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瓜》 第1页 皇瓜 作者: 文案: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战场去的。 贵妃令狐瞳兮艷绝六宫,才华出众,她天生就喜欢争斗,没有对手, 后宫的日子何其无聊。她的对手很强大,有智胜一筹的现代穿越女, 有权势过人的年轻太后,有独爱戎装的巾帼女杰, 每天都在上演金枝欲孽的好戏。只是,她惟独忘了将皇帝列入争斗对象。 自认洞悉一切的瞳兮,却从来没有看懂过冰山般的天政帝皇甫衍。 他冷情冷面,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屈辱。可瞳兮何曾知道? 最残酷的人,其实是她自己。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在阳光下吐露的,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春雨乱 长信宫 “你说什么,皇上今夜又翻了昭妃的牌子?”太后独孤媛凤的手掌一下拍在小几上,葱管似的指甲硬生生的被折断了。 “娘娘,皇上登基以来都是雨露均沾,各宫嫔妃都是挨个儿轮流侍寝的,就是以前那位得宠的时候也没有越过这道槛去啊。”一身着黛绿色宫装的嬷嬷垂首站在独孤媛凤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独孤媛凤看了看自小看护着自己的李嬷嬷。 “娘娘,如今这位昭妃老奴看着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一年间她从一个从七品的美人跃至正二品的昭妃,虽然比不得前面那位,可是也算是这么些年最能耐的一位了。” 独孤媛凤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李嬷嬷则继续道:“今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她这可是连续两天侍寝了,这可是专宠的预兆啊,咱们不得不防。” 本来这事换在其他朝那也就是小事,可是在天政朝,天政帝登基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连续两日招妃嫔侍寝的先例,所以李嬷嬷才有此一说。 “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独孤媛凤虽然如是说,但是口气却没有自信。 “娘娘,这些狐媚子各个都有防不胜防的招数,以前那位不就上去了么,我的傻娘娘,你可不能这么天真。听说那昭妃在侍寝这事上甚能迎合皇上。”后一句话是李嬷嬷处在独孤媛凤的耳边说的。 “那,那怎么办?”独孤媛凤开始不安。 “娘娘,你可以降旨说昭妃狐妍媚主,找个机会将她除了。”李嬷嬷做出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嬷嬷,哀家如何能为这一点儿小事就杀一个正二品的妃子,皇上会怎么看哀家?” “娘娘,你如今不杀她,等她做大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如果她生了皇子,将皇上的心圈了去,你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灵了。”李嬷嬷开始着急。 “嬷嬷你难道现在都没弄明白么,他说过最喜欢我的纯净,你看看我这双手,从没沾过一点儿鲜血。如果我这次对付了昭妃,一切便毁了。”独孤媛凤小聪明处虽然不如李嬷嬷,但大事上却绝不含糊,她非常明白自己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 “那娘娘的意思就是不管了?”李嬷嬷着急得想跳脚。 “那倒也不是。嬷嬷你说这宫里对付一个女人还有比借刀杀人更好的方法么?”独孤媛凤笑得十分纯净,就俨然那天山上的白雪,丝毫尘埃不染。 “老奴不懂娘娘的意思。” “贵妃离宫也已经三年了,以她的手段对付昭妃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独孤媛凤娇俏的道。 “贵妃?!”李嬷嬷一惊,想不到太后打的是这个算盘。这位可是景轩皇朝第六代皇帝天政帝后宫的一朵奇葩。 一入宫就是正五品的贵人,一年之内跃升为贵妃,这对任何一个朝代来说都不算是寻常的事。 “娘娘请三思啊,这不是引狼拒虎么?”李嬷嬷万分的不贊成这个做法。 “嬷嬷,如果她不回来,哀家又不能屈尊降贵的去对付昭妃,看这情形她迟早会成为皇后的,哀家决不允许其他女人成为皇上的妻子,所以还不如将先前那位请回来。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皇上忌惮她,等她对付了昭妃,哀家收拾她的时候,皇上也不会责怪哀家的。”独孤媛凤笑容里的明媚和她的心地可不是一个颜色的。 “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全,可是老奴……”李嬷嬷还在挣扎。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哀家能对付得了她第一次,就能对付她第二次,上一次咱们不是成功的把她撵走了么?” 李嬷嬷没吭声,虽然她对自家主子的智慧也十分的信服,但是心里对那贵妃还是放心不下。 “就这样吧,哀家寻个机会和皇上说一说,咱们只要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昭阳宫 “娘娘,听说贵妃要回宫了。”昭妃慕昭文的贴身侍女玉香一边用美人捶给她捶着腿,一边报告宫里的八卦消息。 “皇上的贵妃自然是要回皇宫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昭文拈了一粒糖渍的樱桃放进嘴里,闭目享受这甜酸的美妙滋味。 “娘娘才入宫一年,没见过这位贵妃。听外面的人说这位贵妃娘娘手段十分的厉害,她入宫一年就封了贵妃,整个后宫被她清理得都差不多了,嫔妃根本没剩下几个,还是昨年选秀女,娘娘等进宫后,这里才又热闹起来的。” “哦,这本就是后宫的常见戏码,那些女人喜欢争那根黄瓜就让她们争去吧,本宫正好落得自在,说不定以后还能出宫去,走马江湖,岂不逍遥自在?”慕昭文没将玉香的话放在心上,也丝毫没将她口中的贵妃放在心上。 “娘娘!”玉香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慕昭文回过神来,玉香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本宫说笑呢。” 玉香“哦”了一声,“娘娘,这宫里如何能不争呢,您不争别人也会来和您争,更何况皇上这么宠娘娘。” 慕昭文顺着玉香的话想到皇帝皇甫衍,脸不由微微一红。 “这宫里有些丫头,一听到贵妃两个字都要发抖。”玉香吹得越来越玄乎。 “她既然这样厉害,那怎么还要离宫?”贵妃不会轻易离开后宫的,除非是被皇帝逼迫,不得不离开。这些丫头看不穿,但是慕昭文的心里却是雪亮的,估计这位贵妃并不招皇上待见。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贵妃娘娘被封为贵妃的第三日就匆匆离宫了,大伙都觉得奇怪,但是宫里没一个人敢多嘴的。” 慕昭文笑了笑,“贵妃的父亲是在朝廷做官么?” 玉香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也是知无不答的。“贵妃娘娘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令狐大人,贵妃虽然离宫了,她父亲却步步高升,以前只是户部侍郎,如今确已经是天官了(吏部尚书也称天官),所以大伙也不觉得是贵妃失宠才离开的。” 慕昭文又笑了笑,她和皇甫衍相处了一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绝对是家务事和朝堂事不会混为一谈的霸道决绝的君主。贵妃失宠并不会影响她的父亲,说不定皇甫衍反而更安心的任用她父亲,不用担心外戚专权。 玉香则痴愣愣的看着慕昭文。 “玉香,玉香,想什么呢,你手重了。”慕昭文皱皱眉头。 “噢。”玉香这才回过神来,“娘娘,你笑起来真美,玉香都看傻了。听说贵妃当年号称咱们景轩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可是奴婢想,她再美也美不过娘娘的,而且皇上曾贊娘娘才华无双,想来娘娘是不用担心贵妃的。” 慕昭文忍不住笑,心里却是自信的,经过几千年的文化沉积,她怎么会输给古人。“皇上今日歇在哪儿?”她忍不住问道。 “听说召了许小仪侍寝。” 慕昭文潋了笑容,心里闪过一丝阴霾,她来自现代,从心底无法苟同一夫多妻的制度, 她值得独一份儿的爱情。 凤凰归 离宫三载的贵妃回宫,也称得上天政帝后宫这一年的头等大事。 三月初二这日,贵妃的寝宫彤辉宫早就洒扫得窗明几净,等着主人的回归。后宫所有的嫔妃都穿着朝服,立于彤辉宫前的御道旁迎接贵妃的归来,因为她目前是后宫妃位最高的女人。 巳时三刻时,侧门——中顺门开,嫔妃远远的就看到那贵妃的金黄色翟舆由八个人抬着缓缓行来,天政帝后宫无后,只有眼前的贵妃才有资格乘坐以金黄缎为盖、帏的翟舆,那颜色同皇帝的明黄色十分接近,让人看了好不羡艷。 看它的眼神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也有同情的,例如慕昭文,无论贵妃这个名号有多风光,她也不过是皇帝的一名妾室,要同许多的女人共抢一根黄瓜,早就註定了悲伤。 翟舆停稳后,众妃行礼,口呼“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尚仪上前请贵妃降舆。 众人头上传来一个清甜绵糯的声音,“免礼。” 慕昭文快速的揉了揉酸软的腿,起身抬头。 令狐瞳兮有些惊奇的望着那排头的女子,众妃皆知道抬头直视贵妃是不敬的,她却大剌剌的直视自己,那眸子里传递的意思是同情么? 瞳兮对着她笑了笑,慕昭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赶紧低下了头。 待令狐瞳兮莲步款款的前移,跨进彤辉宫时,大家才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慕昭文虽然对自己这副穿来的皮囊十分的自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令狐瞳兮是一尾极为华贵的凤凰。 月白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上头的鸾凤逼真华丽,尾羽全是用五彩真丝织就,远远看去灿若云霞。那凤身点着一粒粒红宝石,以金丝穿就,阳光下,仿佛一尾浴火重生的凤凰,也只是仿佛而已。因为她只能穿白色的鸾袍,至于象徵皇后地位的朱色,她还是碰不了的。 令狐瞳兮步入大殿内,回身坐在凤椅上,众妃再上前向贵妃行跪拜礼。 “众位妹妹请起,今日让大家久等了,想必都乏了,都退下吧。” 慕昭文这才领了侍女玉香坐上天政帝特赐的步辇离开。 玉香快嘴的道:“想不到贵妃娘娘如此好看。”她仗着昭妃对下人的爱护,十分不避忌自己的嘴。 慕昭文则淡淡的感慨道:“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贵妃离宫估计也是印证了这句话吧,如此美人也得不到皇上的持久之宠爱。 这厢瞳兮处,跟随她多年的齐云姑姑很快就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回报了过来。“娘娘,看那昭妃的步辇应该是越制而为,想必是皇上特赐的。金镀银装,钉棕顶,红黄藤百花皆以香檀木为之。褥以红罗,绦以红茸,屏风夹幔皆是红罗。”
第2页 瞳兮眨了眨眼睛,立时明白了这昭妃的地位。她离宫三载,对宫里的情况早就陌生,不曾打探过什么。 她陪伴了天政帝一年有余,他素来喜欢单纯明净的女子,厌恶后宫嫔妃倾轧,四处打探消息,所以瞳兮根本没敢去触怒他。 但是她回到后宫就不同了,她需要第一时间知道那些重要的消息。 以前她未出阁的时候,在家里是一步一步拼上去的,成为父亲最心疼的女儿,再到入选后宫,一步一步的成为贵妃,她对自己的能力一向十分自信,由衷的喜欢这种互相算计的生活,这样日子才不会那么无聊。 只是今日见了那昭妃的眼神,那种同情让瞳兮有些好笑。她何尝不知道这样费尽心机的去争夺一个不可能一心一意的男人是如何的滑稽,可是又有谁能体会那争夺过程的愉悦呢? 她回忆着每次成功后体会的兴奋与快乐,就对这后宫魂萦梦绕,战场越是残酷血腥,她就越觉得畅快淋漓。 瞳兮立了起来,围着凤座转了一圈,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白玉雕成的凤座靠背上的浮雕,想着“这个昭妃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吧。”旋即又坐了下去,身子向后靠,闭上眼睛,贪婪的吮吸着彤辉宫独有的香气,以椒和泥筑宫室也只有她这个贵妃的寝宫才有这种特殊的待遇,可是,那凤位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瞳兮莹白剔透的指尖轻轻点着扶手,虽然这玉制凤座坐起来硬邦邦并不舒服,不知道皇后的凤座坐起来会不会舒服一些。 瞳兮在椅子上坐了许久,齐云姑姑都有些着急了,不得不提醒道:“娘娘,该去觐见皇上了。” 这时瞳兮才不得不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玄纁、束帛,伺候本宫更衣吧。” 玄纁伺候瞳兮穿了朝服,青色云锦缎宫装长裙,两袖通臂饰以飞凤承云。束帛又捧来妃冠,冠上立金凤一只,凤尾垂五行珍珠,共一百六十颗,每行另饰青金石、碧玺等宝石,末端缀有珊瑚。 春光挥洒在身着朝服的令狐瞳兮身上,满身珠光宝气争相辉映,华丽尊贵不可言喻,璀璨闪烁刺人双眼。 贵妃的翟车出光顺门至皇帝白日临政的含元殿,瞳兮深呼吸一口,就着内监的手降舆,一步步走进含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瞳兮行六肃三跪九拜礼。听得上方传来“平身”二字放敢起身,垂首立于左阶下。 “贵妃抬起头来吧,朕也三年没见你了。” 瞳兮缓缓的抬起头望向阶上那人,双目对视一瞬后,她又赶紧低下头。她离宫三年,本以为再回来会好些,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害怕他,怕见到他的眼睛。 其实那双眼睛说起来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龙睛凤眸,好看得紧,里面也并不见什么冷酷残忍,只是一味的深邃,叫人猜不透,对于瞳兮这种习惯察言观色的人来说,遇上这种看不出喜怒的人总是先就畏惧三分。 “贵妃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不敢看朕?”那声音只是一味的低沉好听,实在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让瞳兮的心就更惶惶不安。可他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他做了亏心事被自己发现,倒仿佛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瞳兮再次抬头,努力凝视了天政帝皇甫衍不到片刻,旋即又低下了头,她总是害怕见着他。只是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样子,比起三年前更添了些深沉。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他只是静静坐着,已觉得彷佛看到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是明珠玉润。真当得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独绝,世无其二”之语。 可是,瞳兮还是害怕。想她面对那么多想寝其皮食其肉的人都从没怕过,独独遇上当今圣上,却怎么也无法面对。 “贵妃给太后请过安了吗?”天政帝随意的问道。 “回皇上,臣妾还未去长信宫请安,请皇上容臣妾告退,这就去长信宫。”瞳兮巴不得快点儿离开,三年了,想不到三年后她还是觉得无法生活在天政帝周围的三丈范围内,觉得呼吸很困难。 “朕今日也要去,贵妃先坐会儿,朕忙完这阵就陪你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话音刚落,上面就传来翻阅奏章的声音。 瞳兮听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在自己面前提起太后,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看来他并无意提起当年的事。只是她依然不敢抬头,总觉得他的目光随时都包围着她,将她的骨头都要看透了。 龙翟两舆一前一后进入太后居住的长信宫。 “臣妾恭请母后圣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瞳兮上前行六肃三跪九拜礼。而皇帝只是在一旁敷衍的行礼,道了句“恭请太后圣安。” 他已往也是这般,但是从没人往哪方面想过,如果不是被自己亲眼撞见,瞳兮也是万分不能相信的,她一直以为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的亲身母亲,所以两人并不亲厚,而他对太后自然不会有那种由衷的敬意。如今细细品来,才发现他语气里的暧昧。 “平身。”上首传来珠落玉盘的声音。 瞳兮抬首直面当今太后独孤媛凤,这位“母梦月入怀而生”天生皇后命的独孤媛凤成为太后的时候不过芳龄十八。 瞳兮有时不得不想,如果独孤媛凤那出生的奇像炒得不是那么玄乎的话,信奉鬼神的先帝也就不会心血来cháo的宣她入宫封为皇后了,到如今也不用引出这段乱伦的丑事来。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这些个大家族里什么骯脏的事情没有,瞳兮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这独孤媛凤设计引自己撞见那不堪的一幕,导致自己不得不离宫,实在让她忍不下这口气,她素来喜欢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一次独孤媛凤居然又将自己请回后宫,以后的事情就由不得她话事了。 独孤媛凤望着这个三年不见的“儿媳妇”,心里也并不好受。令狐瞳兮的家世一点不输给自己,气势比之自己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走到任何地方,都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独孤媛凤有些嫉恨的看着她身上的贵妃朝服,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将太后的朝服与她对换,她想做的不过是天政帝的妻子而已。 “臣妾此次还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请母后笑纳。”瞳兮接过束帛手上的锦盒,双手呈上。 独孤媛凤听她左一句臣妾,右一句母后,心里越发堵得慌,但是贵妃如此称太后又实在挑不出毛病,只能说是听者有心了。 那锦盒一打开,金光满屋,里面装的正是一套《金刚经》。“母后这是臣妾这三年来潜心向佛,为了景轩皇朝祈福而发愿抄的经书,儿臣在墨里还特地加了金粉,以表诚心。”瞳兮微微笑着。 “皇上也看看吧。”天政帝皇甫衍顺手从太后的手里接过经书,“贵妃的柳体写得越来越好了,颇得柳体清劲峻拔,骨力遒健之精髓,还兼得秀美多姿的婉媚之趣,别具风格。” 令狐瞳兮暗自得意。她从小就聪慧过人,精于琴棋书画,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环,被人贊得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天政帝却甚少赞美人,瞳兮听了也是得意,能得到皇上的赞美对一位妃嫔来说绝不算是坏事。 只是既便如此,她也不敢直视天政帝,只是垂首谢恩。 “瞳兮的字确实越来越好了,只是用金粉为墨也太过奢靡了,圣人讲勤俭持家,佛主看重的是诚心而非这些虚华之物,贵妃是否太过了?”独孤媛凤不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瞳兮没加辩解,她回宫已是让独孤媛凤不适了,她留一个小小的错处给太后,也免得两人的矛盾过度激化,瞳兮素来十分擅长这种把戏。 果然,独孤媛凤贬了瞳兮一把后,面色好看多了。 天政帝坐了片刻,就匆匆离开去处理急务了。留得瞳兮和独孤媛凤王对王。 “贵妃回来就好了,由你暂代统率六宫之责,内宫妃嫔等如有不尊家法,干预国政,颠倒是非,狐媚惑主的,贵妃可要严加访查,据实陈奏,从严惩办,决不宽贷。” 瞳兮没想到独孤媛凤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给自己,这本是皇后应尽之责,如今她这个贵妃来暂代,不得不说这个礼物很珍贵,可是独孤媛凤这样强调,就让瞳兮听出了弦外之音。“臣妾谨尊太后懿旨。”她也回答得好,如果以后有什么严惩,可都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瞳兮留了片刻后,便告退离去。 独孤媛凤身边的李嬷嬷立即上前道:“娘娘,这贵妃看起来比三年前是乎更厉害了?而且她还知道那么多秘密,老奴怕……” 独孤媛凤笑了笑,“嬷嬷不用为那件事担心,就算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敢说的,这事如果泄露虽然会毁了哀家,但是她令狐一族恐怕就再也存不下去了,皇上是什么人,如果她有威胁,岂会留她在这世上?” “可是……”李嬷嬷生在后宫几十年,这宫里的人看得多了,始终放心不下这位贵妃。 “嬷嬷别担心了,她难道猜不出她为什么能够重新回宫,初一是皇上幸她这个目前后宫第一人的日子,她选择初二回来,不就是向我示弱了么?她撞见那事以后,见着皇上估计也别扭,皇上见着她估计也没好脸色,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但是贵妃年少貌美,如果有一天诞得皇子……”李嬷嬷急急的道。 “嬷嬷是在说哀家不如令狐瞳兮么?”独孤媛凤的眼神凌厉的看着李嬷嬷。 “老奴不敢,娘娘天人之姿无人堪比。”要说太后这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自视太高了。有时候难免恃宠生骄,但是心地却不坏,城府也未必能深过那贵妃。 李嬷嬷一向认为独孤媛凤如空谷幽兰,自有馨香,但是那令狐瞳兮却仿佛国色牡丹,开得绚烂夺目到了极点,心思密不可测,从她一年就能打动当今圣上的心而跃至贵妃就知道她的不简单了,可惜自己的主子始终没将她放在眼里。 令狐瞳兮的彤辉宫齐云姑姑说的又是另一番话语了。“不知太后为何竟主动提请皇上让娘娘回宫啊?” 瞳兮抿了口茶,“她想整肃六宫,可惜自己又想给皇上留个良善的好名声,便想将本宫当刀子使。” 瞳兮嘆息一口,再抿了口茶,“看来本宫还应该感激一下昭妃的。”她忽然又话音一转道:“这茶是金凤凰吧?” 此茶色泽浅金褐,油润有光,泛硃砂红点,香气清高深幽,有独特芳香,滋味浓慡,汤色橙黄清澈,红边绿心,极为珍贵,是令狐瞳兮最喜爱的茶。 “正是。得知娘娘要回宫,韩尚食特命宫人敬上来的。” “难为她还记得本宫的爱好。那茶饼是制的什么形状?”令狐瞳兮对衣食用行已经到了挑剔得令人发指的程度了,什么都喜欢最好的,只有这后宫的奢华才能让她如鱼得水,生活得悠闲自在。
第3页 “敬上的正是娘娘最喜欢的‘万春银叶’形。” 瞳兮笑得眼如弯月,又享受的抿了口茶。这里对许多人都是人间地狱,对她却是人间天堂。 “传彤史,将本宫不在的这三年的起居注拿来本宫看看。”这本是皇后才能做的事情,可是令狐瞳兮以前在宫里威风了不少日子,彤史这么重要的地位,她安排的自然是可信的人。 百花开 瞳兮仔细的翻阅着前三年的彤史,前两年半的实在无趣,还是一如既往的轮流侍寝,但从慕昭文封了昭妃后便有些不同了,两个月前她一月内连续侍寝了两日,后来干脆就改成了她一月有两日侍寝,成了一种固定的制度。 瞳兮单手撑住下巴,一手的手指点着起居注,这确实有些不同,昭妃可是天政帝唯一连幸两夜的妃子。瞳兮又看了看慕昭文的背景,父亲不过是一名五品小官,并没有值得天政帝特别关注的地方。 瞳兮不由回想起那名带着同情看自己的绝丽女子。这宫里的人也越来越有趣了。 除了昭妃的侍寝外,瞳兮还留意到天政帝夜御两女或者招两女同时侍寝的事情经常发生,她的手指开始慌乱的在册子上敲打,好容易才镇定了心神。 “玄纁、束帛伺候本宫沐浴更衣。”瞳兮站了起来,东奔西走一日也累了。瞳兮绕过内室的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围屏,伸展双臂待玄纁二人伺候她脱了衣衫,缓缓的步入热气腾腾的温泉池。 这宫里,只有皇帝的寝宫紫宸宫、皇后的寝宫以及瞳兮的彤辉宫有引天然温泉而成的浴池。白玉池三丈余阔,八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彻底。温泉从白玉池畔立着的三柱龙头汩汩的流入池内,瞳兮喜欢将双腿搁在龙头下,享受水流的冲击。池底也有六七个孔窍通流,水一似滚珠泛玉,咕嘟嘟冒将上来。 她闭上眼睛,嗅了嗅池里的香气,“是本宫喜欢的孙思邈《千金翼方》里的方子。” 这方子用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辱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真珠、玉屑研成粉,合和大豆末,研之千遍,密贮。常用洗手沐浴洁面,其面如玉,光净润泽,臭气粉滓皆除。 玄纁和束帛在一旁见主子高兴,两人对视一笑。玄纁取了腊梅香气的香膏均匀的摸在瞳兮的发丝上,为她滋润秀发。 一旁的次等宫女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整齐陈列的毛巾,规规矩矩叠起来,二十五条一叠,四叠整整一百条,像小山似的摆在那里。每条都是用黄丝线绣的金凤,一叠是一种姿势:有矫首的,有回头望月的,有戏珠的,有喷水的。毛巾边上是黄金线锁的万字不到头的花边,非常美丽精緻。再加上熨烫整齐,由紫红色木托盘来衬托,特别华丽显眼。束帛取来毛巾为瞳兮擦拭着背膀。 瞳兮嗅着这空气里温暖的香气,再想想那瑶光寺寒冷的三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就是喜欢这里的一切,虽然有那个小小的瑕疵。 玄纁从一旁的描金彩绘衣架上取了袍子伺候瞳兮穿上,她则歪在紫檀雕荷花纹美人榻上,翻阅尚宫局尚宫送来的文书、录记。 不久,就看见束帛拿了青白玉缠枝莲香薰炉进来,“娘娘,尚服局的司饰新敬了一盒瑞脑香,奴婢给你点上?” 瞳兮那流光含波的眸子一转,“不用了,收起来吧。让尚食局每日敬一点儿瓜果,搁在这宫里还不比那些个俗香好闻么?” 束帛应了声,自下去通传。只是瞳兮可并不是为了这些原因才不薰香的,她那是怕有人不安好心在那些香里掺了什么不该掺的东西。 她的寝宫以及长居的殿内,蜡烛都是不能燃的,全是用的夜明珠,奢华极致,这都是防患于未然。 “齐云姑姑,你去跟内侍省的内侍监说调换一下彤辉宫的宫女,让他选一些长得齐整的宫女来宫里听差。”瞳兮的心事,齐云是最懂得,立即告退去办理这件大事了。 瞳兮也乏得很,胡乱用了晚膳,便上床歇下了。 彤辉宫 这宫里每夜妃嫔最关心的事情不过就是皇上留在了哪个宫里,前些日子皇帝微服出宫了,今日才回来,大家自然更想知道他第一个招的妃子是谁。瞳兮也不例外,皇帝便是她的天,她一切荣华富贵的来源。 “齐云姑姑,皇上今夜是召谁侍寝的?”瞳兮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玄纁用美人捶捶着她的腿。 “是昭妃娘娘,皇上晚膳也是在昭阳宫用的。” 瞳兮没睁开眼睛,昭妃看来的确是十分得宠,瞳兮虽然与天政帝相处过一年,但始终觉得他冷情冷性,想不到对昭妃却另眼相待。 “姑姑,内侍省那边挑选的宫女怎么样了?” “已经按娘娘的意思挑选好了,明日她们就过来。” 次日,玄纁捧了一件浅紫色宫装来给瞳兮却被她拒绝,“这件太素雅了,穿湘妃色刺金芙蓉花那件吧。”瞳兮淡淡的道。 玄纁赶紧捧了那件华贵妩媚的宫装来。那刺金芙蓉花皆用细如胎发的金丝线绣成,花蕊以黄宝石和小珍珠装点,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艷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尊荣。臂上挽了丈许的鎏金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定。 一路行来,摇曳生辉,让人不敢凝视。 束帛看出瞳兮今日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所以为她梳了一个高环望仙髻,这种发髻高环巍峨,甚为瑰丽高贵,乃是汉武帝梦瑶池王母来会,所携诸仙女之发髻,帝醒后令宫妃效仿而成的,这宫里除了皇后外,只有贵妃和嫡出的公主才能梳。 发髻上插一支十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金步摇,以鸾凤衔东珠步摇为正中,东珠缀至眉间,辉映着她秋水含波眸,紫晶六鸾为翅、翠羽九翟为尾,每翅以青金石、紫莹石、蜜蜡、月光石、蓝宝石、东菱玉为缀,明珠、绿髓、白玉、珊瑚、为凤、鸾、翟身,流光溢彩,翡翠为华云,金题、白珠珰为簪珥,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整个人看起来美艷如桂宫青娥。 瞳兮梳洗完毕后,用过早膳,内侍省的长官内侍监荣公公便亲自将齐云姑姑挑选的十名宫娥送到了彤辉宫。 “都抬起头来吧。”瞳兮轻轻的道,看身形,真是环肥燕瘦皆有,看来齐云姑姑将各种型的都挑选了一个。 那抬起头的眸子里,有惊恐的,有羡艷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瞳兮特别留意的便是那有着无动于衷眼神的宫娥。 “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妃娘娘,奴婢小翠。”回答得不卑不亢,语气也听不出紧张惶惑的颤抖。 瞳兮仔细瞧了瞧这位小翠,容貌艷丽,性格娴静,动作优美,体态婀娜,身姿曼妙,倒有七分昭妃的风范。“你原名叫什么?” “奴婢原名金慧霏。” “金慧霏?好名字啊,这宫里正是缺了一名惠妃。”瞳兮打趣道。 “奴婢不敢。”可声音里却没有该有的惶惑,看来她也是个有野心有自信的主。 “好好的呆在本宫身边,未必没有那么一天的。”瞳兮点点头,“以后你就叫原名吧,慧霏,本宫觉得这个名字更衬你。” “谢娘娘。” “你父亲是谁?”瞳兮不仅要看宫娥本身的容貌,也要看看她的家世。 “奴婢父亲是双流县知县金世荣。” 瞳兮又点点头,看来也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只是这正七品的知县在选秀的秀女们家世中看来确实是不入流的小官,难怪以她这样的姿容也没能中选。 其余的九个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恐怕都是家世不好才沦为宫娥的,这十名女子只怕比去年新晋的秀女也要美上几分。 瞳兮挨个的问了,到最后便瞧见了那双怯生生水盈盈的眸子。这女子不算极美,但是那眸子却勾人魂魄。“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妃娘娘,奴婢聂琼华。”她低声的回答,但掩不住她声音里的窃喜。 “不得无礼,如何还敢自称宫外的名字。”齐云姑姑在一旁指着。 “姑姑,你别吓着她了。”瞳兮俏丽的瞥了齐云一眼。 “奴婢,玉儿。” “还是琼华更好听一些,是你父亲给你取的么?”瞳兮见她上飘下浮,应该不是上等人家的女儿。 “不是,奴婢只是觉得琼华二字更好听一些,便禀明父亲改了名字。”齐云姑姑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这女子看来野心十分的不小。 “那本宫以后就叫你琼华吧。你父亲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娘娘,奴婢父亲开了一间米铺。”琼华言语间也有羞涩,她素来不喜欢人问及她的来历,但是贵妃问话却不得不答。 十名宫娥瞳兮都留了下来,将彤辉宫的宫娥正式充盈十二名。 “娘娘,那个琼华轻浮得很,你怎么能将她留下,都是奴婢办事不利,选了这样的人。”齐云姑姑开始自责。 “姑姑不必自责,像琼华那样鲜亮活泼的女子宫里可不多,何况她还有些手段。她必是贿赂了内侍监的荣升,才有机会被荐到你面前,这样的女子岂不有趣?”瞳兮笑得十分开心。 “就让琼华来伺候本宫的茶水吧。”瞳兮转头吩咐。 一整日下来她也乏了,进入内室休息,命琼华上茶水。 那琼华也是灵巧,不过一日已经将瞳兮的喜好都弄了个清清楚楚,她怯盈盈的走入内室,几乎被里面的奢华给绊住了腿。 彤辉宫内殿,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一帘粉色水晶珠帘将光线分割成特有的光辉,由数尺高房梁垂下,窗前挂的簇新樱粉色鲛绡纱垂帘,微风过处,飘逸仿佛九天仙女的流苏飘带。殿中宝顶上悬着数十粒大小不一夜明珠,熠熠生光,夜间抬头看来仿佛繁星满天。地铺白玉,凿地为莲,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瞳兮歪在南窗下的紫檀美人榻上。 琼华又瞄了一眼寝阁,那儿有一扇紫檀ju纹镂空月亮门,中间垂着淡紫色水晶珠帘,微微折she出迷离朦胧,帘后是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里间再看不真切。琼华一声浅浅的嘆息,多想看看贵妃寝间是如何的华丽。 但她也不敢冒失,赶紧将茶杯端到瞳兮的面前。“去搁到内间的妆檯上,本宫等一下就进去。” 琼华得了这话雀跃的走进了那水晶帘。 瞳兮则和齐云姑姑笑着看着她的背影,齐云还不屑的撇撇嘴,小家子出来的就是没有什么见识。琼华转进那宝屏看见一架沉香木满金雕九龙四凤大床,双层的纱帐上,内层月白的薄纱,上面是镂空刺绣的金线花纹。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牡丹云锦被。 东窗下是一个紫檀描金梳妆檯,旁边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鬚、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让琼华啧啧惊嘆。
第4页 琼华几乎要被这里的奢靡气息给迷晕了过去,她做梦也没想到贵妃的寝宫是如此的豪奢,让她羡艷得眼睛都红了。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要住上这样的屋子,才不辜负来人间走一趟。 齐云冷眼瞧着已经腿软的琼华,“茶搁下还不出去!” 琼华这才狼狈仓皇的告退,去一边好好回忆品味刚才看到的奢华。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齐云姑姑不解。 “琼华不过是小家出来的女子,如果不给她一点儿大刺激,她如何能有青云之志,那岂不是辜负了我对她的栽培。”瞳兮笑着。 看到别人羡艷自己的生活,她没来由的感到满足。 她的满足总是来自于别人眼中的羡慕,一天没看到这种眼光,她就觉得日子过得没趣。 没几日,太后就派人来传话,让瞳兮去一趟长信宫。 瞳兮巧笑倩兮,老神在在,“那女人果然是忍不住了。” 这几日瞳兮翻阅起居注就知道太后要坐不住了。这昭妃在皇上回宫后,连续三日侍寝了,硬生生占了梁充媛侍寝的日子。 瞳兮手腕撑住自己的下颚,想着这昭妃如此连续三日的侍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也挺同情昭妃的。 又或者昭妃真的有什么狐媚的招数迷住了天政帝?瞳兮不得其解。 但是她对昭妃连续侍寝这件事可没有丝毫的牴触,反而乐见其成。 惊慌错 长信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瞳兮盈盈行礼。 独孤媛凤坐在上面,久久不叫平身。瞳兮暗道,不好,她又来这一招,虽然很老套,但是十分的有用,瞳兮保持半蹲的姿势十分的痛苦。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十分优雅的跌倒在地上,轻哼了一声。一旁的玄纁立即机灵的上来搀扶,“娘娘,你没事吧,昨日扭了脚,奴婢要请太医,你又说没事。”语气里甚为担心。 独孤媛凤冷眼看着她二人在面前演戏,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吩咐玄纁和束帛二人好生伺候瞳兮坐下。 瞳兮表现得十分的乖巧,“不知太后今日唤臣妾来是为了何事?” “贵妃,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瞳兮挣扎着起身,意欲下跪,“臣妾不知,还请太后明示。”只是如此以来,独孤媛凤已经不好再惩罚她,也不想就此撕破脸皮。 “你坐吧。”她嘆息一声,“你身为贵妃,暂代皇后执掌后宫,却对后宫诸事不理,任由那些狐媚子惑主!”独孤媛凤的语气十分的凌厉。 瞳兮做出愕然的样子,“臣妾不明太后的意思。” “这后宫本该是雨露均沾,皇上一直也是这样做的,可是那昭妃一进宫便狐媚惑主,坏了规矩。贵妃难道不该规劝皇上远小人么,贵妃你就不该劝皇上不要沉迷女色么。前朝孝贞皇后以祖训对皇帝规谏的故事你难道没听过么?中宗不仅不怪他,反而更加称赞她的贤惠,她才是历代皇后的榜样,死了才能够与中宗共葬一陵。你这算什么?” 那个故事瞳兮自然是听过的。当初中宗宿顺妃李氏所,数日不事朝,孝贞皇后顶祖训至宫,命人请皇帝起,中宗贊其贤惠,这事一直是史官津津乐道的。但是中宗后来对孝贞皇后的态度可称不上太好,孝贞后也是历代皇后中少有的殉葬皇后。 但即使这样,那也是宗数日不朝,孝贞后才有那个胆子去干涉皇帝的临幸之事,如今这位天政帝可并不是那荒废朝政的昏庸之主,瞳兮只是觉得独孤媛凤这怒气发泄得实在太无根据了,她是想将自己送去当炮灰,为那昭妃剷除封后路上的绊脚石么?这可与她的初衷不符。 “臣妾谨尊懿训。只是臣妾何德何能,岂敢与孝贞皇后相提并论?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臣妾实在不敢将圣上与中宗并论。”瞳兮说得冠冕堂皇,独孤媛凤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如何能将如今的天政帝与那史上昏庸的中宗相提。 “哀家也不是说皇上不察,只是那昭妃如今这般,确实不是后宫的幸事,哀家也不过是提醒贵妃一下。这昭妃狐媚惑主,贵妃就不怕她有朝一日骑到你头上去么?” 独孤媛凤如今是正式提出了这个话题,想来是真心想和自己结盟对付昭妃了。只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她还是知道的。 “臣妾明白太后的苦心,臣妾一定会留意的。”瞳兮又何尝不知道慕昭文对自己是一个如何大的威胁,是她成为皇后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实在搞不懂独孤媛凤,天政帝虽然宠着慕昭文,但是和太后之间的私情,据瞳兮所知可从没停过。她在担心什么,居然这样急躁的训斥自己?瞳兮自然是不了解独孤媛凤的一颗情 爱之心。 “你明白就好。”此时独孤媛凤的贴身侍女锦绣也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瞳兮在独孤媛凤那上弯的嘴角前,抿了口茶,心里顿时了如明镜,这太后真是什么人的醋都要吃啊。 太后宫里的茶居然是密云龙,这是当朝最为名贵的茶了,每年总共不过才得三两斤,是天政帝最喜欢的茶,自己饮尚有些不足,更何况是赏赐给其他人了,想不到独孤媛凤居然得了,并用密云龙拿来招呼自己。 她是在炫耀和警告自己么?瞳兮心里暗笑。 瞳兮走后,李嬷嬷才来到太后的跟前,“娘娘,其实你不这样说,贵妃也不会放过昭妃的。”李嬷嬷对瞳兮可是看得极为透彻的。 “嬷嬷,我也知道。只是令狐瞳兮太有耐心了,我可没有,皇上他被慕昭文那个贱人勾引,最近冷落了我许多,我心里难受,嬷嬷。”这一刻独孤媛凤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儿态。 “娘娘,嬷嬷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 独孤媛凤笑得十分的凄凉,是啊,她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妻,更何况成为他唯一的妻。 “娘娘又何必拿那密云龙来刺激贵妃?她能品出那是什么吗?可别浪费了娘娘的心意。”李嬷嬷十分心疼那密云龙。 “令狐瞳兮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如果连这茶也品不出,她也就浪得虚名了。哀家让她尝这茶,不过是要提醒她一下而已,别以为她身为贵妃,就一副任何人都看不进眼里的样子。哀家,就是瞧不上她那唯我独尊的样子。” 李嬷嬷想想也是,当今贵妃,那就是放进千人堆里,她也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彤辉宫 瞳兮每日的生活过得紧紧凑凑的,这宫里无数的事情需要她这个执掌后宫的贵妃来过问,每日还要接见那些递牌子前来觐见的朝廷命妇。 时间一晃就是四月初一了。 “姑姑。”瞳兮紧张的拉住自己的领口,满眼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娘娘,别紧张别紧张,这事忍一忍就过了。你一定要生育皇子啊,宫妃无子的下场你是知道的。”齐云轻轻的拍着瞳兮的背。 瞳兮艰难的点点头。 彤辉宫的宫门开始一扇扇的开启,宫门上的宫灯一盏盏的被点亮,这是皇上临幸的表示。太监尖锐的声音开始报着,“皇上驾到。” “姑姑,不如,不如找金慧霏来。”瞳兮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娘娘万万使不得,你初初回宫,皇上记不记得你还成问题,你再不肯侍寝,皇上一定会责怪的。何况,为了子嗣,你一定要忍一忍啊。” 瞳兮咽了咽口水,终于镇定的站了起来,来到主殿外恭迎圣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声音冷冷淡淡的,瞳兮越发的紧张。偷偷瞄了一眼天政帝,依然是面无表情,猜不出喜怒。 “朕乏了。”他抛下一句,转入内室。 瞳兮则给玄纁递了眼色,她们赶紧将入睡前喝的人 奶 子温热了端了进来。 天政帝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并不再继续喝下去。瞳兮则慢悠悠的喝着,希望能拖延时间。 天政帝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倒也不急,可惜那装奶的杯子总是会空的。 玄纁束帛二人又伺候瞳兮卸了妆面,静静的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子里掉根针的声音也能听到。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瞳兮尽管害怕,但是依然怯怯的上前,低着头准备为天政帝宽衣。 天政帝没说话,只是抬高了双臂,瞳兮低着头为他解开胸前的盘扣,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痒苏苏的,却不敢挠。 瞳兮颤抖着手将天政帝的外衫脱掉,中衫除掉,“恭请皇上歇息。”瞳兮的脑袋低得都恨不得能缩回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贵妃,是忘了朕的习惯了么?”天政帝的声音仿佛一盆凉水般浇到瞳兮的头上,她不是没有期望过他能忘记以前的习惯,她也曾期盼昭妃已经改变了天政帝的习惯。 瞳兮微微的抖了一下,还是顺从的从妆檯的抽屉里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 她的身份和受的教育都註定了她不能哀求,不能哭泣,不能嚎叫,只能默默的承受。 天政帝皇甫衍将瞳兮压在身下,用锦盒里的棉布条将瞳兮的手绑在床柱上。眼睛里风暴凝聚,看着瞳兮明明害怕恐慌,却要故作镇定的模样。 他缓缓的将另一条棉布绑在瞳兮的嘴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大手一抬,鲛绡纱绣金牡丹的帷幕密密的合拢。一个挺 身 侵 入 瞳兮干 涩的甬 道,她疼得不敢眨眼睛,死死的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并不是一个承恩的妃子该有的。 她想要呻吟,想要尖叫,想要歇斯底里的哭泣,但是最后终究是化作一个偏头,默默的承受他带来的狂风暴雨。 直到他的动作越来越凶猛,瞳兮痛得以为自己将要死掉了,指甲牢牢的抓在床柱上,那里还留着她以前划过的痕迹,深深的指甲划痕,每夜入眠的时候她都不敢看那木柱上的痕迹,那也是她身上和心上的痕迹。 事毕后,皇甫衍将瞳兮身上的布条解开,瞳兮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用尽力气才能道出一声,“谢皇上恩典。” 皇甫衍仰面躺着,听了以后,却突然坐了起来。并一把将瞳兮抓了起来,疼得她皱紧了眉头。再次将她压向床柱,绑起她的手腕。 让她这一次弓着身承受他的龙恩。 狂风暴雨比刚才来得更为残暴,瞳兮的牙死死的咬在布条上,才能坚持住没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他不停的律 动,只让瞳兮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就死去,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还好,还好,每个月不过一夜而已。 这一次瞳兮疼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只是昏昏沉沉的,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晕厥。 天政帝唤了他的近侍江得启进来伺候,瞳兮心下求之不得他赶紧离开,这一夜总算是结束了。 回忆起来,天政帝从来不曾在彤辉宫留宿整夜的。 他走后,齐云,玄纁和束帛赶紧进来伺候,“娘娘。” 瞳兮藏在帘子后,实在是不肯将这一切让他人看见。“不用你们伺候了,去准备香汤吧。”她总是习惯承恩后,自己一个人沐浴,不让任何人伺候。
第5页 “姑姑。”瞳兮轻轻的唤道。 齐云赶紧上前,“娘娘,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嗯。” 她三人退去后,瞳兮又躺了许久,才稍微缓过劲来,忍着下 体的疼痛,走入浴池。 次日清晨,玄纁和束帛两人才被准了进来收拾那一床的狼藉。 “娘娘今日梳个灵蛇髻吧,这个发髻娘娘梳起来特别精神。”束帛看瞳兮闷闷不乐,变着方儿的惹她说话。 “你拿主意吧。”瞳兮低低的说。 玄纁伺候她更衣的时候,发现瞳兮手腕上的红色勒痕,心里一惊。瞳兮自然的说:“戴那个南越国供来的珍珠手镯吧。”这种事她都习惯了。 玄纁不敢多话,默默将那三串珍珠竖排的有三指宽的手镯取了来为瞳兮带上,勉强遮住了勒痕。 瞳兮足足修养了三日,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力气可以出门走走了。 “娘娘,御花园的‘姚黄魏紫’都开了,咱们也去赏赏吧。”玄纁在一旁劝道。 “也好。玄纁你去园子里给我摘一朵牡丹吧,今日簪花。”瞳兮也来了点儿兴致。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玄纁仔细的问了,这御花园的牡丹品种繁多,她实在不敢确定主子的喜好。 瞳兮沉吟了一下道:“去采一朵赵粉吧。” 束帛见了,忙捧了一袭粉白色双层雪云纱的衣裙出来,白色纱为底,衬着外面的点银粉的粉色纱,阳光下格外的典雅华丽。束帛又为瞳兮梳了一个灵蛇髻,玄纁也正好采了赵粉回来,为瞳兮簪上。 瞳兮很满意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束帛年轻些,口快的道:“娘娘可真是人比花娇。” 瞳兮阴霾了几日的心情总算因着这春末夏初的风光而云开雾散了。 束帛又为瞳兮添了一条丈长的银纱披帛,和玄纁二人伴着瞳兮往御花园赏牡丹去。 瞳兮素来喜欢牡丹,尤其是花中之王的“姚黄魏紫”,这两种即使在御花园,也只有太液池东畔的“知鱼亭”附近才成功栽活了几株。 瞳兮等人才走到亭前的花丛后,就听到厅内有女声慢慢吟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静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1。” “不错,不错,昭文果然有七步成诗之才,如此仓促之际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句子,实在是难得。”这个声音瞳兮不会听错,正是天政帝皇甫衍的声音,她没有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天政帝居然会陪着妃子赏花,且声音可以如此这般的和悦。 那边的慕昭文羞涩的笑了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借鑑了古人的诗词,但是没有否认。 慕昭文七步成诗,有这样的水准,瞳兮也自嘆弗如。她见着天政帝就觉得害怕和别扭,正准备回身离开。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这正是去为慕昭文取披风才刚刚返回的玉香。 这声一出,瞳兮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贵妃也来了。”天政帝的面容已经从放松的惬意变成了素日的淡漠。 “臣妾给皇上请安。”天政帝虚扶了一把,慕昭文赶紧起身行了礼,将瞳兮让到亭内天政帝左首的上座坐下,她则从刚才这个位置移到了瞳兮的下首。 “昭文,你坐朕身边来吧。”天政帝拍了拍他右手的位置。 瞳兮留心到天政帝的不同,他从没当着其他嫔妃的面表示出对某一人的偏爱,如今对这慕昭文确实是另眼相待了。 慕昭文有些瞧出了瞳兮的不自在,她虽然不解为何这位后宫的传奇人物令狐瞳兮在皇上面前居然是这样一副拘谨的模样,但是她还是主动为瞳兮解了围。 “娘娘也喜爱这姚黄魏紫么?” 瞳兮对慕昭文的伶俐也有所了解了,不过看她来这知鱼亭,便知晓了她的喜好,“昭妃也喜欢么?” “是啊,不过臣妾最喜欢的还是那‘青山贯雪’。” “不错,那青山贯雪倒也衬爱妃的清雅,既然这般,朕便让人去你的昭阳宫种上几株,来年咱们也好一同观赏。” 慕昭文谢了恩。又回问,“皇上喜欢什么呢?不如也在臣妾的昭阳宫一併种了。”慕昭文撒娇的向天政帝依去,她倒不是存心气瞳兮,只是忍不住喜欢亲近天政帝。 “朕喜欢……”天政帝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瞳兮头上的赵粉,然后道,“朕喜欢‘蓝田玉’。” -------------------------------------------- 以上提到的牡丹品种都确实存在,十分的漂亮,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这些品种的图片,某珰以前觉得牡丹艷俗,如今才发现她是如此的魅力惊人。 1 唐代 刘禹锡 《赏牡丹》 牡丹放 瞳兮对这慕昭文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她与天政帝如此亲昵,让瞳兮觉得后宫这碗水有点儿晃悠了。 “娘娘,那道甜品还上么?”玉香在一旁小声问。 “上吧。” 瞳兮这就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点心还需要这般的问。 “这是臣妾闲暇时做的一道糕点,还请皇上和娘娘品尝。” “本宫今日真是有福了,不仅听得了昭妃的妙诗,还能尝到昭妃的手艺。”瞳兮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总能笑得自在。 她的目光连眼角也不敢扫过天政帝。 宫人送上来的点心是贵为皇帝贵妃的皇甫衍和瞳兮都不曾见过的。一旁的江得启用银针试了试无毒后,昭妃才起身为两人切割。只是她眼里淡淡的受伤害却没逃过敏感的瞳兮,她不理解慕昭文,江得启试毒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在她看来,但是慕昭文因为心里有爱,便觉得这是皇甫衍对她的不信任。 她想要的是一个百分之百信任她的一心人。 “这是核桃慕斯。”慕昭文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慕斯?”瞳兮好奇。 慕昭文顿时忆起自己的身份来,“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一种糕点,臣妾也是小时候向家里西域来的客人学习的,慕斯二字也是那边的称法。” 天政帝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味道不错。” “皇上不喜欢么?”慕昭文嗔道。 “朕只是不爱甜食而已。” 这厢瞳兮也试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慡滑苏绵,昭妃妹妹好巧的手。”瞳兮展颜,“如果加一些柠檬味儿或芒果的味道说不定更好。” 慕昭文暗贊,这位贵妃确实很懂得享受。 “看来哀家来得甚是时候,不知昭妃是做了什么点心,让贵妃如此赞不绝口。”独孤媛凤的身影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一袭月白的宫装清雅端庄,只是令人吃惊的是她头上也簪了一朵牡丹花,正是“蓝田玉”。瞳兮暗自好笑,看来今日确实一个好日子。 天政帝和瞳兮等三人起身向独孤媛凤行了礼。 慕昭文又让人盛了一块慕斯给太后,她身边的李嬷嬷也循例用银针试了试。独孤媛凤这才小尝了一口,皱起眉“这糕点有点儿甜腻了,哀家不爱吃甜食,不过昭妃能有这个心思就十分的贤惠了。”独孤媛凤皮笑肉不笑。 慕昭文听了也没觉得难堪,淡淡一笑就了了。 太后一来,慕昭文便乖巧的立在一旁伺候,为天政帝端茶递水的,两人的眼波流转处情意绵绵。“文儿,你还是坐下吧,这些事让下人来就是了。”天政帝十分体贴。 独孤媛凤的眼睛里几乎she出火来。瞳兮倒觉得此行收穫不菲,整个后宫能压得住自己的就只有这位独孤媛凤,谁让她顶着太后的名号,又和天政帝有私情。如今看来,她这位太后也只能称得上旧人了。 “今年的牡丹开得真好,贵妃,你未出阁之前听说就是丹青圣手,不知今日可有兴趣作一幅‘国色天香’啊?哀家的长信宫正缺少一幅画做装点。” 瞳兮谦逊了一下便接受了,这明显是独孤媛凤照顾自己,不想让慕昭文一个人占尽了风头。因为瞳兮师从当代绘画宗师清河,她的花鸟画在整个景轩也是排得上前三位的。 “皇上,听说昭妃也是咱们后宫的一大才女,不如就让她和贵妃各画一幅让咱们品评一番,胜出者皇上给予奖赏如何?”独孤媛凤娇笑道。 “太后既然有此雅致,文儿,你就去画一幅吧。” “可是臣妾并不善于作画,也不敢和贵妃娘娘比。”慕昭文为难道,她确实不怎么懂国画,变相推迟。 “怎么会,昭妃入宫前在你家乡云阳府也是颇着才名的。” 慕昭文再推迟不掉,她穿越而来对身体的以前那位主人也不了解。 这厢宫人已经开始为瞳兮准备画具了,“娘娘今日打算怎么画?”玄纁上前伺候。 瞳兮仔细瞧了瞧眼前的那株“姚黄”,让人备下胭脂、石绿、花青、藤黄、白粉等颜料。 在熟娟上挥扫自如,笔若游龙,未几一副色彩斑斓的“国色天香”便跃然纸上。 她从小擅丹青,又自认聪颖过人,作画的速度也快人好几倍。 天政帝看了看,贊道:“贵妃笔下的姚黄精丽绝逸。” 瞳兮退至一边,称赞有谁不爱听的,今日她仿佛也能觉出天政帝的开心,但还是不敢面对这个人。 这边慕昭文见了,也扔开了手上的笔,上前贊道“臣妾真是自愧弗如,皇上,臣妾是不是可以不用画了?”慕昭文撒娇的拉拉天政帝的袖子。 四人都一起转向慕昭文才画了半个骨架的画,那牡丹的轮廓才出来了一点儿。“看来文儿确实不擅丹青,朕来为你续续笔吧。”天政帝难得这般开怀。 瞳兮进宫许久还从没有眼福见过天政帝作画,心下也十分好奇,独孤媛凤则在一旁暗气。 天政帝并不像瞳兮一般喜欢色彩绚烂的图,反而是就着慕昭文用笔勾的墨迹,用山水画的方法将一幅牡丹争艷图泼墨而成。 恁是将牡丹的典雅富贵勾勒出了一种铮铮铁骨的气势,那正中的一朵姚黄,便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画要是论工笔,瞳兮自认还是比天政帝强,可是论意境和气势那便逊了许多。不由又偷看了一眼正在为画盖上印章的天政帝。 这样俊美而英明的君主应该是天下所有女子嚮往的夫君吧?瞳兮不肯定的问自己。 中午,天政帝也在这知鱼亭尚传膳,瞳兮这才记起来,除了大型的家宴,她仿佛还没同天政帝在一起用过膳。 瞳兮仔细的观察,发现慕昭文确实是一个难以撼动的对手,丝毫没有恃宠生骄,行事极有分寸,刚才太后和自己那样让她面子上挂不住,她也是一味的恭顺,并没有恼怒的迹象。 慕昭文执酒壶站在太后的身边,打算为上座的三人斟酒布菜。 “昭文你也坐吧,今日不过是一家人一同用膳,你不必拘于礼仪。”天政帝皇甫衍发话。 可是慕昭文并不敢坐下,而是偷偷的扫过在坐的太后及瞳兮,又垂下眼帘。
第6页 瞳兮发现了慕昭文的小动作,又看到天政帝面带不豫,心一紧,看来这位昭妃也不如表面上的那般云淡风轻。 此时此刻,不多谢皇上,却静默的扫视太后和贵妃,岂不是说这二位不发话皇帝说了也不作数么? 瞳兮在天政帝面前扮哑葫芦惯了,也低头饮茶当没听见。 “皇上,这后宫如此多妻妾,哀家看还是昭妃最懂礼数,不过昭妃,皇上既然发话了你就坐吧,省得人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是,皇上也会怨我的。”独孤媛凤自然也是看到了慕昭文的动作。这一番倚老卖老的话,被她一个年轻的少妇说来独有一番撒娇的风情。 午膳时天政帝命人在一张方桌上上菜,他居上位,太后坐了他对面,瞳兮坐在他的右侧,本意上是希望一张小方桌上同用膳才显得更加像一家人,一个十分亲密的小家庭。 只是瞳兮不知道这张方桌还有以下的用途。 她闷头喝水,却突然发现有一只脚勾上了自己的脚,脚尖还轻轻的刮着自己的小腿,十分的yin 昧。 瞳兮脸一红,抬头慌乱的看了看,天政帝正一脸正经的凝视着独孤媛凤,只是嘴角带着点儿不易发现的上翘。 果然,他恐怕是要勾搭独孤媛凤,却错勾了自己的脚,瞳兮觉得十分脸热,这两人明明有违伦常居然还在这种情况下当着自己和昭妃的面勾搭,瞳兮实在是看不懂天政帝,看他一脸的正经,清俊朗雅实在想不到是这种人,也更想不到他晚上会是那样的可怕。 瞳兮小心翼翼的收着自己的腿,紧紧的贴紧凳腿,想要避开天政帝的腿,可那腿却怎么也不肯放过自己,小腿上的划弄越发的露骨。 瞳兮不得不假作不小心的将放筷箸的玉桌枕扫到了地上。她低低的轻呼,弯下腰捡起,这事自然不用她一个贵妃来做,只是她趁机看了看桌下的腿,并迅速的收腿将脚插入了独孤媛凤腿后,接下来总算平静了。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桌上的人,天政帝嘴角那丝轻微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 瞳兮想起刚才的事,便觉得自己快热得不行的。天政帝却在继续他的话,“既然‘婆婆’都发话了,昭文你还敢不坐么?” 慕昭文自然是应声而坐。 “第一杯酒祝咱们景轩皇朝国运昌盛,物阜民丰。”独孤媛凤端起酒杯,脸泛红晕嘴角上翘。 皇甫衍一饮而尽,却用左手盖住了慕昭文的酒杯,“昭文,你素来不胜酒力,朕来替你饮了此杯。”他不待慕昭文说话,拿过她的杯子也一饮而尽。 独孤媛凤的笑容有些僵硬,慕昭文则含羞的低头,用娟帕掩了掩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一顿午膳用下来,她觉得自己辛苦不已,只是越发了解独孤媛凤为何如此忌惮慕昭文,她确实是第一个天政帝这么在意的妃子,居然会细心的体贴她的身子。 瞳兮第一次看到天政帝也有温柔的一面,以前要么是天神般的远离冷漠,要么是夜晚魔鬼一般的狰狞,她有些拿不准了,是有这样的温柔,所以慕昭文和宫里的其他女人才会忍受夜晚的难受么? 瞳兮想到这里也有些担心和害怕了,她能成为贵妃,一个是有耐于自己家族的势力,另一个便是当初她的对手里并没有如慕昭文一般聪颖而且得天政帝另眼相看的女子。 只是,后宫无后,朝堂都在议论纷纷,大臣们也敦促天政帝立后,可是天政帝总是一言不发,不想立后的意思是很明显的,前三年天政帝不立后瞳兮是十分的庆幸,庆幸自己还来得及,可是如今她回来了,皇后的位置便仿佛有魔力一般困扰着她,她想要,她想要最大的荣华富贵。 可是,无子就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四月十五 日子过得十分的快,眨眼间就飞到了四月十五这一日,瞳兮用完晚膳带了玄纁一人往太后的长信宫去,留下齐云姑姑在殿内伺候。 长信宫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贵妃怎么来了?” “臣妾家里送了一点儿民间的桑葚来,滋味甚是甘甜,所以臣妾特地给太后送一点儿来,虽是民间的寻常物,但是宫里却是不常吃到的。”瞳兮嘴巴十分的甜。她需要和太后建立良好的战友关系。 独孤媛凤尝了一粒,“确实甘甜,想不到民间的寻常果物吃起来比宫里的倒新鲜些。” “臣妾今日来,也是想谢谢那日太后的提拔之恩。”瞳兮面含微笑。 独孤媛凤一看,便知道瞳兮是答应了和她一个战线对付慕昭文了,也微微一笑。 “天色还早,不知太后可有雅兴同臣妾手谈一番?” 独孤媛凤摸不透令狐瞳兮的心思,只当她是学乖了,要服从自己。 锦绣等宫女将棋盘及一对棋盒等器具捧了上来,瞳兮仔细瞧了瞧那竹制的圆形浮雕棋盒,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上面的雕刻却十分精緻。前面是叠彩七星烟霞路,后面则是刻的宫内的美景玉云留客停鹤楼。看来是宫内巧匠特制的,既十分有雅趣,又迎合了天政帝不事奢华的性子。 瞳兮把玩了一番,让独孤媛凤执黑先行,独孤媛凤的棋力不如瞳兮,所以瞳兮并不费心,但是满脑子都被彤辉宫的事牵引着,倒让独孤媛凤占了几分先手。 只是一盘棋还没下完,齐云姑姑那边就派了人来催,说是皇上请贵妃回宫。瞳兮自然不敢耽误,让人录了棋谱,下次再来与太后手谈。 见来人是束帛,她便知宫里有变。 初损将 “怎么了?”瞳兮登上翟辇,束帛紧跟在辇旁,“皇上来了。” 这个真的是天大的事情了。每个月瞳兮侍寝的日子只有一天,可是皇帝此时来,如果不是临幸,又是什么? “皇上来的时候,齐云姑姑吩咐只让慧霏进去伺候茶水。咱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一小会儿后,就听见皇上叫人进去。” “然后呢?”瞳兮想不到还有这齣戏,但是齐云做得没错,她的宫里有个宫女得了宠,也是她的福分,如果慧绯能够生个一男半女,她抱了过来抚养,那便是更不错了,孩子,不一定要自己生。 “然后奴婢进去时只听得皇上说,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敢叫‘惠妃’,实在太大胆了,让撵去了浣衣局,改名贱奴。” 束帛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瞳兮却知道一定是慧霏引诱天政帝的时候失败了,这位万岁爷十分的难伺候,你合了他的心思便是屠夫的女儿也行,不合他的心思,即使是三世太宰之家的女儿他也当你是妄图攀龙附凤之女。 瞳兮摸摸额头,自己还是走了眼,本来对金慧霏寄予厚望,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一赶回彤辉宫,瞳兮见到的便是齐云姑姑跪在地上,上座的天政帝面无表情。 “臣妾给皇上请安。”瞳兮低头行礼。 “贵妃宫里的宫女越发的轻佻了,齐云也算宫里的老人,是怎么管教这些宫女的?”天政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冰冰的。 “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瞳兮此时并不敢为齐云求情,只好将罪揽了自己身上。 天政帝没说话,起身向内室走去。 “皇上,今夜怎么,怎么来了?”瞳兮是万分不想问的,但是却不得不问,这于礼数实在不合。 “怎么,朕来不得?”他的声音冰凉的想起。 瞳兮揪着心迎了上去,彻夜只觉得疼得心撕肺裂,好容易熬过了三次,他才肯罢手,唤人进来伺候更衣,夜半离去。 次日,齐云询问瞳兮,可要将那些宫女调回去。“娘娘,皇上他似乎是不喜?” 瞳兮揪着领口,“胡说,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好色的,金慧绯那般,不过是她资质愚钝。”瞳兮是绝不肯认输的,不信斗不过天政帝去。 只是她成为慕昭文之后第二个有幸一月二幸的女子,实在是莫大的不幸。她摸着头,以后要寻得独孤媛凤的帮助恐怕会很难。 她也不知道天政帝是个什么想法,难道他看出了太后想同自己联手对付昭妃的把戏? “我大姐的守丧期是不是这几日该过了?”瞳兮突然没由头的提到这句话,问得玄纁和束帛这两个家养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娘娘,正是,今日早晨递了牌子进来,请娘娘拨空接见,老爷的意思是请娘娘为大小姐再寻一门亲事。” 在家时,大小姐令狐琯桃是庶出,和瞳兮的关系并不算亲,玄纁和束帛也拿不准怎么娘娘关心起她来了。 “玄纁你去带个信,请哥哥寻个深谙风月的嬷嬷让跟着大姐进宫。” 齐云等三人这才明了瞳兮的意思,看来她是要坚持到底了。 不几日令狐琯桃便带着瞳兮想要的人进了宫,因着是近亲女眷,所以瞳兮便是在彤辉宫接见的令狐琯桃。 令狐琯桃见到上面高高在坐的那个女子,头梳望仙髻,身着金玉羽衣百褶绣裙,一派的光辉如月,让人自惭形秽。 “这些年委屈大姐了。”令狐琯桃嫁给司空将军的儿子司空晋,不出一年就守了寡,最近才算守满了三年。 令狐琯桃是个水做的人儿,听到这里泪便掉了下来。 “大姐放心,本宫这次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女儿家素来是一个家族的财富,令狐家的女儿不多,瞳兮自然会好好盘算的。 瞳兮将琯桃留下来用了午膳,又叙了一点儿家常,赏赐了一些绫罗绸缎,午后她小憩时,嘱束帛领了琯桃往御花园逛逛,她这个做妹妹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娘娘,你不去听听那个嬷嬷说的么?”齐云在一旁询问,那是瞳兮的哥哥从青楼里请的人,一袭的本事。 瞳兮脸一红,一来是压根儿无法对那种事提起兴趣,二来便是自矜身份,她一个堂堂贵妃岂能去向一个青楼来的贱民讨教,被人发现了,她的位子恐怕也难保。 “不知娘娘想为琯桃小姐寻一门怎样的亲事?”齐云见瞳兮不豫便换了话题。 这门亲事瞳兮也有些愁,琯桃虽然是自己的姐姐,但毕竟是庶出且是寡妇,并不能攀上一门世族大家的世子,充其量也就是嫁与说不上话的次子。这对政治上的攀亲并不一定是好事。 “还是看看父亲的意思吧。”瞳兮想了想。“我这位大姐琉璃一般易碎的人,再也不能寻个武夫了,她这些年估计也不容易。实在不行,便在言官里挑一位出身名门的士子嫁了。”瞳兮深谙言官的重要性。 “琯桃小姐有娘娘这样的妹妹可真是福气。”齐云不明白的是,瞳兮因为己身痛苦,便不想她的姐姐也和她有同样的遭遇,遇上粗暴的丈夫,恐怕她更是熬不住。 瞳兮说得有些乏了,略微睡了一会儿,便被束帛急匆匆的叫醒了。 “回娘娘,琯桃小姐,琯桃小姐……”束帛有些说不出口。 “她怎么了?”瞳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前几日的宠幸之苦至今她都还没恢复。
第7页 “琯桃小姐在御花园遇上了皇上,被皇上招幸了。” 瞳兮手中握着的齐云姑姑递上的醒神茶一下就泼到了自己的裙上,她急急的站起来,“你们这些人是死的么,明知道皇上在为何不带着她避开皇上?” 瞳兮心下一片冰凉,她虽然高高在上贵为贵妃,一身的光耀富贵,但是那件事却是一点儿也不能为外人道的,皇上临幸了琯桃,那岂不是以后她的族人都将知道她这位贵妃所受的屈辱了?这是瞳兮万万不愿意面对的。 她除了自尊外,仿佛什么也没有了,她不愿意别人同情她,身为令狐家的嫡女嫁入皇宫便是她的宿命。 一个下午,瞳兮坐在椅上几乎动作都没换过,直到太监将琯桃送回彤辉宫。 她进门的时候被人搀扶着,但是脸泛红晕,还带着满足的笑容,看到瞳兮的时候,仿佛受到惊吓又满怀内疚的小白兔,挣开了扶她之人的手跪下,“贵妃娘娘,妾身……” 瞳兮怎么看怎么也不觉得琯桃脸上有惊慌失措或者痛苦的意思,反而是有一种快意。 “姐姐,你没事吧?”瞳兮小心的问。 “妾身没事,只是娘娘,妾身不是有心的,皇上他,妾身没想到能遇上皇上,并得她青睐。”琯桃说得含羞带怯。 “皇上对你还好吧?”瞳兮再次确定一下。 “皇上。”琯桃的脸越发的红润,“皇上对妾身很好。”琯桃可能是守寡太久,如今初逢雨露估计是有些找不到北了。 瞳兮虽然不解她的兴奋,但是也放下了心,“恭喜姐姐了。” 瞳兮说的是真心话,她从没介意过皇上有多少个女人,再加上一个自己的姐姐,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两姊妹总好过一人。只是琯桃的身份比较尴尬,是入不得宫的。就当是皇上的下酒小菜,如果有了身孕,交给自己抚养,岂不是两全其美。 瞳兮的心情一时间便大好了起来。留了琯桃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但是之后不知道是琯桃的运气差,还是皇上压根儿不记得这么一个人,并不曾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瞳兮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独孤媛凤半含讽刺的道:“怎么令狐尚书是想把所有女儿都送进宫来么?” 瞳兮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白子放入棋盘,即使解释给独孤媛凤听,她也不会相信这是偶遇。“只要皇上的心并不偏向谁,雨露均沾,多些女人为皇上开枝散叶难道不是好事么?” “你可真是一代贤妃啊。” 瞳兮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后面一个低沉浑厚充满磁性的声音道:“想不到太后和贵妃还有这等雅兴。” 瞳兮听在耳内跟天雷噼没什么两样,右手抖了抖,手上的白子偏滑到临近的一处。 “皇上万福。”瞳兮立马起身跪下。 天政帝行到桌前,“贵妃这一子可下得不妙,白子危矣。”他伸出手将瞳兮扶起,她顿时感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忍着不适收回手。 天政帝取代了瞳兮的位置与独孤媛凤对弈,瞳兮站在一旁观战。几番你争我夺下来,白子的总算扭转了局势,稳居胜局。 天政帝十分难得的露出笑容,抬头觑入瞳兮的眼里。她只要一对上天政帝的眼睛就慌张,赶紧转了头对锦绣道:“去为皇上换杯热茶。” “皇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独孤媛凤扯开话题。 “太后前儿不是说长信宫开了几株蓝田玉么,朕今日正好得空便来看看。”独孤媛凤心里一喜,看来他还是了解自己苦心的。 瞳兮见二人如此便十分自觉的准备告退,“臣妾……” “贵妃不喜欢太后宫里的蓝田玉么?”天政帝此话问得十分有学问,她是不喜欢太后宫的蓝田玉呢,还是不喜欢蓝田玉本身呢? “臣妾也正想去观赏一下太后宫里的蓝田玉。”瞳兮扯出一丝笑意。 三人便移步到了长信宫的后院,这几株蓝田玉瞳兮一看便知道是才移过来不久的,也不知明年还能不能活。 园里的管园艺的小太监正在护养她,见了圣驾,立即跪地请安,再抬头时一下望见了天政帝身边的瞳兮。 她一袭月白纱地轻裙,飘曳的长袖和裙摆都绣了大朵的牡丹赵粉,眉间一朵娇小娟绸制的赵粉从上面金步摇凤头的嘴里垂下。那小太监刚入宫没几天,从没见过瞳兮,自然也没想过人间有此等殊色,只觉得这女子仿佛牡丹仙子转世,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天政帝叫起,他也没反应。 瞳兮也发现了小太监的不敬,但是因着天政帝在身边,她没着声,只是抬高了手腕用纨扇遮住了半边脸。 独孤媛凤在旁装天真的笑,“看来贵妃姿容出尘,连小太监都看呆了。”随即又骂了那小太监一句,“还在一旁愣着干什么?”那小太监才慌慌张张的退下,差点儿踩了自己的衣袍摔个跟斗。 天政帝未出声,独孤媛凤又在旁加了一句,“听说令狐尚书的两个女儿都是绝色,贵妃的姐姐只怕也是姿容秀丽吧?” 瞳兮心道,看来独孤媛凤还是忍不住,她素来不喜欢多出来女子分享皇上,只是如此明显的醋意恐怕还是不妥。 天政帝的步伐停了一下,估计是面色不豫,瞳兮因他此时面对独孤媛凤所以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独孤媛凤有些哀怨的瞪了他一眼,所以瞳兮才如此想。 “贵妃姊妹俩可真是情深,你姐姐在宫里也住了不少日子了吧,你也不带来哀家瞧瞧。”她亲热的拉了瞳兮的手,“你姐姐守寡之期过了吧,这样的妙人从此独守空闺可真是可怜见的,不如让皇上再为她寻一门良缘,也算是皇上对老臣的加赏吧。” 天政帝此时的眼光从蓝田玉上移了回来,“太后说了便是,贵妃心里可有人选?” 瞳兮暗骂独孤媛凤挑拨,此时传出赐婚的消息,琯桃岂不怀疑是自己容她不下,今后如果皇上果真与她有什么,她在一旁吹点儿风,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婚姻之事乃凭父母做主,臣妾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越俎代庖。”她一时觉得天政帝的心思太过诡异,前几日才宠幸的女子,今日便可以毫无芥蒂的为她选夫。 从长信宫回来时,琯桃听得侍女说今日瞳兮遇上了皇上,便迫不及待的找了瞳兮,“妹妹,皇上今日可有……“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瞳兮觉得吃惊,这位姐姐当初虽然是庶出,但是一向认为长女的身份尊贵,从来都是清傲自诩的,今日为了天政帝这般急切,确实让人小吃一惊。 瞳兮含笑上前,“皇上国事繁忙,本宫也只是请了个安。姐姐是惦记皇上了吧?”瞳兮十分有分寸的扮演着一个妹妹的角色,这几日也和琯桃打成了一片,里里外外都以姐妹相成。 琯桃脸一红,轻啐一声,“你就不想?” 瞳兮娇俏兮兮,不依的道,“姐姐。”她跺跺脚,又追问了一句,“那日姐姐是怎么俘获圣心的?”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为何天政帝仿佛丝毫不将琯桃记在心上一般。 琯桃想了想,“那日我等在御花园里游耍,远远的看到明黄色,本来是要回避的,可是皇上径直走了过来,大约也记得束帛,便问了声可是贵妃宫里的人。” “束帛只好道是陪我来逛园子。皇上命我抬起头……”此时琯桃有些激动,瞳兮是能理解的,天政帝长得一副俊朗面容,自己初进宫时大约也有些小女儿情怀,只是如今再回忆不起当初的心情了。 “他又问既是贵妃的家人,如何从没见过,我便回了皇上刚守寡满年。后来皇上携我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又问了些家常事,妹妹,真想不到皇上是如此可亲的一个人,后来,后来你便知道了。”琯桃害羞的用手绢掩了面。 除了琯桃对天政帝“可亲”的形容词外,瞳兮实在找不到不妥的地方。只是天政帝素来记忆惊人,见过一次的人第二次便能叫出名字,为何今日却只字不提琯桃呢? 瞳兮也懒得猜测了,只命人好好伺候琯桃,让她务必过了端午再回家。 妖芍药 端午是景轩皇朝的大节庆之一,宫里内内外外的都忙翻了天。瞳兮也算是忙的不可开交,下面各州府进的端午贡流水般送进来,单子从皇帝眼皮子下过一遭就送到了瞳兮的手里,该入库的入库,该赏给各宫嫔妃的就得赏。 还要先拣了太后喜欢的列了单子送到长信宫,这是皇上的恩典,而瞳兮自己还得给各宫都准备赏赐。 从五月初一那日起,宫里便有“赏龙舟”,太液池中每日都有龙舟玩耍,到五月初五,各王府便会派出龙舟队到太液池竞赛,帝后都要去临水殿观竞渡。 尚仪局将拟邀请的单子呈给瞳兮,“咦,还有一队女子龙舟队?” 尚仪局的尚仪道:“这是晋王府呈上来的,晋王身子一向不好,所以由晋王妃组了一队女子龙舟队参赛。”尚仪也拿不准贵妃的意思,但是晋王府如今都是晋王妃说了算,她也不敢开罪,冒着危险呈了上来。 瞳兮一时也拿捏不准,女子龙舟队在景轩皇朝的民间龙舟赛也听说过,但是皇室的龙舟赛从没出现过,只是她毕竟年轻,也十分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这位晋王妃她还从没见过,“等本宫回禀了皇上再做定夺吧。” 这厢忙好了,尚食局又送了今年端午晚宴的菜谱来,还有今年要吃的粽子形状图,粽馅需要要什么样的,这都要等皇帝决定。 等这些一决定,便要从宫外聘大量的厨子,来连夜加赶着做粽子。 瞳兮揉了揉头,这些事怎么也熬不到五月初一再去请皇上决定,瞳兮最怕的就是去见天政帝。 瞳兮磨蹭了许久,才在齐云姑姑的驱赶下,去到含元殿觐见天政帝,下了朝他多半在此处理政事。 瞳兮低头在殿外等了小会儿,江得启便出来了,“娘娘,皇上请你到临渊亭稍候。” 瞳兮心下又松了松,为那晚来的一刻而高兴,能晚一点儿算一点儿。 临渊亭紧邻含光湖,是含元殿左侧的一处小湖泊,但是景致十分秀雅,柳条密匝匝的垂在地上,或者俏皮的飘拂在水面上,阳光透过柳条晒到水面,少了些焦灼,多了些柔美,瞳兮很少来此地,一时的湖光山色倒也让她松了些紧张。 “贵妃找朕什么事?”天政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瞳兮连忙屈膝低头行礼,一双宝蓝宫锦绣腾云纹宝靴停在了面前。 “皇上万福。臣妾是为了端午龙舟赛和晚宴来请示皇上的。”瞳兮要十分的克制,才能不让天政帝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嗯。”每年端午宴的菜单都要来请皇帝过目的,他自然知道,“龙舟赛有什么事么?” “晋王妃今年组了一队女子龙舟队想要参赛,还请皇上定夺?”瞳兮偷偷觑了眼天政帝,发现他也是满脸兴趣,并无不快。
第8页 “女子龙舟队,贵妃以为如何?” 景轩皇朝的民风素来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也不是很重,只是晋王妃这样的异数还是较少的,“昭妃估计也会有兴趣的。” 瞳兮心里一喜,看这意思天政帝是并不反对的。“臣妾以为,龙舟赛本就是祈福之事,晋王妃参加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天政帝点点头,“那就准了吧。” 瞳兮又问了端午粽宴所用粽子的形状,天政帝点了小宝塔型,至于粽馅他则犹豫了一阵,瞳兮递上的单子中有,咸甜两种,甜的有莲蓉、豆沙、栗蓉、枣泥;咸的有咸肉、烧鸡、蛋黄、甘贝、冬菇、绿豆、叉烧等。 “昭妃喜欢甜食,点个莲蓉的吧,太后喜欢冬菇馅的。”天政帝逐渐圈了几个,“贵妃喜欢什么味儿的?”天政帝忽然抬头问。 瞳兮今日穿了一袭湖绿色的繁纱宫装,雪白的暗金绣ju花纹抹胸,夏初人也穿得清慡了许多,将一身的修长俏丽修饰得很好。额间缀了枚金地牡丹形垂饰,整个人看入天政帝的眼里,便是艷夺巫岫之莲,丽掩蜀江之锦。 瞳兮低声答了一句,“臣妾都喜欢。”通常后宫的人都不怎么轻易泄露自己的喜好,瞳兮之于天政帝也是如此,这是习惯。 只是皇上能这样问,她顿时觉得初夏更温暖了些,自己的位子也许还比较稳当。 “都退下吧。”天政帝的声音即使在初夏也是冰凉的。 瞳兮心里一紧,只能任由跟来的玄纁和束帛退下,整个亭子里只剩下她和天政帝两人。 瞳兮记起了不好的回忆,顿时有些紧张,“今年的芍药开得真早。”瞳兮有些没有尊卑的背对着天政帝步到临渊亭外,假装十分欣赏面前那朵开得特别早的白芍。 听天政帝的步子也越来越近,瞳兮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 “朕以为贵妃素来喜爱牡丹,想不到对芍药也有偏爱,古语云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不知贵妃可有心思为芍药赋诗一首。”天政帝的手指抚摸上了白芍的花瓣。 瞳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脸红,赶紧敛了心神,一时想起早已凋去的牡丹,再看眼前的芍药,也来了诗性,“闲来竹亭赏,赏极蕊珠宫。叶已尽余翠,花才半展红。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1。” “不妥。”天政帝皱了皱眉头。 瞳兮惊异的抬眼望去,此诗有些伤春悲秋,皇上是不是认为有些不吉利?她一时心里又忐忑起来。 “朕以为改成急来竹亭赏更为贴切。” 瞳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天政帝是在和自己玩笑么?她断然觉得冷心冷面的天政帝是不会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脸上的红晕又泛了开去。 “昨日昭妃也为芍药赋了首诗,‘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麦秋能几日,谷雨只微寒。妒态风频起,娇妆露欲残。芙蓉浣纱伴,长恨隔波澜2。’朕觉得‘妒态风频起,娇妆露欲残’要比‘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更奇艷少许,贵妃以为呢?” 瞳兮不知道天政帝为何此时要提及昭妃,且今日数次提及昭妃,他就不怕自己心里生刺与他的宠妃不对付么? “以风、露的嫉妒之心衬芍药之美确实奇艷,昭妃果然好文采。”瞳兮忆起前些日子昭妃的牡丹诗,心里觉得好笑,只是当着天政帝的面却不好说什么,无论真心与否她一直都是无妒的。 “只是前日昭妃曾赋诗说芍药妖无格,今日看来倒是贵妃之诗更贴切,‘妒态风频起,娇妆露欲残’用在牡丹身上只怕更妙些。”天政帝凝视着瞳兮额间的牡丹道。 瞳兮睁大了眼睛,这是调情么?她从没想过这样的言语会在天政帝嘴里出现,而他的表情还那样的正经,仿佛这样说是天经地义的。 难就难在瞳兮永远搞不懂天政帝是在正经说话,还是在调戏。 1唐 潘咸 芍药 2唐 王贞白 芍药 瞳兮向后退了半步,低垂着头,这里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室外,不比上次是在他的书房。 从天政帝有力的抓着她的肩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又准了。“皇上,这,这有违祖宗家训,何况何况……”瞳兮已经退到花丛边,退无可退了。 她只听得布帛撕裂的声音,便觉得胸口一凉,虽然所有的礼教都教她,她应该厉声呵斥并规劝皇帝,但她却没有勇气反抗天政帝,这是她的衣食父母,是她所有荣华富贵和尊耀的来源,她不是无欲无求的。 瞳兮红着脸,咬着嘴唇,不想让人听见,最怕让人撞见,这会让她觉得十分的耻辱,再无颜活下去,她憎恨天政帝从没有将她当做一个贵妃看,给予她应有的尊重,竟然在非床榻的地方做出这种事。 指甲深深的掐入肉里,最后又插入土中,生生的将玉葱般的指甲折断了。要努力的不眨眼睛,才可以让因为疼痛和羞辱的眼泪不流下来。 终于,瞳兮感觉到天政帝猛烈的抽动了几下,这便是停下来的迹象。她的脑子才松了开去,整个人晕乎乎的。 天政帝起身理了理身上没有褪下的袍子,转头看着地上的女子,湖绿色的衣衫被退到了腰间,上身是一片雪白,还有自己留下的红印,秀发早就散乱,一缕刚好搭在她的胸上,将那晶红的樱桃险险的遮住,腰间的衣衫遮盖了她的私 密处,只是光洁莹润的大 腿因为撕裂的裙摆而整条微曲着呈现在他的面前。 阳光洒在她仿佛被风、露摧残过的娇躯上,让天政帝有些移不开眼睛。一向优雅高贵不可方物的贵妃令狐瞳兮,即使羞涩也是带着世族豪门闺秀身上特有的典雅,此时却仿佛残破的玉娃娃一般躺在糙地上,背后是妖娆不可方物的芍药。 瞳兮微微睁开眼,看不见背光的天政帝的容颜,又觉得自己如此见人实在不妥,“皇上……”她只能大胆的恳请天政帝将玄纁和束帛二人先叫过来伺候她。 看到一袭白色缂金丝团龙纹龙袍,头戴紫玉九龙冠的天政帝,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眼前的他根本无法和刚才那个禽兽不如的动物联繫在一起。他此刻又是那高高在上不可攀援的天子了。 天政帝俯身,“嗯?”是询问她刚才想说什么。 只是眼光落在她带着血的嘴唇时,开始变暗,再看看她手心里的血印,他的唇猛然覆盖上了她的樱唇,让人措手不及。 瞳兮本能的挣扎,她不要,她不要有第二次。天政帝感受到她的挣扎,一手将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她头上,一手附上她的圆 润,瞳兮只觉得羞辱排山倒海的袭来,让她的大脑停止了摆动。 任由天政帝再次无情的肆虐过她的身子,良久才起身。 天政帝何时走出去的她都有些模糊,只知道再次神思明了的时候,是玄纁和束帛惊呼“娘娘”的时候。 瞳兮猛然抬头,看着两个跟随了她多年的侍女道:“忘记你们今天看到的,如果泄露出去,你们都别想活了。”瞳兮狠狠的威胁,她憎恨这一切,无法忍受别人知道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事并不只是发生一次,她每一次都需要人善后,玄纁和束帛早就被她送上西天了。 “娘娘。”玄纁和束帛的眼里只有心疼的眼泪。 束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衣裙给瞳兮披上,扶她进到亭内。玄纁和束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贵妃娘娘一直都是有预感的,才会吩咐她二人准备一套衣衫带着。 瞳兮极度疲倦和痛楚的回到彤辉宫,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在温泉里洗涤着一切屈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便是为了这彤辉宫特有的椒香,为了那数不尽的华服美食,为了那熠熠生辉让人痴迷的首饰,为了凌驾于其她女人之上的优越感。 她没得埋怨。 瞳兮洗漱完后,斜靠在床榻上,“妹妹今日见了皇上?”琯桃已经忍耐不住闯了进来。 瞳兮皱皱眉,想不到表面看起来清傲无比的琯桃遇上天政帝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嗯。” “那……”琯桃的欲言又止瞳兮看了就烦。 “端午将近,皇上也十分的忙,姐姐不必心急,初一那日皇上总是要到我宫里的,那时一定为姐姐安排。” 琯桃不满意却没办法,她不信天政帝能忘记自己,太后那边的宫女说贵妃有意请皇上为自己指婚,看来这个妹妹也未必是真心帮助自己的。 瞳兮看到琯桃眼里闪过的寒光。 她走后,瞳兮唤来齐云,“姑姑,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人近过大姐的身么?” 齐云想都没想就答道,“有一日在御花园碰上了太后的侍女锦绣,好似和琯桃小姐的侍女容烟说过几句话。” 瞳兮笑了笑,不用听到那些内容,也能猜到独孤媛凤的意思,她那日主动提起琯桃的婚事,估计就是为了挑拨,让琯桃以为是自己瞒住她想要将她赶出宫。 “娘娘,要不要奴婢看住琯桃小姐?” “不用,初一皇上会来彤辉宫,先看看琯桃有没有被重视的价值再说吧。”瞳兮看天政帝这些日子都不曾来过问过琯桃,也不想白白浪费力气,最后被证明是笑话一桩。 日子在准备节日的忙碌中飞快的过去,五月初一转眼便到了眼前。 这一日对整个皇宫的人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端午的节庆从这一日起便正式开始了,宫女可以着平日不敢着的彩服,也可以梳妆打扮。 齐云等宫娥早就做好了五色丝绦给主子备用,瞳兮一起床便是吩咐人将这些名为长命缕的五色丝绦送去给各宫的主子,此物大家都相信有驱灾辟邪的功能。 待三品以上的嫔妃来向瞳兮请安的时候,她又照例赏赐了一些翠叶,五色葵柳,钗符等等应景的祈福物 。 慕昭文是第一个到的嫔妃,“这是臣妾做的香囊,愿娘娘岁岁平安。” 瞳兮看了看,正是自己喜欢的梅花形,上面绣的是凤舞九天,看来这位昭妃对自己也是上了心的。“昭妃妹妹有心了。”不管慕昭文的真心如何,瞳兮觉得她表面文章做得无可挑剔,丝毫没有那些有些恩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愚蠢妇人强。 一时又联想到那牡丹诗和芍药诗,看来眼前的女子也是随时而变的人,牡丹开时,便是牡丹甲天下,芍药妖无格,待芍药开时便是不用羡牡丹,十分的识实务。 心下对慕昭文又多了些防备,这等人虽然没有傲人的清高,但却是后宫最佳的生存者。只是瞳兮又哪里知道,慕昭文穿越而来,并不是每一首前人的诗词都记得的,拣的不过就是心中唯一的那首,并没想过什么前后相悖之事。 瞳兮对慕昭文的赏赐特别的多。 待到晚间,宫门的太监唱皇帝驾到时,整个彤辉宫才算闲下来,许多宫娥都被瞳兮恩准去了太液池边赏龙船,赏龙灯,彤辉宫留下人的不多。
第9页 姐妹分 瞳兮领了琯桃,跪在宫门迎接天政帝。 瞳兮自然是素来的华贵打扮,特别又是节庆,所以一袭胭脂色宫装云锦纱裙,裙摆是银粉点点,灯光下格外闪人的眼,额间垂了三层细细的金鍊,每一层中间都有一颗指甲大的南海珍珠,不显繁杂倒别添妩媚。 不过山珍海味吃腻了,素来是稀罕清粥白菜的,琯桃自认华媚不过瞳兮,便索性来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天政帝在空中虚扶一把,让二人平身,琯桃便有些越矩的盯着天政帝看。此时瞳兮是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的,只好站在一旁,看自己姐姐的造化了。 她的眼睛盯在了天政帝腰间系的香囊上,宫里的习俗是端午前后都要佩戴香囊辟邪,里面装着丁香、香糙、白芷、甘松、苍朮和雄黄等制成的香粉,所以各宫嫔妃都会向皇帝敬送香囊。 但是他身上这个,瞳兮却是认识的,正是同慕昭文送自己的那只一个针法,只是这个绣的是飞龙在天。居然不是独孤媛凤的香囊?瞳兮不知道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独孤媛凤撑死了也就是个太后,并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但是慕昭文随时都是可以取自己而代之的,并成为天政帝后宫的女主人。 天政帝抿了口茶对着琯桃道:“你还在宫里啊?” 琯桃挂得老高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天政帝仿佛没看到一般,“朕乏了。”意思是他要休息了。 这才是瞳兮熟悉的天政帝,对女人毫无怜惜之心,不想理你时,任你在他面前掉了千滴泪水,他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一时又联想到天政帝对昭妃的怜惜和记挂,瞳兮暗暗嘲弄自己,自己也快要和独孤媛凤一个症状了,看来这慕昭文对于天政帝来说确实是不同的。 “皇上要沐浴解乏么?”瞳兮凝了心神,艰难的吐出这些字。天政帝到彤辉宫时,她一向都是闭嘴谨言慎行的。 天政帝脚步停了停,“也好。” 瞳兮便命人去准备好沐浴的器具,如今的一切只有看琯桃自己的造化了,不要怪自己不给她制造机会。 天政帝去了彤辉宫内的“兰光池”沐浴,瞳兮则在内寝等候。瞳兮的内寝同兰光池由一个长长的廊道相连,廊道里设置了十二道接天铺地的白云金丝绡纱帘,廊道两侧便是瞳兮衣饰存放的地方,她沐浴后从兰光池走回,眼光瞬间哪件衣饰,玄纁和束帛便会乖巧的捧出。 瞳兮坐在梳妆桌前静静的听着那一面的动静。琯桃如果聪明就该懂得放下身段,利用时机去争取圣宠。 没几时,瞳兮等了约莫一刻钟也不见天政帝出现,心下一松,看来琯桃还是成功了,仿佛间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呻吟声,瞳兮的脸微微一红,琯桃的声音也太大了,旋即瞳兮又皱了皱眉,食不言,寝不语她一直都是遵从的,这种时候岂不是更应该控制自己的声音,如何能发出如此yin靡的声音。 寝间的门一下被打开了,琯桃出现在瞳兮的面前,双眼冒火。 “你怎么在这里?”瞳兮一惊,那边的人不是琯桃么? “娘娘不想妾身承宠分了你的恩典,你直说便罢,何苦遣一个奴婢来笑话我,笑话我连一个贱婢也争不过。”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瞳兮也不知道是松气还是生气,琯桃得宠虽然好但是并不是最好,她这个人自恃也是令狐氏,又有几分清傲,便以为自己也可以得到一些她不该奢望的东西,瞳兮忍她也不过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利用价值,今晚看来她是彻底的被天政帝忘记了。 “姐姐累了,还是让齐云送你回去休息吧。”瞳兮不想在这里同她纠缠,怕被天政帝听见。 琯桃被捂住嘴巴架出去后,瞳兮开始猜测那边承宠的会是谁了。 只是这一日着实累,她撑着手臂在梳妆檯上差点儿睡着,却被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惊醒了。 “皇上。”瞳兮回头见到穿着亵衣的天政帝,即使没穿正装,他依然看起来是那样的尊荣和高高在上的遥远。 天政帝的目光有些冰凉,“不伺候朕就寝么?” 瞳兮才慌忙的起身,为天政帝解开衣衫,他毫不怜惜的将瞳兮压在身下,驾轻就熟的用棉布绑住了瞳兮的手,又掩了她的口。 终究还是没有逃掉这种折磨。 今夜天政帝的动作十分的粗野,折腾了瞳兮三次才算罢休,瞳兮咬牙承受,她唯一不理解的就是皇上明明就是疲累的样子,何况之前早就云雨了一番,为何此时还有这等心思,且还能这般折腾人。 次日一大早,琯桃不顾宫女的阻拦,非要见瞳兮,她才不得不忍着疼痛起身。 “令狐瞳兮你好样的。”琯桃也顾不了身份了。 齐云垂首一旁,实在是拦不住这咬牙切齿了一夜的女人。 瞳兮凝眉,对这样没有尊卑的人,她觉得她没本事承宠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冷冷对琯桃说:“姐姐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姐妹一场,一同伺候皇上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可是姐姐自己无法狐媚皇上,却巴巴的一大早赶来怪本宫岂不让人笑话。事到如今,姐姐还是好自为之,前日爹送信进来说是想念姐姐了,我看你今日还是出宫吧。” 瞳兮身子疼,已经顾不得与琯桃虚与委蛇,烦躁的将她赶走,又遇上一人来请罪——聂琼华。 “娘娘,奴婢该死,昨夜,昨夜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去伺候皇上沐浴,哪知皇上他……”欲言又止,红霞满脸。 瞳兮温和的笑着,“何罪之有,皇上看上了你便是你的福分,你是我彤辉宫的人,本宫面上也有荣光,你自好好的留在宫中,以后皇上来了你尽力伺候便是为皇上尽忠,为本宫尽忠了。只是皇上此次没给你个名分,本宫也不好升你,齐云姑姑,你为琼华准备一个单间让她住吧。” 聂琼华本以为贵妃会大发雷霆,正怯怯不安,却没想到是这般结果,贵妃还赐了她一只镂空雕花的金镯,一副翡翠耳环。她谢了恩,欢欢喜喜的退下。 “昨日就是她?”瞳兮挑挑眉。 “是,这丫头只穿了件薄衫,连肚兜都能隐约看见,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皇上宠幸了她也不为怪。” “为这丫头好好补补身子,我看她还是太单薄了,无法让皇上尽兴,上次那个李嬷嬷教授的东西你敦促着她学习吧。”瞳兮又嘱咐了一通,恹恹的躺下。 只盼中宫能尽早有一个孩子,不管是谁生的,只要在她膝下那便成了。 “娘娘昨日没送皇上香包么?”玄纁下午伺候瞳兮梳洗的时候,发现她替瞳兮为皇上绣的香包还在盒子里。 瞳兮没说话,昨夜根本顾不得这些,天政帝离开的时候,她疼得神志不清哪里顾得上送他香包,即使想起来了,也未必有心情送他。“送了皇上也未必戴,没看见他戴了昭妃的香包么?” “可是娘娘,皇上戴不戴没关系,你不送可就是娘娘的不是了。”玄纁轻轻的劝到。 瞳兮是个恨不能一辈子不见天政帝的人,只盼他放心的将后宫交给自己,自己也定不会让他失望,后宫定然会平平静静的,即使有争斗,那也是无伤大雅的。 “让琼华送去含元殿吧。”瞳兮想了想,这种机会还是不要浪费了。 聂琼华得了瞳兮的香包去含元殿,万分的欣喜,她没有名分本不该也不敢僭越,只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哪里会错过。 幸好自己事前有所准备,机会都是为有准备的人而准备的,她走到天政帝近侍总领太监江得启跟前,微微一福,“江公公,贵妃娘娘命奴婢来送香包给皇上。” “嗯,给我吧。”江得启应了一声,准备接过香包,哪里想琼华忽然收了回去,“娘娘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 江得启看了一眼琼华,自然知道她曾经侍过寝,只是一时也拿不准是这小妮子在耍手段,还是贵妃真那么吩咐的,“你在此稍等。” 江得启禀报了天政帝,旋即宣了琼华进去。 没多久就看到琼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衣衫不整,泪眼汪汪。 江得启在后面摇了摇头,这些个女人总想来含元殿诱惑皇上,可惜至今没有一个成功过,皇上很不喜欢在床范围以外的其他地方宠幸女人。 不过也是有例外的,江得启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一齣戏,贵妃,那时还是昭仪,十分狼狈的被皇上抱上帝辇,他不用猜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当时就知道这位令狐昭仪他日必会登高,果不其然不久皇上就下旨册封她为贵妃。 瞳兮一边翻阅六局送上来的文书,一边听着齐云姑姑的汇报,“琼华当然不会成功的,愚蠢。” 瞳兮放下文卷,嘆息一声,“哎,她如此轻浮冒进,下次皇上来还是凉她一凉好了。”瞳兮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些人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她是不是该重新选个人?女人,还是端庄些好。 端午节 其实每年的端午节过得都差不多,只是今年多了一个话题,便是晋王妃组织的龙船队,大家纷纷议论,觉得她们不过是个陪衬,得个最末一名,便算是锦上添花了。 “娘娘,宫里还有人开盘,买晋王妃的船队可以得第几名。”玄纁为瞳兮梳着飞凤髻。 “谁这么大胆子?”宫里是严禁赌博的,但是此风在宫女太监内屡禁不绝,算是大家闲暇时的爱好。 “听说是昭阳宫的昭妃带头的,很多娘娘都买了,说是小赌怡情。”束帛看来也听说了。 “娘娘,要不要……”齐云忽然出声,瞳兮自然知道齐云的意思,皇上并不贊同后宫宫人赌博。 “不用了,这次还挺有意思的,过节众姐妹娱乐一下也无可厚非,何必扫了皇上的兴致。束帛,你替我去昭阳宫下十两银子的注,买晋王妃能进三甲。” “娘娘!”齐云惊呼。 “无妨,后宫姊妹本来就没什么娱乐,今儿难得在兴头上。束帛你留意一下其他主子下的是多少的注。” 束帛应声去了。 “娘娘,你这是作何,你不追究昭妃已经是放过她了,为何自己还要淌这个污水,如果被太后知道……” “姑姑,虽然我对这位昭妃认识不深,但是她可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我想这次赌注一定不高,又或者皇上根本就知道。”瞳兮希望自己是高估慕昭文了,如果这一局真是她有意设的,那她的确是厉害,自己如果不了解也会着了她的道,她还能连消带打压压太后的气焰,估计自己不在宫里的时候,独孤媛凤和慕昭文也不算和睦,否则她何苦将自己请回来。 束帛的手脚一向都挺快的,瞳兮才梳妆完毕她就踏了进来。“回禀娘娘,奴婢去其他主子那里私下打探过,赌注都很低,昭妃娘娘也不过下了五两银子,梁充媛,骆婕妤,薛婕妤王常在,徐小仪等都下了注。”
第10页 这就是瞳兮看重束帛的原因,不用吩咐清楚,她自然会将你需要的都打听回来。 “看来这位昭妃娘娘在宫里的人缘十分的好啊。”瞳兮含了一粒薄荷糖在口里,天气炎热时她总喜欢这样,觉得沁凉。 瞳兮到达观龙舟竞渡的金龙殿二楼时,天政帝皇甫衍已经在座,正同昭妃在栏杆处指点太液池的龙舟。 今日的太液池热闹非凡,池边布满了彩船、乐船、小船、画舱、小龙船,虎头船等供观赏、奏乐,宫廷乐队便在船中奏乐助威,自然少不了争标竞渡的船队,抬眼便能看到那只特别独特的船,船上站的是一队红彤彤的巾帼英雄。 领头的晋王妃看不真切,但是那影子看起来便英风飒慡,让人神往。 瞳兮给太后和天政帝请了安,便含笑同独孤媛凤寒暄起来。 “贵妃以为这次晋王妃能得第几名?”独孤媛凤也含笑问。 “妾以为理当入三甲。”瞳兮也不绕圈子。只是天政帝闻言后,仿佛很感兴趣,回头瞅了两眼。 “哀家听说宫妃里有人私自开盘设赌,贵妃可知此事?” 瞳兮还在笑,“众姊妹闲来无事私下玩乐吧,又逢上节日。” 独孤媛凤将手里的茶盅一搁,声音惊了众人,“皇上明令后宫禁赌,你们好大的胆子,贵妃也赌了十两吧?” 顺风车 十两,十两对于贵妃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大数目,每年汤沐邑加上月俸总得上万两,这十两确实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瞳兮缓缓的跪下,“臣妾一时贪图玩乐,请太后责罚。” 昭妃自然知道她是发起人,也跟着跪了下去,“臣妾知罪,一时玩心大气,约了后宫姐妹猜猜赛龙舟的结果,博个彩头。” 紧接着在场的大部分宫妃都跪了下去。 “贵妃,昭妃,你们该知道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你们读的圣贤书都到哪里去了?”独孤媛凤逮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在天政帝和众宫妃的面前好好排揎她二人一顿。 天政帝的声音从旁插了进来,“是朕同意的,太后,那日昭文提起,朕一时兴起也参加了,就是节日博个彩头,朕也不是如此不讲情面的人。何况昭文说太后的千秋要到了,这次的彩头众妃也说要献出来给白云寺捐一尊镀金菩萨,为太后祈福的。况且法不责众。” 天政帝发话,独孤媛凤自然敛了怒色,“皇上,这可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下不为例。”天政帝颔首。 众妃跟着应了诺,只是兴致被扫去了不少。慕昭文敛声凝眉伫立一旁伺候,整个节日的气氛都淡了许多。 江得启请了天政帝的旨意,示意湖边的执锣太监敲响了锣鼓,太液池上的龙舟一听锣声,便飞驰了出去。 慕昭文见天政帝少了兴致,便出声道:“皇上,这比赛可真热闹,臣妾想起了几句诗词来。” “哦,昭文是要跟着比赛的进程赋诗么?”天政帝的神情这才舒朗了一些,瞳兮一贯是不争宠的,很是低调。 “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噼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且如瞬。坡上人呼霹雷惊,竿头彩挂虹霓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挠。……1” 这诗意境不高,但是胜在应景,天政帝少笑的脸也对慕昭文和蔼了许多。 第一支船队冲过标的时候,掌声锣鼓雷动,晋王妃的船队是第三位冲过浮标的。 “贵妃如何能判断晋王妃会进入三甲?”天政帝有些好奇。 瞳兮一听天政帝说话就紧张,恨自己为何不能同慕昭文一般轻松写意的对待,“臣妾以为晋王妃既然请愿参赛,便是志在必得的,只是女子的臂力终究不如男子,能入三甲便是不错了。” 瞳兮低眉垂目的回答。 天政帝转过了头,也没再追问,毋庸置疑,今日的端午宴慕昭文又拔了头筹,不仅压了太后的气焰,连贵妃的风采也夺了大半。 天政帝一一奖赏了进入三甲的船队,特地宣了晋王妃上前见驾,主要是大家都想见见这名今日得了彩的女子。 晋王妃苏敏文奉旨上楼时,众人都在打量,红色披风早已除下,这在后宫是只有皇后能着的色,她着的是一件葱绿色湖纱宫裙,头戴一支三凤金步摇,简单大方,只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也没让她输给在座的人一分,她天生自有一股英气,眉宇间的慡朗让人心喜,可是身姿的裊娜又别添几分柔弱的美丽,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苏敏文磕头谢恩后,才有机会匆匆打量了一下众人,天政帝的俊朗是在她预料之外,又在想像之中的。她红了一下脸,眼尾便被一个水红色的人影吸引了。 一袭缭绫纱的水红色宫裙,将她装点得仿佛晚霞映在湖面上的一道潋滟之光。飞凤髻上簪了一朵金制牡丹花,花瓣薄如纸,周围斜插十二支点凤钗,眉心点了一颗红色宝石,光华逼人,高贵不可方物。 如此一望,便觉得帝妃仿佛不是凡间中人,俏生生的一对金童玉女。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贵妃,其他的太后,昭妃,以往节庆时也曾见过,心下感嘆天家女子的美丽。 又想起自己病体虚弱的丈夫,看看伟岸挺拔的天政帝,一时间竟有了嫉妒之心,自己不输给任何人,为何偏偏嫁了那样的丈夫。 天政帝留意晋王妃的时候,瞳兮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觉得他眼里波动得厉害,心下忽然明朗了起来。 午膳时,天政帝去了外宫的庆光殿,在那里设宴招待群臣,瞳兮留了晋王妃等命妇在金明殿设宴。 席间,独孤媛凤再忍不住问:“贵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缩不前了,你就不怕慕昭文这个后浪赶上前浪么?”独孤媛凤用不着和瞳兮绕圈子,她们彼此都知之甚深。 “慕昭文一向谨慎,此次如此做定是有所依託,臣妾不过是顺风看看背后的故事而已,想不到她城府如此之深,太后也不要太心急了。”瞳兮淡然的说。 她既不能没有太后,这毕竟是防着慕昭文上位的一颗棋子,但是又不能让太后将自己当了刀使。 午膳后,瞳兮回彤辉宫暂歇,其余的命妇要么在御花园游玩,又或者到有亲戚关系的嫔妃宫里坐坐。 瞳兮午睡刚醒,齐云就来回报了,“被娘娘估中了,皇上果然幸了晋王妃,就在御花园的春暖阁。” 瞳兮也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天政帝十分喜欢不伦之恋,从太后到自己的寡妇姐姐,再到晋王妃。瞳兮虽然不敢苟同,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来后宫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太后同昭妃知道么?”瞳兮问了声。 “这事皇上做得并不隐秘,估计长信宫和昭阳宫都会知道。” “那就行了。” “娘娘,奴婢真是不懂你,你今日为何要帮着那昭妃削了太后的面子,这会子皇上做出此等事,你也不管。” “姑姑,昭妃如今得圣宠,本宫可不能直撄其锋,何况高处不胜寒,本宫只怕她站得不够高。太后自己要钻入慕昭文的套子,本宫没有落井下石她都该感激本宫了。”令狐瞳兮又不是善良的人。何况,她也不能让皇上太过喜欢独孤媛凤,否则她永远登不上皇后的宝座,独孤媛凤那种人,是看不得有人成为天政帝正妻的。 “那皇上呢?” 瞳兮眨了眨眼睛,“姑姑可曾听过皇上要做什么事还需请教后宫的?皇上不是无德昏君,相反他是一代雄主,御极五年,奖农耕,治水利,免苛捐,兴文教,开疆拓土,安抚四夷,哪一项不是他干坤独断,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研究皇帝的性格和喜好,便是她们这些宫妃一生的使命。 1唐 张建封《竞渡歌》 “去太后的长信宫。”瞳兮午睡后,梳妆打扮完毕便准备起身去看看独孤媛凤和慕昭文的反应了。 午后,瞳兮换了一袭简洁的碧水色薄衫裙,因想着这么多贵族豪阀的女子聚会,总喜爱玩她们喜欢的游戏。 “太后万安。”瞳兮恭敬的行礼。 而独孤媛凤的眼睛则看着她的身后。“晋王妃不在你宫里么?” “回太后,午膳后臣妾就没见过晋王妃了。”瞳兮暗自嘀咕,这独孤媛凤仿佛不知道天政帝同晋王妃的苟且之事。 慕昭文先于瞳兮到来,她在后宫素来没有架子,宫妃都喜欢她,瞳兮也不羡艷,宫妃喜欢自己与否她不在乎,只要她们听话。 众人又向瞳兮行了礼,几个自小和瞳兮玩得好的贵族夫人便上了前来,“贵妃娘娘,今儿天气正好,不如玩一会子蹴鞠吧?” 景轩皇朝的贵族无论男女都爱玩蹴鞠,只是男子的蹴鞠那是双方两队的直接对抗,而女子的就更具有观赏性,球门设在两队中间,门中开了一个两尺阔的“风流眼”,在球不落地的情况下,能使之穿过风流眼多者胜。 瞳兮以前在家里,就是蹴鞠的好手,她很喜欢这个游戏。“太后可允许臣妾等在长信宫放肆?”瞳兮笑着请示。 “今天难得这么有兴致,哀家也陪你们乐一乐。”众女欢呼。 独孤媛凤贵为太后,却终究也是个二十左右的寂寞女子,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下,青春的活力便怎么也挡不住的,至于瞳兮,只要天政帝不在,她都是很自在的。 “昭妃妹妹也来吧。”瞳兮笑着问。 慕昭文摇摇头,“臣妾不擅长这个,在一旁为太后和娘娘摇旗助威便是。” 今日依着人数,两队各组了五人。 侍女捧了球先请太后验了球,又来请瞳兮验球,因为她们二人各领一队,开球前都要交给双方队长过目。 瞳兮捧了捧球,“这球好重,不适合咱们女儿家玩,束帛,去取了本宫的球来。”束帛应声而去。 趁这机会,玄纁端来木盘,上面铺着锦缎,伺候瞳兮将首饰卸了,轻装上阵。 球来的时候,独孤媛凤轻轻一笑,玩笑的说着,“贵妃用你平日里用惯的球,可是胜之不武哦。” 瞳兮亲自将球捧了给独孤媛凤,“臣妾已经很久没玩过蹴鞠了,今日也是托太后的福。太后摸摸这球,看是不是有所不同?” 独孤媛凤接过球,“这球仿佛轻了不少。”她有些惊讶,因为球的大小都是有定数的,里塞毛发,重量应该是差不多的。 “臣妾未入宫时,常爱在家玩蹴鞠,但是那球踢得人脚生疼,所以费了不少脑筋想着方儿的让球轻些,后来可巧遇上一个屠夫家的女儿来我家做丫头,便给臣妾出了个主意,用那动物尿泡,嘘气闭而吹之,充气为球,这球又轻又软正适合咱们女儿家踢,臣妾也是怕伤了太后凤体,所以才让人取了这球来。”瞳兮不是个不会卖乖的人。
第11页 “贵妃好灵巧的心思。”独孤媛凤嘴上贊着,眼里却是不屑的。只昭妃,越发觉得令狐瞳兮灵思巧慧,她没想到瞳兮居然会懂得用这个法子做出气球来,古人之智慧诚不可轻视。 瞳兮同独孤媛凤各领一队,平日里在太后一边的便为太后助威,而与令狐一族相近的便为瞳兮助威,看起来声势不相上下,这便是独孤媛凤和瞳兮给慕昭文的警示,她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的家世是没法和眼前两位相提并论的。 当然独孤媛凤和瞳兮之间也有彼此的较量,后宫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地方,该让人明白你地位的时候,你就得让人明白,让她们怕着你,不敢随便乱来。蹴鞠这种竞技的比赛最适合用来宣扬人的立场了,瞳兮平日不敢压过独孤媛凤,可既然是比赛,那她便可以认真了。 瞳兮这一队目前以三个进球领先,她一向是擅长这个,并且不怕独孤媛凤的,更不能在众人面前示弱,让本来想靠拢自己的人转而投奔了独孤媛凤。什么“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叶底摘桃”、“玉佛顶珠”、“双肩背月”、“拐子流星”只要叫得出名的花样,她都能玩,引得场上喝彩声不歇。 “瞳兮姐姐。”瞳兮的一位族妹大声的叫着接过从风流眼里过来的球,一脚将球传给瞳兮,可惜她的准头不行,眼看着那球呈抛物线就要落在瞳兮的身后,如果那球落了地,瞳兮这队便要扣上一份,只见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子跟梭子一般,迅速的扭转,右腿向后一勾,腰向后仰,头几乎要触到地了,那球接着她脚上的力量,擦过她的头顶准确的飞入了风流眼。借着这力道,她的右腿继续到划,带着裙摆疾速的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那碧水色的裙子便舞出了一轮明月,她则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众人先是被那精彩的一幕给惊住了,四周无声,见她落地,姿态又甚美,正要喝彩,便听到了太监唱“皇上驾到”。瞳兮开始脸红,随众人跪地请安。 天政帝叫了声“平身”,也没说什么,在御座上坐了下来,让她们继续,可是瞳兮再也恢复不到先前的水平,而独孤媛凤跟吃了五石散似的,活力四she,差距很快就追了上来。 直到半刻后晋王妃的出现。她出现得很低调,但是独孤媛凤和慕昭文等的都是她。她含羞带怯丝毫不见今晨的英姿飒慡,偷偷的瞄了一眼天政帝,悄悄的站入人群。 瞳兮暗道,可怜偷情都学不来掩饰,想当初她那个大家族的人,偷情那可是高手,压根儿看不出来的。 瞳兮因为这个而分神,结果被独孤媛凤带着愤怒踢来的球给打个正着,且还是打在她的左眼上,她被击倒在地,众人都涌了过去。 她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心却是放松的,不用在天政帝面前蹴鞠,她觉得就算被球击了也是值得的。 只是人算真的不如天算,瞳兮被某人抱入怀里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这个人的味道她避之唯恐不及,白地五爪金龙就这样印在眼前,躲也躲不掉。 她浑身僵硬的蜷在天政帝的怀里,双手不敢圈住他的脖子,只好藏在袖子里握紧拳头,担心自己会不会摔到地上。 “传太医。”他的声音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冰凉得可怕。 瞳兮在长信宫的偏殿接受了太医的问诊,天政帝放下她就离开了,让她着实松了口气。独孤媛凤这一脚也踢得太狠了,她的眼眶已经发紫了,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估摸着半个月都不能见人。 瞳兮躺在彤辉宫的床上,又惦记刚才的事情,晋王妃的出现,还不知道有没有好戏看。后宫的娱乐不多,瞳兮十分爱看这种戏。 她不习惯躺在长信宫,所以太医问诊后,她就离开了,等束帛她们回来才知道那场戏的结果。 “怎么?”瞳兮因为脸疼,所以格外需要分散注意,束帛进来的时候,她才迫不及待的出声。 “娘娘离开后,太后便让晋王妃顶替你的位置,可是晋王妃再三推脱,说身体不适。” 瞳兮笑了出来,这个晋王妃看起来也是很直慡的人,“皇上的表情呢?” 束帛一下就蔫了声,“奴婢没敢看皇上。” 瞳兮不怪束帛,天政帝那张脸虽然长得俊,但是没几个人敢直视的。 “后来,晋王妃身边的人起闹,说她平日玩蹴鞠玩得十分好。皇上发话,才解了晋王妃的围,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束帛继续。 “昭妃呢?”其实瞳兮最关心的是昭妃。从这件事,她很想知道昭妃的态度,从这两个月的观察来看,慕昭文几乎是与世无争的,瞳兮可不喜欢她的这个态度。 “昭妃娘娘的脸色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她一个下午都没往皇上那处瞧,所以奴婢估计她也是在意的。” 瞳兮拍拍束帛的手,她身边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这样也能看出昭妃的不同,只要皇上和昭妃同时在场,以前都是眉来眼去的,今日果然还是有不同的。 瞳兮既然知道了昭妃在意天政帝,这便好办了,她不想斗,或者伪装的不想斗,她都会将她逼得不得不斗的。 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十分寂寞的。 杨柳枝 晚间,太后和皇帝宫里的首领太监带着慰问的礼物前后到了彤辉宫,直看得齐云满脸阴云。 瞳兮藏在云帐后,不想让人将自己这副滑稽模样看了去,天政帝不来,她心头顿时舒了口气。 “娘娘可好些了?”齐云在帐外低低的问候。 瞳兮摸了摸脸颊,“不怎么疼了,姑姑。”瞳兮顿了顿,“姑姑,有心事么?”除了天政帝她对于其他人都很敏感,即使一个小小的嘆息,或者语气微微的低沉,她都能辨出。 “娘娘,皇上不来探慰,你不觉得这不妥么?”齐云语气里的担心越发的明显了。 瞳兮初时只顾着松口气,如今想来,有些事确实该想想了。 齐云见瞳兮不说话,又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只好继续,“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哪怕是风吹了一下,皇上都是要亲自前来的,以前皇上时不时也来彤辉宫坐坐,可是如今,如今……” 齐云不说完,瞳兮也是明白的,他如今除了临幸的时候,从不曾踏足彤辉宫。“皇上,他不是上月也来了彤辉宫两次么?”瞳兮想安慰自己。 “娘娘,昭妃也是啊。”齐云不容瞳兮有丝毫幻想,这个后宫最容不下的就是幻想。 瞳兮可以欺骗自己,天政帝好歹也是照顾自己的,可是从她回宫到现在,实在看不出有宠妃的样子。齐云姑姑不知道的,便是在她还没有被迫离开宫廷前,瞳兮已经能感到天政帝对自己的冷落了,那时候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就已经越来越粗暴了。 他同自己不再言语,不再有温情,留下的不过是夜里无穷的折磨。“姑姑,我知道了,我想休息了。” 瞳兮这一次修养了足足半个月才踏出彤辉宫的大门,这期间独孤媛凤还亲自来看过一回,昭妃来过数次,只是天政帝从没来过,那日后连宫里的太监也没遣一个过来。 “娘娘要去御花园走走么,闷在屋子里这么久了?”玄纁在一旁劝道。 “唔,本宫打算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了。”瞳兮心里闷得慌,虽然怕见天政帝,可是到他真的这般冷落时,心里便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了,毕竟在这后宫离开了圣宠,什么都将消失。 五月末,瞳兮喜爱的牡丹早就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满目如火如荼的石榴花,可是瞳兮偏偏觉得石榴花俗艷不堪,加上夏日的热浪已经开始一波波的袭来,映上红艷艷的石榴,让人觉得整个心都放在火上烤一般,热得难受。 瞳兮出门时,正瞥见琼华在打理庭前花卉,不由驻足看了看,她给花卉拭灰的姿势不够优雅,她的侧面不够美丽,她的身姿也不算端庄,她没有一丝胜过金慧绯的地方,更不可能胜过琯桃,可是为何成功的偏偏是她? 瞳兮很喜欢从失败处寻找教训,可是对天政帝的喜好却不怎么理解。难道皇上就喜欢这种小家碧玉般的女子?她又联想到昭妃出身也不算太高,但是她虽然出身不高可是行事做人却处处透着大家的气质,瞳兮越发的想不通了。 再联想到自己,德、言、容、工无一不好,甚至还无妒无忌到皇上的乱伦丑事也为他遮掩,还为他提供方便,为何,为何结果却是这般? 她从来就没看懂过天政帝。 瞳兮在园子里缓缓的踱着,一团糟的思绪被风里送来的一阵笑声给打乱,她藏在浓浓的柳荫里,看着对面的那一男一女。 昭妃坐在鞦韆上,好不矜持的笑着,这种笑在瞳兮看来是万分不妥的,对于一个应该雍容端庄的妃子来说,她笑得太过于放肆了,瞳兮从不曾这般大声的笑过,最多只是用娟帕抿抿嘴角,她凝着眉,甚至想不起自己何时曾这般开怀大笑过。 不过让瞳兮这般注视的却不是她的笑,而是天政帝正在后面为她推着鞦韆。夏日的阳光将他素来冷硬的稜角也缓和了,瞳兮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政帝。 那双握着天下至高权柄的手,居然在为慕昭文推着鞦韆,有那么一霎那瞳兮都想出去制止了,皇上乃天下至尊岂能做如此之事。可是转念又想到独孤媛凤,她是否也正是看不得这些才不得不将自己接了回来。 只是,这一幕实在是太美了,让瞳兮都觉得羡艷了。 她们在哪里玩了多久,瞳兮便在柳荫里站了多久,直到他们联袂离开,她才鬼使神差的走过小桥,鬼使神差的也坐上刚才昭妃荡的那个鞦韆。 瞳兮,不记得自己有过荡鞦韆的记忆,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喜欢女儿家端庄娴雅,鞦韆在令狐府是从不曾存在过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也从没有过这种温情的时候,相敬如宾不正是天下夫妻的样子么。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一个甘甜的声音打断了瞳兮的沉迷,她仿佛被火烧似的弹下鞦韆,涨红着脸,不相信自己居然在羡艷昭妃,进而怀疑自己的父母,印象之中父母从没红过脸,尽管父亲姬妾也有几房,可从没轻待过自己的母亲,瞳兮还是觉得母亲那样的女子才是一家主母的风范。 而天政帝与慕昭文之间的狎昵,那应该是夫与妾的相处方式吧,瞳兮并不想做妾。 瞳兮屏着气不说话,打量着眼前身着樱糙色软绸宫裙的女子,发髻上不过斜插了一支蓝宝石蜻蜓头花,这模样作为一个主子可真算是寒酸,齐云姑姑都穿得比这体面。 “起来吧。”瞳兮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这女子一抬眼,瞳兮便认出她是余宝林,虽平日只是远远的见过,瞳兮过目不忘的敏慧却让她立马认出了她。“是余宝林啊。” 余润珠激动得眼泪汪汪的,仿佛压根没想过瞳兮会记得她。“是,正是奴婢。”这宫里正三品以下都算小主,做不得一宫的主子,不得宠的自卑自怜一点儿的便遵着本分自称一声奴婢,但是得宠又自视甚高的也越矩自称嫔妾,这也无人介意。
第12页 余宝林的样貌不差,家世也不算低,父亲是正四品的太僕寺少卿,怎么混出这副小媳妇模样了,瞳兮在心底瞧不上她的样子。 “娘娘,一个人出来散步么?”余宝林亦步亦趋的跟在瞳兮的身后。 这余宝林真是有意思,自己孤身一人,明显就是只想一个人呆着,她问了出来,却还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唔。”瞳兮敷衍的应了声。 余宝林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但也开口说话。 瞳兮心头烦闷的打算返宫,走了没多远,却听得前方有琴声飘来,她驻足听了一下,所弹曲目仿佛是自己从不曾听过的,韵律婉转悠扬,澄澈空明、清丽自然。 “好一曲《春江花月夜》。”天政帝声音从前方传来,瞳兮没想到在此间又遇上此二人,便将身子隐在了树丛后,那余宝林却是个没眼力劲的,脸色微喜,却要上前。瞳兮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忍住。 从fèng隙里看去,天政帝正在涌月亭品琴,“昭文,再弹一曲吧。” 却见慕昭文非但没有奉召,反而收了双手,“皇上,臣妾累了。”那声音绵软娇糯,女儿家撒娇的情怀顿显。瞳兮心底暗嗔,做宫妃的岂能违背圣意,有失妇德,她心底有些暗自期盼的看着天政帝。 “那就免了,朕陪你回宫去吧。”天政帝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慕昭文。 天政帝的目光不知是感应了什么,朝瞳兮隐身的地方扫了过来,瞳兮连忙闪身,只是心底想的却是,想不到昭妃的这一招撒娇这么有用?想她在天政帝面前的时候,他说什么自己是从不敢违背的,无论有多么的痛苦和为难。自己是不是该改变一下方法了? 瞳兮一向是喜欢并虚心向人学习的,无论对方是朋友还是对手。 “娘娘。”余宝林在一旁有些埋怨的看着瞳兮,“娘娘怎么不上前向皇上请安?” 瞳兮是明白余宝林的意思的,自己不去就罢了,反而也害着她不能和天政帝来个不期而遇。只是当时天政帝和昭妃之间柔情蜜意,岂容得下他人插入一脚,没得无趣不说,反而让天政帝心生不满,父亲和小妾一起的时候母亲就从不介入,更赢得父亲的爱重,瞳兮也懒得教这个不懂看天识色的余宝林。 “皇上不是每月也去你宫里一次么?”瞳兮淡淡的道,后宫的女人每个月都能得见皇上一次,这已经是天政朝宫妃的福气了,换了其他朝,焉不知“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她们也曾“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皇上最不喜欢宫妃拈酸吃醋了。” 余宝林撇着嘴,一副欲哭的样子,“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虽然每月也去奴婢的润明堂一次,可是要么是彻夜忙于政事,要么就独寝一室,并不让奴婢伺候。” 瞳兮听了心底暗自一惊,难道皇上每次莅临宫妃的寝殿,并不一定临幸? 瞳兮瞧着余宝林可怜,便领她回了宫,又赏赐了些衣物首饰,她感激不尽的离去。 余宝林离去后,瞳兮才把自己在她那里听来的事和齐云姑姑商量了一下,齐云是宫里的老人,并不惊奇,帝王即使不宠爱某些妃嫔,但是表面上都要看得过去才行。齐云还告诉了瞳兮一个消息,那就是梁充媛、骆婕妤等这些高位的妃嫔皇上也久久都不曾真的临幸了。 瞳兮暗吸一口气,她一直以为天政帝至今膝下没有子嗣,是某些人搞的鬼,可是没想到天政帝自己也有责任。 “可是,姑姑,那彤史上不都写着么,这还能作假?” 齐云顿了顿,“彤史那都是表面上的功夫,其实皇上每次临幸,江得启那儿都会私下的录上一笔,那才是真的。” 以前瞳兮以为,慕昭文再得宠,也不过是那一月里的两日,可是目前看来,也许天政帝一月临幸的女子并不多,对比起来看昭妃对天政帝的重要性那就不言而喻了。 冰雕意(修改) 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瞳兮的心也焦灼起来,眼看着六月初一又到了。她本就贪凉怕热,那事越发显得痛不欲生,只是想想便觉得头晕眼花,一大早起来就自觉浑身疼痛,让束帛去请太医,却被齐云姑姑拦了下来。 “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一月就那么一两次,娘娘如果再不抓紧那可如何是好?若娘娘只是个低位嫔妃,那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偏偏贵为贵妃,如果那边那位一上去,娘娘是讨不了好果子吃的。” 瞳兮握了握齐云的手,“是我又任性了,姑姑。”她受了那么多苦,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放弃。 瞳兮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始为晚上接驾做准备,也好分散注意力,否则实在忍不住拔腿想跑。 “玄纁,这是什么味儿?”瞳兮手中的纨扇在空中扇了扇。 “娘娘,这是花房今儿才送来的茉莉、栀子、西番莲,用风轮吹了满屋子都是香气。” 瞳兮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都撤了吧,这些花香闻得人越发闷了。你去多要些薄荷叶来。” 待玄纁取回了薄荷叶,瞳兮便命人拿了大部分去蒸,三蒸三馏后便会得到几滴薄荷油,夏天用来熏室,格外的沁凉,小时候她夏日怕花香,母亲总是用这个法子解决。 其余的薄荷叶,或散在了置冰的缸中,或做了冰碗,窗帘也换了绿地藤蔓纹的纱罗,整个彤辉宫仿佛也收敛了昔日的光芒,盆栽都是些松、杉之类,越发显得古朴起来。 小太监来来回回的抬水浇着路面,降降暑气,瞳兮的宫中是每年夏天用冰最多的地方,恨不得地上都铺上一层冰砖,即使是为了这夏日的冰块,瞳兮也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其他不得宠的宫妃,想要一块冰都要被内侍监的那些太监刁难,瞳兮摇摇头。 “娘娘,皇上要来了。”束帛在瞳兮耳边轻轻道。 下午灼热,近黄昏有丝凉意的时候瞳兮才昏昏的睡了过去,觉得自己才闭上眼睛,天政帝却又要来了,真是磨人。 “伺候本宫更衣吧。”瞳兮用薄荷叶煮的水梳洗了后,选了件月白素娟的宫裙,外面罩了层天水碧的雾榖,《楚辞.神女赋》曰“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身上衣裙极为素雅,看起来清新凝人,只是这娟和榖都极为通透,隐着里面肚兜也若隐若现,带出一丝妩媚的气息。 齐云姑姑对瞳兮这身有些魅惑的打扮十分赞赏,觉得自己的主子早就该这般了。束帛为瞳兮松松的挽了个堕云髻,十二支珍珠短簪插成扇状,簪了支白玉身碧纱罗做的蝴蝶,那蝴蝶的触鬚、眼睛和翅膀的轮廓都是细细的弹性很大的簧,轻轻一动,它便左右摇摆,仿佛不胜风力,活泼可爱。 其实瞳兮自己倒想得开,无论她穿着端庄还是稍显魅惑,反正都是逃不过那一劫的,又为何不让君王的眼睛高兴一点儿呢? 天政帝来的时候,暮色已经吞没了整个大明宫(后宫总称),天上无月,越发显得群星的璀璨。 “皇上万福。”瞳兮屈膝迎驾。 天政帝见瞳兮如此打扮显然是愣了一下,她素日打扮华丽,且端庄典雅,如今日这般清丽又带着点儿暧昧的诱惑打扮,还是头一着。 “贵妃的伤好了?”天政帝亲自扶起瞳兮,声音也比平日暖上了三分。 “多谢皇上赐的紫玉凝肤膏。”瞳兮红着脸,想要收回手。不想天政帝却拖着她的手进入内室。 一时屋里的空气便暧昧的凝滞起来,天政帝的手轻轻一挥,则放下了帷帘,低低的在瞳兮的耳畔道:“瞳兮,你身子真沁人。”因为瞳兮室内置满了冰块,她总不喜欢肌肤汗腻,一日里不知沐浴了多少次,肌肤总保持着沁凉。 瞳兮羞得闭上了双眼,天政帝今日居然没用布带绑住自己,不知道是他心情好忘了,还是自己这番精心准备讨好了他。 可是那干涩的疼痛依然让瞳兮咬住了自己的双唇,他居然是用手指,瞳兮羞愤得几乎想撞墙,天政帝的脸色早就恢复了昔日的冰凉吓人,默然的从瞳兮的身上退开,取了布帛上来,终究她还是逃不过这种耻辱的。 瞳兮并不知道自己在眉头紧皱,眼泪泫然欲滴,一副上刑场的模样,她感觉那铺天盖地的痛楚马上就要袭来的时候,却忽然听得有人敲了三声门。 这种时候居然有人还敢敲门,瞳兮觉得自己明日一定要加赏此人。“谁?”瞳兮看着天政帝的眼里划过一丝暴戾。 “回皇上,奴才江得启。” “说。”江得启伺候了天政帝十几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有些事不该做,可是今天他做了,那便真的是有急事了。 “回皇上,昭妃娘娘有喜了。” “昭妃有喜了。”这句话一直回荡在瞳兮的脑子里,这本该是一句仿如晴天霹雳的话,可是在此时听来,瞳兮觉得昭妃有喜了也不错。 天政帝果然停止了他的动作,“知道了。”声音依然那般的冷淡,没有喜怒,瞳兮觉得此时天政帝就算没有喜笑颜开,可至少也该有所不同的表示。 可是,他只是冷然的起身。这,便是瞳兮永远读不懂他的原因。 天政帝解开了瞳兮手上的布条,她起身为他更衣,因着刚才的动作,肚兜早被天政帝扯了边去,她匆匆的裹了那层雾榖,但显然是挡不住那山峰的秀丽,不过仿佛云霭般使它显得更为朦胧,又仿佛细雨般让它更为晶莹红润。 天政帝穿戴整齐后,却并没迈步离开,反而是收紧了手抱着瞳兮,瞳兮心里一惊,从他的力道便又联想到了不妙的事情。 她拉了拉衣襟,“皇上,臣妾,昭妃……”她本想说臣妾累了,却突然觉得不对,她 压根儿还没开始累,便改口表示那昭妃还等着他。 天政帝仿佛并不着急一般,其实也的确不着急,难道他不去,那孩子便没了?瞳兮完全没想过男人裤子穿起来很容易,脱起来也不麻烦。 云收雨歇后,他匆匆离去,齐云在外面唤了一声,想必她也被那个消息给惊住了。 “姑姑,你为我准备沐浴吧,我累了。”瞳兮艰难的吐出这句话,闭着眼睛无法思考,只觉得浑身都疼。 次日,瞳兮恹恹的斜靠在杨妃榻上,玄纁为她打着扇,束帛则轻轻为她的手腕上药,“这紫玉凝肤膏珍贵得紧,合宫上下每年也不过得十几盒,都赐给了娘娘,皇上一定也是很在意娘娘的。”束帛安慰着瞳兮,看她一大早心情就不好,昨夜的消息此时已经散布到了宫里的每个角落,只怕没几个女人会高兴。 还有几个没眼力劲的一大早就来看瞳兮笑话的嫔妃,没得更让人觉得炎热难耐了。 “娘娘,咱们是不是要准备点儿什么去看望昭妃啊?”齐云在一旁谏道。 “自然是要看的。玄纁,记得进宫的时候娘亲送了我一个长命金锁,把那个拿出来吧。” “娘娘,这可是夫人送给未来金孙的,你怎么……”玄纁不肯去拿。
第13页 “昭妃这一胎恐怕会是皇上的长子或长女,那长命金锁送给她也是应当的,快去拿吧,怎么我的东西,你这丫头比我还小气。”瞳兮淡淡的笑了笑,虽然在调笑,但是那萎靡的神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了。 “娘娘,这宫里值钱的东西多了,你何苦拿老夫人送你的东西给她?”玄纁还在别扭。 “我这里有的,她那里就没有么?何况送她衣物吃食,她也不敢用,彤辉宫里的都是好东西,扔了岂不可惜,送那金锁也免得日后她万一有个不妥,本宫也没有那瓜田李下之嫌。” 玄纁这才肯去拿,待她捧了那金锁出来, 慕昭文册封的旨意便到了彤辉宫,“昭妃慕氏,生性婉顺,质赋柔嘉,秉德罔愆,协衍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示愈翟之光荣,特册为启元夫人,赐号昭。” 启元夫人是从一品的四夫人之首,本无需什么号,只是天政帝喜欢这个昭字,又应着慕昭文的名字,所以特赐此号,以示尊荣,瞳兮贵为贵妃,也没有享受到赐号的荣耀。 所以此旨一处,众皆譁然。那皇后宝座的影子仿佛都已经笼罩在慕昭文的头顶了,就等她生下皇子便会册封。 “娘娘。”齐云脸色难看的唤了一声,仿佛想安慰瞳兮。 “妃嫔怀孕,按例都要升位份的,不必这样糙木皆兵的。”瞳兮转了转左手戴的金地牡丹戒指。 “娘娘,你心里难受又何苦憋着?”齐云不忍心瞳兮这般强颜欢笑。 “姑姑,越是这样我便越发要高兴才是,否则岂不被后宫那些人给笑话。何况,慕昭文素来行事稳妥,甚得人心,好容易她有了身孕,站上这风尖浪头,我求之不得皇上封她个四妃做,这样那边那位才会坐不住。” “娘娘,你说昭夫人她怎么命就那般好,才进宫多久就有了孩子,你……”束帛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瞳兮没吭声,这事又不由她控制,越是急的人越是得不着。 “咱们去昭阳宫恭喜昭夫人。”瞳兮站直身子。 瞳兮去的时候,正是不巧,今日昭阳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所以天政帝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说昭夫人需要静养,不容人探视。 只是昭阳宫的宫人也确实乖巧,见来的是后宫妃嫔之首,也巴巴的进去禀报了。瞳兮心里感嘆道,这昭阳宫的奴才都如此会做人,看来主人更是善解人意了。 “皇上请娘娘进去。”小太监恭敬的将瞳兮引了进去。 瞳兮凝着眉,想来天政帝应该是一下了朝就赶了过来,有个皇嗣真是幸福啊,瞳兮望了望天,今日碧空如洗,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确实不算个好天气,不适合出门。 “皇上万福。”瞳兮低头行礼。起身后,便对着慕昭文道:“恭喜昭夫人。” 堂上的慕昭文丝毫没有因孕而骄矜,疾步上前行礼。“夫人有孕在身,无需多礼。”瞳兮虚扶一把。 天政帝的声音适时响起,“贵妃说得有礼,昭文,朕准你怀抬十月内见了朕都不用行礼。”天政帝此话一出,自然便是对大家都有效,对皇帝不用行礼,对贵妃就更不用了。 慕昭文此时便仿佛升上山巅的太阳,光芒耀眼。“谢皇上。”两个人柔情蜜意,看了让人好不羡艷。 “夫人这里有皇上照顾,自然是不缺什么的,所以本宫只好送来一点儿小玩意。”瞳兮热情的拉住慕昭文的手,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的真诚。 玄纁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个金项圈锁。慕昭文一看那锁式作海棠四瓣,当项一瓣,弯长七寸,瓣稍各镶猫睛宝石一。掩钩搭可脱卸,当胸一瓣,弯长六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掩机钮可叠,左右两瓣各长五寸,皆凿金为榆梅,俯仰以衔东珠,两花蒂相接之处,间以鼓钉金环,东珠凡三十六粒,每粒重七分,各为一节,节节可转,为白玉环者九,环上属圈,下属锁,锁横径四寸,式似海棠,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捧洗美人妆。正面刻“长命百岁”四字。 “这样贵重的礼物,臣妾不敢收。”慕昭文就要推辞,她虽然在宫里见的东西多了,可是如眼前这锁一般华贵的也不多见。 “这还是我入宫时娘亲送我的,妹妹比我有福气,能为皇上诞育皇嗣便是我天政朝的大功臣,难道这小小的礼物还受不起么?”瞳兮笑得无比真诚,她越是真诚,慕昭文就越是心惊胆战,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既然贵妃如此大方,昭文你就收下吧。”天政帝凉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果你真能为朕诞育皇儿,贵妃说你是大功臣也一点儿不夸张。”天政帝从后面搂住慕昭文的腰,她自然的靠在她的怀里,羞涩的红了红脸。 “谢谢姐姐的这片心意。”慕昭文接过了长命锁。 因着天政帝在,瞳兮本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何况他二人亲亲爱爱的,瞳兮自觉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很快便起身告辞。 情思误(修改) 昭阳宫。 “夫人,你说贵妃娘娘怎么会那么大方,把那长命锁送给你,听说那是她娘盼她生子特地为她打造的?”玉香快嘴的问。 慕昭文撇了撇嘴,这位贵妃娘娘越是笑容可掬,那就越是居心叵测,如今自己有了身孕,就更得万分小心了,但是她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慕昭文也不便说什么,“她身份尊贵,要什么没有,只怕还有更名贵的锁留给她的孩子吧。” 玉香撇嘴一笑,“还是娘娘有福气一些,贵妃入宫多时,也不见有动静,恐怕那锁她知道自己留不住。” “胡闹。”慕昭文板着脸斥责玉香,这丫头现在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主子发达了,下人就难免浮躁些。 彤辉宫 “娘娘,你看看皇上对昭夫人的样子,如果真被她生下皇子,那还了得?”齐云如此能忍的人都差点儿想跺脚了。 瞳兮遣退了所有人,“姑姑以为我该如何?”瞳兮笑了笑。 齐云直了直腰板,“娘娘,这宫里该狠心还得狠心,否则你这就等于是养虎为患,如果娘娘不便,奴婢便自己去办,要让那位没了孩子的法子可多了去了,奴婢一定不会连累娘娘的。” 瞳兮为齐云的忠心感动,只是她笑着摇摇头,“姑姑,如今我身为贵妃,唯一想的便是不出任何差错,不被人捉到把柄,那么我的位置就不会动摇,至于皇后的位置,那本不是我能决定的。” “可是……” “慕昭文的孩子,我不会去动的,我总要为我那可能存在的孩子积点儿福气吧,何况一个孩子没了她还可以生第二个,第三个。” “可是,如果昭夫人生了皇子,那,那,如果皇上封她为后,那便是嫡皇子啊。” 齐云想说的瞳兮都明白,那同太子是没什么分别的,仿佛做太后是这宫里每一个女人的最终梦想,可是她旋即又想起了独孤媛凤,她恐怕是唯一一个不想当太后的女人,瞳兮想到此处,便不由想笑。看着齐云还在急,她才缓缓的道:“昭夫人这孩子是男是女还不清楚,能不能生出来也不清楚,生出来健康不健康也不清楚,本宫何须冒那个险,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搏她一个孩子。” 齐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那娘娘的意思是任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才送她那个长命锁。” “我任她生,自然也有人不想让她生的,慕昭文为人谨慎自重,丝毫没有要同我斗的意思,她在后宫能脱颖而出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恐怕也是有些头脑的,只怕她未必肯信我,不过她不信我也好,母亲为了孩子总是什么都肯做的,只怕她也要失去那平常心了。” “娘娘就不怕她翅膀硬了以后对付你?” “我就怕她不对付我,她如此退让,我若为难她,皇上必然不肯,如果是她先为难我,皇上那边自然也无话可说。”瞳兮深谙出师不义不能胜的道理。 齐云觉得眼前的贵妃才是当年她选择的主子,前些日子太过韬光养晦了。“娘娘怎么就有自信有人能动这位?” 瞳兮看了看东边,那是长信宫的方向。“我这段日子不如此孱弱,她怎么肯信我再没有那个能力,她想等着我动手,我倒想看看谁先忍不住。” “娘娘已经有法子了?” “法子是有,不过我还在考虑。”瞳兮想了想,如果要激得那位动手,她还不得不兵行险招,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只能身首异处了。 慕昭文有了身孕,瞳兮自然是要去长信宫同自己的朋友独孤媛凤商议的。 “臣妾叩请太后金安。”这一日瞳兮比寻常更为多礼。 独孤媛凤冷眼看着眼前的令狐瞳兮,想不透她为何肯将那长命锁送给慕昭文,难道她们两人背后早就…… “臣妾看太后气色不太好,用不用让太医来请个脉?”瞳兮笑盈盈的立在阳光下。 独孤媛凤反观她,便更加怀疑,她面容明朗,越发艷若桃李,哪里有黯然神伤的样子。 “哀家很好,倒是你爱娇却瞧不懂了。” 瞳兮来这里就没有想同独孤媛凤打哑谜的意思,“太后是说昭夫人的事吧?初初臣妾也觉得难受,可是皇上膝下无子,这是大忌,如果昭夫人能生下皇子,臣妾也能安心些,至少那是皇上的孩子,我也算他的母妃。臣妾膝下也无儿女,能不能有孩子也看上天垂怜与否,如果不能,我如今对昭夫人好一点,也只盼她日后看在今日情分上,也能想着我的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悲天悯人了?”独孤媛凤冷哼一声。 “臣妾在寺庙里呆了过,有些事也想明白了,有些东西只怕争也是争不来的,皇上如今待我也……”瞳兮顿了顿声,仿佛有些哽咽,又有些自暴自弃,自卑自怜,“如果争到最后,恐怕也少不得落个青灯伴古佛。” “昭夫人如果生了皇子,只怕那皇后的位置……” 瞳兮笑了笑,“昭夫人出生不高,只怕即使生了皇子也未必能麻雀便凤凰,如果她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太后以为臣妾又能做什么?”瞳兮苦笑连连。 独孤媛凤见与她毫无共同话题,也不多留她,只推说头晕便让她回去了。本还想藉机挑拨一番,却被她给挡了回来。 瞳兮走后,李嬷嬷便走了上来,“贵妃她……” “没用的东西,枉费哀家辛苦的将她找回来。”独孤媛凤拍了拍扶手。 “太后,老奴看贵妃未必是这样愚蠢的女人。” “她自然不愚蠢,她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皇上待她比普通宫妃也好不了哪里去,现在说这话是在赌我呢,嬷嬷,可是我怎么也不甘心让慕昭文那贱人生了皇上的孩子。”独孤媛凤心底一直有个秘密,那就是她想有天政帝的孩子,这才是身份最尊贵的孩子,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下一位皇帝。
第14页 李嬷嬷停了停,虽觉不妥,但这几个月皇上对贵妃的态度也是有目共睹的,连她上次受伤都那般冷漠,同三年前比确实是千差万别,所以她也止了嘴。 “那,咱们要不要……”李嬷嬷悄悄的说。 “我自有分寸。”独孤媛凤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而且这个祸水最好它引,既然将令狐瞳兮招了回来,她自然也是有用处的。 齐云跟在瞳兮的身后,不解她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娘娘,有把我太后会出手么?” “独孤媛凤不是傻子,慕昭文肚子里的孩子全宫上下都在盯着呢,只是我猜她肯定忍不住的,实在不行,我还有法子。” 齐云不解,瞳兮也无意解释。 只是瞳兮和独孤媛凤万万想不到的是,宫里很快就会来个压住慕昭文风头的人了。消息传来的时候,熟悉内幕的人早就惊住了。 “万眉儿要进宫?”瞳兮在嘴里咀嚼着这个消息,称不上坏,也称不上好。这万眉儿是当朝辅国将军万坤的小女儿。 万坤以外姓封辅国将军便可见他在天政帝心中的地位,当初天政帝未继位时,曾在万坤的麾下服役,万坤与他亦师亦友,这万眉儿几乎可算是天政帝从小看着长大的。传闻他登基时曾想过立万眉儿为后,哪知万眉儿还没出生的时候便定了亲事,换作别人,女儿能为后,那自然是求神拜佛也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万坤却力排众议,没有应允。 只是想不到这次,万眉儿终于要进宫了,据说是她那位准夫婿在新婚前夕暴毙了。 “听说皇上打算以纯元夫人之位迎娶万氏。”万氏一入宫便是从一品的四夫人,这样子简直是比慕昭文还炙手可热了。 瞳兮摸摸额头,觉得那个位置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子也觉得惫懒。 “娘娘,咱们可得想个办法啊,在万氏进宫之前,娘娘可要想办法挽回皇上的心,否则……”齐云急道。 瞳兮心里暗自嗟嘆,如今连齐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这般悽惨的地步了? “姑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今昭夫人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可是皇上已经连续半月只去昭阳宫了,冷落了诸宫妃嫔,娘娘是不是该去劝劝皇上?” 瞳兮凝眉,齐云姑姑还是不了解天政帝,他决定的事情岂是他人能干预的,何况皇上要宠幸谁不宠幸谁根本不是一个妃嫔该过问的事情。所以,一定要走曲折路线,投其所好。 “晋王妃最近可好?”瞳兮忽然问齐云。 “从端午以来,晋王妃曾私下进宫几次。” 很好,看来皇上对晋王妃还是有兴趣的,“那就以本宫的名义邀请晋王妃进宫,理由你瞧着想吧。” 齐云领命下去,瞳兮左手支住下颚,感嘆自己真的算是“侫妃”。不仅没有规劝皇上以身作则,反而还投其所好,为他招揽这些事情,难怪当年独孤媛凤要骂自己是“侫妃”。她这样的人,如果换在昏君身边只怕真有亡国妖孽的潜质。 只是换了天政帝,这位英睿的君王,她便可以远离侫妃这个称号,他,总是知道该做什么而不该做什么,无人能左右。 瞳兮有时候真是盼望天政帝是前朝中宗那样昏庸的人,自己便可以在后宫呼风唤雨了,也不用像如今这般如履薄冰。 晋王妃入宫后,瞳兮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准备去见一见天政帝,否则自己的安排就白费了。 她特地选了一件质地异常轻薄的银红低襟软烟罗裙,远远看去就仿佛是天边的一道粉色彩霞,闪着银硃的光芒,是时下流行的样式,胸口低低的,连里面的月白绣牡丹的肚兜也能看见一点儿。 束帛给她挽了一个自己新创出来的蝴蝶髻,在蝴蝶髻四翅的边缘用薄薄的金片妆饰,点缀着指甲大的明珠,又在蝴蝶的首下簪了一朵鎏金牡丹,那便是一曲生动的蝶恋花,额前缀了一粒流光溢彩的明珠,将双眸衬得水波潋滟。 “娘娘真会想,奴婢就想不出这么好看的发髻来。”束帛的手灵巧的翻动着。 “这宫里哪个女子不是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漂亮,何况妇容本就是我们这些做宫妃该注意的。”瞳兮闲来无事时,也为自己想点儿新发型,又或者设计点儿首饰,让尚服局领了去寻能工巧匠做了。 所以她才能光鲜亮丽的站在众妃之前,享受着她们的羡艷,她真的喜欢这种感觉。低等宫妃又或者那些朝廷命妇见了她,便学着她的样子装扮,在民间流行开去,瞳兮嘴上虽瞧不上她们这些动作,可是心里却也是十分高兴的,又开始想着方的变出更美的衣服首饰来,这样不停的循环,也为打发宫里寂寞无聊的日子,她乐此不疲,所以也就不觉深宫的岁月难熬了。 玄纁将准备的参汤装进食盒,跟了瞳兮前去含元殿。 此时晚霞漫天,景色十分瑰丽,瞳兮心里忐忑,但是也开心,能用晋王妃从昭夫人那里分一杯羹也不算坏事,只要皇上的心不再只顾着昭夫人,以后的事情再另做打算。 这后宫,自己无法得宠,培养个人也是不错的想法,瞳兮从没有要独占圣宠的念头。她一直觉得自己无妒无忌,在天政帝身边为他妥善的处理各种宫妃,投其所好,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皇上如今越发不待见自己。 每次侍寝,都越发的疼痛,偷偷的瞧他脸色时,他的神情也越发的冷漠夹杂着暴戾。 瞳兮轻嘆一声对含元殿门前的太监道:“皇上在吗?” 补不得 小太监见是贵妃到,忙不跌的进去通报,江得启很快就出来请瞳兮进去,玄纁也 要跟着进去,却被江得启拦在了外面,“皇上只招贵妃娘娘一人入内。” 瞳兮的身子僵了僵,“玄纁,你在此等候吧。” 江得启没有没有跟在瞳兮的身后,只轻轻的关上了含元殿的门。 瞳兮心头一紧,脸微微一红,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食盒走上前去。天政帝正埋头看着奏章,殿里伺候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 天政帝抬头打量了瞳兮一番,“你怎么来了?”他神色冰冷,瞳兮不敢看他眼睛,听这话便以为天政帝并不想看到自己,瞳兮心想也许她请晋王妃来真正走对一招棋了。 “皇上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可也要顾惜龙体,臣妾带了参汤同点心,请皇上略作休息再看奏摺吧。”瞳兮屏住呼吸走上前去,也不管天政帝喜欢不喜欢,便站在了他的身边。 “朕旰衣宵食也不是第一日了,贵妃怎么今日才想到要给朕送参汤?”天政帝并不看瞳兮,手里的奏章也不曾放下。 瞳兮听了便觉芒刺在背,“平日有昭夫人照顾皇上,现在她怀有身孕,臣妾便代她……”瞳兮汗颜,她这不是明摆着争宠么。 天政帝手里的奏章重重的放下,“昭夫人照顾朕那是昭夫人的心思,用得着你来代替么,贵妃的心思却不知放到了什么地方?” 瞳兮心里有愧,想着天政帝莫不是怪自己太热衷权势了?她借着接见朝廷命妇的机会,与朝中大臣也有所往来,只为了有一日立后时,能有人为自己说话,难道皇上是发现了? 瞳兮立马跪了下去,也不敢回嘴,皇上是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己越说越错,只怕还激了他的脾气。何况女儿家必读之书《女诫》曰:“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瞳兮自幼受诗书薰陶,更不会忘记这些。 等了良久,天政帝才缓缓的握住瞳兮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瞳兮心里本来慌张得紧,加上被天政帝训斥,记忆里他虽待自己不善,但从没如此训斥过,一时心里也委屈,来看他,他也未必想看见自己,不来看他,他又觉得自己不用心,无怪乎当初齐云姑姑还劝自己送香包给他,果然戴不戴是他的事,可是瞳兮自己做不做,上不上心皇帝心里也是有数的。再来女子柔弱总是好的,所以瞳兮起身时,精神一松,眼泪便止不住的漫了眼眶,盈了睫毛。 脸色绯红,泪盈睫毛,典雅中蕴着楚楚可怜的风情,她本想收回手拭去眼泪,却不想天政帝怎么也不肯松手。 她脸越发的红了,加之想到以前在含元殿被临幸的景象,红晕越发的晕开了,连微露的锁骨也染上了粉色,那粉色渐渐的绵延开去。 “为何哭,朕难道怪错你了?”天政帝的声音听起来忽然多了一层沙哑,本是句责难的话,可是即便是瞳兮听起来,也觉得那责备的语气几乎没有,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儿道不尽的意味,可是瞳兮琢磨不出来,只要皇上不再生气就好了。 “不是,只是砂迷了眼,所以才……”瞳兮也好着面子,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骂哭的吧,何况他根本不算在骂自己,自己怎么在皇上面前就这么不中用呢? “那朕帮你吹吹。”天政帝起身,右手揽住瞳兮的腰,脸越俯越近。 瞳兮浑身颤抖着,这事她敏感得紧,想着只怕又要在劫难逃了,眼尖的扫过桌上盛着参汤的黄地粉彩缠枝牡丹碗,“不用不用,皇上请用参汤吧,凉了只怕对胃不好。”瞳兮不着痕迹的偏身,将那汤碗捧到了天政帝的面前。 天政帝不置可否,只是凝视了瞳兮许久,她一直低着头,只觉得自己裸 露的脖颈都要被天政帝的眼神烧出个洞来,他终于接过了瞳兮手中的碗,她舒了口气,仿若羽毛落地般的轻柔。 天政帝重新坐下,用勺子舀起汤就要送往嘴里,瞳兮情急,一时顾不得许多用手盖住了他的手,天政帝的身子僵了僵。 瞳兮从天政帝的手里取过勺子,刚才心急避开那暧昧,都忘记了规矩。她将勺子送到自己嘴里为天政帝试了汤,又为他取了另一只汤匙。 瞳兮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突然变暗了,天政帝的眼神仿佛也瞬间转冷,可能也是自己多心了瞧花了眼。“皇上趁热喝吧,臣妾告退。”瞳兮是不想在这含元殿同天政帝多呆的。 天政帝的手本已搭在了勺子的边缘,旋即又重重的放下,搁了边去,抽了一本奏摺继续看着。 瞳兮眼见不好,也不知怎么就惹了皇上不快,她本想着自己来含元殿请安,本是想提醒天政帝要雨露均沾,他已经很久没招幸妃嫔了,自己父亲虽然严肃,但是每夜也总有妾室陪着的,瞳兮对男人好色这一说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同他相处,她怎么也找不到机会说这句话,只是直觉的发现恐怕说了未必妙,但是不说就更不妙了。 要她亲自开口求天政帝去彤辉宫,那却是万般张不开嘴的。 可是眼下瞧这样子,仿佛自己的目的是达不到了,所以她迟迟迈不开腿,她的字典里可没有白费功夫这一说,既然冒着险来了,总是要扭到那上头的,省得下回还要来受煎熬。
第15页 “这汤不合皇上胃口么?”瞳兮小心翼翼的道。 天政帝不语,眼睛都没抬一下。 “那,臣妾再回宫重新熬过。”瞳兮准备收拾汤碗。 “你熬的?”天政帝这才抬头看了瞳兮。 只是她的眼神触了天政帝的眼神,便仿佛老鼠见了猫,瞬间都躲开了,低着头道:“是臣妾宫里人熬的。”她这话是十分有意思的,宫里人并非只有宫人,那晋王妃的一片心意,她还没有要占为己有的意思。 天政帝又将头转到了奏章上,并不理会瞳兮。她在他身边站了半晌,越发觉得冰凉,如果不能扭转这势头,难道自己真要继续失宠下去? “怎么还不走?” 瞳兮绞着手娟,咬着嘴唇,并不开口,良久他转过头,看见她这副模样,用手硬生生抬起她的脸,逼她同他对视。 她不过凝视了他一瞬,便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樱红的双唇微微的颤着,仿佛被风吹的花瓣。他眼里的光太过摄人,瞳兮觉得吓人得紧。 “瞳兮。”只听得天政帝低低的唤了一声,仿佛有千般的无奈同隐忍,旋即她便落入了他的怀抱,他的手收得紧紧的,她的胸被压得生疼,不得不呼吸他身上发出的那种冷冽的气息。她心里一紧,只怕那可怕的事又要重演。 她奋力的挣开天政帝的怀抱,而他也仿佛不曾预料她会反抗一般,措手不及的让她跑了,瞳兮离开他一手的距离后,红着脸回头,“皇上,晚上……”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瞳兮羞红着脸疾步走了出去,就怕他上前拉住自己,幸好,幸好没有,她也从不知自己这么有演戏的天赋,且居然敢挣脱天政帝的手,而他也没有愤怒。 殿外的凉风总算降了降瞳兮脸上的温度,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样狐媚的女子会是自己,那样的不害臊,不知廉耻,居然开口请皇上临幸她。 想到临幸二字,她降温的脸又迅速升温。 “娘娘,你没事吧?”玄纁关怀的上前。 瞳兮摇摇头,扶了玄纁的手登上步辇。回想着先前那一幕,越发觉得伴君如伴虎,他的喜怒翻手可覆,自己完全捉不住一点儿他的心思。 她的手覆上胸口,才发现,指尖冰凉,同脸上的热度是完全不同的,刚才,真是害怕极了,怕他追究自己同外臣相交结,看来这事还得缓着进行。 这一晚,彤辉宫的人都在矫首期盼天政帝的到来,只是等来的消息却是他去了昭阳宫。瞳兮心下一凉,真怕天政帝不来,那以后自己岂不真要做个无宠无子的贵妃,在这宫里凄凉一生? 直到夜幕降临许久,月上中天,才听得太监来报,皇上驾临彤辉宫。 瞳兮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嘱人好生伺候。 天政帝踏入彤辉宫的时候,并不见瞳兮上前接驾。“贵妃呢?”他语气里带着不悦。 齐云忙道:“娘娘已经歇下了。”齐云是宫里的老人,并不如瞳兮一般青涩,她语气里的暗示让天政帝神情一舒。 皇帝驾临,宫妃不出门迎接那是大不敬,只是论到女子的那么一丝矫情,即使贵为天子,也是能够宽量的。 “这香?”天政帝皱了皱眉头。 齐云赶紧上前回道,“这是娘娘特地嘱咐焚的‘欣宜香’。”平日瞳兮从不用香,但是今日不是平日,这欣怡香香甜而慰神,能让人心情舒畅,瞳兮素日不爱闻这些香料的香气,但是为着今夜,特地选了此香,自己不喜欢,他人却未必不喜。 天政帝没有再说什么,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宫人知情识趣的合上了房门,瞳兮的寝间便显得悄无声息。 那沉香木满金雕九龙四凤大床的帏帐已经放下,因着那鲛绡纱薄透,里面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周静得一颗针掉下也能听见,满屋子便只余下那女子因为紧张而略沉的呼吸声。 天政帝放柔了步子,上前轻轻的捞起纱帐。 思幽幽 “娘娘。”玄纁惊慌失措的走入东暖阁。 束帛正在伺候瞳兮卸妆,看到玄纁如此都惊讶的凝望着她,宫里甚少有事能让玄纁如此惊恐,仿佛全身还在颤抖。 “皇上,皇上发怒了。” 瞳兮的耳环才卸了一只,只是也顾不得这许多,“怎么回事?”瞳兮猛然站了起来,“齐云姑姑呢?”瞳兮一慌,就想找齐云商量,这是一种习惯。 瞳兮曾伴在天政帝身边不短的日子,这是一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让人捉摸不透,从没有人看到过天政帝发怒的样子。瞳兮最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人,可是如今他真发怒了,她便吓得更甚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方。 难道是晋王妃惹他不愉快了?还是晋王妃其实已经失宠了? “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江得启已经来到了门口,并不如往日一般带着笑容,现在跟他主子已经一个德行了。 瞳兮惦记着齐云,从玄纁的眼神看,齐云估计是被天政帝拿了,连妆都没整理就跟了上去。 瞳兮来到自己的寝殿,里间的情形看不见,只有天政帝坐在堂上,脸色阴沉,齐云跪在他的面前,头都磕到了地上。 “皇上。”瞳兮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总想着应该不是自己的错,鼓足勇气打算上前劝一劝。 天政帝的眼神在瞳兮身上胶着了许久,那眼神跟冰刀似的,刺得瞳兮生疼。“齐云姑姑她……” 天政帝忽然开口,“令狐瞳兮,你可真让朕噁心。”瞳兮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了,怎也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也乖巧,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此时决不能慌神,连忙跪下请罪。 天政帝起身走到瞳兮的面前蹲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那凌厉的眼神避无可避的刺入瞳兮的眼里,她顿时慌了神。 “你当朕是什么人,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里是青楼楚馆,以为你自己是老鸨子吗?” 他恶毒的吐出这些字眼,让瞳兮死的心都有了,她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还是触犯了龙颜,有些事他可以做,她却不能配合。只是想不到天政帝的言辞刻薄至此。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无耻,可是她还是愚蠢的做了,以为可以讨得他的欢心。 瞳兮的泪水泛滥而出,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朕早就说过齐云对下人管教不利,如今更是撺掇主子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来,传朕的旨意,将她押入暴室。” 瞳兮身子一僵,暴室她是知道的,多少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天政帝起身离开,瞳兮慌不择路的扭身抱着他的腿,“皇上,齐云姑姑她……”瞳兮眼泪迷濛的望着天政帝,衣襟散乱,这般狼狈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娇沥沥的带着哭声求着他,是从不曾有过的。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 天政帝无情的将瞳兮的手掰开,“朕没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贵妃。” 瞳兮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上,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满脑子回荡的都是“不知廉耻”四字,明明是他的不是,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最不知廉耻的人。 “娘娘,保重。”齐云姑姑很少落泪,瞳兮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拖走,自己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玄纁和束帛扶了她躺下,也不敢开口。 瞳兮如今是真的感觉到天政帝离开自己已经很远了,而她同三年前的自己也再不可并肩而提了。 “晋王妃呢?”瞳兮开口问道,她不得不怀疑是晋王妃那方面出了错,否则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种事情,何况天政帝原本就不是个重视礼义廉耻的主啊。 宫里妃嫔搭桥牵线的人不是没有,当初骆婕妤骆青为了争宠,还不是捎带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一夜在她宫里同天政帝三人寻欢,晋王妃入宫的前两次不也是歇在她远方表妹薛婕妤的宫里么? 玄纁和束帛答不出话,直到次日才来报,天政帝带走了晋王妃,而昨晚也是晋王妃陪了他一晚。也就是说,天政帝一方面斥责自己不知廉耻,一方面却自己行那罔顾礼仪廉耻之事…… 瞳兮一夜未眠,只想着齐云,“玄纁你去将那送子观音取来,送去昭阳宫。” “娘娘!”玄纁惊道。那送子观音是当年瞳兮最得宠的时候,天政帝得了一块百年难出的和阗美玉,命京城最出名的玉匠王麻子来刻,又请京郊天下第一寺白云寺的和尚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经,方成了这么一尊送子观音,当时便送给了瞳兮,从此奠定她宠妃的地位,历经三年,离宫又回宫也盛名不衰。 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反覆的小人,只是比起慕昭文生孩子来说,她此刻只觉得齐云的命更来得重要些。如今,独孤媛凤只怕更不会帮自己这个已经无用的人,只有慕昭文的话天政帝方能听进一二。 玄纁还没出门,昭阳宫却派了人来,进来的是慕昭文身边的红人玉香。“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夫人让奴婢转告娘娘,齐云姑姑已经出了暴室,去了浣衣局。” 瞳兮的眼睛亮了亮。 “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紫宸殿求皇上,夫人让奴婢转告娘娘,她人微言轻,也劝不了皇上,如今能为娘娘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玉香的脸映着朝阳,越发的明亮起来,主人有宠,跟着的奴婢仿佛都得脸了许多。 瞳兮转眼看了看束帛,她知意的上前塞了十两银子到玉香的手里。“玄纁,你带了礼物,与玉香同去昭阳殿,替我谢谢昭夫人,转告她如今我被禁足,如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她的大恩。” 齐云去了浣衣局至少没有性命之忧,瞳兮舒了口气,想不到慕昭文厉害至此。自己落难,她非但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还送得这么及时,并不用人去求她。 想来她早看出了齐云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个女人的心机只怕比自己只深不浅,极难对付。 昭阳宫。 慕昭文看着眼前的送子观音,只是觉得精美而已,她身边的芳惠嬷嬷倒是个识货的人,为她讲了这送子观音背后的事情。 “天哪,想不到贵妃娘娘居然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玉香在一旁惊呼。 慕昭文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她不过是想趁机笼络令狐瞳兮,只盼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何况,她更了解天政帝的喜好,他总是喜欢贤惠善良大度的女人。 她此去求他,便是显了自己的良惠,且看起来天政帝并非真想齐云死,她不过轻轻一求,他便松了口,慕昭文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他真的能听,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贵妃失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因着她在禁足,来看笑话的倒不多。 瞳兮在慢慢的等着天政帝解气,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只看这七月初一他还来不来。想不到自己也有期盼承恩的一天。
第16页 宫里头的冰越来越少,不出她所料,如今彤辉宫想要一点儿冰来解暑,那也是要被再三刁难的,掌器太监章得贵甚至翻出了规矩让彤辉宫首领太监于海看,这贵妃一日的用冰不得超过三桶,而以往可没这个规矩。 天政帝在彤辉宫发怒打碎的胭脂红地开光五彩桑蚕纹贯耳方瓶也没补上,章得贵让人送了个青花灯笼尊来,论颜色雅致、釉面细腻、手感光滑都远远逊于前者,彤辉宫还没有用过如此劣质的瓷器。 “娘娘,听说今年皇上要去南翰行宫避暑。”玄纁和束帛从小跟在瞳兮身边,进宫又被齐云仔细调教过,即使在逆境之下,也总能想出方法,打探各种消息。 瞳兮轻摇手里的镂刻双面异样牡丹白玉框象牙宫扇,那扇面和扇柄连接部分,镂刻三朵牡丹、镶嵌玛瑙、珊瑚、绿玉作为花蕊,闪闪发光,美不胜收。 这扇子是前日独孤媛凤让人送来的,此扇名贵而华丽,只是那背后的故事却让人心寒。“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当初班婕妤作《团扇歌》以自哀,今日独孤媛凤送扇只怕便是落井下石了。瞳兮也不嫌弃,偏爱拿在手里把玩。 良久她才回了句,“皇上已经很久没去南翰行宫避暑了。”天政帝不是个奢靡浪费的皇帝,崇尚节俭,除了瞳兮初进宫的那年,曾跟随天政帝去过南翰行宫,之后的几年也没听过天政帝夏日去南翰行宫避暑的消息,今年早已入夏,没听过有这个打算,怎么忽然就提起了。 “听说昭夫人有孕后,越发耐不住热,所以皇上才决定去南翰行宫的。” “随行的名单出来了么?”瞳兮眼下最关心的是这个。 “只有太后和昭夫人随行。” “什么?”瞳兮愕然,皇上去南翰行宫避暑,少说也要二个月才回回宫,居然只带了昭夫人一个宫妃。 瞳兮手指开始在美人榻的扶手上敲着,她心里紧张,今夜是七月初一,天政帝七月初三离宫,她的时间不多,只盼望他今夜能来。 玄纁同束帛伺候她在梅花煮的香汤里沐浴后,她选了件藕荷色洒银粉素罗宫装,罩了件雾榖纱衣,腰间以粉色亮缎白玉梅花扣腰带繫上,玄纁还不害臊的将她的领口使劲的掰大,瞳兮也不出声阻止,那锁骨在雾榖下若隐若现,自己看了也觉得羞人。 挽了一个同心髻,背后插了十六支白玉梅花簪,有简洁的华丽,前额饰了三层金鍊,每一链正中都悬了一颗红宝石,将人显得妩媚无比。 余下的事,便是无穷的等待。 打更声灭了又起,起了又灭,如此反覆,只是彤辉宫前的灯笼还没有要亮起的意思,直到月影西斜,瞳兮才和衣躺了下去,这是第一次,瞳兮第一次觉得每月初一的轮幸珍贵无比。 瞳兮歇了没有一个时辰就起身了,嘱咐玄纁准备文房四宝,又让束帛备了薛涛笺,在薄荷梅花的水里浸了,又晾干,用“金斗”1熨平了。 薄荷与梅花的气味是瞳兮最为喜爱的,所以她身边的东西总是有这两物的气味。她提笔在笺上以簪花小楷写了那首班婕妤的《团扇歌》2,这还是独孤媛凤提醒她的。 只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瞳兮又让玄纁滴了一滴眼泪在收笔处,将那最后的字化了开去,这样才显得情真意切,她的泪平日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落不下,可是遇到天政帝的时候,便跟落雨似的,小时候自己淘气的时候,母亲总是吓唬自己要找个乞丐将自己背了去,如今想来,她只要说天政帝要来了,只怕最为管用,保证自己不淘气。 瞳兮又将独孤媛凤送的象牙扇一併放进了锦盒,让玄纁送了去含元殿。 这几日她仔细思量,也觉得自己傻,同皇上斗个什么气,输的还不是自己,这厢送了请罪贴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什么。 只是她实在不服气,他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何况这个百姓还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的放火。 “怎么样,皇上收了吗?”瞳兮有些紧张的看着玄纁,此次不成, 下一步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奴婢没有见到皇上,江公公把东西接了过去。”玄纁惭愧的低头。 人得宠与不得宠真的很有差别,得宠时,即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琼华也能见到天颜,不得宠时自己的贴身侍女玄纁也求见不了。 如今,唯有让天来决定了。 不过,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瞳兮终于获得了同天政帝去南翰行宫避暑的机会。 这一夜可把彤辉宫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容易才拾掇好明日出行要用的器具。 只有瞳兮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自己此去是福是祸,那一步棋本不想走,可是为了齐云姑姑,也为了自己那飘摇不定的梦想,她还是想试一试,这后宫如果不搏一搏,实在不甘心,也活得委屈。 瞳兮坐在马车里,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便是,此次宫妃来得太少,不够热闹,恐怕自己也有露相的嫌疑。 天政帝对慕昭文的宠爱越发的明显了,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连他自己的马车紫龙祥云车也分了一半的地方给慕昭文,帝妃同乘一辆,其后跟着太后的凤鸾祥云车,再次便是瞳兮的翟凤车。 细细学(彻底修改) 南翰行宫位于南翰山北麓,依山而建,蜿蜒向上,最顶端的便是天政帝的寝宫清凉殿。慕昭文住的是离清凉殿最近的微雨堂。独孤媛凤住在凤栖殿,瞳兮选了一处离清凉殿稍远的输香轩。 输香轩是上次瞳兮来的时候住的地方,名字也是她取的,选的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意境,这里是避暑行宫,自然是少梅,输香轩是整个行宫除清凉殿外最为清慡阴凉的地方,便有了雪的意境,有雪无梅,自然惦记那梅的香味。 南翰行宫伺候的宫人听说贵妃要来,早就打整好了输香轩,同三年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富丽堂皇。 瞳兮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已经开始命人将屋子里的华丽装饰都收拾起来,幕帘也不再用鲛绡纱,换成了水纹虾须帘,壁上悬的花开富贵等字画也换了董其昌的雪景山水,赵孟頫软媚的对联,地上铺着绿竹噼丝,交织成梅花纹的蓆子,一派古雅之气。 又亲自嘱人将院子里的繁花撤了,换了松、柏盆境,布置得有一丝山野之趣,只望这浓浓绿荫里,能抚慰人夏日焦躁的心情。 她个人喜欢华丽的装饰,但是天政帝仿佛并不喜欢,以往瞳兮仗着他的宠爱和自矜身份,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如今是待罪之身,齐云还在浣衣局受苦,她怎么也要牺牲一下的。 “娘娘,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吧。”玄纁见瞳兮疲倦得很,还要费神打理这些琐事。 输香轩离清凉殿稍远,而当年瞳兮选择这间屋子的时候,正是看上了它有一处独一无二的温泉,泉下汩汩冒着热气,翻腾卷涌,能将人的身子揉按得十分舒服,即使清凉殿也享受不到这样的舒坦。 瞳兮屏退伺候的人,疲惫的将脑袋靠在岸上搁着的玉枕上,也不知人是不是老了,少了年少气盛,没了争名夺位的劲头,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力终不及,那个位置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她甚至连身边的人也再护不住了。 想起初入宫时那阵,他虽然也是一样的雨露均沾,可她总能感到他的爱护,所以在宫里明里暗里,惩治了多少同自己争宠的女子,最后还是落得离宫它去。 三年后再回来,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静,宫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就要这样一直争下去么,皇帝的心思越发的难以琢磨,瞳兮觉得自己就仿佛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知什么时候那马蹄就踏空了。 可是在这后宫,不争又岂不无趣得紧。 她的泪顺着眼角往下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自己也只好生受了。 这一夜,旅途疲劳,瞳兮反而因此得了一场好眠,次日,束帛等伺候她洗漱的时候,照例选了套光华璀璨的衣饰来,却被她挥退。 这宫里要照着自己的喜好打扮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可惜她今后再不能如此了,特地选了一袭水绿色的宫装罗裙,挽了一个流苏髻,以珍珠花簪星星点点的点缀其间,朴雅内敛,只有髻尾饰的一支茉莉花环金流苏还有一点儿贵妃昔日雍容华贵的样子,那流苏下垂五缕,每一缕隔一拳的距离便缀着一颗月涟石,反出的光辉并不夺目耀眼,看了仿佛月色般柔美。 瞳兮到凤栖宫的时候,慕昭文已经在了,她一愣,转眼就想到了这慕昭文做事滴水不漏,让人寻不出一个错处,虽然独孤媛凤免了她请安之礼,她却并不以此自高。见瞳兮进来,她缓缓起身行礼,瞳兮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不必如此,你现在怀有身孕,好好歇息才好,皇上无子,合宫上下都盼望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也好安了天下人的心。” 慕昭文回座后,瞳兮看了看上座独孤媛凤不痛快的脸,谁也不能痛快,慕昭文处处精明谨慎确实不错,可是落在太后和自己的眼里,便觉得她越发的厉害,越发不能掉以轻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独孤媛凤看了看瞳兮,撇嘴一笑,“很少看贵妃如此打扮啊。” 瞳兮脸微微一红。 独孤媛凤讽刺的笑着,自然知道瞳兮打的什么主意,瞳兮也没打算瞒着她,她如今本就该一门心思的复宠,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事情,更何况是杀头掉脑袋的事情。 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慕昭文请过安很快就离开了,瞳兮是不想同她在这段时间太过亲密,怕有个万一替别人背上黑锅。 瞳兮多坐了一会儿,同独孤媛凤手谈了一番,两人交谈并不多,待她走后,李嬷嬷才走上前,“娘娘,老奴怎么觉得贵妃娘娘现在有些怕起昭夫人了。” 独孤媛凤指指棋盘,“她现在下棋毫无杀气,处处防守,谨慎小心,哀家看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亏我先前那般看重她。” “娘娘,那万眉儿估计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咱们是不是要在她入宫之前,先把那位解决了,万一她们联起手来……”李嬷嬷往西瞧了瞧,那是慕昭文微雨堂的方向。 独孤媛凤沉吟不语。 瞳兮离开凤栖宫之后,带上束帛递上来的莲子汤径直去了“德政殿”。鑑于上次的经历不算愉快,但是天政帝曾从侧面表示过自己不上心,瞳兮还是觉得有必要去关心一下龙体的,在家时,母亲也时常关心父亲的起居饮食,都一一照顾得很周到。父亲也曾表示过,生活上几乎事事离不开母亲。 可是在宫里,天政帝的起居饮食根本不是她能去打理的,所以也就疏忽了,瞳兮注意研究过慕昭文的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时常出现在帝王的面前,人都说见面三分熟,瞳兮暗自埋怨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玄纁此时已经在“德政殿”外侯着了,见瞳兮一行走了过来,“娘娘,昭夫人已经进去片刻了。”
第17页 瞳兮点点头,她喜欢学习,想看看他们的相处模式,何况有慕昭文在,她会觉得与天政帝相处更自然一些。 瞳兮进去的时候,慕昭文正站在天政帝的身边,两人低语着什么,天政帝吃着慕昭文带来的糕点,并亲昵的将剩下的半块餵给了慕昭文。“这太甜了,还是你吃吧。” 瞳兮走近行礼,天政帝随手抬了抬,示意她起身。“你来做什么?”天政帝对着瞳兮的声音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语气冰冷。 瞳兮再大度,心里也会觉得委屈,“臣妾……”她也不知怎么了,到天政帝面前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懦弱小媳妇了。 慕昭文也算是个人精,看着气氛不对,“贵妃姐姐一定是有要事找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她收拾了食盒退下。 瞳兮心里暗自着急,她可不是来赶她走的,没得显得自己仿佛争宠的妇人一般,如果真的要争宠,她何苦做得如此明显,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招数,非要选她在的时候来。 不过今日之事,瞳兮又学会了一些东西,她脑子转了几转,便想通了有些事情。慕昭文明知天政帝不爱吃甜食,且除正餐外甚少加餐,她偏偏却要做甜食来请安,岂非正是她爱吃甜食,却要借着伺候糕点为由来看天政帝,而天政帝又顺水推舟的将糕点让与她,不用加餐,皆大欢喜。 瞳兮细细的嚼着里面的味儿,忽然觉得同自己的夫君相处确实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当你的夫君是一国之君的时候。 3月8日 “你找朕有何事?”天政帝揉了揉后颈。 瞳兮本来不知该如何回答,总觉得说自己是来送莲子汤的会很滑稽,她见天政帝揉着脖子,便知他可能是伏案已久导致脖子酸疼,当年父亲也有这个毛病。 当人困顿的时候,胆子总是特别大,瞳兮事后也很佩服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大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她轻轻的走到天政帝身侧,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按压,她心里紧张,手指冰凉,在炎炎夏季反而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天政帝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他自己的手,身子向瞳兮的方向后仰,闭目享受她的揉捏,到最舒服的时候还会小声的“嗯”一声。 瞳兮为他按压了颈部半刻钟,又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按压起来。瞳兮低着头,红着脸,这仿佛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认真的看天政帝的手,第一次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极为修长,手心内有茧子倒是瞳兮没有预料到的,右手手指也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瞳兮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那茧子,对他,她也有当初对父亲的孺慕,父亲手里的茧子为她撑起了整片天空,而他手里的茧子,不仅为她撑起了天空,也为景轩皇朝撑起了整个天下。 每一个女人心中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位英雄,瞳兮也不例外,父亲从小就将她当做宫妃来培养,天政帝的故事她从小就听了许多,率兵降服南蛮,临危受命拒虎狼北风国于门外,逼东临国休兵纳贡,到后来登基时的治河海,整吏治,瞳兮都一一仿佛目睹,甚至有些细节比他本人还要记得翔实,瞳兮入宫前他对她几乎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她将他供在自己心里的神龛里。 入宫后,才发现他平凡人的一面,他也有七情六慾,也有那不尊人伦的一面,也有夜晚最不堪的回忆,这一切的一切导致她既仰慕他,又害怕他,不知如何面对他。 瞳兮的手摸上天政帝右手的茧子后,他的手忽然反握,将她的手圈在手心里,瞳兮脸一红,心一紧,想要收回手,却再不能。 “怎么,晋王妃又进宫了?”天政帝不无讽刺的道。 “不是。”瞳兮急急的解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天政帝转动了一下脖子,“你跟谁学的这一手,朕的脖子不疼了。” 瞳兮兀自镇定了一下,才挤出话来,“臣妾的父亲也有这个毛病,看书累了总是脖子疼,所以臣妾曾请教过一位武大夫,那武大夫说脖子疼,按手上的穴位十分的管用。臣妾跟他学习了一段时间,父亲大人也说很有效。”瞳兮说着说着,眼里便映出明媚,想起过去的辉煌,总是心情好。 天政帝松开手,瞳兮又为他按压起另一只手,“听说你是令狐进最疼爱的女儿,你这般懂得讨人疼,他不疼你那才是怪事。” 瞳兮听天政帝的语气不对,才刚刚抬起头,便被天政帝含住了耳垂。 瞳兮一闪,“皇上。”她惊呼。 天政帝已经将她搂入了怀里,压在龙椅上,这龙椅虽名为椅,却比一般的榻也小不了多少,瞳兮在含元殿的时候曾经经历过。“皇上,这,这是白日……”白日宣yin乃是圣人所不容的。 天政帝忽然笑开,但是那笑容绝不明朗,也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反而觉得他越笑全身就越凉,“今日晋王妃没来,那贵妃的意思岂不是你要亲自上阵。” 瞳兮头一晕,便知道他误会了,又或者他根本不是误会,反而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不是,臣妾……”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他吞入了肚子里,他解了腰带,将她的双手缚住,压在书桌上,瞳兮用力的咬住嘴唇,却被他强行掰过头含住嘴唇,舔舐着她唇上的血液,仿佛吸血的邪神一般。 那动静,久久才平复下来,他将她抱到龙椅上,并没有解开她手上束缚的意思,看他灼热的眼神,瞳兮就知道他还没有满足,他正要覆上瞳兮的身子,她便立时颤抖了起来。 刚才的疼痛还没有过去,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想起那日慕昭文的话,她眸里的泪光还没有消失,便眨着大眼睛道:“皇上,臣妾累了。”瞳兮讲完这句话就忍不住脸红,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般的苏软还带着低沉的细哑。 天政帝愣了愣,大概是想不到瞳兮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她从来都是一味的承受。 他没说话,良久后才将瞳兮散开的衣物为她合拢,又解了她手上的束缚。瞳兮这才颤巍巍的将衣服勉强理好,正要准备从龙椅上下去,这可不是她该坐的地方。 却不料天政帝发现了桌上的东西,将她带来的莲子汤拿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莲子汤。”瞳兮条件反she的回答,皇帝问话这是必须答的,不管她多累,多不想开口。 “贵妃的确是朕的解语花,你怎么知道朕现在想喝的就是莲子羹?”天政帝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瞳兮第一次见到天政帝在翻云覆雨后,还带着微笑的,他以前都是黑着脸不发一言的离去。脑子里反应过天政帝的话,她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觉得天政帝的话太过暧昧,那言语里的暗示绝不是一个明君应该有的。 “你不为朕先试试这莲子汤?”天政帝已经将汤碗递到了瞳兮的唇边,亲手舀了一勺给她,她惊吓得连连后退。 “臣妾惶恐。”瞳兮就着身子在龙椅上跪坐着,低垂着头,一副不敢受的模样。“臣妾自己来就好。”瞳兮低垂眼眸,想要接过天政帝手上的汤碗。 哪知他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冰凉起来,将碗递给瞳兮,“那你餵朕喝吧。” 瞳兮一愣,也只得尊命,勉力抬起手腕,那红圈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特别的刺眼。天政帝轻嘆一声,自己接过碗,就着碗弦一口气将莲子汤都喝了下去。 瞳兮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哪料江得启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了,“皇上,吏部尚书求见。”瞳兮想起这是德政殿,心里一紧张,便缩到了天政帝的背后藏起来,小声的道:“怎么办?” 天政帝回过头便看到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你先去后面。” 瞳兮也顾不得礼数,赤脚下地,因为腿脚发软,又摩擦得疼痛,脑子里便顾不得其他的,一心想着别让父亲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的狼狈模样,她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跑入了后堂。 双鵰计 令狐进一进来就跪地请安,眼尖的看见了桌脚露出的半截宫妃的鞋,也没吭声,先说了来意。前些日子原同平巡抚,以原官总督河道的陈平因贪污治河公款下了狱,但河督一职甚为紧要,尤其是在汛期,所以令狐进会同吏部各司和工部,共同拟了三个人接任,今日便是来请示天政帝的。 天政帝思索了片刻,点了于焕继任,令狐进使命已完,本该退下,却迟迟不肯告退。 “令狐尚书还有话要说么?” 令狐进咳嗽了一声,“皇上,祖训云后宫不得干政,后妃岂能擅入御书房,请皇上三思。”令狐进的眼睛几乎钉在了那绣鞋上。 天政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瞳兮匆忙间落下的鞋,“朕知道了。”令狐进为人正直,为官清廉,素有才名天政帝都是清楚的,只是他太过学究,他也不想在此同他翻脸。 “臣请陛下惩处这位娘娘,以儆效尤。”令狐进掀袍跪下,一副不能善了的样子。 “令狐尚书,这是朕的家务事。”天政帝的声音从上方冷冷的传下。 “皇上错矣,皇上一举一动皆为天下之表率,皇上没有家务事,皇上的事就是天下的事,臣请陛下为天下表率,否则牝鸡司晨,实非家国之幸事。” “令狐进你这是在逼朕么?”天政帝站起身来。 “臣不敢,既然皇上不愿,那就请这位娘娘自请责罚,否则此等侫妃,留在皇上身边只会污了皇上圣明。”令狐进仿佛也是不顾性命了,踏前一步,走到后堂与此间隔着的门帘处,向内喊道:“臣令狐进请娘娘出来。” “令狐进你好大的胆子。”天政帝上前一步,“后宫妃嫔岂是外官能见的。朕已经说了这是朕的家事,看在你忠心为朕的份上,朕不跟你计较,退下吧。”天政帝袖袍一甩,唤了一声江得启。 令狐进只好退下。 天政帝掀开帘子,在屋子里四处都没找到令狐瞳兮,虽然窗户开着,但是他确信令狐瞳兮不敢跳窗跑,那样她以后在后宫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瞳兮。”天政帝唤了一声。 良久后,才看到平日他小憩的床下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来。令狐瞳兮的头狼狈的从床帏下伸了出来。 “你……”天政帝笑了出来,即使是在她不心甘不情愿的伺候他以后,也不曾这般狼狈,这般滑稽过。 瞳兮的发髻因为钻床底已经散乱,发丝胡乱的飘在耳畔,一手拉着胸襟,腰带都没来得及束好,雪白的脚趾头因为羞涩和紧张微微的抓紧了,从脸到脖子再到胸口和大腿,全是粉红一片。 “臣妾……”瞳兮几乎要羞愧得哭了,“臣妾仪容不整,还请皇上回避。”因为她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天政帝没说什么,转身准备出去,瞳兮在后面轻轻的道了一句,“臣妾感谢皇上。”
第18页 天政帝回头看她时,她已经又低下了头,他看了良久,最终转身离去。 玄纁和束帛很快就进来伺候了瞳兮梳妆,然后三人低调的离开了德政殿。 回到输香轩之后,玄纁和束帛看瞳兮的狼狈样,本以为她又要恹恹的躺下,哪知她却嘴角含着笑,让她们为她准备沐浴的用具。 瞳兮第一次在承幸后,还能保持这么愉快的心情,她父亲的品行她是最了解的,一切都照着她想要的方向顺利的发展下去,虽然刚才有小小的惊吓,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次日,景轩朝的言官的奏摺就跟雪花似的一片片飘进了御书房,中心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劝天政帝溥恩泽,广衍子嗣,以及劝说帝王防止后宫干政。 这些言官倒也聪明,从天政帝的态度便能看出他对那位妃嫔的维护,所以也并不逼天政帝要惩处那妃子,以儆效尤,因为大部分人都能猜到那人是谁。 南翰行宫只有两位宫妃,而素来得宠的只有一位,就是那位身怀龙裔的昭夫人,天政帝不肯惩罚她也自有他的道理,昭夫人母凭子贵,如今谁又能动得了她。 这事最后的妥协,便是天政帝又从大明宫接了几位宫妃前来,政帝后宫不丰,大家估摸着他是没有合心意的,所以各府王爷又献了几名美人上来。 时近八月,正是每年朝廷向农民徵收算赋的日子,花鸟使也会跟着下去,好为后宫充盈女子,因为大选每三年才有一次,所以每年宫里补充宫女都靠此时花鸟使下到民间採选。往年朝廷上也不重视此事,只是今昔不同往日,太后也不得不应和,命花鸟使挑选些家世外貌都极好,却错过了上次大选的女子进宫。 瞳兮惬意的抿着茶,想来独孤媛凤也是坐不住了,想要栽培一点儿新的打手。她自己倒无所谓,这些都是她精心设计的结果,只要慕昭文不专宠,她便没有其他什么意见。 “娘娘,心情似乎极好?” 瞳兮笑了笑,一时心里畅快,命人备了纸笔,对着“风荷池”的一池荷花作画。 瞳兮在风荷池畔笑的时候,独孤媛凤在凤栖殿也在笑。 “李嬷嬷,你说令狐瞳兮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最好笑的事,她的好事还是被她父亲给一手破坏的,她本想复宠,这下倒好,又来了这么多新鲜的竞争对手。”独孤媛凤得也很畅快。 独孤媛凤一旁的李嬷嬷并没有笑,她秉持遇事都要先怀疑三分的态度道:“可是,刚好是贵妃的父亲撞破的,是不是太巧合了,若遇上一个处事圆滑的大臣,岂不是就没事?” “嬷嬷,你太多心了,这事对令狐瞳兮有什么好处,她如今接近不了皇上,皇上也不主动找她,她有什么好处?何况下面还送上这么多位美人来,皇上正是新鲜的时候,她想复宠岂不是难上加难?” 李嬷嬷没说话,虽然独孤媛凤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令狐瞳兮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昭夫人不再专宠。 可是这种杀人三千自伤八百的事情,不像是个聪明人会做的,所以李嬷嬷也没多话。所谓的自伤八百不过是说令狐瞳兮也接近不了天政帝,可是依着独孤媛凤自己的思维,那是猜不到令狐瞳兮的想法的。 独孤媛凤一心想的是争宠,可是瞳兮所要的不过是分宠,她并不想入御书房伴驾,她想过很多方法登上那个位置,但是绝不包括忍受那种痛苦屈辱的将自己呈现在天政帝的面前。 那个位置并不一定是皇帝最心爱的人能坐上的,因为一国立后并不仅仅是皇上的家世,所以她只要做那个最合适的人就可以了。 无妒,自然是其一。 昭夫人似乎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儿,又或者面对前庭所施的压力,天政帝虽然进了昭夫人的微雨阁,但最后却忽然摆驾瞳兮的输香轩,大家也都明白那是受了昭夫人的恩惠。 瞳兮虽然心里也不痛快,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强颜欢笑的接驾。 “皇上万福。”瞳兮带着合宫宫人行了礼,天政帝也不见上前搀扶, 一身冷冽的气息,大家都猜测他其实并不想到输香轩。 瞳兮蹲了许久,待天政帝已经进入正堂,才闲闲的抛来一句,“起来吧。” 瞳兮嘆息一声,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天子不高兴,思来最近她行事都极为低调,并没有惹他不高兴之处,对待昭夫人也是恭敬有佳,对待新入宫的姊妹也是爱护有加,并没有落人口实的地方。 两人在宫女捧来的碧波盆里净了手,开始用膳,瞳兮是寝不言,食不语的女君子,只埋着头吃饭,但是嚼在嘴里只觉得难以下咽。她同他就没单独用过膳,可是坐在他身边,那冰凉凉的气势让人顿时没了胃口,拘束不堪。 瞳兮不敢瞧天政帝,直到她好容易用完了一小碗饭,打算停下来漱嘴时,才发现天政帝面前的饭碗基本没有动过,他只是不停的饮着酒。 “皇上,这饭菜不合你胃口么?”瞳兮生怕自己小厨房的菜色不合天政帝的口味,且自己是万般料不到今日他要同自己用晚膳的,不过昭妃也是大度,如果换了自己,即使谏了天政帝去往别宫,也是不肯将他推给慕昭文的。 瞳兮望了望桌上的,黑糟鲍鱼鹅掌,风鸡双拼风鱼,白汁西施舌,鲜烩美人肝,清香松子,燕窝八仙鸭子,鲜虾腰子烩熘海参,野意酸菜鹿筋炖野鸡等等奇珍菜色,心里一紧,难道他是嫌弃自己的生活太过奢靡,其实对于一位贵妃来说,平日用这些菜品也不算过分,只是天政帝素来简朴,他每日的饮食也不过十二道菜品,且都是寻常菜色,瞳兮只怨自己那装朴素装得还不够彻底。 天政帝斜觑了瞳兮一眼,没说话,继续喝着闷酒。瞳兮是个善于求教的人,她抬眼看了看江得启,这人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总该比自己了解他吧? 江得启在一旁也很着急,怕天政帝心里不痛快拿他们内侍撒气,所以他看看瞳兮,又对着饭菜努努嘴,再看了看天政帝的碗。 瞳兮顿时明白了,想起慕昭文为天政帝布菜的那个画面,心下也安了许多,只要不是怪自己奢靡就行,只是皇上也真是难伺候,吃个饭也不消停。 瞳兮招来束帛,让她重新上了一副筷子,总不好让天政帝吃自己的口水,所以她用新的银筷子为天政帝夹了一片明炉烤辱猪肉,“皇上你用点儿菜吧,空腹饮酒对身子不好,请皇上爱惜龙体。” 天政帝放下杯子,脸色不见得比先前就好看,“贵妃吃饱了么?有心思关心朕的身体了?” 瞳兮是万般想不到天政帝吃饭是这个样子的,还要让人处处伺候着他,否则就不痛快的主,她心中的天政帝那是高坐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英睿之君,可不是现下斤斤计较的男子。 “不是,臣妾还没……”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吃完了,才发现他没用膳的吧。 天政帝为瞳兮也夹了一片西施舌。瞳兮顿了顿,想不到天政帝会为自己布菜,觉得受宠若惊。 “怎么,怕朕的筷子污了你?”他的声音冰沁沁的。 瞳兮慌忙的摇头,“不是,不是。”她赶紧夹了那肉放入嘴里。 天政帝看她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脸色更为阴沉,瞳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知道天政帝在看着她,可是越是这般,她越是忘记了该如何咀嚼那西施舌,这时候即使是她平日最爱吃的菜她吃起来也是难以下咽的。 瞳兮好容易吞下那西施舌,又忙忙的站起身来,为天政帝布菜,用的依然是那双干净的筷子。 “撤了吧,赏给底下人吃。”天政帝放下筷子,侍女赶紧送上漱嘴的茶来。 “可是,皇上……”瞳兮轻声道,他并没有用多少饭菜。 “将输香轩的厨子招来。”天政帝冷着脸。 瞳兮拿不准他想做什么,也只好递眼色给玄纁,让她紧着将厨子马德全招来。 马德全请安后,天政帝并不叫起,而是牢牢的将视线锁在他的身上,马德全很快就大汗淋漓了,瞳兮暗想看来还是有个自己一般怕天政帝的,真不知道太后,慕昭文,还有那些低等嫔妃怎么就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瞳兮只觉得多和天政帝呆一刻,自己就要少活很多年,心一直都是绷满了弦。 “你叫什么?” “奴才马德全。”马德全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你且看看这桌上。” 马德全闻言,抬头看了看桌上,瞳兮也看了看,没弄清楚天政帝的意思。 “一桌菜品如此之多,贵妃所用却只是十分之一,定是这奴才做的饭菜不合爱妃的心意。”天政帝的眼光仿佛很爱怜的扫过瞳兮。 瞳兮一个冷颤,这么多年他可从没称呼过自己为爱妃,何况那眼神表面上含着爱怜,但那下面确实刺骨的寒冷。 “无论是太后宫中还是昭夫人宫中,虽每餐仅有数菜,但都吃得干干净净,朕想着是不是为爱妃再寻一个厨子。至于这个厨子拉出去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 瞳兮这才幡然领悟,其实先前她已经有所怀疑了,可是那时天政帝并没表示,她还真以为他是不满自己不为他布菜。他现在突然发难,所以瞳兮一时也没往这方面想。 可是听他最后一句话,她便明白,他那是杀鸡儆猴,瞳兮虽不忍,但也只好沉默,任马德全帮她顶了这罪名,以后他到宫外,拖父兄为他寻个安顿,也算是感激他了。 “朕说的可对?”天政帝抬头望着瞳兮。 “谢皇上关怀。”瞳兮赶紧谢恩。 兰滟汤 先前被他连消带打,瞳兮已经是紧张兮兮了,眼见天色尚早,还不是安寝的时候,也不知天政帝接下来要做什么。 瞳兮跟随天政帝来到输香轩的书房,才知道他要在此看摺子,一时站在廊下,也不知该不该进去伺候。 “贵妃进来吧,此乃后宫,想必令狐尚书即使有心,也踏不进来。”天政帝的声音从书房里凉凉的飘出。 瞳兮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她心里有鬼,知道前翻的事不过是她算计的,她还自以为聪明,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知天政帝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瞳兮应声进去,见屋子里只有薛姑姑一人在服侍天政帝,她看了看书桌,忆起小时候陪伴自己父亲的事来,便大着胆子上前几步,此时总是要小心的服侍,才能消一消天政帝的怒气。 其实瞳兮也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但是天政帝仿佛并不高兴,所以她还是将自己的原则挪后,降低姿态表示知罪。后宫嫔妃出入御书房那是决计要不得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她位登后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勒令宫妃不得去御书房伴驾。 她所期望的不过是有一日她能像前朝的孝惠皇后一般,也为后宫诸妃和天下女子写下一本《女诫》来,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能够流芳百世。 她死后,也能赢得“惠”的谥号,她便知足了。
第19页 “臣妾为皇上磨墨吧。”瞳兮不待天政帝反应,就拿起了墨锭,只盼望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天政帝见她上来,也不说话,只瞧了她一眼,便又看起奏章来。 瞳兮心下松了一口气,瞳兮站得笔直,左手拉住右手的广袖,右手笔直的拿着墨锭在砚里力道均匀舒缓的划圈,偶尔轻轻的添一点儿清水,四下只听得到墨锭摩擦砚台的声音。 天政帝看完一道奏摺放下笔来,盯着瞳兮的手,“想不到你磨墨的功夫不错。” 瞳兮紧张的笑了笑,“臣妾幼时喜欢呆在父亲的书房,帮他磨墨跟他习字,父亲对墨的要求极严。”瞳兮右手有些乏了,又换了左手,看得出是一个长期练习过的人,她左手的力道掌握得也刚刚好。 瞳兮幼时,为了争得父宠,大冬天练习磨墨手都冻伤了,今日为了夫宠,又执起墨锭,她恍然觉得也别有情致。 红袖添香,素来都是才子笔下的佳话,她只盼着能与天政帝如梁鸿孟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你下去吧,安夏。”薛姑姑名薛安夏,跟在天政帝身边许多年了,过了二十五岁也不愿出宫,一直伺候着天政帝。 薛安夏行了礼退了出去,瞳兮又开始有些紧张,薛姑姑的退下和天色的减晚都让瞳兮紧张。 天政帝从那一大叠奏章里抽出一册来,正是瞳兮的父亲令狐进的。“令狐尚书的墨一向光彩异常,香气弥久,看得出用墨很讲究。”他递给瞳兮瞧了瞧,闻了闻。 “这是兮墨。”瞳兮忍不住绽开笑颜。她不得不分散注意力,想要同天政帝攀谈,能拖一时便拖一时,一时之间也变得健谈起来。 “这名字真奇怪,名墨之中仿佛不曾听过这么一说。”天政帝侧头看着瞳兮,仿佛来了兴致。 但凡人总是有特别喜爱的事物,只要同他讲他所好之物,哪怕是闷葫芦也会忍不住开口的。 “兮墨是臣妾所制之墨,那年父亲求好墨而不得,臣妾幼时不知天高地厚,便翻遍古书,又反覆试验多次,制了兮墨,想不到父亲喜爱异常,所以一直在用,臣妾进宫前还为他赶制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父亲哪里还余几锭?”瞳兮想起幼时便开心,她因为能投父亲所好,母亲又与父亲是结发夫妻,相敬如宾,所以瞳兮幼时过得还算愉快,比起在宫里的日子,仿佛好上了许多。 “不知这兮墨如何制法?” “用上党松心为烟,干捣细筛,每一斤烟兑胶五两,以代郡鹿角胶煎为膏汁而和之。烟浸之后,又用鸡子白五枚,珍珠、梅花粉各一两,皆别治合调,铁臼中捣三万杵,可过而不可少。”瞳兮娓娓道来。 “为何用那梅花粉?” “因为父亲爱梅。”瞳兮没说的是,其实真正喜欢梅花香味的那个人是她,她私心希望父亲的字都带着梅香,那是她用来向各方宣告父亲对自己喜爱的手段,幼时父爱便是她所有荣宠的来源。 天政帝不说话。 瞳兮倒有了新的主意,以前没想到这个方法,不过是因为她从没同天政帝如此相处过。“水没了,臣妾去取点儿水。”瞳兮看着磨墨用的小瓷杯里的水用干了。 她走出书房的门,让束帛将去年她从梅花上收的雪水捧来,那本来是用作沏茶的,但是磨墨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瞳兮喜爱梅香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的,关键的那么几个人都是知道的。她想借着天政帝墨香里的梅香,暗示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不要以为慕昭文有孕,万眉儿要进宫,就低瞧了自己。 她含着这点儿小心思又走回书房。 也不知道天政帝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没有,但是他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东西,也未见不悦,瞳兮松了口气。 瞳兮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天政帝,觉得心累、身累,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平素天政帝不驾临的时候,她早就休息了。 反观天政帝还精神奕奕的翻看着奏摺,一丝倦色也没有,瞳兮心下佩服,觉得身为天子,掌管四方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天政帝合上奏摺。“有些乏了,去兰滟汤吧。” 瞳兮一愣,兰滟汤便是输香轩的温泉,现在天时已晚,天政帝怎么忽然有兴致去泡温泉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吩咐宫人赶紧准备。 兰滟汤位于输香馆的右上方,从输香馆的后院沿着青石小阶蜿蜒而上可达,兰滟汤位于南翰山的侧腰处一个凹陷内,三面皆山,唯一一面开阔处便下临深崖,可远眺明古湖,位置十分隐蔽,所以输香馆虽小,但因为有这兰滟汤,历来都是后宫宠妃才有资格居住。 瞳兮将天政帝送至青石小阶前便开始踌躇,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也不知天政帝的意思是要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还是……瞳兮想到这里脸就红了。 天政帝只是昂首在前走着,仿佛没留意到瞳兮的踌躇,独自踏上青石小阶,可是不知是晚风清凉,还是月色浸人,瞳兮只觉得四周凉气逼人。 玄纁在后看了着急得跺脚,她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的,玄纁如今也及笄了,男女之事虽然不熟悉,但以前在令狐府和底下的小厮打闹时,懵懵懂懂之间也有少女的情怀,进宫后宫廷寂寞,宫女私下交流,菜户什么的见多了,也明白了个三分,看着主子这般模样,她都替她着急了,可是令狐瞳兮做事素来自有主张,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只是这时,玄纁也顾不得许多了,目前令狐瞳兮前有狼后有虎,再不加把劲,等昭夫人生下孩子,万眉儿入宫,一切便难再拾起了。所以她轻轻的在后面推了瞳兮一把,瞳兮微微一个趔趄,便踏上了台阶。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心里怕得紧。现下瞳兮既拿定了主意,便只能接着走下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瞳兮挥了挥手,越俎代庖的吩咐,只因兰滟汤受地势所限装点得十分古朴,只是两间绿竹屋,前面是更衣所用,后面一间则是兰滟汤的所在,临渊一侧则是用的冰绡纱,晚风袭来冰绡纱上下荡漾,里面潋滟的泉水隐约可见,这里是断然没有隔音效果的,所以瞳兮只能打发了下人走。 天政帝有一丝惊异的看着瞳兮,却也对着江得启点了点头。 瞳兮垂首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她缓缓的蹲下为天政帝除去鞋袜。 “咦。”她小声的惊异,天政帝袜子的针线脱了,也不知那些太监是怎么伺候的。 天政帝瞅了一眼,“补一补就行了。”仿佛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对于瞳兮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鞋袜在脱线之前她就早都不穿了。 瞳兮搁好鞋袜,又继续为天政帝解开腰带,为他宽衣解带,伺候他披上袍子,这对她来说都是身为妃子该尽的本分,所以也不觉得有何绮思。 待天政帝缓缓的走向兰滟汤,瞳兮也跟在后面伺候,只见他步入池中,缓缓解开袍子,瞳兮转头不敢看,哪料天政帝的手忽然抓上她的腰带,一抽一拉之间,瞳兮身形不稳,一下就栽入了池子。 被一只大掌压住腰,头怎么也够不到水面,她因为猝不及防所以连喝了两口水,胸上闷得厉害。奇怪的是脑子却特别清醒,她从水底看着天政帝的模样,一样的清风朗月,高洁如塞外的雪,怎么就能做出这等下流的事情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天政帝俯下脸,双唇覆上自己的嘴唇,他唇里吐出空气,瞳兮本能的吮吸着。 本来瞳兮是完全没办法理解男人和女人嘴对着嘴,吮 吸彼此的唾液的,所以她虽然承受着天政帝给予的一切,心底确实极端厌弃的,只是今日她必须借着他的唇来呼吸空气,心里便少了道德上的限制,忽然觉得原来亲嘴也可以不那么令人讨厌,还有一丝丝的心颤。 明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瞳兮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怎么能如此欺负自己,她双手高举,仿佛想握住空气,找到一个借力的地方,支撑身体浮出水面,一切都归于徒劳无功,所以她愤愤的大力扯掉天政帝头上的玉簪,以及他的玉冠。 他却不见生气,只是唇贴得更为用力。 瞳兮脚胡乱的踢着,却被他撩开了裙子。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随着他的手解开她的衣带,那湿润的衣服在她肌肤上轻轻的刮擦,那滋味十分的恼人,让她浑身仿佛蚂蚁在爬一般,苏苏麻麻的,拼命的想要躲开,但在他的动作停止下来时,心里又开始想念那苏麻的感觉。 瞳兮一下便恐慌了起来,那恐惧并不是来自他,反而从心底升腾,她惧怕心底的那种渴望,她怎么能够渴望一个男人的抚摸? 好容易天政帝放过她,让她上身浮出水面,她贪婪的大口吸着空气,他的手指却掰开了她的腿,一推一送之间她并没有等到以往那种撕裂的疼痛。 他再次将她抓入水底,覆上她的唇,惩罚着她。瞳兮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水波里摇晃,少了一点疼痛,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 待风平浪静后,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瞳兮只觉得自己是迷迷糊糊之间被天政帝抱下石阶的。 天政帝走后,玄纁束帛照例送上膏药,瞳兮看了看自己,今日似乎是用不上的,也不知道是温泉水滑还是他温柔了许多,她身上没有以往的青紫,至于那里也不如以往疼痛,反而,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空荡荡的感觉。瞳兮紧张的闭上双腿,恨不得从此合得紧紧的。 瞳兮次日醒转,忆起昨夜的事来,霞飞双靥,自觉地羞愧难当,那种感觉痛并快乐,明明是耻辱,明明是痛楚,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快乐。瞳兮觉得自己堕落了,这是不应当的事情。 以至于到次日玄纁束帛见她整日恹恹的建议她去泡泡温泉,她们还以为她的身子不舒服,只有她知道,只要想起那一潭冒着烟气的兰滟汤,她便羞愧难当,却止不住回忆,但是那温泉是再不敢去泡了。 不管心情怎样,有些事该做的也必须做,所以瞳兮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云鹤园,因为各王府或朝廷贵要晋的美人都悉数入宫了,大明宫的妃嫔也到了南翰行宫,独孤媛凤在云鹤园设宴,想要尝一尝“天伦之乐”。 瞳兮选了一袭鹅黄轻烟罗金海棠刺绣宫装长裙,系同色亮缎腰带,带上垂下的缨络上繫着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翡翠蝴蝶。挽着九宫仙髻,簪了十六支如意梅花金簪,正中是一朵金海棠,海棠下缀明珠一枚,晃动在额前。 因为很多都是初次见面,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打扮,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宫里的人认的都不是人,而是你的衣服和位份。 瞳兮自问如果剥去她令狐家嫡女的身份,她幼时便什么也不是,即使国色天香又能如何,恐怕最后终逃不过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而如今剥去贵妃的身份,只怕更要被人生吞活剥,做成了美人皮铺在榻上才罢休。
第20页 she覆谜 瞳兮到的时候,独孤媛凤已经在了,同时还有几名新晋的从八品的更衣以及其他宫妃。瞳兮仔细瞧了瞧,这些女子大多来自民间,有王府的歌舞伎,也有家养奴才的女儿,身份都不算高,所以进的位份也不高,只有两个女子例外。 一个便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官晶慧,封了从七品的美人,位份虽然不高,但是架子却是不小的,对瞳兮行礼时也不过微微屈屈身子。她也不知是时来运转还是霉星高照,适逢选秀的那一年她年岁过了,今年因着这事王府贵要晋美人的时候,她因为机缘巧合又被献了进来。瞳兮与她有过些交道,对她的为人很理解,所以也不怎么怪罪。 至于另一个便是晋王府献来的靳霜华,据说是一名舞姬,跳得一曲绝佳的霓裳羽衣舞,这支舞是前朝贵妃所创,素来讲究高贵雍容,寻常人是舞不出那种雍容的风韵的,只是这靳美人人长得虽然不算国色天香,但是那双眼睛高挑,生得极为妩媚,只这双眼睛便胜过很多绝色佳人去了。她独闢蹊径将霓裳羽衣舞跳得极为妩媚,所以在京城也颇有名气。一进宫就被封为了正八品的宝林。 瞳兮想不到的是,晋王妃居然会捨得将她献出。 太后来的时候,宫妃们差不多已经到齐,“乞巧节的时候哀家刚好来了南翰行宫,这里人少比不得宫里热闹,又旅途劳顿,所以也没心思弄这个,今日大家都来了,也热闹,咱们也乐呵乐呵。”独孤媛凤顿了顿,“大家出个主意吧,看是行酒令、猜谜还是其他的?” 独孤媛凤说罢,便看向瞳兮,意思是让她先提议,毕竟儿媳妇一辈,她是位份最高的。 “回太后,昭夫人还没来,她素来心思灵巧,必能想出好玩的东西来。”慕昭文从来都不是迟到的人,每每总是先到,所以今日她没来,在座熟悉的人都觉得奇怪。 “难道要让这么多人同哀家等她?”独孤媛凤沉下脸。 “昭夫人怀有龙裔,可能最近身子沉了,听说有孕的人都贪睡,一时迟到也是情理之中的。”瞳兮为慕昭文开脱,倒也不是她心地善良,只不过是因为慕昭文可是今日的主角。 “一个罪人之女,即使身怀龙裔又怎样,难道也要让所有的人都等她,何况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底下传来细细的笑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有心人也是能听到的,特别是对某人心有芥蒂的宫妃。 余宝林余润珠赶紧问了一句,“官美人此话怎讲?” “宝林姐姐难道没听说昭夫人的父亲慕清风大人下了大狱?”官晶惠用纨扇遮了遮带着笑意的唇。 “这是怎么回事?”薛婕妤也好奇了起来,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还记得上次同平巡抚陈平贪污治河公款的事情么,朝廷下令彻查,结果牵出了同平巡抚管辖内云阳府的知府慕清风来,原来他同陈平同流合污,贪污了不少公款,所以皇上震怒,撤了他的官,下了大狱。” 众女齐齐“哦”了一声,幸灾乐祸者偏多。那慕清风本只是云阳府的同知,后来云阳府知府致仕,吏部拟文里提了三个候选人名单,慕清风是其一,此时恰逢慕昭文有孕,天政帝也不知道是徇私还是慕清风的官评不错,天政帝钦点了慕清风。 “想不到慕大人虽名清风,本意是做个两袖清风的朝廷命官,却是个中饱私囊的人。”久已失宠的王常在王淑芬小声的啐了一下。 慕昭文本身让人找不出任何缺点,所以平日里对她的得宠心有怨气的人好容易抓到她父亲的这件丑事,自然是捨不得不谈的,只怕未来很久她父亲的这个污点都要印在她的身上了。 “闭嘴。昭夫人位列四夫人,岂是你们能在背后非议的,她父亲的事朝廷自有公断,朝廷还未下文,你们倒要越俎代庖为皇上出谋划策了么?”瞳兮觉得她们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是时候该闭嘴了。 几个妃子顿时蔫了声气,只有官晶惠一人似有不服,撇了撇嘴也不看瞳兮。 瞳兮虽然借官晶惠的口让众妃知道了慕昭文的处境,不过是要削弱她的威信而已,一旦她生育以后,无论是儿是女,能否封为皇后,都能再晋升一步,只怕那时天政帝便会让她协助自己掌管六宫,这是瞳兮所不愿见到的。 何况景轩一朝的皇后,又怎么可能立一位罪臣之女,恐怕朝堂上的大臣没有一个会贊同的,瞳兮惧怕的并不是那个孩子。人生还漫长的紧,一时的胜利并不是永远的胜利,而她的这个法子不失为一劳永逸,慕昭文永远也成不了皇后。至于孩子,每个女人都有机会孕育的。 对于官晶惠的做法,虽然是瞳兮按着她的性子引导的,但瞳兮并不喜欢她这般目无尊卑的样子。后宫里如果没有了制度,没有了尊卑,即使贵为皇后又能如何,所以瞳兮并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王常在,官美人你们身在六品和七品,却妄议从一品的夫人,目无尊卑,就罚你二人在此静跪一个时辰,你二人可有不服?”瞳兮以往在宫里处置了那么多的宫妃,都是寻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所以众人不敢不服,她也才能位居贵妃。 官晶惠虽然一脸愤懑却不敢再多说。瞳兮并不怕得罪她,居上位者从不是靠讨好每一个人来向上爬或者建立威信的。 慕昭文最终还是姗姗的来了。脸上的妆容比之平日更为明艷,着了一袭茜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宫装,系月白缎面腰带,佩了一个白玉交颈鸳鸯佩,行走间环佩轻响,头上鸾凤金步摇乱颤,那裙幅上的百蝶仿佛活过来一般。瞳兮自见慕昭文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打扮得如此华丽。 她款款行礼,容色见看不见任何憔悴和心忧。瞳兮自问如果她父亲出了事,她恐怕并不会比慕昭文做得更好。 “今儿这么热闹,不如咱们来she覆吧,不知太后意下如何。”慕昭文抿了口茶,对着独孤媛凤道。 “也好。”独孤媛凤虽然不知道慕昭文是个什么打算,但是这齣两虎相争的剧目她素来爱看。 she覆,是宴会上素来盛行的游戏,she覆就是在瓯、盂等器具下覆盖某一物件,让人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有人喜欢用占卜的手法来猜测里面是什么物品,但是宫妃甚少懂这个,都是胡乱的猜着,却十分的有趣。 侍女捧来金盂和红色锦帕,第一题自然是太后现出。慕昭文却忽然出声了,“今日正是高兴,又来了这么多新的姊妹,不如就以这盂中之物为彩头,谁猜中了就归谁。” “贵妃以为如何?”独孤媛凤看了看瞳兮。 “甚好,昭夫人想得极为周到。”瞳兮此时虽不知道慕昭文的打算,却不能拒绝她的主动。 独孤媛凤给出的物件,是一只玉镯,由充媛梁雨姒得了去。 瞳兮的物件刚放入金盂的时候,却听得太监唱道“皇上驾到”。众女不得不起身迎接。 天政帝是甚少参加后宫宴会的,今日又不是特别的节庆,瞳兮在心里嘀咕,可惜放入金盂的东西却取不出来了。本来是想以其人之言还治其人之身,不管独孤媛凤能不能猜对,她警告的目的都达到了。同样是上位者,她并不喜欢用讨好独孤媛凤的方式来取得胜利。 何况,人一向都是服从强者的。 可是如今天政帝在此,估计自己就要落个肚量小的名声了,又怕他以为自己不满他和独孤媛凤的事,特此讽刺太后,怕他以为自己保守不了那个秘密,瞳兮忐忑不安的瞄了瞄天政帝,面无表情,还是看不出喜乐,只希望他今日心情稍微好些。 天政帝挥了挥衣袖,示意大家继续。他明明心不在焉,却还要来这里,瞳兮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骆婕妤、许小仪等等都猜了猜瞳兮给出的物件,皆无功而返,因着天政帝来了,众女都想表示表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以猜起来特别踊跃。 新来的肖更衣是明郡王府献上的,人长得珠圆玉润,性子也活泼些,“贵妃姐姐,这也太难猜了,不如给一点儿提示吧。” “现在是夏日,不过是一件随身的物件而已。”瞳兮轻摇手中的纨扇。 独孤媛凤忽然出声,“哀家来猜一猜,可是‘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之物?”这谜语不仅要猜对,还要猜得雅,独孤媛凤以迷猜迷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瞳兮本来并不期望是独孤媛凤猜中的,只是现下她也只好笑了笑。“太后猜的正是。”司谜的侍女将锦帕揭开,里面正是一把象牙芙蓉扇。 “此谜臣妾也听过,下面还有两句,等待梧桐叶落时,主人送我入冷宫。贵妃娘娘以此为谜底,恐怕稍有不妥。”这一点儿也不像慕昭文的性格,但是显然她是想出头的,暗示着某些人不要站错了队。 瞳兮将这柄象牙芙蓉扇送给独孤媛凤,本来就是回敬她,只是被慕昭文这样一说,自己和独孤媛凤都带上了不祥。终究她还是没有沉住气。 天政帝冰冷的眼光刷过瞳兮的脸,瞳兮的睫毛快速的眨了几次才稳住心神,并不打算与慕昭文比口舌之利。天政帝此时想必对慕昭文是十分内疚的,于公他不能顾惜慕清风,于私那却是他宠妃的父亲。瞳兮可不想撞枪口上。 只是独孤媛凤的脸上却并不好看。 瞳兮莞尔一笑,“昭夫人给出的谜底必然是吉祥的,本宫今日确实欠考虑了。”瞳兮一味的忍让。 司谜此时已经将慕昭文给出的物件放入了金盂。“自然是吉祥的,还是贵妃娘娘送与臣妾的。”慕昭文话语柔和,听在瞳兮而里却并非如此。 周围鸦雀无声,既然慕昭文这样说了,显然这个谜底正是贵妃知道的,谁又能去同瞳兮争这个谜底呢? 瞳兮很想装傻的,只是眼下却不得不出声,“是送子观音。” 慕昭文嫣然一笑,“正是。臣妾眼下已经有了身孕,这送子观音还是娘娘留着更好。” 瞳兮的心终于放下了,等了一个晚上,原来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这事,看来她终究还是看高了慕昭文。 慕昭文的父亲贪污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样久都没出事,一是因为他女儿的面子,二便是有人不想他出事,例如瞳兮。 她不过是找了一个恰当的时间找了一个恰当的人选来揭露这件事,也是为云阳府的百姓做了件好事,这种事除了她令狐家和少数的几家贵要,谁还敢揭发? 而慕昭文为了此事便公开与她翻脸,并不是明智之举,她将送子观音送给了慕昭文,她当着众人的面找了个不错的方式还给自己,可是这已经是划清了楚河汉界了。 不过瞳兮转眼便明白了一切,这揭发的人是户部侍郎,众所周知的独孤媛凤的父亲的亲信,本来这事瞳兮是要全部推给独孤媛凤的,只是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恐怕她从中说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她和慕昭文两虎相争。
第21页 慕昭文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将自己的敌人摆在明处,以后如果她被人害了,众人才会知道凶手是谁。 此时慕昭文并不是她最大的难题,“这送子观音是皇上特地请高僧开过光的,妹妹身怀龙裔,本宫也只是希望妹妹能平安的生下孩子,才将送子观音送给妹妹的。”表面是对着慕昭文说的,但其实是讲给天政帝听的。 自己送人的东西被人转送给别人自然是感觉不好的,何况他还是皇上。那时候天政帝将送子观音赐给自己,瞳兮本以为她就是他心目中的皇后人选,可是朝堂上的大臣提议立后时,却被天政帝否决,再到后来她便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而自请出宫,保全性命。 这送子观音对瞳兮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不过是帝王临时起意下送的礼物,只是这般当着天政帝的面来回送总是不好的。 “她二人是犯了什么事?”天政帝忽然问起跪在地上的官晶惠和王常在。 “她二人妄议昭夫人,所以贵妃命她二人静跪思过。”独孤媛凤柔声的道。这妄议之事,天政帝自然能马上明了的。 “唔。”天政帝起身,“昭文你怀有身孕朕送你回宫吧。”他并不叫官晶惠等人起来,瞳兮便已经是万分感谢了。 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天政帝没有动摇瞳兮在后宫的威信,她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他这般明显的还宠着慕昭文,恐怕她父亲的事情对她的地位影响并不大,她还是那个后宫的宠妃。 这场戏,瞳兮不是赢家,慕昭文自然也不是,只是独孤媛凤也没占什么便宜。 千秋节 接下来的日子也算风平浪静,瞳兮也没从天政帝处得到什么不同的待遇,其实主要是她龟缩不出,没怎么遇到天政帝,所以她觉得那送子观音的小小风波应该不算什么,皇上日理万机,恐怕早不记得这个送子观音了,当时他不是也没什么表示么? 转眼太后的千秋节便到了,独孤媛凤因迎合天政帝的简朴,并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庆生辰,所以只在风荷池畔的挽日阁设宴。 瞳兮去的时候,慕昭文正在天政帝的耳畔低语着什么,天政帝嘴角含笑,看起来十分的亲昵,一旁的独孤媛凤早就撅起了嘴,只因今日是她的生辰,并不是平常的日子。 “太后万福,皇上万福。”瞳兮悄然上前,天政帝的眼光仿佛十分不请愿的扫过她,还是独孤媛凤叫了一声起。 依着位次,众女都献上了自己的礼物,瞳兮送的是一幅前朝徐熙的《玉堂富贵图》真迹,《玉堂富贵图》以玉兰、海棠、牡丹三种花相配,取玉兰的“玉”再取海棠的“棠”与“堂”谐音成为“玉堂”,十分的喜庆。 “还是娘娘会选,这玉堂富贵图中的牡丹与太后娘娘相得益彰,牡丹为花王,这天下也只有太后才当得起。”官晶惠乖巧的说着,顺便打击了瞳兮一下以报前日之仇,因为瞳兮素来喜爱牡丹,也喜欢以牡丹做为饰品。 独孤媛凤的脸色这时才稍霁。 慕昭文送的一匹“冰月绫”,蜀地之百女,以三年之功才能得一匹,都进了这后宫,落入了慕昭文的手里,今日送来给独孤媛凤,将那皇上的宠爱彰显无疑。 瞳兮素来都是不出头的,一顿晚宴下来,全场都焦点都在慕昭文的身上,因为天政帝的眼睛时刻都胶着在她的脸上,独孤媛凤仿佛成了一个配角而已。 “今夜月朗风清,这一池荷花开得别样热闹,不如咱们也开一个荷花社,以咏荷为乐,助助酒兴。”独孤媛凤虽然脸色不好,但是风度还是有的。 本来一副慵懒模样靠坐在以椅子上的天政帝也稍微直了直身子,提起了一点儿兴致,众嫔妃赶紧应了。 “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你们谁做的诗越多越好便得胜,哀家将这支梅花如意流苏簪送与她,封为今日的花魁,并请皇上为花魁簪花,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甚好。”天政帝点点头,鼓励的看着慕昭文,这越发的让在座的人不舒服。 其实如果只命赋诗一首,这优胜者不外乎瞳兮和慕昭文二人,可是独孤媛凤偏生刁钻,指明了是赋诗越多质量越高为胜,这就让今日的花魁的得主无法估计了。 侍女碰上笔墨纸砚,众妃都开始埋头沉思,瞳兮素来是有急才的,只见她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不停的在纸上写着。 那慕昭文一开始也是不假思索便动了笔,片刻后便放下了笔,凝眉思索,之后久久不曾动过笔,众人开始窃喜,估摸着她是再做不出第二首了。 一炷香过后,太监敲响了金锣,众人这才搁笔,内侍将纸张都收了上去,呈给天政帝和太后,最后宣布的是,瞳兮做了十二首,而慕昭文仅仅做了一首诗,其他的或多或少,但都没超过瞳兮的数目。 独孤媛凤只要慕昭文不赢,她便没什么不开心的,如今的令狐瞳兮早不被她放在心上了,做了那么多边角的功夫,可是赢不了天政帝的心,都不算她的对手。 天政帝随意的翻看着纸卷,忽然顿了顿,“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1。好句,好句,此句一处,其他的诗句皆不用看了。”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便没人敢反驳。 “昭文,你的文採风流真是堪称后宫第一了。”天政帝望了望慕昭文,两人眼波交流处,叫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可是皇上,你还没看其他人的诗呢,又焉知没有更出众的,何况今日之社,那是以量多质好而论的,此诗的主人只赋了一首,恐怕……”独孤媛凤为难的道。 “此一首堪当其他诗词百首也。”天政帝仿佛是铁了心维护慕昭文了。 “哀家瞧着贵妃的这几首也不错。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2” 天政帝没说话,众人吟了吟,也觉此诗不错,虽然逊于昭妃的那首,但是毕竟瞳兮还做了不少。 “哀家格外喜欢这首,‘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3。’” 独孤媛凤见天政帝还不说话,又陆陆续续了念了几首,品质都不错,每一首单独写出来都是众人争抢的诗句,可是今日因有了慕昭文的珠玉在前,所以这些诗的荣光都被掩埋了。 “江得启。”天政帝忽然出声。江得启连忙躬身应答。 “你将这些诗词送到新科状元的府上,请他赶紧品评,咱们也听听这位当代才子的意见。”天政帝与独孤媛凤的意见不合,寻求其他人的评断也是合情合理的。 瞳兮停在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精于诗词的一听这几首诗便知道分量,慕昭文的诗句一出,瞳兮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她也打心底里佩服慕昭文的才华,她自小就自傲,从不曾真正服过人,上次慕昭文做的牡丹诗和芍药诗,虽然让人惊艷,但是瞳兮觉得她两诗相悖,所以不愿承认她的才华。 到今夜才彻底的服了慕昭文,如此短的时间能出此惊艷之句,比她的堆砌妙了许多,她甘拜下风,一时不由想着,漫漫寂寞宫廷的日子,能有一个知己每日里吟诗互答,岂不是一桩妙事。 慕昭文素来有才,瞳兮对她的为人其实也十分的欣赏,如果不是因为有利益相争,她是十分愿意和她成为朋友的,即使只是诗书朋友。 后宫从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瞳兮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针对慕昭文了,否则更要失了天政帝的心,爱屋及乌的道理她是懂的。 内侍快马加鞭的去了,靳霜华献了一曲採莲舞,腰肢曼妙,舞步轻盈,如果放在平日一定是最最让人瞩目的,只是现下很多人心里都惦记着论诗的结果,所以靳霜华也没拿到什么便宜,天政帝对这歌舞似乎更没有兴趣,眼神不过只是略微扫了扫而已。 一个时辰以后,风荷池畔总算响起了急促的脚步,看来是论诗有结果了。 “臣曾途径云阳,见西湖(作者杜撰)之烟波浩渺,卧听雨打残荷,昔无幸见其六月之盛放,今日读‘接天’之句,仿如再游佳地,咀嚼之下更觉唇齿留香,此诗匠心独运,另闢蹊径,色彩鲜丽,境界开阔,情意酣畅,实乃千古之佳句。” 这是新科刘状元的原话,也十分的圆滑。只字不提瞳兮的诗,只是大赞慕昭文的诗句。还为她解了不应景的困境,因为她只是思乡了,在遇到她父亲出事这件事后。 不点评瞳兮的诗句,自然是他也不想得罪令狐贵妃。 天政帝听了以后,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沉思了小许,“今日的荷花社,看来要尊昭文为花魁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要昭文当得起此句。”这不可谓不是极高的赞赏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就将慕昭文从他父亲的丑闻中完全的撇清了。 瞳兮此时才有些明白,原来人心真是偏的,她扪心自问,如果她的父亲出事,恐怕自己即使不死,也会落入冷宫的。这后宫的规矩,都是围着那一个人转的,她一直以为只要懂得玩弄权术便可将天下人玩弄进去,岂料原来情爱的力量也如此可观。 只是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没料到他不仅不能学前科状元一般赢得尚书之女而归,也进不了翰林院,当不了庶吉士,看景轩皇朝的历史,没有一个六部尚书和宰相不是庶吉士出身的,反而今科的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一时风光盖过状元许多。 状元刘鑫最想不明白的就是,皇上为何看不见他的忠诚,他可是一门心思的皇党,攀附的也是当朝宠妃昭夫人。 只有天政帝明白,那品诗不过是个藉口,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人的品格,何况还是他有心重用的状元。 只是他太令天政帝失望了,只会一味的攀附,江得启成功的暗示了他皇上的意思,所以刘鑫一味的为慕昭文赞颂,为她解围,而另一方面却又不敢得罪瞳兮,即使是品诗,为何独论一首? 在江得启送诗给状元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当朝的榜眼和探花,唯探花独爱“并头莲”一首。江得启别的不知道,只是知道状元和榜眼都外放了知县,唯有探花留在了翰林院,成了京官。 那一夜风头最健的自然是慕昭文,独孤媛凤虽然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至少让瞳兮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有点儿蒙尘了,所以她也不算输。 瞳兮依然固守着她每月一次的侍驾,不是她不想亲近天政帝,而是对别人很简单的事情,在她做起来就特别的难。 连官晶惠都能逮着机会,在云鹤园巧遇天政帝,瞳兮没道理没机会的,留下身边的宫女太监干着急。 “皇上万福。”瞳兮在输香轩迎接圣驾。 天政帝来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是该就寝的时候了,所以瞳兮只好硬着头皮问,“皇上要泡泡温泉解乏吗?” 瞳兮忐忑的等待天政帝的回答,就怕听到一声“不”,自从上次在温泉侍寝后,瞳兮觉得为了能使天政帝高兴,她必须去兰滟汤。
第22页 因为兰滟汤的四周都没有建筑,没有人能看到听到,加上那激打水花发出的声音,让她不用再为隐忍而咬住嘴唇,阻止自己哭泣,泉水能掩盖她的泪水,侍寝的时候哭泣绝不是宫妃能做的事情。 何况她还隐隐的发现,在她忍不住哭泣后,其实在天政帝听来算是呻吟,他的动作总会轻柔许多,本来她以为他会更生气,更愤怒的。 兰滟汤 瞳兮静静的伺候着天政帝更衣,她甚至着了一袭粉色绣白梅的轻衣,只在腰上系了一个结,瞳兮脸红的考虑,希望这次不会把衣服拉扯坏,她这袭衣裙应该是十分方便脱的。 天政帝从进入输香轩以来,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瞳兮见他表情严肃的踏入浴池,似乎在沉思天下大事,她考虑着要不要主动进去,还是呆在一旁伺候。 瞳兮挣扎了半晌,鑑于以往的经历和她的有所求,她必须要去“取悦”天政帝。是的,取悦,在家的时候母亲提起这个词的时候,前面的人总是父亲的小妾,因为那是小妾应该做的事情,而妻子的身份便是端庄和持家的,母亲一向将家管理得很好。 瞳兮的母亲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最端庄最雍容最贤惠也最大度,母亲一直是瞳兮心里的神明,幼时她也见过出降的公主,也有幸经过皇宫,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母亲才是最美的。 瞳兮心里一阵难过,她最终还是做不到母亲的样子,她必须去取悦她的夫君,她也是个妾室,瞳兮每一次一想起这个就心痛,觉得会被自己的母亲所瞧不起,她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冷然的看着自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使身为贵妃,也不如做为一个男人的正妻来得尊贵,这是她母亲的看法,所以她从来不同那些小妾一般见识。 瞳兮咬咬嘴唇,还是她轻轻的走入池子,在天政帝的背后为他揉捏他的肩膀。接下来的动作瞳兮就完全没有概念了,一是她没学习过,二是她没观摩过,三是她想都未曾想过。她甚至想过要逃的,可是她必须留下来,齐云的离开和慕昭文的风光都教会了她,有一个孩子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是今日的天政帝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其他的不敢说,瞳兮自问她同天政帝仅有的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基本上一见面就是侍寝,除了侍寝还是侍寝,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天政帝见到她的时候就会扑到她,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然的享受着瞳兮的按摩,直到她的手指都发酸了。 “皇上,泡久了温泉对身子也不好,是不是该起了?”瞳兮想难道是他不喜欢在这里?可惜了,他不喜欢温泉,而她又不喜欢非温泉的其他地方。 天政帝没转过头,只是将瞳兮一拉,她便倒入了他的怀里。瞳兮心底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她同其他的宫妃一般,天政帝每月的临幸只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 天政帝咬着瞳兮的耳垂道:“朕喜欢听你叫出来。” 瞳兮猛然睁开眼睛,觉得天政帝在跟她开玩笑,“皇上?”瞳兮的手必须攀住天政帝的脖子才能撑住。 而他分开了她的双腿,让她的腿缠绕在他的腰间,头伸出水面,那样剧烈的撞击,让瞳兮不得不呻吟,何况他既然说了他喜欢,那么她就必须要那样做的,事实上呻吟出来,也能缓解她身上的压力。 天政帝的吻密密麻麻的印在她的身上,瞳兮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只觉得那种感觉苏麻软糯,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点儿吃了糕点后的甜蜜感觉。 在云收雨歇后,瞳兮强打起了精神伺候天政帝更衣,并捧上了fèng补好的袜子。 “这是……”天政帝的声音出奇的柔和,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瞳兮觉得来兰滟汤的主意真是好极了。 “这袜子臣妾已经补好了,只是臣妾的针线不好,齐云姑姑的针线才是最好的。”瞳兮很想假装不经意的道,她一直想找机会为齐云求情,而这双袜子不失为一个好的突破口。 要说比翻书还快的事情,一定就是天政帝翻脸了。 1宋 杨万里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2南朝梁 沈约 咏芙蓉 3晋 乐府 青阳渡 白花落 天政帝早就下了石阶,留下瞳兮一个人在兰滟汤发愣,她赶紧穿好了衣服,回到输香轩寝房的时候,没想到天政帝居然还在。 她以为他早就拂袖而走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天政帝对齐云那般反感,在事情过了这般久以后,可是瞳兮也只能沉默,今后只怕再不敢提齐云二字了。 江得启也在旁边伺候,手里还端了一个盘上,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药,瞳兮心里咯噔一下。 “娘娘,请饮了此药。”江得启上前,轻轻的道。 “这是什么?”瞳兮脸色发白,侍寝后饮药,她自然知道是什么药的,只是从没想过自己也有饮的一天。所以她抱着一丝希望的问。 “娘娘不要让小的难做。”江得启苦笑。 瞳兮的身子发凉,天政帝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并没有收回谕旨的意思,且他真要看着自己喝下么? 瞳兮万分不解自己的错处,只是提了一下齐云的名字断然不会就错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又是为什么? “皇上。”瞳兮几乎忘却了规矩的走到天政帝的面前,她身为堂堂贵妃,难道没有孕育皇嗣的权力么?这药通常只是给出身很低的女子侍寝后才用的。 “药搁下,你先下去。”天政帝这话是对着江得启说的。江得启松了口气,难道真要自己逼着贵妃喝下去不成? “皇上臣妾是做错了什么吗?”瞳兮第一次勇敢的面对天政帝,因为这事再也容不得她龟缩不前了。如果无法孕育皇嗣,那么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将是个笑话。 天政帝冷冷的看着瞳兮,却无法回答她。 瞳兮静静的跪下,“这药,臣妾不能饮。” “这么说,你是想要生育朕的孩子?” 瞳兮猛然抬头,这问法也太过奇怪,这后宫哪个女子不想生育皇上的子嗣?“为皇家繁衍子嗣也是臣妾身为宫妃的本份。”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少女子因为无法生育儿子而被休,瞳兮自然是更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以为有了朕的孩子就能改变什么吗?朕将会有许多的子嗣,你的孩子并不一定就是最重要的那个。”天政帝扼住瞳兮的下巴。 瞳兮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却想不到天政帝非要点得这般透彻。如果她能有孩子,他的出世将会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更为明白,那是更为残酷的争斗,可是为了她的地位,为了她的未来,她必须有个孩子来依靠。他们是荣辱与共的。 瞳兮一直想要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她想要生育天政帝的孩子,那只是她想要一个未来的保证而已。 “臣妾明白。”瞳兮低下头。 然后便听见玉碎的声音,那从昭妃处得回的送子观音碎了一地,里面飘出一张纸来,天政帝捡了起来,看也没看便撕碎了。 天政帝挟着愤怒离开后,瞳兮才回过神来,那送子观音就是皇上生气的原因么?瞳兮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贵为天子,虽然一向简朴,可是他送的东西并非不能送人,他赏赐下来的物件她并不是没有转送过人的。 瞳兮小心翼翼的将碎纸片收好,粘了起来,那上面是一个名字,皇甫允。 所有的宗戚里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而只有皇嗣才能以单字为名。 瞳兮的心一阵狂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的未来完全是一片黑暗了,可是现在她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尽管观音碎了,尽管纸也碎了,可是她还是燃起了希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总算是想明白了。 纵观后宫,有资格孕育皇嗣的又能有几人,要么是自己位份太低,要么是出身太低,独孤媛凤自然是不可能的。至于慕昭文,也许是个例外吧,也许只是这几年里的一个例外。连自己素来严肃的父亲,小妾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换的,谁能保证万眉儿进宫后或者新一轮三年大选后,她还能那般春风得意呢? 天政帝的母亲是临国公主,有着尊贵的血统,他的父皇明熙帝的母亲出身于独孤家,再回忆景轩朝的历史,哪一代的君主不是有着最高贵的血统。所以他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吧,皇上无子那该是多大的压力。 所以,她努力的想让金慧绯、薛琼华侍寝,他才会那般生气吧?她从一开始就该明白的,这并不是谁生孩子的问题,这个孩子必须是由她来生育的。 可是她错过了,错过了那个机会。皇长子的地位是如何的尊崇,大家都是明白的。立嫡、立长、立贤,素来各有人支持的。 瞳兮忽然觉得自己辜负了天政帝的期望,而觉得内疚,她是否也辜负了令狐家的期望呢? “娘娘,娘娘,昭夫人小产了。”玄纁奔入室内,看见一屋狼藉。 “你说什么?”瞳兮缓缓起身,她知道她不该有这种想法的,可是她真的是松了一口大气,仿佛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她的心里并没有悲伤。 “昭夫人小产,皇上和太后已经赶去了。” “替我更衣。” 玄纁和束帛利落的为她挽发,更衣。这过程中,瞳兮最先想到的便是她是怎么小产的,怎么会无端端的小产,她居然一点儿风都没收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谁是那罪魁祸首,瞳兮觉得心里一阵紧张。 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么?独孤媛凤那边她一直是有留意的,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应该不是她做的,瞳兮实在想不到身边还有更高明的人,神不知鬼不觉便做到了她们一个太后,一个贵妃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瞳兮到的时候,慕昭文已经醒了,她只说谁都不见,连天政帝都被她请了出去,却独独见了瞳兮。 “我知道不是你。”瞳兮几乎要以为慕昭文神志不清了,她怎么能说出这般以下犯上的话。 瞳兮静静的坐下,“哦~”尾音上挑,能够开门见山的谈话她也是高兴的。 “我和孩子对你不是没有威胁了么,你自然不会为了我而冒下这抄家灭族的危险?你费尽心机的搜查我父亲的罪证,不就是想让我永远无法问鼎那个位置么?” “你怎么知道我费尽心机?”瞳兮想不到慕昭文看得这么透彻。她当初那般做,其中一个目的也就是为了撇清今日的种种,因为她再也没有了动机,她希望慕昭文能看得懂,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看来她确实是聪明的。 “那些罪证其实一两天可以收到的,只怕要我父亲最亲近的人才能搜到,那颗钉子安排在我父亲身边很久了吧,贵妃不就是在等这一天么,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我迎头痛击,我何德何能能受贵妃和太后的如此重视。”独孤媛凤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慕昭文,也只有独孤媛凤才有那个能力知道这一些都是瞳兮安排的。
第23页 在瞳兮接到圣旨,为回宫做准备的时候,慕昭文就已经是她头号关心的名单了,那时候她的网就已经布下了。 “可是,你以为那个位置就是我想要的么?你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我看来分文不值。我是不会跟你争后位的。”慕昭文清楚的明白,她宁愿做那人心里的妻子,而不愿做他表面上的妻子。 瞳兮没说话,她素来是不相信这些话的,争与不争,在她无法争的时候,她自然可以说她是不争的。“昭夫人是想对本宫说什么呢?” “只是想请娘娘助臣妾查出幕后的那个人,我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 “本宫为何要帮你?” “娘娘难道就不担心卧榻之旁的那个人么?娘娘若也有了身孕,难道不会担心那个人么?既然她不想让我的孩子出生,娘娘便能保证她愿意看着你的孩子出生么?没有我的配合,娘娘自问能找出那个人么?”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了!”瞳兮直觉。 “所以,我需要证据。” 瞳兮自然是知道慕昭文怀疑谁的,因为那个女人最近实在太沉不住气了。“我会尽力的。”瞳兮自然也无比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更何况,万眉儿进宫,她也需要强有力的助手。她还得防止万眉儿和独孤媛凤携手。 一时间风头最盛的昭夫人,仿佛冬眠了似的,她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这是瞳兮无法理解的地方,她认为孩子没了,紧接着不是更应该讨好皇上吗?而不是如慕昭文一般拒绝着天政帝。 不过看起来,天政帝仿佛也不怎么去慕昭文的微雨堂了,在离开南翰行宫回大明宫的路上,她也没能再坐上天政帝的车驾。 其实瞳兮想知道真相的急切虽比不上慕昭文,但是相差也不会太远,只是她心里隐隐觉得害怕不敢去思考那个问题。 以慕昭文的小心谨慎,能对她动手脚的人不多,瞳兮将宫里的女子一一过滤都找不到谁能有这等本事。 瞳兮现下十分盼望是独孤媛凤动了手,或者是她手下的李嬷嬷帮了她,这李嬷嬷倒也是个人物,当年正是她帮独孤媛凤出的主意,让自己撞破了天政帝和太后的jian情。 可惜,瞳兮十成有八成能确定不是太后动的手,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用的是什么手段让慕昭文的孩子落了的。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如果不是太后,瞳兮不得不大胆的假设这事是天政帝做的。可是这便是最最说不通的,可又偏偏最可能是他。只有他,有这等本事。 可是他没道理会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除掉那个孩子,且他同慕昭文是那般的亲密,可是…… 瞳兮不得不重新审视天政帝同独孤媛凤的关系,是什么能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太后私通?这就是那些话本里所写的爱情吗? 民间的话本瞳兮豆蔻年华时也曾好奇的偷偷看过,虽则羡慕,可总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所以便弃之墙角了,特别是对那写男女私会的话本,瞳兮更是嗤之以鼻,那里面的女子最后无一不是被抛弃的下场。 婚嫁依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女子如此轻浮,也怪不得有此等下场。 所以,瞳兮觉得这唯一的勉强能解释整件事的基础是不成立的。天政帝无嗣,又岂会为了一个独孤媛凤而冒下这般风险,如果他一旦不幸,那皇位岂不是要旁落。 至于天政帝除掉自己孩子的伦理性瞳兮是不做考虑的,天家的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兄妹相残不胜枚举,即使是在普通的贵族家里,孩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例如父亲偶尔的醉酒后碰了的丫头有了身孕,那孩子生下来以后也并不被自己的父亲以及令狐家的所有人所承认,他将来也不过就是个家养的僕人,并不会尊贵多少。 这些事瞳兮见多了也感受多了,所以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天政帝的皇后,那样她的孩子才能被认可,他的身份才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在这里母以子贵,同样子也以母贵。 那个辛者库婢女生的孩子,先皇死的时候也没封王,他可能都从没看过一眼,还是天政帝登基后才给他封了个廉王,真是此“廉”通“怜”,虽贵为皇亲,但是即使是瞳兮见他时也并不给他一个眼神,那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瞳兮无法想明白这事情里的关键,便索性不再去想,因为还有更需要她关心的事。 为了这件事,今年的中秋节上,仿佛月亮的颜色都被人抢走了似的。整个后宫仿佛都在围绕着万眉儿入宫这件事,昭夫人失宠,新来的万眉儿自然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瞳兮暂掌六宫之权柄,万眉儿入宫的事,各种仪式都要她来亲自过问及安排,瞳兮上从她行册封礼的礼服,下到她将要居住毓德宫的装饰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如今天政帝正生着她的气,她可不想有人借这些事生事端,说她心存妒忌。 昭夫人失宠,下面的人都跃跃欲试,以为自己能荣登新的宠妃宝座,越发的不清净,官晶惠更是活跃,虽然只是一个美人,却有点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了。 因着瞳兮以贵妃的身份打理六宫,在官晶惠看来真是名不正言不顺,没少在背后嘀咕,瞳兮虽然不同她计较,可是心里却也并不好受。 她真希望自己是身为正室来为天政帝安排他的小妾,毕竟万眉儿侍寝后还得向皇后问安,可是她身为贵妃却是受不到这种尊荣的。尊荣,她现在所仅有的便只有这些了,她一生所盼望的不就是那天下女子最大的尊荣么? 种梦魇 九月初一,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也是万眉儿进宫的日子。秋高气慡,阳光明媚,瞳兮心里却有些阴霾。 万眉儿之于瞳兮,那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女人。瞳兮自己毕生所奋斗的却得不到的东西,当初却放在那个女人的脚下,那个女人没有接受,虽然那是她父亲的意思,可是对瞳兮来说这都一样。 有些人天生下来就註定比别人幸运得多。 在瞳兮进宫前的日子里,万眉儿在她每日生活里扮演的角色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可能万眉儿本身并不知道。但是她是那个天政帝想娶为正妻的女人,这就足够瞳兮的母亲以及瞳兮自己去关注了。 瞳兮每日在苦练琴技、画技的时候,万眉儿却仿佛最绚烂的玫瑰一般正在恣意的享受她的阳光,她是他父亲唯一的女儿,晚年得女自然是娇宠无比,根本不用过自己那种争斗的日子,所以的最好的东西都会自动的呈现在她的面前,大概天之骄女就是这个意思吧,瞳兮如是想。 万眉儿随着他父亲去驰骋疆场的时候,瞳兮身为自己只是一个头发长而足不出户的妇人而自卑。 瞳兮甩甩头,想要抹掉以前的阴霾,既然万眉儿入宫了,她也就註定同自己一样了,再没有了那父母的慈爱在眼前,瞳兮甚至觉得自己为此有一丝隐隐的快感。 虽然今日是九月初一,但是瞳兮依然用了许久的时间去滋养自己,并不担心要迎接圣驾,因为今日是万眉儿初入宫的日子。 瞳兮用新制成的沾着淡淡金桂甜香的香膏抹了头发,润了身子,这后宫女子的容颜便是她富贵的保障,“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虽然大家都明白,可惜却逃不掉这个魔咒,所以瞳兮对自己的颜、色尤其上心。 玄纁用三月春风后桃花绽放的第一片花瓣制成了“桃花白玉膏”,瞳兮用金钗挑了一点儿在掌心,和着桃花水柔散了,抹在自己的脸上和脖颈上,让她的双颊能永远保持桃花的鲜嫩色泽。 束帛拿了黄花梨木做的滚轮为瞳兮按摩着腰腹和大腿,为她梳理肌肤,等肌肤红了热了后,涂上“锦葡萄珍珠膏”,让她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极为晶莹玉润。 通常,天政帝不驾临的时候,瞳兮每夜都会这样保养着自己的身子和容颜,对于瞳兮来说,尽管她不喜欢侍寝的事,可是还是不得不费尽心思去让天政帝喜欢。 瞳兮轻嘆了一声,她何时才能有个孩子呢? 瞳兮睡眠轻浅得很,稍微有点儿动静她便会醒,更何况是有个气场无比强大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睫毛颤了颤,在那么一瞬间从睁开的一条小fèng隙里,她确定了来人的身份,那金地绣蟠龙的鞋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瞳兮在内心挣扎了一下,按理说她该起身迎驾的,可是现下虽入了秋,但依然有些炎热,所以她入睡的时候穿得便少了些,一个人在内室仅着了肚兜和亵裤,这样的衣冠不整实在不适合接驾。 所以瞳兮手心里浸这汗的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装睡。心里却拿不准为何此时他会在这里,只怕那自己同那万眉儿还未照面,便已经开罪了她了。 天政帝在瞳兮的床边坐了下来,手指点上她luo lu的嵴背,来回的滑动,瞳兮咬了咬嘴唇把那害怕的颤抖给隐忍下去,待他的手下滑到她翘起的tun部时,她才不得不抬头,唤了一声:“皇上……” 其实后面瞳兮还想问“你怎么来了”,可惜就被人堵在了嘴里。“你今儿真香。”天政帝在瞳兮的唇边呢喃,让瞳兮不知所措的脸红。 她久久不知该如何反应,便听得那亵裤撕裂的声音。他的衣服都没顾得上脱,只是捞起了袍子,瞳兮疼得差点儿憋不住眼泪,“疼。”所有的都疼,那龙袍上的绣纹摩擦在她的肌肤上,也生疼生疼,顿时就泛起了红痕。 如今她是学乖了,并不再憋着自己的声音,天政帝仿佛是喜欢这种声音的。他的动作果然停了停,有些气恼的快速脱掉他的衣服,又覆身上来。 现在他也不捆绑瞳兮了,导致瞳兮完全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搁,只能胡乱的在被单上抓着,在温泉那阵因为怕沉入水里,总是攀在他的脖子上的,这让瞳兮无比怀念兰滟汤,那时候真的没有现在疼。 她怯怯的将手圈在天政帝的脖子上,模拟着在兰滟汤的动作,希望可以减少一点儿疼痛。天政帝为她的动作而闪神片刻,继续攫取着她的唇,瞳兮因为有个着力点稍微好了些,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时候,长长的指甲便在天政帝的背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还渗着血迹。 风平浪静后,瞳兮看到的时候并没有惶恐得颤抖,看着那划痕她只觉有一丝丝罪恶的快意,能够将他施予自己的痛苦转嫁一点儿到他身上,她居然疯狂的觉得为此获罪也是愿意的。 瞳兮瞬间打消了自己这种不忠不义的想法,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天政帝离开后,瞳兮才颤巍巍的下床沐浴,为自己抹了药膏,缓解了些疼痛,这个月总算又过去了。 天政帝最后的去向自然是万眉儿的毓德宫。 次日,瞳兮选了一件粉紫色立领宫装,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粉色牡丹花,花蕊里点着黄宝石,反she着阳光夺目逼人,整个人看起来尊贵雍容。 梳了一个九环望仙髻,插了十二支和田羊脂白玉的牡丹含芳簪,发髻正中是一朵粉色烟罗制成的几可乱真的牡丹,眉心缀了一颗东海明珠。
第24页 她并不想输给万眉儿,所以特地打扮了一番。瞳兮去太后的长信宫请安,万眉儿,应该叫纯元夫人了,就算不给自己这个贵妃的面子,但是太后那里总是要去请安的。 瞳兮到的时候,万眉儿也刚到,远远的就听到了她银铃般的笑声,待她出现在瞳兮面前时,周遭的人都是一惊。 万眉儿并没有着宫装,反而是一袭水红色的戎装,英姿飒慡,映着秋日格外的耀眼,那不是珠宝泛出的光芒。 瞳兮觉得眼里生疼生疼的。说起来万眉儿其实比瞳兮还大上那么一岁,正是她在瞳兮以前的岁月里种满了荆棘和自卑。 这水红色在宫里通常只有贵妃能用,四夫人偶尔也可以穿,但是宫妃从来都是自矜身份,不落人口实的。 万眉儿一来就这般张狂自然有她张狂的理由,父亲是同天政帝亦师亦友的辅国将军,天下兵权三分之一在她父亲手中,又曾经是天政帝钦点的皇后人选,虽然最后没能入宫,却是让她更为尊贵,一个拒绝了皇后之位的女人。 “贵妃妹妹,昨日可歇得好?”万眉儿上前亲热的拉起瞳兮的手。 瞳兮还未来得及说话,万眉儿便又开口了,“我的年岁虚长贵妃妹妹一岁,你不介意我这般叫你吧?贵妃妹妹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着妹妹便觉得亲近,话说起来,咱们还有些亲戚关系,琯桃姐姐先前不就是嫁给了我二伯的儿子么。” “是啊,我一见姐姐也觉得亲切。”瞳兮笑中的明媚并不输于万眉儿,这宫里表面上都要和和气气的。至于万眉儿见了自己并不行礼的事儿,瞳兮也仿佛没感觉一般。 “都是我的错,昨日是妹妹侍寝的日子,却又是我初入宫的日子,皇上去你那儿没坐多会儿就走了,妹妹不怪我吧?” 对于瞳兮这种人来说,从来不是把这些事挂在嘴上的人,万眉儿如此直接倒让瞳兮不知该如何回答,脸微微的泛红,更折she出万眉儿的春风得意来。 万眉儿仿佛自己才是这宫里的主人似的,携了瞳兮一同入长信宫正殿,“臣妾请太后金安。”万眉儿慡朗的声音明显压过瞳兮甜柔的声音许多。 “起来吧。”独孤媛凤又转向万眉儿道:“纯元夫人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吧?” “谢太后垂问,贵妃为臣妾打理得极好。”她仿佛处处都提着瞳兮,又处处都压过了瞳兮去。有种人天生就有太阳的属性,仿佛人人都该围着她转似的。 太后照例赏赐了些礼物,但万眉儿看都没看一眼,便让侍女絮儿收了起来,那些寻常的珍宝从小放在她眼前她都不瞧上一眼的,每年天政帝还会费尽心思的为她选上一份生日贺礼,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奇珍。 万眉儿入宫并没能打破雨露均沾的规矩,众妃嫔都松了口气,就怕昭夫人才失宠,就又来个风头更盛的纯元夫人。 只是宫里时常飘荡着万眉儿慡朗的笑声,身边也常常伴着明黄的身影。万眉儿爱着女儿家的戎装,在宫里算是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多少人心生不满,想从中找茬,官晶惠自然是其一。一状告到太后那里,转到天政帝的耳朵里时,他不过淡淡的说了句,“纯元夫人着戎装也别有风情。”那偏袒之情便凸显无疑了。 未几,这宫里也有些不得宠的或者想要邀宠的妃子,也学着万眉儿穿了戎装。宫里宫外都把这风气学了去,瞳兮不再是那唯一的天下女子竞相模仿的对象了。 只是这还不是最引人侧目的。天政帝的“万寿节”要到了,按例是要大赦天下的,只是天政帝素来认为自己的生日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有罪之人岂能因为一己之乐就赦了,所以并不像他的祖先般大赦,但是今岁却是例外。 今年的召敕下来时,大家都惊呆了。“每见史册所载后宫之繁,辄为之恻然。人情不甚相远,顾忍于此,诚所不解,本朝家法务从俭约,特赦宫中秀女未得封号者,老年及残疾不任使役并有父母者,并委所司选择放出。” 因为万眉儿初入宫,天政帝便下了此诏,众人不得不妄加猜测,这特赦是否同万眉儿有关。本来是皇帝体恤民情之意,此时看来却又仿佛夹杂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 此次赦放的宫女繁多,还有那些没有封号的秀女,连同月前各王府晋上的美人,未侍寝者都遣返了回去。八月的花鸟使挑选的那些还没晋上的女子也都放了回去,瞳兮当初希望花鸟使选秀的目的,不过就是希望万眉儿进宫后,还能有更新鲜夺目的女子能够进宫,分散天政帝的恩宠,可如今看来便是不可行了。 如此一来,天政帝的宫妃便更为稀少,一个月也排不满,剩余的日子他多数在万眉儿的宫中歇息,至于慕昭文则仿佛流星划过沉寂了一般,种种宴席都称病不到。 从慕昭文失宠后,瞳兮倒时常来她的昭阳宫走动,有时候听她谈论世情,别有一番见解,且她多有佳句出,瞳兮私下对她也颇有敬意。 倒也不是瞳兮多善良,并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只是瞳兮觉得天政帝对慕昭文并不寻常,她称病不出,宫妃多有怨言,独孤媛凤和万眉儿多次提及,也不见天政帝有所不喜的表示,有时候还沉默无语,让人心生忐忑。 瞳兮觉得让她静静的呆着,似乎比落井下石还为安全,瞳兮虽捉摸不透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直觉的认为也许这样才最好,如果逼急了慕昭文,只怕天政帝随时会回心转意。 瞳兮今日到昭阳宫的时候,侍女引她入书房,恰好慕昭文更衣去了,所以瞳兮便在她的书房转悠,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瞧着那书桌上的薛涛笺,一时好奇以为慕昭文写了什么新句,所以拿起来看了看。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裊裊,鱼尾何徒徒!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瞳兮仔细的品味了那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心下正在暗嘲慕昭文的痴心妄想,天下男子哪有不纳妾的,但凡是有点儿余产的,即使是贩夫走卒也是要纳妾的。 至于那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让瞳兮对慕昭文的称病不出的态度有了些许的了解,也不知她同天政帝是否也是因为这种心思而起了矛盾。 在瞳兮看来,慕昭文是有些贪婪了,其实如果自己能得到天政帝的那般对待的话,她早就感激不尽了,可慕昭文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贵妃以为此诗如何?”慕昭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瞳兮的面前。 儒之伦 “这后宫又岂是一人能打理得过来的。”瞳兮这样也算是委婉的回答了慕昭文的话,慕昭文于她而言如今不再算是对手,她生出了一丝的怜惜之情,在后宫抱着这种想法,除了自取灭亡,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这后宫本来就只有一人,又怎么会打理不过来呢?”慕昭文问得有些尖锐,这样的问题在后宫并不适合讨论。 专宠,前朝也是有的,最出名的莫过于独孤皇后。她十四岁嫁入皇宫,逼文帝保证此生不纳妾,这位独孤皇后不仅不许自己的丈夫纳妾,也容不得别人纳妾。史书上说,她每“见朝士及诸王有妾孕者,必劝上斥之”。 作为失德之妇人,历来为史家所垢病,从来都是瞳兮接受的教育里的反面教材。 可即使这样,在她年老色衰之后,那文帝不也照样的拈花惹糙,出了那着名的宣华夫人。瞳兮也没想过慕昭文居然有这种大胆的想法,想那独孤后,也是因为她父亲贵为开国功臣,连文帝也不得不看她父亲的眼色,她自然能要求专宠,时过境迁,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这等任性的。 那独孤后的结局最最讽刺的便是,她一死,她的儿子最终也没能登上帝位,反而被宣华夫人的儿子夺了文帝的宠爱去。这样的独宠又有何意义。 “贵妃娘娘就不想此生能有一位一心人么?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不能?在我的家乡都是一夫一妻制度的,女人所盼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么?”慕昭文的眼里闪着瞳兮理解不了的执着。 可是据她所知,云阳府并没有这般的习俗啊。“云阳府……” 慕昭文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是云阳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 瞳兮离开昭阳宫的时候,对慕昭文的那种痴心妄想除了嗤之以鼻还是嗤之以鼻。她顺着慕昭文的思路想了想,如果这宫里只剩下自己和天政帝…… 瞳兮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可怕,冷得无法忍受。 除了慕昭文的昭阳宫,独孤媛凤的长信宫也是瞳兮常去的地方,她喜欢在各个宫里转悠,看到每个人脸上对万眉儿入宫的不同表情,才能感到一丝勃勃的生气。 只是独孤媛凤的长信宫最令瞳兮流连,因为最近太后的心情不怎么好,自从万眉儿进宫以后,天政帝再也没去过长信宫。 昔日的晋王妃等等仿佛一夜间就失去了踪迹,这可是个不太好的预兆。 瞳兮来的时候,遇上薛婕妤刚走。 “看来还是贵妃的日子过得舒坦,纯元夫人进宫你还能这般沉得住气。”独孤媛凤似笑非笑的看着瞳兮。 “薛婕妤怎么来了?”薛婕妤此人平日很少同人来往,瞳兮不知道她和独孤媛凤什么时候有了来往。 “纯元夫人在薛凝雪侍寝的时候,寻了藉口请走了皇上,所以她来向哀家诉苦。”独孤媛凤冷笑着。 这事瞳兮自然是知道的,万眉儿邀宠的态度十分的明显,这宫里几乎大多数妃嫔侍寝的时候,万眉儿总有办法请走天政帝。只是慕昭文得宠时,她的身份压不住这些女子,所以背后里嘀咕的人多了。 万眉儿一上来就是从一品的纯元夫人,背后有万将军撑腰,除了在独孤媛凤面前埋怨几句,又能怎样。 瞳兮的面前也有人来说三道四,她当做耳旁风一般听过便算了,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她最为清楚,记得初入宫的时候,她也曾有过那么一两月的风光,后来不也渐渐的淡了么。 “贵妃倒是不用担心,纯元夫人初入宫的那一日,皇上不也没抛下你么,虽然最后还是去了毓德宫。”独孤媛凤的语气里有着嫉恨,又有着幸灾乐祸。 她明知道瞳兮如今已不得宠,慕昭文和万眉儿才是她最该嫉恨的人,可是她就是没办法不憎恨令狐瞳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大约是从令狐瞳兮撞破了她同天政帝的好事时,天政帝震惊表情背后的东西吧,随着震惊而来的不是愤怒,而是痛苦。 又或者是从天政帝不肯杀了令狐瞳兮来保守这个秘密开始吧。 又或者从令狐瞳兮回宫开始,天政帝似乎对自己冷落了许多。独孤媛凤隐约觉得这并不是因为慕昭文,也不会是因为万眉儿。
第25页 “皇上一直恪守雨露均沾的祖制,只要是皇上的妻妾,总有机会得沐恩露的,薛婕妤也太敏感了些。”瞳兮淡淡的拂了拂袖子。 这句话却点在了独孤媛凤的心里,她,终究不是他的妻妾,无法在阳光下与他并立,无法去争宠,甚至无法光明正大的生气和吃醋。为此,她隐忍得几乎疯去,她曾经也天真烂漫,也曾经娇柔若水,可是如今都被那隐忍所磨灭了。 “如果不是太后为出生时的异相所困……可惜啊可惜啊”瞳兮继续状若无心的说道。这后半句她自然不敢说的,但那意思却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她天生的“皇后相”,又怎么会被年老昏聩的先帝娶入宫中,否则以她独孤家嫡女的身份,那后位恐怕早就有了人选了。 “你大胆。”独孤媛凤语气严厉,却底气不足。 “听说最近一位大儒王锡的儒家之论被皇上倍加推崇,里面讲仁、义、礼、智、信,皇上读来必定十分有感触,儒家是最尊崇人伦的。”瞳兮笑得有丝恶毒,仿佛毒蛇的蛇信一般吐入了独孤媛凤的心里。 人伦,这确实是她的心头大病。 瞳兮从一开始就在往独孤媛凤的心里种下那颗种子,那便是“如果她不是天政帝的母后,不是景轩皇朝的太后……”这种如果实在是太过美好。 慕昭文的出现没能激发独孤媛凤的最后疯狂,可是万眉儿加上王锡,总算是成功了。 王锡的忽然出名,自然是少不了令狐尚书的推波助澜,令狐进本来就尊崇儒术,而瞳兮也十分需要儒术的人伦之论。万眉儿进宫,瞳兮算准了她的性子,以及她对天政帝的不同,这种天将的机会,她如果不懂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老天都会责罚她的。 瞳兮的目的是皇后,那便是后宫的第一人,她实在不喜欢有个独孤媛凤在头上指手画脚,或者有足够大的势力在她背后搞鬼。她,想要平平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个计划其实基本没可能成功,只要稍微有些理智的都知道,失去了太后的位置那意味着什么,瞳兮与独孤媛凤赌的便是戏文里歌颂的爱情。 她不相信爱情,但是并不妨碍别人相信。 (下) 独孤媛凤的事情是瞳兮一直都在算计的,只是九月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顾虑,那就是天政帝的生辰“万寿节”。 历来天政帝的生辰都是邀宠的最佳时机,瞳兮很庆幸自己前三年都不用为这事费脑筋,至于今年该送什么礼物,她着实还未想好。初进宫的那年,仿佛她送什么天政帝都是喜欢的。 只是流年逝,早已是物是人非。 “娘娘不是说老爷有一幅前朝智永和尚的《归田赋》么,皇上素爱书法,这图一定能讨皇上欢心。”束帛进言道。 瞳兮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归田赋》也是父亲所珍爱的,一有闲暇时间便会拿出来临摹,瞳兮并不想夺父亲之所好。而且大内还能少了历代名家的书法珍品? 如果用寻常的奇珍异宝,只怕以天政帝尚简朴的性子来说,反而讨不了好。瞳兮简直要头疼死了,对于一个几乎没什么特别嗜好的人,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讨好。 “娘娘何不亲手为皇上做点儿什么呢?”玄纁忽然开口。“听说太后私下为皇上了绣了一件龙袍。”玄纁一直都是这么爱打听。 “万眉儿呢?”瞳兮有一丝心动了。 “奴婢还没打听出来纯元夫人准备的是什么。”玄纁的脸瞬间暗淡了下来,这让瞳兮有了警觉,以她在后宫的人脉,万眉儿周围伺候的人都是瞳兮一手安排的,可是玄纁居然都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看来这万眉儿确实是个不得不防的人。 “本宫有主意了。”玄纁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宫里的哪一样不是天政帝赐的,亲手做的才会更有心意。 天政帝的寿宴是在太液池东边的花萼相辉楼举行的,因不是大寿,所以他只命摆了家宴,仅邀了后宫嫔妃,中午时,在集贤殿已经宴过群臣。 万眉儿破例穿了一袭烟霞紫的宫装,粉色披帛,与群妃中也是鹤立鸡群,她身形本就高挑,柔美中带着英气,即使五官不如瞳兮精緻,但是那气势却格外的耀眼。瞳兮见着她的时候,也有种恨自己的美太过精緻了。 这生辰上进献礼物,按惯例都是由卑到尊,从更衣到九嫔都献了礼物,不过是寻常的珍宝,到万眉儿进献的时候,她嫣然一笑,拍了拍掌。 有太监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进来,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让人一见便知是好马,只是并不足以好得在此时先进来。 “总算赶上了呢,皇帝哥哥。这马今日才运进京城来,是爹爹的故人费劲千辛万苦特地从大宛国带回来的。”万眉儿娇俏的说,瞳兮有些呆呆的望着明眸盼兮的万眉儿,看她怎么能那般的明快,这个年纪了还能带着十三、四岁女子的天真烂漫。 那声“皇帝哥哥”是万眉儿所独有的,瞳兮看着脸色苍白的慕昭文,微微颤抖了一下肩膀,脸色决绝,并不望向天政帝。只怕,她和天政帝之间恐怕不仅仅只是她失了孩子这般简单,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贵妃妹妹素有才女之称,不如就由贵妃妹妹为皇上解说这匹马吧,省得皇帝哥哥又说我不懂装懂。”万眉儿娇憨的笑着。 瞳兮听到“贵妃妹妹”二字时才回神,万眉儿并没有说这是什么马,摆明了是为难一直身在闺中,足不出户的瞳兮,只是幸好,幸好万眉儿从小就是瞳兮的重点研究对象。 “这似是汗血宝马。”瞳兮也是猜的,这马虽然神俊非凡,但是静静看来,并看不出什么独特之处,她也不过是从大宛国几个字猜来的,何况万眉儿岂能献凡品。“听说大宛国贰师城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生有野马,奔跃如飞,无法捕捉。大宛国人春天晚上把五色母马放在山下。野马与母马交配了,生下来就是汗血宝马,肩上出汗时殷红如血,胁如插翅,日行千里。昔日汉朝武帝也曾得一匹,心喜若狂,称其为"天马"。并作歌咏之, 歌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只是如今汗血宝马几乎绝迹了,想不到纯元夫人还能找到,真是难能可贵。” “贵妃妹妹真好记性,我就从来记不住这劳什子。” “眉儿,你不是知道朕已有一匹汗血宝马了么?”天政帝出声,他在军营的时候,曾得“敦煌囚”献的汗血宝马,性子极野,他也费了好些时日才驯服了,至今也是他最爱的坐骑,名曰“逐日”。 万眉儿笑得格外的娇媚,“皇上虽有了逐日,可是逐日却还少了伴侣啊,皇上不日便将秋狝,何防也带上臣妾等,让咱们姊妹也见见天马的挥汗如血的盛景。”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想跟着朕去秋狝么?”天政帝微微一笑,以往天政帝秋狝巡边之时,并不带宫妃,只是不知道此次会不会破例。 “贵妃姐姐也一定想去对不对?”万眉儿拉上了瞳兮,其实众妃都去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在秋狝场上,又又谁能撄她的光芒呢? 瞳兮还没说话,万眉儿便又开口了,“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一匹汗血宝马,那这匹马可否……”瞳兮这才明白了万眉儿,绕来绕去,其实这明着送给天政帝的马,实则是而为了同她配成双。 “也好,这次你们去了,谁的收穫最丰盛,这匹胭脂马就送给她。”天政帝顺着万眉儿的话尾道。 万眉儿就差没当场欢呼雀跃了,“既然皇上说此马为胭脂马,那她的名字就是胭脂了?真美的名字。”虽然天政帝没有明着送给万眉儿,但是她觉得这匹马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了。 相较于万眉儿的兴奋,其他的宫妃仿佛并不怎么雀跃。虽说能跟天政帝秋狝也是好事,但这嫔妃大多都是在深闺养成,即使去了秋狝也不过远远的看看,吶喊助威而已,那塞上风沙大,寒风颳骨,又不方便起居,并不是大家喜欢的地方。 只是这匹马过后,其他人的礼物都成了沙粒一般的不起眼。 慕昭文送上的是一个香囊,虽然绣工精緻,却太过平凡,显然是不肯用心。 轮到瞳兮的时候,她轻轻的碰上一个锦盒,那里面是明黄软垫,嵌了五块雕着金龙腾云阳纹的墨锭。 “此是臣妾亲手所制的墨锭。”瞳兮低垂双眸,并不敢看天政帝的脸,怕看到不喜。 留白 暂时没有内容 风光盛 江得启从瞳兮的手里接过锦盒,天政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瞳兮退后的时候,心里觉得十分的失落,这制墨时需在铁臼中捣三万杵,每一杵都是她亲力亲为,手心现在还有磨气的水泡痕迹。 只是后宫佳丽为了争宠,花样百出,她本就没想过天政帝能欣喜,只是心里却还是盼着,自己的辛苦能有所回报。 这便是她以前从来不为天政帝亲手制东西的原因,因为她的辛苦,并不能换回他一点的侧目。 再后来便是独孤媛凤的礼物,一件她挑灯而制的龙袍,天政帝也不过恭敬的道了一声,“多谢太后。”只是那眼尾再也没有当日的清波,只是淡淡的忽视。 这宫里如今有封号的妃嫔加起来也不过十八位,到天政帝生日之时早已轮空,鑑于最近万眉儿的得宠,天政帝宿在她的毓德宫也不让人惊讶。 只是待瞳兮离席的时候,天政帝却淡淡道了句,“朕送贵妃回去吧。”一时间四周都寂静了下来。 瞳兮错愕的抬头看了看天政帝,旋即便埋下了头,恭顺的跟在他的身后,留下万眉儿跺脚娇嗔,“皇帝哥哥,眉儿在毓德宫还专门为你准备了庆生宴的。” “这前前后后,你已经为朕庆贺了五日了,朕岂能捨得你那般劳累。”话虽体贴,但是天政帝的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至此,万眉儿连续侍寝五日的神话便结束了,其实这五日,多是她用着各种藉口将天政帝从其他妃嫔处请到了她的寝宫。 天政帝坐于彤辉宫紫檀榻上时,瞳兮亲自捧了茶奉上。对于今夜天政帝临幸,她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他即使宠爱一个女子,也从没完全沉迷过,这后宫他总是要雨露均洒的,从自己这个贵妃开始临幸,万眉儿总不能再任性了。 “去书房吧,朕试试你的墨。”天政帝起身离座,瞳兮又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其实此时早已夜深,可是只要他不着急休息,瞳兮也是愿意陪他的。 “这五枚墨锭,臣妾分别加了梅兰竹ju四君子之香,又因为桂花刚谢,还加了一味桂花,所以共得了五枚,不知皇上想试哪一枚?”瞳兮低头问着。 她制墨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该加什么香料,思来想去,只有用四君子之香才能将梅花的香味很自然的放入墨里,而不被天政帝所注意。
第26页 天政帝没回答,只是轻轻的握住瞳兮的手,手指摩挲着她掌心里的茧子。“看来你懂事多了,瞳兮。” 这对天政帝只是简单一句,对瞳兮却仿佛是夏日惊雷,他语气里的赞美让瞳兮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这懂事二字,有待商榷,她一直都是懂事而乖巧的啊。 “皇上……”瞳兮喃喃开口。 “看来齐云可以回来了。”这后面一句直叫瞳兮乐开了花,几乎都要以为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了。 “谢皇上恩典。”瞳兮盈盈跪拜,语气里有着哽咽,她着实没有料到天政帝会轻易的让齐云回来。 瞳兮不是笨人,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盒墨起了作用,看来玄纁也长大了,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左臂右膀了。 瞳兮站起来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对着天政帝微笑,忽然也觉得他仿佛不那么可怕,只要她够用心,他总有一天也会如父亲一般的重视自己吧? 瞳兮有些忘记礼数,迫不及待的唤了于海来,让他带着玄纁束帛二人去辛者库将齐云领回来。 只是无论你多感激这个人,在伺候他更衣入寝的时候,瞳兮依然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不跑掉。 因为有了一丝感激,瞳兮再不敢用指甲在他背后划下伤痕,只能再次抓住床头的柱子,指甲断落后的痛楚,因为撞击,仿佛也不那么明显了。 天政帝忽然抽身而出,将久久不用的布条又取了出来,缚在瞳兮的手上,更加疯狂的攫取他的快感。 有一瞬间,瞳兮都能感觉出他的暴戾,仿佛要将自己压碎在他的身下,零落成泥方才甘休。他离开的时候,瞳兮长长的舒了口气。 在这宫里存在着所谓的宠妃,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次日瞳兮强忍着酸疼,唤了齐云进来。 “姑姑。”瞳兮本以为会看到憔悴枯朽的齐云,辛者库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是齐云除了看上去瘦了些,似乎并不憔悴。不过齐云是宫里的老人,为人素来机警,处变不惊,她能如此这般好的存活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娘娘,都是齐云拖累了你。”齐云这话瞳兮听着虽然有些突兀,可是心想也许齐云是指自己为了让她回来做的努力。 “姑姑别这么说,都是我没用,这么久才将你从那里带回来。你跟着我,才是我拖累了你。” 齐云笑了笑,笑中含着某种说不出的神秘,“齐云能跟着娘娘才是今生之大幸。” “姑姑回来就好,我正有事要请教,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将李嬷嬷从太后的身边调走?”李嬷嬷这个人素来都是精明的,为独孤媛凤出了不少主意,瞳兮如果想要独孤媛凤选择那条异想天开的路来走的话,第一个要调开的就是李嬷嬷,这人老成精,再也体会不了年轻女子内心火热的渴望,瞳兮就怕她为独孤媛凤泼冷水,但是又不能对她动手,就怕打糙惊蛇,让独孤媛凤有所警觉。 “李嬷嬷家里的人都不再了,所以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呆在宫里的原因,只是她有一个侄儿,同她还偶有联繫,如果娘娘想暂时支开李嬷嬷,这人恐怕用得着。” “姑姑,此事就拜託你了,最好能让李嬷嬷出宫去住上几日。” 瞳兮因为齐云的归来,心上最大的障碍也解除了,所以觉得日子过得十分的愉悦,特别是今年的秋狝之日订在九月三十日。 这也是钦天监选出的吉日,只是这一任的钦天监是万眉儿父亲推荐的人选,瞳兮不得不有所联想。 见惯了京城的雕檐画栋,习惯了举目望去总有个尽头的风光,见到这豁然开朗的塞上风云时,瞳兮真有点儿不习惯。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见识到平日里只有书画上才能见到的景致,寒风颳着她柔嫩的肌肤,即使带着风帽依然能感到那刺骨的凉风。九月坝上,红叶满山,霜林叠翠,白桦幽幽,这白鹿围场南倚松林千里,北望糙原万顷,既有林木之秀美,又兼糙海之渺远,如果不身临其境,是无法想像这般孤寂的地方能有此等殊色。 瞳兮一直嚮往的是江南的水乡油伞,只是塞上流云仿佛也能怡人心神。齐云早命人烧了热水,供瞳兮洗漱。这还是她第一次住帐篷,格外的新鲜。 齐云为她选了一套水红色白狐毛滚边的骑服,瞳兮素来怕冷,所以穿得格外厚了些。她有些惊异的在妆镜前照了照,有些年没如此打扮,看起来倒十分的新鲜,人也多了些活泼和娇俏,称不上英姿飒慡,但是也别有韵致。 瞳兮立于独孤媛凤的金凤大帐里时,太后的眼里也多了羡艷,她们一众妃子是事前就有皇命,可以随同行猎,这等装扮自然得体,只是太后贵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举一动都要母仪天下,所以她只能坐在尊贵的凤椅上听着那马蹄发出的欢快的“哒哒”声。 例如此时那欢快的“哒哒”声正在驰近,天政帝携着万眉儿进来,她进来时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脸红扑扑的,丝毫不似里面两人因为不习惯寒冷而有些苍白的脸。她的额发都被汗濡湿了,先前她正同天政帝在糙原上策马。 “赶紧去换身衣服吧,省得着凉。”天政帝笑着吩咐。 瞳兮并不看向他们,只是想着以前的慕昭文似乎也是有这种待遇的,时过境迁,人换了一个,宠爱却是差不多的。 天政帝是按例来请安的,只是坐了坐便走了。 今夜大糙原上升起了火堆,蒙古藩国的亲王都亲自到场迎接圣驾。宴席上送上的酒都是马奶子酒,瞳兮好奇的啄了一口清凉适口,沁人心脾,曾有诗人游边时贊马奶酒:“味似融甘露,香疑酿醴泉。”这酒度数不够,即使不善饮酒的女子喝起来也舒服之极。 蒙古八大族的首领进献了哈达以后,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就弹起了马头琴,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为他们最尊贵的客人劝酒。 万眉儿借着酒兴也走到了火堆旁,随着那些姑娘跳起了舞,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瞳兮瞬间也有些羡艷这样的生活和性子,这样只怕才更有滋味一些。 “想不到中原女子也有如此豪慡的。”达斡尔的首领哈哈大笑的看着万眉儿,天政帝抿了口酒,含笑望着场中人的身影。 次日,也不知是马奶子酒的效用,还是手抓羊肉的作用,瞳兮觉得浑身都清慡得紧,今日是秋狝正式开始的第一日。 军队早已出发,将四周的动物合围向场中赶,江得启见瞳兮前来,忙上前请安,说是纯元夫人请天政帝安排了一场赛马,这赛马素来是塞上居民最爱的游戏之一,而这一次,万眉儿是为了早一些时日决出“胭脂”的主人,能够骑着胭脂狩猎,才是最极致的享受。 “请问娘娘是否要参与赛马?”江得启躬身询问。 这嫔妃中多数都是不谙骑术的女子,只是坐在一旁观看,若放了平日,瞳兮自然是在一旁观赏的,只是,面对万眉儿的时候,她时不时都要生出一较高下的心来,不仅她自己喜欢同万眉儿比,就是以前她身边的人,也总是喜欢将她们相提并论。 万眉儿所擅长的,从来都是瞳兮苦心孤诣学习的,包括骑术。在她父亲的别庄里还养着她幼时骑的枣红马,在那别庄里,她也曾模仿过她的飒慡,同师傅苦苦练习着骑术,不过从没想过有用上的一天。 瞳兮看着万眉儿坐于马鞍之上,手持马鞭对她盈盈一笑,她心里一动,“替本宫牵匹马来。”瞳兮回望万眉儿,展颜一笑。 瞳兮用马糙和果糖餵了餵眼前这匹通体雪白的“踏雪”,一手抚摸着它的毛发,同“它”交流了一阵感情,待她姿态优美潇洒的跨上马鞍时,天政帝也不得不侧目了。 “想不到姐姐也会骑术。”万眉儿笑了笑。 “幼时,曾跟一位来自蒙古的师傅学过点儿皮毛。”她淡淡的说着皮毛,又岂知这是她摔断过一次腿换来的经验。 “姐姐自小娇生惯养,可得小心些安全。咱们这一次的赛马不仅要看谁奔得快,同时还得将一路插在地上的红色小旗都收了起来。”万眉儿娇声道。 这次赛马的难度格外的大,寻常人能在马飞驰的时候坐稳已是不错,更何况还要俯身收旗。只是万眉儿跟随父亲的时候,曾玩过这种游戏,这次为了十拿九稳得胜,又为了出尽风头,便想出了这招。 “就你点子多,这样太危险,依朕看谁最先到达那月牙湖畔,便是胜者。”天政帝忽然开口。 “皇帝哥哥,眉儿从小玩到大,可不曾怕过。倒是贵妃姐姐……” “这样赛马倒也新鲜。”瞳兮笑得也明媚,此法正中她的下怀,如果是比速度,她肯定是胜不过万眉儿的,只是比这些花样,她还有一丝胜算。因着她幼时哪里来糙原供她驱驰,所以只能在狭小的别庄玩着各种花样技巧。 天政帝的眉头轻蹙,却没再说话。 号角声吹起来的剎那,万眉儿的马匹已经she出几丈远,瞳兮其次,只听得官晶惠的尖叫声,落下了马去,她自逞智慧过人,以为骑马这种事看一看就会。 瞳兮在经过第一个小红旗的之前,身子忽然倾向了左边,眼看着就要落地,万眉儿回首娇笑,正要嘲笑她不自量力的时候,却见她一个游鱼挺身,上身灵活的翘起,那支小红旗便粘在了她的掌心,轻轻一跃,又回坐到马鞍上。 瞳兮自小就是个做事情总要玩出各种花样的人,为她枯寂的生活增添一丝色彩,如同蹴鞠,她能玩出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什么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佛顶珠之类的漂亮而优美的动作。 这探旗只是小玩意,骑马时她最难的还玩过以嘴从地上摘花的把戏,可以玩得神乎其神,众人只能见她衣袂翻飞,水红色在远处晕染出一朵绝艷盛开的牡丹。 从这姿态看,瞳兮稳赢无疑,只是万眉儿却率先到达终点。 韶华乱 万眉儿速度虽快,但是途中曾漏了两面小旗,所以当瞳兮再次回到起点时,周围的欢呼声和雀跃声都是为她而起的。 连达斡尔的亲王也亲手为她奉上了洁白的哈达,她从来都是需要掌声和鼓励的人,她喜欢每个人眼里的羡艷,这是她所仅能争取的。 天政帝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有独孤媛凤明白原因。在令狐瞳兮翻身“堕马”的剎那,天政帝就已起身,独孤媛凤甚至怀疑当时他是想冲出去“救”令狐瞳兮的,但是幸好因为她的翻身而强行止住了步伐,手却握成了紧紧的拳头,良久才松开。 独孤媛凤憎恨这一切,就仅仅因为她们是他的姬妾,他就能将关心和宠爱表现得那般明显么?因为她是太后,所以一切便要隐忍,只能在他身后的阴暗里存活。 这段时日李嬷嬷并没有跟在独孤媛凤的身边,因为她的侄子忽然重病,她请了假出宫,独孤媛凤身边跟的人便是芳言姑姑。
第27页 芳言在她身边呆了许多年了,虽然不如李嬷嬷般受重用,但是寻常事独孤媛凤还是能依靠她的。芳言进了一杯茶,“想不到养在深闺的贵妃骑术如此之好。” “雕虫小技而已。”独孤媛凤哼了一声。“都是幼时哀家不玩的把戏。”独孤媛凤其言虽有夸大,但是也有些实情,她哥哥景轩朝着名的常胜将军独孤刚在世的时候,她也曾缠着他教她骑术。只是如今这身凤裳限制住了她所有的热情,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 “娘娘的年岁与贵妃她们相差不大,你要是下场比赛,她一定出不了这个风头。”芳言将茶杯收好。 瞳兮缓缓的走到天政帝的面前,学着蒙古族人顽皮的行了一个糙原上的礼节,可能是策马之后的激情还在,这是她最荣耀的时候,她不想约束着自己。 天政帝亲手牵了“胭脂”的缰绳,送到瞳兮的手上。“想不到贵妃的骑术如此精湛,朕倒是小看了你。” 瞳兮低着头不知道他是赞扬还是有别的意思。 “想不到陛下的哈屯这般柔弱的样子却能有这般的骑术,在我糙原女子里也算得上好的。”达斡尔亲王在一旁哈哈大笑,瞳兮知道哈屯是蒙语里夫人的意思,而大哈屯便是正妻。“我刚好有一架黄金铸造的马鞍,就算做是我与哈屯的见面礼。” 达斡尔亲王拍掌时,后面两个蒙族汉子抬了一架金光闪闪的马鞍出来,所谓的黄金马鞍不过是马鞍通体包金,饰以黄金制成的饰片,整座马鞍呈一朵盛放的四曲海棠形,图案皆为浮雕式,四周装饰以牡丹花糙纹,花蕊点以各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只瑞鹿静卧于花糙之中,一双美眸以黑曜石点睛,仿佛活鹿一般,让人心生怜爱。这马鞍已经抬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即使贵为中原最富裕的景轩王朝,也没有如此精美珍贵的马鞍。 “此鞍名为‘卧鹿缠枝牡丹纹金马鞍’,最初的主人乃是海都王的女儿明月公主。这里面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哈屯可想知道。”达斡尔王笑着凝视瞳兮,丝毫没有外臣对内侍的避讳。 “愿闻其详。”瞳兮点点头,她对各种她所不知的故事总是好奇的。 “咱们蒙古族每隔几年就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比赛,名为那达慕。咱们糙原上最英俊、最无谓的勇士无不以在那达慕的比赛上技压群雄而自豪,而每一届大获全胜的也无不是男子。只是有一年海都王的女儿明月公主女扮男装参赛,最后技压群雄夺得桂冠,待她摘下帽子大家才认出她是明月公主。不过我们糙原民族从来只崇拜勇者,明月公主胜了,无论她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糙原的骄傲,于是当时的汗王赏赐了公主九九八十一件物品,其中就有一付黄金马鞍,这历来都是我们蒙古糙原身份最高贵的勇士才能拥有的。只是这付事先准备好的马鞍,并不适合公主娇小的身子,所以汗王便命当时最出色的工匠按照公主身材的尺寸重新打造一副付。明月公主的眼睛非常的美丽,就仿佛初生神鹿的眼睛,灵动而又充满了生气,汗王早就迷醉在了那双眼睛里,所以命工匠捶揲了一只瑞鹿,以承公主的灵性与勇敢。此后汗王与公主喜结良缘,成就了我糙原的一段佳话1。传说这付黄金马鞍只在糙原上最美丽的女子出现时才会现世,想不到前不久才有人向我进献这付马鞍,不久我就遇上了哈屯。”达斡尔王哈哈大笑。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盯在瞳兮的身上,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请以三千匹骏马加一万张最洁白的羊皮同陛下换哈屯,让这轮明月永远的驻留在我达斡尔的糙原上。”达斡尔王躬身将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对天政帝行礼。 达斡尔族如今是蒙古部落里最强盛的部落,天政帝此时这么着急秋狝,其一便是想同达斡尔王修好,这是景轩朝北方的强敌,景轩朝南方有临国虎视眈眈,天政帝最怕的便是南北夹击,所以他必须稳住达斡尔王,拖延时机分化蒙古,蒙古的统一从来都不是他盼望的。 达斡尔王虽然尊称天政帝一声陛下,但是心下因为权利的膨胀而并不买帐,所以一直称我,只有在刚才才以“臣”自称,这算是给足了天政帝面子。 瞳兮虽然身在闺中,但这大局面的风向她却也是知道的。她千算万算,想不到也是落入了万眉儿的圈套。 从一开始,只怕她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幕,否则为何她独独就落了两旗,瞳兮此时才发现自己赢得太过容易,她顾着姿态的优美时,并没想过要在速度上赢过万眉儿。 她浑身有些冰冷,终究她是小瞧了那个女子,以为她只会撒娇卖痴,哪知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瞳兮有些瑟瑟的抬头望了望天政帝,嗯,比起那满脸络腮鬍的达斡尔王来说,她忽然觉得天政帝十分的和蔼可亲,即使让她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脚求他留下自己,她也是愿意的。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明月。朕将送你一轮真正的明月,正是朕的皇妹,明月公主,今年刚好及笄,想必这马鞍定是为她而出。”天政帝缓缓的道。 瞳兮心下一松,赶紧行了礼离去。留下天政帝为她挡住身后人炙热的眼光。 只是那架马鞍最后达斡尔王还是送给了瞳兮,下午天政帝让人请瞳兮去他的大帐的时候,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皇上万福。”瞳兮低垂着头。 天政帝久久没有出声,她也不敢妄动,直到他说了句,“贵妃可愿留在达斡尔王身边?” 瞳兮猛然抬头,第一次直视天政帝的眼睛,尽管她知道这事的为难之处,也没指望过天政帝会为自己与达斡尔王撕破脸,可她还是抱着一丝的期望。 “皇上!”瞳兮轻轻的呼出。 “回答朕。” 瞳兮闭了闭眼睛,又垂下了头,握紧了拳头,“臣妾唯皇命是从。”她从来都没学习过对皇上说不字这门课,她只知道服从,顺从。 “那,朕只能将你……” “臣妾不愿意。”瞳兮赶紧堵住天政帝下面的话,那话一处恐怕就再也没有缓转的余地了。所以她不得不抬头,恳求的看着天政帝。 “你知道因为你的不愿意,朕要用什么去交换吗?”天政帝轻抚瞳兮的眼睛。 瞳兮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是不是该效仿昭君,又或者那文成公主,可是她自问没有那般的伟大。 “你真的有一双神鹿一般的眼睛。”天政帝仿佛着迷的呢喃,这一瞬瞳兮都怕他剜了自己的双眸。丝毫没有那种亲密的遐思。 良久,天政帝才移开手,“走吧,看看你能不能驯服那匹胭脂马。” 那胭脂马从捕获到现在还并没有主人,没被驯服的马是上不了马鞍的。瞳兮收敛心神,跟在天政帝的身后,他的意思是不会将自己送给那个达斡尔王了吧?瞳兮对天政帝充满了感激,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会忠于她的君王的。 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事后也并不见达斡尔王有什么怒意,瞳兮也不知道天政帝是如何安抚他的,数月后真有皇族女子被封为明月公主往塞上和亲,其嫁妆的丰盛,世所罕见。 此时天色将暮,月牙已经在天空显现,瞳兮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胭脂马,名为胭脂,却暴烈异常,鼻子里不断喷着火气,任何人靠近都会被它的蹄子给踢到。 她虽然骑马,但都是驯服后温顺的马,从没试过驯服这般有野性的千里马。她试着用马糙和糖果餵它,可惜不得近身,用马鞭只会取得更惨烈的下场。 瞳兮只能回转头看着天政帝,“此马臣妾恐怕……”无德居之。 天政帝起身从她手上接过马鞭,搂了她的腰,一个纵身便蹬上了马,胭脂前蹄高抬,身子后仰,不停的打转,仿佛要将上面的二人甩下去。 天政帝将瞳兮圈在胸口,牢牢控制住缰绳,策马而奔。胭脂一路狂奔,暴躁的想将背上的二人甩掉。 风在瞳兮耳边飞速的刮过,只听得天政帝在她耳边大声的道:“这种马只服从强者,你不能讨好它,虐打它,只能征服它。” 他抓住瞳兮的手,让她也握住缰绳,将她压低在马背上,任胭脂暴躁的狂奔,也自岿然不动,良久胭脂才停了下来,脾性也变得温顺了许多。 此时他们身边除了一丛丛灌木,再没有别的人。 “马可以这般征服,你说人呢?”天政帝在瞳兮的耳边道。 瞳兮只觉得在他胸口的时候,从没想过有堕马的危险,心里满甸甸的,遇上天政帝忽然发问,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久久才回了一句,“人比马复杂,只怕要恩威并施才好。” “难道朕给的恩和威还不够么?”他呢喃着,眼里的东西是瞳兮无法读懂的,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难为住他。她一直都习惯于仰望着他,仿佛什么困难他都能战胜,甚至连达斡尔王他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里也能战胜。 天政帝开始咬着瞳兮的耳朵,她瞬间睁大双眼,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将她调了个方向,面对他,掀开了她的袍子。 “不要,我,我会掉下去的。”瞳兮惊呼,也顾不得夫妻之礼,君臣之礼,这般高的地方让她深深没有安全感。 只是他如何听得进去,胭脂又开始奔跑起来,随着它奔跑的节奏,她能感受到撞击越发的深重。只能牢牢的攀住他, 她实在不懂,这种事为何他乐此不疲的反覆做着。她觉得腰都快闪了,腿磨蹭在马背上,也疼痛难忍。 后来他有将她调过去背对着他,从后面又要了一次,带驰近营地时,才缓了下来,为她整理好衣衫,将她抱下马背。 瞳兮迷迷糊糊的只能任齐云为她上药,听她惊呼,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大腿内侧肯定磨破了皮。 接下来的几日瞳兮都只能在榻上静卧,因为有伤口,沐浴也是不能,觉得自己格外的见不得人。此次秋狝共持续了二十日,到最后两三日的时候,瞳兮才又露了面,其实她一是想避开达斡尔族人,二则是不想见到天政帝。 甚至连胭脂马她都不想再看到。 “听说前几日贵妃姐姐感了风寒,今日可好歇了?臣妾正要同皇上去狩猎,姐姐可要一起?”万眉儿上前亲热的问候,天政帝正端坐在“逐日”的背上,望着她。 瞳兮想要摇头,却见万眉儿道:“这胭脂马贵妃姐姐驯服后,都还没骑过,再不骑她只怕她都要忘记你这个主人了,这样的好马到了塞上却只能拴在马桩上可真是暴殄天物,你说对不对,皇帝哥哥?” “这马放在我这儿确实浪费了,配纯元夫人却是再合适不过了。”瞳兮明媚的笑着,求之不得她能把胭脂拉走。她只觉得那一晚太过疯狂,仿佛在众人面前表演一般,这十来日她甚至不敢出门,就是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极不要脸的娼ji一般。
第28页 “这可是姐姐赢来的,达斡尔王还送了姐姐黄金马鞍,这马眉儿可收不得。”万眉儿娇笑,仿佛不经意的提起达斡尔王。天政帝冷冷的目光向这方扫来,瞳兮轻颤了颤,看来这马一定是要甩掉的,否则随时都是她头顶的利剑。 如今他是允了她,可是万一哪天想起来,又或者万一同达斡尔族出了什么矛盾,瞳兮几乎不敢想,到时候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姓,又或者是这位君王,都要责备自己这个红颜祸水了吧?从古自今,红颜为此背负的罪名还不够多么? 瞳兮从来不认为自己该为这负上责任,只有她明白身在后宫,其实有时候也是无力得很,昏君可不是一个女人能造成的,昏君只怕在遇上这个女人之前就已经昏了。 “既然这般,咱们就比比看狩猎的成果,如果夫人胜了,这胭脂马和它的黄金鞍便能找到它最合适的主人。” “眉儿可当不起,只有姐姐这位京城第一美人才能配上这黄金马鞍。”处处赞美却处处留针。 瞳兮嘆息一声,看来这万眉儿是不会上当的,并不可小觑,这胭脂马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送给自己吧?枉她还自作聪明的以为万眉儿是为了争宠,玩的那种可笑的把戏。 胭脂蹭了蹭瞳兮,仿佛在撒娇,想要从栓马柱上离开,去自由的奔驰。瞳兮心里一软,这马确实无辜的,她乃是世所罕见的良驹,不染凡尘。瞳兮翻身上马,算是答应了狩猎。 “不如咱们另外立一个彩头。今日谁收穫最多,皇上便陪她三日。”万眉儿娇羞的看着天政帝,瞳兮则愕然的看着她的大胆。周围的侍从和侍女有开始偷笑的,可是仿佛都沾染了塞上儿女的大胆,并不以为羞耻。 因着这里英俊的侍卫,或多或少都收到了糙原女子的示爱,那秀美的侍女也收到了糙原男子的情歌。 “只有你有这个胆子将朕当做彩头。”天政帝用马鞭的鞭头轻敲了一下万眉儿的头,却是没有反对。 1 来自一段确实存在的传说,略加修改。 箭论情 瞳兮悠哉游哉的命人在林子里搭了一个吊床,让侍卫都散了开去,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一个人闭眼躺在吊床上,享受被树叶筛过的阳光,那样温和的洒在身上。 齐云又拿了毯子为她披上。 和万眉儿比she箭或者狩猎她都是必输无疑的,虽然她母亲逼着她学了骑术,可是鑑于刀剑无眼,也不是女儿家该碰的东西,所以she箭是完全不在她的学习范围内的。 她只能领了人,在林深处寻觅这处较为干燥的林窗宝地休息。有侍卫猎了动物在远处烧烤,矜于身份,她自然不觉的这种粗制的食物会好吃,只是配着林下松叶的香气,闻起来十分的馋人。 她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有些想以前在别庄的时候,碰上枯燥的先生,她偶尔也装个病逃过一“劫”。 “你是觉得赢定了,所以在这里稍作休息么?”瞳兮迷迷糊糊之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唤醒。 瞳兮睁眼就看到骑在马上的天政帝。她红了脸,赶紧起身行礼,像是犯错被抓的小孩,其实这路线她是逆着天政帝走的方向选的,这片林子据有经验的侍卫讲,天政帝很少来,这边猎物要少许多。 “不如让朕见识见识贵妃的箭术,是不是真的可以这般托大。” “臣妾并不会she箭。”瞳兮低声道。 “如此说来,贵妃是存心想将胭脂送给纯元夫人了,不会she箭却提议比赛?” 瞳兮顿时觉得头大,“臣妾只是略懂骑术的皮毛,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花样,真正于骑马、she箭处输给纯元夫人许多,这胭脂马放在臣妾这儿真的是暴殄天物。” 良久瞳兮才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所以朕花大价钱换回来的黄金马鞍,就被你借花献佛了?” 瞳兮一震,这个“大价钱”的压力实在很大,虽然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价钱,其实借花献佛这事在后宫不算什么,每个人的东西都是皇上所赐,她实在不懂天政帝怎么这般的生气。那声音仿佛是在冰水里浸过才吐出来的。况且后来这赌注不是取消了么,换成了他的宠爱。瞳兮有些羞涩的想着那彩头。 “朕很好奇,贵妃一开始就打算从纯元夫人处赢过胭脂,再转送给她么?”天政帝讽刺的说着。 瞳兮的眼神不得不心虚的闪烁,最后下定决心试一试,所以抬起因为害怕而波光颤动的双眼,“臣妾是怕自己当不起这黄金马鞍,当初多亏了纯元夫人承让。”她心下甚为忐忑,也不知天政帝能不能听懂。她素来不喜欢在人前告状,这样便落了下乘,只是眼下不得不如此。 从送马到比赛,天政帝应该可以联繫起来这前因后果吧? “你身为朕的贵妃,朕岂能将你随便送人,朕丢不起这个脸,景轩皇朝也丢不起,天下安危又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承担的,达斡尔王如有异心,你也不过是个藉口而已。”天政帝此语一处,那便是卸下了瞳兮的包袱。 瞳兮有丝感激的看着天政帝,怪不得天下人都贊他为明君,冲着这番话,瞳兮只觉得夜间那个如野兽一般的影子正在退却,留下的还是他光风霁月的清朗。 “是臣妾愚钝。”瞳兮谢罪,再抬起头时,只觉得周围静静悄悄的就站了他们两人,齐云和一旁伺候天政帝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每当独处的时候她就紧张,脑海立即浮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皇上教臣妾she箭。”瞳兮轻声道,却不敢抬头,他教自然是好的,不教她也算松口气。天政帝挑得这么明白,瞳兮自然不能再装傻的故意输掉比赛,无论愿意与否,她都必须做出很期待他宠幸的样子,因为那恩宠就是她们这些嫔妃的唯一凭藉。 天政帝从马上跃了下来,“朕教的徒弟可不能输。” 瞳兮猛的抬头,有些看不真切天政帝的心思,他这是希望自己赢得彩头的意思么?如果是真的,瞳兮也觉得很欣慰,这表示他终究也是看重自己这个贵妃的,那个位置她是不是还有希望呢? 或者,她真该赢了这场比赛。三天,这三天她是不是有很多机会能再得到他的注意,恢复三年前的盛宠呢?其实那也不算盛宠,虽然他偶尔在不是临幸的日子去彤辉宫坐坐,并不为她打破雨露均沾的制度,瞳兮觉得很安慰。 转眼间她脑子里甚至有了众多的点子,每一项都针对着天政帝的爱好。 一旁早已有侍卫送上了专供女子使用的轻型弓箭,天政帝从背后圈住瞳兮,紧贴着她的身子,拉起她的左手,教她握住弓,又执起她的右手,教她扣住箭,在她耳边轻声道:“身子要直,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此为要旨。” 瞳兮被他的气息撩拨得有些走神,并不习惯同人这般亲近,哪怕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他的手滑到她的腰上,为了正了正身子,然后引着她的手缓慢有力的拉开弓弦,“眼睛看着靶心,开弓要果断而平稳。” 这里空间并不开阔,所以便以林中一棵树为靶,上面点了红。瞳兮就着他的手,she出的那支箭正中红心。 待天政帝教由瞳兮自己联繫的时候,她才明白就着他的手和自己she那便是两回事,经常都不知道箭偏到何处去了,他却依然耐心细緻的讲解,并不见不耐。 瞳兮忽然觉得对天政帝有了另一种看法,每次见他,他总是有些不耐的让她侍寝,到没见过他这般耐性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同他还可以这般,这般亲密的相处。 “在想什么,she箭最要紧的便是专心致志,且要平心静气。”天政帝有为瞳兮校正了一下姿势,有意无意的拂过她的xiongpu,格外的撩人。 她深呼吸了一口,怕他再借着姿势不对而上前,滤去了思绪里的纷乱,这一次虽然没she中,但是却轻点了一下靶子,主要是她力道不够,并不能让箭矢没入树干之中。 天政帝终于大发慈悲的领了瞳兮上马,去寻那活物为靶子。 瞳兮新得了弓箭,又觉得she箭甚为新鲜,有一种万物的生死都尽在你弓下的豪情,进而瞎猫碰了死耗子的she中了一只雉鸡,更是来了兴致。 最后他们碰上了今天最美丽的猎物,一头白鹿。天政帝已经张弓,而那白鹿却还没有意识到,正就这林子里一潭水泡饮水,那箭本已在弦上,那白鹿也仿佛有所感应,抬起美丽的眼睛,含着哀求的向这方看了过来。 最终天政帝she出的箭只是斜插在白鹿的正前方,惊得那只吓破胆的鹿夺命狂奔。 待天欲晚的时候,天政帝领了瞳兮回营,这是他们和万眉儿约好的时间。 万眉儿已经先到了,有些吃惊的看着天政帝与瞳兮一同从远处回来,待他们到了近前,她才弯起嘴角道:“想不到贵妃妹妹的箭术也这般好,打了这么多猎物,看来眉儿只能甘拜下风了。”她看着瞳兮身后的侍卫牵着的马上,驼了许多的猎物。 瞳兮自然是心虚的,她所得不过一只雉鸡而已,且还是只老得飞不动的雉鸡。天政帝并未发话,只是兀自下了马向营帐走去。 瞳兮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还是不敢冒功顶替,当着皇上的面撒谎总是不好的。 “纯元夫人误会了,本宫不过只猎得一只雉鸡而已,其他的猎物都是皇上猎得的。” “只怕是皇帝哥哥在身边,让贵妃妹妹失了魂,所以才仅猎得雉鸡而已,贵妃妹妹输了这比赛,可都是怪皇帝哥哥。”万眉儿的声音大得足够让天政帝听见,她亲热的挽了瞳兮的手跟在了天政帝的身后。 “既然都是皇帝哥哥害的,那便算咱们打平,这三天就由咱们姐妹俩一起陪着皇上可好。”万眉儿的言谈举止都是这般的亲热和甚至有些缺乏脑子,瞳兮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先前对她的看法是错觉了。 天政帝并未讲话,只是接过侍从递上的马奶子饮了一口,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瞳兮只觉得太复杂了,所以有些头疼,她总是分不清楚那里面的含义,不过万眉儿的话着实让瞳兮误会了,她不由自主的想着两女共同侍寝的模样,顿觉冷汗直冒。并不开口答万眉儿的话,一时有些冷场。 “输便是输了,贵妃恐怕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天政帝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瞳兮呼了口气,如蒙大赦般的退下,往后的三日,糙原上处处能听到万眉儿银铃般的笑声,天政帝还为她也挑选了一匹千里良驹,又被她赖着亲自为她驯服了马,取名“追月”。 那马名同天政帝的坐骑“逐日”刚好成双成对,一时间比得了黄金马鞍的胭脂马更惹跟来的嫔妃眼热。 启程回京的前一日,达斡尔王牵头为天政帝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 有最负盛名的糙原勇士在宴会上比赛摔跤。 “咱们马上民族从来都只尊重真正的英雄。”达斡尔王挑衅的看着天政帝,“听闻陛下年少时便入了军旅,英勇之名,威震四方,不知道我等可有幸见识见识陛下的天威?”表面上虽然臣服,但是打心眼里他自然是瞧不上清俊朗雅的天政帝,但糙原男儿佩服人可不是因为他好看。
第29页 天政帝饮了一口马奶子酒,含笑道:“听闻王爷箭术号称蒙古第一,朕也想见识见识。” “好。”达斡尔王阿鲁台豪气干云的拍了拍桌子,“拿箭来,摆箭靶。” 阿鲁台的近卫很快就在百步开外的地方摆上了三个支架。第一个上面吊着一枚铜钱,要she中钱眼方能算中,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别说she了,能努力辨清百步外有枚铜钱也不是易事。 第二个支架上挂着一个金色铁片裹成的球,但那却不是球,每一个铁片的尖端都汇集在了一起,被一个铜锁锁住,箭矢必须要she中铜锁,解开后那金球能散成一朵美丽的金色雪莲花,这箭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太重,则金球将被she破,坏了那花,太轻又解不开铜锁。 至于最后一个支架,那上面却是一张绸帕,这方是最难的,因为绸子很软,she出的角度必须丝毫不差才能洞穿,那箭去带风,很可能就将绸帕吹了起来,让你的箭从下方熘走。 这三项别说全中,能中一项也是好的,瞳兮在天政帝的身后有些担心。 这阿鲁台摆明了是不忿的,且在难为天政帝,居然选这么难的比赛。这欢送宴,一个没搞好就成了哄送宴了,瞳兮是最不愿看到阿鲁台同天政帝反目的人。 “如果皇上有顾虑,也可让人代替。”阿鲁台的这话越发堵了天政帝的后路,瞳兮本想劝阻天政帝出赛的,也不得不忍了回去。 “不必。”天政帝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四平八稳。“王爷是地主,不如就有王爷开赛吧。” 阿鲁台也不推迟,拿起硬弓,只是这张弓就已经是两个蒙古男儿才抬得来的,用的也是镞长五寸、箭长三尺的透钾锥,否则根本she不了百步开外的坝靶子。 瞳兮前些日子也算是学过she箭了,天政帝也为她讲解了不少。眼前这弓只怕全场也找不出几个能将它拉满弦的。 阿鲁台因为比赛,也收起了傲慢和不忿,端直了身子,仿佛生了根似的站在地上,瞳兮都怕那糙地被他踩凹陷下去,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已she出,听到那边传来惊呼声,这箭正中钱眼。 周围响起热烈的喝彩声,阿鲁台有些骄傲的抬首。天政帝的脸色稍显严肃,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 其后阿鲁台又连she两箭,自然是不必说的又中了。 他三箭全中,只怕天政帝最多也只能同他打平。 “陛下请。”阿鲁台高傲的抬抬手。 “替我拿she日弓来。”天政帝吩咐道,未几三名侍从便抬上了他的弓,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柄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黑透了的大弓,仿佛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之后他跨上逐日,策马飞驰到了she箭之地,仿佛看也未看,丝毫没有犹疑,瞬间she出三箭,箭箭正中目标,而于他仿佛只是作画时轻轻的划过一笔那么轻松。 四周简直是掌声雷动,那些素来高傲的蒙古勇士也高声喝彩,这便是他们的豪慡,不管是敌是友,你是英雄,便是佩服你的。 这原地she中,同在马上she中的功力可是两回事,因为后者实在太快,快得你甚至来不及瞄准,在战场上敌人通常不会是静静不动的靶子,等着你瞄准。 这一次阿鲁台涨红了脸,“陛下好箭法,臣阿鲁台心服口服。” 天政帝笑笑,勒马归位。 众宫妃都站了起来,迎接她们胜利凯旋的英雄,自古除了勇士佩服英雄之外,最爱英雄的怕就是美人了。 洗凝脂 “皇帝哥哥,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的箭术不但没有生疏,反而还有所精进。”万眉儿娇笑着跑上前去,留下独孤媛凤微微皱眉。 瞳兮自然也随着众人齐唱“吾皇万岁”。只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天政帝能压下阿鲁台的威风,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先前阿鲁台连中三箭的时候,瞳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天政帝赢了以后,一时间气氛热络了许多,在场的汉蒙两族也因为有了共同尊崇的对象而和睦了许多。众王爷、贵戚连连不断的上前敬酒。 脸上除了白玉只色甚少有其他颜色的天政帝,今夜也略微带了一点儿薄醉的微红,眼睛微眯,此时反而不向先前一般带着点儿笑颜,虽然先前的笑也不过是出于礼貌。 瞳兮的眼尾扫过齐云,因为她正在向自己示意,指了指酒杯,又偷看了天政帝一眼。瞳兮手里的杯子一紧,其实齐云提议没错,她身为宫妃之首,自当作为代表去敬一敬天政帝的。虽然万眉儿已经敬了许多次了,早已醉得被人扶了下去。 “臣妾也敬皇上一杯,希望汉蒙两族能永修和睦。”瞳兮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所以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因着她本就坐在天政帝的下首,此时又前迈了一步,已然到了天政帝的身侧,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天政帝的双眼不如平日深邃而宁静,此时仿佛海上起了雾,捉摸不定。他倾了倾身子,拉过瞳兮的手,就着她的酒杯一饮而尽,并顺势将她扯入了怀里,“朕是不是该为‘永修和睦’这句话回敬贵妃一杯?”天政帝拿起他的酒杯硬生生的灌了瞳兮一杯。 动作是这般的轻佻恣意,同平日的他大相迳庭,仿佛将她是低等的舞姬一般对待,瞳兮入宫之前,只见过那些纨绔子弟对家里样的舞姬才这般。 瞳兮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逃不开,撇了撇四周的人,幸好早就醉的醉,倒的倒,或者自顾着自己的快乐,放纵去了,阿鲁台左拥右抱抱着天政帝送他的美人,坐都有些坐不稳了。 “皇上醉了,江得启你快将皇上扶进去休息。”瞳兮急急的对一旁的江得启道。 江得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以他对天政帝的了解,可不是这么点儿酒就能让皇帝醉倒的,可是看这情形,却又不像平日稳重冷峻的帝王。 瞳兮见江得启不动,只好用力挣开,自己扶起了天政帝的右手,“皇上醉了,不如臣妾送您回营休息吧?” 天政帝也从善如流的起身,只是到了帐外,便掠了瞳兮上了逐日,踏月色而奔出。瞳兮只觉得冷风在她耳边如刀子一般刮着。 天政帝拢了拢他的大氅,将她全部裹住,良久才在一处山峰上停住。 此峰孤峰高耸,面临月牙湖,大有一览千里糙原的豪迈,风景的确得天独厚,可也犯不上三更半夜顶着寒风来此处赏月吧。 瞳兮有些怕冷的偎紧天政帝,他只是默默的站着,将她罩在大氅里,不言不语。在她打了第一个喷嚏之后,天政帝才稍微有了丝动静,拥了她上马疾驰而归。 瞳兮素来知道天政帝不好伺候,也不好应付,所以对于他的古怪动作也只当是他个人的癖好,并不敢多问多想。尤记得三年前他也有整晚将自己拉到大明宫至高点天凤台,一站一宿的事情。 只是在他俩站在那山顶上的时候,有一个蒙古族的小女孩指着那山顶上仿佛立在月亮里的那一双人影道:“巴图,你看萨仁山上又去了一对情人。”琪木格格格的笑着,“等我长大了你也带我去好不好,听我阿妈说在萨仁山定情的情人会一辈子被月亮女神保佑的。” “琪木格想汉子了,羞羞羞。”小男孩巴图傻笑着跑上去拉住琪木格的手,“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回宫后,瞳兮所忙碌的便是为即将来临的冬至节做准备,也为她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束帛,家里把那位姑娘准备好了么?”瞳兮回到宫里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都找好了,就等着冬至节进宫献舞了。”束帛应道。 “那她长得和那人有几分相似?” “按娘娘的意思,找了一位七分相似的。” 瞳兮总算是放了心,这计划的关键不过是两步,其中一步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女子,第二步便是必须能吸引天政帝的。 这第二步却是最难的,也是瞳兮最没有把握的,她完全掌握不到天政帝对女人的喜好,万眉儿活泼天真,慕昭文清秀文静,完全是两种类型,但效果都是一样的好。 且除非是身份“特殊”,否则天政帝很少碰妃嫔以外的女子,于女色上似乎也不是很上心,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乏国色天香,可从没听说有收为妃嫔的。 且这一次,又不能将那女子放在彤辉宫慢慢的寻找机会,必须得一击而中,所以瞳兮不得已之下,只好集思广益,希望三个臭皮匠能顶过一个诸葛亮。 “娘娘!”齐云第一次听到瞳兮的计划后激动得有些奇异。 “姑姑怎么了,这事虽然冒险,但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最后的决定权皆在那人的手里,即使被人识破,本宫也能撇得一干二净。”瞳兮不解齐云的激动,这计划她思前想后觉得即使失败,也没什么影响。 “如果被皇上知道你又……”齐云的话没有讲完便忽然停住。 瞳兮笑了笑,“姑姑这本宫也明白,皇上不喜欢本宫干预他纳妃的事,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可全靠她本身,且也正好看看皇上对那位是不是真的上心。”天政帝对独孤媛凤的真实心意对瞳兮来说也极为重要,这关系着她今后与独孤媛凤相处的方式。 “娘娘就笃定了那位会这么糊涂,放着大好的洪福不享,却要拼了身家性命。”齐云问道。 瞳兮自然也不肯定,只是从长信宫传来的消息,至从天政帝冷落长信宫以后,那位的脾气日渐暴躁,夜里难眠,多少次藉故请天政帝过去,天政帝都尽力推託。 秋狝的日子里,瞳兮也曾故意观察过,独孤媛凤眼里的嫉恨和羡慕那是怎样也无法掩饰的,所以她想赌一把,输了也不过当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话本里的女子不也有糊涂到家的么,本宫读来也不甚明白,可是据说那本就是根据前朝才子佳人的真实故事写的,所以,本宫也想验验那位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就真的能耐住这深宫的寂寞?” 齐云这下便不再开口。 “姑姑,玄纁你们是局外人,看得想必有时候比本宫还要清楚,这一次不知用什么法子能让她迷住皇上。”瞳兮追问着。 “奴婢想皇上定是喜欢骨子里有些轻佻的女子,听说昭夫人和纯元夫人平日私底下都很大胆,还有人看到她们在院子里就同皇上眉来眼去,好不羞人,皇上却也受得。”玄纁有一丝得意的说着她的观察,素日里自己的主子就是太过端庄,所以总不能让皇上满意。 瞳兮脸一红,她自然是明白玄纁的意思的,那万眉儿在秋狝时,曾数次当着瞳兮的面与天政帝亲热,两人似乎也不避讳。 “依奴婢看,娘娘平日如果也能这般,皇上也不至于……”玄纁仗着瞳兮平日对她的娇宠,说话也有些不避忌。从秋狝回来,瞳兮便感了风寒,也不见天政帝有丝毫的慰问,她还必须强撑着病体,为冬至节繁琐的事情做准备和安排。玄纁在私底下对天政帝也颇为不满。
第30页 “住口,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瞳兮有些恼怒,想不到玄纁居然说出这般轻佻的话,将她与慕昭文她们并提。想成为正妻一直是瞳兮的心病,最不爱听的便是别人将她比作一般的宫妃。 玄纁这才敛了声,齐云却跟道:“玄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恐怕是更喜欢女子主动的。” “知道了,那便让她主动一些,你们这一提本宫也想起来了,当时聂琼华得幸,也是她主动所至,本宫倒一直忽略了这些。”瞳兮微微一笑,觉得先前对玄纁的口气稍微重了些。“可是这些还不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穿什么意思,熏什么样的香气。”天政帝在瞳兮的面前似乎从没表示过对这些的特殊爱好。 “娘娘不用担心,这些事让奴婢来办置,总归尽量像着纯元夫人便没错。”齐云主动承担起这项任务,瞳兮倒也放心,齐云办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 不过尽管如此,瞳兮也依然十分敬业的拿自己去试了试,听说别的宫里都喜欢燃百子蜜合香,宫里的百子蜜合香都有些供不应求,仅在天政帝临幸的时候,有些宫妃才捨得燃此香。据说是天政帝最喜爱的香味,瞳兮甚少薰香,多用果香,并不见天政帝贊过,所以也想试试百子蜜合香是不是真能得到天政帝的一丝侧目。 如果可以,那女子的衣服便可用百子蜜合香熏,或者胜算更大。 所以十一月初一她侍寝的时候便特地燃了此香。 天政帝一踏入神色就不对,眉头紧蹙,“今日怎么改熏此香了?” 瞳兮心里一动,看来天政帝果然对薰香极为敏感,“听纯元夫人说皇上喜欢此香,臣妾见皇上最近宵衣旰食,怕皇上休息得不好,有伤龙体,所以改熏了此香。”瞳兮自认为说得极为讨喜。再不敢说他素日宵衣旰食,而用了“最近”一词,生怕他再说什么“朕宵衣旰食又不是第一天”之类的话。 天政帝冷冷的看着她,“贵妃如果真的体贴朕,便该知道真正最喜欢的是什么香。” 瞳兮胸口一紧,便知道自己的马屁又拍在了大腿上。红着脸,却不敢问天政帝真正喜欢什么香,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送么,枉她平日还以为自己对天政帝的生活细节皆为清楚。 这百子蜜合香的金贵她早就知道,多少宫妃费了不少力气才能得到一盒,她素来是不愿意用的,她本身就不盼望天政帝能在彤辉宫多留。可惜今日她抱着必胜的心思用了用,才发现她自以为是的了解并不是真的了解。 “将这香撤了,让人来把这恼人的气味扇出去。”天政帝恼怒的起身,走入了彤辉宫的书房。 书房里放的是瞳兮喜欢的果香,她万幸自己没把此处也换成百子蜜合香,因为她就没想过天政帝会来书房。 到此处他的脸色才稍作缓和,“病好些了没?”天政帝忽然冒出一句。 瞳兮一愣,实在没料到天政帝还知道她前些日子病了,“回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太医开了药,让发发汗,那风寒便轻了不少。” “嗯。”天政帝将一把将瞳兮扯入怀里,他要她的时候,从不成有过什么犹豫,也从不顾忌地点,仿佛只是照例的宠幸,办完事就赶紧走人,这让瞳兮介怀得几乎要绞碎了自己的心。 “皇上,还是回寝殿……”瞳兮大着胆子建议,她对除床榻外天政帝宠幸过自己的地方都十分的敏感,一点儿故地重游的意思也没有,可不想今后自己一到书房,便想起此等不愉快的事情。 “朕不喜欢那个味道。”天政帝冷冷的道。 瞳兮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臣妾还未沐浴更衣。”她都怀疑自己的脸快被热火烧焦了,她虽直言不出邀请天政帝去温泉,可是这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天政帝的眼睛亮了亮,撕开瞳兮衣襟的手果然停了,“也好。”遂抱了她往彤辉宫里的温泉浴池“漱玉池”去。 再怎么说,温泉侍寝,也比在书房的榻上侍寝要来得更为让人不那么难堪些。 只是瞳兮认为男女之事本就是污秽而不堪一提的事,本就不该是正经女子该思考的事,所以在温泉侍寝的那么一丝丝痛里夹杂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服便是她的另一块心病,今日如果不是为了不在书房侍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提起去温泉的,即使在床榻之上倍受折磨,也好过此时事后的羞耻。 一病生 《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景轩朝素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冬至前后,百官绝事,皇上也不听政,冬至日当日还要去皇城南郊圜丘祭天,之后的冬至日晚宴更是整个节庆的高cháo。 瞳兮千盼万盼的便是这晚宴,在这个晚宴上有着她故意安排的好戏。 瞳兮虽然见过那女子的画像,但是毕竟没有见过真人,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可平日又不敢将她召进宫来看看,生怕最后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又逢天政帝刚释放一批宫女,所以瞳兮并不能借着人手不够而将那女子找入宫做婢女或者成为进献的美人。 思来想去只有冬至节献舞的舞姬才有机会得见天颜,平日除非是大节庆,否则天政帝举行的宴会少有歌舞。 待晚宴众人酒酣,高歌热舞时那女子翩然而至,一袭青纱,一天素色绸带飞舞,给因为酒酣而有些烦热的心上注入了一道清泉。 天政帝的眼睛有一瞬间牢牢的盯在那女子的身上,神情有一丝恍惚。 官美人一见那女子便用袖子掩了嘴,向她同桌的万眉儿道:“万姐姐觉不觉得她有点儿像那位?”官晶惠向上位呶了呶嘴。 万眉儿没吭声,只有官晶惠这种没脑子的才会讲出这种话,虽然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可是这话岂能出口。 反观独孤媛凤,脸气得煞白,她自然也看出了那舞姬有七分仿佛自己,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击她太后的颜面么,舞姬貌似太后,绝对不是一种恭维。 偏偏还就有比官晶惠更没脑子,胆子也更大的人在。“这舞姬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味,臣弟厚颜向皇兄讨了。”这夜宴本就是大型家宴,不比外宴严肃,加上说话的安王平素就是个浪荡王爷,口无遮拦惯了,仗着天政帝宠着他,什么都敢说。 只是这一次天政帝没立马应了他,照理说,一个舞姬,天政帝是断没有道理拒绝这个弟弟的,所以,安王又开了口,“皇兄,臣弟就喜欢这个舞姬。” 可那正跳得欢快的舞姬,舞步因慌乱而踏错了一步,虽然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仿佛故意而为,但是明眼人也能看出来。 天政帝脸一黑,“玉曙,百官弹劾你的摺子跟雪片似的飞到朕这里,朕都替你压下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么?都怪朕素日太宠着你了。” 玉曙是安王的名,景轩皇朝的天子都是单字,所以新皇登基,照例是要赐一字给其他兄弟,使其成为双字,以示尊卑之分。 瞳兮虽然希望天政帝能瞧上这舞姬安可人,可是却没料到他能如此“瞧得上”,甚至不惜敲击他素来宠爱的皇弟安王。 因为安王在天政帝心中的位置,他素来是瞳兮拉拢的对象,也是她的父亲令狐进明里不齿,暗地却不仅不会得罪,还得可着劲儿的巴结的主。 令狐进曾给瞳兮分析过安王为何如此得宠,无才无德便是其中一项,皇上并不需要那种聪明睿智的皇弟,再加上天政帝的皇位那是踏着鲜血争来的,那下面垫了不少同根兄弟的鲜血,所以对他仅留下来的几位兄弟,他一直很宠爱,这只是为了表明他并不是心狠手辣,同根相残的人。 可是今日天政帝这般敲打安王,也不知道他是真生了安王的气,还是捨不得这舞姬。 安王听了此番话,再愚钝也知道不能再开口,悻悻的坐下。 安可人的这一舞此时也到了最高cháo,手持酒壶,舞步急旋,有人数过,足足转了二十一圈方才停下,停下的位置正好是天政帝丹墀的下方,而她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旋转如此多圈还能辨清方向,已经实属难得,可哪料她又从舞伴的手里接过一只酒杯。 她将酒杯至于身后,右手执壶缓缓弯腰,那壶嘴正对着那酒杯,滴酒不漏的刚刚好注满那酒杯,一时场中的人都忍不住拍手。 急转之后,立即做这等高难度的动作,实在是罕见。 “民女安可人敬皇上一杯,祝吾皇身康体健,吾景轩皇朝千秋万载。”安可儿盈盈跪下,手捧酒杯高举头顶。 这就江得启验了,并无问题,天政帝接过一口饮下,道了句:“平身。” 安可人本想上前一步,再劝劝酒,哪知天政帝却挥了挥衣袖,示意她可以下去了,她只好退下,转身时的动作稍微大了些,裙摆整个旋转了起来,仿佛仙女的花篮般百花盛放。 天政帝只是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十分的馨香,眉头不易察觉的拧了拧。 瞳兮见到安可人无功而返,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为了此事的万无一失,她还特地寻了一味药,配合安可人献的梅子酒,有催情之效,就是怕天政帝万一今日没有兴趣。 瞳兮自以为万无一失之计,却偏偏受了阻碍。这安可人瞳兮一见她,便觉得她是可以倾倒天下的尤物,没有豪门贵族女子的骄矜,又比小家碧玉更为从容,单论刚才的舞艺,那便已经可以藐视天下舞姬了。 更何况她的容貌有七分似独孤媛凤,虽不及独孤媛凤秀美,但也称得上貌美如花春光灿了。 这样的女子,瞳兮觉得她派出的人并没有选错人,安可人是最合适的,可是她却没能俘获天政帝的人,瞳兮越发觉得当今圣上很令人头疼,让人完全不知该如何投其所好。 独孤媛凤借着晚来风凉头疼离席后,瞳兮也匆匆离席。“齐云姑姑,你赶紧去让安可人换了衣服,到忆安阁等着。对了,靳美人你约好了吗?” 齐云回了“是”,便匆匆去了。 瞳兮舒了一口气,只盼这最后一步还能扭转干坤。忆安阁临近今夜举行宴会的“览胜楼”,又地处天政帝回紫宸宫的必经之路上,那靳美人靳霜华昔日也是舞姬,同安可人也算有同门之宜,都曾在当时名满天下的舞姬苏如雪的门下学习过。 不管是安可人约了靳霜华还是靳霜华约了安可人,只要安可人能有藉口出现在忆安阁就行了。 这是瞳兮手上的最后一张牌,如果天政帝再不接纳,瞳兮也再没有妥帖的办法将安可人送到他的面前了。 瞳兮忐忑不安的歇下,直到齐云回复了一声“成了”,她才合上了眼。 因着冬至休假,天政帝并不上朝,接下来的几日侍寝的都是安可人,这可真真是桩大事了。天政帝曾经为了慕昭文,为了万眉儿打破雨露均沾的规矩,可是那都是位份极高的妃嫔,像安可人这样没有任何封号便能忌日侍寝的可真是没有先例。
第31页 这一点儿连瞳兮也没料到,不过也正合她的意。 “娘娘,想不到先出了个纯元夫人就够让人头痛了,现在又出了一只狐狸精,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要同太后说一说?”玄纁有些焦急的问着瞳兮,偏生瞳兮还在“春水轩”悠哉游哉的品茶。 “有什么好说的,依本宫看那狐狸精不过是长对了一张脸,只是她出身卑贱,本宫倒不以为然,看她能得意多久,如果她能有那位一半的身世,本宫倒要头疼了,只怕连万眉儿也该头疼了。”瞳兮笑着饮茶,并不以为然。 只是墙根处的听者听来,却别有一番神思。 春水轩,瞳兮经常来这并不奇怪,只是独孤媛凤偏巧此时出来散心也正好到了此处,她倒不是有意听的,只是从一旁的路过时,被玄纁话语中的“狐狸精”三字给吸引了而已。 安可人之于独孤媛凤却有更深的意思,因为那女子正是她父亲在外面与青楼女子生养的孽种,素来不被承认,安可人不堪忍受独孤府的待遇,她娘死后她便逃走了,想不到却自甘堕落成了舞姬,这简直是独孤府的耻辱。 独孤媛凤从没想过,这个女人凭藉那张脸就能享受自己不能享受的一切,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侍寝,而天政帝也光明正大的宠着她,为她打破了雨露均沾的制度。 而天政帝看自己,却仿佛敝履一般,许久都不曾再与她温存,她知道,他那是受限于身份,她知道她们的关系是无法永远持续下去的,只是不知道来得这般早。 她也曾想过要安静的当一辈子的太后,在他身后关注着他,可是安可人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衡。独孤媛凤不服气,凭什么那个小贱人可以用自己做基石,享受一切。 独孤媛凤这才能感觉到天政帝对自己无法表达的爱,也许他的爱埋得太深,太隐晦,他是明君,所以他不能再继续下去,可是遇到安可人,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是不是? 独孤媛凤的遐思加上芳言机灵的火上添油,不由得她不开始抱着那种希望,也许她可以成为天政帝的妃子,而且也可以再次登上后位,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有时候有些事太匪夷所思,寻常人都觉得只要脑子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是只因为那个人心里有了执念,便再也放不下那匪夷所思的念头,比如独孤媛凤。 不管李嬷嬷怎么劝说,那种子埋在了独孤媛凤的心里,发了芽,生了根,再拔不掉。 她有理由相信天政帝苦爱着她,如同她那般苦爱着她的继子,而且她也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因为她是独孤媛凤,独孤家族的嫡女,她的一切都是为皇后之位量身定做的。 她现在剩下的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顺理成章的从太后变成天政帝的妻子。 瞳兮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这事儿如果她再深入下去,那便要打糙惊蛇,反而让独孤媛凤增加了警惕。 她所需要做的便是对独孤媛凤接下来所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个方便,只盼望天政帝对安可人的宠爱能够再持续久一点儿,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入了冬瞳兮本就畏寒,也许是这段时间抄心的事儿太多,一旦放松下来加上冬至日那天吹了点儿风,人就倒了下去。 其实也不是大病,但是为了更好的表示自己的无辜,她觉得还是呆在床上比较稳妥。正好也称病将自己的牌子撤了下来,免去了腊月的侍寝。 而这一晚,天政帝临幸了安可人,虽然安可人新封的位份不过是正八品的宝林,但是那劲头却连万眉儿都有些赶不上了。瞳兮暗自叫妙,越发觉得独孤媛凤不走上那条路都不行了,真是如有神助一般。 这几日独孤媛凤越发的折腾了,因为近了年关,琐碎的事情不胜其扰,所以独孤媛凤指使带病的瞳兮也是情有可原的。 齐云为瞳兮披了火狐貌大氅,又将鎏金的暖炉放入她怀中,暖轿上厚重的帘子也被齐云塞了又塞,就怕敞风。 瞳兮打了个喷嚏,齐云担心的道:“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娘娘病得连牌子都撤了,她还让你带病办事。” 瞳兮笑笑,“我也看看她才踏实。” 到了长信宫,瞳兮的步伐有些虚浮,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独孤媛凤倒也没有刁难,只是吩咐了一些为除夕准备的事情,又嘱瞳兮好好休息,这让瞳兮不得不带着狐疑回到彤辉宫,看不出独孤媛凤的打算。 只是当日下午就传来了太后感染风寒的消息,而且大有病来如山倒的意思,据长信宫的宫女说,太后当日并没出过长信宫,只是见了一下贵妃而已。 太医院院使柳铸也曾点头表示,这风寒是可能从他人处传染的,接下来的日子,独孤媛凤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瞳兮这才看出来,独孤媛凤採用假死一招,临死还要拖自己下水,让她背上一个祸害太后的罪名。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觉得是瞳兮害得太后病重若此的。 云遮月 因着独孤媛凤病重,整个宫中都沉浸在晦暗之中,连除夕的喜庆都少了不少,尽管宫里又是整个太医院院士会诊,又是请道士来做道场,还请法华寺的高僧前来诵经祈福,到头来还是没能挽留住独孤媛凤的生命。 独孤媛凤的死让瞳兮的位置甚至脑袋也看起来有些不稳当了。私下叫嚣着是瞳兮害死太后的独孤家,越发的针对起令狐氏来,甚至还有让瞳兮为太后殉葬的要求。 瞳兮只能苦笑的感嘆,“想不到最终我还是被她摆了一道。”只怕今后都是为她人做嫁裳了。身上背负着太后的命案,虽说我不杀伯仁但到底伯仁却因我而死,瞳兮是无法争辩的,因为这事并不会摆上刑堂来个对证,只是每个人的心底都认定你的罪,这才是罪让人头疼的。 虽然明白人都应该知道,瞳兮自己得了风寒这不也好起来了,可偏偏她独孤媛凤就因此而死了,这如何怪得上瞳兮,但是很多人都只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所以后宫的矛头则直至瞳兮。在瞳兮看来,自己是再也无法触及皇后的宝座了。 瞳兮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霎那甚至开始质疑其自己生存的意义了,一直以来支持她在这个后宫的油锅里翻滚的不就是那悬在上空的皇后之位么?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如今的这一步。 “娘娘,你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通知江得启把牌子放回去了?”齐云向恹恹的歪躺在美人榻上的瞳兮道。 瞳兮咬咬下唇,也知道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后没有了盼头,便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更不用说还要咬着牙去承受天政帝的临幸。 瞳兮忽然又咳嗽了一声,“姑姑,把那川贝炖的雪梨再给吃点儿吧。”瞳兮因着在撒谎,所以有些撒娇的对齐云道。 齐云知趣的没点破,瞳兮自然知道自己在自取灭亡,无论当不当得了皇后,但是皇上的宠爱却也是不能缺少的,只是她心里一下难以适应而已。 虽然她想当皇后的这点子心事,彤辉宫贴身伺候的宫女怕都是瞧了出来的,可是她还是不愿意那么直白的说出来,总还是矜持着,蜿蜒着向那个位置爬去。如今她这桩心事怕真的要成了心事了,说出来便更没意思,反而是丢脸了,她这番心里的苦楚对任何人都将不得,换来的同情,嘲笑都是她不喜欢的。 这段时日瞳兮甚至连平日最注意的仪容也不怎么打理了,踏入书房,不自觉的来到画卷背后的暗格,思量了许久还是取了出来,那里面不过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瞳兮忽然笑了出来,却比哭还难受,这册子便是她闲来无事时仿着先朝孝惠皇后写的《女诫》,自己也写了一本,对女诫多有增补,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彼时还曾得意洋洋的想着今后自己如果问鼎了后位,此书一发,天下必然侧目,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该是以自己为荣的吧,她才是景轩朝最尊贵、最贤惠的皇后。 此时如今看来,便觉得自己彼时痴情妄想,真是要笑掉天下人的牙齿了,瞳兮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燃了蜡烛,将自己写的小册子一页一页的撕碎,烧毁。省得贻笑大方。 “娘娘。”齐云在背后轻唤瞳兮。 瞳兮慌忙的抹了泪,“有事?”并不转身。 “娘娘,齐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娘娘这般装病并不是长久之计,既进了这宫,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争到底,娘娘岂是轻言放弃的人。况且皇上至今无子,娘娘若诞下皇子,那些欲加之罪还不就烟消云散了。” 瞳兮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初入宫时的一年光景,加现在大约一年的光景,可是从不见动静,瞳兮几乎都要绝望了。 “娘娘,听说女人家怀孕跟每个月的日子也有关系,娘娘每月就侍寝一次,所以才许久没有身孕,如果能讨得皇上欢喜,像当初昭夫人那般连续侍寝,定然能怀上的。”齐云看瞳兮有些动摇了,又赶紧进言。 瞳兮皱了皱眉头,并不希望自己是打破后宫规矩的人,别的人都能打破,但是她不能,她可不能背上那专宠的名声,何况,她是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瞳兮素来爱美,每个屋子里都放了妆镜,方便她随时注意仪容,她有些发愣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容颜并不见比三年前凋敝,断然不到色衰的地步,可是天政帝却从不曾眷恋过。即使自己重病,他也从不曾问一句,或来看看自己,瞳兮此时才正视了自己的处境。 以往她都在做白日梦,甚至不惜揣摩圣意,为他设计出想要的局面,可是到头来可得到了他的一丝侧目?瞳兮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又或者她表现得配不上那后位么? 万眉儿的忽然进宫,天政帝的专宠,联繫朝堂风云,让瞳兮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恐怕万眉儿同独孤媛凤都得你死我活,才是天政帝的心愿吧,独孤氏同万氏越发的嚣张跋扈,自然不是天政帝能容忍的,瞳兮猜测天政帝不过是在等最佳的时机,用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两虎相争,所以天政帝偏偏在万眉儿进宫后就冷落了独孤媛凤,他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了解独孤媛凤的。 所以瞳兮才大胆的想出那样的法子,而天政帝的配合,越发让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本以为事成之后,天政帝必然对自己另眼相看,可是就如今的处境看,恐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了。 瞳兮嘆息一声,“那就把牌子挂上去吧,嗯,捡在三月初五、六吧。”尽管不情愿,但是她总是不能逃开一辈子的,除非她想像在冷宫一般生活。 太后薨在正月,天政帝命内阁改用蓝批,命令国服,官吏一月,百姓三天,命诸大臣议谥,搞得轰轰烈烈,他自己甚至也一个月没招人侍寝,所以齐云才在这二月末向瞳兮提议,该把牌子放回去了,估计天政帝从三月开始又要开始临幸宫妃了。
第32页 瞳兮的考量则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她有种感觉自己即使有了孩子也未必能母凭子贵,能不能保住那孩子,还成问题,何况她心里还有一个巨大的隐忧,并不觉得有孩子是件好事,只是她并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否则,她真是再没有任何盼头了。 三月初一 “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玄纁顾不上礼仪的跑入书房。 瞳兮做画的手一抖,“皇上怎么会来?”她不得不惊讶,自己不侍寝的日子,天政帝从不光临彤辉宫的,而今日,她的牌子理当没有挂上去啊。 “姑姑,这是怎么回事?”在束帛为瞳兮整妆时,瞳兮问了问齐云。 “奴婢该死。”齐云立马跪了下去,“前些日子江公公问奴婢娘娘的病好些了没,奴婢斗胆请他将娘娘的牌子又挂了上去。”虽说是雨露均沾,但是偶尔天政帝也会破例,所以这翻牌子的制度,一直保留着,虽然大多时候只是一个过场。 瞳兮冷冷的盯着齐云,想不到她现在居然敢违背自己的意思了,虽说以前齐云也有对瞳兮处置某些事不妥时提出意见,但从没没经过同意就自作主张的。瞳兮的心里不得不生疑,这后宫本就是个必须多疑的地方。 只是齐云所做之事对自己并无害处,这么些日子她也没做出过不利自己的事,所以瞳兮还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瞳兮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齐云的眸子很坦诚,瞳兮倒觉得自己多疑了。 天政帝进来的时候含威带怒,尽管面容依然沉静,但瞳兮就是能敏感到。一干伺候的人众都知趣的退了下去,留下瞳兮站在垂首站在边上,因着皇上未叫坐,自己也不敢妄动。 一时间瞳兮觉得尴尬万分,她也知道两人这般无言的情况不对,她也想上前学着别人的样子说,“皇上是不是累了,臣妾给你捏一捏?”可惜这都是她心里想的,腿是怎么也迈不开的。 初进宫时,对天政帝不甚了解,初时还能应对两句,越到后来越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瞳兮此时甚至都期盼天政帝来一句,“替朕宽衣”了。 只是今日确实奇怪,以往他一到彤辉宫便是匆忙临幸,从未像这般坐着不言不语,瞳兮心里也开始忐忑。 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些日子慕昭文的话来,当时瞳兮只是惊奇于慕昭文为何忽然找自己说那番话,如今想来还是有用处的。 慕昭文忽然聊起她同天政帝的往事,曾提到只要跟天政帝撒娇卖痴,其实一切都是好说的,瞳兮从没试过,只是今日这般诡异的气氛,她忽然便想起了慕昭文的话。 所以瞳兮的脚下忽然趔趄了一下,因着她久病刚好,站立了许久,一时站不稳也是情有可原的。 “坐吧。”天政帝轻嘆一声。天政帝的态度总算是变了,但是并没有往瞳兮想的方面变化,他侧过头直愣愣的看着瞳兮,“怎么不敢看朕?” 瞳兮没吭声,她学会的东西便是在人恼怒的时候,你别搭腔,他觉得无趣自然就不再说了。 “你不看朕的眼睛,怎么揣摩朕的心思?”天政帝的语气虽然带着调笑,但是表情却是阴狠的。 瞳兮一听便知道自己又自作聪明了,以为自己看穿了他对独孤和万氏的用心,也许自己真的是在自作聪明吧。 “臣妾不敢。”瞳兮急急的跪下。 “你有什么不敢的,令狐瞳兮,朕倒是小巧了你,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心思,朕奉劝你,你的心思与其用在这些地方,还不如往其他方面多思量思量。” 瞳兮虽不是第一次听天政帝这番严厉的说辞,但是却觉得这一次越发的冰冷和决绝,正在这时江得启进来报,说是纯元夫人已在静妙堂等候天政帝了。 瞳兮心里一慌,照理说今日是自己侍寝的日子,万眉儿即使要将天政帝引了过去,也该是称病或者其他的藉口,万万没有理由说自己在某处等候天政帝了。那么,理由便只能有一个了,那便是天政帝吩咐的,今夜他要招幸的人只怕一开始就不是自己。 天政帝离开后,瞳兮才彻底意识到了处境的窘迫,以往有雨露均沾之制做掩护,她这个贵妃还不算失宠,因为每个宫妃都是这般,一月只得侍寝一日,这也是瞳兮着力维护这项制度的原因。 可是随着这项制度逐渐的崩塌,瞳兮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宠,亏她还一直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有机会能登上那遥不可及的位置。 次日一大早,天政帝在初一之夜临幸纯元夫人的事便传开了。初一之夜向来是后宫妃位最尊的女子侍寝的夜晚,如今忽然易了主,瞳兮那贵妃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便成了问题,而万眉儿问鼎皇后之位的传言也甚嚣尘上。 因为事情还未明朗化,瞳兮还不能明显的感到后宫人态度的变化,只是以往走得较近的几个妃嫔来串门的次数可少了许多,待到四月初一,天政帝临幸之人还是万眉儿,局势才算明朗化,贵妃失宠已是定局。 只是为何失宠,却不得而知。 瞳兮身为贵妃,依然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所以那些下人也不敢明显的懈怠,只是每月的月例瞳兮得到的却少了许多,以往每月的胭脂、首饰、服侍等等份例,都是超额给了彤辉宫的,连彤辉宫的侍女也穿戴得格外体面,玄纁束帛有时候的身面子,甚至比一个小主还要来得有用。 只是如今全派不上用场了,有时候要增补点儿什么,尚服局,尙食局的宫人都推三阻四,甚至恶言讽刺。 虽然玄纁束帛不说,但是从平日微笑的细节来看,瞳兮也能感受到,连自己喜欢喝的茶金凤凰,似乎也有些接不上了。 只是这还不是最差的,到天政帝一道圣旨下来,让万眉儿协助瞳兮掌理六宫,瞳兮就算是被彻底架空了。 万眉儿根本不是协助,这宫里上上下下需要出主意的事儿都只禀给她了,等她做了决定,再知会瞳兮一声,那便算定了。 费思量 到如今瞳兮真是无计可施了,连天政帝的面也难得见上。除了有个节庆举办家宴,她能远远的往上一眼外,其他再没有机会。以前还能厚颜去含元殿求见,可至从上次她演的那出好戏后,天政帝的书房再不准宫妃踏入,瞳兮苦笑着,看来她也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玄纁也出过馊主意,让瞳兮往平日天政帝下朝的必经之路,牡丹园去与天政帝来个不经意的邂逅,却被瞳兮喝斥了回去。这次倒不是为了什么端庄与否的问题,去邂逅倒是问题不大,可是万一天政帝不给自己台阶下,那她这个贵妃真的是当到头了,瞳兮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冒这个险。 从小到大,她虽然辛苦但也算是顺利,可是唯独遇上天政帝,她是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怎么也不对,瞳兮不明白,自己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无妒且贤,即使不要求宠冠后宫,总不该落到如此田地的。 此外,瞳兮最意想不到的便是,自己失宠后,慕昭文居然还愿意同自己来往,甚至往来得比以往还勤。可是慕昭文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瞳兮却是心有不甘的样子,态度不同,所以彼此间总有说不出的隔阂,瞳兮也不知道慕昭文为何一心要帮助自己复宠,甚至乎有时候她觉得慕昭文比瞳兮自己还要在乎一些她是否失宠的问题。 “姐姐年华正盛,可别学了妹妹,只比那尼姑庵的姑子多了三千烦恼丝而已。”慕昭文今日又是素颜,头发只是用一支普通的玉簪别住,早没了往日的万种风情。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年华正盛么?” 慕昭文脸一白,“至从我那孩子去后,对这后宫我算是寒了心,再没那些心思。” 瞳兮心里暗自嘀咕,如果她没那心思,又为何淌这潭浑水。她是断然接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帮助的。 慕昭文仿佛也看出了瞳兮的疑虑,“昭文虽然心死,但还不愿身死,只盼望娘娘一朝得偿心愿,能够住昭文脱离这后宫之地。”慕昭文缓缓跪下,表情决绝。 瞳兮心里一惊,断然没想到慕昭文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可是,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要出这后宫要么是死了出去,要么就是被贬出家……”瞳兮显然觉得这两条路都不好。 慕昭文笑了笑,“可笑皇上对我绝情至此,却并不愿将我逐出宫外,所以昭文只得求助于娘娘。” 关于天政帝在慕昭文小产后的绝情,瞳兮在心底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只是很少对慕昭文提起,怕惹了她心酸。 “可是,你出宫又能干什么,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又长得这副好模样……” “昭文总是要搏一搏的!”慕昭文的神情很坚决。 瞳兮倒不好再说,点头算是应了,慕昭文出宫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谨防她东山再起是一回事,而来能帮她完成心愿,瞳兮觉得也未尝不是一件积德之事,因着她如今几乎无人留意,假作死了放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桩事定了后,慕昭文开始尽心尽力的为瞳兮出谋划策,因为她曾经宠冠后宫,总是有独到之处的。 “姐姐多才多艺,随便拈一项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皇上是定然会侧目的。只是这复宠容易,顾宠却难,多顺着皇上的心意,软言温语总是对的,皇上每日要烦恼朝堂的事,在后宫就是求一宁静的休息之处。”听慕昭文这意思,倒好象是觉得瞳兮有些贵族千金的骄横,许是平日硬口硬言得罪了天政帝。 瞳兮自己却是知道的,她何尝敢有违天政帝的意思。“不知妹妹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都聊些什么?”她实在是想知道如何才能不冷场,不那样相对无语的枯对。 “什么都聊,比如御花园的什么花开了,也可以比如自己宫里的趣事儿,或者拣些笑话给皇上听,大多时候得看皇上累不累,如果太累,就为他捏捏肩,揉揉头上的穴位,或者唱支曲子什么的。” 瞳兮这才知道,原来同天政帝一起也可以做这么多的事情,为何她就没想过呢?或者说她一见到天政帝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过姐姐,这些普通妃嫔都会,依我看那事儿却是最为要紧的。”慕昭文也不知道瞳兮与天政帝的问题,所以只能靠自己想像,她所明白的便是性与爱在男女相处之道上都是同等重要的,如果没有爱,那前者的作用就更为大了。 瞳兮脸一红,她早为人妻,听慕昭文的语气和看她的表情,便猜了八九不离十。“那,那事儿有什么要紧的,不就是传宗接代么?”如果是往日,瞳兮肯定鄙视了慕昭文,觉得她有顺从一品妃嫔的身份,可是如今她却觉得也许慕昭文说的是有道理的。 “可是宫妃能不能留住皇上,不就是看在那事儿上的态度么?”慕昭文一笑,大概是知道了癥结,可是又觉得没道理,天政帝在chuang shi上一向甚好,理当不该有问题的。
第33页 “那,那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最重要的便是要放开些,皇上是喜欢宫妃热情些的,最忌讳便是扫了皇上的兴致,跟着皇上的指示做总是没错的。有时候主动一些也没关系。” 瞳兮对“主动”一次抱着保留的态度,能够承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可是听慕昭文这么说,瞳兮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她从不曾拒绝过天政帝,至于放开些,却有些不了解,可是想起天政帝逼自己做的那许多动作,瞳兮虽不曾见过别人的家事,但是想必也是不该有的,当他从背后来的时候,她总觉得那种动作太过yin秽,心里多有不适。 想到此,瞳兮更是没有了兴致,再不想提这个问题,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慕昭文。 只是她提出的在端午夜宴上,“一舞惊人”的提议还可以考虑,因为慕昭文向瞳兮展示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舞蹈,这种舞最难的地方就在于总是用脚趾尖在跳舞,穿的鞋也不同于平时舞娘所穿,乃是一种从没见过的鞋子,但是十分的漂亮。 舞裙,慕昭文卖了关子,说是等瞳兮练好了她在亲手给她做,保证惊艷全场,瞳兮倒也不怀疑,这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慕昭文的有些点子都十分的奇特。 不过端午宴的事情瞳兮还没顾上,宫里便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独孤家忽然要送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二女儿进宫,据说是二女儿从小身子弱,不能住在人多吵杂的地方,所以一直养在独孤夫人的娘家,浔阳府,所以大家从不曾听闻。 只是这一次太后薨了,独孤丞相才将这位二女儿独孤思琴接了回来,据说这位二女儿乃是独孤媛凤的同胞姊妹,所以独孤媛凤出生时的异相,独孤思琴自然也有,独孤丞相也曾表示过怀疑,一门同胞的姊妹,怎么可能出两位皇后,而且此地无银的出来澄清过,这些都是虚无的东西,并不能表示独孤思琴能成为天政帝的皇后,但是因着独孤思琴出生的奇蹟,独孤丞相周遭的人便开始起闹,到最后,这独孤思琴自然也是要送到后宫中来的。 瞳兮只是想不到独孤思琴回来得这么快,恰好选在“牡丹花神”生日的当日入宫。一入宫的封号便是正一品的贤妃,天政帝还特地为她举行了牡丹花宴。万眉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头戴一朵蓝田玉的独孤思琴,今日显得格外的风华出众,少了以往太后那些稍显老气的打扮,青春了不少,看起来到有新鲜之美。 当她到了瞳兮面前时,也只是屈身行了行礼,大概是以前居太后之位惯了,还有些不适应要对人屈膝。 瞳兮眼明手快的将独孤思琴扶了起来,“贤妃姐姐不必多礼,姐姐能进宫就是这宫里莫大的福气,太后当初将整个后宫打理得拖拖贴贴,可惜天妒红颜,妹妹我又是个不醒事的,不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恳请皇上将臣妾代理后宫之权交由贤妃姐姐。”瞳兮拉着独孤思琴的手对着天政帝道。 不管是为了天政帝的朝前,还是为了大明宫这个朝后,两虎相争对自己都是有利的,瞳兮自然是识大体的,反正她打理六宫之权也名存实亡,何不做个人情。 “也好。”天政帝顺水推舟的应了,瞳兮的光辉似乎又暗淡了许多,比起这后宫的几个新秀,失色了不少。 所以独孤思琴的注意很快就被万眉儿吸引了过去,那万眉儿头上插的也是一朵蓝田玉,与独孤思琴一比,何有所胜。 “眉儿妹妹,虽然本宫论年岁比你稍长,可是你毕竟比本宫先进宫,以后可以提点本宫一点儿。”独孤思琴意气风发,大有小天下之感。 万眉儿勉强笑了笑,只因为瞳兮让出了权利,她万眉儿却再没法独揽大权,独孤思琴可不是省油的灯。恼怒之下,也狠狠的瞪了瞳兮一眼,瞳兮假作不见。 这宫里哪有不得罪人的,瞳兮并不怕得罪万眉儿。如此给了一个万眉儿恼怒自己的机会,以后自己万一有什么事,也算有个犯罪的疑凶,免得她表面甜如蜜,背后却狠如刀,大家却还以为她是好人。 果不其然后面果真出了事。 因着今年从正月到四月,京畿附近都没下过一滴雨,稻子根本下不了秧,眼看着下不了秧全年便没了粮食收成,农民急,重民爱民的天政帝也急,可惜国库能拨下作赈灾银的却不多,去年八月收入国库的银两,早做了安排,有了去向,加之近两岁边关又有些不宁,大笔的银子跟流水似的花了去,治河又是个无底洞,所以尽管天政帝的国库不算空虚,却也不算丰富。因为天政帝不是一个守着钱不肯花的主,大笔的钱都用于了为民造福,仅仅几年便凿就了一条大运河,为沿途百姓和商旅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瞳兮偶尔从令狐进那里得来的消息也确实有用,估摸着这也算是挽回天政帝心的一个方法吧。 瞳兮便首先向两位执掌后宫职权的贤妃和纯元夫人提议,希望后宫女子能将自己多余的首饰捐了,能筹一点儿算一点儿,主要是为京畿的百姓修建引水渠,解解燃眉之急。 独孤思琴和万眉儿自然是不反对的,只是这邀功的却并不是瞳兮,天政帝难得高兴的请了所有嫔妃一起去知鱼亭赏新开的姚黄魏紫。 “众位爱妃能为朕分忧解难,为天下黎民所想,实乃朕的贤内助,朕敬诸位一杯。”天政帝的兴致颇高。 瞳兮心里也暗自高兴,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可是有些书画、首饰也不时兴了,卖不了许多钱,并不能给皇上帮上大忙,臣妾等只能微尽薄力。”独孤思琴娇声道,谁都知道她捐了一副前朝大书法家王羲之的真迹,却还这般谦虚,真是有些虚伪了。 只是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天政帝对宫妃在赏赐上并不大方,除了份例,很少有而外的赏赐,所以有些无宠、少宠,家世又不好的妃嫔捐不了什么。 “臣妾倒有一个法子。”瞳兮朗朗出声,在天政帝彻底的冷落她之后,她反而破釜沉舟有了一丝胆气,能主动有勇气同天政帝讲话。 天政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只是咱们这些宫妃捐物也有些说不过去,不如皇上广邀群臣显贵,将姐妹们捐的这些物件拿出来竞拍,让那些豪绅也能慷慨解囊,他们能得皇家物件,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这样一来,岂不比拿去市场上卖来得好?”这个主意瞳兮已经琢磨了半天,期间自然也有慕昭文的提议。 天政帝破天荒的对着瞳兮笑了笑,“这个主意不错。” “可是皇上,这些都是妾身等内室用的物件,让那些外臣……”万眉儿不甘心瞳兮能重新获得天政帝的注意。 “无妨,做这种好事何居小节,何况又不是什么贴身物件。”天政帝轻轻的驳了回去。 明如镜 这事瞳兮算是讨了彩,可是接下来也并不见天政帝有另眼相看,照样是不闻不问,瞳兮心下虽然有淡淡的失落,可是目前她也并不想趟这潭浑水,要的不过是在天政帝的心里,埋下一粒好感的种子。 “娘娘,怎么你不练习昭夫人教的那种舞蹈了,奴婢觉得那舞真特别。”束帛有些好奇的问,瞳兮仿佛对昭夫人的以舞复宠的兴趣不大。 瞳兮初时跟慕昭文习了两日不过是因为好奇与新鲜,可是打心底却从没接受过这种建议,她根深蒂固的观念从来没有改变过,何况女子以端庄淑雅为贵,以舞邀宠难道是想封个“舞妃”不成? “束帛,你看皇上何时的心思何曾落到过女子的歌舞之赋上,远的不说,那位靳美人入宫前一支“霓裳”跳得天下皆知,皇上可曾对她另眼相待过?” 束帛沉思了片刻,也确实如此,那靳美人入宫后,天政帝仿佛也没私下欣赏过她的舞蹈,不过也是一名普通妃嫔罢了。“那娘娘为何还要学?” 瞳兮笑了笑,“本宫只是好奇,穿着咱们的衣服跳这种舞真是奇怪,所以好奇昭夫人有什么奇特的舞裙,她这个人奇思妙想倒不少。”一番话将束帛的疑问打消了去。 只是遇上真正看透的人,却无法这么轻松的应付过去了。“娘娘不觉得昭夫人的举动太过没道理吗?”齐云在一旁伺候瞳兮修剪盆栽。 瞳兮哑然,回头看了齐云良久才道,“还是姑姑细心。我同慕昭文素无深交,她于此时这般热心的帮我,不得不让我有所顾虑。” “娘娘以为昭夫人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她想出宫让我帮她,所以才这么热情的帮我,可是以我看未必如此简单。”瞳兮轻轻的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盆栽,考虑从何处落剪子。 “奴婢看昭夫人的神色并无特别愉悦之色,说起皇上时,双眼含怨,似乎并没有她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正是,有时候不注意时,她看我的眼神,也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这当头推我出去,岂不正好是风头正健的贤妃和纯元夫人的靶子,三个人斗来斗去,得益的却不知是谁。再者,我要是送她出去,断然是了了一桩心事,可是这事万眉儿做来岂不更容易,她为何独独找我这个没用的人,如果此事败露,只怕我令狐一族都要被她牵连。”瞳兮自己说起来也有些后怕。 当时被慕昭文的决绝和孤苦打动,事后细细思量却发现里面的问题多了去。“姑姑,是不是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瞳兮凝视着齐云,“你去打听打听,昭夫人对她小产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就算对皇上不再上心,可她孩子的大仇未报,怎么就甘心出宫去了?” 待齐云去后,瞳兮有单独吩咐了束帛和玄纁去查此事,对齐云她已经开始有些不放心,因为齐云知道得太多,宫里的大小消息她都了如指掌,瞳兮当初依赖她,没觉得什么,可是至从她去后,才明白玄纁和束帛要在宫里掌握同样的消息却是万般艰难,瞳兮才惊觉,齐云的神通是不是太广大了些。 只是她不愿意想齐云的主子另有其人,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令瞳兮头疼的事还不止这些。 午睡刚醒,就有人来禀瞳兮,说是玄纁在守真堂同人吵了起来。瞳兮皱皱眉,守真堂算是宫里的内库,各宫缺了物件都是去那里领,玄纁在哪里同人吵什么?瞳兮午睡起来,还有些犯晕,只道:“让齐云去将玄纁带回来。” “正是齐云姑姑和束帛姐姐让奴婢来回娘娘的,玄纁姐姐被贤妃扣了下来,皇上也知道了。”这是彤辉宫的下等侍女惠尔,瞳兮本就奇怪,怎么玄纁出了这事,却不是齐云或束帛来告知自己。 可是问惠尔,她是十问九不知,瞳兮只能登辇去了守真堂。一进去就看见天政帝皱着眉不耐烦的样子,甚少见他这么喜怒形于色的。 玄纁倒没怎么受罪,只是两个内侍架着,还一脸不服的模样,见瞳兮到了,眼泪顿时滚了下来。
第34页 万眉儿见瞳兮到了,展颜一笑,“贵妃姐姐怎么也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贤妃姐姐与臣妾入宫时日尚浅,制定宫制时难免有些拿捏不准的地方,真是对不起贵妃姐姐了。” 瞳兮自如的笑了笑,看来她们是要杀鸡儆猴了,找自己这个贵妃开刀。 “其实玄纁姑姑为贵妃姐姐取血燕这也是惯例,可是这宫里上下都在为京畿的百姓纳捐,所以像血燕这般昂贵的补品,贤妃姐姐同臣妾商量,最近一年就免了,算是合宫上下为百姓做的一点子事。所以守真堂实在没有血燕,可玄纁姑姑偏要说这里的太监狗眼看人低,私自藏了要给臣妾和贤妃,这可真是冤枉,姐姐如果不信,让人去臣妾的毓德宫搜搜便知。” 至此瞳兮算是完全明白了,玄纁看来的确是犯了大错,在这当口去要血燕,岂不是说贵妃一面捐着钱财,一面又在大量耗费么,一两血燕的价格可够普通人家三口吃上一年了。二来,玄纁还出口诋毁了贤妃和纯元夫人。 “贵妃姐姐的品级在臣妾等人之上,姐姐的奴婢臣妾等自然也不好管教,只是这宫规刚立,如果不能一律惩治,妾身等以后还怎么掌管这宫廷,所以还请皇上定夺。”独孤思琴走到天政帝的面前昂然跪下。 她与瞳兮自然是做不了朋友的,从太后因瞳兮“传染”而死的那天起,独孤思琴就註定了与瞳兮的势不两立,她最怕的便是瞳兮与万眉儿联手,自然是要先寻了瞳兮的晦气。 瞳兮还没来得及开口,独孤思琴就请了天政帝表态,乃至不给她一个大义灭亲的机会,护短的帽子看来她是怎么也脱不掉了。 “这都是臣妾嘴馋的缘故,臣妾愿罚奉一年以赎罪过。”瞳兮也轻轻的跪下,虽然心里憋屈,但现在却不是该反驳的时候,自己一天不倒,看来万眉儿同独孤思琴就安不下心来斗个你死我活。” “贤妃等既立了规矩,宫里上下便改执行,贵妃明知故犯,罚奉一年外加禁足一月,玄纁以下犯上,诋毁上位,念其年幼,责打三十大板便算。”天政帝快刀斩乱麻,并没有时间听谁又委屈了,谁又冤枉了。“只是贤妃和纯元夫人既掌理了六宫,凡是自当自己做主,不要事事都来烦朕。” 热闹散去后,瞳兮领了受了刑的玄纁回宫,才明白玄纁性子太直,被人顶了两句便和守真堂的太监吵了起来。至于血燕,瞳兮一直都用着,民间觉得珍贵无比之物,在宫里她的眼里却是寻常事物,连带着玄纁也觉得血燕仿佛并不是个值钱的事物,才遭了如今的责难。 “这哪里是什么新的宫制,奴婢也是到了守真堂才知道有这个规矩,奴婢以为是他们特地刁难,看着娘娘如今地位不如以前,所以才,才……”玄纁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掉。 “无妨,只是这齣戏却没不如她们想的那般好,本想扳倒本宫,瞧不得本宫这个贵妃压在她们的头上,哪知自己最后也被皇上训了,岂不快哉?”瞳兮倒是想得开的。 想当年她也是这般斗得乐呵,登上了贵妃之位,以为那个位置便指日可待,可如今看起来,也许当年自己也不过是被培养来对付独孤家的棋子。 到如今有了万氏和独孤氏斗,她令狐氏还真要感激皇上让他们能置身事外了。 瞳兮被禁足,慕昭文却没有,所以她来了。“可惜了我为娘娘制的舞衣。”慕昭文不无惋惜。瞳兮不知道她是惋惜自己错上加错,还是惋惜自己没被天政帝降罪。 这宫里的制度其实那里比得上天政帝的心情来得有威严,他一句话瞳兮今日可以贬入冷宫,一句话也可以轻描淡写就过了。 “是我多虑了,娘娘看起来即使失宠也如鱼得水,倒比我更加超脱。”慕昭文看瞳兮的眼神有一丝的焦急。 “能平安的终老在宫里就算是福气了。”瞳兮笑了笑。 “娘娘看着贤妃等得宠,心里就不憋屈吗?无论是论才华还是样貌,娘娘都胜过她们,娘娘心里就不惦记皇上?” 瞳兮不明白为何慕昭文这般关心自己对天政帝的心意,一开始她就着急自己得不了天政帝的宠,变着方的提点自己,如今更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皇上是我的夫君,自然是惦记的。” 慕昭文的眸子复杂得紧,瞳兮实在不能明白她的心思。 禁足对瞳兮来说倒没什么,她本来就甚少外出,一来走路多了,脚上的肉就不那么滑嫩了,二来太阳晒多了皮肤便不那么白皙,所以她甚少出门。 只是每年有一天她总是要出门的,在牡丹花谢的那天。景轩朝的民间历来有送花归去的女儿节,只是每个地方多有不同,因为不同地方的人最喜爱的花有所不同。例如瞳兮深爱牡丹,那牡丹花谢的日子便是她的女儿节。 夜晚,瞳兮从彤辉宫的小码头划了她的小船去太液池,送牡丹花神归去。夜晚在太液池点了河灯,将收集来的赵粉的花瓣放了上去,随水飘走,心里思量着点河灯时民间女子最爱许的愿望,“河灯一放三千里,妾身岁月甜如蜜。” “什么人在那儿?” 瞳兮忽然听见太监的声音,心里一紧,怎么这里这么晚还有人?此处是大明宫最偏僻的西北角,瞳兮从太液池划船绕过太液池中的蓬莱山,此后太液池变得十分的狭窄成了“落花泄”,穿过落花泄,太液池又变得宽阔起来,俗称小太液池,这里直通宫外的永安河,而且冷宫就在附近,所以甚少有人来,瞳兮才寻了这处来放灯,却不想还能碰上人。 那方点了灯,瞳兮才看明白在小太液池里立了几棵大树,将一艘船隐在了后面,方才她不曾注意周围,所以没能发现。 “贵妃娘娘?”那方惊呼。 瞳兮也算听了出来是江得启的声音,却不知他三更半夜怎会在此地。 “还请娘娘将船划过来些。”江得启出声邀请,所谓打狗看主人,因着江得启背后的主子,所以瞳兮不得不将船划了过去,拉拢江得启一直是她的心愿,可是至今都没能如愿。 瞳兮曾经甚至为江得启找过一个不错的菜户,可惜他也没领情,真是油盐不进的主。 待瞳兮将船划过去才看到,江得启所立之处乃是一艘小巧精緻的画舫,并不是宫中的龙船凤舟,这种画舫在寻常大户人家的湖里倒是可以看到,但在宫里却显得不够气派,从没见过。 江得启接了瞳兮上船,瞳兮往舱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江得启的眼神往船的另一头瞧了瞧,下巴略略的指了指,瞳兮猫着腰进了舱,掀开锦帘看见另一头坐着的人正是天政帝。 他一腿伸直,一腿屈膝的靠坐在船头,一袭绣龙云纹兰袍并一顶白玉盘龙冠,如果不看龙纹,此时的他看起来倒仿佛如一名闲散的世家公子,不像时时不怒而威的天政帝。 他听到船的响动,回头瞧见了瞳兮,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来是天政帝在此处独自喝闷酒来着,瞳兮真是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差,想不到天政帝喝闷酒的地方都能被自己碰上,看起来他最近似乎不是很开怀,玄纁出事的那日,他脸上的不耐十分明显,当时瞳兮就觉得不像是素日的天政帝了。 今日见他如此,更能肯定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可是并没听说朝堂上最近出了什么让人烦心的事,即使是大旱插不了秧这事,也在有条不紊的处理了,这事不该能如此影响天政帝的。 瞳兮心里有些忐忑,遇上尊者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幽月夜 瞳兮呆呆的看着天政帝,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退下去,“皇上万福。” 天政帝看了瞳兮良久,道:“你不是在禁足么?” 瞳兮心下惨然,想不到被抓了个现行,而天政帝日理万机想不到此事还记得。只能低下头,有些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裙摆。 “你倒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天政帝冷笑着说。 虽然不明白此话从何处来,但是瞳兮并不打算反驳,只是静静的跪下。 “你见到朕的时候倒是温顺听话得紧。”天政帝的手指抚摸在瞳兮的嵴背上,让她发憷。 瞳兮全身僵硬,想必天政帝也感受到了,冷着脸松开了手,“替朕斟酒。”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翡翠夔凤杯。 瞳兮脸一红,想起在糙原的那次,她敬他酒后,他的轻薄与狂放,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事了。手略微一抖,酒洒了出去,刚好洒在天政帝的袍子上。 瞳兮愣了半天,才听见天政帝道:“还不赶紧替朕擦干了。” 她这才红着脸拿了手绢,往那袍子上擦去。只是那酒洒的太不是地方,瞳兮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深怕用力的时候碰着那物体。 只是再怎么小心轻力,有些事也是避不及的,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物体竖了起来,真是恨不得能立马晕倒,觉得又羞又急。反观天政帝一脸的玩味,丝毫没有羞愧的表示,这,这要是别的男人,早该捂了脸恨不得跳进湖里去了。 天政帝的声音里多了一次微不可查的颤抖,“还没擦干呢。”他仰头又饮了一杯酒。 瞳兮只能僵硬的继续伸手,甚至能感到那物件传来的热度和颤动。 “握住他。”天政帝忽然开口,将瞳兮的手硬生生的压上那物件。 他眼里的光吓到瞳兮了,这种目光在御花园她见过,在含元殿的龙椅旁她也见过,只是这次比以往都要来得灼人,瞳兮也不知怎么了,下意识的猛的站起身,往后退,只是忘了这里是船上,而非陆地上,所以身子一个晃悠,就踏了空,落了水。 她因着所料不及,所以慌忙中喝了两口水,身子沉入水,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的向自己游了过来,将她托出水面。 这才得以深呼吸两口,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狼狈不堪。 天政帝搂着她游到船边,将她托上去,整个身子出了水面,顿感寒冷刺骨,比刚才在水里还要冷,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政帝也跃上了船,伸手就将瞳兮的衣襟撕开,逼她脱得精光,用衣裙把她的脸擦了干净,瞳兮才敢抬头,只是立马害羞的躲到了船舱里,这里被褥齐全,看来有时候他也在这里过夜,她紧紧的裹着被子,还在发抖。 奇怪的是,只是因为寒冷而发抖,并不因为害怕,没有落水后的恐惧感。 天政帝也混身湿透了,三两下脱光了衣服,同瞳兮一起钻进了被窝。 “多……”瞳兮正该说的谢恩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天政帝的身躯早压了上来,不容她反驳,因着几个月来不侍寝,这种滋味越发的难熬起来,起初他的动作还算柔和,再后来瞳兮的眉头皱的越深,他的动作便越快,仿佛要压碎自己一般。 瞳兮唯一庆幸的便是江得启早就离开了,估计是她刚上床,江得启便划着名小舟离开了,否则她落水的时候,便不该是天政帝来犯险救她。
第35页 在船上,他折腾了一夜,瞳兮天快亮时才得了一点儿时间睡觉,才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听见江得启的声音,仿佛是在唤天政帝上朝。 天政帝窸窸窣窣的自己穿了衣服,刚要抱起瞳兮,却将她仿佛被虫咬了一般的惊恐,“我,我不要出去。”这种狼狈不堪的样子,瞳兮实在不愿在光天化日下被人看见。 天政帝停了动作,独自离去。 瞳兮听着岸边的报更声,已经是卯时了,看来天政帝的早朝算是迟到了,怪不得走得那般匆忙,只留下她自己悔恨,衣裙已毁,她可怎么回去,更何况她在禁足期,大白天被人发现,又是一番麻烦事。 瞳兮本身就疲惫疼痛得紧,所以就迷迷糊糊的半晕半睡了过去,直到听到有人唤她。 “瞳兮,瞳兮,你怎么还在这儿?” 瞳兮睁开眼却发现是天政帝正拍着自己的脸,“皇上。”瞳兮挣扎着起身。 “你一天都在这儿?” “嗯。”瞳兮将被子拉高,点了点头。心下也庆幸天政帝回来了,不然她只能裹着毁坏的衣服,摸黑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一夜未归,彤辉宫上下闹翻天没有。 “江得启,去取些饭菜来,顺便带一碗米浆过来。”天政帝朗声道。不久就听见船桨拨水的声音。 “臣妾衣衫不整,还请皇上……”瞳兮咬咬唇。 天政帝挑挑眉,并不开口,反而还在船头坐了下来,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瞳兮,看得她发麻,这种眼神和氛围都极端的诡异。所以即使再不会聊天,瞳兮还是憋出了一句话,“皇上会游泳?” 天政帝眼光这才从瞳兮身上撤了去,“小时候经常在太液池游泳,很多次都被我母后抓住责罚。”他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嘴角还噙起一丝笑容。 瞳兮心里一动,看来以后要多跟天政帝聊他的母亲德章太后,他提起来的时候仿佛心情会好很多。 “德章太后会怎么责罚你呢?”瞳兮有一丝好奇,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也被人责罚过。 “还能罚什么,背书呗。”天政帝撇撇嘴,仿佛在回忆他母亲毫无创意的责罚。 瞳兮看了暗自记在心上,今后如果自己有了孩子,可不能光罚他抄书,得想点儿别的法子。 “你呢?令狐进是不是也罚你背书?”天政帝开口,那语气好似在说令狐进也没什么新鲜的措施。 瞳兮笑了笑,“臣妾的父亲从没责罚过臣妾。”她一直很自豪,每一件事她都做得力求完美,只会比她父亲母亲的期望更高,所以从没被责罚过,面对她的那些兄弟姊妹被责罚时,她总有一种优越感,总觉得自己平日里那些辛苦与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天政帝愣了一下,那眼神里并没有瞳兮所望看到的羡慕,或者期望的赞赏,反而是一种惋惜。 幸好江得启回来得快,瞳兮怕自己又该冷场了。天政帝将食盒拎了进来,瞳兮听到划水声,看来江得启又离开了。 “臣妾的衣服毁了。”瞳兮急声道,江得启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嗯,明天朕让江得启给你送过来。” 天政帝取了米浆,递给瞳兮,她只好将一只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难免被子就滑到了她的腋下,露出雪白的臂膀和锁骨。 她的手刚握住碗便差点儿打翻,因着掌心昨夜被指甲给戳破了,一遇到热碗,便觉得疼痛难忍,所以碗差点儿翻了,还好天政帝眼明手快。 “朕来吧。” 瞳兮松了口气,赶紧将手缩回被子里,总觉得天政帝的眼神不太对劲。她可受不了第二次了。 四周静得吓人,瞳兮只能就着天政帝的手饮了一口米浆,一日未沾米水,喝点儿米浆最是暖胃,让人舒服。她眯着眼睛,又享受了一口。虽然有点儿不习惯天政帝的伺候,但是瞳兮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柔和起来,相处起来也十分的愉悦。 瞳兮从没想过,有一日天政帝能这般餵她喝米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接着天政帝有餵了一块桂花芙蓉糕给瞳兮,她轻轻的嚼了,可是天政帝的手并没有缩回去,那粘着桂花糕粉末的手指就那么伸在瞳兮的嘴边。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瞳兮不得不根据他的示意,将他手指上的粉末给舔了,觉得这个动作yin猥得紧,动了动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种氛围,便被天政帝又塞了一口糕点。 她认命的将那粉末吮了,然后快速的开口,“臣妾用好了。” 天政帝才停了手,趁他收拾餐盒的时候,瞳兮将昨夜穿过的肚兜拿了过来,她所有的衣服里就只这个还是完整的,其他的在她被湿淋淋的救上船时,因着难脱,都被天政帝撕坏了。 不过对瞳兮来说也聊胜于无,总比赤 shen luo 体的好。却不料她穿了那粉色肚兜后,风光越发的若隐若现,比她光熘着身子更为来得魅惑。 瞳兮感觉天政帝从背后抱住了自己,那呼吸越来越热,“皇上,臣妾……” 只是她没得选择,天政帝用她的腰带将她的手捆在上方,瞳兮便觉得先前的那一丝丝温存仿佛都是为了映衬这后面的冰冷。 只是还好,还好他这晚要得不多,瞳兮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起床。在风暴停止后,她蜷着身体,双手紧握,双眼紧闭的侧着身子面向天政帝,并不敢背对着他,这是大大的不敬。 他的手在她的背上轻抚,只能让她更紧张,好容易才挨到他离去。醒来后便发现一套新衣服放在枕边,她强忍着疼痛,穿了起来。 也顾不得白日会被人看见,只悄悄划了她的小船,从僻静处上了岸,择那平日不怎么有人走的小径回了彤辉宫。 齐云等人将她一身狼狈,趔趄着走入时,眼睛都瞪大了,不过也没多说,估计是江得启知会过她们了。玄纁和束帛立即将她扶进了浴池,心疼的看着她的伤。 “娘娘。”玄纁才叫了一声,就哭了起来。 瞳兮早没力气搭理玄纁了,只恨不得昏睡个三天三夜。 待她醒来后,已经是次日的中午了。 “娘娘,奴婢看那贤妃只怕也得以不了多久了。”玄纁得意的哼着小曲。 “怎么说。”瞳兮闭着眼睛,任玄纁为她捏腿。 “这两日本是贤妃侍寝的日子,可皇上没去毓德宫,哪儿也没去。端午宴那阵子贤妃和纯元夫人那般出风头,奴婢还真以为她就能飞上枝头了呢。”玄纁继续道。 “嗯。”瞳兮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她前些日子禁足,那个捐赠物的拍卖和端午宴都没能参加,先前给父亲也知会了一声,他没说什么,只是让自己看着办,时时得想着令狐一族,而不是她一个人。 “奴婢听说,皇上这两日都去了太液池散心。”齐云在一旁整理物件,听玄纁这么说,也插嘴道。 瞳兮心一动,太液池,前日他确实在,昨夜他也去了?瞳兮觉得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苏苏麻麻的,是一种舒坦中含着无数恐惧的感觉,旋即又压了回去,谁能指望帝王的宠爱呢? 至于太液池瞳兮是连去看一看也觉得脸上发烫的,平日里游湖玩耍的时候,她有时也去小太液池,但是现在只是在彤辉宫附近的湖面转一转,一切还算平静,除了六月初一的到来。 因为连续几个月没在初一侍寝了,瞳兮都险些以为这个规矩从此就废了,哪知天政帝却在他“冷落”瞳兮许久之后,忽然决定在初一这日驾临彤辉宫了。 “娘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接驾啊。”玄纁在一旁推着瞳兮。 瞳兮打心底不愿起身准备,一来是这当头天政帝忽然来了,这表示她令狐瞳兮又有了可以和独孤思琴等一较高下的可能,二来,她是在不适应这般密集的侍寝,虽然休整了几日,她也还觉得自己没缓过劲来。 何况她心里还有一丝羞耻感,一想起自己与天政帝居然就在一艘小船上媾和过,她便觉得无法面对天政帝。 齐云为她挑选了一袭月白色广袖茜纱裙,裙摆处处点点着金粉,只是这些都是映衬,最最要命的是那嫣红色的绣金丝牡丹抹胸,牡丹绣得十分细緻逼真,那黄色花蕊乃是用黄水晶串成,恰好点在胸前隆起之处,上面还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远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瞳兮自己瞧时都觉得难以移开眼睛。 “姑姑,这件衣服什么时候制的?”瞳兮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般大胆的衣服。 “这是入夏后新做的,听说民间现在都流行这种。”齐云回道。 瞳兮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看越来越穿得低的抹胸,想不到民风堕落如此,看来繁华盛世引来的纸醉金迷,不可不防。 “还是换一件吧。”瞳兮总觉得胸口凉凉的,她虽然喜好新样子的服饰,可是这般大胆的却还接受不了。 “娘娘,现在宫里的妃嫔都爱穿这种,夏天凉慡,再说皇上马上来了,来不及换了。”玄纁在一旁添声,为瞳兮将额前缀着的东珠理了理。 束帛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傻眼了,只能娇憨的笑着。 瞳兮略微有些不自在,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放任某种事情的发生,什么时候她也开始狐媚君主了? 春意来 “皇上万福。”瞳兮盈盈行礼,起身时还特意瞥了一下天政帝,脸色依然冷漠如冰,连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而冰冷,并没有瞳兮所期盼的那种赞赏的光芒。 其实对今日的打扮,瞳兮还是颇为自信的,放眼宫中能与她一别矛头的恐怕并没两个,她原以为借着这身打扮,能让天政帝另眼相看,如今看来不过是白费力气了。 天政帝的脚步并没因为瞳兮的请安而停下,直接进了内室,一干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外堂,瞳兮只好跟进。 “还不过来伺候朕宽衣。”天政帝的口气略有不耐。 瞳兮低头上前为他解开腰带,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怒了他,之后周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瞳兮只好自觉的从梳妆檯底格的盒子里将平素用的布带取出,呈给天政帝。 “你可伺候得真好。”天政帝的话一字一字的咬出,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瞳兮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傻子也知道天政帝在生气,不过是那自己撒气而已。记得有时候自己的哥哥在朝堂里受了气,回家也拿他的一众小妾出气,瞳兮碰见过好几次她哥哥的小妾暗自哭,当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并不能理解那些卑贱的婢妾,如今想起来,倒有同病相怜之感。 瞳兮强忍着泪水承受着天政帝有些疯狂的临幸,只是这次比以往都要来得痛楚,让她被天政帝逮了个正着,有些惊恐的满脸泪水的与天政帝对视。 这是不应该的,承宠时哭泣绝对不是妃嫔该有的表情。 “伺候朕让你觉得很委屈?” 瞳兮根本不敢开口,怕自己的呜咽声更让天政帝生气,只能摇摇头,看着天政帝愤怒的退出。
第36页 次日,玄纁才小心翼翼的告诉瞳兮,天政帝当夜在彤辉宫宠幸了聂琼华,事后聂琼华还被封了更衣,皇上命她搬入永和宫配殿住。 瞳兮没觉得有什么惊奇,只是聂琼华被封了更衣她还是有些意外,天政帝甚少个这些出身低微的女子封号,上次聂琼华侍寝也没得封,想不到这次倒飞上枝头了,不过对瞳兮来说却不是坏事,她反而有些庆幸,这当头她可不要出风头,破坏了那边的两虎相争。 “姑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么?”瞳兮看着齐云的脸色不太对,有些苍白。 齐云的眼里有些焦虑,但是掩饰得很好,“娘娘,昨晚……” 瞳兮笑了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宫宫里有宫女能够承宠也是本宫的荣幸,表示本宫会调教人,姑姑你别担心了。”瞳兮素来不喜欢让人同情和怜悯自己,一切苦楚都咽在心底。只是也有些担心,怕今后自己永远都是个可有可无的贵妃了。 到傍晚的时候,江得启来传话,说皇上派了船来接瞳兮到太液池上游湖。 “公公,还有别的人在吗?” “回娘娘,纯元夫人也在。” 瞳兮便没再说话,其实今夜本还该瞳兮侍寝,因着独孤思琴和万眉儿改了宫制,按制瞳兮身为正一品贵妃,同贤妃还有从一品的夫人都是连续侍寝三日,其他妃子也按品级决定侍寝的日子,如此一来得利的自然是位份高的妃嫔。 但是今日本该瞳兮侍寝,天政帝却还招了纯元夫人,在外人看来瞳兮这个贵妃的确是越来越窝囊了。 瞳兮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贤妃也到了,在场还有一些其他的妃嫔,看来算是个小型的家宴。 “皇上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独孤思琴娇笑着上前,坐了天政帝左手的位置,而万眉儿居于右手,两人瞥眼看瞳兮的时候都有一种得意之态。 这两人目无尊卑,并不将高于她们的贵妃看在眼里,有一瞬间瞳兮觉得即使自己这会儿身为皇后,估计也不在她们眼里,因为天政帝仿佛并不在意她们的无礼一般,这便是天子的宠爱,凌驾于一切之上。 瞳兮面无表情,反而是急着了江得启,不知道引瞳兮往何处就坐,还是瞳兮自己拣了独孤思琴的左手坐下。 “皇帝哥哥,你是不是要出宫寻访民情了?”万眉儿忽然开口。 “是有这个打算。”景轩朝的皇帝出巡并没什么惊奇的,每隔一两年总会出宫寻访一次,体察民情,先祖康晋帝就曾数次南巡。 只是万眉儿消息倒挺灵的,瞳兮也不过刚刚得到从宫外传进来的消息。天子出巡,总是后宫大清洗的绝佳时机,瞳兮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好戏了,万眉儿和独孤思琴斗得不上不下,实在没什么看头。 “皇帝哥哥,眉儿也想跟着你去。”万眉儿开始撒娇,瞳兮看了有一丝惊愕,这种国家大事妇孺之辈怎好参与,何况前些年天政帝出巡的时候从没带过宫娥。如果带着宫娥出巡,岂不成了游山玩水,大有前朝废帝的作风。 “你跟着去干嘛?”天政帝并没像瞳兮预期的那般责备万眉儿,反而和颜悦色。 “路上也能伺候皇帝哥哥啊。” 独孤思琴没有说话,她是做过太后的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关键,万眉儿如果跟随天政帝出宫,未必不是好事,正好留时间让独孤思琴把宫里万眉儿的眼线全部清理干净,为她布下天罗地网。 瞳兮不开口是因为她可从没想过要跟着天政帝出巡,虽说皇帝出巡各方面的依仗、住宿都会被伺候周到,但到底不如宫里来得舒服,如今她虽身在低谷,但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先未雨绸缪的安排。 瞳兮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开始考虑起天政帝如果出巡,她这个贵妃恐怕才能真正算是一个贵妃,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 但是天政帝没有明白拒绝万眉儿,却让很多人开始侧目,甚至独孤思琴,其实能跟在天政帝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独得圣宠。所以也有不少妃子开始附和万眉儿的说法。 而当夜天政帝临幸了万眉儿,抛下她这个贵妃在一旁,于是天政帝将会带着妃嫔出巡的消息便开始四处传开。 这么多人想要跟着天政帝出巡倒是瞳兮没有想到的,连慕昭文都希望瞳兮能帮她的时候,瞳兮倒有些侧目了。 “皇上不在宫里,不是你离开这后宫的最佳时机么?”瞳兮有些不理解。 慕昭文哑然,然后才吶吶的道:“昭文还有些事没做完,所以并不能出宫。” 瞳兮心里瞭然,自然是她孩子的事情,如今还没有水落石出,但是她这般模样,倒让瞳兮怀疑慕昭文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以瞳兮今日只能,丝毫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慕昭文为何却偏偏能查到呢? 瞳兮不得不警惕。“那你为何想跟着皇上出巡?” “昭文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散散心。” 瞳兮不说话,总觉得慕昭文有所隐瞒,但也不好挑明,“我该怎么帮你呢,这些事都只有皇上能决定。” 瞳兮此时都觉得自己有些恶毒了,她心底十分期盼慕昭文能复宠,万眉儿和独孤思琴两人旗鼓相当,很难短时间打破平衡,如果慕昭文能加入,或许会有所帮助吧。 “更何况夫人如果要为你那可怜的孩儿报仇,岂不更应该藉助皇上的力量?”瞳兮决定再加一把柴。 慕昭文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甚至有一丝愤恨,“他,他才不会帮我!”只是她的情绪很快就控制好了,“多谢娘娘指点。” 慕昭文离开后,齐云上前道:“娘娘就没想过跟着皇上出巡么?如果真让纯元夫人跟了去,只怕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娘娘。”齐云的一句“先得月”让瞳兮心里一惊,齐云何时讲话这般露骨了。 只是瞳兮也有自己的考虑,当年她初封贵妃时,扫除后宫一切障碍的时候,不也是趁着天政帝出巡么?她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中空期。 “娘娘,依奴婢看,那纯元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难道就不怕她出了宫,以后再回来权利被贤妃娘娘架空么?”齐云的话越发紧逼。 其实这也是瞳兮所思考的,她总不能天真的以为万眉儿真是出去游山玩水吧?瞳兮是暂时思考不出万眉儿的想法的,但是关于自己,她却一万个肯定是不能出去的,因着天政帝不再,她便能清闲许多日子,不用提心弔胆,更何况即使她出去了,也不懂如何与天政帝相处,就怕伺候得不尽如人意,让她就此流落宫外可不是件好事。 “姑姑,这能不能跟随皇上出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瞳兮笑了笑。 关于天政帝出巡这事,现在算是宫里宫外最大的一件事,官员在忙着思索怎么接驾,而后宫也在思索怎么重新洗牌。至于天政帝究竟带不带宫妃同行,或者究竟带什么人出去,上面并没有定论。 所有有人便在争取,例如慕昭文。在六月初六的“天贶(赐赠的意思)节”上,瞳兮没有跳成的芭蕾,慕昭文跳了。 那一袭仿佛天鹅羽毛般的多层纱裙,将慕昭文的清丽与雅致描绘得极好,那舞又别致而新颖,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难。 所以许多人都在猜想,昭夫人可能也要复宠了,而天政帝的脸色瞳兮仔细分辨过,并看不出特别,除了少许因为舞蹈的惊诧外,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意思。 因为昭夫人的失宠大家都明白,是因为慕昭文拒绝见天政帝,主动撤了牌子,而这一次她的复出又不知会不会夺了贤妃和万夫人的风採去。 只是当夜天政帝也没有招幸昭夫人,许多人心上都松了一口气,甚至包括瞳兮,她并不真的愿意见到慕昭文复宠。尽管目前慕昭文复宠也许能将独孤氏和万氏的关注从自己身上撤走,可是瞳兮从心下是担心慕昭文的,因为这个女人能忍人所不能,有时还有点儿无欲则刚的意味,何况她之于天政帝必定不同。 因为她这般大胆的拒绝天政帝,天政帝也并没有怪罪她,一应享用都依然是当初得宠时的样子。瞳兮甚至觉得天政帝不愿慕昭文复宠,反而是在保护她,也或者是因为他现在还用不上她。 瞳兮觉得,对天政帝无用的宫妃来说,哪怕你的舞姿能引下天上的凤凰,只怕他也不会侧目。 不过天政帝启程在即,万眉儿的毓德宫也在忙上忙下的为她准备行李,看来天政帝是打算带她出宫了。 接下来瞳兮唯一担心的便是独孤思琴了,据她估计独孤思琴要清理后宫,只怕自己也在其中,只是这位份压着独孤思琴,只怕她心里也不好过,就如同当年自己不喜欢独孤媛凤压在头上一般。 瞳兮这头才吩咐了彤辉宫上下要留心,那头便出了事。只因为瞳兮的嫂嫂入了宫。 只是她的嫂嫂还没有走入彤辉宫,在路上便出了岔子。“娘娘,娘娘,二少奶奶在来的路上打了贤妃的侍女。”玄纁急急的跑进内室。 瞳兮摸了摸额头,这世上的事任你安排得多妥帖,总有你意料不到的地方,比如她安顿了宫里,却忘了自己还有那一大家子的亲戚。 “怎么了?”瞳兮嘆息一声。 “听说是那贤妃的侍女不小心撞了二少奶奶带来的丫头,哪知却打翻了二少奶奶特地给娘娘带来的血燕。” 血燕,又是血燕,看来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贤妃是不是刚好和皇上在御花园游玩?” “是,娘娘你怎么知道的?”玄纁惊奇的道。 独孤思琴的这些低劣手段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经常使出来总是让人烦不胜烦,瞳兮素来不爱用这种打了人却打不死的手段,真是太没意思。只怪她家里的人也并不齐心,这人多了事儿就杂了。 瞳兮同这位二嫂嫂从来都称不上有交情,她入宫的时候这位二嫂嫂还没进门,怎么可能有交情,这么多年不见走动,现在却忽然进宫了,还闹了那么大的阵仗,何况她何曾向家里要过血燕,这宫里血燕的这齣戏她二嫂嫂怎么会知道。 “束帛,你去让爹好好查一查这位二少奶奶的背景,本宫看她是不想当令狐家的儿媳妇了。”瞳兮阴冷着脸,对这种人杀一儆百是最好的做法,估计父亲会很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虽说处理了后面的事,但当下瞳兮也不得不去,因为天政帝去了,这事儿瞳兮便只好亲自前去解决,否则她大可以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瞳兮到的时候,独孤思琴正倚在天政帝身边,笑意一闪而过,瞳兮的二嫂嫂只轻轻的唤了一声“娘娘”,便躲在了瞳兮的身后。 “贵妃娘娘可真懂得保养,这宫里没有血燕,却累得娘娘从家里拿,只是臣妾妄作了小人,早知道血燕对娘娘这般重要,这宫里虽说禁了一年的血燕,但娘娘总该是例外的。”她不咸不淡的来上一句。
第37页 还转过头对着天政帝做作的道:“皇上,可是臣妾这都是为了京畿的灾民着想,可不是针对贵妃娘娘。” 这一番表演可真是拙劣,可是从天政帝的脸色看来,瞳兮算是错大了,“看来贵妃从小娇生惯养并不真正懂得民间疾苦。”天政帝冷冷的道。 夜启航 尽管这一切都巧合得有些可笑,偏生瞳兮的嫂嫂一进宫就被打翻了东西,还正好遇上了贤妃,但是天政帝仿佛看不出这一切的巧合一般。 瞳兮对这位君主也算是有了解的,他自然不是这样容易蒙蔽的人,这宫里无论你的手段多么拙劣,只要皇上相信你,那么你便是胜利者,不在乎你的手段高明与否。 于此,瞳兮越发的意识到,一个妃嫔能得天政帝支持有多么的重要,哪怕你贵为皇后,只怕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与宠信,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瞳兮不由想着,如果家里不是父亲对母亲那般的尊重,只怕她的母亲也未必能压住那些小妾。 只是目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如今最怕的便是被贬,如今独孤思琴掌了代理六宫的权利,自己如果品位变成她之下,恐怕大为不妙,瞳兮正想张嘴辩解一下,却不料天政帝不耐的挥挥衣袖。 “朕此次出宫视察明情,贵妃也一道吧。” 此言一出,瞳兮和独孤思琴都被惊呆了。 “皇上。”瞳兮吶吶的唤道,另一旁独孤思琴也惊呼出声。 天政帝仿佛没听道一般,“此事就这么定了。”说罢迈开步子便走了。 没隔两日毓德宫便传出纯元夫人万眉儿扭伤脚的消息,看来出宫她是去不了了。 瞳兮本来万分不情愿出宫的,这消息一出她大概也咂摸到了万眉儿的意思来。看来这位纯元夫人的确厉害,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妥,她本意随着天政帝出宫,自是能日夜亲近皇上,可是最要紧的便是自己同独孤思琴在后宫,也只能是两虎相争的局面,也许等她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渔翁得利。 难怪独孤思琴虽然一心扳倒自己,但是万眉儿却没有落井下石。因为事后瞳兮才从玄纁处得知,是万眉儿身边的宫女通知玄纁说瞳兮二嫂那件事的。 瞳兮本就奇怪,玄纁当日并不在那路上,怎么消息得来这么快,看来是有心人通知的。 只是她同万眉儿都没料到,这事偏偏就让天政帝产生了带瞳兮出宫的想法,如今独孤思琴后宫独大,万眉儿自然是不放心将大明宫留给她一个人的。 如此想来,瞳兮觉得自己随天政帝出宫也不是什么坏事,恐怕他的意思也正是如此,瞳兮一直坚信,独孤氏和万氏互斗才是天政帝最期待的戏码,白白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娘娘,咱们得赶紧让尚服局制一点儿便服,也不知道赶得及赶不及。”玄纁已经上下跑开了,忙得不亦乐乎。 “不用,将我入宫之前的衣服找出来吧,现在是敏感时期可不能再摊上什么不懂民间疾苦的罪名,再说宫里的布料都是上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反而暴露了行藏。”瞳兮思考得面面俱到,也有一点儿惊弓之鸟的感觉。 幸好束帛是个很会收拾的人,即使以前的衣服也打理得妥妥帖帖,每年都拿出去浆洗浆洗,看起来还有八成新。 “娘娘,你说这次皇上要带你去哪儿啊?咱们一直呆在京城,连府都少出,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玄纁已经开始做起梦来。 瞳兮因为从小就被礼教禁锢在府中,再到后来入宫便更没有接触外面的机会,虽说出宫三年,但是在那瑶光寺,比起宫内更是规矩复杂繁多,她从小的世界便是被围墙圈起来的,并不懂对外面的嚮往。 “行了,你当咱们是去游山玩水么,这次我带齐云姑姑出去,你们俩在宫里我还另有安排。”瞳兮笑了笑。 江得启说过随从人员要尽量的精简,加上瞳兮在心里对齐云有所猜测,这次正好带出去试一试,至于玄纁和束帛,她最信任的丫头自然有其他要事要办,也许天政帝和齐云都不在宫里,她们俩反而能查出平日查不到的东西来。 天政帝出巡走的是高调路线,卤簿气势灿然。前有黄、白、黑青、红五色旗队开路,后面紧跟着帝王,贵妃的金根车和翟车,后有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五路车马仪仗,启行时旌旗招展,戈甲耀日,华丽夺目,瞳兮觉得实在不像是体察民意。 一路仪仗直送到京城运河的皇家码头,这一次天政帝主要是为了监察南河、锦河的河工治理,所以选择水路,沿京城运河而南下,在新平入南河,一路向东南行。 天政帝携瞳兮登上号为紫玉龙的龙舟,龙舟庄严华肃,为四层楼船,高四十五尺,长二百长,极为庞大。 此次同行只有瞳兮一个妃嫔,她本来担心得紧,可是在船上的十几日,天政帝仿佛跟忘记她这个人似的,并不找寝。这“紫玉龙号”修得金碧辉煌,还是先帝晚年时斥资修的,有正殿、内殿以及会见沿途到来的朝见官员的东西朝殿,甲板上还有一处小巧精緻的园林景色,俨然是大明宫的缩小版,所以瞳兮也没觉得有何不适。 这船经过南河,天政帝象徵性的下去走了走,表彰了一批父母官员以及治河良吏,再从曲关入锦河,巡视了一番。单这一程走下去就将近一个月,瞳兮见到天政帝的日子极少,大多时间他都在接见官吏,瞳兮只闷闷的呆在舱中,偶尔作作画打发时间。 沿途的风光或迤逦妩媚、或大气豪放,倒让瞳兮的山水画进步不少。这一日船行至近东海桂州府附近的号称“景轩东南第一山”的伏波山附近停靠,瞳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灵秀俊美的山水,落日时锦河上山影入水,几分朦胧,几分清晰,河面上渔舟几星,红帆数叶,甚至能看到打渔翁穿着蓑衣的背影,还有那帮他打渔的黑色鸬鹚。 “齐云快给我准备纸笔。”瞳兮兴致颇高,泼墨挥笔,一幅淡淡的秀丽山水便跃然纸上,只是这大笔易挥,细笔难下,她素来不精于人物画,又觉得那远处背对着她这么晚还在打渔的渔夫身上,有说不出的意味来,或为生计所逼,或为老来休憩,只是看不出年纪。还有那被渔夫捏着脖子,正吐着鱼的鸬鹚。 瞳兮不善于人物画,总喜欢细笔描摹,讲求逼真,所以当初她的师傅总说她笔意丰满,但韵味不足,瞳兮真怕自己毁了这幅画,正在举笔不定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很少见你举棋不定。” 瞳兮笔一抖,一滴墨滴在了她新做的画上,不由懊恼的“啊”了一声,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对天政帝大为不敬,赶紧转头行礼,“皇上万福。” “看来贵妃兴致不错,可惜被朕毁了这幅画。”天政帝听起来心情不错。 “是臣妾自己疏忽。”瞳兮并不敢责怪天政帝,此话一出便感觉天政帝顿了顿,周围空气稍微凝滞。 “让朕看看能不能弥补朕的过错。”天政帝上前一步站在瞳兮的身后,在瞳兮的角度向外望了望,“贵妃是要画那老渔翁,嗯?” 这一个“嗯”字吐出的气息刚好喷在瞳兮的脖子上,苏痒痒的让她不得不侧身躲过,“是,皇上怎么知道那是个老翁?”瞳兮有一丝好奇,当然扯开话题也是为了不让两人的接触太过亲密。 “朕看他的手。”天政帝答得理所当然。 只有瞳兮卯足了劲儿的身子前探,都无法分辨那渔夫的手有什么特别,勉力能分辨那手的位置,至于那手的颜色和皮肤,是压根儿看不见,天政帝的眼神未免也太好了。 “赶紧吧,一会儿墨汁干了。”天政帝左手环住瞳兮的腰,右手将笔放入瞳兮的手中,然后握住她的手,开始落笔,东一笔,西一笔,瞳兮并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瞳兮有些尴尬的呆在天政帝的怀里,本想挣扎,想说这太不合礼数,可又怕毁了这幅画,只得僵忍着,到后来被天政帝左一笔,右一笔的忽悠着不知道他画的什么,随着那轮廓的显现,她的注意便全被那画吸引住了。 天政帝只在瞳兮的画上添了寥寥几笔,那滴墨汁最后被圆成了那捕鱼的鸬鹚,倒也恰大好处,并看不出那是一个失误造成的,老渔翁天政帝也只是勾勒了数笔,如果画在别处,恐怕并不易看出是什么,但在这幅水墨山水画里一点缀,立即灵动起来,意境悠远而清扬。 寓人于山水间,显人之渺小,显山水之苍茫。 瞳兮还在细细的品着,几乎有些痴迷了。 “怎么,这几笔还看得吧,不会辱了贵妃这幅《渔舟晚唱图》吧?”天政帝的手带着瞳兮搁下笔,然后环抱住她。 “故人有一字之师,不知朕这个算什么?”天政帝的下巴搁在瞳兮的肩上。 瞳兮脸开始泛红,除了在床第之间,她似乎从没与天政帝这边亲昵过,她微微侧过头,尽量忽视天政帝的手,“嗯,皇上算是臣妾的一墨之师吧。”她的神情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娇俏。 天政帝素来冷俊清朗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瞳兮有一霎那的失神,忽然觉得天政帝好看得有些不像话。 “呵,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夫’是不是?”天政帝忽然道。 “是‘终身为父’。”瞳兮反射性的纠正,突然收声,她本不该纠正皇帝的错误,而那“终生为夫”她也是这才反应过来的,顿时羞得想跳河。“呵,还没落款呢。”瞳兮赶紧转移话题。 瞳兮赶紧提笔在画上写了“天政九年夏”几个字,但是到题谁所书的时候却犯了难,这画是他们两人所画,瞳兮并不敢居功,可也不敢贸然让天政帝取他的印章来盖。 天政帝此时已经拿起了瞳兮的印章,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用的是“彤辉女史”四字。 “皇上,这……”瞳兮回头,本想问问天政帝的意见,却不料一双眸子刚好映入了天政帝的眼睛,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片刻,便压上了瞳兮的粉唇,贪婪的攫取。瞳兮心底暗自嘆息一声,其实能与天政帝谈诗论画,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知音,可是每每总要转入这种恼人烦的事情当中,瞳兮霎时觉得有些失望。 天政帝一把将她抱起,走入寝间搁于床上。 瞳兮直觉天政帝今日格外热烈,密密麻麻的吻从天而落,让她避无可避,只能摸索着从枕畔将布条取出,因着只有她一个妃嫔伴驾,所以她随时都准备着,就怕天政帝忽然过来。 天正帝的眼睛扫在瞳兮手中的布条上时,动作一敛,满脸寒光,忽然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瞳兮只能愣愣的起身,不知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天政帝,他不是素来喜欢这般么? 天政帝前脚走,齐云后脚就踏了进来,“娘娘,皇上这又是怎么了?”她在里面伺候时,还觉得天政帝同贵妃今日处得格外融洽,这才偷偷的退了出去,可没料到没一会儿,就又出了问题。
第38页 瞳兮张了张嘴,又无奈的闭上,最后才幽幽的道:“我也不明白。” “娘娘是不是在这床第之事上……”齐云因看见瞳兮还坐在床上,被褥凌乱,所以才有此一问。 瞳兮觉得齐云问得越来越离谱,急急的打断,“这怎么可能?”瞳兮很肯定,她将所有的尊严都捧在了天政帝的脚下,任他予取予求,从不敢反抗,怎么可能在这事上得罪他。 接下来,天政帝又忙着接见沿途的官员,瞳兮好几日不见他,待船到东海正要调头回京的时候,却忽然听闻天政帝病了,病得还不轻。 随行的御医只说是水土不服,而此病不易见风,所以只能不见任何人,不过幸好天政帝此行已算圆满,不仅那些从远处赶来觐见的官员见不着皇帝,天政帝随行的官员也都见不到他。 瞳兮听说天政帝病了后,也往天政帝在紫玉龙号上的寝殿赶去,这是她的本分。因天政帝不能见风,所以瞳兮只是在门外,问了问江得启和御医天政帝的病情,听所并无大碍这心也放下了,并不打算进去自讨没趣。 “既然皇上不能见风,本宫明日再……”瞳兮本想回去,可却听见后面齐云焦急的道,“娘娘。” 齐云才才唤了瞳兮,又赶紧问江得启,“江公公,娘娘担心甚是担心皇上,能不能让贵妃娘娘见一见皇上,也好贴身伺候。” “也好。”江得启回答得十分慡快,开了门进去通报。 “姑姑!”瞳兮有些怒意,压低嗓音道:“如果皇上的病因本宫而见了风可如何是好?”这些都是藉口,瞳兮心底是一万个不愿意去见天政帝的。她虽然素来顾全大局,但是心里到底意难平,她生病时,天政帝可没问过半分,如今天政帝病了,大把的御医、侍从伺候着,她可不愿去锦上添花。 “娘娘,皇上请你进去。”江得启很快就出来了。 瞳兮只能小心的掀开一点儿门fèng,侧身进去,里面用明黄的厚锦缎隔开,看不见内室的情景,她掀开帘子进去,却见一个头戴白玉冠,身着墨绿龙爪ju暗纹袍的便服男子立在室中,待他转过来不是天政帝又是谁,这不是好好的么? “皇上万福。” 天政帝冷笑了一声,“朕怎么可能万福,贵妃并不关心朕的龙体,何必讲这些口是心非的话。” 瞳兮暗道不好,估计天政帝是听见她的话了, “臣妾只是怕让皇上见了风才不敢求见。” 天政帝嗤笑一声,“这么说贵妃倒是最关心朕的,所以在朕病倒后这么久才来看朕?” 瞳兮心一凉,起初听到天政帝病情时,那外面排了一长串的觐见官员,瞳兮也不想凑热闹,所以稍微等了等,想不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初时,外臣太多,臣妾……”瞳兮不无委屈的道。 天政帝的神情这才缓了缓,“江得启。”他唤了一声。 江得启进来后,天政帝才继续道:“朕同贵妃要一同出行,你就说贵妃也水土不服病倒了。” 瞳兮一听便知道天政帝可能要微服出巡,才演了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不知道他带上自己这个累赘做什么,可眼下也不敢开口。 “可皇上,有贵妃娘娘在不是更能掩饰皇上的行踪么?”江得启不由问出,当初天政帝考虑带一个妃子出行,也正是为了在他微服出巡的时候,还有一位高位的妃嫔能在场震慑那些欲窥圣颜的不安份子。 “有你留在这里,朕很放心。”天政帝看来心意已决。 “皇上……”瞳兮微微启口,可惜被天政帝一眼瞪了回去,只好作罢。 瞳兮回到寝居,又瞩了齐云赶紧准备便服,她同天政帝在今夜要走。 奢惹怒 瞳兮回到寝居,又瞩了齐云赶紧准备便服,她同天政帝在今夜要走。 齐云将瞳兮的便服找了出来,伺候她穿上。“想不到这么多年没穿,还这么合身,嗯,就是胸口有些紧。”瞳兮转了转圈,许久不曾打扮得这么清慡了,“姑姑,这胸口是不是太崩了些?”瞳兮有些羞涩的拉了拉衣襟。 “娘娘穿姑娘时的衣服可真美,准保能把皇上给迷死。”齐云由衷的感嘆。“给娘娘梳个什么髻呢?” 齐云这个问题却难倒了瞳兮,她大概明白天政帝微服,肯定是要找一个身份来掩饰的,只是不知道她和他扮演什么关系。先祖微服的时候,曾出过不少风流韵事,也有成为佳话的,只不知天政帝有没有这个打算。 瞳兮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别梳髻了,给我梳个姑娘时的发式吧,姑姑。”这衣服太过粉嫩,又是姑娘家装扮,如果梳了发髻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齐云的手巧,很快就输了个简单的发式,瞳兮用在镜中看了看,甚为满意。 “娘娘这一出去,只怕连那十五的姑娘家都要给比下去。”齐云最后为瞳兮簪了一支白玉嵌宝石簪。 瞳兮大约也觉得这种打扮新鲜,有一种回到入宫前的错觉。齐云随着瞳兮到了船尾,天政帝同另一名男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瞳兮认得,应该是天政帝的身边的三品带刀侍卫顾云海。 “娘娘万福。”顾云海行了礼,抬起头来时脸微红,并不敢看瞳兮。这位贵妃他见过数次,次次都是高贵典雅,今日乍一见她的青春娇媚,反而觉得更加光艷明媚,夺目逼人。 天政帝的眼光有些阴霾的扫过瞳兮高耸的胸脯,“你这是什么打扮?” 吓得瞳兮赶紧低下头,不知道是哪里又得罪了他,她自觉浑身上下并无不妥失礼之处,但是感到天政帝的目光一直不停的在她胸口扫来扫去,她大概是领悟自己的衣服恐怕的确是太紧了。 船尾已经搭起了舢板,旁边停了一艘乌蓬舟,天政帝先跳了上船,将手伸出接了瞳兮过去。 一入船舱,天政帝就放了帘子,将齐云和顾云海隔在后面,自己与瞳兮坐在船头。瞳兮见着这船舱,又想起在太液池的遭遇,一时更加面红耳赤,加上天政帝的眼光焦灼在她胸口,她再傻也是懂得那意思的,只得找些话来说。 “皇上,咱们这一路是用什么身份啊?” “你怎么做起姑娘打扮了?”天政帝不答反问。 “呃,时间紧所以没顾得上赶制新衣,用的是臣妾入宫前的旧衣服,所以,所以没梳发髻。”瞳兮十分感谢天政帝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天政帝点点头,表示这个理由仿佛可以接受,“这一趟咱们扮祭祖后返京的游人,你同朕……” 瞳兮知道她本该与天政帝扮作夫妻的,可是如今她这打扮,所以天政帝才顿了顿,于是瞳兮接着道:“不如臣妾同皇上就扮作兄妹。”瞳兮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这种身份下,天政帝同自己自然不好同房,瞳兮本就不爱那事,更何况一想着要在外面那些骯脏的客栈那样,她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痛苦。 “嗯。”天政帝点点头,不再说话。 瞳兮兀自抱了抱手臂,虽是夏日了,可是晚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天政帝将瞳兮。搂了过去,大拇指有意的反覆摩擦按压着瞳兮的胸脯。 瞳兮僵直着背,“皇上。”那声音里不自觉的带着颤音,她本想提醒天政帝一帘之隔的后面还有两人,哪知她这声一出,更泄露了她窘迫的境遇。 “你可得改称呼了,咱们这一路你可别露了马脚,你重新叫一声。”天政帝冷着脸,可那手指却热得让人发抖。 瞳兮咬咬嘴唇,“哥。”本来一个简简单单的词,在这种境遇下,被她叫出来,却平添了无穷的暧昧。 瞳兮忽然想起天政帝那不堪的爱好来,想起太后、她的姐姐还有晋王妃,然后便警觉天政帝将她拥得更紧,幸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船靠岸的时候,瞳兮大大的呼了口气。 他们上岸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叫琼来的小镇,各家早已关门闭户,只有一个客栈前悬挂的灯笼还亮着,叫做“来凤客栈”。 顾云海叫起了小二开门,小二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瞳兮发愣,被齐云呵斥了才反应过来。 “我的姑奶奶诶,想不到咱们来凤客栈今儿真来了凤,几位客官快里面请,里面请。”那小二的眼睛还是离不开瞳兮,虽然一同来的那位大爷也是少见的俊雅,可是小二因为是个男性,所以打量瞳兮自然多一些。 “小二四间上房,赶紧上点儿热水。”顾云海催促,知道两位主子估计有些疲倦了。 瞳兮进了东首的一间,齐云跟着进来为她整理被褥,取了瞳兮特地命带着的素缎铺了床,又取出薄薄的云锦当被褥,还好入了夏,盖着薄薄的锦单也不冷,这两样物件叠起来也不占包袱。 瞳兮静静的站着,总觉得这客栈四处看起来都不干净,有些想念宫里了。那小二端着水进来,又是赖到齐云呵斥他,他才肯走,瞳兮皱皱眉。 一时又觉得这水温不对,又没浸她喜欢闻的梅花汁,洗脸洗手都不舒服,浑身不自在,盼着天政帝赶紧寻访完好回宫,一时又想着那慕昭文还一心要出宫,真不知她出了宫可喜不习惯这种粗糙的生活。 “姑娘,都弄好了,你先歇着吧。”齐云对这微服的身份演得很入戏,从娘娘改口到姑娘也十分的顺嘴。 瞳兮点点头,让她退下,只褪了外裳,侧躺在床上,才刚躺下就听见人敲门。 “皇……哥,你还没歇下啊?”瞳兮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惊讶的看着天政帝。 天政帝自顾自的走入房中,“你倒讲究得很。” 瞳兮见天政帝坐在床沿一副不走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要留下来,她心里暗讨天政帝也不怕身份尴尬,好歹他们如今扮的也是兄妹。 天政帝对着瞳兮抬抬脚,示意她为他脱靴,瞳兮赶紧上前。“明儿去县城,重新制几套衣服,把发髻梳上,这一路上,以后都你来伺候我。” 瞳兮抬抬眼,有些惊讶,但也不敢有异议,脱了鞋在旁立着。听天政帝道:“愣着干什么,替我洗脚。”这才恍然大悟。 素日在宫里,这些事都不是她伺候,忽然间还真有些手忙脚乱,幸亏刚才的热水还有剩,温度也合适。 “你连铜盆都带了?”天政帝有些惊异,那洗脚的精緻铜盆俨然不是这等小店能有的。 “嗯,臣……我怕外面的不干净,要是惹了什么脏病……”瞳兮几乎没跟平民打过交道,印象中的他们都是邋遢不堪的。 瞳兮见天政帝没继续说话,又从包袱里取了手绢,小心的将天政帝的脚放入水里,为他轻轻的擦着,恍然间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抬头见天政帝目光火辣辣的盯着她小衣下若隐若现的胸脯,赶紧掩了掩,“呃,哥你歇息吧。”瞳兮将自己从宫里带出的枕头放在天政帝头下,服侍他躺下。
第39页 天政帝猛的将她搂入怀中,手肆无忌惮的探入了瞳兮的衣襟,瞳兮有些失控的挣扎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愿在这种脏陋的地方侍寝,这种不愿甚至冲破了她对天政帝的恐惧,“别,使不得。” 天政帝瞧她半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让瞳兮舒了口气,但那手却怎么也不离开,瞳兮僵硬的蜷在天政帝的怀里,直到天明才稍微的睡了会儿,不过她十分感激昨夜天政帝居然没有硬来,以前在书房和御花园的时候,她也喊过不,可是他何曾挺过。 次日那店小二早早的就主动送来了热水,还是天政帝起身开的门,瞳兮从fèng隙里见到那小二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下一阵嘆息。 天政帝吩咐那小二将早饭送到房里,又让顾云海去雇了一辆马车,今日是往天台县去。 瞳兮在车里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她平日习惯了清静,还从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挑担子卖杂货的,糕点的大声吆喝着,还有走江湖卖艺的,这些瞳兮都只从画卷里见过,虽觉得他们喊声粗俗,又粗衫布服看起来邋遢,可是那脸上的神情却别有韵致,或高兴,或怒目,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似宫里人表情的呆板。 只是她从没想过要加入他们,只这么远远的看着,玩味着他们的生活就好,她一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喜欢这种优越感。 马车拐进一个胡同,停在一家布店跟前,天政帝抱瞳兮下了车,“进去挑几匹布,做几件衣服。” 店里的掌柜十分热情,一看瞳兮和天政帝就知道非富即贵,“这位姑娘选什么布啊?” 瞳兮早被店里五光十色的布给吸引了,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县城也能这般富庶,甚至连素来昂贵的云锦也有。 天政帝也在她身后看着,指了指掌柜身后右侧柜的那几匹布,“拿来看看。” 掌柜的赶紧应了,“这位爷好眼力,这可是新进才织出来的冰月绫,皇宫里都没有的好东西。” 瞳兮也来了兴趣,本来她并不想做衣服,想着这等县城的布能好到哪里去,她素来都喜欢精贵的东西。她拿起布在手腕内侧蹭了蹭,冰凉而柔滑,的确不错,夏天穿来估计格外的凉慡,这布周身流光,看起来华彩璀然,“这多少钱?” “不贵,不贵,六十两银子一匹。” 瞳兮只明白六十两银子是天政朝一个九品官一年的俸禄,至于贵贱她却分不太清,只觉天政帝素来节约,也不知道他的主意,偷偷的看了看他,有要买的意思。 天政帝突然问,“可有便宜?” “这位爷,这布可稀罕着,全县城就我着福庄布行有,今年新出的布品,估计来年宫里的贵人都要时新起来。”掌柜开始夸夸其谈。 天政帝从瞳兮手里拿过布,“这布虽不错,可是轻浮犹豫,庄雅不足,织得也不够细密,光泽太艷反而显俗,值个四十两已经算是天价了。” 瞳兮在一旁有些诧异的看着天政帝认真的同老闆讲价还价,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堂上不苟言笑,妙计定天下的天政帝。 他们两人几番唇枪舌战下来,那老闆居然妥协了。 在瞳兮左右为难选色的时候,天政帝忽然道:“你穿粉色、鹅黄、湖绿、丁香好看。”瞳兮有些惊奇,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紧,但心里却有些欢喜,没想到一个执掌天下的人也会为自己选布这种事费心。其实只要天政帝不逼着她那样的时候,她挺喜欢跟着他,看着他,仰望着他的。 齐云付了银子,又让老闆找人连夜赶出衣服来。 天政帝的目光扫回来的时候,正好和瞳兮对上,她这次仿佛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天政帝仿佛走下了神台,生活化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些安排好了,天政帝才带着瞳兮投店用膳。 瞳兮见这店装潢雅致,心里也算好过了些,早晨那小二端来的早饭她根本没用,那小二的手大白天看起来,指甲里黑黑的,瞳兮便心里有了疙瘩。只是没想到天政帝就着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咸菜,居然把那馒头和稀饭都吃了下去。 “小二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份。”瞳兮忍不住越俎代庖。 天政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瞳兮给齐云使了使眼色,齐云赶紧从随身的包袱里去了两幅银制的玩快来,摆在天政帝和瞳兮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天政帝拧拧眉。 “我,我是怕外面的碗不干净啊。”瞳兮并没觉得自己不对,这里的碗千万人用过,她如何放心,况且出门在外自然要小心的,才用了银碗。 天政帝待要说什么,此时小二端了菜上来,才没继续。 瞳兮想起以前在彤辉宫用膳时的情景,赶紧给天政帝夹了一片肉。天政帝的脸色稍缓,夹起肉吃了起来。 一大桌子的菜,瞳兮每份都只是轻轻试了试,只觉得那酱鸭舌做得最好,她只在轻轻的咬了鸭舌那舌尖处的一点点儿肉,便将其余的弃了,旋即又让小二上了一碟。 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无论在家还是在宫里想吃什么便有什么,从没为吃食费过心,自然也不觉的自己的浪费,虽则天政帝脸色不好,但他素来如此,瞳兮也没觉得他是在为这等小事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可知还有多少人家里无米下炊?看来,你还真不懂民生疾苦。齐云,把剩下的鸭舌给她包起来。”天政帝放下碗筷,拧着眉。 玉瓦配 对于天政帝的怒气,瞳兮其实有些不理解。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吃饭的,那鸭舌本就该那般吃法,小时候跟着母亲学的时候,也曾好奇过那鸭舌尖以外的部分是个什么味道。却被母亲狠狠的打了打手,“别淘气,跟外面那些没见识没规矩的小叫花似的。” 瞳兮素来仰慕母亲,她母亲本也是皇亲贵族出身,无时无刻不尊贵优雅,但凡吃饭,从不在一碟菜里动三次以上的筷子。在宫里瞳兮身为贵妃,每日膳食份额供她全宫的人吃都够了,从没想过这样吃饭有什么问题。 只是瞳兮哪里知道,天政帝很小就在军队里历练,过的都是艰苦简朴的日子,从小见惯了民生疾苦,并没有深宫皇子的那种不谙世事。她同天政帝一起用膳的日子扳着指头都能数清楚,如果不是大宴,便是家宴,偶尔例外也不过一次在御花园或在自己宫里。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天政帝素日的生活。 不过她也是伶俐的人,见天政帝这般说话,便知不妙,改得非常快,甚至在他冰冷冷的目光下,硬是把那碗不堪下咽的粗糙米饭给吃光了。 话说时势比人强,虽然瞳兮从瑶光寺出来以后,就发誓再也不要过那种日子,她一定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不也正是为了那荣华富贵她才肯在那狼窝里挣扎的么。 瑶光寺那段记忆她早就尘封,可是吃起这糙米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酸。那段时光便是她的魔障,甚至在听到类似“瑶”字的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那些女人又在背后嘲笑她了。 用完膳后,天政帝毫无疑问的又霸占了瞳兮的房间,吩咐小二打热水沐浴。瞳兮有些不堪忍受的看这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浴桶。 “齐云,你出去重新买个浴桶。”然后瞳兮适当的感嘆了一句,“这也不知道是哪些臭男人用过的?” 然后瞳兮向天政帝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并不见恼怒和阻止,这才松了一口气。根据瞳兮对她父亲和哥哥们的观察,一般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碰其他男人用过的物件。先祖曾有个宠妃,不正是因为用了一下其他王爷的笛子吹奏,而惹怒了先祖么。 瞳兮暗自高兴自己的小聪明,走近床边默默的接替齐云的工作整理被褥,本来手已经伸入包袱取那锦缎床单了,可一想着天政帝的“民生疾苦”四字,便停了下来,皱着鼻子闻了闻那被褥上的气味,用手绢掸了掸那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灰尘。 虽然她并不懂所谓的民生疾苦,只觉得一路所见都是百姓安居乐业,处处繁华不输京城,瞳兮打心底为天下有这样一位帝王而高兴,但是她也不认为“民生疾苦”四字,仅仅是靠帝王后妃的节俭就能解决的问题。 齐云的手脚挺快,不久下面就送了一个崭新的桧木浴桶上来,看这几位客官出手大方,小二上热水也勤快得很。瞳兮又从自己随身带的香囊里取了花瓣出来,洒在桶里,毕恭毕敬的走到天政帝跟前。 齐云早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爷,妾身伺候你更衣吧。”瞳兮早改了称谓,实在不适应你呀我呀的称呼,她习惯比天政帝低上那么一截。 “嗯。”天政帝虽然起身,配合瞳兮的动作。 而后忽然从身后拥住她,双手从她领口用力的一扒,瞳兮便听到那清脆的布裂的声音。 “皇……”她惶恐中早忘了该怎么称呼,便被天政帝抱入了浴桶。只能勉强听见他说,“这桶是新买的,你总放心了吧?”之后便是无尽的疼痛与折腾。 因着空间狭小,水花四溅,到天政帝停下来的时候,桶里的水早已所剩无几。瞳兮几乎是颤抖着起身穿衣服,脸上分不清是泪花还是残留的水。 “瞳兮……”天政帝从身后轻柔的抱着她,后面的话没继续,只是低嘆了一声。 瞳兮有些牴触的转身,忍着疼为天政帝披上袍子,伺候他躺下。她有些无力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状。对身边的人她不是不怨不恨的,如今却还要带着笑颜,努力的承受。 想当初她在家里的时候,被母亲养得即使隔着几层垫絮,也能感受到床下细微的不平,可如今即使睡这般硬的床,仿佛也没什么不适,瑶光寺的三年,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瞳兮侧着身子,并不敢背对天政帝,眼角有些湿润。半梦半醒之间,浑身瘙痒难耐,一摸之下才发现脖颈处裸露的地方都长了疹子,痒得人发慌。想要去挠,却被天政帝牢牢的按住手,“别挠,当心破了皮。”他的眼里满是关心,甚至还有种错觉他在心慌,心疼。瞳兮倒有些不适应了,她以前病的时候,何曾见过他这般。 天政帝披上衣服起身,唤了顾云海去请大夫。齐云赶紧来伺候瞳兮换了干净衣衫,大夫只说是可能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开了一剂药。 瞳兮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天政帝,他满脸无奈的让齐云重新铺了瞳兮自带的床单被褥,才搂着这她躺下,将她的手牢牢的按住,折腾了大半夜,瞳兮很快就睡着了,待她醒的时候,发现天政帝还睁着眼睛,那手一直握着她的,看后来天政帝一天精神都有些不济,瞳兮都怀疑他是彻夜未眠,难道是害怕他睡着后松了自己的手,让她自己挠了疹子?瞳兮旋即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但心里还是有一丝甜意。 到午后,瞳兮的疹子总算消了下去,天政帝才带着她启程,又单独雇了一辆马车运载她的一大堆行李和那只浴桶。
第40页 一路上瞳兮秉持的策略都是不问去向何地,只要安静的听话就是,少知便少嫌疑。 只是马车绕过重重山丘后,停在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也不是在南河,锦河干流处的村子——河心村时,瞳兮才有些奇怪。村如其名,乃被三条河流环绕,算下来应该是南河、锦河的支流,出村,入村都需藉由舟楫,仅上游处有一架看起来便不结实的木桥连着两岸。 按理天政帝微服出巡也不至于到这般穷乡僻壤的地方,瞳兮经过几日的观察,虽然不问,但是心里门儿清,天政帝估计是在暗处巡视河工的,眼看着进入了汛期,这景轩朝国内民生的安稳,那几条河治得好治不好,起着关键的作用。 “就是这儿?”天政帝问了问顾云海,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略显破败的农家。 “爷,就是这儿,骆先生就住这儿。”顾云海点点头。 瞳兮见天政帝微微皱了下眉,估计是没想过他要找的人会住在这儿。瞳兮下车后,看那农家,连门都有些不牢实,风一来就嘎嘎的响,完全起不到防盗的功能,不过看起来这家主人不去偷都不错了,小偷估计进来都得可怜他们家。 她却见天政帝亲自走到门前,扣了扣那要掉不掉的门环。瞳兮便知道那个骆先生应该对天政帝很重要,却不曾听过这人的大名。 天政帝敲门的声音才刚响起,就听门内有一个彪悍的女声吼着,“敲,敲什么敲,死人啦,家里男人死了,有事你烧纸。” 瞳兮本站在天政帝身后,听了那狮子吼以后,都吓得退了一步,不理解这世上还有这等粗野的女人。 天政帝倒稳如泰山,然后两人又听到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叫你以后还敢不敢,敢不敢,还敢不敢下棋下到三更半夜的才回来。”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洪亮得比鸡公打鸣还响亮。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调里含着哭音,“娘子,娘子,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瞳兮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仿佛藤条敲在什么盆子上的响声,偶尔也有打在肉上的啪啪声。瞳兮虽没亲身经历,但也仿佛自己被打一般,只怪那个男人叫得太悽惨。 “躲,你还敢躲,老娘几天没给你松皮,你这孙猴子就想翻出那五指山去?”那女人的声音越发的高昂。 瞳兮一听,这村妇还知道齐天大圣的故事,按理说不该这般粗野的。 “不敢,不敢,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我给你揉揉手,你打疼了吧?”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笑意。 瞳兮真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般的泼妇和这等没皮没脸没志气的男人,这就是天政帝要找的人?瞳兮纳闷的瞥了瞥天政帝。 里面消停了片刻,接着又传来,“你给我跪着,跪好了,把头上的水盆给我举稳了,洒了一滴,你今晚就别想抱着老娘的腿睡觉。” 瞳兮的脸一红,觉得他们不该这么听墙角,何况是这等粗俗的话。 天政帝听了反而面带笑容,最后终于咳嗽了一声,又敲了敲门环,终听得门边响起了脚步声。“谁呀?”还是那个大婶的声音,但是比先前平静多了。 她虎虎生风的拉开门,瞳兮大约理解这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凄凉了。 瞳兮本想着听声音,这大婶该长得五大三粗,那腰就该比水桶还粗,可是没想到却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身材不算魁梧的妇女。 那大婶也没想到门口会站这么两位跟金童玉女下凡似的人,愣了愣,然后转头让开身,“死鬼,是不是你欠了别人钱?” 那女人让开身,瞳兮才见院子中跪着一个男子,头顶水盆。那男子同天政帝年岁差不多,温文尔雅,甚至可以说气质非凡,如果瞳兮不是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刚才那卑微讨好的话是这男子口里说出的。 也实在看不出为何这样的男子就甘心和这等蛮不讲理的泼妇一处生活。 “皇……”那男人大概是一样就认出了天政帝,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骆兄,一别经年,你倒底还是记得我的。”天政帝笑了笑,走进院子。 那男子正要起身,却被那大婶瞪了一眼,又害怕的缩回了脚,继续跪着。 瞳兮真不敢相信,他明知道天政帝的身份,居然还这般惧怕他娘子,并没有谄媚的上前,不怕皇帝而怕娘子,看来的确与众不同。都听说这些隐士,总有独特的癖好,瞳兮万没想到还有这一种。 “娘子,这是故人,你就让我起来吧,我改日再跪行不行?”那个骆先生嬉皮笑脸的对他夫人道。 那大婶大概也是见天政帝和瞳兮不同平常之人,便点了点头,“既然是北边来的贵客,快屋里请。” 那妇人将手在裙上擦了擦,拿出几个泛黄的碗,倒了点儿白水,“喝水,喝水。” 瞳兮一见那妇人粗鄙,虽清秀但颜色却不好,大概是经常日晒雨淋,一双手满是茧子,心底的优越感不可抑止的溢出,这等女子她自然是从不瞧在眼里的。只是表面上却做得极好,越是她瞧不上的,她越是将身段降得低。“夫人是怎么知道我们来自远方呢?” “瞧两位贵人身上那玉佩,该是京城一带的雕刻手法,可不像咱们南边儿。”那夫人憨憨的笑笑,“别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我翠花就行了。” 瞳兮心里一震,瞧不出这等村妇还有这般凌厉的眼神。翠花推辞了一下,就说去厨房做饭招待客人。 天政帝同那骆先生早就在一旁聊开了,瞳兮在一旁侧耳听他二人谈话,才知道这人叫骆清风,应该是当初天政帝从军时,他身边的军师一样的人物,天政帝这次仿佛是想请他出山,只是骆清风并没有明确表态。 瞳兮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到翠花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又提了一壶烧酒上来,瞳兮破天荒的主动动筷,每碟菜都尝了尝,没嫌弃那筷子和碟子漆黑的颜色,连天政帝都侧目的瞧了瞧她。 其实她不过是想着不能给女主人难看而已,何况她心里大概有某种主意,却不能明说,只觉得翠花人虽然眼力不错,但在家务方面却不太擅长,屋子里邋里邋遢,菜做得也并不好吃,只能算是煮熟了。 瞳兮暗自摇头,也不知道这骆清风是看上了翠花什么,于此看来她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直到最后走,骆清风也没正面表态,天政帝也没逼他,可是回到附近的小镇住下时,天政帝并没急着赶程,反而原地停留,瞳兮便知他还是想着骆清风。如今朝堂上独孤氏和万氏坐大,大概天政帝也在担忧吧,她也不明白为何天政帝这般的君主,怎么会放任独孤氏和万氏到如今的地步。 到天政帝在这小镇上住的第三个日子,瞳兮总算找到合心的人了。背着天政帝领了齐云和另一个人往河心村去。 天有灾 “啐。”翠花一口口水毫不留情面的吐在瞳兮的脸上 瞳兮长这么大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只是不待她反应,齐云就已经开骂起来,“你这个泼妇,你可知道站你面前的是谁?”齐云也是被惊呆了,如何想得到这个山村野妇敢吐当今贵妃一脸的口水。 瞳兮嫌恶的用手绢擦了擦脸,随手扔了,“齐云。”瞳兮冷冷的喝阻齐云,无论如何,都不该自贬身份的同一个泼妇对骂。 “骆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心好意送个人来帮你做做家务。”瞳兮冷冷的道,虽说她是有点儿私心,但是大多也是看在他们这个家太不像个家的份上,一个家可以简洁,却决不能简陋,更何况还处处灰尘,更别说翠花那非人的厨艺。 在这偏僻小镇,找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子谈何容易,况且还得性子柔顺,恐怕才能同翠花相处下来。 “你们大家子喜欢三妻四妾,藏污纳垢,可别把咱们这小家子给污了。夫人喜欢当那老鸨子,可咱们家骆爷却不是那下流的嫖客。”翠花双手叉腰,一脚踏在门槛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你……”瞳兮气得脸发白,那“老鸨子”三字一下就让她红了眼,忽然想起当初天政帝也这般骂过她。可是她有什么错,那个男人不好色,她不过是贤惠的帮他们纳妾广延子嗣,有何不对。 终究瞳兮自小就被调教得喜怒不形于色,她深呼吸一口,“骆夫人,惠娘不过是我为你们请的厨娘,你如何能说出这般难听的话来。” “少跟我假惺惺,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要讨好你那口子,可别拿咱们当板凳踩。你看看她那骚狐狸的样子,哪里是来做饭的,怕是一门心思来偷汉子的。你想着以后让她帮你们吹枕头风,做梦,有老娘在一天,你看看其他女人敢不敢入门。” 翠花越说越激愤,那唾沫星子几乎都溅在了瞳兮脸上。只是她却无法反驳,翠花确实看出了她的心思。 “哼,有本事想这些馊主意,还不如回去把你家汉子看牢实些。”翠花隐隐还有得意之情。 激得瞳兮越发不想认输,且不管自己对错,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惠娘这般兰心慧质的女子,哪里赶不上这个泼妇了,何况翠花踩了她的痛脚,她确实是看不住自家汉子的。瞳兮心一凛,她怎么也跟着想汉子不汉子的了。 “骆夫人,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与骆先生成婚多年,可生过一子半女,且不论惠娘能帮你持家,哪怕是为了骆家有后,你也不该如此。”瞳兮的嗓音提高了一个级别,这话不仅是说给翠花听的,也是说给骆清风听的。 瞳兮就不信治不下此等泼妇,这无后的问题是所有男人的心结,她就不行骆清风不放在心上,只要惠娘入了门,一个温柔,一个彪悍,两相对比下,谁胜谁负自然不用说。 翠花的脸“唰”的就白了。 顷刻,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瞳兮一阵暗喜。 骆清风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的对瞳兮行了大躬礼,然后搂住翠花的腰,“夫人的好意小可心领了,可惜无福消受,夫人还是将她领回去吧。不过小可想说一句,即使终身无后,那也是命中注定,是小可的过错,半分怪不得我家娘子,小可这一生只有翠花一个娘子。”这话说得不大声,但是字字铿锵。 这下换瞳兮的脸惨白了,一切不过都是自取其辱。 门“哐哐”的从里面重重的栓住,瞳兮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夫人。”齐云有些担心的想搀扶瞳兮,却被她甩掉手,独自走向马车,一路上齐云也不敢开口。 瞳兮虽不齿翠花的粗鄙,但是对清风的谈吐却是相当钦佩的,只是完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会这般痴情的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她有些无法理解,心底却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颤动,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她一直以为是那些无知女人的白日梦。
第41页 同时又想起自己这么多年,膝下犹虚,她何曾愿意见到其他女人为天政帝诞下一男半女的,以己推人,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此等大错。更没料想,骆清风对翠花的感情如此坚贞,她想起来就头疼,却不知该如何来收拾那个烂摊子。 思绪回转,想起翠花那等肆无忌惮的粗鄙,都是依仗着她夫君的宠爱,又是嫉妒。她万般不愿承认她会嫉妒一个村妇。 晚上,天政帝回到客栈的时候,瞳兮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惠娘,给爷打点儿洗脸水。”她轻轻的吩咐。 “怎么,别人不想要的你还想塞给我?”天政帝的声音嘲讽的响起。 瞳兮的睫毛颤了颤,“爷……”然后给惠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这惠娘的价值到此也就算完了。 天政帝的反应一如她料想的般,想必齐云早就把这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瞳兮虽一直觉得齐云有些行为有些古怪,以前自己做事,她总是支持并设法达成,现在却处处束手束脚,不自觉的就会看天政帝的眼色,所以她不得不怀疑,齐云的心恐怕是向着天政帝了。 今天她特地没吱声,只带了齐云去,天政帝如何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瞳兮虽早料之了结局,可心里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令狐瞳兮,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自己给我收拾干净,齐云好好看着你家主子,别让她再干出这等傻事来,令狐进要是知道他女儿干这种事,想必也不会觉得有脸的。”天政帝撂下狠话便走,今夜没歇在瞳兮的身边。 这于这些日子来习惯了与他同榻而眠的瞳兮有些不习惯起来,辗转反侧的思量着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自己真的如天政帝和翠花所说,做的是那老鸨子才做的下贱事情?瞳兮嘆息一声,坐起身来,怎么也无法入眠。 瞧天政帝的模样,估计她逆了龙鳞,如果不想办法弥补,恐怕令狐瞳兮再没好日子过了。 次日清晨瞳兮藉口身子不适而赖床,不让齐云伺候打搅,独自熘出去让车夫驾了马车往河心村去。 “你又来干什么?”翠花的怒气还没消,插着腰没打算把瞳兮让进屋里。 瞳兮咬了咬嘴唇,她躲过齐云,不过也是不想她看见自己这般模样。瞳兮是家里的嫡女,又得令狐进宠爱,上哪儿不是人人哄着,捧着的,即使犯了错,别人也看在面子上算了,她何曾低声下气跟人赔礼道歉过。便是对天政帝,她也是冷冷清清,并不曾谄媚的欺近过。 今日,她来对一个吐过她口水的粗鄙女子道歉,这也是瞳兮万万没料想过的。只是错便是错了,她虽不喜翠花,但彻夜思虑后,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做法确实太欠考虑,那是活生生要撕碎一个女人的幸福。 为了天政帝,为了他能笼络住骆清风,瞳兮不得不前来道歉,却不想被人看见,总觉得太难以启齿。 “我,我是来道歉的。”瞳兮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骆夫人,瞳兮昨日的种种错处,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哼,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明里清高淑洁,暗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昧良心的事。”翠花的气还没消,手一甩,就要把门关上。 瞳兮急急的上前两步,左手反射性的挡在门扇上,却被翠花大力推回的门给夹了手。她仿佛被雷击一般收回,但是眼泪却怎么也收不回来,狼狈不堪。她娘亲一生都教她,决不能人前落泪,那是最最无能的女人才会只能流泪。 只是瞳兮此次实在是忍不住了,十指连心,手指疼是一回事,一想着自己得跟这样的女人道歉,又是另一番委屈,同时又觉得翠花的话一针见血,心下愧疚,眼泪自然就止不住了。她甚至没顾得上掏出手绢,匆匆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假装自己没哭。 翠花看了又好气又好笑,“进来吧,手指没事吧。” 瞳兮看了看自己已经略微红肿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手,咬着嘴唇没说话。 翠花欺近看了看,“你先坐,我去给你找点药。”翠花走后,瞳兮见骆清风不在家,心下舒了口气,这般狼狈羞耻的模样,自然是越少人见越好。 “骆先生今日不在家么?”瞳兮好奇的问。 “他去镇上採买去了。”翠花将瞳兮的手拉了过去上药,“细白柔嫩,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怪不得一天闲得无聊,做起那等事来。”翠花还在得理不饶人。 瞳兮脸一红,“骆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家先生一切都不知情。”瞳兮必须得为天政帝开脱。 翠花瘪了瘪嘴,“我做的饭菜就那般难吃?”看来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瞳兮张了张嘴,实在是觉得说不出恭维的话,那也太昧着良心了,只能尴尬的笑笑。 “你嫌弃我,难道你就能做出比我好的来?恐怕你连烧火都不会。”翠花嗤笑一声。 瞳兮一愣,这个问题她确实没考虑过,因为实在用不着她动手,又只能笑一笑。 “你有孩子么,是男是女?”翠花为瞳兮上着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有。”瞳兮有些黯然,看来这翠花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处处要找回场子。 翠花果然又大声的嗤笑了出来,“那你还好意思说我,看你那轻车熟路的样子,没少给你相公纳妾吧?怎么纳了妾,你相公晚晚在其他地方流连,你心里就舒服?我最瞧不上你们这些什么名门淑媛了,心里明明一万个不乐意,还要虚伪的装贤惠,给相公四处找小妾,晚上却自己关门吞泪。”翠花仿佛深有感触。 “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家和你家不同,我家爷必须有后。” “得,有些人家是那样的,所以我才喜欢我们家老骆,这日子过得自由便是天大的幸福了,你也别伤心。”翠花见瞳兮神情有一丝黯然,“不管他最后纳多少妾,生了孩子,你总是正妻,也委屈不到那里去。看你家相公那人品、那气派,不纳妾估计确实不现实,很多姑娘都巴着想进门儿吧?”翠花开始八卦起来,其实看天政帝一身的尊贵,又看瞳兮高贵典雅,美丽炫目,她心里自然也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嫉妒。 “我,不过也是他的妾而已。”瞳兮苦笑一声。这苦意或真或假,这等身份她从来都是羞于启齿的,只是此时却不能不说。看翠花那样子,就该是没什么心机,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最是爱同情泛滥。所以她需要说出来,博取翠花的同情,弥补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一步一步的靠近翠花,想必她才是对骆清风最有影响力的人。 翠花果然仿佛吃了鸡蛋似的,一张嘴惊讶得何不拢,“你,你只是个妾?”那眼里有不可置信,也有同情,瞬间还有一种畸形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瞳兮眨了眨眼睛,她不喜欢看那种眼神,不管你身份多尊贵,可终究是妾,还要被那些低贱的却是正妻的女子同情,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同情。 一席话聊下来,翠花对她的怒气果然消散了干净,因着有了同情,相处起来便融洽了许多。因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眼看着就要下大雨,所以还留了瞳兮中饭。 哪知米才下到锅里,便听得外面人生吵杂,尖叫声此起彼伏,翠花和瞳兮听着不对,赶紧跑出门看看情况,却见到整个村子的人四处逃散,老人,妇女,孩童或尖叫,或哭泣,她们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巨浪带着呼天嚎地的气势扑了过来,有人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快逃,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翠花啥也顾不上,只能拉着瞳兮的手往村里的高处跑,瞳兮自幼养在深闺,那见过这等天灾人祸,早就惊呆了,扔翠花拉着。 她只看到那巨浪瞬间就吞了无数口人,多少屋宇瞬间值剩下屋顶还在面上,甚至还有屋顶整个被水沖了出去的,在水上飘着。 只是最糟的是河心村被三河围着,那水面眼睁睁的看着往上涨,来洪的地方并不止一处,左前面山弯处出的南河水,并着右边山出的府河水,宣洩而下,让人逃无可逃。 因这事来得突然,有逢大雨,大多数人哪里有反应时间,村子里仅有的几条船,早就被水沖了远去,看不见踪影。 瞳兮还在发呆,眼看着水漫过了她的裙角,翠花一个劲的嚷嚷,“你快爬啊,快爬啊。” 瞳兮这才反应过来,连手带脚笨拙的往上爬,还得翠花在下面抬着她的臀部,不管多高贵舒雅的人,在这时看起来都是滑稽可笑的,只是没人顾得上。 女儿私 瞳兮险险的爬上第一枝树杈的时候,水已经漫过了翠花的大腿。到她准备爬上树的时候,右面却打了个大浪过来,将她往左边一送,眼看着就要被水沖走。 瞳兮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甚至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剎那间只懂得如果不是翠花,恐怕她早被水捲走了,所以飞快的调整了姿势,一手想翠花抓过去,双腿跟麻花似的缠在树枝上,倒挂着拉住了翠花的手。多亏她素来爱蹴鞠,一双腿还有些力道和技巧。 翠花就着瞳兮的手浮出水面向树干泳近,直到抱住树干才稳住身子,借着瞳兮的力道往上爬。 看她稳稳的站在树枝上的时候,瞳兮才松了口气,将腰一晃抱住树枝,正了身子。“没想到你娇滴滴的还有这等身手。”翠花吐了一口脏水。 瞳兮脸色痛苦的皱着眉没说话。翠花又急急的道:“快,赶紧往上爬,看来这儿也不安全。”翠花眼看着水“噌噌噌”的往上涨,眼看就要到脚下了。 瞳兮因为衣衫早就打湿了,裙摆又碍事,所以爬起来特别费力,翠花也顾不上许多,抓住她的裙子一撕,将膝盖以下的全部撕掉,她这才能往上爬,两个人互相推着拽着,好容易爬了十几米高,瞳兮压根儿不敢往下看。 “你的腿怎么了?”翠花惊叫,两人都安顿下来时她才发现瞳兮一双小腿几乎已经血肉模糊。 瞳兮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双腿哪里还像自己平日的样子,见着自己的血还有些晕,差点儿掉下树去,还好被翠花一把拉住。 “刚才救我的时候,擦伤的是不是?”翠花很抱歉的说。她估计肯定是瞳兮倒挂着缠着树枝时擦伤的,如果不使力,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 “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就被捲走了。”瞳兮不愿翠花感到内疚,坐在这个位置,还可以看到远处不停的有人在水里挣扎呼救,自己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们下沉。其实死亡这些事,瞳兮也经历的不少,甚至还曾经参与过不少,可毕竟不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死亡,所以她们的心不难过,都被利益遮盖了。 可如今要看见一个无辜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还是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头往上游瞧了瞧,略微沉思。河心村遭此大劫一定是因为上游连日暴雨而决堤了,可惜天政帝投了无数的钱在河工上,还是解救不了他的子民。
第42页 “可现在找不到干净的布给你包扎。”翠花有些急了。 “没事。”瞳兮疼得有些发憷,只管咬着下唇强颜欢笑,“没事,小时候我爱玩蹴鞠,没少受伤,没事的。你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水还会涨吗?” 翠花往天上看了看,才大下午的,却仿佛入夜了一般漆黑,“不知道,不知道这次又得死多少人,这河年年都在治,朝廷徵召了咱们多少工,却还这般,真是令人心寒吶。” 瞳兮疼得皱紧了眉头,感觉头昏脑涨,豆大的雨滴滴在脸上和身上,冰凉凉的,她瑟瑟的缩了缩身子,蜷成一团。 “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救咱们啊?”她虚弱的开口。 翠花的脸也有些惨白,“不知道,估计那些能用的船早就被那些达官贵人徵召了去,也不知道清风他怎么了,有没有被这水……”翠花开始哭起来,而且哭得越发的厉害,大有哭天抢地的气势。 “他一定没事的,翠花,你别哭啊,一定有人来救咱们的。”瞳兮根本不懂安慰人。 “救咱们,看着水每个两三天是消不下去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咱们,希望这之前咱们不被淹死。”翠花哭着抬头,看着下面还在上涨的水。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靠着,风雨小了一些后,翠花舒缓了恐惧,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她家的清风还有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时拍拍瞳兮的脸,就怕两个人睡着了不小心掉下去。 瞳兮早就昏昏然,很多话都听不清楚,翠花只能不时的提问,“我不是有些话唠,还有些凶悍?”翠花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瞳兮笑着没答话,可那表情肯定是默认的。 翠花嘆息一声,“其实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也跟你一样是个大家闺秀。”翠花的脸泛起了不好意思的红晕,估计她自己都有点儿不相信了。 瞳兮惊讶的抬抬头,不敢说出口,只是翠花怎么看怎么不像豪门大家出来的,不过她还有些见识,所以也说不清楚。 “河西王家听过吧?”翠花仿佛在回忆前世一般。 瞳兮点点头,河西王家是景轩朝八大姓之一,“你的意思是……”河西王家的女子瞳兮曾经见过,那绝对是大家闺秀,和这位翠花是压根沾不上边的。 “是,我和清风是私奔的。”翠花点点头。 瞳兮差点儿从树枝上跌下去,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和我几个姐姐一起看上清风的,那时候他是我家的西席。我几个姐姐都比我长得美,比我有才华,其中还有我家二姐,可最后却是我赢了她们,你可知道为何?”翠花说起这件往事,显得无比得意。 瞳兮睁大了眼睛,翠花故意提起的二姐便是河西王家的嫡女王雪苒也是有名的才女,瞳兮还有幸见过一面,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输给了翠花。 “当初我们几个都对清风暗送秋波,可是他从来都不屑一顾。到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找上门去吵闹,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被我误打误撞,发现清风就喜欢我这般凶悍的女子,我那次上门去吵了,还以为他以后都会不屑我,哪知从那以后他却处处留意我。”翠花憨憨的笑了起来。 “后来我便只能改变作风,再然后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以前是个大家闺秀了,不过这样活着更自在些。”翠花接着道,“别看你锦衣玉食,我可不羡慕。” 瞳兮尴尬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对翠花的“自在”恐怕也不羡慕,假象着自己变成翠花这般的人,满手的茧子,黝黑的皮肤,她想想便觉得可怕。可是心下又有些不甘的嫉妒,嫉妒她可以这般的幸福。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切实感受到幸福二字。 “你这般凶悍,从不会惹恼骆先生吗?”瞳兮略微带刺的问。想着翠花居然罚骆清风顶着水盆下跪,就觉得有点儿过了。 “怎么不会,不过山人自有妙招,他在那事上可得求着我,再说了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只要在床上对他好点儿,天大的错他都能饶过去。”翠花笑得很猖狂。 瞳兮脸一红,想不到她会说出这般的话。 其实在这等生死不明的关头,天色泼墨一般,仿佛天地间就她们两人,自然生了亲切感,翠花又是个话唠,各种话都敢讲。 “你别不好意思,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吧,这有啥不好意思讲的。咱家那口子你别看他身子单薄,可是每日里都要的,你家那口子呢?”翠花贼兮兮的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偷吃了蜜糖的快乐。 瞳兮张张嘴,没敢吭声。 “你别害臊,男人就是好色,你长得这么美,他肯定特宠你吧,出门还不忘把你带着。”翠花是那种自己幸福,便以为天下女子都幸福的幸运儿。 瞳兮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何尝不希望自己也能有一段让人羡慕的夫妻生活,只能默然的转过头,理了理头发,仿佛没听到这句话。 翠花表面上虽然大大咧咧,但心却是细腻的,“真不知道你家相公怎么想的,你这般的玉人儿居然是个妾,不知道他的正妻又是何模样,不过肯定比不过你去的,你别伤心。”翠花还以为瞳兮是在为自己虽然受宠但终究是个妾而伤感。 “他没有正妻。”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对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敞开心扉,大吐苦水。也只有聊着这些,对洪水的恐惧才会小些,瞳兮紧紧的抱着旁边的树枝,周围狂风暴雨,听着怪吓人的,感觉一个不小心就得被风吹下去。 “没正妻?”翠花有些惊讶,“这不更好么,你更有机会啊。” 瞳兮苦笑了一下,“他不喜欢我。”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得有多哀怨。 “这不可能吧,你们多久那啥一次啊?”翠花问得越来越露骨,她就觉得男人的喜欢都是通过那啥的次数表示的,清风就从没跟她说过爱啊不爱之类的,可是每天都要她,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么? 瞳兮脸一红,觉得翠花问得有些过分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她讨论起这些事情来了,所以转过头去不说话。 “你别不好意思啊,我跟你说,你猜清风为什么同意和我私奔?”翠花贼兮兮的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是你提出私奔的?”瞳兮抓住的重点却是这个。 “我爹肯定不同意我同一个西席成婚的,除了私奔我能有什么办法?”翠花回答得理所当然,并不为此害羞。“起初,清风死活不同意和我私奔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瞳兮摇摇头,无法理解翠花的思维。 “有一天我诱惑了他。”翠花说得很隐晦,但是笑得却很不好意思。 瞳兮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这种事在现实真的会发生,当初没出阁的时候,她也听过这种故事,但种种都是男人先引诱了良家女子,她还曾和身边的人一起鄙视过那些女子。只是在面对先诱惑男人的翠花时,瞳兮除了打心底的佩服她以外,并找不出什么轻视来。 “有些事总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翠花很有哲理的说了句。“你看清风本来死活不同意的,还不是被我搞定了,男人都是吃荤的,所以啊你得勾着他们点儿。” 类似的话瞳兮从慕昭文口里也听过,只是她说来毫无说服里,经过翠花活生生的演绎后,瞳兮不得不有些相信。“可是爷不像是好色之徒。”瞳兮说得也有些心虚,说天政帝不好色吧,偏偏还有众多的不伦之事,说他好色吧,每日招人侍寝,却并不总是临幸,一个月泰半只有一半时间是真临幸了宫妃,有时甚至不到这个数。 “胡说,这天下还有不偷腥的猫?”翠花有些不信,“他每个月到你房里多少次啊?” 瞳兮以前本也是这般认为的,她周围的亲戚那个不是三妻四妾,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是至从她给天政帝牵红线屡屡碰壁后,就开始怀疑了,在骆清风身上又再次印证了。 瞳兮有些害羞的竖了一根食指。 “一月一次?”翠花的眼睛已经睁得比牛还大,声音也拔高了三度。 瞳兮皱皱眉,觉得翠花有些大题小做,一月一次不是很正常么。 “我知道了,如果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你相公有问题。他是不是不行啊?”翠花习惯性的用手背遮着嘴巴,在八卦一些不能外漏的隐私话题时,她都爱这样。 “没有,他还有其他姬妾的。”瞳兮急急的分辨,可不能让翠花误会当朝天子不行。 “其他姬妾也是一月一次?” “本来轮流着是该一月一次的,只是也有例外的。”瞳兮皱着眉,并不想承认万眉儿和独孤思琴的特殊。 “这肯定就是你的不是了。”翠花凑近瞳兮的耳朵,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嘀咕。 瞳兮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将身子后靠,没再听下去,“你是说用嘴?那样不脏吗?”瞳兮一脸嫌恶和不可置信。 翠花看她那表情,便觉得朽木不可雕也,看她可怜,自己都这般不顾廉耻的跟她讲私密之事了,她居然还做出嫌恶的表情。所以便转过头不再理她。 两人就这般尴尬的僵持着,直到水面上飘来一个朱漆描金凤戏牡丹的圆盒,瞳兮一看便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因着水面上涨得厉害,瞳兮只俯身一捞,就将那盒子抓在了手里,这盒子本在那马车里,估计被水沖后浮了出来,又顺着这附近的回流飘了过来。 揭开一看,才发现是当初齐云收起来的剩下半截鸭舌根。因着天政帝只让她收了,没说怎么处置,齐云怕坏了,就用香油浸了鸭舌根。 从中午到现在,瞳兮都没进过食,又是爬树又是淋雨,体力早消耗殆尽,见着着鸭舌根顿时喜上眉梢,不啻于平日里见到一副前代名家的书画真迹。 瞳兮将盒子递给齐云,她取了一根,“居然还有鸭舌吃?还挺香的,看来老天待咱们不薄。” 瞳兮却觉得是老天在和自己开玩笑,没料到自己厌弃的东西如今却成了自己口中的美食,她还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她太过虚弱,并吃不下许多,全数递给了翠花。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跟咱们一样,还不知要多久才有人来救咱们,这盒子还是让它在水面飘着吧,谁捡了指不定还能救他一命。”翠花有些不舍的将那朱漆盒子又放回了水中,自己不过吃了两三根鸭舌根。 瞳兮没想到翠花会这么做,可却由衷的同意她的想法,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连翠花这般的人都还想着救苦救难,而她身为景轩朝的贵妃,一门心思想做皇后母仪天下的人,对自己的子民却未必有这番爱惜。 她嘆息一声,只觉得翠花如今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可亲可近。 瞳兮沉默一阵,终于鼓足了勇气,“你们那个的时候你不疼吗?”瞳兮是无法理解翠花的主动的。
第43页 翠花难得脸红一笑,“刚开始几次当然疼啦,后来就好了,还挺舒服的。”她不好意思的低头。 瞳兮正想追问,却听见河面上传来呼唤声,那一声声仿佛叫的是“瞳兮。” 人为祸 因为风颳得紧,那声音若隐若现,瞳兮还以为自己是幻听,虽然愣了愣,也没当真。四周黑漆漆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特别瘆人,瞳兮保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真怀疑那叫声是来收魂的。 “瞳兮是不是你的名字啊?”翠花忽然开口。 “你也听到了?”瞳兮的精神一下就振奋了起来,再看到天边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光变得逐渐清晰起来,越发肯定了她们的猜想。 “天哪,咱们有救了。”翠花兴奋地开始高呼,“我——们——在——这——儿。”因被风颳着,声音显得若断若续,总感觉传不远,翠花嗓子都嘶哑了,那灯也没往这个方向飘。 翠花声嘶力竭后只能拍着自己的腿,“这人真是个棒槌,叫了这么久他也听不见。” 瞳兮眼看着那灯有越飘越远的意思,也着急了,也顾不得许多用双手围在嘴边,开始跟着翠花喊,“我——们——在——这——儿。” 事也凑巧,偏生瞳兮开始喊的时候,那灯就仿佛听见一般,往她们所在之处越飘越近,直近得瞳兮看清了来人正是天政帝,手里提着一个气死风灯,只是那船看起来甚为奇怪,无头无舱,就只是一块门板似的,一个艄公正努力地划着名。 “瞳兮?”天政帝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其他什么,颤抖得厉害,瞳兮还是第一次听得他如此声音,平日里总是四平八稳的。 “爷——”瞳兮出声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哭音,先前那般凶险时,她也没有哭意,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鼻子一酸,那眼泪就忍不住了。 天政帝的“船”飞快地驶近,现下水退了一些,所以天政帝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瞳兮,“跳下来。”他伸出手。 瞳兮毫不犹疑地松开树枝,跌入他的怀里,第一次放声地哭起来,只感觉天政帝将她抱得紧紧的,压迫得快要呼吸不了。“没事了,没事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停的亲吻着她的脖颈。再后来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印上热吻,瞳兮只觉得天政帝的身子颤抖得厉害,连抱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都在痉挛。 瞳兮就那样傻呆呆地任他亲着,连呼吸都忘了,更记不得周围还有翠花,还有艄公。 “咳咳,我还在这儿。”翠花实在是不能不开口了。 瞳兮听到翠花的声音才尴尬的将头埋入天政帝的怀里,觉得耳根子都烧了。 天政帝倒跟没事人似的,人也恢复了平静,冷静地道:“骆夫人你也跳下来吧。” 瞳兮的头缩在天政帝怀里,先前因害怕所以神经紧绷,一直都还清醒,这一见天政帝,所有的心便放了下去,眼前一黑,身子便缩了下去,再没有意识。 瞳兮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打更声,应该是丑寅相交之时,她抬眼一看,天政帝此时正站在窗前眺着远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可是他的背嵴明显紧绷,根据瞳兮这么久的观察,应该是他在努力克制着怒气。 “姑姑。”瞳兮唤了唤靠在床尾打瞌睡的齐云。 天政帝和齐云同时都转过了头。“你去把粥热了。”他淡淡地吩咐,先前的情绪很好地收藏了起来,甚至浮现出一丝温柔。 天政帝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瞳兮的额头,“烧总算退下来了。”手从瞳兮的额头,滑到她的手处,轻轻地握着。 瞳兮缩了缩身子,有些不习惯他这般温情,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早就习惯了他的不闻不问。 “翠花……”瞳兮的嗓子有些嘶哑,听起来仿佛瓷片刮过碗似的,她一惊。 “你着了凉,少说些话。”天政帝打断她,“她没事,我让人找到了清风。”之后两人就彼此沉默着,只是天政帝握着瞳兮的手并不松开,轻轻地吻着瞳兮的手心,让她面红耳赤,掌心里的苏麻渐渐地传进她的心里。 因为尴尬,瞳兮不敢看天政帝,低垂眼睛,一时又联想起翠花说的话,感觉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天政帝的手抚了上来,“又发烧了?”他看着她面色cháo红,所以才有此一问。 瞳兮慌乱地用另一手拍掉天政帝的手,也顾不得君君臣臣之说,就怕他发现她心下居然在想那般不堪的事情来。这便是做贼心虚,以为他探来一只手,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还好此时,齐云端了粥进来,缓解了瞳兮的窘迫。 “给我吧。”天政帝对齐云道,然后接下了粥碗,舀了一勺用嘴吹了吹送到瞳兮的嘴边。 “我自己来吧,爷。”瞳兮哑着嗓子道。 “你手受伤了。”天政帝看了她一眼,阻止了瞳兮抬手的动作,又回头看了看不知趣的齐云。 齐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瞳兮暧昧的笑笑,又眨了眨眼睛,才退了出去。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撇下齐云一个人出去?” 瞳兮虽辨别不出天政帝话里的怒意有多少,但也是知道自己此行甚为不妥,那日自作主张得罪了翠花,昨日又闯出这般的大祸来,幸亏她嗓子哑,所以连忙慌乱的用手比划着名,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什么,天政帝自然就更看不懂了。 “好了好了,别比划了,吃了粥,赶紧歇下。”天政帝无奈地嘆息一声。 瞳兮狡猾一笑,自然没敢让天政帝看见,她是躲得过一时算一时。“爷,不休息么?”这句话倒是比划得清楚了,指了指天政帝,又拍了拍床。 天政帝把粥碗搁下,替瞳兮整理了一下被褥,也脱了鞋紧挨着她靠坐在床上,“睡吧。” 瞳兮不知天政帝为何不睡,只道是他还有事情要想,自己又确实浑身乏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次日瞳兮醒来的时候,天政帝并不在房中,她忽然觉得有一丝失落感,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只是这一夜天政帝忽然温情了些,自己就有些找不到北了,瞳兮拍拍脑袋。 “夫人头疼了?”齐云手里正端着汤药。 “有点儿。”瞳兮的头倒不是很疼,可是腿上的伤口却疼得厉害。 齐云坐在瞳兮身边,侧着身子给她揉着头顶的穴位,希望能稍微缓解瞳兮腿上的疼痛,“爷对夫人可真好。” 瞳兮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下,然后又合上,没吭声,这齐云自从变了主子后,便无时不刻不在说天政帝的好话。 “爷今早临出门前还让顾云海把那蜜饯铺子的门敲开给夫人买了蜜饯,就怕你怕药苦不肯喝,还仔仔细细吩咐了这药该什么时候喝,夫人又该吃些什么粥食,事无巨细都挨着吩咐了。奴婢可没见过爷对其他人这么上心的。” “嗯。”瞳兮若有似无的答了句,“爷是怎么发现我不在的?” “昨日夫人吩咐了不准奴婢打搅,中午的时候,奴婢给你送饭菜还见你在床上躺着,所以没留意,到晚膳爷回来时,让奴婢来唤你用饭,那惠娘见再矇混不过去,才从实招了,奴婢一心急,便去回了爷。”齐云特别着重那个“你”字,瞳兮自然是明白原因的。瞳兮因着要出门又不想齐云跟着,就悄悄嘱咐了惠娘在床上躺着扮作自己。这下也算明白为何天政帝过了那么久才去救她。 齐云开始回忆起昨日的一幕幕,现在都还有些后怕。“夫人不知道奴婢告诉爷夫人不在时,爷的脸色,就跟要吃了奴婢似的,吓得奴婢脚直哆嗦。”齐云只要一想着天政帝阴冷得仿佛寒冬腊月的眼神,就觉得害怕,真不敢想如果自己的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能不能见着明日的太阳,当时吓得猛地就哭了起来。 瞳兮却是不信的,齐云素来平稳,遇着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只当她在夸张。 “镇里的船都出去了,爷当时就急了,让人把客栈的门板给拆了,带着人就往河谷去,还拿了金漆令牌给顾云海,让他从当地衙门调人,在下游一寸一寸地搜,自己带了个艄公就出去了,连斗笠都没顾得上戴。”齐云想着天政帝黑着脸,咬着字,让顾云海“一——寸——一——寸”搜的时候,那神情大有如果搜不到,要让所有人陪葬的感觉。 “他真这样?”瞳兮抬着头望了望齐云。 “夫人,奴婢从没见过爷那般惊慌失措过,声音都在抖,好在你被救了回来。爷当时抱着你就不肯松手,还是大夫来了要给你看脚上的伤,他才放开的。你不知道你脚上的伤多瘆人,奴婢看着就直掉眼泪,爷给你撕开那伤口上的碎布时,都在发抖,可没见过他那样,奴婢觉得当时爷眼眶都红了。”齐云那是句句属实。 可在瞳兮听来就是天方夜谭,但是心底却甜滋滋的,也不知在乐个什么劲儿。“我脚上的伤会不会……”她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伤疤来。 “那大夫被爷吓得连连保证,绝对不会留疤痕的。”齐云想着那大夫一把年纪了,还被天政帝吓得差点儿没趴在地上就好笑。“爷对夫人可真好,奴婢早晨进来的时候见爷只是靠在床上,脚根本不敢搭在床上,不就是怕碰着夫人的伤口了么。” 瞳兮这才明白天政帝为何没上床睡觉,心里有些慌乱。 这接下来的几日,瞳兮过得格外舒坦,脚上的伤换药,天政帝从不加收他人,都是他亲力亲为,瞳兮这才发现天政帝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那手上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比起以前齐云换起药来还要知轻知重一些,她只要微微皱皱眉,天政帝就会调整力道。 到喝药的时候,天政帝如果不在,瞳兮总是喝得挺痛快,但只要他在,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做作一些,带着一丝嗲意地道:“苦。”看得齐云在一旁偷笑。 只是天政帝此时总爱拧着眉,给她把蜜饯拿来,待她喝完药之后,亲手送到她唇边。 这期间翠花还来看过瞳兮一次,一进来就贼兮兮地笑着,“伤好些了没有,有人疼应该好得很快吧?” 瞳兮真是服气了翠花的口无遮拦,“骆先生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已经答应你家先生的邀请了。”翠花有些遗憾地道,因为天政帝的身份,所以把那些汉子什么的都改成了先生表示尊敬。 瞳兮一愣,天政帝的心事总算是解决了,只是看翠花这般,她又有些不忍,怕进了官场人会变。 “不说这些了,那么多人命就那样白白的流失掉,我看了也心惊,所以他答应出仕,我也是一百个支持,只是就怕人心思变。”翠花感嘆道,“不过你看起来可没你说的那么惨,你家先生对你可不一般,那天你昏倒了,他抱着你就更受伤的野兽似的,不许任何人碰你。这几天也每日每夜的照顾你吧,齐云都给我说了,给你换毛巾降温,他都不肯假手他人。你要再努力努力,那啥一点儿,他迟早得匍匐在你石榴裙下。”
第44页 瞳兮见翠花说得俗气,不由噗嗤一笑,什么匍匐不匍匐的,就算是,也该是她匍匐在他脚下。瞳兮和翠花又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告辞离去,留下瞳兮思索,天政帝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 住了七八日,瞳兮总算是能下地了,天政帝领着她站在高处,望着河谷的那片地,水退去后是一大片狼藉,比被北方铁骑践踏过的地方还要凄凉。还有不少人在原先的住处哭泣,哭得撕心裂肺,也有人在掘着淤泥下的尸首,瞳兮几乎不忍睁开眼睛。她是亲眼见到那些人沉入水里的。 瞳兮见天政帝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内疚和怒意,便道:“爷这并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灾,只怪那几日上游连降暴雨。” “这哪里是什么天灾,这是人祸。”天政帝的声音冷得刺骨,“这些人越来越大胆了,挖洞决堤的事都干得出来,我要是不往这偏远方向走,他们便真能矇混过去,我给他们的钱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每年洪汛,就拆东墙补西墙,或者互相推诿,一心想着对方出了事,便能把自己的那点子猫腻掩了过去,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天政帝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地:“这都是因为私心,我有私心,所以才会放任他们坐大,到了如今无法无天的地步。” 瞳兮哑然,这才明白这次河园镇附近遭此劫难,不过是上游有人挖洞,让那河堤决了口子。朝堂上,如今分为两派,一派是独孤氏,一派是万氏,那治河的官员大多出自这两大集团,瞳兮也不明白为何这几年里独孤氏和万氏的势力膨大了这许多,只想着两虎相争,目前还算安稳,并没琢磨出天政帝的意思来,也不明白他所说的放任是种什么样的私心。 不过转念一想,这河源镇乃是三河汇流的地方,南河,锦河的河督分别出自两派,到洪泛的时候,只想着决堤泄洪,把那洪流往其他河引,只管着自己管辖的那片相安无事,这才出了这场大祸。 天政帝搂了瞳兮的腰,“我不配身居其位。”半晌后转脸凝视着瞳兮,拉起她的手放在胸上,“如果那日……我真不敢想……” 他虽说得没头没尾,但是瞳兮能听懂,只从没奢望过能从天政帝口里听得这般甜蜜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天政帝轻轻地为瞳兮理了理飞舞的鬓发,手忽然一顿,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便转头往山下看去,两人就那样默默的站着。 皇瓜姻 瞳兮被天政帝牵着手一前一后地缓缓往回走,走到镇子主街的时候,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只听得右边一个声音道,“李老三你还活着啊,不是见你被沖走了么?”那话虽不好听,但是声音里却含着喜悦。 瞳兮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穿青布衫的男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前,“俺李老三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冲下去的时候,被一棵树挡了,在上面呆了两天,差点儿没饿死,后来你猜怎么着,俺捡了一盒子鸭舌,这是老天爷不想收俺的命。知道不,天哪,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鸭舌,那简直就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李老三一脸得意,抬头望天,舌头舔着嘴巴,仿佛还在回味,就差没掉口水了。 “哟,你福气可真不小,你今儿来镇上是来做什么?”那人又问。 只见那李老三从身后解了个布囊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囊,捧出一个朱漆描金凤戏牡丹的圆盒来。 众人一见,眼睛都直了,还没见过做工这么精细的漆盒,何况漆盒本身就是个昂贵物,有人就开始吼了,“李老三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这盒子卖了可够你买几亩地了,还可以娶个媳妇,生他一大堆的儿子。” 李老三也呵呵地傻笑起来。 只瞳兮呆呆地看着,想不到自己不吃的鸭舌还能救一条人命,也没想到身边一个小小的漆盒就能让一个男人买上地,娶上老婆得到孩子,得来一辈子的幸福。 “你这盒子怎么卖?”天政帝忽然开口,他大概也认出了那是瞳兮的东西。 那李老三见天政帝一身贵气,赶紧说了价,“十,十两。”说得还挺心虚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天政帝慡快地付了钱,拿起盒子递给瞳兮。 瞳兮抚摸着盒子,一下子就笑了开来,瞧得天政帝瞬间失神,那李老三就跟瞧着仙女似的,连银子都忘了收起来。 瞳兮本是极端洁癖的人,自己的东西如果被臭男人碰过了,那是绝对不会再要,唯独这盒子她却爱不释手,总爱拿出来端详,提醒自己某些发生过的事情。 瞳兮的脚一好,他们就开始往岷江府赶,天政帝还要往那边寻访民情,这次的水灾给了他巨大的教训,所以准备多走几个地方。 入了岷江府,一路花红柳绿繁华不少,亭台楼阁,雕檐画栋,油壁香车,青驹骏马,无处不彰显着府城的气派。 连日来的阴霾情绪也一扫而空,安顿下来后,天政帝居然主动提出要领着瞳兮出去逛逛,她简直是受宠若惊。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回头悄悄地打量天政帝,还有对面来的捂着嘴偷偷地笑着,也有大胆的直接就送了秋波,最特别的是一个胖姑娘扔了天政帝一枚李子。 瞳兮在后面忍不住掩嘴笑,自从上次受伤后,天政帝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阴沉着脸,所以瞳兮胆子大了不少,这胖姑娘胆子却比她更大,眼巴巴的看着天政帝,不肯移动。瞳兮笑着道:“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天政帝本走在瞳兮的前面,听她这般调笑,带着略微的惊讶回头,“那你收好了。”他一甩手就把那胖姑娘扔给他的李子投给了瞳兮。 瞳兮呆愣愣地接了,心里有一丝触动,再看那胖姑娘,嘴角早扁了起来,瞳兮受不了她那受伤的眼神,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上天政帝,他正踏入一间印章铺。 瞳兮不解地看着天政帝,他才说了句,“上次做的画还没盖印,咱们来刻一枚印章。” 瞳兮早忘了这事,没想到天政帝还记得。 铺子里的老闆一见贵客光临,便殷勤地迎了上来,“客人是选石还是刻印?” “先选石。”天政帝道。 那掌柜是个精明人,一听就知道石要是选好了准还得刻印,“这位爷可是来对了地方,咱这印石铺可是岷江府第一印,专门从京城请了刻印高手来。爷,想选款什么石头的?咱们这儿寿山石、青田石和昌化石都有。” 老闆说的这几种石头,正是目下最流行用来做印章的材料。他殷勤地捧了好几款出来,天政帝都不满意。 “这也算岷江府第一印,就没点儿特别的?”天政帝嘲讽了一句。 “看来爷是个识货的人,小的这儿前几日刚收了一枚‘青田冻’,就是价格稍微贵些。”那掌柜笑得更殷勤了。 瞳兮一听“青田冻”就来了精神,这是少有的几款做印最好的石料,平常极为难得。 那掌柜的一拿出来,瞳兮和天政帝的眼睛刷就亮了,石是浅青色的,莹洁如玉,是青田冻里的极品,瞳兮握在手里,顿时便感觉汗收暑消,浑身凉慡如秋,这种极品连她都甚少见到,所以爱不释手。 “怎么卖?”天政帝开口。 “今儿爷是第一笔买卖,我也不乱开价。”掌柜的左右手同时张开五指。 “十两?”瞳兮睁大了眼睛,然后那老闆加了句,“金子。”瞳兮的心一下就凉了。这十两金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大概是纹银八十两,可这些东西就是买个精贵,这些人都爱用黄金开价,显得贵重。 “爷,要不咱们选别的吧?”其实十两金子对瞳兮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只是她现在的价值观完全不同了,一想着那李老三,便觉得为了一枚印章花这么多钱实在是下不去手。 “就这个。”天政帝点点头,示意老闆包起来。 瞳兮拉住天政帝的手,“爷,这也太贵了。”倒不是说那青田冻值不了那价格,只是十两金子实在是一大笔钱。 天政帝没说什么,只是含笑拍了拍她的手。瞳兮本要感嘆天政帝其实也挺大方的,哪知他最后又加了一句,“你买那冰月绫费了多少金子,百年后还不都成了灰,可这青石冻却会越来越值钱。” 那掌柜的又殷勤地迎了上来,“这位爷想刻个什么字?做何用处?我们店请了京城最好的刻字师傅。” 天政帝瞧了瞧四周墙上挂的印章画,确实不错,转头对瞳兮低声道,“既是咱们两人做的画,便从两人的名字中抽一字如何?” 瞳兮自然是不敢有异议的,“兮?”她主动说了出来,哪知天政帝皱了皱眉头,“这闺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从姓氏抽一字吧,掌柜的准备纸笔。” 天政帝拉了瞳兮立于翘头案前,“你为我抽一字,我为你抽一字可好?” 瞳兮点点头,开始沉思,“天政帝复姓皇甫,单取一字甫字似乎不好,陪着令字和狐字都甚为古怪,唯有皇字虽配着也古怪,只是他本就是天子,选择这个字估计最为稳妥,他即使有意见,应该也不大。”瞳兮如是想,所以书了一个皇字。 到天政帝展开纸,两人合在一起时,瞳兮傻愣愣地道:“那不是我的姓氏。”她指着那个“瓜”字。 天政帝却促狭地笑了笑,“我能猜到你用什么字,你自己念一念,‘皇狐’二字可妥,再且,我觉得这个‘瓜’字挺适合你的。” 瞳兮这才听出了天政帝在打趣自己,看来今天他心情颇好,只是天政帝可以砍掉狐字的犬旁,她却不能去掉皇字的帽子或者王字。 只是这“瓜”字又是傻瓜的瓜,瞳兮颇为费劲才能接受这个字同自己有所关联。 瞳兮嘆息一声嘀咕道,“皇瓜二字听着也不好啊?” 那掌柜的拿着这不伦不类的二字也有些不知所措,“二位确定要刻此二字?” 瞳兮听那口气,掌柜的估计觉得刻了这不伦不类二字,那青田冻石就算糟蹋了。 天政帝留了顾云海在这印章店等着那工匠雕刻,这种昂贵的东西最怕人偷工换料,所以得留人守着。 所以瞳兮才偷得了半日闲暇功夫在岷江府闲逛,虽然有天政帝在旁边有些拘束,但是这市集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都有,所以也觉得开怀。 待到了一处卖玉器的小摊前,卖的多是玉佩,天政帝忽然停了脚步,瞳兮差点儿撞上他的后背,不解地看着天政帝,这些玉佩质地都非常劣,也不知道他看什么。 天政帝瞬了眼瞳兮挂的和阗玉鸾凤宫制玉佩,如果熟悉宫里的人打眼就能看出,瞳兮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顿时明了了天政帝的意思。 “这儿的玉佩款式还真别致。”瞳兮有些虚假的感嘆道。
第45页 天政帝的手指在那一排一排的玉佩上滑过,最后选了一件白玉雕荷花桂鱼佩。那小摊贩立马就道:“大爷你可真有眼力劲儿,这玉佩可是这里面最好的,瞧这荷花桂鱼,它还有个别字的名字叫‘连生贵子’,夫人要是戴了这玉佩,准保三年得两儿,全是带把儿的。” 瞳兮脸顿时就红了,觉得这小摊小贩的就是说话粗野。 也不知是不是那小摊贩太会讲话,天政帝慡快的付了钱,还道了声,“借你吉言。” 齐云在后面跟瞳兮眨了眨眼睛,瞳兮尴尬地扭头,低头看那劣质玉佩,到觉得比先前的和阗玉佩还要顺眼些。 附近有个香火不错的道观——白云观,里面有一座九层塔,建了两百多年了,是岷江府的一大名胜,所以天政帝领着瞳兮又往白云观去。 一进门就觉得香气清幽,白云观不大,只有三进大殿,分别是灵官殿,吕祖殿和三清殿,道观后有一处绿树浓荫的园子,午后闷热少人,天政帝领了瞳兮往园子的林荫小路转转。 瞳兮对这些并无太大兴趣,这种名胜,京里不知几何,更为气势宏伟,只是在看到两个道士正在墙角边腌制咸菜的时候,忽然驻足不肯走了。 天政帝也转头向瞳兮一瞧,两人眼里都有万分的惊喜,看来是不谋而合。瞳兮又走近看了看,仔细分辨了那层层灰尘后确实雕的是海马、海龙等平日稀有的东西时才更加确定了想法。 “小道长,你们这罈子腌菜可卖?”瞳兮眼睛转了转,便计上心头。 那两个小道士本想说不卖,那“不”字都已经出口了,可见了瞳兮仿佛天宫仙子一般,又强憋着收了音。 “两位道长,适才听人说这白玉观的咸菜是本地一绝,我们是外地人,想买了带回家去尝尝。”瞳兮笑着耐心地说。 “这,这得问师傅。” 后来瞳兮又请了那管理厨房的道士来,出了一笔不小的价钱,条件只是得带着罈子走,免得路上坏了,那道士卖得十分慡利。 只留下瞳兮和天政帝对视而笑,这可算是捡着宝贝了。如果直接跟人说只买这看起来古古怪怪的罈子,定要被人怀疑,如此买咸菜而送罈子,就没这个难题了。 待那罈子咸菜被人抬出了白云观,瞳兮才道:“爷看出那是什么了?”瞳兮自问博古通今,为了那个才女称号,没日没夜地博览群书,才能搭眼看出那罈子的来历。可没想到天政帝也有这等眼力。 “如果没认错,该是天朝元尊皇帝制的‘玉海’。” 瞳兮展颜一笑,“想不到爷不仅善于治国,还善于相玉。”那玉海正是元尊皇帝制的玉海,本是巨大的酒器,士兵出征前每个人舀一碗,后来天朝败落,这玉海流散了出去,一直下落不明,不想被他们二人在这道观里碰上,却做了腌菜的罈子。 天政帝笑了笑,“你也不差。”那笑容映着阳光,瞳兮只觉得灿若朝霞,清若泠月,越发显得天政帝俊得不似凡人,只有那掷果盈车的潘安之辈差可比拟。 瞳兮发现恐怕天政帝才是那个读破万卷书的人,于她喜好的诗书棋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又博古通今,两人这一路上话题也多了起来,瞳兮越发喜欢同天政帝说话,不知不觉就爱凝视他,听他那不同于自己一个深闺女子的想法。 那印取回来后,盖在《渔舟晚唱图》上,怎么看怎么别扭,瞳兮却不敢嘟囔。 天政帝倒是挺高兴。 “不知道这幅图值多少钱?”瞳兮开始琢磨,自己画的画,通常并不自己玩赏,总望着能有他人欣赏。 “你明儿找个当铺试试,让那里挡手的给你瞧瞧,这些都是摸过无数东西的行家。”天政帝在一旁答话,并吩咐齐云备水沐浴。 瞳兮一听“沐浴”这词就僵硬,想起上次在浴桶里的事来,又想起翠花说的那些羞死人的话,更觉得难堪,只是却不得不上前伺候。 瞳兮拿了胰子和毛巾为天政帝轻轻地擦着背,只觉得天政帝的背从放松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待她转到前面为他擦拭身子的时候,他忽然站起了身,握住瞳兮的手,瞳兮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出来的物件,只感到天政帝的手快速地剥着她的衣物,瞳兮双手握拳,瑟瑟发抖,被天政帝凌空抱了起来,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什么,他又将她放了下去,把衣服仍在她怀里,转头不看瞳兮,粗哑着声音道:“你出去,让齐云进来伺候。” 瞳兮一愣,只能迅速穿好衣服走出门去。可她干了一件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事,就是听墙角。 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疑问。这好些日子来,天政帝都没碰过她了,根据翠花的理论,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一定会忍不住碰她的,而以前只要是她侍寝的时候,天政帝几乎都是迫不及待的,哪里像今天,她明明已经……他却放开了她。瞳兮虽然极度不喜欢那事,可也知道那是夫妻之间的大事,生育后代所必须的。 瞳兮有一丝怀疑,天政帝是不是看上齐云了,所以齐云才会投降天政帝?其实这也不是坏事,齐云虽然心向着天政帝,可对自己从来都只有好,没有坏,有她和自己一同伺候天政帝,也可帮着固宠,齐云又出身卑微,生下的孩子还不得让自己养着,那便是她这个贵妃的最大福气,这也是瞳兮以前一直的想法。 只是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只觉得心扎着疼,不喜欢天政帝宠幸齐云。也不知是因为天政帝,还是因为齐云。 瞳兮摇摇头,嫉妒是为妻之道的大忌,也是后宫妃嫔的大忌。她有些艰难地压下冲进去的念头,只在门边来回踱步。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偶得训 好在齐云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瞳兮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衫整齐,不像是胡乱套上的,她的心才算放下,旋即又想起自己这种愚不可及的行为来,居然怀疑齐云,又觉汗颜。 瞳兮进去的时候,天政帝已经换好了袍子,准备上床睡觉,齐云则领人来换了水,伺候瞳兮沐浴。 瞳兮裹了素袍,拉着衣襟出来的时候,天政帝本侧靠在床上看书,可见了瞳兮,忽然就坐了起来,良久后冷着脸让齐云伺候他穿衣,匆匆就走了。 “爷怎么不高兴了?”齐云有些奇怪地看着瞳兮。 瞳兮也看着齐云,觉得自己是万没道理得罪天政帝的,估摸着是不是齐云逆了天政帝的心意。瞳兮整夜就这般辗转反侧,一方面理智地觉得天政帝不是那样的好色之徒,齐云也不是那狐媚之人,可另一方又觉得万事皆有可能。 如此胡思乱想,搞得自己精疲力竭,瞳兮大约也知道了自己的变化,只觉得恐惧。 天政帝彻夜未返,瞳兮也不敢追问他的去向,次日只管领了齐云往岷江府最大的当铺“隆兴号”去。 “劳驾,帮我瞧瞧这东西。”齐云高高捧起那幅《渔舟晚唱图》递给坐在柜檯内的人。 那人大约四十来岁,展开画一看,瞄了瞄盖印的地方,大约觉得从没见过这种款,便呼了一声,“大挡手的,你来看看这画。” 他刚呼毕,就看见一留着山羊鬍的老头从内室掀了帘子出来,仔细瞧了瞧那画,确实是名不见经传之作。 齐云看着他的脸色,心跳得砰砰的,就怕那所谓的大挡手不识货,瞳兮则带着四周缀了纱的有檐帽静静立在一旁,心里说不期盼那是假的。 “五十文。”那大挡手的给了个价。 瞳兮一愣,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只觉得五十文对一幅出自名不见经传之人手里的画算是价格不错了,可惜瞳兮毕竟是局内人,又自视颇高,何况还有天政帝润笔,这一两银子在她眼里本就是小钱。 “咱不当了。”齐云气呼呼地将画一卷。 “当吧,死当。”瞳兮轻声道,这画本就该放在外面让人欣赏,瞳兮总盼望有一天它能流落到大家的手里,给一个客官的评价。 瞳兮从齐云手里接过当票,觉得很值得保留,倒要看看今后这图又价值几何。哪知刚出了门,就被一闷头走路的人给撞了,瞳兮抬手护肩,当票就掉在了地上。 那人连声赔不是,打躬作揖地甚是滑稽,他抬起头时,瞳兮见他是一名略显呆气的白面书生,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瞳兮理了理被撞得有些歪斜的帽子,虽觉得那书生的眼睛里藏着让人不舒服的邪气,但毕竟只是过客,所以片刻后就忘了。 后来瞳兮被关押在柴房时,得空想起这事儿才发现自个儿当初多么轻疏。那个白面书生谁个不撞,偏偏撞了自己,那帽檐处的白纱被风吹开后,那书生的眼里并没露出惊讶,更没有惊艷,瞳兮自认她这等颜色天下也是少有,为何那白面书生仿佛那是寻常之人一般的对待,除非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那一撞,不过是人家来踩点子。 瞳兮靠在柴垛上,双手双脚被缚,艰难地挪了一下身子,调整了姿势想要舒服些,哪知头发却挂在了柴垛上,扯得生疼,只能原地靠着,细细思索这事的来龙去脉,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瞳兮想起昨夜天政帝还是没与她同床,一大早起身就吩咐了顾云海照顾瞳兮她们启程前往顺江府,而他则因为其他的事情要尽快赶去,所以调走了影卫护身。 如今想来该是贼人事先就安排好的,使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她们的马车才会半路遭劫,如果影卫还在,凭那些山贼的功夫该是讨不到便宜的。 瞳兮想起被打落山崖的顾云海,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齐云的遭遇又如何?瞳兮匆忙中只辨认出昨日清晨遇上的那个白面书生,想不到他居然这山寨的大头目。 瞳兮落入贼人之手,本就没想过能幸免于难,如果要惨遭侮辱,那便只有咬舌自尽一法,她本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不知出了什么意外,那白面书生只是命人将她关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她。 隔壁看守的两个人嘴里还秽言秽语,下流不堪,其中一个一个劲地感嘆:“不知道老大为什么不让咋们享受享受这等美味?” 另一个则道,“老大还没享受自然轮不到咱们,等他享受完了,自然会照顾咱们哥几个儿的。”说罢两人还“桀桀”地笑起来。 虽说那书生便是最大的恶人,可听他们一说,瞳兮却还是有些感激那书生,如果不是他挡着,估计她早就死了。她的牙随时都紧紧地抵在舌尖上,生怕万一,别说天政帝,就是令狐府也丢不起那个脸。 只是瞳兮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非要自己死,而且还用这种手段,为何不一刀结果了她,可如此以后,她最后就算被救了出去,但她在贼营呆了一夜,那清誉便算是毁了,就算是跳入南河也洗不清了,最后终逃不开白绫一条的命运。
第46页 这事儿如果是针对天政帝,瞳兮便想不出是何人所设,如果只是针对自己,瞳兮觉得除了宫中万氏或者独孤氏,恐怕她得罪的人也没理由恨她到这个地步,也没人能只手遮天可以动用山贼。 如果真是万氏或者独孤氏,瞳兮有些不敢想,那独孤氏一族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太远了。 但是这事成立的前提必须是万眉儿或者独孤思琴恨极了她,觉得自己是她最大的障碍,否则犯不着冒这么大的危险,将自己家族私助山贼之事暴露在天政帝的眼下。瞳兮实在想不出,自己何处的表现给了她们那种错觉,以为她会是她们最大的阻力。 瞳兮一时头晕脑胀,也想不明白。只能警醒地分辨着外面的各种声响,最怕就是有人走近。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瞳兮感到脖子后一股凉意吹来,有人从窗户外窜了进来。 瞳兮正要大叫,却被来人捂住了嘴巴,他拉下面巾,瞳兮才看清楚居然是天政帝。眼泪无法阻挡地就流了下来,只是不敢呜咽出声,怕惊动了看守的人。 其实瞳兮也根本呜咽不出来,因为天政帝的唇急切地覆盖了上来,悄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片刻天政帝才仿佛不舍地离开瞳兮的唇,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拍拍她的背。 天政帝放开瞳兮,为她解开绳索,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看有没有受伤,当他正要带着瞳兮从窗户上爬出去的时候,隔壁忽然有了动静,这柴房和厨房仅一帘之隔,细微动静就能让人发现,况且瞳兮又不会武功,这柴房地上处处是散乱的柴枝,轻轻一碰就能发出声响。 所以两人停下了动作,静静地靠在墙角。 只听一个男声道:“你们都出去,爷来看着。”然后便听到另外两个离开的脚步。片刻,又传来另一个较轻的急促脚步声。 从帘子的fèng隙里瞳兮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 “冤家,可想死侬了。”那女人一进来就缠上了里面的那个男人。 “怎么你男人满足不了你?”那男人□起来。 瞳兮不敢多看,一时怕被两人发现,二是觉得他们伤风败德,明显是偷情的狗男女。所以只隔着帘子听到那女人说,“他,他成天除了会打打杀杀,在床上啥也不会,更不懂什么叫温存,什么叫趣味,一上来就横冲直撞,让侬疼得要死,侬天天都诅咒他早点儿死。哪有冤家你会捣腾人。”那女子的呼吸渐粗,大概是动了情。 只听得她呻吟道:“死人,你怎么还不上来?” 只听得那男人道:“急什么,你不是嫌弃你男人不懂调情么,让爷好好疼疼你。” “疼我?你怕是最疼你家那口子吧?”那女子不无醋意地道。 “她,她在床上就跟死鱼一样,哪有你得趣,迷得我死去活来的,出门在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那男人甜言蜜语道。 之后那男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瞳兮哪里听过这种yin言秽语,赶紧用手掩了耳朵,闭上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天政帝则面不改色心不跳,瞳兮万分佩服他,见着这等野鸳鸯行如此无耻之事,也能若无其事。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瞳兮感到天政帝忽然动了身子,她赶紧放下手睁开眼睛想看个究竟,前一刻只听得那女人大声的呻吟,不停地催促那男人,羞得瞳兮都觉得愧为女人,后一刻便听到两声“噗嗤”声,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 天政帝一脸平静地掀开帘子走了回来,有意地遮挡了瞳兮的视线,不让瞳兮看到发生了什么,瞳兮是从天政帝那衣衫上溅到的几滴血才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了,让他这般愤怒。 瞳兮此时并不敢开口问,笨拙地被天政帝抱出窗外,然后便发现四周烟雾瀰漫,听得有人慌乱地大叫,“走水了。”然后就看见一大批官兵沖了上来,厮杀声顿起。 瞳兮有些慌张得躲入天政帝的怀里,任他将自己带往一处高地,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只是与他温柔的手表演出截然不同的情绪的是他那决绝而血腥的表情,任下面山寨的贼人哭天抢地,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瞳兮甚至怀疑他在享受那些人的哀嚎,将领来请令,得的便是一道“一个不留”的旨意。 一切结束后,只有一直没有找到那领头的白面书生的尸体,天政帝下令官兵不动声色地捉拿他归案,死活不论。 因着天政帝身份曝光,再微服不得,所以一行人只能回到一路顺水而上的紫云龙号。 “皇上,那山寨的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啊?”瞳兮与天政帝切磋棋艺的时候假作不经意的问。 天政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是些占山为王的贼寇,只怪你生得太美了。” 瞳兮脸一红,这仿佛还是天政帝第一次夸奖她的容貌,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到底天政帝还是骗了她,维护了那两人。 回到这船上,那便是各显神通,瞳兮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很多事情都是纸包不住火的,种种迹象和人的暗示都指向了万眉儿,那些山贼也很可能是万氏底下的士兵,怪不得以顾云海的能耐,也奈何不了那些山贼。可天政帝居然为她隐瞒,瞳兮心下甚为不满,却不敢表现。 又联想到天政帝所说的私心而导致的两家坐大,那万眉儿十九未嫁,恐怕背后也有天政帝的示意,否则她怎么敢拿着青春当赌注,就笃定自己能进宫?况且她不曾是天政帝的皇后人选么,想起这种种,瞳兮只觉得更加心烦,那万眉儿就仿佛是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中。 以前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她却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在疼痛。 到晚间时,天政帝也并不招瞳兮侍寝,瞳兮本以为他那是可能是嫌弃一路风尘,客栈又不干净,所以并不想那样,可如今到了龙船他仿佛也并不想继续,每日只埋头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可他有时间陪自己下棋,又怎么会没有那个时间?瞳兮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妥。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处得罪了天政帝。 两人表面还算和睦,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段时间都亲近,可是心底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看不真切。 次日,瞳兮在梳妆时,齐云却忽然道:“娘娘,皇上昨夜临幸了顺江府尹献上的美女,听说是顺江府最出名的清倌儿。” 瞳兮手里本选了一支紫玉钗,听齐云这么一说,那钗顿时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齐云赶紧收拾了起来,只瞳兮一个人闷闷地待着,仿佛被人扇了两耳光。想起以前她惧怕天政帝宠幸,恨不得他天天临幸别人,可是这一趟下来,她却仿佛失去了平常心,一听他临幸了别人,便觉得心里比猫抓还难受,甚至难受得想哭。 尽管她依然怕那事,可她已经觉得就算是忍受那种痛苦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躺着其他女子。 “娘娘,你没事吧?”齐云有些担心地问。 瞳兮深呼吸一口,知道自己的反应恐怕是吓着齐云了,“没事,可能昨夜有些着凉,头有些晕。” 瞳兮打发了齐云以后,才发现自己如今陷入了这般可怖的局面,一旦她的这种心思表现了出来,那便会万劫不复,天政帝从不喜欢后宫争斗,更不喜欢后宫女子争风吃醋,瞳兮也不想自己沦落得想她哥哥们的姬妾一般,为了争宠而大打出手。 只是当那个新封的顾美人来给瞳兮请安时,她并没有及时的叫她起身,反而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以泄心头之愤。 瞳兮知道这般不对,她本该亲切周到的为顾美人安排一切,她毕竟不是宫里出来的,许多事情还要瞳兮打点8,礼仪也得要瞳兮提点。可她做不到,只能冷冷的看着那娇俏女子,随便赏了些物件,就让她退下了。 解铃人 瞳兮在镜中瞥到自己一副晚娘脸,忽然觉得可怕,只能将《道德经》翻出来读,以期平复心情。 “你还喜欢道家经典?”天政帝的声音忽然从瞳兮的肩膀处冒出,他的下巴差点儿就搁上瞳兮的肩膀了。 瞳兮本想甩膀子避开他,可忽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所以赶紧起身行礼,努力压住内心的翻腾,强作欢笑。“信手翻翻而已。” 天政帝没问下去,只是拉了瞳兮的手坐下,“顾美人……” 瞳兮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直觉就是那顾美人在自己处受了委屈,找天政帝哭诉去了。瞳兮不知道天政帝是兴师问罪还是什么,只觉得心底升起一丝酸意。当她给骆清风找小妾的时候,翠花可以叉着腰骂自己,骆清风不仅不怪她,还不惧自己贵妃的身份,强硬的拒绝了她。可是如今轮到那些官员为天政帝敬奉美人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立场拒绝,因为她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而天政帝仿佛也很乐意手下那美人。 瞳兮的脸色有些难看,“顾美人怎么了?”语气也不太好,这等背着她告状的女人迟早她得收拾下去。当瞳兮意识到自己给天政帝脸色看时心底微微吃惊,天政帝最讨厌宫妃之间争风吃醋,所以她怯怯地抬眼看了看天政帝,他表情倒没什么特别,反而还带着笑意。 瞳兮缓了口气,以为天政帝并没听出她的不满,或许那顾美人也没告状,所以她赶紧把刚才的态度扭回来,“那顾美人臣妾见了,看起来极为温良,一路难为她能为皇上解乏了,臣妾琢磨着是不是给她一个号?” 这种态度万无一失,充分表现了自己的大度和无嫉,哪怕顾美人说了什么坏话,可是两相对比下,天政帝自然要偏向自己,不满意顾美人的小肚鸡肠的。 所以瞳兮在沾沾自喜地等待着天政帝的赞扬或者更大的微笑,可惜等来的却是他放开她的手,脸色顿时就冰冷了。“贵妃,以为什么封号合适?” “顺者,循也,臣妾看顺字便不错。”瞳兮也希望能借着这个“顺”字,能让顾美人知道该怎么做。 “就依贵妃吧。”天政帝转身正坐,不再看瞳兮。 瞳兮觉出天政帝大约有些不高兴,也不知那位顺美人到底给天政帝灌了什么迷魂汤,只是瞳兮再不是以前那般怕天政帝,所以大着胆子上前,“臣妾最近新习了一支曲子,不如皇上为臣妾指点指点?” 瞳兮想起当日慕昭文同天政帝在御花园弹琴作乐的日子,也想模仿,她不得不承认,当时无比的羡慕慕昭文。 天政帝不置可否,瞳兮只得硬着头皮坐到古筝前,这琴棋书画,对女子而言,琴居首位,瞳兮自然曾下过苦功夫,自认为比那慕昭文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她选的是一曲诗经的《桃之夭夭》,因这曲子特别欢快,又是赞扬女子宜室宜家,美得如桃花般灼灼之作,此时捡来,也颇有深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第47页 只是一曲完后,并没有预期中天政帝的惊艷,瞳兮并不曾在天政帝面前显露过琴技,所以更想一鸣惊人,哪知他只是不冷不热的坐着,道了句,“美则美矣,却少些什么。” 瞳兮大有东施效颦的窘迫,有些汗颜地起身,示意齐云收好古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天政帝,他这般冷漠和挑剔,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微服寻访时他与自己谈古论今的欢悦时光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彼时她觉得他们一切都是那么默契,共着一幅画,共享一枚章,同时辨识出那件古物时彼此惺惺相惜,两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情切情真,瞳兮剎那间便觉得一切都是虚幻的。 顷刻后,天政帝有些不耐地起身,“真还有奏摺要批,你先歇下吧。” 瞳兮一想着刚才的事情,又想着马上就要回宫,如果她还这般不讨天政帝的喜欢可如何了得,所以深呼吸了一口,厚颜道:“臣妾为皇上磨墨吧。” 天政帝转身凝视了瞳兮一会儿,仿佛她变了个不认识似的,旋即点了点头,瞳兮才松了口气,跟了前去。 一进书房,瞳兮就眼尖地在多宝格上看到了那装着兮墨的黑漆描金并蒂莲纹盒子,这盒子还是她亲自挑选的,没想到天政帝出巡还带着兮墨,瞳兮心下觉得十分欢喜,萌生出一种愿意为他制一辈子墨的念头。 瞳兮因着高兴,所以自作主张地取了那墨盒,掀开一看,却见当初她制的梅、兰、竹、ju、桂五味兮墨,除了梅墨用尽了以外,其余还完好。心下有些惊讶,“皇上不喜欢兮墨吗?”瞳兮心里说不受伤那是假的,本还以为他是欣赏自己所制之墨的。 “不喜欢能把那块墨用完?”天政帝并不正面回答瞳兮的问题。 不过这话瞳兮是明白了,他看来是喜欢兮墨的,只是这四块墨为何不用?难道他只喜欢梅香?瞳兮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可是没听说天政帝爱梅啊?既然不用这四块墨,却又为何带着,她也弄不明白。 瞳兮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是也不敢再用兮墨,只捡了天政帝桌上剩下的半截墨锭来墨。 天政帝翻阅着奏章,四周静得掉颗针都能听见。瞳兮正专心致志地磨墨以消除那寂静带来的尴尬,不想却听见天政帝道:“船过两日就到京城了,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瞳兮有些惊讶的抬头,“回家?”天政帝正翻阅奏摺,瞳兮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因为天政帝的规矩里甚少允许宫妃回家省亲,因为各家为迎接宫妃回家,总是极尽奢靡之能事,这般劳民伤财的事天政帝素来不喜。 “怎么不想回家?”他又继续道。 瞳兮这才明白天政帝是认真的,她顿时笑了开来,重重地点点头。这消息让她万分雀跃了,离开她从小长大的家都五年多了,说不想念那绝对是骗人的。也不知道她在墙角种的那株昙花还活着没有? 瞳兮感激地看着天政帝,“多谢皇上。”瞳兮赶紧行礼谢恩。 天政帝则当做没发生什么事似的,继续埋头看奏摺,两人就静静地在灯下相处,瞳兮也忽然没有了尴尬,只觉得温馨宁静,宁愿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 只是夜里瞳兮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却无法理解天政帝,刚才他明明已经牵起了自己的手,最后却还是放了开去,让她独自回房。 瞳兮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让他如今这样对自己,说他对自己厌恶吧,也谈不上,有时候隐约能感到他的体贴和眷顾,可是要说他喜欢自己,可却也感觉不出来,瞳兮觉得自己琢磨天政帝的心思都到了头要炸的地步了。 “皇上一个人歇着的吗?”瞳兮出声问齐云。 “皇上去了顺美人那里。”齐云答道。 瞳兮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火上冒,“齐云给我倒杯水。”瞳兮几乎压不住心底的那团火焰,脑子里片刻不得清净,出现的画面全是天政帝同顺美人恩爱的场景,瞳兮完全睡不着,只能披了衣服,走到窗边吹吹和风来冷静。 天将白的时候,瞳兮才休息了一阵,然后便跟着天政帝从捷径先行赶回了京城到了令狐府。 瞳兮看到自己父亲惊讶的表情时,心情总算好了些,父亲只怕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的女儿能回府吧,更不会想到她居然还是和天政帝一同到的令狐府,思及此处,瞳兮觉得心里无比的满足,有种飘飘然的骄傲感。 “皇上驾到,老臣不曾远迎,请皇上恕罪。”令狐进这般老成的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先生不必自责,朕此次不过是微服,瞳兮多年不曾回过家,朕与她有愧,所以回宫前先带她回来看看,至于朕到了令狐府的事,还请先生不要张扬。”天政帝的语调十分亲切,亲切得不想平日冷口冷面的他会说的话。 “爹。”瞳兮有些动情地出声,这感觉同在宫里见又是另一番滋味,在宫里见的时候,彼此都带着一层面具,有那君臣之别,可在自己家里,却又仿佛回到了旧时,她还承欢膝下。 令狐进的眼框也有些红了,这女儿可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入了宫有了君臣之分,不再有父女之感,今儿突然在家里见了,仿佛是找回失踪多年的女儿似的。 令狐进亲自迎了天政帝往正厅,瞳兮则往她母亲的住处去请安。 “瞳兮……”瞳兮的母亲见着她时惊讶万分,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搂着,眼泪把瞳兮的衣襟都润湿了。 瞳兮的眼睛也哭红了,周遭伺候的婢女也都跟着抹泪,好半晌才歇了。 “你怎么回来了,没听说宫里有旨意让你省亲啊?”瞳兮的母亲这才想起正事来。 “是皇上私下带我回来的。” “你说什么?!”瞳兮的母亲有些激动,“是你缠着皇上要回娘家的?瞳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既然进了宫成了贵妃,一切就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么能做出这种越矩的事情来?”令狐夫人的口气里不乏失望。 瞳兮赶紧摇摇头,“是皇上主动提出的,不是我。”瞳兮心里一酸,说什么天下女子的表率,大概母亲还是一心希望自己能当上皇后吧,她一个贵妃有何德何能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听了瞳兮的解释,令狐夫人才静了下来,“皇上主动提出的?”她的脸上开始泛出一丝不明的笑意,脸色也变好了许多,拉着瞳兮的手闲聊了几句,句句都不离天政帝,处处刺探着她和天政帝的相处,瞳兮只能敷衍,并不想让她失望。 除了最初相遇时瞳兮觉得自己的母亲有些失态,其后又便成了平时那个端庄而冷漠的母亲了,末了她又训斥了瞳兮两句,觉得即使天政帝主动提出带她回家,瞳兮也该推辞,否则那后宫还不吵翻了天,人人都吵着省亲还得了。 瞳兮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小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午饭后,天政帝觉得因为自己在而影响了瞳兮与她的父母共聚天伦之乐,所以寻着理由去了瞳兮的闺房休息,留下瞳兮独自与自己的父母相处。 瞳兮的父亲令狐进也只责备了一点,便是瞳兮不该仗着宠爱,尽忘记了自己宫妃的本分,要求天政帝陪她回府省亲,母亲也帮腔了几句。 不过碍于瞳兮的身份,令狐进也不如她小时候那般长篇大论的教训,所以瞳兮略坐了会儿也藉口乏了熘走。 以往瞳兮觉得自己的母亲仿佛天人一般高高在上,什么都是那么完美,如今再看却觉得她那严肃呆板的面容也显得不再如她想像的那般美丽,仿佛一尊神就这么从神龛上走了下来,成了凡人。 瞳兮居然还腹诽起来,觉得母亲这般无趣,怨不得父亲会广纳姬妾。这般腹诽父母的事,瞳兮连想都没想过,今日这念头却忽然浮了上来。 脚下的路却在她胡思乱想时拐到了令狐进的书房,瞳兮小时候虽被允许进入,可她大了以后这就是女子的禁区,她从没进去过,今日见四周无人,心底暗藏多年的渴望和气愤便冒了出来,不然她进,她就偏要进。 书房与她小时候见过的摆设并无二致,整面墙上一幅《梅雪争春》挂屏前是一张黄花梨夔凤纹翘头案,上置文房四宝,还有一截瞳兮制的兮墨,瞳兮有些眼润的上前,摸了摸那兮墨,还有有这个代替自己侍奉在父亲左右,绕过屏风,便是一架一架的书柜,上面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瞳兮小时候也从这儿偷偷寻书看。 她正四处瞧着,却忽然听见脚步声渐渐靠拢,反射性地藏到屏风后,因为她父亲素来不喜欢人进他的书房,所以瞳兮第一个反应就是躲。 她从fèng隙中看,不仅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还见到了自己的娘亲,她记得记忆中母亲也从不靠近这间书斋的。 “柔儿你气了我十余日了,今儿瞳兮她好容易回来一趟,你总该理我了吧。”瞳兮听出那是父亲的声音,可是想像不出他居然还有这般柔情讨饶的一面,对象还是自己的母亲。 “哼,我理不理你又何妨,只要你那南苑新纳的小妾理你不就成了。”如果不是瞳兮亲自见着,绝不相信这柔媚得滴水的声音发自她母亲之口。而这种无理取闹,带着明显醋意的话也不该是她素来端庄大方的母亲会说的话。 瞳兮心里咯噔一下,怕父亲责备母亲,嫉妒,可是七出之条,父亲好几个姬妾就是这么被赶出去的。 “我宠她还不是为了气你,柔儿。”令狐进好语温言,低声下气的求着。 “哼。”瞳兮的母亲轻哼一声,可那“哼”声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激得人骨头苏软,连瞳兮都觉得好听。“那你还日日往其他屋里去?” “好柔儿,你自打生了瞳兮以后,身子一直不好,我这不是怕伤了你的身子么,否则我巴不得日日和你腻在一块儿。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屋里的人,明日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 瞳兮轻轻抖了一下,想着家里来来去去的姬妾,除去那些有子嗣的,从没几个呆了长久的。又回忆起那些对母亲又恨又怕的姬妾来,恐怕真正怕的还是父亲的宠爱,因为她母亲才是那个影响着父亲的人。 而自己在父亲的那么多儿女中能脱颖而出,虽然自己也确实努力,但如今想来恐怕多半还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所以即使她那些同等才华出众的姊妹们,最终都得掩盖在她的风光下。 “好吧,算你……”瞳兮的母亲轻轻的笑了出声。 之后瞳兮便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她娘亲的话并没说完,那声音让瞳兮脸一红,并不敢看,又怕越往下听到和看到让彼此都尴尬的东西,所以只能假装咳嗽一声,惊了外面的两人,瞳兮等了片刻才面红耳赤的走了出去,并不敢看父亲母亲的脸色。 “我,我来找本书看,我先走了。”瞳兮就跟自己是那个偷吃糖被人抓住的孩子似的,心虚的快步往外走,就怕被叫了回去,只在门口回头望了望母亲,她满面羞红,有些慌乱又故作正经的理了理发丝,倒显出别外的风情来。
第48页 瞳兮一出门还耐着性子先缓缓行了几步,再后来就开始拔腿跑。 照理,依她的性子遇上这种事也不该如此有失风度的拔腿跑,可是她只觉得心里有一团不知名的混沌,仿佛要噼裂开来,只有大步的跑着才能缓解那种恐慌。省亲行 瞳兮只顾自己跑着,脑子里想起先前的一幕幕,觉得满脑子浆糊,慢慢流到全身将她黏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对,表里不一,且想不到还有爱妒的毛病,另一方面她又羡慕自己的母亲,觉得她无论是表面料理家务,还是私下拿捏自己的父亲,都有一套办法。可反观自己,仿佛处处都在碰壁,处处都在彰显自己的无能。 瞳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看到迎面而来的天政帝,更没看到他伸出的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横着的手臂上。 本来天政帝见瞳兮慌慌张张地仿佛后面有恶狗追着似地跑过来,直觉地就伸出手想将她揽过来,哪知她却跟无头苍蝇似地猛力撞了过来。 瞳兮痛呼一声,站立不稳就蹲了下去,一只手死死的地按住左肋,这一撞可不轻。只见到天政帝也立马蹲了下来,“你没事吧。” 照往日瞳兮的性子那便是该强忍着疼痛站立起来,断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可是天政帝脸上那般明显的担心,让瞳兮迟疑了片刻。想起素来端庄的母亲也有那般小儿女的情愫,又想起那日翠花在耳边的低语,说的是该惹人疼的时候就该惹人疼,哪怕是只有三分疼,你也得装出十二分疼来,这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虽是俚语,但也不无道理。 所以瞳兮只能睁着一双氤氲着武器的眼睛看着天政帝,咬着下唇,努力吧“不疼”连个字吞回去。 天政帝大臂一捞,想将瞳兮扶起,瞳兮的眼泪立马滚了一滴下来,“痛。”那个痛字的发音还带着丝丝的抽气声,可见的确是撞得厉害。 从不见喊疼的人忽然间喊疼了,自然是让人疼的,就好比从不发火的人发火了,自然是让人怕的。 天政帝将瞳兮打横抱起,瞳兮则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手臂则挂在他的脖子上,忽然觉得自己这般欺骗天政帝算不算欺君之罪,事实上她的疼痛消减了不少了。 “今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天政帝将瞳兮放在床榻上。 瞳兮脸一红自然不敢说她看到了什么,“刚才遇到一只狗。”瞳兮睁眼瞎编着,看到天政帝并不追问,松了一口大气。 天政帝从齐云的手里接过药酒,就要亲自给瞳兮搽,瞳兮这才面红耳赤的后退,没想到偶尔撒一次娇有这等效果,“皇上,臣妾自己来。” 天政帝看了齐云一眼,她知趣地退下,“是朕撞了你,让朕看看撞的地方。”他以不容人拒绝的方式,解开了瞳兮的衣带。 瞳兮只能红着脸僵硬的忍着,生怕那撞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显出她在撒谎来。直到天政帝微微拨开她的肚兜,查了一下伤处,只是微微红了一点儿,并无大碍。 瞳兮慌忙的拉了衣襟想要遮掩那半露不露的春光,天政帝仿佛没什么特别的表示,那脸其实也是往日一般的清冷如冰,可是换个角度看,瞳兮又觉得是温润如玉了。他的手里倒了药酒,双掌搓热了覆盖在瞳兮的左肋上,她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红着脸任他擦着。 瞳兮微微地闭上双眼,不敢看天政帝,只感受着他手的热度,在她的肋骨和腹部来回搓着,力道轻柔适中,在缓解了瞳兮最后的一丝疼痛后,剩下的便是无边无际的舒坦。 瞳兮在心里盼着这揉搓要是能永远不结束就好了,只觉得那抚摸让她仿佛躺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水波的荡漾而轻微晃悠,迷迷糊糊,全身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了巴掌大的地方,只有小腹微微的发酸紧绷,她不自觉的收紧双腿。 在舒服到快要睡觉的时候,再无能力压抑自己的感觉,轻轻的“哼哼”了一下。当声音传到她的耳朵是,她瞬间就醒了过来,无法相信这般yin靡的声音出自自己的嘴巴,她睁大眼睛,很失败的企图挽救,“痛。” “那就再揉揉,嗯?”天政帝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起来,瞳兮有一丝害怕,那声音和那表情瞳兮是懂的,她有一丝慌乱,本能地后缩拒绝。 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宫,这一路天政帝的态度又晦涩不明,忽冷忽热,瞳兮本能的想抓住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作何表达,只能闭眼假寐,当不知道天政帝的企图,但是那颤抖的睫毛却在不停地泄露她的心思。 “瞳兮,你记不记得以前也这般撞到过朕的手上?” 天政帝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倒分散了瞳兮的注意力。她总算抑制了自己的颤抖,带着迷茫地思考,然后摇摇头。 “那该是隆庆十九年正月初三的事。” 因为天政帝不假思索地把日子说得太准确,所以瞳兮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隆庆是先帝的号,算起来那会儿自己不过才是十岁的女孩。 “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九皇子?他追着用雪球打你。”天政帝继续提示道。 瞳兮顿时恍然大悟,那是她第一次和母亲进宫给宫里的贵人拜年,结果在御花园玩的时候,被一群皇子围攻,吓得她慌不择路地乱跑,跌跌撞撞地在紫宸宫附近撞了一个人,可她那时年岁还小,记忆模模糊糊的,只记得因为她的跌撞,他们两人身后的那株金钱绿萼梅的花瓣落在那个人的身上,虽然记不起他的模样了,只觉得分外的好看,那香气缭绕了许久才散。 “知不知道你当时说了什么?”天政帝低声笑了起来。 瞳兮摇摇头,询问地看着天政帝,他才继续道:“你说‘等我当了皇后你一定不放过你们。’” 瞳兮的脑子轰地就炸了,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当年能说出这种掉脑袋的话,颤抖着嘴唇,想要强辩自己那是稚童无知,可惜现在她的确有这种想法,所以解释起来就会心虚,她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其实还说过一句话。天政帝还记得他那九弟反问瞳兮,要是他当了皇帝会怎么样?当时天政帝的父亲隆庆帝身体已经出现颓势,所以朝廷里明争暗斗越发的明显。瞳兮只是瘪瘪嘴,指了指远处的天政帝道:“那个哥哥才会做皇帝。” 当时天政帝夺嫡之心未起,可是这么多年后想起来,只怕瞳兮的那句话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所以他才走上了那条路,兄弟相残。瞳兮当时年幼,天政帝根本没把个小丫头片子放在心上,直到她进宫时,他才想起这个人和那句话。因为关注,所以才会上心。 瞳兮自然是不知道天政帝的心理的,人静了下来时,她才发现天政帝的手早就离开了左肋,往上滑去,他果然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的身子开始轻颤,仿佛不胜露珠重量而颤微微晃悠悠的花一般。 瞳兮觉得天政帝以前从不曾这般对过自己,每次上来真应了那山贼窝里那女山贼的话,都是横冲直撞的,可今日不同,他只是很温柔的揉捏着她,让她浑身苏苏麻麻,又难过又欢喜,情不自禁,微微战慄,更加收紧了双腿。 只是虽说天政帝此次温柔而耐心,可那强势却还是不减的,瞳兮的腿被他强行打开的时候,只得惊呼出声,却又被天政帝趁机给撬开了唇齿,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瞳兮在深思迷糊飘游间忽然想起那夜偷情的那个男山贼说他家里的像条死鱼一般,心跳都停了一下,并不想也被那样评价,所以便学着天政帝的动作,将手探入了他的胸前,隔着那亵衣摩挲着他的胸,学着他的动作一捏一揉的。 只听得天政帝闷哼一声,却无反对,那汗滴从他脸上滴到她的胸口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重,瞳兮便知道原来他同她一般也在受着折磨,跟得到鼓励似的,只觉得他越难受自己便越开心。 只是对方仿佛也是这般感觉,瞳兮只觉得她呻吟得越大声,那声音里绵延的痛苦越明显,天政帝仿佛就越兴奋,还不时摆弄着她的身体,将她弄得娇喘吁吁,不得不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的看着他,“别呀……” 那“呀”字还没说完,便被他欺负得只能颤抖的拖着那嗓音,最后绵延开去,发出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发出的声音来。 借着又听到天政帝那不怀好意的低沉声音道:“瞳儿,叫出来,朕喜欢听你叫。” 瞳兮脸越发的红了,身子更颤抖得厉害,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身子里难受得紧,急切的渴望着什么,神智都有些不清晰了,只能顺着天政帝的话,将羞耻心排挤出去,苏软柔蜜地轻哼出声,调子渐渐地高起来。 以往天政帝的临幸总让瞳兮觉得生不如死,可今夜却万般的不同,那力道并不比往日有减轻,可她只觉得痛并快乐,还有一丝欢喜。 到他将她摆弄得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只一味地攀援着他,那身子也不知羞的自己就迎了上去,腰肢不害臊的颤动着,到最后只能嘶哑着嗓子哭喊着求他轻点儿。 “瞳儿,叫我,叫我,叫我我就放过你。”天政帝在瞳兮的耳边呢喃。 瞳兮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就算是问她姓什么,估计她都得思索片刻,便只能顺着天政帝的话道:“皇上,皇上,求你,求求你,别呀……”瞳兮断断续续地喊着。 “不是这个。”天政帝惩罚性地咬了咬瞳兮的蓓蕾,让她仿佛雷击一般,浑身颤抖得仿佛痉挛一般,她越发求他,就越觉得他更狠心,生要将自己揉碎了不可。 天政帝的动作虽然蛮横,可是那吻却仿佛和风细雨,密密麻麻地落在瞳兮的眉间,眼梢。“瞳儿。”天政帝的声音就仿佛春风拂过绿水般温柔。 瞳兮的脑子早就不听自己使唤了,鬼使神差地回应着他,“衍。”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魔界之门,瞳兮本以为天政帝当下已经够蛮横了,哪知他接下来的动作更为凶猛,仿佛恨不得要将她撞击到他身子里去似的,两个人重新捏了,塑成一个人。 尽管他的动作如此的蛮横,瞳兮却只觉得无边无际的快乐涌了过来,渐渐的连那最后一丝神智也抽离了出去,只仿佛被大浪抛到了空中,是上了天庭还是下了地狱也分不清楚,前一瞬是万般的满足,后一瞬则是静止的空虚。 一切结束后,瞳兮想着自己先前那不知廉耻的迎合,只羞得觉得脚趾都收紧了。并不应他,只把脸埋在双臂下趴着。 天政帝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未几又欺身上来,瞳兮与他夫妻这般久,自然知道他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抬起身子侧过头求着天政帝,“皇上,别呀……” “瞳儿,朕特别喜欢听你说‘别呀’这两个字。”他还学着她长长的拖着那“呀”字的尾音,好不羞人,又被他强势的欺了上去,摆弄了好几回。
第49页 直到月亮都露了脸才算作罢,那也是因为齐云已经不得不在门外请两人用晚膳才停下。 瞳兮听到齐云的声音就跟得了救命稻糙似的,以极其快的速度窜下了床,躲到屏风后面准备穿衣服,却听得天政帝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浑身汗腻,你不沐浴梳洗么?否则只怕出去谁都能猜到咱们……” 瞳兮迅速转身,将衣服挡在胸口,不自觉的嗔了天政帝一眼,责怪他怎么这等羞人的话也敢说,实在不像是以前高高在上疏离的君王。 瞳兮还在发愣,天政帝早吩咐了齐云准备热水,这等事本就是要记录在册的,自然也不用回避齐云。 瞳兮对吃穿住行素来讲究,在家时就命人专门筑了一个青瓷缠枝莲纹砖铺就的浴池,虽不如宫里的汉白玉池子,但也算是别有雅趣了。 天政帝不顾瞳兮那若有似无的反抗,硬是拖了她入池子,瞳兮不能不想起在行宫泡温泉的情景,只觉得现下浑身酸软,可是看天政帝却精神抖擞。 瞳兮虽见着池畔摆放的胰子和巾帕,却犯了懒,实在是浑身酸软无力,虽不同于以往的火辣辣的疼痛,可是手指都累得不想动了,所以也好不了哪里去,只觉得天政帝也太无节制了,忍她如何哀求也求不来消停片刻。 瞳兮有些赌气的背对着天政帝,如论平日她定是不敢的,可是现下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迷糊的觉得自己这会儿无论干什么天政帝恐怕都不会生气。 果不其然,天政帝居然自己拿了胰子还往瞳兮的背上轻轻的抹着,划过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时,还会问一声,疼不疼。 瞳兮心下嘀咕着,现在知道问疼不疼,早干嘛去了,所以只能回头,轻轻的嘟了嘟嘴表示自己的不满,并不敢做得太过分。 哪知却惹来天政帝的低笑,覆身上前在她的耳垂处低声道:“身子酸?”那拿着胰子的手则绕到了她的前方。 瞳兮一把抓住那手,急急道,“臣妾洗好了。”说罢只能连滚带爬的上岸,身后抵着的灼热让她差点儿就花容失色了。 瞳兮一绕出了浴室的屏风就急急唤了齐云进来,伺候她更衣,才算是逃过一劫。 当瞳兮跟着天政帝姗姗来迟时,本来还想着该如何解释着晚到的原因,后来却发现十分的多余,做臣下的怎么可能质问皇帝为何会迟到。 这顿晚饭吃得可比午饭舒服多了,只因为气氛融洽了不少,天政帝的心情仿佛不错,连喝了几杯酒,偶尔还讲些趣事,看起来不再难以接近。 瞳兮则顾着观察自己的父母,在下午那般尴尬的见面后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只是她的父母都很镇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般。 瞳兮仔细观察着他二人,以前看到了却理解不了的东西,今日看得格外清楚,那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意的默契,又怎么可能是相敬如冰能做到的。 晚饭后,令狐进陪着天政帝转园子,瞳兮则在后面陪着她的母亲,但并不敢开口,只觉得尴尬。 瞳兮便只能假作专注的看着前面的两人,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兴奋,不过每每带人参观这园子的时候总是手舞足蹈,因为一糙一木都是他亲自安排的,瞳兮因为见惯了所以早已习以为常。 “瞳兮,你说这男人无论老少,是不是都像个孩子?”瞳兮的母亲忽然开口,倒让她有些惊讶。 只是她并没觉得,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瞳兮反而觉得男人的心思更难以捉摸,天政帝忽然的温情和热烈,让她有些吃不消,心下怕他反覆,忽冷忽热的让人受不了。但是瞳兮素来习惯了遵从母亲的教诲,所以便“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对付孩子可不能任他予取予求,你得学会逗他。”瞳兮的母亲继续道。 瞳兮不知道母亲为何说这种话,抬头看她,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至于瞳兮的母亲,整个令狐府都在她的管辖内,瞳兮和天政帝来自然更是她关心的问题,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开她的眼睛,这才有如此一说。 瞳兮现下还领会不了她母亲的意思,只能带着迷茫回到闺房, 瞳兮回房卸妆时才看到那领子处特别明显的红痕,想起刚才她母亲那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顿时有所领悟,不由得抬手掩了脸。 翠花和母亲的话虽然大有不同,可是瞳兮想来想去却觉得本质都差不多,那便是对待男人这事上,不能一味的顺从,里面有太多的技巧,不过瞳兮还是更羡慕翠花,总觉得她的生活更恣意更自在,能够慡慡快快地说出不许骆清风纳妾的话,而这种话即使在她母亲,也是不敢说的,如今瞳兮大约才有些明白,为何母亲平素看起来那么冷漠,而翠花却那么开朗。 瞳兮嘆息一声,为她的母亲,也为自己。 “娘娘不舒服么?”这是瞳兮母亲临时拨给她的小丫鬟,因怕齐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瞳兮赶紧收了心神,只吩咐那丫头去唤了齐云来伺候她洗头。 晒头发的时候,瞳兮靠在南窗下的黄花梨朵云纹罗汉床上有一页每一页的翻着书,手只在颚下,有些昏昏然欲睡。 “头发还没干呢。”天政帝的声音在瞳兮耳边响起。 她赶紧睁开眼睛,天政帝则脱了鞋也歪了上来,将瞳兮的头轻轻抬起搁到他的腿上,替她将发丝在腿侧铺开来仿佛一柄扇子。 瞳兮没想到天政帝居然细心到为自己晒法,抬眼时只见他侧着头思索着什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可那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这种动作仿佛是演练过千百遍似的熟悉,熟悉到不用费心神就能做到,瞳兮也觉得轻松,两人静静的不说话,瞳兮正好枕在天政帝的腿上小憩。 到月亮西偏的时候,瞳兮才感觉天政帝将自己抱到了床上,接着便又欺了上来,“睡饱了吧?”那眼睛璀璨得跟今晚的星空似的。 “使不得。”瞳兮急急的后退,一来是身体不适,二来也有她母亲那句话的影响,她是个聪明人思前想后,自然之道对任何一个人予取予求都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天政帝仿佛并不打算放过她,所以瞳兮只能委屈的红脸道:“还疼。”双手紧紧的握住天政帝的大掌,不让他继续攻城掠地。 天政帝看了她片刻,终于放开了手,嘆息一声,转而抱住她又温存了片刻才放开,“睡吧。” 瞳兮赶紧闭了眼,本以为要紧张得睡不着,哪知却很快进入了梦乡,只觉得格外的安心。 书版 第十五章 冰藏水 次日清晨瞳兮睁开眼便看见了天政帝的脸,因为他还睡着,所以少了平日的严肃,那眉头都仿佛温柔了许多。瞳兮不自主地就泛起了笑容,转念想起昨日的疯狂,脸现在都还抑制不住泛红。 瞳兮凝视了天政帝片刻,他就醒了过来,瞳兮赶紧转了脸,哪知却被天政帝的手给捧住了下巴,温柔而强硬地将她的脸掰回来,逼着她与他对视。瞳兮因为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暧昧的局面,所以索性闭上眼睛,只留下颤抖的仿佛蝴蝶振翅的睫毛。 瞳兮能感到天政帝的唇若有似无地欺上来,挑逗着她的唇嬉戏,瞳兮直恨不得床赶紧塌下去。不过幸好天政帝来了一句,“如果不是还要回宫,朕现在就要......” 瞳兮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有些虚弱和不快地望进天政帝的眼睛,那里面虽然还残留着丝丝柔和,可是大部分都又成了深邃而让人捉摸不透的海水。 因为那句回宫,瞳兮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该回宫的日子了,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如现此幸福的日子了,瞳兮回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第一次有种幸福的感觉。她和那种因为别人夸奖得来的虚无的荣耀相比,滋味美太多了,让她恨不得从此和天政帝浪迹天涯。 “不高兴?”天政帝有些粗粝的大拇指轻轻地划着名瞳兮下颚敏感的肌肤。 “没有。”瞳兮口不对心地垂眼。 “瞳儿,朕虽然身为皇帝,却有太多的无奈,还不如清风过得逍遥自在。”天政帝嘆息一声将瞳兮拥入怀里,“所以即使朕做了什么,你也一定要谅解,你一定要记住咱们是夫妻。”天政帝摸了摸瞳兮的头发。 瞳兮并不敢抬头,怕泄露她脸上的不快,天政帝的话让她心术。他既然能这么说,那即将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瞳兮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谅解,更何况,他们怎么能算夫妻呢?自己根本没那个福气。 “不过一切的无奈都是暂时的,瞳儿。”天政帝抬起瞳兮的下巴,逼她对视,“一定要谅解朕。”他的眼中甚至有一丝祈求,让瞳兮不得不得点头。 “有些事,朕还是希望你能置身事外,瞳儿。” 那一声声的瞳儿迷惑了瞳兮的听觉,让她只能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应承也不反对。可是她心底明白,置身事外谈何容易,纵观历代宫史,帝王何曾保护过自己的妃嫔。她们如果不靠自己挣扎,只怕在就零落成了那花泥。 瞳兮起身伺候了天政帝梳洗更衣,又拜别了自己父母,被天政帝一路牵着走到车架前,他缓缓地放开瞳兮的手,头也不回地踏上他的紫龙翔云车。瞳兮握了握自己的手,虽然能感受到那手里的余温,可是心里却能感知到天政帝身上传来的凉意。瞳兮觉得这些日子不过梦一般,如今才是真实的生活。 天政帝一行的车架过了外宫,进入丹凤门时,后宫一众的妃嫔早就在紫宸宫外翘首企盼了。 瞳兮被人搀扶着从车架上下来的时候,正看到宫妃行礼起身。万眉儿跟花蝴蝶似的扑了上去,“皇帝哥哥,你可总算回来了。” 瞳兮在后面不自觉地微微拧了拧眉,觉得眼前的一幕真是刺眼,尤其是当天政帝为万眉儿理了理步摇垂下的链子时,更觉得有些晕眩。她深呼吸了一口,明知道这般是后宫的大忌,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不满。 所以静了静心神,仔细打量着万眉儿,精雕细琢的妆容,精挑细选的服饰,处处都无可挑剔,还有那天真热烈的激情,瞳兮不由想,自己何时也能如她一般放得开,能什么都不顾地霸着天政帝便好了。 瞳兮盯着天政帝和万眉儿瞧的时候,忽然感到一束目光直直地投向自己。她转头一看,正好看到慕昭文收回她的目光,嘴角带着些让人不舒服的笑意,甚至还有隐隐的嘲弄。 瞳兮立时警觉了自己的失态,习惯性地抬头往独孤思琴看去,她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厉害,瞳兮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刚才的模样也同她一般难看吗?自己何时变得跟独孤思琴一般模样了,想她为了那不知所谓的情爱,居然放弃了大好的太后不做,费尽周折来做个妃嫔。独孤思琴仿佛也觉察到了瞳兮的注视,向着她嘲弄一笑,仿佛在说瞳兮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和她一般沉迷不能自拔。 当天政帝只牵了万眉儿的手往紫宸宫走去,让众妃都退下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连慕昭文也不例外,看来她也不过是局内人,从来没有放下过。瞳兮心下跟针刺似的,这万眉儿一入宫就连番地设计陷害自己,那山贼窝由目前的蛛丝马迹看来,万氏也最有嫌疑,所以瞳兮更无法忍受天政帝对万氏的宠爱。
第50页 反观独孤思琴在接到万眉儿挑衅而得意的目光后,银牙都要咬碎了。在天政帝出宫之前,她就已经能感到他对自己的宠爱不如以前了,夜晚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欢爱甚少。 独孤思琴想起她为天政帝做过的种种事情,那时她入宫封后,虽然身份尊贵无比,可是看到那垂垂老矣的隆庆帝,多少夜里她只能自己独自吞泪。到她第一次见到那时还是皇子身份的天政帝时,整个心便投了下去。他光耀如日,却又清冷如月,若即若离,让她为他失魂落魄,甚至不惜灌醉他而成全他们之间的那桩事。时候她处处帮着他,为他动用一切独孤家的势力,铺平了天子之路。 虽则是她主动,可到底他们之间曾有过那般亲密无间的时候,独孤思琴如今几乎都要回忆不起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也许正是从令狐瞳兮入宫的那一天。 尽管天政帝处处隐藏,可是凭着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凭着她是他最亲近的人,她深深地感到令狐瞳兮在天政帝心中的位置,那是对她莫大的威胁。 所以,她才不得不下狠心,冒着风险设计让令狐瞳兮撞破自己和天政帝的好事,她本以为天政帝一定会下手灭口,因为这桩事是决不能被他人知道的。哪知天政帝虽然愤怒,而自己又不停地在旁煽风点火,他也总不肯下一旨杀令,到头来还是令狐瞳兮自己请旨出宫。 不过如今看来,令狐瞳兮也不过尔尔,天政帝早过了新鲜劲儿,反而是万眉儿,真是“老而弥坚”,独孤思琴自然也知道万眉儿曾是天政帝想要立为后的女人,如今看她春风得意,仿佛万蚁钻心一般疼痛。 难道天政帝对自己真的再没有爱意了么?独孤思琴摇摇头,不会的,如果他不在乎自己,当初看到那个和她七分相似的异母妹妹时就不会那么失态,不会以哪知卑贱的身份而破例封了宝林。到自己再次入宫,那安可人也变失了宠。 独孤思琴又想起当初慕昭文有孕,她曾半真半假撒娇地堆天政帝说过,她也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们的孩子,有着景轩皇朝最尊贵的血统,她无法得到一个嫡子,可总想得到一个长子。哪知没过多久,慕昭文的孩子便流了,起初她还以为是令狐瞳兮下的手,可现在却发现也许不是她,独孤思琴不得不得怀疑是天政帝动的手,却找不出他有何动机,那便只能有一种解释,他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有一件事独孤思琴自己都不敢回忆,这宫里有多少女人至今无法有孕,全是因为她的功劳,她并不能办证天政帝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可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才会自信,她才是天政帝的选择。哪知现在冒出来一个万眉儿,明明是有未婚夫得人,偏偏拖着不肯成亲,知道把她的未婚夫拖死好进得宫来。独孤思琴都要怀疑,万眉儿的未婚夫是她自己害死的了。 独孤私情现在最恨的就是万眉儿,因为眼下慕昭文和令狐瞳兮都成了昨日黄花,虽然令狐瞳兮陪天政帝出了一趟宫,可是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天政帝还不是带了个顺没人回来。只有万眉儿才一直炙手可热,看天政帝的模样,只怕在外也是随时挂念着万眉儿的,一回宫就迫不及待地招了万眉儿。 瞳兮看着天政帝牵着万眉儿的手往她的毓德宫去,只觉得头眼发晕。昨夜天政帝需索无度,她本就劳累,今日回宫重重繁复的仪式根式把她折腾得浑身无力,现下又被两人这般刺激,盯着白花花的抬眼,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彤辉宫,周遭的齐云、玄纁等人都带着焦急的申请,甚至慕昭文也在,可偏偏她最想的那个人不在,只怕一回宫,别说她生病,她就是死了天政帝也不会侧目的吧,瞳兮赌气地想。 “娘娘没事了吧?”慕昭文率先出声。 瞳兮摇摇头,想不到慕昭文会这般关心自己。 “娘娘昏倒时,臣妾还以为娘娘是有了身孕。”慕昭文丝毫不怕瞳兮责难地说,“臣妾以前发现怀孕时,就是因为在宫里险些晕倒,就请了太医把脉才发现的。” 瞳兮略带期盼地看了看齐云,虽说此次出宫她同天政帝欢爱的次数并不多,可是谁又能保证她没有机会怀孕呢? 哪知齐云轻轻地摇了摇头。瞳兮的神色顿时暗了下去。 “娘娘别担心,只要有皇上的宠爱,你迟早会有孩子的。”虽说现在天政帝独宠万眉儿,可是在令狐瞳兮晕倒的时候,她却眼见的看到了天政帝那一瞬间薇薇的失态:嵴背僵硬,想回头却在中途硬生生地扭了过去你看令狐瞳兮一眼。这般的压抑,必然有他的原因,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 瞳兮听了这话也还是神情黯然,“本宫不过是一个失宠之人而已,到是昭文你该想想了,那事也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能......”瞳兮是想问慕昭文为何不找机会复宠. 慕昭文不过是嘲讽地笑了笑,那种没心没肺地宠爱她如何稀罕,她现在一心一意想做的事不过是为她的孩子报仇。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慕昭文的笑容让瞳兮觉得丝丝冷风侵体可又说不出原因。 在慕昭文离开后,齐云等人才上前,瞳兮还是抑制不住地问了,“皇上昨夜......” 齐云瞭然地道:"皇上昨夜并没有招幸宫妃,只是和纯元夫人叙了叙话而已.听说皇上下旨,这半月都不招宫妃侍寝,因为堆积的奏摺太多,他要处理公务." 瞳兮的心理稍微好受了些,不管是为了什么,天政帝不招幸妃嫔她的心理就舒坦了些.只是她却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必须向个法子能让天政帝回心转意.所以尽管明知不对,她却还是决定赌一赌. 瞳兮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番,选了件春水绿的薄沙双层宫装,熏了她最爱的梅香,整个人就仿佛空山碧水一般清透,又透着寒梅的冷冽之香,束帛为她静心描眉抹腮,瞳兮选了块雕牡丹的黄色水晶垂在额前,发髻虽然简单,可是间接里却透着明媚。 瞳兮捧了一罐她熬了一下午才弄好的参汤,带着齐云往含元殿走去,可惜却被江得启拦在了门外,瞳兮也自知有愧,这宫妃不得进出御书房的规矩,还是她设计让正式提上檯面的,如今她却要去打破。所以也没怎么争辩,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看到万眉儿裊娜地从含元殿里出来。 “贵妃妹妹也来送汤水么?只怕皇上有些喝不下了。”万眉儿无不得意地道。 瞳兮这才明白,原来那个规矩不过是针对自己这种人的,于万眉儿来说却没有任何限制,天政帝不还是照样接见了她么。 瞳兮心下难受得仿佛被人用锥子锥似的,也对顾不上什么风度,转身就离开了,只觉得今日之事太过难堪。 虽入了秋,可还是有些炎热,晚上瞳兮怎么也睡不着,披着袍子走到门边,看着内廷的那一架葡萄发呆。 直到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她才醒过神来,差点儿叫出声,却被来人捂住了嘴巴。 “瞳儿,是朕。”瞳兮耳边响起的正是天政帝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硬是掰开了天政帝的手,往屋里走去,并不看他。哪知天政帝却缠了上来,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身子没事吧?是朕累着你了。” 瞳兮被他话里的暧昧给弄得红了脸,“皇上怎么知道?”那太医也不过是很委婉地说了几句,指她劳累过度。 天政帝不答话,只是默默地笑着,瞳兮才恍然大悟,估计天政帝事后找过那太医,想到这儿,她的心便软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些矫情地抵制。 “朕好饿啊,听说你下午呆了参汤给朕?”天政帝几乎是带着讨好地说着。 “皇上不是拒绝了么?”瞳兮嘟起嘴,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种天分,“臣妾早让人倒掉了。皇上要是喜欢喝。纯元夫人定会很高兴给你送到含元殿的。”瞳兮特地着重了含元殿三字的发音。 天政帝不怒反笑,“朕一直没有立后,现在朝里朝外都在催促,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宫里,能入含元殿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这还不是你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天政帝戏嚯道。 瞳兮脸一红,她很快就明白了天政帝的意思,宫妃不得入御书房是祖制,万眉儿这是表面风光,可是背后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天政帝说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估计他是看出了自己当初的用意,所以心虚脸红,低着头不说话。 天政帝抚摸着瞳兮的手,“手是怎么了?”他忽然出声。 瞳兮立马抽回了手,“熬参汤时烫的。”她不无委屈地道,第一次为人洗手做羹汤,却被人拒绝。还那么难堪,想起来她就想落泪,可又倔强着不肯显出自己的脆弱。 “那参汤是你熬的?”天政帝惊讶地搂紧了瞳兮的腰。 瞳兮低头不答话,想起上次送参汤的情景,那时候他应该是想吃自己做的参汤吧,所以瞳兮今日才会想起自己亲自下厨,也能挽回天政帝的心,哪知确实那般结局。 “朕真是罪大恶极了,瞳儿,你不是真的倒掉了吧?朕会饿得睡不着的。”天政帝虽然有些耍无赖,让瞳兮啼笑皆非。 “搁在那儿的,不过早凉了。”她指了指几案上的汤。 天政帝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端起来就喝,瞳兮也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的表情,可是那是在称不上是什么赞扬的表情,不过渐渐地天政帝的表情总算正常了许多,那参汤喝得一滴不剩。 “瞳儿,你下次不用为朕做这些的,朕只要知道你有这份心意就满足了。”天政帝搂着瞳兮,轻轻的啄着瞳兮的唇。 瞳兮咂摸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对,天政帝明明喝的是参汤为何满足甜味?她赶紧断了那汤,舔了舔,甜的腻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估计她熬汤的时候,仪式散了神放了糖进去。 “皇上,你不是不吃甜食么?”瞳兮开始心虚。 天政帝只是无奈的笑着。 瞳兮心里一甜,笑了出来。 天政帝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瞳兮搂入怀里,嗅着她发丝里的香气,呼吸开始粗重,手也不规矩起来。 瞳兮身子轻颤,“皇上”她想阻止天政帝的举动,却抬不起手来,心理说不清是渴望还是羞涩占据上风。 天政帝含着瞳兮的唇,辗转吸允,知道她呼疼,才放了开去,一把推开瞳兮,背着她顿了顿,“你早些睡吧。” 瞳兮看出了天政帝的隐忍,想着他离开还不知道会去哪里,又想着万眉儿那张可恶的脸。瞳兮狠了狠心,抱着豁出去的态度,一下赶到了天政帝的前面。“皇上。”她轻轻地呼唤,然后闭上眼,猛地扑上天政帝的唇,力道大得把天政帝都撞退了半步。 “瞳儿,朕担心你的身体。”天政帝无奈又高兴地道。 瞳兮闭上眼怎么也睁不开,实在是太羞人了,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却还......
第51页 天政帝一把将瞳兮抱起"朕轻些。" 瞳兮环住天政帝地脖子,羞涩地点点头。 虽说天政帝的动作十分温柔,可是瞳兮还是被他榨干了体力。 清晨,瞳兮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天政帝在她额头印了一吻,为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她则仗着他不会责备,继续痴睡,并不起来送他。 瞳兮的身子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好,昨夜被天政帝连番折腾,虽然温柔,可她还是有些经不起,所以休息了五日才换过劲来,虽说这五日她都无法侍寝,可是天政帝每夜都在宫门落了锁后还是会来,有时候瞳兮都已经入睡了,只是模模糊糊地感知天政帝的体温,被他温柔地圈在怀里。 只是瞳兮每日早晨起来梳妆时,都能看到脖子上和胸部天政帝种下的痕迹,齐云等人总是暧昧地笑着,让瞳兮既羞涩又甜蜜。 这几日慕昭文来的越发得勤了,“娘娘身子好些了吗?” 瞳兮点点头,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慕昭文便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到了万眉儿的身上。“这宫里只怕以后都是纯元夫人的天下了,一旦她生了皇室,只怕咱们就只能仰人鼻息了。” “怎么这么说,贤妃姐姐不是还在吗?” “娘娘不知道,这三天纯元夫人都陪着皇上,这宫里的规矩对她而言完全是虚设。”慕昭文嘲讽地一笑,“贤妃虽然得宠,可如何比得上纯元夫人。听说她进宫前就一直和皇上有关系,所以一直拖着不肯成亲,只怕还是皇上授意的,谁知道她那未婚夫是怎么去的。” 瞳兮见慕昭文越说越大胆,越说越惊心,这种杀人的话如何能随便说,所以只能咳嗽一声,但是慕昭文的意思瞳兮是听懂了,她这是来挑拨的,估计要激起自己对万眉儿的恨意。虽然慕昭文说的话,瞳兮也曾怀疑过,可是去不敢真的说出来。 “这种话妹妹以后还是别说得好。”瞳兮好意地提醒。 慕昭文见瞳兮面色不豫,知道这粒怀疑种子已经埋在了瞳兮的心理,所以也不再说下去,“如果纯元夫人和贤妃同时诞下皇子,不知道皇上会护着谁?这宫里还是得有个孩子靠着才算安稳。”慕昭文自问自答地道,脸上有黯然的表情。 瞳兮听了这话,心中隐约地觉得慕昭文是想让她和万眉儿,独孤思琴三个人都争起来,最好都得你死我活,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下手害了她的孩子,所以便想宁愿错杀也不放过吧。瞳兮虽然不喜欢她这种心思,可是也能体谅,如果有人害了自己的孩子,只怕她拼了全家性命也得去报仇。 瞳兮也嘆息一声感嘆自己至今膝下尤虚,“是啊。” “娘娘,臣妾以前在家里度过一本书,那上面说女仔如果在月信前后与男子交合很难有孕,须得在那之前或之后十几日里才易受孕。”慕昭文在瞳兮耳畔压低了声音。 瞳兮脸一红,不知道慕昭文怎么能没有意思尴尬地将交合儿子挂在嘴边。她哪知道对慕昭文来说,这交合儿子早就是委婉的说话了。 瞳兮算来算,她以前承宠的日子都是在月信刚完的日子,如此看来慕昭文说的未必是假的。 “臣妾不过是希望娘娘能早日登上那个位子,能安排臣妾离宫。”慕昭文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仿佛怕瞳兮吻她温和这般帮她似的。 瞳兮越发肯定慕昭文的心思恐怕并不这么简单。 慕昭文走后,瞳兮唤了玄纁和束帛,“吩咐你们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玄纁摇摇头,“这事隐藏得极深,请娘娘多宽限些日子。” 瞳兮点点头,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谁害了慕昭文的孩子,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束帛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只是这昭夫人,奴婢发现她最近活跃得紧,私下纯元夫人还有贤妃娘娘都接触过。” 瞳兮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这慕昭文果然是在煽风点火,只怕关于万眉儿和天政帝的事还是独孤思琴告诉她的,她却反过来挑拨自己,这宫里最好用的手段便是把别人当刀子使,不过是看谁更会忽悠而已。 瞳兮并不想蹚这趟浑水,何况天政帝也曾让她置身事外,只是有时候事态的发展并不能让你真的置身事外。 关于天政帝提出的立后的事,瞳兮也知道一些,朝中支持她、万眉儿和独孤思琴各占三分之一,因为瞳兮素来有良名,而她又做过那么多手脚,所以一时间瞳兮的呼声渐长。 可是瞳兮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少天,这几日朝堂上除了几件大事,让心神不宁。现实瞳兮的哥哥令狐擎都察院御史侍郎参了万眉儿的哥哥户部侍郎万云峰一本,说是他在监督河工时,侵吞了大笔公款,而当洪水暴发时,为了保证他治理的河段不出事故,命人偷偷在支流凿了河堤,决堤放水,让下游大片地方被淹,死伤惨重,无独有偶,当日户科都给事中也写了个摺子,说河源镇洪灾后朝廷拨的款一大半被工部纳入了私人腰包,而户部尚书目前正是独孤思琴的哥哥独孤南。 朝廷上一下子就炸开了锅,首当其冲的便是万氏和独孤氏,可是这事的结果却是戏剧性的,最后万氏和独孤氏在朝廷上的势力纷纷上摺子,有说令狐擎并无确凿证据,诬告朝廷命官的,也有上摺子说督河工的官员都是令狐进一手提拔的。最后反而把令狐氏给绕了进去,这找天上做官的真正两袖清风的能有几人,各种证据纷纷扑来,于是另附擎被贬岭南,而令狐进时老臣,天政帝给他留了余地,令狐进上述请求致仕,天政帝假意挽留后同意。 就这样河源镇一案便暂告一段落,搭进了一个景轩朝八大姓中的令狐氏,如今在朝堂上势力最大的便只剩下独孤氏和万氏了。同时天政帝又任命骆清风为工部侍郎,总督南河、锦河两河的河工。 瞳兮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般,忽然间她就成了大海中的孤帆。不过她最没料到的是,天政帝禁止瞳兮宫中的人出宫,也不让令狐氏有机会接触瞳兮,她除了知道父亲和兄弟被贬的事外,其他因由和细节一无所知。 瞳兮联想起昔日的种种,父亲的话,天政帝的话,还有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党团关系,细细理了一臣子,才肯承认,其实天政帝早就看这些势力深根蒂固的豪门大阀不顺眼了,令狐氏、万氏和独孤氏迟早都要被剪除,只是瞳兮以前被遮住了眼睛,以为自己的父亲能撑起整个天空,以为天政帝会为了她而不动令狐氏。如今想起来才明白,这宫里根本无人能牵制住天政帝的心神,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阻止。 瞳兮没有起身去求天政帝,因为她如今除了尊严以外,别无所剩。这事过了好几日以后,天政帝才踏入彤辉宫的大门。 瞳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只推脱身体不适,不肯接驾不肯侍寝。天政帝推门而入的时候,瞳兮正和衣躺在床上装病。 天政帝大跨步地走到床边,掀开窗帘,逼着瞳兮与他对视。瞳兮的眼泪止不住就滚了出来,她本意是绝不向这个男人低头求恩的。 “瞳儿。”天政帝坚定地捉住瞳兮的手,她怎么也抽不回来。“瞳儿,为了朕的子民,朕必须肃清天下。这朝廷里势力繁复错杂,让朕很是顾及。你是朕的妻子,朕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你不该被一家之恩遮了眼睛,你想想河源镇的那些百姓。” 瞳兮本就在气头上,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和兄弟,她从小养在深闺,所知道的全是家族她便荣,家族败她便败。历朝历代这都是事实,皇帝的心思如何琢磨的透,又如何靠得住。 瞳兮只是冷冷地不说话,于是天政帝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嘆息离开。 齐云等人见瞳兮整日阴沉,还在生气,所以也不敢多劝。瞳兮整个人都躲在彤辉宫,一步也不愿踏出宫门,总觉得羞于见人,并不想见到万氏和独孤氏得意的嘴脸。 这期间天政帝每夜都来,只是瞳兮总是冷眼相对,不肯理睬。 可是中秋节马上就到了,万眉儿的生辰就在这几日,宫里正在为她准备生辰,天政帝下令为她大肆庆祝。 “娘娘,你可不能这样,老爷和少爷他们还指望你呢,如果你都倒下了,令狐氏就真的完了。”束帛轻轻地走到瞳兮的床边。 瞳兮不答话。其实束帛说的她都懂,只是她还是气不过。如果她不在乎天政帝,她早就笑脸迎上去了,可是正因为她在乎,所以才觉得心痛。这个男人一边对她柔情蜜意,一边却在对她的族人挥舞起铡刀。 “娘娘,你就一直这样和皇上赌气么?娘娘不是一直想。。。。。。”束帛没敢继续说下去,这不过是瞳兮心底补课为外人道的秘密。 瞳兮摇摇唇,还是没有反应。 “娘娘,皇上下令说今日是纯元夫人的生辰,在廷芳阁设宴,命令全宫宫妃都必须参加。”束帛最后才说出这句话,恐怖就是怕瞳兮更生气。 “知道了。”瞳兮轻轻地回应,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如何能有本钱同天政帝赌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打倒,瞳兮现在觉得自己失无可施,胆子反而大了起来。 可惜她哪里知道,在廷芳阁的宴会上,还有一个更大的消息等着她。 当所有妃嫔都到场的时候,万眉儿一手挽着天政帝,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裊娜地走入席位。那姿势让全场都愣住了。 “眉儿,你现在有孕在身可不能再淘气了。”天政帝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几乎石化。 良久瞳兮才回过神来,率先恭喜万眉儿,一时间周围都响起了虚情假意的恭喜声,让万眉儿却不介意,如今她正是春风得意。 瞳兮的席位不知为何却安排在天政帝身边,两人并肩坐着,其实这也不违礼制,因为这是家宴,所以最高位份的宫妃坐在帝王身边也是有理可循的。 天政帝入座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碰到了瞳兮的手,在桌下他牢牢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 瞳兮红着脸低头。 万眉儿却撇撇嘴,“皇帝哥哥,眉儿也想坐你身边。”如今她有孕在身,自然说什么也没人敢反驳。 天政帝笑了笑,招招手,江得启赶紧为万眉儿在天政帝那一桌边加了一个席位。天政帝的注意整个放在了万眉儿的身上,只有瞳兮知道他的脚在桌下一点儿也不老实。 这让瞳兮想起当日在御花园里,他的脚在桌下勾搭独孤媛凤,却错勾搭了自己,如今想来,也未必是勾搭了。瞳兮缩缩腿,哪知天政帝的腿越发得寸进尺,强力地勾住她的脚,不让她退缩。瞳兮正要挣扎,却忽然听得万眉儿道:“听说贵妃妹妹画的一手好的花鸟画,不知道臣妾可不可以讨一幅?”万眉儿这话也问得奇怪,不是问瞳兮,反而问的是天政帝。 “眉儿想要什么画?”天政帝自然要回答的。 “臣妾想要衣服百鸟朝凤图。”此话一出,比起先前万眉儿有孕还来的震感,百鸟朝凤从来都是皇后才能用的,万眉儿敢这么说,大家都以为是天政帝默许了她的后位。
第52页 这万眉儿也刁钻,偏偏还要让瞳兮来画,就是欺负她如今朝廷无人做靠山。 瞳兮再好的风度也有些保持不住了,独孤思琴的脸也难看的紧。 “贵妃的话虽好,却少了灵气,朕不高兴了,眉儿要贵妃的画,也不要朕的。”天政帝含笑的说道。 “皇上!”万眉儿惊讶地出声,想不到天政帝居然会主动提出为她作画。“如果能有皇上的御笔,眉儿就算死也无憾了。” 天政帝挥手招了江得启,让他立即准备笔墨纸砚,一副“蓝田玉”一挥而就。牡丹石花王,也是后位的象徵,何况还是天政帝最喜欢的蓝田玉,万眉儿满脸都是们组的笑容。 只是她心底却明白,天政帝到底还是护着令狐瞳兮的。 而慕昭文听到万眉儿怀孕的消息后,脸色也苍白起来,这宫里除了她曾经有幸怀过孕外,目前便只有万眉儿了。她的目光不停地在瞳兮和万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有一丝迷惑。 瞳兮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刺眼,中途藉故更衣,离了宴席。她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万眉儿的声音。 “贵妃妹妹不舒服么?” 瞳兮迅速转身。 “这也难怪,家里除了那种事,妹妹还是节哀吧,这宫里多少人指着咱们的笑话,如今你父亲一走,整个朝中都是独孤氏的势力。听说妹妹还有一个哥哥在兵部吧,那你可得让他小心了,独孤氏的作风一向都是赶尽杀绝的。” 瞳兮不答话,只等着万眉儿说明来意。 “本宫如今怀有身孕,宫里的事还请妹妹多多照料,那边那位可不是让人省心的人,如果本宫能顺利生下这一胎,在宫里也算有所依靠,只要本宫有依靠,就不会亏待妹妹。你也知道我父亲深的皇上器重,在朝廷上也会提点你哥哥,说不定脸令狐尚书也能回来。”万眉儿向瞳兮抛出了绣球。 瞳兮才明白万眉儿是来找自己结盟的。只是她也太过狂妄了,不过也不怨她,朝廷上万氏蒸蒸日上,而她又有了身孕,有天政帝默认的后位,自然会狂妄些。可是瞳兮却不能与她联手,她需要的是另一个伙伴。 既然万眉儿用她的另一个哥哥威胁她,她又何必跟她客气。瞳兮越发觉得她该做些什么了,如果独孤氏和万氏的局面再僵持下去,不仅天下百姓遭难,只怕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更不顺,令狐氏恐怕真的要置业难保了。 瞳兮眼见得看着独孤思琴身边的李嬷嬷在万眉儿身后鬼鬼祟祟,便冷冷地道“夫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万眉儿口气太过猖狂,真是处处以皇后自居了。在自己面前称本宫,而称自己为妹妹,瞳兮即使不为这均衡势力,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万眉儿脸色一寒,“那贵妃妹妹可要自己珍重了。” 瞳兮再次回到席上的时候,却看到天政帝正匆匆离席,因为江得启报称边关有急件送来,万眉儿虽然面色不豫,却不敢阻止。 宴席便早早地收了。 瞳兮回到彤辉宫的时候,齐云却悄悄地在她耳边道,“娘娘,今夜还早,月色又这么美,要不要去太液池游一游?” 瞳兮不是傻子,立即听出了齐云的暗示。瞳兮心下虽然万般委屈,却不得不应承。如今她汉武依靠,只能自己争取,万氏一日不倒,她就不得安生,万一万眉儿再设妒忌,瞳兮也不能保证天政帝就会护着自己,只怕她也要成为他的牺牲品。 瞳兮选了件湖蓝色洒银粉的工装,重新施了胭脂,挽了一个飞天髻,簪了一朵薄沙赵粉,虽然她不得不向天政帝低头,却还是意难平,虽然天政帝喜欢蓝田玉,她却独爱赵粉。 齐云负责划船,去的方向果然是瞳兮所料的那般,正是当日她误撞天政帝喝闷酒的那个画舫。 瞳兮才踏上船,就看到了略带急切眼神的天政帝。齐云早就知趣地退下了。 “皇上不是在含元殿处理政务么?”瞳兮明知却要故问。 天政帝捧起瞳兮的手,“你一日不原谅朕,朕就一日没有心思处理政务。” 瞳兮完全没想到天政帝可以这般无赖,明明是他不对,现在却反而成了自己阻碍了他似地。瞳兮转过头不看他。 “瞳儿,万氏有孕的事。。。。。。”天政帝没接着往下说。 瞳兮点了点天政帝的唇,这一切都不用他解释,万眉儿在这种关键时刻怀孕,瞳兮不得不怀疑。何况她也曾到万眉儿的毓德宫走动过,以前那里总是燃着白子蜜合香,现在却换了其他薰香,之后便听到万眉儿怀孕的消息。当时瞳兮对万眉儿的事情并不在意,如今联繫在一起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宫里以前只有瞳兮自己和慕昭文不用这种香,而慕昭文有了身孕。至于用了那种香的宫妃全都没传出过怀孕的消息,包括独孤思琴,只怕天政帝喜欢白子蜜合香的消息是他自己故意传出的。 上次自己一燃那香便被天政帝训斥,还决不再拿寝宫与她欢好,如今瞳兮才知道只怕那香又问题。她虽然不知道天政帝为何要防止后宫妃嫔有孕,可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天政帝从来没有放过自己。 而这次万眉儿幻想,瞳兮大胆猜测是天政帝的主意,所以万眉儿有了身孕,她和独孤思琴之间的平衡便瞬间打破了。 瞳兮只觉得心寒,看来一切的人和事都能被眼前的天子所利用,即使是他的子嗣也不例外。瞳兮越发觉得寒冷,也越发不能任性,她只是菟丝花,必须攀援着天政帝这棵大树。 天政帝吻了吻瞳兮的掌心,“瞳儿,朕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瞳兮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假装感动地倚在他怀里。 “瞳儿,为朕生一个孩子好吗,朕都有些等不及了。”天政帝在瞳兮的耳边呢喃。 她缓缓抬头,“这事又不是臣妾说了就算的”瞳兮脸红地说。 天政帝笑着将她抱起,“那真说了算。”他抱起瞳兮就往舱外走。 瞳兮惊呼,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还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住了,无论瞳兮怎么问,天政帝都不回答,还嘱咐她别出声。瞳兮只感觉耳边风在呼呼地刮,整个人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过了一小会儿,她的双脚才算落在了地上。 天政帝轻轻解开遮住瞳兮眼睛的布条,瞳兮愣了半晌无语。“这,这是宣政殿?”瞳兮从来没踏入过这块禁区,这是天政帝临朝听证的地方,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金銮殿。这里宫妃都是不能涉足的,瞳兮转头不解地看着天政帝。 哪知他笑得十分古怪,一把抱起自己就往那紫檀云龙纹的七屏风宝座上方放,瞳兮吓得差点儿缩倒在地上,这可是大不敬,要灭九族的。 天政帝却还在笑,身子也欺了上来,任瞳兮怎么挣扎也逃不开,“瞳儿,在这儿给朕怀个孩子吧。” 瞳兮一时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在宣政殿宝座上怀的孩子,那身份。。。。。。瞳兮明白这事天政帝给自己的保证和保障。 瞳兮虽然心里对天政帝多有怨言,可是终究心软,被他这般一哄,有些气再也发布出来,再加上身子又被他调弄得苏软如泥,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这接下来的几日天政帝每夜都带着瞳兮去宣政殿偷换,他仿佛爱上了这种刺激,瞳兮觉得他这些日子格外的兴奋,折腾得她每每没有力气,几乎晕厥才罢手。 虽则如此,瞳兮心理还是无法没有芥蒂,她父兄一倒,便完全没有了安全感,至于孩子的事情可遇不可求,她盼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盼到,心里也没有底。 虽然天政帝也会常常和她幽会,可是白日里最得宠最耀眼的那个人还是万眉儿,天政帝因为万眉儿怀孕这事,停了宫里进牌子,虽然万眉儿不能承宠,可天政帝每天只往毓德宫去。宫里的人敢怒不敢言,现在天政帝等级多年膝下都无子,每个人都知道万眉儿这一胎的重要性。 瞳兮本意是要等着天政帝来解决这件事,可是万眉儿实在是不让她安生,瞳兮没过几日就听到自己在兵部人之的哥哥下狱之事。为了这事,万眉儿还故意在御花园瞳兮经常待的地方巧遇她。 瞳兮见到万眉儿时候,她正在赏着一朵“绿牡丹”,这事ju花里极为名贵的品种。“贵妃现在还这么有雅致?”万眉儿皮笑肉不笑地道。 “多谢你关心。” 万眉儿见瞳兮提裙要走,又出声道:“皇帝哥哥知道我喜欢绿牡丹,以前每到花开的时候,他都命人往我家送几盆,算如今应该差不多有五六年了。” 瞳兮停了步子,看来慕昭文是说对了,天政帝和万眉儿的关系从没有断过,从他等级开始,只怕就在安排今天的一切了。 “如果不是皇帝哥哥,你以为我的婚事会拖到现在吗?”万眉儿不无得意地挑眉。 瞳兮虽然明知道天政帝要对付万氏,可是为了他这种态度,心理也觉得不舒服,何况万眉儿是他的妃嫔,到时候他一句话,万眉儿便会没事,就仿佛自己,令狐氏倒了,自己却“毫发无伤”。瞳兮以前喜欢宫里的妃嫔多些,如今可再没这么大方。 “贵妃不去牢里探探你哥哥么,如果皇上不准,本宫倒可以帮你求求情。”万眉儿仿佛怜悯蚂蚁一般怜悯着瞳兮。 于瞳兮来说,这怜悯是最大的屈辱。“多谢你的好心了。”她的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握住,才能不失态。 只是这万眉儿欺人太甚,她要是不自己动手,恐怕就是万眉儿死了,她也难泄心头只恨。 何况天政帝还没有採取任何措施来对付万氏和独孤氏,仿佛陷入了沉睡状态,天政帝能等,瞳兮可不能等,万眉儿怀有身孕,万一生下一个皇子,瞳兮怕天政帝后来顾念皇嗣不肯动万眉儿。说不定没有万氏的万眉儿,天政帝喜欢起来更没有顾虑。 虽然天政帝对自己颇有眷恋,可是瞳兮并不能保证他对万眉儿就没有感情,帝王之爱从来就不是唯一的,瞳兮忽然想起慕昭文的那首“白首吟”,想起里面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句子来,以前是嗤之以鼻,觉得慕昭文是痴人说梦话,如今她却也成了那痴人。 瞳兮很快就等来了那个机会 “娘娘,查了这么久,奴婢总算把那丫头的嘴巴给撬开了。”玄纁神秘兮兮地在瞳兮耳边。 瞳兮立马遣退了周遭的人,“是谁做的?” “应该是皇上让人下手的,娘娘你说皇上为什么要动手除掉昭夫人的孩子呢?”玄纁有一丝好奇。 “本宫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到呢?”瞳兮的脸色发白,她虽然怀疑,可是听人亲口证实却是另一回事,都说虎毒不食子,而天政帝却把所有的东西都当作了他的棋子。如今看慕昭文的待遇,又联想起天政帝初闻慕昭文有孕时的表情,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冷冷地回应,瞳兮如今想起来才怀疑,也许木找的那个孩子笨就在天政帝的预料之外。
第53页 瞳兮不知道天政帝不屑于让慕昭文生他的孩子,还是说他一直在等另一个进宫,让另一个人有身孕,这样那个人才能立于风口浪尖。可是这些理由说得通也说不通,瞳兮揉了揉头,真怕自己的下场比慕昭文好不到哪里。 “用的什么法子?”瞳兮问,因为这手法太过隐秘,所以一直没有人被查出来,“听那丫头说,她帮昭夫人揉捏身子的时候,按了几个穴位,那孩子就流了。”玄纁也没想到过能有这一遭。 “那丫头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嗯,这丫头以前是薛嬷嬷身边的人。” 瞳兮立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薛嬷嬷算是宫里最有资历的宫女了,以前是跟在天政帝母亲德妃身边的人,是天政帝的嬷嬷,从小喝她的奶长大的。 这事一通百通,那丫头既然是薛嬷嬷的人,那能使动她的人估计除了天政帝就没有别人了,瞳兮不禁又联繫到先帝宫里的那一桩密文。当初燕昭仪得宠有孕,可没几日就无缘无故地流了,她哭着喊着是德妃害了她,却拿不出证据,最后变得疯疯癫癫,如今想起来,只怕这按穴流胎的事天政帝还是从她母亲那儿学来的手法。 “这事别动声色,安排着让独孤思琴的人慢慢发现,让她跟着德妃学学。”瞳兮轻轻的笑了出来,现在宫里宫外请求立后的呼声越来越高,瞳兮早不在考虑范围,而独孤思琴却还有机会,她就不信复古思琴不上钩。 到天政帝生辰的时候,瞳兮特地选了件杨妃色的流光锦宫装,衬得肌肤更是白里透红,何况流光裙用的是光彩四溢的流光锦,走动间就仿佛水波荡漾一般。锦缎贴在瞳兮的身上,越发衬出她的美丽来。 这一日的家宴在南熏殿,一众妃嫔仿佛八仙过海一般,各显神通,从天上到水下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瞳兮的礼物第一个送上,是一个粉彩“长治久安”天球瓶,这瓶没什么珍贵,只是那瓶上画了九只鹦鹉并一枝长长的花卉,取个谐音的喜气,但总归是不够特别。瞳兮偷偷瞧了眼天政帝的脸色,果然有些不高兴,她内心却觉得雀跃。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不那么开了,万眉儿送了天政帝一幅画,别人看来是极为普通的一幅画,不过是名不见经传之人所做,可是看在瞳兮的眼里,却心惊,却越发肯定了那日的事情是万眉儿主使的。 “皇上瞧这幅画怎样,虽然不是名家之作,却有名家之风,臣妾还觉得与贵妃的笔墨有些相似呢。” 瞳兮现在才发现了万眉儿的心机,这幅画只怕早就在她手里了,所以当初她在生辰上才想要自己作画,这样两相对比,这两幅画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事实就不言而喻了。 听万眉儿此话一出,她身边走得近的宫妃也开始附和,觉得就是瞳兮的手笔,万眉儿见了只是笑得更开心。 天政帝没出声时,万眉儿又加了句,“这画来历可不简单,那日绑架贵妃的山贼听说已经被活捉了,捉住他的时候,早就穷困潦倒在路边乞食了,可是怀里却死死地抱着这幅画,却想不到那山贼还如此多情。”万眉儿掩嘴一笑,“咱们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只怕天下的男人见了她都要神魂颠倒的。” 万眉儿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往瞳兮,万眉儿虽然是调笑的话,可那里面却藏着黄蜂尾后针。这完全是在那瞳兮的名声开玩笑,这宫里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同人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哪怕不是真的也足以致人死地了。 何况万眉儿华丽的意思,还是瞳兮和山贼有了暧昧。 天政帝的脸色果然黑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瞳兮只是焦灼地看了看天政帝,她完全是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如今想来那书生没有为难自己,恐怕真是有点儿被万眉儿说中了,只是这更加不得了了。 一时间席上鸦雀无声,都看着天政帝要怎么反应,“眉儿,你只怕是醉了,贵妃的画怎么可能流落到山贼的手里。”天政帝寒着脸对万眉儿道,可那眼里没有责备,大家都看得出天政帝这是在顾全他的脸面,顾全景轩皇朝的颜面,如果真承认自己的贵妃同人有染,恐怕并不是一件喜事。 “只是既然出了这种瓜田李下的事,贵妃也该自省,这个月贵妃就在彤辉宫自省吧。”天政帝此话一出,便是让瞳兮禁足,而且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多少人都在想只怕彤辉宫如今就成了冷宫吧。 瞳兮白着脸起身谢罪,然后脱了金步摇,有些踉跄的退下。 书版 第十六章 坚冰破 瞳兮回到彤辉宫的时候,却拿不准天政帝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本已躺在了床上,想着却还是不对,这当口她是决不能失去天政帝的支持的。 所以瞳兮悄悄唤了齐云,让她为自己掩饰,然后她划了小舟往太液池去,当她踏入画舫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天政帝果然在那儿。 “皇上。”瞳兮怯怯地道。 天政帝并没回头,“你还知道要来?” 瞳兮吐吐舌头,知道这位在生气,轻轻地靠近天政帝,拉了拉他的衣袖。 “让朕等了这么久,朕生辰你就送那么个破瓶子?”天政帝虽然虎着脸,可是瞳兮也听出了他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瞳兮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什么破瓶子啊,那可是长治久安。”瞳兮嗔了天政帝一眼。 “让朕搜一搜,是不是还藏了其他礼物。”天政帝的手开始在瞳兮的身上胡乱地摸着,让她脸红气喘地笑着闪躲。“没有,没有。”瞳兮被他扰的咯咯地笑。 天政帝终于从瞳兮的腰上摸出了一个香囊来,“这事绣的什么,野鸭子?”他对着月光看了看,皱着眉。 “胡说,明明就是鸳鸯。”瞳兮恼怒地从他手上抢过香囊,看到天政帝脸上戏嚯的笑容才知道他是故意的,瞳兮什么都好,唯独女红一项,十分的蹩脚,平日很少动针线,这还算是头一遭。 “虽然难看了一点儿,大不了朕放在怀里。不挂在身上好了。”天政帝又从瞳兮手里抢了过去,摸了摸香囊,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的似乎并不是花瓣。 他拿出来一瞧,却是一块浅黑色的玉石,“这是什么?” 瞳兮也静了下来,红着脸道:“这是琼玖。”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天政帝握着瞳兮的手,含笑念着,“朕投了你李子,你送朕琼玖,嗯?”他的尾音稍稍的提高,瞳兮被他那磁哑的嗓音羞得脚趾头都红了。 “既然这般,朕倒是可以原谅你那幅画,你给朕从实招来,来个御前听审。”天政帝笑着吓唬瞳兮。 瞳兮本就怕天政帝心里有疙瘩,所以原原本本地说了,从那山贼如何踩点撞了她,她又如何不小心丢失了当票,再到山上的种种,她问心无愧,自然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朕还是不喜欢他这般惦记你。”天政帝咬了瞳兮的耳垂。 瞳兮被他这句话哄得浑身苏麻,“皇上明知臣妾不是那种人,为何还要让臣妾禁足?”其实瞳兮倒不是不想被禁足,正好逃了嫌疑,又逼得独孤思琴自己动手,以防独孤思琴也想把自己当刀子使,可是她却压不住那口气,总觉得天政帝是在帮万眉儿。 何况万眉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天政帝的骨肉,瞳兮觉得天政帝一定不会动万眉儿的,说不定让自己禁足就是为了不碍万眉儿的眼,又或者天政帝是在保护万眉儿,免得自己动手除掉她?瞳兮摇摇头,一时又被自己的思绪搅得心寒起来。 “朕就想把你藏在宫里,不给任何人看。”天政帝继续咬着瞳兮的手指。 只是他这般不肯正面回答,越发让瞳兮心存猜忌。 两人缠绵了好一阵子,瞳兮猜得到了机会休憩了片刻,只是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人一旦有了欲望就难免会犯错。 “不要,不要抓我,你走开,你走开,皇上救救我。。。。。。”瞳兮入睡没多久就悽厉地叫了起来,然后被天政帝拍着脸唤醒。 “瞳儿,瞳儿,怎么了?”天政帝焦急地唤着瞳兮。 “瞳兮则满脸是泪滴坐起身来,颤抖地抱着天政帝,“我。我又梦见那个山贼。。。。。。”瞳兮呜咽着,今日刚好万眉儿提起了那幅画,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她做这个噩梦只怕也是顺理成章的。 虽然梦假,但是情确是真的,瞳兮从不敢回忆那一天,以天政帝的聪慧如何能不知道那事是万眉儿做的,瞳兮只是要再提醒提醒他而已,提醒他万眉儿的恶毒。 哪知天政帝却冷冷的推开了自己,“瞳儿,朕早就说过,你最好置身事外,不要动这些歪脑筋,所以朕才让你禁足。” 瞳兮的脸瞬间就白了。他果然是在维护着万眉儿,那万眉儿这般害她他反过头来却责备自己在动歪脑筋,为了万眉儿有了身孕,他就不惜让自己禁足,让她百般羞辱自己,自己的父亲兄弟全都被天政帝清除了干净,可是反观万眉儿,她的父亲兄弟哪一个不是春风得意,瞳兮只觉得自己傻,只怕天政帝心里一直都是念着万眉儿的,她的父亲又是天政帝半个老师,这事何等的感情。 瞳兮身子晃了晃,强忍着不适跪了起来,“臣妾惶恐,臣妾戴罪之身,本不该出宫,请皇上责罚。”瞳兮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天政帝正要去拉她的手,她却缩了回去,“臣妾这就回宫面壁。”瞳兮头也不回地踏出船舱上了自己的小舟,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她所拥有的全部被天政帝无情地毁了。 瞳兮如今才想明白,她一心想做皇后为的是什么,不过是给众人看,给她的父母看,只是现在一切都没人分享了。瞳兮流着泪想,自己虽然贵为贵妃,她的父亲致仕,携母亲归乡,她都没能去送一送,反而还要在这里曲意逢迎。 瞳兮禁足的第二日,慕昭文却来了彤辉宫,瞳兮没想到自己如今这般落魄,慕昭文却还愿意同自己来往,心里对她的猜忌又少了几分,因为她是在想不出自己如今对慕昭文有何利用价值。 “娘娘没事吧?那万眉儿也欺人太甚了。”慕昭文开始为瞳兮打抱不平。 瞳兮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噁心,身体仿佛也感应到了似的,做出了相应的反应,瞳兮赶紧捂了捂嘴巴,没有看到慕昭文眼里的复杂。 “娘娘身体欠佳,还是卧床休息吧。昭文还是不打扰了。”慕昭文才刚坐下就起身告退了。 “嗯,也不知道怎么了,成天没有精神只想睡觉,我就不留你了。”瞳兮心里发闷。又加上昨夜的不开心,根本没有心思招呼慕昭文,也没留意她的心思。 秋意渐渐地弄了起来,老天爷慷慨地散着漫天金片,瞳兮开始畏寒,所以早早地传了狐裘边的宫装,天政帝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过问彤辉宫的人和事了,齐云那甚至听闻尚衣局已经在感知皇后的礼服了,还是天政帝亲自过问的。
第54页 “娘娘,昭夫人今儿托人送来一封信。”玄纁轻轻地走到瞳兮的身边。 瞳兮懒懒地接过来,如今仿佛进去了冬眠一般,成天除了睡还是睡,那封信上写的不过是慕昭文相邀瞳兮去太液池赏景,可是那地点却让瞳兮瞪大了眼睛,正是那艘画舫。 瞳兮不知道慕昭文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那画舫系的地方本就偏僻,四周有树木遮挡,平素很少有人去那个地方。瞳兮本以为只有她和天政帝喜欢那儿,哪知慕昭文也知道,难道那里也曾是天政帝和慕昭文的爱巢?瞳兮只觉得讽刺和悲哀。 可是她必须去,去看看慕昭文究竟知道多少,她又想做什么。 只是瞳兮却没想到她会遇上这种情景,她一上船就被人从背后击晕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是在小太液池畔的停光楼。这里几乎早就被废弃了,因为离各个宫都远,风景又不算秀丽,所以宫里的贵人都不爱到此处,渐渐的就荒废了。 瞳兮也是抬头看着那楼里半歪着的牌匾上,写着“停光楼”三个字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瞳兮发现自己四肢被绑,身后却还坐着一个人,和自己一般遭遇,从她身上发出的味道瞳兮就能辨认出正是万眉儿,她们两人都被绑了手脚,塞了嘴巴,发不出成形的声音来。 秋意本就冰凉,只是瞳兮和万眉儿脖子上的那柄剑却更为冰凉,执剑的人却正式慕昭文。瞳兮侧头看着慕昭文脸上那种古怪的笑容,本想出声发问,却奈何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也很快就会有答案了。”慕昭文的声音变得十分诡异,瞳兮觉得她处处透着癫狂。 很快瞳兮和万眉儿就听到了天政帝上楼的脚步,见他独身一人到来。 “皇上果然有信,只一个人前来。”慕昭文得意地笑着。 “昭文,你这是做什么。”天政帝的脸上并没有仓皇,仿佛是闲庭信步而至,无波无澜地冷颜旁观慕昭文的表演。 “没做什么,生辰我也没送你什么贺礼,今天就算给你补上,皇上不是喜欢杀人么,昭文就给你表演表演,你说我们从哪一个人开始好呢?”慕昭文的剑向瞳兮逼近了一分,“从位份最高的贵妃开始,好不好?”慕昭文仿佛孩子要糖一般问着天政帝。 天政帝连眼角都没扫向瞳兮一眼,只是看了看万眉儿,仿佛在安慰她没事似地。 “朕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这齣戏是个什么说法。”天政帝颇有闲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你杀的可是当朝贵妃,你杀了她便难逃死罪,你可想明白了?”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将我的孩子杀死的时候,又是个什么说法,我杀了贵妃是死罪,皇上杀了自己的孩子又是什么罪呢?”慕昭文有些疯狂地盯着天政帝。 “昭文,你这是听谁说的,朕怎么会杀死我们的孩子。”天政帝的声音温柔地道,仿佛慕昭文是被jian人所蒙蔽一般。 慕昭文忽然大笑了起来,“难道贵妃也会冤枉皇上么。如果不是贵妃查了出来,我跟着那些蛛丝马迹找到了答案,皇上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从还爱没了后,你不敢来昭阳宫看我,可昭阳宫处处得到的照顾只多没少,皇上不是内疚么?” 瞳兮心底哑然,才明白自己是看低了慕昭文,想不到自己不过也是她的刀子而已,她无势无力,怎么可能查出结果,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探查,又让玄纁故意露出破绽让独孤思琴知道,恐怕慕昭文现在也不知道答案。 天政帝的眼冷冷地扫过瞳兮,仿佛在责备她自作自受,瞳兮身后的万眉儿开始剧烈的挣扎,仿佛在说这不关她的事。 慕昭文的剑锋又往万眉儿那里移了几寸,“别吵,否则我先杀了你。” 天政帝的神色里顿时蒙上了一层焦急,却不敢出声,只是无言地安慰着万眉儿,“你想要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要一个原因,为什么,为什么你狠得下心?”慕昭文究竟还是放不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那么温柔地拥着她的男人会那么无情。 天政帝没有吭声,眼看着慕昭文的剑锋在万眉儿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万眉儿几乎惊恐得要晕了过去。 “别伤她。”天政帝急切地叫了出来。“只要你放了眉儿,朕什么都答应你。” 万眉儿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想不到天政帝会这么在乎她,只有瞳兮觉得越发刺骨的冰凉,仿佛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他甚至提都不提自己。 “告诉我原因。”慕昭文快速地抽剑在瞳兮的身上也划了一道,血开始缓缓地渗出,从她孩子莫名地死后,她就天天练习着挥剑,等着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放开眉儿,朕跟她换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也是当过母亲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天政帝防毒再也保持不了。 “不,告诉我原因。”慕昭文坚持着,拖着瞳兮和万眉儿后退,眼看就要跌落湖里,那楼上的扶栏年久失修,早就欲掉不掉了。 天政帝终于停了步子,“朕只想要眉儿一个人的孩子,兄弟相残的痛苦朕再也不想让朕的孩子来承受。” “可是为什么你要亲自动手,为什么,你大可以叫万眉儿来动手啊!”慕昭文疯狂地吼着,也许孩子去了都没能让她那般痛苦,可是在知道天政帝才是那个凶手的时候,她就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什么出宫,什么走马江湖都不在乎了,她只要一个答案。 “因为朕不想让眉儿的手上沾满血腥,朕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而内疚,才会终日郁郁,生朕的弟弟时才会难产而死,朕不想历史重演。”天政帝有些悲痛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爱的人你便视若珍宝,什么都帮她铺垫好,你不爱的人,你就可以随便伤害?”慕昭文讽刺地笑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可是我不甘心,我的孩子也不甘心,你既然杀了我最爱的人,那便要让你也付出同样的代价,让你也受受那夜不能寐,烈火煎心的苦楚。”慕昭文的剑握得越来越稳。 “皇上,她们两人同时落水你会就谁?这十月的湖水可是已经冷彻骨了,这停光楼下有潜流,可不是那么好救人的,万眉儿怀有身孕,只怕一下去即使救了上来,孩子也保不住了。”慕昭文哈哈大笑起来。 天政帝担心的眼神瞬时扫向了万眉儿。 “皇上看来是更喜欢纯元夫人了?”慕昭文说话的同时,手也推向了万眉儿。 天政帝在一瞬间便扑向了万眉儿所在的左边,险险地将她抓在手里,拉了回来,她的脚本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幸好天政帝及时拉住她,万眉儿一得救就扑在天政帝怀里哭泣。 可是天政帝回头看到的却是慕昭文的长剑贯穿了瞳兮的胸口,缓缓地将她推下湖,湖水立时被染成了红色。 天政帝放开万眉儿,跳入湖水中,本已经快要抓住瞳兮的手了,却被她轻轻地滑了开去。 瞳兮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顶,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瞳儿,你终于醒了。”天政帝呜咽着声音。 天政帝满脸的鬍渣儿,眼睛血红血红,该是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瞳兮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可是怎么也等不起来,“我的孩子呢?”瞳兮嘶哑地问着,却发不出声音。 天政帝从她的口型却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脸顿时惨白,“瞳儿,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瞳兮转头向上,闭上眼睛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瞳儿。。。。。。”天政帝摇着瞳兮的手,本想起身将她搂在怀里,却哪知身子一摇,倒了下去。 瞳兮只听见四周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处处呼唤着,“皇上,皇上。。。。。。”瞳兮已经不再关心这些,天政帝的死活全天下都在操心,她的孩子却没有任何人在乎。此刻她忽然能设身处地为慕昭文想了,也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特别是在玄纁告诉她,万眉儿小产死了,而幕后的黑手正是独孤思琴,是她挑拨慕昭文害了万眉儿,万眉儿受了惊吓,回宫没多久就小产死了,手法和当初慕昭文流产一模一样。 瞳兮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而天政帝也是罪有应得,这个孩子似乎不肯原谅他的父母。 瞳兮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处心积虑地设计让独孤思琴去害万眉儿的孩子,那慕昭文便不会查到一切,她的孩子也就不会死。 瞳兮想着那日慕昭文来彤辉宫的情形,只是胸闷噁心,当时自己不觉得有时很么,只怕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可笑瞳兮在剑刺入体的那一刻,才醒悟,发觉慕昭文痛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只是天政帝明明有机会救自己,他却选择了救万眉儿,瞳兮不是不明白天政帝的打算,他那是怕万眉儿死在慕昭文的手里就无法挑起万氏和独孤氏火拼了。 万眉儿的父亲不是泛泛之辈,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万眉儿是被独孤思琴害死的,他似乎不会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和独孤氏拼个你死我活的。 所以瞳兮觉得自己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在这些事情的面前,天政帝选择牺牲的一定是自己,只是最让瞳兮心寒的便是,天政帝明明会武功,慕昭文即使把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他也不该是那种束手就缚的人,只怕,只怕他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他要的便是慕昭文对万眉儿的惊吓,要的便是朝中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对万眉儿一往情深,这一切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才需要时间与慕昭文周旋,瞳兮如今才明白也许她能查出来慕昭文的孩子是天政帝动的手,不过是天政帝故意放出的消息,所以那个丫头在这么挂卑贱的时候才会松口,天政帝恐怕早就在为独孤思琴提供线索了,瞳兮觉得这事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所以慕昭文才会知道这么秘密。 可是独孤思琴也未必不会告诉慕昭文这事,而借她的手出点天政帝的另一个孩子。虽然有众多的可是,但是瞳兮一旦想到可能就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便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天政帝。 瞳兮刚恢复意思,齐云餵了她一碗米浆,刚扶她躺下休息,外面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在深秋可是极为反常的,瞳兮含着泪只当是老天爷也在感伤她的孩子。 “娘娘,皇上来了。”齐云在瞳兮耳畔轻轻道。 瞳兮闭幕不说话,只听得外面雷声阵阵,屋檐滴下的水打在檐下的花盆上,噼啪作响。 又过了片刻,“娘娘,皇上就站在门外。怎么也不肯进屋,你就任皇上这么淋着么?娘娘昏迷的时候,皇上三天三夜没合眼,今天早晨晕了过去,这才刚醒就又来淋雨,娘娘你就这么狠心吗?皇上,皇上他不知道你怀了孩子啊。”齐云开始呜咽。
第55页 瞳兮只觉得浑身怒气上翻,“只怕他知道了也不肯要。”瞳兮咬牙切齿地道,硬生生地撑起身子,“姑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御前的菩萨,你还是跟着你的皇上去吧。” 齐云一下子就呆愣住了,“娘娘。。。。。。” “姑姑,我要歇息了,你走吧。”瞳兮觉得自己生无可恋,只盼着能为玄纁和束帛找个好的归宿,便一切都放下了,至于齐云,让她趁早回到天政帝的身边,岂不也是为了她好。 从瞳兮将齐云撵了出去,到玄纁和束帛都进来劝她搭理搭理皇上,已经是三更了,瞳兮从窗户上的玻璃块中往外看,果然还见到天政帝站在雨中,直直地望着她的屋子。 瞳兮咬咬牙,强撑着病体开了门。天政帝的眼睛忽然就睁大了,正要迈步上前,却被瞳兮的动作阻止了。 瞳兮踏入雨中,跪了下去,一副你不走,我便不起的意思,只是她刚刚醒过来,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 天政帝立马跑了上来,将她往屋里抱。“瞳儿,你是要朕死了才肯原谅朕是不是?”天政帝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瞳兮只觉得有几滴滴在她的唇边咸咸的。瞳兮屋里与他争执,只觉得头晕晕的,意思开始模糊起来,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政帝倒再也没有来过,听说是病了,病得格外的厉害。 朝廷上也吵翻了天,万氏只当是天政帝因为万眉儿的死而悲伤过度,但是于独孤氏来说,确实少了保护伞,两族之间吵得不可开交,到天政帝病好起来,收拾残局的时候,两族令污秽骯脏的事已经被他们自己吐得差不多了。骆清风率先带领新一派的言官开始发难,随着时间的推移,万氏和独孤氏皆度崩瓦解,那已经是次年初夏的事了。 至于天政帝的病是为谁染得,瞳兮只当他是做戏,等的不过是万氏和独孤氏火拼,心下一点儿也不在乎和愧疚,瞳兮已经习惯性地把天政帝所有的事情都往坏了想。 这期间翠花进宫看了瞳兮许多次,瞳兮见着她几乎有些怕了。“娘娘,你怎么把皇后那印玺给辞啦?”翠花大惊小怪地道。 万氏和独孤氏一倒台,天政帝封瞳兮为皇后的旨意就颁了下来,瞳兮却託病不受。 翠花见瞳兮爱理不理自己,又赶紧道:“你就不怕他给了别人,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瞳兮还是不说话,这个问题她可不担心,虽然足不出户,自然有人告诉她消息,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在万眉儿和独孤思琴先后离开后,都陆陆续续地被各种原因处理了去,有阴毒被贬的,有牵扯进万氏和独孤氏一案被打入冷宫的,也有自动学瞳兮请求出家的,总之,天政帝从瞳兮落水以后再没有招幸过妃嫔。 每日里还巴巴地遣了江得启来,让瞳兮翻阅彤史,瞳兮只觉得好笑和讽刺,可是心里的气终究平舒了一些。 “皇上疼爱你,你自然是不用着急的。”翠花扶了曈兮去院子里赏花,眼睛还带着调笑地往彤辉宫附近新建的一座高楼“载兮楼”望去。 那抹明黄色就站在那里。 曈兮脸一红,“翠花你不许再说这些,否则以后本宫就不见你了。”曈兮不得不端起架子来。 翠花嘆息一声,“听说那皇后的礼服还是皇上亲自设计的,而且听尚衣局说,在那位出事之前就已经在做皇后礼服了,那尺寸可是皇上亲口告诉尚衣局的,如今看来,正是你的尺寸。” 曈兮狠狠地瞪了翠花一眼,她赶紧闭嘴。 曈兮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又回了屋子,从她拒绝天政帝开始,天政帝就在彤辉宫外命人搭了一座高楼,他每日就在里面起居,这样便能方便日日看着曈兮。所以曈兮已经甚少出屋子了。 每日但凡宫外有什么进贡的好东西,全如流水一样涌进彤辉宫,连曈兮以前为救灾捐的首饰等等都流了回来。玄纁还神秘兮兮地说,曈兮捐的东西都被天政帝找人拍走了,知道她手边的每一件物事都是好的,她捨不得,所以现在又送了回来。 至于每日曈兮用的血燕又供应了起来,还是天政帝亲自掏腰包,用的私库的钱。 最后更有甚者,那摔碎的求子观音,天政帝也命人重新挑了一块更好的和玉,让人刻了,请了高僧大德开光祈福,又送到了彤辉宫。曈兮自己看了,便有砸开的冲动。 只是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到秋天,天政帝甚至恢复了令狐进的官职,重新命为礼部尚书,瞳兮的兄弟些都放了回来,就算不是任原官职,那也是一些很有前途的位置。瞳兮知道天政帝这是做了多大的牺牲,他明明是要连根拔除所有的氏族,却还是恢复了令狐氏往日的荣耀,甚至还更甚,只因再没人能同令狐一族一较高下。 不过令狐进究竟还是明白天政帝的心思,所以复官没多久就以病请辞,天政帝多番挽留也无效。只在京城赐了他宅子,让他安心养老,为的也是瞳兮以后如果想见父母也有个地方。 翻了年到了天政七年春,瞳兮还是没有消气,只是朝廷上早为天政帝后宫无妃无子嗣而着急了,今年又是大选的年份,所以各地已经开始自护地挑选起修女准备往宫里送了。 “娘娘,你说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个人彼此折磨?这新一届的秀女就要入宫了,你就不着急.这两年你过得舒坦,皇上为你独守空闺,可是信任毕竟新鲜貌美,你就愿意这样过下去?”翠花每逢有什么大事总要往宫里挤。 瞳兮不开口,心里说不担心却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如何能放下脸面去求天政帝,难道她去求了,天政帝就能不纳妃?这不过是另一轮残酷游戏的开始,瞳兮有些厌倦了。 无论翠花怎么挑拨恐吓,她都无动于衷,知道骆清风上了一道摺子,说天政朝宫人岁增,房御弥广,愁穷四海,弊国伤和,靡费极多,而妇人幽闭深宫,情实可知,指责皇帝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朕一人之yin乐。 这明显就是睁眼说瞎话,天政帝宫里的宫女只有岁减没有岁增的,翠花还乐滋滋地来讨赏,“看吧,我家相公写的摺子,皇上立马就批了,还下了罪已诏,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再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秀女进宫了。” 瞳兮虽然开心,却不肯显山露。 “嘿嘿,这摺子还是皇上让清风写的。”翠花有些羡慕地看着瞳兮,“想不到皇上也有这样的,要是我先遇上皇上,肯定不让给你。”翠花打趣道。 瞳兮啐了她一口,碎花又继续道:“娘娘得给我赏赐。” “你要什么?”瞳兮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请娘娘为我腹中的孩子赐名。”翠花的脸因为提到自己的孩子,顿时熠熠生辉起来。 瞳兮的脸瞬间惨白,“你有孩子了?” 翠花摸摸肚子,“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了,我也算是对得起骆家的列祖列宗了。”说罢还奇怪地看了看瞳兮,觉得她有些对不起皇甫氏。 瞳兮转了身,生气地将门关上,留下翠花在院子里傻笑。 瞳兮几乎是犯了红眼病地看着翠花,她现在觉得翠花极其可恶,她独自里的孩子也极其碍眼,瞳兮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腹部。 哪知这是翠花却打开了门,“想要孩子,自己一个人可办不到。”她哈哈大笑离去,也不怕瞳兮责怪。反正后面有个撑腰的。 事情过了这么久,瞳兮欣赏的伤疤再厚也经不起天政帝这般软磨硬泡,她有时候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天政帝独自站在载兮楼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彤辉宫,经常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今日被翠花这般取笑,又见她有了孩子,心底的死水总算有了些波澜。 翠花走后没几日,彤辉宫却来了一个十分出人意料的客人,却是天政帝的薛嬷嬷。这薛嬷嬷在天政帝的母妃去世后没多久就几乎成了隐居状态,一直在佛堂念经,天政帝尊她如同半个母亲一般。 瞳兮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头发已经发白,丝毫不似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子,面容慈祥,只那眼睛大约还有着当年的犀利,瞳兮见到她真有点儿丑媳妇见婆婆的意思,心里略微坎坷,甚至担心她不喜欢自己。 “老奴给贵妃娘娘请安。” 瞳兮赶紧亲自扶了她起身。 “娘娘可有兴致陪老奴走一走?” 瞳兮点点头,经薛嬷嬷引了去的确是紫宸宫,天政帝今日出城检阅军队去了,并不在宫中,所以瞳兮才肯出来走走,否则无论她去任何地方,总能“巧遇”天政帝,他也不说话,就远远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越发得难受。 紫宸宫是天政帝的寝宫,他一向不喜欢宫妃涉足,所以瞳兮进宫这许久,也从没涉足过。“嬷嬷,这不是本宫该来的地方。”瞳兮止住了脚步,不肯上前。 薛嬷嬷回头看了瞳兮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的责怪和不满,仿佛在怪瞳兮太过无情,“娘娘连皇上的心里都能去,紫宸宫又能算什么。”薛嬷嬷的话和她的眼神一样犀利。 瞳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是觉得薛嬷嬷太过夸张,所以脸上难免泛起讽刺的笑容。 “就请娘娘跟奴婢进去看看吧,皇上是绝不会责怪娘娘得。”薛嬷嬷的话不容瞳兮反驳,仿佛如果瞳兮拒绝的话,她扛也要把自己扛进去。 瞳兮本以为薛嬷嬷要把自己带到天政帝的寝宫看看什么,哪知她却带自己三弯两绕到了紫宸宫内一个极端隐蔽的院子里,院子的门匾上只刻了一个“禁”字。 “这里这么多年都是奴婢一个人负责打扫,皇上从不准其他人进来。”薛嬷嬷继续道,“娘娘不知道这皇宫里的孩子有多可怜,别说他们的父皇他们很少见到,就连自己的亲身母亲都少见,你知道皇上见他母亲最后一面的时候是怎样的吗?” 薛嬷嬷完全不用瞳兮回答,便强势地继续道,“正是德妃娘娘难产的那天,皇上本事兴高采烈去看他的弟弟妹妹的,哪知看到的却是娘娘雪崩而死的一幕,整个床都染成了鲜红色。我们谁也没有看到皇上打开了门就站在门口。”薛嬷嬷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娘娘死的时候嘴里喊得全是报应报应。” 薛嬷嬷忽然抬起头,甚至有些痛恨地看着瞳兮,“所以皇上怕你的手也沾上血腥,怕你也。。。。。。娘娘是天政朝的才女,一进宫就鹤立鸡群,你心思多,所以哪一次皇上不是先于你,帮你把对手除去,连那昭夫人的孩子他为了你都能狠下心,娘娘见过这样的皇上吗?奴婢就没见过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瞳兮转过头不看薛嬷嬷,这一切的因果报应谁能说得清又逃得开,天政帝杀了慕昭文的孩子,慕昭文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不还是在遭受报应么? 薛嬷嬷静了静心神,又领了瞳兮往内走,在这禁园的花圃里只有一种花,那就是赵粉,瞳兮看着满片的赵粉,仿佛被雷击了一般,这个时候牡丹花早就开过了,却没想到这里还有。
第56页 “娘娘是喜欢这赵粉的吧?皇上也喜欢,他以前本喜欢蓝田玉,可是从天政一年娘娘入宫后,皇上就喜欢这赵粉了,这里的花全是皇上一个人打理的,找了多少办法为的不过是延长花期。” 瞳兮是知道牡丹的金贵和小气的,如果不是极端用心,极难养活这赵粉,却没想到天政帝不仅养活了,还养得这般好。 “娘娘还记得这禁园吗?”薛嬷嬷突然出声,问得瞳兮一愣一愣的。 瞳兮摇摇头,这院子她可从没来过。 “娘娘还记得那株金钱绿萼吗?皇上第一次见娘娘,就是在这紫宸宫附近,就在这株梅树下。” 瞳兮万万没想到当年的那株梅树还在。 “皇上就是为了这株梅树才把这片地方圈了起来,筑了禁园。那会子一天都不得安生,先是兴致勃勃地种了花,引了水,可没多久就恨得牙痒痒,把那赵粉种了铲,铲了种,每次都唉声嘆气,到底还是捨不得那朵赵粉,反反覆覆地折腾了三年,现在才算消停了。” 瞳兮自然能听出薛嬷嬷的弦外之音,“嬷嬷今日是想对瞳兮说什么?” 薛嬷嬷凝视了瞳兮片刻,“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摆手道:“娘娘不必扶奴婢,如果娘娘不答应奴婢的请求,奴婢便永跪不起,到了阴间也才有脸见德妃娘娘。” 瞳兮心里咯噔一下,本以为薛嬷嬷要求自己原谅天政帝,她的心还在犹豫,哪知薛嬷嬷道:“请娘娘劝皇上广纳妃嫔,皇上需要子嗣,咱们景轩皇朝也需要子嗣,娘娘就想要当那千古罪人吗?” 瞳兮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住天政帝的,只是却一直任性妄为下去。仿佛是笃定了天政帝的心一般,只是现在恐怕再也容不得她继续下去了。 “本宫何德何能,皇上要纳妃,本宫也没有阻止。”瞳兮心里觉得委屈,只怕这话是天政帝自己想说却不好说,所以託了薛嬷嬷来试探,“嬷嬷如果不放心,本宫可以割掉这三千烦恼丝,从此青灯伴古佛。” 薛嬷嬷本还要说什么,哪知脸色突然一变,顿时收敛了神色。 瞳兮就着她的眼睛往后看,就看到天政帝冷着脸站在自己的身后,脸色跟以往一样冰冷,只是整个人都清瘦了些,所以看起来更为疏离。 “朕说过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乱入者杀。”天政帝的声音格外阴冷。 薛嬷嬷和瞳兮都跪了下去。“嬷嬷。你年岁也大了,也该出宫享享清福了,朕让人在东华街给你买栋房子,你还有什么亲人都接来住吧。” 薛嬷嬷脸色泛白地道:“是老奴自作主张,可是。。。。。。”薛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天政帝出声阻喝。 “嬷嬷先退下吧。” 瞳兮看到此处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薛嬷嬷的主意,原来她并不是受天政帝所託。 瞳兮低头不看天政帝,只能看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移近。 “瞳儿,朕是不是该杀了你?”天政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意。 瞳兮被他的手抬着下颚,不得不与他对视。 “你闯入了朕的禁地,却还要嚷着青灯伴古佛,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瞳兮心跳加速,本以为他是发怒自己乱闯,哪知却是为了自己的话。 “朕不该由着你的小性子的,让朕白白等了这么久。。。。。。”天政帝的脸越靠越近,眸色越来越深。 瞳兮惊愕地拔腿就想跑,哪知却被天政帝眼明手快的推倒在地上。 “皇上,不要。。。。。。”瞳兮总算肯开口了。天政帝只是热切地用吻封了她的口,动作虽然温柔,但是却强硬,瞳兮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任他在这片赵粉的花圃旁恣意妄为。 他的吻仿佛蝴蝶採花一般热情而轻佻,瞳兮本来兼顾的新房,遇上他就跟豆腐做的似地,瞳兮羞红着脸奋力地挣扎,却仿佛风助火势,惹得身上的人呼吸越来越重,看他势如破竹的样子,瞳兮只觉得自己是一头待宰的羊羔,被他一刀一刀地凌迟,破解着自己的羞耻心,随着他在风浪里起伏。良久他才肯放过她,刺入那致命的一刀。 瞳兮喘息着不敢看天政帝,他起身理了理衣服,将瞳兮抱到附近竹屋的小院子里,搁在榻上。 瞳兮赶紧拉了拉已经零零碎碎的衣襟,遮住自己的春光,天政帝则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儿坐在瞳兮的一侧为她理了理被汗水侵湿的鬓发,“怨不得这么多人愿意死在牡丹花下,真是做鬼也风流的。” 瞳兮顿时又气又羞,想不到天政帝强逼了自己以后,还说出遮住下流的话来。 “瞳儿,朕以前最恨你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是朕在逼你,可是现在朕倒觉得比起你冷淡的表情,朕算是爱死你的痛不欲生了。” 天政帝的话越来越露骨,让瞳兮更气的调头不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最后会到这种地步,他居然会这般厚颜,明明她根本就不想理他。 “瞳儿,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朕?”天政帝忽然嘆息一声,“朕到宁愿你跟翠花一样彪悍,手叉着腰罚朕跪着顶水盆。” 瞳兮也来了劲了,“那你倒是去顶啊!”瞳兮忍不住嗔了天政帝一句。 哪知他真从屋里翻了一个瓷水盆出来,装了水顶在头上。 瞳兮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能看到天政帝跪着顶水盆,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瞳兮只觉得这一幕太过滑稽好笑,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有些事你可以任性一时,却不能任性一辈子,为了自己幸福,也为了他的幸福,总要做出退步的。 瞳兮一边笑着,一边流泪,为她那即将被她遗忘的孩子流泪。 天政帝则一边顶着水盆,一边吻着瞳兮的泪,“瞳儿,瞳儿……” 瞳兮只觉得那孩子的影子在这一声声“瞳儿”中越走越远,又看到另一个孩子越走越近。 ——————番外由此开始—————— 番外 每次我都要提醒自己,你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人,所以有很多别人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我却不能做,例如留下那个我喜欢的女人——令狐瞳兮。 独孤媛凤设计赶她走的时候,因为朕此时还无法对付独孤家而只付出微小的代价,所以我只能看着她走。唯一难堪的是,我不知道她从此以后在心底会如何看我。以她的家教和那颗榆木脑袋只怕从今对我剩下的只有鄙薄了。她自请去瑶光寺,我不能留,也不敢留,我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关于独孤媛凤,那不过是朕百无聊赖之际的刺激,在瞳兮之前就已经存在很多年。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以后,随之而来的却不是那人人以为的颠峰的快感,反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什么期盼,肩上压者重重的担子,只有那不尊人伦的快感偶尔还能激起我的感觉,此外一切如死水。 其实瞳兮进宫的时候朕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唯一只记得那年梅花树下,那个女孩指着朕说,“他会是皇帝”。也不知道她是瞎矇还是有先见,只是朕开始留意她。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一旦你开始留意一个人,那她或多或少总能捕捉你的注意,最后在你不知不觉中捕捉你的心神。 也许只是她偶尔的一个微笑,又或者是她在床第之间的那种羞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最初打动了我,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再逼不出那情毒。 本以为朕贵为天子,有多少女人都是件普通的事,乃至独孤媛凤,那也不过是万千女人中的一个,朕最初并没有想过要断绝和独孤媛凤的关系,她是一个不错的床伴,比起很多如死水一般的女子,朕欣赏她更多。 瞳兮入宫后,我并不想让她捲入这独孤媛凤只手遮天的后宫,所以那雨露均沾朕一直维持着,夜里数回起身到她的彤辉宫徘徊时,朕居然都没意识到朕的心,朕只是自信的以为它一直长在朕的身上。 直到她离开。午夜梦回,无数次都看见她在紫宸殿朕的床 畔出现,惊醒时总能闻见空气里她固有的梅花香气。总以为她回来了,其实那不过是朕在禁园里种的梅花发出的香气而已。 从她走后,朕越发爱在禁园里呆着了,一捧土一杯水地培植着那棵我们相遇时见到的梅树。她虽没说,可是总见她喜欢佩戴赵粉的花饰,又爱着锈牡丹的衣裙,朕总想有一天接她回来的时候,可以给她满园的赵粉。 每次摸着那赵粉柔嫩的花瓣,总是想起在含元殿她的惊慌和娇羞。初一总是朕心情最好的时候,每一次见到她,总是忍不住埋怨一个月太长,所以在含元殿朕忍不住碰她。尽管知道她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可就是想亲近她,把她揉进朕的身体,变小了揣在怀里,随时拿出来端详。 瞳兮于床第之事总是放不开,朕既忍不住不碰她,又不忍心伤她。每一次朕都仿佛黄毛小子一般急切,只是每次见她伤痕累累,嘴唇、手指都是她自己咬出、抓住的鲜血时,朕又为内疚而满怀怨恨。她不在乎我,每一次等到的不过是一个端庄的妻子,言语上迎合你,心却不在你这里。瞳兮的心愿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在她没有满足我的心愿时,我又怎肯满足她的。 每次你柔声相对时,她总是别扭拒绝,那眼神就是指责你不该如此轻薄,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正妻的身份,并不是想要做我的妻子。朕只要一想到这个位置换任何一个男人来坐,她都会这般相待,那个男人也能享受她的娇羞与青涩的时候,朕就嫉妒得发疯,只想从她身上找到驯服,找到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驯服。 她离开之后,朕初初也松了口气,不用面对她的鄙薄,还可以放开手脚,不再被她所束缚,那独孤氏和令狐氏都是朕心头上的石头,不除不快,景轩朝的政事再也不需要那些豪门大族来指手画脚,为此朕还特别培养了万氏。 只是那轻松并没能维持多久,朕每一日都梦见她,梦见她鄙薄的看着朕。有时候也梦见她求朕让她回来,她保证从此把朕也刻在她的心里。这样的美梦和噩梦一直交织在朕那三年的能中,不曾缺席。 随着万氏一天天的强大,朕撒下的网总算可以开始合拢了,所以那梦变换成了朕亲自为她戴上皇后的冠冕。听见她银铃一般的笑声洒在风中,那里面还有我们孩子的笑容。 黄甫允,朕只允瞳兮为我生下孩子,也算是朕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朕想她干干净净地坐拥朕为她献上的一切,她只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我们的允儿便好。不要像朕的母妃一般,为那不得不下手的血腥而内疚抑郁,最终难产而死。 也许她离开宫廷也好,等这一切结束,朕自然要带着皇后的仪仗去将她迎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慕昭文居然让独孤媛凤慌了神,而打起了瞳兮的主意。朕不该同意让她回来的,这不是朕预先的打算,可是朕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见她,想摸摸她,想将她压在身下,看她流泪也好,只要她真实的存在,而不是每次来朕的梦中纠缠。
第57页 昭文,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奇女子,才貌双绝,思想也稀奇古怪,这给了朕很多惊喜,每日被她的那些新奇小心思缠着,朕也乐得能短暂的忘记瞳兮,朕不爱这宫里种梅,不想走到任何地方都想起她,朕只在禁园种了一株而已。 朕,不愿想起瞳兮。有那么些日子,朕真以为昭文能帮我忘了她,其实朕也不是非瞳兮不可的是不是,朕不想被一个女人束手束脚,总想着如何让她不伤心。昭文在床第之事上,非常的奔放,朕在精疲力竭之际总能无梦而眠,所以朕喜欢去昭阳宫。 这才有了后来独孤媛凤要让瞳兮回来的那一幕。 朕同意了。 朕在含元殿等着她,从上早朝起朕就开始心神不宁,只想着她,想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她会不会鄙薄朕。 她不敢看朕,一如三年前一样。朕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即使她恨朕,鄙视朕,朕也要看她的眼睛。 原来那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恨,没有思念,没有激动,也许有,那也只是害怕。朕才知道,原来那所有的梦都是朕在自编自演,有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荣华富贵,那就是那个正妻的位置。我于她不过是一切富贵生活的提供者。 她在三月初二回来,那不是摆明了不想见朕么? 四月初一,朕大可以冷落她,不见她,任她在这宫里自生自灭,看没有朕的照护,她能不能活得自在。可是,朕不能。朕就像个孩子似的,从三月十五就已经开始在倒计数了。 朕不能放低身段去看她,不能让她笑话,所以朕只能等到四月初一。她还是一样的牴触朕,可是朕的身体却已经疼痛得无法再遏制,仿佛决堤的洪水,只想在她身体里得到宣洩,甚至恨不得她就这样死去。可是事后,朕却不敢看她,不敢看朕造的孽。 牡丹花开的时候,瞳兮是一定会去知鱼亭赏牡丹的,朕在那里等着她。她越是不想看到朕,朕就偏想出现在她面前。朕想让她看见昭文,看到朕和昭文相处的模式,也许也想看到她的一丝波动,独孤媛凤的那种波动。 牡丹,朕独爱赵粉,却不得不说是蓝田玉,朕不想瞳兮更看高她自己。 朕从脚下勾着她的腿,就像毛头小子一般逗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她却一点儿也不知情识趣,朕也不明白,朕怎么就陷到这块榆木疙瘩里去了。 朕忍不住去看她,再等不了那五月初一,昭文有两日侍寝的先例,所以朕为瞳兮破例也不算第一人,并不会太过惹眼了。只是倒没想到她早就安排了人等着来侍奉,她将朕当成了什么?朕在她的眼里就跟禽兽一般么?来者不拒。 朕无法不对瞳兮蛮横,朕只想让她流泪,就好象朕的心一般。 在御花园看到束帛的时候,朕还以为是瞳兮来逛园子,本来早就决定以后要冷落她,却还是忍不住上前。才发现那是瞳兮的姐姐,倒是有瞳兮的三分颜色,虽然言语无趣,可是她是瞳兮的姐姐。朕发疯似的想抓住瞳兮一切的注意,所以…… 朕最后悔的便是这件事,所以独孤媛凤提起来的时候,朕只想当任何事都没发生。朕不想再回忆自己失态幼稚的事情,为了瞳兮而去宠幸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瞳兮来找朕商量端午宴的事,朕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总觉得这是她主动找朕。在那片芍药附近,朕看到的只是禁园的那片赵粉,总想着瞳兮躺在上面,在朕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 朕喜欢看她哭得仿佛带雨海棠一般的模样,那幅仿佛妒雨催花的模样,有着格外的妩媚。 朕想看她一生一世。 可她却不是这样想,她只想逃。先是她的姐姐来勾引朕,然后再是她的婢女,朕纳了,那不过是想告诉她,无论她塞给朕多少女人,朕还是会要她,狠狠地。 端午宴的时候,晋王妃苏敏文倒给了朕一些新鲜的感觉,朕一直欣赏带些豪气的女子,她很主动,朕不想拒绝,朕想知道除了瞳兮之外,还能不能有人能吸引朕的心神。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过看瞳兮玩一场蹴鞠,朕不知道她也有那般璀璨绚烂的自信和笑容,她对着朕的时候,永远只是端庄或害怕。 她受伤的时候,朕不想呆在她身边,怕她不自在,不舒服,原来我也知道自己于她不过是不自在的人而已。朕也不想见她我见犹怜的样子,那样朕便会心软,朕怕自己放弃一切,就为看她的笑容。 可惜对令狐氏朕不能心软。 六月初一朕见她的时候,却没想到听到了更火暴的消息,慕昭文有孕不在朕的预料之中。独孤媛凤使的手段,再加上朕让内侍监配的香料,每一种都在防止宫妃有孕,却想不到慕昭文有孕了。 朕膝下无子,本该高兴,可是看到瞳兮仿若雷击的脸,朕便知道,有些事该朕来做。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迷了心窍,为这样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做出那般恶毒的事情来。 昭文有孕的时候,朕总陪着她,想着以后也不知能怎么补偿她,所以总想尽量对她好些,却没想到无心插柳让令狐瞳兮有了危机感。 也没想到她居然想出用苏敏文来勾引朕的法子。朕在瞳兮的床上看到苏敏文的时候,只想一把火把彤辉宫付之一炬,让令狐瞳兮也跟着见鬼去吧。 到最后朕捨不得拿她出气,便只能找齐云的晦气。这个女人是瞳兮最信任的人,也许朕可以争取。何况她的离开,朕便能看到瞳兮求朕,不管是为了什么,朕喜欢这种感觉,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朕故意只带昭文去南翰宫,逼着令狐瞳兮出招。她有欲望,只有朕能满足,所以朕胜券在握不是吗? 不得不说瞳兮真心想要伺候一个人的时候,朕敌不过她,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用来对付昭文。都说人的心是偏的,也许朕是太偏心了。 朕宠着她,在兰滟汤。可是她回报朕的却是将送子观音送给了慕昭文。朕不得不迷信,想着是昭文有了身孕,却不是她。 就仿佛你把心捧在她的面前,她却狠狠地践踏,在啐上一口。 只是即使她没有心,她把送子观音送给别人,朕还是下手了。早下手总比迟下手对昭文更好,朕无颜见她,这是朕一生的内疚。 万眉儿在九月初一进宫,朕开始收网。朕在万眉儿进宫的当日还去看瞳兮,她能懂朕的心思吗?朕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是知道的,瞳兮对万眉儿好象特别忌惮,朕喜欢看她的紧张。 到朕的生辰,瞳兮送的是她亲手制的兮墨,这是她第一次用心给朕庆生,朕爱如珍宝,兮墨五锭,朕独爱带着梅香的那一枚。也许是时候该让齐云回去了,让她去推波助澜,朕想,那云迟早要被朕守开的。只是她还是无法接受朕的碰触。 去塞外的时候,朕确实没有料到万眉儿心毒如斯,只是最让朕生气的是瞳兮居然说一切听凭朕决定,如果朕决定将她留在糙原,她是不是从此就属于另一个人了,而她却无所谓,无所谓朕存在不存在。 不过还好,还好她最终还是出声了,否则朕真不知道会不会将她掐死。她愿意跟着我,我很高兴。原来高兴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朕带她去塞外的情人山,明知滑稽,却还是想得到神的祝福,让瞳兮永远在我身边。朕教她she箭,喜欢那样明目张胆地闻她的味道,看她想躲而不能躲的侷促。朕在她面前表演she箭,不过是想博得美人一笑而已,所作所想的每一件事,无不是想让她看着,同她分享。 瞳兮很喜欢猜测朕的心思,而且在某些方面猜得极准,在另一些方面却仿佛睁眼瞎一般。她犯了那么多错事,朕从没追究,甚至不肯降她的位份来惩罚她,逼她向朕靠拢,朕只想她是后宫第一人,平平安安的等到那一天。 她用那个安可人来激独孤媛凤,朕配合了她,心底却厌恶她,厌恶她总是不介意同人分享,厌恶她那副贤妻的嘴脸。 所以朕冷落她,借着万眉儿和独孤思琴的手,让瞳兮禁足,让她好好地思量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朕还是忍不住想她。知道她每年的女儿节会去放灯,所以眼巴巴地赶去那小太液池等她,她如何能知道朕为她做的一切。 朕喜欢那个狭小的空间,只容得下她和朕,仿佛同世间的一切所隔绝,只有她。 朕出宫寻访,万眉儿想跟着去的时候,朕突然想如果是瞳兮与朕一道,那该是何等的惬意,有时候真忍不住明日就出发。 朕看着瞳兮做画,帮她做画,喜欢看她眼里的崇拜和惊艷,喜欢同她一起做任何事情,只是她还是仿佛傻瓜一般,无情无义地看着朕。朕看着那布带,觉得讽刺不已,本是怕她自己伤着自己为她好的事情,到头来却仿佛朕是在折磨她。 与瞳兮微服出巡,真仿佛两个民间夫妻一般,我喜欢为她买布匹制衣服,看她全身上下都是我替她制备的,为她选择的,才会有一种拥有感,觉得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看她那些奢靡的小习惯,我虽然讨厌别人这般,可是看着瞳兮的时候,只会觉得添了些可爱,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想不到朕也会这般俗套。 这句话对骆清风也适用,我看那翠花浑身上下就没什么好的地方,可是清风却当她至宝,捧在手心里呵护,被她怎么折磨都甘之如饴,自己还觉得有滋有味,朕当时不明白,可却羡艷,羡艷翠花的直性子,什么好啊,爱啊的都挂在嘴上。可是 瞳兮仿佛就是个木头人,从不会有这种感情。 人如果不失去就永远不知道珍惜,总以为今天以后还会有明天,河缘镇的洪灾第一次让我知道恐惧是什么意思,从没想过要放弃,哪怕是追到龙宫,我也会把她追回来的,我不知道当时如果瞳兮不在了,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也许同她一起在龙宫餵鱼,也许孤坐高堂如行尸走肉,我不想再假设。 万幸中的万幸,便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即使在狂风呼号,浪涛凶卷中,我还是辨认出了她的声音。记得第一次流泪还是在母后走的那一天,本以为心已经够硬了,才发现遇上某人以后,比面团都软。 从今以后朕只想护着她。可是总有人会不识趣的搞一些小动作。眉儿无论做了其他什么事情,朕也许都能原谅,可惜她不该动瞳兮。朕从小看着她长大,心中总有眷恋,即使在朕对付万氏之后,朕也没打算贬谪她,可是如今这种想法是再没有了。朕的心硬了。 只是为什么连万眉儿都察觉了朕的心意,那个人却怎么也开不了窍。 朕一路上都不忍碰她,朕怕客栈不干净又伤了她,回到龙船朕还是怕,怕她那副备受摧残的表情,以前朕喜欢品尝她的痛苦,如今只觉得再不忍看见。朕每日看着她,身体便疼痛得仿佛针扎,不得不狼狈逃开。 朕破例带着她回家,也不过是想讨好她。只是我这一次真是做对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丫头虽然依然羞涩,却不再拒绝我。比起她痛苦的模样,我还是喜欢她那般羞涩满足的红晕,那是一种我从没预料到的绝美风景。
第58页 只是网越收越紧,朕不得不做一些令她痛心的事情,例如令狐一族的衰败。朕表面上还不能安慰瞳兮,只能冷落她,为的不过是保她安全,朕知道她不是温室里的花,可是朕还是希望她双手干干净净,一切丑恶血腥会引来报应的事朕愿一力承担,只盼她平安。 可是朕还是急切了一些,为了尽快收网,朕放任万眉儿有孕,独孤思琴朕无比了解,她断不会坐视这些事情不理。 只是却没想到会扯出昭文和瞳兮。 朕真是低估了慕昭文,只怕朕对瞳兮的心思她早就看在了心底,无论朕怎样往万眉儿身上引,终究还是害了瞳兮。看见瞳兮中剑,看她推开我的手,我的心只怕比湖水还凉。 后来我才知道瞳兮有了身孕,我一直心心念念盼望的孩子,却在我眼前没了,当瞳兮痛彻心扉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在痛,为那孩子痛,也为她痛,为我自己痛,三重的疼痛,痛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再也爬不起来。 只是瞳兮到底还是救回来了,她在,我便在。 在那之后,我为黎民、为她打造的天下总算颇具雏形了,我想尽我的一切力量来挽回她,宠着她,只要她一个人。 繁华落尽后,我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影子。 只想要她。哪怕倾尽一生的时间等她,等她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一直以为我能等,可是待在禁园看到她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我等不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拥着她,怎么闻着她发丝的梅花香气,我就跟着了魔一般的疯狂占有她。哪怕她恨我也好,我只想抱着她,就这么一辈子。 最后才能体会为什么骆清风会心甘情愿地顶水盆,还乐滋滋地生怕翠花不让他顶。 如果瞳兮愿意原谅我,哪怕就是顶一辈子水盆,朕也是愿意的。 (全文完)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