滴血就突然消失,引发飞机失事、火灾和自杀,进而导致社会混乱。如果这已经让人们恐慌不已,那么,一场全球性战争把整个世界化为一片废墟,飢饿、瘟疫和死亡到处肆虐,人们陷入绝望之中,那时人们又当何想呢?’” 雷福德抬起头。“我和妻子昨天在机场收看了新闻节目。”他说,“我想各位也一定在各处看了这个发自世界各地的新闻节目。只有伟大的怀疑论者会指责我们是在事后写下这些话的。假设各位也持怀疑态度,假设各位认为我们是在吹牛。那么,《圣经》的作者是谁?是在什么时间写成的?忘掉布鲁斯巴恩斯和他在事情发生前一个星期写下的预言吧!想想这些在几千年前写成的预言吧。你们可以想像布鲁斯在准备今天的布道文时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他在笔记中的一则旁註中写道:‘我讨厌发布坏消息。我过去的问题是我连听都不愿意听到坏消息,我把它们拒之门外,从来不听。只要我用耳朵去听,就能听到坏消息。我必须在这段布道文中告诉大家更多的坏消息。虽然我为此感到很痛苦,但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这里,各位会注意到布鲁斯内心的矛盾。”雷福德说,“我传达的是他的思想,因此必须强调他当时的处境。提纲的下一部分暗示,一旦经书中所说的四个骑马人将灾难带给地球,他们代表的是《启示录》第六章第一至第十六节所指的发生在患难时期最初二十一个月中七印审判中的前四次。根据布鲁斯的计算,以以色列与联合国,即现在的世界共同体签定条约为参照点,二十一个月即将结束。所以,我们必须弄清《启示录》中第五、第六和第七印的含义。根据布鲁斯以前的教义,在历时七年的患难时期结束以及耶稣公开而荣耀地再来之前,我们还要经历两次由七个部分组成的审判。第一部分称为七号审判,第二部分称为七碗审判。我相信,无论将来谁成为你们的牧师兼导师,他都会带领你们小心谨慎地走过即将到来的艰难时刻。同时,让我借用布鲁斯的评註提醒大家在随后几周内会发生什么事情。” 雷福德非常疲惫。比这更糟的是,他必须再三思考下面要对大家讲些什么。都不是好消息。他感到很虚弱。他有些饿。他知道自己需要补充糖分。“我想休息五分钟。我知道很多人想去厕所我想喝点东西。我们一点钟再见。”他离开讲坛。阿曼达径直走向旁门,在走廊里碰到了他。“你想喝什么?”她问。 “除祈祷之外吗?” “我整个上午都在不停地为你祈祷。”她说,“这你是知道的。你想喝点什么?来点果汁?” “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糖尿病患者似的。” “我只知道如果我在早餐与午餐之间站了这么长时间我需要什么。” “果汁很不错。”他说。阿曼达快步走开后,巴克又在门廊中迎了过来。 “你认为对下面的内容他们有心理准备吗?”巴克问。“说实话,我想,几个月来,布鲁斯一直想把这些话告诉287 他们。没有比今天的新闻节目更能让人相信你的本堂牧师是正确的。” 巴克告诉雷福德他要继续为他祈祷。他回到座位后,再次发现没有人中途退场。另外,对雷福德能在讲坛上准时出现,他丝毫不感到惊讶。
第84页 “我不想再耽误大家很长时间,”雷福德说,“但我相信各位都同意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从布鲁斯的笔记中我们得知,《启示录》第六章第九至第十一节指出七印审判中的第五印与患难殉难者有关。经书中说:‘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上帝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大声喊着说,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到几时呢。于是有白衣赐给他们各人。又有话对他们说,还要安息片时,等着一同作僕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 “换句话说,”雷福德继续讲道,“在这场世界大战中已经和即将身亡的人数之和将达到地球全部人口的四分之一。这些人都被视为殉难者。我将布鲁斯也计入此列。虽然说不清他是为传播福音而死还是在传播福音的过程中死去的,但他显然已经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这项工作,而且以身殉职。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上帝的道并为作见证的布鲁斯的灵魂,有白衣赐给他,又有话对他说,还要安息片时,等到更多的殉难者,满足了数目。我今天必须问大家的是,你们做好这种准备了吗?你们愿意这样做吗?你们愿意为了福音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雷福德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突然有人喊到:“我愿意!”把他吓了一跳。 雷福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突然从圣殿的另一端又传来一声:“我愿意!” 又有三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雷福德强忍住泪水。这原本是一个修辞问句,并没希望人们做出回答。太令人感动了!太让人鼓舞了!他接着用凝重的声音说道:“谢谢各位兄弟姐妹。恐怕我们每个人都得表示愿意为这一事业献身。我得为大家的热情感谢上帝。布鲁斯的笔记指出,这些灾难会依次发生。如果经书中描述的四个骑士将导致在祭坛底下出现身穿白衣的患难殉难者,也许此时正在发生这种事件。如果是这样,我们需要了解第六印的内容。布鲁斯对该印审判的感受非常强烈,通过剪切与粘贴的方法,在电脑笔记中穿插了《启示录》不同版本的译文。下面我给大家读一段在他看来是寓意最明显、最容易理解的内容。” “‘我看见当他’——大家应该能记得,这里的‘他’指的是羔羊,在前一章中题为‘他将永生’的第十四首诗中描写过,当然他就是耶稣基督本人——‘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大地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目变红像血。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来熟的果子一样。天就挪移,好像书卷被捲起来。山岭海岛都被挪移离开本位。地上的君主、臣宰、将军、富户、壮士和一切为奴的、自主的,都藏在山洞和岩石穴里。向山和岩石说,倒在我们身上吧,把我们藏起来,躲避坐宝座者的面目,和羔羊的忿怒。因为他们忿怒的大日到了,谁能承受得住呢?’”雷福德抬起头,扫了一眼教堂中的人们。有些人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另外一些人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圣经》。“各位,我不是神学家,也不是学者。和诸位一样,我一生中在阅读《圣经》方面遇到很多困难,在大失踪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月里尤其如此。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大家,在你们读‘我又看见大地震动’这一段时有困难吗?布鲁斯精心描述了这一系列事件,他相信前七印将笼罩历时七年的患难期中的前二十一个月。患难期将从以色列和敌基督签订合约开始算起。如果你们中碰巧有人不相信敌基督已经出现,肯定也不会相信以色列将和这个人签订协约。如果那是真的,所有这些尚未来到。患难期并非始于大失踪事件,而是始于合约签订。” “布鲁斯教导我们,前四封印审判的代表是《启示录》中的四个骑士。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他们正在飞奔而至。而第五封印,患难的殉难者,在祭坛底下,有为上帝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已经开始了。” “布鲁斯在评论中暗示,殉难者的人数将不断增加。敌基督将与殉难的圣徒和十四万四千名来自世界各地以色列十二支派的目击者为敌。” “请站在现实的立场上听我讲。如果布鲁斯的预言没有错——他的话一向都不出错,前十二个月即将结束。我相信上帝,相信基督。我相信《圣经》是上帝的语录。我相信我们那位已经离去的兄弟正确地解释了真理之道。因此,我正在打算忍受这段布道文中所说的‘羔羊的忿怒’。地震即将发生,这不只是个象徵。这段文字指出,所有人,无论伟大还是渺小,都将以死亡来逃避坐宝座者的面目。”巴克疯狂地做着笔记。这些内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他还是被雷福德的激情以及地震即是羔羊的忿怒这一提法深深打动,他知道这种说法必须公之于众。 也许这将是他的临终绝作,敲响他的丧钟,但他仍将通过《世界共同体周刊》告诉人们:基督徒们正在向人们讲述即将到来的“羔羊的忿怒”。依此,人们可以预言将要发生的地震。许多年来,空想学者和有洞察力的人一直在做这件事。现代社会的居民在心理方面有这样一个特点:他们热衷于那些引人注意的词语。但是,有什么词语能比上帝的布道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呢?
第85页 巴克听到雷福德在做结语:“在第一个二十一个月结束时,神秘的第七印审判将迎来下个历时二十一个月的时期。在此期间,我们将接受小号的审判。我之所以说第七印审判是神秘的,是因为经书中没有明确说明它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圣经》中只是说,这种审判显然戏剧性很强,天上寂静约有二刻。然后拿着七只号的七位天使,就预备要吹。我们将研究这些审判,并在进入那个时期的同时予以讨论。但是,现在我相信,布鲁斯已经留给了我们足够多的东西去思考和祈祷。” “我们一直爱这个人,我们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我们刚才一直在颂扬他。我们知道他最终将和耶稣在一起,但还是禁不住心生悲伤与悼念之情。《圣经》上说,我们不能像异教徒那样去悼念逝去的亲友,因为他们没有希望,但这并不意味什么悼念活动都不应举行。请各位尽情拥抱哀伤吧!但不要因此而耽误了我们的工作。如果布鲁斯现在还活着,他最希望我们做的是,抓住时机,坚持不懈,把尽可能多的人带入天国。” 雷福德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祈祷已经做完,但他没有离开讲坛,而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人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涌向门口。大部分人仍坐在位子上,有些人则开始步履轻缓地走出教堂。 第十六章 讨价还价 巴克搀扶着切丽坐进“路华”车。他正准备到前面的司机座椅上就座,突然维尔娜·奇走上前来。 “维尔娜,我刚才没看到你!你能赶来,我很高兴。” “我要信守诺言,卡梅伦。我还认出了齐翁·本·朱达!” 巴克真想走过去,把她的嘴捂上。“你说什么?” “如果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发现了他,他的麻烦就大了。你难道不知道全世界都在通缉他吗?在他的同伙那儿还发现了你的护照和身份证。史蒂夫·普兰克正在想方设法将你捉拿归案。我再也不想假装自己对你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了。” “维尔娜,我想我们得找个地方谈谈。” “我不能永远为你保密,巴克。我不想和你一起走向深渊。今天的聚会非常成功。显然,人们都热爱那个叫布鲁斯巴恩斯的傢伙。不过,这些人都相信尼古拉·卡帕斯亚是敌基督吗?” “我不能代表他们。” “那你呢,巴克?你直接向那个人汇报。难道你想在他控制的杂志上写一篇那样的报导吗?” “我已经写了,维尔娜。” “噢,不过,以前在报导一部分人的信仰时,你总是採取中立立场。这是你的教堂!他们都是你的人!你靠出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们能不能另找个地方,谈谈这件事呢?”巴克说。“是应该找个地方谈谈了。不管怎样,我想採访齐翁·本·朱达。你不会责怪我想抢独家新闻吧?这对我的记者生涯来说太重要了。” 巴克强忍着,没有说出口。他认为,像她这样的记者根本不配撰写有关齐翁·本·朱达的新闻报导。 “我明天到你那儿去。”巴克说,“然后我们可以……” “明天,不。今天,巴克。我们下午在办公室见。” “今天下午不行。四点钟我还要回来瞻仰遗容。” “六点半怎么样?” “为什么非要今天呢?”巴克问。 “这倒不一定。不过,我也许会把今天的见闻告诉史蒂夫·普兰克、卡帕斯亚或其他人。” “维尔娜,那天晚上我是冒着很大的危险把你救出来的,还把你安排在洛雷塔家。” “确实如此。不过,你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难道你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一切对你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吗?” “有影响。我突然想,为什么在你面前我这样软弱。你们都是怪人,巴克。没有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我不会继续对你的事保持沉默。” 这听起来就像是敲诈。但巴克意识到,维尔娜参加了整个上午的纪念活动,一定受到了某种影响。巴克想知道她是怎样把《启示录》中的预言以及在最近大约二十个月中世界上所发生的事件归结为简单的巧合的。“好的,”他说,“六点半在办公室见” 雷福德和其他长者一致认为,在瞻仰时,不必再举行任何仪式。无需祷告,无需致辞,也无需赞颂,什么都没有必要。只要人们排队从棺木旁走过,向布鲁斯致以最后的敬意就行了。有人建议打开团契堂,在那里吃点东西。但是雷福德根据巴克的建议,坚决反对那样做。楼梯口拦一条条幅,防止人们走下楼梯。条幅上写着这样的告示:瞻仰活动下午四点开始,六点结束。 大约五点钟的时候,几百人排着队,井然有序地从灵柩旁边缓缓走过。瞻仰的队伍很长,不仅排到门外,而且穿过停车场一直延伸到马路上巴克开着坐满人的“路华”车驶进洛雷塔的车位。 “切丽,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患病的机会,把你当作诱饵。” “引诱谁呢?难道你认为卡帕斯亚会到这里来抓你和齐翁吗?”
第86页 巴克笑出了声。雷福德四点钟前就来到教堂。现在,巴克、切丽、阿曼达、齐翁和洛雷塔也走下“路华”车。阿曼达走在切丽的一边,洛雷塔走在另一边。巴克把门打开,她们两个扶着切丽上了台阶。巴克瞥了一眼在教堂外面排队的人群。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即使有人看到他们,也似乎只注意到了年轻的新娘和她脚踝上的石膏、绷带以及手杖。三个女人向办公室走去,打算在人群散去后,再去瞻仰布鲁斯的遗容。巴克和齐翁却悄悄走开了。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巴克走进办公室。 切丽问:“齐翁呢?” “就在附近。”巴克回答说。 雷福德站在棺木旁,与前来致哀的人一一握手。多尼·莫尔走过来说:“对不起,打扰你一下。你能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威廉斯先生吗?他向我定购了一些东西。我现在送来了。” 雷福德告诉他去办公室看看 当多尼和人们经过时,雷福德想,不知哈蒂·德拉姆要和她妈妈在丹佛呆多长时间卡帕斯亚计划与教皇马克西姆斯·彼得·马修斯会面。这位教皇最近更名为“世界统一宗教之神秘巴比伦最高教首”,将世界各地的宗教组织汇合在一起。卡帕斯亚希望雷福德驾驶“神鹰216号”去罗马接马修斯。然后于周二前返回新巴比伦。卡帕斯亚已经放出口风,把马修斯和世界统一宗教的总部设在新巴比伦。 由于与人握手次数太多,雷福德发现自己都变得麻木了。他尽量不去看布鲁斯的遗体,而是不停回想自己通过设计精巧的反向对讲窃听装置从卡帕斯亚那里还听了些什么东西。这个装置是已经去世的厄尔·哈利迪安装在“神鹰号”上的。雷福德觉得最有趣的是,卡帕斯亚坚决要求取代他的老朋友、金融老闆乔纳森·斯通纳格尔,成为几个集团与委员会的领袖。巴克此前已经告诉雷福德和“灾难之光”的其他成员:卡帕斯亚谋杀斯通纳格尔时,巴克就在现场。他还说,事后卡帕斯亚还给所有的人洗脑,让他们相信他们看到的是斯通纳格尔自杀的场景。随着卡帕斯亚逐步打入“国际关系委员会、“国际和平共处协会”以及最重要的秘密金融合作社的领导层,他策划那次谋杀活动的动机就变得昭然若揭了。雷福德又开始回忆起过去的好时光。那时,他的工作无非是准时到达奥黑尔机场,按照通常的路线飞行,然后回家。当然,那时,他还没有信教,也算不上一名好丈夫和好父亲。所以过去的好时光并不美好。 他不能抱怨生活中令人兴奋的事。他鄙视卡帕斯亚,在厌恶为他服务的同时,早已决心信仰上帝。如果上帝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他现在只希望,在他离开之前,哈蒂·德拉姆能经芝加哥来这里。他、阿曼达、切丽和巴克必须想尽办法让她离开尼古拉·卡帕斯亚。让他感到振奋的是,由于他们的不懈努力,她已经找到了离开尼古拉的理由。但是卡帕斯亚不会轻易放弃,因为她将带走他的孩子。另外,他也十分在意他的公众形象。 洛雷塔接电话时,巴克正忙着向多尼·莫尔请教如何使用新电脑的神奇功能。 “是的,维尔娜,”她说,“他现在很忙,但我会告诉他史蒂夫·普兰克给他打过电话。” 巴克对多尼说他要离开一会儿,然后对洛雷塔说:“如果她现在在办公室,问她我的支票在不在。” 巴克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在发薪的日子返回纽约和芝加哥的办公室了。因此,当他看到洛雷塔问完维尔娜支票的事后向他点了点头,感到非常高兴。有一件事他在布鲁斯列印出的材料中看到过,后来又从齐翁那里获得了证实,那就是他需买进一些金子。现金很快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他必须开始积蓄某种金融资源,因为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即使维尔娜成为信徒并同意不向卡帕斯亚出卖他,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再隐瞒很长时间。他与卡帕斯亚的那种特殊关系将结束。他的收入也将枯竭。届时,没有野兽标志,他既不能买也不能卖。这个让卡帕斯亚引以为傲的世界新秩序会把他活活饿死。 六点差一刻的时候,教堂里的人已经基本走光了。雷福德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说:“我们现在可以单独和布鲁斯呆几分钟了。” “灾难之光”的所有成员,加上洛雷塔,但没有齐翁,神情忧郁地坐在那里。“那就是多尼·莫尔给你拿来的东西吗?”雷福德指着几台手提电脑问道。 “是的,每人一台。我还问过洛雷塔想不想也要一台。”洛雷塔向他挥挥手,笑着说:“我不知道怎么用,我可能连外盖都打不开。” “齐翁在哪儿?”雷福德问。 “我们应该再让他和我们呆一会儿,而且——” “齐翁很安全。”巴克仔细打量着雷福德说。 “啊哈。” “什么意思?”洛雷塔问。“他在哪儿?” 雷福德坐在转椅上,把椅子滑到洛雷塔跟前。“夫人,为了你好,有些事我们不想告诉你。” “噢,”她说,“如果我不领你的情,你又怎么说呢?”
第87页 “我能理解,洛雷塔——” “我想你可能理解不了,斯蒂尔机长。我是一名知书达礼的南方女子。也正因为这种缘故,我这辈子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南方美人大都如此。”雷福德说。 “现在你们很照顾我,但我同样不领情。” 雷福德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说:“对不起,洛雷塔,我并不是故意冒犯你。” “噢,你们有事瞒着我,就是冒犯我。” 雷福德向前一俯身。“我是认真的,这样做的确是为了你好。事实情况是这样的,将来有一天,这一天很快将会到来,会有一些职位很高的官员逼迫你说出齐翁在哪儿。” “你认为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儿,就会说出来吗?” “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不仅不会说出来,而且不必为此受苦” 洛雷塔噘着嘴,摇摇头“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觉得为你们提供住所就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只是你们的房东,对不对?” “洛雷塔,对我们来说,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我们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所以,尽管我们知道那样做惹你不高兴——那是我们最不愿做的事——但我们还是不会因为你使用激将法而告诉你齐翁在什么地方你可以通过电话和他联繫,我们可以用计算机和他联繫。将来有一天,你会为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而感谢我们的” 阿曼达打断了他的话。“雷福德,你和巴克是说齐翁呆在我知道的那个地方了吗?” 雷福德点点头。 “现在有必要那样做吗?”切丽问。 “恐怕有必要。我希望自己能知道再过多长时间我们也要到那个地方去。” 洛雷塔显然很生气,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时而站着不动,时而走来走去。“斯蒂尔机长先生,有件事你得向我讲清楚。请你告诉我,你不是因为怕我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才瞒着我的。” 雷福德站起来说:“洛雷塔,请到这儿来。”她停下脚步,盯着他。 “过来,”他说,“到这儿来,让我拥抱你一下。依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儿子,所以不要认为我是在屈尊迁就你。”洛雷塔好像是在故意装出严肃的样子,但她还是慢慢向雷福德走去。他拥抱了她。“夫人,我认识你很久了,知道你不会泄密。事实是,想从你这儿得知齐翁在哪里的人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测谎仪或者採用能使人说实话的麻醉剂如果他们强迫你违背自己的意愿把齐翁供出来,那将对基督的事业造成损失。” 她也抱了抱他。“那么,好吧,”她说,“但我仍然觉得我比你们想像的更坚强。如果我认为你们这么做并不是真的为我好,如果你们骗我,我会把你们赶出家门。”除洛雷塔外,其他人听了这话都笑了。 这时有人敲门。“对不起,先生,”丧仪主持人进来对雷福德说,“人们都走了。” 他们五个人走进教堂,依次走到布鲁斯的棺木旁。巴克站在队尾。最初,他有一种负疚感。奇怪的是,他现在有一种木然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已经在纪念祈祷时耗光了。他知道布鲁斯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知道他的朋友已经真的走了。 他一边和那几位在这个世界上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站在那里默哀,一边抽时间思考上帝在过去几个小时中代表自己安排了哪些具体而富有戏剧性的活动。如果他从布鲁斯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那就是基督徒的生活由一系列新的开始组成。上帝最近为他做了些什么?还有什么没有做?巴克只希望,当上帝看起来还没有那么亲近的时候,自己同样能感觉到调整自己、继续为上帝服务的责任。 二十分钟之后,巴克和切丽把车停在《世界共同体周刊》编辑部的停车场。只有维尔娜的车停在那儿。巴克觉得,当维尔娜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切丽和他一起走进来时,看上去既惊讶又失望。切丽一定也注意到了。“难道我来这儿不受欢迎?”她问。 “当然欢迎。”维尔娜回答,“即使巴克需要有人握着他的手” “我为什么需要有人握着我的手?” 他们在小会议厅坐下。维尔娜坐在会议桌首位。她靠在椅子上,掰着手指。“巴克,你我都明白,现在牌都握在我手中,对不对?” “维尔娜,难道你还没有变吗?”巴克问。 “我不会变。”她说,“只不过原来的维尔娜变得成熟了。”切丽俯身向前,说道:“难道我们以前在一起说过的话,讨论的问题以及你在洛雷塔家和教堂的所见所闻对你没有产生丝毫影响吗?” “哦,我必须承认,我很喜欢那辆新车,比我原先那辆好。当然,这也很公平,因为巴克把我原来那辆弄坏了,给我买辆车一点也不过分。” “也就是说,”切丽说,“你以前那种脆弱的样子,你承认你妒嫉巴克,还有你意识到那样和他讲话不合适等等,都是编造的?” 维尔娜站起来,手卡在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巴克和切丽。“今天这次谈话竟然是在这种不愉快的情况下展开的,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我们不是在谈论官方政治,也不是在谈论性格冲突。事实是,巴克,你对你的老闆不忠。这不只是一件让人担心的事,因为新闻界不应出现这种情况。我自己也有这方面的问题。我甚至还对切丽说过,是不是,切丽?”
第88页 “是的。” “卡帕斯亚买断了所有的新闻出版业。我知道,”维尔娜继续说,“我们这样的旧派记者不喜欢报导僱主制造的新闻。我们不愿意在所有东西上都打上他的标记。但是,巴克,你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是个间谍,是敌人。你不仅不喜欢那个人,你还认为他是敌基督。” “你为什么不坐下,维尔娜?”切丽说。“我们从书本上学到的一些谈判技巧告诉我们,要抓住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会替巴克说话,但如果你想通过盛气凌人的言辞把我吓倒,你办不到。” “我会坐下来,但那是因为我想那样做。” “那么,你想玩什么游戏?”切丽问。“你是不是想敲诈?” “谈到这一点,”巴克说,“我应该感谢你在过去几周中为我代管支票。” “我没有碰过它们。都放在你最上面的抽屉里。不,我不想敲诈。不过,依我看,谁知道你窝藏齐翁·本·朱达的事,谁就掌握着你的生死。” “你认为你知道此事了?” “我今天早上在教堂看到他了!” “你至少认为自己看到了。”切丽说。 巴克向后退缩了一步,看着维尔娜。维尔娜也同样退了一步,看着他。巴克第一次看到维尔娜脸上掠过一丝不确定的神情。 “你是要说我今天早上在教堂没有看到齐翁,对吗?” “这不大可能。”切丽说,“你不这样认为吗?” “是不大可能。我知道巴克去了以色列,他的一些证明材料落到了本·朱达的一名支持者手中。” “那么,你在教堂看到巴克和本·朱达在一起了吗?” “我没那么说。我是说我看到了本·朱达。他就坐在那天晚上给我提供住处的女人旁边,就是洛雷塔。” “你是说洛雷塔在和齐翁·本·朱达约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切丽,本·朱达还在纪念仪式上发了言。如果那个人不是他,我就不配做记者。” “我不想做任何评论。”巴克说。 “我讨厌你这种态度!” 切丽继续施加压力。“当时你坐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当时坐在阳台上。” “你能从阳台上看清一个和洛雷塔坐在后排的男子吗?” “我没那么说。我的意思是我能看到他和洛雷塔坐在一起从他们讲话的样子看,他们是一起去教堂的。” “所以你认为,本·朱达显然是在巴克的帮助下逃离以色列的。而且聪明的巴克把自己的官方证明全部留在一个与那个国家为敌的人那里。巴克把本·朱达安全接到北美大陆后,又让后者在自己的教堂里公开露面,而且还让他当着几百人的面发言你是这么想的吗?” 听到这里,维尔娜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哦,他,嗯,如果那个人不是本·朱达,又是谁呢?” “这是你的事,维尔娜。” “洛雷塔会告诉我的。我觉得她很喜欢我。我确信自己看到了他和她一同出去的背影。他是一位个头不高、身体粗壮的以色列人,是不是?” “你能从背影判断出他是谁吗?” “我现在就给洛雷塔打电话。”她拿起话筒说。“我想你们不会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的。” 巴克不知道这是否算一个好主意。他们事先并没有和洛雷塔说过此事。但是,巴克相信,有了先前在办公室中与雷福德的对话经历,这种事情洛雷塔能应付得了。“可以告诉你”巴克说着飞快写下了洛雷塔的电话号码。维尔娜开始拨号。 “洛雷塔家,我是斯蒂尔·雷福德。” 显然,维尔娜没有想到接电话的是他。“噢,噢,请洛雷塔接电话。” “您是——” “维尔娜·奇。” 洛雷塔一拿起电话,就表现出她那种特有的魅力“维尔娜,你好吗?我听说今天上午你也参加了纪念仪式,但我没有看到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深受感动呢?” “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洛雷塔。我现在只是想——” “我认为现在谈很合适,宝贝儿。我们见个面怎么样?你到我这儿来,好吗?” 维尔娜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不,夫人,现在不行。以后再说吧。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今天早上和你一起坐在教堂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 “对!你当时和一个中东男子在一起。他还做了简短发言。他是谁?” “这你也要报导吗?” “不,我只是问问。” “嗯,那么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私人问题,与你没有关系。” “那你不准备告诉我了?” “我不认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对你说巴克和切丽认为你最好告诉我呢?”“那么我会告诉你,你在撒谎。我这样回答有些不礼貌,而且与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更没有关系了。”
第89页 “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以色列的齐翁·本·朱达拉比就行了!” “你好像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你为什么还问我?”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他喽!”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那人是不是?” “你一定要知道真相吗,维尔娜?那个男子是我的秘密情人。我一直把他藏在床底下。” “什么?你说什么?不要——” “维尔娜,如果你想谈论今天上午的纪念仪式对你有多大触动,我会再和你谈一会儿。你呢?” 维尔娜挂上电话。“好哇,你们串通一气,不想把真相告诉我。我想,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让史蒂夫·普兰克、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亚相信你在窝藏齐翁·本·朱达。” 切丽看了一眼巴克。“你认为巴克会做这样的傻事吗?这样做,他不仅要被撤职,还有可能被处死。你是不是打算利用这条可能会给世界共同体上层造成极大恐慌的消息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里,维尔娜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巴克看着切丽,眨眨眼,摇摇头。“你真是无价之宝。” 接着维尔娜又冲进房间,把巴克的支票甩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巴克。” “说实话,”巴克说,“我相信我们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维尔娜无可奈何地坐下来。“你真相信这种话吗?”巴克尽量换一种说话的口气。他用同情的口吻说:“维尔娜,你和我、洛雷塔、阿曼达以及切丽都谈过了。我们都把自己的思想和经历告诉了你。你今天早上也听了雷福德的讲述。你说我们怪,我们就算怪吧!但是,布鲁斯·巴恩斯从《圣经》中摘录的那些文字难道在你脑海中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那些正在变为现实的预言呢?” 维尔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说:“有点儿奇怪。有些印象。不过,与诺斯特拉达穆斯1的那些预言没有什么两样。这些预言真的可以解读吗?难道人们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解释它们的吗?” 【1 诺斯特拉达穆斯(1503~1566),法国医学家、星占学家、预言家,着有预言集《世纪连珠》。——译者】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相信那些东西。”切丽说,“你应该很聪明。布鲁斯说,如果联合国与以色列签定的条约就是《圣经》中所说的盟约,那将导致历时七年的患难时期。首先是七印审判。《启示录》中的四个骑士代表了十八个月的和平时期,然后是战争,紧接着是瘟疫和饥荒,最后是死亡。” “那都是象徵,对不对?”维尔娜说。 “当然,”切丽答道,“我没有看见任何骑士。但是我经历了一年半的和平时期,也目睹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另外,我还看到战争导致的瘟疫和饥荒接踵而至。我看到许多人已经死去,而更多的人也将走向死亡。难道这还不能说服你吗?你看不到第五印审判,届时圣徒将在天堂中的祭坛下殉难。难道你没有听雷福德说布鲁斯认为随后会发生什么吗?” “一场地震,对,我知道。” “那能说服你了吗?” 维尔娜在椅子上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我想,很难就这件事展开争论。” “我给你提几条建议,”切丽说,“如果那场地震果真像《圣经》里说的那样极具破坏性,你可能就来不及改变你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了。” 维尔娜站起身,缓缓走到门旁打开门,轻轻说道:“卡帕斯亚不是那种人,但布鲁斯说他是。我还是不喜欢这种观点。” 巴克和切丽跟着她走出会议室,向前门走去。 “我们的个人生活和信仰都与老闆无关。”巴克说,“比如,我知道你是同性恋,但不会告诉上司。” 维尔娜猛地转过身,看着他。“是谁告诉你的?那关你什么事?如果你告诉别人,我就——” 巴克举起双手。“维尔娜,我会为你的私生活保密。别担心,你的事,我不会向别人说。” “什么也不许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 巴克为切丽打开门。在停车场,维尔娜说:“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是吗?” “达成一致?”巴克回答说。 “就是双方都不许对对方的私生活说三道四呀?”巴克耸耸肩。“这对我来说还算公平。” 葬礼主持人正在给雷福德打电话。“对,”他说“死的人太多,墓地很紧张,再加上其他原因,估计至少要等三个星期,也许五个星期才能入葬。这是一种公众卫生事务,我们将免费替你们保存尸体。” “我明白。如果入葬时能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将不胜感谢。我们不再举行仪式,也不会有其他人参加。”洛雷塔挨着雷福德坐在餐桌旁。“真让人难过。连我们都不能去吗?” “我以前从未主持过墓地悼念活动。”雷福德说,“而且我认为就布鲁斯的入葬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第90页 “没错。”她说,“他也不需要那样做。他不会感到孤独,也不会被人遗忘。” 雷福德点点头,然后从布鲁斯那堆材料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洛雷塔。“洛雷塔,如果布鲁斯还活着,我想他会让你看看这个。” “是什么?” “是在他的私人日记中发现的,记录了他对你的一些看法。” “你能确信吗?” “当然能。” “我是说,你确信他会让我看吗?” “我自认为是这样。”他说,“如果我写了类似的东西,一定希望你能看到,特别是在我死后。” 洛雷塔的双手在颤抖。她把那张纸拿到一个她戴着双光眼镜可以看清楚的地方。她一下就被深深打动了。“谢谢你,雷福德。”她眼含着热泪说道,“谢谢你给我看这个。” “巴克!我以前根本不知道维尔娜是个同性恋!”切丽说。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认为这也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个小小的启示吗?” “我宁可认为这是一个天大的巧合,完全出乎你的意料。正是这个小花絮救了你一条命。” “是你救了我,切丽。你刚才的表现很出色!”“我只是在为自己的男人辩护。她这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第十七章 飞赴罗马 一周半之后,雷福德正准备返回新巴比伦去履行他的职责,突然接到了莱恩·弗图纳多的电话。“你有没有听说元首夫人的消息?” “元首夫人?”雷福德重复这四个字时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她是和你乘同一班飞机走的。她现在在哪儿?” “我走的时候好像没有得到照顾她的指示!” “斯蒂尔,我想你不是真的要隐瞒卡帕斯亚想了解的这个人的消息!” “噢,是他想知道她在哪儿。也就是说,他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回音?” “你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他认为她现在在哪儿?” “别跟我玩游戏了,斯蒂尔。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我并不知道她现在的确切地址。因此,我可不想对她现在身在何处或我认为她在什么地方随便乱说。” “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老闆是谁,伙计。” “我怎么能忘了呢?” “你难道希望我暗示卡帕斯亚是你窝藏了他的情人吗?”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你尽可放心。我最后一次看到哈蒂·德拉姆是在密尔沃基的米切尔机场。我是在那里下的飞机。” “然后她又去哪儿了呢?” “既然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行程,我当然无可奉告。” “你会后悔的,斯蒂尔。” “知道吗,莱恩,今晚我得睡个好觉。” “我们认为她到丹佛去看望她的家人了。但是我们弄不明白,尽管那里没有遭受战争的破坏,可我们就是打不进电话。” “我确信你可以通过许多途径找到她。但愿我不是其中之一。” “我希望你在经济上没遇到什么问题,斯蒂尔。”雷福德没有回答。他不想再和莱恩·弗图纳多斗嘴了。“顺便告诉你,你的飞行计划有点小变动。这有关你去罗马接马修斯大主教的事。” “我听着呢!” “卡帕斯亚将和你一起去。他想陪同马修斯大主教一起返回新巴比伦。” “这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不会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史蒂夫·普兰克给巴克打来电话,就他的护照和身份证落入一个以色列不法之徒手中一事大为光火。“他们对那个叫肖罗什的人严刑拷打,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他仍发誓你只是一名坐过他的船的普通乘客。” “那是一条大木船。”他说。 “噢,那船已经找不到了。” “把人家的船毁掉,并对人家严刑拷打,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是否应该对此进行报导?” “我不知道,史蒂夫。你现在和我谈话是把我看作记者、朋友?还是你作为同事在警告我?”史蒂夫换了个话题。“卡帕斯亚仍很欣赏你从芝加哥发回的报导。他认为《世界共同体周刊》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刊物。当然,一直都是如此。” “嗯,嗯。如果你忘记了新闻应有的客观性和可靠性313 “我们几年前就把这两点抛在了脑后。”普兰克说,“即使在我们受僱于卡帕斯亚之前,我们也不得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巴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阿曼达、切丽、雷福德和齐翁学会了如何操作刚刚买来的手提电脑。齐翁已经开始用安全电话和住在洛雷塔家的每个人打电话。他们把这个地方称为“安全屋”。洛雷塔不只一次说:“听起来那个人好像就在隔壁。”
第91页 “这是採用的蜂窝技术。” 为了保持自己的好心情,齐翁要求“灾难之光”的成员每天都去看他。这种新技术让他着了迷。他拿出许多时间收看新闻。他总是想通过电子邮件与他在世界各地的追随者联繫。但同时,他也害怕,有人为了从他们那里获得他在什么地方的消息,会对他们施以酷刑。于是,他请巴克问一下多尼,是否有办法既能保证他与别人通信,又能确保收信人不会受到迫害。办法很简单。他只要把消息贴在一块中心公告牌上就可以了。这样,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谁访问过公告牌。齐翁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仔细研读布鲁斯的材料,并加以改编,以便对外发布。巴克事先把这些材料存进了磁碟,齐翁的工作容易多了。齐翁经常上载某些内容,实际是在向“灾难之光”成员做宣传。布鲁斯写下的一些有关切丽和阿曼达的话,让他特别受感动。布鲁斯在日记中经常提到他的梦想:他们一起工作、研究、写作,并给某些教友小组和家庭教堂上课。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在雷福德完成罗马之行之前,阿曼达不要去新巴比伦。这样,她就可以拿出几天时间,和切丽一道策划成立一个神职部门。这与布鲁斯以前的设想非常相似。她们不知道能干成个什么样,也不知道能否遇到什么机会,但她们在工作中找到了快乐,长了见识。巴克很高兴维尔娜·奇没来再找麻烦。芝加哥办公室的很多成员都被派往遭受轰炸的城市,去报导那里发生的混乱局面。巴克深信,象徵瘟疫和饥荒的黑马以及象徵死亡的灰马已经尾随着象徵战争的红马飞奔而来。 星期三晚上,阿曼达开车送雷福德去密尔沃基。他将从那里飞往伊拉克。 “为什么马修斯不坐自己的飞机去见卡帕斯亚?”她问。 “你了解卡帕斯亚这个人。他喜欢做出恭敬仁慈的样子,以便取得先手。他不仅要派飞机,还会亲自接送。” “他想从马修斯那儿得到什么?” “这事谁知道?什么都有可能。信仰基督人数的增加让马修斯感到很棘手。我们这个团体不会接受世界统一宗教的那一套理论。” 星期四早上六点,住在洛雷塔家的人们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切丽赶紧抓起电话,接着又用手捂住话筒,对巴克说:“洛雷塔已经接了,是哈蒂。” 巴克探过身,和她一起听电话。“是的,”洛雷塔说,“你把我吵醒了,亲爱的。没关系。斯蒂尔机长说你会打电话来的。” “唔,我现正在密尔沃基转机返回新巴比伦。我计划在这里停留六个小时。你那里如果有谁还在乎我的话,告诉他们我要到米切尔机场。如果他们有话想对我说,让他们到那儿找我。不要让他们觉得有义务看我。他们不来,我也不会生气。” “噢,他们会去的,亲爱的。别担心。” 在同一时间——巴格达时间下午三点钟,雷福德乘坐的商用航班客机在巴格达降落。他打算在飞机上呆上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然后踏上飞往新巴比伦的短途航程。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雷福德想可能是巴克打来的,也可能是卡帕斯亚的,想和他谈谈巴克的事。那样一来,围绕着“灾难之光”的种种猜测和怀疑将彻底烟消云散。他们都知道,在超出了安全限度之后,巴克的处境将陷入危险之中。雷福德的头脑中还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是哈蒂打来的。在返回新巴比伦之前,他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希望在哈蒂动身回新巴比伦之前能与她取得联繫。与卡帕斯亚和弗图纳多一样,他试着给在丹佛的哈蒂打过几次电话,但没有成功。 结果打电话的是副驾驶员麦克·麦克库鲁姆。“从飞机上下来吧,斯蒂尔,伸伸腿。有辆计程车在等你。” “嘿,麦克,这是什么意思?” “大老闆不想等了。到候机大楼另一侧的直升飞机停机坪找我。我将用直升飞机把你接回总部。” 雷福德本想尽可能长地拖延回新巴比伦的时间。不过乘坐直升飞机还是蛮有意思的。麦克库鲁姆既能驾驶喷气飞机,又能驾驶直升飞机,这让他非常羡慕。自退伍以来,雷福德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碰直升飞机了。 《世界共同体周刊》每周四出版,但封面上印的时间却是下周一。一想到即将出版的一期的内容,巴克就兴奋不已。 在“安全屋”中,大家决定由阿曼达和切丽驾车去密尔沃基接哈蒂。届时洛雷塔将从教堂办公室返回,为欢迎哈蒂,举办一个小型午餐会。巴克要去办公室看刚刚印出来的杂志。接到切丽通知他哈蒂已经到家的电话后,他再返回洛雷塔的家。 巴克在那篇封面文章中发表了一种不同意见。和往常一样,为了表明自己中立、客观的新闻观,巴克在文章开头援引了大量在周日上午葬礼中宣讲的材料。他相信如果布鲁斯在世,他也很可能在讲这些话。文章由巴克执笔,但他吩咐现仍滞留在许多国家的《世界共同体周刊》记者就《启示录》中那些预言的问题採访一下当地的牧师。 巴克手下的记者大多数是无神论者。但不知为何,他们都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务。他们纷纷从世界各地把採访内容通过传真机、数据机、电话、快件发给巴克。
第92页 巴克这篇文章的题目和他要求记者向各宗教团体领袖提出的问题一样,那就是:“我们将要忍受‘羔羊的忿怒’吗?”和他以前做的封面报导相比,他更喜欢这次由自己安排的任务。甚至连有关“年度人士”及钱姆·罗森茨韦格的报导也无法与这次相比。为了整理、对照和比较来自各地的报导,他几乎三天三夜没合眼。 他当然能察觉出有些观点出自布鲁斯的追随者之口。大部分记者都是无神论者和犬儒主义者,但他们还是引用了几位“患难圣徒”牧师以及信仰基督的犹太人的话:《启示录》第六章中所预言的“羔羊的忿怒”非常准确,而且即将到来。报导援引的内容大部分来自那些以前代表各种不同的宗教派别和团体,但现在都为“世界统一宗教之神秘巴比伦”服务的神职人员。这些被称为“信仰导师”(没有人称他们为牧师317 或神父)的男男女女,现在都效忠于彼得·马修斯一个人。巴克以前採访过马修斯。马修斯反覆强调的观点就是,《启示录》是一部“风格完美、文字优雅古朴的文学典籍,应该从象徵和比喻的角度来解读”。马修斯曾在电话中笑着对巴克说,“里面提到的地震可以指任何事情。它可能已经发生了,也可能是某些人幻想出来的正在天堂中发生的某件事。谁知道呢?有一种旧观点认为这个世界是由一个生活在天空中的长生不死的人创造的。 关的故事。我不知道你怎么认为,但我尚未看到《启示录》中提到的骑士。我没有看到有人为其宗教信仰而献身。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如前面的经文所说‘为上帝的道被杀’。我也没有看到穿白衣的人。另外,我也不想经历一场大地的震动。尽管一个人可能对某个人有什么看法或对上帝或神持什么观点,但人们现在很难想像,一个充满仁爱与光明的至高无上的精神存在怎么会让整个地球——本来正在经历一场战争的蹂躏——遭受一次像地震那样的灾难呢?” “不过,”巴克当时问他,“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很多教堂还在宣讲对‘羔羊的忿怒’的恐惧这一教义?” “当然,”马修斯回答说,“但这都是你们这些只会从文字上解释《圣经》的狂热的右翼原教旨主义派造成的。那些传教士,我们敢说他们所在地区的许多教民只从字面上理解《圣经》中那段有关创世纪的内容,即亚当和夏娃的神话。他们相信,在挪亚时代,整个世界为洪水覆盖,只有挪亚和他的三个儿子及他们的妻子活了下来,并开启了我们现在所知的人类生活。” “但是你,作为天主教徒,作为前最高教首——” “不仅仅是前最高教首,威廉斯先生,而且还是一位前天主教徒。作为世界共同体的精神领袖,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打破狭隘的教区管理制度。本着团结、化解矛盾和世界宗教联合的精神,就像我现在批评那些在《圣经》理解方面的错误观点一样,我得承认许多天主教思想和学术观念非常僵化和狭隘。” “比如?” “我不想说得太具体,否则会得罪极少数现在仍自诩为天主教徒的人。我只是想说圣灵感孕的说法非常不合逻辑。认为神圣罗马天主教堂是唯一真正教堂的观念,和福音新教徒认为耶稣是通向上帝的唯一途径的观点一样具有破坏性。当然,后一种观点假设耶稣是‘圣灵唯一的亲生子’。我有许多崇拜《圣经》的朋友,他们也这样认为。现在,我确信大部分有思想的人已经认识到,上帝至多只是一种精神,一种理念。如果他们想赋予他、它或她纯洁和仁慈的特徵,那么只能说明我们都是上帝的子女。” 巴克引导他说:“关于天堂和地狱的观点……?” “天堂是一种精神状态。天堂就是你在人世间所取得的成绩。我相信我们正在向一个理想国迈进。地狱吗?这种完全虚构的想法已经给许多脆弱的心灵造成了伤害。嗯,我换一种说法:原教旨主义者相信我们将经受‘羔羊的忿怒’。我们暂且认为他们关于存在一个关心我们每个人、充满仁爱和个性的上帝的观点是正确的。不过那怎么能讲得通呢?他创造一种东西,最后再把它毁掉,这可能吗?这让人费解。” “你们尽力教化的那些天主教徒,不是说上帝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死亡吗?也就是说,他不会把人打入地狱。地狱用来惩罚那些不信教的人。但是每个人都有可能进入地狱。” “他们的观点你总结得很好,威廉斯先生。但是,我确信你也知道,那根本站不住脚。” 那天一大早,巴克拿着一捆《世界共同体周刊》,打开办公室的门,把杂志拖进去。通常杂志由秘书发到每个人的桌子上,但巴克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撕掉塑料外包装,拿了一本放在面前。虽然在国际总部办公室包装时被折了一下,但封面看上去还是比巴克原先以为的要好。在杂志的标志图案下面是一幅程式化的插图:一座大山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一轮红色的月亮挂在天幕上。插图上写着这样的字样:“你将承受‘羔羊的忿怒’吗?” 巴克翻到里面有他署名的超长报导。巴克的新闻报导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面面俱到。他引用了包括卡帕斯亚与马修斯在内的领导者及各地信仰导师的话。他甚至还零星引用了一些街谈巷议的内容。
第93页 在巴克看来,他做的最出色的要算是,作为补充报导,他刊登了一篇内容简短清晰但极具说服力的文字研究文章。文章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齐翁·本·朱达拉比。他在文章中解释了经文中所说的那只“牺牲的羔羊”是谁,这个意象是怎样在《旧约全书》中就已经出现,以及在《新约全书》中又是如何通过耶稣得以完成的。 巴克此前一直在想:为什么除老朋友史蒂夫·普兰科之外,没有人认为他可能参与了齐翁·本·朱达的逃跑事件呢?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人们可能会认为,巴克在补充报导中大量引用齐翁的话,无非是想在上司面前炫耀自己对齐翁的情况知道得很多而已。但是巴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在通过卫星发往各地分印厂的稿件上加了一个附註:“本·朱达博士是通过网际网路了解到本报导内容的。他随后又通过电脑从一个未知地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这个有关宇宙的话题还能引起人们的兴趣的话,那么令巴克觉得有趣的是,在非洲的一位年轻记者採访了辛巴威一所大学的地质学家。他们的结论是什么呢? “从表面上看,全球性地震的观点不符合逻辑。地震是由断层引起的,是由地下板块相互碰撞的结果。这是一种因果关系。从逻辑上讲,地震在特定时间发生在特定地点就是由这种因果关系造成的,因为它不会在同一时间发生在其他地区。这些板块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发生移动和撞击。我们从未听说过同时发生地震的情况。南美和北美不可能在同一时刻发生地震。发生全球性地震即在全球范围内同时发生地震的机率很小。” 麦克库鲁姆将直升飞机降落在世界共同体在新巴比伦的总部大厦的楼顶上。他帮雷福德把行李拿进电梯。电梯带着他们从卡帕斯亚的216号套房经过。这套房实际上包括那一层所有的办公室和会议室。雷福德以前从未搞清它的具体位置,因为它压根儿就不在第二层。原来卡帕斯亚和他的高级成员占据了这座十八层大厦的顶层。 雷福德不希望卡帕斯亚知道他们具体的到达时间。他知道去罗马接马修斯时迟早要面对那个人,但还是希望在起飞前有时间返回公寓,放下行李,梳洗一番。他很高兴没有人拦住他们。他在起飞前赢得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216见,麦克。”他说。 《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来上班。巴克让答录机接听了电话。但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把椅子滑到接待桌旁,坐在那里听读者们的意见。一个妇女说:“《世界共同体周刊》已经堕落到和街头小报一个水平了。竟然报导从所谓的教堂中传出来的各种最新的童话。让那些只会制造这种垃圾新闻、迎合低级趣味的记者见鬼去吧。” 又一个人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人相信这些鬼话。在一篇报导中竟能挖掘出这么多古怪的人,这真是对实事调查类新闻的一大贡献。非常感谢你们能把这些人曝光,并表明他们是多么的愚蠢。” 但偶尔也有和下面这位来自佛罗里达的妇女口吻相同的电话。她说:“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我看了杂志上的这篇文章,然后就开始读《启示录》。我害怕死亡。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巴克希望,如果她能仔细读这篇文章,就会发现下面这段话。这是一位来自挪威、已经信仰基督教的犹太人在谈到如何抵御即将到来的地震时说的:“届时,谁也不会认为有地方躲避。如果你和我一样信教的话,耶稣基督是我们获救的唯一希望。你应该为你的罪恶忏悔,并在死亡的威胁降临之前接受他。” 这时,巴克的私人电话响了。是维尔娜·奇打来的。“巴克,我一直在为你保守秘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信守诺言。” “当然。你今天早上为什么变得这么焦虑不安?” “还不是你那篇封面报导。我知道文章会发出来,但没想到你的观点会暴露得这么明显。你认为自己做到客观公正了吗?难道你不认为这样做已经暴露了你支持者的身份了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没有。即使卡帕斯亚不是这份杂志的老闆,我也会尽力保持客观的。” “别骗自己了。” 巴克不知道怎样回答她才好。一方面,他对这种警告表示感谢,但另一方面,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艺儿。也许维尔娜只是想找一个话题,以便他们两个人能重新开始对话。“维尔娜,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洛雷塔、切丽和阿曼达对你说过的话。” “还有你。别把你忘记了。”她用嘲讽的口吻说。“我是当真的,维尔娜。如果你想讨论这个话题,可以来找我。” “你是一名教徒。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圣经》中并没有区分同性恋和异性恋。”巴克说,“它也许认为同性恋者有罪,但它还说婚外恋者同样有罪。” “文字游戏,巴克。你又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记住我说的,维尔娜。我希望我们两人的矛盾不会影响我们的真理观。你说得对,战争的爆发使我们之间的那些小矛盾显得不足挂齿了。我希望把那些事情忘掉。”
第94页 维尔娜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被感动了。“好的,巴克,谢谢你,我不会忘记的。” 当芝加哥接近中午时,夜幕才刚刚降临伊拉克。雷福德和麦克库鲁姆正驾驶飞机载着卡帕斯亚、弗图纳多和克兰教授去罗马接马修斯。雷福德知道,卡帕斯亚这样做是为把叛教联盟搬迁到新巴比伦做准备。但是他不清楚克兰教授在这次会谈中会起什么作用。不过,通过窃听装置,他很快就可以找到答案。 和往常一样,起飞后雷福德很快就进入了飞行轨道。他把飞机调到自动驾驶状态,然后交给麦克库鲁姆来操作。“我觉得自己已经在飞机上呆了一整天。”他边说便向后靠在椅子上。随后他把帽沿拉下来挡住眼睛,带上耳机,假装开始睡觉。从新巴比伦飞往罗马大约要用两个小时。雷福德又可以领教一下世界新秩序下的国际外交手段了。但在他们转入正题之前,卡帕斯亚先向弗图纳多询问了一下有关哈蒂·德拉姆航班的事情。 弗图纳多告诉他说:“她的旅程分为好几个部分。她要在密尔沃基滞留很长时间,然后去波士顿。她将从波士顿直接飞回巴格达,中间不再停留。她在途中会浪费几个小时,但我想明天上午就能见到她了。” 卡帕斯亚好像不耐烦。“新巴比伦的国际机场什么时候才能完工?我讨厌去什么地方都要经过巴格达。” “他们说再过几个月就完工了。” “还是那些称新巴比伦是艺术之国的建筑工程师吗?” “是的,先生。您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不过,这让我差一点就希望有关‘羔羊的忿怒’的说法不仅仅是个神话。那样的话,就可以验证一下他们有关机场具有抗震能力的说法了。” “我今天看了那篇报导。”克兰教授说,“是一篇很有趣的虚构故事。无论写什么事情,威廉斯总都能写得妙趣横生,是不是?” “是的。”卡帕斯亚非常严肃地说,“我猜他是根据自己的背景写这篇‘有趣的报导’的。” 324 “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卡帕斯亚说,“但是我们的情报部门却把他和本·朱达拉比的失踪联繫到了一起。” 雷福德在椅子上直起腰,听得更仔细了。不过他不想让麦克库鲁姆发现他们听的不是同一个波段,但也不想错过任何内容。 “我们对这位年轻记者的情况了解得越来越多了。”卡帕斯亚说,“他从来也没表明他和我们的驾驶员有什么关系。雷福德机长也没说过。他们在我身边,我现在还不介意。他们也许认为,从战略角度讲,他们离我很近,但同样,我也可以通过他们了解到敌方的许多情况。” 瞧,雷福德想,敌人开始下手了。 “莱恩,耶路撒冷的那两个疯子近况如何?”弗图纳多用厌恶的口气说:“他们又唤起了全以色列民族的战斗热情。你知道,自从他们开始宣讲那些观点以来,那儿就没下过雨。而且他们不知耍了什么把戏,在圣殿举行的仪式上,把水变成了血。现在他们又在干那种事情。” “这次是什么原因?” “我想你知道。” “我对你说过,和我说话不要这么小心谨慎,莱恩。如果我问你问题,我希望——” “请原谅,元首。他们是因为那些与本·朱达教授有关联的人被捕并遭受拷打才那样做的。他们说,如果不释放嫌疑犯,停止搜捕活动,所有的水源都将被鲜血染红。”“他们是怎么做的?” “没人知道,但那是真的,对不对,克兰教授?” “噢,对。”克兰教授说,“我已经採集了水样。含水量很大,但大部分是血。” “是人血吗?” “从特徵上看是。但血型很难确定,介于人血和动物血之间。” “以色列人现在的士气怎样?” “他们都痛恨那两个布道者,想把他们杀了。” “情况还不差。”卡帕斯亚说,“难道我们不能把他们干掉吗?” “谁也不敢去。有十多个人试图袭击他们,都丧了命。接受了这些教训后,人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卡帕斯亚说,“放了那些嫌疑犯。本·朱达跑不远。不管怎样,既然他不能公开露面,对我们的危害也大不了。如果那两个无赖再不把水源清洗干净,我们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承受得了原子爆炸的威力?”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克兰教授问。 “为什么不是呢?” “你难道会向圣城的那片圣地投放原子弹?”“说实话,我并不担心哭墙,也不担心圣殿山和新建的庙宇。这两个傢伙总是让我心神不宁,所以,记住我的话:如果他们逼人太甚,我迟早会那样干的。” “最好还是听听马修斯大主教的意见。” “我要和他商谈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卡帕斯亚说,“事实上,我相信他也有事要和我商量,不过这事比较隐蔽。”
第95页 然后,有人打开电视机。三个人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有关战后清理工作的国际报导上了。 这时,卡帕斯亚对克兰教授说:“你知道,那十个大使一致同意为贫困国家妇女流产拨款。我已做出专门决定,认为这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做法。每个大陆都遭受了战火的破坏,那里的国家都很贫困。我认为马修斯对这个问题不会有异议。如果现在他还是主教的话,也许会反对。但是,如果他提出反对意见,你有没有准备好和他探讨一下这样做将会得到哪些长远利益?” “当然。” “我们在技术方面能否预先知道胎儿的健康情况和生存能力?” “通过羊膜穿刺术,我们可以获得我们需要的任何信息这种技术意义深远,非常值得一试,尽管这种尝试可能会带来各种危险。” “那么,莱恩,”卡帕斯亚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颁布法令,要求对每个孕妇都实行羊膜穿刺术,并对经事先判断为畸形和残疾胎儿实行流产?” “万事俱备。”弗图纳多说,“但是,在公布前,你需要获得广泛的支持。” “当然如此。这次会见马修斯,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对此持乐观态度吗?”弗图纳多问。 “为什么不呢?难道马修斯不清楚是我把他推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的吗?” “这也是我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元首。我想你一定也注意到了,他这个人待人不很礼貌。我不喜欢他对您的态度,好像和您能平起平坐似的。” “目前,他想怎样无礼,就怎样无礼。他现在还在追随我,对我的事业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我知道,由于多余的教堂卖不出去,他在经济上遇到了困难。教堂的用途太单一了,所以他一定会向世界共同体申请更多的拨款。大使们已经对此非常反感。不过,我对自己在财政方面占了上风一事并不很在意。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一笔交易。” 第十八章 密室夜谈 让巴克感到有趣的是,他的封面报导现在已经成为最热门的话题。所有脱口秀、新闻节目和其他各种节目都会提到这篇文章。一部喜剧片甚至让一只毛茸茸的横冲直撞的羔羊做主角。剧团的演职人员把这部喜剧命名为“我们对‘羔羊的忿怒’的看法”。 巴克正在浏览着面前的杂志,突然意识到:尽管这本杂志在全世界广受欢迎,但他终究有一天会暴露身份,下台,出逃。通过电视和网际网路,他也许能获得更多的观众和读者,但他怀疑自己能否像现在这样影响巨大。 他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到回安全屋与哈蒂共进午餐的时间了。 飞机在罗马降落后,雷福德和麦克库鲁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再返回新巴比伦。他们两个人下飞机时,正好碰到彼得·马修斯和他的助手们上飞机。卡帕斯亚在马修斯面前表现得非常顺从,这让雷福德觉得噁心。他听到元首说:“您允许我到这儿来接您,真是太好了,最高教首陛下。我希望我们能进行一次有意义的对话,这将有利于世界共同体的发展。” 就在雷福德快听不清他们的谈话时,马修斯对卡帕斯亚说:“我并不在乎是否对你有利,只要对世界统一宗教有利就行。”雷福德找了个藉口,离开麦克库鲁姆,迅速返回飞机,走进驾驶舱。他告诉弗图纳多,他“必须做一些检查”,然后锁上门,回到座椅上,打开反向对讲系统,听机舱内的谈话内容。 自从大失踪之夜以来,巴克从未见过哈蒂·德拉姆陷入真正的悲伤时的样子。和大部分男人一样,他只看到过她光彩照人的一面。但现在,要形容她的样子,“乱糟糟”一词应该是最温和的说法了。她带了一个大号手提袋,里面装满了面巾纸,而且她会充分利用每一张纸。洛雷塔让她坐在桌子一端。开始上菜时,大家都坐在餐桌旁,显得有些拘禁,好像不愿意谈论任何有意义的话题。巴克说:“阿曼达,请你为我们祈祷,好吗?” 哈蒂马上把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下巴下面,那样子就像是一个跪在床边祈祷的小姑娘。 阿曼达说:“主啊,有时我们会遇到一些难以向你讲清的情况。有时我们不快乐,有时心神不定,不知何去何从。这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但是,我们知道应该感谢您,仁慈的上帝。你关心并爱护我们每个人。我们感谢您是世界的主宰。我们还要为我们的朋友,特别是像哈蒂这样的老朋友感谢您。请您告诉我们说些什么话才能对她有所帮助,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感谢您赐给我们食品。以耶稣的名义,阿门。”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坐着。巴克注意到哈蒂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尽管如此,在休息之前,她还是坚持吃完饭。这时,她又抓出一张面巾纸,开始打喷嚏。 “嗯,”她说,“雷福德曾坚持让我在回家的路上顺便来看看你们。很遗憾他已经走了。但我想他大概是希望我和你们谈谈。或者,也许是你们和我谈谈。” 在座的女士们看起来和巴克一样迷惑不解。真的是那样吗?他们有发言权吗?他们应该怎么做?如果这个女人不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们怎么知道她需要什么呢?洛雷塔开始说话。“哈蒂,现在什么事情让你感到难受?”
第96页 要么是洛雷塔说话的内容,要么是她说话的方式,让哈蒂泪如雨下。 “实际上,”哈蒂控制住自己,“我想流产。我的家人也都鼓励我这样做。但我不知道尼古拉会怎么说。不过,如果我这次回去后我们的关系还没有改善的话,我肯定会去做流产的。我来这儿也是想听听大家正反两方面的意见。我知道你们会劝我不要流产。雷福德已经向我阐明了他有关保住孩子的保守立场,我想自己没必要再听这方面的谈论了。” “你想听什么呢? 切丽看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太莽撞。“哈蒂,”她说,“你很清楚我们的立场。你来这儿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如果你认为我们会劝你不要那么做,我们可以说些那样的话。但是如果你不想那么做,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哈蒂看起来有些颓丧。“所以你认为我是来听你布道的。” “我们不会向你布道。”阿曼达说,“据我所知,你也很清楚我们对上帝的态度。” “是的,我知道。”哈蒂说,“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时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应该自己拿主意。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太愚蠢了。” “没必要马上就走,亲爱的。”洛雷塔说,“这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你过早离开,你会惹我生气的。” 哈蒂看着洛雷塔,好像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开玩笑。显然,洛雷塔是在开玩笑。“我可以像在机场那样轻松等待。” 哈蒂说,“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巴克本想说点什么,但又一想自己在这种场合下无法与别人沟通。他发现每个人都注视着那位客人。最后,切丽站起来,走到哈蒂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喜欢你。”她说,“换一种场合,我们也许能做朋友。但是哈蒂,我要告诉你,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到这儿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违心地听从了我父亲的意见。我有一种感觉,你这次回家并不成功。也许他们太现实了。也许他们在发表意见时没有给予你必要的同情。也许你并不想听到他们希望你终止这次怀孕的话。” “让我来告诉你,哈蒂。如果你在寻找爱,你算来对了。我们的确有自己的信仰。我们的确认为有些事情你该知道,应该同意什么以及应该作什么样的决定。关于你应该怎样对待你的孩子以及你自己的灵魂,我们的确有自己的看法。但这都是一些私事,应该由你作决定。另外,这是一些事关生死、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决定。如果你需要,我们会支持你、鼓励你,向你提建议,给你爱。” “是的,”哈蒂说,“爱,如果我能接受你们的观点的话。” “不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爱你。我们会像上帝爱你那样爱你。我们会真诚地爱你,让你无处躲藏。即使你的决定违背了我们的信仰,即使你决定打掉孩子,使我们陷入悲哀之中,我们对你的爱都不会有丝毫的减少。”切丽一边给哈蒂按摩肩膀一边说道。哈蒂禁不住泪如泉涌。“这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爱我,尤其是在我对你们的意见置之不理的时候。” “你说得对。”切丽继续说,“我们不能无条件地去爱一个人。所以我们只好让上帝通过我们来爱你。无论我们做什么,只有他会始终爱我们。《圣经》上说,我们是死于罪恶,上帝会送他的独生子为我们受难。这才是无条件的爱。而这就是我们要给你的,哈蒂。因为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所有。” 哈蒂迟疑地站起来。她转身与切丽拥抱时,椅子与地板磨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她们拥抱了很长时间,然后大家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哈蒂强作笑脸。“我觉得自己很傻,”她说,“就像一个又哭又闹的小女孩。” 女士们没提任何反对意见,也没有告诉她她看起来好极了。她们只是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她。此时,巴克真希望自己是哈蒂,那样,他就可以对她们的目光作出反应了。他不知道哈蒂的感受如何,但这已经把他争取过去了。 “我想直接进入正题。”彼得·马修斯对卡帕斯亚说。“如果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的话,我想知道你需要什么。因为有些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哪方面的?”卡帕斯亚问。 “说实话,我希望你能免去世界统一宗教的债务。将来我们也许能偿还我们的借款。但目前我们什么收入都没有。” “是不是很难卖掉多余的教堂?”卡帕斯亚问。“哦,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有两个宗教组织不仅拒绝加入同盟,而且还对我们缺乏耐心,充满了敌意。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其中一个组织之所以闹事,原因在于世界共同体和以色列签订的那个条约。那些犹太人不需要我们,所以他们不肯加入。他们仍相信真正的上帝和据说不久就会在天空出现的弥赛亚。我不知道条约到期后你有什么打算。届时我会用武力对付他们。” “另外一群人就是那些自诩为‘殉难圣徒’的基督徒。他们认为弥赛亚已经降临,并在他们的教区发动了大失踪事件,不过他们错过了。我想,他们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是,如果他们认为弥赛亚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那无疑是自欺欺人。你我都知道,他们正在像野火一样迅速壮大。奇怪的是,他们手下那批信仰者都是犹太人。他们还派了两个人呆在哭墙那儿,向人们说什么相信上帝的犹太人只走了一半路程,耶稣是圣子,他已经回来了,而且还要再来。”
第97页 “彼得,我的朋友,你以前是天主教徒,你不应该觉得这些教条奇怪!” “我并没有说自己觉得奇怪。我们天主教徒以前非常偏执,但我没有想到他们这些‘殉难圣徒’现在竟然还是那样偏执。” “你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偏执了?” “还有谁没有注意到吗?那些人只从字面上解释《圣经》。你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宣传,也听到了他们的牧师在大型集会上所作的布道。有成千上万的犹太人接受了他们的教义。他们的偏执损害了我们的利益。” “这怎么讲?” “你知道,我们成功的秘诀,即世界统一宗教,就是扫除障碍,团结合作。任何宗教,只要相信通往上帝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偏执的。他们都是世界统一宗教的敌人,因而也是整个世界共同体的敌人。我们的敌人就是你们的敌人。我们必须对他们採取行动。” “你有什么建议?”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尼古拉。” 雷福德可以想像,尼古拉听到马修斯直呼其名,心里有多别扭。 “信不信由你,我的朋友,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 “真的?” “那还有假。正如你说的那样,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那些自诩为圣徒的人把那两个在哭墙的人称为见证人。这两个人总是给我和我的政府制造麻烦。我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也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他们不断恐吓耶路撒冷的居民,还不止一次地破坏我的形象。这些原教旨主义分子,这些让许多犹太人信仰基督的人,却把他们当作英雄。” “那么,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说实话,我更多的是从立法角度考虑这个问题的。古人云,无法对道德立法。可我偏偏就不信这一点。我承认,我的梦想和目标都太宏伟了,但这不会阻止我的脚步。我的理想是创建一个真正拥有和平与和谐的世界共同体,一个人们共同生活、互相关爱的理想国。当我们下属的十个地区中有三个地区的暴乱分子对这一理想构成了威胁,我会立即予以反击。虽然长期以来我一直反对战争,但我仍作出了一项战略性决定。现在,我正着手对道德立法。那些愿意与我和平共处的人会发现我非常慷慨,很容易相处。但是对那些制造麻烦的人绝不能姑息迁就。就这么简单。” “你是什么意思,尼古拉!难道你准备对原教旨主义者发动战争吗?”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但我不会使用坦克或者炸弹。我相信,现在是将新世界共同体的法律付诸实施的时候了。这将使你我都受益。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建立并统领一个由思想纯洁的精英执法者组成的机构。” “‘思想纯洁’一词你是怎样界定的?” “我打算训练一批身体强健的年轻人。他们愿意为世界共同体的事业献身,同时能不断完善自己,确保所有人的行为与我们的目标保持一致。” 雷福德听到有人站起来走动的声音。他想,可能是马修斯听到这里有些激动。“我想他们不会穿统一制服。” “不会。他们和一般人生活在一起,但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并接受过心理训练。他们会及时向我们汇报那些颠覆分子的情况。你一定会同意这种观点:过度的言论自由会产生非常消极的影响,对此我们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我不仅同意,”马修斯立刻回答道,“而且随时准备提供帮助。世界统一宗教能帮助你挑选候选人?吗或是训练他们?为他们提供食宿?” “我原以为你们现在手头很紧。”说到这里卡帕斯亚嘿嘿一笑。 “这只会增加我们的收入。我们消灭反对派后,每个人都会受益。” 雷福德听到卡帕斯亚嘆了口气。“我们将把他们称作世界共同体道德督察。” “这名字听起来比较温和,尼古拉。” “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不能称他们是秘密警察、思想警察、国家安全警察或其他警察。但是不要产生误解,因为他们的活动还是秘密的,而且拥有一定权力。为了维护世界共同体的利益,他们可以採取一些非常规行动。” “在什么限度内?” “没有限度。” “他们会带枪吗?” “当然。” “那么,他们可以在什么范围内使用武器?” “这正是该计划的绝妙之处,马修斯主教。我们将精心挑选一批符合条件的年轻人,向他们灌输宁静祥和的理想国思想并赋予他们在必要时为维护正义执行死刑的权力。这样我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敌人镇压下去,并把他们消灭。几年之后,我们就不再需要世界共同体道德督察了。”“尼古拉,你真是个天才。” 巴克觉得很失望。当哈蒂应该返回密尔沃基机场时,他觉得事情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关于这里的女士平时都做些什么,她提了很多问题。她对《圣经》研究很感兴趣。另外,她还提到她很羡慕她们有几位互相关心、关系密切的同性朋友。
第98页 巴克原希望能获得一些突破性进展。要是哈蒂承诺不做流产,精神不会垮下来,而且成为一名教徒就好了。切丽也许在考虑收养哈蒂不想要的孩子。但他不愿意想这件事。他和切丽几乎已经就是否应该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特殊历史时期诞生的问题作出了决定。不过,他根本不愿意去想为一个敌基督餵养孩子的事。 哈蒂向所有人表示感谢,然后和几位女士坐进“路华”车。巴克暗示要把另一辆车开回《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开车去了教堂。他想去看望一下自己的朋友。没用一分钟,他就穿过那条迷宫似的秘道,来到拉比齐翁·本·朱达的秘密书房。 巴克每次潜入这个地方,总认为他的朋友一定是笼罩在幽闭、孤寂、恐惧和悲伤的氛围中。然而,每次来访,巴克总是感到非常温暖。齐翁几乎不怎么快乐。他很少大笑,即使在巴克来访时,也难得露出笑容。他眼里布满了血丝,一副刚刚丧失了亲人的样子。但他仍很健康。在工作的同时,他坚持在屋中慢跑、跳跃、伸展四肢及作其他体育活动。他告诉巴克,他一天至少锻鍊一个小时,而事实也是如此。巴克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精神很好。他从来不发牢骚。 那天下午,看到有人来访,齐翁看上去非常高兴。“卡梅伦,”他说,“如果不是我现在心情比较沉重,这个地方,包括它所处的位置,和天堂没有什么两样。我可以阅读,研究,写作,还可以通过电话和电脑与外界联繫。这是每一个学者的梦想。我想念我的同事,特别是那些帮助过我的学生。不过,阿曼达和切丽都是非常出色的学生。” 他和巴克共进快餐。他胃口很好。“我想和你谈谈我的家庭,希望你不会介意。” “齐翁,只要你乐意,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请你原谅,我也许会不时提一些问题。” “我知道,你和别人一样都想知道我是否应该提起这个痛苦的话题。只要不过多谈论他们惨死的过程,我很乐意谈谈往事。你知道,我把我的儿子和女儿分别从八岁和十岁抚养到十四岁和十六岁。他们是我太太与她前夫生的孩子。她的前夫死于一场建筑事故。起先,孩子们不肯接受我,但后来我用对他们母亲的爱赢得了他们的心。我从不试图取代他们的父亲或是控制他们。最后,他们开始把我当作父亲,那是我一生中最为自豪的时刻。 “你太太看来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 “是的。我的家庭和其他家庭一样充满了人情味,但我的孩子们非常出色。我没有将他们理想化。他们非常聪明。和他们在一起是我生活中的一件乐事。我可以和他们讨论深奥复杂的事情。我太太在生孩子之前在一所大学任教。孩子们都在私立学校就读,表现非常优秀。更重要的是,我把自己的研究内容告诉他们后,他们并没有指责我在搞异教邪说,也没有说我背叛民族文化、宗教和祖国。他们很聪明,知道我在追寻真理。我不曾向他们布道,也不想过多影响他们。我只是给他们读文章,然后问他们,‘你们从中推断出什么?《律法书》在这里谈到的弥赛亚应该具有哪些资格?’我非常喜欢採用苏格拉底问答法,有时我都认为他们在我之前就得出了最终结论。当大失踪事件发生时,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当时感到有些失望,因为我辜负了家人的期望,他们三个人仍然和我在一起。如果他们当时走了,我会像今天这样想念他们。如果他们中有人及时看清了真理并以此行事,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你以前对我说过,在你入教后不久,他们也成了信徒。”齐翁站起来,开始在房间中踱步。“卡梅伦,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读过《圣经》的人会怀疑集体消失事件的意义。雷福德·斯蒂尔虽然知识有限,但在他太太离去之后,也相信了这一点。我也应该比所有人更清楚这一事件的意义。这种事件已经发生了多起,但还是有人用别的方法去解释,这让我很伤心。” 齐翁向巴克介绍了他现在从事的工作。他希望依据布鲁斯写的那些材料编一套小册子,第一本已经差不多完成。“就一个年轻人而言,他是个非常内行的学者。”齐翁说,“但他并非和我一样是个语言学家。所以我还要对他的文章做些修改。这样一来,最后的作品才会完美。” “我相信布鲁斯一定会同意你的做法。”巴克说。巴克想将话题转到齐翁帮助教堂找一位新牧师一事上来,尽管这个话题有点扯得太远。如果齐翁出任牧师,那该多好啊!但这不可能实现。不管怎样,巴克不想打扰齐翁的重要工作。 “你知道,齐翁,我有可能成为来此与你长期工作的第一人。” “卡梅伦,我看不明白你为何也想躲起来。” “我都要被逼疯了,没错。我变得有些粗心。行动非常冒险。我肯定要倒霉的。” “将来你可以像我一样在网际网路上做事。”齐翁说,“我学了一点小技巧,就可以和成百上千人联繫了。你仍可以写作,并保持你原有的公正、严肃的写作风格。你不必再看老闆的眼色行事。” “关于真理你是怎么说的来?”
第99页 “你可以写真理,就这些。” 巴克坐下来,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画了一份杂志的封面,而且给杂志起了简单的名字:“真理”。他非常兴奋。“看看这个,我可以设计图片,写文章,然后在网上发表。多尼·莫尔说过,那样做永远不会被发现的。” “我可不想看到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本·朱达说,“但我承认,我很高兴有个伴儿。” 第十九章 大地震 雷福德为哈蒂·德拉姆感到自豪。从他在新巴比伦得到的消息看,她又在捉弄尼古拉和他的党羽莱恩·弗图纳多。显然,她已经从密尔沃基飞到了波士顿,但是她没有直接飞抵巴格达,而是滞留在了某个地方。 当然,雷福德无法听到卡帕斯亚和马修斯在新巴比伦总部继续进行的会谈内容。他只知道,由于哈蒂又一次未能按照日程安排办事,让尼古拉和莱恩感到异常恐慌。尽管尼古拉近来一直对哈蒂漠不关心,但是无法得知她的行踪这一点让他觉得失去了对她的控制,并有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卡帕斯亚最后得知哈蒂正在进行新的旅行后,私下里召见了雷福德。雷福德走进“216套房”去见元首时,新的秘书班子已经就位并开始工作。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斯蒂尔机长。由于要做的事太多,我近来可能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你的工作表示谢意。” “让我开门见山吧。我知道德拉姆女士以前为你工作过。实际上,是她推荐你到这里来的。我还知道她有时会把你当作知己。因此,如果现在出了什么意外,你不应该感到奇怪。我就直说了吧。我相信德拉姆女士过高地估计了我和她的私人关系。” 雷福德回想起当初尼古拉骄傲地宣布哈蒂怀孕并戴上了他的戒指的情景。但是雷福德知道,最好不要在一个骗子撒谎时揭穿他。 卡帕斯亚继续说:“德拉姆女士应该意识到,像我这样地位的人不会拥有足够的个人生活空间,来承担与婚姻和家庭有关的义务。看来她很想要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所以,我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当然,如果她继续妊娠期,我会给予经济上的支持。但是,如果她希望我能像一位普通的父亲那样拿出足够的时间陪她和孩子,那是不公平的。” “我建议她最好终止妊娠。但是,鑑于这是由于她的原因而导致的结果,我把决定权留给她。” 雷福德感到迷惑,而且他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卡帕斯亚要告诉他这些?他要给他安排什么任务?他很想尽快知道答案。 “我和其他男人一样拥有欲望,斯蒂尔机长。你应该理解。我永远都不会把自己交给一个女人当然我也没有向德拉姆女士作任何承诺。实际上我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而且我对我们的关系非常满意。因此,我想你能明白我当前的困境。” “我不知道。”雷福德说。 “嗯,我已经找人替换了德拉姆女士作为我私人助理的位置。我想这工作让她心烦意乱。她还推断我们的关系已经恶化,这也让她感到惴惴不安。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关系正在恶化,相反,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仍在保持这种关系。不过,如我所说,在她看来这种关系更多地意味着一种承诺,所以对于今天这种结局她一定会觉得很失望,也很伤心。” “我得问一下你给她的那枚戒指怎么办。”雷福德说。 “唔,那不是问题。我不会要回来的。实际上,我一直认为那块钻石太大了,不适合作为订婚戒佩戴。它显然像一枚装饰性戒指。她不必为还不还戒指一事担心。” 雷福德开始明白了。卡帕斯亚是想让他——哈蒂的老朋友和以前的老闆——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卡帕斯亚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不会有别的目的。 “我会好好对待德拉姆女士的,斯蒂尔机长。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她穷困潦倒。我还可以僱佣她,可能不会再让她从事文字工作,到航空工业部门工作应该没问题。” “但是你知道,航空业已经被战争摧毁了。” “是的,但是以她的资历,我也许还会施加一点压力……” “你是说,你要给她某种遣散费或生活补助吗?”卡帕斯亚看起来很高兴。 “是的,如果这能让她更容易接受的话,我很高兴那样做。” 我应该认为你一定会那样做。雷福德想。 “斯蒂尔机长,我要给你安排一项任务……” “我已经想到了。” “当然,你能想到。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已经得到消息说,德拉姆女士正在返回的途中,星期一她会乘坐从波士顿起飞的飞机到达巴格达。” 最后雷福德突然想:哈蒂为什么拖延了归期?她也许知道阿曼达的计划。阿曼达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会安排与她在某个地方见面,然后陪她一起返回新巴比伦。当然,阿曼达这样做的动机无非是防止哈蒂去妇产科诊所。她也许想在路上继续向哈蒂发动感情攻势。雷福德决定不把自己星期一前往巴格达机场接他妻子的事告诉卡帕斯亚。 “你是自由的,斯蒂尔机长。我可以保证这一点。我是要你去机场接德拉姆小姐。作为她的老朋友,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最好不过了。我已经派人把她的东西搬到你住的那幢大厦的一套公寓中。她在最终决定何去何从前,可以暂时在那里住一个月。”
第100页 雷福德打断他说:“对不起,你是要我去做一件本该由你来做的事情吗?” “噢,别弄错,斯蒂尔机长。我并不是不敢去见她。去见她太没意思,的确如此。我觉得我应该呆在这里。再说,我有许多重要会议必须参加。鑑于最近发生了一些暴动事件,我们已经通过了许多新指令和立法通谕。所以,我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办公室。” 雷福德想,与正在举行的会议相比,卡帕斯亚与哈蒂的会面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和他这样的人争论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问题吗,斯蒂尔机长?” “没有了。你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那你会去做吗?” “我好像无法作出选择。” 卡帕斯亚微微一笑。“你很幽默,斯蒂尔机长。我不能说这是你的工作,但有一点我很欣赏,那就是你当过兵,接受过军事训练,知道长官发出命令后,必须去执行。我想告诉你,在这件事上,我得感谢你。” 雷福德盯着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想说一些一定完成任务之类的话。“不用客气。” 他点点头,站起来。“斯蒂尔机长,能否请你再坐一会儿?” 雷福德重新坐下。还有什么事?是不是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我想问一下你和卡梅伦·威廉斯的关系。” 雷福德开始没有回答。卡帕斯亚继续说:“有时人们叫他巴克·威廉斯。他以前是《环球周刊》,也就是现在的《世界共同体周刊》的资深作者。他现在是我的出版人。” “他是我的女婿。”雷福德说。 “依你看,他为什么不把这个好消息与我分享呢?” “我想你应该去问他本人,先生。” “唔,我想我应该问问你。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好消息与我分享呢?” “这只是一件家庭私事”雷福德一边说,一边极力保持镇定。“但不管怎样,他是你的高级职员,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是不是恰好和你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呢?” “我不想,我不能代表巴克。” “我想你这种回答是肯定的。”雷福德盯着他。卡帕斯亚继续说:“你知道,我并不是说这一定就是个问题”我都明白了,雷福德想。“我只是有些好奇。”卡帕斯亚最后说道。他对着雷福德微微一笑。那位飞行员从他的笑容里读懂了这个敌基督在暗示什么。“我希望能听到你与德拉姆小姐会面的报告。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接到阿曼达打来的电话时,巴克正坐在芝加哥《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里。“雷福德打来一个很奇怪的电话。”她说。“他问我有没有和哈蒂一道从波士顿乘飞机飞往巴格达。我告诉他没有。我原以为她已经回到那儿了。他说他想她一定另外有安排,还说我们有可能同时到达。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但他似乎很着急,没有时间告诉我详情。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阿曼达。你乘坐的飞机也要在波士顿加油吗?” “是的。你知道纽约已经完全关闭了。华盛顿也一样。我不知道这些飞机能否从密尔沃基一直飞到巴格达。” “哈蒂为什么会走这么长时间呢?”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她打算推迟归期,我会和她一起去的。我们应该和那个女孩保持联繫。” 巴克表示同意。“切丽已经开始想念你了。她和齐翁正为忙着开设《新约全书》课程。虽然他们至少相距四分之一英里,但看起来就像在同一个房间中。” “我知道她很喜欢那项工作。”阿曼达说,“我希望我能劝说雷福德同意让我以这种方式回到他身边。那样,与他见面的机会是少了些,但是在新巴比伦我也不能经常见到他。”“不要忘记,无论你现在何处,你都可以和齐翁及切丽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不会的,”她说,“只是我们这里的时间要比你们那里晚九个小时。” “你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你现在在哪儿?” “我们正在飞越北美大陆。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着陆了。你们那儿是不是刚过早上八点?” “是的。现在‘灾难之光’的成员又要和以前一样各奔东西了。齐翁的工作效率很高,好像也比较满足,当然谈不上幸福。切丽现在在洛雷塔家。能获得研究与教学的机会,她感到非常兴奋。当然她也明白自己无法一直以合法的方式从事那项工作。我在这边,你在那边,而且雷福德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我猜我们都有存在的理由。” “我相信雷福德讲的有关哈蒂的情况是正确的。”阿曼达说,“如果他能同时接到我们两个人,就太好了。” 雷福德该去巴格达了。他感到有些迷惑。为什么哈蒂在丹佛时很长时间不与外界联繫?在她重新与外界取得联繫后,为什么不把返程航班的准确时间告诉弗图纳多?如果不是为了和阿曼达同行,又有什么原因呢?她在波士顿迷上了什么东西?
第101页 雷福德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阿曼达。虽然分手才几天,但他们毕竟是新婚。他不喜欢接哈蒂的工作,尤其是在阿曼达同时到达的情况下。不过,考虑到哈蒂在“安全屋”与洛雷塔、切丽和阿曼达见过面,他认为哈蒂不会因为阿曼达在场而感到不自在。 问题是,雷福德带给哈蒂的会不会是坏消息?那也许会让她更容易接受未来。她知道已近结束了。她原先担心卡帕斯亚会不让她离开。她当然会觉得受到冒犯和侮辱。她不会想要他的戒指、钱或房子。但是她至少知道怎样做。作为男性,雷福德认为这种解决方法很现实。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从艾琳和阿曼达那里懂得了许多道理。他知道,无论尼古拉·卡帕斯亚对哈蒂来说怎样缺乏吸引力,她仍会有一种受伤害和被人抛弃的感觉。 雷福德给哈蒂的司机打电话:“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要去巴格达接德拉姆小姐和我的……” “噢,对不起,先生。我已经不是德拉姆小姐的司机了。我现在为办公套房中的另一个人开车。” “那你知道我能从哪儿要到车吗?” “你可以试试车队,但那需要时间。你知道,需要层层审批。” “我没有时间。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元首给车队打个电话,你就能随时要到车。”雷福德于是给卡帕斯亚的办公室打电话。秘书告诉他卡帕斯亚没有时间。 “他在吗?”雷福德问。 “他在,先生。但是我已经说过了,他没有时间。” “事情紧急。如果可以打扰他一会儿,我希望你让我和他说两句话。” 当秘书重新拿起话筒时,她说:“元首希望你在执行任务前,来这儿见他一下。” “我没有时间了,但是……” “我会告诉他你马上就到。” 雷福德现在距卡帕斯亚的办公大楼有三个街区。他急忙乘电梯下楼,向总部跑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赶紧拿出电话。他一边跑,一边给麦克库鲁姆打电话:“麦克?你现在有空吗?很好!我想乘直升飞机去巴格达。我妻子快到了,此外我还要去接哈蒂·德拉姆。关于她的谣言?我不能妄加评论,麦克。几分钟之后,我会到卡帕斯亚的办公室。在直升飞机停机坪见?好的!谢谢!” 巴克正关着办公室门,用可携式电脑工作,突然电脑显示有一封实时邮件。他喜欢这个功能,好像他在和一个人进行在线交谈。是齐翁发来的邮件。他问:“我们试一试视频功能,好吗?” 巴克键入“当然可以。”然后输入了代码。程序运行了几分钟后,齐翁的图像就出现在屏幕上了。 巴克键入:“那是你?还是我在照镜子?” 齐翁回答:“是我。如果你所在地区很安全,我们还可以试试声频功能。” “最好不要试了。”巴克键入。“你想要些什么呢?” “我希望有人能陪我吃早饭。”齐翁说。“我今天感觉不错,但是呆在这儿让我变得有些自闭。我知道你不能悄悄把我带出去。你能不能在不引起洛雷塔怀疑的情况下到我这儿来一下呢?” “我试试。早饭你想吃点什么?” “我为你准备了美式早餐,巴克。我转动一下屏幕,看看你能不能看到。” 那台电脑并不是专门用来在黑暗的地下室中使用的。巴克键入:“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我相信你。我会尽快赶到你那儿去。” 巴克告诉接待员他要出去几个小时。他正要上车时,却碰到了维尔娜·奇。 “你要去哪儿?”她问。 “什么?”他说。 “我想知道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他说。“服务台只知道我要出去几个小时。我觉得没必要把具体情况告诉你。” 维尔娜摇摇头。 到达世界共同体总部那个豪华的大门后,雷福德放慢了速度。那座大楼坐落在一个非同寻常的地带,周围都是高档住所。什么东西引起了雷福德的注意。是动物的叫声。“汪汪”。他以前就知道这里有狗。许多雇员都喜欢养名犬,喜欢在外面熘狗,或把它们拴在门外。这是他们富有的象徵。他以前听到过一两声犬吠。但这次,那些狗一起狂吠起来。它们的叫声很大。他转过身想看个究竟。他看到几只狗从主人身边挣脱开来,狂叫着跑过街道。 雷福德耸耸肩,走进大楼。 巴克想绕道去洛雷塔家接切丽。他得编个故事哄骗在教堂办公室值班的洛雷塔。他停车或进教堂,都逃不过洛雷塔的眼睛。他和切丽想与她待一会儿,然后假装从后门出去。如果周围没人,他们就可以熘下去看齐翁了。这好像是一项计划。巴克离普罗斯佩克特山还有一半距离,这时他注意到一种奇怪的现象——路上有许多被压死的小动物。仍有许多小动物从马路上跑过,如松鼠、野兔和蛇。蛇?他在中西部,尤其是在这样遥远的地方,几乎没见过蛇。只是偶尔见到一两条吊袜带蛇。现在看到的就是这种蛇。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呢?浣熊、负鼠、鸭子、鹅、狗还有猫,到处都是动物。他把“路华”车的车窗摇下,仔细听着。大群大群的鸟儿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天空中没有一丝风,树叶也静止不动。但是巴克在等信号灯时却发现,尽管没有风,路灯却在晃动。路标也前后摆动。巴克关掉车灯,全速向普罗斯佩克特山驶去。
第102页 雷福德被带进卡帕斯亚的办公室。会议桌旁坐着元首的几位贵宾。 元首立即把雷福德拉到一旁,说:“谢谢你来这里。我想再重申一遍,我不希望再见到德拉姆女士。她也许想和我谈谈。那不可能。我——” “对不起,”莱恩·弗图纳多打断了他们,“元首阁下,我们的电錶显示有些奇怪。” “你们的电錶?”卡帕斯亚用怀疑的口气问道,“我把维护工作交给你们了,莱恩——” “阁下!”秘书说,“国际地震研究所的紧急电话,你或者弗图纳多先生接一下。” 卡帕斯亚看起来有些生气,转过身看着弗图纳多:“你接一下好吗,莱恩?我正忙着呢。” 弗图纳多拿起电话,极力保持镇定。他突然说:“什么?你说什么?” 卡帕斯亚生气了。“莱恩!” 雷福德离开卡帕斯亚,向窗外望去。大楼下面,许多狗在绕着圈奔跑,而主人则在后边追赶。雷福德迅速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给麦克打电话。卡帕斯亚愤怒地盯着他。“斯蒂尔机长,我正在和你说话——” “麦克,你在哪儿?起飞吧。我马上就到!”突然停电了,只有由电池供电的电灯还在天花板上亮着。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泄进来。秘书发出了一声尖叫。弗图纳多转过身,看着卡帕斯亚,想把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卡帕斯亚大声喊道:“我希望大家保持秩序!” 这时,仿佛有人按下了开关,天空一下变黑了。现在,那些成年男子也开始尖叫起来。角落里那些由电池供电的灯发出的鬼魅般昏暗的灯光照在大楼上。大楼开始晃动。雷福德沖向门口。他觉得有人紧跟在后面。他按下电梯按钮,头撞到了电梯门。他这才想起来已经停电了。他又沿着楼梯,向楼顶快速爬去。麦克那架直升飞机蜗轮已经在转动。雷福德脚下的大楼就像海浪一样在晃动。停在楼顶的直升飞机也在左右摇摆。雷福德跑向舱门,看到麦克由于紧张两眼睁得大大的。正当他准备上飞机时,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下,把他挤到了麦克后面。 尼古拉·卡帕斯亚爬了进来。“起飞!”他喊道,“快起飞!” 麦克库鲁姆驾驶直升机离楼顶约一尺。“还有别人!”他叫道。 “没有地方了!”卡帕斯亚大吼道,“起飞!” 就在麦克驾驶着直升机飞离大楼时,两个年轻女子和几个中年男子抓住了飞机支架。直升机左转时,飞机上的灯光照亮了楼顶。麦克看到一些人尖叫着冲出门口。雷福德满怀恐惧地看到:那座十八层的大楼连同几百名没来得及跑出去的雇员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那些抓着飞机支架的人尖叫着,一个接一个掉了下去。借着控制板发出的微弱的光线,雷福德看到卡帕斯亚面无表情。卡帕斯亚好像在忙着系安全带。雷福德觉得噁心。他目睹了许多人的惨死。卡帕斯亚只顾着自己逃命,命令麦克起飞。否则,那些人可以获救。雷福德真想赤手把他干掉。雷福德想自己死在大楼里也许会更好。他摇摇头,接着毅然繫紧安全带。“去巴格达!”他叫道,“巴格达机场!” 巴克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他开着车急速闯过红绿灯和停车标志,时而在人行道上跳跃着,时而绕过各种车辆。他想尽快赶到洛雷塔家去接切丽。他拿起电话,却发现没有给洛雷塔家的电话号码设定快速拨号键,而他也无法在高速行驶中拨电话。他把电话扔到座椅上,继续向前开。他驶过一个交叉路口时,太阳已经消失了。白昼一下变成了黑夜,整个地区都停了电。人们纷纷打开了车灯。巴克看到前面马路上的裂缝时已经太晚了。他一头沖了过去。裂缝至少有十英尺宽和十英尺深。他想,如果他掉下去,必死无疑。但他的车速太快了,根本无法避免。他猛地向左侧一打方向盘,“路华”车在地上翻了个儿,掉进那个裂缝。乘客一侧的气囊鼓了起来,接着又慢慢泄了气。现在正是考验这车的时候。在他前面,那条裂缝变窄了。如果他现在不赶快把车开上去,就根本无法出去了。他按下四轮驱动按钮,再慢慢地换到低挡,把前轮轻轻地向左拐,然后猛踩加速踏板。左前轮轮胎紧紧卡在陡峻的裂缝边缘上突然巴克几乎一下向空中弹射了出去。原来是他后面的一辆小轿车冲进了裂缝,“轰”的一声爆炸了。 大地在摇摆,在迸裂。一大段人行道突然升高十多英尺,然后被掀翻在街道上。 从四周传来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开窗听到那些动物的叫声以来,巴克一直关着车窗。卡车翻倒,路灯、电话线杆和房屋倒塌发出的雷鸣般的撞击声包围了他。巴克告诫自己放慢速度。车速太快会要了他的命。他要先看清楚前面的情况,然后再选择路线。“路华”车颠簸着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有一次他转了一个圈。暂时幸免于难的人们车开得很野,互相撞击着。 这场地震要持续多久?巴克迷失了方向。他看了看仪錶板上的指南针,以保证自己一直向西开。一时间马路上似乎都是这个样子。他忽上忽下,就好像在坐过山车。大地震刚刚开始。起先那些坑坑洼洼的道路“路华”车还能对付,但后来路上出现了一团团由泥土和沥青组成的旋涡。许多汽车都被这些旋涡吞没了。
第103页 恐怖已不足以形容眼下的景象。雷福德没有心思和卡帕斯亚或麦克谈话他们向巴格达机场飞去,雷福德忍不住向下望去,进入眼帘的尽是一幕幕悲惨的景象。放眼望去,整个大地都变成一片火海。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撞坏的汽车、倒塌的房屋,大地翻滚着宛如海洋在咆哮。一个看上去好像是汽油燃烧所形成的火球闯进他的视线。原来那是悬在天空的月亮。看上去距离很近,伸手可及。一轮血红的月亮。 现在巴克顾不上自己,心里想的只有切丽、洛雷塔和齐翁。难道上帝让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之后,最后还要他们在大地震中即第六印审判中死去吗?如果他们都将随上帝而去,那最好不过了。让他所爱的人毫无痛苦地死去,这点要求不会过分吧?如果他们真的要走,他祈祷说:“主啊,请快些把他们带走吧。” 大地在继续轰鸣。这场地震就像一个魔鬼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当巴克藉助车灯的灯光眼看着一座房子完全陷入地下时,他吓得蜷缩起来。他离呆在洛雷塔家的切丽还有多远?他是否有机会去接在教堂的洛雷塔和齐翁?不久之后,巴克发现路上只剩下他这一辆车了。没有路灯、没有交通灯,也没有道路标志。房屋在倒塌。他听到道路上方有人在尖叫,看到人们在跑、跌倒在地、从高处落下来、在地上翻滚。“路华”车晃动着,颠簸着。他头部撞到车顶有多少次,他已经数不清。一段人行道翻捲起来,“路华”车立了起来。巴克想,一切就要结束了。但他又不甘心。繫着安全带的他被摔在汽车左侧。他伸手去摸安全带。他打算松开安全带,从车窗爬出去。还没等他松开安全带,翻滚的大地又把路华车正了过来,他又可以正常驾驶了。玻璃碎了。墙倒了。餐馆消失了。汽车销售处被翻卷的大地吞没了。歪斜的写字楼慢慢倒了下去。巴克又发现前面有一道裂缝。他还是无法躲避。他闭上眼睛,打起精神。他感觉到“路华”车的车轮从凹凸不平的平面上驶过,传来玻璃被压碎和金属被扭曲的声音。他趁汽车左转弯时,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刚才是从别人的汽车上开了过来。他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只是一直向西开。要是他能开到洛雷塔家或教堂该多好。但现在他还能认出那两个地方来吗?他还能为他认识的人祈祷,希望他们还活着吗? 麦克瞥见了血红的月亮。雷福德看得出他惊呆了。他调整了一下直升机,以便让尼古拉也能看到。卡帕斯亚用惊奇的目光盯着月亮。令人恐怖的红色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此时,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魔鬼。 一阵剧烈的抽泣在雷福德的胸中和喉管中升起。看着下面万物受毁的混乱场面,他知道找到阿曼达的希望很小。主啊,接受她吧,不要让她受苦! 还有哈蒂!她是不是已经提前接受了基督教?是不是有人在波士顿或者飞机上帮她实现了这一转变?突然,下起了流星雨,仿佛天空就要塌陷了。闪亮的巨石划过长空。雷福德刚才看到天空由白昼变为黑夜,现在又看到火光将黑夜映成了白昼。 “路华”车最后撞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内心充满恐惧的巴克大口喘着粗气。汽车尾部跌进一个大坑中,前灯直射天空。巴克两只手握着方向盘,躺在那里,两眼盯着天空。 突然天开了。形状怪异的黑云和紫色云搅在一起,好像要将夜晚的黑幕撕裂。流星呼啸着滑落天际,撞击着地面上一切没有被地裂吞噬的东西。一颗流星落到巴克那辆汽车的车门旁边,巨大的热量熔化了挡风玻璃。巴克只好解开安全带,想从右边爬出去。但就在这时,另一颗熔化的陨石又落到了车后,发出一声巨响,把“路华”车从壕沟中抛了出去。巨大的惯力把他甩到后排座椅上,脑袋撞在车顶上。他被撞得头昏脑胀,但他很清楚:如果他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就没命了。他又爬到前排座椅,重新坐在方向盘后面。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想:面对有史以来最强烈的地震,人类的预防措施显得太不堪一击了。 这场地球运动好像没有减弱的趋势。现在还不是余震。这一切简直就停不下来了。巴克慢慢地开着车,车灯猛烈地摇晃着,接着两侧的车灯先后掉了下来,消逝在空中。巴克好像看到一个路标——一家位于街道拐弯处、一部分已经陷入地下的饭馆。从那里到教堂有三个街区的距离。他必须设法继续向前走。他小心翼翼地开车绕过这个饭馆,重新驶入混乱与废墟之中。大地还在移动,翻滚,但他没有停车。透过胀裂的车窗,他看见有人在拼命奔跑,听到他们在尖叫,还看到了他们流血的伤口。他们试图躲在那些从地球内部翻滚上来的石头背后。他们利用直立的大块沥青路面和人行道保护自己,但很快就被压死了。一个中年男子赤着上身,光着双脚,浑身是血。他透过破碎的眼镜望着天空,张开双臂,大声地喊道:“主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巴克开着车刚从那人身边走过去,他就被大地吞没了。 雷福德绝望了。他希望直升机从空中坠落,摔得粉碎。 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知道尼古拉·卡帕斯亚还要再活二十一个月。然后他将复活,再活上三年半。不会有流星来撞击这架直升机。无论直升机在哪儿降落,他们都会很安全。这是雷福德一直为敌基督工作的结果。
第104页 巴克看到新希望村教堂的塔尖时,心不禁一沉。只有不到六百码的距离了,但大地还在翻滚。地面上的东西还在不断倒塌。大树倒了,被扯断的电线横在大街上。巴克费了好几分钟才从一片废墟、几堆木头、垃圾和水泥中穿过。离教堂越近,他的心越觉得空荡荡的。只有塔尖依然耸立在那里,而底座正好与地面持平。“路华”车的车灯照亮了教堂中的靠背长凳,有些还完好无损,整齐地排列着,在周围景象的映衬下,显得极不协调。而教堂的其他部分,包括高大的拱梁、彩色玻璃窗,都已杳无踪影。行政大楼、教室和办公室都被夷为平地,化为一堆砖头、碎玻璃和灰泥。 原先的停车场凹陷下去。巴克看到那里还停着一辆车。车底部紧贴着地面,四个轮胎都爆了,车轴也折断了。从车底下伸出两条赤裸的人腿。巴克在距停车场一百英尺的地方停下车,熄灭发动机。车门打不开。巴克解开安全带,从乘客一侧爬了出去。突然,地震停止了。太阳又君临上界。伊利诺斯州普罗斯佩克特山又迎来一个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的星期一。巴克觉得自己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没有少。他在坑坑洼洼的大地上脚步蹒跚着向那辆被轧平的汽车走去。他走到近前,发现尸体已经变形,还掉了一只鞋。但剩下的那只鞋让他明白了死者是谁。洛雷塔死在了自己的车轮下。 巴克脚下一软,脸朝下摔倒在地上,脸颊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但他不管这些,向汽车爬去他打起精神,用尽全力想把压在尸体上的汽车推开但是车丝毫没动他绝对不想让洛雷塔躺在车下。可是,即使他把尸体拖出来,又能带到何处呢?他哭泣着从废墟中爬过,希望找到一个通往地下庇护所的入口。根据团契堂留下的一点遗蹟,他在被夷为平地的教堂周围爬来爬去。通往塔尖的管道已经折断。他在瓦砾和残椽断木上爬行着。最后他找到了通风口。 巴克把双手做喇叭状放在通风孔上,对着里面大声喊道:“齐翁!齐翁!你在那儿吗?” 他把脸侧过来,把耳朵贴在通风口上,感到一阵凉气从里面吹出。 “我在这儿,巴克!你听得到吗?” “我听到了,齐翁!你还好吗?” “我很好!可是我出不去!” “你不会愿意看到上面发生的一切的,齐翁!”巴克向里面喊道,声音越来越微弱。 “洛雷塔怎么样?” “走了!” “是发生大地震了吗?” “是的!” “你能把我救出去吗?”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齐翁!我需要你帮我找切丽!” “我现在很好,巴克!我会在这儿等你的!”巴克转身,向安全屋的方向望去。一些衣衫褴褛、伤口还在流血的人蹒跚着走来。有些人跌倒在地,在他的面前死去。他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找到切丽。他知道自己不愿看到那里所发生的事。但在弄清事实真相之前,他不会停下来。 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找到她,把她救出来。他会成功的。 阳光重新照耀在新巴比伦上空。雷福德催促麦克·麦克库鲁姆继续向巴格达方向飞行。进入三个人视野的全是万物遭毁的景象:流星撞击地球留下了许多大坑,烈火仍在肆虐,建筑物被夷为平地,道路被毁坏。 当巴格达机场出现在视线中时,雷福德垂下头,开始哭泣。大型喷气式客机的机身扭曲着,有些飞机陷入地面。候机大楼被夷为平地。指挥塔也倒了。机场上尸横遍野。雷福德指示麦克降下直升机。但是雷福德向地面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他现在只能祈祷,发生这一幕惨剧时,阿曼达和哈蒂乘坐的飞机还在空中。 螺旋桨停止了转动。这时,卡帕斯亚转身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两个谁的电话还能用?” 雷福德气愤难当。他从卡帕斯亚身边走过,推开了机舱门,从卡帕斯亚座椅后面走出机舱门,跳到地上。然后他又伸手解开卡帕斯亚的安全带,抓住他的衣领子,把他从直升机中拽了出来。卡帕斯亚一屁股坐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马上跳起来,好像要和雷福德搏斗。雷福德把他推到直升飞机旁。 “斯蒂尔机长,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 “尼古拉,”雷福德咬牙切齿地说,“这件事,你想怎样解释都可以。不过,我要第一个告诉你:你刚才看到的就是‘羔羊的忿怒!” 卡帕斯亚耸耸肩。雷福德最后向直升机上推了他一把,然后蹒跚着脚步走开了。他看着四分之一英里以外的候机大楼。他开始祈祷,但愿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废墟中寻找他心爱的人的遗体。 出版后记 每一位读过《末世迷踪》的人,都知道他那着名的开篇:在美国飞往英国的一架民航飞机上,突然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恐怖事件:许多旅客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他们的衣服鞋帽全部留在座位上,人却不见了!飞机内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航班被迫返回纽约。而飞机上的人们绝对想不到,就在部分旅客神秘失踪的同时,全球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也在同一时刻神秘消失,全世界陷入一片混乱……在末世迷踪系列第一部《末世迷踪》和第二部《颠覆之神》中,英雄与魔鬼都出场亮了相:妻儿同时失踪、睿智热忱的客机机长雷福德、全美着名新闻记者巴克、雷福德美丽聪贤的女儿切丽、大彻大悟的年轻牧师巴恩斯;以及代表黑暗势力的终极魔王——尼古拉·卡帕斯亚。
第105页 《终极魔王》是末世迷踪系列小说的第三部。《终极魔王》在末世迷踪》和《颠覆之神》的基础上,故事情节进一步发展,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在美英的武装叛乱中,“世界共同体一号”虽然遭到了袭击,但由于卡帕斯亚事先得到了绝密情报,侥幸逃生。在大混乱中,卡帕斯亚派特种部队,找到了正在寻找巴恩斯牧师的雷福德机长。他们在格伦维尔机场会合后,飞赴新巴比伦,卡帕斯亚安全转移。 ——为了报复美英的叛乱,卡帕斯亚下令对芝加哥等美国大城市进行大规模的空袭。身为机长的雷福德,虽然知道内情,但囿于在卡帕斯亚身边,只能在电话中只言片语地提示女婿巴克,让他带女儿尽快离开芝加哥。巴克由于无法和切丽取得联繫,心急如焚。 ——在新巴比伦,雷福德遇到了原来的女友、卡帕斯亚的情妇哈蒂,她现在已经面临被卡帕斯亚抛弃的危险。她约雷福德在酒吧作一次长谈。 ——巴克终于在公路的河崖边,找到了大空袭幸免于难的切丽。他安顿好切丽后,就飞赴以色列,去营救着名的学者本·朱达拉比。拉比的妻子、儿女,在拉比改宗基督教后,被犹太教原教旨主义者杀害了。朱达拉比被人隐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在取得了见证人信任后,巴克来到了加利利的一个神秘小镇,会见了悲痛中的朱达拉比。在巴克精心策划和安排下,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搜查、追捕和枪战,巴克成功地将拉比带到了美国,并安排朱达拉比,代替已经去世的巴恩斯牧师,带领新希望村的全体成员,团结起来,继续与恶势力抗争。 ——卡帕斯亚下令去罗马,接回首任“世界统一宗教”最高教首。在飞机上,他酝酿着统一世界更大的阴谋。这时,《启示录》上预言的大地震发生了…… 在美国,《终极魔王》出版后,曾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冠军;截止到二○○一年四月,全系列已热销至四千万册,共译成二十种文字,全球销量每日以倍数增加。 中国工人出版社之所以引进“末世迷踪系列”这套大型系列图书,除去为中国读者提供更丰富的文学读物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考虑,那就是为中国出版界引进、借鑑国外的畅销书出版经营机制,积累一些经验,然后与出版界朋友分享这些体会,从而最终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畅销书出版发行机制。 “末世迷踪系列小说”发行到今天这个规模和水平,除去“末世迷踪”故事本身确实具有相当优势之外,不能不承认美国出版商多层次、大规模的营销手段,是小说成功的重要因素。第一部《末世迷踪》销售突破一百万册,总共花去了三年多的时间,而到了第七部,在亚马逊书店预售即达一百二十万册。除去签名售书,书评、报导以及排行榜(广告)这三大传统图书营销因素之外,美国原出版者还有一些花样翻新的手段,使这套书始终保持在读者的视线之内,最终成长为一部世界级的畅销书。美国同行的图书宣传方式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 1、配乐广播剧:出版商制作了一套十二个单元、每单元半小时的连续配乐广播剧,在全美五百家电台上覆盖式播放。因为美国人大多有车,在车上有时总要听点什么,这样,末世迷踪在美国的名声,真正做到了不胫而走。很多人虽然没有读过这本书,但是都知道,美国在流行这样一部末世幻想小说。 2、cd:美国出版商准备了非常丰富的基督教圣歌中有关末世的、耶稣基督复临的歌曲,制成音乐cd,为末世迷踪营造一种相应的文化气氛和艺术氛围。 3、网站(.leftbehind):美国原出版社为末世迷踪系列小说专门设立了一个网站,综合地介绍末世迷踪的出版进度,各方评论,作者简介,各语种出版等。现在每天的点击率超过十万人次。 4、出版相关出版物,或延伸出版物:还是请两位原作者合作,写作了一本《我们生活在末世吗?》,在上世纪末叶,世纪末气氛迷漫的时候推出,使人们能够正确认识基督教的末世观念。 5、录像:在《末世迷踪》第九章和第十一章,都写到了雷福德和他的女儿切丽去新希望村取一盘录像带,然后晚上雷福德自己观摩。小说中虚构的东西,也被美国出版商模拟、制造出来,用来扩大末世迷踪的影响。 6、末世迷踪儿童系列:末世迷踪儿童系列并不是原着的缩写本,它是两位作者精心为儿童编制的适宜孩子阅读的重新创作本,一共计划写三十六本,现在已经发行到了第十二册而且末世迷踪儿童系列,也有一部适宜儿童的配乐广播剧。 7、故事片《末世迷踪》:故事片已经是末世迷踪系列发行非常成功之后的事了,但是谁又能说它不会进一步促进末世迷踪的发行呢? 8、末世迷踪读者俱乐部:为一套书成立一个读者俱乐部,应该说是一个发明。末世迷踪读者俱乐部,不同国家、地区和不同语言都有。德国的俱乐部总部设在法兰克福,俄罗斯的总部设在圣彼得堡这些为数不小的读者,都成为出版该书的各国出版社宝贵的文化资源。 此外,再加上两位作者全美各地巡回签名售书,《纽约时报》、《时代周刊》、《今日美国》、《华盛顿时报》、《大众》等全美报刊广泛的、针对不同读者、不同地区的书评,全美“出版人周刊”、“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着名排行榜,推波助澜。就是这些丰富多彩的方法,纯熟的市场运用,一轮一轮地,有波次地、逐步地促进末世迷踪的销售,最后使末世迷踪系列成为实际销售量第二的世界级畅销书。 末世迷踪系列小说像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像一座漂游在海中的冰山;像庞大的航空母舰编队。那么,我们中国现在出版的第一部、第二部,相对而言,还只是那高大建筑的地基,还只是漂游在海中的冰山的一角;还只是航空母舰编队中初驶的巡洋舰。从二○○○年开始,中国工人出版社计划以每年约出版三部的速度,用整整五年的时间,遂步推出这套巨着。
第106页 中国工人出版社真诚地希望读者、出版发行界以及全国各界人士,给予我们以巨大的支持,共同探索中国畅销图书出版发行机制。同时,这也还是一个挑战中国当代读者阅读耐心与耐力的过程。我们深知这是一种挑战,我们不回避这种挑战,并且坚信:我们可以与读者一道,应对这种挑战。这种挑战可以给我们带来机遇,带来对世界各国人民共同关心的问题的重视与思考。 编者 二○○一年五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