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1页 《归途》作者:rampancy【完结+番外】 文案: 温柔腹黑深情攻 x 迟钝自恋风骚受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常将军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翻来覆去后,终于肯承认自己对某人三见钟情,却发现某人早已痴心他付,好不容易把心中小苗头压下去,却不料被人干脆连根拔了。罢了,神仙不好当,去人间做爹吧。 ps:不是悲剧,慢热文,伏笔较多 攻绝对不是渣男,绝对不是!!! 一三卷为现传,二卷为前传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黛,东樾 ┃ 配角:凤青,楚明月,箫安,孟知意,墨镧 ┃ 其它:深情,强强,伪年下 ================== ☆、一朝飞升 楔子 太和三十八年,天庭浩劫,潜伏在天庭的魔族少年突然魔性大发,动用诛仙剑大开杀戒,天庭众神除下凡历劫的风神东樾外也无一幸免。而后迟来的风神凭一己之力与魔君之子对抗,所幸魔君之子历经半日厮杀已道弓折粮尽的地步,诛仙剑也已被毁,风神耗尽毕生修为将其击毙。而今已过100年,天庭重建,仙班重列,东樾作为新一代帝君,颖悟绝伦予智予雄,天庭上下万流景仰。 虽然人间四处仍需要费心奔波,但如今天庭总归大体安稳了下来,众神各司其职,东樾其实并无职务可做,也就是坐镇指挥,偶尔有实在不好解决的事情便出面亲自处理,多半都在闭关修炼,所以众神除了首次报到外基本不常见到这位帝君。 西南边界最近出现了一个妖市,明码标价明目张胆的买卖人类少女,而且不是买回去生孩子的,是买回去吃的,十五六岁的花季姑娘对于妖物来说最为滋阴补肾。 东樾听监瞭官报告完了就直接奔西南去了,每次遇到这种比较新鲜奇特的地点,他们帝君总是第一时间亲自处理。 事情办的很快,因为东樾直接把那妖市一锅端了,可怜那拐卖头头还没介绍完他的头牌物品就被东樾一个灵力结打成灰了,接着当着那些小妖的面捏碎了几个拐卖大户,这个那个妖市上除了被关的姑娘就没什么妖等着送死了,东樾把这些姑娘送回人间前干脆把西南边的地下世界直接打塌了。 最后一个姑娘是在东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东樾送完她之后便算是解决完这件差事了。在返回天界前,东樾去了一个地方,他没有落下去,只是踩着云朵在那里看,脚下是大片大片的虞美人,红的娇艷,扫开了点他心头的些许阴霾,一百年了,他还是没有找到那样东西。 「喂!」东樾想的出神,被这突然其来的粗犷声唬了一跳,抬头望去看到一个身形微胖的士兵正在田埂上歪歪扭扭走着,在这一片嫣红里很是突兀,东樾微皱了眉头,随后嘆了一口气便转身回天庭去了。 果然,就算他不肯承认,岁月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物是人非,他连欲说还休的资格都不曾有。 「将军,将军您在哪!哎呦,搁这儿哪,您快回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空在这里睡懒觉!」听见这急沖沖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花团里的那张脸蹙了蹙眉。一手仍然拖着头,一手却伸出去遮住太阳,确认不刺眼了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 那一双桃花眼闭着的时候狭长温柔,睁开了竟是浑然一股风流,美目盼兮也不过如此罢了。一对小山眉若是长在平常人脸上也是不足为奇的,却偏偏长在了这双桃花眼上方,若是带上了女儿家的面纱,定会让人觉得这是哪个牌坊里千金难求的绝色姑娘。 少年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坐了起来,穿过层层花朵,显露出身上的戎装。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慢条斯理道:「一天天的就知道瞎嚷嚷!吵都被你死了,有这功夫给自己说个媳妇去,别一天到晚盯着村口卖烧饼的大爷看!」 说着便起身回去,一路走的小心翼翼,深怕踩到那一支支探到田埂上的红色。 那人低着头跟着他,心里有不服气又不敢犟嘴,边跟着他家将军往回走,边小声嘀咕:「这会躲来躲去的,刚躺着睡觉也没见你害怕压坏一两支的。将军不像将军的样,一天兵书看看就头疼,琢磨起啥养花秘籍倒是觉都不带睡的。得亏没生成个姑娘,不然不知还要祸害多少像我这样的年轻无知的少年。」 刚才还在脚前的人此时已走出这片花海,回头瞅了一眼低头碎碎念的某人,厉声叫到:「还不跟上来在那里叽叽歪歪个什么!」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差点从田埂上栽过去,那位将军见此状哈哈大笑,心情大好的背着手继续向前,对后边人的反应相当满意。 三年后 「那我便先告辞了!」司命微行一礼便告退了,然而不出片刻又转了回来。 「南姜君莫不是贪我这口茶又回来了?」帝君抬头朝来人打趣道。 「帝君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那就改天打发弟子上帝君这里讨要些来,帝君切时可莫要反悔啊!」 「自是好说。」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说正事,我刚出去看到有位戎装打扮的青年,大抵是刚刚飞升的那位将军,正抓着收天门的小兵问他是人是鬼,许是凤青君还未回来,无人接应,于是便把他带过来了,好不容易飞升了,别一会不小心晃去老仙君那里被他的果子给毒死了。」
第2页 「应该是西南方飞升的常黛将军,此人现在何处。」 「和门卫讨论早饭无果后正在殿外研究那颗柱子。」 「.....那劳烦南姜君替我将人唤进来。」 「帝君客气了,我这就办。」司命笑着转身。 「帝君,这位便是了。」脚步声戛然而止,东樾放下手中的捲轴,抬起眼来,看着这位一身盔甲,满脸血迹的年轻人,准备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也停在了那捲轴上没有动弹,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 眉眼,好像。 南姜做司命三十年,头一次看到这位几乎称得上完美的帝君出现这般有违常理的举动,刚想提醒一下帝君失礼了,嘴还没打开,便听到这位将军对着东樾问道:「能先让我洗个脸吗?」 东樾闻声抬了一下眼,终于发觉到自己刚才唐突了,忙对司命道:「有劳南姜着人把誉桦殿给常黛将军收拾出来。」其实这些新殿早就收拾好了,每年三月份天庭都会依照上一年飞升神官的人数多加十处来建立宫殿,每个殿一旦建成便取名挂匾,等新飞升的神官来了依飞升次序选择相应神殿搬进去,里面东西都是建好之初就整理好的,直接搬进去住就可以了。 东樾又转头对常黛说道:「将军见谅,初见将军觉得将军与我一故人十分相像故而一时想起旧事失了态,请先在誉桦殿稍作休息。有关事宜等将军休息好了,我们择日再议。」 常黛刚从战场的厮杀声里度过来,此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其实根本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个啥,就只觉得这人声音真是好听,反正人间的时候他是从来没听过的。 常黛看着此人,一席银衣铺地,发冠上也绑着相同颜色的发带,明明是张稜角分明高冷俊逸的脸,却眉眼嘴角处处都透着温柔,像一块被春风抚过的石头,常黛突然间就骄傲了,他是怎么在眨眼间就想到这种极为贴切的形容的,莫非这升了天连才情也跟着升了。 常黛向着春风里的石头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跟着司命转身离去。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过来冲着台上那人问道:「那我到底是升仙了还是死了?」帝君听完灿然一笑,常黛看着那张脸,不等回答便转过身去,嘴角一勾,那应该是做神仙了。 帝君就那么盯着那个背景看了半晌,直到人都走不见了,低头拿起桌上的捲轴道:「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这种语气了。」 常黛进了这誉桦殿,穿着鞋就一下躺上了殿里那张大床,他实在没想到,他带兵打仗还能打出来个神仙做,早知道他五岁就出去打仗了,早日得道早日幸福。不过可惜了他的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一支队伍,最大的三十七岁,最小的十四岁,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人物,可是都死光了,一个也没留,倒是他孤注一掷浴血奋战,杀着杀着突然就上天了。 回来的路上他问了问司命,他的那场护国之战还是输了,国没保住,已经被完全攻占了,不过好消息就是,新君入主,没有为难原来的百姓及文武大臣,只是间接委婉地了结了原来皇帝的命,让他白白打了一场无用之战。 他邬柞国的常黛将军,十二岁上战场,十四岁率一千部下退敌两万,十五岁赐「威猛大将军」,不过这个称号他本人是不太喜欢的,给出的理由是听起来太糙了,完全对不住他那张花前月下的脸,所以军营里一般应他要求都叫他黛将军,叫错了是要罚抄养花秘籍的。 令周围国家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的人,但若不是他们国家那老皇帝色令智昏误国害民,有他常黛在,怕是到他死前没半个苍蝇敢来造次,可惜最后还是抵不过内乱外侵,亲信全都落个身首异处,自己要不是飞升了恐怕也得死无全尸,毕竟他总是听见敌国首领嚷嚷要把他剁成饺子馅包成包子吃。 其实说起来,誓死卫国这种话常黛是说不出口的,常黛此人,寡情薄意是众人皆知的,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就像现在,他的国灭了,他想的也就是白费了他这几年青春,他的兵死了,他想的也就是白费了他那些口舌。 常黛想了一会就觉得累,既来之则安之,人做的不太成功那就好好做神仙吧,总归是得有个人生理想啊,不然活着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于是常黛把身上盔甲丢的丢,踹的踹,乱扔了一地,盖过旁边的被子,安安心心睡起觉来。 ☆、惊鸿一面 第二章惊鸿一面 常黛一觉睡了三天,终于醒了,空堂堂的大殿只有他一个人,他还以为当了神仙就有人贴身伺候了,可惜可惜啊,这辈子学不来皇帝那一套了,常黛拿起桌上一席白衣,那是那天司命送他过来时就带着的,可能是看他实在太脏有辱仙门,随便给他先找了一套。 常黛倒是不讲究,虽说穿的白飘飘的才能有仙的感觉,但是好看这个事儿不在乎颜色不颜色的,像他这种脸,不穿都是绝色。 利利索索洗漱完,常黛瞅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了几块,和人间的没什么区别嘛,不就多了几粒芝麻。不过这神仙就是好,他三天没吃东西也没饿。 吃饱喝足的常黛终于出门了,好歹得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找那个银袍老大问问,他准备给自己封个什么官来做做,总不能日日日上三竿起太阳不落就睡吧。 「我琢磨着应该封个战神吧,哎不行,你这是典型的骄傲自大骄傲自大啊,那要不叫剑仙,也不行,感觉不太靠谱,听着跟门口那丢卦的似的。再不成,花仙吧,这个我喜欢,常花仙,听着很是顺耳啊,什么!花仙已经被常黛内定了。哈哈哈,常黛啊常黛,你再这样下去是没有女人喜欢你的...」
第3页 常黛就这么双手抱头,昂首挺步的向前走去,看着挺正常一男的,一路上不停地自说自话自问自答,西边道上两颗成精的树被吓得不轻。 常黛这一路上碰到了好几个神官,因为常黛还没有正式赋神职,所以很多神官都不认识他,但是大家都清楚在天庭里遇到的生面孔,不是刚飞升的神官就是幻化过的神官,一般的猫猫狗狗甚至神官的亲戚朋友基本是没什么机会在天庭里大团圆了,所以见着不认识的。点头示意打个照面就行了,不必深究。 常黛自然礼尚往来,一一微笑着点头回应,他本想拉着一两个问问路来着,但看着大家都脚步匆匆不曾停歇,他也不好意思拦着人家,于是就继续一个人四处熘达。 「花神殿?」常黛看到这掩着门的大殿,脚步停了下来,心里好不可惜:「看来这花仙子是当不成喽!」常黛摇摇头本想离开,一阵微风吹来,花神殿里的丝丝茶花香透过那高墙密瓦,从各个缝隙里争先恐后钻出来。 是常黛在人间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清甜却冷冽,他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那股味道就那么透过常黛的血肉,沁着他的骨,勾着他的魂。「这花神当的真是当之无愧啊,这味道,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常黛此人喜爱点评,但是从来不考虑用的词合适不合适,好在他老人家从来没觉得自己用的不对过,所以从来没有惭愧过。 花仙当不了,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同是天涯惜花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常黛心想。 常黛本想敲敲门的,毕竟现在他不是将军,花神也不是他的下属,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是一碰到大殿的门它就自己开了,居然没锁,那,这就怪不得本将军了。 于是常黛两手背着手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进去了还不忘把门关上,替花神守守他家大门,以防不速之客。 这花神殿吧,比常黛想的要...冷清,整个大殿里寂寥无声,殿里的陈设虽然干净整洁,像是有人日日擦拭打扫,但是,很旧,跟他殿里那些陈设不同,这些看起来就不是这个年代该有的。 常黛心想,莫不是这个花神勤俭节约的厉害,几百年都不换新的,要不,神官是不是活的久所以都有点怀旧的情绪。 常黛在殿里走了一圈没见到人,突然发现大殿旁侧的墙上开了一个细缝,常黛震惊了,原来大殿里除了大门还有别的门,他为什么住了这么多天都没发现,回去要好好琢磨琢磨他那屋子。 常黛此人虽为将军,但身形修长肌肉精健,强而不壮。若没有盔甲傍身的话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悄无声息。于是他就这么寻着花香入了人家的后园。 转过廊角,一片墨红映入他的眼帘,他知道花神后花园是应该比一般的花园漂亮,但是没想到能漂亮成这个样子。整个后院上空被白色的薄纱覆盖着,如同加了个屋顶一般,可那白纱薄如蝉翼晶莹透亮丝毫不挡星月光辉,反而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白玉砌成的圆台绕了小花园一周,里面种满了奇花,当然也是常黛从未见过的,银枝银叶,花瓣颜色由外向内逐次变深,靠近花蕊的地方,是硃砂色,墨红墨红的硃砂色,像...常黛想了一下,像寒日里冰冻的湖面上滴了几滴血。 进了内院,花香却变得越来越淡了,常黛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突然被人抓住了肩膀,常黛还没习惯神仙这种神出鬼没,被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肩上的手已经松开,他再定睛看去,刚才那人已离开他几丈远,此时背对他静静赏花,银衣红花,黑发披散,从鬓角撩过去的散发用墨红色的绸带轻轻繫着,感觉下一秒就能彻底散开,真是赏心悦目的很。 常黛突然就对这花神感兴趣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就确认这位花神绝对是惨绝人寰的那种漂亮,而且这漂亮仙子刚刚瞬移了哎,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真的太有趣了。 好久都没体验到新鲜这种感觉的常黛兴致勃勃的就朝着花神走去,边走边道:「花仙子,你这待客之道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说完正好走到花神身后,刚想探头去瞅一瞅,那人却转身离去,这下常黛越发心急连忙追上去,「花仙你都几百岁的人了,羞什么啊,交个朋友,你等...」 话还未说完,他只转了个角,人却不见了,常黛很是郁闷,他决定今天怎么着也得要学会这瞬间飘的本事,这种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的事简直是他人生中的败笔,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他是知道的,反正天庭公事他迟早能看到花神真容,不急不急。 常黛出门离去,迈步前回头有心再看一眼那花,却发现园子里空空如也,一根草都没有,心下想着难不成那花神把他的稀罕物一併打包收走了?可惜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种,不然他也想载几个摆他那床头上,自己再躺上去,人面桃花相映红,就是这词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0605042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060504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愫暗生 第三章情愫暗生
第4页 常黛回来就睡了,当将军的时候他就爱偷懒,现在做个神仙更是逍遥自在了,倒是没睡着,只不过闲来无事,干脆躺着闭目养神,直到听到有人敲了他大殿的门。 常黛一下从榻上蹦了下去,打开了门却看到一位蓝衣的...老头,其实细看人家只是一头银发而已,脸确实是张英俊潇洒的青年脸,应该是位飞升较早的老前辈了。 常黛礼数自是不差的,微微一低身称了句「老仙君好。」这位仙君听了称呼脸色瞬间不大好,但还是向他点头问道:「请问可是常黛将军?」常黛答是。 他便接着道:「我是掌管天庭新人报导的小官,我今日...」话未说完常黛打断道:「老仙君一路劳累,还请老仙君进来说话,稍作休息。」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仙君崩着的脸稍微松了松,又崩了起来继续刚才的话「在下,年芳三八,叫我凤青便好。」 常黛马上就明白了,仙君如此强调自己的资历,莫不能失了体统,这点他还是懂得,于是恭恭敬敬回了句「凤老仙君好!」,凤青嘴角抽了一下,彻底放弃了与此人纠缠的想法。 突然余光扫到大殿的塌上,盔甲被整齐摆放在里侧,外侧放着一个枕头,不,应该是一堆衣服乱堆成的团。凤青转头问道:「将军这几日都是在大殿上睡得吗?」「可不是,说实话这殿睡着有点冷,这塌也有点硬,这都不是大事,我皮糙肉厚,就是要是能再给床被子就再好不过了。」 老仙君有点无奈道:「在下最近有事下凡一趟错过了将军飞升,听闻是司命仙君带将军过来的,诸多事宜想必是将军还不太清楚。」 「是,那个司命仙君带我过来的,没来得及进门就急匆匆走了,只给我一套衣服,不然我晚上还得裸着睡了。」 「额,将军有所不知,神官大殿不是用来起居的,后边有单独的后院内殿,想必将军还未去过。」 「既然不让睡那在这里搞个塌干什么?」 「以前大殿的塌确实是用来睡觉的,后来天庭扩张地点大了,就另建了内殿,只是大殿建塌的习惯一直保留着,毕竟还有老」,凤青停了一下,改正道「毕竟还有最开始的一些神官在,总不好把新殿建的与他们不一样,所以索性不改了,反正也不碍事。」 常黛听他说话,觉得这凤青还挺有耐心,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好感和尊敬,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老仙君看完他尊老的目光,说起话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说起来凤青过手的新人千千万,向来都是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交代完毕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说了七八个时辰的,常黛问的起劲,凤青已经口干舌燥嗓子肿痛,上心的是大事也就算了,可这人问的都是些什么!「我需不需要上厕所?」「我要是想吃饭的话有没有供应的灶?」「怎么才能躺在床上把灯灭了?」...凤青严重怀疑他的将军身份是怎么来的,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常黛一身戎装,长剑直指敌方首领心脏,正要刺下的时候突然问他:「你早饭吃的是什么味的包子?」 其实常黛真的干过这种事,只是换了个顺序,本来他不想就地正法的,可一闻到一股韭菜味一时没忍住插剑插的快了点。 凤青突然拍了一下额头道「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翡绿色的珠子,递给常黛,常黛接过来细心研究起来,心下琢磨着这算不算贿赂,是不是新官来了都要这么意思意思。 这边南姜道:「将军,这是质灵珠,比我这个人知道的多的多,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它,它会把所有文卷都整理出来。」 「这种好东西怎么不要拿出来,问的我口干舌燥的。」凤青脸又开始抽了,这人继续厚颜无耻:「整理出来是好,能给我念出来吗,看着怪累的。」 「将军可以试试,以前,没人用过这个功能。」说完实在忍不了常黛,但还得尽职守责,于是起身对常黛说:「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将军若是有什么紧急要事需要我就以拇指置于中指第二指节,默念两遍我的名字就可。」 「你就可以突然出现了吗?」 「额,我就能跟你说上话了。」常黛赞赏的点点头,虽然不能直接见到人,能听见声音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将军我便先行离去了,告辞!」常黛起身送客一併告谢,凤青走了两步回头强调道:「紧急要事再唤!」常黛一笑,南姜转身,没走几步就消失不见了。 常黛待在大殿里两个时辰没出来,凤青一走他就让珠子把人家查的一干二净。 凤青原来不叫凤青,叫楚清风,是凤鸣国第十二代国君,天资聪颖,文韬武略,在位期间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是少见的明君和仁君。只可惜上天不庇佑,皇城里有百姓突然染上了瘟疫,起初只是几个,可后来越来越多,不出一个月,百姓惨死街头,尸横遍野。 楚清风一夜白头,想尽了办法都没有找到治疗和抵制瘟疫的办法,眼看着曾经歌颂他的百姓发狂发疯,终是在皇室最后一位血亲死后放火烧城,然后,居然就在烈火里飞升了。 楚清风飞升后再没有提过故国一个字,只是改了名字,留下了本可以幻化掉的三千银发,自告奋勇做了个接管新人的神官,人间甚至都不知道天庭里还有这么一位神仙,自然,是没有他的供奉。 常黛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军,自己的家。父母死的早,早早入伍,身边那些部下都是和自己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城破那天也是一个一个死在他身前,身后,甚至眼前,有时候常黛会想他这个人怎么就能薄情至此哪,国破友亡他生不出悲痛,就连父母逝世的时候,他也没掉下过几点眼泪。他改天定要去找那个司命问问,是不是当时造他命的时候忘了把他的七情六慾和良心加进去了。
第5页 经过自己与凤青的对比,常黛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万一真的灭情绝爱了还怎么繁衍后代,顿时心情沉重,他准备出去走走,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内殿还没研究过,于是先准备后院一游,果然他在同样的位置找到了侧门,常黛有点鄙视,好歹都是不同的神仙,大殿居然都一个构造! 常黛看到了自己的后花园,那么大一个花园里就光秃秃一棵树,还是棵松树,常黛再次鄙视,合着将军就不配拥有色彩吗!小野花也行起码栽两个成吗!这跟花神那殿一对比还有的看吗? 常黛心情越发郁闷了,单薄的里衣上披了件外袍,头发也拆了就那么胡乱散着便出门去了,在外边熘达熘达着,鬼使神差的就又到了花神殿,常黛自我催眠非我非我本意,然后镇定从容的走了进去,顺着记忆三两下就到了上次的花园,这次他看到的确实孤零零的一个墓。 银碑红字,常黛常年夜行,视力极佳,趁着月光一字一字念了出来「繁花似锦秘归途,故人忘却来时路。」常黛还没有本着他钻研的精神思考,胳膊就被人从背后抓住,常黛做将军的胆子大倒是没被吓着,甚至觉得有点好玩,只是这手力气太大了,箍的他生疼。 好在常黛灵敏,反手抓住那人手腕脚底一滑便转过身来,那人背对着月光,倒是让他辨认不清,只是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常黛看了看此人身形,没错了,是那位神出鬼没的花仙子!!就是这姑娘劲有点大。 来人看清了他的脸,却是突然就放手了,侧过身去,月光透下来照在那人眉目上,常黛傻眼了,这位,这位不是帝君老人家吗!!! 虽然一面之缘,虽然此时人模狗样的,呸,花容月貌的,但是他绝对没认错,是天庭的帝君,就是往常那春风和煦的脸上带了几分失落,几分冷漠,还有一丝丝察觉不到的怒气,倒叫他一时间不该如何反应了。 还是东樾先开了口:「将军好兴致。」说着走去不远处的石桌,常黛厚脸皮的继续跟过去,面对着东樾就坐了下来。 常黛偷偷瞅了一眼,发现那人脸上又和往常一般无二了,张口问道:「我上次瞧见的应该也是帝君吧!」 东樾答非所问道:「那花,也看到了吗?」月光照着东樾的一边脸,阴影打下来粘在眼下,东樾的睫毛,鼻子,嘴唇都渡上一层银色的光辉,常黛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微细的绒毛在泛着小光,他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动连忙撇开了脸,只想着,眼前这位要是姑娘就好了。 听着东樾问话,常黛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就回了一句「很好看!也很好闻!」说完这里常黛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第一次在花神殿前闻到这股花香觉得熟悉,可不就是这位帝君身上的味道嘛,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能这么香这么,好看。 思虑中的常黛转头突然发现帝君一直在看着他,然后后知后觉的补上一句:「我说的是花。」这下好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让常黛的万年石脸终于崩了。不过没多久,常黛的脸就又恢复如初了,毕竟厚还是有厚的好处的。 他冲着东樾道:「帝君真忙,还要兼任花神。」 「不是。」 「嗯?」 东樾一笑:「我倒是希望能成为他。」常黛总觉得他这一笑莫名有点委屈,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去却碰到了什么东西,常黛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套白玉茶具,东樾已经倒了一杯,常黛安静等着帝君把那杯推给自己。 谁知刚伸出一根拇指,就看到东樾把那杯茶倒在了地上,常黛第二次将手缩回来,听见东樾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递过来一杯放在他面前,纤长的手指轻卧在白玉杯上,常黛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手了。 常黛突然觉得大晚上天还挺热,赶紧喝了一口准备压压火,入口却是一片清甜,是花的味道,不是茶,是花酿的酒,和面前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常黛心想这酒还挺烈,他觉得脸烧烧的,心也烧烧的。 常黛就这么将杯子搭在唇边,里面的酒早就喝完了,举着杯子就是为了遮着脸,一大将军喝一杯酒脸红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常黛是这么想的。 「不是。」 「什么?」 「花神,逝去很多年了。」常黛又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委屈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脏被人稍稍捏了一下,原来感同身受是这么个受法啊。常黛余光向右后方瞄了一眼,就算是傻子现在也知道那碑铭刻的是何人了。 「繁花似锦秘归途,故人不识来时路。」饶是没多少学识的他也感觉得到那字里行间沉淀着的情感是那么浓烈又压抑,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帝君和花神想必是生死之交吧。 「花神,一定很好看吧!」常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那么从嘴边冒出来了,他甚至能闻到口中的酒香,一如,一如... 东樾闻言却笑了,微微的勾着嘴角,眉目里全部都是温柔:「很好看,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好看的。」 常黛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一边压着这股情绪,一边大言不惭的心想还能有我好看吗? 空气又安静下来了,常黛没话找话:「帝君,那花种子能给我一个吗?」他现在能明了那花的特殊性,却还是固执的问了一句必定会被拒绝的话。 果然,东樾轻轻摇了摇头,常黛理所应当的受着想像中的失落,觉得这种程度还行,没多难受。
第6页 接着就听东樾说:「没有种子了,世界上最后一株,和花神一起,死了。」最后两个字,东樾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来。 「那...」 「都是我幻化的,只能维持一小会儿。」 常黛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帝君走了,花也就跟着不见了,还有为什么明明闻着那么浓郁的花香,等进来时只剩下淡淡的味道。 「时间不早了,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常黛脸皮再厚也熬不住了,起身像东樾点头示意,转身就离开了,走到转角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又回到了他第一次来时的那个位置,背对着他,却正对着那位,花神。 微风吹过,那条红绸带随着轻扬了几下,明明是清风明月一样的人,此刻却像陷在泥潭里的小兽一般,不挣扎,更加的落寞。 常黛吐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出这个庭院去,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要命。」 几乎是同时,东樾对着那块碑轻声说了句「像你。」 ☆、心生烦忧 第四章心生烦忧 常黛回来从内殿抱了一床被子和枕头就返回大殿了,他是不会和一棵松树一起入眠的。可是常黛躺在榻上两个时辰都没有睡着,应该是酒太烈烧的胃里难受导致睡意迟迟不来,常黛给自己解释了一下。 「烦烦烦烦烦烦烦!」片刻后常黛终于忍不住爬起来了,下榻去把大殿的窗户全部打开了,然后盘腿坐在榻上,胳膊抵在双腿上,两手捂脸,想了半天,终于从枕头下把那珠子拿了出来,「珠子,你给我查查花神吧!」 花神慕繁,于太和三十八年逝于天庭浩劫。 常黛已经做好熬夜阅读的准备了,先不说历代接下来一共有几位花神了,单一位花神就够写两捲轴了吧,毕竟凤青都写了将近一卷,可没想到就只查出来了这么一句话。难不成这天庭就只有这一位花神? 常黛思考了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找人问问!他选择性忘记了凤青嘱咐的千叮咛万嘱咐,然后神色自若的做了手势,默念了两句凤青。 鸦雀无声,就在常黛准备松手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低低的嗓音,跟白天的声音听着是略微有点不同。 「将军有何要事吗?」虽这么问了,但是凤青知道,神官都还没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个屁的要紧事! 「凤兄睡得挺早啊!叫了半天都不应我。」 「花了点时间清醒了一下,将军有何要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 「没什么事我就先睡了。」 「别别别,凤兄,你听我说完嘛,那个,跟你打听个人,不,打听个神。」 「说。」 「花神慕繁。」 「怎么会突然提到花神?」那边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我今晚出去熘达,不小心进了花神殿,心下好奇罢了。」 「你,进了花神殿?」 「对,有,什么问题吗?」咋了还不让人参观了。 「你不知道花神殿是禁地吗?我的天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交代了,哎呦大过大过。你就没发现这满天庭的神殿只有一个花神殿是以神官职称赋名的吗?」 许是着急许是生气,凤青已经开始你我称呼了。 「我,那个无聊,走着走着,就进去了...」 「你进花神殿还有谁看到了?」 「额,帝君,也在。」 「......」凤青这几年恪尽职守从没有过差错,官生居然在这个上来没待几天的人身上遇到了败仗,无力接受,他已经在考虑怎么写罪己书才能显得自己又无辜可怜受人牵连又勇于认错严于担责。 常黛瞧着凤青这个反应,觉得事情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严重,可想起来跟东樾月下独酌的场景,觉得事情又一点都不严重。 「凤兄,帝君见着我也没生气啊。」 「是,帝君他老人家八百年发一次火,说不定就能被我撞上。」凤青已经自暴自弃。 「真的没生气,还坐着跟我喝了一壶酒,不,茶。」 「真的?」略有迟疑。 「真的。」常黛用力点头,又想到凤青看不见,立马回了一句。 「那,帝君说什么了没?」 「说了,就瞎说,哈哈,哎不是帝君瞎说,是我瞎说,他偶尔回几句。」 那边嗯了一声,稍稍放松了些。 常黛接着问:「凤兄,花神殿有什么禁忌吗?」 「我们天庭,不管是一百年前那场浩劫前还是浩劫后,花神啊,就只有一一位。将军知道咋们的帝君原是风神吧,算了,我琢磨着将军应该还没翻过天庭史书。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所有的神官,不管职位高低都是由现在这位帝君一手提拔创建的,原来的那些神官除了帝君都在一百年前那场动乱里魂飞魄散了,这其中就包括花神慕繁,花神慕繁福慧双修,与帝君志同道合,有过八拜之交的情谊,做过生死同穴的誓言。.....」 凤青这人有个好处,只要是他职责内的或是他喜欢感兴趣的话题,你不用问,他能把他知道的所有从开天闢地到山崩地裂的事情全给你抖擞出来。 常黛还在琢磨那个生死同穴,一不小心错过了凤青的讲述,就干脆直接打断他问到:「那既然是生死,君子之交,这花神殿怎么就成禁地了?」
第7页 「将军有所不知。」凤青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常黛都能想到土地爷给过路神仙介绍当地妖魔鬼怪的情形。 「这封殿等于就是闭神了,就是以后再也没有花神这个职位了,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规定,可能在帝君眼里,这天下在再没人能担得起花神了,也可能就是害怕睹物思人。」 他不是怕睹物思人,他是想圈起来,一个人睹物思人,常黛想。 「那这花神不在,天下花草树木何人照料啊?」 「当然是帝君,花神会的,帝君基本也都会。」 连看家本领身家技能都交出去了,果然是上好的朋友啊。常黛有点嫉妒,不知道嫉妒的是慕繁,还是东樾。 「那,算了,时候不早了,凤兄也早点休息吧。」凤青刚准备犹如江河滔滔不绝的讲下去,突然受到阻拦,好像感觉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将军尘你看看窗外。」 「挺亮的,怎么了?」 「各位神官该上任了。」 「凤兄真是为敬职敬业的好神官,在下佩服!」 「......告辞。」 「凤兄有空再聊!」 再跟你聊我就是鬼!凤青忍着没骂出来。 常黛刚要断音,听到风青说:「将军且慢,将军来了几日了,休息好了的话去人事官那里选个赋个神职吧,赋完神职再修炼修炼就能算个正经的神官了。」 常黛一时间没读懂这个正经的意思,听着像是好话,然后道谢就断了传音。 常黛双手抱头躺在榻上叫道:「复杂复杂,烦恼烦恼啊!」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初写黄庭 第五章初写黄庭 常黛第二天就去了人事官那里赋了神职,他看来看去也就只能领了武神的牌子,别的他是一概不会啊。 这天庭里的神官是可以重新选择与自己术业不同的神职,比如以文官飞升的神官如果在武力方面很有天赋的话,天庭是有专门的教导神官来训练的,等训练完通过天庭审核后就可以成为武神。 当然,常黛除了不会做之外,也不想做。得,武神就武神吧,打仗他就没在怕的。 可过了半个月他才发现,太清闲了,真的太无聊了,南北无战事,东西无动乱,英雄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他潜心修炼了好多天的法力灵力只能用来灭灭灯,关关门,调戏调戏花鸟鱼虫。 他问凤青是不是所有武神都是这么闲的,凤青说这些年来别的武神虽然也没有机会参与天庭战事,但是三五日就会领命去人间处理一些危险事物,加上都是受供奉的神,得空也得去为信徒干点事儿,不然放个一两年香都没人上了。 常黛没人供奉,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总之常黛继续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中间去了一趟宝剑阁讨了一把宝剑,一般武神都是将自己原来在人间的剑带回来修炼成高等武器的,多年战场配合又沾了千万敌仇的血,那些剑都是有了灵气的。 只可惜他人间的剑在最后关头已折成两半了。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力修炼染了太多冤魂血的东西还不知道会搞出来个什么玩意,不如挑个身世清白又武力高强的,少费他功夫,于是认了一把银色的剑,阁主问他起个什么名,他也没想好,所以没有赋名,不过已经认过主了,他暂且「剑」啊「剑」的叫着,委屈那宝剑居然也能听得懂。 回来好几次出门熘达他都绕着花神殿走,自从知道花神的事后,他就不想去那里了,一是总觉得自行惭秽脸上没光,二是怕遇到某人不知道说什么。 一天,常黛正吃着点心凤青就传音过来了,其实凤青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不需要再与常黛打交道,只不过他闲来无事老去凤青那里串门,一开始凤青被吵的脑袋疼,后来吵习惯了几天不见他还挺想他的,当然他是不会告诉某人以防他蹬鼻子上脸干脆留宿在他那里。 「凤兄何事找我啊?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我了?」 「....不是。」 常黛没想到凤青还能一本正经回答他,开心坏了。 「常黛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别笑了。」 「哎哎好嘞,您说,喝茶还是遛鸟啊!」 「...常将军,该出任务了,你怕是要忘了自己是来当神仙的,不是来养老的吧!」 一听到出值常黛就精神了,这下可以试试手了,他都闲出屁来了,少见的乖乖巧巧听凤青讲话。 「鬼界出了点小问题,那里的轮回道被排队的鬼堵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千条鬼的魂不得安息,进不了轮回道,只能在前排起长队,听说队伍都排到了奈何桥,还有几个鬼推推搡搡不小心打翻了孟婆那锅八百年没换底料的汤,搞得孟婆发了好大一通气。 这问题还不算太大,主要是孟婆老人家忘了底料的材料和配置比例,新做出来的汤给鬼喝了以后人间开始闹问题了,刚刚生出来的孩子就指着自己的爹嚷到「叫父亲!」,有的一落地就对摸着自己娘的脸说「给爷乐一个」,还有的一出来就对稳婆行礼:「贫僧自东土大唐来...」,总之地上地下都不安宁。」 常黛听得好玩,听完才想起来问凤青:「这鬼界的事情怎么让天庭管上了,我一直以为神鬼井水不犯河水的。」 「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事,怪就怪在我们天庭的建交官,他女儿这不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嘛,为了谋个好夫家真是什么拍马屁的事他都能插一脚,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就给鬼界那边承诺了办事,我想着你也闲来无事,再说这事也牵扯到人间也算天庭任务,就接下来给你了。」
第8页 「奥,这么回事,哎不对,这给鬼界办事拍的是哪门子马屁啊?」 「你有所不知,听说咋们帝君私下欠鬼王了点交情,也算还人情了。」 这一神一鬼还能有交情,不得了。 凤青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补充了一句:「野史不可信。」 「....」那你说的那么起劲。 「不过鬼王一直安分守己,鬼界众鬼又好玩的很,天庭里其实有不少天官都闲来无事都去那里消遣的,双方背地里交情是真的不错,老去和鬼界有头有脸的鬼打打麻将,奏奏曲子什么的,就你前几天碰上那位月神就老去孟婆那里做女红,天天抓些蝎子啊□□啥的就往孟婆汤里扔,孟婆那新熬的汤就有她一份力。」 「....」神仙的趣味都这么...独特吗?我这是入了个什么玩意儿?常黛想着。 「任务这会应该已经公布了,你现在去规方殿,进门右手有个白盘,在里面写上你的名字,然后左边那面墙上就会浮现任务榜,你取下来就算领了任务,等事情做完了签上自己的名字放回原处就可。」 「多谢凤兄了!我这就去。」 常黛按凤青说的顺利拿到了任务榜,接下来就要出值了,常黛想想就觉得兴奋! 好了,该怎么下凡哪?没人跟他说啊,这也不能直接跳下去啊,砸死人倒是其次,万一摔坏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常黛熟练的唤起了凤青。 「领到了吗?」 「领到了,凤兄,怎么下去?」 「.....」 「你出南天门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千里盘,输入你的目的地就会出来详细的地盘,找个具体的地盘往下跳就是了,跳的时候自己掌握一下力度,一般摔几次就有经验了。」 「..好...,说实话凤兄我有点紧张,你说这事从何查起嘛!榜上说是跟一个名叫黎月的国家有关,凤兄知道这....」常黛左拉右扯就是指望凤青这个百事通能给他给点提示,但是好像这事凤青真不知道。 「那凤兄我便...」常黛正准备放弃走捷径的办法自食其力结果那边传来了声音。 「国君」 「凤兄指的是什么?」 「从国君,开始查吧。」 常黛就知道凤青这朋友交的好,真是一个顶两!刚准备象徵性的道个谢,那边已经断了。 「凤兄越来越真性情了,一点不虚伪不做作,我喜欢!」常黛心满意足找到了黎月国皇宫的地盘就跳了下去。 ☆、情深不寿 第六章情深不寿 常黛好歹是拿过刀剑的人,对力度掌控不说出神入化也是精妙绝伦的,跳下来飞的还挺稳,于是就拿出质灵珠查了一下那黎月国的情况,一看吓了一跳,黎月国前身原来是凤鸣国,正是凤青飞升前的故国。 黎月这个国家从建国到现在才过了四年,国君黎仇,凤鸣国虽已灭国,让人奇怪的是,黎仇登基那日便写好了遗诏,命他死后由其堂弟继承皇位。常黛稍微明白了凤青那沉默的片刻是为了什么。常黛突然有点八卦心,特想查查这位黎仇和凤青到底有没有点关系,可惜这质灵珠只放正史不放野史,哎,鸡肋! 常黛稳稳噹噹落到皇宫里了,毕竟第一次出差,他还是很在意某人对他的评价的,真是一点玩心都没露出来,终于找到皇帝殿了,可是没发现什么人,丫鬟太监都没一个,整个大殿一点声音也没有,常黛怀疑这个国家在他下来之前已经被灭了。四处找了找,可能是天庭里大殿设计给他的灵感和经验,常黛习惯性的扒着墙看了会,巧了,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暗门! 常黛推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别说这里没人了,就是有也看不见他,他可是神仙!懂吗?隐身的那种。 石阶很长,四周很黑,空气很冷,常黛有点无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常黛终于走到了尽头,又是一个小门,常黛推门而进,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冷的常黛牙齿打颤,常黛忍着进去了,偌大的一间冰室,只在中央点着一根蜡烛,旁边放着两口冰棺,好傢伙,建个墓地搞得这么偷鸡摸狗的,有钱人的想法真是令人敬仰啊! 常黛正感嘆着,忽然听见一声咳嗽声,虽然是将军又是神仙,这么个环境听到这么个声音,常黛真是有点怕的,毕竟他做将军的时候听过不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种鬼话,常黛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人,嗯,应该是人,能坐在床上,说明是实体的。就是一身黑衣融进黑暗里倒是让他一开始没看出来。 常黛打量了一下此人,五官俊俏至极,但是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也无色,浑身上下透着死亡的气息,分明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却让人觉得已经病入膏肓。 常黛看着他的模样实在不敢确定这位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突然想到刻时轴,刻时轴可是有画面的,他查一下不就行了,打开刻时轴,手指轻轻画了黎仇的名字,黎仇的各种画像都出来了,常黛看着画面上那玉树临风的人,确定了,这位就是他要找的黎仇,黎月国国君。 常黛这边刚因为确定了人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到黎仇拿出一把匕首就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常黛一下窜了过去想抓住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凤青说的那句话「神仙守则第一条,绝不能插手人的命格。」
第9页 这就有点为难了,正在挣扎要不要插手,那黎仇却已经把插进心脏片刻的刀拔了出来,刀上粘着血,黎仇将那刀轻轻平拿起来,然后起身。身形晃荡的厉害,步子也不稳,甚至是一摇一摆的,但他小心翼翼没把刀上的血晃下去,然后走到了冰棺处,打开了其中一个棺木,常黛跟着他,死人他是不怕的,见得多了,不过当他看到棺材里的东西后还是觉得噁心的难受,血糊糊的他倒是无所谓,可这黑乎乎连脸都辩不出来,还散发着气味的东西真的有点倒胃口。 黎仇倒是一点没受影响,他把刀竖起来,刀尖朝下,对着那尸体大概心脏的位置,常黛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还鞭尸,这是什么变态操作。 不过常黛猜错了,黎仇没把刀刺下去,就只是静静拿着,任由刀上的血一滴滴落在那尸体心脏的位置上,等刀上的血差不多都凝固了,黎仇没变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动静,似笑似哭,半喜半悲,总让常黛觉得,他好像在某一瞬间也见过这种情态。 那人吐了一口气,用干哑的嗓子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就好,不是也好。」 常黛终于明白了,他是在一种方式找人,或者说,在找尸体。 黎仇又回去躺下了,体力不支,几乎躺下去不久就睡着了。常黛诧异,这人难道就住在这里?这么冷的环境,身上还挨了一刀,他就不怕哪天死这里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听见他微薄的呼吸声,他甚至觉得这人已经上奈何桥了。 常黛一筹莫展,人是找到了半死不活的也瞅不来什么线索,鑑于这里实在有点冷还放着两个死人和一个半死人,常黛决定返回地上慢慢考虑一下。 返回大殿的常黛终于可以看到阳光闻到新鲜空气了,他头一次深刻感受到活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仰躺在大殿里的榻上,常黛闭目养了养神,做神仙还是挺累的,他又翻了下身侧躺着,睁开眼却看到那墙上挂着一幅字:「明月清风」。明月清风,常黛在嘴里念叨着,皇帝品味还挺好。 常黛实在没想法,于是拿出了刻时轴,准备搜寻点信息,他想了想,就写上了「楚清风黎仇」,结果什么也没有,黎仇绝对是有问题的,可是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常黛抬头又看到了那副字,「清风明月」。于是随手在刻时轴上写了打了个「明月清风」,刻时轴立刻刷刷刷涌出来了一堆画面,常黛一下就坐起来了,振奋的很,字看着麻烦,他干脆按了「画面」这两个字,然后开始认真的看戏,不,断案。 是在战场上,小小的盔甲穿在少年身上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俊郎,少年旁边浮现出几个字:「太子楚清风-12岁。」 年轻的太子看着眼前那群俘虏,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没有参战,但是是必死无疑的,他的父皇沙场徵兵多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即使是他的母后,凤鸣国最尊贵的女人,他的父皇唯一深爱的女人,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丝毫,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去改变他父皇的想法,一来他明白他做不到,二来他不知道就算改变了又能怎么样。 只是这次,小太子看着那些人,缓缓的伸出了手指,指着那群人里一位年幼的孩子,坚定的说了句「我要他!」 后来楚清风想起这些事来,只是感嘆,原来命运真的半点都由不得人。 可能是被太子的要求震惊了,又看着那孩子确实年幼,八九岁的模样,罢了,好不容易他的宝贝儿子提了会要求,皇帝就应了。当然其余那些难逃死罪,一一原地诛杀。 楚清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择了那个孩子,许是那孩子眼里看淡生死的决绝让他生了怜悯,许是他多年一人,也想找一个人一起作伴,总之这个孩子从那天起,就跟在太子身旁,三月后,太子赐名楚明月。少年头顶浮现出了那三字,常黛翻了个白眼,这都介绍完了才开始出字,这时间性很是不强啊,回去一定要督促造物阁尽快改进! 太子13岁,楚明月伴读。 太子14岁,楚明月开始陪武。 太子16岁,楚明月近身服侍。 宫里四下传闻不苟言笑的太子自从有了伴之后变得爱笑了,笑起来像星辰一样亮了那些深宫少女的心尖,太子闻言,遣散了太子殿所有宫人,只剩门口两位护卫守门。皇后听闻浅声低笑,皇帝听闻却忧心忡忡,但是太子依旧是那个太子,那孩子为人处世无可挑剔,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了。 太子17岁,皇帝大病不起,三月后命落黄泉,皇后伤心过度,闭宫不出。一月后,太子继位,内政修明,安定外邦,励精图治,天下太平。楚明月朝堂谋划,战场厮杀,功劳甚高,赐为国师之位,礼等皇族。 皇帝19岁,南疆再乱,国师自请命平定,却独身前去,不费一兵一卒谈和,南疆自认贡臣,以凤鸣国马首是瞻,签订协议永不再战。举国欢腾,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为南疆使者,每两年赴南疆互议诸事。 常黛算是摸着点头脑了,那位黎仇,怕就是这位荣耀一时的楚明月楚国师了吧,那凤鸣国这国灭的怕是有点蹊跷了。 就这么歌舞昇平的过了5年,万事如意。 这期间有些时光常黛就给划过去了,没啥大事,基本都是两人对饮相酌,君臣相亲的事情,常黛也没兴趣看,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应该没错过什么事。 皇帝24岁,京城突发瘟疫,一夜之间死了三百人,之后一天比一天严重,皇帝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到办法抑制和医治,第二十三天,京城横尸遍野,哭喊沖天。
第10页 皇帝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宫中,二十三天的时间,他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楚明月从背后走过来,端着一碗清粥,对着皇帝道:「过来吃点东西,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别再往外乱跑了,解药还没有研制出来,再染了瘟疫怎么办。」 皇帝苦笑了一下,坐下来说道:「要是我的百姓都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楚明月的手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差点将碗打在地上,冷了冷声调对皇帝说道:「陛下说的什么话,也没想过他人吗?」楚清风自然知道这个他人指的是谁,接过对面的粥慢慢吃了起来。 这一夜,皇帝一夜无眠,忧国忧民,国师彻夜睁眼,忧人忧心。 第二天,皇帝起床看见了自己的三千白发。 ☆、明月清风 第七章明月清风 第二十六天,百姓死亡的速度已经超过了皇帝的想像,他的国家一半人口已经死亡,剩下的一半已经染病,也是在这一天,楚明月为楚清风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楚清风身上隐隐约约的红点,他再清楚不过,是瘟疫。 楚清风继续来回奔波,楚明月却一日不见踪影。终于在晚上,楚清风支撑着回到宫里便倒在了地上。 昏昏沉沉间,他看到楚明月给他喝下了一碗药,极为腥甜,为了不让楚明月担心,楚清风逼着自己尽数喝下便已昏迷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药起了作用,楚清风虽无力动弹但神智却恢复了一丝丝清明,他想叫声明月却无力发声,却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了一句「少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可接连而来的那个声音他绝不会认错,是他朝朝暮暮陪在身边的那个人! 「宫里的人怎么办?」 「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掉!」 「那,太后?」 「一样!」顿了一下,还是干脆利落的回答。 本来楚清风是听不明白的,值到提到他的母后,他突然就明白了处理是什么意思,他想叫,想喊,想起身,想发火想愤怒想质问甚至想流泪,可神智又开始昏迷,他是强行陷入睡眠的。 那是楚清风一辈子的噩梦,就是他变成凤青的时候,也一刻都不敢重新体验这种感觉,每当出现这种感觉,他总会用残忍的方式让自己清醒,刚开始是用刀,后来怕别的神官看到怀疑,就开始用针,用针扎进指缝,扎着扎着,他就不怎么再犯了。 楚清风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好了,身上没有红点,手脚都恢复了力气,他慢悠悠坐了起来,旁边一位脸生的侍从立马跑了过来问安,楚清风听出来了,是那日叫少主的那个声音,他淡淡的问道:「楚明月哪?」 「陛下,国师去接南疆使臣了,南疆研制出来解药了。」 「救了多少人?」 「陛下,人,没救得上,外边情况不清楚,但是这皇宫里现在活着的,就只有两人了,其他的,都...尸体太多没顾得上清理,等国师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理。」 楚清风当然知道是哪两人,他站起身来走到外殿,侍从紧身跟着。 「不用了。」楚清风摸着他那把宝剑,是父皇四岁生辰就赠给他的,挂在他卧房的墙上放了三年便开始用来练武了。 「陛下说什...」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剑穿了心。 「我说不用了,我亲自处理。」说完□□了剑,侍从倒在地上,衣服本身就不合身,衣领又因为用力而散开,楚清风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人左边锁骨下,黑色的月牙标记,他终于相信了,逼着自己相信了,楚明月左边锁骨下也有印记,只是被烫过,颜色淡了,轮廓也不清晰了,同床共枕的时候,他曾满是心疼的摸过这个地方,现在想来,倒是一场笑话。 楚清风就那么穿着里衣,披着发,赤着脚走去了皇后的凤鸾殿,他的母后就在榻上躺着,静悄悄的,脸上却依然好看,即使这样,也还是凤仪天下的模样。他找了很久,终于在大殿的某个柜子里找到了凤冠,他把他的母后扶坐起来,然后吃力的给她梳带上了凤冠,他本是衣食无忧的人,这些事从来没有自己做过,此刻给太后梳的头发看着扭扭捏捏奇怪极了,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像他读书前那段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时那般,只是抬起头来的时候,泪已流了满面。 将太后好好摆放在榻上,楚清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磕的头破血流。 走回太子殿的时候,他放了许多把火,从凤鸾殿开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有尸体的房屋。他就从那火光里走来,入了太子殿。 里殿里一仗屏风两张床,其实就是个摆设,这是他成为皇帝之前睡了十六年的地方,也是和还没有做国师的楚明月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楚清风问自己,「你也算七窍玲珑,怎么从未怀疑过他并非良人。」 楚清风拆去了屏风,将两张床推到一起,然后坐在上边,看着窗外红艷艷的甚是好看,大抵是晚霞的时光了,他就那么坐着看了许久,直到外边变得不再那么敞亮,直到殿内开始昏暗,他轻轻闭上眼,然后又轻轻的睁开,确认眼前没人,然后在自己的床上放了最后一把火,火点燃了床帏,瞬间就撕咬了起来,楚清风坐的正直,一如他的名字,还是往常那个高不可及的天之骄子。 火吞噬了太子殿,风吹来倒是助长了它的气势,一时间将自己抬的更高,只有风,听到了这位亡国皇帝的最后一句话:「清风多情,明月无心。」
第11页 常黛看着火光里的人,心头不是滋味,他飞升好歹肉体无碍,可这人,却是生生受了灼烧之痛,可是身痛大抵是比不过心痛。 第二天,离开皇城的第二天,他在一所院子里,是他私自买下来的,位置偏僻完全隔离,里面住着黎彻——他的堂弟,除了他以外的黎月王室最后一支血脉,自生下来就被秘密过继给旁族,这才躲过一劫,而他,仅仅是因为被母亲提前灌了药假死才能活到至今。从他找到黎彻到现在安置在这里秘密生活已经五年了。 黎仇觉得很不安,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但是他一直很焦虑,到晚上他还没有等到宫里那位部下的密书,于是抛下这里的事情连夜赶回了皇城,马不停蹄,昼夜不息。 可他回来,看见的便是满目疮痍,一天一夜,本该什么都留不下的,可偏偏老天下来了一场雨,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惩罚他。除去身材过分弱小的,一共1512具尸体,黎仇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将他们收起来,把皇室秘密的地下兵库改为冰库,放进去了1512具冰棺,然后继续处理国内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三个月后,皇宫神速般修复了一半,新帝登基,改国号黎月,改名黎仇。登基这天同时颁布了遗诏,死后由黎彻级任皇位,好在黎彻这三个月来表现极为出色,加上朝中大臣几乎全部换血,大家就只当楚明月殚精竭虑多年身体抱恙,也就默然接受了。 登基当日晚上,楚明月跪在新立的祠堂里,这里躺着黎月王族38位被先楚皇绞杀的魂魄,他闭着眼睛,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不去想旁的人,旁的事,心无旁骛的对着那38位牌位心疼自己这些年的蹉跎岁月,可是他不知道,扒开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心田,里面放着的,全是他与楚清风的风花雪月。 他明明已经想好了的,下定决心想好了,就留下他一个人,不让他知道,就算他知道了,就囚着他,只让他活着就好了,活着也好啊。昔日指尖,今日心头,楚清风对他而言,是蚀骨的毒,也是医心的药。 登基第二日,黎仇就把所有事情与权力一併交给黎彻,自己屏退所有宫人,一个人待着,每日晨起就在冰库一具一具辨认尸体,然后第二天再重新从头辨认一次,连着七天,一无所获。 黎彻是在给他送饭的时候偷偷看到的,他的这位堂哥,虽然陌生了十几年,但是可能血浓于水,他对他是亲近的,因此也上了心。黎仇也不避讳,就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重复着,黎彻知道他在找谁,那应该是他在他乡异国唯一一个给予他温暖和信任的人,也就是凭着那份信任,他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他问黎仇,万一,你找的人不在那1512具尸体里怎么办?他要是逃走了,藏起来了,怎么办? 那个人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告诉他:「不会,他一定在这里。」他知道的,楚清风骨子里是个和他父亲一样的,言出必行,他说他会陪着他的百姓死,就绝不会让他的百姓孤零零地走入黄泉。 黎彻终于看不下去他这么徒劳无功地作践自己,他告诉黎仇,黎月王族的血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只要那人身上有跟黎仇身上同一个部位的血液,彼此的血液对两具身体都是有感应的。他其实就是想给他个希望,让他不至于在周而复始的时光里行尸走肉,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楚清风根本不是黎月族人。 可他不知道,就是这一句话,让楚明月死了的心又开始活了过来,楚清风身上是有王族血的——他的心头血,是他亲自餵下去的,只想要那人活着。 黎彻没料到他给黎仇的抚慰剂却成了黎仇的催命符可是他是阻止不了的,他只能嘱咐那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几句话,心头血只能每十二个时辰用一次,必须新鲜,必须干净。也许是怕认错了,验漏了,也许是怕还没有找到他就先死了,黎仇开始护着他那条半死不活的命了,他有在好好吃饭,虽然味同嚼蜡,他也有在好好喝药,即使无力回天。 黎仇索性搬进了冰库,每日对着那些尸体,吃饭,睡觉,睁着眼看,熬着每一次的12个时辰。黎彻既担心烦扰到他让他将自己封锁起来,不管他又怕他哪天死在地下都没人可知,就每两天派近侍偷偷去一次,留下点易保存的食物和助于维持心力癒合伤口的药物,还有,把已经验完确认不是的尸体搬到另一间冰室以防和没验过的搞混,他在想,万一找不到那个的话,那就重新再验一遍。 楚明月就这么不人不鬼的过了1510天。刻时轴画到这里就停了,常黛也知道自己追查的事情已经清清楚楚摆在这里了,他长谈了一口气,战场厮杀的将军没有体验这些深深浅浅的爱恨情仇,突然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评价。 怪不了楚清风,父债如何子偿,也怪不了楚明月,天潢贵胄,却俯首陈臣,沦为阴险小人。 他推开小门又走下了长长的石梯,每一步,都比原来深沉。黎仇就那么躺在那里,常黛看到他身上活人的气息一寸一寸降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撑的过三天。他在想,如果不关家仇国恨,不关法理道义,有一个人肯为他做到这个程度,他一定...一定怎样,他琢磨了一下自己,没财没义,左不过一副好看的皮囊,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常黛违规了,他走过去轻轻拍醒了黎仇,大概是将死之人什么也不怕了,他看着常黛,就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恢复如常了,甚至,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对着常黛问道:「是阎王来寻我了吗?」
第12页 常黛没有回他,他违规现形叫醒黎仇,只是因为他透过黎仇的样子,看到了东樾,花神死的时候他也曾这么衣不解带、废寝忘食吗? 黎仇没有听到回答就接着说:「能不能,再等等我,还有八个时辰,八个时辰后我就跟你走,随便你处置?」 「他不在那里。」常黛回头看了看那两具棺木,「也不在我这里。」干脆坐实了阎王的身份。 那人的眼里突然就有了光芒,常黛躲过眼去不再看。他就可怜兮兮的抓了一下常黛的衣角,像个讨糖的孩子一样问道:「他好吗?」 常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凤青活的到底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是对这个人来说,他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凤青大抵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在那举步维艰的两难里,也曾想过独善其身。 黎仇看到了,像得了一个承诺,心满意足,他老老实实躺好,两个手放在腹上,就那么慢慢闭上了那双眼睛。黄泉碧落,自食恶果。 一代帝王就这么让死在这里,常黛于心不忍,多年不见的同情心突然也有了几分,罢了罢了,神仙嘛,慈悲为怀。于是将黎仇抱起来,后来又觉得不妥,于是换了个姿势,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尘出了尘库尘端端正正摆放在榻上,就躺在那副字的下面。 外边已经是尘了,尘亮尘弯的,纤尘不尘的挂尘尘尘黛把正对着黎仇的那扇窗子打了开来,微风习习,吹入殿内,晃动了帏上的流苏。 黎仇,你要的清风明月,都在这里了。 常黛没有再回头,他该回去复命了,然后点些兵将下来把那些尸体处理了。常黛走了,他没看到,风吹起黎仇的袖口,那里清清楚楚地繫着的,是一簇银丝。 ☆、排忧解难 第八章排忧解难 常黛回来了,第一件差事其实完成的很简单,他坐着看了一齣戏就结束了,只是心里侥幸不起来,一来便先去了规方殿还榜。 办完事出门的时常黛候眼尖瞅到了记事盘上的一个名字——风神,名字后边没有圆形标记,应该是还在执行。没有签自己原名,应该不是那个风神,毕竟已经是前风神了,再说他也不用自己给自己布置任务。常黛犹豫了一下就忽视它出门去了,他需要补觉,眼睛酸酸的。 常黛一路走得慢倒是碰到不少同僚,突然瞥到一个显眼的背影,天庭里唯一一个一身嫩粉连发带发冠都是粉色的男神官,常黛摇摇头,你说同样是风神,品味怎么就差!不对不对,这风神在这里,那谁去出差了? 常黛与风神不熟,脸一厚就跟上去拍了一下风神的肩:「风神晚上好啊!」 风神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茫然。 常黛倒是被惊着了,这脸,有点丑!也不是丑,只是背影好看衣服飘逸常黛理所当然把他化成美男类型,所以心理落差稍微有点大。但是常黛还是想说,长的不好看不是你的错,穿着骚里骚气的误导众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鄙人常黛,久仰风神大名。 「奥!」 这风神反应有点慢,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着风的,常黛想着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只负责春日里的和南方边上的那种小风,稍微大点的怕是卷不起来。 「风神这是刚回来?」 「奥!」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刚睡醒,老君给我吃了他练出来的心丹药,睡了十天才醒来。」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下。 「.....」感情是试药试傻的? 那记事盘上那位风神,就是... 「风神兄衣服真好看,哪天请我穿穿,我还有事先告辞有空请你喝茶!」常黛转身就跑了,风神对他的评价很是受用,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慢慢道:「一直都好看,不可以,行。」 常黛去了规方殿,在记事盘上写上了东樾的名字,记事盘上什么也没有。记事盘只显示最近一个月的任务,说明东樾是没有有过出差流程的。对,写风神,常黛写上了风神,果然显示任务已被领走,常黛又在记事盘旁边的小盘上写上了名字,这个盘是通藏书阁的,也就是专门用来存放记录的。 果然,查到了任务榜原榜内容:「西秣荒原,诛杀上古神兽——罄竹。」底下籤着龙飞凤舞的字,常黛辨认了一下,是东樾。 明明知道以东樾的法力诛杀个神兽是没什么问题的,却还是有点担心,察觉到自己的这份小心思,就算周围无人常黛也觉得有点难堪,便对自己狠狠骂道:「瞎操心,回去睡你的觉吧!」 常黛在榻上对着质文珠连续不停地问了两个时辰问题,导致质文珠反应都有点迟缓了。他心里毛毛糙糙的,这珠子翻来覆去讲罄竹这个神兽多凶猛多残暴。能活到现在的上古神兽不是用不着杀就是太难杀,这只两个都占齐了。 照理说这只神兽虽然凶残,但是一百年才甦醒一次,而且对魔族的杀伤力非常大,虽然魔族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几个小队落,用不上让神兽对付但是就那么把它留在西秣荒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什么危害,不知道帝君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跑去追杀,不是他说,真的有点闲的没事找事! 可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去了,他确确实实去了,去了一个危险的地方,面对一个危险的野兽,万一再受一身危险的伤,哎呦哎呦,不敢想不敢想。 常黛决定了,他要做一个好神官,他要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好神官,那这第一步,就要从为天庭分忧开始,打败神兽维护天庭安危是每一个神官的责任,只是并不是每一位神官都像他这么精心敬业以身作则,所以他得带个头,做个成功的掌舵人。
第13页 常黛满意地点点头,于是昂首挺胸就走去了地盘。 常黛身上有一种特性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于是他跳下去的时候,稳稳噹噹安安全全地落在了东樾和罄竹的中间,一神一兽被从天而降且带着不断「呦呵」声的不明物体惊的呆若木鸡,空气突然就这么安静了。 还是常黛先打破了这种尴尬,他转向罄竹咧起嘴来向它打了个招呼以示尊重,罄竹体积庞大皮糙肉厚但是那张脸长的却出奇的可爱,是的你没听错,可爱,如果不是墨绿色的皮肤,罄竹整个兽倒是很像民间新生儿满月时婆婆给做的老虎枕头,胖头胖脑的很是讨喜。 它此刻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瞧着常黛,倒真是无辜的很。 人不经夸,兽也一样,没多久罄竹就反应了过来,好傢伙,睡了一百年睁开眼就被一人砍了一刀,刚想发发威风又来一个,还敢咧着嘴嘲笑,你当你是回娘家哪! 罄竹抖了一下头,脸因为生气皱在一起,大眼睛也缩水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震的脖子周围的皮肤一直颤抖,常黛终于发现问题了!——脖子太短了!是因为脖子太短了才会觉得看起来一点不威风,甚至有点搞笑。 常黛刚想给它找个合适的形容词,就被人一把拽到了自己身后,常黛做人做神哪受过这种委屈,太丢人了!你是白月光也不行!博我面子!过分!常黛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就看身前的人转过身来低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都分不清场合吗?」 发丝也还整整齐齐的,衣服也还是一尘不染的,眼神却有点冷,语气里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懊恼与烦忧。常黛顿时就有点心酸:「」子这是为你上刀山来了,你还不领情,不领情算了,还吼我,吼我就算了,还抓着我的...抓着我的胳膊!!!」才意识到的常黛低头去看,结果就看见那只手从他的袖子上松开了,顺着那只手看去,才发现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常黛觉得他有点白来了,因为东樾在那边打怪兽基本占上风,用不上他帮忙,说不定他过去了还会拖了帝君老人家的后腿,于是常某人就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欣赏,今日也算没白来,大开眼界了,果然是神仙打架啊,他真应该把这一幕画下来然后做成话本送去人间,帝君逗猫妥妥的一名景,到时候再这个地方开发出来还能给天庭弄点利息花花,不错,常黛你真是越来越有经商头脑了,你要是早活个百八十年,都能跟墨镧拜把子了! 「好,漂亮!小心左边!哈哈哈哈这猫也不错嘛!」东樾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倒不是累的,也不是吓的,纯粹是被气的!他在这里紧绷着一根筋战斗,他倒好来的时候不打招呼,来了之后一直打招呼! 常黛也不是没脑子添乱,只是觉得东樾虽然占上风,但那罄竹也是越斗越猛,双方僵持不下。而常黛从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罄竹沉睡了一百年刚刚甦醒过来,对外界的反应是比常人或者说常兽要灵敏感许多,至于东樾嘛,专门跟他说话他都不爱搭理的,瞎叫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放心大胆在旁边指点江山鼓掌叫好! 常黛的干扰果然起了效果,那罄竹眼光瞥到像傻子一样看着向它搔首弄姿做鬼脸的常黛有一瞬间的呆滞,东樾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召来他的擒风便迅速插进它的脖颈间,常黛一激动立马从地上坐了起来,可惜他发现情况跟他想像的有点不一样。 照理说帝君的剑集了几百年的天地精华算是顶峰的武器了,可那一剑并未让罄竹毙命,他听到了几声低低的鸣叫声,像是求救一般。 罄竹瞬间后退,快到常黛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后退到离东樾十几步的位置,而东樾也已召回擒风,拿在手里,他仔细看去才发现擒风它,居然在颤抖,原来刚才的鸣叫声是擒风发出来的。 常黛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急步走去东樾身旁和他并肩站着,警惕十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那罄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扬起头发出一声巨吼,四肢向后一倾双眼猩红的望着他们。 常黛心里暗叫不好,是进攻姿势,他在人间的时候最怕这种状态的敌人,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胳膊腿儿完完整整的人他倒是杀的没什么悬念,但是那种受了重伤的是他最怕的,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会倾尽全力扑过来,求个鱼死网破最好。 不好对付不好对付啊!常黛也召出他的剑待命,可他盯着罄竹看了几秒后他真的很想骂一句这他妈是从哪儿弄来的玩意儿!罄竹张开嘴大口呼气,被擒风插的那个伤口随着他的呼吸正在快速的癒合!眨眼之间已经恢复如初了,而那伤口周围的血正从它墨绿色的皮肤上蒸发起来形成一个个小血滴进而汇聚成一个个血锥! 糟糕! 常黛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转身一把抱住东樾的脖子护着他,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有法力这回事,就是下意识的害怕那个锥子伤到这个人。东樾倒是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也只是片刻便恢复了,瞬间就运力抵住了那片飞来的血锥。 东樾用力的时候震到了吊在他身上这位,常黛这才一下松开东樾,深怕这人突然把自己甩出去。 他看到那将近上百个血锥在空着和东樾的那股神级力相互抵制着,于是自己也运功送了力出去,两个人的功力毕竟大,常黛欣喜的看着大部分血锥都被震碎了,很快就只剩最中间那两个了。
第14页 可是很快常黛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那些碎了的血锥又变成血滴融入到了最两个里面去,常黛看到那两个血锥正在一步步逼近,更悲哀的是他发现他送不出灵力来了,双手的功力正在慢慢减退,可他又不敢贸然松手查看,于是转身去看东樾,这一看心就乱了,那人嘴角挂着血丝,脸色惨白,跟他一样发出的灵力在消退但是情况好像比他严重的多。 常黛眼看着自己手里送出来的灵力就要消失殆尽,如果他一边的力突然停了那东樾那边....他还没想完就看到那两只血锥冲着东樾射了出去。 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常黛一声闷哼,千钧一发之际,他又挂在了那个人身上,好在他的剑生生挡去了那一击,不然两个都插进来怕是得升天。 常黛实在没有力气去看东樾的脸,血锥插进来的时候他一个想的就是这次幸亏没抱错,不然太尴尬了!他常黛最受不了尴尬了,比死还难过。可接着他又在想会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实在太疼了,比起这个疼,以前在战场受得那些都叫痒痒!他眼前发黑,明明知道罄竹还活着他们还危险,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想闭上眼躺在地上胡思乱想。 常黛终于昏过去了,晕过去之前他最后一个想法是——幸好不是扎在东樾身上。 ☆、黯然神伤 第九章黯然神伤 常黛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自己那个内殿了,也不知道谁给他搬进来的,他都不睡这地儿。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传来,常黛侧头看去,果然是凤青,正坐在桌子旁看书,看到他醒了才将书放下来转向常黛。 「就凤兄一个人吗?」 「不然还想让找几个仙女伺候你吗?」 「嘻嘻,凤兄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倒是先问问你,你没事跑西秣荒原干嘛去了?你实在闲的没事了就去给老君试试丹药为天庭医疗做点贡献,跑去那里扰乱,现在好了,本来杀个罄竹帝君是毫无悬念的,结果拖着你个累赘,生生拖延了几个时辰。」 「那到底杀了没有?」当时那个情况他确实觉得东樾是没什么优势的,他都怕最后一起挂了,虽然那样挺浪漫的,但是他还是想活着浪漫。 「你是躺了三天躺糊涂了?你以为帝君跟你一个水平?知道不,帝君要是真动起手来,十个你也不是问题。」可他记得当时明明.... 「凤兄,帝君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你是在说笑吗,发色乌黑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一看就是长寿之像,活过十个你是没问题的。」 「......」他以前居然还觉得凤青是个规规矩矩的小正经,没想到他当了神仙眼睛都瞎了。 「凤兄是你背我回来的?」 「没有,帝君给我传音托我来你这里照看一下你,我来的时候你就躺着里了,也不知道帝君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守着你,我看起来很闲很善良吗?」 没新官你就休息你还不闲?不善良守我屋里干什么吗,看戏吗?当然常黛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毕竟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人可以使唤,万一气走了情况就不太妙了。 「话说,你到底是受了什么重伤了?在这里躺了一天了。」 「我受的伤可...什么,我在躺着?」 「你要不要摸摸自己的脸看在上面还是下面?」 「我背上有伤口啊凤兄,我伤的很重啊!这谁给我搁躺下了,这怎么整,凤兄快扶我起来。」 凤青不提他还没想起来,凤青说了他就觉得他的背部现在应该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刚扭来扭去也没觉得疼啊,现在怎么就觉得体内有一把刀在割肉削骨。 「哎呀呀呀呀,凤兄快扶我起来。」 凤青本来觉得他生龙活虎还以为纯粹是在乱说八道,听着他惨叫才相信他可能确实受了重伤,也不再调侃赶紧过去扶起了他。 常黛盘腿坐着,凤青扶他的时候他就力而起结果方向有点偏,现在他就面对着墙背对着凤青坐着。 「我帮你转过来吧。」凤青看不下去。 「别别别,我就不动了,再给我疼着,就这么吧,也方便你给我看看伤。」说着就轻轻提手把里衣的系带拉了开来,「凤兄接下来就靠你了,我脱不下来,你帮我扯了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我吗?」 「不然哪,凤兄我一个大男人你怕...」常黛说着突然想起来人间那事就闭嘴了。 凤青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把常黛披落的头发全都撩到右边,然后看着常黛的衣领处,眼神有点嫌弃,嘆了一口气干脆把眼睛转到别的地方,慢慢伸出手去,就在指尖即将挨到凤青衣领的时候一下缩了回来,那样子活像把手伸进米缸却摸到一只老鼠一样,牵强的倒让人觉得他有些委屈。 「辕神医这个点还没睡,我去叫他给你瞧瞧,你等着!」说完凤青跟一阵风一样跑了,常黛转过头叫了几声他都没回应,倒是他突然转身把身上的衣服抖开了,扭头回去的时候左边的衣服就滑了下来,露出洁白无瑕的左肩。凤青这是什么纯情小少年啊,搞得他跟个强抢民女的主一样。 「嘶」常黛缩了一下脖子,凤青跑了不说门都没关,风一吹来搞得他冷飕飕的,常黛想提起胳膊准备穿衣服,心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瞬间白了脸,好好好,不动了不动了还不行嘛!于是常黛就保持着这个诡异又香艷的姿势闭着眼养神,自讨苦吃的神仙都不是好神仙,还是好好等凤兄吧。
第15页 没出一会,常黛就听到门被关上了,他还没张口问,来人就伸手把衣服给他拉好了,指尖冰冷触碰到他的皮肤倒是让他一个激灵,也让他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凤青。 「谁?」语气里带着一点警惕,屁股却还是原地不动,一来他觉得这天庭里挺安全,他也没什么仇敌还要提防着,二来他觉得来人是没有敌意的,要是真的是来杀他的,还能给他穿个衣服让他死个整齐他也算佩服,三来他已经这幅德性了,估计灵力功力也使不出来,这内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也只能算他命该如此,短短数秒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常黛已想明白了这些,自然也就没什么着急的。 来人已经转身在桌边坐下了,也不说话,常黛听到他倒茶的声音,心里痒痒的想立刻转过去,又怕扯着伤口白白受苦,于是两手撑在榻上,以屁股为重心使力,以这种奇葩的方式生生将自己转了一隅。 「呵。」桌边那人却笑了,常黛听出来了,是那个他第一次听到就记住了的声音,只不过当时是记在脑子里了。 常黛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于是不顾狼狈一鼓作气彻底转了过来。果然,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不像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而是像凤青描述的那样,还附带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常黛看着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帝君没有受伤吧?」 「你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问。 「无碍。」 「没什么问题。」 两人同时答。 说完对视一笑,空气变得很轻松,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刚刚来的时候碰到凤青,我让他回去了。」 「啊?奥。」 「你的背上没有伤口。」 「啊?可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为你挡了血锥,也明明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就刚刚他还重新体验了两次,怎么会... 「你确实受伤了,但是伤口在我带你回来的途中已经癒合了。」 常黛闻言拉起自己后背的衣服就探进手去摸,果然一片光滑细腻,一点疤痕都没有,果然,常黛你的皮肤太绝了,坊间的最火热的姑娘也就这般了,常黛满意的点点头。 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东樾已经见怪不怪了,接着说道:「已经让人替你诊断过了,没有任何伤口,经脉也正常,你自己可感觉到了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没有,挺好的。」常黛是见着棺材才落泪的人,此时你明明确确告诉他他身上没有伤口整体健康他就下意识觉得不会有哪里不舒服,他想着就动了动筋骨,果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刚才那些反应估计是想到了记忆力的疼大脑受刺激发出的假性反应。 「下次不要这样了。」 「啊?」不要怎样,像刚才那么转来转去吗? 「不要在明知道自己会受伤的情况下为别人挡险,特别是不相干的人。」 常黛听着前半句还挺受用,后半句却冷了心,原来我是不相干的人。 「你好好休息,明日让老君给你送点补药过来。」东樾说着便要起身,常黛却叫住了他。 「怎么了?」 常黛一咬牙便问了:「帝君可有喜欢的人?」 那人顿了一下,掷地有声的答到:「有。」 常黛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问了,仿佛今天要是不死了他这颗心他就不罢休。 「帝君喜欢什么样的人?」常黛自我蒙蔽刚才东樾说的他全当没听见,换种方式继续问着。 他看着东樾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是与看他时不一样的笑,真诚、温柔、宠溺。常黛低头将攥出汗的手掌在大腿面上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继续心理战术——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他想着东樾大概不会回答了,可东樾想了一阵,像是掉进了回忆,然后就坐在那里一五一十的开始回答:「开心的时候会笑,不开心了会怒。平时一本正经的,背地里确是个不着调的。有时宽宏大量的离谱,有时却锱铢必较的厉害。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多愁善感。你对他好一分,他会记你十分,对他坏一分,他却还是在找那好的一分...」 常黛静静的听着东樾一往情深的讲着那个人的所有好,却并不是他问的那个问题。直到东樾意识到自己说了很久了,这才停下来望着常黛:「我回答完了。」 「嗯,答得很全面,很有条理性。」嬉皮笑脸的面具下是盘根错生的失落。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什么?」 「我喜欢的人,最重要的条件。」 东樾双眼平静的望着常黛,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姓慕名繁。」 常黛的脸变得煞白,他从来没想过东樾能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对慕繁的感情,这么利落的揭穿他的心思,这一句,是将常黛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爬不上来,也不想再爬上来。 东樾走了,和开时一般无声无息,只留着失了神的常黛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榻上,和桌上那杯未喝完的茶一模一样。 花神殿里,又出现了对着墓碑静里的寂寞身影。 他知道他今天失控了,一百年来藏的好好的那段情愫居然就让他亲手挖了出来,铺开了给人细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常黛是有点特殊的,可能是因为他不务正业的那个样子很像记忆里慕繁的模样,也可能他小心翼翼试探的神情很像当初的自己,他不是看不懂常黛的眼神里装着什么,可他只能干净利落的斩断,与其开出不合时宜的花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将种子撒下去。
第16页 对常黛,他只能有纯粹的感恩之心,正经的共事之谊,除此之外一点都不能多。这世上能让他爱第二次的人,恐怕只能是第二个慕繁了。 一个凉心凉意,夜不能寐。 一个思人思情,彻夜失神。 ☆、从此陌路 第十章从此陌路 堂堂七尺男儿,没什么过不去的,常黛想明白了,也厚着脸皮承认了,他喜欢东樾,不是朋友的喜欢,不是同僚的敬爱,是简简单单却能心乱如麻的那种喜欢。 不过东樾的心思他知道了,强扭的瓜不甜,道理他都懂的,从今天开始他就好好把这份小心思装在心里,不露出来也不死死压着,就让它那么晃着好了,神仙岁数长,他就不信他能装上个上百年上千年痴心不改,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深情之人,就是一时间迷了眼而已,大好年华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划算的! 于是常黛照样过着以前的日子,除了下凡处理事情就是待着殿里睡觉看书,当然是从凤青那里搜罗来的野史,再不然就是去葛老君那里试试新出来的丹药顺便解决了晚饭,总之日子过得平静如水但也没什么不好。 和东樾没有刻意偶遇也没有特意避让居然还真的就三个月没能遇见,大概是真的有缘无分吧,常黛想。 这天常黛刚刚出值回来就风风火火入了自己殿,东边地界妖物作祟三天内连杀十五人,他一眼不合的忙了四天才彻底将那妖怪连锅端了,疲惫的厉害,一到天庭都未来得及还榜就趴榻上睡着了,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凤青拉了起来。 「凤兄,你先让我睡一觉可好?」看清楚来人常黛又倒下了。 「你怎么把传音阵关了,快起来,要开议事会了。」 「开就开嘛,反正平时我也站着睡觉,你替我说一声,说我还在凡间哪,回不来。」 「哎呀这次不同,好像有什么急事,天庭上下除了帝君在闭关,就连出去当值的都被叫了回来,应该是有大事了,快随我同去。」 常黛眯了一会也算稍微清醒,听凤青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耍赖,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随他一起去议事殿了。 等到风青和常黛到了议事殿的时候众神官都到位了,奥,还有一位,粉色那个,跟在常黛后脚进来的。 看到他常黛倒是想起来,他那天闲来无事跟凤青聊起了这风神,才知道原来风神敬灵也曾貌比潘安,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毁了容,这正史没写野史乱扯,具体怎样也不太清楚,之后他的脸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常黛在心里对风神那天的不敬万分抱歉,默默念着罪过罪过。 「都到齐了,谷老仙君现在可以说了。」有人沖谷雨老头不耐烦地叫到。 谷雨老头从长列中走出来,面色沉重的转向大家道:「各位,本人的清淀镜自上月以来一直微微震动,我倒是一直在查找来头,但是无奈清淀镜虽然有所感应但从未显示成像所以一直无所获。可是今天早上我打坐时就感觉到了清淀镜强烈的震意,赶回殿中的时候发现宝镜竟已从盒子里抖落出来摔碎在地上,我跑过去时镜架上的验身石闪着红光,而镜子碎片里,有一个熟人。」 听到这里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讨论,验身石闪绿光验的是妖,闪紫光验的是鬼,闪红光验的,却是魔。 一想到朝夕相处的某位同僚那层皮肉下可能是魔族的存在,大家虽为神官却觉得毛骨悚然,毕竟对于一百年前的大乱他们虽未历经但是一想到魔族扮做神官混在这里就会不可避免的描绘出血洗天庭的惨状。 常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盘算是不是以后要搬到内殿里住安全点,免得以后天庭野史有了新内容:某飞升不久的神官因为不听教导在大殿里睡觉而被潜伏在天庭的魔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砍死在榻上。 那老头故作玄虚的看着对面常黛这一列仙班,搞得对面很不安心,常黛心里默默吐槽,岁数大了就爱搞些故弄玄虚的事,有屁倒是快放! 「谷老仙君,你就直接说吧,免得大家猜来猜去的白费时间。」 「对啊对啊,瞅来瞅去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几个跟着附和。 「我在碎片里看到的」他看着对面,伸出手指突然指向常黛:「正是常黛将军!」 常黛听到此话第一反应就是,村口做烧饼的大爷说的没错,不能在背后骂人。 「谷老仙君莫不是搞错了,这常将军是怎么飞升上来的大家都知道,怎么会跟魔族扯上联繫哪?」凤青倒是没常黛这么心大,听完便立刻解释起来。 「凤神官倒是挺维护常将军的,只不过不要乱站队,你又能替他保证什么?」 说话的是一位文神,常黛记得他,此人心胸极其狭隘,就因为凤青先去招呼了与他一同飞升的另一位文神而一直对凤青有所记恨,凤青虽然没有神职,但是天庭许多新飞升的神官初来乍到都是经由他指点的,况且凤青做事一向勤勤恳恳,所以大家对他谈不上爱戴但是起码是很尊重的,这位明知道凤青无官职还称其神官的,明显就是乘机羞辱好给自己可怜的虚荣心给点安慰。 凤青全当没听见,自动屏蔽,常黛可听不下去:「呦,这是这几天飞升上来的新神官吧,都完全没见过,在凤青那里受过指导了没有,你可得好好听,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如厕。」那位神官闻言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常黛一眼,自知这张嘴是骂不过这位了,于是幽怨愤恨地转过脸去不再说话,常黛觉得这才舒坦多了。
第17页 「多说无益,我也想相信常黛将军这事是个误会,所以今天大殿上放着各位神官和帝君的面,再用清淀镜验一遍,大家都能放心,也好给常将军一个交代。」 常黛内心毫无压力,他自是清楚他身世有多清白,根正苗红贫困少年,亲眼看着他娘将他一口一口奶大的,哎其实也没奶大,奶到两岁就就断了,但他确认他是亲生的,除非他爹他娘跟魔族有关系,不过可能性也不大,不然也不至于两个都饱受病痛折磨而死。 「谷老君前面不还说镜子摔碎了吗,这从何验起啊?」风神这次说话倒是没磨磨唧唧,还挺利索,没想到这语速还分能环境和情况自由变换。 「此事非同小可,我早上就让童儿将清淀镜拿去凌尘君那里修复了,想必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刚刚说完,就看到门口转进一个青色的身影,常黛有点无语,这叫童儿?分明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扎着小小的辫子,长相非是绝色,但是清新灵动,让人看着也是心头舒悦。 这位童儿手捧宝镜走向谷雨,路过常黛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常黛立刻抛了个媚眼,那少女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脸上一红脚底差点绊倒,谷老头倒是眼疾手快,一下给抓了过来,连连向徒儿摆手让她赶紧回去,那少女自知差点犯错,急匆匆迈着小碎步就跑了。 「镜子到了,就麻烦常黛将军过来一试了。」 常黛闻言走上前去,在镜子前面站好,过了几秒,那镜子毫无反应,只如平常的镜子一般照出常黛的模样,常黛还对着镜子还整理了一下发丝,不止凤青松了一口气,大殿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常黛一撇嘴转身离去。 谁知刚走到大殿中央,那镜子上的验身石突然发出诡异的红光,常黛转身回来,看见那镜中竟赫然显现出一根骨头,散发着一红一蓝两股气息,骨后是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一根肋骨。 殿内瞬间就混乱起来,还有几个已召出宝剑护于身前,凤青脸色凝重低头沉思,而常黛却呆呆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谷雨见此情形收回宝镜退后一步,一脸警惕的对着常黛:「常将军还有何话可说,莫不是我这宝镜还能错两回?」 「常将军照镜的时候镜子并未有所反应,后来出现一根肋骨的时候验身石才显了红光,莫不是老君搞错对象了?」凤青依旧不想相信,这个人,哪里有魔族半点样子,是他演技太好还是魔族质量太差。 常黛依旧无言,只是听着大家在一旁讨论,顺便对他指指点点。 「嗯」常黛突然胸口剧痛,突如其来的疼的他让他猝不及防的单膝跪地,一只手靠剑撑着以防直接趴在地上。 众神官突然吓了一跳还以为常黛要发作,纷纷那着武器和法器对着常黛,却只见那人扔了佩剑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心口,那股疼越来越重,一波比一波厉害,常黛额头上,后背上早就汗流浃背,整个人还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受了重伤?」 「看他捂着胸口那位置,该不会是那根肋骨受清淀镜刺激召了魔气?」 「该不会是偷练什么秘法遭了反噬?」 「没错了,那根有魔气的肋骨肯定是他身上的。」 「不管是不是他的,他这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凤青着急的问了好几声,可惜大殿上喧嚣,常黛又疼的迷迷糊糊,一句也没听到。 大殿里源源不断的传来各种猜测和笃定声,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道蓝光缓缓落在常黛身上,常黛发抖的身体慢慢就停了下来,意识也悄悄恢复了些。 东樾回来了,脸上没有熟悉的温和与笑容,也看不透他的情绪,只是看着常黛用平平淡淡的语气问了声「还好吗?」 ☆、跌落神坛 第十一章跌落神坛 常黛就在那万人密密麻麻的声音里终于清醒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人,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用很嘶哑很无力的声音回了句「还好。」 只是东樾却看着那人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与苍白的脸微微皱了下眉头。 「帝君你可算回来了,这常黛他..」 「我知道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向被尊为老仙君的谷雨脸上有点挂不住,僵着脸像东樾说道:「帝君既然知道了就快快处理吧,此事非同小可耽误不得啊。」 东樾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看着常黛,脸上晦暗不明。常黛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起来,是妖也好是鬼也好,为什么非要是魔,非要跟他的仇人扯上联繫,非要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跟魔族没关系。」东樾终于开口了,满庭神官听着语气默默在心里划着名队伍,思虑着要不要替地上这位说说话求求情。 「可是,老君的镜子明显验出来他是有问题的,就算本身不是那后天说不定也...」 又是那位尖酸刻薄的文官,正添油加醋着被常黛抬头的一记眼神吓得不敢多话了。 「清淀镜验不出他本身来,仅是那根肋骨有问题罢了。」 众神官算是明白了,这话里话外是在护着啊!有些便开始临时倒戈了:「对啊,常将军是以肉胎凡体飞升的,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体内还有这魔气存在。」 「再说这常将军从来也没用过魔力,这魔气与他而言就是个摆设啊。」
第18页 常黛听着这些为他辩解的话语,没什么感恩,甚至有点想笑,有些说的那颠倒黑白的破藉口他听着都觉得倒胃口。但还是有一批为天庭安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神官还是保持强硬的态度,常黛心里明了他今天是没法好好脱身了,没想到他有生之年也能这么狼狈不堪,他想着冷笑一声。 「帝君,我等也不是为难常将军,可是这常将军体内确实有很重的魔气,现下藏无于体内没什么徵兆,可一日不除就一日是个威胁,谁也不知道将来这魔气会不会反噬了常将军又造成百年前那种大祸。」说完谷雨对着东樾半低身子请求:「请帝君秉公处理。」 常黛倒是佩服这老头,眼看着东樾护着他便拉出百年前的战乱说事,明明知道东樾有多恨那场劫难。 常黛不敢去看东樾,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罪人,可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如果知道他身上有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他早就发家致富了,用不着上天庭来东奔西走的,可他就是没法为自己辩解,尤其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为自己开脱。 众神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居然听见他们这位帝君冷哼了一声,听得他们头皮发麻。 「那谷雨君的意思,是要就地诛杀吗?」声音居然带着一丝丝冷意。 谷雨饶是再活的久也是忌惮这位的,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能厚着看脸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也不是非要常将军死,想办法把那魔气剔除干净即可。」 「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那魔气明显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剔除?」似乎是有点冷了,风神拉了拉他粉嫩的领口问道。 「这,只能去骨了。」 「怎么去骨,人二十四肋骨左右各十二个相辅相成,少了一个怎么正常生活,况且那一根是在心脏的位置,少了这根肋骨就少了最重要的一个屏障,这,这怎么行。」凤青是真的急了,说话之间已没了往日那般游刃有余。 「常黛!」正在争吵的各位被东樾这一声吓得不轻,顺眼望过去,顿时都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帝君紧紧抓着常黛的胳膊,而常黛的胸前白衣已是鲜血淋漓,左手的剑依然抵在地上,血顺着剑尖滑到地上,形成一小滩印记。 「他这是,自己插了自己一剑吗?」 「这也是个角色。」 「莫不是在演苦情戏?」 常黛没有抬头看东樾,只是有气无力的向他那个方向说道:「还请帝君松个手,我自己处理一下内务。」 「你不要命了吗?」常黛期盼能从东樾口里听到一点点不一样的情绪,却只是捉到了一丝不偏不倚的怜悯与一些不多不少的怒意。 「我就是惜命才这么干的,与其等到这东西长到不可控制,还不如提早清理了,我自己动手我还能少受点罪,毕竟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你体内没有金丹,仙根也是长在这个骨头上,除了它你就,就什么都没有了。」 常黛本来想着这神仙今日后怕是做不成了,现在明确了,这神仙今日后肯定是做不成了,哎,都是他常黛的命,他认了。 「无碍,我本就劣根难除,不是什么做神仙的料,还是潇潇洒洒做个凡人。」 东樾依旧没放手,常黛却挣脱了他,这一下浪费了许多他所剩无几的力气,以至于他差点趴在地上。 常黛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插进刚才剖开的血口里,血肉翻滚的声音听得在场各位都头皮发毛。凤青迈出半步就被风神拉住了,连连向他摇头,低声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凤青站了半晌,终是返回原地。 常黛头上滚着大颗大颗的汗滴,呼吸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另一条扶剑的胳膊不停地颤抖,但是咬着牙一声也没吭。 「咔擦」骨头断裂的声音想起,在场的都松了一口气,只求赶紧结束,今日一过怕是半个月都吃不下东西了。 东樾不知道在想什么,怕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那宽大的袖子下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常黛从伤口处拿出来那根血淋淋的骨头,扯着嘴角对着满脸不忍的谷雨老头说道:「老仙君确认一下,是否为这根,别拔错了,再把就直接下冥府去了。」 老君急急接过用宝镜照了照,对常黛说道:「有劳将军,确认无误。」 「那便好。」 常黛撑着剑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中间差点摔倒,东樾刚手尖刚一抬起,常黛就自己站稳了。 「承蒙各位关照,常某仙资不够,又身世不白,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今日也算彻底断了仙缘,以后就是个凡夫俗子,怕是见不了各位了,各位要是看到我,可别偷偷踹我一脚。」 他始终没有看东樾,侧着身子说道:」「帝君,你也,保重。」 说完常黛就扔下剑一瘸一拐向门口走去,那剑是天庭之物,他自然不能带走。走到快到门口的时候风神再也没拉住凤青,他一把抓住常黛:「你这个样子是要下凡吗,不怕死在半途吗,跳下去你觉得还有命吗?」 常黛自知对凤青有愧,这是他在天庭里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凤青兄虽然平日里与我一向不和,今日却跟女儿家一样善心大发,真是让我开眼了。」他偷偷拍了下凤青的手,向他笑了笑,他以形同堕神,怎可牵扯到凤青,还是两相安好吧。
第19页 凤青看着他终是撒开了手,行了一礼道:「常将军好说也是我指导入职的,在天庭多日也是志趣相投,论公论私,凤青都请将军,余生多加保重。」常黛摇摇头,凤青果然是个不领情的主。 「走了走了。」一步也没有留恋,跨出了大殿高高的门槛,心里想着还好,没有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他捂着胸口像南天门地盘走去,好歹挑个山清水秀的跳下去,别跳到乱葬岗里跟孤魂野鬼作伴就行。 不过还没规划完,他眼前一黑就掉了下去,昏迷前的那一瞬间常黛在想,可别真的应了凤青那张嘴,他还不想死,真的。 ☆、骄阳 第一章骄阳 「那个孩子,带回去给我做徒儿吧,我正好缺个端茶送,不是,接我衣钵的。」慕繁面不改色,但还是打着扇子扇了扇,天气好热啊。 「你有衣钵那玩意吗?」 「自然是有的,我柜子里要多少有多少。」 「....那孩子看起来,脏兮兮的,被打成那样,估计也是个短命的,你真要吗?」 「脏兮兮的洗干净不就得了,你看看多可爱的孩子啊。」 「你看着后脑勺是怎么看出来他可爱的。」 「....我说的就是后脑勺可爱。」 「别扇了,这么大雪,扇的我脖子里凉嗖嗖的。」 ..... 天庭里都知道了帝君和花神去人间处理事情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孩子,花神将其收为徒儿带回了花神殿。这花神是谁啊,和帝君一起打天下的拜把子兄弟,原天帝之子,这功力样貌皆在帝君之上,只不过喜欢不务正业,才学上也差了点,于是将墨镧推上了帝君之位,自己却自请了个花神做,虽然这个职位没什么大的权力,但是这个人可是块香饽饽,先不说他本人能给你多大好处,只要能跟他扯上关系,那自然就能跟帝君搭上线,跟帝君交好了那不就万事不愁了吗。 于是一时间终神都在想办法给人间亲戚托託梦显显灵啥的,有的全家死绝了没剩一个的,甚至临时在天庭或人家收了个义子义女的,全都扔到花神常下凡游玩的地方,日夜期盼能有机会再碰到花神善心大发,收个十个八个统统带回天庭。 还有更甚者,直接让自己女儿去花神殿前假摔,不过这个没起多大作用,据小道消息称,花神在亲眼目睹一位漂亮姑娘摔倒在他们前后,一点要扶的意思也没有,并且扶着门笑的前俯后仰的,那姑娘实在羞愧立马自己站了起来,花神一脸赞赏的夸她真是坚强又勇敢,不愧是做仙女的。 总之,这个被花神带回去的小徒弟,一时间受尽了他人的羡慕与嫉妒,一个月来有关于他的话题始终没有提过,几乎日日更新。 「徒儿。」 「师父有何吩咐。」 「你去拿水壶来。」 「师父是要浇花吗?」 「今天天气好,多浇浇。」 「师父,天气每天都很好,咋们今天,还是别浇了吧。」饶是人间大雪纷飞,天上还是艷阳高照,起初他听了这话跑的很勤快,自从埋葬了无数株惨死的鲜花后,良心驱使他再也不能助纣为虐了。 「为何?」 「师父,咋们院里除了还剩这一株打苞的,其余都被浇死了,这株要是再浇浇,怕是.....」他师父一个花神,居然不会养花。 早些时候喜欢上人间买各种种子回来种着,结果就没发过芽,有几个坚强的还不容易冒点小尖,他师父不是给淹死就是让渴死,还有放肥料太多给烧死。后来老人家终于觉得此道行不通了,然后去人间熘达的时候直接把人家已经开花的给连根带土直接移植过来,依然活不过三天就给泥土做贡献了。 如今这一枝独秀的,是帝君墨镧给的,说是从妖界搜来的奇花,送来时就打苞了,一打打了三年,没让他师父弄死反而更宝贝它了,一日三餐的投餵下还能坚持三年不死也算是极品了。 「难道为师这些年的养花之道都是错谈?」脸上却是一脸笃定,别问了,他自己心里真的一点数也没有。 「我去给师父泡花茶,师父爱喝的。」 慕繁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甚好,记得放糖,多放点,为师喝不下苦的。」 白衣少年点点头,跟小旋风一样就跑没影了。 「这孩子聪明伶俐的,果然适合端茶送水。」 小少年没多久就端着白玉壶和杯回来了,慕繁老人家正在石桌上看书。 「师父,茶来了。」 慕繁抬头「你在哪里?」 「师父你怎么了,你看不见了吗,你别吓我。」少年急得抓着慕繁手问东问西,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 「无碍无碍,现在好了,阳光太强了,照到书卷上刺的我眼睛恍恍的,猛然抬头时眼前就发黑了点,没事没事。」 「真的无碍吗?我还是去请李医师过来看看吧。」 「真的无碍,这不好好的吗,你可别给为师闹事了,我可不想天天被人敲门拜访。」少年听了也就安下心来,我也不想被打扰,花神殿就我和师父两人就好,就是帝君也不该常来。 「放心了吧,可以放开为师了吗,为师想喝点茶。」 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慕繁的手,急忙松了开来,然后转身给慕繁斟茶,耳根却红的厉害。 「徒儿。」
第20页 「师父我在。」 「你很热吗,脸怎么红了?」 「是,是,挺热。」 「肯定是你衣服的原因,深色吸热,你看为师的银色就很清凉。」说着又拉起自己的袖子欣赏了一下上面精緻的花纹。 「是,师父先喝着,我去换件衣服。」少年说完又是小旋风一般跑没影了。 「这傻孩子,穿黑的能不热吗?」慕繁品着茶继续潜心研究那本《如何让一株花长得更好》。 慕锦第二日去院里晒太阳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院里上盖着一层层白纱,遮光却不遮亮,用来看书正好。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徒弟跑去物神那里苦苦哀求来上等的料子,然后为他连夜铺上去的。 ☆、心火 第二章心火 「师父,这个,这个真的送给我吗?」 「你要是不想要为师拿来刨土栽花也行。」 「想要想要!」少年抱着那把银鞘的剑满是欣喜,从头到尾细细摸了一遍又一遍。 「你这是准备一直这么拿着吗?」 「啊?」 「为师给你的可不是画轴要挂着欣赏。」慕繁喝了一口花茶认真引导着他的小徒弟。 「师父我这就去给你刨土,你要栽什么?」 「.....为师是要你打开看看,看看里面的芯,别光顾着看外边的壳。」果然对待这孩子一点都不能拐弯抹角。 「徒儿明白了。」少年点点头,随后抓住剑柄,跟开什么宝盒一般一点一点把剑柄往外挪,慕繁看的很想一把给他抽了,又看着他视若珍宝的那个表情生生忍住了,罢了,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就让他开心开心,以后见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慕繁一盏茶都喝完了少年的剑才算彻底□□,和剑鞘一样是银色的剑身,只不过剑身正中央有一道墨红色的细线一直向下,延出了剑尖,是和剑柄上那颗宝石一样的颜色,明明就是一把冰冷冷的铁物,少年却总觉得带着一丝人所有的魅气。 那少年看着看着就低头流下了一行清泪,这可急坏了头一次做师父的慕繁,这,难道民间有啥讲究不成,不能送剑?不能送银色的剑?还是不能送有红线的剑?难不成是沖了八字? 「徒儿可是不喜欢这把剑?」慕繁小心试探了一句。 少年摇摇头,仍是不说话,只是牢牢将剑抱在怀里表示着他的喜欢。 那这是怎么了,这,有点难搞奥。 「那,是不是引起了你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一般都是这样吧,人间画本子里是这么写的,多半让他想起了他爹或者他娘之类的送他礼物的情形。 少年仍是摇头。 慕繁没办法了,这可怎么办,要不问问墨镧,嗯,那就问他,慕繁正准备传音,少年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了满怀,慕繁没心情去考虑这属于画本子里的那种情况,只是听着肩头传来的那抽噎声莫名觉得心疼,于是伸出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师父,这,这是我,头一次,收到礼物,从来,从来没人,送我,礼物,师父,师父对徒儿太好了。」 说的断断续续的,慕繁也算是听懂了,更加心疼这孩子了,才多大的年纪,居然连礼物都没收到过,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如果不是被他带回来了,此刻怕是又哪个角落里挨打。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来了两月了,为师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对了,你生辰在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给你过过吗?」慕繁问出口就后悔了,瞧他这脑子,刚不才说过第一次收礼物吗,有没有爹娘还是一回事哪,居然问这种蠢问题。 果然,少年低声说了句没有。父他不知道,但母亲她他是有的,他自从记事起就只记得母亲一个人在和他生活,一间小破屋子,母亲经常会看着他时而发怒时而流泪,后来有个长相很奇怪的男人来了,把母亲带走了。 就在他快要饿死在家门口时,母亲回来找他了,然后他就被带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看着他眼里全是嫌弃与厌恶,再后来,那个地方发生了特别大的动乱,母亲急急忙忙将他塞进柜子里,告诉他要是不藏满三天就出来她就打死他。于是慕繁就等了三天,他都饿习惯了,母亲经常四五天给他点冷饭。 等他待够了三天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全是尸体,那些人他不关心,死不死跟他是没关系的。 他只是在那堆人里找到了他的母亲,他没办法带走她,他实在太小了,根本背不动,他又不敢拉着她走,觉得那样会伤到母亲漂亮的脸蛋,于是他就从旁边尸体手里拿了一把剑,蹲在旁边没有尸体的地方,在那里挖了一天一夜,终于挖了一个大坑,他把母亲推进去,然后一把一把用手捧上土,将母亲盖住。 直到全部填平,他才真正明白,这个不怎么喜欢他不怎么待见他却陪了他八年的女人彻底离开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蹲在那里哭了好久,哭到天又变黑了,他才趴在那里,和他的母亲磕了三个头,便离开这里了。 等他跌跌撞撞终于回到那个小破房时,却发现里面早就住了一堆乞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吓得赶紧跑了出来。此后他就在街头流浪了,一直流浪了四年。 直到有一天,这个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背,他转过身去,就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装的是他从来没看过的星辰大海,那人笑着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家,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家是个什么东西,可他看着那人突然就觉得,家一定是个好东西,就像这人的眼睛,这人的嘴角,这人的声音,于是他点头了,跟着这个人来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第21页 而现在他无比的确信,家真的是个好东西,他三生有幸,才会跟着这样的人回家,跟这样的人有一个家。 慕繁嘆了一口气,「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以后生辰就跟为师一起过好不好?」 「真的吗?我可以过生辰吗?跟师父一起?」 「师父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好了,你快从为师身上起来。」才十二岁的孩子,看着也瘦瘦弱弱的,抱着他却勒的他生疼,这是使了多大的劲。 「是,是。」少年耳朵又红了,慕繁有点奇怪,这天气明明没那么热,屋子里也没阳光照进来啊,是不是他感觉到我刚才嫌弃他重了。 「你一点都不重,要多吃饭。」 「啊?嗯,师父说吃我就吃,吃多少都行。」 慕繁听着心里琢磨,那可不行,我这里饭也是有量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自从带这孩子回来,为了彰显师威一直叫的他徒儿,两个月了居然都没问过人家叫什么,真是不称职啊不称职。 「我....我没名字。」他母亲一直都「你,你」的叫他,也不用像村里其他女人叫孩子吃饭那样喊名字,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没名字,那姓哪,总归有姓吧。」 「姓,姓慕。」 「是吗,真巧,和为师一个姓哎,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师父....」 「真的姓慕吗?」慕繁看着孩子涨红的双颊,一拍大腿便哈哈大笑起来,少年本来尴尬的厉害,看着他这般开怀大笑的样子,居然也跟着勾起了嘴角,于是那个人笑脸,就那么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骨血里,融进了他的心脏里,这一辈子都取不出来,消散不去。 「就跟着为师姓慕吧。」 少年急忙点点头。 「我看叫个什么哪,我也没什么文,咳,我来思量一下。」 「就叫慕锦吧。」慕繁想了一会拍桌说道。 「好,师父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起这个名字的人。 「好好好,就叫慕锦,繁花似锦嘛,多好听,不过咋感觉跟为师是兄弟似的。」 「师父这是才高八斗,无愧于花神此称。」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师父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啊,这个,为师还没取,专门给你留着。」 「徒儿读书少,怕辱没了师父的宝剑,还是师父来取吧。」 「那,叫,叫,叫擒风吧,如何?」得亏得亏啊,他上次去人间偷花,呸,借花返回的时候,遇到一条狗,那狗居然看得见他,冲着他大叫,只不过被他的天威所震慑,不敢扑上来。 旁边的一位小公子看着被挖空的小花园大叫大骂:「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他娘的敢偷到老子头上来,看老子抓到你不拔光你的毛,擒风,快过来,鬼叫什么,你这废狗怎么看的家!」 慕繁冲着那傻狗甜甜一笑,然后那傻公子做了个鬼脸就大模大样从他身边走了。反正狗叫擒风大抵是跑得快,这剑也一个道理。 果然,慕锦一脸兴奋,嘴里一直念着「慕锦,擒风」这两个名字,高兴的厉害。 慕繁刚想应场景的端起茶盏来吹口气,结果发现水都让他喝完了。 小徒弟眼疾手快,立马给添上了。 慕繁心里甚是满意,果然是端茶倒水的好苗子!他真是位慧眼还珠的好千里马! 风和日丽,天气好,人也好,什么都好。 ☆、怀柔 第三章怀柔 「师父,不是说我是你最喜爱的徒儿吗?怎么都不肯亲自叫我剑法。」慕锦拽着慕繁的袖子不停地摇来摇去,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去你师叔那里,他剑法比师父好。」 「我不要去墨师叔那里,我要师父教我。」 「为师已多年不抓剑,教不了你什么东西。」 「怎么会哪,师父就算拿个树枝都能舞出惊鸿来。」 这评价好,慕繁在心里点点头,很是受用。 「这招现在已经没用了,师父心里毫无波澜。」 「师父,好师父,你就亲自教练我嘛,教成什么徒儿都认了。」 「胡说,你可是我的徒弟,为师不求你出人头地,但是剑法一定要好好学,这不是仅仅学习本事的事情,剑法要是出了差错,很容易走火入魔。」 「师父。」慕锦以不像前边大吵大闹,只是低着头轻声叫着。 慕繁看着嘆了一口气,「小锦,为师也想好好教你的,可是为师身体不太好,已然经不起折腾了,你也不想为师哪天一剑刺出去就直接倒地上吧。」 「师父不要乱说。」慕锦一下子扑上去捂住慕繁的嘴。 「哎呦。」慕繁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赶紧添油加醋了些。 慕锦一听到从他指缝里透出来的□□,心里一紧,紧忙放开了寻问。 「师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为师,腰疼。」 「好端端的怎么就腰疼了?」 「为师岁数大了,自然筋骨不好。」 「师父别动,我给师父揉揉,师父怎么能腰疼哪,腰得护好啊,没准还要用....」 慕繁听着突然后悔自己这一出了,没把这孩子吓傻吧,瞧说的什么话,腰不一直在用吗,这腰要是废了他就差不多是条咸鱼了,不如死了算了。
第22页 「刚刚扭着了,现在没事,好了。」慕繁安慰了一下。 慕锦手却固执的放在慕繁腰间,指尖使力给他按着。 慕繁真的太欣慰了,他是干了什么好事能得到这种宝贝徒弟,样样精通啊,他没病的都觉着舒服,有病的不知道能舒服成什么样。 「师父,你舒服吗?」 「舒服舒服的。」慕繁脱口而出,下一秒反应了回来,咳了一声补充道:「疼痛缓解了很多。」 「那便好,师父舒服了,我也能舒服。」 以为师的快乐为快乐,以为师的苦痛为苦痛,这收的都是什么神仙徒弟。 「师父,我去墨师叔那里学,但是只学剑法,其他的都得你亲自教。」 「好说好说,为师一定身体力行。」 「师父说的可要做到,凡事都得身体力行。」 「为师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我记着了。」 「你以后不要墨师叔墨师叔的,他教你剑法,你也该尊称一句师父的。」 「不要,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别的我不要。」 「你这孩子。」慕繁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很开心。 「那便不叫师父了,你总归应该叫师叔,显得亲热些。」 「帝君什么人物,怎么能没大没小的,还是叫墨师叔吧。」 「罢了罢了,你想叫什么叫什么,别直接喊名儿就行。」 「那徒弟倒是不敢的,师父放心,徒弟的胆子和师父一样。」 「好热。」 「嗯?」 「你去外面站半个时辰。」 「为何?」 「给为师把热量都吸了,为师就不热了。」 「师父我错了。」 「好了为师要睡觉了,这种天气就该睡觉。」 「师父,我真的错了。」 「哎呦,最近耳朵也不好使了。」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外面大太阳,徒儿会被晒晕的。」 「去里室抄书,把那本《是药也是花,你认得几种?》抄完了给我拿过来,抄不完不许出来。」这名字不好说,慕繁还坑坑巴巴了一下。 「师...」 「再多说一个字就多抄一遍,多说一句,就去你墨师叔那里抄。」 那还不如去死,慕锦想,于是乖乖从床边站起来,拉过旁边的小薄毯给他那假寐的师父盖上,然后耷拉着脑袋去了里室。 慕繁听着那脚步声嘴角勾笑,「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这下好了,明天他就去药神那个黑心鬼那里把钱拿回来,这么个破本子,居然卖他十两银子,欺负他不喜欢写字是吧,可惜奥,我可是有徒弟的人,收徒弟如果不是拿来用的,那将毫无意义。 ☆、心火 第四章心火 「师父,我回来了。」一身白衣从外边冲过来,慕繁老眼还没看清就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师父,我终于回来了。」好像出了趟远门一样,少年的脸埋在慕繁背上深深吸气。慕繁已经习惯了,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年了,从他开始去墨镧那里学剑便这样了。起初也是哄着他,后来就没能拦住,于是这双手抱的位置一年一年不断升高,现在身后的人站直后已经差不多能与他一般高了,再过几年估计就能压过他了。 「今天学的如何?」 「徒儿天资愚钝,一会还得请师父重新指导一遍。」 他就知道他闲不了,每天墨镧亲自拿剑教一遍,回来后他还要看着再指导一遍,看着挺聪明一孩子,剑法上却确实有点愚笨,每天晚上就练给他看的时候都能失控冲到他身上来,教了这么久,还是三天一撞,四天一扑的,他这老腰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从墨师叔那里学完剑都会很难受,头昏眼花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只有师父在身边才能安静下来。」 「这个好解释,为师每次看那本诗词书的时候状况跟你一模一样!」 「师父我是真的难受!」 「你以为为师是假的难受?」 「也是,这比让师父抄书还难受。」 「徒儿,有点热...」 「师父我去给您泡茶。」身后的人一熘烟就跑了。 「小样儿,开玩笑还敢开为师身上来。」 「师父,我弄好了。」慕锦一如既往端着白玉壶盏来了后院,果然看到他家师父又在对着月装模作样的扇扇子,每次都要搞出来一副对月吟诗的豪气模样,其实最后只会说句「好看,漂亮」之类的,连四个字都少有。 「今日月色,形同往常。」 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蹦出来这么多字,字数上还给排的整整齐齐的,慕锦觉得反常,太反常了。 「师父,你怎么了?」慕锦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他问,脸上看着挺正常啊,不像有事,觉得,他还挺开心的。 「呦,是我那可可爱爱的小徒弟吗?」 慕锦一听这的语气就知道他师父不对劲了,没跑了,平时虽然没正行,但是绝不像现在这般...轻佻,让人听得心里有点痒痒。 「小锦啊,为师跟你说,你今天的茶,煮的好,味道不错,很平时一点不一样,喝的我热热的。」 他的茶?他的茶还完完整整放这桌上哪,这喝的是哪门子茶,是不是药神那王八蛋给骗着喝的。
第23页 慕锦很不放心,附身去给他师父把脉,刚一低下去,慕繁就对着他的脸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慕繁心上似有万只蚂蚁在爬动,痒的他险些站不住身子。 「这样,凉多了。」慕繁继续看着他不停的吹气,他闻见了,刚刚第一次就闻见了,是他前些日突发奇想酿的花酒,埋在那花园里,估计他师父今日移栽花的时候给挖出来了。 这是慕锦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个样子,脸色虽然正常,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感觉眼睛都快合上了,一直强行往开里睁,坐在凳子上也不老实,两腿分开,手就垂着放在中间空隙里。 慕锦脸上发烫的厉害,看着他师父这个样子,却不敢动弹一下,就乖乖看着他师父那两片粉色的唇一开一合把气都吐到他脸上。 「徒儿,你脸红了。」说着还要命一样两只手捧住了慕锦的脸。 「是不是生病了?我看看别处烫不烫。」手从脸上顺势滑下来就要往领口里伸,慕锦立马握住了那两只作乱的手,师父,你这是在逼我。 「师父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这个样子,我看你神色也不对,不行,得好好看看。」慕锦说完就挣扎开来,喝醉了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劲,慕锦居然拧不过他。慕锦的反抗显然让慕繁兴奋了,他猛然起身来全力嚮慕锦压去。慕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居然热烈的期盼着他师父可以倒下来。 慕繁有点不悦,明明是他压下来的,怎么这会这傢伙就在他上边。 「师父有没有摔疼?」 「为师什么感觉也没有,还能再摔一遍的。」 「那倒不用了。」 「快让为师为你测测,你可不能生病。」 「师父,真的要测吗?」 「不然为师是在做戏吗?」 「那好,师父,你可得好好测。」慕锦抓起了慕繁的手,轻轻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带着慕繁的手从喉咙处一路慢慢往下,慕锦头上开始冒汗,等那双手划到腹部的时候,慕锦忍不住□□了一声。 这一声可吓坏慕繁了,了不得,烫成这样也就算了,这从体外就能感受到如此难忍的疼痛,到底是受了什么苦。 「小锦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师父,能替徒儿治治吗?」 「那是自然的。」 「那师父,不要动,就这么躺着,我就不疼了。」 「胡说,我动不动跟你疼不疼有何关系,你快起来,我为你疗伤。」 「我没有胡说,师父想想我何曾骗过师父,只是今日天气闷,我刚煮茶又一直在火炉边所以身上烫。」 「真的吗?真的无碍。」 「真的无碍,徒儿可是不忍疼的,要是真不舒服了,定早早叫了师父疗伤。」 「师父别动,让我躺会,今天练剑太累了。」慕锦把脑袋轻轻趴在慕繁胸膛上,双手怀抱着他。 「躺会是可以的,你先把佩剑收起来,硌的我好疼。」 「.....师父。」 慕锦不动声色往下移了移身,将腿挤进他师父腿间。 「师父,剑,取掉了。」 「嗯,舒服多了。」 「被东西顶着的感觉特别不好,不喜欢。」 「师父可得学着习惯啊...」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我听见了,你这不孝子弟,居然让我习惯受苦。」 「.......」 「师父,你闭回嘴吧。」许是慕繁真的累了,居然没有骂回去,慕锦心满意足的在山茶花气味里呼吸着,感觉岁月静好也就大抵如此了,真想这样过一辈子。 慕锦等他师父彻底睡熟了,才把他抱回房里,给他擦了脸,脱了衣服,盖好了被子,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那张妩媚的脸,他的师父,只要不说话,是极有可能被人当做女扮男装的姑娘家的,此刻酒后的红晕才显现出来,像女儿家精心涂抹的颜值一般散开在脸颊上,慕锦看着呼吸一滞,他的师父,怎么能生的这般娇媚,让他情不自控。 慕锦还是没忍住在他师父唇上飞快的落下一吻,他想做这事已经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了这种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埋下的。 「师父,下次,就不会这样放过你了。」 ☆、虫鸣 第五章虫鸣 慕锦今天又是羡慕嫉妒恨的一天,他的师父,亲自嘱咐他酿的花酒,他酿的兴高采烈的,结果今天他师父说把最先埋下去那瓶拿出来给药神送去。 虽然他师父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要药神那本《药界名花》,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他酿的东西只能他师父喝,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于是慕锦在去药神殿前把原来瓶子里的酒一口气喝了,然后随便装了点酒,兑上些水,从园子里捡了几片不知道什么花的花瓣扔了进去,估计是他师父昨天下凡祸害的,然后摇摇晃晃,面不改色的去了药神殿。 这大白天的,药神殿居然紧闭门窗,难道不在吗?可他刚看到风神的童儿还在门口角落处默默磨药,这个童儿向来是风神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而他家主子则是药神在哪儿他也就在哪儿,据以上推测,药神应该是在的,风神也在。 慕锦特意躲开了这小童,每次一遇到他,就能叽叽歪歪拿他和师父跟自己师父比,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慕锦不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太幼稚了,他的师父,那可是上天入地四海八荒独一个的超级妖娆无敌潇洒疯狂文雅绝对高贵的第一美男子,哪是你那玩风的小官可以比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24页 慕锦走到殿门前果然从里面传来了风神的声音,他刚准备抬手敲门,却听见了他师父的名字。 「慕繁现在如何了?」 「有点...不大好。」风神说的小心,听的慕锦心里一紧,却不敢直接推门而入。 「是跟那东西有关吗?」 「是,基本,已经..被移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功力该如何维持?」 「靠别的东西,仙根和灵元自会在体内找别的东西依附,身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功力和法力,怕是会一落千丈。」慕锦听得心惊,他的师父到底怎么了,怎么严重到如此地步,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师父身体里究竟少了什么? 「他也太狠了些,他最觊觎的东西慕繁都给了他,现在竟连那东西也不放过,真是,愧为天神枉为朋友!」 慕锦忍不住要跑进去问了,他一定要知道,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敢打他师父的主意,手刚碰到门就被身后的声音惊了一跳。 「墨师叔?」慕锦转身看着来人,恼火的厉害,来的也真是时候。 「我刚去了你师父那里为他疗伤,顺便有事找你,你师父说你来给药神送酒了,我便过来看看。」 外边的对话打断了里面的探讨,风神打开门来一如往常,药神就站在他身旁,脸色不太好,两人看见墨镧均行了礼,墨镧微笑摆手。 「东樾和颜舒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居然闭着门自己观赏。」墨镧和颜悦色道。 「没什么,就是去人间的时候带回了几个画本子,和颜舒一起看来着,都是些情情爱爱的粗俗故事,怕教坏了颜舒的徒儿这才关起门来,不知帝君至此有何贵干啊!」口气一点也客气,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东樾。 「奥,我是过来找慕锦的,这孩子跑过来半日也不见得回去。」 慕锦心里大骂,居然三下两下就把锅盖我头上了? 风神看嚮慕锦,慕锦赶忙道:「风神药神还望见谅,我过来给二位送师父酿的花酒,结果路上贪玩,这才磨蹭到现在,刚想换个手敲门,墨师叔就过来了。」 慕锦压着心头情绪,一脸天真烂漫的冲着药神笑,药神微微吐了一口气,也沖他回了一笑,风神脸上也稍微舒展了些许,慕锦这才放心,师父果然是师父,面带笑容真的很有用! 「既然如此,你把酒送了就随我回去吧,正好学完剑再回去。」 「是。」慕锦正要上前,药神很有眼色的迈过步来接了酒。 「那就替我们向你师父致谢了,改日必登门拜访。」 登门就不必了,慕锦还是记得这趟的目的,「药神风神太客气了,对了,师父想借用药神《药界名花》看看,不知药师叔是否方便。」 「奥,那是自然方便的,可惜那书现如今不在我这里,等过几日来了我便给花神送去。」 「不必不必,药师叔知会一声我自己来取就可。」 「你这师父收的徒儿可真是合了他心意了。」一旁墨镧终于听不下去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应付开口道。 「那墨师叔我们走吧。」慕锦挠头一笑,憨态可掬。 风神和药神行礼,「既然帝君有事,那东樾便不再多加挽留了,帝君慢走。」 墨镧点头,转身就走了,慕锦跟在身后。 风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脸上无限忧思。 「好了,回去吧,尝尝这酒,花神酿的花酒定是不错的。」 「如果真是花神酿的,里面定是水兑酒。」 「为何?」 「他那徒弟能允许你喝他师父亲手酿的东西?没给你往里面吐口水都不错了。」 「....慕锦这孩子很乖的。」 「你看谁都乖。」 「是啊,不然怎么跟你这种冰疙瘩在这里耗了八十年。」 「真是难为你了。」 「还行还行。」 「别再说话了。」 「为何?」 「留着嗓子晚上用。」 「.....我去给花神找书了,来日方长,我们下个月再见!」 「徒儿,你先回风神殿去,为师有点重要的事,要跟你颜师叔探讨一下。」 「......」 ☆、冷月 第六章冷月 慕锦心不在焉的学完剑,然后就要急沖沖跑回他师父那里去,结果却被墨镧拦住了。 「墨师叔,有何事吗?」 「我知道你在急什么?」 「师叔是说...」 「你师父身体不大好。」 「墨师叔你是不是知道我师父怎么了,师叔我师父到底怎么了?」慕锦一时心急,乱了章法。 「你知道你师父和我是一同长大的吧,我是他的伴读。」墨镧念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有点别扭,慕锦瞧在了眼里。 「我十五岁那年在人间被妖物围困,你师父赶来替我挡了那妖物一击,却不知那妖物浑身是毒,整个天庭的医师医治了整整三个月你师父才恢复过来,但还有些余毒一直未清,这些年来你师父也喝了不少药,加上我每月运功为他修护一次,这两年已无大碍,你师父这人又觉得麻烦,用归那余毒放身子里也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近两个月我发现他体内又开始异常了,不过也没太大的问题,去药神那里之前我便去过你师父那里了,你不要担心,几百年的毛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太大的事,继续稳着就行了。」
第25页 「师父真的无大碍吗?」 「你师父看着像是有大碍的模样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慕锦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紧接着又觉得一肚子气,凭什么替他挡,凭什么为他受伤,凭什么这么多年要他来修护,慕锦心里骂的狗血淋头,脸上依旧春风和煦。 「多谢师叔这些年细心照顾师父。」 「你师父是我情同手足的朋友,况且又为我而伤,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对了墨师叔,您之前说有事找我。」 「就是你师父的事,我最近去妖界得了一奇药,应该可以直接去掉你师父的毛病,我先熬了点,你拿去试试,如果有效了,便拿去给药神,让他调理调理炼成丹药,一来效果更好点,二来也方便长时间存放。」 「慕锦谢过墨师叔,不过墨师叔为何前面去师父那里的时候不直接给师父哪,劳烦您跑一趟寻我。」 「有个问题,这药奇苦,我送过去你师父是不会接的,接了估计也是偷偷倒掉,他那个人,不疼一下是不会找药吃的。」 「可是我送去应该师父也不会喝的。」 「这方面师叔还是相信你的,你办法比较丰富。」墨镧脸上突然绽放出来一丝神秘兮兮的笑,搞得慕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是,我一定想办法让师父喝了,师叔放心,那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慕锦捧着那药罐一阵风一样跑回了花神殿。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花园没有,大殿没有,厨房也没有,书房不可能,慕锦熘进了里屋,果然看到他师父安安静静躺在榻上,慕锦一眼就瞧见了他师父那苍白无力的脸。 他把药罐放下急匆匆就冲到床边查看。 「师父。」轻声叫了一句。 闻言慕繁眼皮动了动,没有睁眼,声音极其虚弱的问道:「是我的徒儿来了吗?」 慕锦听着这声音心里担心的要命,「师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老毛病了。」 慕锦想起来墨镧的话,问道:「是你体内的毒发作了吗?」 「这个多嘴的乌鸦,师父没事,疗完伤是会虚弱点,躺个两三天就好了,你乖,我先睡会。」 「疗伤了不应该更舒服点吗,怎么还这样。」慕锦听着他师父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跟针扎一样。 慕繁没有说话,果然睡过去了。 慕锦伸手摸着他师父的脸,眼里全是心疼。 他坐着摸了半晌,才想起来那药,索性装在那瓦罐里还热着,慕锦找了个碗把它倒出来,然后盯着那小小的一碗药,脑袋里不断想起风神和药神的话,「愧为神官,枉为朋友」,是神官又是师父的朋友,范围太大了。 他师父虽然不务正业,但奈不住人缘好,全天庭没几个不是他朋友的,至于神官,全天庭都算,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是「想要的慕繁都给了」的人,恐怕找不出两个来。他不清楚他师父的过往,但是有一个人清楚,这个人定是能找到那段对话的主角,可前提是,他自己不是。 慕锦先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果然,苦的连他想吐出来,墨镧想的倒是到位。提起墨镧,他并非是完全信任他的,他师父认这个手足兄弟,他却没把他当亲师叔,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可是墨镧确实对师父是上心的,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是看在眼里的。他说的那些话也定不会是假的,这么容易被拆穿的慌他也必不会说。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既然照顾了师父这么多年,也不会就这几天里出什么差错的,这天庭四通八达的,一人出事万人起事,喝的什么东西药神一看一目了然,墨镧就算顾忌师父身份也不会作茧自缚,可若是慢性的毒哪,一时半会儿发作不起来,等发作起来已经死无对证那种怎么办。 慕锦一人坐在床边想来想去把自己绕的来回跑,最终还是把那碗药倒回了药罐,还是先让药神查查有没有不对劲的,师父昏睡着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等确定没问题了再给他喝好了,反正墨镧那里还有药。 慕锦守了慕繁一夜,他师父也没醒来,真如他师父说的,可能要睡个两三天,慕锦打来水给他师父擦了脸抹了手,然后关了房门就出去了,为了不引人耳目,其实就是避免遇到墨镧尴尬,他换了个小药瓶,将那药倒了一半进去。 出门前给里室施了重法,后来撤了换了个轻的,看起来能是一个小徒弟可以做出来的那种,没有杀伤力,只是会在有人进入到大殿门口时就能通知他。 慕锦在药神殿里等待时看到的场景就是,药神眼下乌黑,一瘸一拐的向他走来,脸上还带着勉为其难的笑容,这样子真是...让人心生怜悯。 「颜师叔这是怎么了?让谁给打了?」慕锦一般都是直呼官名的,求人办事才会叫人家一句师叔。 「没,没事,我也得收个童儿给我扣门了,老有狗半夜进来咬我。」 「颜师叔被狗咬了?涂药没有,严不严重,看这样子昨晚也没睡好,早饭吃了没,要不要我去给师叔做点点心?」慕锦本着关系到位办事牢靠的原则,对平时只施捨一个假笑的颜舒亲切的嘘寒问暖。 孤家寡人日日羡慕花神有人伺候的药神被这一番虚情假意感动的热泪盈眶,「好孩子,师叔没事,点心就不必做了,以后给师叔送的酒不要掺水就行。」
第26页 「...我这不是怕师叔喝醉吗?师叔身边也没人,万一喝醉了摔倒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那不是,有还是有的,就是还不如没有。」 「啊?」 「没什么没什么,那什么,你一大早过来找我是何事啊, ?」 「奥,我最近得了一副补药想给师父补补身子,就是不知道和师父体质合不合,别给补差了反倒伤着师父,所以拿过来给师叔看看,这药方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真是好孩子,在哪里,我看看。」 慕锦开了药瓶递给颜舒。 「怎么都熬好了才拿过来?」 「这不是熬完了才想起来嘛。」 颜舒还是很对得起他这个神职的,接过瓶子后就端详起来药,慕锦有没有说话他都没注意,全身心在那里研究着瓶中之物,一会闻味道,一会倒在手上瞧颜色,刚用指头沾了点就要塞嘴里,慕锦急了一把拦下,搞的颜舒突然一脸茫然。 「师,师叔,这补药不能乱吃。」 「我一药神还不知道能吃不能吃的。」说完就塞嘴里了。 算了,他自己不也喝了一口到现在没事吗,再说颜舒一药神确实会对药物有基本的判断,看来应该是没多大的问题,慕锦心里安了些。 可看着颜舒那慢慢皱起的眉头,他又着急了起来。 「师叔,怎么了,有问题吗?」 颜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声不闻,慕锦只好继续等,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师叔开口了。 「真是奇了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师叔,您看出什么来没啊?」 「嗯,这药我没见过。」 「......」看了半天就看出来这个。 「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是里面除了名贵的补药,还加了一味血,应该不是人的,怕是什么兽类的,效果能好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但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师父是可以喝的。」 慕锦终于放心了,终于可以给师父喝了。 「谢过师叔,改天一定给您送新酿的花酒来,以后还请师叔多加关照了。」 「客气,那我可等着了,师叔这个人很容易当真的。哦对了,你这药能不能留给我,我想拿来研究一下。」 「师叔告辞,师叔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多吃菜麻将换成种盆栽!」嘴里还念叨着,腿已经出了殿门了。 「....这孩子真的是,只要是关于他师父的东西,天皇老子来要都不放手啊。」 ☆、惊华 第七章惊华 慕锦回来后发现他师父果然平平静静躺着,不过呼吸听起来也算均匀。 他把瓶里剩下的那些药倒回药罐里,拿去热过了,然后端着碗坐在床边。药神说无事的,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他就陪师父一起死好了。 于是自己喝一口,然后俯下身去给他师父渡一口,慕锦干这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自从上次发现他师父是个没酒量的,他酿的酒就越来越烈了,偏他这双手巧,烈酒也能改成佳酿,他师父经不起诱惑屡屡喝的醉生梦死,然后他这好徒弟本着尊师护父的教导一丝不苟的餵醒酒汤,刚开始还是用勺子这种东西的,但是醒着醒着就发现,还是嘴比较好用。 慕锦餵完了最后一口药还意犹未尽,装模作样得把碗里的药控了控,生生逼出来一滴就要给他师父喂,其实进了自己口里就已经没了,不管不管,药不能停。 终于餵完了,慕锦舔了舔嘴角收了工。他想着还是趁着师父睡着去墨镧那里把剩下的药取来,顺道拿去给药神让处理一下。 慕锦给师父掖好了被子,准备出门的时候收到了天庭里的传音,一般这种没有呼名的传音都是众神集会,非大事不唤的,这个节骨眼上是出什么事了?师父这个样子也去不了,还是他一个人去吧,反正平时师父去了也是站着睡觉,要不就是跟前后左右讲八卦,慕锦看着他那面色已经恢复过来的师父,飞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就关门跑了。 没了药做掩护,干起这事还是有点心惊肉怕的,不过真的好刺激啊! 慕锦到了的时候,大殿里人都到齐了,墨镧坐在最上方一脸忧虑,殿中跪着一个白衣童子,发髻歪在一边,白衣上诸多污迹,他听到脚步声回头来看,看到慕锦脸的那一瞬从地上一跃而起撕住了慕锦的领口,可惜没慕锦高,还垫了垫脚,慕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闹哪出啊?大殿上比谁师父厉害? 「你还敢回来?」正是风神那小童子。 「我..为何不敢回来啊?」 「你..你竟敢如此猖狂,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怎么要没看出来你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东西。」 「你说清楚了,大殿之上可不要乱讲话。」慕锦也知道大事不好了,但他清清白白,饶是你有什么委屈也不能一直将火撒在他身上,于是一把挣脱了那童子,谁知那小童子还真就是个磨药的货色,这么一推居然倒地上了,这下完了,慕锦想。 果然,那小童子倒地上就开始呼叫:「你这是要当堂杀人,杀了我师父和药师叔,现在连我也不放过。」 慕锦神色一凛,「你说什么,你师父和药神怎么了?」 「你还在这里装,我师父和药神如何了,你难道不清楚?」 「你师父和药神如何了我怎么会知道,我早上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
第27页 「你肯承认你见过师叔了?」 「我为何不肯承认,我见过他就走了。」 「你是走了,可是是杀了他,又杀了随后而来的我师父才走的!」 「你口口声声是我杀了你师父和药神,你到底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我亲眼看到的。」 「我去的时候可没看到你。」 「你当然没看到我,我是忘了拿药碾回去了一趟才落在师父后头,等我到的时候,我师父和师叔都已经已经...,而凶手正从从墙头跳了出去,那个背影我绝对都不会认错,就是你,慕锦!」 「我是去了药神那里,可我没见到风神,我走的时候药神也还好好的,纵然背影像我,怎么就一口咬定确是我本人了?」 「你这是准备死无对证吗?试问这天庭里有谁会与我师父和药神有仇,又有谁肯专门设个局还嫁祸给你这小小的花神徒弟?只可怜我师父和药师叔已烟消云散,连个尸身都未能留下。」 「小徒弟,这花神徒弟是小,可花神却是不简单的,也不是没有栽赃嫁祸的可能。你先别急,他在这里也跑不了,若真是他所为我们诸位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但若不是,不但误伤己人,还会错放了那凶手啊!」 水神此话一出,众神皆点头,有内鬼这事是很严重的,这一下就不知不觉死了两位神官,要是揪不出此人,这天庭怕是要横遭变故了。 小童儿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刚才被他师父的死讯刺激到一时失了方寸,现在也不敢说话了,只是起身站在一旁一直流泪。 慕锦没有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一直都在脑子里琢磨自己的,师父突然倒下了,他刚找完药神药神就被杀了,还连带着风神一起遭了秧,现在又有小童子指认他是凶手,要么就是这个小童子撒谎,但据他对此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比较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童儿确实看见他的背影了,不过不是他,是那个让师父突然生病又逼他去找药神最后杀人灭口栽赃嫁祸给他的那个人,慕锦原本怀疑一个人,现在可以说是确认了。 他抬头向前看去,水神也开口问他。 「慕锦,你既然说你是见过药神便走了,我想问一下,你找药神所为何事?」 「鉴药。」 「鉴的何药,为谁鉴药?」 「我师父前日里病下了,这事,帝君也清楚吧。」 墨镧向众神点头给了答案。 「师父病了,帝君给我一副药说是给师父治疗旧疾,我不放心,就去药神那里查了查。」 此话一出,众神唏嘘不已,这是明摆着说信不过帝君为人啊,可这花神和帝君是拜把子兄弟,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这徒弟日夜守着他师父,莫不是真有隐情?可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花神有何旧疾啊,又或者,这徒弟真是那凶手,现在被扯出来了开始胡乱咬人?胆子倒是不小,直接砸锅砸去帝君头上去了。 墨镧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是一脸沉痛。 「小锦,我从未给过你什么药,你师父也没有什么旧疾,孩子,且不说我日日授你剑法拿你当亲弟子,你师父拿你当亲生孩儿一般疼爱,你怎可说出这番话来诅咒他。」 慕锦沉着脸一语不发,他知道今天是说不清了,这事知情人只有四个,两个已经死了,师父又没有醒过来,对了,师父,那碗药..。 「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慕锦脸上已是凶狠之相。 「你把你师父怎么了?」两人一时出了声。 人群里有神官回答:「帝君放心,我前面已经派人去查看了,花神无碍,只是沉睡不起,无法唤醒。」 「你这逆徒!」 「你敢动我师父!」。 众神有点拿不准了,这一面是花神形同手足的兄弟,一面是朝夕相处的小徒弟,哪边也不像是会害花神的人啊,可这花神现在确实出了事,他们也在盘算到底这两位哪位演技更胜一筹,又或者这两位都被那位局外人谋划进去了。 「你师父自会好好我殿内修养。慕锦,我也算你半个师父,我亲自教你剑法的剑法,不是让你去伤亲友同僚的,风神药神明显被诛仙剑刺死,这诛仙剑一直是由你师父保管的,如今你师父昏迷不醒,你到现在还能说与你无关吗,孩子,不要执迷不悟了。!」 「你给我师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慕锦已经唤出了剑,直指墨镧。 「不可不可啊,慕锦你先放下剑来,不可先乱啊,这岂不是中了那人的圈套,万事好商量,我们静下来细细再查!」 一位老君看着这阵仗吓得够呛,他没多久就能羽化了,不想这么早死于内乱啊! 「把我师父..啊.」慕锦头内开始疯狂的疼痛,好像有东西在狠狠敲打他的脑袋,他眼前又开始出现那种茫茫雪海和沙漠的情形,一片混沌,脑子里乱的厉害,他一时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就只是听见有人叫他:「用你的魔气,用你的魔气,杀了他们!」 师父,好像是师父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东西在不停地流动,窜来窜去割的他骨头疼。他不停地摇头,又一拳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让自己保持清醒。周围有人在连续不断的说话,在那些嘈杂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只要杀一个人,就不疼了,锦儿,快杀了他们。」
第28页 慕锦捏紧了剑,是师父,师父的声音,师父让他杀人,师父让他杀人,师父让他杀人,不对,不是师父,师父从来不教他杀人,师父也不叫他锦儿,师父从来都是唤他徒儿的,不是师父,不能举剑,不可以,慕锦,醒醒,快醒醒! 可是他的手不听使唤,他用了全部的意识去抵着,却还是一把举起剑来。 刀剑入肉的声音,慕锦吐出一口血来,神智一点点清明起来,那必须刺下去的一剑他插在了自己身上。 「师父,徒儿,徒儿没给你添乱,你等..」 乱成一团的大殿,喧闹不堪的神官,慕锦倒了下去。 「醒了?」 「我师父在哪里?」慕锦隔着铁栏死死盯着面前的提着诛仙剑的男人,血将剑染的透亮,在这昏暗的地下都格外显眼。 「花神徒弟慕锦先杀了风神药神,在大殿上被指认后突然走火入魔,自戕于庭,帝君墨镧于心不忍将他带回医治,谁知这慕锦,突然魔性大发,功力强大的厉害,伤了为他疗伤的帝君后,祭出诛仙剑与他潜伏在天庭的部下一起杀的天庭血流成河,现如今已不知去向了。你师父醒来听到这些话就去寻你了,奥,说是自己的徒儿自己要亲自处置。」 慕锦脸色已经惨白,「师父是不会相信的。」 「相不相信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他徒儿叛出师门残害同门欺师灭祖已经板上钉钉了。」 「你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是我,对你师父我没做什么,我可捨不得他死,他还要看我如何组建新的天庭,看我如何受万神朝拜受万神敬仰,如何一步步把他从那个高贵的位置上,踩下去。我那碗药也不是给他喝的,你果然不放心自己先喝了,也果然去找了药神验了,倒是一点没叫我失望! 只不过你后来表现得不是让我很满意,本来你认了罪杀了人这事就算完了,那些神官我也不是一个都不留的,可惜你偏偏要说些不该说的,抵抗些不该抵抗的,逼得我杀了些不该杀的,这下好了,除了你师父还有几个马上羽化的老头,全死了!」 「呵呵,打败我师父居然还要靠算计我一个小小的徒弟,帝王之位还要靠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去,你永远,也只能做我师父的手下败将!」 墨镧身上散着寒气,可须臾便收了回去,脸上又出现了平日里的笑容。 「但是比你师父懂得激怒人,要是我的孩儿就好了。你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徒弟,所以我那些毁灭心智的剑法是没办法让你魔化的,你喝下去的神兽血也不能,可它虽然不能造,却可以解,你得感谢我,你身体里那些强大的魔元都是我千辛万苦专门替你唤醒的。」 「你胡说。」慕锦嘴上逞强,可毕竟是被他师父宠着长大的孩子,才十七岁的年龄,现在听着这些话后背已是一片冷汗,万一他,真的不是什么清白出生,跟魔族有着牵扯,师父还能要他吗,或者师父现在已经不相信他了。 「你说缪音要是知道她拼死护住的儿子居然自己找上我的门来了,会不会气的从地下钻出来。」 缪音,是他的母亲,他只听过一次,是那个男人带走他母亲时叫的。 「我母亲的死,也跟你有关。」慕锦听到了自己牙齿咯咯响的声音。 「不仅你母亲,是你母亲整个族系。我是不想杀她的,毕竟我曾经是真的对她有情,可她一不该听她那老头的话丢下我嫁给那破鸟族,二不该把你藏起来让我找了这么多年,三不该让我跟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得了个儿子,满人间欣喜地找自己的骨血,最后却发现,你是她跟那个鸟族的杂种。不过,你母亲自己也得了报应,嫁去半月就有了身孕然后自己心虚跑了,在外边受尽哭累呆了半生,好不容易被自己老父亲接回去了,然后被自己旧爱灭了族。」 「畜生!」慕锦手臂上青筋暴起,捏紧的拳头下手指微微颤抖。他不曾想,那个与他不甚亲近的甚至有点敌意的母亲,那些对他横眉冷对的人,居然为了护着他,会以那种卑贱的方式被夺去性命。 「我不过是小小的报了个仇而已,你看看,像你这种人就已经容不下我了,所以啊,天庭这些人,还是全部换了的好。说到哪了,奥,我还跟缪音好的时候,你祖父那老玩意就看不上我,张口闭口说我心术不正心德有损,既然如此,后来你母亲回去后他又藏着你不让我找,我一个做帝君的可不能这么被他欺负,况且魔族本来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玩意,一群老弱病残妇孺孩童,存在在这六界不过是浪费空间浪费粮食,我这是在替天行道,对了,灭他们的时候,我打的是天帝之子肃清六界的名号,让你师父的名字也在那些孤魂野鬼凶神恶煞的脑袋里刻一刻,也好给慕繁一帆风顺的人生找点刺激。」 「我.杀.了.你!」慕锦扑到铁栏前冲着他吼叫,面容狰狞的再也辨认不出从前那副天真少年的模样。 「你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拿什么杀了我,别说是小小一个你,就算是你师父,也动不了我。奥对了,提起你师父,你师父的滋味,是真的很不错。」 「你,竟敢碰他!」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当差,连澡都是一起洗的,你说我敢不敢碰他,还有,你师父可是肯豁出性命去救我的,这个可不是我编的,他体内虽然没毒,但当时确实受了很大的伤,导致我这些年能有各种藉口为他宽衣解带耳鬓厮磨的。你看看,他都能把命献给我了,更何况是他那具让人流连忘返的身子。」
第29页 「闭嘴!」慕锦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他的头发散下来挡住了一张惨白的脸,满是血污的身上燃起了黑火,整个人像是从地狱出来的索命恶魔。墨镧看到这一幕,眼里的笑意更胜从前。 慕锦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又开始四处流窜的气流,同样的疼痛,但是很熟悉,就好像是封存在他身体中多年未用突然开启的那样,它们正在熟悉自己主人的身体,然后渐渐安静了下来,像训练有素的死侍一般,等待主人的指令,一旦开启,足以毁天灭地。 「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可惜,凭你的本事,还...」 话未语完,墨镧突然闪身而过,伴着一声巨响,关着慕锦的铁牢笼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炸的粉碎,地牢四周的墙壁上开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裂缝。 一身黑气的慕锦抬起头来,双目猩红,对着已经退至十步以外的墨镧,缓缓开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之所以没本事,是因为我害怕,我的本事会强大到自己没法控制。」 墨镧还留着点笑意的脸上彻底阴沉了下来。 「你,去死吧!」 ☆、落人间 第一章落人间 常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农屋里,想想他真的觉得运气很好,每次非正常昏迷都能完好无损的醒来。常黛微微抬头瞅了一眼,发现自己胸前缠满了布条,包扎的很好很仔细,只不过布条一看就是旧衣服撕扯下来的。 「你醒来了?」常黛闻声转头去看,看到了一个约摸三十多的妇人,长的很温和,一看就让人亲近的那种。常黛已经坐起来了,也不知道叫她啥,叫姐姐吧未免轻浮,叫婆婆又未免失礼,于是很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 「怎么起来了?快躺着,我这里挺安全的,你放心。叫我柳婶就好。」末了专门补充了一句。 「先谢过柳婶救命之恩了。」 常黛说着就要起身一拜,那妇人连忙拦住,「你这孩子干什么哪,好好躺着,我一个半截身子迈进黄土的人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啊。」常黛没有回话,只是笑嘻嘻看着她。 「奶奶我饿了。」一个小孩从门口飞奔进来抱住了柳婶的大腿,没想到柳婶这么年轻却已经有孙女了。 她这才看见常黛,眨着大眼睛说道:「奶奶漂亮姐姐醒了。」柳婶笑着轻敲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都跟你说了是哥哥,没大没小的。」 「嗯,漂亮哥哥。」常黛依旧笑嘻嘻的,他向那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也不怕,就走到床边,常黛伸手一下将她抱起来坐在怀里,柳婶倒是吓了一跳,害怕常黛扯到伤口,常黛连对着她道了几句没事又见他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心。 小丫头抓着常黛的手掌摸来摸去,诊断出结果:「真的是哥哥。」常黛摸摸她的头问道:「为什么哪?」 小姑娘得意的扬起下巴:「因为哥哥手上有厚茧,很厚的那种,一般女儿家是没有的,爷爷手上有,跟这个差不多。」 好孩子观察还真仔细,是个聪明的。 小姑娘看着常黛一脸欣赏的样子开心坏了,捧着常黛的脸就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姐姐都没你一半好看。」 常黛越发觉得小姑娘有意思了,不过你们这村子姑娘的质量有点差啊。 「那你就不怕漂亮哥哥是坏蛋吗?长得太漂亮的一般都不是好人奥。」 「奶奶说了,哥哥看着面善,不像坏人,白白净净的倒像是被坏人糟蹋了的。」 常黛敢保证这后半句是小姑娘自己发挥的,柳婶绝对说不出这话来,其实这话是小姑娘爷爷说的,一开始他还真以为常黛是个高个的姑娘。 「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景源,景色的景,源泉的源,不过大家都叫我圆圆,就是圆圆的那个圆。」 常黛哭笑不得:「圆圆,你爷爷去哪里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是这家人也太不警惕了,就这么把他安置在屋里,从醒来到现在没看到男人不说,现在小姑娘也落在他手里了,万一真是个不怀好意的可怎么整。 「爷爷去集市了,奶奶说哥哥伤口还要用药,让爷爷去买了。」常黛不好意思的很,萍水相逢的缘分,不,连相逢都算不上,却要让人家如此操劳,这叫他何以为报啊。 于是将孩子放下来,想要起身,看见了他原本那件已经洗干净缝补好的衣服,本来是不想再碰的,可是就那么穿着里衣在一个妇人面前晃来晃去实在失礼,看了半天还是不情愿的穿上了,罢了罢了,摆正心态,摆正心态! 柳婶拦不住常黛要帮忙的热情,最后只同意他坐在灶边加火,于是常黛发挥他白白净净惹长辈爱的特性和柳婶聊的很起劲,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柳婶也不知不觉的把家底全透给他了。他才知道原来圆圆是柳婶从山上捡来的,她自己有一个儿子,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晚饭做好了,很平常的米饭和一些自己种的蔬菜,还有柳婶专门给他做的利于恢复身体的野菜药膳,三个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桌子,柳婶不停地给他夹菜,一会给添饭,一会给倒水,圆圆眉飞色舞的给他讲述隔壁王铁柱是如何月黑风高偷白菜被她爷爷挂在树上吊了三天的。 烛火将倒影投在墙上,常黛突然就热泪盈眶,自从死了爹娘后,除了村头做烧饼的大爷经常嘱咐他多喝热水之外已经没有长辈这么心疼过他了,这种家人的感觉让他很怀念,而且无端的嚮往,从前金戈铁马,现在却也想要粗茶淡饭,其乐融融了。
第30页 常黛起来的很早,没像天庭里那般睡得自然醒,等柳婶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好了水正在院里噼柴。 「这孩子快停下来。」柳婶说什么也不让常黛干了,常黛一边笑着说没事一边也就听话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够烧一阵了。 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了,从前在天庭的时候他老是上老君那里试药,作为回报,常黛每次走的时候都会顺手揣一瓶药,其中有一瓶治疗伤口癒合的他就随手带在身上,不是为了给自己用,而是想着下凡出差的时候给遇到的伤患用,没想到还是用到自己身上了,剩的不多,常黛一把全吃了,也算物尽其用。 他今天就准备离开了,听柳婶说附近的与归山上有一个草屋,是从前一位猎户住过的,后来死了后就常年没有人住了,他打算去那里安家落户。他本来可以待在柳婶家先这么混着,反正他们一家子拿他当亲人待,他又身康体健能背能扛的,留下来随便找点出路还能给柳婶家赚点银子丰富一下生活,只是头一天晚上跟柳婶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我知道我长的好看,柳婶也不能一直盯着我啊」常黛看着和颜悦色的柳婶打趣到。 「哈哈,柳婶看着你啊总觉得看见了自己的儿子,我们越儿在的话,也就比你小一点。」 常黛没想到不小心提起了柳婶的伤心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却看着柳婶还是温和的笑着。 「是在哪一场战乱里牺牲的?」 「最后一场?」 「最后一场,邬柞国最后一场护国战里死的。」 常黛如遭雷击,邬柞国国,是他的故国,最后一场战乱是他的飞升之日,也是他的军队覆灭之时,他身边一直有一位白白胖胖的孩子,每次他出去玩,随便躺哪里睡着了,这个孩子总是第一个在花丛里找到他,有时见他睡得沉了,还会将他背回去,他一直叫他小胖,仔细想想,他确实是叫他单名确实是一个越字。 「是哪个将军旗下的?」常黛劲量让自己正常些。 「常黛将军。」常黛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僵硬。 「那他一定不是位好将军,明知道国破了,还要拉着弟兄一起死,早些投降的话大家都能活下来。」 「不是哪,虽然我没见过常黛将军,大多数百姓其实都没见过,因为将军打仗出城回城都戴着半边面具遮住眼睛,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越儿次数不多的回家几乎都在讲他的故事,我听的出来,他是位好将军,护国是他的职责,也是我越儿的职责,所以我并不后悔越儿能在他手底下当兵,虽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但是提起常黛将军和他的军队,大家都是很敬爱的,我一直在替我的越儿感到骄傲。」 「柳婶,葬在附近了吗?」他想去看看,看看这个一直以他为荣他却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孩子。 「遗体没找到,那天皇城里的尸体都被当今陛下烧了,他应该跟常黛将军在一起,也就没那么寂寞了。不过幸好遗书我还是有的,这孩子从十一岁进了军营就写好了,压在他那床铺下,每年回来一两趟就重写一份,我这里有八份,每次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感觉好像都能看见越儿一年一年的长大。」 常黛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回去睡觉的,一时间愧疚、愤怒、后悔、悲痛都涌上心头来让他没法呼吸,原来他一直都有朋友的,只是他从来没在意过。 常黛抵不住柳婶念叨,最终还是留下来吃了午饭才走,没再等圆圆爷爷回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家人。 柳婶给他装了一袋吃的和用的东西他一个也没带,只是走的时候把那个装丹药的瓶子悄悄留给了柳婶,虽然在天庭里随处可见,可在人间这种家庭,也足够他们吃半年米了。 常黛到了与归山时已经是晚上了,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草屋,屋子后边开着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把那小房子挡的严严实实,要不是柳婶告诉他,他怕是一时半会真发现不了。 那屋子虽然年久未修已经有些漏风漏雨了,但是好歹整体还是完整的,常黛暂且凑合睡了一晚,第二天找来了树枝泥土砖头瓦块趁着阳光把屋子修葺了一番,屋子里面也都整理清洗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像人住的地方了,柳婶家那顿午饭他吃的特别饱,他又摘了很多野果子在屋里,不时吃几个,所以这过了一天半他也没怎么饿。 常黛第三天实在饿了,拿着猎户留下的弓箭上山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这山真的是个宝物,野鸡野兔野猪,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没人开发这里,难道是怕寂寞?当天他打了两只兔子回去给烤了,第四天打了一只野鸡顺便摘了点野果回去解腻,第五天他索性打了只猪,挖了点野菜,回去路上看到一些很不常见的草药也给拔了去。 留下自用的,多余的东西常黛全背去了山下集市。先去了菜市场,在那里卖了野菜野果和野猪肉,常黛本就长的喜人,加上他那招牌笑容和乱扯八扯的一张嘴,好多本来只买一颗蒜的妇人回去时都扛了一坨肉。之后又去药馆里卖了草药,换了满满一兜钱,够他躺着吃半年了。 最后买了点蔬菜种子还有生活用的各种器具原材料就回去了,本来想给自己买一套衣服的,后来觉得还是算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抛头露面的人,于是拿了只买了一套里衣以备换洗,最后常黛还买了点书和笔墨纸砚,深山老林的用来陶冶情操是最合适不过了。
第31页 不过很快常黛就不觉得合适了,开始几日还是过得挺新鲜,但是到后来的日子,常黛真的很寂寞,有时候寂寞的会睡不着觉。他每日除了照料一下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写写字,把买来的书重复看一遍,好多故事他都会背了,有时候实在无聊就抓来两只野鸡让他们相互斗,本来要吃了的兔子也被拿来当做宠物养。 常黛并不是没什么情绪,有时候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也会难过,会愤怒,会怨恨,也会无奈,如果从一开始就让他以将军的身份殉了国做了孤魂野鬼说不定也挺好的,可为什么要让他好不容易熟悉了做神仙的感觉却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到现在还能记得他第一次学会隐身时的惊奇,也记得第一次用法力灭了灯时的欣喜,可现实却在他满腔热血的时候打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你不适合。 他做将军的时候总想着有一天家国安定了,他也能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庄子,置办一套古色古香的房子,找一个差不多能情投意合的姑娘过完剩下那点不厮杀不饮血的日子,如果有几个孩子那再好不过了。可是现在他只能待在这里,没了意气风发的能力,也没了人上之人的心境,这辈子也就只能这么不痛不痒的活着,到时候一抔黄土,彻底结了这一生颠簸不平的岁月。 如果一定要拿走,又何必从一开始拿给我。 常黛养兔子养出感情来了捨不得杀,那两只野鸡又是给他解闷的玩具,左右没得肉吃,于是只能上山朝野猪下手,可惜不知道为啥,今天满山林都静悄悄的,他从中午转悠到晚上愣是连鸟都没见一个,只能兴尽而归了。 ☆、拾遗珠 第二章拾遗珠 月亮从层层密密的树叶中见缝插针的投下光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小路照的很亮,常黛边走边扯了旁边一棵树上的野果,在身上蹭了蹭就准备塞进嘴里,还没咬下去就听见不远处那颗大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常黛把果子塞进怀里就拿起背上的弓箭,凌厉的眼神瞄准了树后,一步一步靠近,那树后的东西动了动,明显就要挪出来了,箭在弦上,下一秒就要飞射而出。 「别杀我。」一声突兀的童音响起,常黛拉箭的手微微一松,是个人吗?树后那东西偷偷探出个头来查看,常黛放下了弓箭,原来是个小孩子,他看常黛放下弓箭这才慢慢从树后走出来,一身白衣脏脏破破的,脸上也抹的黑乎乎的。 「叔叔,你别杀我。」 「不杀不杀,叔叔这是玩具,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他向那孩子招招手,那小傢伙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我是跟爹爹上山来的,不小心走丢了。」 常黛温柔的摸着那小傢伙的头:「好好说,叔叔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更半夜装什么遗失儿童。 那小孩看着一脸笑意的常黛顿时毛骨悚然,感觉那双在他头上游走的大手能随时随地给他把脖子掰断了。 「哥哥我错了。」觉悟倒挺高。 「哥哥我是个妖精,可我是个好妖精,我没干过坏事,还干过不少好事,哥哥饶了我吧。」 「既然是小妖精怎么这么一个人在这里晃,你们家那两老妖精哪?」 「我是隔壁山上的,前些天睡醒后树精伯伯告诉我我爹爹和娘亲因为做事太招摇而被老鹰啄去餵崽子了,他让我自己找生路去,于是我转着转着就到这里来了,也没地方去,有我也不敢睡。」 小妖精一张脸皱的委委屈屈,常黛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圆圆,那孩子要是没遇到柳婶应该也是这般四处躲躲藏藏吧。 「跟我回去吧。」 「啊?」孩子抬起头来惊诧的确认。 「跟哥哥回去一起住,不愿意吗?」常黛低下身子仔仔细细看着他,虽然脸脏脏的,常黛借着月光辨认了一下五官,就比他差那么一点。 「愿意的愿意的。」小傢伙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看的常黛心头欢喜。 于是常黛领着小孩一大一小就在月光下静静走着,后来常黛嫌小傢伙走得太慢就一把抱了起来继续走,小傢伙顺势搂着常黛脖子,脖子轴的僵僵的不肯趴下,常黛发现他很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常黛的白衫。 这般懂事让人看着心疼,常黛一把就将头压下去靠在他肩上,等到他不挣扎了他才将手挪开,不久后就听到肩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虽说是小妖精,毕竟才五六岁,跟人间小孩差不了多少,况且是没爹没娘的,可怜见的也不知道几天没吃东西没睡觉了。 常黛回到草屋后小心翼翼将小傢伙放到床上,刚将他脖子下的手抽出来小妖精就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环视了屋里一圈问着常黛:「这是哥哥的家吗?」 「嗯,算是吧,以后你也可以把这里当家。」 「真的吗?」小妖精眼睛睁的大大的,眼里亮的像星星一样,看的常黛心头欢喜。 「嗯,当然,哥哥说话算数。」常黛边说边打来了水,打湿了手巾走去那床边,一手扶着小妖精的后脑勺,一手给他擦了擦脸,擦干净脸的小妖精果然是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捏几把,常黛又给他擦了手洗了脚洗了衣服,那小妖精虽然很不好意思,一直跳来跳去想要帮忙,可他一个跟床头一样大的小屁孩能帮个什么忙,被常黛命令坐在床上等他后也就乖乖坐着,认真看着常黛为了他忙来忙去。
第32页 「好了,快睡吧,都收拾好了。」 常黛灭了灯就上了床,将小妖精抱到里侧,自己就睡到了外边,同盖着一张被子,小妖精受宠若惊,他看着已经闭着眼的常黛说:「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常黛一笑:「是,我可好了,一般人都察觉不到。」 「哥哥,你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真香。」 「是嘛,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常黛心下瞭然,看来连日的薰陶还是很有必要的,如今他身上已经有了书香气了。 「对了小妖精,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小妖精,显得他有点不正经。 「我没名字。」 「你爹娘平日都是怎么叫你的?」 「我爹娘据说是我们这一届最不负责任的父母,我从出生到现在总共也没见他们五次,树精伯伯说我能长大六岁都是苍天瞎了眼。」 「.....」 「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是什么种类的妖精吧,蛋精?还是虫子精什么的?」毕竟能餵鸟。 「不知道。」 「.....」树精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不过我大抵是果子精之类的,因为树精伯伯说我娘是青枣精,山下的狐狸精也总说我水灵,尝起来应该很香甜。」 「.....」是哪只狐狸精说的我明天就去把它抓来尝尝。 那暂且就当果子精吧,反正这不是重点。 「哥哥给我起个名字吧。」 「我起吗?我起不好的。」 「哥哥取的我都爱听。」 常黛挠挠头,「那就叫红果果吧。」 「哥哥....」说过的话可不可以撤回来。 「还是去掉红字吧,毕竟是个男孩子,就叫果果好了。」 「也...行。」 「行了快睡吧果果,我今天困了。」常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果果盖的严严实实,自己也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睡了。 常黛一般是睡到自然醒,今天却天不亮醒了,因为一直有一只小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一个人常黛还真不太适应,尤其是这个人还不怎么老实。常黛想拿出长辈的威严稍稍训斥几句,见那孩子根本就没醒,小手动来动去,眉头还皱着,总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哪,他一个大男人哪懂什么照顾孩子的。就只能把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向墙的方向挪过去,将那孩子整个抱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果然,没拍几下那孩子就就睡安稳了,常黛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我常黛果然是块当爹的好料子! 常黛拍着拍着把自己也给拍睡着了,他第二次醒的时候,同样是因为感受到了一只小手,只不过这次它没在胸前。他左眼稍稍睁开一条缝,果然就看到果果睡眼惺忪的却还仔仔细细盯着他,小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着,和他之前的节奏如出一辙。 常黛当时就心头一暖,这深山老林里如果有个妖精陪他,这每天大把大把的时间也能过得快些,虽然不知道是哪对妖精给他产的,也不明确是什么材料的做的,但是总归化了实型,总比抱着一颗果子睡得强。 常黛看着怀里的便宜儿子,不,便宜弟弟,突然没忍住吧唧一口就亲在了果果左脸上。 果果僵住了,手也停了,眼也不眨了,就呆呆看着他。 「怎么了,被吓着了?」常黛睁开眼,笑的灿然。 果果先是点点头,然后猛的摇着头,常黛都怕他把自己甩出去,右手赶紧附在他的小脸上:「小妖精你可别摇了。」 「哥哥。」 「嗯?」 「我有名字,昨晚刚起的。」 「哎呦,红果果是吧,瞧我这记性,这次哥哥记牢了。」 「是果果,没有红。」 「....都一样都一样,你饿不饿?」 「哥哥这是不是就叫岔开话题?我听树精伯伯和鸟精叔叔说话的时候老用这句。」 「....果果我真饿了。」 吃完了早饭太阳都还在东边挂着,他平时都是早饭午饭合在一起,这有了孩子自然不能凑合,早起吃完早饭后在院子里散散步,呼吸着干净又带点凉皮意的空气,让他久违的感觉到了一股活力与惬意,他怎么早没想到抓个孩子来玩玩,生个也行啊。 ☆、闲岁月 第三章闲岁月 跟果果待着常黛果然是有趣了不少,活物的魅力真的很大。他今天心血来潮想教这孩子写写字,爹不疼娘不爱又处在穷乡僻壤里,肯定是不识字的,他常黛的人一定要是德智武美全面发展的,一个也不能落下,今天先从智开始,其他的再说,主要是其他的要么他不会,要么没工具。 「来,哥哥教你,看笔画啊,好好看着啊。」常黛还没下笔哪果果就开口了:「哥哥,看是看不会的。」 说的对,这孩子跟谁一起睡的,这么聪明! 于是常黛把果果抱在怀里,让他小手握着笔,他握在小手上面,一笔一划在那里写,写了果果两字。 「不好不好,要先写哥哥的字。」这孩子跟谁一起睡的,这么知恩图报! 于是常黛又归归整整写了自己的名字,果果学的很努力,但是常黛发现每次他一微微离开手,那傢伙就不写了,等着他,等他挨上他的小手,他才开始用力,常黛摇摇头,还小,慢慢来,估计是不习惯。
第33页 「哥哥你写的这是...」常黛没注意,他写着写着就写了一个「东樾」,常黛尴尬,「这是哥哥的哥哥的名字,你不用记,我们练手。」 「好,哥哥教我句诗吧。」 糟糕,遇到难题了,难道他的光辉形象要就此覆灭,他哪记得什么诗句,看书从来图个乐,看完就忘了,当时看的内心惊涛澎湃,回头连谁写的都不记得,只是有一句,他记得的。 「好,来。」常黛咬牙就写了。 「繁花似锦秘归途,」果果边写边念。 「呦,认识这么多字哪。」他还以为妖精都是散养的,跟文盲差不多。果果听了撅起小嘴得意极了,看的常黛想亲一口,即时提醒自己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哥哥下句哪。」 「故人,哥哥怎么不写了。」常黛停了一下,嘆了一口气继续写下去。 「莫忘来时路。听起来很好听,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吃饭的时候能多吃就多吃点,如果瘦的跟花一样风一吹就会找不到北。」 「哥哥是真的吗?」 「当然,哥哥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哥哥,这诗里哪一一个字表示吃?」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这就是诗句的魅力。」 「奥,哥哥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应该是真的,我信哥哥。」常黛脸红了,心跳的也挺快。 「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屋里太热了。」 「热了为什么要晒太阳,哥哥这样于道理上不合。」 「闭嘴。」这孩子谁养大的,话这么多! 「果果,去拿水壶。」他一转头看见果果已经提着水壶现在他身后了:「这么快?」 「今天太阳好,我出来就提着了,我知道哥哥一定会叫我回去取。」常黛没忍住将果果抱起来 狠狠亲了一口,「这聪明劲跟我一模一样的。」 果果已经习惯常黛突然将他哭起来抓着啃,但是脸上还是笑咪咪的,嘴角半日都没扯下来。 浇完水已经是中午了,常黛准备午饭去了,说实话常黛真的觉得自己是天赋异禀,他从刚开始做的东西想屎一样难看到吃进去吐出来再到吃进去拉肚子再到勉强好吃再到现在色香味俱全只用了半年时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叫的起常黛!常黛淘米,果果洗菜,常黛蒸米,果果择菜,常黛炒菜,果果摆放碗筷,总之,完美! 饭很快就做好了,常黛和果果两人围坐在小桌前又让他想起了柳婶和圆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常黛每次下山卖东西回来都会绕道去那里,隔着墙往院子里扔钱,虽然他赚钱的样子很狼狈,但是他扔钱的样子真的很帅。 「来,果果吃菜,肉也要吃,为了你哥哥都把我的斗鸡杀了,你可得多吃点,以后我就斗你了。」 「啊?」 「这白菜长得真好看。」 「哥哥你在打岔,我听的出来的。」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 「可哥哥昨天刚说小孩子不要听那些老头的刻板话。」 「今晚月亮真圆。」 「哥哥现在是中午。」 「闭嘴。」 「....」 常黛最后还是没憋住跟果果说话了,一顿饭吃的嘻嘻哈哈的他的心情也好极了。吃完饭常黛洗碗,果果洗筷,常黛洗锅,果果灭火,总之,依旧完美! 「果果,走了,咋们看看屋后的向日葵去,应该结种子了。」阳光金灿灿的,向日葵也金灿灿的,常黛怀里果果的脸也金灿灿的,没忍住,又吧唧一口,果果笑的开心,伴着向日葵在风里摇来摇去的,没忍住,又吧唧一口,果果笑了,常黛也笑了,于是常黛使劲亲,两个脸蛋换来换去,果果躲,可每次都笨蛋一样反倒给常黛送上口来,两人咯咯咯笑的开怀,声音顺着风吹的老远。 常黛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笑声,不是他的,更不是果果的,是女儿家的,他顿时挺高了警惕,上次捡个儿子,不,捡个弟弟,这次不会捡个姐姐吧,向日葵精?还是野草精? ☆、悦阑夜 第四章悦阑夜 常黛四处张望,将果果护在怀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儿哪。」一个男人深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常黛摸摸了心口,妈呀吓死了吓死了,怎么回事神出鬼没的你们!常黛生气了,恼火的转过身来,看到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女的被男的搂在怀里,鬓角还插着他的向日葵。 女子娇嗔:「你又吓人,再这样我就回去了。还有,好好的花你摘了干嘛。」 呦呵,太侮辱人了吧,在我的山头上闹事,跑我后花园里摘花就算了,这花主人都站这里了,你看不见怎地?还敢当众调情,欺负着我孤家寡人一个是吧! 女子转头看了看一脸怨恨又直勾勾盯着他们看的常黛,一脸诧异的问道:「你看得到我们?」 呵,看不到你们,难不成你们是....下一秒常黛脸上的讥笑就没了,地上没有影子,一个也没有,只有向日葵的,还有他和果果的,真的是鬼! 常黛要哭了,为什么这种风和日丽的艷阳天还有鬼出来玩,都不怕太阳的吗?已经进化到这么程度了吗? 「怎么,你有意见?」男子给怀中人整理了一下发丝,抬头问道。 「没有,我觉得此花配夫人真的是绝配,这花死的一点也不冤枉,真的,您要喜欢住这里都行。」在这里繁衍后代也可以,他不介意的,花是他心头所爱,命是他能爱的保证,孤魂野鬼惹不起,惹不起。
第34页 女子笑了,那男子一脸宠溺的看着,对着常黛使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常黛默默收下,我懂我懂我都懂。 其实常黛转过身来的时候就一直死死将果果的脸压在他怀里不让他抬头,这会松了口气刚缓了下手果果就抬起头来朝那边望去,待看清了一男一女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嫌弃,常黛紧忙把他的脸转过来压在肩膀上,听到他小嘴凑到耳边说:「哥哥,我们妖精看不上鬼的。」 虽然声音很小很小,常黛还是吓了一跳,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别在说了,他是真怕这鬼一个不高兴就带他们走啊。 「你怀里抱的是你的孩子吗?刚刚看到了他的正脸,真是好可爱啊!」姑娘,不,夫人麻烦你别再说可爱了,您没瞧见你家那位眼睛又开始捎过来了吗,再夸一句他估计这男的就能把果果拉过去扔给他娘子玩,我家果果不是白菜,不能随便送的。 那女子似是也看到了常黛紧紧抓着果果的手,忙向常黛摇手:「你别怕你别怕,我只是看着孩子粉雕玉琢的着实好看,看着欣喜想多看几眼,你别怕,今天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改日有空定登门拜谢。」 好说好说,不过门您就别登了,您再登门我怕是要去跟你们作伴了。 那女子回头对身旁人说道:「我们回去吧,今天出来久了,挺累的。」 「嗯,你想回便回去。」 「你不准再单独过来找这青年的麻烦了。」青年?你看看你岁数,有我大吗,口气不小。 男的不屑的看了一眼常黛,答了一声嗯。 常黛拍拍胸脯,安全了安全了,幸亏是个妻官严。常黛眨眼的功夫略过一阵风,两位已经不见了。他夹起果果就往屋里跑,这世道世风日下,青天白日已经不安全了,可悲可嘆啊。 晚上的时候常黛把剩下的半只鸡给烤了,果果吃的开心,他看着也开心,比他自己吃还开心。 吃完看了会星星,常黛就抱着果果回屋了,他看着果果捲起裤腿露出那白白净净的小脚,心里就起了歹念,呸,爱子之心,果果已经是他唯一的乐趣了。 「果果,哥哥给你洗澡吧。」 「我会自己洗。」 「哥哥洗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哥哥也要洗。」 「所以哪。」 「一起洗。」 「哥哥,你在打算什么?」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哥哥就是怕废水。」哥哥就是看你粉嘟嘟的想捏着玩。 果果想了一下,好像常黛每日挑水是有点辛苦,然后就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沖这大尾巴狼点了头。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常黛做事从来不强迫人。 常黛兴沖沖烧了水,果果很认真地在屋里准备好了擦水的布巾和换洗的衣物,当然只有常黛的,他只有一套衣服,没得可换的。 等常黛打好了水就把果果叫到跟前来,这孩子怎么没有一点做玩具,呸,自己动手的自觉,衣服还严严实实裹着,常黛抓过来就开始解衣服,果果小手突然抓着腰带不放。 「怎么了这是,不洗澡可不行的,你来了我这里都快半个月了,上次自己就在小脸盆里捯饬,也没整干净,这次必须好好洗了,哥哥给你洗,一定洗的香香白白的。」 果果听着前面几句就慢慢松开手,常黛趁机把外袍除的干净开始脱里衣,果果又攥住了。 「小祖宗又怎么了,再耽误一会水都凉了,哥哥又要重新烧了,外面风好大啊,跟哥哥娘亲死那天一样大,哥哥不想再出去了。」 故作忧伤姿态,果然看到果果睁着大眼睛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娘亲在天之灵看到他开心也会欣慰的。 「哥哥我脱。」 果果果然自己解开衣带,把里衣脱了,红着脸光熘熘站在那里,总算知道为什么不让常黛给他脱衣服了,原来是没穿亵裤,为了不伤到孩子的面子,常黛一声不吭将果果抱进水里,转身脱自己衣服的时候笑的脸酸,有的人啊,表面上聪明伶俐的,背地里连一条亵裤都没有。 常黛倒是完全不拿果果当外人,三两下就将自己拔的干干净净的,看的果果面红耳赤,长腿一跨就钻到木桶里水哗哗升了上来。他当时买的时候就想着一个人用,买的小了,虽然果果还小,占着屁大点地方,可常黛不想委屈他,改天去集市吧,顺便给孩子买条亵裤和里衣。 常黛觉着伸不开腿,看了看贴在木桶壁上的果果一把抱起来和往常一样放在他腿上,哎,这才宽了点,就某个地方是稍微有点硌,他看着果果红透了的脸,大手在他额头和脸上摸了摸。 「果果你烫不烫?」 他没有经验,只是按照自己的温度调的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烫着这孩子了,况且他也不知道成了精的果子习惯什么温度,别一会成冰糖雪梨了。 果果摇摇头,没说话静静坐了会脸上的红才慢慢褪去。常黛摸不着头脑,这是不喜欢洗澡?可是他挺喜欢洗脸洗脚啊,理所应当应该喜欢洗澡啊,漂亮的孩子都爱干净是这个道理没错啊,突然安静下来没顶撞他一下他还觉得不习惯。 「果果,你要是不喜欢咋们就不洗了,哥哥给你擦干了你回床上去,哥哥马上来。」他又不是禽兽,还是在乎孩子感受的。 果果一听就摇了摇头:「要跟哥哥一起洗的。」
第35页 「真的不勉强?」 「不勉强,刚刚没适应,爹爹没给我洗过澡。」常黛这才明白了,哎呦可怜的宝贝,让哥哥好好疼你吧。 常黛洗的很认真,原本只想捏着玩的他仔细的给果果洗着头发,胳膊,脖子,一丝不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雕刻什么人间极品。 等擦到小果果的时候,常黛依然保持他认真的态度,果果一动不敢动,红着可怜巴巴等着常黛给他洗完。好不容易给果果洗完了,常黛自己倒是没啥心思好好洗,他泡都泡累了,于是只洗了头发,象徵性的擦擦身上就结束了,先自己出了桶,然后抱起果果擦干他身上的水,将他抱到床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开始自己擦水穿衣,然后又收拾了木桶,擦了地上的水。 等他忙完回来果果都睡熟了,常黛看着毛绒绒的一团心里就暖和,习惯的往怀里一搂,自己也睡了。等他穿出均匀的呼吸声果果睁开眼看着他,小手摸着他的脸轻声说道:「哥哥可不能跟谁都这么洗澡。」 ☆、闻旧事 第五章闻旧事 常黛领着果果去山下了,先去买浴桶结果发现浴桶涨价了,大一号的是他原来的三倍价钱,于是某人收回了再苦不能苦孩子的言论,面色如常给果果多买了一套红色的外衣以做补偿。 等买了衣服发现钱还剩了挺多,看着旁边那只小小的身影,他突然道:「果果,你听过戏吗?」 说是听戏,其实就是个酒楼,不过楼下常年有人说书,一边吃菜喝酒一边听些古怪好玩的传闻也是有趣的很。 常黛领着果果坐在了二楼,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带着他乳臭未干的孩子,常黛自进门就受到了不少注目礼,他就当是赞美,一概收下了,心里还回了几句谬赞谬赞,彼此彼此。 果果不挑食,常黛第一天就发现了,但是想着孩子总归爱吃甜的,于是点了很多糕点,果果每样都吃了,吃的笑眯眯的,常黛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就看着果果小嘴一下一下动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变态,太喜欢这孩子了,比亲儿子还喜欢,当然如果真有的话他也不太确定,总之他看着果果就高兴,果果高兴他就高兴。 他打探了一下楼下,之前离得远,他又一门心思照顾果果所以没太仔细听,现在却竖起耳朵认真听,因为他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风情万种黛将军吗?」 「哎呦这我可知道,据说那黛将军老是带着半截面具,就是害怕自己的长相在战场上没什么威慑力。」 「我媳妇娘家隔壁的王大妈有个侄女在黛将军那里做侍女,据说远远看过一次没戴面具的将军,那叫一个闭月羞花,她一个女儿家看了都羞得厉害。」 「啧啧,可惜了,公主的脸,丫鬟的命,要是是个女儿家多好,定是个扬名天下的美人。」 常黛的酒喷了几次已经没剩多少了,果果看着他关切的问:「哥哥怎么了。」 「没事,哥哥身体羸弱不胜酒力。」 「哥哥,不会成语不要乱用。」 「.....」这孩子真是被他惯坏了。 「那不可惜,可惜的是这么一位英勇善战的将军,本是我蓝锡...」那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打了嘴巴一巴掌,急忙闭了嘴。 「哎不过你们听说了吗,黛将军尸首没找到。」 「不是一把火全烧了吗?」 「是烧了,但是烧之前黛将军就找不到了。」 「会不会跑了啊?」 「这叫什么话,将军要是有这心,现在只怕是当今陛下座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了,又怎么能落到连个尸首都没有的地步。」 常黛为这位男子鼓了鼓掌,新朝代就是需要你们这种年轻人,你,绝对是栋樑之才,在我这里,丞相已经内定了。 「哎哎,你说起皇帝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听说啊,」男子左右打探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我听说咋们当今陛下,好男风,宫里养了老多个男人,比妃子还受宠。」 「这事我媳妇娘家隔壁的王大妈也说过,她还有个侄女在宫里做丫鬟,说亲眼看到陛下进了一个男宠的殿里,一晚上殿里都是些,那种声音,你们懂得。」 「那这跟黛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个傻子,你媳妇儿给你儿子餵奶的时候怎么没给你餵点,脑子还没长全哪。」 「去你奶奶的,好好说。」 常黛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现在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也在兴致勃勃的听着自己的八卦,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果果吃着吃着已经睡着了,常黛把他抱到身边让他枕着自己大腿,又嘱咐小二拿了件毯子给他盖着,然后全心全意听着他的故事。 「这事不就完了,找不到尸体说明没死,黛将军又不可能叛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喽,懂吧?」 「是升仙了吗?」 「哎呦我他娘的,您回家哄哄您儿子行不行,别掺和了啊,我这搞得小氛围全让你整没了知道不知道,你要么闭嘴听着,要么滚蛋。」 「是你问我懂不懂的,行行行,你继续,我不说就是了。」 那人撸起袖子喝了一口茶,继续埋着脑袋开始讲「黛将军啊肯定是在皇宫里被禁着了,不是都说宫里有位神秘的贵妃吗,一直不露面,身边也没人伺候,皇帝却夜夜光顾,日日独宠,这妃子要是没毛病我跟你姓。」
第36页 「说的也是,不过黛将军曾是咋们陛下死敌,这还能突然转性生出爱意来不成?」 「男人,得到什么最有征服感最荣耀?对嘛,得不到的东西啊,你想想,曾经的死敌,最看不起自己的那种,有一天得被自己压在身下,嗯嗯,懂吧,咋们陛下马背上打天下,这事来的不比那什么贵人妃子热血沸腾的多了。」 分析的不错,常黛都有画面感了,那江擎把自己压在身下不可描述的画面,身上一阵恶寒,凤青说的对,野史果然不可信!!! 常黛结了帐然后把菜都打了包,果果吃不了多少,他看热闹没顾上吃,基本都剩下了,拿回去又可以不做饭了。于是常黛背着果果,领着衣服饭菜还有几本儿童诗词一步一步上了山,他不停的感嘆,果果应该管他叫爹,做爹的都没他这么尽心尽力! ☆、繁新节 第六章繁新节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年关将至了,常黛最后一次进山,他得换点钱置办年货,以前都是在军营里和大老爷们一起过,或者在将军府一个人过,这有了孩子他倒是期待的厉害,盼着两人一起吃年夜饭,一起放鞭炮,一起守岁,也感受一下寻常人家那份温情和热闹。 常黛是不想带着果果的,可果果死活要跟着,说就在屋里害怕,常黛想了一下那两只鬼,然后坚定的带上了果果。 别说果果还真是个福娃,常黛就没这么顺利过,那些玩意儿简直就往他眼皮子底下撞,没多会抓了堆,常黛背着都累,回来又挖到了上好的人参,常黛心情好到飞起。到山下集市卖东西越发顺利,有的连价钱都不问直接扔袋钱就扛走了,果然年关买东西的都财大气粗。 小医馆看了东西本来想糊弄下常黛随便打发几个钱,没想到差点被常黛讹上,老闆连连称买不起买不起,介绍这尊佛去了城南的一家私宅,宅主人是位学医之人,看了东西直接给了常黛五袋金子,常黛目瞪口呆,是他真的挖到宝贝了还是这年头金钱不值钱了。 那主人看着常黛身边冻得脸色青青的果果又多给了一袋银子,果然,孩子的魅力是巨大的,有了这个孩子他下半辈子真能吃穿不愁了,要是能不长大就好了,那样他就能一直抱在怀里做个慈祥的老父亲,不,做个慈祥又多金的老父亲。 钱揣进兜里常黛高高兴兴带着果果去集市了,买了基本的米面油碳还有过冬的吃食,常黛又给自己和果果买了新衣服,过年哪,总得新点,鑑于钱多,常黛给两人从里到外全置办了,还给果果买了一顶老虎帽,一戴上他就忍不住亲了一口,果果本来是拒绝的,但是看常黛喜笑颜开的也就不再推脱了,算了,让那老头乐一乐吧。 常黛又买了很多东西,几乎是见什么买什么,吃的,用的,玩的,戴的,连梳妆盒都给果果买了一套,果果是真的相信他钱多到没什么地方可花了。 往常果果回去路上就会睡着了得要他背着才行,今天他本来惆怅着这些东西得如何带回去,果果居然很贴心的一直醒着,还给他提了好多东西,常黛不忍心又从他小手里抢过来几件,只让他拿着几件衣服,常黛再一次感嘆,有儿子真的好,等果果长大了,我也生一个,可是找谁生哪,真的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回来常黛就把果果塞到被子里赶紧点了碳火,他让果果自己先睡然后就去归置那些买来的东西,等放好了回去看果果,果然已经睡着了,还乖乖戴着那顶帽子,也不嫌硌的慌,常黛附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轻把帽子取了下来,然后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心想要是真的是我儿子该有多好。 嘆了一口气准备去洗漱,刚一转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我说老兄,您老拿我这里当菜市场哪。」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怎么回事啊你,半夜三根又陪夫人出来观光了吗? 「不是你儿子?」疑问的句子却带着肯定的口气,常黛想的却是妖和鬼有没有宿仇之类的问题,比如猫和狗那样的。 「不是我儿,甚似我儿。」 「你拿他当儿子,他未必拿你当父亲。」 「这倒说的没错,他拿我当哥哥。」 「今日是哥哥,明日可就说不准了。」 常黛听的没好气,我家果果还能吃了我不成,不是哥哥是什么,还能是弟弟,不过他想了一下,妖精岁数长,说不定果果真能以儿童模样活到送他走。 「好。」那男子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常黛嵴背凉凉的,难道我这周围还有鬼在跟他互通讯号,这鬼看起来气度非凡,看他猖狂的样子应该是个鬼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刚才难道是别的鬼向他请安问好? 「小意让我来请你们去下面玩。」常黛真的稳不住了,他不想去下面玩,一点也不想。 「那个,多谢尊夫人好意,我这拖家带口领个孩子不好打扰。」 「她就是喜欢那个孩子而已,至于你去不去无所谓,我只带孩子。」 「别别别,我们这孩子还小,去下,下面,估计不好,容易伤着。」 「妖精没那么脆弱,至少比人强得多。」果然看出来了,今天这是明摆着要抢儿子啊。 「那就不麻烦您老了,我还是一同去吧,孩子小,容易烦着你们。」 「嗯。」 「方便问下我们何时去吗?还有该怎么去哪?」总不能抹了脖子下去吧。
第37页 「除夕夜我派手下来接,你准备好了等着便是。」 「好嘞,您老稍微叫个长的温柔的,我怕吓着孩子。」别到时候找几个秋后问斩的来,那样估计他就能自己下去了。 「要求还不少,你还有什么一併提了,免得小意又嫌我照顾不好你们。」 「没了没了,您老走好。」男子挑了一下眉略微有些不悦。 「有意思,谁给你的胆子敢对鬼王下逐客令。」 鬼,鬼王,常黛觉得自己怕是真的摊上事了。 「知道了。」不知道又在跟谁说话。 男子起身甩了一下衣袖,「答应了就别想着反悔,到时候别让我亲自过来请。」 「好嘞,我就是死也会下去的,您老放心。」 爷一缕烟就漂没了,常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舒缓自己惊吓过度的心脏,妈呀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贪生怕死啊,越活越回去了真是。 「哥哥,怎么了。」 「嗯?你醒了。」 「哥哥怎么还不睡?」 「嗯这就来。」 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着看吧,看那女鬼,不,鬼王夫人确实喜欢果果,人瞧着也是个温柔娴静的,走一趟吧,这辈子人鬼都当过也算精彩了。 常黛脱了外袍搂着果果,安安心心睡了,果果睁开之前闭上的双眼,又抽出小手摸着常黛的脸:「哥哥真好看。」 除夕终于到了,常黛早起了和果果两人开始贴对联,贴完看了看,常黛郑重的又在自己的小破木门上贴了两个门神,虽然知道天庭里这两位一天到晚都在斗蛐蛐没啥空给人间的信徒挡鬼什么的。 吃了午饭后常黛给果果穿了新衣服,戴了新帽子,看着一身红彤彤只露个漂亮脸蛋在外面的果果常黛再一次感嘆,这孩子都是跟谁睡的,这么可爱! 下午常黛就跟果果看了会画本子,没多久天就黑了,就在常黛考虑要不要去做晚饭的时候,门被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声响,像是石头。果然来了,不过搞得还挺神秘。常黛屏住呼吸打开门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他探出头去看了半天什么也没见着,刚想关门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常贵客。」 「嗯?」常黛随着声音寻了寻,终于发现远处有几个黑衣男子向他摆手,嗯,说话算话,远远看着是身体完整的那种。我很可怕吗,为什么站那么远。 「你们过来吧!」 「贵客,我们是鬼王派来接您和小公子的。」 「我知道啊,你过来啊。」一人一鬼扯着嗓子在空荡的山里跟唱山歌一样来回叫着。 「贵客,您门上有东西,我们不敢过去。」常黛瞅了瞅自己的门,原来那两位老兄也不是只会斗蛐蛐,还是起作用的,不过一个神怎么当的跟个符咒一样。常黛看在他们尽心保护他的份上没选择撕下他们,而是选择抱着果果去了他们那里。 原来隔得远天又黑没看清楚,这会近了才看明白,原来四个鬼后面是放着一台轿辇的,不错,这鬼王还是很尊重人的,常黛毫不客气的就抱着果果坐进去了,四只鬼二话没说提起来就走,走的挺稳,常黛一路都没敢拉起轿子里的窗子看看沿途风景,这可是去鬼界的路,鬼知道会看见什么鬼,他心脏现在少了肋骨给他挡着,特别怕吓得厉害了一下子跳出去。 没多会就到了,常黛一下轿子就看到那天那位漂亮的鬼王夫人,她披着毛裘就现在门口等着,鬼王一脸不悦的为她暖着手,可以一看到轿里的果果她就毫不犹豫的把手抽走了,鬼王脸都黑了,又不敢挡着夫人的面不满分毫。 常黛把果果抱出来,这身新行头看的鬼王夫人母爱泛滥伸出手就想去抱,伸到一半才想起来立马缩了回来,抬头看着常黛道:「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看你们非常人,又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才敢请你们过来,我很喜欢这位小公子。」 看着向果果笑了笑,一脸慈爱。她很喜欢小孩,也很想要一个,可每次提到孩子箫安都会一脸痛色的看着她的腹部告诉她她的身子不适合有孕,每次翻云覆雨他都会很小心,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也没怀孕,就相信了箫安说的她身子不适合怀孕,她知道她身子娇弱的厉害,就是病入膏肓才下了黄泉的,箫安应该是担心她身子吃不消才这样的,反正能在箫安身边就足够了,她也不强求了。 「快进去快进去,外面鬼风大,别吹到孩子。」常黛一边点头领着果果进门一边心想鬼王夫人真是个好女人,怎么可惜没孩子。 鬼界的鬼都很热情,常黛只是路过的时候瞄了一下旁边,还没看清是啥手下的鬼就介绍到:「贵客那是我门的刀山,您有兴趣试一下吗,很好玩的,一下扎通绝不拖泥带水。」 没兴趣谢谢,常黛想一想都觉得屁股疼,赶紧跑起了果果,像之前那样按在他肩上,什么刀山火海的别吓着我儿子。鬼王夫人在前边被鬼王拉着走,老回过头来看常黛他们,每次艰难的转过头来常黛都向她一笑以表感谢。 ☆、哭旧人 第七章哭旧人 常黛路过奈何桥的时候因为好奇偷偷瞥了一眼,远远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身形和发型他都觉得在哪里见过,莫不是遇到了死了多年的亲戚?常黛没敢多看就跟着走了。 「婆婆,你就别舀来舀去的了,都舀八百年了,还没玩够啊!」
第38页 「这刚开工,汤还没化开,多搅搅。你哪,今个又闲着了?」 「没闲,等着一只在油锅里熬哪,还剩八十圈,让手底下的守着,我待不住便过来瞧瞧。」 「你这小官做的尽会偷懒。」 黎仇,奥不,楚明月,他在鬼界自称的是这个名字,蹲在一旁咧着嘴笑,跟常黛当初看到的那个判若两人。 「婆婆,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死的啊?」 「我吗,我还没死。」 「没死你怎么在这里。」 「就是还吊着一丝阳气罢了,没死透,但是和死人也差不多了,我也没必要再给自己来上一刀让纯粹咽气了。」 「那婆婆岂不是活了八百年,划算得很。」 孟婆举起指头点了点楚明月:「你这小伙子真是能说会道的厉害。」 楚明月回以一笑。 「那你哪,你又是怎么死的。」 「我吗,我自己摔死的,死的很难看,你看我脸上还留了疤。」 「是吗,莫不是在诓我,能让夫人为你求情的的,怕是有故事喽。」 「故事谁还没点,婆婆故事怕是比我多了去了。」 楚明月死后来了鬼界,本是要受大刑的,可那鬼王的夫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和楚清风的事情,哭的梨花带雨,恳请鬼王放他一马。夫人是谁,那是鬼王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哪还管什么理法规章,直接免了他刀山火海之罪,楚明月得知重重谢过鬼王夫妇二人,但是却自己去领了雷击之刑,他手上是沾了人命的,不换不行,于是生生受了一二十四道雷击在床上躺了一年才作罢。 脸上那疤痕也是最后一道没忍住偏头的时候划在脸上的,夫人送了药,但楚明月没有抹,做鬼上百千年,留个疤也好让他在没有出路的日子里别渐渐遗忘了不该忘的事情,不该忘的人。 鬼王对楚明月自认领罚的勇气和决心大为赞嘆,又见他人间的时候也是帝王将相之才,所以干脆给他封了官,让他统领鬼界军马,楚明月拒绝了鬼王好意,自请做个审查监督厉鬼受刑的小官,鬼王也就随他去了。 「说起来,我也是夫人救得哪。」 「嗯?婆婆也是?」 「我那时已是气数将尽,倒在鬼界门口,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王妃房里了,奥,那时还不是夫人,不过也跟王妃没什么区别了。夫人说等鬼王回来就求他将我留在房里给她作伴,我哪有那个福气,反正人间我也不想回去,没准还没出门就已经化成鬼了,于是就请求王妃给我寻个差事,王妃拗不过我就只能把我安置在孟婆处,这里虽然人忙,但是活轻,左右累不到我。等前一任孟婆实在熬不住寂寞跟着跳了轮回道,我就接着她的班了。」 「奥,婆婆果然比我有故事。这位王妃确实是位善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居然没升仙。」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王妃大概是我见过最温柔和善的人,这八百年她没有动过一次怒,没发过一次火,对待小鬼们从来不刁难,也不使唤鬼伺候,即使有什么愤怒的事情,也都是自己躲起来偷偷的哭,我就见过一次,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说出去,否则又有一批鬼要在鬼王的手下遭殃了,莫说鬼王,连我一个妇人都看不得她落泪。」 「确实。」 「鬼王对王妃千依百顺,八百年痴心不改,我从没见他对王妃大声说过一句话。虽然看着众鬼的眼神跟罗剎一般,但看着夫人的时候总是柔情似水。鬼王眼里除了王妃其他人不管男的女的是人是鬼通通跟白菜一般毫无看头。」 「哈哈,这倒是。」 「婆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就叫孟婆吧。」那你爹娘可真够敷衍的。 「你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我八百年都攒不出这么多。」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刻苦钻研刨根问底。」 孟婆质疑的瞥他一眼,「我叫什么,你不说我自己都快忘了,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八百年没人叫过了还真有点记不起来。对了,应该是叫知意的,我记得我父亲说过希望我能知君心意。」 「知意,真是好名字,那婆婆姓什么?」 「这我真忘了,不要紧,就当我姓孟吧,孟知意,也挺上口的。」 楚明月抬头孟婆那张脸,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左眼横跨到有脸,眼角嘴角均被殃及,可他仔细看看却发现,孟婆的眉目很清秀,五官也很端正,大概是因为还有阳气在,孟婆脸上总是带着一丝鬼身上没有的活力,让人忍不住靠近。他瞧着这脸总觉得熟悉,不过也没想起来什么。 「婆婆这脸是怎么伤的,好生严重。」 「啊,这个啊,这个是假的。」 「假的?为什么要给自己做一道疤?」还这么难看,怕小鬼们觊觎美色吗? 「我这奈何桥一天过的人都有定数,我给喝完了就能回去休息了,刚来的时候总有一些鬼赖着不走,耽误我的进度,于是就想了这么个办法,现在好了,不用我说,这些鬼看到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有些喝汤太急了被呛死拉回去重新加工的。」 「.....」 「哎呦我去这月神又在我汤里加什么玩意了?」孟婆在哪里查看他的汤,这边楚明月手下的小鬼请来报告了。 「怎么八十圈这就受完了?」 「那短命鬼熬到第八圈就化了。」
第39页 「当坏人的也不练练体质,怨谁?走,回去审下一个。」 楚明月转身对着一剑忧心搅汤的婆婆做了一揖道:「婆婆我先走了,改日拜访。」 「去吧去吧,别耽搁了。」孟婆向他摇摇手,待他走远了,将一瓶药倒进锅里继续搅,这是上次药君小徒弟跟她比诗文的时候输给她的,不知道对于中和蝎子毒有没有作用,不管了,反正都是鬼,喝不成骨灰就行,反正死了可以再造一遍。 常黛觉得今天这趟真的值了,一大长桌吃的煎烤涮炸焖蒸煮炒样样俱全,满汉全席都没这全,果然跟着儿子有肉吃啊,常黛看着身边的果果充满了感激之情,为父的下半生就交给你了。 「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些什么,就样样让人准备了点,你不要客气,爱吃的多吃点不爱吃的放一旁便是,不必拘束,以后要常来啊,给我做做伴。」 原来是在发展长期对象,这关系确实得打好,以后说不定他死了真能在这里陪这夫人下下象棋啥的。 「好嘞夫人。」 「不必叫我夫人,叫我小怡就好了。」 他记得鬼王好像是叫了小意的啊,是他记错了吗? 「小意。」语气里带着不满,鬼王看着自己夫人委屈,小名这种东西怎么可以给别的男人叫,还是个小白脸的人类。 「夫人客气。」常黛察言观色还是很好的,主要是怕死。 可是他真的听到鬼王叫了小意的啊,是这个音调没错啊,难道是鬼王真的五音不全,嗯,绝对是这样,哈哈,有些人表面上鬼里鬼气的,背地里连个音调都掌控不了。 「你在笑什么。」鬼王突然一句,常黛嘴角一僵。 「还能笑什么,笑你五音不全。」夫人替常黛答了,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我打小一直都念这个音调的。」被夫人说了的鬼王有点面上挂不住,强行解释着,企图挽回自己掉在地上的面子。 那你打小文化水平就不太高奥,常黛默念了一句。 夫人笑的开心,鬼王看着看着也笑了,面子这种东西值几个钱,给夫人你想怎么捏就这么捏。 「你看我又说多了,快吃快吃,孩子熬到现在该饿了。」 说完就站起来就给对面的果果夹菜,胳膊伸的老长,常黛连忙起身制止,鬼王先他一步,把夫人按回座位,开始极不情愿地替自家夫人给果果夹菜,常黛默念罪过啊罪过。 真跟鬼王接触了常黛才觉得此人可以深交啊,两人后来相谈甚欢,不过鬼王一边谈一边照顾自家夫人,常黛开心了就记不起他家果果了,果果在那里吃的很是幽怨,看的鬼王夫人一片心疼。 一顿饭吃到子时,常黛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个废人了,鬼王却好好地站着,怀里还搂着美人,常黛不服气了,两个人一起喝的酒,凭什么他好好的,难道做鬼的可以像酒桶一样把酒放出去?不行了不行了,要赶快回去。鬼王夫人留他们住宿,一晚上静悄悄的果果突然开口拒绝了,夫人不放心想再拦一下,被鬼王摇头制止了。 「我亲自送他们回去,你别担心。」 「好吧,早些回来,路上小心。」夫人只得作罢。被两个小鬼扶着的常黛突然一把抓住鬼王的手:「夫人啊,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你想要的一定会实现的。」他知道夫人一定想要个孩子,这是他送给夫人的新年祝福。 鬼王脸瘫,一把甩开了某位醉鬼,常黛没站稳幸好两个小鬼在后面接着才没摔倒,果果一记眼神飘过来,鬼王转开了脸,怪我吗? 中午出发了,还是来时那批人,只是多了一辆车,那是鬼王夫人给果果装的吃的和玩具。鬼王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自己站在门口目送了一下。笑话,他堂堂鬼王送一个人类回家,岂不是笑话。 他看着轿子越走越远,嘴里道:「这样多天都弄不到手,真是没用。」 鬼王回去的时候,忽然就想去奈何桥看看,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找到他的小意的,那时她正在排队喝汤,忽然被他抱起来带回去,好多天都没跟他说话。 鬼王想起来心头柔柔的,小意的心思他懂,可她那个身子怎么能怀孕哪,他都记得当时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他只要小意,有没有孩子没关系,他只要有他的小意就好。 鬼王顺着桥一直往前走,走到孟婆那里时突然停下了,不是因为看到孟婆在那里心无旁骛的研究汤药,反正在他眼里那就是颗白菜在那里活动,还是颗品相不佳的白菜,而是他想些事情没看脚下,此时感觉到了脚底下是踩到了一样东西,是枚玉佩,不,应该说是光秃秃的一块圆玉,中间一个洞, 没有穗也没有扣,可他一看着就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觉得那应该就是他的东西。他正想反过面来仔细看看,手里的东西却被一把夺了过去,孟婆将那个捏在手机背在身后向鬼王问好,这幅保卫家国的姿态让鬼王突然不好意思,可能是什么人留下的重要物件吧,罢了,鬼王也没理他,转身就回去了。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新年快乐!」 「啊,是,新年快乐。」孟婆呆了一下随即笑到。 「好好干,别跑了。」 「.....」原来是怕这个,怪不得还肯跟一颗白菜说话。 孟婆没点头没说好,只是一脸笑意望着他,鬼王一挑眉就回身走了。等到他的身影在孟婆眼里彻底消失,她才拿出身后的玉佩,抓在手里细细的抚摸,那其实是一个平安扣,不是挂在身上的,是戴在脖子里贴在心口上的。
第40页 「箫安,第八百零五年,你还是没有认出我来。」 ☆、碎完玉 第八章碎完玉 永宁王府 孟知意看着冷若冰霜的箫安有点不知所措,箫安今天回来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之后就坐在那里不吭一声,孟知意问了他好几遍,他一句也没答。 「你早就知道对吗?」等了半天才等到一句话,孟知意不知何意,只是箫安眼里的寒冷冰的她心头发憷。 「王爷在说什么?」 「我从前不知道,你也是如此虚与委蛇之人,倒是我小瞧你了。」 孟知意被无名的指责贯的心痛,却还是抬起头不肯受委的问道:「王爷这是何意,别说王爷,对旁人我孟知意都是问心无愧,王爷有何不满直说便是,何故在这里阴阳怪气。」 箫安听完孟知意这不卑不亢的回答心头大火,一把将桌上的茶具都扫下去,瓷器在地上碎了一片。孟知意强忍着不哭出来,仍然挺着头,箫安突然一把捏住她的脖子,从未受过此罪的孟知意憋着一口气眼泪就滴在箫安手上,箫安手劲才放小了一点。 他盯着孟知意的眼睛,几乎咬牙切齿:「你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吗?被人活剐了,在我面前,剐的只剩一副骨架。」 她自然知道,箫安母亲本是和信王手下一个侍女,因为长得很是漂亮而被和信王醉酒后强行要了,箫安三岁时就被正房元氏扣了一个私通的罪名给贩卖为奴了,可外人不知道,根本不是被卖出去了,而是在地下水牢里行了「梳洗之刑」,她为此一直都很心疼箫安,可他母亲的死确实跟她没关系啊。 箫安盯着她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而你,元微雨的私生女,这些年在我身边隐藏的真是天衣无缝。」 孟知意脸色苍白,她怎么会是元氏的女儿,她母亲明明早就死了,父亲告诉她的啊,她母亲在她一岁就死了,父亲死后与她葬在一起,这些年她一直有去祭拜,她母亲是魏禾啊,碑上刻的清清楚楚。 「魏氏根本不是你亲生母亲,你母亲,是元氏那毒妇,她都能贪享荣华富贵扔下你和你父亲跑了,你居然还能替她做事,潜在我身边为她通风报信,这么多年来跟我朝朝暮暮,真是委屈你了。」 孟知意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啊,元氏怎么会是她的母亲哪,她又怎么会替元氏做事哪,她说不出来话,只能艰难的摇着头。 「还不肯承认吗,那你告诉我,每月十五晚上你都去王府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替我向那毒妇请安吗?」 没有,真的没有,她去王府是因为她发现箫安身上有毒,她学医多年名扬天下被称为医圣,却辩不出那毒是何物,也找不到医治之法。直到她收到一封无名的来信,让她去王府答话,底下大大写着一个毒字,她立刻就想明白了,是元氏下的毒。她一个人去了王府,见了元氏,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毒,是蛊。 元氏的儿子得了一场大病不久前死了,她没有救,因为箫安没有任何表示,医者圣心,她却为了箫安违了祖上先规。 元氏称不会追究她见死不救之罪,只要她肯施术让元氏怀孕,元氏已是四十六岁,这天下她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帮她完成心愿,她只能靠这个女人,所以冒险下了蛊,索性成功了。 「我要是不办哪?」 「那就看着你夫君死好了。」 「我是医圣。」 「那又如何,那是蛊,你信不信你连我这门都没出,你夫君就能七窍流血惨死街头,奥,他现在应该在皇宫议事,你说会不会吓到皇上。」 「你....」孟知意捏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 「不要心急,只要你能调理好我的身体,让我怀孕了,再每月过来为我诊断一次,我是不会动箫安的,孩子出世了,我就把解药给你。」 「我如何信你。」 「这样吧,孩子满五个月我就把解药给你,要是不给,你就要了我孩儿的命如何,反正你是医生,懂救人,也懂杀人,不是吗?记得不要告诉箫安奥,不然事情可能不太好办了。」 孟知意不信她,可她没办法,她只好一边照办,一边四处搜寻这种蛊的来源,可一直没有进展。 「一边照顾你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边搜寻给我下蛊的法子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怎么会给他下蛊哪?她怎么会?你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怀疑的这么干脆利落,半点都不曾忧虑过。 孟知意不知道怎么解释,突然也心疼的不想解释,箫安这幅样子她看着害怕,更难过。 还被箫安捏着脖子的孟知意从声泪俱下到饮泣吞声,而在那人的眼里,这个样子却像是事到如今无可奈何的悔过与沉默的认罪。 他松开手,孟知意瞬间就跪坐在了地上,他看不下去,转头就走,孟知意心急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他,却被他狠狠地甩了出去,箫安大步离开,嘱咐了下人封闭憬园不准进去也不准王妃出来。 他走的盛怒,却没看见地上一片长长的破瓷片插进了孟知意的腹部,孟知意捂着肚子,叫不出声来,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在这里。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盼了很久才盼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箫安,本来今天她亲手做了箫安爱吃的桃花酥,酿了他爱喝的桃花酒,准备等他回来便说与他听的,她当时也还想像过箫安知道自己要当父亲后会如何开心的抱着她转来转去,如何对下人千叮咛万嘱咐要伺候好王妃,如何每日都赖在床上不上早朝,可转眼间,她的孩子就化作了一摊血水,连父亲的一声问候都没能听到。
第41页 孟知意知道她的孩子是留不住的,本就一个月的孩子,还未成型,苦了他来这世间一遭,连太阳都不曾见过,血越流越多,从下身流出去,可她不想死,箫安的蛊,还没有除,她,怎么能死哪,她不怪箫安的,可好像一根刺已经扎在她心里了,拔不掉,拔掉了也会留疤。 箫安啊,你这么聪明,怎么遇到你母亲的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哪,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哪? 两天无人进出,孟知意已经很虚弱了,一是之前流血过多,虽然她后来挣扎着起来吃了些药止住了,一是她三天没吃东西了,知道怀孕的那天她就开心的忘了吃东西,只顾着给箫安做吃的去了。 她伸出手去,是错觉吗,还是哭太久她的眼睛已经坏了,她觉得她自己的手变得透明了,难道是已经死了吗,她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想看看有没有人,触碰到门却发现手已经穿出去了,啊,果然是已经死了,她回头看看地上,可是地上除了一滩血没有尸体,难道是还没死透。 于是她穿过一层层门和墙,抄近道走到了和信王府,她想凭着最后这点便宜,能帮箫安找找解药,却听到了那个腹部微隆的妇人慢悠悠寻问手下事情办的如何。 「王妃已三日没出门了,听说那孽子回去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把房里砸的稀碎。」 「哈哈,孟知意这孩子来的真是好啊,名义上也算我那孩子的妹妹了,就是太傻了,我哪有本事下十年八载的蛊,那不是自找死路嘛,不过一年就会消退的秘蛊,维持不了多久,可惜了,不然还能留下给我继续调养身子,你替我烧几张纸给她,就算给我孩子积德了。」 孟知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来她傻乎乎做的一切什么意义也没有,还为此害死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她冲过去想掐住那妇人的脖子,去他妈的医者仁心,就让这个女人给她的孩子陪葬,可手却穿透了那女人的身体,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已经欲哭无泪。 孟知意走了,算了吧,就让那毒妇自己去地狱领了恶果吧,她又何必脏了双手。 她没有回永宁王府,箫安无事了,那她也不用留在那个地方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那个玉佩,是箫安亲自给她磨的,磨了三日三夜终于磨成了平安扣状,穿了红线挂在她脖子上,说要她长命百岁,不能摘下来。 如今,长命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从脖子上摘下来,把那线摘了去,然后将玉收进怀里,便四处流浪了去,等哪天彻底死了,再去冥府报导,于是四年后的某一天,被恶鬼追杀精疲力竭倒在鬼界门口,被鬼王夫人救了回去,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孟知意,那颗平安扣上多了四个字:安知我意。 ☆、安知意 第九章安知意 箫安从离开后就去别院里喝了酒,整整十六坛,没喝死也差点喝残,昏睡了三日,等到他第三天晚上清醒过来,彻底冷静下来才觉得之前的事情有好多蹊跷之处,只要一提到他母亲,他智商情商总是会瞬间消失殆尽。 他问下人什么时候了,听到已经三天后他皱了皱眉头,知意被吓得不轻吧,三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了,怕是吃不下喝不下,他一点也不记得他下了令不让人进不让人出。 没来得及整理衣装,他就往憬园走去,虽然他心里还是怀疑的厉害,也生气的厉害,万一,万一知意真的是,那怎么办,可万一,万一不是哪,是他搞错了,偏信了,上当了,那要如何向知意赔罪,如何补偿她受的惊,伤的心。 箫安是走到憬园门口看到守在那里的下人时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揪住一个下人问有没有给王妃送饭,下人吓得不轻,不是你让我们这么做的吗,哪有胆子质疑,就摇头说没有,他又问有没有送水,下人依旧摇头,那王妃可曾出门,出什么门,三天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受尽宠爱可突然受这么一场,他都怕王妃上吊了。 箫安一将他推翻在地上,急沖沖像里面跑去,下人摔得死疼看着他背影心里骂到,早干嘛去了。 他一把推开房门,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血腥味和尘土味混在一起,让宿醉的他胃里一阵噁心,他看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心里开始害怕,他到处找着孟知意的影子,知意哪,他的知意哪,哪里也没有,他甚至连床铺下都翻了,什么也没有,他又去问门口的下人,去哪儿了,王妃人哪! 可下人都摇摇头,王妃不曾出过门啊,他们一直守着的,难道是死了,不对,那也总归是有尸体的,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下人们也想知道王妃在哪里。 他去了所有知意平日爱去的地方,桃花园,碧湖,白桥,小厨堂,书房,哪里都没有,只找到了一瓶桃花酒和一盘桃花酥,干的干了,坏的坏了,他就坐在孟知意房里捧着那些看,好像能看出来孟知意的踪迹一般。 知意身旁平时伺候的小丫头在窗外红着眼睛看着他,带着一丝丝怨恨和敌意,她是悄悄跑进来的,守门的都去何各处找王妃了,她才有机会熘进来。王妃是何等善良温柔的人,待她如亲妹妹般疼爱,可现在王妃不见了,她都不知道王妃去了哪里,甚至那三天她也被拦在园外没能看到王妃,没能帮上她。 她难过的厉害,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发出轻微一声响,箫安却叫了一声知意瞬间从屋里跑了出来,看清来人,他眼里布满了阴鸷:「谁允许你进来的,滚!」
第42页 小丫头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声音还颤抖着,冲着箫安就吼道:「王爷到底是被什么猪油蒙了心,要跟王妃姐姐发那么大的火,王妃好不容易得了喜事,开心的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就在那里酿酒做糕的,小少爷,小少爷也不知道...」 胳膊突然被紧紧抓住,小丫鬟吓得够呛,嘴唇一直抖个不停。 「说,什么喜事,什么小少爷,快说!」箫安吼得整个院子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害怕还是要说:「王妃那日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高兴了一天,就等着王爷回来,王爷回来也,也没见得高兴。」 箫安松开了丫鬟,向后退着,脚步一蹒跚跌倒在地,他就那么躺在地上,回想着那日的孟知意,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很想,就这么把自己杀了。 箫安躺了一夜,小丫鬟也不敢走,蹲在墙角陪着,蹲着蹲着就睡着了,等她睁开眼,箫安已经不在了。 「查。」这是箫安对暗卫说的一个字。 「找。」这是箫安对暗卫说的第二个字。 半个月后,和信王夫人不知何故突然暴毙,一尸两命,几天后,和信王在妓院遭暗杀,死相难看。 箫安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两个月,他向朝廷请命重病缠身不再料理政事,每天的工作就是找知意,看有关于找知意的信件,暗报,每日就闭一个时辰的眼,闭上眼也全是孟知意满身鲜血的样子,现在已经形容枯藁,跟重病缠身所差无几。 他离开了京城,各地去找,两年,终于在南边一个庙里得到了些许启发。 「或许你找不到,是因为方向不对。」东南西北他都找了,方向,还有哪里,上下,对,既然地上找不到,那就一定在地下,他虽然实在不愿意想他的知意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他不得不想,因为他找不到,可他又不敢直接去死,万一知意还活着,那不就阴阳两隔了再也不能相见了。 箫安开始搜秘法,终于让他找到了,可以看见人也可以被人看见,能在地上也能在地下——噬魂厉鬼的修炼方法。 八个月,割肉献血炼功磨心,他练成了,功法强大的厉鬼,带着浓重的执念和深沉的悔恨,比本该修成的样子强百倍,鬼吃鬼,等到了鬼界,他已经和鬼王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半日,他杀了鬼王,坐上王座,命令所有鬼去给他找人,人间鬼界甚至天上,只要能触及得到,全部去给他找。 有一个小鬼颤颤抖抖问他:「大王,您要我们找的是何人啊,长何样,能否给个画像找起来也能快些。」 箫安愣住了,他要找谁,长什么样,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要找人,非常重要,非要不可,可他要找谁,修炼鬼法反噬厉害,他三魂七魄五识六意均被损伤,箫安不说话想了很久,吓得小鬼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拿笔来。」 「是是是。」 箫安想破脑袋终于想起了一双的眼睛,三分倔强,七分柔情。他交给小鬼,告诉小鬼,把所有有这双眼睛名字里带「意」的女子都给他找来,切不可伤着。 又过了半年,箫安看了无数个女子,均不是他要找的人,天庭的帝君他也认识了,天庭里也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心急如焚,却没有放弃,那种寻找是刻在他心里的,不找到决不罢休。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有小鬼通知他马上跳轮回道的有一位女子跟他要找的人很像,他急忙跑去奈何桥,在那里碰到了他要找的人,一样柔情的眼睛,只不过叫秦怡,那双眼睛看着他,不害怕,也不欣喜,可是很温柔,没错了,就是他的小意了,应该是他记错了,音调他向来掌握的不是很好。 他把秦怡带回去了,当天就想一起睡觉,可他的小意却哭了,和他零零碎碎的记忆里留着泪的一张脸模模糊糊重叠在一起,他感觉手上烫,好像有什么滴在手背上。他的小意怕是这么久受了太多苦,她一哭鬼王就心疼的厉害,再不敢碰她。 可鬼也不是石头做的,日子久了秦怡终于动了心,于是就点头成了鬼王的王妃。 成婚那日鬼界铺地盖地的红色闪了众鬼的眼,也刺痛了奈何桥边一位一脸疤痕的老妇,从此孟婆汤里多了一味药材,对抹去情史有着奇效——那是孟婆的眼泪。 ☆、梦前尘 第十章梦前尘 送常黛回来的六只鬼犯难了,这咋送进去啊,这两门神还在这儿哪。 「放下轿子走吧!」 「啊。」果果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太冷太低以至于领头那只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说,让你们滚。」 六只鬼吓坏了,怎么跟他家哪那鬼王说话似的,莫不是在鬼界被哪只高冷鬼上了身。领头那鬼有点不放心,放下轿子后想拉开轿帘瞅一眼,刚碰到帘子一道光冲过来瞬间就让那鬼的手上冒了烟,唉呀妈呀不得了!杀鬼了杀鬼了啊! 「滚的晚点,让你们连灰都不剩。」 六只鬼差点吓成炮灰,人送到就行,管他上不上身,保命要紧,于是连滚带爬跑了。 等周围彻底安静了,轿帘被风挂起,常黛被抱在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怀里,常黛睡得昏天黑地全然不知,男人抱着常黛走到小屋门口,用脚撞门的时候看到门上两个门神,冷冷道:「要你们何用!」 男人轻轻将常黛抱到床上,打来水给常黛擦了脸和手,然后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就去熬了醒酒汤。
第43页 常黛现在哪还喝的进去这个,嘴都懒得张,男人嘆了一口气,然后自己低头喝了一口,一只手轻轻扶起常黛的头来,对着那粉红唇按了上去,将嘴里的尽数餵给了常黛,就这么一口一口直到全部餵完,男人低头吻了上去,没了药物的牵绊,这一个吻辗转反侧,持续了很久。 这一夜常黛睡得迷糊,但好像觉得有人一晚上都在搂着他。 常黛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果果做好了早饭扣在碗里放灶上给他温着,常黛颇为欣赏的看着果果在地上忙来忙去,这孩子现在已经跟个大人一样操劳家事了,而他这个大人还在床上睡觉,真是好孩子,养的太好了,就没见过养的这般好的孩子,谁教的,真是! 「果果!」 「嗯,哥哥醒了。」 「果果,叫父亲!」 「.....」常黛只是心里想,没想到嘴上说了出来,果然酗酒害人,这大脑到现在还迟钝着。 「哥哥开玩笑的。」 「哥哥可真会开玩笑。」果果已经老谋深算了,再也不是当年两句话就可以打发的小白莲了。 常黛讪讪的摸摸鼻子,「今儿雪挺大。」 「哥哥外面现在是大太阳。」 「我怎么回来的。」 「鬼王差人送回来的,顺便说一句,哥哥打岔的本是越来越差了。」 「....」是你越来越不好骗了!你已经失去了方面的单纯与率真,沦为这世俗之人,可悲可嘆! 常黛痛心疾首,顺便夸了一下鬼王,这哥们太够意思了,居然还亲自扶她进来给他脱衣服盖被子的,值得深交! 「哥哥别想些有的没的,快起来吃早饭。」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以后还怎么哄他给我赚钱。 常黛起来洗漱了吃着早饭,不知道为什么,嘴巴有点痛痛的,他用手指揉了揉,看来是喝了太多上火了,得涂点草药膏。 果果擦桌子,表示什么也没看见。 转眼到了晚上,常黛照常跟果果一起洗了澡然后就上床睡了,常黛今日用了上次去集市买的皂荚,是山茶花味的,本来他是拒绝这个带着记忆的味道的,谁知果果非他不可,罢了,前尘往事还能抵过现在的心头肉吗?于是两人身上都是这淡淡的香味,常黛闻着很快就睡着了。 常黛做了一个梦,是年轻的东樾,大抵十七八岁,他跪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喃喃着:「师傅师傅,你回来吧,师傅,你快回来,徒儿错了,是徒儿错了,徒儿,徒儿错了,徒儿认罪,怎么惩罚徒儿都行,只要你回来,回来...。」 他哭的肝肠寸断,连睡梦里的常黛都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东樾身后的瘫坐一个黄衣男子,嘴角带血,发丝凌乱不堪,脸上却狰狞的笑着:「慕繁这个蠢货,就差一点,差一点你就可以死了,不用我动手就能受诛仙剑反噬死的干干净净永绝后患,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替他挡着,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要假仁假义的替别人考虑,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死吗?疯子,都是疯子....」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什么也听不见,却看到他眼角划过了一滴浑浊的眼泪。 随后便不动声色的擦了干净,他抬头看着东樾:「回不来了,早就灰飞烟灭了,这可是诛仙剑,一剑穿了心你以为他还能回来。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知道为什么你苦恋了这么久,你师父对你却一点也动不了心吗,因为他的□□和爱欲被我收走了,这辈子他也别想爱上别人,我把它们压在了一个你永永远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哈哈」 狂笑的人被一把揪起,东樾随便捡起地上一把剑一遍一遍刺着他。 男子口吐鲜血,仍然发着狠笑着,他对着东樾一字一句说道:「你想清楚了,我体内可是你师父的元丹,我要是魂飞魄散了,你师父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遗留的东西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哈哈。」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师父用他一条性命换了你,可你记住了,终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师父的东西亲自取回来。」 画面一转,是人间,一银一白两个身影,仔细一看,白色那位才是东樾,和白衣男子在大片花海里并肩走着,银衣男子皓齿蛾眉,眉眼透着不可言喻的妩媚,谓之诲淫诲盗也无过。 「师父,我们回去吧。」 「急什么,还早着哪!」 「哎呦」那男子被脚下繁密的枝叶绊了一下向前扑去,东樾眼疾手快一下拉了回来,却用力过猛反而两人都向后倒入,东樾伸手拦住了男人的腰。 彭一声两人倒在地上,男子趴在东樾身上,头下垫着东樾的手他倒是一点没疼,男子撑了一下地就要起来,被东樾死死按住。 「师父,我累了,躺一会吧。」 「刚不是还催我走吗?」 男子趴了一会又开始抬头「你起来,我这么不舒服,让我躺着。」东樾听完一下翻了个身,瞬间将那男子压在身下。 「师父这样舒服了吗?」 「额,有点舒服了。」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东樾定定看着那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孩子盯着我做什么?」老脸一红。 「师父长得真好看。」 「咳,那是自然。」 东樾低下头去覆在男人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第44页 「这孩子又趴下干什么?」老脸上又是一红。 「师父身上真好闻。」 「咳,那也是自然。」 「师父,我想要...」 「想要干嘛,你好好说,别撒娇,为师办得到的一定给你办。」 「真的吗?」 「为师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算了,还没到时候。」 「什么意思?」难道是什么应季的水果? 「师父我们走吧。」东樾利索的起身一直回避正面跟那男子相对。 「要为师睡的也是你,不要为师睡得也是你,本神是那么好睡的吗?」 「师父别说了,求你。」 面子还挺强,不让人说,算了算了,不说了。 画面一转又到了花神殿,后院里长着一株花,银枝银叶打着苞,又是那个男子,穿着一身银衣。 「徒儿,拿水壶出来。」转身发现黑衣小孩已经拿着水壶在他背后了。 「怎么这么快?」 「我看今天天气好,师父一定会浇水,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了。」 这是谁教的孩子这么聪明伶俐! 「徒儿啊,以后对着别人也要像对待师父这样喜笑颜开的,不要总是假笑。」 「....」很明显吗? 「你要常带笑容,面若春风,心怀感恩,普度众生。」 「这是师父的人生守则吗?」 「为师怎么会拿这种鬼东西...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徒儿一定铭记在心。」 「对了,以后不要穿黑衣服了。」 「师父不喜欢吗?」 「不是,你这样受伤了师父看不出来,穿白的好。」 「师父说什么就什么,师父让我光着不穿都行。」 「说什么哪这孩子,为师是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吗?」 「难道师父....师父的确不是!」 男子听着少年硬生生的改口笑的花枝乱颤,这爽朗的笑声如三月暖阳,六月凉风渗进少年心里,绽在少年脸上,经久不忘。 夜里,少年对着男子白日里静心照料的花,将手伸了过去,那花一下便吸住了少年的手腕,蓝色的光缓缓从手尖度过。 「快住手!」 银衣男子还穿着里衣,此时披着头发显然已经休息了,不知怎么又突然起来了。他一把抓过少年的手,前面被前面的喝声吓了一跳,此时更加不敢开口,像个等待受罚的孩子一般低头站着。 银子男子脸上少有的怒气:「你在干什么?」 少年不语。 「我问你在干什么!」少年眼眶被吼的发红,仍是不说话。 「不说是吧,那你就上别的地方去,我这里留不得你了。」 「师父不要,师父徒儿知错了,您不要赶我走,我说我都说。」少年听完话就着急了,一把拉着男子的胳膊祈求到。 「说。」 「师父日日夜夜盼着那花,都三年了也不开,我听,我听景然仙君说这噬魂株是要,是要餵食人的记忆还有...精魂才能开花的。」 「这样多久了?」 「半,半年了。」 男子听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都半年的时间了,他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今天要不是起夜撞上,他最后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没的。 「你怎么能听景然那玩意的话,他一个连自己儿子是谁都不知道的玩意儿能说什么真话出来!再说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你怎么可拿自己的记忆和精魂开玩笑,胡闹!」 「师父喜欢,徒儿自然,自然是想合了师父的意,况且记忆这东西我可以不要的,反正之前十二年留着也没用,只是可惜这一年的也不小心被它吸走了。精魂我更是茂盛,我还年轻,给点还是可以的。」 「闭嘴!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为师是喜欢它,但是为师更喜欢你!」 少年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目光闪闪如群星璀璨:「师父,师父说什么,喜欢徒儿吗?」 「不然喜欢谁,喜欢景然那玩意吗?」 男子抓起少年的手仔细查看,那手腕里已经有了一道蓝色的细线,男子气到不语,拉着少年就往屋里走。 「师父干什么去?」 「给你用药补灵。」少年乖巧的跟在男子后面,嘴角一直弯着,藏不住的喜悦,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花,居然开了半枝。 「哥哥,哥哥。」常黛听着耳边不停地叫喊声终于醒了,「哥哥怎么了?出了好多汗。」 「没什么,做了点乱七八糟的梦。」 「是什么梦?」 「梦见我上山打猎的时候摔倒被野鸡踩死了。」 「.....」 ☆、殇情丝 第十一章殇情丝 「哥哥快起床,我去后窖取点地瓜过来。」 常黛在小草屋后面后面挖了一个小地窖,专门存放过冬的粮食。 「去吧,注意安全。」 果果越来越能干,常黛现在已经不像他刚开始那般护着他了。 果果忙去了,常黛穿了衣服去外面准备抱点干树枝回来生火。 「贵客,贵客。」 常黛抬起头来在同样的位置看到了上次那只黑衣的小鬼,戴着斗笠,原来不是所有鬼能像鬼王兄那般直面太阳。 「你怎么来了?鬼王兄有事来请吗?」 「没有没有,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贵客你还好吧?」
第45页 「我应该有什么不好吗?」 「那倒没有,就是小公子上次吓到我了。」 「果果吗,他怎么了?」 「贵客您还不知道吧,你睡着了小公子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也不像了,他居然还叫我滚,还想把我变成炮灰。」 「果果,不会吧,他从来不说脏话的。」常黛不相信。 「哎贵客您还别不相信,我一直是见人说鬼话的,从来不骗人,你看看,我这手腕,还有他给我施法弄伤的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倒是有信得过鬼。」 说着那鬼便伸出手拉起袖腕,常黛看了一眼心里就凉了半截,是灵力结打出来的印,只有神官会用的灵力结打出来的印,他的果果怎么会跟神官扯上联繫。 那小鬼看着常黛情绪不对,想着自己是不是多嘴说错了话,连忙给他宽心:「贵客,我想着是不是去鬼界的时候小公子扯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毕竟我们那里经常有几个不要脸的见着人就往人身体里钻,您要是觉得不对就带小公子去鬼界瞅瞅,他可能图个好玩钻进去不出来,但是不会伤到你们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多谢。」 「哎,好嘞!」小鬼睡觉就跑没影了。 常黛脚下千万重,却回不去房,怎么会是鬼附身了,鬼怎么会打出灵力结哪,他翻破脑袋想的零零碎碎,但是还是找到了关键的几处,除夕那晚将他抱上床的哪是什么鬼王,鬼王一身黑袍,那人却明明确确是浅色衣服。 他还闻到了他熟悉的那股味道,果果有,可果果是之后才有的,有一个人也有,却有了很久了。不是他的果果有问题,是那个人在他和果果身边出现了,他日理万机,居然也有空来这穷乡僻壤游历。 常黛回想起梦里的东樾,心里更不是滋味,来做什么,怜悯作为凡人的他吗? 「哥哥,快回来,现在外边做什么,大冷的天不怕冻着。」 「好。」常黛勉强一笑。 东樾,我和果果过得很好,你,便不要再来动摇我了。 常黛恢复好了,他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像往常一样生火。 「哥哥,等开春了你教我练剑吧!」 练剑吗,自从断骨后,常黛再也没拿过剑了,每次看到别人背着剑他都觉得胸口疼,可他的小心肝这都要求了,算了,前尘往事哪有心头肉重要,等开春了就练练吧,也当是锻鍊锻鍊身体吧,好歹曾经是一个将军,别彻底成废人了。 「好,等过完年就去山下挑把好点的剑,我教你,哥哥舞剑那叫一个力透纸背。」 「哥哥,不会成语不要乱用。」 「....入木三分,对吗!」果果看着自家老头深深嘆了一口气。 「哥哥。」 「嗯?」 「那练剑的时候我可以叫你师父吗?」 常黛舀水的手突然顿住,然后继续,「为什么想叫师父,叫哥哥不好吗?」 「叫哥哥也好,不过我之前有过一个特别好的师父,我觉得哥哥很像他。」 常黛的手微微颤抖,幸好背对着果果,他看不出来。 「是吗,那你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常黛劲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情绪变化。 「死了,当着我的面死的。」常黛把自己的脸埋进脸盆里,水碰到他睁着的眼睛让他差点就出泪来。 「怎么会死了哪?」 「是我错了。」常黛把脸盆里的水扑在自己脸上,脑海里那句「师父我错了」开始猛烈的回旋,和果果的声音和在一起。 「哥哥,布巾。」果果给满脸水的常黛递过来,布巾折的漂漂亮亮,常黛拿过来敷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果果,我去解个手。」 常黛躲过果果的脸,从另一面转身走出门去,常黛看着后院的墙,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冬日的土地渗着冷气,常黛却不自知,他前一刻还在刻意的为果果开脱,因为他不相信那个人会屈尊到这种地步,也不相信那个人会有这样的性格,最不相信,那个人肯陪着他朝朝暮暮。 他从来没怀疑过果果,可现在想想,哪里都是疑点,深山老林里突然出来的小孩,爹娘别啄死却能陪他看斗鸡的看的兴高采烈;见到他一个凡人都吓得喊救命,见到鬼王夫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满脸厌恶和嫌弃;明明从来没去过集市,却能对所有东西都不好奇不疑问,甚至知道很多物件的价钱;一个果子精却日日抱着野果吃的香甜,上山打猎猎物自杀式的投降,乡下卖货人们魔障一样的疯狂买购,还有鬼王第二次见面莫名其妙的回应,固执的喜欢山茶味的皂荚。 「我看太阳好就知道要浇水」 「你真好看」 「你身上真好闻」 「是我错了」。 明明,明明这么多破绽的,怎么会一个都没发现哪,是我太笨,还是你拿捏的太精准! 常黛想起那晚,被人搂在怀里的错觉,还有肿痛的双唇。想起这相拥而睡的日夜,想起一起□□沐浴的时光,想起他在纸上写下的东樾二字,写下的那两句诗,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亲吻,一次又一次的爱护。 常黛缩起双腿,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处,双手捂着脸,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东樾啊,你在施捨我,还是在侮辱我?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半天都没找到你。」常黛没回应,也没抬头,吓坏了果果。
第46页 「哥哥哪里不舒服吗,快让我看看。」果果急忙去扒常黛捂着脸的双手,衣服从手腕滑下来,常黛余光看到了,那手腕处,一道浅浅的蓝线。 果然,还是我输了。 「果果。」常黛开口,带着鼻音已是微哑,听得果果心头着急。 「哥哥我在的,你哪里不舒服。」 「我心口疼。」 「怎么又疼了,你等等,我去取药。」说完就往屋里跑。 「果果。」常黛叫住他。 「这是你来我这里后,我第一次心口疼。」 果果脚步一顿。 「你怎么知道心口疼要吃什么药,我不记得我吃过,也不记得屋里有治疗心疼的药。」 果果身子僵硬的厉害。 「我何德何能,让你不远万里而来,为得只是看我这没始没终的痴心妄想吗?」 果果没有动,就只是呆呆站着,常黛看着他的背影,喉节滚动。 「可我不是慕繁,嘱咐不了你穿白衣服,陪不了你躺花丛,教不了你练剑法,也做不起,你的白月光。」 果果睁大双眼转过身来震惊的看着常黛:「你怎么知道。」已变回原来的声音,他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常黛低下头去,额头抵着膝盖道:「帝君还不肯变回原样吗,是想和我搂搂抱抱,还是一起赤身裸体洗澡打闹。」 「不是。」 说话间已经变回原样,一身银衣,风华正茂。 常黛看到已经走到他跟前的那双腿,原来连穿银衣也是在怀念故人啊,多么一往情深,又何必来他这里糟践! 「我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东樾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常黛却往旁边躲过去了。 「帝君还是别碰我了,不是谁都喜欢做个替代品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帝君什么意思,装着和你师父的风花雪夜却在我这里演父慈子孝吗?」 「我没有把你当做替代品。」 「那是什么,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心里埋着一个人这辈子都去不掉,清清楚楚的让我看着你悲哀寂寥的睹物思人,现在告诉我你没有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吗?还是当我是陪酒的姑娘还是青楼的嫖客?你在侮辱我还是作践你自己!」 常黛抬起头冲着东樾声嘶力竭地吼着,东樾看到他眼角滑下的泪珠,一把抱住了他。 「我没有轻贱你,只是想靠近你。」 「没有侮辱你,只是喜欢你,对不起,我来的太迟了。」 常黛没料到东樾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坦白,恍恍惚惚,耳边嗡嗡响,只回想着那句「我喜欢你。」 刚才的愤怒、恼火、恼火、失落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没出息到这种程度吗? 还能怎么办,选择原谅他吗?可做人这么没原则会不会遭报应,还有他刚才吼得那么起劲,现在怎么收场,真是尴尬了。 东樾看怀里的人呼吸缓下来了,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于是伸手覆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我没有把你当替代品,你就嗯...」 常黛迷糊间听到东樾闷哼一声,有温热的东西溅到在他的肩头与脖颈处,他急忙拉开东樾看他,只见东樾嘴下与胸前红色一片,常黛着急坏了,手连忙凑上去给他乱擦一气,东樾微笑着抓住他的手,捏在手里十指相扣。 「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煞韶华 第十二章煞韶华 「只是受了点小伤。」 陌生的声音一想起,东樾和常黛立刻变成了战斗状态,东樾将常黛护在身后,冷眼瞧着正前方双手抱怀的黄衣男子,常黛认出来了,是梦里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 「竟然让你跑出来了。」 东樾声音冷若冰霜,带着深切的恨意,常黛也算理解,接受一个人就得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敌人,也包括他的爱人。 「是啊,不但跑出来了,还让你受了点小伤,奥不,应该是重伤,你现在身上一半的功力怕是已经被毁了。」 常黛听得心惊,他知道这伤不轻,却不知道严重到这种地步,这个渣男到底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我能让你死第一次,就能让你死第二次。」 东樾身上寒气逼人。 常黛明白了,前后想想,这位怕就是那魔族的叛乱者了,不是被诛仙剑压在太仓山下了吗,居然跑出来了,常黛看着那张姿色轻轻的脸,松了一口气,看来跟他是没什么血缘关系了,万幸万幸! 那人听了却是大笑,「如今你这身子怕是没这么大本事了,说不定今天就能死在这里了,也算山清水秀好去处,看在慕繁面子上当我送你的。」 虽然常黛对于花神也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听着他这始作俑者还敢念慕繁的名字,他就觉得心里窝火的厉害,恨不得上去在他脸上踩上两脚。 「奥,这位,怎么,换人啦,不等你师父回来了吗,你师父要是知道你不堪寂寞居然找了这么个替代品,会不会很难过,很后悔。」 「给我闭嘴!」 常黛明显感觉到了东樾凝在手掌的气,但是此时开打的话他无疑是占下风的,这丑东西的功力他没见过,可是能杀了半壁天庭的人,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况且他现在还是个废人。
第47页 常黛压着自己内心的不爽,因为就在前一刻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常黛轻轻握住了东樾垂下的左手,把头靠到他的后背上,轻声说了句「我没事。」 东樾僵硬了一瞬,然后反手抓住了常黛的手,十指相扣,常黛便乖乖在他后背站着,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对东樾来说就是个拖油瓶,所以还是让他护着吧,第一次被人这么保护着,那种感觉很好。 「小孩子,我可不是什么坏人,站在你前边的那位,才是。」男子看到常黛一脸厌恶的常黛企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常黛连头都没露一下,就只是冷哼了一声,老不死的玩意,管谁叫小孩子哪。 男子对这反应却是有点不悦。 「慕锦,你要不跟你这位新欢讲讲,我是谁,你又是谁。」常黛皱了皱眉头,抓着东樾的手,却没有松开一丝。 「你不好意思啊,那我来讲吧,小少年,你身前这位,可是一百年前杀师杀友以下犯上罪不容诛的魔族之后。」 东樾感觉到了常黛手指的僵硬,像一百年前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世那般,他心中居然害怕起来,害怕那双手会在下一刻突然抽走,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更加有力的回应。 「那不正好,和我还是亲戚,我就说,魔族怎么会有你这种长相的拉后腿。」 其实说常黛心里不惊不乱那是不可能的,但毕竟他是上过战场的,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事情他自然清楚的很。 男子嘴角抽了抽,盯着东樾胸膛位置,似乎要透过他看到那张叽叽歪歪的嘴巴。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猖狂,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胆子嘛,自然是喜欢的人给的。」 常黛说完听见从头顶上传来一声低笑,是他熟悉的声音,在这种不太好情况下,还是那么悦耳动听,于是常黛也跟着笑了。 男子听着两人的低笑怒不可遏。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墨镧,墨镧,一百年前的天庭帝君,威震四海的帝君墨镧!!」 「你自己都说是一百年前的啦,还拿出来说,不丢人吗?在山下压太久被压傻了吗?」 墨镧气的发抖,瞬间唤出了佩剑,东樾的笑意收起,杀意四起。 「认识它吗慕锦,这把剑你应该很熟悉啊,你就是用的这把剑亲手了结了你亲爱的师父。」 常黛这下是真的懵了,慕繁是东樾师父这一点他已经知道了,虽然不知道风神怎么会是花神的徒弟,但这花神怎么会是东樾杀的,他那么,那么喜欢他的师父,怎么会捨得伤他,还有东樾怎么又会是什么慕锦? 墨镧一时涌上心头的怒意被东樾的表情和他身后那人的沉默成功平息了下去,早知道直接点主题好了,说半天没用的把自己气个半死,是不是真的被压傻了,呸呸呸!说什么蠢话! 「把诛仙剑还回来,那不是你的东西。」 东樾终于开口了,不再是常黛喜欢的那个声音,冷的让他陌生。 「哈哈哈,说什么蠢话哪,还给你,凭什么还给你。」 「我师父的东西,你不配。」 「你师父都死了,自然就是我的。再说了就算他活着,一个连元丹都没有的人还怎么用的起剑,也不怕让人笑话。你听好了,你师父的东西,早晚都是我的,以前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 「要是他亲自来取哪。」 墨镧脸上突然就放出奇异的光,随后又变回阴霾,「你师父怎么可能回来,没有元丹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死了就知道了。」 东樾说完瞬间就将常黛推到后方,然后唤出擒风将墨镧引向远离常黛的位置,墨镧咬牙,这傢伙不是废了半身修为吗,怎么还活蹦乱跳的跟个蚂蚱一样,吃了熊心了还是吞了豹子胆了? 东樾层层威逼,每一招式使的神乎其技,每一剑刺的恰到好处,几个来回下来,墨镧胳膊上被划了三道,腹部也中了一剑,而东樾除了一开始的血迹竟是毫发无伤。 「我倒是小看你了,可惜,打败对手,不是只能靠武力的。」 墨镧目光一狠,看着东樾又露出了邪魅一笑,常黛心里一咯噔,果然挥剑而来的东樾突然间就像上次一样口吐鲜血,执剑撑住自己,半跪在地。 「东樾!」 常黛心头着急的要死,可是发现他被定住了,除了眼珠子根本动弹不得,东樾也看到了。墨镧提着诛仙剑吊儿郎当朝常黛走去,东樾用力握剑站了起来,边吼着别动他边朝这边冲来,可惜走了两步,又手扶胸口跪倒在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常黛手上青筋暴起,而罪魁祸首只离他十几步有之远,却将剑抵在地上,半弯着腰将胳膊置在剑柄上无限悠闲。 常黛猩红着双眼吼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算是我当初看走眼了,可惜,脑子还是跟他师父一样,噬魂株那种东西,居然还留在天庭里,本来想刨了他师父坟的,没想到先挖出来这好东西来,里面装的可都是仙根初建时的元神啊,半仙半魔的身体里功法本就不牢固,现在还把命根送到我手上来,你看,连老天爷都帮着我!」 「怎么会是元神,不是只取记忆吗?」 「他连他跟旧爱的故事都能讲给新欢听吗?哈哈,我要是不耍点手段,还怎么取我想要的东西,本是为慕繁量身定做的,可惜被慕锦拦了道,不过现在看来,这是老天为我铺的路啊!」
第48页 东樾抬不起头,却是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卑鄙! 「你真的很不乖,一百年了,还没学乖。」 东樾又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已近是全跪于地,脸色苍白的吓人,身上大片大片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给我住手给我住手,你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常黛已经把战场那运筹帷幄的本领抛的一干二净,此时的他,就像是街头护着自己家孩子的老母鸡。 「你信不信我再捏个一次,估计他就不见了,哗的一声,渣都不剩,比他师父消失的还干净。」 「下流。」 「够了,我可不是慕繁那蠢货谁欺负都受着,再骂一句我就送你下去陪他。」 「跟慕繁比起来,你是不配!」 「闭嘴,慕繁慕繁慕繁,哪里都是他,谁都要拿他跟我比,他凭什么,凭他是天帝之子吗?凭你跟我共建了天庭吗?还是凭他比我优秀比我强大比我长命?我最恨他那与世无争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不喜欢我还要为我殚精竭虑为我豁出性命的样子真让我噁心。他要么是我的手下败将一生像恨敌人一样恨我,要么,就去死,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墨镧说到最后一句,突然拔起剑来,两指併拢从剑上缓缓划过,他在渡力,明明此刻的常黛只是个凡人,他却把自己一半的灵力都汇在了这一剑上。东樾手上青筋暴起,身子颤抖的厉害,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墨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道对着常黛道:「要怪就怪你长的不好,废话不少,你这双眼,这张脸,这种口气,都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特别讨厌的一个人,上次没能亲手杀了他,那这次就让我亲手杀了你,我们也算平等的打,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先不说你他妈还是个神仙,你有本事先给老子把定身术解开! 墨镧一点都不觉得理亏,说起来笑话,他面对着这个替代品,潜意识里居然会害怕自己打不过他,反正就三个人,没人看见的。 墨镧睁开眼,将剑提起来,就在他准备刺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听到了常黛一声震破天地的撕叫,墨镧也呆在了原地。 ☆、斗干坤 第十三章斗干坤 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从心中涌动出来,常黛在瞬间挣破了墨镧的束缚。 东樾怎么会不见了,明明墨镧还没有动手的,东樾怎么了,东樾去哪里了。 他奔去东樾消失的那个地方,手指摸着地上的血大声叫着东樾的名字,可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听不到,他绝不是什么爱哭的人,可此刻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布满了双眼,他很害怕,这个还未与他一起厮守过的人从此会像慕繁那样只能活在另一个人的回忆里。 「不妙。」 墨镧眉头皱的厉害,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他念了一个诀,那诛仙剑听到召唤便自己立起来,直冲向常黛的背影刺过去。 哐啷,刀剑相碰的声音,抵住了诛仙剑,是常黛那把连名字都没有取却陪伴着他度过天庭那段时光的剑,它正用尽全力抵着诛仙剑的进攻,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可怜在诛仙神剑的面前,它一个小辈兵器又有多少能耐,几下便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撑不住了的时候,背后的主人终于从悲痛中甦醒过来了。 此时的常黛早就没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种想要毁天灭地的仇恨和痛苦竟让墨镧觉得有些害怕。常黛转过身来握住他的剑一划,居然一下子就将诛仙剑逼了回去,墨镧接住诛仙剑的胳膊都向后退了一瞬。 常黛剑尖指着墨镧,声色俱厉:「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同样剑拔弩张,墨镧道:「这我真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把他弄去哪里了!」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可能,死了吧,直接死没形那种!」 常黛一声怒吼向墨镧砍去,墨镧亦不遑多让,两人刀光剑影,常黛身上多处受伤,却还是像个困兽一样不停地进攻,弄得墨镧有点不耐烦。 「不陪你玩了,你随他去吧!」墨镧一发狠汇了灵力一下朝常黛方向猛猛噼下去,常黛的剑被正中砍断,凡胎肉体的他被这力震的跪倒在地,血吐了一身。 墨镧慢悠悠朝常黛走来,脸上挂着笑,「倒是挺狠的,可惜比起我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前的慕繁是这样,现在的你,同样也是。」 说完提起剑来从常黛头顶举过,他想要就此噼下去将常黛活活噼成两半,可那注了满满功力的剑砸到一半却被拦住了,是常黛用他的双手生生抓住了,墨镧脸上先是惊讶后是乖戾,他使了更大的劲砍去,可常黛用盛于他的力仍将那剑抓的死死的,未让那剑再落下分毫。 常黛手上血肉翻滚,白骨可见,诛仙剑被他的血染的猩红。那剑吸收到他的血,居然发出了悲鸣声,不停地震动着,像哭泣的孩子般。 然后半跪着的常黛居然就在墨镧的不可置信下站了起来,那剑自己断了灵气,屏住了身上所有的功力,好像害怕伤到抓剑的那人一样,可常黛却是越发用力了。墨镧被常黛逼得一步一步后退,剑柄几乎已经要挨着他的腹部,脸上挂着见鬼了的神情。 「诛仙剑怎么会受你的控制,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说了嘛,我是慕锦的新欢。」
第49页 此刻的常黛其实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他没察觉到手上的痛,没察觉到诛仙剑的异常,更没察觉到墨镧体内灵力和功法都在此刻疯狂的向外散去,化成星光点点,汇入到他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停下,快给我停下,你是慕繁,你是慕繁,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报仇了,哈哈。」 墨镧睁大了眼睛,脸上竟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面前这个双目猩红的男人和那个明朗欢愉的慕繁天差地别,漂亮的眼睛里燃着的只有仇恨与愤怒,就如同当年的慕锦一般。 「对啊,这才是真正的你啊,慕繁,装了这么多年心怀天下怜悯众生累坏了吧,这才是真的你啊,你看看我们多像。」 「你说是,我便是。」 墨镧突然变了表情,凶狠的狰狞:「卑鄙,下流!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在偷偷渡化你的元丹,也知道我取走了你的两处精魂,你忍着不说,你睁着眼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在施捨我是不是?」 「你倒是提醒我了,慕繁,他的元丹还在你那里吧,你用什么手段拿走的我不管,从前慕繁不说不问不拿不夺,是他慕繁不忘旧要心慈手软,可你忘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我,我不是什么圣人还要替自己的情敌讨公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东樾。」 墨镧吃痛,低头一看,居然看到诛仙剑的剑柄已经没入他的腹内,一点一点穿过他的身子,从腰背后面穿过来。墨镧不停吐着鲜血,却不减那副猖狂的样子。 「你还是不像他的,他给我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去。」 他试图靠着已经没有多少的灵力死死抓住诛仙剑的剑身,却阻挡不了它的前进。 「东樾想要的,就算是我的命,我也给得。」 常黛靠近墨镧,近到贴着他的耳朵,从他的后方握住剑柄瞬间转回来将它插进了墨镧的心脏,诛仙剑在那一瞬恢复了灵气的模样。 「他没来得及保护的东西,我来替他保护。他没来得及杀的你,我来替他杀!」 拔出剑来重新插进去,墨镧听到了体内属于自己的那颗内丹碎裂的声音。 「慕繁是天帝之子,花神之前是武神,而我,是武神之前将军,武神之后是,东樾的爱人。从前你比不过慕繁,现在,也同样打不过我。」 墨镧终于在常黛第二次拔出剑后倒在地上,就在剑尖第三次要碰到墨镧的那一刻,他冲着常黛大叫:「你不想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常黛一顿,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说!」 「啊,我跟你说啊,在一个你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地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已经是苟延残喘的样子,常黛忍着耐心微微低了头。 墨镧靠近他的耳边道:「在你身体里。」 「胡说!」常黛一把将他摔到地上,「胡说胡说胡说!」 「我说真的,信不信由你,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挣开我的束缚,切,一个凡夫俗子,你摸摸你心脏那里,是不是,骨头都齐全了。」 墨镧一脸狞笑。 「有意思,你为我死我为你死的,就是没人为我死,啊,好像也是有过的,有过那么一个人....」话未说完,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空中,消失的彻彻底底。 常黛缓缓将颤着的双手扣在他的心口上,果然,那里原本的空缺,现在正暖暖地、完整地护着他的心脏,他突然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量,剎那间瘫倒在地上,诛仙剑被扔在一旁,却懂事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它静静看着自己的主人抱着心口,不停地喊着:「东樾,东樾。」从天明到天黑,再到天黑到天明,只叫着这一个名字。 第三天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飞雪,它的主人不再说话了,只是眼神呆滞的厉害,大雪盖在他的身上将他埋没。 良久,闭着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和脸上融了的雪一起混合,他突然将自己缩起来,侧着身子将脸埋在地上的雪层里,昏昏欲睡的诛仙剑听见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徒儿」。 ☆、唤往昔 第十二章唤往昔 第九个月,慕锦化作他肋骨的第九个月,他依旧没等来慕繁。 第一个月他上了天庭,去了花神殿把那衣冠冢给挖了出来,挖着挖着就笑了,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有幸刨自己的坟,挖着挖着眼睛又湿润了,墨镧那个狗东西居然把他的两缕精元藏在这里了,确实是个好地方,那傻孩子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的师父受点委屈,又怎么会损坏他的墓。可墨镧大概永远都想不到,即使失去这两缕精元,他仍旧不可避免的走上了通向那人的路。 常黛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他总是一会笑一会哭一会疯的厉害一会又静的可怕。在小草屋里那一个又一个无数的日夜里,他总是捂着心口回忆那个人的点点滴滴,开心的脸,不开心的脸,慌张的脸,平静的脸,悲伤的脸,冷漠的脸,所有都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过,他把那个人刻在了心里,那个人却将自己刻在他的骨血里。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慕锦以为他受了诛仙剑一刺就灰飞烟灭了,他确实是在慕锦面前灰飞烟灭了,可是噬魂株里那些慕锦意识的精魂居然强行反噬了噬魂株,在关键时刻入了慕繁的肋骨内将把他的精魂都收拢了起来,然后那缕意识掉进轮回道卡了八十年才掉下去,之后慕繁就变成了人间的常黛。一个人要深情到什么程度,才会连一丝一缕的气息都铭记着这段感情。
第50页 又比如慕锦在他灰飞烟灭后就开始疯狂的到处寻他,第一个地方就去了鬼界,把人家窝里闹得天翻地覆,油锅里铁板上刀山里火海兄鬼能想的到地方他全去了。好在鬼王夫人拦着,不然鬼王都能给他挫骨扬灰。 鬼王夫人看着他那失神的样子,梨花带雨求鬼王想想办法,逼得鬼王实在没招,然后给他教了个鬼法,说要是能得到他所寻之人的部分精魂再用强劲的仙力护个五百年,没准能给找回来,于是这个傻瓜就开始满世界找精元,却从没想过去动他师父的衣冠冢。 又比如,他魂飞魄散时只说了三个字——「保护好」,倒不是他非要做的悲悲壮壮或者故意留下点悬念,而是他真的没来得及把后面的话说完就飘烟了,那傻瓜想了他师父想保护的所有人所有物,建了天庭,修了仙法,护着人间,留着墨镧,甚至把自己描摹成天庭的罪人写在史书里,以逝去风神东樾的身份毫无怨言的活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在等待,也在赎罪。 可他大概从没想过,他师父没有说完的那三个字,会是「你自己」。 再比如他在天庭削骨后那天,骨上的意识被强行剥落后受到感召然后去寻了原来的主人,那一夜,慕锦手捧着他血淋淋的骨头在花神殿一动不动坐了一夜。再后来,慕锦上天入地寻他,寻到了却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只能化成果果陪在他身边。 再比如,原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他,从慕锦到果果再到东樾,不管是慕繁还是常黛,他都喜欢他,乐而不倦的那种喜欢,意乱神迷的那种心动。 第二个月常黛找到凤青要回了刻时轴,凤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常黛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大抵知道了确实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没有多问,交给了他,叮嘱他保重。 第三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只写了慕锦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第四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只写了东樾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第五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只写了果果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第六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写上了慕繁慕锦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第七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写上了东樾常黛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第八个月,他在刻时轴上写上了常黛果果的名字,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看。 今天是第九个月,第九个月的第一夜,他不知道还能看些什么,那些东西已经刻在他脑海里了,闭上眼睛就能放出来,常黛继续侧着身子缩成一团躺着,他又哭了,一个铁血男儿却在这八个月里流尽了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突然一股熟悉的山茶花味沁入他的鼻尖,他猛然睁开眼睛。 明月星尘的眼,温文如玉的脸,是他熟悉的样子,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师父以前从来不哭的。」 常黛闻言眼泪流的更凶了。 「还不是你这逆徒害的。」 慕锦低笑一声,凑过去替他吻尽脸上的泪痕,捧着他的脸细细抚摸。 「师父还是那么好看。」 「那是自然。」常黛哽咽。 慕锦把头埋到常黛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笑着看他。 「师父身上也还是那么好闻。」 「那也是自然。」声音依旧颤抖。 常黛突然就拉下慕锦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想野兽撕咬猎户一般粗鲁疯狂,慕锦却温柔的捉住了他,轻轻的吻,缠绵悱恻,极尽温柔,将那人的心酸委屈和急躁恼火全都化成了一室旖旎。 「师父,我想要....」 「都给你。」 都给你,全都给你,你想端着脸看一天也好,你愿意趴在身上闻一宿也罢,什么都给你,什么都依你,只要你,永远记得回来的路。 ——完结 ☆、番外——繁锦篇1 番外——繁锦篇1 慕锦看着床榻上一脸忧郁的自家师父,实在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也不说话,这都半晌了。」 「小锦。」 「徒儿在这里。」 「我要儿子。」 「.....」这我就束手无措了。 「你变成女人给我生一个好不好。」 「师父这不行。」 「哎呀生一个嘛,就十个月,你不是说为了为师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师父承诺不是这么用的。」 「为师就是要这么用。」常黛趴在床上开始打滚。 慕锦无奈,这投个胎怎么还给投成这副德行了,这么好的情趣不用在晚上真是可惜了。 「师父。」 正打着滚撒泼的常黛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就坐了起来。 果然看到果果一脸无奈站在地上看着他。 「乖儿子回来喽。」 常黛高兴坏了,一把抱起来放在怀里,从左脸蛋亲到右脸蛋,从额头亲到下巴。 」师父要是一直都这么热情就好了。」 常黛表示他什么也没听见。 果果陪了一天,常黛玩够了就又开始闹了。 「我要女人,我要女人,我不管,你要么变成女人,要么别变回来了。」 「师父...」慕锦扶额。 「这样可以了吧。」 常黛一听立马来劲了,看了一下床边的人眼睛都亮了。
第51页 「哇,宝贝儿你别变回来了,太沉鱼落雁了,太闭月羞花了。」 慕锦还被那句宝贝甜的没回过神,突然被他家师父一把拉倒压在床上,豪不怜惜的跨坐在这黄花闺女的身上,一手抓着女儿家纤细的手腕越过她的头顶,一手开始扯姑娘的衣服。 「师父原来好这口吗?」 慕锦一出声就被常黛捂住了口,他这正在兴头上哪,慕锦居然连声音都不变一下就说话,太粗糙了,扫兴!! 慕锦看着他师父这强抢民女的样子笑的开心,常黛看着恍惚了一下,就这眨眼的功夫,就被恢复男身的慕锦压在身下,慕锦学他的样子一手将他的手腕按住,一手开始慢条斯理的扯衣服。 「师父,反攻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迷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繁锦篇2 番外——繁锦篇2 「为师说都给你那句话,是,是我神志不清,不,不算数。」 慕繁真的受不了了,他堂堂将军为什么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给为师,停,停下来。」 「师父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为师没,说过,为师,对,这个姿势,不服!凭,什么,为师要被,你个,兔崽子,压。」 「师父,闭嘴吧,求,你了。」 「你这,啊!慢点!你这,生龙活虎的,逆徒!」 「师父,不会成语,不要,乱用。」 ..... 终于结束了,人间炼狱,他常黛为什么要给自己挖个大坑,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师父,徒儿给你洗澡。」 「我自己会洗。」 「徒儿洗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徒儿也要洗。」 「所以哪。」 「一起洗。」 「你在打算什么?」 「师父说的什么话,徒儿就是怕废水,我可是秉承师父教导。再说师父当初自己说的外边风大挑水冷,徒儿心疼师父,绝不忤逆。」 他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这孩子天真无邪的。 「草木皆兵的逆徒!」 「师父尽管骂,用对了成语算我输。」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是岁月吗?」 「是身体。」慕锦面不改色心不跳,已经打好了水在试水温。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那师父身体力行好好教教。」 慕锦说着就开始扒常黛的衣服,常黛下意识一把把自己包严实起来。 「师父哪里我没看过?」 「你确定你哪里都看过。」 「那我不确定的地方师父能不能好好给我看看。」 「好了我自己脱。」 果然关系不一样开玩笑的后果都不一样,他以前跟药神这么说话的时候药神都是干脆利落的让他滚。 常黛在慕锦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扒的干干净净的,他突然有种良家女子落入风尘的悲情感。慕锦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师父跟条死鱼一样失神了,最主要的是,他盯着这条死鱼又开始喉咙滚动身体发热了,得打住,慕锦不断提醒自己,来日方长,操之过急容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输了一口气,运功平复了一下自己体内燥热的气流,然后走过去一把就把光熘熘的常黛抱了起来,常黛好歹一七尺男儿,又是沙场点兵的将,老脸红的厉害,又不想从他徒儿怀里下来,其实主要是他腿麻,害怕一站起来就给抖趴下,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把脸往徒儿怀里一埋。 慕锦内心波动的厉害,这下觉得他师父一点都不像条死鱼了,这是,妖精啊。 慕锦动作很轻,但刚一碰到水的时候,常黛突然觉得他这一趟后悔为人了。看着常黛龇牙咧嘴,慕锦心里一紧。 「师父怎么了,水烫了吗?」 「没,没有。」 总不至于说他老人家屁股要疼炸了。 「师父是不是下面不舒服?」 常黛老脸一红。 「我给师父揉揉。」 说着脱了自己的衣服钻进水桶来,太挤了,一波水涌出来。 慕锦将常黛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像当初他把果果放着那样。常黛看着自己跟个鸟蛋一样蹲在慕锦怀里的姿势,深深感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师父这样舒服了吗?」 「.....」 「你有本事放为师回去。」 「师父我没本事。」 「.....」 。。。。。。 一个澡打打闹闹洗到了半夜,常黛实在熬不住就睡下了,慕锦抱着满身茶花香的常黛,不舍的一下又一下吻着他的发丝,他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抱也不满足,饶是此人现在就安安稳稳躺在他的怀里做着梦,他还是害怕,害怕哪天会突然消失。 师父啊,以后我一定会把你抓的牢牢的,护的好好的,养的胖胖的,你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了。 他的师父,是天上的星,是黑夜的光,是岁月,是静好,是他三生有幸的相遇,是他望眼欲穿的重逢,是他这前半生的来路,亦是他后半生的归途。
第52页 ☆、番外——孟婆篇1 番外——孟婆篇1 鬼王妃是在孟婆当差第八百零三年的时候病的,很严重,鬼王日夜不离守在身侧,人鬼神妖所有的医生都请来了,还是没有办法,鬼王一筹莫展,短短数月消瘦的不成样子。 「哎,都是我欠你的。」 孟婆嘆了一口气,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小药箱,站在鬼王寝室门前敲了敲门。 鬼王亲自开的门,房里只有他和王妃二人。 「你来干什么?」 鬼王皱了下眉头。 「来给王妃看看。」 向鬼王展示了一下她的药箱。 「你不是熬汤的吗?」 「...我生前是医生,水平很好的那种。」 「进来吧。」 不管什么水平都行,如今他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外,别无他法。 孟婆看着这间房,心头一阵痛意,八百年,他的喜好就没变过吗?可箫安的喜好其实是曾经的她的喜好,孟婆压下心头情意,快步走到床边。 王妃安安静静躺着,她已经一个月没有睁开眼了,因为本就没有呼吸,这样看着,真的就是一位死人了。 孟婆救人无数,鬼却没救过,她只能按照人来施药布针,。 半个小时后,孟婆收针。 「如何?」 「今晚子时,能醒便好,醒不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医生里敢说这个话的,孟婆是第一个,很奇怪鬼王竟然没有发怒,比起那些被扔到冥河里的大夫,鬼王竟对这个一脸疤痕的女人生不起气来,许是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眼睛觉得很像床上那位心头至宝,所以狠不下心来。 「我那里还有排队的人,就先告辞了,王爷...多加保重。」 孟婆从头到尾没有抬头看箫安一眼,拎着药盒转身便走。 「等等。」 孟婆脚步一顿。 「我们之前,见过吗?」 「前年除夕见过的,在奈何桥。」 「是,你那块玉,还在吗?」 孟婆下意识护着心口,后来觉得反应太强烈才放下手来,慢慢道:「在的。」 「很好看。」 「是。」 「是重要的人送的吗?」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送给我吧。」 「不..」双手将护住了心口。 「你看,还说不重要了。」 连日愁云惨澹的鬼王居然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开心了一点。 「王爷见谅,我先去忙了。」 孟婆落荒而逃。 「王爷」鬼王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他却觉得,好熟悉,像是听了很多年。 他回头走到秦怡身边,低下身轻吻了一下那苍白的脸。 「小意,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人间的桃花马上就要开了。」 ☆、番外——孟婆篇2 番外——孟婆篇2 孟婆那块玉碎了,在一个无风无浪的平静夜晚,毫无预兆的碎了。 是这样的,孟婆结束了一天的差务熄了火准备回去,起身后发现腰疼的厉害,然后就在原地扭来扭去蹦蹦跳跳想着活动活动筋骨,以防等下走路的时候同手同脚摔出去。 谁知那块玉今天那天很不安生,耐不住寂寞随着孟婆的节奏自己就跳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孟婆是孟婆多年的眼疾犯了,还是孟婆岁数大了反应没那么灵敏了,总之孟婆手伸出去之前,那块玉就掉地上摔得稀碎。 脆生生的断裂声让孟婆手僵在原地半晌,然后孟婆平静的从地上把那些碎片捡起来,因为眼神不好,她找到天明才找的差不多齐全。 「你看,就是块物件,也熬不过八百年。」 孟婆站在奈何桥上,将手帕里包的佩玉碎片一片一片撒进了冥河,最后一片玉刚进了河底,一阵风吹来,将孟婆手上的手帕吹走了,孟婆也没伸手抓,就随它飞走了,好像早就准备要丢弃了。 「婆婆是要走了吗?」 与孟婆并肩站着的黑衣男子问道,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在河面上轻浮着的白娟,随着水流动时折了一角,上面绣着两朵漂亮的桃花。 「嗯,就这几天,等我交代完就可以了。」 「活轻权大热闹,管吃管住给钱,婆婆当真捨得这么好的差事。」 孟婆听着就笑了,要是真这么好,上一个就不会连夜跑了。 「这汤我熬了八百年,从来就没热过,老让那些急着投胎的鬼喝一肚子冷水去,到了人间就拉肚子,我实在过意不去了,还是换别人做吧。」 「婆婆真是好心肠,拉就拉呗,这是人生第一劫,过了自然福气升天。」 孟婆还是笑着,楚明月见到的她好像永远是这个样子。 「主要是想看看太阳了,在黑的地方待久了,容易忘记这世界上还有光亮。」 「我给婆婆安个富贵家投去,做个千金小姐,绝对不会让你在人间还熬汤了。」 「哈哈,还是随缘吧,精心挑选的,要是发现没有想像中那么好,是会让人难过的。」 「婆婆说的对。」 孟婆要走了,什么也没带,她的位置上已经有了新的人了。 孟婆准备从奈何桥慢慢走过去,这么多年来她只在这一亩三分地待着,旁处她不熟悉,也不想去。
第53页 走到孟婆汤的摊位时,看到了那位年轻的接替官,还是个十七出头的女孩,孟婆看着她打趣道,慢慢熬吧,汤也好,你也好。 姑娘恭恭敬敬过来扶她,让她有一种已是暮年的感觉,不过想想自己真的老弱病残真的占了一半。 「婆婆我陪您过去吧!」 「我还没喝汤。」 「婆婆就不喝了吧。」 「我还是喝一碗吧,自是重新做人,前尘往事,还是忘干净的好,你以后当值可不能这么偏颇啊!」 姑娘笑笑,呈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给孟婆。 「果然还是我不会熬啊。」 孟婆吹了吹汤,一口喝了下去,多年喝那些冷凉的东西,此刻热气涌上心头,她竟然觉得眼睛里有了雾气。 「好了,我走了,有缘的话,我下次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婆婆说什么哪,这还没出去哪,就想着怎么进来了。」 孟婆笑的开心,感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摆摆手示意姑娘不要送了,姑娘也没强求,向她道了珍重便招待排在孟婆后边的鬼了。 孟婆一步一步走到投胎道口,化回了她自己的脸,那是风华正茂不染霜寒的孟知意的容颜。 她突然就很嚮往人间了,蓝天碧云,花草树木,车水马龙,那些她阔别了八百年的东西。她眼睛里渐渐明亮了起来,是八百年没在地府有过的的那种明亮,像阳光下的湖面,情窦初开的少女,然后闭上眼,一脸释然的跳了下去。 「赶上好时节了,桃花开的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