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房子塌了》 第1页 《谁的房子塌了》作者:微辣不是麻辣【完结】 文案: 扮猪吃老虎攻x自1为是受 娱乐圈 盛玉宸把乔霄捧成了顶流,乔霄却默不作声地谈起了恋爱。 盛玉宸转头打起柏秋池的念头。 柏秋池是个普通人,在三十三岁那年,当起了二十岁的乔霄的替身。 盛玉宸从没把柏秋池放在眼里。他情人无数,看不上那样的老骨头。 柏秋池日常被虐。 有一天局面突然反转......盛玉宸破产了。 盛玉宸说:「我想提前结束我们之间的包养合同。」 柏秋池说:「既然这样,现在换我来包养你吧。」 腹黑扮猪吃老虎攻x自1为是受 看似沙雕实则基督山的狗血爽文。 柏秋池x盛玉宸(熟读文案不要逆西皮2333) 高亮:1.娱乐圈文无原型,勿猜测,勿带入。 第1章 柏秋池站在风口,脸色已被冻得惨白。他抱着一袭呢子大衣,却没敢披在自己身上。不远处的视线范围内,道具灯还在亮着刺眼的光,灯下的男人正全情投入地念着词,表情不见倦怠。 柏秋池嘴巴微张,牙齿差点咬着舌尖,哈欠快要抑制不住。 「卡!收工!」道具灯一晃,男人方才还悲痛欲绝的表情瞬时敛起,嘴角一沉,目露不悦。 柏秋池三步并两步地冲到男人身边,抖开呢子大衣围住他。男人连眼皮都懒得掀,只敷衍地朝导演点了下头,便示作离开。 柏秋池紧赶慢赶才追上男人,他略显慌张地跑到车边,伸出被风摧残过的手。 凌晨两点半的高架桥上,车辆寥寥无几。柏秋池紧张地把着方向盘,不敢开太快。他偷偷抬眼瞥了男人一眼,见其拉低了帽檐,头抵窗沿。柏秋池吞了吞口水后,才犹豫着开了口。 「.....乔哥,盛总刚打来电话。」 没人回应,柏秋池抿紧了嘴唇,继续瞪着眼开车。困意难挡,生理泪水都被逼了出来。 车子忽而咯噔一下,乔霄终于掀开了帽檐。眼神阴恻恻,黑不见底。 「......呼。」柏秋池慢慢地松掉剎车,车轮不偏不倚地停在白线旁。乔霄仍一动不动,僵硬地坐在原地,似乎能多赖一分钟都好。柏秋池知道他的心思,将车熄了火后,率先下了车。 两个人同时踏进这栋屋,就能稀释掉一些乔霄心里的屈辱。 盛玉宸已经换了一身睡袍在等。他百般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一沓照片,从左翻到右,又从前看到后。最后泄气般地甩到桌上。 「盛总好。」柏秋池稍稍躬身,声音里充满敬畏。乔霄的手不经意地捏紧,他抬眸,脸上竟也扯出了笑。 「玉宸哥。」 盛玉宸缓缓抬颚,本冷着的脸稍许解封。乔霄朝他走去,柏秋池绞着双手,知趣地让了位。 「欸。」他刚一转身就被叫住。 「去买盒001.」这话露骨至极,乔霄青筋爆突,差点跳脚。而盛玉宸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伸手握住乔霄的手,故作惊讶道:「手怎么那么凉?冻坏了吧。」 柏秋池赶紧瞥过脸去,低声应好,几近逃难般地匆匆跑开。 盛玉宸眼看着他的背影,目露讥讽。 「......」柏秋池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勉强稳住重心才迈出步子。柏秋池受不住冷,肩膀一抖,打了个喷嚏。他忍不住搂紧单薄的外衣,加紧脚步往便利店赶。 一条街上的店铺都熄了灯,唯有一家亮着白炽灯。柏秋池低着头走入,余光瞥见暖箱,他惊喜地抬头,但又很快失望。暖箱里的饮料已被卖空,货架上只剩下一排冰水。柏秋池陪乔霄忙了一整天,早累得口干舌燥。没得挑了,也比渴死强。 他拎起一瓶水,再移步到收银台,火速拿起一盒001,收银员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一眼,柏秋池不敢抬头,钱都给得慌张。 寒风侵肌,柏秋池迎着跑。他感慨自己老了,一副三十三岁的骨头比不上二十岁的乔霄了。他好不容易跑到盛玉宸家门口,冷风已经灌透了他的喉咙底。 佣人替他开了门,柏秋池挤着身进来,客厅里已经没了人。柏秋池跑到小腿抽筋,他不得不扶着楼梯上楼。 迎面有一扇门正虚掩着,微妙压抑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出,柏秋池心一凛,勒紧了塑胶袋。 门不得不被他推开一丝,他手一抖,将东西放到门口的小柜子上后,就即刻关了门。盛玉宸喘着粗气的声音,他哪里敢多听。 柏秋池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来,下楼都蹑手蹑脚。他渴望地看了轻嘆一口气,出了门。 「好冰!」柏秋池拧开了瓶盖喝了口水,第一口就变了脸。他别扭地举着瓶子,待口腔适应了,才勉为其难地灌下第二口。 实在是太渴了,冻心冻肺也认了。 柏秋池微微仰头,一眼望到盛玉宸的那间卧室,正亮着满室黄光。柏秋池又仰头喝了口水,这会儿倒不觉得冷了。 翌日一早,柏秋池又鞍前马后地伺候起乔霄,买完了早饭,又去沖咖啡。待乔霄开拍,柏秋池才算有机会喘口气。 「....盛总!」柏秋池一回头吓掉三分魂。 盛玉宸饶有兴味地盯着监视器看,眼神显然不够满足。柏秋池速速搬来一张椅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乔霄咳嗽了一声。
第2页 「不好意思,导演,呛了冷风没忍住。」 盛玉宸眉毛一挑。 柏秋池赶紧放下椅子,拎起地上的水壶跑到乔霄身边。 「你过来。」盛玉宸朝柏秋池勾了下手指。 「.....盛总。」柏秋池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把我车上的衣服拿来。」 盛玉宸伸出手指,钥匙就勾在上头。柏秋池应好,拿了就跑。盛玉宸突然回头看他,目光落到他因跑动而起伏的臀上。 「卡!过!」一喊停,乔霄就即刻收了表情。他一抬头看见盛玉宸,脸色一僵。而就在他要张口的瞬间,后腰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偷捏了一把。 这个动作熟练而隐晦。乔霄侧目,心里忽而跌宕。吴若菲经过他身边,佯装无意地拢了下头发,自然地问:「乔乔,今天我请大家喝咖啡。你还是喝多冰美式加混奶吗?」 「啊....谢谢菲姐。」乔霄匆匆地瞥了眼吴若菲,喉结忽动。他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盛玉宸,脚步不自觉地往外挪。 吴若菲沖他笑笑,就掠过他去了休息室,只是擦肩之瞬,手臂再度被碰之。 「盛总,衣服拿来了。」柏秋池出现及时,挡住了盛玉宸的视线。 盛玉宸没鸟他,只努努嘴。柏秋池刚要上前,又听盛玉宸说:「等下来找我。」 柏秋池心一凛,不知何事。 .休息室内 柏秋池叩了叩进屋,盛玉宸懒懒地应。 「盛总。」 盛玉宸低头刷着手机,半晌没有抬头。柏秋池低垂着头,背微驼,手里拿着盛玉宸的大衣,也不敢抬眼。 盛玉宸的手指仍在滑着屏幕,并时不时地发出嗤笑。他似乎忘了旁边还杵着个人,眼尾都不带瞥。 这大衣沉得很,柏秋池感觉手酸,忍不住换了换手。这一下,终于引得盛玉宸抬起了头。 「乔霄最近还好吧?」 明明两人昨晚还躺在一张床上,这话不问当事人,倒是跑来问他。柏秋池抿了下唇,又掂了下大衣才说:「这部戏,他是男一号,他也很重视,休息的时候都在研究剧本。」 盛玉宸拖长音哦了声,忽而倾身道:「没和吴若菲谈恋爱吧?」 「.......」大衣险些拖了地,柏秋池回过神,赶紧捞了起来。 「.....当然没有。」 盛玉宸紧盯着柏秋池的眼睛,距离过近,甚至能看清柏秋池因紧张而抖动的眼皮。 「把衣服放下吧。」盛玉宸终于肯放过他,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腿不自觉地翘起。 柏秋池暗暗松了口气,他将大衣摺叠了一下,小心地放到沙发上。 就在他直起身体那一刻,他被盛玉宸捉了手臂。四目相对,掌心微烫。 「你几岁了?」 柏秋池不好抽手,姿势略别扭。 「三十三了。」 盛玉宸玩味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又移到某处,语带嘲讽。 「三十三了还在做助理,不容易啊。」 柏秋池竟没变脸,他抬眸,声调不卑不亢。 「为了生活。」 盛玉宸拧了把眉,似是认同。他轻轻地嘆了口气,松开了柏秋池的手臂。 此刻门口渐起脚步声,柏秋池估算着该去替乔霄领饭了,便打算往外走。 「好好照顾乔霄,我可以给你加工资。」 柏秋池按下门把手,他转头,盛玉宸笑意不减,不过戏嚯更多,没几分真诚。 「谢谢盛总。」 盛玉宸听来竟有股「谢主隆恩」的爽感。 柏秋池刚一出门,便见着吴若菲。他习惯性地垂头,脖子折腾一整天都酸得很。好不容易干完活儿,他才得以往小板凳上一坐,吃起早已冷掉的盒饭。饭粒偏硬,嚼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乔霄同其他明星聚在一起,开着小灶。柏秋池刚才瞥见了菜色,饿得飢肠辘辘。此时想起,嘴里的黄豆芽就嚼得更凶了。 「我和导演打过招呼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柏秋池发现地上多了两个影子,他抬头,盛玉宸正替乔霄整理衣领。 「.....谢谢玉宸哥。」 两人并肩走着,目光正好落到柏秋池身上。 「哟,怎么坐在这儿了?进屋一块儿去吃啊。」 「没事,我吃盒饭挺好的。」柏秋池把盒饭一放站了起来,准备送送盛玉宸。 盛玉宸本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无所谓柏秋池的想法。他攥了下乔霄的手又放开。 「回去吧,天冷,别感冒了。」 乔霄止步不再往前。盛玉宸眼锋带过柏秋池,后者心知肚明,立刻紧跟着走。 柏秋池替盛玉宸拉开车门,冷风生生地刮着他的脸,有些睁不开眼。 「明天晚上来我这儿一趟。」盛玉宸的手有意无意地摸了一把柏秋池的胯骨。 盛玉宸不等柏秋池回答,就反手关上了门。柏秋池赶紧缩手,车子发出夸张的轰鸣,尾气照着柏秋池的门面吹。 柏秋池感觉脸上一热,再回去时,米饭都快结成石头了,他一咬,差点嗑断了牙。 第2章 柏秋池手拉吊环,身体正随着人潮晃。广播正在提醒着到站,他从狭隘的缝隙中挤出一条路。 晚上九点半的地铁车厢都如此拥挤。看来绝大多数的人都像他一样,在为一口饭将自己出卖给老闆。
第3页 盛玉宸的这套别墅在半山腰。柏秋池爬得累,等爬到了门口,脸都冒了红。 「....盛总好。」 黑色睡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带垂地,盛玉宸趿一双拖鞋,半倚着门。 「进来吧。」 柏秋池弯身换鞋,裤脚因此上移,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盛玉宸目不转睛地盯着。 「沙发上那几双鞋,你带给乔霄。」 柏秋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摞鞋盒七七八八地叠着,全是乔霄常穿的牌子。 这些东西明明可以直接快递到公司,还特地要他来拿。柏秋池在心里嘆了口气,俯身正要把盒子抱起来,突然被人握了腰。 柏秋池手一晃,盒子倒翻下来,一只鞋子跳了出来。 「你等会儿。」柏秋池被按着肩坐下,正茫然无措时,盛玉宸先自顾自地点起烟来。 「你刚才开车过来的?」 柏秋池摇头说:「搭地铁。」 青烟自指缝游走,一团团地吸进柏秋池的鼻腔。 「你住哪儿?」 「大学城附近。」 盛玉宸被烟雾熏得眯了眼,他呼出一口,点掉些菸灰。 「你一个月的工资不够买辆车?」 柏秋池抿了下唇不响,盛玉宸啧了声,也不知道在喟嘆什么。 「那女朋友呢?也没有吗?」 柏秋池下颚一抖,牙关紧咬。 「...没有。」 菸灰簌簌一抖,险险地落进菸灰缸里。盛玉宸灭烟的力气有些大,手腕反覆辗转了好几回,才松了手。他放下二郎腿,离得柏秋池更近了。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柏秋池的脸腾地爆红,连耳朵尖都红得能滴血。他蜷紧着十指,将头埋得更低。 盛玉宸血气上涌,其中不乏怜悯与疼惜,复杂交织,眼中促狭不减反增。 太可怜了。盛玉宸暗忖。 「是这样,我比较忙,不能一直陪在乔霄身边。我挺怕他受委屈的,这孩子内向,什么都憋在心里。」 盛玉宸露出头疼的表情,柏秋池不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找你做比较好。」 盛玉宸将茶几上的一张纸递给柏秋池。柏秋池接过,表情渐露惊诧。 这是一份合同。 白纸黑字明确地写着合约内容——乙方须每周向甲方报告乔霄一周内的所有情况。事无巨细,大到拍戏、小到交友。 柏秋池忽而想起休息室的那句玩笑话——「没和吴若菲谈恋爱吧?」 「....」白纸倏忽一皱,柏秋池顿显慌张。他心急火燎地盖下纸,随即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盛总.....盛总,我先回去了。」他一着急,连鞋盒都忘了拿。刚冲到门口才猛然想起,又莽撞地回过身,一下撞到盛玉宸的肩。 盛玉宸扶住他的腰,皱眉道:「你跑什么?」 「没有!」柏秋池赶紧扬声,脸比刚才更红。 盛玉宸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扣得更紧。 「....他背着我干什么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柏秋池快滴下汗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才迫使盛玉宸松了手。 盛玉宸不屑地剜他一眼,寻思着有够孬。但很快又换了副口吻诱哄:「你别紧张。我又不是要你当间谍。只要和我说说他一周都干了什么。照实说就行了,和每周汇总一个意思。」 柏秋池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盛玉宸看出他的顾虑,感觉柏秋池弱小无助,心里又滥情成灾。 「秋池。」盛玉宸搭上柏秋池的肩,这才发现柏秋池更高些。他拧眉,改搂臂。 「乔霄才二十,这个圈子有多乱,你我都清楚。」 「你也不想他突然失控,毁了自己吧?」 柏秋池感觉盛玉宸正捏着自己的手臂,手愈发下移,挪到手腕,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等要抽手,便停了动作。 柏秋池抬头,看进盛玉宸的眼底。柏秋池眼神湿漉,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干净,与他本人的年龄不太相称。盛玉宸心里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他的嘴唇上。 「.....我没法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他。」 「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收工以后就和你无关。」 「.....我也不能干预他的交友。他有自己的自由....」柏秋池没有躲开目光,盛秋池与之对视,平心静气地说:「你不需要干预,他做什么,你告诉我就好。接下来的事情都和你无关。」 柏秋池面露难色,还想拒绝。盛玉宸眼色一凛,突然有些上火。 「就这么定了!每周天晚上七点你过来这里。我也不亏待你,薪资按你现在月薪的两倍算,再配辆车给你,够了吧?」 「....」柏秋池一怔,回过神来,盛玉宸已经把合同往他怀里一塞。 「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墨迹,快点!」盛玉宸的口气很凶,他给予柏秋池的耐性只有三分钟。 柏秋池刚把合同倒过面,盛玉宸就差按着他的手画押了。 直到柏秋池走出门,脑子仍然混混沌沌。 合同中有一条——「讯息传达失误一次,扣五百;两次扣一千;三次及以上.....处罚方式另待。」柏秋池悲从中来,感慨人生在世,不过是在资本主义市场里做着韭菜。 盛玉宸说话倒是不假,隔天就把车送来了。柏秋池看见家楼下停着的黄色甲壳虫,嘴角抽搐。
第4页 「车钥匙放在信箱里。小柏,你会开车吧?」 盛玉宸发来一条微信,柏秋池呼吸不畅,他深呼吸两下,才敲字回复过去。 「会...谢谢盛总。」 比他小十三岁的,他喊人哥;比他小三岁的,喊他小柏。 柏秋池瞟一眼时间,心下不妙,赶紧冲下楼,黄色甲壳虫像个大型玩具,载着他这一八三的个子,格格不入。 车子飙着劲速带他到了现场。柏秋池想起早上没有乔霄的戏份,绷着的神经立刻得到放松。他索性去了马路对面的砂锅店,打包了一份,打算中午带给乔霄。 柏秋池拎着打包盒往休息室去。休息室的门正虚掩着,而从外看,房内并无灯光。柏秋池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咣当!」一声响,是瓶子被撞倒的声音。柏秋池抬眼,吴若菲正狼狈地从乔霄怀里撤出,俩人分开不过一点距离,吴若菲赶紧抽走剧本转身就走。她经过柏秋池的身边,并未搭理。 乔霄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柏秋池眼观鼻鼻观心,他悄悄走上前,把东西往桌上一放。 「乔哥,我还买了盒泡腾片。你昨天有些咳嗽,喝了会好点。」乔霄一言不发,像是听不见他说话。柏秋池也没往心里去。就在他转身一秒,乔霄喊住他。 「柏秋池。」 乔霄直勾勾地望着柏秋池,眼神并不友善。 柏秋池好脾气地笑笑,一双湿漉的眼睛微弯。 「我明白。」 乔霄的肩膀突地一松。 柏秋池垂眼,并顺手替他关上了门。 柏秋池于乔霄来说,是个聪明人。他总是默默地安排好一切,共事这些时间,几乎没有出过错。柏秋池很成熟,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乔霄并不担心他,但又不得不提醒他。 这样想着,他又一次说错了台词。导演略有不耐地朝着对讲机喊了句,乔霄赶紧回过神来,眼光切换之间扫到了杵在角落的柏秋池。后者朝他投以鼓励,乔霄才稍许定神。 「你买车了?」刚一收工,乔霄扫到门口的甲壳虫,有些惊讶地问。 「....别人借我开得。等杀青了就还。」 柏秋池替乔霄揽过肩上的包,一只手虚环着他走出片场。 「你早点回去吧。明天有夜戏,回去补觉吧。」 乔霄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单手插袋站在原地。 「好,谢谢乔哥。」柏秋池确实累得呛,睡觉时间屈指可数。他又同乔霄讲了几句,才要离开。 「......」柏秋池突然顿住脚步,他侧目往乔霄的方向看了看,方才那弱光又一闪而过。柏秋池嗅觉敏锐,他想都没想就往回走,乔霄见他回来,面露不解。 「有狗仔。」 乔霄顿时变脸,火速弯腰钻进了车。柏秋池这才绕回驾驶座。 后视镜里的成像随着车动而愈来愈小,吴若菲的车本紧随其后,突然在一个路口右拐,与他们分道扬镳。 柏秋池踩着油门的脚不自觉地加重,乔霄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柏秋池心脏猛一跳,目光隐约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柏秋池开着车绕了好几圈,才把乔霄送回酒店。这一来而去,又缩短了他补眠的时间。刚想伸个腰,手机就跟着响了。 「小柏,车没刮蹭吧?」 「......」柏秋池闭眼捏了捏鼻根,感觉头疼剧烈。 「没有,盛总。」 「本来我想给你弄辆奥迪开,但后来觉得和你的收入不符。」 「.......」柏秋池慢慢地掀开了眼,捏着手机的手有些白。 「没什么事,我挂了。记着干活啊。」盛玉宸突然压低声音,他不等柏秋池反应就率先挂掉。柏秋池看着漆黑的手机屏,露出一抹鲜见的玩味。 第3章 柏秋池的感觉是对的。狗仔队盯上了乔霄。柏秋池的压力逐渐增大,心要掰成两半使,一边既要顾着乔霄,一边又要紧惕神出鬼没的狗仔。 这天收工的时候都已将近凌晨三点,待乔霄钻上了保姆车。柏秋池终于得空去了厕所。谁料,厕所前竟排起了长龙,生意如此兴隆,打得柏秋池措手不及。 等排到柏秋池的时候,他都快憋出膀.胱炎。 翌日正是周天。柏秋池一眼瞥到路边那辆奶黄色的甲壳虫,惊醒般地想起了盛玉宸。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硬着头皮也要直面资本的大砍刀。 「小柏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一进门,柏秋池就听见盛玉宸的声音。他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手上抓着一把不锈钢叉子,目光直指桌上的牛排。 「.....抱歉,盛总,来晚了。」 盛玉宸挥了下叉子站起来。他拉开椅子朝柏秋池勾勾手说:「先吃饭。」 柏秋池偷瞄一眼盛玉宸,他攥着刀叉,牛排在盘中滑。砧板鱼肉,也挺像他自己。 「说说吧,这一周都做什么了?」 柏秋池刚把肉塞进嘴里,冷不防被呛了下,差点噎死。 「大多数时候都是夜戏,基本都得熬到三点......周三白天上了个通告,是宣传......」柏秋池说到一半,盛玉宸突然放下刀叉。 柏秋池噤声,也跟着轻轻放下。 「和吴小姐也没有过密接触。」 盛玉宸听闻挑了下眉,并未讲话。柏秋池就更不敢张口了,只好眼巴巴地盯着盘子里的肉。
第5页 「我发现你和乔霄有点像。」 「.....??」柏秋池猝然抬头,撞进盛玉宸灼热的目光里。他正撑着下巴打量自己,表情透出一股狡猾。 柏秋池怔然,不知是玩笑还是真话。 盛玉宸若无其事地重新握住刀叉,像是接受了柏秋池的说法。柏秋池却没动手,他咬了下嘴唇才说:「不过,最近有狗仔在片场盯着,我.....会尽量让乔霄注意些。」 盛玉宸敷衍地应了声,随手拿起桌上的高脚杯。 「喝酒吗?」 柏秋池连连摆手说不会。盛玉宸又问他抽不抽菸,柏秋池又一再摇头。盛玉宸啧了声,又面露嫌弃。 「怎么什么都不会。」 柏秋池饿得半死,盛玉宸像个唢吶讲个不停,害得他连口肉都吃不完。柏秋池饿昏了头,隐隐上了火。 「会抽菸喝酒有什么了不起......」 「.......」唢吶一卡,像是没了电。 柏秋池没意识到这点,只是觉得耳根子突然清净,他终于有机会能把肉吃完。 「嘭!」酒杯被重重地搁到桌上,柏秋池嚼着肉,不知所以。 「柏秋池,不要敷衍我,要是工作不到位,有你好看。」盛玉宸蹭地一下站起,气得叉腰。他丢下刀叉走到旁边,眼神突然凌厉。 「吃吃吃,就知道吃!」 柏秋池终于把盘子里的肉给吃完了,他抬眼看向盛玉宸,酒窝一陷,露出满足的笑。 盛玉宸怔然,一剎那以为看见了乔霄。 然而,隔天梦回后的清早,盛玉宸就塌了房子。 微博及各类门户网站都同时推送了一条消息。花生论坛更是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屠版播报。 「乔霄和吴若菲恋爱了?深夜保姆车内激情热吻,尺度惊人。」 「乔菲szd,乔粉不要洗了!」 「吴姐是大花,这算姐夫,不是嫂子吧2333」 「.....」盛玉宸正躺在床上,手无意中点进推送,前几排的评论让他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起身的动作过大,血气上涌,顿时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绿帽来得太突然,戴得尺寸正好。 .工作室内 「乔!霄!你他妈在搞什么啊?!」门咣当一下被甩上,谢玟将平板电脑直接扣到乔霄面前,力气之大,甚至震掉了背后的支架。 乔霄一个头抵两个大,他点开屏幕——便是自己同吴若菲在车内接吻的照片。 「现在微博瘫痪了,所有的营销号都在带节奏,把你们这段动图截成了九张,你等着死吧。」谢玟甚至都被气笑了,她双手环胸斜眼看乔霄,恨不得照他的后脑勺扇两巴掌。 乔霄没出声,他拿出手机来刷,动作迟缓僵硬。 谢玟骂完了又忍不住踱步,手机在不停地震,群里的公关火速拟了几份声明,谢玟越看越不满意,加上怒火中烧,对着手机又是一顿骂。 「玟姐,要不然就公开吧。」 「你这么写和没写有.....」谢玟语音发到一半,硬生生地没了声。她猛地一回头,嗓子都因过于震惊而破音。 「你再说一遍?!」 乔霄耸了下肩,不置可否。 「都拍到了,再否认也没人会信吧。」 「管他们信不信,你不能自己锤啊!」谢玟怀疑乔霄脑子出了毛病,眼神都像在看怪物。 乔霄嘆了口气,他扬了扬手机说:「我想公开,也不想以后都躲躲藏藏。若菲也愿意公开。」 「.....」谢玟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她索性拉了把椅子在乔霄的对面坐下。 「大哥,我喊你大哥。你听好了,你是明星,是流量。流量是什么?是靠粉丝混的。你所有的数据、人气,都得靠他们。」乔霄想插嘴,谢玟抬了下手錶拒绝。 「不要和我说,你有实力。乔霄,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不缺有实力的人。比你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别人没红?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而你能走到今天,你得到的资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提到资源,乔霄想起盛玉宸,脸色顿时一黑。 「你有了资源才能吸到粉。你试试几个月不拍戏、不上通告,粉丝不帮你卖安利,谁会记得你是谁。」 「也不要和我谈人权,说艺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谢玟的表情愈发严肃,甚至接近冷酷。她冷冷地扫了乔霄一耗尽了。 「你从出道到现在就立的是男友人设。这也是很多人粉你的原因。你不能一边立人设,一边谈恋爱。这叫偶像失格。」 「拍不到石锤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偏偏还这么不当心。」 谢玟敲了一个确认发送,她收起手机终于站了起来。 「乔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粉丝是否脱粉,而是盛总那边,你怎么解释。」谢玟丢下一枚惊雷,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今夜又要通宵了。 乔霄抬臂捂住眼,手指都跟着蜷了起来。 而面临血雨腥风的又何止他一个。柏秋池一早刷到新闻,险些将油门当成剎车踩。他好不容易赶到工作室,还来不及踏进门,就觉着天快塌了。 「乔哥.....」柏秋池极轻地喊了他一声,乔霄一动未动,手臂还盖在眼睛上。柏秋池很是不安,他一大高个像被罚站的学生,低垂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
第6页 「玟姐,都怪我。我没有第一时间把车开走,还跑去上厕所......」 柏秋池老实巴交,一副很自责的样子。谢玟也知道不能怪他,就摇了摇头。 「我去找盛玉宸。」乔霄突然垂下手。 剩下俩人齐齐地看向他,谢玟拧眉道:「你打算怎么说?」 乔霄垂眸,脸色仍然僵硬。 「乔霄,盛玉宸不好糊弄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得忍。一旦他踹了你.....」 「我知道!」乔霄突然低喝,谢玟被他一冲,也懒得再多说。 乔霄推开门疾步往外沖,柏秋池看了眼谢玟,赶紧跟了上去。 乔霄给盛玉宸拨了个电话,盛玉宸似乎就在等这通电话,接得很快。柏秋池听得连嵴背都绷直了,车轮压了白线,都毫无所知。 「乔哥.......」柏秋池担忧地看着他,乔霄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微抖的手指。 「......」门缓缓地被拉开,几人面面相觑,柏秋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盛玉宸目露狠辣,那才是真实的他。 柏秋池眼睁睁看着书房的门被阖上,他被隔绝在门外。他只好愣在门口,热锅上的蚂蚁都不够形容。 .书房内 「说吧。」盛玉宸剜了乔霄一眼,他背身拿起抽了一半的烟。 乔霄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 「玉宸哥.....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坐在一辆车上.......」 盛玉宸的胸口微微起伏,菸灰积长了,他也没点。 「做了吗?」 盛玉宸听得有些烦,他朝乔霄努努嘴。乔霄脸一白,赶紧摇头。 「你喜欢吴若菲?」 乔霄手一紧,指甲都差点掐进肉里。他憋出两个字否认,盛玉宸突然出手,将半截烟擦着他的太阳穴丢了过去。 「.......」乔霄躲都来不及,微热的菸灰落在地上,幸好没有烫着脸。 「玉宸哥!」乔霄露出惊恐的表情,领子一瞬间被盛玉宸揪住,乔霄被迫后退,后背被猛撞到墙上,都来不及乎痛。 「你拿我当猴耍呢?」 乔霄去掰盛玉宸的手,他也发起狠来,神情渐变,不再隐忍。 「翅膀**想飞了,脱裤子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硬气吗?!」盛玉宸双眼猩红,力气越使越大,乔霄的目光尖刻起来,他被戳中了死穴,屈辱涌上头,彻底失去理智。 「我受够了!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要在你这儿当条狗!」 柏秋池只听到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声音炸耳,他心里一阵狂跳。 第4章 「乔霄!——」 房门被猛地甩到墙边,柏秋池一进门就看见乔霄倒在书桌旁。他脸色刷变,赶紧上前,拉住乔霄。 「滚!都他妈滚!」 盛玉宸怒不可遏,乔霄还想争执,柏秋池扣着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拉走。 「放开我!」 乔霄使出蛮力挥开柏秋池,手肘一併抡上柏秋池的脸颊,柏秋池被迫松手,乔霄忿忿地瞪了那别墅一眼,恨意夺眶而出。 「你别跟着我!」 乔霄伸手指着柏秋池的鼻子,柏秋池怔然,车门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甩上,一个恍神就跑得没影了。 柏秋池窘迫至极,他一摸口袋,想掏出手机叫车,结果一窜钥匙蹦跶出来。 「.....」柏秋池弯下腰去捡,指尖蓦地一缩。 .书房内 盛玉宸沾坐在红木桌上,地上一片狼籍,白纸像雪花洒了一地,嵌着无意中打碎的玻璃杯。盛玉宸恶狠狠地抽着烟,腮帮都嘬得酸。 「.....盛总。」 盛玉宸抽菸的动作一顿,他扭过头看向门口,柏秋池垂着头站在那儿,一双脚想迈不敢迈。 「干吗?」 柏秋池得了反应,即刻绷紧了背。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一堆残骸,把钥匙递了过去。 盛玉宸瞄了眼,把烟叼进嘴里,呛人的烟雾全喷在他脸上。 柏秋池见盛玉宸不接,就只好把钥匙往桌上一搁。 「车你开来了?」 「......」柏秋池这才意识到车还留在酒店门口,他羞赧地张了张嘴。盛玉宸见他这副样子,讥笑难掩。 「车都没开来,先来还钥匙。我还得自己徒手搬回来?」 柏秋池因过于羞愧,都快拧烂自己的衣角。他火速顺走车钥匙,刚一转身,就被盛玉宸一把扯回,他攥得野蛮,以至于柏秋池撞到了他的腿。 「你这工作做得一塌糊涂。」 盛玉宸因为夹着烟的缘故,声音听来低迷。 柏秋池被盛玉宸一搂,被迫贴紧他的胸口。盛玉宸微微仰头,一只手不安分地从后背游离。 「盛总,这....这件事有误会。责任在我........您.....」 柏秋池一紧张就开始结巴,盛玉宸眼神一凛,竟有些阴郁。 「柏秋池,你一直在骗我。」 柏秋池眼皮发颤,脸色失常。 「.....我没有骗您。」 「在休息室的时候,我问你他没和吴若菲恋爱吧?你说没有。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在楼下客厅,我问你,他没背着我做什么吧?你也说没有。昨天.....你还说他们没有过密举动。」 柏秋池感觉腰下一紧,压迫感随之而来。柏秋池忍不住后撤步,但没能挣脱。
第7页 「我.....我.....」 盛玉宸眼睛一眯,脸上流露出狡黠的算计。 「柏秋池,三次了。」 柏秋池猛然想起那不平等条约,五脏六腑都拧曲了。 「......什.....什么处罚?」 柏秋池后背一凉,冷汗贴着衣服渗出。盛玉宸凑近,柏秋池的嘴唇抖得更厉害了。 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刚刚出道的乔霄。 盛玉宸手指一弓,暴戾上涌。 「....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盛玉宸松了手,柏秋池踉跄着退出他的包围范围。柏秋池显得六神无主,双手无助地扯了下衣角,一边说着改天再来送车一边往门口退。盛玉宸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笑容微冷。 盛玉宸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很久。待到烟都抽光了,他才消停。 等下了楼,一男孩儿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见了盛玉宸,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又不敢冲上去。只能怯生生地低着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盛总.....」 盛玉宸抬眼,目光如刃,将男孩从头到脚一一剖开。 男孩惊呼一声,已经落入盛玉宸的怀里。盛玉宸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他不顾一切,发泄地蛮横。 金鸣收兵后,他陷在宽敞的沙发里,手无意地摩挲着冰冷的皮面。 手机屏幕蓦地一亮,盛玉宸用手指勾过——是谢玟发来的。大意是都是误会,请他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还说乔霄很难受等等。 某两个字像把刀扎在盛玉宸心上,他露出恨之入骨的表情。盛玉宸指腹一移,碰开了通讯录,微信新朋友里多了个名字——「木和白」,头像是个唢吶。 「.......」 盛玉宸一下坐直了,身旁的男孩吓了好一跳。 「丑死了。」盛玉宸嫌弃,手指却往输入法移。 「柏秋池,明天晚上七点,公司门口等我。」 然而消息像是沉入大海,盛玉宸等到男孩又软了腿,手机屏幕才一亮。 「好。」 「.....好你个头!」盛玉宸火冒三丈,怒气脱口而出。男孩儿不明所以,人已经快没了力气。他发出黏腻的声音,唤着盛玉宸。盛玉宸敷衍地摸了下他的脸,就像在哄一条狗。 盛玉宸将手机在掌心里倒了个面,下手的动作随之重了些,男孩吃痛皱脸,却不敢吭声。 .城乐娱乐公司 柏秋池正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办公桌前。杨鑫的手都快戳到他鼻尖。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下颚因隐忍而颤抖,他甚至不敢抬眼,手背青筋凸起,含垢受辱。 「谢玟,你他妈要是不会带人就给我一块滚!」 柏秋池一抖,牙齿快把嘴唇皮咬破。 「盛玉宸是什么人?!得罪他,不如我们今天就砸招牌,捲铺盖滚蛋!」 「上个厕所就被拍了,你他妈肾不好还是脑子里都是尿,撒不完啊?!」 杨鑫气不打一处来,一沓杂志照着柏秋池噼头盖脸地打下去。柏秋池反应不够快,被扇着了,脸颊立刻红了。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 杨鑫像上了头的疯子,桌子砸得整天响,辱骂更是接连不断。字里行间都是让柏秋池滚蛋。足足一个小时后,柏秋池才慢吞吞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手机在裤兜里震不停,屏幕上唢吶正闪。 「柏秋池,我已经等了五分钟了。」 柏秋池沉默几秒才想起来工位在哪儿。 「.....我马上就出来。」 盛玉宸不等他再说话,一下就挂了线。柏秋池望着突暗的屏幕,有些六神无主。 一走出公司的大门,就被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惊得缩了肩。柏秋池赶紧穿过马路,疾步赶向那辆骚包的奔驰超跑。 「盛总.....」 柏秋池才刚张口,盛玉宸就掷下一张冷脸,喊他上车。 「钥匙。」 盛玉宸朝他伸出手,柏秋池啊了声,赶紧低头翻口袋。他一着急,动作就慢,盛玉宸眉头一拧,不耐烦地瞥过脸,刚要冷嘲热讽,就瞧见柏秋池微红的脸。 「你脸怎么了?」 盛玉宸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摸了上去。 「......」柏秋池一吓,可空间狭隘,他无处可逃。 柏秋池长得白,红印就更明显。盛玉宸的指腹仍在游走,他摩挲了两下才松手。 「.....不小心磕着了。」 盛玉宸盯着柏秋池的眼睛,一步不让。他发现柏秋池垂眼的时候最像乔霄。仰头对视时,就不那么像了。柏秋池到底有些岁数,没有乔霄那份冲劲。 他显得有些倦怠。 盛玉宸略有失望,便与柏秋池拉开些距离。 「盛总......」柏秋池想告诉盛玉宸,车就在前头。盛玉宸便打断了他的话。 「先去吃饭,等下我叫人开走。」 正说着,油门就被一脚踩下,柏秋池因惯性而躬身前沖,盛玉宸嘴角下宕,有些冷漠。 柏秋池不知他想干什么,也不敢多问。他只好拉过安全带默默地繫上。 车最后停在一栋幽静的独栋别墅前。 盛玉宸示意柏秋池下车,柏秋池跟着他走。推门而入的剎那,一股冷气迎面打来,空中飘着饭菜香。 「坐啊。」 盛玉宸将大衣随意一敞,便往柏秋池旁边一坐。
第8页 他一靠近,柏秋池又下意识地绷紧了背。他抬眼发觉对面空着的几把椅子,犹豫着是否该坐到对面。 「先吃吧,挺晚了。」 盛玉宸一反常态,先往柏秋池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柏秋池忙不迭用碗去接,盛玉宸的眼光始终追随,柏秋池倍感压力。 他的确饿得不行,可这明摆着的「老闆夹菜,意在小柏」的鸿门宴,还真叫他吃不下。 「盛总,我.....我没能完成工作.....我.....」 柏秋池捏紧了手,他侧着身,都不太敢看盛玉宸。盛玉宸往前一倾,声音有些压迫。 「确实。我对你挺失望的。」 柏秋池的脸更白了,被杂志甩过的脸颊留下了一道印。 「.....对不起。」 柏秋池都不记得今天道歉了几次。他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还残留那些破声的辱骂,导致整个人都有些懵。 「......」 盛玉宸的手突然伸向柏秋池的领子,指尖碰了两下才把粘着的白色片纸摘了下来。 「按合同的扣款方式,你这个月的工资都得压给我。」 柏秋池顿露难色,眼底还隐隐有雾气,衬得更加可怜。 盛玉宸心起戏嚯,眼珠一转,大概猜到了七分。 「杨鑫把你开了?」 柏秋池的手倏忽一紧,抓着裤子都皱了起来。 盛玉宸嘴角一勾,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盛总,能不能宽限几天.....等发了工资......」 盛玉宸拿起桌上的酒瓶,瓶口贴着杯口,酒液汩汩而出。 「不给钱也不要紧,可以拿别的换。」 盛玉宸笑意甚浓,口吻充满轻佻。 第5章 柏秋池噌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椅子猛地往后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手忙脚乱,架在碗边的筷子簌簌下掉,柏秋池的脸色更差了。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盛玉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柏秋池,眸中算计不减。他沉默过后才慢悠悠地说:「开玩笑的。」 盛玉宸是个什么样的人,各有说法。 柏秋池也听闻了不少,但他深知自己只是个最基层的打工仔,老闆好坏,不是他能够选择的。盛玉宸风流浪荡,小情儿小妾能排到市区的电视塔。 柏秋池想都没想过他会打上自己的主意。与其说是玩笑,不如说是恶意戏弄。 柏秋池把头埋得更低,憋屈上涌,他很是难受。 「.....钱,我会尽快给您的。我....我先走了。」 柏秋池推门的动作都不利索,他别扭着脸,不去看盛玉宸。 等到门阖上了,盛玉宸才把一口酒咽下。 柏秋池没了车,只好去赶地铁。他住得离市区很远,一趟车要倒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家。刚才待在盛玉宸那儿,一口饭菜都没吃,饿过了头,胃就有些疼了。 柏秋池紧赶慢赶地进了家门,一开灯,就往冰箱沖。 冰箱里还留着两天前剩下的冷饭,柏秋池拿出来闻了下,幸好没馊。他熟练地开了灶火,又打了个蛋,快速地炒了饭,就着开水就吃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刷起了微信,手指上下滑了好几次,都没找着工作群。 「......」一口饭哽在喉咙口,他忘了吞。等到肌肉唤醒,他猛地吞下,喉咙一痛,他竟然都没有知觉。 他们将他移除了。 柏秋池放下手机,银勺刮着碗边,他一口接一口地吃。他狼吞虎咽地嚼,碗很快就见了底。 柏秋池动作一僵,他讪讪地放下银勺,继而拿起了手机。 「玟姐,您现在方便通话吗?」 消息发过去没一会倒是来了电话,柏秋池迫不及待地接起来。 「玟姐!」 「小柏,我也没办法。」谢玟的声音嵌着周遭乱闹闹的声音,更显疲态。 柏秋池咬了咬嘴唇,眼神逐渐黯淡。 「玟姐,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是我不好。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玟走远了,进入室内,嘈杂声忽然被隔绝。 「.....小柏,这也是他的意思,他不愿意。」 柏秋池噤声,连呼吸都没了声。 自己从他籍籍无名的时候就伴在身后,挡风遮雨这些年,也是一转头就弃如敝履。 「.....我知道了,谢谢玟姐了。」 手机屏幕瞬暗,柏秋池把脸埋进十指,很久才放下。 .高级会所内 「盛总,盛总,这副字画是我托一个朋友搞来的,您看看。」 杨鑫弯着腰,背都快直不起来,脸上堆着笑,一副一食三起的样子。 盛玉宸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拿过来。杨鑫忙不迭地呈双手捧上。 盛玉宸面不改色,眼神仔仔细细地来回看。 杨鑫紧张地吞口水,见盛玉宸半天没反应,赶紧张嘴道:「小霄说,盛总的书房里挂了很多字画。我说盛总一看就是文化人吶。」 盛玉宸将字画捲起搁到一旁,十指交叉着朝杨鑫扬了扬下巴。 「我不懂字画,我书房那些都是买来装 逼的。」 「......」杨鑫顿时僵了脸,嘴角尴尬地上扬。 「所以你拿回去吧。」 盛玉宸将字画往中间一推。 「不是,盛总.....」 「我平时连书都不看,橱柜里摆了三排,其实连塑封都没拆。乔霄没和你说?」
第9页 盛玉宸眼露讥讽,杨鑫更慌了,他紧张地搓搓手,脸色凝重。 「盛总,乔霄不懂事儿,我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他就是起了玩心,不是认真的。您对他的好,他都记着。盛总,您大人有大量,我明天就拎着他来和您道歉。」 盛玉宸正低头刷着通讯录里的名字,这段时间都是同一男孩陪,他有些腻了。 指腹又滑到了「柏秋池」,盛玉宸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杨鑫苦口婆心地说了大半天,说到喉咙都烧得火辣。盛可玉宸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鑫。」 「我没断了他的路,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今天还来找我,看来是脸面都不要了。」 空气瞬间凝结,盛玉宸终于垮了脸。 杨鑫还在挣扎,企图挽留。听完这句话,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盛玉宸捞起椅背上的衣服往外走,连眼角都懒得施捨。 盛玉宸狠狠地摔上门,油门踩得过火,车子像脱缰的马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乱窜。 他阴沉着脸,浑身写着拒绝。方向盘推得用力,一个拐弯,他蓦然瞪眼,急急地踩下剎车。 车子被迫降速,盛玉宸一个猛冲,差点撞了额角。他按下车窗,张口就要骂。 「你他.....」 一个身影蹲坐在路边,别扭地伸长着腿,半张脸被掩在黑暗中。这人受了惊吓,一下子站起来,盛玉宸才看清了他是谁。 「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干吗?」 柏秋池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连外套都没有。他一手握着资料袋,一手捏着手机。风吹乱了他的发,冻白了他的嘴唇,显得分外狼狈。 「.........」 柏秋池一见盛玉宸,双肩都跟着抖,他匆匆地垂下眼,手上的资料袋捏得噼啪响。 盛玉宸下了车走到柏秋池面前,他伸出手拉住柏秋池。 柏秋池被他一碰,反射性要抽手,盛玉宸不肯放,柏秋池都快冻得没了知觉,直到被拉上了车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回事啊?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索性不要穿好了!」 盛玉宸把自己的外套往柏秋池身上一甩,一脸不耐。 柏秋池抓了下衣服,牙齿冻得直打架,连个字都蹦不出。 盛玉宸心里一动,眼见柏秋池都要红了眼睛。仅存的一丝人性将他剩下的话悬崖勒马。 柏秋池都不记得这是第几回踏进这间房了。 他还踌躇着不愿进门,盛玉宸不跟他废话,拽了他的手腕就往屋里拽。 「一口气喝了!」 柏秋池一个激灵抬起头,一杯姜茶被猛敲在桌上,水珠子一併溅出来。 「.....谢谢盛总。」 「怎么回事?说说。」 盛玉宸歪坐在沙发里,他翘着二郎腿,从下睨着柏秋池。 「.....找工作。」 柏秋池似乎难以启齿,他双手紧握着茶杯,失神地盯着冒着热气的水波。 盛玉宸想起杨鑫,眼神一凛,锋利如刃。 「那点赔偿金不着急。」 柏秋池慢慢将手松开,他抬头望进盛玉宸的眼里,眼神看似静止,实则汹涌暗藏。 盛玉宸却没看出来。 「那我....也还是得尽快找到工作。」 盛玉宸想着他兴许还得交房租,普通人的生活压力应该很大。 柏秋池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半夜三更和人控诉自己的无能,伤己伤到底了。 「盛总,我得走了。太晚了.....我不打扰您休息了,今天谢谢您。」 柏秋池坐如针毡,他将盛玉宸的衣服从身上脱下,小心翼翼地摺叠好。等走到门口了,又想起来遗留在桌上的资料袋,火急火燎地沖回来,那胆怯害怕的样子,仿佛是当年的乔霄的重影。 当年乔霄不过十七,也是怯生生的样子。被人带进公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也随着众人喊自己『盛总』;不太敢看自己,总是垂着眼,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小心。等到成年后,两人上了床,才改了口——喊『玉宸哥』。 这才俩人显得没那么生分。而三年过去,却连脸皮都没保住。 盛玉宸想到乔霄,心竟不由地一刺。 「柏秋池。」 柏秋池没回头,后背明显一僵。 盛玉宸慢慢地从后接近,柏秋池感觉一呼吸都能闻到盛玉宸的味道。 「要么你给我打工吧。」 盛玉宸的手又绕上了柏秋池的腰,他有意无意地撩拨,在逾矩同规矩间游刃有余,等到柏秋池渐有挣扎,他就收手。 「.....我什么都不会。只做过助理,都是伺候人的活儿。」 「不会英文吗?」 盛玉宸的手摸到了柏秋池的肩胛骨,食指极轻地打着圈。 柏秋池动了**体,摇摇头。 「那些办公软体也不会用?」 「不是很会.....」 盛玉宸假意嘆气,他掰过柏秋池的肩,侵略性地往前逼了一步,柏秋池不得不退。 「那你挺难找工作的。这么笨。」 柏秋池脸一红,羞愧难当。 「别的你都不会,我也不是慈善家。白养不干活可不行。不过,做个生活助理还行。」 盛玉宸和柏秋池差不多高,柏秋池更高些,但盛玉宸仍能用肩抵住柏秋池。
第10页 柏秋池被逼在角落,脸上滚烫,全是盛玉宸的呼吸,扎得痒。 「据我所知呢,你们这行基本都靠内推。很少会公开招聘。再加上最近的事,你要找一份助理的工作,应该不太容易。」 柏秋池哑然,盛玉宸一针见血,他无力反驳。 盛玉宸见他表情松动,知道他心里有了动摇。故而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你别多想,我对你没有想法。我喜欢年轻的。」 柏秋池猛地抬头,脸色红白交替,又敢怒不敢言。 盛玉宸伸出一指,挠了下柏秋池的下巴,就往后拉开了距离。 人都喜欢逗玩物,哪有什么真心。 第6章 柏秋池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一手拎着的纸杯咖啡早已冷透,他又仰头将那些冷渣残汁灌下,味道苦涩,滑进胃里,隐隐不适。 今天是他被拒绝的第十五次。 他翻遍了手机里的通讯录,一一打给曾经有过工作交集的同行。可都一口回绝,连说辞都差不多。偶尔有公司愿意面试,但又渐渐地没了回音。 柏秋池打开微博,热搜显示的是乔霄的新戏,前排评论仍然被乔粉占据。柏秋池手一顿,心下连嘆气都无力,只好匆匆地关掉页面。 紧跟着的一条简讯——提醒着柏秋池缴纳下个月的房租。那一窜数字后跟着几个零,看得他头晕眼花。 忽然,手机发出震动,柏秋池也没仔细看,直接接了起来。 「餵?小柏吗?」电话是谢玟打来的。 「玟姐!」 「你找到工作了吗?」 柏秋池被戳到痛楚,眼神一黯。 「还没.....」 谢玟似是料到了,她咳嗽了一声说:「现在影视寒冬,怕是每家都不缺人。」 纸杯咖啡快被捏爆,柏秋池眼神怔然。 「不过我认识一个资方,有部戏下个月就要上了。剧里的女三是个新人,因为高层变动,团队被迫重组,他们最近在招人,正好和我提了一嘴,我想起你来。」 柏秋池猛地抬头,眼神一剎明亮。 「不过,薪资待遇都不比从前,毕竟是新人。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这行论资排辈,连带着工作人员也是。同是助理,工资待遇却不尽相同。大牌明星的助理,各方面的待遇都会好些。三线之后的就会差点。 「不会!我不介意!谢谢玟姐!」 谢玟听他急切的声音,忽也放软了口吻。 「行,那你晚上有空吗?我正好要和对方吃晚饭,你要方便的话,可以一起过来。」 「我没问题,太感谢您了,玟姐!」 柏秋池心下狂喜,他即刻站起,紧张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总觉得不够正式。他转头奔向临近的地铁站,想趁早回家换身衣服。 当日晚九点半,和缘会所的某包间内,众人已推杯换盏数回。柏秋池脸涨通红,胃里翻腾如绞,一再摧残,酸涩感不住上涌。 「现在大不如前了。人除了追星、还可以通过健身、旅游等等很多其他方式来获取精神享乐。观众也不好糊弄了,所以流量如何一直保持热度,内核很重要。」 柏秋池快喝趴了,一只手臂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迫自己直起身体来。 一顿饭全在听资方扯皮,酒喝了一斤都不止。至于柏秋池的工作,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玟姐,我.....去下厕所。」 柏秋池强撑着椅背站起来,他双脚无力,小腿直打颤,他连拖带拽地出了门,视线一片叠影,分不清男女厕所的标识。 「不好意思.....!」 柏秋池感觉胸口一震,他大着舌头道歉。 「.....柏秋池?」 柏秋池不解地抬头,眼皮本因醉酒而耷拉,等看清来人,顿时清醒了三分魂。 「.....盛玉.....总。」 看来还是不太清醒。 柏秋池快扶不住墙,他止不住要下滑,盛玉宸地扣紧他的腰,将他往旁边带。 「你不是说不会喝酒吗?」 盛玉宸将人搂到怀里,柏秋池喝多了,皮肤都烫,呼出的气黏在盛玉宸的侧颈。 柏秋池神智不清,说话就更黏了,任由盛玉宸占着便宜,也反抗不了。 盛玉宸向来得寸进尺,手指不安分地乱跑,眼看要探进衣摆里。 柏秋池却一下变脸,他抓紧盛玉宸的肩,一弯腰就吐了。 「.......」 青筋从柏秋池的脖子上爆起,一路延伸至额角。他闭着眼就吐,胃酸阵阵上涌,疼痛从喉底撕裂开。 盛玉宸的脸如同烧焦的锅底,黑得像包公。 .半山别墅 「.....」柏秋池极慢极慢地掀开眼,眼皮反射性地微颤。 他头痛剧烈,太阳穴仍旧突突地跳。 房间陈设似乎不是自家。柏秋池抓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嘭!」地一声响,门猛然被推开,柏秋池惊得把自己撑了起来。 盛玉宸冷若冰霜,一张脸臭过废料河。 「盛.....盛总,我.....我怎么在这儿?」 盛玉宸往床边一坐,床立刻凹陷,柏秋池瞬时蜷起了腿。 「你昨天吐了我一身。」 「......真的吗?」 柏秋池倏忽一下被盛玉宸揪紧了衣领,盛玉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往外蹦。
第11页 「还假的呢,你喝到平翘舌不分,差点进女厕所的粪坑!」 「......」柏秋池跟着在心里默念一遍,发现这句话是单押。 「对....对不起。」 柏秋池回过神来赶紧低头道歉,盛玉宸气不打一出来,把衣领攥得更紧了。柏秋池疼着了,本能挣脱,他覆住盛玉宸的手背,技巧性地一转,就懈掉了盛玉宸的力。 柏秋池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他猛然想起昨晚的饭局,心里噼过一道雷。 「.....」手机里多了条谢玟发来的消息,内容叫人沉重。 盛玉宸贱兮兮地凑近一看,昨晚积着的一团火,瞬间就被灭了,回味着幸灾乐祸的快感。 「我就说......」 话说到半档,盛玉宸就住了嘴。柏秋池系纽扣的手指抖得厉害,连带着肩膀也在隐约发抖。 柏秋池抬手飞快地蹭了下眼角,才弯腰去捡地上的外套。 「.....你找着工作了吗?」 一句话问出口就像丢进湖里的石子。 柏秋池慢慢转过身,眼下积累的青黑暴露无遗,他抬眸,红血丝快撑破他的眼眶。 盛玉宸看他那副样子,刻薄嘲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柏秋池仍然昏胀着脑袋,双腿似乎支撑不了体重,走起路来都打飘。他掠过盛玉宸的身边,袭起短暂冷风。 也是在一秒,被盛玉宸抓住了手腕。 柏秋池掀开眼皮,眼底忽而清明。 柏秋池就那样住进了盛玉宸的家。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某个金屋。至少屋子里毫无生活气息,冰箱里都空空如也,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个家。 盛玉宸称他是生活助理,说是在近身才方便。就像跟班艺人,也是寸步不离。 柏秋池没反驳也没附和。过了一个月,他才拖了个行李箱搬过来,房间就在盛玉宸的隔壁。 「你微信头像为什么是唢吶啊?」 盛玉宸只睨了眼衣柜,并未看见衣服的名牌。 柏秋池没回应,还蹲在地上理东西。盛玉宸抬腿踢了一脚他的屁股。 「问你话呢。」 柏秋池差点摔倒,他勉强稳住身体,深吸一口气才说:「我喜欢吹唢吶。」 盛玉宸不敢置信地啊了声,手里的薯片都要掉了。 「你还会吹唢吶啊?这世界上还有人学唢吶啊?」 柏秋池冷淡地嗯了声,盛玉宸又朝他的屁股踢了踢说:「改天给我表演一下,好的话,下次我让你去公司年会上表演。」 「.......」柏秋池表情复杂地看了盛玉宸一眼,无话可说,无可奉告,无言以对。 「晚上我要去殿园吃饭,你一块儿去。」 柏秋池知道自己进了资本主义的深坑,除了被剁成韭菜馅包成饺子,一切抵抗皆是无能。 .殿园 「哟,盛总您来了。」 柏秋池跟在身后,金碧辉煌的墙砖迸发出的闪光,刺得柏秋池睁不开眼。 盛玉宸从容地与对方握手寒暄,对方替盛玉宸拉开椅子,盛玉宸刚一入座,就注意起右手边坐着的男孩。 「盛总,我介绍一下——贺幸,二十二岁,上个月刚出道。」 名叫贺幸的男孩马上站了起来,他生了一双桃花眼,一瞥一剜间都透着媚态。眼波流连,衬得他更加女相。 「盛总,贺幸是学崑曲出身的。」 贺幸轻声细语地喊了盛玉宸一声,眼皮顿阖,流露出羞态。 盛玉宸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他自然地拉过贺幸的手,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忽而眉毛一佻。 「这纤柔无骨的,翘兰花指肯定好看。」 对面的俩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恰好被柏秋池看进眼里。 「咱动筷吧,贺幸,照顾好盛总啊。」 贺幸夹起菜来都柔柔弱弱,一个水晶虾饺颤颤巍巍地落到碗里。 柏秋池攥住筷子直冲面前的酱鸭,吃完了再去夹口水鸡,整桌人里骨盘里堆得最多的就是他。 「.....你怎么不给我夹菜?」 柏秋池正吃得欢,冷不防听见这一句。他竭力咽下嘴里的烤鸭包饼,这才压低声音凑到盛玉宸耳边。 「你夹不到吗?可以用转盘。」 「........」 对面的两位老闆还以为盛玉宸在和助理耳语要事,见其脸色凝重,都没敢打断。 「啪!」 筷子轻敲桌面,差点要掉。柏秋池有些埋怨地瞥了盛玉宸一眼,刚才被他捏过的大腿竟有些疼。 「盛总,我们和正杉合作的新戏也是贺幸主演,老陈说贺幸特有灵气,是个潜力股。」 柏秋池还肩负着要送盛玉宸回家的任务,所以没有喝酒。他正吃得口渴,打算舀勺汤来喝。 他充耳不闻两边事,一心只有肥美甜虾、鲜美石斑鱼。以至于后知后觉才感觉到有些微妙结冰的气氛。 「要有东风相送,咱们贺幸应该也能类比乔霄了。」 柏秋池明显听见一旁没了动静,贺幸夹菜手腕忽然被盛玉宸抓住,鹅肝一晃,掉进了骨盘。 第7章 「.....」钝痛从自手腕骨传来,贺幸刚要吸气,盛玉宸突然松手。 筷子掉到了地上。 贺幸顿露惊吓,目光急切地越过对面,整张脸上都写着不知所措。 气氛一顿十分尴尬。
第12页 「......」柏秋池就着调羹将鱼汤喝下,吞咽的声音骤然被放大,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才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吃饭。 「啊呀,盛总,我说错话了,嘴瓢嘴瓢,自罚三杯。」 对面的男人立即站了起来,他满面歉意,躬曲着背不停地道歉,酒杯敲得嘭嘭响,红的白的混着来,脖子仰得极高,嘴巴吞得大口。 一旁的人也跟着一块儿喝,贺幸都快滴下汗来。 柏秋池默不作声地看向盛玉宸,突然紧了紧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个鸡腿。 盛玉宸看了他一眼,嘴角顺势一佻。 「行了老郑,就你那点酒量,等下倒了,我可背不动你。」 贺幸嘴皮一松,明显吁了口气。盛玉宸却没看他,他百般无聊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却停在柏秋池身上不肯走。 觥筹交错无真心,意图显显不过。 盛玉宸倒是一反常态,兴致缺缺。做东家一脸紧张,成败就在一刻。等到贺幸终于上了盛玉宸的车,众人才舍然大喜,如释重负。 柏秋池攥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后排俩人相偎,时不时有轻微压抑的说笑声发出,柏秋池紧了紧方向盘,稳妥地转过一个弯。 「这叫承露。」 贺幸稍抬食指,做出云手。那五指纤纤,盛玉宸一把握住。 贺幸脸一红,他偷偷打量着盛玉宸,心一横,大起胆子摩挲起盛玉宸的手指。 「盛总,像这样五指齐口,就是武生了。」 贺幸刚拉起盛玉宸的手,身子突然一歪,往反方向撞向车门。 「哎呀!」 「不好意思。」 柏秋池稍许恻过脸,车内灯光昏黄,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幸的后脑勺磕着了车把手,但撞击力也并未很大,最多有几丝疼。可谁知他脸色一变,即刻红通了眼,嘴巴一张,呻吟起来。 盛玉宸转头看他,本来要拉人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柏秋池,到前面路口就靠边。」 柏秋池什么也没问,贺幸大半个身体都倚着盛玉宸,人像是散了架。 「我不送你了。」 贺幸一怔,没反应过来。盛玉宸脸上的笑快没了耐性,声音冷淡。 「盛总.....!」 贺幸惊慌失措,方才还扭捏着的哭腔,瞬间消失。活脱脱地四川变脸。 盛玉宸曲手敲了敲座椅皮面,贺幸还赖着不肯走。 「盛总,这里不能停车。再过一分钟,要罚两百。」 柏秋池冷不防地出声,他抬头,隔着后视镜同盛玉宸对视了一眼。 「罚款就从你工资里扣。」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这么死皮赖脸地不走,盛玉宸就该怒了。贺幸来之前,老闆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他都还冒出尖儿,就被扼杀在指甲盖里。 柏秋池看见后视镜里的人孤零零地杵在马路边,最后越缩越小。 「一个两个都只想着脱裤子,表面还特装,全他妈白眼狼。」 盛玉宸仰头闭着眼,嘴唇一动,冷哼跟着跑。 车里又只剩仪錶盘上亮着光,隐约投射出柏秋池深不可测的眼底。 .盛玉宸家 浴室里正起水声,哗哗啦啦地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柏秋池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热搜前排共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吴若菲获影后」 「乔霄 强推之耻」 柏秋池先点进了上一条,所有通稿口径一致。满屏幕都在说——吴若菲凭藉电影《公路上的铁盒》里「齐溪」一角,斩获今年金鹿奖的影后。 柏秋池想起吴若菲的脸,不禁喟嘆。 手指再挪到下一条热搜,却是一片惨不忍睹。 乔霄的新剧採取的是边播边拍的方式,自己还跟着他的那段时间,剧的反馈都还不错。自打自己被开除以后,也没再关注过网友的评价。 柏秋池的手指挪动得犹豫,似乎要再确认这些字眼攻击对象是乔霄。 各个营销号都截图了乔霄在剧中的表演动图,凑齐了九张。配字阴阳怪气——「影后没教qx怎么演戏?」 热评更是恶意满满,从「影后不如包养乔婊,省得他出来辣大家眼睛。」到「乔婊恋爱,杀人诛心!」「乔婊看得我拳头都**!」 乔霄自出道以来,质疑一直不断,但因为一系列的「宠粉人设」「男友人设」营销后,收穫了不少死忠。盛玉宸又一心捧他,几年里拿到了别人压根不可能碰到的资源。 恋情曝光后,和盛玉宸撕破了脸,一切轰然坍塌。 柏秋池一身黑,他半身都藏在背光后,只有一双手露出来,十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游离。他人长得高,背嵴骨极挺,眼神自下睥睨,眼风不同寻常。 「柏秋池!」 盛玉宸突然大喊,柏秋池凌厉尖锐的眼神还来不及收敛。他推门进了盛玉宸的房间,浴室里的水声渐停。 「盛总,你叫我?」 「我忘拿内裤了,你帮我拿一条来。」 「........」 柏秋池嘴角抽搐,他进屋拉开第一层抽屉,两整排的黑色三角裤摺叠成块,摆放整齐。柏秋池把手伸进去,黑色轮廓裹住他白纤的手指,面料弹跳有力。 柏秋池的手指从边缘移到前端,眼神**难耐。
第13页 浴室透出一条缝,氤氲之气冒了出来,柏秋池走近,盛玉宸沾着水珠的手臂探了出来。 刚洗完澡的皮肤血脉偾张,还携着滚烫温度。 柏秋池眼底一暗,喉结因此吞咽。 「快点!」 盛玉宸勾了下手,血管更涨。 「.......」柏秋池将内裤递过去,十指在无意中相蹭。 门又倏忽被甩上,柏秋池转头望向那张宽大的床,想像了一下两具身体一併躺下的情景。他眸光渐转,五指无意地摩挲。 他还得等。 柏秋池回了自己的房间。微信又弹出消息,柏秋池索性拨了电话过去,他将自己陷入沙发里,两腿舒展着,一只手按着自己僵硬的颈脖。 电话很快就通了。 几句寒暄后,柏秋池一佻嘴角笑道:「今晚还没恭喜你呢,影后。」 柏秋池摩挲着沙发扶手旁的玻璃水杯,他端起来抿了口水才说:「谢我做什么,是你自己实力够好。未来一定会更好。」 柏秋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衣上的袖扣,他刚要拧眉,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忽而轻笑出声。 「恋爱还顺利吗?」 「......不太顺啊,老闆。」 柏秋池伸手去按皮沙发,沙发陷下又弹出。 答案在柏秋池的意料之中,他无声地挑起嘴角,无不可惜。 「先享受吧。」 门口似有窸窣声,柏秋池瞥了眼才挂断电话,他阖上眼想起第一次见到盛玉宸的那天。 盛玉宸穿一件黑衬衫,外头覆一袭呢大衣。他夹着烟没点,单手插袋,十分随意地站定在台前滔滔不绝地讲着。 柏秋池来晚了,他戴了一顶棒球帽,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所掩。他推开后门蹑手蹑脚地入了座,刚一坐下,就被常思原搭住了手臂。 「盛玉宸,盛世老总,才三十岁。」 柏秋池这才仰起头,他坐在最后一排,又是靠角落。视线有些受阻。 柏秋池忍不住往前一凑,才看清了盛玉宸——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但又因身处商界,免不了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夹一根烟演讲,嚣张又张狂。 柏秋池倏忽眯起了眼睛,感觉士气上浮,挑惹起的战争是一场无声的骚动。 他将盛玉宸当作堡垒攻克,当作对头来征服。 柏秋池运用他多年纵横商界的老谋深算,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柏秋池掀开眼皮,疲态尽消。盛玉宸的房间与自己的相连,今日静寂无声。 柏秋池的脑海里又闪过盛玉宸那只水渍滴滴的手臂,腹部一热。 第8章 盛玉宸一睁眼就觉得头晕脑胀,他有些费劲地翻了个身,结果衣柜像开了一百八十度美颜,扭曲得让盛玉宸误以为它会动。 「妈的......」 他恶狠狠地咒骂,可嘴皮都烫。盛玉宸抬手摸了下额头,还以为摸了个火炉。 盛玉宸倏然睁眼,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柏秋池,进来!」 盛玉宸声音嘶哑,生病了就没什么威慑力。柏秋池穿戴整齐,只是眼神又露敬谨。 盛玉宸不喜欢穿衣服睡觉,他光着上身,两只手臂搭在被子外。脸色苍白,显得无力。 「盛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盛玉宸眉头紧拧,他胡乱地挥了下手,示意柏秋池去床头柜里翻温度计。柏秋池绕到柜前,一拉开全是没拆封的001,柏秋池一挑眉,假装无视。 盛玉宸一手搭在眼皮上,他等烦了,转头就呵斥。 「磨磨唧唧,你要找到明年啊?」 「盛总,这里只有保险套。」 「.......」 盛玉宸被柏秋池一呛,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他忍无可忍,猝然坐起,结果眼前一黑。 「......」柏秋池精准地从后接住他,盛玉宸裸着背全靠在柏秋池怀里。柏秋池呼吸一顿,右手搭在盛玉宸的皮肤上。 「我送您去医院吧。」 被子滑落了不少,都快露出盛玉宸的腰来。柏秋池不动声色地盯,丝毫没有要替他拉高被子的意思。 「行吧,帮我拿下衣服。」 盛玉宸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就连呼出的气儿都滚烫。柏秋池捞起衣服,盛玉宸刚要接过,柏秋池躲开了手。 他抖开衬衣披到盛玉宸身上,双手从其后肩移到锁骨,指甲似有若无地抚过。柏秋池手温偏凉,盛玉宸整个人像着了火,烫得很。他不由地吞了吞口水,半麻半凉的滋味散乱在全身。 柏秋池载着盛玉宸去了私人诊所。盛玉宸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主儿,都打了点滴,一张嘴还在可劲儿地叭叭。 「柏秋池,我要喝水。」 「柏秋池,你把窗帘拉一下,太阳晃眼。」 「柏秋池,这座椅怎么调节啊?这么高跟坐在坟堆一样........」 柏秋池一会干这儿,一会干那儿。屁股就没能落座的时候。他恪尽职守,终于搭上了椅子边儿,盛玉宸又哎哟一声。 柏秋池转过头,十分好奇这只快萎了的唢吶还能吹出什么花来。 盛玉宸舔了下嘴唇,终于语出惊人。 「我饿了,想吃麦当劳。」 柏秋池瞥了眼正微微晃动的点滴管,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要吃铁板烧鸡腿堡,再来份儿薯条。可乐就算了。」
第14页 盛玉宸认真思考一番,末了,他朝柏秋池努努嘴。 「去吧,小柏。」 柏秋池没动,盛玉宸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柏秋池双手交握,一本正经地问。 「盛总,您今晚是要睡在这儿吗?」 盛玉宸还在犹豫要不要加份麦乐鸡,顺嘴就说:「当然不啊。」 「哦,如果您执意要吃麦当劳的话,应该就得吊两瓶水,它们这儿买一送一。为了防止您坐久了,生痔.......身子不适,我建议您就在这儿住一晚。凭阑望月,也是不一样的风景。」 「.......」 柏秋池还顺势点了下头,一副全听凭他开心的样子。盛玉宸像被噎了个糯米烧卖,吞到嘴里,被卡住了,进退不得。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儿,但生病使人大脑延迟,他一时半会儿没找到问题。 「盛总,您还吃麦当劳吗?」 「.....不,不吃了吧.....」 盛玉宸还在回味柏秋池刚才那段话,蓦地他瞪大了眼,终于意会到柏秋池是在嘲笑他。 「柏!.......」盛玉宸大怒,针头被他猛地一震,差点跳脱。 可一回头,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盛玉宸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可一旁的椅子就是空无一人,他甚至弯腰看了看椅子底下,也没找到柏秋池。 他又不会缩骨功,藏哪儿去了。 就在盛玉宸气得七窍生烟,怒目切齿的时候,柏秋池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盛总,清淡小白粥,小柏请你吃。」 「........」 盛玉宸有些愣神,他刚才那些脏话被柏秋池一句顺口熘给打断了,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柏秋池解开包装袋,等到嘴唇被白汤浸润,才回过神来。 柏秋池捏着塑料汤匙餵给盛玉宸一口。盛玉宸稀里糊涂地咽下去,刚想理所当然地享受,柏秋池便调转了汤匙的方向。 盛玉宸也不好责骂,他只好换只手别扭地餵给自己吃。 结果一口粥还没咽下去,他脸色蓦变,差点喷出来。 「柏!秋!池!」 柏秋池刚从包里摸出汉堡,油纸才剥了一半,耳根子钝痛,又受到了唢吶攻击。 「怎么了?」 白米粥烫着盛玉宸的舌尖,他切齿痛恨地喊着柏秋池。柏秋池先咬了口汉堡,才抬起头。 「你为什么有汉堡吃?!」 「我刚刚买的。」 盛玉宸气得快要脑溢血,点滴管晃得厉害。柏秋池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自顾自吃得开心,奥尔良鸡腿的香气勾引着盛玉宸。 盛玉宸眼露狠辣,似乎与柏秋池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他伸手就要去抢,谁知柏秋池身手敏捷,换手快得像帽子戏法。 盛玉宸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人身侮辱。 没有什么比吃更重要,柏秋池绝不认输,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汉堡吞完了。盛玉宸亲眼目睹,他把油纸揉成了一团废纸。 「你死了。」 盛玉宸的脸冷酷到底,柏秋池抽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嘴角,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表情。 一瓶点滴打完后,盛玉宸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依然血色全无。柏秋池安分守己地跟在盛玉宸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柏秋池都能感觉到后脑勺被一束强光所狙。 「柏秋池!我今天必须要吃......」 还没进家门口,盛玉宸又提着嗓子开始吹,结果一句话被门口的人硬生生打断了。 乔霄蒙着口罩坐在台阶口,帽檐快压过他的眼睛。 柏秋池迈步的速度顿然一停,鞋底碰过地面,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他看向盛玉宸,担心他下一秒就支撑不住要倒下。 乔霄闻声抬头,眼底是成堆的猩红血丝和难以忽略的精疲力竭。 柏秋池先行绕过他们去开门,乔霄走到盛玉宸身边,声音已带哽咽。 「....玉宸哥。」盛玉宸后背一僵,怒火攻心,恨意更是汹涌。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玉宸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乔霄几欲下跪,他死拽着盛玉宸,痛苦的哀嚎切着气管,盛玉宸听了心头一跳。 盛玉宸睨他一眼,一要抽手,乔霄就表露痛苦。盛玉宸再去看那只手,手背乃至手指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口子。 柏秋池很自觉地率先进了门,并没有出现在乔霄的视线范围内。 盛玉宸紧咬着嘴唇,那力道使得尖锐,像枚钉子在戳皮肉。 乔霄发觉盛玉宸没有狠狠地甩开自己,心里喜出望外。他跌跌撞撞着进了屋,直至门被大力甩上,柏秋池才从楼梯转角探出脸来。 .书房内 盛玉宸抽菸的手都有点抖,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窜出苗来。乔霄摘了口罩,继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 膝盖骨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那声是实打实的,就连门外的柏秋池抖听得一清二楚。 盛玉宸猛吸了一口烟,感觉肋骨抽痛。 「玉宸哥,随您怎么罚我,我都认。」 乔霄双手握拳,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唔......」乔霄被盛玉宸掐住了脖子,盛玉宸欺上身,将他粗蛮地按倒在地。乔霄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到了,他痛苦地呻吟,却在抬眼的瞬间,看见一张更加黯然的脸。
第15页 「乔霄......你.....你已经可以为了名和利,连最后一点自尊心都抛掉了是吗?」 盛玉宸的五官在瞬间放大,他气得快咬断自己的牙根,要夺眶。他恨之入骨,却又下不去手。 这段关系对于乔霄来说,是因利益索取而起的。盛玉宸本也是这么想,不过各取所需。盛玉宸有时会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只是因为在乔霄的身上花了太多成本,一旦中途退出,他付出的所有时间、精力、金钱成本都将沉没。 于是盛玉宸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他千不该万不该地就是没有及时止损。究其原因,他不愿意承认那个答案。 乔霄从来没爱过他,从来没有。 盛玉宸竟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他不能接受,也拒绝接受。 「玉宸哥......不是的.....我是真心的......」 「真心想来吸我的钱吧?」 盛玉宸冷哼一声,气从鼻孔出。他猛地松手,呼吸因抱恙的身体而急促。 乔霄顿时要发作,但却强忍住了。 盛玉宸快要站不住了,他转头去抓书桌,靠着沿边才稳住重心。 「玉宸哥......」 「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否则现在就滚。」 盛玉宸的胸腔急急地起伏,乔霄哪里肯走,他又是哭又是跪的。他知道盛玉宸吃他这套,也知道盛玉宸爱他。 盛玉宸颤颤地闭上眼睛,耳朵一轰,什么都听不到了。 「乔霄,出来混都得给自己留条路。别他妈又当**又立牌坊。」 盛玉宸背过脸,还是没能看着乔霄讲这句话说出来。他抓着桌沿的手抖得厉害,显得手背上的针孔更显眼。 柏秋池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9章 盛玉宸抖着手去找烟,烟还没拆包装,他拆得费力,脏话又开始胡飙。好不容易塞进嘴里,刚抽上一口,竟咳嗽起来。烧才刚退,可嘴皮又开始滚烫,呼出的热气能再着根儿烟。 乔霄什么时候走的,他竟都回忆不起来。 不过人实在是站不住了,膝盖骨像被抽了筋,腿一抖,眼看就要倒下。 「......」 他被柏秋池从身后紧紧抱住。那只手从后绕到前,把他的烟抽走了。 盛玉宸张了张嘴皮,体力跟不上脑子,人也浑浑沌沌。 他任由柏秋池将他半抱半环地带回房,带上床。盛玉宸靠在柏秋池的胸口,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盛玉宸刚想回味,柏秋池就扣住他的肩膀,盛玉宸被迫躺下。 「.....柏.....」 盛玉宸呢喃地动了动唇,但他身虚如肾亏,声如蚊蝇,柏秋池压根儿没听见。 没一会,柏秋池又端着药和水走了进来,盛玉宸的眼神痴愣地追着他。柏秋池连眼皮都没动,他欺身而下,双手微微用力,将盛玉宸半抱起。 「该吃药了。」 生病延缓了盛玉宸的反应,拉低了他的智商。以至于他没有反应过来,柏秋池遗漏了对他的称谓。 盛玉宸浑身发软,只好半倚着柏秋池。这会儿,他衬衣上那股气味又似有若无地飘来。盛玉宸拧紧了眉,总觉得熟悉极了。 「.....我自己来!」 柏秋池刚把药摊在手,就被盛玉宸一把抢过,他的动作很急,指甲带着蛮力划过柏秋池。 柏秋池手一缩。 「........」 他终于想起来,这股味道在乔霄身上闻过。不仅闻过,还深入骨髓过。 柏秋池盯着盛玉宸吞药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服毒。 「嘭!」地一声巨响,盛玉宸连看都不看,就把玻璃杯往床头柜上砸,他没放准位置,杯子摔下来,砸得粉碎。 柏秋池眼皮一跳,接着蹲下捡起了那些碎片。 「......不要再让我闻到你身上那股味道。「 柏秋池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和盛玉宸对视。 盛玉宸眼露厌恶,眼神中尽显冷漠。他瞥过一眼后,就拉高了被子翻过了身。 柏秋池勾了下手指,将碎片都握到手里。他蹲到腿麻了才站起来。 「您有事就叫我。」 床上的一团被子耸得像座山,一句话说出去毫无反应。柏秋池垂眼默默地走了出去。 盛玉宸猛地掀开眼,恨意渐浓。 「.......」柏秋池下楼走到厨房,他将手抬到半空,五指一松,玻璃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柏秋池又仔细地将手指洗了一遍,顺势从抽屉里抽出几张创可贴来,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乔哥。」 乔霄把菸头往地上一抛,鞋底狠狠地碾过一番后才转过身。 柏秋池离乔霄有几步距离,不等乔霄先说话,柏秋池先将创可贴递过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 乔霄一把挥开柏秋池的手,创可贴落地,柏秋池不得不晃了晃身体。 乔霄揪住柏秋池的胸口,他用了狠劲,柏秋池微微蹩眉。 」是盛总雇我做助理的。」 「放屁!」 乔霄恶狠狠地瞪着他,手指骨节都因过度发力而发白。 「他会雇你?!你会什么?一把年纪了连简单的端茶送水都做不好,他会雇你?!」 柏秋池脸色未变,他稳住重心,两手垂在身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乔霄。
第16页 「....我并不认为我没做好。」 乔霄一怔,柏秋池眼神淡然,嘴角微勾。 「您每天几点起来,我都要比您早起一个小时;您收工了,我还得对明天的通告;不仅仅是工作,您所有的吃穿住行,全部都是我和玟姐在打理。您在萤光幕前,风光无限,万人簇拥,不是您一个人努力的结果。」 「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普通人,在为您的光芒万丈默默付出。」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职责范围里该做的事情。不需您感谢,但也请您尊重。」 乔霄站得离他近,香水味就隐约而来。 柏秋池定神,忽然明白了盛玉宸的意思。 柏秋池覆上乔霄的手腕,稍一用力,乔霄哀叫一声,便吃痛松手。 「柏秋池!」 「他看不上你的。」 柏秋池的眼角在乔霄看不见的背面,骤然凌厉。 他缓缓地侧过脸,突然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看不看得上的,我不知道。但是您已是痛失良机了。」 「......」 柏秋池从前脸上就爱挂着笑。一双眼睛微微弯,嘴角稍勾,看着礼貌又舒服。他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将工作安排妥当。乔霄指他做什么,他就不声不响地去做。 都说他好脾气,又吃苦耐劳。从不多嘴,问不该问的问题。时间久了,这样的人,容易被恶人欺负。 乔霄就是其中之一。心里看不起底层,言语之间讥讽难掩。 可柏秋池刚才那一笑,不知怎么地,乔霄背后一凉,寒意四起。 「您别忘了这个。」 柏秋池的眼神拂过乔霄手背上的小口子,接着又用下巴努了努已经掉在地上的创可贴。 .卧室内 药效发作,盛玉宸扛不住睡意彻底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天都暗透了。 盛玉宸撑着床下地,感觉好了些。他趿着鞋下楼,就看见厨房亮着灯。 「......」他走到柏秋池背后,发现他换了件衣服。 盛玉宸越走越近,快要贴上他。 「.....盛总。」 柏秋池端着砂锅,刚一转身,双肩顿紧。盛玉宸瞥见他通红的拇指,往旁边一让。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股味道已经无影无踪。盛玉宸心里猛然一颤,回过头时,柏秋池已经将碗筷摆齐。 「盛总.....」 「别老盛总盛总的,官腔怎么重啊?」 盛玉宸低头尝了口粥,胃立刻得到了安慰。松动的表情一闪而过。盛玉宸又要极了面子,眉毛一佻,掩饰慌张。 柏秋池不着痕迹地一笑,他放下汤匙,两手一叠,上身微倾,声音略低。 「那叫什么?」 盛玉宸睡饱了精神十足,就像充足了电量的电子唢吶。他正吃得欢,眉头一皱头也不抬道:「说你笨真是笨,怎么什么都要问。」 「那我不问了,玉宸。」 「.....??」一块猪腰刚好卡在盛玉宸喉咙里,一个不留神囫囵吞下,盛玉宸脸色涨红,扔了筷子就咳。 柏秋池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面色不改。 「你叫我什么?!」 柏秋池接过盛玉宸的碗,又替他舀了勺粥。 「玉宸哥啊。」 柏秋池又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和乔霄不像了,他的笑容不会让人设防,情绪很容易就被他勾着走,想不起来刚才说了什么。 「.......」 盛玉宸一噎,他满脸疑惑,盯着筷子看了半天,还没动筷。 「不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您听错了,玉宸哥。」 「你不要敷衍我!」 盛玉宸一张口,就像是拧开了永不停止的按钮,从左耳鸣叫到右耳,四面环绕,立体环声,人间杜比。 柏秋池已经练就了自动屏蔽的能力,他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将砂锅端走。 与此同时,盛玉宸不忘伸手将砂锅拉近。 「.......」两只手猝不及防地相贴,手背对掌心,手指拉手指。 「玉宸.....」 柏秋池还没喊完整,人已经被盛玉宸一拽,顶到了墙角。 「我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盛玉宸抬手,两指在柏秋池的衬衣上游走,他稍一用力,扣儿就开了一粒。 盛玉宸凑近,几乎快和柏秋池贴面。 「你洗过澡了。」 彼此离得太近,快要共享呼吸。柏秋池吞咽的动作无声无息,他直视着盛玉宸,眼神不闪不避。 那一刻的他,是真实的他。 盛玉宸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那么近地观察柏秋池。没了那股气味,他就有了几分耐心好好看看。 以盛玉宸苛刻且刁钻的眼光来看,柏秋池也是好看的。意外之喜是,他生了一双无辜的鹿眼,微微下垂,就显得无害。 但他身形修长,甚至比自己还高一些些,气场所迸发出的又透着些震慑力。 这反差有些微妙,但也叫盛玉宸有些心痒。 虽不是常好的口味,但男人都贪新鲜。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嘴唇就贴上去了。 「......」 四瓣唇都沾过粥,所以水润柔软。盛玉宸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又觉不过瘾,便加重了力道。柏秋池不拒不迎,盛玉宸很快得寸进尺,手熟门熟路地单手解扣,刚刚才到第二粒,就被柏秋池掐住了手腕。
第17页 那股力道不蛮狠,但足以起到阻止的作用。 盛玉宸被迫断了进攻,颇为不满地掀开了眼皮。 柏秋池脸色涨红,甚至连眼底都红了一圈,眼睫一眨一合间,就连眼皮都突突地跳。双手更是紧抠着墙,满身的隐忍。 盛玉宸骨子里那股放浪正在疯狂造次,征服欲攻上头,盖过感情。 盛玉宸是个报复心极重的人,任何伤害、背叛、对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一笔勾销,一干二净,只有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他抬手,摸过柏秋池的眼睛,又带过他最像乔霄的部分——侧脸。 「秋池,我改主意了。」 盛玉宸终于想到了报复乔霄的最佳办法。 第10章 盛玉宸年轻力壮,再补了一晚觉,已经从一只漏电唢吶转变成了强力喇叭。 醒来的时候竟然才七点多,盛玉宸捏了下颈脖,视线已经清明。 他洗漱完了,又换了身衣服,逐又变成往日的人模狗样。 「......」柏秋池的房间就与他的一墙之隔。盛玉宸一只脚刚迈出去,就看见那扇紧闭着的门。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下了门把手。 房间很暗,窗帘遮光性强,透不出半点光。倒是门外的光投**来。 盛玉宸轻手轻脚地走近,床上的人毫无知觉。柏秋池紧阖着眼,只露出上半张脸。 盛玉宸半躺上去,半只手撑着脑袋,他们之间有些逾矩,盛玉宸为了看得仔细,都快黏上柏秋池。 柏秋池呼吸平稳,睫毛随之微颤。许是被子裹得太紧,柏秋池脸色微红。 盛玉宸的人性早已泯灭,道德沦丧,好色不忘眼前人。 「......」他伸出手将蒙在面上的被子往下拉,拉过下巴还不够,再拉过胸口,看见他隐约露出的肌肤。 他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柏秋池倏然睁眼。盛玉宸心一提,差点发出唢吶叫。 柏秋池稍一转头,就贴上了盛玉宸的嘴唇。 盛玉宸就差代替被子覆在柏秋池身上,柏秋池根本躲无可躲。 「......」盛玉宸得陇望蜀,总能将无意变有意,无心变贪心。他加重力道,啃噬过上唇又移到嘴角和脸颊。 「老闆都起床了,你还不起来,你是猪啊!」 「我是猪,那你还亲猪,什么癖好。」 「......」 柏秋池的人生中只有两类人最叫他忍无可忍。一种是不给他吃饭的人,另一种就是不让他好好睡觉的人。两者但凡沾一,都能算得上是深仇大恨。若两者都沾者,那就是不共戴天了。 盛唢吶将这两样都踩上了,哀乐即可为自己奏。 「我他.......柏秋池!」 盛玉宸刚怒斥出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柏秋池隔着一团被子正压在他身上。 那眼神嫉恶如仇,深恶痛绝,正义的火苗抑制不住地迸发,千刀万剐着盛玉宸。 盛玉宸羊质虎皮,充其量是一块虎皮蛋糕。被那么一瞪眼,心里竟一激灵。 「起来起来!我警告你啊,十分钟里给我滚去开车,我今天要谈生意,迟到了我揍死你!」 盛玉宸抬腿去踹柏秋池,他下手没轻没重,柏秋池一咧嘴,脸色更差了。 「......唢吶怂包!」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盛玉宸就这时最起劲,柏秋池不鸟他,以最快的速度捞起衣服就往外沖。 盛玉宸被灭了气焰,火冒三丈,他也跟着下了床,嘴里噼里啪啦像在说rap. 一路低气压,柏秋池沉默地开着车,像被缝了嘴。盛玉宸更是怒不可遏,他恶狠狠地咬着干巴巴的面包,想像着面包即柏秋池本人,每咬一口就是在撕扒他,火气稍平。 「......」柏秋池一个急剎差点让盛玉宸撞上前椅,一口面包也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破口大骂,却听柏秋池冷冷地说:「一只小狗突然窜出来,对不起,盛总。」 一只白色捲毛狗慢吞吞地从马路中央走过,捲毛狗高昂着头颅,像只鸡。它不紧不慢地瞥了眼柏秋池的方向,目光正好撞上盛玉宸。 盛玉宸觉得今天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包括狗。 「你就别上去了!我大概过两小时就下来。」 车刚一停,盛玉宸就迫不及待地钻出了车厢。柏秋池盯着他的背影,十指攥了下方向盘。 .会议室内 「盛总。」 盛玉宸推门而入的剎那,常思原松开了本来交叉的十指。 盛玉宸立刻挂上了迎来送往时的惯用笑容。 「常总,好久不见。」 「常总,我听说旻思还有一位老闆,今天没来吗?」 常思原笑容不变,他伸手将一旁的文件夹往前一送说:「他不太管公司内部。」 盛玉宸同常思原认识也有几年,算得上是朋友。知晓旻思集团其实有三位持股人。常思原占85%,吴若菲占5%,还有一位就是从未曾在任何媒体前曝光过的秋旻。 这个秋旻是个神秘人,盛玉宸至今没有得到过他任何资料。 所以他猜,秋旻应该是旻思集团的背后大老闆。常思原表面持股80%,很有可能只是代持股份。 「还没恭喜贵司的吴小姐,喜提影后。」 盛玉宸掠过合同协议里的某个名字,眼神忽而狠辣。
第18页 「多谢盛总,若菲近期确实很不错,片约不断,等她空了,我和她一起请盛总吃顿饭。」 盛玉宸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支钢笔在指间来回转。 「等我赌赢了,我们再吃饭也不急。」 常思原瞥过那尖锐的笔尖,笑意终于愈深。 旻思集团的资金流出现问题,营业岌岌可危。急需募集四亿来挽回局面,故而迫切地要上升集团价值。资本拉拢成了第一步。 「旻思集团要在两年里完成净利润4亿,若达标,盛世集团将以20%的年利率被你们收购股权,反之亦然。」 两年,净利润四个亿。如果旻思做到了,就将取代盛世;如果做不到,旻思血崩。 这是一场豪赌,听上去只是收购股权,而天文般的巨额利润,并要以现金流加以兑现的话,足以让任何一个公司垮台。 盛玉宸却足够自信他背后所靠的一切,万人可摧。 他也很清楚对方手上的牌,并没有多能抗大旗的台柱。他认为,这是一场送人头的游戏。 盛玉宸想到就有点无聊,这种毫无悬念赌局,就像青铜砍王者。 「盛总,中午我在悦榕庄订了桌,这个面子您一定要给。」 盛玉宸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想了下悦榕庄的烤龙虾,突然飢肠辘辘。 「行,我还有个助理,一起不介意吧?」 「当然不。」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盛玉宸摸出手机给柏秋池发了条微信。 「那我在前头,您的车跟着我吧。」 盛玉宸点点头,常思原没看路边停着的车。径直先往前走。 他前脚刚走,盛玉宸才钻进车里。 「跟着前面的车走,盛总带你吃顿好的。」 柏秋池没搭腔,只是默默地开起车来。跟了五分钟,他突然发现前面那辆车的车牌有些眼熟。 等到了悦榕庄的包间,几人面面相觑,柏秋池的反射弧才转了回来。 他恨不得和桌上那碟片皮烤鸭换一换位置,让他呆在蒸笼里当几块面饼,兴许更好。 同样想当面饼的不止他一个,常思原张大着嘴,以至于盛玉宸问呀:「常总,你下巴脱臼了?」 常思原如梦初醒,他惊觉失态,感觉挺直了嵴背。他忍不住多看了柏秋池几眼,盛玉宸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一只手臂搭上柏秋池的椅背。 「常总,这是我的生活助理,兼职司机,叫他小柏就行。」 「柏秋池,这位是旻秋集团的常总。」 「........」常思原手一抖,差点掉了手机。柏秋池咳嗽一声后,脸色顿时如常。 他抬颚,眼神笃定且冷静。 「常总好,我叫柏秋池。」 常思原如鲠在喉,他吞咽一下,才回过神。 「....你好,小柏。」 盛玉宸本来拱着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突然,他手一顿,声音顿消,柏秋池眼神一冷,不明的情绪一晃而过。 常思原也屏住了呼吸。 「诶,所以旻思是各取了你们名字里的一个字吗?」 柏秋池眼露警惕,他缓缓抬眸对上常思原,后者紧了下手指,才平复嗓音。 「......对,取了秋旻的一个字,我的一个字。」 盛玉宸暗忖,突然眉毛一挑道:「哪天一定要见见秋老闆。」 「......」 柏秋池已经站了起来,自动担起服务生的职位,为两位酌酒。 常思原扯了扯嘴皮,正巧柏秋池站到他身边,他下意识地瞥了眼柏秋池,才模糊地嗯了声。 「常总,秋老闆是个怎么样的人? 盛玉宸对秋旻兴致极高,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眼睛里一闪一亮。 柏秋池坐在盛玉宸旁边,埋着头吃着烤鸭包饼,酱刷得太多,有些漫出来。 「.......他啊,挺内敛成熟的。话不太多,喜欢神隐,总是一下又找不着人了。」 「这和小柏倒是挺像的。」 葱花掉到了衣服上,柏秋池低头去拂。 「不过,小柏并不成熟,他有点幼稚。」 盛玉宸眉头一皱,继而调侃,他侧过头望向柏秋池,目光饶有兴味。 柏秋池神色自若地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他无声地咀嚼,顺势不情不愿地瞥了盛玉宸一眼。 这反映在意料之中。盛玉宸嗤笑一声,手偷偷地移到桌子底下,又不规矩起来。 「.......!」 「盛总,您怎么了?」 盛玉宸的手刚一碰到柏秋池的大腿根,手腕忽而一阵巨痛。盛玉宸脸色一变,呻吟难忍。 「没....没什么.....」 盛玉宸颤颤巍巍地缩回手,一阵疼还没缓过来。 「盛总,您多吃点。」 多吃点封住你的嘴。 柏秋池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盛玉宸,慢慢地缩回了手。 第11章 常思原坐如针毡,如芒在背。山珍海味如同嚼蜡。他时不时地偷瞄柏秋池,次数多了,盛玉宸都察觉出了微妙。 柏秋池专心致志地盯着碗里的饭菜,落筷快狠准,绝不犹豫。他压根儿连头都不抬,两耳上像是装了屏蔽器,地动山摇都喊不动他。 以至于他错失了常思原的好几次眼神暗示。 「盛总,敬您一杯,雪中送炭,不足以言谢。」
第19页 盛玉宸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他拿起酒杯,气定神闲地动了下手腕,才与常思原碰杯。 「举手之劳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常思原又将酒杯朝向柏秋池,表情瞬息万变,又极力克制住了。 盛玉宸再度瞥了眼俩人,眼神微凛。 一顿饭末了,三人一起出了店门。常思原贴着柏秋池走,一直想找机会和他说话。 常思原连手都伸出去了,要碰到柏秋池,盛玉宸突然一个回头,一把攥住柏秋池的手腕,将他扯到身侧。 常思原的手落了空。 「小柏,快去开车。」 盛玉宸眼神渐柔,声音被红酒浸润过,有些微醺。 柏秋池一怔,习惯了盛玉宸的厉色,这突如其来的柔情,让柏秋池不得不怀疑,盛玉宸又发起烧来,脑袋都能烫得煮蛋。 「...好的盛总。」柏秋池在常思原的震惊中绕去了驾驶座,半个音都来不及发,盛玉宸就钻上了车。 车子绝尘而去。 盛玉宸放松着背靠在后座皮椅里,他懒懒得掀开眼皮,盯着柏秋池的背影望眼欲穿。 「柏秋池,你之前认识常思原吗?」 柏秋池的右手不着痕迹地紧了下,他推了把方向盘,车轮流畅地拐弯。 「没有。」 盛玉宸似乎不太信,他撑起身体向前倾,手抓住前座,呼吸拂过柏秋池的脖子。 「真没有?」 柏秋池抬眸,与后视镜中的盛玉宸对视。 「真的没有。」 盛玉宸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有些庆幸,又有些嗤之以鼻。 他放开了手,又松懈肩头重新靠回去。 「那么常思原是看上你了。」 「.....呜!」引擎突然炸出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就炸在耳边,比唢吶还要刺耳。 盛玉宸蹩眉,他抬腿轻踢了一下柏秋池的椅背,嘴里不满。 「激动什么?老处男。」 「........」 柏秋池为人处事的原则之一士可做牛做马,不可饿破肚皮;士可鞍前马后,不可睡眠不够。 此时此刻,他又亲手添了一条——对方要是盛玉宸,士千万不能忍,士拔刀捅腰子即可。 「你是小黄瓜。」 「.........你说什么?!」 柏秋池踩了剎车把车停下,他说话声音很小,和盛玉宸形成鲜明对比。 碰巧也开到了家,柏秋池率先下车。 「柏!秋!池!」 盛玉宸紧随其后,他三步并两步,正准备从后面提住柏秋池的领子,结果柏秋池猛地一转身,盛玉宸一个剎车不止,撞上柏秋池的鼻子。 俩人皆是一痛,盛玉宸倒退两步,捂着鼻子一阵哀嚎。 「哎哟我靠......」柏秋池只是摸了下鼻子,就大步往前走,眼看着大门被推开,柏秋池又转过身。 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盛玉宸的肩。 「......你什么毛病啊?!」 「你去哪儿啊?」 柏秋池刚擦过盛玉宸的肩,就被他抓了手腕。 「我要出去。」 盛玉宸眉毛一挑,鼻子上的余痛还没消,心里仇恨猛增。 「今天周末,是休息时间。」 「休息?!生活助理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合同上白纸黑字你没看见?!」 盛玉宸抓着柏秋池的力道有点狠,柏秋池挣了几下才挣脱开。 柏秋池狠狠地咬了口下嘴唇,眼圈渐红,胸口起伏剧烈,快被火气扼住了喉。 盛玉宸看他这副样子,暴戾不减反增,他欺上一步,企图将柏秋池逼近角落。 柏秋池反应奇快,盛玉宸一上前,他就后撤,俩人一来一回,像在跳探戈。 「柏秋池!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盛玉宸大叫一声,音量十足,足以震慑四方。 柏秋池本来都已经跑到楼梯口,竟硬生生地剎住了脚。 盛玉宸乘胜追击,一下就擒住了柏秋池的腰。猎物擒在手,两张脸就快要紧贴。 柏秋池中午喝了金骏眉,呼气吸气间都留有余香。盛玉宸一闻见,就觉得喉咙很干。再一眨眼,就觉得飢肠辘辘。 就在嘴唇要相擦瞬间,柏秋池突然出手掐住了盛玉宸的下巴。他使得力气不大,但迫使盛玉宸抬头。 柏秋池的手指修长,轮廓分明,又带点凉意。碰在盛玉宸的下巴上,有别的意味。 盛玉宸觉得仇火得先放下,他要先做些别的事情。 「今天该发工资了,盛总。」 「.......」 盛玉宸利令智昏之下竟然张嘴就咬柏秋池的手指,用力程度有杀人灭口之势。 柏秋池疼得嘶了声儿,他猛地要抽回手,可盛玉宸像恶犬投胎,死咬着他的手指骨节不放。 「钱.....钱.....钱!你个老处男掉钱眼儿里了!」 柏秋池抡起一脚就踹盛玉宸,盛玉宸的细腰可自由伸缩,他火速往一旁闪,柏秋池只踢到了他的胯骨。 「........」 盛恶犬终于松了口,牵连下一长串口水印。柏秋池厌恶地往他身上抹,盛玉宸的脸快和奥利奥一样黑。 「柏秋池!」 柏秋池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那脚步声咚咚响,像头恐龙。 「嘭!——」地一声巨响,房门刮着盛玉宸的鼻子,被狠狠摔过。
第20页 盛玉宸一句脏话都来不及骂全,又被门板扇了一巴掌。 「柏秋池!你个王八蛋!居然敢骂你老闆是小黄瓜!还踢老闆!还想要工资!」 「我给你个大石头还差不多!你拿着去马路边表演胸口碎大石!马上就能上微博实时!我现在数到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十!」 盛玉宸暴跳如雷,令人发指。他怒拍着门板,几句单押流畅到还有休止,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rap上的天赋异禀。 屋内一片死一般地沉默,盛玉宸拿出拆门的架势去按门把手,但捣鼓了数十下,连条缝都没撑开。 盛玉宸脑袋嗡嗡,身体昏昏。 「.......」直到楼下响起炸耳的引擎声,这扇紧闭着的门才慢慢被打开。 窗外风景在以极速倒退,盛玉宸快将油门踩到底了,限速牌像个摆设,他全然不鸟。 盛玉宸没有目标,带着车轱辘一路乱闯,终于在闪过第二个路口时,眼尖发现有辆警车跟在后头。 红灯混着警报声快闪瞎盛玉宸的眼,他到底怂包,赶快一脚踩下剎车。速度猛然降下,沖得额头都差点撞上方向盘。 「老处男!」 盛玉宸指桑骂槐,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他转了把方向,索性将车往路边一停。 「麦当劳会员日!铁板烧鸡腿堡套餐下单立减五元!」 隔壁一立体大喇叭可以叫醒一个聋子。盛玉宸抖三抖,反射性地捂了捂耳朵,他疾步快走,想要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两腿迈得咔咔,西装裤对摆。忽然,他一停步子,脚踝一提,鞋跟一倒,走起了麦可杰克逊的太空步。 「.......」五步之内,他又回到了这个大喇叭前。 柏秋池趁人之危,在他面前吃汉堡的情景,乃不解之仇,盛玉宸永世不忘。 「先生,要点什么?」 麦当劳里相当嘈杂,两人说话还得对吼,不知道的以为在蹦迪。 「这个!」盛玉宸怒指广告牌上的铁板烧鸡腿堡,店员飞快地点了点屏幕,又问他要几份。 「两份!」盛玉宸愤愤不平,上回眼巴巴看着的痛苦,这会要加倍地拿回来。 餐食很快就上齐了,盛玉宸端着餐盘在临窗的位置坐下。他剥开油纸,凶残大口地咬掉一半,差点被给噎死。 「叔叔,你的棒子掉了。」 「......」 盛玉宸突然被人抓了手臂,他一怔,回过头来没人,一低头才瞧见一屁点大的小男孩儿正挥着一根吸管。 「......谢你。」 盛玉宸伸手接过,小男孩儿咯咯笑,转头就扑到妈妈怀里。盛玉宸将吸管往桌上随意一放,小男孩儿突然又说:「妈妈,叔叔的棒子比我的细。」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今天在哪儿听过,有异曲同工之妙。 「........」盛玉宸仔细回想,没过半秒,脸色一僵,汉堡都没能咀碎,就直接吞了下去。 「咳....咳....」盛玉宸咳得满脸通红,一躬身,半个肺都能呕出来。开了杯盖的可乐都因剧烈的震颤渗了几滴出来。 「叔叔?」 小男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盛玉宸惊恐万分,倏忽站起,像逃难似地夺门而出。 他严重怀疑老处男是个鬼,所以阴魂不散! 「气死我了!」盛玉宸气得快把汉堡捏爆,等到一声撕裂,酸黄瓜从油纸底部落下,盛玉宸一脚踩上去,边踩还边碾,像在解决恶势力。 柏秋池这人留不得。盛玉宸暗忖,眼神中透露出深远的目光,他下定了决心,弯身进了车里。车子调了个头,载着盛玉宸这位壮士赴死。 第12章 「咻——」车身漂移一晃,轮胎发出巨响。盛玉宸气势汹汹地摔了门,长腿一跨上了台阶。 「嘭!」又是一声甩,柏秋池夹排骨的手一抖,排骨肉颤颤巍巍地晃,眼看就要掉落。危机时刻,眼神一凛,抿嘴屏息,终于把肉抢救回来。 柏秋池刚张开嘴,嘴皮子只沾了点酱油,都还没来得及咬一口。 又被盛玉宸吓掉了。 柏秋池眼神一黯,心如刀割。盛玉宸满肚子的火,快烧成一堆废铜烂铁。他饿得半死,鞋底还嵌着加了两滴番茄酱的酸黄瓜。这个人居然若无其事地坐在这儿,吃着大鱼大肉! 「这些是什么?!」 盛玉宸怒火中烧,他抬手指着桌上红红绿绿的菜色,再看一眼就要昏厥。 「菜。」 柏秋池惜字如金,他重新拾起筷子,就着松软的米饭把肉给咽下去。 柏秋池又调整方向,准备去夹口鱼,手腕抬到半空,突然顿住。桌子发出了诡异的颤晃,瓷盘之间撞得叮咚响。 柏秋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盛......」刚喊了一个字,盛玉宸又掉头就走,他火急火燎地走到客厅,又猛地回头!他来来回回地走了两个来回,狂躁地像头吃人的老虎。 「那你也吃点吧。」 「??」 柏秋池淡定地拿起一副筷子和一个空碗放到邻座,接着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盛玉宸没见过这种路子的,一时被打得懵逼,他痴愣愣地紧盯着柏秋池,忘了该出什么招。 「再不吃,我就全吃光了。」 「你敢!」 盛玉宸咬牙切齿,眼里射箭无数。柏秋池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像盾牌将其驳回。
第21页 「......」盛玉宸一把抢过柏秋池面前的红烧排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结果那碗太小,根本堆不下,盛玉宸灵机一动,腾出一只手将盘子抱在胸口,右手护住碗。 他甚至用筷子沾了点酱油,在桌上划了一道痕。 「楚河汉界!你不许过来!过来就揍死你!」 「.......」 盛玉宸高度警惕,死扒着盘子不肯放,生怕柏秋池偷袭他。他恶狠狠地盯着柏秋池,嘴里咀嚼的速度倒是一刻不停。 柏秋池这个老麻瓜蛋子,做菜还真他娘得好吃。 盛玉宸下筷如触电,伸了就缩手,仿佛同这盆菜授受不亲。 柏秋池盯着桌上的油渍,默默地拿起一块抹布擦了起来。 「你干什么?!」 盛玉宸正吃得欢,一抬头看见柏秋池的动作,急急忙忙地扣住他的手。 柏秋池忍耐至此,不禁流露本色。他眼神微暗,声音稍冷。 「你慢慢吃,全给你吃。我不和你抢。」 盛玉宸没放手,指腹仍然扣着柏秋池的手腕内侧。他刚要反驳,只觉眼前一黑,接着嘴角一软。 柏秋池抬手,大拇指抚过盛玉宸的嘴角,那触感一闪而过,快得难以捕捉,但又不好忽略。 「........」柏秋池翘了下手,然后将米粒子粘下。 盛玉宸竟然吞了口水。 柏秋池将其余剩菜端起,准备拿去倒了。 盛玉宸一整天都神智不清,唢吶内部出了问题,暂不可修复。他回过头盯住柏秋池翘挺的臀,似乎气已消了一半。 「我吃完了。」 盛玉宸不知不觉地走到柏秋池身后,柏秋池正就着热水刷碗,衣服撸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水滴子沾在上头,化淡了血管的颜色,却更显鲜活。 「......盛玉宸!」 柏秋池突然惊叫,盛玉宸自后绕上,手绕到前胸,最后在柏秋池的额头上用力地弹了一下。 「敢直呼老闆起名!反了你了!看我不炒你个青椒鱿鱼!」 盛玉宸的一弹指威力十足,杀伤力不容小觑。柏秋池很快红了额头,盛玉宸发出唢吶与母鸡的混合笑声,像个欠揍的死小孩撒了腿就跑。 柏秋池深深地吸了口气,纠结要不要把盘子当飞碟呼到盛玉宸头上。 「老麻瓜,我觉得你最近工作态度很有问题。我有必要再和你强调一遍。」 消停了不过五分钟,盛玉宸又像鬼一样冒了出来。 柏秋池紧了紧五指,骨节隐隐作响。 盛玉宸拿着一摞厚信封,一副地主霸凌的样子。 「首先,不可以给你的老闆起绰号,更不可以取侮辱性的绰号!」 盛玉宸厉色呵斥,信封蓦然凸起,快要炸裂。 「第二,不可以吃得比老闆还多!还在老闆家里私自开小灶,够豪横啊!」 盛玉宸一提嗓,柏秋池下意识地就想捂耳朵,但那叠厚信封里的红飘飘叫他强忍住了。 「.....那你也吃了啊.......」 柏秋池喃喃自语,他悄悄看了低下头。 「你说什么?」 盛玉宸被自己的声音刺到耳背,也是在所难免。 「我说您说得对。」 柏秋池露出当韭菜被割时的惯有笑容,声音听上去也柔软了不少。 盛玉宸脸色稍缓,但还是冷哼了一声。 「喏。」 盛玉宸把信封递了过去,柏秋池挑了下眉,手紧跟着伸了过去。 柏秋池一拿到,就迫不及待地掂了下,笑容难掩。 「谢谢盛总。」 「.....财迷老麻瓜。」 盛玉宸忍不住吐槽,眼神倒还是黏在柏秋池身上,从上到下似乎看不够。 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嘛。暂且先留着吧。 盛玉宸暗自腹诽,一边夸耀自己真是大人有大量,与麻瓜这等凡人不同。 「哦对了,明天早上替我去买样东西。」 柏秋池拿了工资,心情大好。他抬头,双眼锁紧盛玉宸,竟有柔情。 「去商场里买条链子,这款的。」 盛玉宸将手机扬到柏秋池面前,柏秋池定睛一看,被价目表上的零涨昏了头。 「我明天一早就去,盛总。」 「嗯,明晚贺幸生日,就送这个给他吧。」 「.......」 柏秋池本来荡着笑的脸倏忽一僵,嘴角僵持不下,笑容别扭。他的瞳孔急切地缩了缩。 「......是上次一起吃饭的.....」 「对,老郑混口饭也不容易,都是朋友嘛,能帮则帮。」盛玉宸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听语气,他对贺幸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兴趣。 柏秋池忽然忆起当晚他故意剎得那一脚,以及盛玉宸带着痛恶的厌弃。嘴上说着噁心,实际却并不尽然。 是他盛玉宸在乔霄的身上还没栽够,还是他就好这口。好这些小情儿小玩意,用虚情假意讨他欢心。 柏秋池下颚不由紧绷,微动的骨骼似是在紧咬牙关。他眼神晦涩,笑容尽失。 盛玉宸没注意到柏秋池的变化,他打了个呵欠,转头准备上楼睡觉。 「明天别忘了啊!」 盛玉宸的声音消失在拐角,柏秋池突然将那沓钱用力地砸在水池旁,信用卡一併跳出,柏秋池狠咬过嘴唇,一股钻心的疼裹紧了他。
第22页 一夜过去,而柏秋池近乎一夜未眠。他趁着刚刚蒙亮的天就起床了。找食材、点火、煎蛋。他重复着这些机械动作,面上无波无澜。他大力地搅着黑胡椒粉,意面立刻黑了一片。柏秋池没来由地烦躁,却又得压抑着动静,不想吵醒盛玉宸。 柏秋池一吃货投胎,竟破天荒地没了胃口。他将意面放在锅里保温,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吃。 他开着盛玉宸的车往商场去,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店门口。但时间尚早,还未开门。柏秋池只好站在门口等。 硕大的玻璃门后展示着无数奢侈品,没了镁光灯,看上去也不过如此,甚至普通。柏秋池收回目光,面露不屑。 清早的风透着些冷冽,剐蹭着柏秋池的颈脖上的皮肤。他拧眉,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 「嗡——嗡——」手机忽然发出震动,柏秋池点开一看,接电话的动作略有迟疑。 「.....我到了,在南门门口。」 手机屏幕瞬暗,柏秋池按下按钮,门一会就被拉开了。 柏秋池转过头,感觉身边的座位陷了下去。 「秋旻,你在搞什么鬼啊?」 常思原一屁股还没坐稳,张口就问。柏秋池饿着肚子,脾气暴躁。他不耐地敲了下方向盘。 「我不和你说我要去体验民间疾苦嘛。」 常思原一怔,舌头都打结了。他快憋出一张苦瓜脸来。 「....那我也料不到你会去给盛玉宸当助理。」 盛玉宸这三个字像是个雷,一踩就引爆了。柏秋池背嵴一僵,手指用力过猛,差点将方向盘拆下来。 「你知道盛世刚和我们签下的对赌协议........」常思原自言自语道,忽然眼睛一瞪惊呼:「你该不会去做商业间谍吧?」 「........」 柏秋池呼吸一窒,有种想要弃车而逃的冲动。 「那破公司值得我去当间谍?」 「.......」常思原脸一红,既尴尬又不服。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改天我和你说仔细说。」 柏秋池嘆了口气,他摸了下胃,感觉里头空落落的。 「但是......」 玻璃门忽然被推开,镁光灯也乍然一亮。柏秋池解开安全带,顺势下车。 「诶,秋......」 柏秋池充耳不闻,迈腿进店的动作和赶赴刑场没两样。 第13章 黑更半夜的高架桥上车辆寥寥无几,唯有盛玉宸的车亮着灯。柏秋池踩油门的力道比往日都重些,盛玉宸闭眼陷在后排座,没有说话。 盛玉宸出门前在衣柜前反覆徘徊,一副袖扣装上又卸下,来来回回好几遍,直到把自己打扮成一只待开屏的雄孔雀,他才消停。 「盛总,到了。」 盛玉宸微微睁眼,他动了动领带,骚气蓄势待发。 「一起上去吧。」 柏秋池沉默片刻,并未动身。 「....我就不了吧,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就和喝别的。」 盛玉宸不给柏秋池拒绝的机会,他从后头扯了下柏秋池的耳朵,引得柏秋池不满。 「老麻瓜,再啰里八嗦我就扣你钱了!」 盛玉宸拧了一下还嫌不够,索性左右开弓,有意将柏秋池拧成大耳朵图图。 「.....我去我去!」 柏秋池挥臂打掉盛玉宸的手,他反手揉揉自己的耳朵,结果又被盛玉宸拧了脸。 「去就去,说什么我去啊!老麻瓜!」 「........」 柏秋池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眼一闭,腿一蹬昏古七。盛玉宸领着柏秋池走,像领着没项圈的柯基。 「您好,两位请出示一下会员卡。」 『shelter』门口杵着一名侍者,他也一身白衣黑马甲,柏秋池甚至觉得他穿得比盛玉宸体面。 「盛玉宸。」 盛玉宸并未掏卡,他单手插袋,下颚一扬,朝侍者露以一笑。 侍者怔然,反应奇快,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过盛玉宸和柏秋池。继而侧身让路。 「两位这边请。」 两人没入愈发黑暗的走道里,踩过无声的厚地毯才在某间房前驻足。 房门在盛玉宸脚步停滞的剎那就打开了。 「盛总!您来了!」 郑启似乎就为了这一刻,他殷勤又过分热情的音调刺着柏秋池的耳膜。 屋内很黑,甚至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盏微弱的烛光在摇曳,都投向同一方向,显得人脸半白半黑,诡异阴气。 「盛总,谢谢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 那张半白半黑的脸晃到跟前来了,柏秋池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摸向墙壁。 「吧嗒!」一响,整间房彻底亮堂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来不及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本来暧昧无声的黑暗被柏秋池彻底破坏,茶几上的几束光还在颤晃,此时透露出一股瞎眼可见的尴尬。 盛玉宸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眼柏秋池,柏秋池不明所以,眼露无辜。盛玉宸背着手想偷拧一把柏秋池,结果手一落空,什么也没抓住。 气得他又咬紧了后槽牙。 「哟,今儿穿一身白呀。」 盛玉宸眼光一转,紧移到贺幸身上。贺幸很快回过神,脸一红,眼神汪汪却没避开盛玉宸。 「盛总,您坐。」
第23页 贺幸轻拉住盛玉宸的袖口,引着他坐下,盛玉宸没有把手抽走,掌心与贺幸的手背似有若无地摩擦。 柏秋池也挨着盛玉宸坐了下来,他感觉眼前的叠影晃得厉害,一闪一闪地刺着眼。于是就倾身将心型蜡烛全部吹灭。 「你在干嘛?」 趁着贺幸去拿酒的空档,盛玉宸越过沙发低声责问。 「都开着灯了,还点啥蜡烛?人多,万一碰倒了还会着火。」 柏秋池答得一本正经,他飞速地扫了眼桌上杂七杂八的瓶子,忽而脸色一僵。 「怎么没茶呢?」 「要不下回你带个行军水壶,泡一壶枸杞加两块红糖,挂在脖子里,随时解渴,还能缓解大姨夫。」 盛玉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又伸向柏秋池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弹了一指。 柏秋池吃痛去捂脑袋,刚要反击,贺幸就走了过来。 「盛总,我敬您一杯。」 「诶。」盛玉宸伸手握住他持杯的手,食指轻轻摩挲过后,又放开。 「今天寿星最大,应该是我喝完。」 盛玉宸轻动了下手腕,杯沿就调转了方向,盛玉宸仰脖吞咽着酒,红酒汩汩而下,喉结随之动,贺幸惊诧又兴奋,整个人倚着盛玉宸的手臂,却不陷入其怀。 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显然是被人教过了。 柏秋池不动声色地盯着俩人,目光却全在盛玉宸身上。他如刃锋利的眼神,像一把手术刀。轻而易举地将盛玉宸从领口开始划开,再挑开下摆..... 柏秋池撕开了新烟盒的包装,他抽出一根放到嘴里,就着打火机将其点着。他轻轻吸了一口,才站起来,走到盛玉宸身边。 贺幸快攀上盛玉宸的肩,盛玉宸虽然并未环抱,但俩人有说有笑,距离愈来愈近。 「盛总。」 青烟阵阵冲进鼻腔,盛玉宸鼻翼翕动,他倏忽抬眼,柏秋池又把烟往前一凑。 盛玉宸接过烟叼在嘴里,一转头又呼到贺幸脸上。后者猛地躬身咳嗽,盛玉宸将烟撤走,一只手顺着贺幸的背。 柏秋池转了下打火机,再顺进裤兜里。 「常总!可把您盼来了!」 门又倏然敞开,踏进一只脚来。郑启引着常思原进来,贺幸握了下盛玉宸的手臂才站起来。 「.......」 柏秋池无处可藏,与常思原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他们同时嚅了嚅嘴,各自问候了一下彼此的亲朋好友,却没出声。 「盛总也在啊。」 常思原先行收回目光,他强行镇定地撑开一笑,朝盛玉宸伸出手。 盛玉宸自烟盒里抽出烟,隔空抛给常思原。周遭有些吵闹,混着电视里的声音和众人的惊呼声,常思原不得不走近了同盛玉宸讲话。 「常总好。」 「小贺,生日快乐。」 常思原将礼物递给贺幸,贺幸垂眸道谢。盛玉宸跟人调情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一茬。 「老麻瓜,链子呢?」 盛玉宸用手肘碰了碰柏秋池,柏秋池一怔,才吞吞吐吐道:「.....忘车上了,我去拿。」 「......」盛玉宸反射性就要开抽,柏秋池早有预感,长腿一勾就往外跑,速度快得像踩了风火轮。 常思原的眼神就一直跟着柏秋池,眼见他跑了出去,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盛玉宸蓦地眯起了眼睛,气场忽冷。 「盛总.....」 「我去车上一趟,给你拿礼物。」 盛玉宸凑到贺幸耳边,嘴唇蹭过对方的耳廓,贺幸涨红了耳朵尖,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皮沙发。 盛玉宸腾地一下站起,他几步并两步快走到门边,拉门的力气有些狠然。 常思原刚追出来,柏秋池索性停下步子等他。 「你怎么在这儿?」 常思原刚问出口,又自己抿了下嘴不讲话了。柏秋池往外看了眼,确认周围无人。他才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别叫错名了,我现在叫柏秋池。」 「你这助理的业务范围够广啊,周末还得伺候?」 柏秋池啧了声,抡起一脚踹向常思原。 「你快回去吧,下次别见了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和见了活鬼似的。」 常思原同柏秋池从少年时就相识了,常思原知道这傢伙怪,看着不声不响,心里小九九多了去,弯弯绕绕的像座九曲桥。 「秋......」 常思原刚喊出一单字,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柏秋池心里一惊,赶紧伸手推了他一把。常思原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往后退。 「常总,小心吶。」 盛玉宸拉住常思原的手臂,常思原一抬头,脸更白了。 柏秋池的额角也跟着一抽,眼底倏忽闪过一丝光。 「你拿个东西也太墨迹了吧。」 盛玉宸剜了柏秋池一眼,语态自然。柏秋池与盛玉宸对视数秒,他紧攥住盛玉宸的眼睛,不着痕迹地进攻,企图判别是真是假。 「.....对不起,马上就来。」 柏秋池又恢复常态,他面带歉意,目光又扫过常思原后,才转身走。 「.......」盛玉宸松开常思原,追上柏秋池。常思原一张嘴,又急急忙忙地阖上。 地下室车库一团漆黑,灯光惨白凄凄。柏秋池按下车钥匙上的按钮,车灯闪着光,柏秋池顺势望去,从一条道中间走过去。
第24页 他拉开门,人弯腰钻进车里,他环视四周,终于在副驾驶坐的夹层里找到了包装袋。 「你刚才在那儿干嘛呢?」 车门嘭地一声被甩上,柏秋池后颈一凉,一回头就对上盛玉宸的眼睛,黑不可测。 「你和常思原在干什么呢?」 包装袋突地被抽走,柏秋池手里腾空,后背莫名被抵。 车灯也熄了光,悄然无息。 第14章 车厢本宽敞,应不狭窄。但盛玉宸一欺身,柏秋池倒觉得手脚难放了。 他动了下肩,眼神不避不闪,只不咸不淡地开口。 「我和常总打了声招呼而已。」 盛玉宸没觉得俩人之间的距离过近,相反柏秋池那一下的挣扎,叫他突生不爽。盛玉宸变本加厉,只进不退。 「是吗?离得那么近打招呼?」 缠在盛玉宸周身的气息开始一併瞄准柏秋池,他嘴里蹦出的字眼更像子弹,杀伤力极强。柏秋池甚至不需要抬头,他只要微动下颚,就能堵住那把枪。 「你在意?」 柏秋池稍动唇瓣,眼神处于背光而更显阴恻恻。暗光无数,甚带笑意。 盛玉宸呼吸一窒,很快又赫然而怒。他猛然出手推了把柏秋池,大声呵斥道:「我在意个屁!谁他妈在乎你!」 柏秋池压根儿没动,他微勾的唇角一闪而过。 「我警告你啊!饭局也是工作,少给我搞些么蛾子,否则要了你的腰子!」 「要了去买手机吗?」 柏秋池伸手将礼品盒重新拎起来,盛玉宸被他刚才那句赤裸裸的挑衅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又听见柏秋池的嘀咕,一抬手就要削他脑袋。 「我会好好工作的,盛总。一定好好做人。」 柏秋池以礼品盒做盾牌,盛玉宸一巴掌扇下来,非但毫发无损,反倒害得自己切肤之痛。 盛玉宸疼得直抽气,一只手使劲甩,都快甩出帕金森。 「盛总,您没事吧?」 柏秋池一脸担忧,他作势要扶,却被盛玉宸死命躲开。 「滚滚滚,离我远点!」 柏秋池无声地挑眉,他自知无趣,老老实实地跟在盛玉宸身后。盛玉宸气急败坏,恨不得拿起块板砖就往柏秋池头上抡。 常思原什么意思,撬他盛玉宸的墙脚?虽然他看不上老麻瓜这个老处男,但这等行径实属恶劣,他必要扼杀,杀个片甲不留,屁滚尿流。 后半段的生日趴叫盛玉宸彻底没了兴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酒也灌得猛。旁人在高唱嗨歌,他借酒消愁,活脱脱一副失恋的狼狈相。 柏秋池也不劝,见杯子里空了,就又默默地倒上。 「......」两手无意中相撞,盛玉宸眼皮一凛狠狠地剜着柏秋池,柏秋池假装看不见,低着头朝杯子里夹冰球。 「常总,您想唱什么歌?我帮您点。」 有人沖常思原挥着手,常思原倒也不推脱,他挪到点唱机旁凑近了看。屏幕瞬间一暗,又闪出一窜歌名。 「这歌还有谁会?一起唱吧。」 常思原环视了一周,目光又移到柏秋池身上。猫尿上头,记忆也只有七秒。他又忘了柏秋池的叮嘱。 「秋.....小柏会不会?」 「.......」 他这一出声,同时抬起的是两双虎视耽耽的眼睛。 贺幸刚才就注意到了柏秋池,他知晓柏秋池是盛玉宸的助理,近身的人不能装作不理。 「去唱一个嘛。」 贺幸从桌上捞起话筒递给他,柏秋池抬颚,贺幸笑意满面,眼底尽是强行堆积的善意。一身急功近利的味道比乔霄还臭。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柏秋池只顿了几秒,就伸出手接过。 贺幸顺势而为,站起来给常思原腾坐。谁料,常思原并未坐到柏秋池身边,而是就着盛玉宸的手边坐了下来。盛玉宸像块三夹板被挤在中间,而左右各一手麦,力道强劲。 「你越走越近,有两个声音。」 盛玉宸半身一僵,猝不及防地转头去看常思原。常思原明明长了一副五音不全的脸,可张口惊人。 「我措手不及,只得愣在那里。」 盛玉宸还来不及消化这个事实,右耳又紧接着受到了猛烈抨击。 柏秋池冷面无常,平日里声线也没多好听,但怎么这会儿和切了喉结似的。 俩人配合默契,随着屏幕上逐渐闪烁平移的歌词,愈发投入。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 柏秋池将手麦稍许放远些,低沉的声线反倒更是集中。且俩人不约而同地对视,隔着他盛玉宸这个大活人。眼波撩动,四目相接,又很快收回。柏秋池的手不经意地碰过盛玉宸的手臂。像是要越过他去碰常思原。 仿佛在责怪他盛玉宸才应该在车底。 盛玉宸头晕眼花,乱七八糟的酒拱得他上头,清醒的时候没有被迫害妄想。 」我也要唱!」 盛玉宸在理智尚未回魂时,就抓起话筒大吼一声。 所有人沉浸在常思原和柏秋池的对唱中,并没有反应过来。碰巧歌也近了尾声,还是贺幸先反应过来,盛玉宸像屁股着了火似的火箭,腾地冲到点歌机前。 众人屏息凝神,无比期待着盛玉宸的表演。 音响里炸出了电音,众人一片欢呼,直觉高能就在眼前。
第25页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再对我好一点;每天说爱我一百遍,定时和我连线。」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没有十全十美。」 画面上出现了某天后的热舞,盛玉宸却连歌词都没看,他持着麦克风,眼神紧盯柏秋池,嘴皮子灵活翻动,节奏踩点精准,可气势却有些咄咄逼人,仿佛在放冷箭。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甚至是『万籁此俱寂』般地寂静。常思原惊到摔了话筒,盛玉宸头脑发胀,他迈着魔鬼的步伐,踉踉跄跄地向柏秋池的方向跌。 「.......」 柏秋池微微敞开双臂,盛玉宸不偏不倚地被他抱住。 「盛总,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盛玉宸倚着柏秋池,柏秋池扣紧他的腰,盛玉宸顺势搂上他的脖子,把脸埋在柏秋池的肩颈里。 「我没醉......!」 许多人纷纷上前,柏秋池眼神一暗,下意识地护住盛玉宸,不让外人碰。 「不好意思各位,盛总不太舒服,我先送他回去。」 郑启赶紧跟上说:「隔壁就有个酒店,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没喝酒,可以开车。」 柏秋池单手抖开自己的外套,将盛玉宸紧裹住。柏秋池稍一用力,盛玉宸就被抱住。 「盛总!」贺幸心急如焚,也不知是担心盛玉宸还是懊恼错失了良机。 盛玉宸真的醉了,脚下都打飘,嘴里叽里哌啦地念着词。等上了车都还紧拉着柏秋池。 「柏秋池!老处男!工作.....工作时间还和别人眉来眼去......!」 盛玉宸攥着柏秋池的衣领,将他扯近了。柏秋池反手去掰盛玉宸的手,可这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紧。柏秋池被他一拽,两唇差点相撞,盛玉宸的嘴一张一合,酒气拂过柏秋池。 「......」 柏秋池眼神微缭,他忽而伸手攥住盛玉宸的下巴,指腹不经意地摸过盛玉宸的嘴唇。 「我没有。」 盛玉宸张口就咬柏秋池的虎口,死命咬一口还不解恨,他一把打开柏秋池的手,指着他骂骂咧咧,可吃酒太多,舌头都打了结,一时片刻都捋不直。 「没有个屁!我....我都看见常....常思原把你按在墙上......」 盛玉宸几近蛮狠地强拽过柏秋池,柏秋池稍抬下颚,就对上那双浸没猩红的眼睛。 「.......!」 盛玉宸连单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封住了嘴。 柏秋池欺身上前,力道强劲,盛玉宸被扣住后劲,呼吸都措手不及。 「柏.....!」 盛玉宸揪紧柏秋池,酒香在唇齿相依间扩散。 「........」盛玉宸贴紧柏秋池的额头,眼神只能看见柏秋池微敞的领口。 「我没有,盛玉宸。」 第15章 「唔.....」盛玉宸乍然拧眉,眼皮慢掀,视线范围内的挂钟模糊且扭曲。 被子随着侧身而滑落,冷飕飕的风拂过右肩,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盛玉宸置在被外的手指倏忽一蜷。 「妈的.....」盛玉宸猛地撑起上身,被子一瞬掉到腰下,盛玉宸猝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吱——」 盛玉宸揪紧被子,腿也紧跟着缩。 「谁?!」 门被彻底推开,人越走越近。 「你醒啦。」 柏秋池端着托盘走近,等快靠近床边,他俯身将托盘放到床柜。 盛玉宸循着目光看向冒着热气的骨瓷碗。柏秋池正舀着汤匙,尽快拂去些热气。 「......」汤匙撞向碗壁,发出清脆响。 盛玉宸紧紧地抓住了柏秋池的手腕。 柏秋池抬眼,盛玉宸目光如炬,仿佛是将枪口对准枪靶,从上到下,从外窥视到内。 突然,盛玉宸眼角抽搐,他不由自主地眯紧了眼睛——那尚未繫紧的领口将锁骨暴露。 锁骨处有一明显诡异的痕迹,成色泛红。 「柏秋池。」 盛玉宸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艰涩。 「我们.....我是不是把你睡了?」 「........」 本被揉成麻球的被子突地塌软,盛玉宸盯着柏秋池的脸,眼神竟有些踌躇。 柏秋池抿了下唇,快速地避开了盛玉宸的目光。 盛玉宸心里一拧,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小柏。」 柏秋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转身就往外走。盛玉宸一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一瞥见两条白花花的腿,他又低声骂娘,抓起裤子就胡乱地套。 匆忙之中右腿踩进左裤筒,差点跌跤。 「柏秋池!这破裤子!」 盛玉宸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声,右腿抬得老高,一路边穿边跳,活脱脱是个跳跳虎。 「秋池!」 盛玉宸好不容易抓住柏秋池的手,他急声喝斥,柏秋池被他一拽,不得不停下脚步。 盛玉宸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手下的力道在不自知中愈发地重。 「秋池,我记得.....昨天在车里,我亲.....我们接吻了。」 中文烫嘴,一句话颠三倒四还没说明白。 柏秋池仍然低着头,他勾蜷着五指,躲避着盛玉宸的触碰。 「......对。」 好半晌,久到盛玉宸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冒出一个一声应。
第26页 盛玉宸的眼皮唐突跳动,他反射性地吞咽一口,才算找回理智。 「......那个,老麻.......秋池,我喝多了,记不太清细节了......」 这话听着过于渣男,柏秋池果然抽开了手。但奈何被盛玉宸抓得紧,手腕在牵动时,指甲刮过手背,疼得他抽了口气。 「盛总,您快把汤喝了吧。一个晚上都没有吃过东西,胃会受不了的。」 柏秋池背过身,他又端起砧板旁的一碗小菜。他捏住筷子拌了拌菜,筷子却在碗底拉扯,他手一抖,筷子就落了地。 柏秋池像受了惊,他急急忙忙地蹲下,手伸了两次才将筷子捡起来。 盛玉宸还想说话,柏秋池侧身将碗递过去,盛玉宸垂眸,才发现碗微微在抖。 「.......」 盛玉宸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 往常那些主动凑上来的小玩意儿,盛玉宸也要挑挑拣拣。要是对上了眼,爬了床,即使只是一夜,他也出手阔绰。跟过他的人,除了乔霄,没人和他撕过脸。 他不屑几个子儿,千金掷春宵,他觉得挺值。亏本买卖也就做了乔霄一回,往后他都长了记性。 自己对柏秋池也就像是商场橱窗柜上展示的器皿。没觉着多喜欢,也不觉着多特别,不是非要不可,可有可无。但要实在落得空,身边又没有更贴心的选择,倒也不会拒绝。 柏秋池突然感觉身后一空,盛玉宸的气息在骤然间感觉不到。他本来摸着桌沿边的手忽而一紧,骨节凸立,和他的脸色一样节节败退。 盛玉宸足足在房里踱步数十个来回,一张金卡拿起又放下,反反覆覆。 这要换了旁人,他定是直接抛了去。合拍就再处段时间,不对付了就一拍两散,干净利落。 但柏秋池不一样。 盛玉宸说不上来,隐隐觉着这样很侮辱人。末了,又拉开抽屉把卡丢了进去。 「叩叩。」 就在他晃神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盛玉宸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身上才走去开门。 面面相觑,盛玉宸竟不知将目光往哪儿放。 「.....盛总,我来收碗筷。您....吃完了吧?」 盛玉宸一怔,啊了声才反应过来。他猛然看向床头柜,才惊绝那些菜汤一口没动。 柏秋池也看见了。 「秋池.....」 「.....不合您口味吗?我拿去重做。」 柏秋池脸色苍白,没了往日气色。盛玉宸抓紧了门把手,终于在几番斟酌下说出了口。 「.......我们聊聊?」 柏秋池抿嘴不答,盛玉宸竟也跟着提了心。半刻过去,柏秋池才慢吞吞地进了屋。 柏秋池像根电线桿儿杵在一旁,双手因紧张捏拳。 「秋.....」 「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盛总。」 柏秋池抢在盛玉宸前,他终于肯抬起头,拳头也跟着放松。 盛玉宸与之对视,却眼尖发现柏秋池明显被咬肿的下唇。一道血口子还滞留着,不用说都能看出自己昨天有多禽兽。 盛玉宸尴尬地咳嗽一声,随即示意柏秋池坐下。柏秋池犹豫着在沙发上沾了点边儿,还没来得及坐正,盛玉宸就贴了过来。沙发偏小,装着这两大男人,两腿不免相贴。 柏秋池浑身紧绷,身体略僵。 盛玉宸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某些画面,他瞥向柏秋池的后臀及长腿,还是一丁点都记不起来。 想必自己昨晚是疯到了极点。他忽而更涌烦躁。 「秋池,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叫柏秋池一愣,他露出惊诧的表情,似乎是没能消化。 「盛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盛玉宸本还存留丁点耐心,话说到这儿,突然不耐。 「柏秋池,你这样就没劲了。我盛玉宸也不是个白嫖的人,该给的说法,我不会让你吃亏。」 盛玉宸讲着讲着,嗓音不由拔高,眼尾睨着柏秋池,显然不悦。 总是沖他拿乔,到头来把他当座桥,过河就拆桥,他瞧了又瞧,还真不少。 柏秋池突然捏紧了手,他小声且喃喃地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啪!」不等他再重复第二遍,一沓合同就砸在了柏秋池面前。用力之猛,甚至剜过了他的额头。 「之前说一个月的月薪是这个数,现在翻五翻。再来司机我会另雇,你就做些其他的活儿吧。」 盛玉宸单手插袋,自上而下居高临下地盯着柏秋池。他百般无聊地转着笔,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始终把控全局,玩弄人于鼓掌中。 「.......」纸的边缘骤皱,柏秋池猝然抬头,盛玉宸朝他努努嘴。 生活助理的工资就算是往高了开,也绝对到不了五倍之多。再卸掉他司机的职责,他几乎也没什么可干了。 这是如假包换的变相包养。 纸渐渐被松开,但皱痕还在。柏秋池忽而松了肩,他低下头,将白纸黑字来回横扫。盛玉宸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柏秋池眼底划过,寂然无声,只有他自己知。 款条中的末条仍然是甲方占据上风,强调可随时解除合同。 盛玉宸的名字刻得张扬,笔画都狠不能力透纸背。而自己那行位置狭窄,写两个字都挤得慌。 柏秋池褪下笔盖,笔触碰到纸——待写到第三个字的时候,手腕蓦然一顿,又在勾勒一番才停笔。
第27页 盛玉宸接过手一看,啧了声又嫌弃道:「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三点水都能写成日子头。」 柏秋池抓着笔的动作一滞,他的耳朵尖不由一红。盛玉宸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没多想。 「盛总。」 「诶,说了别老盛总盛总的。」 盛玉宸在柏秋池落笔的剎那,还是忍不住嗤笑嘲讽。人果然都一样,无非钱和势,要的就那点东西,装什么清高呢。 「玉宸哥。」 柏秋池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玉宸,嘴角那条痕随之一咧。 盛玉宸扭过头,忽而倾身凑近,他抬手摸过柏秋池的下唇,突然玩味地一捏。 「闲的时候多练练字吧,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多寒碜。」 柏秋池盯着盛玉宸印附身而微垂的领口,眼神浮沉。 「还有。」 盛玉宸的手渐渐下移,一纸合约,显得他名正言顺。 「不许再和常思原单独相处。」 「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 盛玉宸将手伸进柏秋池的衣服内,下手没轻没重,警惕意味重。 第16章 柏秋池眨巴着眼睛,人已经被逼到沙发的角落。盛玉宸自诩人间铁塔,永远屹立不倒。区区一点猫尿,威力不过是洒洒水。 「下次要是碰到常总,我该怎么办?」 盛玉宸的手愈发过界,他的唇埋在柏秋池的侧颈,正情迷意乱时,柏秋池冷不防把头一偏,正巧和盛玉宸一撞。 「.....你练铁头功的啊?」 盛玉宸惨叫一声,人瞬间弹起,右手捂着脑袋死命嚎叫。唢吶重启,分贝快冲破55,已达到扰民等级。 柏秋池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捂了三秒又自觉放下。 不可描述的氛围也被铁头功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柏秋池默默地蜷起了身体,他被压到角落,连腿脚都伸不开。 「我也没想到,我的头那么铁。」 「......「 盛玉宸露出一副震惊全家的表情,眉毛一横,都能吐出口血。 「行,你可真行!我看你浑身两个头哪个硬?!」 「???」 柏秋池面露疑惑,双眼放空,没听出个所以然。 「嘭!」地一声响,柏秋池吃痛猛然躬身,他低头一看,一个花椰菜形状的抱枕带着强力击向他的腰腹。 「送我去公司!你什么时候找到接班的司机,什么时候就不用开车了。」 盛玉宸恶狠狠地瞪了柏秋池一眼,他说话的分贝又降了下来,柏秋池终于不觉着耳根疼了。 「我自己找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啊?每天躺着跷跷二郎腿,天上就掉馅饼了?」 柏秋池跟在盛玉宸身边,后臀又遭受了不明攻击,那一巴掌抽得狠,打在右瓣,叫柏秋池一跳。 「.....我就问问嘛。」 「问个头!还有!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得练一面字!」 盛玉宸拍上了瘾,手感确实不错,他为了公平起见,又一巴掌朝左瓣挥下去。 柏秋池闪身,被盛玉宸强势地拉近。 「往后公司的一些单子需要你签名,字和蟹爬一样怎么行?」 柏秋池正暗忖之后可能接触到的业务,他脱口而出:「是业务文件吗?」 触及工作,盛玉宸的脸色顿显严肃。他低吟片刻,脚步不停,反倒愈发得急。 「我的快递面单吧。」 「.......」 柏秋池突然有些后悔,恍如梦中,不知自己是谁。 .公司内 「盛总。」 「盛总好。」盛玉宸刚半只脚踏进办公室,一行人就紧跟着站起来,点头弯腰的同时不忘面带微笑。柏秋池微眯眼睛,暗自腹诽——阶级制度千篇一律,盛玉宸是头霸道的驴。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柏秋池,多数都目露惊诧和探究。 从前他跟着乔霄的时候,这儿是常来的。但乔霄和盛玉宸掰了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众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柏秋池会跟着一块消失。 「柏秋池。」 「柏秋池!」 「啊?」盛玉宸足足叫了两遍,才召回柏秋池的魂。柏秋池一激灵,立刻挺直背。 「你耳背啊?」盛玉宸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 正常人长时间地浸泡在盛玉宸这等声如洪钟的回音中,多数都是会耳背的。 「这儿不必我介绍了,你应该很熟悉了。你就坐在这张桌子前。」 盛玉宸伸手一指那张巨大的红木桌,柏秋池不自觉地挪过去坐下,结果刚蹲了一半,又被盛玉宸的尖叫声提熘着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桌子。」 盛玉宸用脚将老闆椅勾近,双肩一松就陷坐下去。柏秋池垂下眼睑,视线往旁边瞥开——挨在一旁的红木桌足足小了两圈,相互挨着像俩父子。 盛玉宸拿出手机看了眼,他抬腿蹭了下柏秋池的。柏秋池全身的汗毛一凛。 「先去吃中饭吧,饿死我了。」 盛玉宸的腿不安分,像条蛇攀着柏秋池,柏秋池一挪步子,重心偏移,就跟着踉跄。正中盛玉宸下怀。 「......盛总!」 盛玉宸张开手臂接住柏秋池,单手扣紧他的腰。
第28页 「就我们俩,还叫什么盛总。」 盛玉宸似乎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义愤填膺。眼下,四处无人,盛玉宸伺机而动。 「.......」柏秋池抬眼看向盛玉宸,盛玉宸的吻已近,覆着他下唇上的痕迹。 相触一瞬,电光石火间陨石对撞,唤起彼此的记忆。柏秋池眼眸一暗,目光汹涌,他反客为主,盛玉宸反倒落了下风。 「嘟——嘟——」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在两人耳边炸开,盛玉宸一拧眉,嘴上功夫不停。 「嘟——嘟——」 手机顽强地叫嚣,更像是长了脚似地移动。 「他妈的!」 柏秋池一松开,盛玉宸在喘息之余,先大骂出声。柏秋池抬眼轻轻剜过,他反手抱住盛玉宸,将他拉起。 心猿意马时的盛玉宸双商集体下限,连在不知不觉中被柏秋池欺身压迫都没有反应过来。 上下问题都能浑浑沌沌,盛世看来岌岌可危。 「知道了,你让他晚点来。」 盛玉宸极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他深吸两口气,感觉血液从脚灌到头,脑溢血前兆。 这样的事再来几次,他盛玉宸就能成为太监第一人。 「玉宸哥。」柏秋池已经走到门口,骨节分明的手正抓着门把手。他微微点颚,眼底隐隐透笑,全然不见一丝狼狈。 盛玉宸发誓今晚一定要搞到手,维护甲方的合理权益。 「走吧。」 盛玉宸偷拧过柏秋池的腰侧,指尖跟着拧圈,以此泄愤。 俩人贴身并行,径直出了公司大门。盛玉宸同柏秋池有说有笑,并未注意周围。 「盛总。」 俩人皆是一愣,纷纷回头。一个瞬间黑了脸,一个不着痕迹地打量,随即又避开目光接触。 「....吴小姐。」 吴若菲弯眸露笑,她习惯性地撩了下散发,眼睛再瞥过盛玉宸后,落到了柏秋池的身上。柏秋池感受到瞩目,又不得不与之对视。四目相对,俩人都没叫唤彼此。可眼神如刃,在无声中迅速交了把手。 「今天正好在这附近拍广告,遇上盛总真是赶巧。」 「是吗?我还以为影后只专注作品,不捞快钱呢。」 盛玉宸似真似假地笑,嘴角微勾,眼角睥睨。 柏秋池眼神一动,倒添晦暗,只不过盛玉宸并未发现。 吴若菲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颦一笑依旧,甚至是连牵起的嘴角弧度都保持依旧。 「盛总向旻思雪中送碳,感激不尽。」 吴若菲的眼神再未投向柏秋池,而是专注在盛玉宸身上。她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姿态平等。 盛玉宸无声地嗤笑一声,笑意却不减。 「四个亿可不少,时间紧迫,吴小姐得抓紧了,毕竟旻思盘子小,资源少,也没几面旗可摇,塌方易如反掌。」 「.......」柏秋池侧目看向盛玉宸,嘴唇微嚅,下颚也跟着动。似是咬牙,又像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动作。 「不过没关系,等到了那天,吴小姐需要帮助,我也愿意伸出援手。」 盛玉宸无不遗憾地嘆了口气,像是预示到了未来。 「有了盛总这句话,那我更得努力了。」 盛玉宸耐心用尽,他连应付都懒得。 「菲姐。」 小助理隔着些距离朝吴若菲招了招手,她小跑着过来,吴若菲凑过去。 「乔哥到了。」 盛玉宸本已经掠过了吴若菲身边,却好死不死地听到了这一句。他的后背强行绷紧,小腿抽筋般地一抖,气氛急转直下。柏秋池一瞥盛玉宸的脸,惊诧他还会川剧变脸。 盛玉宸加快了脚步,柏秋池紧随其后。他回头看了眼吴若菲,后者才终于朝他微点下颚。 不言而喻。 盛玉宸几乎一眼就瞥见了乔霄的车。他的脸色愈发冰冷,浑身散发着拒绝。柏秋池也看见了,却聪明地不发一言。盛玉宸一股脑儿往前走,全然不看四周的招牌。 「放手!」盛玉宸倏忽拂开柏秋池递过来的手,柏秋池也不过是轻搭了一下他的手臂而已。 但却是踩到了他的禁忌岭,翻脸不留情面。 柏秋池被他一低喝,即刻松了手。 「......餐厅到了。」 柏秋池同盛玉宸拉开些距离,声音低微。 盛玉宸硬生生剎住脚,他使出蛮力拉开门又急急忙忙松开,不顾后头的柏秋池,以至于柏秋池的额头不慎撞上玻璃门。 「......」 一门之隔,盛玉宸自顾自地坐下了,都没再回过头。 第17章 盛玉宸的人生有两大禁忌。分别是香菜和乔霄。然而要爆爆一对,要死死一双——刚端上来的面上正堆着一大把香菜。盛玉宸血气上涌,冲冠眦裂。 与此同时,玻璃门又被拉开,两双身影相携而止。 「我们坐那儿吧。」 乔霄凑到吴若菲耳边,他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声音却在半空戛然而止。 「.......」叉子腾地一下插 进面里。柏秋池稍稍抬眼,盛玉宸的眼神透露阴恻恻,叉子刮过盘底,像在开膛破肚。 乔霄慌里慌张地将目光撤走,他甚至没再细想,背过身就近选择了一张桌子,急急忙忙地坐下。 店里没什么生意,就只有这两桌。一言一语哪怕再刻意压抑,都难免流露进对面人的耳朵里。
第29页 「盛总,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吃。」 吴若菲并未站起,他们隔得不太远,她稍许倾身就能同盛玉宸对视上。 乔霄翻着菜单的手蓦然一僵。 叉子随着手腕的转动捞起一卷面,但断了大半,最后只留有酱汁。 盛玉宸撂下叉子,伸手到对面将柏秋池的碗拿了起来。柏秋池一愣,盛玉宸却没看他,执着汤勺正一勺勺地替他盛汤。末了又亲手端给柏秋池。 「多吃点,浑身净是骨头,都没几两肉。」 盛玉宸这会倒是调小了音量,从唢吶变成了萧,声音略轻,但也幽远,不容小觑。 「剧组太抠了吧,都没定盒饭?」 盛玉宸似乎这会儿才想起吴若菲,他侧过头看去,眉头因为她的话而微皱,可笑意横生,嘲讽意浓。 吴若菲不以为意地回笑,顺势低头往菜单上一指,俩人几乎快黏上。 「难得开开小灶。」 这句话意有所指。盛玉宸怎么会听不明白。他眼底的冷酷一闪而过,数仞却是冲着乔霄去的。乔霄虽未转头,却感受到后背骤然而来的凉意。他抿紧了嘴唇,菜单一角在不知不觉中被拧皱。 「秋池,吃饱了吗?」 盛玉宸压根儿都没动几筷,只顾着同曾经的情敌明争暗斗,你来我往。表面上气势十足,仰脖就吹响了战争的号角。结果是个战五渣,被王炸秒成了渣。 盛玉宸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绝不认输。 果不其然,这一声引起了对手的注意,连带本人也停下了筷子。 很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柏秋池抬颚,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即犹豫着摇了下头。 「欸,嘴角。」 盛玉宸突然出声,趁着柏秋池愣神的空档,伸手将他嘴角的椰丝粘了下来。 「还想吃什么?小蛋糕要吃吗?」 「要。」 乔霄双肩终于一抖,忍不住悄悄回头。盛玉宸用余光瞥见了乔霄的动作,内心暗忖敌人已被瞄准,此时定当火力全开,不遗余力。 盛玉宸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很快便端上来一块蛋糕。柏秋池两眼放光,暗自感慨肚皮终于可以被填满。 「我也要吃。」 盛玉宸附身,两手肘撑着桌子沿边。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度。 柏秋池吃得正开心,叉子切下半块,刚要放到嘴里,盛玉宸及时出声。 「什么?」 柏秋池听不清,不得不凑近些,盛玉宸笑得快发僵了,上下唇都快黏连。他感觉到乔霄的目光在后撤,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好略略提高音量,把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并用眼神示意柏秋池。 柏秋池眼看着蛋糕上的冷饮球快要融了,他心急如焚,先一**进嘴里,边嚼边眨巴着眼睛说:「你眼睛怎么了?」 「........」 「柏!.....」盛玉宸怒火中烧,习惯性地开炮。柏秋池捏了下自己的耳朵,感觉耳膜轰然被震。 盛玉宸刚脱口而出,就明智地临崖勒马。但这一声很难让人忽略,乔霄同吴若菲下意识地回头。 「.....摆盘真不错。」 盛玉宸皮笑肉不笑地吐字,他也拿起叉子愤恨般地将蛋糕大卸八块,接着叉起一块恶狠狠地餵给自己。 互餵计划失败,敌人已经逃脱,他一败涂地。 「我吃饱了。」 虽然蛋糕彻底没了卖相,但是并不影响味道。柏秋池还是吃得很满足。 盛玉宸心如止水,心如死灰,进入战败后的第一轮回。 「嘭!」 「......」 刚结完帐,就在盛玉宸要推开门的瞬间,被人从右侧撞了手臂。再一回头,盛玉宸的脸瞬间一冷,黑过了刚吃完的奥利奥蛋糕。 「.......」乔霄反射性地退了一步,脸色白了三个度,眼睫剧烈颤抖,目光无处可安放。 「不好意思,乔哥,刚才我挡着你了。」 柏秋池突然上前一步,挡在盛玉宸面前。他甚至伸出手扶了下乔霄的手臂,表情十分自然。 乔霄和盛玉宸同时噤声,倒是吴若菲嘴角一陷,无缝衔接道:「没事,盛总先请。」 盛玉宸被这一来一去搞得不好发作,他冷冽的眼神亦不收敛,柏秋池顺势将门推开,冷风催促着盛玉宸。 .办公室内 盛玉宸背着身在抽菸。他吸得猛力,菸灰缸旁边堆积成山,象徵着焦躁不安。 柏秋池默默地替他将菸头倒进垃圾桶,转身又去倒了杯水。 「盛总,喝点水吧。」 盛玉宸抽菸的动作一顿,青烟还滞留在他的口腔内没吞吐。柏秋池走近,将摊开的烟盒悄然放进一旁的柜子上。 盛玉宸没答腔,又狠狠地抽了口烟。越抽越无味,他就反手把烟捻灭。视线落到桌上的剎那,他腾地一下抬头,手背青筋猛凸,声音浸满攻击性。 「谁让你动我东西了?!」 柏秋池眼神一黯,下颚绷紧了没说话。 盛玉宸猛地拉开抽屉,红木撞得轰响,他像只狂躁的无头苍蝇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看到了烟盒,他一把抓到手上,第一下却没能拧开。 「盛总.....」 「柏秋池,你当自己是谁啊?睡了一次就有权力对我管头管脚?」 盛玉宸厉声斥责,烟盒甚至在怒指中甩了出去,烟撒一地,滚到了柏秋池脚边。
第30页 捲菸弃如敝履,仿佛他们之间也不过如此。 「.......我没有这么想。」 「有这想法就早点滚蛋,我们之间不过一纸合约,僱佣关系。别逾矩,也妄想干涉。」 盛玉宸冷眼旁观,一瞥一睨嘲讽至极。那一瞬间的他,仿佛才是真实的他。才是面对自己时的真实态度。 从前自己跟着乔霄的时候,盛玉宸甚至不屑同自己讲话,只是当个小喽啰在差使罢了。被点名去排网红店的饮料,只为乔霄随口的一句话;被隔离在剧组外,单独吃硬得像石头的冷风;再拉着脸皮去买些情爱用品。 所有的一切都是盛玉宸差着自己去做。差着自己鞍前马后地哄好他心尖上的人。 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换了副样子。换成一幅不拘小节、大剌剌的模样同自己相处。 又在面对乔霄的时候,态度瞬息万变。 柏秋池忽然心里一寒,手亦跟着紧攥。 他被耍了。 他不是替身,他是被这人当成了报复前任的工具。 第18章 吴若菲拿起手机的时候,有意识地避开了乔霄。待乔霄贴上来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反手锁了屏。 「今天我也没事,陪你去试镜吧。」 乔霄环上吴若菲的腰,侧头贴着她的脸。 「不用了,曾导就是请我吃顿饭,顺便聊聊新戏。」 吴若菲微微挣脱,她倾身往前一凑,伸出食指极其小心地描摹了一遍唇角,酒窝顿时深陷。 「上月老郑那部戏,有回音了吗?」 「.....没有。」 乔霄眼神一凛,嘴角瞬垮,暴露阴桀之息,同荧幕上的形象大相迳庭。 吴若菲揿耳钉的手微微一晃,她再度调整了一下角度,银针穿孔,终于被固定住了。 「我先走了,晚饭你自己解决吧。」 吴若菲勾起包,她一心只盯着镜中的自己,来回又看了好几遍才挪开目光。 门携着劲风被大力阖上,似乎透露着极大的不耐。 「嘭——」墙壁上剜过一长条白痕,张牙舞爪地咧着口。 「咣铛!」一声巨响,被砸上墙的模型顿时散了架,零件稀稀拉拉地散了一地。乔霄还不解气,抡起脚又踹,他浑身针扎般难受,像被一把刀从喉咙口横插到底,吐不出也咽不进去。 从前站在洪流顶端,人连口气都没得喘;如今被没入泥泞,无人问津。 乔霄快疯了。 .某高级公寓楼 吴若菲拧开了探照灯,白光成束照着前路。她利落地推了几把方向,车轮瞬时摆正,进了位置框。 吴若菲推门下车,她快步闪进隔间的电梯,随着渐阖的门板而变了眼神。 「叮——」红色控制面板上的数字忽而静止。 电梯门震动一下后才缓缓打开。她走出电梯,某户前的门正虚掩着。 「拖鞋在门口。」说话人的声音离得很远,断断续续且飘渺。 吴若菲将门顺手关上,她走到客厅里,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幅刀叉,嵌着金丝边的白色古瓷盘正相对着。 「先坐吧,牛排一会就好。」 「老闆,这很容易胖欸。」 吴若菲轻倚着墙,双手环胸。她往锅里瞥了眼,只听着滋滋声,融了的黄油全渗进带着血丝的牛肉里。 柏秋池关了火,他微扬下巴道:「把盘子拿过来。」 吴若菲转身去端盘子,再不情不愿地折回柏秋池身边。 「胖不了,你吃十块也胖不了。」 吴若菲缩着手臂,柏秋池一伸手落了空。他啧了声,眼睛微眯不真不假地安慰。 「老闆,要打雷了。」 窗外分明月朗星稀,毫无雷雨徵兆。柏秋池不置可否地一笑,眼露狭促。 「居然敢咒老闆遭雷噼。」 吴若菲端着盘子火速入座,她自顾自地叉起一根芦笋放进嘴里,边嚼边夸奖柏秋池的手艺。 「别想洗白啊,没用,我记着了。」 吴若菲差点被噎着,她本着职业素养硬生生忍住了笑。但敌不住通红的脸色,她双手合十做小伏低状朝柏秋池拜拜。 「老闆大人大量,别和小吴计较。」 「小吴来说说,还了多少债务了?」 柏秋池转了下高脚杯,酒液撞击着杯壁。 吴若菲无声地嘆了口气,捧着脸颇为忧愁。 「小吴刚签了曾文的新电影,但周期挺长的。还有部电视剧的邀约,档期上有些冲突,如果要接,可能得轧戏。」 柏秋池慢条斯理地切着肉,肉香勾着他的魂,吃了好多半,他才满足地喟嘆一声。 「天降大任于小吴,没有大任,小吴也饿体肤。柏某替你分担。」 说罢将刀叉越到对面的盘子,豪爽地分走了三分之二的牛排。 「这下要是空乏其身了,柏某再替你去煮碗面。清汤寡水,绝对符合小吴的要求。」 柏秋池面露狡黠,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同时做出吴若菲的同款捧脸状。 「.......」 吴若菲左右手各抓一把刀和叉,默默地互相对磨。 「老闆,你不演戏真是亏了。演艺圈一大损失。」 「我天天在盛世彩排呢,不亏。」 柏秋池感觉腹中已饱,他满心欢喜地松了松肩,顺手将桌上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第31页 「陈富鑫的戏,我替你拿下了。」 「让他助你一臂之力,再拿个奖回来。」 吴若菲惊诧至极,下巴都快脱臼。而柏秋池一心只扑在吃上,他又转头去翻冰箱里的蛋糕,叉子用力一铲像在掘坟。 「老.....老闆.....这是真的吗?」 柏秋池怀抱着蛋糕,低头一口接一口,他不以为意地嗯了声,被冰到了牙齿,又忍不住吸了口气。 「四个亿啊,小吴。咱俩要是搭档去天桥下说书,大概十几辈子都还不出啊。知道资本主义有多可怕了吧。」 柏秋池同吴若菲从小认识,长大以后又因机缘巧合重逢。柏秋池向来不管公司内部事务,只管出钱。多数时候,大小事务都由常思原拍板。再加上,柏秋池不爱社交,话少又内敛,除了吃东西,没有什么人生爱好。 导致吴若菲一直以为柏秋池的手上,不会有太多资源。 真是打脸如同龙捲风,说来就来,吹得底裤都没了。 「.....柏秋秋,你把钱都用去哪儿了?」 「买吃的。」 「??」 柏秋池缓过气来,又去挖蛋糕吃。他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奶油,才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可能?之前跟着一人投资,结果失败了,元气大伤啊。」 吴若菲嘆了口气,突然同情起自己来。 「那么盛玉宸......到底是怎么回事?」 蛋糕屑掉在了身上,柏秋池冷冷地瞥了眼,随即面无表情地拂开。 .盛玉宸家 盛玉宸心烦意乱一下午,见着柏秋池那张脸更是暴跳如雷。索性大手一挥,叫他滚回去,明天再来上班。 柏秋池身为私人助理,本来也不参与公司业务。他也没多说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盛玉宸翻着通讯录,搜寻能够共享春宵的人名。他拧着眉,手机放远了又凑近。通讯录里的名字都陌生又奇怪,有的压根想不起来是什么妖魔鬼怪。盛玉宸的手指迟疑地滑动,最后还是落到贺幸上。 「要不要我去接你呀?晚上冷,怕你冻着了。」 盛玉宸陷在沙发皮椅里,双腿百般无聊地拖着地,情话信手拈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惊又喜,盛玉宸一来一去全无压力地应付。面上却毫无波澜。 「那我到了打你电话。」 盛玉宸懒洋洋地掐了电话。他撑着扶手站起来,关门的动作毫不留情。 「你往哪个方向开?」 盛玉宸低着头回复着贺幸的消息,充耳不闻周遭的说话声。可某个声音越来越近,近得就在耳边徘徊。 「盛总?!」 盛玉宸打字的手一顿,紧跟着抬起头,目光却在剎那僵持。 僵持不下得又何止他一个。 乔霄站在男人身旁,全身避无可避。他直愣愣地盯着盛玉宸,可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尴尬地瞥开。他刚要找藉口先走,只听身旁的男人抢先道:「盛总,我还有些事儿,赶不及时间了。改天我请您吃饭啊。」 「......」 男人离开的速度堪比快银,一熘烟儿就不见了。乔霄不得不将鸭舌帽再压低些,大半张脸都快被掩。 「包成这样是没脸见我了?」 盛玉宸眼神锐利,嘴唇一佻,语气冷嘲难掩。 「.....」乔霄不由地捏紧了拳,盛玉宸对他恨之入骨,下颚都在跟着抖。牙关摒着息在往外蹦字。 「.......」盛玉宸一秒都待不下去,他撞着乔霄的肩往前走,那鼓劲儿恨不得碾碎乔霄的肩胛骨。 「.......」乔霄在慌乱之中抓住了盛玉宸的手腕,却又结巴着一言难发。那一触如电湍流,盛玉宸头皮发麻。 盛玉宸微微侧身,眼神先是带到手腕,乔霄一缩手,赶紧放开。盛玉宸盯着乔霄的眼睛,忽而诡谲地笑了下。 「我包了柏秋池,你以前最瞧不上的助理。他替着你的位呢。」 第19章 「等下我让小赵将资料传你邮箱。」 门自外向内推,声音由远及近。 盛玉宸走到红木桌旁,单手解着衣扣,他刚要坐下,眼尾扫过一遍桌面,忽而抬颚看向柏秋池。 柏秋池正埋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并没有看向盛玉宸。盛玉宸拎起茶杯的杯耳,抿了口咖啡,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咖啡是你煮的?」 「......」笔尖一歪,在本子上划出一道痕。柏秋池急匆匆地将本子阖上,他一抬头,盛玉宸正倚在他的办公桌旁。 「.....对。」 「昨儿去哪了?」 柏秋池后背一僵,感觉耳尖发热,他微微蠕动手指,手肘一动,不小心碰到盛玉宸的手臂,顺带着的气息就搅在耳后。 「在家。」 盛玉宸又往前凑近了些,笑意似指甲剜在耳朵后面。 「和谁啊?」 「......朋友。」 「男的女的?」柏秋池不自觉地揪紧本子边缘,却在抬眼中发现自己被盛玉宸圈在怀中。 柏秋池屏息沉默,手背上的青筋都紧跟着凸立。盛玉宸的脑中一闪而过昨天乔霄的脸——浸着青白的难堪,肌肉走向全然崩坏,眼底突升恨意,却又强忍着不敢发作。 盛玉宸眼瞥柏秋池的手背,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心里一阵厌恶后又被激爽代替。
第32页 「叩叩——」门外几响敲门声响起,柏秋池蹭地一下窜起,直撞盛玉宸的下巴。 「.....我靠。」盛玉宸抬手捂紧下巴,疼得呲牙咧嘴,暧昧气息全然尽毁。 柏秋池顾不上他,火急火燎地跑去开门。 「盛总,后日出席宴会的服装,需要帮您确认吗?」 盛玉宸缓过气来,他气势汹汹地剜了柏秋池一眼,才缓缓道:「不用了,给小柏吧。」 柏秋池从秘书手里接过资料,刚要翻开,就被盛玉宸捉了手腕。 「去开车,陪我去商场里转一圈。」 一路上,柏秋池都不太说话。他似乎又变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打量盛玉宸的脸色,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话。盛玉宸感觉到了,心里的嘲弄却堆积得愈发肆意。 他故意贴得柏秋池很近,又充满戏嚯地盯着他,看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心里那点残忍就全被逼了出来。 「欢迎光临!先生想看什么?」 导购小姐紧随左右,柏秋池跟在盛玉宸身后,感觉后颈滚烫,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闪得滚烫。 盛玉宸抬手快速地翻过一排排衣架,眼神自上到下睥睨,忽然,他动作一顿,抽出一件来放远了看。 「.......」柏秋池怔然,盛玉宸将衣服摆在他身上倚,看了一会又转身去抽了两件。 「去试试。」 柏秋池瞪大了眼,呆在原地动也不动。盛玉宸不满地啧了声,又把衣服往他怀里拱了拱,不耐地催促。 「我....」柏秋池还想推拒,但又不敢拂盛玉宸的面子。他只好抱着一堆衣服往更衣室去。 更衣室窄合,灯光黯淡。柏秋池刚脱下衣服,门锁腾地转动,发出了诡异的吱叫声。 「.......!」柏秋池一转头就被捂住了嘴,徘徊在嘴边的惊叫被强行压制。他不得不倒退一步,脚后跟踩上拖鞋,后背直抵墙壁。 盛玉宸朝柏秋池安抚性地眨眨眼,同时掌心蹭过柏秋池的嘴唇。等到柏秋池的呼气逐渐灼热,盛玉宸才缓缓放下手。 「盛总......」 柏秋池反射性地要抓衣服,盛玉宸却不肯罢休,逐步逼近。 「别生我气了,昨天不是故意凶你的。」 盛玉宸轻叩住柏秋池的腰,手指沿着肌肤表面游走。他微眯着眼睛,眼神一瞬不瞬地锁着柏秋池,听来诚挚,实则无心。 天还是很冷,冷风透过窄合的缝隙急窜而来,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柏秋池忍不住打颤,脸色逐白。 柏秋池试图想去捞衣服,可肩膀被盛玉宸蛮力抵住,他压根儿动不了。 盛玉宸眼见柏秋池愈发苍白的脸,便觉捏住了其痛楚。心里翻涌洋洋自得,手上的力道愈发没轻重。 「昨天发生什么了?」 柏秋池慢悠悠地开了口,薄唇一挑一张间,竟无颤音。他的眼神亦然平静,甚至一时难辨真伪。盛玉宸本该是掌控节奏的人,却被反降一军。他一分心,就自然地被柏秋池卸了力,柏秋池巧妙地挣脱,再缓过神来,柏秋池已背过了身。 他利落地捡起衣服往身上套,半截后背被衣料迅速掩盖。 「这件挺不错的,玉宸哥您看呢?」 柏秋池低头看了看衣服,继而朝盛玉宸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个称呼是盛玉宸第二次听见。是自己先开口让柏秋池改称呼,却又屡屡逼退他,使其不敢唤。可柏秋池却又在今时今刻如此叫他。 盛玉宸觉着自己非但落了下风,好像还被对方吃了子儿。 「........」盛玉宸被堵住了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如何反应。 柏秋池若无其事地又将衣服换下,推门而出的瞬间,盛玉宸才意识过来,霸道地抢过他手中的衣服。柏秋池只迟疑了一下,却也没有阻止。 「三千四百九,先生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黑卡上凸起的银标在天顶灯的照耀下尤显光亮。导购小姐不免看了眼柏秋池,同时又扫过盛玉宸,表情微动,想必定在暗忖。 盛玉宸本该享受这一刻,以金主独有的姿态掌控着小玩意儿的情绪,喜怒皆由他定;给一巴掌再给颗枣,他确实在重复以前的套路,却没得到想像中的反应。 柏秋池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很懂分寸,知道何时进何时退,也不拂他的面子。可盛玉宸却隐隐感觉不爽,似乎他觉着小玩意会惦记的事儿,人家压根儿真没往心里去;他盛玉宸大挥手笔,小玩意也没流露出雀跃和感恩。 好像怎么样都输了。 盛玉宸下意识地看向柏秋池,心里莫名一凛,是他轻敌了。 得换别招。 「上次让你找司机,找着了吗?」出了商场上了车,盛玉宸破天荒地选择坐在副驾驶。 柏秋池明显吃了一惊,盛玉宸自顾自地系好安全带,催促着柏秋池开车。 「找了,看您什么时候空,我带他见见您。」 「不用了,你觉着好就行。」 盛玉宸调靠手肘撑着太阳穴,他转头盯着柏秋池,像在考量。 柏秋池紧了紧方向盘,眼神并不往盛玉宸那儿瞟。 「后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个宴会。」 盛玉宸边说边伸出手捋了下柏秋池鬓边的头发,他突然拧眉。 「头发有些长了,下班了去剪一下。」
第33页 盛玉宸的手指滑过柏秋池的耳朵,柏秋池踩油门的力道更重了些。 而这一微小的变化被盛玉宸捕捉到了。 盛玉宸又用手指骨节轻蹭过柏秋池的脸颊,柏秋池紧张地如针刺,猛然避开。 盛玉宸微微眯眼,笑意难掩,他兴许又扳回了局势。 第20章 「盛总,致词稿我拟好了,请您过目。」 秘书又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正逢盛玉宸坐在红木桌上,荡着两腿,微微垂头替柏秋池打着领带。 柏秋池站在他面前,垂下的手几乎要碰上盛玉宸的内膝。 柏秋池一吓,双肩反射性地紧缩,脖子突生紧绷感,迫使他不得不把头埋得更低。 「别乱动!」盛玉宸不满地啧一声,眉毛一竖,眼皮化身成匕,直冲柏秋池。 柏秋池噤声,只好垂下脖子,像头电动的长劲鹿,随按钮的控制,自动调节脖子的长度。 「放在这儿,你出去吧。」 盛玉宸眼神专注,手下动作一刻不停。柏秋池却在秘书靠近的剎那,绷紧了嵴背,热汗微渗而出。 「啪嗒。」门轻阖上的剎那,柏秋池跟着呻吟。 「.......」领带被注入猛力,缠在脖子上,随着没轻没重地力道,勒住了柏秋池的呼吸。 盛玉宸顿时松了力气,替他松开领结,置腹抚过柏秋池的喉结,视作安慰。 柏秋池真呛着了,脸色都涨得通红,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几粒还没系好的纽扣。 盛玉宸反手撑着红木桌,嘴角顿陷玩味不减。 「没事吧?」 盛玉宸抬腿蹭了一下柏秋池的,喉底里像晃荡着水,不断地冒着小气泡。 柏秋池摆了下手表示没事。盛玉宸又从桌上捞起那沓稿稿纸,他随意地翻了翻,又递给柏秋池。 「念给我听听。」 「.......」柏秋池抿了下唇,将要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语活生生地吞下。 「人站直了,挺胸收腹。」 「.....我要不要站丁字步,再抬手敬礼?」 柏秋池脸上的红晕仍然存留,脸颊阵白阵红,声音大概都因突如其来的窒息而沉闷。 盛玉宸抡起一掌就往他屁股上打,柏秋池手一抖,差点将稿纸掉下。 「再贫!」 白纸被捏皱了边儿,柏秋池又用力地捏了两下,像在扇盛玉宸的头顶。 「各位来宾晚上好,我是盛玉宸。」 柏秋池念到这儿的时候,绷紧了下颚,咬紧了牙关,恩怨分明,爱恨交加。 盛玉宸慵懒地将目光投出,每一帧一眼都怀揣着算计,打量着柏秋池的手指、站姿还有他被白纸挡了一半的下半张脸。 他像个小学生,被班主任点名拎出,硬着头皮上台发言。心里百般不愿,但又敢怒不敢言。 柏秋池不抽菸,声带里不带烟燻的沙哑,听来反倒有些不符年龄的干净。 这样,一点都不像乔霄。 盛玉宸的下眼睑微妙地抽搐,指甲在红木桌上无声地划过。 明明这两人年龄相差甚大,怎倒是年纪大的那个,从外表到心智都更少年稚气。 「盛总?盛总。」 盛玉宸一怔,触电似地弹了起来,他匆匆地瞥了一眼挂钟,随即捞起外套往身上披。 「我们该走了。」 司机早在车旁侯着,见了俩人,目光却先寻向柏秋池。柏秋池与之对视,眼神却在暗示盛玉宸。 「盛总好,我叫刘勛。」刘勛带着白手套,一手搁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面带微笑,显得平易近人。 「你好。」盛玉宸点了下头,便弯腰钻进了车里。柏秋池紧随其后。 「这个领结还是有点歪。」 盛玉宸不着痕迹地挪到柏秋池身边,突然伸手探向柏秋池,甚至伸进了领口里。 而刘勛开车的动作仍旧流畅,剎车油门踩换自如,连余光都未扫过后视镜。 柏秋池几乎是同时看向盛玉宸,他微垂眼皮,将洞悉出的一切速掩。 司机是个绝不容小觑的职位。他是近老闆左右的人,会听到许多秘密。但守住秘密,沉默寡言,学会装聋作哑,是非常重要的。 盛玉宸嘴上说着任凭自己做主,其实压根儿不放心。 他习惯怀疑和猜测,还热衷试探。柏秋池反握住盛玉宸的手,让他从自己的领口撤走。 但不必拿他当测试工具。 .宴会厅 「盛总来啦,快这边请。」刚刚推门而入,柏秋池就反射性地瞥过脸去。天花板上镶嵌着的碎钻吊灯,快闪瞎他的眼睛。 盛玉宸应付得游刃有余,他随手拿起侍者盘中的香槟,即刻混入四周的觥筹交错中。 柏秋池几乎从不入面任何社交场所,一些他从进门就回响在耳边的名字,他多年来,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 今天是业内一家元老级上市影视公司的四十年庆。老总许哲清今年已近古稀之年,人人敬重至极,但凡在这圈里叫得出名儿的,都到场了。 「玉宸啊.....」 「许伯伯,您今儿真是容光焕发。」盛玉宸刚被许哲清搭住手,就赶紧伸手搀住其手臂。眼神巴巴地盯着许哲清,嘴皮翻出花来都不见杆的。 许哲清果然喜笑颜开,直指着盛玉宸说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半点没变。
第34页 「您也没变呀,这要不说,大家都以为您才不惑之年,一朵花呢。」 柏秋池终于晓得盛玉宸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缺人了,这嘴比鬼还会扯,火车都没他跑得快。 「......他?」 许哲清笑得合不拢嘴,眼神甩到柏秋池身上,突然顿了顿。 盛玉宸循声看去,又同许哲清介绍起来。可许哲清的眼神却还停留在柏秋池身上,他眯着眼,嘴皮跟着思忖在蠕动。 「许总好,初次见面。我叫柏秋池。是盛总的助理。」 柏秋池往前走进一步,先行张口。 许哲清长长地啊了声,随即失笑地摇摇头自嘲。 「....老了老了,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叫秋秋,看着长得有点像。」 「秋秋啊,那不是女孩儿的名字嘛。」 盛玉宸将许哲清扶到桌边入座,嘴里咀嚼了一番。 「欸,是个男孩儿,大概和你差不多大了。有些年头没联繫过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秋秋,我还春田花花呢。」 盛玉宸脑内了一下这个叫秋秋的男孩儿,估计娘里娘气,奶声奶气。顿时眼眉一横,略有嫌弃。 「........」假秋池真秋秋顿时倒退半步,双拳因莫名而来的吐槽愤怒地紧握。 还春田花花,麦兜才看不上你这样的同学。 柏秋池趁着盛玉宸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许老,恭喜恭喜!万事顺意啊!」 盛玉宸的一双手还没从许哲清的手臂上撤下,另一双手就环了上来。 盛玉宸抬眸剎那,脸就垮了一半。 「你看她像不像阿may?」 柏秋池还耿耿于怀盛玉宸的吐槽中,忍不住往后推了半步。 「麦兜在春田花花幼稚园里的同学,整天要减肥的牛。」 「女明星不也整天要减肥嘛。」 盛玉宸冷眼睨着吴若菲,皮笑肉不笑。柏秋池气血上涌,火气难控,喃喃说道:「你还不如小猪佩奇。」 「你说什么?」 盛玉宸长期陷入自我唢吶般地摧残中,搞得有些耳背。他侧耳倾听,柏秋池却不愿重复。 「玉宸啊,等下你代我发言吶。」 许哲清忽而开口,盛玉宸微微蹲身,满脸自信地应承。 此刻正值灯光轮换,立体环声一遍绕后,司仪铿锵有力的声音穿透入耳。盛玉宸整了整领结,昂首挺胸地踩上阶梯。 一阵掌声雷动后,众人纷纷抬眼看向盛玉宸。后者身形笔挺,眼神笃定地扫过下面的人,似乎一如继往般。 盛玉宸将手伸进西装口袋,手腕却速冻般地一动不动。 盛玉宸嘴角一宕,眼神渐渐冰封,投向柏秋池。 「......」 柏秋池默默地将一沓稿纸从口袋里摸出来,探出白色一角。 第21章 天顶璀璨的光呈束扬洒,直取万黑从中一点白——那探出一角的白色稿纸。 「......」麦克风架以极其微弱的幅度晃了下,盛玉宸抬手扶住麦克风,眼神由稿纸挪到柏秋池脸上。 柏秋池感觉脸上一热,面目仿佛受到重创,火辣又生疼。 「秋秋,他不会忘词了吧?」 吴若菲不知何时飘到柏秋池身侧,用手肘轻轻地拱了下他的腰。 「....扑哧。」柏秋池被戳了痒痒肉,呼吸一叉,突然笑出声来。 「.......」幸得他这一声笑不够掀起两岸潮,只惹得盛玉宸想高声叫。 「各位来宾晚上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我是盛玉宸.....」 麦克风突爆出一音,那声音并没有想像中尖锐。反倒是经过压制后的低沉。吴若菲无声地挑了下眉。 柏秋池微微抬颚向舞台上看去。聚光灯并非那么夺目,渐暗的背影前挺着一个盛玉宸。他一身笔挺西服,衬出标准的直肩。一双眼睛躲在光源里,眨眼间又难露狡猾和傲慢。 他就是凭这一张嘴皮,兴风作浪,传风搧火。 柏秋池无声无息地将稿纸藏入袋中,眼神随迎面而来的光影而眯。 这里的所有人都被盛玉宸骗了。只有自己看穿了这人拙劣的演技,老套的说辞。这人拥篲救火,定会随风倒舵。 「.....」柏秋池拦住了掠过身边的侍者,从托盘里端起一杯酒,他垂眸浅浅地抿一口,酒液呈红,气泡挂在**,柏秋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抿了一口又端起。 「.....谢谢大家。」末了,四周掌声雷动,光影不再追着盛玉宸,渐渐淡去。盛玉宸习惯性地横扫了一圈台下,本正挪动的小腿硬生生地顿停。 光源调转了方向,往台下投去,正拢在柏秋池的身上。刻着浮雕花的高脚杯折出些光,顺着柏秋池的指缝迸射。 那是一个隔空碰杯的动作。 盛玉宸还来不及反应柏秋池怎么会喝酒了,先是被他幽深难言的眼神怔住了。他们之间隔了些距离,盛玉宸不敢肯定自己看清了那一剎那而过的诡诈眼色。 直至他下了台,柏秋池又走到身边,盛玉宸竟都忘了要同他说什么。 「借许老的光,今日也顺便向大家宣布陈富鑫导演新戏的女主角——」 柏秋池和盛玉宸同时扬起下巴,目光都往同一方向去。只是一个淡定浮笑,另一个瞳孔地震。 吴若菲姿态优雅,裙摆抚过地,红唇启张,溢美之词信手拈来。
第35页 陈富鑫背靠许哲清,往日成绩有目共睹,一路斩获金奖无数。这个口,就算是乔霄,盛玉宸都没有为此向许哲清张过口。 他深知这口就算是开了,绝大概率也是被拒绝。陈富鑫是个典型的艺术家性格,难搞得很。不是凭交情就能挤上的。盛玉宸放进眼里的人本就少,要他求人,更是天方夜谭。 可吴若菲拿下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盛玉宸的手不由自主地蜷起,思绪被指甲刮过几次后才被疼痛打断。 「......少说得赚一个亿了......」 盛玉宸喃喃自语,柏秋池转过头去看他,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下颚和隐约可闻的关节声。 「盛总,真巧又遇上了。」 想曹操,曹操就扭到跟前了。盛玉宸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是啊,冤家路窄嘛。」 吴若菲但笑不语,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对上柏秋池,后者倒是又恢复往日神情,有些怯生生,不太敢看她,对周遭的迎来送往不够熟练。 真是个影帝。 吴若菲暗自腹诽,又在和盛玉宸那堪称针尖对麦芒的往来中自如应付。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哟,有什么事啊?赶着回家做饭吶?」 盛玉宸不阴不阳地讥讽,杯子里的酒见了底,他又拦住侍者端起一杯。 吴若菲已经侧过了身,她稍许侧脸,明眸一弯,神情竟显羞涩。 「他应该做好了夜宵,现在回去倒是正好。」 「........」 气血自脚底逼到头顶心,心率狂跳,盛玉宸感觉呼吸急促,头晕目眩。乃脑溢血前兆。 当头一硕大绿帽正中他的脑袋,比西瓜皮还厚。 「提前说声晚安,盛总。」 裙摆扫过盛玉宸的脚踝,逼得他不得不倒退两步。 「......盛总!」柏秋池地扶住盛玉宸,盛玉宸一个踉跄气得腿直抽,他仰脖就把杯底的就一饮而尽。红酒咕咚咕咚往喉咙底下倒,他愣是把红酒当成了大麦茶。 「放开我!」 盛玉宸低喝一声,颇有些蛮力地甩开柏秋池。盛玉宸找了个角落,将服务生托盘里的酒都强行扣下。他一杯接一杯,好在这玻璃杯够结实,猛力拍下也不见碎。 「.....别喝了。」 柏秋池伸手握住盛玉宸的手,盛玉宸烦躁至极,推搡间,红酒全洒在柏秋池身上。西装顿毁,酒液浸润裤料,就连手背都被染色。 盛玉宸却毫无歉意。他虽目中无人,但也懂得什么场面干什么事,不会在许哲清的场子上发疯。但心里郁结实在气结,不喝上几口真快被憋死了。 宴会接近末尾,宾客已减了不少。盛玉宸撑着长凳站起来,柏秋池的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 「许伯伯,我先回去啦,刚才被灌了不少酒,头疼呢。」 盛玉宸又戴回人皮面具,挂起标准化的笑,咧开几粒牙,讨得长辈开心。 「喝多啦?那就这里开间房吧。」 许哲清拉住盛玉宸的手,摸到手温,他微微一惊。 「不用了,有司机呢。」 盛玉宸习惯性地瞥了眼柏秋池,后者已经抖开大衣替盛玉宸披上。 「那行,小心点啊。」 直至踏出那扇门,盛玉宸的笑容在转脸剎那就烟消云散。 .盛玉宸家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吴若菲!她什么意思啊?!常思原什么路子啊?给她弄到陈富鑫那里拍戏?」 盛玉宸挥舞着空酒瓶大着舌头吼,他蜷在沙发边儿上,脸已涨成了高原红,酒嗝一个顺一个,差点儿被噎着。 柏秋池一言不发,任凭身后玻璃碴子碎满地,音量分贝,唢吶再世,他都一心盯着奶锅上正沸腾的气泡。 「柏秋池!」 盛玉宸高声一喊,柏秋池仍然没动静。盛玉宸老眼昏花,看啥都带重影,他气得直拍大腿。 「柏秋池!你是双胞胎啊,左一个右一个的。」 灶台上的文火灭了,柏秋池将抹布缠住奶锅手柄,将醒酒茶小心地灌进杯子里。 「喝了吧。」 盛玉宸瞥了眼眼前的杯子,立刻捏住了鼻子。他满脸嫌弃地叫到:「什么鬼东西!」 「喝了就不难受了。」 柏秋池又往前送了送,盛玉宸大叫一声,反手拿起抱枕就要挥。柏秋池的手快过柳叶刀,迅速闪移到另一边,将茶杯放下。 「算了算了,吴若菲扛不起流量,她拍了也卖不了几个钱。」 说归说,盛玉宸的脸色蓦地巨变,苍如白纸。他猛地一记仰卧起坐惊弹起,手忙脚乱地要去找计算机,胡乱一阵翻,倒是把手机掀翻在地。 柏秋池悄无声息地在盛玉宸身边坐下,他挨着盛玉宸的肩,气息瞬间靠近。盛玉宸刚才猛力坐起的后坐力不容小觑,正晕得七荤八素,看餐桌像苕帚,看椅子像马桶。 「.......」 盛玉宸忽而颤了颤眼皮,冰凉的触感正在自己的脸上游走。 稍一抬眼,浸过冷水的毛巾就换了个方向。柏秋池的脸快凑在眼前,他的身上好像没有酒味,让盛玉宸忍不住再凑得他更近些。 「.....反正我赔不了钱。」 毛巾覆过盛玉宸的嘴唇,这几个字就显得更轻。 轻到盛玉宸以为只有自己听见了。
第36页 「是吗?」 柏秋池俯身,呼出的气洒在盛玉宸的眼皮上,使得他反射性地抖了一抖。 第22章 盛玉宸感觉身体很重,像被压了千斤重,他翻不得身,四肢被莫名桎梏。他拧紧了眉,嘴皮一掀,嘴里又嘀咕着骂骂咧咧。 「.....你他妈要压死我啊!」 盛玉宸胡乱挥臂,巴掌朝着柏秋池的后脑勺扇去。 「.....」电光石火柏秋池,柏秋秋,一把攥住了盛玉宸的手腕。且一鼓作气将其手腕抵到拉过头顶。 「我又不胖。」柏秋池一本正经地反驳,并下意识地蜷了蜷腿,单手将自己撑起来。 盛玉宸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生理性眼泪都在睁闭间淌流。柏秋池歪着头细细打量,忽而伸出拇指摸过他的眼睑。 睫毛反射性地颤动,嘴里细碎的嘟囔声断断续续。 「....别闹,乔霄!让你哥睡会......」 「........」 拇指倏忽触电般抽走,身体也因另一只手臂的骤然抽离而一抖。 柏秋池垂眸,床单跟着起皱皱。他盯着凸立的手指骨节,心里一跳,蓦然松开力道,随即起身。 盛玉宸没了压迫感,眉头瞬平,一个翻身把脸埋得更深,一动不动。 「啪嗒。」木塞被用力一顶,终于拔开。柏秋池微转手腕,等酒液没了杯底,他才端起来饮。 红酒的成色同他眼底的幽深如出一辙。含在口腔里的冰冷感,倒是没有他心里的那些算计来得冷。 柏秋池背搭桌沿边,他微微倾身,就像藏有三窟的狡兔。 盛玉宸全然不知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对手。他在盲目自信的堆积下,一觉睡到隔天中午。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趿着拖鞋挪步到饭桌前,对手已经将精心准备的一盘菜热了温,掀了盖子,只等君请。 盛玉宸打开电脑,随手点开一个页面。 盛玉宸捏着调羹,舀了舀碗底的葱白清汤,他凑近喝一口,胃里顿时暖和。盛玉宸一扬下巴,刚要夸柏秋池,眼神先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结果手就晃荡两下,汤汁全然滴到裤子上。 「许氏集团四十周年庆,陈富鑫新戏女主官宣——吴若菲」 「吴乔两人疑似分手,影后又有新欢?」 光标逐渐往下,照片上出现的竟是柏秋池同吴若菲。背景便是昨天的宴会上,周遭围着一圈人,全在仰脖看着同一个地方。 独独这俩人紧贴,吴若菲的手肘正往柏秋池的腰上戳,后者眉飞眼笑。 「嘭!」地一声脆,调羹同碗边碰撞,汤汁溅迸出来。 下一张照片则是蹲点偷拍——镜头定格在吴若菲从车里探出头的剎那,一个男人倚在车门旁同她讲话,男人虽无正面,但背影仍然指向一个人的名字。 「咚!」这下,调羹彻底没入碗底,馄饨漂于汤上,高汤晃晃荡荡。 盛玉宸腾然站起,椅子在地板上拖曳出冗长的噪音,他猛地一回头,颈椎突爆青筋,眼神狠辣。 而柏秋池正巧站在他身后,与他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他盯着盛玉宸,目光不闪不避,似乎就等着这一刻。 盛玉宸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毫不留情地拽起柏秋池的领子,指甲泄着狠戾剜过皮肉,柏秋池却没眼皮都没动一下。 「你他妈耍我?!」 柏秋池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眼珠,扫着屏幕的眼色像在拨一粒糖,似在期待是什么味道,但又已有了预感,惊喜感减了不少。 「第一张照片是在您发言的时候被抓拍的,昨天媒体也入场了,您也知道;第二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也不记得。我从前是乔霄的助理,乔霄又和吴小姐合作过两部戏,可能是那会拍的吧。」 盛玉宸的喉底被淋了一通辣椒油,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还烧得火辣刺痛。 「毕竟也算见过几次面,我也不好装作不认识。」 柏秋池不卑不亢,目光又重新拽会盛玉宸脸上。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非常松弛,甚至连同双肩都敞后自如。 倒是显得盛玉宸气急败坏,姿态狼狈。 盛玉宸的手渐渐松开,随着力道逐弱,藏在柏秋池眼底的深意亦逐步散开。 也是在这一秒,盛玉宸心里突生不适,脑中即刻一闪而过某种直觉。 「柏秋池,你和许老不认识吧?」 「不认识。」 柏秋池答得自然,盛玉宸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收敛了神色。 「先去车库让司机备车,我拿点东西就来。」 柏秋池低声应好,擦着盛玉宸的肩走了出去。 柏秋池前脚一走,盛玉宸转身就上了楼。他闯进书房内,边翻抽屉边打电话。 「帮我查个人,叫柏秋池。秋天的秋,池塘的池。越详细越好。」 盛玉宸话音一滞,手停顿在某份合同材料上。 「...等等....这个名字可能是化名。再查一下曾用名。」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盛玉宸啧了声,将合同不耐地往桌上一敲,拔高了嗓音道:「咱们这关系你还说个屁?利落点儿扒不了你的皮,下岗了我养你!」 盛玉宸满心满肺一团火,他噼里啪啦开了一大窜炮,把手机都轰得发烫了,才挂了线。 盛玉宸大力地掀开合同页,目光在签名页紧收。
第37页 那抹被涂抹过的部分隐约可见,盛玉宸将纸往桌上按,他随手扯开一张纸,抓起笔来临摹。 盛玉宸仿着柏秋池的笔迹临写他的名字。左手指腹勾着字迹的轮廓,右手逐渐用力,手腕随着一笔一提而动。 「......」 盛玉宸将笔搁下,把两张纸交叉比对后,眼神不由一凛。 柏秋池的字迹颇潦草,『秋』的右半边是个『火』字,一捺颇长,直接延拖到后一个字。照理来说,『池』字是三点水旁,一捺连笔到三点水,应该是非常自然的。 可反观柏秋池的字,『秋』字的最后一捺往旁边一连,竟写了个『日子头』。并且字迹完整。 盛玉宸猛然想起当时自己的调侃,嘲讽柏秋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 然而现在看来,真相可能是另一层含义。 笔盖自桌上滚下,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盛玉宸却全然不觉,合同纸在不知不觉中被捏皱,痕迹有爆裂之势渗进纸张的各个角落。 .商务车旁 柏秋池无聊地拨了拨指甲,直到他呵出的白气快冻成冰,终于等来了盛玉宸。 盛玉宸施施然地走到跟前,柏秋池有意识地侧身让开些位置。盛玉宸钻进车里,等车子发动起,他再度打量起柏秋池来。 此时此刻的他,脑子里盘旋的念头全然是眼前的人,根本无暇去关心这人和乔霄到底有几分相似。 他头一回见到柏秋池的感觉,他压根儿记不起来。他从不费心力去记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后来交道打多了,无非也就记个『无能的老男人』这一标籤。 到想利用他噁心乔霄等等,所有的过程,他也都过分小看了眼前的人。 其实他隐约有些感觉,能够混在乔霄身边几年的人,能力都不会差。只是柏秋池不够起眼的外形,又时常透露出的犹豫不决、寒酸性格使得自己愈发不在意。 而就在今日门户网站推送的消息里,在几句你来我往的对话中,盛玉宸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过于松弛的肢体以及微深的眼色,都和从前的形象有着极其微妙的不和谐。 就好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嗡嗡——」 手机突地震动起来,这几声足够响,足以打破无声沉默的车内氛围。 盛玉宸盯着柏秋池的脸,慢吞吞地将手机屏幕解锁。 「......」 屏幕倏忽一暗,又被他急急忙忙地一点,屏幕里寥寥几行字一闪而过。 「柏秋池,1985年10月28日出生,曾用名——柏秋秋。」 第23章 「.......」屏幕又逐暗,盛玉宸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抖,他一碰,亮度瞬提,那几个字像钉子,一下子扎进心里。 盛玉宸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他瞪大着眼睛又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遍,接着一个反手,将手机恶狠狠地砸在沙发皮面上。 柏秋池反射性地回过头来,眼见盛玉宸的脸已翻成了鱼肚色,眼神凶狠,同总在院子里踱步的阿狼,有了父子相。 「停车!」 盛玉宸大喝一声,其声震得座椅抖三抖。柏秋池看了眼左右的玻璃窗,暗自庆幸无恙。唢吶口装了扩音器,声波攻击力加大,搞得人心惶惶。 刘勛瞥了眼后视镜,目光还是先投向柏秋池,再移到盛玉宸身上。 他没敢发问,脚下剎车先跟着踩,车轮一拐,顺势停进车框内。 「你先下去。」 盛玉宸脸色极差,半边下颚快被牙齿顶穿。刘勛点了下头,扭了把钥匙,将车熄火后,火速下了车。 车内氛围顿陷冰点,就连显示屏上闪烁的时间都被凝结,一动未动。 柏秋池两手交握搁在腿上,左手指腹蓦然一挪,指腹默默地抚过虎口。 「嗤。」 盛玉宸莫名嗤笑一记,双肩随之微微一动。 「柏秋秋。」 盛玉宸笑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狠辣。 「你叫柏秋秋吧?」 「.......」 本来摩挲着虎口的拇指忽而一顿,虎口凹陷下一个坑。 柏秋池脸色依旧,眼底闪过一抹极其短暂的寒意,不偏不倚地剜过盛玉宸的脸面,又带过皮面沙发上的那只手机。 他没答话,连嘴皮都没嚅动,连张口的企图都没有。他就直勾勾地望着盛玉宸,不声不响,像是听不见。 盛玉宸心口拱着的一把火彻彻底底烧了起来,烧到喉咙口,不得不发。 「.......!」 盛玉宸睁目,快把眼皮都要撑破。他猛地一扯手,却死活没能挣脱。 在盛玉宸出手的剎那,柏秋池先快一步钳住了他的手腕。手腕顿红一片,骨节纷纷凸立。 「你他妈放开我!」 盛玉宸大发雷霆,脸涨脖子粗,柏秋池稍稍松了些力,但没有彻底松手。 「你打不过我。」 「我.....打死你这个娘炮唧唧!打成比麦兜更像猪的猪!还柏秋秋,你怎么不叫柏冬冬,柏春春啊?!索性叫柏一年四季好了!」 盛玉宸彻底失控,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声带往死里提,一声高过一声,震得车窗玻璃瑟瑟发抖。 柏秋池终于憋紧了眉,耳朵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和负荷。声波攻击延伸到任督二脉,柏秋池手一抖,盛玉宸的手失了重心,一下跌落。
第38页 手掌跌在大腿上疼得他吸了好几口气,盛玉宸正呲牙咧嘴,柏秋池突然冷冷地说:「你找人查我了?」 盛玉宸本正揉着自己的手,疼痛还没消,这一句问话又是添了把柴,火势愈来愈旺,有灭顶之灾。 「你一个骗子,我他妈不查你?!」 「我骗你什么了?」 柏秋池睨着盛玉宸,眼神冷若冰霜,眼底横穿痛苦,只是盛玉宸视而不见。 「你根本不叫.....」 「改名字犯法吗?我十八岁就改名字了。因为本名会造成性别混淆,我就去改了。你以为呢?我改名是为了接近你?是要骗你的钱?还是贪图你的权势?」 柏秋池越说声音便越冷,他背抵车门,眼底的红血丝竟也瞬积地越来越红。他的手早已握紧成拳,在数次的克制中忍耐着不禁颤动的手。 「难道不是吗?不是贪我的钱,你会爬我的床?心甘情愿被我睡,张了大腿隔天又爽爽气气地签那份合同?」 盛玉宸露出讥笑,薄唇尖刻地瞄准柏秋池,甚露鄙夷地打量他某处,不留情面。 「...咔嚓。」这声儿是从柏秋池的左手传来的,手指被凹成别扭的形状,无力地垂吊。 柏秋池慢慢地掀起眼皮,突升的杀气席捲而来,似乎是不打算再存留。 「......我说过了,我们没有睡。」 盛玉宸压根儿不信,心里的不爽完完全全地掩盖了理智,将他心里那点最刻薄的东西全挖了出来。 「你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车载屏幕上的数字倏忽一亮,发出微弱地报鸣。柏秋池转头再次看向盛玉宸,弯曲的手指还藏在拳头里,最终耷拉了两下,他才逐渐松开五指。 「.......」冷风顺着门缝偷跑而入,激起颈后的鸡皮疙瘩。盛玉宸下意识地拢紧了外衣,但没再分给柏秋池一眼。 「嘭——」随之带走的是骤然空缺的侧身之人。 柏秋池受伤的手垂在身侧,衣袖遮掩住了大半个手掌,背影却挺直,不容弯折。 背后猛袭起灰,轰隆声造势来势汹汹,转眼就不见踪影。 .盛玉宸家 天色瞬变,突生暴风骤雨,急雷忽来。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客厅笼在一片悄无声息地黑暗中,只有玄关处歪着的四只鞋提醒着屋子里的动静。 屋内如胶似漆,翻云覆雨,一张软塌越陷越深,伴着肆意又久违的黏腻。 他们全情投入,以至于完全听不见屋外的声音。 「.....哒....哒。」水滴堆在伞尖,一旦被收拢,就淌流不停。 他在玄关处驻足,迟疑半晌,才默默地脱了鞋,赤脚踩上地板。 他踩过的每一处,身后都跟着一大窜水珠。外面瓢泼大雨,伞根本不顶用。 他没有开灯,但凭着对这间屋子的熟悉,摸索到了楼梯口。他慢慢地走,等走到自己那间客房前,他本想按下门把手的掌心先是一抖,隔壁房门没有关紧,声音难免外露。 他咬紧牙,一下子把房门推开,迅速地闪了进去。 他的东西不多,除却一些衣服,还有电脑等东西。他动作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他把包甩上肩,再摸出门后,和俩人打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里?」话是乔霄问的,他套着宽松的衬衣,纽扣都还没系好。 盛玉宸见了柏秋池也是一怔,但瞥过他身上的东西,立刻又恢复厌嫌。 「别落下东西啊,工资会在明天中午前打给你。」 说罢,就转过了身,刚走两步又想起来钥匙还在柏秋池手上,于是又回了头。 「合同,合同给我。」 柏秋池白着脸,神色颇冷。 「什么合同?」 柏秋池完全没看乔霄一眼,他盯着盛玉宸,声音逐又低了几分。 「.....我和你签的那份合同。」 盛玉宸一脸不耐,全身都刻着厌恶。他催促着柏秋池快走,可柏秋池十分坚持,就是不肯走。 盛玉宸对柏秋池没有一丁点耐性,脾气说爆就爆,他刚要张口,只听乔霄漫不经心地说:「很晚了,快点吧。」 他撂下这句话,眼神阴差阳错地撞上了柏秋池,接着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悚然的笑。 盛玉宸垂眸,沉默几秒后还真进了书房。走廊天花板上的灯没开,只有房间里床头柜上的檯灯在隐隐透光,过于黄澄,反而不显温馨,鬼鬼祟祟地投在着走廊里,显得诡异。 「我上次就说了,他看不上你。」 乔霄拨咬着指甲,嘴角陷下一笑,露出他惯用的拍硬照时的表情。人畜无害,甚至有点隐隐地可怜。 柏秋池一言不发,他置若罔闻,眼神里拧着一股劲儿,想是下定了决心。 乔霄嘆了口气,顿露出怜悯。 柏秋池的眼睛蓦地一亮,随着盛玉宸越走越近,他往前走了一步,迫切地伸出了手。 「你拿着了,走吧。」 柏秋池迅速地翻了下合同。末页已被盛玉宸敲下了章,写着废除。但柏秋池的眼神却渐渐柔软,还裹着莫名地.....轻松。 柏秋池将合同小心地放进包里,他下意识地垂头,望见那穿着拖鞋的俩人,独独自己光着脚。他忽而感觉冷,赶紧缩了缩脖子,快步掠过俩人,急匆匆地下楼。 那些人定时在嘲笑他狼狈逃开的背影,讥讽臆想着他的怯懦,然后关了灯,第二天再也记不起来。
第39页 就像落下的镰刀,被砍下的头,像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第24章 「你去哪儿了?」 黑漆漆的屋内幽幽地透出声儿来,乔霄走近了才看见隐隐飘忽的白烟。 「你怎么不开灯?」 他的态度透着不耐,揿开关的手颇用力。 「啪嗒!」——吴若菲抽菸的动作并未中断,她陷在沙发里,双腿随意搭着,瀑布般的黑发散在胸口,媚态渐浓。 乔霄背着身在解衣扣,脱到一半,动作一顿。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他骤然出手,要去抓吴若菲的手腕,但扑了空。 吴若菲抬手捻灭了烟,她随手拿起外套披在肩上,耳后残留的余香无意散发。 「你到底去哪儿!」 乔霄不由地提高了些音量,吴若菲伸直了腿,将鞋踩稳。末了,她才回过头轻笑。 「你见谁,我就见谁啊。」 这雷落得猝不及防,只是引线还没拉,没有即刻爆炸。 「嘭——」这一记甩门比刚才揿开关的力道要凶,冲着乔霄的面门猛搧,逼迫他踉跄了几步。 乔霄脸色阴沉,瞬间失色。 .柏秋池家 吴若菲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刚脱了鞋,就被隔空丢了包烟。 「哟,不是不抽菸吗?」 吴若菲精准地接住,她利落地拆了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手怎么了?!」 吴若菲走到柏秋池身侧坐下,瞧见他半蜷的身体,眼神一凛。 柏秋池嚅了嚅嘴皮,气儿似乎没顺得通,密汗在脸上敷了好几层。 「.....小吴,烟往那边撇撇,呛人。」 柏秋池伸手戳了下吴若菲嘴里的烟,吴若菲吸了口,再腾出手抽走。 「是你让我抽得,又嫌呛鼻。」 吴若菲不满地腾出一指点点他的额头,柏秋池小声嘀咕,但疼痛牵引全身,他咧嘴倒吸了一口气。 「秋秋,你有没有去医院看呀?」 吴若菲不敢碰触,只得反手覆上柏秋池的脸,替他抹把汗。 柏秋池点点头,吴若菲又忍不住数落他,柏秋池嘆了口气,伸手搂住吴若菲的肩。 「我不打算等了。」 吴若菲顺势枕上柏秋池的肩,闻言,她抬眸横了柏秋池一眼。 「怎么说?」 柏秋池盯着眼前黑了屏的电视,眼底暗潮汹涌,层层浪已掀。 「两年四个亿的对赌,我要缩短到一年里完成。」 「什么?!」 吴若菲伸手就拧柏秋池的耳朵,长发一併挠着其颈脖,柏秋池闪身要躲,却失败了。 「秋秋,你玩真的?」 柏秋池微微抬颚,他稍许勾手,将吴若菲搁在菸灰缸边上的烟拿了起来,他凑到嘴边吸了口,竟意外地没被呛到。 柏秋池半眯着眼,嘴唇微抿呼吸,白烟断断续续外显。 他转头朝吴若菲眨眼,但笑意却不见底。 吴若菲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柏秋池是她仅可以推心置腹的一个。柏秋池亦是,俩人之间可以交换所有秘密,就连柏秋池的性向,吴若菲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咱们院儿里一小孩,知道你怕狗,还牵一大狼狗追着你跑吗?」 柏秋池换了个姿势,顺便按了按发酸的颈脖。 「我记得!后来你......」话说到一半,吴若菲突然没了声儿,她下意识地抓住沙发皮面。 后来,柏秋池抄了板砖就和那小孩打架。把人家打落了三颗牙,额角皮肉绽开,逢了好几针,哭着喊着求饶再也不敢。 「我妈总说你最省心,他们都不知道最狠的就是你。」 吴若菲又靠上柏秋池的肩,她嗅到了柏秋池从前的味道。那带着狠劲的笑面虎正咄咄逼人,之后的每一步都会不留余地。 柏秋池听了哧哧地笑,食指捻了捻香菸,落下点灰。 「况且.....」 「他这么欺负你,我也忍不了。」 吴若菲眼皮战慄,心里分明是一揪,可她却故作轻松地打了柏秋池一下。 「柏秋秋,你是不是爱我?」 柏秋池面不改色地点了点菸,他稍稍动动肩揶揄道:「影后,你膨胀了。」 趁着被爆揍的档口,柏秋池只能以枕头抵挡,俩人的目光在某一刻相撞,某个想法不谋而合。 「.....他很快就永远翻不了身了。」 窗户上忽落水珠,先是小颗的,逐又生成水柱噼里啪啦地打。风雨晦旻,腥风前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直到第二天一早也还没停。 柏秋池的手停顿在微博热搜的界面上。他移开指腹,界面上露出某个人的头像。 「若菲姐姐一直对我很好,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们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以后也是。感谢各路朋友们的关心。」 寥寥几行字的量已经到了两百万,评论更是二十多万余。柏秋池挪开评论,近乎清一色都是控评,而转发中的评论倒是五花八门。 「这是分手了?!」 「我靠!都被拍到那么久了没放一个屁,现在开麦了?蹭我姐姐热度要资源,要点脸吧!」 「我猜金主又和他复合了!」 「乔.绝世芳草天.白莲霄!吴姐快跑!」
第40页 柏秋池又随即点开吴若菲的微博,尚未发声回复。但置顶微博下也已堆积了将近二十万的评论。 「姐!他配不上你!你可是影后!要走花路的!」 「乔婊让我吐了!吴姐沖鸭!二金压身!男人算个屁!」 「婊粉快滚!别烦我姐!我姐二金!你家也有二金——二个金主!」 「乔粉内涵我姐年龄大?我姐三十出头就拿下二金,你家麻雀都没长齐,二十出头就要凉了,先哭自己吧!」 手机屏幕蓦地一暗,柏秋池趿着拖鞋走到水池前,他捞起酒瓶,将沾在瓶身的碎冰甩去些,他单手持着,酒液冒着白泡沫汩汩而出。 「我也要喝!」 吴若菲红肿着眼睛,赤着脚站在沙发上,柏秋池瞥她一眼,捧起一杯走到她面前。 「怎么是热巧啊?我要这杯!」 吴若菲伸手要去抢柏秋池手上的香槟,柏秋池随手往高柜上一搁,他撩开吴若菲脸旁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 「别哭,傻姑娘。」 这一句反倒敲开了吴若菲的泪腺,她一皱鼻子,眼泪失控地发泄。柏秋池抬手按住她的脑袋靠向自己。 「按我的推测,盛玉宸手上的几个资源都会排给他。他本来也没承认你们的关系,就算是被拍到了,抵死不认,也脱不了多少粉。」 「他应该很快又可以再翻红。」 柏秋池微微侧过脸,他温柔地抚了下吴若菲的头发,眼色却愈发清冷。 吴若菲抖得厉害,她不得不再拥紧柏秋池的脖子,她腿软得厉害,后背的冷汗一层层涌上。 「但那也没用。」 吴若菲抬起了头,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声音还有些抽泣。 「秋秋.....我.....」 「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乔霄。」 柏秋池满面笑意,甚露腼腆,可却叫人头皮发麻。 「包括你。」 柏秋池的眼神掠过吴若菲的脸,再移到手机上。鬼使神差地竟来了信息。 柏秋池点开屏幕,笑容愈深,眼尾瞬扬晦色。 吴若菲一开始没明白柏秋池的意思,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明白。 形势基本同柏秋池猜测的一致,没多久,乔霄又开始霸屏,各大营销号逐又花式吹。反观吴若菲这儿,减少了一定的曝光率,甚至有人猜测——她因情伤欲息影。 对方的一招一式,柏秋池看得清清楚楚。出自谁手笔,也是不言而喻。柏秋池始终耐着性子,按兵不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他因了解对手而有意制造的机会。 他终于等到了。 .某酒会上 「乔乔对表演悟性极大,相当有天赋。」 「这次有乔乔加入,票房绝对会被刷爆!」 一张红木圆桌上,数人觥筹交错,撞得叮咚响。乔霄你来我往,一概不拒,盛玉宸半搂着他的腰,手指不安分地蠕动。 「喝不下就别喝了。」 盛玉宸凑到乔霄身边,扣紧他的腰轻声细语。乔霄嗜酒,哪里肯放。他笑着摇着,半个人都快倚进盛玉宸怀里。 「盛总,说好啦,先跟您预约,下一档还要乔乔。」 盛玉宸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他双眼顿眯,意味深长地瞥一眼乔霄,才与对方碰杯。 「这得问乔霄啊,我怎么做主?」 众人面面相觑,时而又纷纷笑起来。目光触及乔霄,仿若在看沐猴衣冠。 「唔......」扯皮间,一晚已至深。待出了旋转门,乔霄都快喝趴了。 「盛总。」司机刘勛快步上前,从盛玉宸手里接过乔霄。 「你先送他回去。」 盛玉宸别过头又融入那群人中,刘勛点点头,弯身替乔霄繫上安全带后,就绕回了驾驶座。 乔霄喝得神智不清,人半陷在副驾驶座,始终挥着手嚷嚷着要喝酒。刘勛一言不发,眼神剜过乔霄,油门收放自如。 「我还要喝酒!他妈的!酒呢!」 乔霄突然暴跳如雷,他倏忽睁眼,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挥在刘勛的脸面上。刘勛猛踩剎车,车子被迫急停。幸是靠在路边,并无危险。 「我去给你买点水。」 刘勛急急地下车,往对面的便利店沖。车内顿时一片安静,唯有仪錶盘上的数字在跳,带着轰鸣似在催促。 乔霄吞了下口水,视线忽而朦胧,他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将自己撑起来。胃里正翻江倒海,他烦躁地扯掉安全带,推门下车。 「......」乔霄的身体快对摺,他抓紧围栏,手指骨节都快拧白了,也没吐出半点。 「他妈的.....」 乔霄恶狠狠地咒骂一句,他难受地直起身,却被突如其来地喇叭声惊地跳脚。 乔霄下意识地避开灯光,他颤颤巍巍地扶着车身走回驾驶座,边甩门边啐一口。 「乔哥!」 刘勛终于从便利店走了出来,然而脸色一剎巨变,他朝着乔霄狂奔而去。 乔霄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脚也踩在了油门上。 刘勛终于快碰到驾驶座的玻璃窗沿,乔霄却猛踩油门。 车子像离弦的箭,剎也剎不住。 第25章 「小心——!」 从喉底破出撕心裂肺地嚎叫,混着刺眼的明晃大灯,在剧烈地颤动下倏忽噤声。
第41页 「嘶——」 「嘭!——」手提包在半空速坠,包盖被撬开,物品撒了一地。手持镜滚至车轮下,镜面四分五裂,映射出闪着急灯的车身。 「......」乔霄因急剎而倾身,额头猛然砸向方向盘。他骤然变脸,呼痛之余,心跳紧跟着在漏拍。 他下意识地反应是手搭排挡,双脚错乱地切换,车子诡异地再往后退。 「快停下!」 车窗突震,乔霄浑身一抖,他毛发悚立,十指紧抓方向盘,汗液黏住他的掌心,错乱之中,他终于踩下了剎车。 刘勛顾不上顺气,折返回到车头前。乔霄的眼神痴滞地盯着挡风玻璃,忽而又惊恐地缩起瞳孔。 他慌里慌张地压下帽檐,几乎要连滚带爬地逃出车厢。 「她出血了!快送医院!」 刘勛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女人,他大力拉开后门,将女人抱回后排座。 这一言如惊雷在耳边炸开,残骸亦剩攻击力,乔霄在仓惶中手足无措,直到被人从后扣紧了肩。 「压好帽子别说话!我有办法。」 乔霄呼吸一窒,他重如千斤的脑袋里全是混沌的猫尿,他哪里还有一丝清醒。 「......」可他此刻已是一潭死水,手脚不可抑制地狂抖,他甚至连绕回副驾驶座都没了力气。 刘勛心急如焚,他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扣紧乔霄的后颈将他往副驾驶座推。 「快!」车门随着一记猛摔而阖,乔霄低埋着头,根本不敢抬。可是时不时从身后传来的呻吟痛叫,像枚定时炸弹,拉扯着心脏。 「啊!——」 女人呻吟的痛叫逐渐升高,乔霄战战兢兢,连酒意都快被吓醒。 他胆颤心惊地瞥了眼后视镜,立刻破声惊叫,一声刚喊,他又急急忙忙地去捂嘴。 后视镜里的女人,肚子高高鼓起,双腿以瘆人的频率在打颤,再往下......乔霄勒紧了横在腰上的安全带,酸楚一阵阵狂涌,他快压制不住。 女人在剧痛的折磨中极缓极缓地掀开了眼皮,她看向副驾驶,手指不由地攥紧衣角。 一路争分夺秒,车速超限狂飙,终于开到医院的急诊门口。 医生已在候,担架床无缝衔接,直到眼看着女人被推入急救室,刘勛才卯足劲跑向车边。 「我给你叫了辆车,上车后也要低着头,别让别人看见你。我留在这儿处理,放心,不会有事,就算有事我会担着。」 刘勛虚扶着乔霄下了车,入夜后的狂风愈发肆虐,吹醒乔霄半条魂。 他止不住地点头,全凭刘勛引着他走。直到上了车,陷了座,他的脸仍然白得发狠。 这辆车不是刘勛随手拦下的计程车,是一辆高级的专车。 后座宽敞,足以叫乔霄伸长腿。可他压根儿没有心思,只敢沾点皮椅的边儿,脸都快埋进膝盖里。 车内昏暗,只有驾驶座的周遭围着一圈幽黄的光。它朝四周分散,司机的脸半明半暗,唯有一双手老练地推着方向盘。 「这么晚了去医院,是生病了吗?」 本来死寂一般地氛围猝然被打破,司机不疾不徐地开口。 「......」乔霄始终忐忑不安,此刻一颗心更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此时正逢十字路口突然跃起红灯,司机施下重力,剎车不得已急停,乔霄一个不稳,身体一歪,差点撞向前椅背。 相同的力度,类似的场景,几乎是在一秒内就唤起了肌肉记忆。乔霄的颈脖突爆青筋,血丝瞬占眼底。 「.....她.....她流血了......」 车子又稳妥地跑了起来,车厢内的黄光愈发地暗。 「流血?怎么回事?是发生意外了还是摔倒了?」 车轮一拐,又弯进一条道儿。司机对这附近的路极其熟悉,车内没有导航的语音声,可并不影响司机对路线的判断。 「.......撞车.....被车撞了......被我......」 最后两字透露着犹豫,乔霄紧搂着前座椅,双手死死紧搂,十指都快打结。他的声音因醉酒而含糊,帽檐盖过了他的眼睛,长相被掩了大半。 路边叶丛被疾风突掠,根根战慄不已。直到车身停稳后,它们稍稍停摆。 「要我扶你吗?」 司机松开方向盘,点了下手机屏幕。手机屏幕倏忽一暗,本亮着的红灯忽暗。 「啪嗒——」乔霄踉跄着下了车,车门都在晃荡中都没阖上。 司机按下控制开关,车门自动紧阖。他慢慢转过脸看向窗外,玻璃窗折射出五官及骨骼走向。 他的半颊侧面同乔霄有几分相像,不过眼底流露出的神色却叫人发憷。 柏秋池微微仰头,他清楚地看见某间二层房上亮着的灯,忽而一笑。 车身同时震动起来,车尾气捲起灰黑色的烟,蒙过水门汀地,再不见踪影。 凌晨六点,不,确切地说是隔日清早六点,有两只手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响起。 按下通话的时机却又是一致的,只是反应截然不同。 「你说什么?!」盛玉宸本还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一只手还搁在额头上摸着昏涨的眉心。 结果耳朵刚贴着手机听了几秒,盛玉宸吼得连声音都走了调。 他紧攥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火速点了点,冷汗瞬冒浸湿了衣衫。
第42页 各大门户网站、娱乐论坛小组及社交平台一概霸屏着同一个标题。 「乔霄疑似酒驾撞倒孕妇!事后疑似逃逸!」 这触目惊心的标题震抖了盛玉宸的手,他心里咯噔几下,竟连脏话都飙不出了。 更叫人瞠目结舌的是,所有转载文里都附带了两段视频。 盛玉宸的手抖不可控,先点开了第一个——是一截路口监控视频。靠在路边的黑车闪着大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到驾驶座。五分钟过后,车身离弦,撞倒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盛玉宸眼前一黑,血从头顶凉到脚底。 「.....我看见那个撞我的人,戴着鸭舌帽,很年轻......很像乔霄......」 第二段视频中说话的则是那个女人,她的脸被打了马赛克,气息颇弱,很是虚弱。 盛玉宸猛地掀开被子,趿了鞋就往门外跑。 他分明是让刘勛先送乔霄回来的,也足足比乔霄晚回了至少三个半小时。一晚上,他也灌了不少酒,看东西也全是叠影,摸到床了就稀里糊涂地倒头就睡。 迷迷糊中隐约听见声响,但没往心里去。 「乔霄!」 乔霄蜷在沙发上,浑身的酒味越积越浓。盛玉宸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你他妈搞什么啊?!」乔霄连站都快站不住,他摇摇晃晃着,想要拉住盛玉宸的腰,却也抓不住。 「你撞人了?!」 这一呵斥震得乔霄脑袋轰鸣,他顿露害怕,脸色逐渐惨白,遂溃不成军。 盛玉宸看他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他脸色一沉,阴霾横布,一口牙差点生生啐碎。 突然,盛玉宸一掀眼尾,眼神尽显阴狠。他拿出手机,以最大限度的耐性张口讲话。 「刘勛!立刻来我家一趟!」 .媒体发布会现场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十分钟,可媒体已经将这临时会场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闪光灯已经就位,不怀好意的机位更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再觊觎着那高阶上的空位。 有些人正埋头速写,一页空白纸已被大半字所占。似乎等下的发言并不重要,先按上一个惯用的开头才讨巧。 有些人正扛着机器,在水泄不通的缝隙中生挤出一条路来。 真相固然重要,抢头条更重要。 盛玉宸破天荒地戴了顶棒球帽,帽檐也快压过双目,他裹紧自己,藏身于镜头后。没有人发现他,所有人都极其兴奋地等着按下快门的瞬间,其余的一切都成了无谓。 「......」盛玉宸僵硬地挺直了背,长袖盖过了五指,也一併遮住了指甲剐蹭着皮肉的动作。 他正焦虑,且坐如针毡。 「来了来了!」 「开始!」 前方突然一片喧譁,打光灯瞬时频闪。盛玉宸嘴角顿搐,指腹刻出印记,疼得钻心。 乔霄一身黑衣,他每走一步,身体都跟着颤。区区几步,腿像打了铁钉,动都动不了。 「.....非常抱歉,占据大家的时间。」 乔霄低垂着头,帽檐都快盖住他大半张脸,他十指死绞,骨节因过于用力而作响。 「请问孕妇现在的身体状态如何?!」 乔霄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闪躲几下后,才抬头看向镜头。 「我在这里要澄清的有两点:第一,视频中的人不是我。当天晚上,我在上通告,录制一档综艺节目。第二,我不认识视频中的这位女士,她口中的措辞是『长得像我』,她也表示不够确定。而对我而言,根本是无稽之谈。」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众人似乎都开始按耐不住,纷纷把语言当手枪,瞄准了靶子就扫。 「这么说,乔霄先生认为孕妇是在撒谎?!」 「我很同情这位女士的遭遇。但那确实不是我。」 乔霄猝然抬头,嘴角一咧克制地笑了笑。而对面的人不退反近,眼神愈发尖刻犀利。 「没有吗?」 角落里突然有一记者徐徐地开口,乔霄眼底青黑,下巴底下胡茬全冒,明显是憔悴至极。 「乔霄先生肯定当晚有通告是吗?」 那记者背靠座椅,神态闲适。 乔霄举起手中的通告表,将其投影。 「所以说,视频里的人不是乔霄先生,那也不是乔霄先生的车。孕妇肯定认错了人是吗?」 这一句句话倒是引得盛玉宸忍不住回过头去,但他只能瞧见一只握住麦克风的手。 「对。」 这一声应似乎就是他要等的。只见,那只麦克风被收了线,记者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在一分钟前受到了一份录音和几张照片,我想各位同行应该也很感兴趣。」 全场噤声,个个皆在屏息凝神。 盛玉宸心中猛升极度不详的预感。 「这么晚了去医院,是生病了吗?」 「.....她.....她流血了......」 「流血?怎么回事?是发生意外了还是摔倒了?」 「.......撞车.....被车撞了......被我......」 敞大的场所里镶嵌着好几个音响,这一来一去的四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是环境音和隐约的沙沙声也能听得明白。 「.......」投影墙上的通告表倏忽湮灭,变成一张照片。
第43页 照片中的人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东倒西歪,像软骨似地倒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脸也因醉酒而醺红。 盛玉宸腾然站起,心里轰然坍塌。 第26章 「咣当——」麦克风从乔霄的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了长桌上,回响余余,震得人心头一紧。 那记者好整以暇地睨着乔霄,他扬起手中的手机,将音频进度条重新拉回,那几句对话便反反覆覆地来回播放。音量亦越来越高。 全场众口飞语,所有的长枪短炮皆是瞄准了这一块烂靶,闪光灯从四面八方而来,乔霄被射闪了眼睛,反射性地伸手去挡。 盛玉宸身体的反应先快过脑子,他朝乔霄狂奔去!就在他离台前几步之遥,突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他! 「盛总!」 拦住他的人是秘书。那只手已经将他的衣角揪皱呈烂,骨节的颤抖程度暴露了她的心急火燎。 「.....」盛玉宸的胸腔里挤了一团火,火势过旺,蹭着一点干柴都能灭顶。 投影墙上的照片虽未暴露出他的脸,但也照出了他半个身体。 这全场布满照妖镜,各个火眼金睛。一旦引起注意,一人一记闪光都能毁了他。 「车已经在侧门等了,您先走。」 盛玉宸微微抬颚,乔霄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周遭虽已围着不少工作人员,但也抵挡不住那一支支不停往前伸的话筒,仿佛是上了膛的手枪,都已经快顶到乔霄的面门。没有一个人打算撤退,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选择放过。 手在不自觉中捏紧,长袖上缝着的扣子在刮着虎口。盛玉宸紧绷的下颚正在泛颤,他被秘书推着往侧门走,他僵硬地挪着腿,不过刚走两步,他蓦地抬头,看向那屏幕。 「.....把照片和录音都备一份,马上发给我!」 侧门摇着微弱的声响挤出了一条缝。外面的亮光一晃而过,又没入暗黑中。 「盛总!」 盛玉宸火速地钻入车里,车门倏忽拉上,油门紧跟着踩下,车身顿时往前窜。 「.......」盛玉宸重心失衡,他一度颤晃,只得扒紧了座椅皮。 手机一再震动,盛玉宸低头一看,眼底目光瞬时凝结。 突然,车轮碾过几个坑坑洼洼的泥坑,车子不免晃动,盛玉宸因此抬眼看向驾驶座。 刘勛的目光不偏不倚地与之碰撞,但不过一剎后,刘勛就率先收回。他面色沉静,眼神无波无澜,搭在方向盘上的十指也并无紧扣,自然地握着。 「那孕妇怎么样?」 盛玉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受了惊吓导致早产,但好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孩子也没事。」 「小赵姐已经派人盯在那儿了,一有什么情况,咱们这儿就能知道。」 刘勛瞥了眼显示屏上的gps导航,回答自如。 盛玉宸不声不响,他突然懈了力气往皮椅上倚靠。 盛玉宸面无表情,肌肉如同浸于死水。他突然将手机翻转,把耳朵贴上屏幕,手指只在进度条上来回挪动。手机屏幕随着不断外扬的声音愈发刺亮。 「.......」 等放到第二遍的时候,盛玉宸猝然抬头!他死命地按住音量键,录音里的声音快撑破扬声器。 这是柏秋池的声音。 盛玉宸差一点没能抓牢手机,手指在惊诧中没了抓力,一下子砸在他腿上。 播放器被不小心触及,又扬出声音来。每一个咬字伴着讲话的语气都透露着刻意引诱,选择句比直接问句更容易要到答案。 掌心在野蛮的发力中狂颤难控,盛玉宸艴然不悦,愤怒一刻难忍,喉咙都随之感到咽痛。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再次看向刘勛,投去的目光像涂了毒液的刀仞,恨不得瞄准了致命处就剜。 原来如此。 盛玉宸皮笑肉不笑地掀了嘴皮,他甚至哼笑两声,仰脖就往后靠。 他姿态十分放松,左手轻巧地在皮椅边缘移动。他稍一偏头,捏着手机的右手却没那么轻松。 手机等待音只响了三下,某个声音就极其慵懒地传来。 盛玉宸伪装出的耐性,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瓦解。 「盛总,找我有事?」 「我找你妈。」 盛玉宸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后槽牙都快被磨出洞来。 电话那头的轻笑短促,稍纵即逝后,柏秋池才慢悠悠地说:「骂我?等会见到我再硬吧。」 盛玉宸差点蹦出毕生所学的脏话,一口气刚吸上都来不及呼,耳边一轰鸣,就只剩下一片盲音。 「嘭——嘭!」盛玉宸抡腿就往前椅背上踹,每一脚都卯足了全劲,似乎是不踹烂了椅背誓死不休。 刘勛抓紧时间猛支油门,盛玉宸再度偏了重心。 「....咻!」 「我x你......」 后半句在被迫急停下一併剎住了车。盛玉宸还没稳住身体,车门就被一把猛拉开! 「盛总,肯光临寒舍,柏某不胜荣幸。」 柏秋池松开抓着车把手的手,他自下睨烟盛玉宸,脸上是一贯往常地浅笑,不聚深意,人畜无害。 只是当这副面孔皆是伪装同虚伪,盛玉宸竟感背后一凉。 .柏秋池家 「要茶还是咖啡?」 「你少他妈来这套!你以为我是来喝茶侃大山的?」
第44页 盛玉宸仗着手劲一下揪紧柏秋池的领口,柏秋池啧一声,赶紧把端着咖啡杯的手举高些。 「那是什么事?」 柏秋池泰然自若地扫过盛玉宸的脸,杯中的咖啡亦是稳妥地盛着,并未遗漏半滴。 盛玉宸攥着领口的力是被忿恨填满的,柏秋池遮在衣下的皮肉已经通红,但他却连眉毛都没动。 「柏秋池,你改行去做滴滴司机啦?」 盛玉宸点下屏幕上的播放键,眼神横满讥笑。 柏秋池面不改色地听完那段录音,随即伸手捋平起皱的衣服。他在盛玉宸对面坐下,随即努努下巴道:「我本来不也是个司机嘛。」 「你他妈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盛玉宸的手还没能碰到柏秋池,就被柏秋池轻轻松松地钳住了手腕。 「你问阴谋还是阳谋?」 盛玉宸头脑发懵,血液急速倒流,就连耳垂都被逼得滚烫。眼前渐冒金星,仿佛脑溢血前兆。 柏秋池眼见盛玉宸可能随时暴毙,他突然心慈手软,不着痕迹地搂住盛玉宸的腰,藉此站了起来。 柏秋池似有若无地嘆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不是查过我了吗?我本名叫柏秋秋啊。」 「你就是许老上次说的......朋友的儿子。」 盛玉宸剎那反应过来,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眼中迸发出冷冷的尖刻。 盛玉宸环视了一圈四周,他既而转头凑近柏秋池,语气渐轻。 「你是个富二代,背靠金山银山,出来混纯粹是玩票。」 柏秋池微微偏头,他听后顿露笑容,然后抿嘴喝了口自己手里的茶,咽下后又舔了下嘴角。 「但为什么要找上我?」 盛玉宸近乎快贴上柏秋池,他一步步逼近,但柏秋池一步未退。 「你不是一直想见一个人吗?」 柏秋池反手将茶杯搁上桌,他从容自若地转身,裤脚随着抬腿的动作而动。 盛玉宸警惕地盯着他,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提。 柏秋池撑起手肘,掌心随意地托着侧脸。 「我就是秋旻。」 茶几上本还烧着微苗的蜡烛诡异地摇曳几下,随即无声一灭。青烟屡屡跟着飘散到半空,盛玉宸还能在氤氲中勾勒出柏秋池的轮廓。 盛玉宸半晌都发不出一声来,就连呼吸都被抑制了。 他慌里慌张地颤颤睫毛,眼皮像被胶水粘死了,睁掀都困难重重。 「你说什么?」 盛玉宸突然抽了抽嘴角,嗤笑顿遗。 柏秋池伸了伸懒腰,他眉头一拧,似乎也懒得再说。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盛玉宸面前,收走了那杯茶。 「.......」 柏秋池刚要抽手,手腕即被猛抓,骨瓷杯晃荡撞,茶水终于溅了出来。 「你他妈耍我呢?」 盛玉宸终于彻底变了脸,嘴皮牵连着的皮肉都开始晃得异常。柏秋池明显感觉到盛玉宸那过凉的掌心。 「是啊。」 柏秋池压低声音,气声掠过盛玉宸的耳朵,却冷到他心底。 第27章 「.......」 茶杯在猛颤中骤然瓦解,说不清是砸的还是摔的,可玉碎是瞬间的事。哗哗啦啦地全往地板上倒。 伤口从盛玉宸的手背斜跨至虎口,皮肉有些外翻,沾着些血珠子。 「我不信!你少他妈放屁!」 盛玉宸怒目圆睁,他死死地盯着柏秋池,喉底斥出嘶吼,都能咬破舌头。 柏秋池垂眸无意地扫过盛玉宸的手,接着他微微弯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创可贴。 「啪!」盛玉宸毫不留情地抬手打掉。 柏秋池稍一挑眉,他直起身板,施施然地走回对面坐下。 他似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然后颇有不耐地掀开眼皮。 盛玉宸被突如其来甩到身上的文件吓得一怔,他手忙脚乱地去看——那是两人之前签下的包养合同。 「看看签名的地方。」 「我签惯了公司文件,所以落笔的时候习惯性地要签『秋旻』这个名字。」 盛玉宸的手终于停顿在那一行——『秋』字完笔后顺练下去的是个『日』字头。 盛玉宸猝然抬头,双手用力过度,将合同纸扯烂了一个洞。 「你查了我半天,却漏掉了这么明显的细节。」 柏秋池终露嘲讽,他一挑眼,嗤笑数数,他无意嘆了口气,像是可惜极了。 「你这是欺诈犯罪。」 有几片纸像雪花瞬落,快被盛玉宸捏烂成泥。 柏秋池听了,傲睨着盛玉宸,他笑意不减。 「和你签对赌协议的是常思原,不是我;但要输了倾家荡产的人,可就是你了。」 柏秋池慢慢踱步到门旁,他倏忽按下门把手,好整以暇地望着盛玉宸。一副逐客的样子。 盛玉宸足足沉默了两三分钟,才撑着膝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拖着脚跟挪到柏秋池跟前,后者眉眼微弯,露出似与往常并无异样的笑容。 「你给我等着。」 「随时奉陪。」 柏秋池耐性十足,他立在盛玉宸身旁,然而身份却全然不同。 盛玉宸刚一转身,脸上的狠辣一刻不再隐。 他火速窜入车内,甚至连安全带都还顾不上系,就发了疯似地沖了出去,车身嚣张地鸣叫,灰黑色的尾气刺得车轮跑得更快。
第45页 「盛总!商务部发来急电,卡瑞、巴利等五个品牌都要和乔霄解约!」 盛玉宸还来不及回应,蓝牙耳机里突地猛震,又**一个来电。 「盛总,公关文已出,但各大媒体平台都像是统一了口径,全在带节奏!就连郑导都打来电话,执意要谈后续的合作.....我压了很久,但是......」 盛玉宸感觉青筋欲爆,眉心都跟着突突地跳。他呼出的气都能烫成一把火。 「......盛总,不好了!刚才我让小徐去和孕妇谈赔偿金额,她明明答应地好好的,结果转头在微博发声说资本随意拿捏百姓,企图控制舆论.......」 盛玉宸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瞬偏,险险地躲过了障碍物。 「.....啪嗒!」蓝牙耳机被盛玉宸一把扯下,直接甩到副驾座,车厢内蓦然噤声。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耍过,几乎是玩弄于鼓掌,随意地拨弄对方。而对方看他自以为是,嘲他不可一世。并在在无意中步步为营,将他陷于四面楚歌。 盛玉宸嘴角一陷,忽露深笑。他推开手机,手指挪到柏秋池这三个字上。 一招釜底抽薪用到他头上。但他盛玉宸绝不是袁绍,柏秋池也当不了曹操。 盛玉宸重新攥紧了方向盘,受伤的手亦感知不到疼,他重踩下油门,车子再度往前。 .盛玉宸家 乔霄已经抽掉了一包烟,菸头都快溢出菸灰缸。他坐立难安,只好不停地来回走。 门突然推开,他倏忽抬头,两步并三步地跑到盛玉宸面前。他过于着急,差点绊跤。 「玉宸哥!」 他一把攥紧盛玉宸的手臂,盛玉宸往前凑近,鼻翼翕动。 「抽那么多烟。」 盛玉宸面露微嫌,他将外套脱下,随意地扔到沙发上。他呻吟一声,便往沙发上一座,手臂搭着沙发沿边,右手用力地捏了捏发酸的眉心。 「玉宸哥,我该怎么办?!」 乔霄在盛玉宸身前蹲下,他紧张地脸色发白,连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 盛玉宸睁开眼睛,他睥睨乔霄,望着其六神无主的样子,他忽而感到厌烦。 「先躲三四个月再说吧,等舆论风波过去。」 乔霄听了剎那失色,他大叫:「三四个月?!现在的娱乐圈,我一个月不出现都可以查无此人了。三四个月不变现,和雪藏有什么差别?」 盛玉宸暂停了动作,他剜了眼乔霄说:「你很缺钱吗?」 乔霄被这话塞了喉咙,他的脸半白半红,躲闪了目光才喃喃道:「....不是钱的问题。」 「乔霄,我帮你擦了几次屁股,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吧?」 乔霄一惊,慌里慌张地扒紧了盛玉宸的膝盖,他结结巴巴地辩解,可盛玉宸心里惦记着怎么对付柏秋池,始终心不在焉,这会儿已是越听越烦。 「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盛玉宸只扬了下巴便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乔霄心里咯噔一下,愈发不安,他还想说话,可被盛玉宸的气场逼退了几分,只好悻悻地起身。 乔霄刚一走,盛玉宸就倏忽睁眼,他摸出手机,手指在一排排名字中迅速滚动。 他急需一个可以立马顶替乔霄的人——要年轻、人气不能和乔霄差太多阶,唱演都行、能够将目前所有断层的资金流火速添补。最重要的是,还得听话不作妖。 目光终于锁在了一个名字上——贺幸。 那个曾经被郑国宣送上门,有过两面之缘,本该在生日宴后就收入囊中的崑曲小生。 「喂,老郑啊,最近有部戏,我看了看,挺有意思。」 盛玉宸仰脖捏着手机,语态自然。 「.....盛总?」 贺幸的声音轻轻柔柔地钻进耳朵里,盛玉宸故意哎呀一声,装作不经意地说:「不是老郑啊?」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说:「盛总,我是贺幸。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盛玉宸时不时地倒转着打火机,眼底精光反覆。 「我看错名字了,本来是想找老郑的。我有个导演朋友,有部戏的男主还没定,我倒有些想法,想和他聊聊。」 贺幸本就是郑国宣要推给自己的,这话已够直白了。果不其然,贺幸的声音稍显不稳。 「不过找你也一样,不知道小贺有没有兴趣听听?」 盛玉宸又加重了剂量,贺幸果然忙不迭地应。盛玉宸无声地哼笑一声,面上如常。 「那我们就约明晚吧,七点,愚玉餐厅。」 追名逐利,嗜钱如命的人从来不必刻意寻找。盛玉宸收了线,他一手的好牌突然变成了烂牌,再不花些心思,註定无法翻盘。 翌日晚七点,盛玉宸故意拖晚几分钟再姗姗来迟。 「盛总。」贺幸一见到盛玉宸,立刻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盛玉宸自然地抬起手,示意他坐下。 「别叫盛总了,这又没外人。」 盛玉宸抖开餐布压到盘子下,他双目含笑紧盯贺幸。 「.....玉宸哥。」 盛玉宸饶有笑意地应一声,并伸手端起贺幸面前的盘子,体贴地将牛排切好后,又再放回去。 贺幸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盛玉宸又故意啧了一声,埋怨他怎么这么生分。 「上次你生日会上,我喝醉失态了,真不好意思。」
第46页 贺幸连连拿起酒杯同盛玉宸相碰,他攥紧着酒杯,却一口不敢喝。 「盛.....玉宸哥千万别这么说,本来就是图个热闹。您百忙之中能来,我都已经是十分荣幸了。」 盛玉宸微眯着眼睛,一时半刻让人猜不透。酒液在口腔里打转,目光倒是一直游走。 他比乔霄要聪明得多。 饭局过半,包厢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导演。盛玉宸表现得熟稔又随性,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得克制。显得他并无不轨,诚意相当。 「欸,这专业的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做。沈导,我呢,就起个桥樑作用。事儿呢,你自己定夺。」 贺幸捏着银勺慢慢地搅着浓汤,他的动作随着盛玉宸的话而放慢。他很清楚,盛玉宸是卖了多大的一个人情给自己。沈导完全可以通过老郑找上自己,他既然没有,那就说明自己其实并不是最佳人选。 但沈导又愿意为了盛玉宸的一句话而改变选择。 贺幸很清楚这箇中道理。他也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觉着挺好,之前我就有打算找小贺试试。」 盛玉宸慢条斯理地嚼了嚼牛肉,等牛肉吞下去,他才气定神闲地抿了口酒。 有时候,有人拼了命地争取都抵不过别人一句轻飘飘的话,眨眼就逆转了干坤。 「谢谢沈导,谢谢玉宸哥。」 贺幸亲手执起酒瓶为两人倒酒,天灯缭转,氤氲混着烛光围绕。 「客气什么。」 盛玉宸将酒杯微倾,杯口与之相触,似是一槌定音。 盛玉宸吞咽一口,却殊不知一切在几天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第28章 「玉宸哥,我送您回去吧。」 几番你来我往的觥筹交错中,饭局已至末。 盛玉宸的脸微微熏红,眉眼倒因此显得更柔些。贺幸站在盛玉宸身侧,手谨慎地虚搭着盛玉宸的手腕,并无逾矩之举。 盛玉宸转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目光由眼移至嘴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动。 他忽而一笑道:「不用了,我找人来开车了。」 「那我陪您等。」 盛玉宸默许了,他仍旧挺着腰板,伸腿迈出的步子亦不打颤。 外衣没系上扣,因走路而敞动,显得多意气风发似得。 「....明天......」 盛玉宸刚一转头,嘴上才蹦出两个字,声音顿被拦截。贺幸听出不对劲来,刚要询问,突然被盛玉宸伸手推开了。 「玉......」 「嘭!」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一把猛力就掀开了虚掩着的门,门板突然撞向墙面,又被反弹回,发出心惊肉跳的回音。 「吱呀——」餐桌对面的人因这突如其来地沖闯,暂停了切肉的动作。 盛玉宸顿眯双眼,手弯曲成拳,不轻不重地按在圆桌面上。 「秋老闆好胃口啊,一个人吃这么多菜,也不怕噎死。」 柏秋池并未抬眼,眼皮只不情不愿地抖了抖,他低头继续切着盘里的牛肉,随即放到嘴里咀嚼。 「盛总没吃饭吗?要不要添副刀叉?」 「好啊。」 盛玉宸猛力将椅子拽拉开,他一掀衣袂迈腿坐下。服务生立刻拿来了一副新的餐具。 「不是,咱们这有俩人,秋老闆只添一副刀叉,未免太小气了吧。」 柏秋池终于肯抬起头来,他吞下了肉,目光同贺幸先行相撞。 贺幸脸上的惊骇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常色。 柏秋池索性亲自站起来,将手边多余的餐具搁到转盘上,接着转到贺幸面前。 盛玉宸脸色阴桀,一把叉子捏在手里翻转,银勺泛着冷光,映射出柏秋池的脸。 「小贺,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旻思的秋老闆,百闻不如一见吧。」 「.......」 刀叉在餐盘上划拉出一道长印,牛肉渗着汁飙到餐布上。柏秋池一松手,刀叉皆落到盘中,发出清脆声响。 盛玉宸拧了拧眉,颇显不耐地将刀叉丢到一旁,他抓了筷子,伸长胳膊夹起一筷菜,放到贺幸碗里。 「让秋老闆委身做盛某的助理,实属盛某有眼无珠。」 「小贺啊,以后可不能喊错人了。」 柏秋池从未以『秋旻』的身份在任何媒体镜头前曝光过,甚至知晓他身份的人不超过四个。 不过加上盛玉宸这张嘴,怕是全世界的人都快知道了。 贺幸尴尬地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菜,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儿放才好。 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柏秋池捻起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他忽而倾身,手背微拱,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 「盛总,你瘦了。」 盛玉宸正在心里幻想狠撕柏秋池的场景,猝不及防地被点名,他不明所以地挑眉。 「这几天您焦头烂额,恶气没出撒,只好胀在肚子里。导致食欲不振,可不得瘦嘛。」 柏秋池喟嘆,时不时哀嘆一声,直呼可惜。 盛玉宸仿佛被人偷袭了一霸拳,牙齿都被打落了地,还没想出来回击的招。 「柏秋池!你无耻!光有牙齿没羞耻!」 盛玉宸猛地一掌拍向桌子,刀叉跟着战战兢兢地撞。贺幸脸色一白,吓得不轻。
第47页 「和我玩阴的,你以为我怕你啊?我盛玉宸能那么容易被你搞垮?你搞垮一个乔霄,我手上还有十个呢!」 柏秋池伸手转着盘,心思只放在各式菜色上。他突然瞄见盛玉宸的面前有一盆尚未动过的甜品,目光骤然一亮,他朝贺幸一努嘴道:「贺幸,麻烦你帮我递一下那碗糖水。」 贺幸心一凛,忙不迭地用双手捧起,柏秋池伸手去接,指腹包裹住贺幸的手指轮廓,贺幸下意识地与之对视,柏秋池微微一笑。 「那您就再接再厉,守住您手上那堆柴火,最好烧得红火。」 柏秋池执起银勺搅着碗里的糖水,银勺刮着碗壁,再送到嘴里,柏秋池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嘆。 盛玉宸感觉血液直冲天灵盖,脑袋里晃荡着的全是积液,都能将人折三段。 「我.......」 「盛总要是吃饱了,我就不留您呢,我这一桌子菜还得吃个几个钟。」 柏秋池若无其事地拨弄着余菜,眼神丝毫不乱,甚露无辜。 「柏秋池!我干......」 「盛总!」 桌子沿边被暴力摇晃,桌布差点带下一摞菜,瓷碗叮叮咚咚地撞,汤汁顿时浸穿桌布,渗出圆圈状的污渍。 贺幸从后用力地抓住盛玉宸的肩,他满脸失措,又生怕拗痛了盛玉宸,于是不敢使出全力。 「我他妈今天干......」 喝了酒的盛玉宸像头炸了毛的老虎,张牙舞爪着逮人就扑,他发出尖锐地刺叫,如同炸了高音管的唢吶,凡是听过的人,耳膜皆颤,再听,三日耳聋,英勇就义。 「盛总,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 盛玉宸抡起腿就踹那圆桌,腿刚抬到一半,双肩突被拎起往外拽,盛玉宸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脚背更是不慎磕到桌角,疼得胸腔震颤,呼吸急促。 「盛总!盛总!来,这边.....」 贺幸将他半拉半拖地拽出了包间,柏秋池按了按发烫的耳朵,轻松地吁了口气。 「盛总,您小心。」 好不容易跌撞着出了餐厅的门,路边的车正打着闪跳灯。秘书见了盛玉宸便火急火燎地绕下车,顺势从贺幸手里接过盛玉宸。 「.......」贺幸刚要转身,手腕子瞬被攥紧,紧到红印都在剎那爆出。 盛玉宸双眼猩红,暴怒迫使他失控。 贺幸身体一颤,眼眸瞬垂,他不安地咬紧嘴唇,手指也跟着紧蜷。 「......盛总,我......」 「回家吧,今天很晚了。」 盛玉宸语调一转,让贺幸惊诧地仰起头来,手腕处的紧迫感也跟着松懈。 盛玉宸瞧见贺幸的表情,便知晓他猜对了。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送出的人情向来都是明码实价。 放到一个月前,他定会顺水推舟收了贺幸,从他身上讨些回报。但眼下,他无福消受,急需力挽狂澜。 「这几天老沈可就要你进组了,抓紧时间做些准备吧。」 盛玉宸彻底卸了力道,不过轻轻地拍了拍贺幸的肩,还透露出一副语重心长。 贺幸的手不经意地摩挲了几下,眼神亦在盛玉宸脸上游走一番后,渐渐敛之。 「嗯,谢谢盛总。」 盛玉宸听之,眼睛微眯,不以为意道:「谢什么,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这句话在逐渐摇升的窗户中止住。车子发动,贺幸的脸渐渐消失在后视镜中。 「明天拟一份合同送到老郑那儿,把贺幸签下来。」 盛玉宸头痛欲裂,眉头紧蹩,一时半刻都睁不开眼。 赵秘书瞥了眼后视镜,有些犹豫地说:「那违约金.....」 「原本是想借我拉资源,现在我要抢走他的摇钱树,自然是不肯的。数目你看着加,别让彼此太吃亏就行。」 「老郑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我明白,盛总。」 赵秘书紧张兮兮地攥着方向盘,眼神总在后视镜徘徊,关于乔霄的后续,她欲言又止,而盛玉宸明显打算弃车保帅,见风使舵,旁人怎好再劝。 劲速碾过柏油路没入漫漫长夜中,路旁树静而风不止,时不时掠过一阵,又激起一阵簌簌抖。 这诡异暗潮下的汹涌直到翌日下午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盛世集团 「盛总——」 办公室的门毫无徵兆地向后一弹,回响心惊肉跳,促使盛玉宸手里握着的钢笔蓦然一歪,笔头有破竹之势,在纸上划出好几道痕。 「毛毛躁躁地干什么?!」 盛玉宸明显不悦,声音不由拔高。 赵秘书惨白着脸,她什么都顾不上,歪着身体直冲办公桌,一沓白纸散乱地落下。 盛玉宸拧紧着眉,将白纸翻转过来——「咔!」笔尖半折的声响被厚纸削弱了几分,黑墨如同缺了阀门的洪流,沖塌了所有边界防线,将白纸穿了孔。 「贺幸加入旻思影视,签约时间为三天前。」 第29章 「盛总!盛总!现在还不能进——」 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左脚都差点绊到右脚,重心晃了晃,也没抓到盛玉宸的袖子。 「让开!」 盛玉宸暴跳如雷,怒气沖沖,手背青筋爆突,连同衣角都皱紧。 他脚下生风,气势压迫下,旁人个个不敢上前。
第48页 「沈彦彬呢?!」 现场所有人全部抬起了头,几十双眼睛咻咻攥齐了往一个方向看。 「我问沈彦彬他人呢?!」 「轰——」地一声,一把摺叠椅突然倒地,不偏不倚地砸在木板上。 一旁的工作人员眼皮一跳,喉底跟着呛进两口风。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兴师动众的。」 一片静默猝然被打倒,突有一人从摺叠椅旁站了起来,他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口过长,遮过半掌。 他微微回头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 「.......」 盛玉宸浑身的毛孔瞬开,嵴背蓦然并紧,怒气化火眨眼就烧到下巴。 「柏......」 「啊呀,盛总,您怎么来了?」 盛玉宸还来不及骂出口,手臂就被人从后轻搭上。 盛玉宸仍旧虎视眈眈地瞅着柏秋池,嘴唇被牙齿狠咬过两三道,唇色都随之倒褪。 「来来来,有什么事我们里面说。」 沈彦彬半哄半拉着盛玉宸往里间走,眼神顺势扫过旁人,以示噤声。 沈彦彬刚一推开休息室的门,话都来不及问,耳边便紧跟着一阵轰鸣,半晌都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盛总......」 贺幸一抬下颚,脸色顿显尴尬,他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一身戏服也拖曳落地。 盛玉宸瞋目切齿,恨不得撕扒了那身段,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一抬,就要扼喉咙。 「盛总,君子动口不动手。」 「......」右手骤然落空,半身重心几度偏移,被撞退几步。 柏秋池不知何时,竟也悄然无息地进了屋,他闪身挡在贺幸的面前。 盛玉宸离得他太近了,肩膀不免相抵抗,面面相觑间,呼吸都能在咫尺间交换。 「小人**两巴掌!」 盛玉宸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浑身的狠戾勒成阴爪,迅速地往柏秋池脸色扬。 这次,柏秋池倒是吃了亏。距离过近,盛玉宸出了个阴招,先用肩压制住柏秋池,继而在他的余光盲区内迅速出拳。 柏秋池眸子骤缩,他忽而偏头,镜面折射出冷光。 「.......盛总!」 「盛总!」 屋内所有人全然变脸,纷纷要上前劝架,却被柏秋池一声呵斥惊退。 「你们都出去。」 柏秋池冷然地启唇,沈彦彬和贺幸快速地对视了一眼,伴着一声落锁声,屋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你先放手,我们坐下聊。」 「聊个屁!」 盛玉宸气得面目通红,柏秋池不满地啧了声,眼尾无意缭转,手下一併跟着用力,盛玉宸呼吸一滞,嚷嚷着不得不坐下。 「吱呀——」长椅在地板上挪出长音,盛玉宸忿恨地瞪着柏秋池,一副要将他拆骨入腹的架势。 柏秋池反手撑坐在化妆桌上,长腿随意地点地,他取下眼镜,低头靠指腹将镜框沿边摩挲一遍后,再重新戴上。 「你又不是近视眼,装什么逼啊?」 和谐不过两秒,盛玉宸又吹起了战争的号角,拉开了斗争的横幅。 柏秋池置若罔闻,他单手撑着桌沿,微微仰头朝盛玉宸牵扯嘴角。 「常思原很看好贺幸,说是形象好,又是学院派。所以先下手为强。」 「放屁!常思原签谁不行,非得签贺幸?!不就沖我来的吗?柏秋池,你敢做不敢认,孬种啊。」 盛玉宸火冒三丈,他怒拍椅把手,椅子丝毫未动,倒是拍得他手疼。 柏秋池失笑,手指灵活地在桌角跳跃,像在触碰软糯的棉花。一牵一扯就拉出丝来。 「盛总,我哪儿知道您也看上了贺幸,早知道,我一定是让给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盛玉宸这张臀就没好生挨坐的时候,三五秒内定是被柏秋池挑起。 「盛总,两年四个亿,旻思兴许能超前完成。」 就在盛玉宸的拳头又要飞刮过柏秋池鬓角的剎那,一沓白纸突然隔开了俩人的面孔。 这一枚惊雷空投,连掩体都无,根本无处可逃。盛玉宸翻着纸的手都微抖。 盛玉宸的呼吸愈发急促,像只漏气的劣质喇叭,松了配件,连声屁都吹不出。 「.......」白纸像猛落的白雪,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白纸是新裁的,还带着锋利劲儿。 「整我是吧?!」 柏秋池脚尖忽踮,领子又被人提了去,柏秋池不禁哀嘆,盛玉宸同志对纺织工艺的破坏功力,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进步。 「盛总,愿赌服输嘛。」 「输个头!我宁愿死也不可能输!」 盛玉宸端出一副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架势,像极了行狼牙山的壮士,表现出的百折不挠班的精神,着实让人钦佩。 柏秋池饶有兴味地盯着盛玉宸看,目光落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眸底蒙上了一阵暗。 盛玉宸的虚张声势在几秒内就瞬时瓦解,以及那只愈发颤抖的右手更是将慌乱暴露无遗。 「....啪嗒!」 盛玉宸只觉掌心一滑,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柏秋池也循声低头,很快又抬起头来。 「柏秋池!你干什么!」 盛玉宸脸色大变,声音都快破了胆,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已被抵在墙面。
第49页 盛玉宸的四肢像被钉死在白墙上,压根动弹不得。柏秋池单手撑墙,将盛玉宸锁在范围内。他不言不语,只稍动下颚,睨着盛玉宸。 柏秋池以优越的身高优势增加了盛玉宸的心理负担,盛玉宸抬眼,甚至能嗅到柏秋池的鼻息。紧盯之下的五官亦变得清晰。盛玉宸清清楚楚地看见柏秋池内尖外扩的丹凤眼,迸发出的目光,深不可测。 「.......」柏秋池又近了一步,盛玉宸屏住了呼吸,手指不由抓墙,指甲都被揿弯了。 柏秋池狡黠地弯了弯眼,继而慢慢吞吞地蹲了下去。 盛玉宸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盛玉宸感觉脚踝内侧被手背蹭过,但一闪而过后就无知无觉。 「毛衣上的纽扣都被你扯下来了。」 「.......」 柏秋池用两指夹住纽扣,在盛玉宸面前晃了晃。盛玉宸的脸半白半红,眼底烧起的火能点燃一窜炮仗。 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调戏他。 柏秋池似乎背后长眼,精准地反手钳住盛玉宸企图偷袭的魔爪。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怕盛总不愿意。」 柏秋池技巧性地将盛玉宸擒住,盛玉宸抽不出手,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被柏秋池锁在怀里。 又有一份文件纸扬到盛玉宸面前,盛玉宸怀疑柏秋池是个蟾蜍,张嘴就能吐纸。 盛玉宸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发出了抵死般地惊叫。 「我去你的!你想鸠占鹊巢啊!」 椅子突然像不倒翁,前后左右颤颤巍巍地晃起来。就在这半当中,盛玉宸又凌空一脚,它终于不堪一击地轰然倒下。 「盛总,我来包养你吧。」 「待遇和我那会儿比,再多些。」 盛玉宸想反手就抡柏秋池一巴掌,可身后铁钳般地力道叫他寸步难移,盛玉宸瞪着泛红的眼,已在去世边缘徘徊。 第30章 「乔霄,你现在不能进去!盛总说了谁也不见——」 赵秘书一个头两个大,她惊觉自己的臂力在这几日突飞猛涨,锁喉拧臂信手拈来,闭着眼睛都能精准瞄准方位。盛世集团的保安个个处于失业边缘。 「我......」 乔霄刚吐出一字,只听房内一声吼,仿有路见不平的气势,能够击穿所有豆腐渣工程的承重墙。 「嘭——!」 刻着浮夸镂花的门遽然撞向墙面,乔霄惊恐地抬颚,刚要开口,眼神猛变,嘴巴失控地大张着,忘了维护表情管理。 「常思原,少他妈在这儿和我放屁,老子不会给你们一毛钱!」 「咣当——」混着心惊肉跳的声音,地板上突生许多四分五裂的碎片,不知什么东西被甩了下来,场面十分混乱。 「盛总,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是有法律效应的。」 「去你妈的法律效应!你们这是欺诈,我要报警!」 盛玉宸边吼边往外走,鞋底踩过无数碎片,发出咯吱的声音。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盛玉宸抬手猛拍门板,门板在暴力施压下又爆出吓人的狂吼。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连气儿都不敢出。 噼里啪啦渐起的敲键盘声,试图将一切掩饰过去。 「盛总,明天我就会请法务过来。」 常思原盯着盛玉宸的背影挑以一笑,他单手插袋,顺势将周围环视一圈,仿若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囊中物。 他擦着盛玉宸的肩走了过去,经过的同时拂动了一股冷气,以至于盛玉宸没反应过来。 乔霄不知所措,他踌躇着要往前走,步子一前一后却不晓得该怎么迈。 「......玉......」 他的叫唤最终还是在盛玉宸疾步离开的背影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盛玉宸揿着电梯的力道都变得狠戾,电梯面板上缓慢跳动的红色数字都像在火上又浇了桶油。 狭隘的电梯空间更添压抑,盛玉宸都快喘不过气来。 电梯提示音突响,像是救了盛玉宸一命。他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又火速地上了车,油门没有缓冲地往死里踩,劲风如刀割面切着他的侧脸。 盛玉宸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车子早已超速,却毫无知觉。 .家里 「吱——」车轮堪堪地摩过水门汀后,终于剎停下来。 「.....嘭!」盛玉宸怒摔车门下了车,他抖着手去按电子锁,一不小心按错了数字,电子锁发出警报声。盛玉宸的耐性到了极点,他紧抓住门把手,不顾疼痛一顿乱踹。 在电子锁三番五次地警报中,盛玉宸终于输对了密码。 他甚至不脱鞋,几步就往书房沖。他猛然拉开抽屉,数个文件夹微微发颤,他胡乱地翻箱倒柜,可手却越来越抖。 旻思今天对外高调宣布上市股票,并以各式各样的长篇通告在各大媒体横霸。 「吴若菲 旻思合伙人」「贺幸 旻思」「神秘旻思 何为四亿」类似的标籤也被热炒至微博头条。 各大营销号像上了发条,同时复制粘贴一样的文案,将『旻思』两字推到舆论高潮。 偏偏没有任何人提及盛氏集团。 柏秋池在以绝对优势压制,并企图以此来攻破盛玉宸的心理防线。 「.......嘶!」盛玉宸近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一份印着耻辱的对赌协议狠狠撕碎。他的手都蹭红了,骨节更是凸凹欲裂。
第50页 盛玉宸快杀红了眼,那纷纷落下的碎片,他还嫌不够,撕成了半,还要再怒撕两下,不碎成了屑,都难解恨意。 「嗡....嗡.....」 手机突然不安分地叫了起来,盛玉宸看都不看就接了起来。 「盛总,考虑得怎么样了?」 盛玉宸怒极反笑,他捏紧手机,一张口都快挤出口血。 「孙子,你爷爷我正想找你呢。」 电话那头的人温柔地嗤笑,语音在缭转中更加柔情。 「开门。」 盛玉宸心口一跳,他半信半疑地下楼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柏秋池含笑倚在门边。 「......」 柏秋池稍一逼近,盛玉宸就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刚才的豪言壮语仿佛是走错了片场,背错了词。 「常思原说你情绪激动,我生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毕竟破产,正常人都承受不住。」 柏秋池往沙发把手上随意一坐,他朝盛玉宸努努下唇,露出惋惜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拳头又迎面而来,柏秋池只微微偏头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再下一次反击来临前,盛玉宸已被掐住了双手,面抵白墙。 「盛玉宸,你这性子得改改,这么冲动,以后铁定吃亏。」 「我.....改....你.......妈........」 盛玉宸被压制得不得动弹,左脸快被白墙揿出凹洞来,他咬牙切齿地怒呵,眼底却快被红血丝撑破。 柏秋池稍一用力,盛玉宸又发出哀嚎,他冷冷地睨着盛玉宸,眼锋终于不再隐忍,曝露出残忍。 「柏秋池......我盛玉宸不是输不起,但你这下三滥的招使多了,你会不得好死的。」 柏秋池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笑,可眼神冰封一动不动。 「什么下三滥?我还能按着乔霄的头逼他酒驾不成?他自己谎话连篇,错做了事还狡辩,一点愧疚懊悔都没有,自毁了前程,这也能怪我?」 「是你故意引导他说那些话.....你居心不良!」 盛玉宸快疼出了汗,脸色趋向惨白,青筋也因抵御不了疼痛而爆。 柏秋池眼神晦暗,眸子呈黑,眨眼间危机就愈发汹涌。柏秋池前倾凑得更近些,气声自喉底游走。 「所以你觉得乔霄没错,都是我的错?」 「你精心设计一个局,安排他跳进去,毁了他的所有,你还有脸反问我?」 盛玉宸一动身,手腕的疼痛就延续到指尖,直冲脑门。盛玉宸的脸上布满了汗,可嘴上仍不饶人。 柏秋池无声地转了转眼珠,他的手不自觉地一松,盛玉宸得了空。 「我从没想过害他,只不过是了解他,至于喝了酒之后,他会干什么,我哪里算得到?」 盛玉宸感觉到身后的压力在逐减,他趁机卯足了劲儿,一个翻身抽出了手! 「啪!」 这一拳是实打实的,终于招呼上了柏秋池的侧脸。他的嘴角即刻红肿,火辣辣的疼痛如针刺密集而至。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司机刘勛是你的人?」 「是,你是不可能按着他的头逼他去酒驾。但如果那司机不偷拍乔霄喝醉的照片,不在事发时和你通风报信,或许这事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推波助澜比见雀张罗还下作。」 盛玉宸揪起柏秋池的衣领,力气之大,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柏秋池慢慢地转过脸,他盯着盛玉宸的眼睛,突然咧嘴。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风流精明,不然再多些商场上的狠辣。我现在发现我错了,你还是个是非不分的混蛋。」 「当然,既然这么心疼乔霄,何不同甘共苦?」 柏秋池将盛玉宸的手一根根掰开,盛玉宸心升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反驳,只听柏秋池不紧不慢地说。 「基于贵司目前的市值已经不能同对赌初期相比,掉价颇为严重。单凭现在的贵司,兑现不了赌约。我同你盛总也算有些交情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包括你这套房还有你,我都要定了。」 柏秋池好整以暇地盯着盛玉宸,十指慢慢地交叉相握。 「......你休想.......!」 「明天早上我就要看到盛世的股权转让书,包括这套房子的房产证。」 「否则,等闹到要打官司的地步,就别说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柏秋池慵懒地伸了个腰,他一个跨腿重新坐回那张长沙发上,手在茶几上的果盆里顿了顿,才挑上了一个橘子。 他不紧不慢地将皮剥开,再将橘子一掰为二后,慢吞吞地送到嘴里咀嚼。 多余的汁液浸润了口腔,柏秋池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多坐一会,明天再搬进来。」 「......」 盛玉宸从小到大都是一条霸龙。院子里的邻居都说他是顶坏的崽子,不欺负人就是今天积了德。 结果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今天变成他盛玉宸,被人在头顶拉屎撒尿。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盛玉宸能混到现在,总也不会是个莽夫,心里的小九九也多得能成列成行。在同柏秋池一而再再而三的交手中,他渐渐明白——就目前情况看来,只有以退为进才最明智。 盛玉宸咬了咬嘴唇,手在几番紧握又松开间,慢慢平息。
第51页 「咚!」盛玉宸猛然转身上楼,柏秋池幽幽地看向他的背影,脸上笑容尽失。 墙上的挂钟一圈圈地走,天色在眨眼间骤变趋黑。 柏秋池飢肠辘辘,他起身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的门一看,里头空空如也。柏秋池一蹩眉,忿忿地合上了冰箱门。 正巧碰上盛玉宸下楼,柏秋池眼尾一瞥到:去买点菜来,我饿了。」 「......」 说罢,柏秋池随手扯下冰箱上贴着的便签,翻过面匆匆写下些菜名。 盛玉宸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往上摊个鸡蛋都能焦火。 「快去吧,玉宸,人生没有选择。」 柏秋池莞尔,一张便签夹出了支票的气势。 第31章 「啪嗒——」装着重物的塑胶袋载着极强的怨念一下摔在柏秋池面前,铝制的罐子从袋里滑出,又不慎摔落在地。 柏秋池本陷在沙发里,手正无聊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迫使他抬起了手。 盛玉宸视若无睹地上的铝罐,他抬脚跨过,单手野蛮地扯开纽扣,又怒不可遏地将外衣隔空抛向沙发。 「.......」 衣服不偏不倚地砸在柏秋池的脸上,呢料重如千斤,那感觉好比被水泥砖蛮力抡过。 柏秋池腾出手将呢大衣慢慢地拉开,他露出眼睛,鼻息间充斥着一股辛辣浓郁的味道。 柏秋池的眼皮悄然一颤,呢大衣仍覆在鼻尖。他无意吸气,但喉底及胸腔同时灌入鼠尾草和焚香。 他的眼底倏忽一暗,余光落及盛玉宸只被黑衬衣裹住的后背,愈发觉得这骚甜与这人的轻浮相衬无暇。 也正因此,柏秋池愿意短暂地放盛玉宸一马。 柏秋池站了起来,他甚至弯腰去捡铝罐,再擦着盛玉宸的肩往厨房去。 盛玉宸稍许偏头,眼锋像涂满毒液的矛头,怨毒地投向柏秋池。 「帮我把菜择一下。」 「.......你别得寸进尺啊!老麻瓜!」 盛玉宸眼疾手快地抽出刀架上的一把刀,他胡乱地挥舞着,锋利的刀刃还泛着银光,投射出柏秋池的脸。 柏秋池面无表情地剐了他一眼,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单字后,转身就将砧板搁到盛玉宸面前。 「你想切菜啊?也行。」 「........」好生生的一把双立人刀,被人当成斧子在噼,银杏木的砧板立刻刀痕无数,再来两刀就可以一分为二。 柏秋池连头都没抬,他自顾自地就着水洗菜,手在菜盆里熟练地翻捣。 半晌,后背都毫无声响,只能听见水流沖刷的声音。 「把饭做好了,就能涨工资。」 「虽然对你来说杯水车薪,但也总比没有的好。你现在负债纍纍啊,盛总。」 柏秋池露以讥笑,语音故意拖长了,嘲讽意味甚重。 盛玉宸正紧攥着菜刀,往柏秋池的方向步步逼近,刀光剑影,都快掠到柏秋池的后背。 「.....下次再砍你!」 盛玉宸忿恨至极,一字一句都快要了命。 柏秋池无声地挑了挑眉毛,他顺势将水龙头拧上,把洗好的青菜装进盘中。 盛玉宸这种饭来张口,连煤气灶怎么开都不知道的智障,上手却要倒油炒菜。 可谓是柏老麻瓜设的套,破解不了的圈套。 「啊!啊!」盛玉宸开了阀门放声尖叫,音域自低音a飙到高音a,横跨十七度。 「低点放!」 柏秋池一阵头晕目眩,耳朵瞬间耳鸣,他强迫自己没有倒退,扣紧了盛玉宸的手腕,往锅里靠。 「你要炸我的手啊?!」 盛玉宸的震颤愈发强烈,连灶火都瑟瑟发抖。 「你手再举那么高,再往锅里大力丢鱼,这手还真得油炸了。」 盛玉宸虎躯一震,露出胆战心寒的表情。惊恐万状间,他的手又不可自抑地一抖,小黄鱼重重跌落,热油瞬时爆溅。 「啊!痛死我了!手!手!」 盛玉宸一弹三开尺,抓着自己的手腕拼命地甩,左右脚急匆匆地原地打转。 柏秋池反应奇快,他火速关掉煤气,并扯住盛玉宸的手臂就往水池拽。 「啊!痛痛痛!妈的!我要死了!」 冷水冲下的一剎那,盛玉宸的高音发挥到了极致,他疼得逼出了汗,手没轻没重地推搡着柏秋池。 「别动!听话!」 柏秋池也来了脾气,他加重了力道,脸色也变得难看。 「泡一会就没事了。」 柏秋池的声音又柔了下来,他小心地避开伤口,指腹只敢轻触别处。 冷水在缓解着疼痛,盛玉宸额头上的汗逐渐消下些。他半睁着眼下意识地盯着柏秋池看。 柏秋池低着头,目光寸步不离伤口,他的嘴唇紧抿着,眼神也紧绷,好像很是紧张。 直到手腕处被干毛巾覆盖,刺痛才将盛玉宸拽回。 「坐下。」 盛玉宸没懵痛了头脑,他由着柏秋池拉着走,等被按下肩膀,人又恍恍惚惚地坐下。 柏秋池转身去拉低柜的第三格,很快就找到了碘伏和棉棒。 「嘶。」 盛玉宸倒吸一口气,手不由自主地往回缩。柏秋池用大拇指摩挲过手腕内侧,声音愈发温柔。 「没事,涂完药就好了。」
第52页 盛玉宸大概着实没了精力,竟没出声反驳。他吸了吸鼻子,再将手哆嗦着伸出。 「......你怎么知道药在哪里。」 柏秋池动作细緻,他离得盛玉宸也近,呼出的气息喷洒在皮肤表面。 柏秋池没有立刻回答,他捏着棉棒,又小心翼翼地在伤口附近碾了一圈。 「我不和你在这儿住过一阵吗?当然知道了。」 这句话似乎是在暗喻如今身份颠倒,今时不同往日。 盛玉宸顿时变了脸,他猛地抽回手,棉棒落了空,尴尬地悬在空中。 「我不疼了!」 盛玉宸倏忽起身,他下颚紧绷,牙关紧咬,转身就走。 「回来!」 柏秋池眼神一冷,棉棒逐被丢进垃圾桶里。盛玉宸连头都没回,下一秒即被攥回原位。 「你干什么!」 盛玉宸恼羞成怒,脖子上的青筋都在严厉的斥责中凸显。 「我看你是真的想吃油炸猪蹄。」 柏秋池嫌弃地扫了眼盛玉宸的手,面部肌肉没有多余的牵扯。 盛玉宸面上一热,他抬手就推柏秋池,毫不客气地厉声驳斥。 「谁是猪蹄啊?!你是猪头!」 「我再撒点孜然粉,抓一把胡椒粉,就能切了吃。」 柏秋池边说边拿起一卷纱布,趁着盛玉宸分神的空档,将伤口仔细地包上。 「我剁了你这猪头,做成快炒猪头肉!谁吃谁拉肚子!」 盛玉宸是个无法一心两用的人,他丝毫感知不到柏秋池的动作,一心只扑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 「连倒油都不利索,还炒猪头肉。」 柏秋池将多余的纱布剪开,随即踹了盛玉宸一脚。 「我再做个菜,准备吃饭。」 「吃个屁!」 柏秋池耸了耸肩疑惑道:「你不饿吗?」 盛玉宸冷哼一声,从鼻孔泄出口气。 「我怕你下毒。」 「随便你。」 两人分头走开,仿佛分道扬镳。不一会儿,楼上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甩门声,楼下又生起热闹的炒菜声。 柏秋池悠然自得,笃悠悠地将一盆盆小菜端上桌。他自然地拿了两幅碗筷,等要开动了才反应过来。 他秉着人性中的善意,主动走上楼去敲门,却毫无意外地得到了一顿臭骂。 「不吃算了,那我都吃完了。」 「撑死你!吃到洗胃!」 盛玉宸隔着门怒吼,柏秋池不置可否地笑笑,继而转身下楼。 盛玉宸听见门外的走路声越来越远,他才仰头猛灌一口酒。电脑屏幕上的字冰冷得刺目,他当时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导致压根儿没想过其他的结果。 而盛世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优势,乔霄酒驾事件更是滑铁卢,至此没有了转机。 盛玉宸将手烦躁地插,入发里,菸头都快溢出烟缸,空罐的啤酒被捏凹了,像无药可救的局面。 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尖叫,盛玉宸胡乱地摸向手机,手机刚贴向耳边,本就烧得疯狂的大火更加猛烈。 「乔霄你给我清楚了!因为你,盛世完了,要被旻思收购了!这笔帐我他妈还没和你算!」 「柏秋池,就是你从前那个最看不上的助理,现在都要变成我的老闆了!」 」你要问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他妈的摊上了你!往后你爱爬谁的床,爱被谁干,都和我无关。你只要记住一点——别让我看见你!」 手机屏幕骤然一暗,声音也诡异地断了线。盛玉宸将手机猛拍在桌上,牵动了被烫伤的手,更是疼得钻心。 盛玉宸仰脖靠在椅背上,感到头疼欲裂。他抬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情绪积压已到了临界点。 不知不觉中他阖起了眼,可眼皮颤得厉害,眉头也毫无抚平的迹象。盛玉宸不安地抓紧椅把手,骨节快脱了皮。 到头来,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那些员工只为钱,喊谁老闆不是喊;养了多年的金丝雀,结果是头白眼狼,一度索要还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盛玉宸缓缓地掀开眼皮,他头脑昏胀严重,连同记忆都出了错。他甚至想不起来当年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打一次脸不够,还得血本无归才承认自己是个傻,逼。 他没有了选择,只好耐着性子低头,或许才有重来的可能。 盛玉宸又点了根烟,他沉默地吸着,抽到手终于不抖了,他才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门被他轻拉开,他摸着扶手下了楼。 厨房的灯已被关掉,盛玉宸伸手摸向墙壁,灯光瞬亮,照出吧檯上盖着碗盖的几盘菜。 他有些意外,但飢肠辘辘的肚皮正疯狂地催促他。盛玉宸抽了双筷子,偷夹起一筷子肉塞到嘴里,一口咬下,多汁立刻溢进嘴里。 「偷吃呢。」 背后传来一声幽幽地声音,盛玉宸没有防备,筷子在惊吓中掉落。 柏秋池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边儿,这回笑得倒是真切实意。 第32章 盛玉宸被吓得够呛,红烧肉囫囵般地吞进气管里,脸色顿时涨红。 柏秋池顺手递去一杯水,盛玉宸躬着身体一个劲儿地咳嗽,手指用力地抓着桌沿。 柏秋池用手肘碰了碰他,盛玉宸快匀不上气,他颤着手去接,没摸着杯子,只摸着了柏秋池的手。
第53页 「.....」掌心不偏不倚地覆盖在手背上,盛玉宸一拧眉,又快速上移,挪到手指骨节。 「你摸我手干吗?」 柏秋池冷不防地张口,下一秒,骨节处顿感痛楚。 「谁他妈摸你手了?!」 盛玉宸终于缓过了劲儿,他红着脸怒斥,柏秋池无辜地眨了眨眼,接着抬起右手晃了晃道:「水在这儿。」 一股屈辱感自胸中油然而生,且越烧越旺,越忍越火。开战的决心跃跃欲试。 「你要喝吗?我给你倒一杯。」 柏秋池自然地抬颚,嘴唇微张,水浸过嘴唇再咽下。 「柏秋池,不,柏秋秋,你就是个糟糠玩意,全是鬼胎,迟早垮台。」 盛玉宸冷笑一声,眼神极其不屑地瞥过柏秋池,他狠狠地拔开水壶盖,直接仰头就灌,喉咙吞咽的速度追不上冷水灌入的速度,盛玉宸咽得匆忙,也顾不上被沾湿的嘴角。 喝水喝出了一种司马光砸缸的果决。 「嘭!——」水壶被狠砸在桌面上,水因颤动溅了出来。盛玉宸撞过柏秋池的肩膀,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我什么时候垮台,还说不准。但明早就轮着您了,盛总。」 「......」 柏秋池悠然地喝完杯子里的水,他轻轻放下,自后揽过盛玉宸的肩。 「最后一次这样喊您,往后就没这机会了。」 柏秋池略带可惜地嘆了口气,手指安慰性地拍拍臂膀,就作势抽手。 「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会很累的。」 柏秋池抬手捏了捏发酸的后颈,先一步走出厨房,再顺势拐弯,走上楼去。 鸠占鹊巢都如此自如。 愤懑又在血脉里猛涨,他下楼前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又在柏秋池轻而易举地嘲弄。 盛玉宸呼吸深重,脸色愈发地差,他头一回对一个人涌升如此强烈的恨意。 一夜过得格外地慢,慢到盛玉宸几度阖眼都毫无睡意。他痴痴地怔着天花板,漆黑一团,根本看不清楚,但又好像隐约能看见挂着的灯。 但灯已无光,光已湮灭。 凌晨六点,盛玉宸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靠着一把接着一把地冷水把自己沖清醒,又从柜子里翻找出全新的电动剃鬚刀,站在全身镜前仔仔细细地刮着下巴上的胡茬。 他生怕刮不干净,又前倾着凑得更近些。木梳就着摩丝梳过头发,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掩盖不了黑眼圈和红血丝。 他甚至在衣柜前站了许久,双手在众多衬衣里无措地翻找,似乎每一件都不够满意。最后勉强拣上一件,再打上领结。 他在竭力维持无意义的体面。 他艰难地牵扯嘴角,但表情僵硬,肌肉难以扯平。 门幽幽地开,冷风推着他往外走。盛玉宸下意识地瞥了眼隔壁的客房,里头已空空如也,他走下楼,柏秋池也正巧杵在门边,俩人双目一对,盛玉宸瞬时黯了眼。 柏秋池一身轻,只穿一件休闲服,头戴鸭舌帽,显得十分随意。和盛玉宸精心的刻意打扮对比明显。 金玉外衣下的落魄连根都不剩。 「你先走?」 柏秋池摇着自己的车钥匙,盛玉宸眼色一厉,他实在忍无可忍,嗤笑一声自嘲道:「秋老闆,都这节骨眼了,还挖苦我呢?」 柏秋池无声地失笑,他又摇了摇头,盛玉宸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在柏秋池始料未及的剎那,他已拉开门走了出去。 盛玉宸绕到驾驶座上,车灯在剎那亮闪后熄灭,车窗一併摇下,盛玉宸微微侧头,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老闆,可以走了。」 柏秋池的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心脏也跟着咯噔,他捏了下手才慢吞吞地挪到车旁,拉开了车门。 「放心,我没喝酒,不是酒驾。」 盛玉宸皮笑肉不笑,五指轻轻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剎车倒是踩得毫不客气。幸亏柏秋池有了准备,提前拉住了扶手,才稳住了重心。 盛玉宸全然没有做司机的觉悟,开出了飞车的水平,单手持着方向盘,油门只增不减,到了路口又重重剎下。柏秋池犹如坐着山车,胃里一阵倒海翻江。 「你慢.....慢点。」 「行。」 盛玉宸嘴上应付着,脚下功夫一点没减,他用余光瞥了眼后视镜,见身后没车,便使出更大力碾过虚线道,车速表上的指针因此震颤巨晃。 「.......」 扶手上的纽带被绞成了麻花,手肘因超速受到敲击。柏秋池脸色煞白,血色尽褪。 柏秋池感到喉底渐涌酸楚,似乎是到了极限。 」停.....停车!」 「你说什么?!」 盛玉宸装聋作哑,推着方向盘的手一刻不停,油门踩得变本加厉。车轮狡黠地辗转过几个地坑后,才猛然急剎。 「唔......」 柏秋池几乎是跌冲着出了车,他踉跄着跑到路边,躬弯着身体,下唇都止不住地抖。 盛玉宸无视身后成窜的喇叭声,一心只冰冷冷地盯着眼前。等到五根手指在方向盘上又懒洋洋地摩挲了一遍,他才解开了安全带。 「老闆,你这坐个车都能吐了,还不如个姑娘家啊。」 盛玉宸双手环胸,语带不屑,鼻腔里迸出的冷嘲无数。 柏秋池闭了闭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浑浊的酸味好歹是压了下去,没能吐出来。柏秋池伸出大拇指擦了遍下唇,继而慢慢直起了身体。
第54页 「幼稚。」 「弱智。」 柏秋池刚蹦出两个字,盛玉宸就紧随其后紧咬不放。柏秋池剜了他一眼,盛玉宸毫不客气地回瞪。 柏秋池略过他径直上了车,半晌盛玉宸都没动静,柏秋池才从窗里探出头。 盛玉宸慢吞吞地重新挪回车里,他刚要发动车子,只听柏秋池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刚才一路超速,罚单肯定少不了,所有罚款,从你工资里扣。」 「........」 盛玉宸眼睛一眯,忿恨像干柴烈火,被柏秋池轻而易举地点着。他刚要张口爆骂,车窗突而一震,盛玉宸吓一跳,猝然回头,迎面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臭骂。 「你会不会开车啊?停在路边不开双跳灯,你上过驾校吗?有证儿吗?不会开就别开!」 男人虎背熊腰的,胳膊肘子比盛玉宸的腿都粗,脖子里绕了好几圈佛珠拼命地甩。 「我不会开,你会开,你能从马里亚纳大海沟开到隔壁小阴沟。」 盛玉宸的嘴皮在顷刻之间被撬起一个支点,枪药积满了怒火,都不屑思考,一打一个准。 「你.....!」 「你什么你!光光脑袋大佛珠,我还当是鲁智深。」 「我......」 男人怒发冲冠,牙齿都因怒气而磕绊。盛玉宸按下开关,车窗冷酷无情地徐徐升起,『鲁智深』义愤填膺的怨言都被隔绝在外。 盛玉宸利落地换了拍档,车子一骑绝尘,柏秋池又因缺乏心理准备而受到突袭。 「呵,和我斗。」 盛玉宸讥讽地哼声,嚣张至极。他随意一瞥后视镜,发现『鲁智深』几次三番企图超车,却碍于技术水平,无法超越。 他脸颊一陷,顿时露出得意忘形的笑,阀门一开,哼起口哨来。 柏秋池转头看他,逆光中的盛玉宸竟看起来单纯,阳光柔化了狡猾,掩盖住了算计。 柏秋池竟也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公司内 常思原悠闲地转着手里的原子笔,待他转到第五次,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常思原本快要阖上的眼皮猛地清醒。 「盛总。」 常思原伸出手来企图和盛玉宸相握,盛玉宸却连余光都不愿施捨,他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不着调地挑了挑眉。 「叫小盛,是吧,秋总?」 柏秋池就着他手边坐下,竟相当自然地点了下头。 「........」柏秋池连丁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盛玉宸愤恨地抬腿,却被柏秋池预见性地反勾住。 「小盛,北少林毕业的吧。」 柏秋池饶有兴味地盯着盛玉宸,表面笑嘻嘻,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已悄然萌生。 「常总,好歹我们也认识几年,算得上有交情。这秋旻老闆一直近在眼前,你竟然不告诉我,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盛玉宸挣脱了几下,仍然没能将腿抽出来,他索性放弃了,转头将怨气洒在常思原身上。 常思原有苦说不出,眼神下意识地去追柏秋池。 「你长了眼睛也没看出来,还怪别人?」 「欸欸,盛总,盛总。」 眼瞅着这俩针尖对麦芒,火药味愈发重,常思原赶紧打起圆场。 「盛总,您别误会,咱都是讲诚信的生意人,两家并一家,股份您也还是有的,您要愿意,位子不是没腾着。」 「谁他妈和你们两家并一家,我姓盛,不姓秋。」 盛玉宸怒气心头,伸手猛拍桌子,青筋又要爆凸。 「你可以姓常啊。」 柏秋池伸手翻开合同,眼神犀利快要力穿纸背。 「.....」 柏秋池完全无视盛玉宸快憋成猪肝色的脸,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合同递了过去。 「常玉宸,请。」 「柏秋秋!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踢完点球!再踢角球!」 盛玉宸一个飞扑又同柏秋池扭打在一起,他张牙舞爪,尖锐的叫声甚至能点鸣警报器。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在无数张飞扬的白纸和差点仰翻的长椅中,常思原终于费力地将两人分开。 「王八蛋!」 「盛唢吶!」 常思原夹在中间,不时遭受左右夹击,他头疼地各揪一方,换了副口气哄道:「盛总,您消消气,坐下籤。」 「签个屁!」 「.....」 打斗终于在无数个来回后终止,双方气喘吁吁,体力皆已耗尽,而柏秋池到底还是略胜一筹,他趁着盛玉宸喘息的片刻,强行抓起他的手,那架势等同于古代的逼供画押。 江山易主,盛世消亡,唢吶泪汪汪。 第33章 「衣服从深到浅排列,被套也要重新洗一洗。」 「你当我是保姆啊?!」 盛玉宸手持拖把柄,地板被一大滩水弄得湿漉漉,他攥紧木柄,对准柏秋池的脚下一路横扫。 柏秋池灵活地跨跳,一下就蹦到盛玉宸面前。他啧一声,眉头紧拧。 「驾照被吊销了,你连个司机都做不了,你还能干嘛?」 「........」 盛玉宸同志在和『鲁智深』无声的蛮力抗争中,无视交通法规,硬闯红灯,只为一己短暂的上风,最终自损一千,将驾驶证的十二分全部扣完,喜提回炉重造的机会。
第55页 盛玉宸的脸因妒恨涨成了猪肝色,怒急攻心之余,嘴上绝不讨饶。 「我还能剁了你这根老麻瓜,丢到破壁机里搅成一杯汁儿!」 柏秋池的肩随着嗤笑一耸,他贴得盛玉宸更近些,眼神像鹰爪,压迫甚至露骨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 盛玉宸不自觉地蹩眉,他感觉面上一热,心里也不安分地咯噔两下。他一张嘴,竟有些结巴。 「你.....你干什么?!」 柏秋池不讲话,眼神的温度愈发炽热,好像一剜一瞥,就剖开了盛玉宸一层皮。 盛玉宸虚张声势惯了,实际内心略怂,拔掉了气塞,也吹不响一个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盛玉宸的腰突被一握,他手一颤,拖把柄跟着掉下来。 「家务也不会做,饭也不会烧。」 柏秋池的手轻柔地移动,盛玉宸命里怕痒,身体止不住地歪,反倒被柏秋池搂得更紧。 两人之间近乎快要贴面,鼻息都快交缠,盛玉宸眼皮乱颤,心脏砰砰跳,都快跳出早搏。 就在两唇快要相贴的剎那,柏秋池突然脱口而出:「你明天就去驾校报名,尽快把驾照拿出来。我不想再雇一个司机。」 「......」 盛玉宸本都快闻到柏秋池的呼吸气,热气突散,腰上的力也跟着卸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柏秋池方才略带邪气的狡黠表情,也一併消散,仿佛又是戏弄了盛玉宸一把。 「还有,驾校报名的钱,你自己出。」 「凭什么?!」 盛玉宸本还在愣神,脑袋空空,精神恍惚,结果又被柏秋池点着了火。 「红灯是你闯的,不是我。要没钱,我先帮你付了,欠着我也行。」 「你欠着我的多呢,不差这点。」 柏秋池若无其事地抬起腿,人便一个翻身仰躺在沙发上,他阖上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 足足有五分钟,柏秋池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没有任何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就连墙上的挂钟都像是罢了工,悄无声息。 柏秋池用脸蹭了蹭靠枕,睡意渐涌,他放松了全身,自然也放松了警惕。 他根本没有想到盛玉宸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逐渐靠近。直到—— 「哗啦——!」黑色的布条绞着千斤重的冷水猝不及防地砸在脸上,柏秋池稍许睁眼,拖把上耷拉着的布条就和插了翅膀一样,胡乱地扫着他的脸。 「唔......」 「我发现不仅地板脏,你的脸也脏,我顺手一起拖一下。」 盛玉宸加重了力道,手腕运作愈发快速,他咬紧嘴唇,甚至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魄。 难闻的怪味扑鼻而来,灰尘和脏东西在五官各处乱飞,幸好柏秋池没有张嘴,否则就得被迫一尝拖把地板汤的味道。 「.......咔!」就在盛玉宸丧心病狂地施暴时,拖把柄突然受到了阻力,无法再向前。 盛玉宸正疑惑,满头问号不得其法时,柏秋池如同诈尸,猛地弹坐起。 「啊!啊!」 反转来得太快,快到盛玉宸都来不及转身,就被柏秋池从后抓住手臂,并以不可对抗的强力被抵住了背嵴骨。 「放开我!柏秋秋!」 盛玉宸被迫跪趴在沙发上,双手已被柏秋池强行扭转在身后,他只稍稍一动,巨痛就从手腕处传来。 「啊!痛痛痛!」 盛玉宸不断哀嚎,昨天被油炸伤的地方还缠着纱布,柏秋池非但不避着,倒是瞄准着上。盛玉宸痛点极低,不知忍耐,发出杀猪叫。 「我靠——!」 一股强劲蛮恨的力落在盛玉宸的臀,屈辱感远远超越实际的疼痛感,他瞥过头,巴掌接二连三地落下。 「柏秋秋!我杀了你!——」 「那我先揍死你!」 柏秋池越搧越不得劲,他索性拿起了按摩锤子,大力地搧下去。 「啊!我他妈......!」盛玉宸的身体反射地一缩,五指奋力去抓柏秋池,无奈这屈辱的姿势阻止了他的进攻,拼了命地够,也只是无关痛痒地挠了一下柏秋池的手背罢了。 「下次还敢不敢?!」 柏秋池身体前倾,他厉声斥责,盛玉宸耳朵一红,脖子下意识地一缩。 「下次我左手拿扫帚,右手拿拖把,双管齐下!」 盛玉宸咬牙切齿,脸涨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结果恨意维持不到半秒,他又屈服于不可承受之痛中,惨叫连天。 「行.....行行!不敢了!麻瓜....不是,大哥我不敢了!」 盛玉宸不停地扭动,后背都折腾出了一身汗。他艰难地偏过脸,终于放软了口吻。 柏秋池挥着按摩大锤,直逼盛玉宸脸旁,他压着声音半信半疑道:「真的?」 盛玉宸点头如捣蒜,眼珠快速地转了一圈后,他才说:「真的真的。」 柏秋池慢慢地直起身板,渐渐松掉手上的力,盛玉宸吁了口气,他拧眉嘶了声,才慢吞吞地撑着沙发坐起来。 「好疼,我.......」 盛玉宸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刚一落座,火辣辣的酸疼从尾椎骨冒出来,脏话瞬间飙到嘴边,但抬眼间瞄见柏秋池,他又怂包似地吞了吞口水。 「你说什么?」 柏秋池又凑近,盛玉宸如临大敌,赶紧闪身站起。
第56页 「没什么,我拖地去。」 盛玉宸火速地转了圈,接着弯腰捡起拖把,他鬼鬼祟祟地掀起眼皮,柏秋池却已经走到水池旁,就着冷水搓了把脸。 「扑哧——」盛玉宸没忍住,身体一躬又笑出了声。柏秋池洗脸的动作顺势一顿,蓦地抬头,朝他迸出冷箭。 柏秋池的脸上还挂着水珠,睫毛湿漉,尚未干透的水珠顺着鬓角淌到下巴,显得格外透白。 盛玉宸竟有半刻痴滞,直到柏秋池掠过他身边,冷不防地张口。 「看什么?」 谁看你了。这句腹诽在盛玉宸肚子里晃了半天,终于还是恐于暴打而强忍住。 拖把在盛玉宸的手里彻底沦为摆拍道具,完全没有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也不知道这晃神又飘忽,心脏还逐渐趋向不平稳的跳动,究为何意。 第34章 「停停停!过线了!」 一中年男子扯着比唢吶还聒噪的嗓门在死命怒吼,右手无名指上的假翡翠比绿灯还绿,叼在嘴里的烟一上一下,辛辣的呛味萦绕着整个车厢。 盛玉宸却连鸟都未鸟,他单手把持着方向盘,右手利落地切换排挡,车轮一歪,不偏不倚地停进车框内。 「不是,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眼睛瞎?我说了,肩膀必须要和外面的立柱对齐,才能动方向!」 副驾驶座的男人大约五十岁,啤酒肚宽过素白猪,头毛稀过马尾巴。洗得发旧的工服上标着的『驾校』两字,都被起球的毛衣撑得鼓了起来。 他气到舌头都打结,鼻腔里哼出的声响像猪叫。 盛玉宸侧过头,眼神轻飘飘地打量过男人后,露出意兴阑珊的样子。 「你说话了吗?我还以为是小猪佩奇在哼哼。」 男人暴跳如雷,伸出九阴爪就要刮盛玉宸。盛玉宸抬腕切档,脚掌注足了劲儿往死里踩。 「嘭!」老旧的桑塔纳发出卡顿的齿轮声,车子在颤晃中越过泥坑,男人被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半身撞在门边,手臂顿骂,九阴爪变泡椒凤爪。 「你他......」 男人仿佛坐在摆渡轮上,啤酒肚拽不起重心,人都快从椅子上掉下去。 「....呼!」 仪錶盘上的灯全然熄灭,钥匙晃里晃荡地挂在孔里,车门被一股火气狠狠摔上。 盛玉宸单手插袋,站在车外,他扭头隔着玻璃窗看向男人,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趁着男人怒不可遏,外形愈发逼近佩奇时,他还不忘添把柴火,朝人努努下巴,问候一句,智商脱靶。 「你站住!——」 任凭背后何等火冒三丈,撕心裂肺,盛玉宸概不回头。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脚下生风,一眨眼就钻进了地铁站。 地铁站里破旧潮湿,正逢下班高峰,人群里更是摩肩接踵。 盛玉宸才踏入,心下就后悔起来。他转头要出地铁站,可迎面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雨柱。 「.......」 天气预报再一次天气乱报。盛玉宸摸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体,等待人数之多足以让他睡上两觉。 「回来的时候,去菜场买条鲑鱼回来,我要做松子鲑鱼。」 信息猝然跳出,覆在打车软体的上半栏,像是病毒广告,日日夜夜无处不在。 「.....吃吃吃!让鱼刺扎死算了!」 盛玉宸恶狠狠地咒骂,雨水噼里啪啦地掉在屏幕上,他将手机烦躁地往身上一抹,雨水顿时粘在身上。 「进不进站啊?堵在这里干什么啊?没看见那么多人啊?」 盛玉宸感觉后背正被人用手肘推搡着,小腿有些踉跄,差点被人踩着脚后跟。 前后周围水泄不通,都等不到他回怼,就被迫顺着人潮挤进了站。 狭隘又闷热的地铁车厢里挤满了人, 扶手承载着重量,发出吱呀的摇摆声。盛玉宸被挤得快没落脚处,手机在挤压中险些掉落。 「.....不好意思啊。」袖子上莫名其妙地化了一滩水,水冰冷冷的,直接浸入皮肤里。盛玉宸倏忽抽开手,紧接着又被一记野蛮的剎车拉回了重心。 大大小小的雨伞撑在脚下,互相碰撞,雨水积累成川,甚至滴到盛玉宸的鞋面上。 盛玉宸抬头,看见周遭低头刷着手机的人,迅速在屏幕上移动手指的人、或是贴着手机在回应老闆的发号施令。 他们分别占据一隅,几乎并不抬头,他们也几乎要和车厢的颜色融为一体。他们随着一开一合的车厢门晃动,只在站停后,挪动傀儡身姿。 而今天他盛玉宸也是其中之一,和他们一样灰黑。甚至往后每一天,他都会和他们一样。 吊环外裹着的塑胶都快拧成麻花状,盛玉宸被迫在推搡中摇晃,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跌宕,以至于他都快听不见广播报站的声音。 「东林深路到了——」 红灯猝然一亮,携着缓缓的女声,门终于被打开。 盛玉宸蓦然抬头,在恍神中挤身走出去。 .盛玉宸家 这是柏秋池第五次抬腕看表。 窗外暴风骤雨,雨势汹汹,似有冲破云层的架势。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并无消息提示。指腹在某个名字上反覆流连,他再一次按下,结果盲音冗长,始终无人接听。 柏秋池竟然开始坐不住,他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捏着手机的手竟有些白。
第57页 时钟一圈圈地走,都快临近八点。柏秋池走到门口,忽而猛然转头,他一下拉开门把手,扑面而来一条活鱼,鱼冲出塑胶袋,尾巴狠甩过柏秋池的脸。 「......什么.......」 「哈哈哈哈哈!去吧!鲑鱼精!」 盛玉宸伸直手臂,半扎马步,大喝一声后眉头一松,哈哈大笑起来。 「......」 盛玉宸朝柏秋池走去,他身形晃荡,就在要擦肩的瞬间,跌进了柏秋池的怀里。 柏秋池恰好接住了他,盛玉宸的脸枕着柏秋池的肩,他半阖着眼睛,脸色涨红。 柏秋池顺手摸过盛玉宸的背,心里顿时一惊。他侧过脸,低斥着:「盛玉宸,你淋雨了?」 盛玉宸揪紧柏秋池的衣服,他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嘴里呢喃道:「......我.....我又不是大头娃娃,不带伞也不怕.........」 盛玉宸大着舌头,酒膈偶尔一併带出。他呼出的酒气飘过柏秋池的耳根,漂红了皮肉。 柏秋池想都没想就捉住盛玉宸的双手,迅速拦到自己颈后,他火速蹲下,扣住盛玉宸,即刻背了起来。 「哎哟喂......」 后背刚一触到被面,盛玉宸即刻蜷缩,他本能地贴向枕头,脸在冷白的被面下显得愈发红。 床蓦地凹陷,柏秋池单手撑在床上,将盛玉宸圈在范围内。 「盛玉宸,起来去洗澡。你发烧了。」 柏秋池凑近盛玉宸,伸手覆上他的额头,脸色顿时冷然。 「......柏秋秋,你把老子的东西还给老子。」 盛玉宸烦躁地拂开柏秋池的手,他抬腿踹向柏秋池,却被柏秋池抓住了脚踝。 「那已经是我的了。」 「啪!」地一声,柏秋池的脸一下偏了过去。这巴掌甩得不轻,导致额前的头发都落了下来。 「......二皮脸!」 盛玉宸怒指着柏秋池,眼底都因酒醺和烧热而红。他微张着嘴,艰难而愤慨地蹦出这三个字。 「唔......」 盛玉宸一下瞠目,只来得及发出半个音,嘴唇就被堵住了。呼吸非但没有冷却,反倒愈加炽热。 他们接吻了。 第35章 盛玉宸感觉眼前昏天暗地,眼皮半阖,粘腻地耷拉着,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脸颊滚烫,呼出的气全喷在对面。 他的手很不安,一下拱起扯住床单,一下又抬起向空中乱抓。 「......」盛玉宸终于喘过气来,他突地睁开眼,好半晌都痴愣愣的。 「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额上被覆上了一只手,掌心游走几下后才垂下。 盛玉宸仍然不动,但下一秒,他就惊呼着被抱了起来。 「.....柏秋秋你干嘛!」 盛玉宸猛地抓紧胸前的纽扣,惊慌着要往后退。 「柏秋秋!」 异常的热温在剥削盛玉宸的体力,他头晕脑胀,轻轻松松地就被柏秋池拽了脚踝。 「想玩湿身诱惑啊?改天吧。」 柏秋池盯紧盛玉宸的眼睛,发现眼角隐约有水,他下意识地用手指骨节蹭过。 盛玉宸睫毛一颤,竟都忘了回怼。 一件干衣服被甩在肚子上,盛玉宸低声咒骂,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纽扣刚被解开两粒,他顿时瞪眼怒斥。 「你转过去!」 「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放屁!王八念经,麻瓜发情!」 盛玉宸似乎醒了酒,接口令开始像窗外紧追不捨的雨滴。柏秋池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 盛玉宸火速低头,解扣的手竟都微微颤,湿衣服粘在身上并不好褪。他越心急,手就越笨,嘴里叽里哌啦,没完没了。 「脱不下来,我帮你啊。」 柏秋池双手环胸,他稍稍偏头,结果就被尖锐的怒骂搧了回来。 「你爸爸我不需要帮忙,儿子。」 盛玉宸咬牙切齿,他扯过刚才一起丢过来的毛巾,胡乱地擦了一遍后,就火急火燎地将衣服往身上套。 「诶呦我靠.....正面去哪儿了? 盛玉宸的声音像是闷在衣服里,柏秋池瞥过头,就发现盛玉宸的脑袋正在衣服里迷茫地兜转,半天都找到出口。 「........」 「你别碰我.......!」 盛玉宸终于探出头来,他大口匀上一口气后,还顾不上乱成杂草的头毛,先将矛头指向柏秋池。 「衣服都不会穿,都不如隔壁阿婆家的孙子。」 柏秋池半蹲在盛玉宸面前,眼底嘲讽不减。盛玉宸腾然站起,拳头还没来得及挥,就被柏秋池握住了手。 「别闹了。」 柏秋池敛起调笑的表情,脸色稍冷,他强拽起盛玉宸就往外拖,盛玉宸死命乱踹,还是没能挣脱。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盛玉宸就像被家长强塞进幼稚园的小屁孩,一路耍赖撒泼,又踢又叫,等到了急诊门口才被医生的数个白眼堵住了嗓子眼。 「白细胞高,有炎症,去挂水吧。」 「你还喝酒了?一瓶不够,想挂三瓶是吧?」 医生拧开笔帽,手腕转动迅速,笔尖落下一行又一行。 「喝酒怎么了?发烧喝酒又不会死,吃抗生素再喝酒倒是会死。」 盛玉宸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明明还没退烧,脸色仍旧烧红,但不可一世的姿态倒是完全不受影响,照样正常发挥。
第58页 柏秋池本紧贴在他旁边,听了这话竟默默地退了两步,离得远些。 似乎生怕弱智会传染。 笔尖一顿,继而被猛拍在桌上,震出些墨汁溅到病历本上。 「你哪里查来的?」 医生眯了眯眼,打量了盛玉宸一番。 「百度啊。」 「你下次再用百度看病,就不用来我这儿了。还不如直接去莆田医院花个几万睡觉吧。」 「什么意思啊?」 「医生,不好意思,单子开好了吗?我们去挂水。」 柏秋池终于挺身而出,他微微附身,很是礼貌,声音平稳又舒服。 「开好了,先去一楼缴费再上二楼打吊瓶。」 医生换了副口气同柏秋池讲话,他拿起笔帽重新拧回去,然后再别回胸口。 柏秋池收起病历卡,自然地牵过盛玉宸手。盛玉宸晕乎乎的,敏锐度骤减,他只当是借着柏秋池的劲儿站起来。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缴费。」两手牵贴着不足六七分钟,就分开了。 盛玉宸斜靠在沙发椅上,眼见柏秋池拿着一堆单据离开,他突然咬紧了下唇。 「嘶......」盛玉宸倒吸一口气,感觉下唇微刺红肿的感觉。脑子里残存的羞耻激醒了神经,盛玉宸没能克制住哀叫,同时一拳砸向硬邦邦的椅把手。 柏秋池这个老麻瓜玷污了他。 盛玉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骨软塌,仿佛遭受了重击,奄奄一息。 「盛玉宸。」 「盛唢吶。」 脸颊被扯起皮,还带着股儿酸疼。盛玉宸刚要发作,一瓶刚被拧开的矿泉水已经送到他嘴边。 盛玉宸看了柏秋池一眼,努努嘴示意他看自己刚被扎进一针的手背,心里刚刚腹诽过的那些,被一针扎灭。 柏秋池挨着他坐下,盛玉宸碰碰他说:「再给我喝一口。」 柏秋池捏了下瓶口,盛玉宸又蹩眉催促。 「我怎么觉着我像你的助理呢?」 盛玉宸就着柏秋池的手迅速地灌了两口水,干燥的喉底立刻得到浸润。他满足地喟嘆。 「可不嘛,秋崽。」 「阿呀!别动别动!」 盛玉宸嚣张不过两秒,就立刻认怂,他单脚跳起,点滴管缠住手腕差点拔起吊针。 柏秋池眼疾手快拉住他,死按住他的肩,揿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 「你才有多动症!你是猴子!」 盛玉宸被护士怒斥音量过大,影响其他病人不下三次之后,他终于有了一丝丝自觉,强压着嗓子回骂柏秋池。 「那你亲猴子,你是恋猴吗?」 「.......」盛玉宸一副要被活生生噎死的表情,脸红过关公,却没个地洞。 柏秋池脱下自己的外套倾身给盛玉宸盖上,随即掏出手机不咸不淡地说:「眯一会吧,你也不嫌累。」 「柏秋秋!」 柏秋池的耳朵在盛玉宸河东狮吼的剎那,就被耳机堵住了。他不明所以地耸肩,露出疑问。 正所谓敌方毫发未伤,我方遍体鳞伤。 盛玉宸在郁郁寡欢和怒火中烧里反覆横跳,眼皮倒是越来越重,手指微点几下后,脖子一歪,枕在了柏秋池的肩上。 柏秋池刷着手机的指腹骤然一顿,屏幕瞬暗。滚烫的热气混着逐渐平稳的呼吸蹭在柏秋池的颈肩。 盛玉宸的下唇隐隐发红,被水浸过后显得愈肿。 「......别动,柏秋秋。」 盛玉宸闭着眼不满地嘀咕,他抬起脸,但又很快再次枕下。 只是这次是枕进了柏秋池的怀里。 「不动了,睡吧。」 第36章 盛玉宸没怎么见过他爸,他时常怀疑他爸是鬼,没心没肺,没头没脚。一年飘进家门槛一次,像是来过清明节的。 他爸在外头拈花惹草,花多到都够撺成花展。他妈倒是女强人,一人扛事,一人占势。自然而然地,他妈也挤不出时间陪他。盛玉宸是在严重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过于缺爱就会过度索要。索要不到,就转换身份,把从被给予者成为给予者。 乔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玉宸哥,您和其他人都不同,我对您的感情.......也和别人不一样。」 「玉宸哥,这部戏要是扑了,您......会放弃我吗?」 盛玉宸紧皱着眉头,眼皮死活掀不开。但是声音却不可控地冒出来。 乔霄的脸很清晰,一碰就躲得更远。 「你现在一无所有,谁还要你。」 乔霄睨着盛玉宸,语带讥讽,冷嘲不断,盛玉宸火冒三丈,却骂不出一句话。他越急,乔霄的脸就愈发扭曲,越挣扎,身上的冷汗就发得越密。 「盛玉宸!玉宸!」 盛玉宸浑身一震,小腿倏忽抽搐,疼痛延续到指尖,以至于他下意识地挠抓了一把柏秋池的手背。 猝然梦中惊醒,吓出他一身汗。 「嘶,你属猫啊?」 柏秋池缩了缩手,语气倒并无指责。 「.......」 盛玉宸脸上的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收回,他茫然地看向柏秋池,发现这张脸和梦里的乔霄全然不一样。在头脑没有彻底清醒前,他竟抬手搂住了柏秋池。 他同柏秋池紧紧贴面,拼命汲取那微冷,手指也紧揪住柏秋池的颈后。
第59页 柏秋池微微偏头,随即抬手回抱住盛玉宸,掌心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做噩梦了?」 盛玉宸才退了烧,身体仍旧轻飘无力,脑袋也混沌,姓甚名谁也分不太清。 柏秋池没得到盛玉宸的回答,也不以为意。他仍旧单手抱着盛玉宸,空着的另一只手抓起被子,覆到盛玉宸身上。 盛玉宸察觉到身上一沉,随即感到温暖。 「.....你在包粽子吗?」 盛玉宸声音闷沉,眼底都被烧红了,倒是减了些锐气。 柏秋池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将被子捏成帽子,露出尖尖,再拢住盛玉宸的脑袋。 「得把你裹紧点儿,否则还得烧起来。」 盛玉宸被裹得只剩半张脸,他直勾勾地盯着柏秋池,突然伸腿踢了踢他的腰。 柏秋池就盘腿坐在盛玉宸对面,盛玉宸抬腿的瞬间,柏秋池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张开五指一把精准地钳住了那蠢蠢欲动的腿。 「干嘛这么关心我?」 盛玉宸不敢乱动,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别别扭扭地开口。 床单无声地皱起褶来,因双人承重而移位。 柏秋池的手无声无息地上移,每每被带过的地方,鸡皮疙瘩就在皮肤上显现。 盛玉宸突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头上的帽尖都僵硬着不敢往前。 「从你上班到现在还没满一天,已经被吊销了驾照。我刚替你付了学费,又紧接着替你付了医疗费。」 「再不好好看着你,改明儿还不定干嘛呢。」 柏秋池倾身,近乎快与盛玉宸没有距离。 盛玉宸本还屏息凝神,心脏胡乱折腾,结果还不及回味,一言就变脸,伸出巴掌就掐柏秋池。 「柏秋秋,你怎么这么寒酸吶?这几千块搁以前都不够我买件衬衣,花出去玩连眼睛都不带眨。」 「......你干什么!」 盛玉宸惊叫着去挥柏秋池的手,柏秋池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怎么不眨眼了,你现在眨得像把扇子。」 柏秋池的指腹在盛玉宸的眼圈周围摩挲,时而又拨弄他的睫毛,惹得盛玉宸极其不快,急急躁躁地阖上眼睛。 「......」嘴唇一软,顿而凹陷。 盛玉宸的脑袋轰然一嗡,全是黑沉沉的水,晃荡在盛玉宸的全身。 盛玉宸眼皮微颤,感觉高烧又要反覆,搭在脑袋上的帽子在不知不觉中滑落。 「快睡吧,折腾一天我都困了。」 柏秋池自然地往旁边一躺,把脸往枕头里埋入后就闭起了眼睛。 盛玉宸还呆坐着,双腿都盘得麻木了,稍一挪脚,就忍不住呻吟。 「躺下吧,半夜三更练打坐呢。」 柏秋池阖着眼幽幽地飘出一句,转头又被一股蛮力差点拱下床。 「让开点,让开点,没地方睡了。」 身侧突然凹陷,床都随之一摇。柏秋池掀开眼皮朝身后看去,盛玉宸裹着大厚白被,像脱了皮的麻薯糰子。 柏秋池伸手去摸被子,刚一触到,像拔了唢吶塞。 「干嘛!」 盛玉宸一脸警惕,连人带被迅速滚过界,灵活得像个健康人。 「.....我冷。」 「不给!」 「我是老闆。」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在床榻上不得不服软。面对资本主义的压迫,韭菜本菜除了躺平任宰,连多择根葱的权利都没有。 盛玉宸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一角,极度勉强地给予柏秋池一厘。柏秋池面无表情地大力掀开被子,盛玉宸尖叫着乱踹,就差落下两行泪。 俩人在一股莫名其妙的对峙中维持了十多分钟,最后盛玉宸以体力不支输给了柏秋池。 黑漆漆的四周,只有窗外隐隐投射而入的一丁点光。盛玉宸喘得费劲,哀怨同怒火相融相互,也被黑暗消解。 身边慢慢地起了平稳的呼吸声,似有若无。盛玉宸倏忽抓住被子边缘,试探又小心地转过头——柏秋池露出一只手臂放在被子外。 盛玉宸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见到柏秋池第一面的。从前就没好好看过这个人,总是当成是隐形,都没入过眼。 现在仔细看看,好像和认知中的那个人,不尽相同。 盛玉宸低头看了看被针扎破的手背,又再看了看柏秋池的手,突然不爽,直接贴蹭过去。 「.....想让我牵手就直说。」 柏秋池一动腕,立刻反手握住盛玉宸的,盛玉宸怒目而视,嘴里绝不承认。 「牵个屁!我是想让你也扎几个洞!」 盛玉宸嘶了声,却没能抽开手,后背还没来及放松,冷汗就紧追不捨。 「我看你是不想睡了。」 第37章 柏秋池的五官骤然放大,且混着些薄荷味的气息逼至盛玉宸面前。 盛玉宸吓得一愣愣,全身像没上发条的生锈玩具,连运作声都被消磨殆尽。 他应该庆幸周遭黑灯瞎火,照不出脸颊上的两坨红。 「......柏秋秋!」 盛玉宸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手背骨猛凸,神经已绷到顶点。 可意料之中的兽性并未大发,盛玉宸只觉身体微动,紧接着有一只手撑在他的腰边,随着「嘭嘭」两响,跃过了他的半身落了地。 柏秋池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板,将身体稳住。
第60页 这身姿如同武侠片里头顶斗笠、腰间别刀的刺客,吊着俩威亚堪堪亮相。 他回头看向盛玉宸,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想睡,我想睡。我回房睡觉去了。」 「??」 盛玉宸头顶的问号比戴过的绿帽还发光发亮。柏秋池潇洒回头,大步流星地迈向门口,伴着两声干脆的落锁声,柔软的床榻上剩下的,除了寂寞,还有耻辱。 他盛玉宸,曾获基界的海鰲,鲜肉的棉袄等光荣称号,冠绝一时,不可企及。如今,却被一处男麻瓜辱成基界狗尾,鬼魅魍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盛玉宸忿忿地闭上眼睛,脑子里除了被高热煮沸的浆糊,还残存了一点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然而东风正巧不偏不倚地送来,没过几天,盛玉宸就有了机会。 .旻思公司 「驾照到手了?」 柏秋池半信半疑地朝盛玉宸瞥了眼,盛玉宸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新驾照,不屑地晃了晃。 「我是谁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盛玉宸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只是并未点燃。 「你是水壶,不开的那壶。」 盛玉宸将嘴里的烟一下抽走,一巴掌拍在桌上,菸草不经暴力摧残,顿时呈碎尸状。 柏秋池连头都没抬,他耐着性子靠键盘敲下一行字后,才抬眼。 「那晚上和我一起去愚玉吃饭,你来开吧。」 「不开就再扣俩月钱。」 柏秋池料到盛玉宸的反应,先下手为强。盛玉宸嗜钱如命,扣钱乃不共戴天之仇,他誓死都不会让敌人得逞。 「你晚上和谁吃饭啊?」 「客户。」柏秋池脱口而出,敲击声却蓦断。 「对了,这客户年轻挺轻,说想玩些有意思的。你有推荐的地儿吗?」 盛玉宸大剌剌地往桌上一坐,两腿吊儿郎当地晃荡。他一听闻,即刻挑眉,露出深意的调笑。 「是想玩制服.......」 「不搞黄,健康游戏。」 盛玉宸顿时面露不耐,他啐一口,暗自嘀咕着无聊。他垂着头,一盒烟在掌心翻转,转了三圈后,烟盒凹下一个洞。 「柏秋秋,你不怕黑吧?」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柏秋池蜷了蜷手指,电脑屏幕上不慎敲出一长串字母。 柏秋池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待到茶水浸湿喉底,他才慢吞吞地应:「怎么可能怕。」 说罢,他一锁眉头,将钢笔调头戳向盛玉宸。 「你能坐回位子上去吗?」 「柏秋秋!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盛玉宸的后臀受到不明攻击,经不起任何疼痛刺激的他,小题大做地弹开三尺。 柏秋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眼皮一眨不眨。 「晚上你不用去了。」 盛玉宸本还在揉着毫发无伤的后臀,结果一听这话,眼珠立刻提熘熘地转了几圈。 「秋哥,秋老闆,您发什么脾气啊?这要让您亲自开车,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旻思请不起司机呢。这不是叫人笑话吗?我怎么能让别人笑话您呢?」 柏秋池不可置否地扬了扬下颚。 「那你承认是我的司机了?小盛。」 疼痛又从后臀转到了大腿,不过疼痛乃人为。盛玉宸拱起手背,拧了一圈肉,才极为勉强地压下火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您开心就好。」 柏秋池垂眸遮掩嘴角的笑,他轻咳一声,抬手将电脑关机。 「走吧,小盛,该上班了。」 「......秋麻瓜,以后头光光,钱花光,穿裤子都走光。」 盛玉宸捻着手指,仿佛在无实物捻佛珠。 「你说什么?」 「没什么,您请。」 盛玉宸抬手推开玻璃门,侧身让柏秋池先过。假笑亦一划而过。 .玉愚餐厅 盛玉宸按下按钮,车灯遽暗。俩人一前一后地往电梯走去,又双双同时伸手去按某一钮。 俩人下意识地对看,柏秋池先缩回手。 「你要没想法的话,我还是按原计划安排了。」 「玩过密室逃脱吗?」 盛玉宸一瞥见柏秋池的表情,实在忍不住面露嫌弃。 「你到底几岁啊?五十了吧?是不是都领退休金了?」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正缓缓上升,眼见逼近目的层数。盛玉宸才勉强收回厌嫌。 「我知道一地,是密室逃脱里最高端热门的,压根儿都排不着队。我一朋友有门路,他替我预定了。」 电梯门在这一刻打开,盛玉宸率先踏出门。 「柏先生,这边请。」服务员认出柏秋池,热情地替柏秋池引路。包厢处于拐角处末处,门刚被推开,里头就起了说话声。 「柏哥,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盛玉宸都还没看清来人的面貌,就被撞了肩。 「来晚了,路上有些堵,饿了吧?」 柏秋池双眼微弯,嘴角顿被攻陷,他张开双手大大方方地抱住男孩,甚至使了些劲儿,将男孩半抱起。 盛玉宸纵横情场多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嗅出男男女女之间那点过剩的多巴胺。 他多看了男孩一眼,猜测其顶多二十三,不算多漂亮,但也算标志。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第61页 「小文,我给你介绍下,这是玉宸,我的......朋友。」 柏秋池顿了几秒,才将目光从盛玉宸身上收回。这个叫小文的对盛玉宸明显没什么兴趣,只是出于商业礼仪,礼貌性地扯了扯嘴皮。 盛玉宸在来之前倒是飢肠辘辘,入座之后,反而没了胃口。不是菜色的错,是某些人的油腻都盖过了地沟油。 柏秋池怕是没长手,不然这小文怎么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柏秋池也很有可能没张嘴,碗里的菜都快堆积如山,他都只动了寥寥几口。 盛玉宸在心里不满地嗤笑,筷子在碗里猛戳,幸好碗底铺着的是黑胡椒牛肉,才不至于将碗底戳穿。 「柏哥,咱们等下再去哪儿续摊呀?」 小文用手肘碰了碰柏秋池的小臂,他半倚在柏秋池的身上,手臂相贴,快没有缝隙。 柏秋池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体,反倒是往盛玉宸的方向靠了靠。 「玉宸说有家密室逃脱很有意思,你想去吗?」 「好啊,虽然我有点怕黑。」 小文压忽而凑近,贴向柏秋池。 「那里不黑,还特别红火。」 盛玉宸放下筷子,抽出纸巾优雅地擦擦嘴角。 「是吗?不过就算很黑也没关系,柏哥在嘛。」 「嗤。」盛玉宸喉头一紧,笑意再也难憋。小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盛玉宸视而不见,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在桌下踩了柏秋池一脚。 「买单。」 柏秋池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盛玉宸迫不及待地先行站起,长椅在地板上发出冗长的摩擦声,似乎不耐至极。 「柏哥,我已经让司机回去了。」 「坐我的。」 柏秋池提他拉开后排座的门,小文开心地眨眨眼睛,盛玉宸单手插袋立在门边,手指上套着车钥匙。他随意地转了转,才不情不愿的往驾驶座走去。 「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老眨眼,跟接了俩电线一样。」 「开你的车去。」 柏秋池掐了掐盛玉宸的后腰,后者不满地蹬他一眼,车门摔得整天响,油门轰成战斗机。 「.......!」随着一记重重的剎车,小文因失重导致上身前倾,柏秋池已有了心理准备,十分淡定。盛玉宸从后视镜里向他投去一个赞扬的眼神,继而解开安全带下车。 夜场的密室逃脱反倒人满为患,盛玉宸领完号码牌,转身向柏秋池他们招了招手。 「.....好黑.....看上去都好吓人啊。」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周遭冷气不断,从前到后,从左往右前赴后继地钻入体内。 「咱们玩的主题,不会很黑。」 盛玉宸走在最前头,突然,他剎住了脚步,小文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瞳孔反倒紧缩,后背顿僵,不敢动弹。 面前的场景由数根红色的柱子搭建,触目惊心的红浸着几滴斑驳的水,从上淌到下。两套中式喜服凌乱地堆在地上,一旁还倒着一樽破旧的喜轿,蜘蛛网结在红色绸缎面上。 柏秋池这才注意到头顶上的门匾。 「欢迎各位进入『冥婚』主题,祝各位玩家玩得开心!」 光源顿散,门从背后戛然关上,再无声息。 第38章 盛玉宸往前走了一步,身体猛地颤晃,鞋底打滑,像沾了浓稠的液体。 「小心。」 柏秋池精准地捉住盛玉宸的手,盛玉宸下意识地反握住。柏秋池并没抽开手,他用了些力将盛玉宸拉到身边。 盛玉宸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瞪大眼睛往四周一扫,脚下横着无数根血红色的立柱,他慢慢抬起脚,才发现一团红油漆嵌在水泥地里。 「他妈的......」 盛玉宸的心口突升怒意,他转头看向柏秋池,才意识到自己仍旧抓着他的手。 「去那屋看看!」 盛玉宸倏忽甩开,他别扭地连咳几声,才勉勉强强压下狂跳的心率。 「你倒是走啊。」 柏秋池与其并肩,盛玉宸哪儿激得起激将法,他白了柏秋池一眼,抡腿就往木门上踹。 「啊!啊——!」 木门因受力撞向墙壁,木屑刷刷地掉了一地,迎面而来的黑暗像张牙舞爪的野兽,成团的黑漆漆能将人吞进胃底。 小文最受不了黑,他发声尖叫,一个转头往柏秋池身后躲,十指死死地掐住其手臂,力气之大,都能硬生生剜下块肉。 「叫什么?什么都没有。」 盛玉宸伸手摸着一片空,他继续往里走,仍然什么都没有摸着。 他心里稍稍回神,知晓不过是间空房,虚张声势罢了。刚才还僵着的四肢顿时放松,脸上也渐露不屑起来。 「去对面,这是间空房。」 就在盛玉宸回神的剎那,天花板突来发出声响,所有人循声望去,而盛玉宸恰好站在天花板的正下方。 「咣当!」盛玉宸只觉鼻尖刮过一阵阴冷,有粉尘状的颗粒进入鼻腔。也就在这一刻,原本伸手不见五指黑的房间骤亮,两盏碎了玻璃罩的油灯散出亮光! 「嘭!——」 与此同时,盛玉宸的肩膀处受到不明攻击,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身上。虽然不疼,但存在感极强。 盛玉宸脖子一僵,他垂眸低头——发现一具身着中式龙凤褂的『女尸』仰躺在地,她四仰八叉,脸色惨白,可怖的伤痕布满全脸,嘴角的血色已经凝固。
第62页 「.......」盛玉宸犹如中央广场上一尊静止的雕像,从上到下,从面部表情到脚底心都被泼了冰,瞬间凝结。 柏秋池喊了他两三遍,他也置若罔闻。柏秋池猜测他被吓着了,从身后环上他的腰。 「啊——啊——我让你装神弄鬼!旁门邪道!神神叨叨!整成追悼!」 盛玉宸拽起地上的人偶一顿暴揍,人偶充气饱满,一拳下去竟痛了自己的手背,盛玉宸甩了甩手,只空余了三秒,就又卯足了劲儿继续打。 人偶瞪着眼珠直勾勾地看着盛玉宸,盛玉宸在毛骨悚然和怒火中烧里反覆横跳。 「盛玉宸,玉宸。」 柏秋池拽住盛玉宸的手腕,指腹安慰性地摩挲几番后,他俯身轻轻地说:「没事了,都是假的。」 「不玩了!我不要玩了!」 盛玉宸将人偶撒气地一丢,他倏忽站起,却因站立速度过快,血压回冲上脑,骤然眩晕。 柏秋池摸到盛玉宸的手,被那削弱的热度惊着了。 「欸!出口不在这儿......」 小文出声阻止盛玉宸的动作,然而还是慢了一拍,盛玉宸已经跨过人偶,推开了临近的一扇门。 「请上前和新娘完成拜堂,你就可以拿到下一扇门的钥匙。」 小文弯腰捡起夹在椅缝间的一笺纸,就着微弱的烛光艰难地辨认。 「新娘在哪儿?」 盛玉宸出了一头汗,衣服都黏在后背。他贴紧柏秋池,手指在进退两难里,最后还是越不过面子上那关,没有去拉柏秋池的手。 「看我干嘛?麻熘儿找啊,这该死的鬼地方,谁发明的?」 盛玉宸越说越上火,他像只无头苍蝇,在这阴森森的斑驳红黑墙里乱窜,手抓着什么就扔什么,他也顾不上细看,硬着头皮胡乱地翻。 「.......你来啦。」 一声细细的女声从角落里发出,一股阴冷如同爬虫攀进骨头缝里。盛玉宸翻找的动作一顿,柏秋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手电,他凑到盛玉宸身边,好心地替他照亮前方。 木板微微陡峭,再动一动,就探出了一只红鞋子。 那只红鞋子绣着金色龙凤,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那只鞋子竟动了起来,踩过木板,跨出一条腿来。 「拜堂吧。」 刺目白灯照射下的脸半红半白,红色泪滴从眼窝滴到下巴,头冠上的珠子颤颤巍巍地晃,顺势碰出诡异的声响。 「....我来吧。」 柏秋池跨出一步挡到盛玉宸面前,「新娘」裂开血口诡异一笑,她提着裙摆幽幽地掠过盛玉宸身边。 盛玉宸僵在原地,心率尽失,几近当场去世。 缺了脚的木桌上还放着一面铜镜,折射出柏秋池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同「新娘」面对面,淡定地倾身对拜。 「啪嗒。」金钗珠子意外掉地,紧接着是那顶头冠也一併滚落,柏秋池还未抬头,眼神先瞥见地上的东西,心里一跳,他缓缓直起身子,无波无澜的眼底终于被突破! 刚才还说着话的「新娘」突然成了无头「女尸」,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左手手无力地垂落,右手却还紧捏成拳。 有那么一瞬间,盛玉宸确信自己看见了走马灯。天灵盖被一股热气横冲直撞地乱顶,心脏已经从嗓子眼吐了出来,汗腺功能都被破坏,一滴都滴不下来。 他白着脸机械性地转过脸,再走两步,膝盖发软,人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玉宸!」 柏秋池拔声就喊,但已经来不及了,盛玉宸倒下得猝不及防。 「玉宸!醒醒!」 柏秋池一个健步冲到他身旁,将他抱到怀里。盛玉宸面色如纸,双眼紧阖,嘴唇血色尽褪,任凭柏秋池怎么喊,愣是连眼皮都不掀一下。 「开门!他妈的开门啊!」 柏秋池心急如焚,第一回 爆了粗口,他学着盛玉宸的样儿,对着那门就是一顿乱踹。 额角的太阳穴都因此突突地跳,牵连着胸口的血脉,剜着他一阵阵地疼。 「新娘」见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她脱下喜服,抓起钥匙就去开门。 「先生......」金锁被撬开了边儿,外头的空气终于对沖,柏秋池背起盛玉宸就往外沖,小文也吓坏了胆儿,紧追其后。 「先生,这边有休息室!」 「新娘」披头散发,脸上还挂着瘆人的妆容,她急匆匆地引路,柏秋池冷着脸狂奔,膝盖负重严重,他却顾不上。 「玉宸!」 小文上前帮手,将盛玉宸扶到沙发上。柏秋池单膝跪在沙发边,单手替盛玉宸解开衣扣,解到第三粒,他猝然抬头。 「小文,能麻烦您出去下吗?」 「给我弄一块湿毛巾,两瓶水,快!」 柏秋池声音一扬,对准「新娘」,脸色愈发难看,眼尾逐冷逐阴。 「这儿有!」 「带上门。」 小文还在迟疑,但眼瞥见柏秋池的表情,自觉不该是在这时候。俩人出了休息室,整间房顿时噤声。 纽扣在大力中崩掉,盛玉宸陷在柏秋池怀里,枕在他腿上,湿毛巾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擦过他的脸。 盛玉宸微微睁眼,嘴皮上下抿搭,柏秋池欣喜,赶紧拿起水瓶,凑到盛玉宸的嘴边。 「喝点水,玉宸。」
第63页 水滴浸透嘴唇,喝下两口又匀上两口气。 盛玉宸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胸口起伏几下后,血色才跟着回上来。 柏秋池与之对视,他反手覆住柏秋池的额头,又描摹到嘴唇。 「进密室逃脱吓到晕倒的,舍你其谁。」 盛玉宸的脸半红半白,他怒瞪柏秋池,中气不足地呵斥。 「明明.....明明是这破地方不通风,给我闷的。」 「他娘的.......我要宰了罗远智那狗崽子.......做成肉包子,再撒点孜然.......」 「.......」话说到一半,又没了声。盛玉宸连眼皮都来不及阖,呼吸又变得不畅。 柏秋池缓缓抬头,嘴唇又落下,鼻尖亲昵地相蹭过。 「得了吧,气儿还喘不上了,还宰人。」 眼见盛玉宸又要变脸,柏秋池伸手捏住盛玉宸的鼻子,故意板起面孔。 「盛玉宸,你老闆我今天是要谈单的,结果你又给我出么蛾子,扣钱。」 「扣个屁!我他妈魂都快没了,我这是工伤!」 一说到钱,盛玉宸又来了劲儿,他抬手去打柏秋池的手,一副恩将仇报的样子。 「那我不管你了,你睡在这儿吧。」 柏秋池冷淡地横了他一眼,起身准备站起。 「哎呀,我难受呢。」 盛玉宸呻吟两声,柏秋池果然又紧张起来,盛玉宸连手带脚爬到柏秋池身上,头一歪,往柏秋池脖子里一靠。 「柏秋秋,背我。」 第39章 柏秋池扭转脖子,就与盛玉宸脸面相贴。刚才还微冷的脸颊莫名变烫,不但如此,脸上还像是刷了层胶,黏黏糊糊的,任凭柏秋池怎么转脸,都甩不走。 「盛玉宸?」 盛玉宸紧阖双眼,仿佛已经睡着。嘴唇埋在柏秋池的侧颈里,张不开口来应声。 柏秋池无声地笑笑,眼神因此柔软,他搭上盛玉宸的手腕,手掌又滑落至腿根,慢慢地站了起来。 「盛玉宸,你该减减肥了。」 「放屁,我才不肥。」 盛玉宸陡然睁眼,一张嘴不慎咬过柏秋池的脖子,柏秋池被锋利的牙齿刺痛,手一抖,差点摔了盛玉宸。 「欸!柏秋秋!」 眼看就要滑倒,若这一摔,后脑勺着地,多半都能得个老年痴呆。盛玉宸惊恐万分,卯足劲死命勒住柏秋池的脖子,两腿夹住侧腰,勉勉强强悬崖勒马。 「......盛玉宸,你这是蓄意杀人要谋权篡位啊。」 柏秋池脸涨通红,两侧肾差点在夹击中变成肉饼。他硬生生强忍了三番五次,才没有一个后仰将背上的人当垃圾丢。 「我受惊过度,快要超渡,你亲眼目睹,就莫要荼毒。」 盛玉宸将柏秋池再搂紧些,一闭眼慢悠悠地念叨。 对付盛玉宸这种信手拈来的押韵天赋,柏秋池倒还真是差个半截。从休息室到大门口,足足三分多种的路,他都没能想出一句漂亮的韵脚反击。 盛玉宸靠着柏秋池的后颈,悄悄地掀开一只眼。柏秋池的肩胛骨再细看之下,更添优越。后颈白皙的皮肤上,青筋脉络随着走动而鲜活。 盛玉宸吞了吞口水,鼻腔里却隐约能闻见一股清爽的木质香,好像从柏秋池的后颈散发,都落到全身。 「他怎么样了?」 盛玉宸听见了小文的声音,立刻闭紧了眼睛。他感觉到柏秋池拉开了车门,再几下蹲起后,他被抱入了车座后排。 「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我得把他送回家。」 柏秋池俯身开始摸盛玉宸,从前胸摸到侧腰。盛玉宸倏忽睁眼,一把掐住柏秋池的手腕,惊恐万伏地呵斥:「柏秋秋!你干什么!你居心叵测!」 「我拿车钥匙,你身体好了,要不你开?」 柏秋池晃了晃车钥匙,不真不假地就要起身。盛玉宸火速扯过靠枕盖在眼睛上,胸口剧烈起伏。 「本人已安然入睡,听不见王八念经。」 「柏哥?」 柏秋池要抡人的手还来不及落,就被车窗外的声音阻断。他忿忿地钻出车,一把猛力将车门甩上。 「小文,我先送你吧。」 小文雀跃的表情根本难以掩饰,但他强逼自己冷静,摆手摇摇头说:「不用啦,柏哥你先送你朋友吧。司机马上就来了。」 「今天真不好意思,改日我好好请你一顿,当赔罪。」 「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柏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盛玉宸将盖在脸上的靠枕慢慢拉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鬼鬼祟祟地偷看窗外的两个人,眼神忽而犀利,又带点埋怨。 「嘭!」车门突又一震,盛玉宸手一抖,靠枕从脸上掉下。他惊叫一声,冷不防地又被吓掉半条命。 柏秋池看也不看他,踩了油门就往前跑,没一会就绕到高架桥,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家。 「怎么?还等着我抱你下来?」 车子熄了火,仪錶盘上的灯骤灭。柏秋池拔了钥匙,眼神不偏不倚地剜过后视镜。 盛玉宸正半眯着眼偷看他,被逮了正着,尴尬得脚趾抓地。柏秋池这火上浇油淋得正是时候,刚好炸了盛玉宸这只油桶。 「咣当!」盛玉宸几乎是火烧屁股般地从车里窜逃出,柏秋池感觉到座椅下传来的暴力震动,下车心疼地摸了摸车门,暗自又在盛玉宸的工资单上扣了笔数。
第64页 刚一进屋,盛玉宸就迫不及待地脱下外套,胡乱地往地上一丢,柏秋池跟在他身后,一路捡,像在装游戏装备似地。 「别脱了,你准备全脱光呀?」 盛玉宸解纽扣的手一顿,他猝然逼近柏秋池,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咬牙切齿道:「你管我脱几件?你家住海边呢?还是你是郑和,家住大西洋呢?」 柏秋池的目光逐渐锐利,他不由前倾,俩人便贴得更近。 「看......看什么?!」他凑得愈近,身上那股木质香就愈发明显。盛玉宸闻着脑袋空茫,心烦意乱,双商急速下降。 「小文吶,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弟,家里有些钱,就想入行玩玩投资。」 「我对他没有什么想法。」 柏秋池盯着盛玉宸的薄唇,目光流连忘返才再度扬至眼睛。他抬起手,盛玉宸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柏秋池微勾唇角,待笑意延荡消失后,才覆上盛玉宸的额头。 「没复烧,冷汗也消了,去洗个澡睡觉吧。」 柏秋池收手的时候,掌心故意在额头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微拱手背,指腹不免在肌肤上黏腻了几下。 「.....」盛玉宸睁开眼,柏秋池已经抱起外套掠过了他的身边。 盛玉宸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吞下了声。手指都纠结出了手汗,只好忿忿地转身进了浴室。 「和我说干什么?谁关心他是谁?鬼个学弟,好弟弟还差不多,当我瞎啊!」 热水如泉涌狂喷,噼里啪啦地浇在前胸后背。盛玉宸野蛮地抢过沐浴露,暴力地揿了好几下,胡乱地抹在身上。 「还小文,哪个文?蚊子的蚊吧?柏秋秋,你是雷达驱蚊剂啊? 盛玉宸骂得正上头,全然控制不住揿泵头的力,他加了一把又一把。 「我去!」 盛玉宸一低头,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浑身都快浸没在白泡泡堆里,就连脖子上都围了一圈。他赶紧拿下花洒,调大了水量就往身上沖。 盛玉宸把沐浴露倒出了洗洁精的效果,刚灭了一串,又冒起一排。 「.......嘶!烫死了!」水温突变,水气氤氲蒙上全身镜,热气愈升愈高。盛玉宸被烫着了手,手臂立刻红了一片。 他火速跨步上前,摸向开关,谁料,地砖上的泡沫尚未散尽,盛玉宸一脚踩上,湿滑程度超出了他的预判。 「......嘭!」 透明玻璃移门受到重击,上头除了氤氲,还有人影憧憧。花洒仰面,水柱狂飙。 巨痛从下肢急速布满浑身,尤其是嵴柱末段,压根儿完全不能动弹,刺痛极其难忍。盛玉宸瘫坐在地,伸直了腿也动不了。 「啊!」盛玉宸企图撑着扶手站起,然而手臂无法吃力,青筋爆在手臂上,颤抖异常。连同指甲盖都快崩出了缝。 盛玉宸严重怀疑自己摔断了腿,接下来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白色成团的热气像也在扼制他的呼吸,盛玉宸困难地眨了眨眼,一张嘴都吸不进新鲜气来。 「盛玉宸?盛玉宸你在干嘛呢?」 盛玉宸的手指骨节蓦然发白,惊愕之余,连嗓子都破了音。 「你别进来!柏秋秋!」 「你没事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盛玉宸抓紧了花洒!对准门口就飙。 柏秋池还来不及走到淋浴房,噼头盖脸先是一顿浇,水流过大,打在脸面上竟火辣辣的疼。 「出去!柏秋秋!你敢看我!我把你眼珠挖了!」 第40章 「盛玉宸!你发什么疯啊?!」 柏秋池抬起手臂挡到脸上,水势不减反增,像鞭子般一遍一遍地抽。他反射性后退半步,压根儿睁不开眼。 「出去!你滚出去!」 盛玉宸激动到破音,身上残留的水珠逐渐消散,牙齿磕绊了舌头,不慎咬过,连说话都哆嗦。 柏秋池偏过脸,正欲往外走,方才还抽打在身上的巨痛莫名消失,连带着的花洒攻击竟也歇了火。 他迟疑了几秒才缓缓地放下手。 「.....什么瘪孙玩意儿!」 盛玉宸使劲甩着花洒,那猛劲儿像开了二倍速,零件都快破盖而出。他转身扯住水笼头开关,疯狂地左右摇摆,花洒仍旧像朵蔫儿了的花,垂头丧气地拖曳在地。 勉强挤出来的几滴水都够不上半瓶眼药水。 「盛玉宸。」 「啊——!啊————」 盛玉宸抬头一看见柏秋池,仿佛清明活见鬼,冬至撞了邪,发出惨无人道的嚎叫。他破釜成舟,背水一战,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抓紧花洒就往柏秋池脑袋上抡,抡他个神智不清,尿滚尿流。 人在陷入绝境时,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置死地而后。 柏秋池只觉眼冒金星,脑中有一瞬间的缺氧,身体忽然失衡,重心难稳! 盛玉宸乘胜追击,趁虚而入,加大猛力,又是一抡。 手无寸铁的柏秋池怎能抵过心狠手辣的盛玉宸。再经过这前后夹击一番,柏秋池同志终于抵不能抵,朝在盛玉宸同志的花洒下。 「.......」盛玉宸眼前一暗,肩上一沉,胸口一震,两手一摊正正好好地接住了柏秋池。 本来是一外一里,咫尺天涯;现在反倒是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柏秋池紧阖着眼,眉头紧锁,额角肿了个大包,红印明显。他歪着头靠在盛玉宸的侧颈里,身上的衬衣还没来得及换,立刻就黏上了一大片水。
第65页 盛玉宸面如死灰,像只被卸了腿的瘟鸡,瘫坐在原地。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怀里还抱了个衣冠整齐的男人,怎么看,这都是个扫黄打非的现场。 盛玉宸掐住柏秋池的肩膀,企图将他往外推,奈何神经痛威力无比,十指连心,尾椎骨也跟着剜心般地痛。 「我他妈.......」盛玉宸气到都憋不出脏话,稍一用力,就能痛到他改姓。这要放在战争年代,盛玉宸同志已经在画押伏罪了。 「....嘶。」 怀里的人莫名一动,喷洒而出的吸气声挠痒了皮肤,盛玉宸歪头一躲,脸色却在剎那僵硬如石。 柏秋池企图睁眼,可一旦牵引眼皮,太阳穴就跟着抽痛。柏秋池下意识地去抓盛玉宸的腰,借着力才撑起身体。 「.......」 在盛玉宸三十年的人生认知里,没有『尴尬』两字。他一贯不要脸皮,心理素质强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不管发生什么破事,他都有一套洗脑包,眼皮一阖,嘴皮一张,张口胡来,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此分此景,他甘愿自焚成灰烬,自行迈腿跳深井。 自己的腿正抵着柏秋池的腰,不可描述相连,且全被人看了个精光。 「嘭!」透明移门又受到人影重撞,在一阵堪比地震的动静中,柏秋池终于踉跄着夺门而出。 「......能帮我拿件浴袍吗?我动不了腿了。」 脸皮已经烂成凉皮,薄成饺子皮了。横竖皆是一死,盛玉宸索性露出赴死之笑。 柏秋池跑得太猛了,减速剎车时属不易。他扒紧门沿,手指骨节越绷越白。 门沿上被刮出了好几道印,可见来者内心的复杂之情。 柏秋池僵硬地拿起水池比上的浴袍,倒退着往盛玉宸的方向走。 「快点!」柏秋池意识到了嗓音里的失态,却不可自控。他背着手去送,手抖得厉害,俩人都没敢看对方,十指却在无意中相碰。 那一触如同火烧油,俩人同时惊呼,浴袍堪堪地挂在门槛上。 盛玉宸火速捡起浴袍,匆匆抖开了往身上罩。窜在腰上的腰死活系不上,盛玉宸越咋呼,手越抖。 「啊——!」盛玉宸一嚎啼,柏秋池就回了身。他想都没想,弯下腰揽过盛玉宸的手臂搭到肩上,紧接着将他一把抱起。 盛玉宸不得不搂紧了他,嘴唇都快憋成了番茄色,沾根薯条都嫌酸。柏秋池也意外地没有吭声,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盛玉宸上楼,等陷了床,才松开手。 「我带你上医院,拍个片,别骨折了。」 柏秋池一松手,盛玉宸又疼得龇牙咧嘴。他拉住柏秋池使劲摇了摇头。 「不会是骨折,我估摸着是扭伤了。」 「那也得去看看,做个检查,我好.....你好放心。」 柏秋池低垂着头,视线落在盛玉宸已经高肿起的脚踝上。 「.....要去也明天去吧,你今天也受了不少累。」 盛玉宸收回手,视线尴尬地盯着地毯,声音愈发憋闷。 「我不累。」 盛玉宸身上一暖,再抬眼,上身就被裹紧了外套。 「上来,我背你。」 柏秋池又再他面前蹲下,一件衬衣被水渍浸透了,化了好大一滩。 「你快换衣服,穿湿衣服要感冒的!」盛玉宸面露着急,他无措地往四周看看,正巧床铺上有件睡衣,盛玉宸眼睛一亮,倾身去勾衣领。结果一挪身子又尝到爆痛的滋味。 「你乱动什么。」 柏秋池拉开床头柜,本想翻出一瓶红花油,结果只有润滑油。俩人的视线不免又撞在一起,盛玉宸先行避开。 「谁乱动啊......这不想给你拿衣服嘛。」 柏秋池翻箱倒柜的动作一滞,他瞥了眼盛玉宸微敞的领口,眼色逐谙。 「......」柏秋池凑近去捞衣服,盛玉宸避无可避,四肢呆板地抓紧床单,连吞咽的动作都被禁止。 「....我让医生来家里。」盛玉宸的瞳孔猛缩,眼皮不由自主地一颤,柏秋池垂眸撤开距离,转身就去打电话。 盛玉宸呆坐在床边,鼻息间还能嗅到柏秋池的气息。他抓紧浴袍,低头的瞬间心里猛然一咯噔,仿佛车轮碾过水泥坑,心脏跌宕起伏,直线下坠。 「玉宸,医生说马上就到.......」 「你别进来!」 门口忽然有了动静,刚透出一条缝,盛玉宸火急火燎地扯过被子要盖到身上,一脸惊慌失措。 「你在家里埋雷了?怎么哪儿哪儿都不给进。」 柏秋池一把推开门,跨步闯进来,盛玉宸惊叫着去扯被子,柏秋池眉头紧缩,作势要扯,盛玉宸死活不肯,争执之下,还是柏秋池得了势。 「.......」盛玉宸恨不得打开窗户就往下跳,无奈尻部受伤,一动牵发全身。 「血气方刚啊,盛玉宸。」 柏秋池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地撩下被子,虽面上故作淡定,实则也快类比煮熟的红蟹。 「......我他妈这个年纪不血气方刚,还等着枯树时再开花啊。」 盛玉宸绝不甘拜下风,脸皮早在浴池里就掉了个精光。 「.....正巧,我也是。」 柏秋池声音微哑,情绪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默默游走。 第41章 柏秋池的半张脸隐没在灯光后,光影交替反倒柔和了五官。他稍一动身,床榻就凹陷得更深。盛玉宸连气儿都不会喘了,从下颚到嘴皮都快绷成钢丝。
第66页 「巧.....什么正巧......」 盛玉宸费了死命劲儿,才将这张嘴皮撑开了蹦跶出两字来。 「你想干什么?!」 盛玉宸惊恐万伏,瞳孔骤缩,红血丝都快撑破眼底。 盛玉宸身体一歪,径直后仰躺在床上,因速度过快,背嵴撞在被面。 「...柏秋秋!」 柏秋池紧抓着盛玉宸的手腕,手指骨节都因用力而绷白。盛玉宸五指微垂,指甲盖都变了色。 盛玉宸感觉到胸腔上的负重,呼吸都变了调,视线无处可躲,不得不与柏秋池对视。 柏秋池紧盯着盛玉宸,目光晦涩,他抿紧嘴唇,似在酝酿要下个决心。 「你他妈要搞就快点!」 盛玉宸心一横,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脑袋里就嗡声大作,心跳超速到都够格判为早搏。 「.....我的腰.....刚才也扭到了。」 「......」柏秋池咬了咬嘴唇,顺势倒吸一口冷气,他脸色瞬变,逐渐变白。 「借把力。」 盛玉宸的手腕处又传来一阵痛,皮肤都被拧成一团。盛玉宸还来不及痛叫,手腕即被松开。 「唉。」柏秋池躺到盛玉宸身边,手揉在腰部,发出几声呻吟。 「盛玉宸!」柏秋池徒然睁眼,嘴角一咧,痛呼出口。盛玉宸睨眼,脸上像被浇了一盆墨,黑黢黢上画蛐蛐。肌肉表情也甚是扭曲,笑容不带温度,勾笑不牵连嘴皮。 盛玉宸充耳不闻,揪起柏秋池腰上的某丁点肉,恶意地扭转。 「.....盛玉宸!你别太过分!」 柏秋池越想躲,身体越是挪得快,腰部抽搐之下,疼痛加剧。 盛玉宸冷笑一声,本能地想要抬腿踹他,奈何一动身体,现实教会他做人,苦痛教会他低头。 「抽着了吧?」 「滚!」 盛玉宸忿恨地怒斥,心理同身体的双重折磨加猛了火。正逢楼下门铃声起,柏秋池扶着腰艰难地下了床。 「嘭!」抱枕紧跟着柏秋池身后堪堪落地,柏秋池摸了摸后脑勺,不满地瞪了盛玉宸一眼。 「白眼狼!」 「蔫黄瓜!」 盛玉宸的脸半红半白,刻满屈辱与气愤。他狠剜柏秋池好几眼,恨不得飞出眼刀剜他一身伤。 楼下铃声大作,急促地追。柏秋池气极,抓着墙慢慢地往楼下走。 「.....还好只是扭伤了,并没有骨折。我开几副药抹抹,下周再去我那儿拍个片。」 邵赟目光专注,他再三确认后,从包里翻出几盒药递给柏秋池。 「我的腰也扭到了,替我也看看。」 邵赟递药的手蓦然一顿,目光在柏秋池和盛玉宸之间无声地来回,忽而露出狡黠。 「这么激烈啊。」 「放屁!」盛玉宸又被踩了雷区,引爆不过瞬间,要不是疼痛阻拦着他,他一定已经弹跳三公尺高,再抬腿对准别人的天灵盖狠狠捶下去。 「走,咱去隔壁屋说。」 柏秋池轻扯着邵赟的手臂将他往外送,盛玉宸抓起被子就往头上罩。 他颜面扫地,威风抄底,大哥变小弟。盛玉宸在黑漆漆的被子洞里看了眼快偃旗息鼓的二弟,悲从中来,不可自拔。 「柏秋秋,我和你不共戴天!」 「我刚才救你一命,转头就恩将仇报呀?」 被子被猛掀一角,黄光一闪而过,又陷入黑暗。 「......」柏秋池盘起双腿坐在盛玉宸对面。腰伤迫使他不得不躬身,凑得盛玉宸更近。 盛玉宸的面门覆上柏秋池的气味,一眨眼就被吞噬。 「柏秋秋,你整天跟这儿耍我呢?」 盛玉宸拿出一顿猛力,将被子掀翻在地,被子挟着飞尘掉到床底下。 「啪嗒!」墙上的开关被一巴掌猛拍,天花板上的灯管骤亮。柏秋池下意识地闭眼,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被提了衣领。 「我怎么耍你了?」 「你看了一天的笑话,脸都笑酸了吧。鞋拔子都能让你笑直了。」 领子很快皱成一团菜,脖子处逐出现红痕。柏秋池微微垂眸,感觉到喉结处被手指骨节抵着。 「密室逃脱是你提议玩的,主题也是你选的。被吓晕的也就你一个,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柏秋池不紧不慢地嚅动嘴皮,眉眼也紧着只言片语趋柔。 脖子处的红痕愈发显眼,可见指甲抠皮的用力程度。 盛玉宸的下巴都因此要脱臼,掌心逐渐丧失抓力,眼看就要滑落。 「刚才我去把淋浴间沖洗了一遍,发现地砖上全是肥皂泡。是你挤多了沐浴露,脚滑没站住吧?」 「我听见动静了,就是担心你摔倒了,才敲门问问。」 柏秋池始终秉着十足的耐性解释,眼神勾着盛玉宸,一刻不挪。 「....也不知道是背你的时候闪了腰,还是刚才抱你的时候扭着了。」 柏秋池终于无声地嘆了口气,热气就有意无意地洒到他的手指背上。 「....嘭!」又一只抱枕被盛玉宸抄起,这回改变了战略方针,直往柏秋池的腰上抽。 「要你管我!要你抱我!龌龊下流!」 盛玉宸用力过度,打得柏秋池只能抬手护脸,枕头芯鼓成土包,都快散架。 「你和我多大仇啊?!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仇啊?!撬了我的公司不算,还想把我挂在广场中央三百六十度羞辱是吧?」
第67页 盛玉宸脸红脖子粗,就连眼底都被逼红了两圈,嗓子在破音边缘徘徊。 柏秋池一怔,犹豫着伸出手,却被盛玉宸一把拂开。 「老子不干了!你爱干吗干吗,老子不陪你玩了!」 盛玉宸抬手飞快地蹭了把眼角,撑起床榻就落地。 「玉宸!」 盛玉宸刚趿上鞋就疼得直抽气,柏秋池眼疾手快地从后抱住他。 「放开我!」 盛玉宸咬牙切齿地呵斥,他用手肘去击柏秋池的胸腔,却半天没使出一点力来。 柏秋池连半步都没退,反倒将手臂收得更紧了。 「我没有,玉宸,我没有这么想。」 盛玉宸站不稳,重心全往一边倾,后背一瞬间又涌上了汗。 「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盛玉宸不声不响,柏秋池赶紧半抱半拉地让他在床边坐下。 柏秋池伸手覆上盛玉宸红肿的脚踝,掌心刚一触及,盛玉宸就反射性地想要收腿。 「我能和你有什么仇。」 「愿赌服输,不是咱们说好的吗?」 盛玉宸才顺下来的一口气又撺起了火。 「柏秋秋!」 柏秋池十指交握,指腹搭在虎口上几秒后,又放开。 「既然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演讲会上。你在台上,我在台下。」 「一见如故,那会儿我已经动了心思。」 第42章 「什么演讲会.....」盛玉宸立刻变得结结巴巴,舌头磕绊牙齿,说话都不利索。 柏秋池转过脸来,目光似张渔网捕向盛玉宸。盛玉宸不免紧张,身体似被禁锢,一动不动。 柏秋池的眼底颇黑,眨眼之间,光影隐约浮动,很难让人挪开眼。 「就是一个创业分享会,你可能不记得了。」 盛玉宸确实不记得。他的脑子里净记着柏秋池。记着这个人是怎么设计自己,又是如何扮猪吃老虎,豺狐之心,可以想见。 「你他妈那会儿就惦记着我呢?柏秋秋,你权倾朝野,狼子野心!」 盛玉宸眼皮一凛,顿露狠色,抬手就去抓柏秋池,结果动作慢了一拍,反倒被柏秋池抓到手心里。 「是惦记上了。但不是惦记你的公司,是惦记.....」 盛玉宸的手被柏秋池抓牢了,掌心相贴,只得互相摩挲。柏秋池微微一动,从骨节挪到手指,指腹感觉到手骨的柔软,他再一细看,那手上的皮肤细緻,显然就是不沾阳春水。 「惦记什么.....你倒是说啊?!」 盛玉宸握了握柏秋池的掌心,却没使出全劲儿来反抗。柏秋池挨得他太近,腿都相依,黑色浴袍又有些透肤,盛玉宸渐渐觉得热。 柏秋池没有即刻回答。他只直勾勾地盯着盛玉宸,目光底下春水泛滥成灾,且越望越难掩。盛玉宸憋着一股气,既不敢吞亦不敢呼。 明明后腰发软,腿也发软,头脑混沌,前胸后背都燥热难安,但面上还抵死不认,不肯输了面子。 「都快十二点半了,先睡吧。」 柏秋池倏忽松手,目光在顷刻间收回。盛玉宸的手没了着落,身侧的热温也挥散开来。他一怔,脑袋里轰然一响,理智削弱大半。 「柏秋秋,你是喜欢我吧?」 柏秋池刚转过身,语音刚落,就迫使他僵了嵴背。 盛玉宸怒不可遏,猛拍床铺,他骂骂咧咧着下了床,手抓空了两次,才抓着柏秋池的手腕。 「柏秋秋!你看着我!」 盛玉宸是掐紧了力,指印子都凹在皮肤上。柏秋池垂眸,眼皮将眼底的某些暗色藏匿。 「唧唧歪歪一大堆,一个屁都没憋出来。你还是不是男人?」 柏秋池稍掀眼皮,目光已趋向平静。 「跟我在这儿绕了百八十圈,圈圈圆圆圈圈,你唱歌呢?」 「爱我就直说,别闪烁其词,长了张嘴只顾上吃,都不会说话了?」 盛玉宸像被拧上了发条,左三圈右三圈,马达正足,灭人九族。 「那你也爱我?」 「我当然爱啊......」盛玉宸正骂在兴头上,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柏秋池随口一问,他连想都不想,就顺嘴应答。 「那你不早说?」 柏秋池微扬下巴,眼底潜伏着的占有欲终于暴露,一步一步向着盛玉宸,只等收网。 「....等等!我刚才说什么了?」 盛玉宸终于反应过来,他猛然抬头,脸色瞬僵。 「欸,刚说过的话不许赖帐啊,你是不是男人?」 柏秋池啧了声,故意拖长了音,面孔一板,顺势又往盛玉宸身侧一坐。 「不是,不是你说你喜欢我吗?」 盛玉宸像只无头苍蝇在床铺上乱看,好不容易翻着了枕头,抄起来就往柏秋池头上砸。 柏秋池不甘示弱,也捡起床底下的某只,搁在头顶抵挡。 「明明是你说的——」 枕头削减了一半的硝烟,降低了伤亡。此时无声胜有声。 「.....唔。」也不知道是谁先松了手,嘴唇相触之际,枕头又纷纷落了地。 盛玉宸眼角抽搐,睫毛和打了结似地颤,脸皮比前几日发烧时还烫。 额头在后知后觉中相抵,贴住了又放开,气息始终徘徊不断,盛玉宸心跳超速,脸色快赶上火烧云。
第68页 「好睏,我都快睁不开眼了。」 柏秋池突然翻身躺下,侧脸往枕头里一埋,声音渐弱。 「啪!」一巴掌毫不客气地落在身上,柏秋池反射性地一动,拽着盛玉宸的手,含糊其辞道:「....真困了,你折腾死我了。」 「盛玉宸!」还没来得及抱怨第二句,一股钻心地疼就渗进耳根子。盛玉宸拧着柏秋池的耳朵连转好几遍,他面露狰狞,啐一口吼道:「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睡。」 「我说什么?不是应该由你来说道一下爱我的心路历程吗?」 柏秋池同志不畏曾经强权,一心向前,一步不让。 「爱个屁!滚下去!」 盛玉宸又使了狠力,彻底将柏秋池的耳朵当毛巾拧。柏秋池企图竟然抵抗竟无能。 「我说我说!你松手!」 再硬的骨头都抵不了盛玉宸的阴招,盛玉宸冷笑两声才勉强松开手。他又改用手肘削过柏秋池的胸口,怒斥道:「过去点,占地儿!」 柏秋池却不动,他贴着盛玉宸的手臂,抬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确实在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我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觉,好像周围的人都再也看不见,只有讲台上撺着一团亮光。」 盛玉宸有几年没听过这种肉麻话了。跟着他的人不是图他的钱,就是图他的名。他也心知肚明,只是成年人间,懂得看破不说破。 「我那阵刚回国。国内认识的人不多。我向常思原打听你,他说你.......」 「说我什么?」盛玉宸直觉接下来的话肯定不中听,他警觉地剜过柏秋池,后者垂眸抿了下嘴唇,似在斟酌用词。 「貂裘换酒,沉湎淫逸。」 「常思原这个二皮脸!」 盛玉宸在暴怒中惊坐起,结果扯到了腿,疼得直抽气。 柏秋池无奈地揽过他的肩,放软口气哄:「他不是那意思.....只是想告诉我,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做朋友也不合适。」 「我哪类人啊?是地痞流氓还是淫魔禽兽啊?」 盛玉宸敞开了嗓门,不满愈发强烈。 「哪能啊?你就是色厉内荏罢了,虚张声势惯了,其实就是纸老虎。」 眼见盛玉宸又要变脸,柏秋池赶紧将他拥得更紧。 「直到我看到乔霄,我才彻底明白常思原的意思。」 盛玉宸本还挣扎的身体骤然一僵,这个封存已久的名字,都快忘了存在。 「你身边总是换人,好像总定不下心来,也或者没有真心可言。真情都有时效,或短或长。」 「我觉得.....如果我贸然接近你,应该不会有好结果。我想要的是......彻底的征服和绝对的信赖。」 「所以,我想以一个最普通的身份接近你,褪去光环,没有任何附加值,仅仅是作为我自己,让你喜欢上我。」 柏秋池娓娓道来,时而停顿,时而又紧着节奏。盛玉宸几次三番想要脱口而出,又被下一句话推翻。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装得唯唯诺诺?其实倒也不是刻意的。本来仗着家底儿和常思原投了个娱乐公司。然而实质性的业务,比如对艺人日常工作的了解。我并不懂。所以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会去找个助理的活儿干。」 柏秋池一歪头,让额头抵住盛玉宸的肩膀,声音忽又低迷。 「助理是伺候人的活儿,我总不能比人还嘚瑟吧。只好收着点性子。况且我也不好找公司里的艺人,这说出去——老闆给员工当助理,多让人笑话。所以就找上了乔霄。」 「那会儿你和他正如胶似漆吶。」 这话音一转倒显出些醋味来,刺得盛玉宸嚼出了酸味。 盛玉宸啧了声,抬手拨弄柏秋池的鬓角,眼睛一眯道:「敢情还有那么多小九九呢,我怎么就不信呢?」 柏秋池颤了颤眼皮子,刚要说话,只听盛玉宸厉色道:「柏秋秋,你把我这儿当你的情操培训室呢?我白给你当猴耍了半天,从手下到公司,你计划了好几套。这会儿得逞了,又换一副说辞。」 「得了吧,大家都是商场上混的,这么骗有意思吗?」 柏秋池心一凛,还想再解释,就被盛玉宸一个抽身扑空。 「柏秋秋,你不该做助理的。你应该做演员,和吴若菲影后影帝,双宿双飞。」 盛玉宸撑着床沿勉强站起来,他睨着柏秋池,突露冷笑,眼底无色无光,十分冷酷。 柏秋池面不改色,心里却不免咯噔一跳。 「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盛玉宸皮笑肉不笑,喉底斥出不屑。 「啪嗒!」一声响,天花板上突然射出几束光,刺痛了柏秋池。 「你刚才那番话都不对。我给你重新捋捋。」 「你靠着家底儿在外头镀了层金,不想被人说是纨绔子弟,就和常思原凑一块,整了个娱乐公司。常思原懂业务,你不懂,但你有钱吶,也够有胃口吶。」 「常思原和我认识了约莫也有五六年了,奶酪就那么大,谁都想分一羹。但奶酪全在我这儿,你们压根连盘子都动不了。」 光影蜕在盛玉宸脸上,显得半明半暗。他始终含笑,眼尾连半条褶都不折。 「所以你动了个念头——打算鸠占鹊巢。」盛玉宸说到这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人听见。
第69页 「常思原一定还和你说了,我这个人疑心很重。不轻易用外头的人。所以,你只能想别的门路。」 「乔霄相比之下就好接近得多了。乔霄也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你不装孙子,他一天都容不下你。」 「当然,这孙子不是装给他看的,是为了装给我看的。」 盛玉宸似乎是站累了,他撑着扶手在沙发上躺下。他时而蹩眉,啧出不满的抱怨。 「事实上。你做得不错。我确实相信了那就是你,对你放下了戒心。」 「不过——」盛玉宸眼风一剜,迸发出所有的仇视和憎恶。 「我从来也没看上过你。从头到尾,包括现在,你在我眼里也还是那个柏秋池,孙子一样的柏秋池。」 天花板上的灯管忽跳忽闪,再几下急促的闪回后,骤然熄灭。 一片漆黑。 第43章 对峙究竟维持了多久,也无人知晓。黑地瞎火中只能依靠嗅觉来判别对手的移动。 「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盛玉宸嗅到了那熟悉的草木香,就凑在他鼻尖徘徊。他们之间的距离几近贴面,只需一抬手,就能抓住。 「但你又能怎么样?你还是赌输了,盛总。」 那声音乍听之下和往日无异,细辨之下,又裹着讥讽。 字字句句带刀,犀利又利落地剜着盛玉宸的脸面。 「.....你他妈和我玩灯下黑呢?」 盛玉宸突然出手,精准地掐住柏秋池的颈脖,后者竟一动不动,甚至还能隐隐露笑。 「大家都是商场上混的。」 柏秋池笑意不减,又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正可谓一把撺火,盛玉宸抡起拳头就往柏秋池脸上招呼!下颚骨顿时爆出嘎吱响,盛玉宸还不解气,抓住柏秋池的肩就往墙上撞。 「啪嗒!」灯管忽又蹭亮,花火在空气中对搓,整间房瞬间被照亮。 「敢阴到我头上!我他妈今天不干了你,我不姓盛!」 疼痛仍旧在神经末梢延续,脚一着地就疼得钻心,但相比心头那团火,这压根不算什么。 「输不起就耍无赖,真把自己当我儿子,要我哄着呢?」 柏秋池脸上挨得那拳并不轻,嘴角立刻肿了不说,甚至有些开裂,血丝挂着,有些触目惊心。 「咣!」手边矮桌上的玻璃杯一股脑儿地砸了地,稀里哗啦地全被掀倒,盛玉宸伤着腿,拳头落了空,反倒被柏秋池趁机捉了手。 「......柏秋秋!我干........」 盛玉宸快气到不省人事,赫然而怒到了极点,说话都匀不上气。他一不留神,就被柏秋池丢上了床,背嵴猛撞床榻,手脚都来不及伸展,再度被柏秋池压制得不得动弹。 「别骂街了,就算你骂个三天三夜,东西也回不来了。江山易主了,盛总。」 柏秋池渐露不耐,他欺身上前,语气不尽嘲讽。 「.......柏秋秋,一个月,你信不信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东西要回来。」 盛玉宸瞠目,眼底血丝猩红,有夺眶而出之势。 柏秋池闻言眯起了双眼,他微挑眉毛,语气听来危险。 「哦?盛总有什么打算?」 盛玉宸嗤嗤冷笑,眼神似动非动,刻满算计。 「那你等着看咯。」 四目相对之下,那股商场惯见的阴谋愈发明显。柏秋池紧盯盛玉宸,且在那目光里捕捉到了极端的自信。 正如初打交道时,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胜券在握,在这一刻重现。 「......我盛玉宸不会输。」盛玉宸眼底的红丝混在黑浊里,嘴角宕起笑,可恨意难消。 柏秋池微微低头,拱起手指骨蹭过嘴角边上的血珠子。盛玉宸顺势将他一把推开,艰难地侧身,趿住拖鞋站了起来。 「你要从我手上抢东西,至少得再找你爸喝两瓶奶,才够借半个胆呢。」 盛玉宸扶着墙,费力地挪到门边,他稍许侧身,鼻腔里迸出一声冷嘲。 门被狠狠甩上,声响够让人吓好几跳。柏秋池在床上静坐许久,才动了动腿脚,翻身下床。 他往浴室走去,悬在墙上的镜子被几缕暗光映射。他推开灯箱,从里翻出紫药水,就着棉棒小心翼翼地点在嘴角边。 「嘶——」柏秋池不免抽气,眉头微拧,镜子里反射出他的脸。 「.....还真有点像乔霄。」 柏秋池凑近了看,嘴里自顾自地嘀咕,嘴角一咧,又牵连着疼痛。 「啪。」棉棒从指间滑落,直接掉进桶里。混着汩汩而流的冷水,柏秋池弯身,将脸埋了进去。 这一流一滚地就是一整夜。 翌日清早,待柏秋池下楼到客厅,盛玉宸已经陷坐在沙发里,手肘撑在沙发边沿,正慢悠悠地撕着面包吃。他不紧不慢地吃着,边嚼边去勾杯手。 咽下咖啡的瞬间,眼尾一凛,扫到柏秋池,却又像是没瞧见。 柏秋池在他对面坐下,餐盘里还剩余几只面包,柏秋池刚伸出手,盘子就被一只手抽走。 「要吃自己去弄,别屁股挪不开坐,胶粘住了嘴。」 盛玉宸自顾自地将剩下的面包全塞嘴里,表情惬意,显然昨天睡眠充足。 「嗡——」手机屏幕突亮伴着震动在桌上微移。柏秋池瞄了眼盛玉宸才接了起来。
第70页 「.......」柏秋池几乎是瞬间就掀了眼皮,眼神中迸出利刃无数,直直地向盛玉宸而去。 盛玉宸却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 「....我马上就来。」 银勺本还拌在杯底,突然静止。盛玉宸转了转眼珠,厉色一闪而过。 「这么迫不及待开始了?」 柏秋池撇头啐一口,已经拖着椅子站了起来。 盛玉宸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即揉成团随意地往桌上一抛。他懒懒地嘆口气,又揉了揉腰,才阖上眼。 「我说了,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你爸怀里要奶喝。就算加上个常思原,你们也动不了半口蛋糕。」 「连想都别想。」 柏秋池刚要说话,手机又不知疲倦地催促起来。听来十万火急。 盛玉宸终于挑起嗤笑,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 手机嗡声不断,连盛玉宸都无法忽略。柏秋池捏紧了手机,转身到了门口。 千句万句的嘴炮都抵不了现在的局面。唯独只有时间才最紧要。 柏秋池下颚紧绷,感觉到牙齿在撕咬皮肉。 .办公室内 「常总,我已经派人带姐从边门走了,但是仍被围得水泄不通!媒体是怎么回事?!」 旻思办公室内的所有内线电话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打爆,不仅如此,所有员工的手机也不约而同地爆出大片铃声,乱成了一锅粥。 「保镖呢?!一定要确保若菲的安全,所有问题一律不回答,先回公司!」 常思原连坐都坐不住,电话听筒都快拖到地上,手机及电脑屏幕像出了故障,时不时闪烁,弹出消息一二。 「若菲还没到吗?」 办公室的门倏忽被推开,常思原一抬头,立刻松了肩膀。 「还没,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柏秋池一脸冷色,他快步走向常思原的桌子,转过显示器就仔细看起来。他的五指紧攥着滑鼠,滑动迅速。 「王宇的手机也快被打爆了,一时半会也联繫不上。」 滑鼠本还快速滑动着,忽而一顿。 盛玉宸下了一招狠棋——他将自己的车开到吴若菲家的地下车库,每会去都用手机录下视频,并刻意将车牌特写。以一周两次的频率持续操作。再故意截出前一阵八卦杂志上刊登的合影,套一个「影后和流量分手的真实原因——与金主重修旧好,一辆奔驰度春宵。」 然而这还不是最气人的,各大门户网站以微博为首,张贴出王玉的获奖电影《公路上的铁盒》涉嫌剧情抄袭、融梗等几大指控。调色板以九图拼接,条条批红。 标题更以加粗黑体标出「获奖电影涉嫌抄袭,吴若菲可能会被取消『影后』头衔。」 柏秋池再剎那间领会了盛玉宸的那句话——「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他以自己当时对付乔霄的手段来对付吴若菲,揪人软肋,不分黑白。 电脑音响里透露出隐隐的沙声,每一响都在等着柏秋池下决定。 「让律师拟一份声明,只需要表明会重视这件事。除此以外的一概不作回应。」 常思原沉思片刻才说:「这事还得和王玉通气,毕竟他是导演。」 「没必要。」柏秋池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有意无意地推动着笔帽。 「可是......」 「该干嘛干嘛,也不用让若菲回来了。所有的进组计划照常进行,包括所有的商务活动。」 「撑死七天,舆论就会消失。」 柏秋池褪去笔帽,用笔尖轻点纸张,写下一个成字,一横到底收尾,他才抬起手来。 「秋......」 「相信我,我知道这葫芦里的药。」 柏秋池微微一笑,又低头盯着纸上的字,他划拉了两笔才写完。 第44章 盛玉宸正百般无聊地往嘴里塞薯片,一片接一片。 「……」手又往里掏了掏,却已经触了底,只沾着些粉末。 盛玉宸抽出手,将包装袋胡乱地捏成一团,随即精准地往垃圾桶里一丢。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开门声。盛玉宸一怔回过头,柏秋池正低头解着鞋带。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盛玉宸的惊呼脱口而出,刚讲完,他就往显示屏的右下角瞥了眼———不过下午五点半。 柏秋池若无其事地趿着鞋走到盛玉宸身边,他边抬手腕边解袖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刚去了趟医院,替你配了点药。」 「???」盛玉宸瞳孔急缩,差点发生地震。他瞪大着眼盯着茶几上的那袋药品,像被扼住了喉咙。 柏秋池正往厨房走,借着水池的水洗干净了手,才折回来。 「等等等等!」 盛玉宸眼疾手快,一把钳住了柏秋池的手。柏秋池攥着药不明所以。 「你给我下毒呢?」 「嗤。」柏秋池不屑地哼一声,拧开了盖子,作势就要掰开盛玉宸的嘴。 「柏秋秋!」 「这叫下毒,你要吃不下,我把它拌在饭里。」 「去你妈的!」 盛玉宸反手打掉柏秋池的手,还没来得及骂上第二句,只觉脚踝处一热,继而是一阵舒缓的热流贯穿脉络,有一只手正耐心地推拿,掌心自然的热度覆在肌肤上,很是舒服。
第71页 盛玉宸微微垂眼,正好能瞧见柏秋池眉眼的影子。 「好了,等洗完澡再抹一次。」 柏秋池抬起头,正将盖子拧回去,眼前突然被笼住阴影。 「柏秋秋,你有什么阴谋啊?」 柏秋池将药膏翻了个面,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睨着盛玉宸,勾着嘴角道:「哪儿阴得过你呀?」 嘴角边的青紫痕迹显眼,柏秋池嘶了下嘴,又转身走远些,他拉开冰箱门,边翻找边说:「煲仔饭吃不吃?」 柏秋池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拿着香肠搁到砧板上,举起菜刀,砸出雷鼓鸣锣之势。 盛玉宸随着他大刀阔斧的劲儿,不禁颤身,滑鼠也在哆嗦中脱了手,不慎点开了页面。 「吴姐动了谁的奶酪?被这么整?」 「还有谁哦!乔家钟錶店的做表师傅咯。」 「你吴姐就算没有影后头衔,都够吊打你乔师傅八百条横马路。」 「电影爆了那么久才爆抄袭?不太可能吧?评审都瞎眼了?吴姐得罪人了吧。」 盛玉宸张大了嘴,半天阖不上下巴,他火速滚动滑鼠,气得又是砸又是敲。 所有的评论全一边倒向吴若菲,就算是水军,都没有这么整齐的队形。在几千层的留言里几乎找不见乔霄的粉丝,黑粉倒是一晃就两行。 「嘭!」锅里溅起一片油,混着锅铲搅动的声音,惊得盛玉宸猛然回头。 而玻璃门后的人,围裙缠身,人淡如菊,拒人千里。 敢情是以不变应万变,畅达时不狂,冷眼看繁华。盛玉宸顿露讥讽,心里却同时上涌不耐。 他这一拳打出去砸在了棉花上。且这一拳头分量不小,应该足以激怒对方。可现在丝毫不见水花,对方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炒锅里五花猪肉。 盛玉宸眼神愈冷,不信这个邪。 他猛力抽开键盘,十指飞速打过,键盘揿得用力。 「吃饭了。」 盛玉宸充耳不闻,身心皆在冲锋陷阵。 直到手边被放上一碗饭,酱汁上嵌着的肉香勾引着嗅觉。盛玉宸才停下动作,手腕悬空,瞥向另一边。 柏秋池一手持杯一手持酒,瓶口对杯口,红酒撞在内壁,汩汩地流。 他抿一口,发出喟嘆。盛一勺饭餵到嘴里,咀嚼无声,姿态优雅。盛玉宸瞧他那副把炒饭吃出饕餮的架势,就不由自主地要飙出脏话。 而柏秋池越是气定神闲,盛玉宸就愈发心急火燎。 「柏秋秋,你挺闲适啊。」 柏秋池舔过嘴唇,回味肉香。他对上盛玉宸微微一笑。 「是啊,又没什么烦心事。」 「.....??」盛玉宸自认自己要是装逼第二人,绝对没人敢认第一。结果就有人的脸皮厚得像树皮。 「你怎么还不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你想吃杨枝甘露吗?我来做。」 柏秋池朝盛玉宸扬扬下巴,盛玉宸撑着桌沿勉强站起来,以龟速挪向柏秋池。 「秋秋吶,受不住了就和哥说。哥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咱俩这点情面,我也不至于把你赶尽杀绝。服个软,哥还能带你赚钱。」 盛玉宸因脚伤,重心有所倾斜,不得不搭住了他的肩。盛玉宸语重心长,眉头时而紧锁又嘆出一窜气,无不可惜。 柏秋池正挤着椰浆,他并未挥开盛玉宸,凭一只手将柚子肉洒在碗内,又用勺子拌了拌。 「尝尝味道?」 「柏秋秋!」盛玉宸这一招再次被反弹,炮弹丢到大海里,连声儿都没听到。 「你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火眼金睛!」 柏秋池一松手,勺子就落在碗里。他垂眸盯着看了会儿,才反手握住盛玉宸的手。 「我抱你去洗澡?」 不等盛玉宸张口,柏秋池就扛起他往浴室走,盛玉宸发出尖叫鸡般地惊呼,奈何身体受限,无法动弹。 浴室里灯光温暖,几簇交叠在俩人身上。柏秋池微微下蹲,将盛玉宸小心翼翼地抱进浴室。盛玉宸刚一坐下,柏秋池的手就已经移到盛玉宸的胸口。 「干什么?!」 「我想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怕我帮你脱衣服。」 柏秋池用指甲弹了弹衣扣,深意不言而喻。 「我把你的手剁了!眼珠挖了!」 盛玉宸气急败坏地大吼,他赶紧扭头去扯花洒,结果因为够不着手而失败。再一抬头,柏秋池早就没了踪影。 「洗完喊我,我抱你出来。」 「滚!」 隔着门板,柏秋池不咸不淡地讲。但笑意根本难掩,他低头摸出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 他接触盛玉宸的时间不短不长,但越是接近,便越是了解。越了解就越是清楚该用什么招。盛玉宸就像一个蜡烛,不点不亮。你越不理他,他反而跟你急。 柏秋池想起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也是这副性子。 柏秋池抬头,视线所及正好是一面钟,一天又快过去了。 他突然很想摸摸盛玉宸的脸,就像当年挠那只爱猫一样。 .某别墅内 房内没有光,是伸手不见五指般地黑。忽然,在一团漆黑中有点猩红在隐隐闪烁,一亮一灭。 「嗡!」手机铃声骤响,打破了静谧冰冷的气氛。那团星火还在烧,待闪灭了两三回后,那只手才在一番摸索后,拿起了手机。
第72页 「餵。」这声嵌着沙哑,又透着老气横秋。 菸灰径直从指间被点落,掉在地上,闪烁了两三下就湮灭了。 「查到了?」 烟还剩下三分之一,他却没了心思再抽。 「.....是他啊。」 这声尾音里透着惊讶,又很快收敛。 「会会他,好久不见了。」 第45章 「冰箱里有饭菜,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了。」 柏秋池正低头摆弄袖扣,手指熟练地捻住,再穿过孔。 盛玉宸没答腔,人蜷在沙发里,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柏秋池也不搭理他,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直至门被阂上,盛玉宸才掀开眼皮,眼神冷酷,还透着阴。 接连几天过去了,舆论对吴若菲的讨论度虽然很高,但舆论走向却不在盛玉宸的预想之中。 吴若菲所有的商务活动只增不减,她非但没有减少出镜率,媒体反倒三天两头就报导关于她的消息。 「吴若菲私服穿搭——带货女王!」 「影后风波未息,但心情似乎未受影响!收工后仍和女性朋友逛街吃饭!」 「影后头衔要丢?吴若菲暗示:自己问心无愧。」 清一色的标题下的负面评论很少。他这一招最想见到的结果,有没有还不知道。但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对方的命脉还没被抓住,但知名度倒是趁机又爬了一阶。 「叮咚!」 门铃声大作,以一秒揿三下的频率在叫嚣,盛玉宸啧出不满声,随手拿起耳机堵住耳朵,十指在键盘上奋起反击。 「叮咚!叮咚!」门外的人似乎十分执着,越揿越越猛,恨不能拿一金锣在外敲。 「妈的!谁啊!」 盛玉宸狂躁地扯下耳机,不耐已积到顶点,耳机线都被扯落到地,门铃声完全掩盖了盛玉宸的声音,还不听劝似地狂吠。 盛玉宸搓手顿脚,咬着牙关强行站了起来,脚踝处还隐约犯疼,他走起来一拐一拐。 「谁啊?!」 盛玉宸一把拉开门,张口就呛声。 「不好意思啊盛先生,今天小区里要停电一天,和您说一声,大概下午五点就能恢复了。」 物业人员带着鸭舌帽,背着修理箱,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集的汗。 「知道了,知道了!」盛玉宸忍无可忍,青筋都快冲破太阳穴,他反手关上门,又慢慢吞吞地扶着墙坐会原位。 「......我靠!」盛玉宸只顾着走得慢,没注意地上的耳机线,脚一勾,重心跟着偏移,一个踉跄,电脑也顺势翻了下来。 这一声轰然响叫他心惊肉跳,脸色顿时上红,鼓成了充气包,呼气吸气都变得不通畅。他弯腰,勾了一下手竟都没碰着电脑。 怒气直冲天灵盖,盛玉宸破口大骂,不得不躬身,膝盖抻直了还针扎般地疼。 「叮咚!」 这声儿倒比刚才的要文雅地多,耐心十足地等,并未再催。 「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盛玉宸好不容易将电脑重新抱到桌上,浑身的火也彻底被点着,胡乱地在全身乱窜。 「找抽呢?门铃按几遍了........」 「盛先生,您好。」 盛玉宸被这一声轻轻冷冷的叫唤,弄得一怔。他眉头一拧,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发现对方一身西装革履,着装讲究。只是脸色过白,显得有些漠然。 「你是谁啊?」 那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嘲弄之色浓烈。他歪头看了看身侧,才缓缓道:「老朋友想请您吃顿饭,叙叙旧。」 这话阴不阴阳不阳。盛玉宸顿时凛起眼神,警惕性地盯着对方。同时,脑子跟着飞速转。几秒后,他变了脸,换上一副笑脸,肌肉纹理朝着同一个走向上扬。 「老朋友?我朋友太多了,是哪位呀?」 男人侧过身,显然是让开了道二。盛玉宸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心里一沉,大概有了猜测。 「姓王。他代我请您去兴越楼吃顿便饭。」 脑中灵光一现,和心里的名字不谋而合。盛玉宸脸上的笑容不减,仍然挂住,他自然地垂眸,眼神剜过衣摆,继而抬头笑道:「我换身衣服。」 「不用了,盛总。都是老朋友了,不用那么讲究。」 显然是不让他走了。 盛玉宸的制服不着痕迹地对捻一番,才缓缓松开。他抬颚,眼神已恢复如常。 「行,走吧。」 盛玉宸尽量忍住疼,右腿不自然地拖拽,他掠过男人的肩,再弯腰没入不见五指的车厢。 车门的落锁声清晰入耳,车窗随之一起上升。盛玉宸盯着驾驶座,眼底汹涌渐起。车里无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地坑的动静。 盛玉宸将手插进戴里,手指刚碰到手机,手臂顿僵。指腹在别人看不见的袋内犹豫地摸过几遍后,终于抽了出来。掌心空空如也。 「呼!」车子一偏,又拐过弯后才再一扇黑色雕花铁门前停下。 「盛先生,请!」男人微微侧头,并没有下车为盛玉宸开门的意思。盛玉宸拉开车门,脚一沾地,借着力钻出车。 侍者在前头带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林,每两步就种着一棵树,苍天郁郁,呼吸间都能嗅到木质香。 但盛玉宸无心感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绿林后的别墅——全白色的漆面冷酷得不近人情,地上铺着黑花瓷,就愈发肃穆,甚至是诡谲。
第73页 「吱呀——」木门像个迟钝的老人,缓缓往后退了半步后,才停止摇摆。 盛玉宸抬头,只看见一张大理石圆桌露出半个身,有一只手在桌面上敲击,手背弓着,指腹偶尔点落在桌面。 「盛先生,您随便坐,我就先出去了。」 身穿西装的男人再次摆出一副客气的姿态,继而就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盛玉宸瞥了眼身后的门,又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遍周遭,才迈开腿往圆桌的方向去。 「我当谁要请我吃饭呢?这么大阵仗,我想,也只有你这小子了。」 盛玉宸施施然地走到那人面前,又慢吞吞地拉开椅子,稍一动腿,撑着椅背坐了下来。 那人正仰脖枕在椅背上,脸上还盖着黑色的丝质眼罩,像是睡着了,可手指却在不停地动。 盛玉宸剜过他好几眼,手却伸向桌中央,随意地抓了一把巧克力,剥开外衣,掰了半块放到嘴里,刚含一会儿,脸就一垮。 「这嘛玩意?中药混巧克力了?」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扶上眼睛,将眼罩慢慢摘掉。 他喟嘆着揉了揉眉骨,又再揉了揉太阳穴,才慵懒地将目光投出去。 「最近没吃着甜头,尽吃了苦头。所以连巧克力都变质了。」 盛玉宸紧了紧手,锡纸就蹦出了声儿。他把巧克力往桌子上一丢池,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大导演?」 王玉嗤笑出声,牙龈都跟着露了出来。他紧皱眉头想了想。 「看来,玉宸哥最近不务正业呢,业余新闻都不关心了?」 王玉坐直了身子,把两手交叉。 盛玉宸与之对视,在无声的几个来回后,他才恍然大悟般地一拍大腿哀嚎。 「你看我这记性。」 「是不是电影那事儿。」 王玉点点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说:「玉宸哥,怎么看?」 盛玉宸的手还在果盘里捣鼓,他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块印着红罐头包装的巧克力。 「我的公司都破产了。现在在给旻思的老总打工,我还能有什么看法。」 他边嚼边讲话,口齿都变得不清。 王玉露出同情来,他拍了下手,无不可惜道:「想当初,您也是一把手啊,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盛玉宸使了猛劲,把巧克力囫囵吞下。他冷哼一声,有些忿忿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运气用完了呗。」 「没想着东山再起?」 盛玉宸将外包装捏成团,精准地投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老了,不是我的时代了。」 王玉打开面前的茶叶罐,取出几两放进茶壶里,又再执起冒着热烟的水壶,痛痛快快地淋了一番后,才倒进瓷杯里。 他递给盛玉宸一盏后,才自行端起品了一口。 「这不像您的性格啊,玉宸哥。」 盛玉宸也顺着热茶咽了下喉咙,他失笑地摇了摇头。 「愿赌服输,不认也得认。」 「借刀杀人也叫认命吗?」 王玉放下瓷杯,仍然面带笑意,以至于这句话听上去没那么瘆人。 「什么......?」 盛玉宸刚蹦出疑问,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以一股强劲的蛮横之力强形拖拽住。 「王玉!你干什么!」 盛玉宸惊呼着挣扎,可越是挣扎,手腕就被收得愈紧。 「玉宸哥,我好歹也喊您声哥,就为了帮自己翻盘,这么害我?」 王玉踱步到盛玉宸面前,反手摸起一包烟,他低头抽出一根喊住,火苗在指间又窜开。 「今天这事儿,我得要个说法。」 他眯着眼,就着手腕一个劲儿地抽,眼角的疤也顺势抽搐。 而与此同时,柏秋池刚刚跨门进家,他抬手瞄了眼手錶,下意识地喊:「盛玉宸?」 然而,屋里空无一人。 第46章 「王玉,咱有话好说。」盛玉宸汗流浃背,汗珠糊满全脸,眼皮褶里都嵌着汗丝儿。 王玉半倚着长桌,两脚交叉,下巴微扬,他反手从架子上抽出一叠纸,目光直指页面,轻描淡写地读着上面的字。 「据爆料,王玉导演的电影作品《公路上的铁盒》涉嫌抄袭、融梗等几项控诉。」 「金鹿奖评审组表示已经建立调查小组,若《公路上的铁盒》确实存在抄袭等问题,那么将撤销其电影荣获的所有奖项。」 「金鹿奖也会对该作品的导演王玉进行处罚——五年内不再接受该导演任何作品的申奖。」 眼皮褶里的汗丝儿不偏不倚地落进眼里,盛玉宸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手腕也跟着动,可尼龙扎带越收越紧,勒痕磨红了内侧的皮肤。 「这部电影最热火朝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提出抄袭质疑。反倒是热度过去了那么久,从天上掉下个莫须有来。玉宸哥,有什么想法?」 王玉附身,将那沓白纸在盛玉宸面前晃了晃。盛玉宸费力地掀开眼皮,指腹在虎口摩挲一番后,仍然面不改色。 「我怎么会知道呢?虽然我认识那么多导演朋友,但我压根儿连谁拍了什么片都对不上号。我一贯只关心商业上的事儿,专业问题,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还有,这扎绳够硌手的,我的手腕都磨破皮了。玉儿啊,你坐下,咱好好聊。这五花大绑的,当我大螃蟹呢?」
第74页 盛玉宸示意王玉松绳,王玉就着身侧的长椅坐下,他盯着盛玉宸看了半晌,继而朝角落站着的人投以暗示。后者明了,走到盛玉宸身后,附身替他解开尼龙扎绳。 盛玉宸垂眸,遮掩眼底情绪。他感觉手腕一松,肩膀如释重负下来。 「嘶......」盛玉宸拧紧着眉,心疼地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同时一动腿,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可肩胛骨放松还不到几秒,手臂突又被抓,一股钻心的剧痛由手肘骨延续到上肩。 「......我.......」 「砰!咣当!」两声巨响在所有人耳边炸开,不寒而慄。本搁在长桌中央的玻璃果盆倏忽掉地,玻璃碴子碎了一地,鞋底踩上都蹦出咯吱响。 「王玉!你别太过分!」 盛玉宸勃然变色,青筋在太阳穴两边爆开,侧脸紧贴红木桌,两臂被钳制着别在背后,一动不可动。 「咣!」碎玻璃碴同时在盛玉宸眼角边裂开,尖锐细碎的玻璃险些跳进盛玉宸的眼里。 「盛玉宸,我给过你机会了,结果你还死赖着不说。」 「我今天能把你请来,我就没打算让你走。」 王玉把脸凑近了,终于露出残忍来。他抬手拍拍盛玉宸的脸,就像在拍一条狗一样。 盛玉宸咬紧牙关,牙齿磕到舌头,引得一阵剧痛。他被限制了活动,身体像被过度拧转的麻花,疼痛入骨。 「知道以前我哥都是怎么对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吗?」 王玉拉开抽屉,从里翻出一把刀鞘,他两指一推,顶出泛冷的刀尖。 「剁手指头,寓意手足分裂。」 「再剁舌头,寓意撬烂舌根。」 王玉转着手腕,刀锋一偏就擦过盛玉宸的脸。盛玉宸的眼珠快速地转了一圈,冷光显出他自己的面孔。脸上的汗珠都诡异地顿住了,要落不落。 「.....王玉,这事儿是我撺的,但不是针对你。」 刀刃已经在脖下徘徊,稍不留神都能见了血。 那刀刃果然止住了锋芒,盛玉宸赶紧趁机说:「.....我是沖吴若菲。」 「我之前有个小情儿,和她好上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王玉又晃起了刀,他眯起双眼,刀锋先在盛玉宸的下颚划过一道痕。 「乔霄吧?」 血丝渐渐蔓延,撑破了皮肤冒出头来。 盛玉宸根本不耐疼,龇牙咧嘴着呻吟起来,上身也控制不住地乱动! 「谁不知道玉宸哥见精识精,半点儿不肯吃亏的。只为了出口气,没捞着半点儿利益的事儿,你不会干。」 王玉睨眼,自上往下不屑一顾。他积攒着的那些耐心已经用光,只剩下狼性。 「啊——!」尖锐的哀嚎预示着疼痛,那一刀毫不留情地扎进了盛玉宸的手臂里。刀子扎得猛,鲜血直接飙了出来,甚至溅在了王玉的手掌边缘。 「哐哐哐!——」紧阖的门板突然发出急促的震颤!一连串迸发根本无法忽视。王玉的手下疾步追去,刚一拉开门,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所有人猝然抬头看向门口——盛玉宸瞳孔急缩,惨白的脸上终于显露无力的松弛。 王玉松了手,但匕首仍然插在盛玉宸的手臂里。他从西装裤里摸出干净的白手帕,随意地擦着手上的血渍。 「小秋哥,您怎么来了?」 柏秋池从踏门的剎那就看见了被压制在桌上的盛玉宸,又眼尖瞥见他手臂上的匕首,脸色立刻阴沉。 他没有答话,径直火速走到盛玉宸旁边,只用了一只手就懈掉了那钳制着盛玉宸的力。 「你他妈.......!」 「睁开眼看看清楚是谁,嘴给我放干净点!」 王玉一记凛冽的眼神剜过手下,警告意味甚浓。手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才收敛了张狂,毕恭毕敬道:「小秋哥。」 「啪!」 盛玉宸震惊地瞪大了眼,褪了血色的嘴唇因吃惊都快合不上。 手下脸一偏,那一巴掌抽得不轻,脸颊立刻肿起。可还来不及放下手,头皮即刻被扯,柏秋池单手揪住,一拖一拽间将其额头对准了红木桌就狠砸下去! 这一声触目惊心,吓得盛玉宸抖三抖。王玉的眼角无声地抽搐了几下,停顿了片刻,他才走到酒柜旁,拎出一瓶酒。 「小秋哥,消消火。」 柏秋池却连眼皮都没抬,王玉抬腿用鞋尖踹了踹地上的人,声音凌厉。 「去把医生喊来,快点!」 地上的人流血如柱,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只是拐了一个弯儿,就有一个男人背着药箱沖了进来。 男人和王玉对视了一眼,立刻心神领会,按住盛玉宸的手臂将匕首拔了出来。 盛玉宸痛得快要昏厥,另一只手却不忘紧掐住柏秋池,像抓着救命稻草。 柏秋池冷着脸,眼底冰封,一眨一合间迸出的冷光也锋利过匕首。 他不着痕迹地反手攥住盛玉宸的手指,但只是摩挲了一下,他就抽回了手。 「你们先出去。」 「不用,我和他的关系,说话不避人。」 柏秋池努努嘴皮,都懒得费劲。他自顾自地在王玉对面坐下,又转头看向盛玉宸,眼神渐柔。 「玉宸,坐这儿来。」 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厚厚的白纱布里隐隐透着血渍来。幸好流血还不算多,只是伤口深了些,看着瘆人。
第75页 盛玉宸的小腿都在打颤,他的脸血色全无,仿佛在休克边缘。他颤颤巍巍地贴着柏秋池坐下,刚一坐下,又感觉到空隙之间窜着冷风,他瑟瑟发抖,忍不住贴得柏秋池更近些。 「小秋哥,这事是我和玉宸哥之间的事。」 「是吗?他现在在我手下做事,是我的助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柏秋池两腿交叠,十指相搭搁在腿上。 王玉低笑一声,眼神顿显邪恶,他压低声音说:「这么说,泼我脏水,诬陷我抄袭融梗的人,是您指示的?」 盛玉宸顿时变脸,他反射性地偷抓住柏秋池的腿,但因角度问题,王玉看不见。 柏秋池看向王玉,只顿了半秒,就点了点头。 盛玉宸手一紧,刺痛就钻入脑神经。 「王玉,你哥欠我笔帐,到现在都没还。当我做慈善呢?」 柏秋池眼尾稍扬,讥讽曝露。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听见一阵电话等待音。 「餵?小秋哥!」 「王飞,你弟弟有话和你讲。」 柏秋池将手机往前一送,王玉的脸色终于难看,柏秋池又往前递了递,王玉的五指速攥,骨节发出咯吱声。 「......哥,你还欠着小秋哥钱?」 柏秋池转头抚了抚盛玉宸的伤处,力气尽收,生怕弄疼了他。 王玉猝然抬头,嘴角都因忿然颤抖。 「我最近刚吃下盛世,胃口有点撑,但不代表完全吃不下了。早点好的菜,还得上不是?」 柏秋池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口气温柔,与进门时的气势全然不同。 「王飞是我哥们,哥们有难,我当然能帮就帮。我看他最近太忙了,所以只好借你提醒提醒他,别忘了我。他最在乎你了,是吧王玉?」 盛玉宸口干舌燥,也不知是不是被血沖昏了头脑,他盯着柏秋池,视线逐渐模糊。 王玉屏息凝神,可仍然难以控制恨意,拳头攥紧了,却也挥不出去。 柏秋池握住盛玉宸的手,半抱半拉地让他站起来。 「你的事儿也不用太担心。你哥说了,三天里就还帐。那我两天里就帮你把这事儿摆平了。」 柏秋池携着盛玉宸掠过王玉的肩,他语带轻松,把一切都一笔带过了。 盛玉宸被柏秋池攥着手,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 头一回,盛玉宸盯着柏秋池,心口狂跳,快透不过气来。 第47章 「砰!」后排座的车门裹着怒气被甩上,盛玉宸凑得近,差点刮着脸。 柏秋池一言不发,绕到驾驶座上,一拧钥匙就着油门就冲撞出去。 「啊.......」盛玉宸猝不及防地歪了身,不得不抬手扶住前座,可一抬高了手臂,伤口就撕裂出巨痛。他又难忍疼痛,一个劲儿地倒抽气。 「呼!」柏秋池将方向盘打得更猛了,五指灵活地摸过,车速只增不减,车轮碾过坑洼地面,溅起一片水泥。 车厢内只开了一盏极弱的灯,光束甚至不及马路边上的路灯,几近黑暗。只能勉勉强强映出柏秋池的右脸颊,下颚骨分明紧绷,眼尾冷酷。 盛玉宸不知怎地,面上骤热,像被浇了沸腾的热油,呻吟声也逐渐变小。他偷偷摸摸地瞥了柏秋池好几眼,多看一眼,呼吸也跟着趋弱,很没底气。 「秋......秋秋。」 盛玉宸清了清嗓子,眼神鬼祟漂移后,赶紧低下了头。 「嘀!」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惊得盛玉宸猛抬头,柏秋池正捏紧拳头往方向盘上砸,挡风玻璃上反射出一束强烈的刺目光——原来是有一辆车横在路中间,还开着远光灯。 「.....我去!开远光灯!有病吶!」 盛玉宸瞥过头去躲闪,边捂眼边骂,殊不知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前座发出。 「要干就下去干,别在这儿横。」 柏秋池连眼皮都懒得掀,手指搭在方向盘边缘,不断松开又握紧,显得不耐。 盛玉宸一怔,被这声呛得浑身发紧。他尴尬地咬了咬嘴皮,半句话都含在嘴里了,又发憷地吞下了。 「......它它!它走了!」 挡风玻璃前的光束骤然消失,盛玉宸赶紧提醒柏秋池,半边屁股还没坐稳,又被一记蛮狠油门往前送。 盛玉宸这回实在是剎不住车了,额头敲向前座椅背,头脑敲得七荤八素。 车子卯足了劲儿跑了好几条街,又在红绿灯的快闪间穿梭,车轮碾了几圈终于停下来。 柏秋池利落地熄了火,摔门声又吓着了盛玉宸的鼠胆。他赶紧拉开车门,踉跄着钻出了车。 「哎哟!」 盛玉宸深谙看人脸色行事之道,再加之今晚充分领略到了大佬的做事手段和迫人的气场。他暗自懊悔,从前有眼不识泰山,有眼却无珠,错把大佬当小弟,把爷爷当孙子。 不过早日回头还是岸,盛玉宸收敛起脾气,像拔了销子的唢吶,再也蔫不出屁。他低着头,做小伏低状跟在柏秋池身后走,眼神死死地盯着地,都不敢乱看。 结果,又好死不死地撞着了人的背。 「......你怎么突然停下啊?!」 然而打脸不过三秒,他又咋呼起来。柏秋池稍许偏过脸,他又立马让销子堵住了嘴。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找着我的呀?」
第76页 盛玉宸在心里啐了口,可声音却软绵绵地,像漏气的气球。 「欸!你干什么!」 盛玉宸感觉眼前一暗,身体被挤到沙发角,手脚都伸张不开。 柏秋池几乎快覆上盛玉宸,俩人贴得严丝合缝,就连冷气都没得空钻。柏秋池盯紧盛玉宸的眼睛,眼神不容一丝留情,阴郁狠辣。 盛玉宸惶恐不安,五指想要去抓沙发把手,无奈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 「......」 盛玉宸的瞳孔急缩,嘴皮颤颤巍巍,却连气儿都不敢出。五指空抓着空气,甚至都感受不到上臂上的痛。 纽扣从第一粒开始解,再到末端,露出的大片截式的深色皮肤,从左肩一直横穿至后腰上端,伤疤蜿蜒曲折,虽然已经有了些年头,看看着仍然触目惊心。 「被人砍的。」 柏秋池不咸不淡地挪了挪嘴皮,几个字嚼得索然无味。 「就是王玉的哥,王飞砍的。」 盛玉宸蓦然抬颚,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眼底一瞬间猩红,根本无从掩饰。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你也没接。我就调了家门口的监控,认出了那个和你站在门口说话的男人,就是王玉的手下。」 「王玉和他哥黑白两道各沾边,势力一度延续到国外。我就是在国外那会儿认识他俩的。」 「我和他们之间的恩仇,一两句话今晚也说不完了。只是我想告诉你——今儿要是没我出面,下一刀就不是往你手臂上捅了,而是.......」 柏秋池压低声音,歪头靠向盛玉宸耳边,手指同时下移,挪到了盛玉宸的胸口,不轻不重地戳了戳。 盛玉宸吓得肝裂魂飞,身体本能地蜷缩,手臂被牵扯到了,疼痛终于刺醒了神经。 「想要搞别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热血上头,光顾送人头了。」 「包括搞我。」最后这几字,柏秋池是贴着盛玉宸的耳朵讲得。语调温温柔柔,并不责怪之意,也不见震慑力,可盛玉宸竟诡异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颈也被灌进了冷风,冻到骨子里。 盛玉宸感觉胸口一松,柏秋池已经起身,他拢好衣服,低头耐心地繫着扣。纽扣是黑色的,镜面衬出柏秋池白皙的手指,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却透着一股漠然。 盛玉宸仍然僵持着,眼睛紧盯着柏秋池,却又好像压根不认识。 「你的伤我看过了,没伤到骨头,皮肉伤罢了。洗澡的时候别碰水,厨房有保鲜膜,裹紧了再去洗。」 柏秋池系好了衣服径直站起,没再多看盛玉宸,背身上了楼。 盛玉宸阖上眼皮,许久没有睁开。 .卧室内 浴室的门刚一拉开,氤氲就迫不及待地跟着跑出来,热气不仅附上了门板,也沾上了墙壁。 盛玉宸单手搭着脑袋上的干毛巾,赤着脚就走了出来。 「坐这儿来。」 一个不留神,毛巾就落了地。柏秋池手持吹风机,掌心在吹风口试着温,他侧头又催了盛玉宸一次。 「我.....我自己来。」 盛玉宸慢慢吞吞地在床边坐下,柏秋池的五指已经没入他的头发里。 「等胳膊好利索了再自己来吧。」 柏秋池无不讽刺,但手下动作倒是温柔。他抓着盛玉宸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黏到柏秋池的手上,又很快被热风吹干。 「你是不是偷用了我的洗发水?」 柏秋池低头嗅到那似有若无的橙花香,突然揶揄。 「谁偷用啊?!那摆在那儿,不就是让人用的嘛!」 盛玉宸脱口而出,声音又习惯性地拔高了,结果话刚说完就立刻怂了包。 「......又没贴着你的名儿,我哪里知道。」 他放软口吻,另一只手忍不住摸向纱布,心疼地抱了抱自己。 吹风机的杂声渐弱,最后闷哼两声才没了动静。 「行,用吧。我的东西你都能用,人也能用。」 柏秋池又揉了揉盛玉宸的发顶,掌心顺势抚过他的后颈。 盛玉宸痴愣愣地眨了眨眼,半晌才讲:「什么.....什么人也能用.......」 「没什么,睡吧,晚安。」柏秋池将吹风机的电线绕了个圈,弯腰放回抽屉里后,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盛玉宸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消失在门后,急促的呼吸同凌乱的心跳,都来不及捉拿了好好是问。 第48章 落日熔金之时,墙面上的挂钟已走至七点。圆桌面上冷菜摆成了一圈,天花板上的灯束聚拢,映到了白盘上。 「.....秋.....秋秋。」盛玉宸坐如针毡,他盯着圆桌上的菜色吞了吞口水。 柏秋池把玩着饮料瓶上圆盖,手指描摹着盖子沿边,他挪动指腹,印花字体就露了出来。他只一横眼,扫向盛玉宸。 盛玉宸被这一眼震慑到,呼吸一滞,瞬间忘了该说什么。恰逢门外声动,冷风瞬钻,俩人同时抬起了头。 柏秋池反手将盖子扣回饮料瓶,两下拧转之后,门已然被推开。 「吱呀。」门掺着声儿慢慢往后移,一双哑光黑的马丁靴先映入眼帘。盛玉宸手一紧,感觉上臂余痛难消,有股黏黏糊糊的液体正往外流。 柏秋池目光追随,表情在不经意间悄然微变。他稍挑嘴角,嘴边陷出梨涡。
第77页 「都把我等饿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动筷了。」 王飞落脚无声,王玉跟在后头。 「那你就吃啊,谁不知道你爱吃。」王飞单手去解大衣衣扣,衣袂抚过椅背,再被挂住。 「玉儿,看你秋哥多惦着你,点得全是你爱吃的。」 王飞就着柏秋池的左手边坐下,王玉一併入坐。他扫了一眼圆桌,表情不真不假。 「小秋哥费心了。」 柏秋池打了个响指,站在角落的服务员立刻抱着菜单簿上前。柏秋池没动手接,只朝王玉努了努下巴。 「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服务员立刻调转方向走到王玉身边,王玉伸手接过,他翻开菜单,两眼垂眸,似是很专注。 全场忽然陷入诡异地静谧,光束微移,玻璃酒瓶里的红酒被折出三折,已是醒完了的酒,只等谁来执酒。 无人说话,目光都在飘逸,或是接触下也意味深长。 盛玉宸是第一次见王飞,就他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王飞右额角上的深褐旧疤。那疤呈蛇状,穿过眉心,只要他一说话,那疤痕就跟着牵动,有活现之势。 盛玉宸又想起柏秋池后背上那恐怖的刀疤,不由地打了个激灵。莽撞之下闯了虎穴,捅了狼巢,怂如盛玉宸,除了瑟瑟发抖,他还真横不起来,只能装孙子。 盛玉宸在强烈的思想斗争下,终于抬起手,打算握住酒瓶,低下不值钱的头颅。 而就在他就要握住酒瓶的剎那,有一只手先快了他一步。 「.......」 「晚上我找人帮你把车开回去。」柏秋池握住玻璃瓶,另一只手拿起王飞面前的玻璃杯,液体汩汩地流,酒液还冻,泛着冷。 盛玉宸惊诧地瞪看着柏秋池,心脏猛抽,仿若漏了气的轮胎在崎岖的公路翻跑。 柏秋池无视盛玉宸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等再将手伸向王玉时,王飞终于出手打断。 「玉儿,怎么能让你小秋哥给你倒酒呢?不懂事。」 王飞端起酒杯,杯身刻着巴洛克式的复古浮雕,他微动手腕,就着杯沿抿下一口。 「啪嗒。」菜单簿被大力合上,转手递还给身后的服务员。他抬手捂住杯口,表情渐松,笑意难辨真伪。 「小秋哥,我喝饮料就好。我得替我哥把车开回去。」 这话一出,盛玉宸敏感地嗅到了言下之意。 他虽不懂道上的规矩,但在商官场上都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杯酒泯恩仇。喝下一杯酒,就是给了面子,仇恨一概化解。 而王玉显然还不打算给这个面子。 盛玉宸心一沉,胸腔里同时涌起一股道不清的憋闷,不但堵得他心口闷,还激撺了一把火。 「行啊,这儿有饮料,再要桶冰吧。」 柏秋池的表情却无一刻停顿,他始终保持姿态,笑意只增不减,风度翩翩,耐心十足。 服务员抱着菜单簿退出了包间,她顺手带上门,整间房酝酿已久的暗潮汹涌,正要破层掀浪。 「尝尝鱼,今早刚到的货。」 柏秋池用公筷将鱼一分为二,他细心地将骨头剔除,就着汤匙夹到盛玉宸碗里。 盛玉宸哪儿有心情吃,连筷子都差点握不起来。可柏秋池完全不受影响,心思只在菜面上。他夹起水晶虾仁,再蘸些醋餵到嘴里,双目即刻发光,脸颊凹陷处满足的笑容。 反观王飞也没怎么动筷,只顾着喝酒了。杯壁内的酒液被消了大半,吞咽急速。 盛玉宸提心弔胆,目光紧盯着那兄弟俩,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砰。」 酒杯被两指夹着,终于是落在了桌面上,酒也已见底。 盛玉宸的手一颤晃,筷子不慎落了地,右眼皮不安地胡跳。 「小秋。」王飞一掀眼皮,伤疤被挑起,声音颇冷。 柏秋池慢条斯理地把口里的口水鸡咽下,又往骨盘里啐一口后,他拿起手边的湿毛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边渗出的辣椒油,才看向王飞。 一张黑卡被推到桌上,一连串的数字在光照下有些反光。 「这里面有三百万,剩下的最迟明天早上就到。」 柏秋池无声地抿嘴,梨涡愈深,他伸出手,手指刚碰上卡面,手背就被一股狠力锁住。 盛玉宸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如同惊弓之鸟。他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心里就愈发忐忑到了极点。 王飞伸手钳住柏秋池手背的剎那,盛玉宸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理智先快过身体,双腿倏忽站起,椅背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微摇。 「咣!」地一声巨响——是对面的一张长椅轰然倒了地,王玉突然站起,双目紧盯盛玉宸,狠辣未敛。 「怎么了?」王飞睨了王玉一眼,语气不详。盛玉宸看向柏秋池,后者转过脸,什么都没说,只用一双眼睛安抚。 「......坐着腿麻,我活动下筋骨。」 盛玉宸明白柏秋池的意思,一腔怒火再忿然,也只得强行扑灭。他慢慢地重新坐回去,脸色却逐渐难看。 「小秋,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王飞仍然没有松手,面上挂着笑,疤痕随之跃动。 「快十年了吧。」柏秋池也没抽开手,尽管他察觉到手上的那股疼在逐步递增。 「是啊,十年了,怎么着也算哥们了。」
第78页 刀疤不动了。窗外天色渐晚,云层逐渐叠加,有变天的徵兆。 盛玉宸的心脏猛然抽搐,他悄然抬手,手指扒拉住桌子边沿,餐刀被抓住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动作。 「但小秋,那事做得不地道。」 盛玉宸手背上的青筋无声地爆凸,而柏秋池不紧不慢,笑意犹深。 「评委组已经出了调查结果,澄清说明也已经发出。各路媒体我都已经打点到位。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是我急进了。」 柏秋池动了下手腕,终于从王飞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拎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喉结随着酒液急进地上下移,盛玉宸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咣!」地一声响,玻璃酒瓶被随意地往圆桌上一丢,杯口上的酒液渗进了桌布里。 柏秋池仍然站得笔挺,嘴唇被红酒浸透了还带着红。 「呵。」王飞抬手摸了摸下巴,王玉哼出一声笑,他瞥了眼瓶子,终于露出狠劲。 「小秋哥,光这样不够吧?这部片我还抄送了外国影展,现在他们已经将我的参赛资格消除了。」 「即使你发出声明,这部片子已经起了争议,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我已经被泼上脏水,洗不干净了。」 「这事儿是我撺得,沖我吧!」 盛玉宸竟一巴掌将餐刀拍在桌上,他忍无可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快没了血色。 柏秋池蓦地变脸,眼底泛出一丝狠。他刚要说话,王飞仰背往后一靠,他终于看向盛玉宸,接着一挑眉道:「是吗?你和我弟有仇?」 「......没有。」 「王飞!」柏秋池低着嗓,警告意味甚浓。 「既然没有,那就说不过去了。」王飞置若罔闻,他用腿抵住圆桌,朝酒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哪儿都有规矩,我们也有。你拿这酒瓶往头上砸,这事儿就算完了。」 「王飞,别太过分了。」 柏秋池侧过身将盛玉宸挡在身后,他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半张脸笼在阴郁中,瞳孔中摄出的劲儿捻着狠。 王飞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逼近一步,目光与柏秋池齐平。 「没见血的事儿,就别整这套。否则,我发起火来,你也怕的。」 王飞露出可怖的笑容,刀疤跃跃欲试。 「那试试看啊。」 话音刚落,酒瓶就被王飞攥到了手里,盛玉宸眼尖先发现,他脸色愈白大喊:「小心!」 玻璃酒瓶砸空了,径直碎到地上,柏秋池飞速闪身,并以一记反手企图扭过王飞的手,但王飞也不是吃素的,力量相当,柏秋池也没占上风。 「王玉!」 王玉抓起另一只酒瓶就要往柏秋池身上抡,盛玉宸大骂脏话,火速端起菜就往王玉脸上泼,几秒间的空隙里,盛玉宸又火速拧开饮料瓶盖,双手抱起拿重如千斤的饮料瓶,像浇粪一样,对准了就倒。 「玉宸,快走!」 「......我去!」盛玉宸被王飞晃晕了,他抱紧王飞,张口就咬。 王飞疼得呲牙咧嘴,柏秋池趁机往他的面门上就是一拳! 「秋秋!」 盛玉宸已经拉开了包间门,柏秋池紧随其后! 「柏秋池!」 「这儿!」盛玉宸脚下生风,他时不时往后看,见道后面有人在追,即刻爆出惊叫,一把拉紧柏秋池的手,嘴里不停念叨:「快快快!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跑不动呀?」 「先生,你们还没有结帐。」不知从哪儿冒出了服务员,盛玉宸一个剎车不稳,差点撞个正面。他立刻指着身后大叫:「后面那个黑衣服的!找他付帐!」 服务员往后探头,盛玉宸赶紧抬高了柏秋池的手,从服务员的头顶越过一个圈。 「先生,你们还没付帐.......」 「秋秋!我看见车了!」俩人一刻不带喘气地跑到了停车库,盛玉宸在一顿瞎看后,终于看见了柏秋池的车。 盛玉宸熟练地发动车子,探照灯刚闪几下,后视镜已经露出了俩兄弟的脸。 「盛玉宸!」 「得嘞!让他们痛哭都追不上我这纨绔!」 盛玉宸微微变脸,眼神冷酷,油门不要命地往死里踩。 豪车发出轰鸣声,车身在抖动下扬长而去。 第49章 「坐稳了。」 盛玉宸目视前方,右手利落地切换排挡,同时左手自如地摸过一圈方向盘,车轮技巧性地碾过地标线,又闪过障碍物,迅速地沖了出去! 柏秋池不由自主地拉住把手,身体随着疯狂的车速颤晃。盛玉宸一脸厉色,眼尾不屑地瞥过后视镜,嘴角嘲弄浮现。 「就这孙子还想追我?」 他一脚猛踩油门,火速变道,车身即刻与王玉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要是被追上了,咱俩可都会被剁了。」 柏秋池没看盛玉宸,五指渐收,任凭身体前后晃动。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丝毫紧迫感,车内的灯光昏黄,投射到他的下颚角,竟还捕到了一丝笑。 「呜——!」柏秋池的身体猛然一歪,侧身紧靠车门,手指瞬时绷直,把手亦被逼成直角。 他终于忍不住看向盛玉宸。 这放诞不拘的风流浪子,眼神犀利,神情中全是野心。车和人混为一体,随着他的掌控在驰骋,越过一条又一条街,野蛮又精准地擦过每一条边线。
第79页 在每一次快要失控的时刻又迅速拉回正道。 柏秋池一时之间有些怔然,他忘了收回目光。车窗也匆忙之间忘了关,大风颳起,乌云已涌,雨意隐晦,顺带带起他额前的发。 马达的轰鸣声减弱,像被什么掩盖了一样。柏秋池的心跳随急骤停下的车子一块儿漏拍。 「.......」盛玉宸抬手按下按钮,车窗倏忽扬下,他探出头往后看了看,才回身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王玉的车不见了,跟到沿海公路那段儿就明显力不从心了。盛玉宸乘胜追击,飞跃进下一个路口,王玉就彻底追不上了。 「小龟孙,和我斗。」 盛玉宸鄙夷地啐一口,冷哼从鼻孔迸出,还等不上匀完气,便冷不防地听到:「这是哪儿啊?」 盛玉宸一楞,又探出头看了看天和地上的黄沙,他吞了吞口水才小声道:「不.....不知道。」 他一心只惦着不能让龟孙子追上,恨不得把油门拔下来吃到肚子里,脑中完全没有目的地。 柏秋池拉开车门先行下车,盛玉宸看了他一眼也急匆匆地跟着下来。 狂风正狂啸,飞沙走石,掀起海浪浩浩汤汤。柏秋池垂眸,鞋面上已经黏了沙子。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海浪正涌,猛然打向鞋面。 「你有多久没来海边?」 柏秋池的眼睛因风吹而眯了起来,外套簌簌外敞。 「......还真记不得了。」 「是和乔霄来得还是别人?」 盛玉宸后背莫名一凉,他别过脸,嘴角不满地耷拉下,小声地嘟囔:「......好端端地提他干嘛?」 柏秋池半晌没出声,盛玉宸就愈发心慌,他鬼鬼祟祟地瞄向柏秋池,然后试探性地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没过几秒,他又迅速地挪了好几步。 「哎呀!」 盛玉宸一声鬼叫,终于引得柏秋池回头。 他贴得人太近了,结果不慎撞了柏秋池的肩,正好磕到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手给我看看。」 柏秋池示意盛玉宸在一旁的小竹踏板上坐下,自己也紧挨着。 「....伤口有点裂了,赶紧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盛玉宸反常地抽回手,同时右手抱紧手臂,不太敢看柏秋池。 「.....干什么!」盛玉宸忽然觉得双肩一沉,再低头一看,肩上就盖了柏秋池的衣服。 「看你右臂抱左臂,刚才打架的时候也没这么瑟瑟发抖啊。」 「谁瑟瑟发抖啊!我就是有点冷而已!」盛玉宸吃不了半点亏,立刻炸毛回怼,结果右肩就被搂得更紧了,柏秋池的手环着他大半个身体,盛玉宸不得不倚着他。 「我知道啊,现在呢?」 盛玉宸哑口无言,仿佛生吞了一把黄连。身体诡异地即刻僵硬,血液速蹿到头顶,言语功能暂时缺失。 柏秋池明明喝了酒,身上却没有酒气,还是那股清爽好闻的木质味。盛玉宸连脖子都拧转不过来,只好蜷着腿盯着已经快看不清的黄沙充愣。 「你根本不会打架啊,小时候经常被揍哭吧?」 柏秋池微微偏头,额角就抵在盛玉宸的太阳穴。风声大作,好像只有挨近了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呸!......我靠!」盛玉宸忿忿地猛然抬头,结果不偏不倚地和柏秋池撞在一起,顿时两眼昏昏。 「.....嗤。」柏秋池再难忍笑意,反手摸了摸盛玉宸被撞痛的额头道:「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揍你。」 「咱今天都算同生共死的兄弟了,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的。」 柏秋池又拢了拢衣领,他将大半衣服都分给了盛玉宸,冷风一刮,还真有些冻。 「谁是你兄弟啊?!」 盛玉宸忽而拔高了嗓音,他甚至抬手推了把柏秋池,力道没轻没重。 柏秋池被他一巴掌一推,竟还差点从竹阶上掉下去。盛玉宸蹭然站起,大衣立刻落到地上。 「......」盛玉宸三步并两步跳下竹阶,他疾步冲到海边,结果也不知被什么绊了腿,险些踉跄摔倒,他忿然不平,脚尖铲起土就踢。 柏秋池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盛玉宸踢完一脚又抡一脚,尘土飞扬,直朝脸面而去。 「盛玉宸,回去了。」 一语刚出,却没人应。柏秋池把大衣搭到手臂上,慢条斯理地下了竹阶。 「手臂还行吧?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要开你开!」盛玉宸满脸不爽,他平地一声吼都能震碎沙坑里的石头。 「我喝酒了嘛,你再忍忍吧。」柏秋池的口吻里听不出半点心疼,甚至带点冷酷。他走近,伸出两指从盛玉宸的裤兜里摸出钥匙来。 这一下,彻底让盛玉宸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砰然坠落。 他反手一把抢过,力气之大,都在柏秋池的指腹上划出了一道痕。 柏秋池察觉出盛玉宸的不对劲,他抿了下嘴唇才试探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要不断气就得上,兄弟嘛。」 盛玉宸冷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柏秋池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拉过盛玉宸的手腕。 「那再坐会儿,过个一个小时,酒就差不多醒完了。我来开吧。」 盛玉宸的脸色却没有片刻容缓,依旧十分难看。他鼓着腮帮,牙关都似乎都在隐隐发颤。
第80页 「好了好了,我来开。」柏秋池揽过盛玉宸的肩,边抚边哄,可下一刻,就被拂了手。 「柏秋秋,我们只是兄弟?」 盛玉宸盯住柏秋池的眼睛,字字带着狠劲往外蹦,骨节咔咔作响。 柏秋池与之对视,目光里露出罕见的暗涌。俩人这盘棋走到这儿,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俩人已经靠得过近,稍许低头就能碰见对方的嘴唇。 「不是兄弟,难道你还想做我的情人吗?」 盛玉宸的眼皮忽而一颤,眼底顿划过的神情,复杂交织,以至于他爆粗口的时间都受到了延迟。 而就是这一个眼神,让柏秋池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局势。 「......盛玉宸,我说对了吧。」盛玉宸的脚后跟猛地一滞,后肩胛骨都跟着抖。 擦身剎那,浪已被推至顶点,一声轰叫扑打在沙面上,又骤然无声。 第50章 「......柏秋秋!」盛玉宸低吼,手腕被强制性钳住,甩也甩不掉。 「你他妈再不放手.......」 盛玉宸面红耳赤,一半难堪一半屈辱。他嘶声力竭着要挣脱。 「就怎样?」柏秋池不紧不慢地出声打断,他勾起嘴唇,眼神渐柔。 盛玉宸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像被灌了千斤重的水泥。除了晃出些脏泥,甩不出半个字眼。心里憋了一股气儿,顶着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柏秋池的眼神时刻紧勾着,颇有压迫感。 「别逼我.......」盛玉宸猝然抬头,而眼前骤然一黑,嘴唇就被堵住了。 「........」浪声愈来愈猛,前仆后继地往岸上拍,沙子亦被吞进海里。 盛玉宸愈发觉得头重脚轻,连带小腿都发软。柏秋池微微拧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盛玉宸一抖,只觉得横在腰上的手箍得他透不上气。 他只好张嘴吸氧,但汲取到的呼吸更要命。 「......小心。」柏秋池贴着盛玉宸的耳朵,盛玉宸似是精疲力尽,连站立的力气都被耗尽,他不得不用手指揪紧柏秋池的衣摆,来勉强稳住重心。 「这就不行了?」 柏秋池露出狡黠,稍许倾身将下巴搁在盛玉宸的肩窝里。盛玉宸倏忽睁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谁不行了?!」 下颚刚一抬,嘴唇又不甚擦过柏秋池的侧脸,盛玉宸吓得一怔,恨不得倒退三尺,但无奈腰被锁住,腿也挪不动了。 「盛玉宸。」 盛玉宸被全名带来的震慑感抖了抖肩,他猝不及防地抬眼,撞进柏秋池的眼底。 柏秋池松开手,转身走了两步后,竟就着黄沙坐了下去,他回头朝盛玉宸看了眼,后者才慢吞吞地坐到他身边。 「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出去了。我那会儿性格孤僻,不太和人说话。但性子又很拗,别人招我,我必还手。」 柏秋池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无聊地拨着身边的沙,沙在指缝里游走,粘在手指上,一时半会也去不掉。 盛玉宸扭头仔细观察柏秋池,发现其下巴很尖,脸颊上都没几两肉。不笑的时候,脸上就没什么表情,所以显得眼神微冷。 「你要碰上我,我也想揍你。」盛玉宸没好气地说。柏秋池拨沙的手蓦然一顿,他无声地笑了笑,眼神往海边投去。 「得了吧,你那拳头和蚊子挠一样,我可是挨过刀的人。」 盛玉宸刚要变脸,听了后半句表情又变得复杂。 「为什么?」 柏秋池抓起一把沙,也不顾脏,拢到掌心里又往地上倒。他很久都没答话,以至于让盛玉宸以为他不会回答。 「其实就是生意上的事,中间出了点岔子。我爸没和王家说清楚,起了误会。我替他背了锅,这火就全发我身上了。」 盛玉宸的脑中又浮现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心里不免一跳。 「为什么帮我?」 柏秋池一顿,他低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没看盛玉宸。 「不跑等着再挨一刀啊?」 「我不是说这个。是你明知道整件事的出发点,我就没怀好意,完全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还要出手帮我摆平?」 盛玉宸逼近柏秋池,手就贴在柏秋池的旁边。 柏秋池垂眸,正准备撑地站起,冷不防地听见耳边:「柏秋秋,我就特看不惯你这磨磨叽叽的性格。」 「大老爷们的,黏黏糊糊的。」 盛玉宸冷笑着哼了声,他深吸一口气,方才还撺在脸上的难堪全散开了。他撑着地先行站起了,自下睨着柏秋池。 「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你是为了公司接近我,那么盛世都被你吞了,你已经达到了目的。我对你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还把我留在身边,其实不合常理。因为你知道,按我的个性,我是不会甘心的。」 「我一定会找机会翻盘。而事实上,你不仅纵容了,甚至还替我收摊子。」 「这一系列的行为,归根到底只有一个解释——你喜欢我。」 盛玉宸说到这儿,不免流露出一丝窃喜。但又生怕被柏秋池发现,赶紧撇过头。 「呵。」柏秋池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他仍然坐在地上,手不停地去推沙,都快堆成一座碉堡。 「你要是不担心我,今晚也不会跟着我来。还不是怕我出事。」
第81页 盛玉宸刚要反驳,柏秋池抓起一个沙球揉了揉道:「.......咱俩最多算两情相悦。」 「.....???」盛玉宸一着急,牙齿咬着舌头,疼得五官扭曲。 「啪!」地一声响,沙球就从盛玉宸的腹部又掉到地上。趁着愣神的当口,柏秋池已经拔腿就跑。 「柏秋秋!」 盛玉宸怒极,一迈腿又差点拐了脚。不远处的车灯骤然一亮,马达的轰鸣声催促地激烈。 柏秋池从车窗里探出脸来,身后的路灯灼热,盛玉宸只能见着柏秋池嘴角边,长久不消的笑意。 「回家了。」 他又出声催促。盛玉宸才回过神来,绕回了副驾驶座上车。 「.....你醒酒了?别他妈酒驾,把咱俩都送命了!」话音刚落,下巴又被扯过,呼吸再度被掠,盛玉宸紧张地都忘了闭眼,十指僵持着不知该往哪儿放。 「还有红酒味吗?」 柏秋池若无其事地贴住盛玉宸的额头,黏腻地摩挲了两下后才直起背。 「.......滚滚滚!」盛玉宸愣神半晌,才出手推搡。柏秋池偷笑着拧了把钥匙,马达渐热,车轮拐过一圈,往回开了。 盛玉宸侧着头看窗外,车窗隐隐映出柏秋池的样子,盛玉宸咬了下嘴唇,脸没来由地一红。 车子很稳,甚至察觉不到逐渐递增的速度。车窗外的房子连续性地倒退,盛玉宸的心神皆在颤晃,理性像杯水,都被晃荡完了。 「今晚不回去了,万一他们在家门口蹲着呢。」 车速渐停,车内的灯光逐暗。盛玉宸蓦然抬头往外看,他惊呼道:「这是哪儿啊?」 「我家啊。」 柏秋池率先下了车,盛玉宸睁着眼,半天终于咬牙切齿道:「......住得比我还好,还他妈哭穷。」 柏秋池无辜地眨眨眼,将门解锁。盛玉宸连鞋都不脱径直走进,他环视一圈后,大剌剌地往沙发里一瘫。 「这儿有谁来过?」 柏秋池挽起袖子,正从冰箱里翻食材。他边拆包装袋边道:「小吴有时会来。」 「小吴是谁?」 「吴若菲啊。」话刚脱口,气氛诡异地凝结成冰。柏秋池一抬眼,盛玉宸果不其然地眯起了眼睛。 柏秋池只好先将东西放下,他绕到盛玉宸面前,自身后抱住他。 「我和她是发小。」 「我就知道你们不清不楚!其心可诛!」盛玉宸奋力想要摆脱柏秋池,却被越抱越紧。 「敢情以前还装不认识呢,整天在这屋子里一块儿计划怎么搞我吧?」 柏秋池暗暗懊悔刚才一时嘴快,这会儿油锅上添了火,直接烧成火葬场。 「不是,没有。我.......」 盛玉宸怒极反笑,抡起腿就踹,柏秋池被踹中了膝盖骨,不得不软了腿。他趁机压住盛玉宸的手脚,把脸埋在他的肩窝。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柏秋池不管不顾地嘟囔,全然不讲道理。 第51章 柏秋池说话的热气全洒在肩颈里,让盛玉宸抓心挠肺。他越是躲,那股热气追得越是凶。 「......我靠!柏秋秋你是狗啊?!」盛玉宸仰脖尖叫,青筋立刻凸显,但侧颈仍被咬住。他躲闪无能,倒是被那酥麻的感觉惹得发颤。 「我是吸血鬼。」 柏秋池咧嘴低笑,白牙似兽爪獠破细白的颈,啃噬骨肉。 「你还真是,把我吸得精尽人亡,一滴不剩。」 盛玉宸白了柏秋池一眼,忿然地不满道。柏秋池忽然眯起眼睛,他歪头想了想刚才那句话,才慢慢悠悠地动起嘴皮。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呀?我都还没吸呢?怎么就精尽人亡了?」 盛玉宸这才回味过来,面上突然爆红,血脉偾张,连同手臂上的静脉都在跳动,似要撑破皮肉。 「滚滚滚!滚去做饭!我饿了!」 盛玉宸一瞪眼,眼尾毫不客气地剜过。柏秋池垂眸,遮掩眼底一瞬而过的情绪。他撑着沙发站起来,面上若无其事道:「先洗手,很快好。」 盛玉宸陷在沙发里大半天都没动弹,他压根不敢动,一挪腿,身体就一顿麻。他忿忿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骂了柏秋池五六七八遍。 他又缓了半天才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往浴室走,刚拧开水龙头,热水沖刷手背的剎那,非但没将烦躁的热气冲掉,倒是又攻了一记猛药。 盛玉宸甚至觉得连喉底都烧着一股冲动。 「吃饭了——!」 柏秋池的声音隔着门板隐约传来。平日听来再正常不过的声音这会儿竟像催情剂。盛玉宸狠狠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甩门板的劲儿都带着股狠。 「等下先洗澡吧,然后我替你换药。」 盛玉宸刚坐下就发现盘子里的牛排已经切好了块,他拿叉的手蓦然一顿,随即吞吞吐吐地说:「我没带衣服啊。」 「穿我的呀。」 叉子在盘中划出一道响,尖锐又刺耳。盛玉宸诡异地把头埋下,牛排块叉出了大义凛然的架势,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着。 柏秋池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着肉,他时而抬头,眼神不偏不倚地笼着盛玉宸,眼尖发现他的不自在,嘴角的笑意便愈深。 他放下刀叉,拉开椅子往屋里走。没一会就抱着一套衣服折了回来。 「这......」
第82页 「我吃完了!」 盛玉宸连看都不看,一把扯过了抱到胸口。长椅在地板上挪出冗长的噪音,他踉跄着要往浴室走,小腿差点绊着椅脚。 柏秋池侧身想要拉他,结果手抓空了,盛玉宸脚下生风,闪得飞快。 「怦!」门板夹着冷风在柏秋池的面门上拂了一遍。 「......这是小吴上回落下的衣服........」 柏秋池喃喃地低声,后背突然攀上一层冷汗。 .浴室内 盛玉宸火急火燎地把外衣脱下,绷带迫使他行动不便,烦躁指数直线上飙,他极其迫切地赤脚踏进淋浴房。手像上了发条的陀螺,飞速拧转开关,花洒骤然飙出冷水来。 「.........啊呀妈啊!」盛玉宸淋了不到三十秒,牙齿已经冻得直打架,浑身瑟瑟发抖。 他本想降降火,结果用力过猛,差点冻掉三层皮。 盛玉宸白着脸去拧开关,结果水势愈猛了,冷水冻成冰柱,朝盛玉宸噼头盖脸地打去。 「.....这他妈是鞭子吧!」盛玉宸闭着眼睛,在咒骂中将腾出手将开关险险地拧上了。 水珠还残留在全身,盛玉宸一把扯过浴巾裹到身上,胡乱地擦了个遍后,他拿起手边的衣服抖开了往身上穿。 盛玉宸费了些劲儿才套上,手腕露出大半截,肩膀处也紧绷着施展不开。但最要命的还是,衣料不是棉质的,摸上去是丝质的,领口开叉到胸口,后背分开叉,黑色蕾丝钩花若隐若现。 「.......?」盛玉宸只觉五雷轰顶,耳朵孔里都轰隆作响。 他一把蛮劲推开门,迎面撞上了柏秋池。 纵然柏秋池心里有几分准备,但仍被面前的人惊得一动不敢动。 「......柏秋秋,原来你有女装癖啊。」盛玉宸一掀眼皮,目光逐冷,他阴阳怪气地将柏秋池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脸色又僵又臭。 柏秋池刚要脱口反驳,转眼一想,小吴是俩人之间的一枚雷,不提还好,一提就爆。为了生命安全,他选择沉默。 「.....你穿.....穿这个吧。」 柏秋池颤颤巍巍地递上双手,盛玉宸都懒得再费半句,他伸手扯回,用力之大,指甲都刮到了柏秋池的手背。 门又猝不及防地被狠力甩上,柏秋池呼了口气,肩膀不由地松懈。 「玉......」 黑色蕾丝衫被糊到脸上,阻断了柏秋池的后半句。他把衣服拿下,偷偷地露出眼来,随即小心翼翼地走到盛玉宸面前。 「床铺好了,晚上就睡这儿吧。」 柏秋池弯身拱了拱被子,同时将枕头放下。盛玉宸瞥了眼枕头,发现只有一只,他忽而眯起了眼睛。 「你睡哪儿?」 柏秋池没细辩他口吻里的意思,只一心专注着手下的动作。 「我睡客厅,那沙发翻开就是张床。」 柏秋池头都没抬,直到脸旁掠过一阵急促的阴风,他才停下动作。 「你挺矫情啊。有床还睡沙发。」 盛玉宸侧身盯紧柏秋池,柏秋池垂眸抚了抚枕头,等抚了两三下后,他才启唇,露出调笑。 「你在约我吗?」 盛玉宸猝然噤声,脸上半红半白,大动脉都跟着抽。 「我约你妈妈看电影。」 盛玉宸冷哼着翻过身,他扯过被子就往身上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嘴里不清不楚。 「我妈不看电影,她怕晕。」 柏秋池顺势替盛玉宸拉高被子,同时从床头柜里翻出药包,极其小心地剪开盛玉宸手臂上缠着的纱布。 盛玉宸在被子洞里悄然睁眼,他察觉不到痛感,只有隐约的清凉,棉棒在伤口周围游走,十分轻柔。 「明天再去医院复诊一下,估计快好了。」 柏秋池的手指微凉,贴在盛玉宸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轻轻划过,也不觉着疼。 「晚安。」 盛玉宸感觉床边一轻,床头柜上的灯也愈暗,脚步声也离得远了些,柏秋池的气息终于不再身边围绕。 「老麻瓜!笨到秃头!」 盛玉宸烦躁地踹开被子,胸口因此起伏,他怒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而一门之外的柏秋池也正躺在沙发床上,刚一闭上眼睛,就映出盛玉宸的脸。他只好再次睁眼,随即翻个身再次试图入睡。 他回想起刚才陷在沙发上,他拥住盛玉宸的剎那,胸腔犹升的感情蹿到喉咙口,差一点就把持不住。 柏秋池慢慢地将被子拉过脸,鼻息间嗅到的气味还残留盛玉宸的味道。柏秋池深深地嘆了口气,其中有几分渴望,也有几分怯懦。 「吱呀——」门悄悄被拉开,柏秋池无声地掀开眼,但没有立刻回头。 盛玉宸赤着脚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他也不开灯,摸着黑挪到水池边。他做贼似地往柏秋池的方向瞄了两眼,又赶紧回过头, 柏秋池背着身,就听见柜子忽开忽关,玻璃杯噼里啪啦地对撞。 「.....我去......」纵使盛玉宸压低了嗓音,但仍然分贝感人。 柏秋池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他伸手摸向墙壁,灯光瞬亮。 「谁?!」盛玉宸反射性回头,柏秋池伸手搭住他的肩,刻意压低声音道:鬼啊。」 「柏秋秋,我把你的脸按到锅炉里煮!」 柏秋池自身后覆住他的手,再将火候关小。
第83页 「煮牛奶干嘛不开灯?你有透视眼吗?」 「老子是怕灯光亮瞎你的眼,为你着想,还不知好歹,老麻瓜。」 盛玉宸用肩膀挤着柏秋池,他笨手笨脚地四处找碗,一抬头柏秋池已经握住锅子的手柄,将牛奶倒入杯子里。 「看我干嘛?拿着喝。」 柏秋池朝盛玉宸努努嘴,盛玉宸恍着神去接,柏秋池又拉开左侧上方的第一格柜,并伸手指了指。 「胶囊咖啡在这里。右上方是糖和咖啡豆。」 盛玉宸追着柏秋池的方向看过去,所有的品牌都是照他一贯的口味,盛玉宸微怔,一时半会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他一抬眼看见沙发床,立刻就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搁。 「你睡这儿不冷啊?冷风乱窜不得冻死啊?」 「不冷啊。」 盛玉宸弯腰将那一床被子抱起来,他啧了声不满道:「愣着干嘛呀?把枕头拾起来啊?当我千手观音呢?」 柏秋池不知道盛玉宸想干什么,只好抱着枕头跟在后头。 「啪嗒!」被子被扔到床上,枕头也一併落下。 盛玉宸让出半个身,他边拍身侧的枕头边嘀咕:「别多想啊,我是怕你感冒了,到时候再传染给我。」 盛玉宸背过身阖上眼,他僵成一根木头,等到快睡着了,才感觉到身侧凹陷下一块。 「玉宸。」 第52章 盛玉宸芒刺在背,脸贴枕面,四肢蜷成团,随时有掉下床的可能。他紧阖双眼,一动不动。 半晌,身后都毫无动静。他的眼皮不由一颤,随即悄然无声地掀开,他不敢转头,又想偷窥身后的人。几经挣扎后,屏住呼吸以极慢极慢地速度转过脸去。 柏秋池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头微微一歪,竟枕在另一只枕头上。 「.....」盛玉宸僵直着脖子,呼吸猝然紊乱,浑身紧绷地像只劣质气球,一不留神就能泄了气软倒在地。 盛玉宸咬紧牙关,小腿都不免蜷起,后背在床单上摩挲出细微的声音。 他终于翻了个身。 盛玉宸犹豫着伸出手,想把自己的枕头拽回来些,可刚一扯动,柏秋池便啧出不满,他虽未睁眼,可低语的嘟囔声震得盛玉宸又怂了胆。 明明有两只枕头,却要被迫面对面枕在一个上。 窗外雨声已停,云层稍许移位,月亮竟又探出了头。清辉隐隐钻进窗户,又折射至床榻,全笼罩在柏秋池脸上。 盛玉宸退无可退,只得在狭窄的枕头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缝。他不得不面视柏秋池,目光所及柏秋池的眼睛、鼻樑、嘴唇和下颚。 盛玉宸忽然吞咽,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柏秋池闭眼的样子,相比平日会显得温柔。 盛玉宸探出手指,手背似在弹钢琴般往前挪动。距离只剩咫尺,不能再往前了。 他前倾,随即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碰触不过一秒,却快吞光盛玉宸的理智。他火速撤退,拉高了被子就往脸上盖。他本能翻身想要躲避,匆忙之下竟翻过了头,直挺挺地从床上摔了下来。 「咣——!」地板是红木实心的,尽管有被子做垫背,可这一落还是实打实的。 柏秋池终于掀开了眼皮。 「.....我........他妈.......」柏秋池愣神了几秒,还是觉得精神困顿。他抬眸,又伸手摸了把空荡荡的身侧,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白团忽然从床底冒出了头。柏秋池顺势往下看,那白团愈来愈鼓,且在逐渐增高,最后停格住,站在床边睨着柏秋池。 柏秋池一怔,不得不坐了起来。屋内漆黑,没亮一盏灯。 他凑近,手已经伸向半空,想把那团白掀开。就在五指快要触碰到白团的剎那,白团猛然掀开,盛玉宸的五官骤然放大—— 「妖怪!拿命来——」 「.......」盛玉宸抓着被子的两边拢在身上,他瞪着瞳孔,张牙舞爪地朝柏秋池吼。 「......你在干什么?」 全场静默数十秒后,柏秋池才哑着嗓子问。盛玉宸做贼心虚,不能说出自己色心大起,偷亲完遭受现世报,差点摔出脑震荡的故事。 「我去上厕所,顺便想吓吓你。」 盛玉宸故作淡定,他卷紧身上的被子重新躺回床上,背过身不再理柏秋池。 「上厕所还裹被子呢?你怎么不把床垫背在身上?」 「要不是你睡得像头死猪,我还能把床扛着走呢。」 柏秋池被打断了睡眠,本是怒气沖沖。可眼瞥盛玉宸两下后,诡异地消了火。他转身将自己的枕头挪回位置,随即又躺了下来。 「晚安。」 盛玉宸眼皮一跳,心率又超速狂飙。他绞紧被子,在被子洞里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殊不知背后的人正掀着眼皮紧盯他。柏秋池微微张嘴,口腔里的呼吸似乎还残存红酒的气味,他伸出指腹,轻轻地抚过下嘴唇。他无声地眯起眼,促狭难掩。 一夜似乎比往日都要长,盛玉宸在胆战心惊和窃喜侥幸中反覆横跳。以至于睡眠大打折扣,第二天被柏秋池从床上拖起的时候,精神涣散,目光痴呆。 「等会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家拿些衣服。」 柏秋池单手端着白瓷盘朝盛玉宸走去,见其毫无反应,只好自背后拉起盛玉宸的手臂,掰开其十指,迫使他抓紧刀叉。
第84页 盛玉宸机械性地抬起手,等嚼了两口培根后,涣散的精神才被收拢些。 「为什么要拿衣服啊?」 柏秋池正仰头喝牛奶,他咽下一口后,眼神才逐渐放松。他将杯沿转了个面,才重新递给盛玉宸。 「最近都住这儿吧。我怕回去被堵门吶。」 盛玉宸注意到柏秋池的动作,反而逆反心起。他横了一眼后,又将杯子转回,就着柏秋池喝过的地方灌了一大口,并暗自腹诽老麻瓜的矫情。 「不至于吧?就那俩龟孙,麻雀都没长齐,有这胆?」 盛玉宸怒拍桌面,筷子都因此一震。柏秋池好整以暇地撕着牛角包,撕一小口,再嚼一小口。 「这间房的附近最多只有狗仔,就不会有别人了。」 「为什么会有狗仔?」盛玉宸拧着眉疑惑地问。 柏秋池等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又就着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后,他才笑盈盈道:「这不是托您的福吗?您把自个儿的车往小吴家的车库里开,还扣一个『与金主重修旧好』的帽子。又把车牌特写了。媒体可不得起劲了,就跟着您这辆车跑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这儿了。」 「咳咳!」盛玉宸一个不留神就被牛奶呛着了,他躬身剧烈地咳嗽,脸都被呛得通红。 「....那什么.....不会的!他们哪能找着呀?压根不可能!」 盛玉宸大剌剌地不屑着,眼尾却止不住地往柏秋池身上瞟,声音分贝也因底气不足而逐减。 柏秋池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即将空盘相叠准备起身。 盛玉宸瞬时紧张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帮着一块儿收拾。 「.....我来洗吧。」盛玉宸刚要拧开水龙头,只听柏秋池不咸不淡道:「不用了,你手上还有伤。先去换衣服吧。」 水势不小,淋冲着柏秋池的手背。他垂眸抿着嘴,一心只专注着水池里积着的碗。 盛玉宸撇了撇嘴,不敢再反驳,只能趿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进了卧室。 .医院内 门诊部的走廊里人满为患,等候椅上只剩下两个空位。盛玉宸刚想拽着柏秋池一块儿坐下,柏秋池却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他冷淡地扫了眼四周才说:「你坐吧,我不累。」 盛玉宸心里一颤,手先快过理智,在抓空两下后又急急地攥紧了柏秋池。 「啊呀,我手疼,不能悬着,得拉着。」 盛玉宸止不住地呻吟,面上露出痛苦,可眼神却始终在柏秋池身上打转。 柏秋池果然回过神来,盛玉宸趁机加重力道,柏秋池便不得不坐下。 「怎么一下子那么疼?」 柏秋池要去查看,盛玉宸转了转眼珠,将重心往柏秋池身上依靠。他一歪头,枕在柏秋池身上,紧阖着双眼不住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天要亡我,我不得不死!」 盛玉宸一靠上来,柏秋池就僵了半身。他猛抓袖口,手指无措地任凭盛玉宸抓着。 「三十七号,盛玉宸!」自动叫号器忽然发出响亮的声音,盛玉宸忿忿地扯了扯嘴皮,心不甘地睁开眼。 柏秋池抽不开手,只得由着盛玉宸拉着。他抬起右手推开门诊室的门,医生头也不抬地嘀咕道:「怎么了?」 「伤口有些裂开,想麻烦医生看看有没有发炎?」 医生这才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架问道:「哪只手呀?」 柏秋池用手肘戳了戳盛玉宸,这一碰又引得他呻吟。 「把外套脱一下,给医生看看。」 「手抬不起来。」盛玉宸可怜巴巴地盯着柏秋池看,柏秋池抿了下嘴唇,倾身放软了口吻。 「稍微抬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医生战术性地拧开茶杯盖抿了口茶,并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 柏秋池握住盛玉宸的小臂,轻柔地替他褪下外套,又极其小心地将衣袖捲起,露出厚厚的纱布。 医生用余光在目视整个过程,等到这一步,他才转过椅子面朝盛玉宸。 盛玉宸的表情在见着泛着冷光的利剪后,终于凝固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将剪子对准盛玉宸,盛玉宸瞠目,呈呆若木鸡状,都忘了要扑到柏秋池的怀里。 「啊——啊——」大多数的装逼份子最终都会跪倒在无情的消毒水前,被冰冷的针筒击退三尺。 「吱呀!」门被缓缓推开,迈出一双快发软的腿。盛玉宸白着脸,倚着柏秋池,柏秋池眼见唢吶吹响号角,又见唢吶灭了士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盛玉宸完全忘了本意是要哄生气的柏秋池,结果哄人不到五分钟,他又先比人横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不抗疼。」柏秋池搂紧盛玉宸的腰,时刻防止他因腿软而瘫痪在地。 「我是痛神经敏感,你懂不懂?」 盛玉宸没好气地白了柏秋池一眼,手上倒是攥得柏秋池更紧。 「行行行,你还能开车吗?」 盛玉宸立刻发出惊叫,上足了发条,发出不容小觑的唢吶声。 「柏秋秋,你还是人吗?」 柏秋池哀嘆一声,倏忽放开搁在盛玉宸腰上的手。 「行,老闆背你,上来吧。」 柏秋池蹲在地上,微微侧头看向盛玉宸,眼底情动,呼之欲出。 第53章 「你买房的时候怎么挑了这户型?」盛玉宸蹲在地上整理衣服,手指时不时与柏秋池相碰,一件衣服在两人的手掌里轻扯。
第85页 柏秋池拉住盛玉宸的掌心,指尖安抚着手背纹路。盛玉宸轻微一动,衣服就落到柏秋池的手里。 「我不喜欢太大的房子。一间卧房足够了。」 柏秋池撑了下膝盖,他顺手捏住衣架,将衣服穿过后,摆在了自己的衬衣旁边。 「我这是从豪宅掉到鸟窝,蜗居配着窝窝头。」 盛玉宸哀嘆一声,抬起手臂仰躺至床。 柏秋池笑无声,手下的动作利落。衣架上的衣服逐渐被调换摆满,混着俩人的衣服,颜色由浅至深相依相偎。 「窝窝头没有,肉包子倒是有,吃不吃?」 柏秋池阖上衣橱,侧头朝盛玉宸努努下巴。 「我揍你!」 盛玉宸双眼一瞪,习惯性地蜷起腿踹向柏秋池的腰。 柏秋池垂眸,眼底倏忽闪过一道光,他精准地扣住盛玉宸的脚踝,加重手劲一扯。 「.......!」盛玉宸抓紧床单想要平衡身体,可压根儿收不回腿。 「柏秋秋!」盛玉宸一贯忠于耍赖,他拔高音量,打开音销子。柏秋池心如止水,面上完全波澜不惊,他眼尾一凛,口吻意味深长。 「还来?」 盛玉宸被迫高抬腿,一把老骨头已经止不住地酸痛起来。他连连讨饶:「不来了不来了!」 柏秋池微微侧头,眼神逐渐逼近,似乎是在试探这话里的真假。 盛玉宸哭笑不得,床单都快被搓出孔来。他急得大喊:「真的真的!」 一声闷响,迫使盛玉宸蜷起了身子。他揉了揉脚踝,眼睛要抬不敢抬的样子。柏秋池转过身去解衬扣,手肘刚抬起,只觉后颈拂过一阵风,接着后背受到重创,反射性地躬下身。 「柏秋秋!看招!」 盛玉宸以一招后扑锁喉死死地挂在柏秋池的身上,稍一扭头,就与其面面相贴,呼吸一併火灼似地拂过柏秋池的肩颈。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邀请我,我也不好拂你面子了。」 盛玉宸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就被扣紧了十指,继而在一阵头晕目眩中被反扣在床。 「我.......」脏字还没蹦出口,左臂已被强行钳制,两腿同时被压制,完全不得动弹。 柏秋池紧盯着盛玉宸的脸,下一秒便毫无徵兆地抬起一只手去扯盛玉宸领口的扣子。 盛玉宸瞬时变脸,他惊恐地挣扎,费了吃奶的劲儿去触柏秋池的手。 「不不不.......秋秋!秋哥!亲哥!咱有话好好说........」 然而盛玉宸结巴打颤的语气丝毫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柏秋池冷着脸,眼皮一眨不眨,他完全置之不理,手下的劲儿愈发不客气。 盛玉宸的脑袋轰然一嗡,堪比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他一代顶尊,向来登顶,绝无蹶腚成零的可能。 他越想越咬牙切齿,脸都憋成了掉漆黄瓜,他狠狠地吸了口气,不管缠着绷带的手,强行一把扣住柏秋池的手腕,连同指甲都生嵌进肉。 「不!可!能!」 盛玉宸瞠目,眼底透露出绝不妥协的坚韧。他对上柏秋池的眼睛,一步不肯让。 「要么让我上你,否则你想也不要想。」 柏秋池感觉到肉疼,那指甲割着手腕,被迫不得不抬起手。 柏秋池眯起了眼睛,忽而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嗤笑。 「不可能。」 盛玉宸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微扬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番柏秋池,口气嘲讽:「你一个单身了三十多年的老麻瓜,怕不是掉漆发软了。」 盛玉宸一心只想占据主导,翻身做主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言语里刀刃之凶,可会伤人。 「我开荤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在给乔........」 「啪!」盛玉宸的掌心蓦地一空,五指没了支撑,倏忽落在胸口,浑身的压制都消失了。 柏秋池甚至连鞋都来不及趿,近乎落跑般地出了卧室。 「.......」盛玉宸一怔,他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又一度沉默了半晌,才猝然起身! 「我这贱嘴!」 盛玉宸懊悔不迭,脸色因此刷变,他着急地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沖。 「秋秋!秋秋!」 盛玉宸一眼瞥见柏秋池站在阳台,他火急火燎地冲上去,结果阳台上的移门被锁上了,他使劲去摇锁,金属锁迸出噪音,但仍然没逼出一条缝。 「秋秋!你开开门!」 柏秋池背着身倚着围栏,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打火机,不停地按下又松开。动作似是无意识的,又像是反射性的。 忽然,火苗不受控地乱窜,直接窜到了指腹边。他猛然缩回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腹。 「.......」转头的剎那正好撞上盛玉宸的目光。柏秋池避无可避,只好将锁拉开。 门刚透出一道缝,盛玉宸就迫不及待地跻身跨入。 「秋......」 「我去做饭,下午我还得回趟公司。」 柏秋池垂头,就着盛玉宸的肩往外走。盛玉宸心急如焚,伸手胡乱地去抓柏秋池。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柏秋池勉强地扯了下嘴角,他低着头企图抽回手,可盛玉宸拉得紧,他扯动一下都没能摆脱。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 盛玉宸怔然,但发不出半个音。平日他都巧舌如簧,一到关键时刻,舌头就像灌了铅,只有一嘴水泥。
第86页 柏秋池无声地抿死了嘴唇,他伸手,五指在盛玉宸的手背上扒过红痕,盛玉宸才不得不松开了手。 柏秋池掠过盛玉宸,径直走向厨房。盛玉宸一步不敢让,他紧跟在柏秋池身后,嘴皮子都快撬不开。 「怪我嘴贱......你别生我气行不行?」 柏秋池刚就着水池洗手,他紧抿的嘴唇竟隐约发抖,眼睫遮掩真实的情绪。 盛玉宸的心跟着一疼,微弱的撕裂扯着胸口,他后悔不已,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圆场。俩人之间只剩下汩汩流动的冷水。 「......滴.....滴。」 水滴在水池中间堆积成尖,水龙头停止了出水,柏秋池接过干布擦了擦手,腰忽然被搂住。 「对不起,秋秋。」 盛玉宸收紧了手,他低头将下巴抵在柏秋池的后颈,挪移之间,嘴唇无意紧贴,以吻安抚。 第54章 柏秋池的手背蓦然紧绷,干布都被扯出几条丝来。他企图偏过头,可吻始终紧追,除了灼热的瘙痒,还嵌着滚烫的气息。 「.......嗡......」手机屏幕倏忽一亮,震动不合时宜地传来。柏秋池眼神一凛,目光不得不投向桌面。 手机屏幕仍旧亮着光,不厌其烦地震动着。柏秋池稍稍抬颚,五指一松,再把手机抓到掌心。 盛玉宸不得不停下,下嘴皮无声地抿过,却又不肯松手,他赖在柏秋池的颈窝里,贴着逐烫的皮肤。 「......我知道了,二十分钟后就开始吧。」 柏秋池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哑,他空着的那只手正蜷着,他默默地垂眼盯着,几秒之后才抬起头。 「公司有事儿,我得去一趟。」 他攥着手机,又覆上盛玉宸的手,摩挲两下就当作安抚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盛玉宸不肯松手,还是牢牢地锁着柏秋池的腰。柏秋池挪一步,他就像条尾巴跟在后头甩。 「不是助理嘛,怎么能不跟紧老闆呢?」 盛玉宸方才聚起的狠劲儿,这会儿是被按地挫得丁点儿不剩。他甚至说得有些小声,默认粘着柏秋池的背,闭眼什么都不听,只将自己的一通歪理。 柏秋池没搭腔,既没有说好,也没有制止。他任凭盛玉宸窒息般地锁腰,费力地拖着步子来到门口。他弯腰穿鞋,盛玉宸也跟着一起弯腰,柏秋池心里暗忖,其韧带可塑性之强,可以想见。 「你是想让我背着你走吗?」 盛玉宸的眼底忽然一亮,他撇头捧起柏秋池的侧脸就用力一吻,随即松开手。柏秋池刚想深吸一口气,摸摸被勒痛的腰,手却丝毫不得空,眨眼就被紧扣。 「借把劲儿。」盛玉宸向来恬不知耻,吹牛不打草稿,一转头就又死活不肯放手。柏秋池冷着脸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由着盛玉宸攥着他走。 「我来开......」柏秋池刚摸出车钥匙,就被盛玉宸一把撩走。 「怎么抢我饭碗呢?」盛玉宸瞥过柏秋池,眉头微锁,竟还透着几分委屈。柏秋池欲言又止,脸上表情一时半刻都转不回来。他直愣愣地盯着盛玉宸利落的换档动作,再要出声,车子都跑过了一个弯。 一路上,柏秋池都扭着脸往外看。盛玉宸趁着红灯的功夫偷瞄了好几次,但都被那紧绷的嘴皮劝退了。盛玉宸鬼祟地转着眼珠,心里另起盘算。 .公司内 下车之后再度推开那扇玻璃门的剎那,盛玉宸有了片刻的恍惚。公司里开着暖气,扑面而来一团热,似乎在与外界隔绝。 「.......」他从来没亲手推开过那扇门,回回都是旁人在左右。 「小心。」柏秋池不知什么时候,先他一步将门推开。他甚至侧身半抵着门,手轻搭着盛玉宸的小臂,生怕被磕碰到。 盛玉宸猝然抬头,柏秋池又伸手,索性将他虚环到身边。 「柏总。」 「秋,来啦。」常思原等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柏秋池只扬了扬下巴就算回应。 常思原的眼神在掠过盛玉宸后,有剎那的难于启齿。 「开始吧。」柏秋池落座,顺手翻开桌上的资料。目光在眼底迸射出利落,行行匆匆掠过,似乎漫不经心。 盛玉宸伸长了脖子往那叠纸上看,目光即刻锁在某几个关键词上——原来是要考核新人吶。 自『盛世』被併吞后,『旻思』顺势成为翘楚,但迟迟没有推出新人,霸占流量市场。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各种风波,再次扯慢了他们的步子。 盛玉宸想到这儿,脸上不由地一红,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却因抬臂的速度过快,引得丝丝疼。 他唤疼的抽气声和音乐的燃爆声融为一体。长桌前的空地成了舞台,三个身高几乎平齐的男孩同时抬手,以一招『身体分离』完美卡点。过近的距离,将他们的细节动作放得愈大。 盛玉宸却下意识地去看柏秋池的反应。柏秋池本来面色冷峻,下颚绷得丝毫不松。此时倒是微有松懈,嘴角边缘隐隐上扬。 盛玉宸顿露鄙夷,目光不屑地又重投在对面的三个男孩身上。他倒是逐渐冷了脸,并在内心对柏秋池的审美表示唾弃。 「这是秋哥,你们都是头一回见吧。」 劲歌热舞结束后的喘气还来不及匀上,这些男孩就不得不强行收敛住气息,挺直了上身,以统一的站姿,甚至是统一的咧嘴弧度报以一笑。
第87页 「孟惜?」 柏秋池又翻了下手里的资料,眼皮一抬,看向最中间的男孩。被点到名的男孩立刻倾身鞠躬,露出些许紧张来。 盛玉宸眯起了眼睛,搭在腿上的手本还无意地摩挲,忽而就顿住了动作。他不由地多看了那男孩几眼,从头身比例到五官条件,他恨不得端出个显微镜,以百倍放大,反覆品味。 「没事儿,去休息吧,辛苦了。」 柏秋池勾起嘴角,声音温柔,消融了冷酷。他也没往盛玉宸的方向分一眼,只褪下笔帽,在那个名字旁打了一个圈。 冷脸转嫁到了盛玉宸,眉心里都能燃着一把火。半张脸都黑了一半,牙齿咬死了都漏不出一丝气。 然而盛玉宸这把火压根灭不下去,在接下来长达两小时的时间里,成摞的小帅哥以各种花式花招出现在面前。更让盛玉宸搓火的是,每一个上来都自报年龄,像是强调,也像是在挑衅。 而柏秋池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刚开始的漫不经心演变成聚精会神。笔在掌心越转越慢,注意力都被人拉走了。 「这几个都不错,剩下你们聊吧。」 柏秋池将纸往前一推,随即站了起来。常思原一直试图找机会要和柏秋池单聊,无奈却被旁边的人打了叉。 「.....」盛玉宸感觉肩上被捏了下,柏秋池并未看他,盛玉宸抬头时,只剩一个背影走在前面。 「秋。」常思原喊了声,柏秋池回过头,盛玉宸正好应面而来,常思原只好把话再咽下去。 「怎么了?」 「没事,你先忙吧,回头电话说。」正说着,盛玉宸擦着常思原的肩走到了柏秋池身边。 柏秋池点了下头,拉开门先行走了出去。 「走那么快干吗?」盛玉宸健步如飞,恨不得三步并两步跳进车里。他充耳不闻,用力地扯开门把手先行钻进车里。 「柏秋秋,你心动了?」 盛玉宸忽然凑近,语气不阴不阳,柏秋池被迫后仰,直到后背抵在门板上,再无路可退。 「我看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男孩。」 盛玉宸的嘴唇一张一合,呼出的气有意无意地洒在柏秋池脸上,又落到侧颈上。 柏秋池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盯着盛玉宸,喉底又显出些沙哑。 「你吃醋了?」 第55章 车厢里只剩下半个虎口长的一束光,连盛玉宸的全脸都不够照。光束只能在他的眉眼骨游荡,移不到他的嘴唇。 柏秋池感受到他骤然停止的前进,气息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猝然收敛。 「你说什么呢?」 盛玉宸不屑地嗤笑,光束正挪移,柏秋池甚至都能想像出他正耸动的肩膀。 柏秋池紧盯着光束的方向,眼皮一眨不眨地死盯,他跟着光源移动,喉结忽而因吞咽而动。 「回去了。」盛玉宸抬手扣上排挡,刚要推动,手背却被掌心覆盖。 盛玉宸不由地一抖手。那只手非但没有因此挪开,甚至顺着张开的指缝潜入,直至再无缝隙。 盛玉宸终于颤了嘴角。气氛暧昧到了顶点,他再牵扯、再拉扯都逃不开。只好操纵着自己瞥过脸去。 光束探到了柏秋池脸上,他眼底的目光潜伏着狂热,将接下来的未知,掀开谜底。 「……过来。」灯光骤变,沉入一片黑暗。双唇迫不及待地贴合,而犹如惊雷爆开,杀伤力足以射伤彼此。 柏秋池抬手扣住盛玉宸的后颈,略微笨拙却又轻易地敲开了他的嘴唇。盛玉宸几乎在一瞬间就沦陷,口腔内被窜入冷冽的气味,像薄荷,又像雪糕。 盛玉宸忽而飢肠辘辘,他比任何时候都饥渴,从喉头渴到心肺。他有些不慢,只好急进地叼住那舌尖,反覆吸吮,他滋出声,又哼出不满。 俩人中间横着排挡,以至于相贴不够紧密。盛玉宸又生出不满,他拉扯着柏秋池的腰,同时伸手去摸某个按钮。 座椅猝然往下,柏秋池身体一软,逐渐下躺。盛玉宸乘着空袭黏到柏秋池身上,他俯身继续吻着柏秋池,牵连着吻痕,又挪到脖子处。他熟练地含住侧颈,又探出舌头去描摹那轮廓。 「………」盛玉宸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摸到柏秋池的下身,却被柏秋池按住了手腕。 盛玉宸叼住那恻颈上的嫩肉,牙齿恶意地啃噬。柏秋池偏过头,手贴住盛玉宸的腿,逐渐游离到皮带。 一松、一动下,皮带扣在轻撞下被抽走。盛玉宸不由地一动,柏秋池紧盯着他的眼睛,再度将手伸向拉链。 「……嘶。」这声音在这空间中都被放大了。 「……唔……」盛玉宸一下后仰,青筋在侧颈上尤为明显。柏秋池也紧跟着喟嘆。 他含得犹豫,但那呻吟却似在鼓励。柏秋池微微张嘴,舌尖先在顶端打过转后,再又从根处握到前。 盛玉宸有一阵没有释放了,几乎是剎那就缴械投降。柏秋池却好像不想让他如愿,他将嘴长得更大,含得更深。性器果然涨得更大,血脉似都在扩张。 重喘之下的四肢都在发抖,盛玉宸难耐地挪动着身体,后臀止不住地磨蹭。 水声愈发肆意,好像愈发色情。赤裸的后臀渐渐下移,摩擦过柏秋池裤子的面料,水势滥情,暧昧已经叫人窒息。 柏秋池睁开双眼,眼底已被逼红。
第88页 他抱住盛玉宸的腰,几乎是一气呵成般地将姿势颠覆。 「唔……..」盛玉宸的脸贴在冰冷的皮椅上,双腿被迫打开。因为空间狭窄,他不得不蜷起些。然而两根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后探入,盛玉宸反射性地夹紧,柏秋池覆在他身上,倾身含住盛玉宸的耳朵,反覆舔舐。 「啊………」后臀在不停地动,随着手指插入的角度,内壁的热温裹着所有,似在热切地欢迎。 盛玉宸连十指都都蜷了起来。 水夹着透明的液体缓缓而流,先是流在掌心里,再度流到皮椅上。 「柏秋秋….我操……你……..」盛玉宸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抓紧皮椅,嘴皮被牙齿咬过痕。 柏秋池挺直了腰,撞击得不留余力。 盛玉宸的叫骂声被急促的呻吟所替代,他一边抗拒一边又沉溺不醒。 「谁操谁呢?」 柏秋池抬手,骨节蹭过盛玉宸的脸。 家里 墙壁上晃着两抹身影,忽远忽近,又忽上忽下。光影渐弱,唯剩一株昏黄还亮在身边。 有一只手在悄然接近,指腹在点放间攀爬,终于攀到了别人的手指尖。 柏秋池难忍心切,摊开手掌握住。盛玉宸垂眸,根本遮掩不住那点心思。但却又要故作姿态,他反手扯住柏秋池,在一股狠劲中,他撑起手支起脑袋,唇齿间啧出一声:「你他妈不像个新手啊。」 柏秋池稍抬眼眉,直勾勾地掠过盛玉宸的脸。 「谢谢夸奖。」 话音刚落,脖子顿时就被钳住。盛玉宸丝毫不懂留情,他撑起身体,睨着柏秋池,眼神因此微眯。 「老实交代,饶你不死。」 盛玉宸的掌心还透着热温,覆在脖子上,灼烧着动脉。柏秋池看向盛玉宸,表情坦诚。 「因为是你啊。」 盛玉宸不争气地涨红了脸,他匆匆撂下手,嘴里骂骂咧咧,还自怜自哀地搂了搂猛起的鸡皮疙瘩。 「我告诉你啊,就这一次。绝对下不为例。」 床单因翻身而凹陷,柏秋池刚摆脱了扼喉,又迎来揪衣领。无奈,冰丝质地的领口不太好抓,盛玉宸抓了几次才勒紧。 柏秋池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声音不淡不咸。 「什么时候有下次呢?」 盛玉宸索性翻身,身姿渐透高居。他凑近,迫使俩人之间的眼睛没有距离。 「别和我扯别的,这是原则问题。」 他们离得太近,甚至都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倒影。柏秋池用腾出的手伸向盛玉宸的颈后,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声音压得更低了。 「所以今天为我打破原则了?」 盛玉宸语塞,瞬时变脸。一张脸上半红半白,扭捏到了极点。 「柏秋秋.....!」 柏秋池蓦地一掀眼,同时蜷起腿,以巧力卸掉盛玉宸的重心。盛玉宸还陷在窒息般地尴尬中,完全无法做出快速反应。他惊呼一声,只觉眼前一晃,后背重重地跌了回去。 「那么再打破一次吧。」 盛玉宸瞠目结舌,咒骂声被堵在呼吸里,只能细碎地外露。 一夜尤其长,长到几经折腾才盼到艷阳。 「他妈的......」盛玉宸刚一翻身,酸痛就侵袭而来。才一张口,又被沙哑的声音吓走了半条魂。 「啊!鬼啊!」盛玉宸正费劲地掀着眼皮,惺忪之间恍惚看到柏秋池的脸,他顿时尖叫!可一口气还没拉长多久,就被柏秋池用掌心捂住了嘴。 「还起得来吗?」 盛玉宸被堵着嘴,想讲话又发不了声。他支支吾吾半天,只得抬腿去踹柏秋池。结果,腿刚抬一半,又被酸痛逼退,扭着表情放下。 柏秋池低头瞥了眼,改成覆住他的小腿。 「看来是起不来了。」 「我呸!我还能乘风破浪,单手噼野狼!」盛玉宸死死地掰开柏秋池的手,得了空就忿然地呛声。 柏秋池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挑起盛玉宸的下巴用力地咬了口,趁着盛玉宸嘶痛的当口,他摸出了两张票子。 「难得休息,看不看电影?」 「狗」字都飘在嘴边了,盛玉宸难得还存有一丝人性,没有骂出口。他翻了个白眼,扯过被子又往头上盖。 「看个屁,老子要睡觉!」 这个反应在意料之中。柏秋池没再继续劝,他将票子揣回兜里,抬手隔着被子摸了摸盛玉宸的头。 「那好吧,我自己去。」 「你回来!」柏秋池刚转过身,又不得不转回头。 「你和谁去看吶?」 「我自己去啊。」 「哟。」盛玉宸撩开被子,将柏秋池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突然伸出手恶意地钳住后臀。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臀围这么大,需要一个人占两个位子。」 那一巴掌不轻,明显是蓄意报复。柏秋池一个反手抓住盛玉宸躁动不安的爪子,露出讥笑。 「我乐意。」 盛玉宸挪动着手指,眼神中透露出狡黠,他有意无意地挠着那布料,幽幽道:「我觉得还是得让我亲自鑑定一下。」 「柏秋秋!」盛玉宸怒斥,手脚胡乱地挥也没能落地。柏秋池以一招后背制人,将盛玉宸背起。他任凭盛玉宸胡乱嘶叫,仍然临危不乱。 「我觉得,你还是起得来的。那就不要懒了,出门看个电影,陶冶性情。」
第89页 「我除了掏『枪』,别的什么都不想陶。」盛玉宸冷哼一声,渐渐收紧手臂,锁住了柏秋池的呼吸。 「.....你掏钱还有可能。」柏秋池费力地嚼着词儿,暗忖还是低估了盛玉宸的力量。 俩人在一番无聊且野蛮的对峙中,磨磨蹭蹭地出了门。盛玉宸仿佛顺拐,重心一偏一移。他赠予柏秋池无数的白眼,又在心里构建了数张黄暴且血腥的报复蓝图。发誓今晚就要夺取主权,占据正义的上风,让金枪得以重用。 柏秋池置若罔闻,甚露哀嘆。 「嗡......」手机铃声忽而震动,盛玉宸也充耳不闻。直到柏秋池提醒他,他才颇为不耐地掏出手机。 他挪动手指,将屏幕解锁。本是漫不经心地一扫,可手指却忽然一僵。 屏幕上篇幅不长,只有三四行左右。但末行几个字却显得意味深长。 「盛总,我回来了。」 第56章 手机屏幕倏忽一黯,锁屏声紧随其后。他攥紧手机,手竟微微地抖。 柏秋池没留意,若无其事地发动车子。轰鸣声伴在耳边,身体亦随之微倾。 电影院就在家附近,不过十分钟左右就快临近。这时,口袋里又传来震动,那震动刺激着皮肤,很难忽视。盛玉宸不经意地颤了颤眼皮,他悄然抬眸,透过后视镜瞥了眼柏秋池。 「方便见面吗?」每个字眼都在催促,盛玉宸的心跳不免漏跳了一拍。 「玉宸?玉宸?」 「什么?」盛玉宸猝然抬头,不自然的表情一晃而过。他急急匆匆地伸出腿,才迈出一步,身体又被安全带卡住。他不满地啧一声,低头去解扣,可手在慌乱之中,又摸不准了。 柏秋池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才倾下身去帮忙。 「.......」盛玉宸尴尬至极,柏秋池覆住他的手,将锁扣不紧不慢地解开。 「怎么了?」柏秋池意识到盛玉宸的目光,抬头看着他。盛玉宸急于避开他的目光,咬了口嘴唇,将表情在最快的速度里调整到位。 「刚才没扣上。快走吧,是不是要开场了?」 他迫不及待地拉过柏秋池的手臂,推着他往前走。电梯一路向上,门缓缓开之的剎那,迎面而来的是五光十色的彩灯,星星点点绕在天花板及四壁。 「玉宸,想喝什么?」 正在柜前排着队,柏秋池侧头询问盛玉宸,却没得到回应。他回头一阵好找,却在后墙的角落里看见了盛玉宸。 他正捏着手机,头都不抬,右手手指时不时抬起又放下,好似很是犹豫。 「先生,要些什么?」 队伍又动了起来,柏秋池的身前一空。服务员的声音提醒着他回神,他明显一愣,眼神匆匆地掠过面前的菜单后,他顿了顿才说:「两杯冰美式。」 服务员在收银机上利落地敲下收据,转身拿起纸杯标下记号。 盛玉宸仍然没有走到他身边。俩人之间横着一条长队,光影琉璃对调后,一人陷在灯光下,一人笼在暗处。 「先生,您的咖啡。」 柜面上放了两杯咖啡,柏秋池道了声谢才端了起来。他回过头想走到盛玉宸身旁,殊不知身后竟排起了长队,一时之间穿不出去。 盛玉宸还没发现,他拧着眉头,脸上毫无笑意,表情甚是为难。根本毫无兴致可言。 「玉宸,进去吧。」好不容易挤到盛玉宸旁边,墙上的时钟已近映点。盛玉宸显得心不在焉,他啊了声,才扭头往回走。 「.....这边。」柏秋池腾不出手,只好用肩去拱盛玉宸的背。盛玉宸宛如惊弓之鸟,反射性地往外退了好几步。脸上的惊吓也来不及藏。他慌乱地瞥了瞥身侧,才勉强镇了镇神道:「....看错了。」 柏秋池再想忽略,都已经做不到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柏秋池索性不走了,盛玉宸知道自己掩藏不了,深怕再暴露更多。他佯装笑笑,伸手接过柏秋池手里的咖啡。 「快快快,要开始了!」 柏秋池一眼看穿他的伪装,可那人只字不提,拉着他往座位上一坐,灯光骤灭的瞬间,只剩下一双眼睛紧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柏秋池摩挲着纸杯,一口没动。巨幕般的屏幕上忽闪忽暗,旁白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放映厅只坐了一半的观众,除了偶尔的极轻的讨论声,只有影片的声效。 柏秋池的手肘撑在椅扶手上,无意中和盛玉宸的相贴。柏秋池侧头去看他,却发现其眼睫一动不动,目光痴滞地盯着前方。 「......」柏秋池刚覆住他的手,便握到汗,黏腻在掌心。 手机屏幕又蓦地一亮,盛玉宸似乎就在等这一剎,他倏地抽开手,一下子站起来。 柏秋池来不及抓不住他,他疾步跨过,就拉开后门钻了出去。 光亮瞬时透进来,又瞬灭。柏秋池追着盛玉宸的身影,一阵沉默后,终于也起身追了出去。 走廊里已空无人一人,周遭全是紧阖的黑门,有声音隐约遗漏而出,而盛玉宸不知所踪。 .车内 车灯瞬熄,只有挡风玻璃上逐渐而起的雾气。 「要烟吗?盛总。」 「傅赟,开门见山。你把这个念头打消吧,不要再向任何人提。今天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盛玉宸的嗓音里逼出一股罕见的压迫,他眉头紧拧,眼神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很是警惕。
第90页 傅赟拿烟的手一顿,他脸上的表情没变,仍然勾着笑,他搭住盛玉宸的肩,声调微微上扬。 「我知道您怪我,事发时不在身边。我也很心愧。所以我想弥补,替您拿回来。」 盛玉宸拉门的手指一软,他瞥过头,像在下决心。 「.....不必了。我争取过,现在我不想要了。傅赟,别做多余的事情。」盛玉宸垂眸,眸光凌厉,不容商量。 傅赟不答话,盛玉宸闭了下眼睛,心里逐升不安。 「我不能答应。」 盛玉宸的五指蓦然紧收,他回过头看向傅赟,烟雾无声地瀰漫开来,眼神掩在其中,显得冰冷。 这句话在意料之中。盛玉宸胸口突升怨气,喉结也因此滚动,他用尽耐性忍下脾气,再度开口。 「你的部分,我会尽快.......」 「不是钱的问题。」傅赟出声打断他,烟雾亦呈团往天花板上窜,星火点子在指间瞬亮瞬灭。 「你本来就不该一人说了算。」 这声冷冽似刀俎抵在颈后,稍有差池,就能一剑封喉。 「滴——!滴——!滴——!」忽然有一辆车发出警报鸣叫,盛玉宸紧张地直起身,向四周看去,是邻座的一辆车忽然亮了灯。 盛玉宸刚悬起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生怕来者是柏秋池,可玻璃蒙着色,他也看不清。他心里慌乱如麻,脸色难看,又估摸着时间,动作就愈是焦急。 车门被用力甩上,倘大的停车场只剩下回音。 「玉宸。」 盛玉宸背后一僵,手指都反射性地蜷了起来。那气息逐渐愈来愈近。 傅赟按下车窗,烟终于跑了出来。目光所及之处的背影倨傲,透露着一股陌生。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盛玉宸僵着脖子转过了身,而柏秋池的半张脸陷在阴影之下。 四目相对之下,所有人都无处可躲。 盛玉宸眼前一黑,冷汗都跟不及血液换送的速度。他无法确认他听到了哪一句。 第57章 「.......」柏秋池看向盛玉宸,目光又瞥向那辆车。盛玉宸面色难堪,鼻翼在急火攻心下翕动,他挪动嘴皮,大脑急速飞转,再铺垫一句合理的解释。 出乎意料地是,柏秋池竟然什么都没有问。 他只是若无其事般地揽过盛玉宸的肩,轻轻地推着他。 车窗玻璃无声地下降,青烟全泄。傅赟露出全脸。盛玉宸僵着全身,脚步也走得拖拉,柏秋池掌心下的感受明显。 倘大的停车场里只剩下那细弱难辨的脚步声,忽而声音逐弱又顿住。 盛玉宸瞬时紧张至极,后背一凉。柏秋池微垂下颚,终于还是没有回过头去。 长廊里没有人,只剩下他们两个。柏秋池伸手搭上后门的扶手,他依旧能抿出相当得体的笑容。 「电影还没放完,还看吗?」 盛玉宸盯着柏秋池,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他此时惶恐,在等着柏秋池先发问,他才好回答。 柏秋池见盛玉宸不答话,脸色仍然隐隐发白,他逐渐松开了手。 「那我们回家吧。没头没尾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柏秋池走近,原本习惯性伸出的手,忽然又在半空停顿,最后犹豫着缩了回去。只是轻轻地蹭过盛玉宸的肩,就算作提醒。 盛玉宸的胸口忽而一闷。他不得已勾紧了手指,碰巧手机在这时又响了起来。 「晚上七点,问螺茶室。我等你。」盛玉宸攥着手机的手再也无可抑制地颤了颤,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他眼露忿然,下颚也隐隐作抖。 冲动之下,他差点扬手将手机往地下摔。浑然没有捕捉到柏秋池的眼神。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除了引擎轰鸣的响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饿吗?我们去吃饭吧。」趁着红灯的档口,柏秋池扭头去看盛玉宸。而此时此分,堆积至此的情绪终于按耐不住。 「.....你为什么不问我刚才是和谁在一起?」 盛玉宸很确信柏秋池一定听到了一两分他和傅赟的对话,就连他自己都忐忑。 正值下班高峰,前面堵得水泄不通。柏秋池被一片刺红激得晃眼,他的手仍握着排挡没松开。 「.....总不是乔霄吧?」柏秋池的语气听不出真假,眉眼间笑意残留。 盛玉宸明显被呛得怔然,并没有意识到是个玩笑。本来想要解释的耐性,在这句话之后顿消,一点不剩。 「你什么意思啊?」 盛玉宸眉毛一扬,声音不由地拔高。眼底间透露出极度不悦的攻击来。 柏秋池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开,他没有冷脸,听来起码还是平静。 「没什么意思。」 「柏秋秋,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和别人牵扯不清吗?」 盛玉宸的声音竟都不稳起来,侧颈上的血管都快凸涨,本来积着的不悦逐渐竟透露出委屈。 他厉声呵斥几句后,越想越憋闷,胸口起伏巨烈,他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柏秋池刚想否认,身后又想起一窜催促的喇叭声。后视镜里的车排起了长龙,车灯纷纷亮起,显得虎视眈眈。 柏秋池不得空,只好先踩下油门,迫使车先动起来。 「玉宸,玉宸。」 盛玉宸扭着脸一声不吭,柏秋池只好噤声,攥着方向盘的五指,时松时紧。
第91页 车子在艰难险阻中终于磨蹭到家。柏秋池刚停好车,盛玉宸就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柏秋池切身领会到盛玉宸的不悦,心里终于也不安起来。 「玉宸,我开玩笑的。」 盛玉宸冷着脸,眼皮都不带掀。柏秋池急匆匆地去追,盛玉宸已经率先推开门,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卧室。 柏秋池险些被门板迎面甩上一巴掌,他推开门,盛玉宸正拉开行李箱,埋头一顿乱翻。 柏秋池心里一吓,他赶紧冲上去,心急道:「你干什么呀?」 盛玉宸压根儿不理他,他东甩出一件衫,西甩出一叠纸。 没过一会儿,盛玉宸猝然抬头,他攥紧一袋文件夹,猛地起身。 「让开!」盛玉宸呛得毫不留情,柏秋池堵在门口就是不让走。盛玉宸啧了声,抄起文件夹就往身旁的矮桌上搧。 「臭麻瓜,我现在要出去,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你去哪儿?」 盛玉宸露出不怀好意地调笑,他眯了眯眼睛,刻意压了压声音道:「去见乔霄。」 柏秋池瞬时屏息,他索性仰背抵住门板,不露出缝隙。 「那我更不能让你走了。」 盛玉宸还惦着那点醋儿,他眼尾一横,愈发不加遮拦。 「别挡着我约会啊,让开。」 「嗤。」柏秋池方才心里还拧着的那点憋闷,忽而释然。 他早在电影院里就看出盛玉宸的心不在焉,只不过他没有过问。他同盛玉宸刚有了实质性的转换,从金钱的裹挟关系演变成情侣。这其中仍有几分微妙。 除却生理上的,心理上的转换尤其难。柏秋池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进入盛玉宸的心里,尤其是在对赌这件事上,他图谋不轨,动机不纯,很难再让盛玉宸相信他。 他总是隐隐不安,也陷于自责中。他千算万算,算准了那些无情的数字,但没算到爱上盛玉宸这件事。 总有意外,总有措手不及的射杀,翻车不过一瞬间。 「我不是不想问,也不是不好奇。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柏秋池走近一步,他抬起手,手指在几番挣扎下,攥上了盛玉宸的腰。 「我只听到你说钱的事,只不小心听着了一句。大概我也能猜出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这在我们之间还算敏感吗?或许你不想让我知道.......」 盛玉宸稍稍抬眼,他忽而觉得柏秋池比初识时要好看的多。但神态已不似当时青涩。盛玉宸突然伸手摸向柏秋池的脸。 柏秋池的眼皮随着掌心的动作微颤,盛玉宸却仍然覆着。 「敏感,这个问题永远敏感。」 盛玉宸忽地抽手,柏秋池蓦然睁眼,眼底划过晦谙。 「你这么擅于观察计算,应该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盛玉宸索性身倚柜子,笑意似乎还掺着嘲讽。 柏秋池本环着他腰的手,默默垂落。 「但是我已经报过了,心气也平了。」盛玉宸努努下巴,指了指自己受伤的手臂。 柏秋池蓦地抬头,眼眶竟隐约泛红。 盛玉宸盯着柏秋池,眼神渐柔。 「我这人毛病多,脾气臭。有仇必报。」 「我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变。所以我认定了你,也不会再允许别人伤害你。」 盛玉宸扬了下手里的文件夹,双眸微弯,终于捨得露出一抹笑。 「今天过后,只有你我才能互相较劲,别人没这资格。」 第58章 问螺茶室里很是空荡,几扇和式拉门后的包间里都空无一人。盛玉宸踩上核桃木色的复合地板,旋转式的楼梯自底下看,似乎忘不尽头。 「......吱。」拉门发出摩擦声,傅赟却没侧头看。 盛玉宸褪了鞋踩上台阶,他将文件袋随意地往矮桌上一掷,嘴里发出呻吟。 傅赟执着着手上的动作,小火炉上煮着一壶茶,白烟甚浓甚烫,呈卷呈堆地往外飘。 「还找什么茶室啊?门口那间静吧,一人一瓶科罗娜就完事了。」 盛玉宸啧了声,脸上渐露不耐。他盘腿坐在这棉麻质的垫子上,腿脚无处安放,怎么调整都别扭。加上后背空落,不得后仰,他就愈发烦躁。 「还是喝茶吧,酒一灌下去,容易神智不清。」 傅赟从茶盘里挑了一只,他手持吊壶,对着公道杯一顿淋沖后,又是好一顿左右捣鼓,茶水才淌进杯底。 盛玉宸低头瞥了眼,随即就端了起来。他压根儿不懂如何品茶,仰头就一股全灌下去。末了,还一巴掌往桌上猛敲。 「别整一套套的,大家都是俗人,聚一块儿裹得再高雅,外表再云淡风轻,心里不都只剩两个臭钱。」 盛玉宸反手撑着地,眉目间讥讽无数,他伸出拇指蹭了蹭嘴角,再朝傅赟拱了拱眼神。 傅赟却没动手拿。 他十指交叉搁在桌上,瞧着盛玉宸的目光颇为晦涩,似是留恋,也似是偏执。 盛玉宸怎么可能看不懂。 「咱们认识多久了?」 盛玉宸转了下眼珠,眉头不由紧蹩,沉默片刻后,他才敷衍一笑:「真不记得了。」 傅赟好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十年了。」 盛玉宸长长地应了声,指腹开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杯沿。 「傅赟,我答应给你的,全在这里。就当作是这些年的情分。什么都有结束的一天,没有不散的宴席。」
第92页 指腹游走一圈后,盛玉宸就顿住了手。他拿起茶杯重新归回托盘中,就松开了手,准备起身离开。 「什么情分?我们之间的什么情分?」 盛玉宸刚转过身,就又被叫住了。他攥着外套的手一紧,又很快松开。 「自然是朋友。」盛玉宸好整以暇地睨着他,嘴角仍荡着笑,只是未到眼底。 傅赟本面无表情,语末了,僵冷的面目诡异地松动。他无声地跟着一起笑。 「十年,我把整个人都掏空了,都掏给盛世,掏给了你。」 「......说不要就不要了?」 傅赟还坐在垫子上,许是双膝已全无力量,得靠这样才能支撑。他始终刻意维持的相敬如宾,也终于濒临离析。 盛玉宸终于不得不看向他,阔别多年,傅赟将全权的信任和所有的一切都交到自己手上。 「......是我太自负,没能把握住。」 盛玉宸的眼色上也蒙上一层愧,但也无能为力。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傅赟垂着眼,问得小声。 盛玉宸却不愿再说,而冗长的沉默和避重就轻的答话更似一把利刃,将他吊在悬崖峭壁上的心一割再割。 「盛玉宸......」 「傅赟,我们之间的情分只能到这儿了。能给的,我全部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留。」 盛玉宸打断得有些生硬,他在竭力拒绝对方快要说出口的那句话。他不想应付,也无力应付。 吊壶口又流出了半蛊茶,茶色呈黄,香气扑鼻,本该是一番好品。 背后一度噤声,盛玉宸垂眸,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很快掩过。不是所有的话都要宣之于口,有时候该用默契来三缄其口。 和式拉门又响起声,一抹人影消失在薄白的纸窗后。 门外迎面而来的冷风引得盛玉宸不忍蜷了蜷脖子。他拉紧外套,扭头往左看。 忽有一阵黄光由远及近来到身边,闪烁几下后就止住不动。 盛玉宸并未上车,他伸手敲了敲车窗,车窗逐下移,露出柏秋池的半张脸。 盛玉宸朝他努努嘴:「下来,去那儿坐坐。」 柏秋池顺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待走回盛玉宸身边,他先是握了下盛玉宸的手,肩膀才跟着一松。 「没冻着吧?」 盛玉宸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反手勾过柏秋池的脖子,亲昵地倚在他身上。 「走,去喝一杯。」 柏秋池一怔,犹豫着说:「……可我开车呢。」 盛玉宸不满地啧一声,勾着脖的手收得愈紧了。 「找代驾啊,算什么事啊。」 柏秋池哭笑不得,可又眼瞅不愿扫了兴致。就索性将钥匙揣进了袋。 「那走吧。」 对面的酒吧正亮着灯,霓虹灯牌式的光亮招呼着他们。推门而入,里头却是人头攒动。 柏秋池极少来到这样的地方。他环视四周,周遭昏暗,每张圆桌上有一株烛光正摇曳。 「瞎看什么呢?」手一下子被抓紧,柏秋池这才回过神来。他攥紧盛玉宸,跟着他在几桌狭窄的缝隙来穿梭。 店员将两人引到偏角落的矮沙发里。盛玉宸刚坐下,沙发便凹陷,占据了一大半位置。柏秋池只分着丁点狭窄的空位。 盛玉宸正随意地翻着酒单,他察觉到柏秋池的靠近,随即伸出手拥紧他的肩,把人往怀里带。 「……盛玉宸!」柏秋池被盛玉宸圈在胸口,后背粘黏得紧,隐约还能嗅到皮肤上的味道。 柏秋池脸皮薄,从双颊到脖子蓦地窜红,他想要起身,却被盛玉宸箍得更紧。 「别乱动。」 「两杯黑方。」菜单被霸气地一阖,盛玉宸全然一副暴发户的姿态。 「....有没有饮料......」柏秋池犹豫着开口,盛玉宸狠瞪他一眼,嗤之以鼻道:「ad钙奶喝不喝?哥再给你买一打磨牙棒。」 柏秋池只好噤声,他又拱了拱肩,企图往前倾。盛玉宸用下巴抵住柏秋池,声音里透着胁迫:「....别不好意思了,这儿是gay吧。」 柏秋池猝然抬头,黑暗中隐没的暧昧四伏,点点烛火间在帮着虚掩。 柏秋池环视一圈后,正要收回目光,眼尾剜过一隅后,目光骤厉。 距离大概两桌远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得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东倒西歪地枕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鸭舌帽也在辗转中险些掉落。 「.....乔霄。」 第59章 酒液在酒杯中剧烈地晃荡,杯壁全被打湿了,还从杯口渗露到虎口上。被冰块融过的酒液刺在皮肤上,冻得很。 盛玉宸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矮桌也跟着抖动! 他完全没有看一眼柏秋池,猩红阴沉的眼底里只攥着一个人。 盛玉宸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伸手就沖向那男人的领口,男人没有防备,重心一下失衡。 「你他妈谁啊......」那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视线范围里笼上了阴影,嘴刚张了一半,就被一股蛮力提熘着往墙上撞。 背嵴骨顿时发出闷声,男人痛苦地扭曲着脸,龇牙咧嘴地哀嚎,他反射性地想要躬身,身体刚一弯曲,下腹就紧跟着受到一记撞击。 盛玉宸蜷起腿卯足劲儿就踹:「今天不把你打残了,老子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第93页 盛玉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是从肉上剜下来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下手毫无分寸。 「玉宸!松手!」柏秋池自身后钳制住盛玉宸的肩,可盛玉宸正在气头,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连头都不抬,亦察觉不到手臂上刚癒合的伤口。 「齐风,你这泡屎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吶?都他妈不如门口一条狗。」 盛玉宸手背上的青筋凸显严重,怒气已经积攒到顶。 齐风瞪大着眼睛,他要竭力躲闪,可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让他难受。 「玉宸,快放开!」动静越来越大,旁人纷纷侧目,眼见服务员吓白了脸,柏秋池不顾一切,就沖了上去。 「嘭!」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开,玻璃碎片全溅在了脚脖附近。 「别碰我!」 盛玉宸侧过头对着柏秋池怒斥,眼睫之间的冷冽和怨怼让柏秋池一瞬间愣了神。 他扒着盛玉宸手臂的手不可抑止地一抖,五指一根根地下滑,他撤离地小心翼翼。 「咳咳......」齐风双膝一软,贴着墙壁缓缓下滑。 盛玉宸踉跄一下,他杵在原地重重地喘气,倒退一步后,余光落到乔霄身上。 「乔霄.....乔霄?」盛玉宸在沙发边半蹲下,他心急如焚地唤着,可乔霄撇着脸,死死地阖着双眼。盛玉宸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脸颊,可除了冰冷冷的温度,无一回应。 盛玉宸心里猛然咯噔,他垂下头火急火燎地去褪外套,手掌黏在衣服里,他低声谩骂,好不容易脱下了,赶紧将乔霄半抱起,极其用力地拥住,并一把抱了起来。 盛玉宸几乎是一下子就感觉出了那削瘦的身骨,他咬紧牙只往外沖,混乱的人潮在左右身夹击,磕碰到了腿,也无暇顾及。 他好似一条鱼,眨眼间就没入黑海里,水珠吐出寥寥几个后,就无影无踪。 .医院内 『急诊』的红标十分刺目,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红光。盛玉宸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快要无法更替的呼吸挣扎着。 从喉咙口灌进的冷风重如千斤,一张口就似把刀在剜,疼得他只得屏息。 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衣冠早已不整,纽扣全散了。他仰头,脖子上的大动脉亦随之涨痛。他伸手,在身上摸索,却没摸着烟。 最近,他抽菸的频率在刻意减少。他知道柏秋池不喜烟味,所以答应了要试着戒菸。 盛玉宸猛地仰头,瞳孔紧缩后,后背嵴瞬凉。他慌里慌张地去找手机,指腹不安地挪动,可刚一点开通讯录,对面的那扇门却突然打开。 盛玉宸的手指微颤,手机倏忽滑落,盛玉宸一惊,他倾身去捡,可第一下却没能抓住。指甲在地上颳了两下后,才把手机拾起。 「....挂上水了,你先去拿验血单。」 盛玉宸忙不迭地点头,他一迈步就差点崴了脚。小腿因蹲得过久而酸痛,他只好伸手扶了扶墙,拖拽着腿艰难地往前走。 医院的电梯总要耗尽半生的时间,乌泱泱的一大批人像沙丁鱼涌入。盛玉宸的脸都快贴上门,前胸后背都快被钉上,就连勾一勾手指都能碰着别人的衣角。 盛玉宸被挤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他望着控制面板上不停跳动的数字,脑中一晃而过柏秋池的脸。 上回胳膊受伤,柏秋池跑前跑后,一楼到五楼不知跑了几个来回。又是拿化验单、又是取药、拿片。全程不捨得让自己跑一步,最后还耐着性子背着下到停车场。 电梯骤然静止,几秒之后,双门缓缓打开。浑浊的空气有了顷刻的缓和。盛玉宸的眼神渐渐游离,他混混沌沌地眨了眨眼,又立刻挺直了背,急急忙忙地去拨堵在面前的人群。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他费力地往前挤,肩膀妹妹蹭过旁人时,都会听见不满的抱怨。电梯发出叫嚣,盛玉宸经过几番曲折后,终于挤了出门。 「拿着化验单去五楼找医生。」 护士隔着窗口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皮,盛玉宸接过单子的手都颤得难控,他抓紧薄纸的两边,一口气落在某项指标数值后,险些瞬灭。 .病房内 乔霄的手指勉强地动了动,眼皮亦在几次三番地欲睁不睁间,费力地撑开。 他眨了眨眼,脸往一边机械性地转了转。 「.......玉.....玉宸.....哥?」 乔霄艰难地张口,声音很低,只能用气声吐出虚虚的几个字。盛玉宸站在床旁边,并没有朝他伸出手。虽然眼底快被红血色撑破,可透露出的冷冽却尤为无情。 可乔霄不死心,睁开眼后的他欣喜若狂,他颤颤巍巍地要伸出手,却被一巴掌拍开。 吊瓶晃荡着,药水泛起漩,激得针头都快从手背上脱落。 「你吸毒了。」 乔霄脸上血色尽褪,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害怕地结巴,压根儿说不出话来。 「啪!」 盛玉宸捏着化验单的手都在颤,他死命地狠咬了口下唇,随即将化验单狠摔在乔霄脸上。 「玉.....玉宸哥!」 乔霄都快瘦脱了相,眼眶凹陷,脸色都近青黑。他落脚的瞬间,脚掌没了力,一下跌落跪倒在地。 「别他妈叫我!」盛玉宸回头用尽浑身力气怒斥,幸好是单间,没有外人侧目。
第94页 「乔霄,我今天把你从齐风手里救下来,是因为我知道那姓齐的是个下三滥的东西,嫖赌毒,全他妈沾边的主!你喝得烂醉如泥,要是他再给你打一针,你他妈就没命了!」 盛玉宸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梗着脖子,声音间情绪开始失衡。他转过身,飞快地抹了把脸。 「....我只是没想到.....你早就自甘堕落了。」 乔霄把自己蜷缩在地上,他根本抬不起头来,宽大的衣服显出的身形,已似骨柴。他蜷在盛玉宸脚边,就像一条野狗,好像再用些劲儿就能抱上腿。 盛玉宸却不动了。 他睨着乔霄,眼眸里映射出的身影和脑海里的曾经判若两人。 「玉宸哥......救救我.......」手指头上的皮肤皱了起来,指甲全翘起了盖,大大小小的伤痕全在指间。 盛玉宸的十指骤然紧缩,青筋几欲爆裂,他止不住地颤。之后,他弯下身,覆住那只手,随即一根一根地掰开。 他稍稍用力就能掰开那瘦骨嶙峋的手掌,他每掰一次,那具身体就颤抖一次。 直到掰开最后一根,盛玉宸才收回裤脚。他转过身,迈开步子,背影无声,走得极其决绝。 .家里 屋子里一团漆黑,黑得看不见五指。墙上的挂钟不知道走了几圈,窗外无光,只有地板上的阴影有几分重。 背后突然有了开门声,柏秋池没转过头,可下一刻就被拥住。 那双手很冰,不像他以前紧攥之后热乎的样子。柏秋池一抖,却被拥得更紧。盛玉宸抵着柏秋池的肩胛骨,他垂眸,额头摩挲了几番才小声道:「......秋秋。」 柏秋池覆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接着侧过头,笑得转瞬即逝。 「回来了,去洗澡睡觉吧。」 柏秋池说完就欲抽手,盛玉宸索性用尽了全力抱他。 「.....对不起,我凶了你。」 柏秋池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可他沉默,盛玉宸就不免心慌。他掰过柏秋池的脸,顺便拧开了灯。 光刚照到柏秋池脸上,就引得他蓦然闭眼。 「秋秋,今天的事,我必须要解释。」盛玉宸抱紧柏秋池,声音愈发地温柔。 「那个男人叫齐风,是个黄赌毒都沾边的渣滓。几年前爆发了,靠拍电影洗了不少钱。进局子跟进厕所一样。他以前还带着些冰妹熘冰。」 「从前,盛世有个艺人就被他挖了去,没多久就因过量服用毒品自杀了。」 柏秋池的眼神跟着一动。盛玉宸抿了抿嘴唇才说:「.....我倒不是因为乔霄才出手的。而是因为我见着他就想剜他。」 「可是,乔霄还是......」 柏秋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盛玉宸揉了揉眉心才点了下头。 「......但,我不同情他。」 「我们的人生看似没有选择。不能选择出生、不能选择父母、也不能决定事情的是非,很多事情在进程中不了了之。」 「但有些底线,是没有选择自由的。如果什么都是自由,那么相对的不自由,就毫无意义。」 「我今天能做的,是把他送进医院。仅此而已。他选择了他认为的自由,就该付出对应的代价。不需要我同情,也不需要我怜悯。」 「我和他恩断义绝。」 「我选择我要走的路,和我要爱的人。」盛玉宸抬手抚过柏秋池的脸,指腹在嘴唇上无限徘徊。 第60章 「唔.....」盛玉宸嘟囔着撇过脸,眼皮像灌了铅,死活撑不开。 柏秋池伸手揪起盛玉宸的半边脸,他凑近半哄半骗着:「起床了,再睡赶不上飞机了。」 盛玉宸不满地去撩柏秋池的手,他把脸埋得更深,声音细碎。 「说了起不来了......」 柏秋池无声地嘆口气,他掀开盛玉宸身上的被子,双臂穿过他的腰将其抱起。 盛玉宸反射性地搂过他的颈脖,攀上他的背,再一歪脑袋,呼出半口气,就再也不动。 柏秋池抓紧盛玉宸的腿将他背了起来。柏秋池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区区几步路,却已重复了好几百遍,早已熟稔于心。 花洒孔里的热水还在往外流,混着氤氲热气,全黏在墙砖上。 「水不烫的,我试过了。」 柏秋池小心翼翼地将盛玉宸放下,可他仍旧迷迷糊糊,像灌了迷魂汤,就是撑不开眼皮。柏秋池刚要抽开手,他又晃晃悠悠地往柏秋池身上靠。 「.....盛玉宸。」 盛玉宸眉头一皱,把眼睛阖得更紧了。他皱着脸,在柏秋池的肩窝里反反覆覆地蹭。 「眼皮被强力胶粘住了,只能用刀片才能敲开了。」 柏秋池嗤笑一声,并抬起手去解盛玉宸的睡衣扣子。睡衣是真丝的,扣滑。一拧就褪了。盛玉宸还枕着柏秋池的肩,一动不动。 「啊!——」盛玉宸猝然睁眼,生理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柏秋池发出低低的沉笑,他不怀好意地又探出牙齿在外露的肩上咬了一口。皮肤上立刻红了一小片,淡淡的牙印嵌在上头。 「.....我等一下就找一把老虎钳把你那两颗牙拔了!」 盛玉宸忿忿地抗议,伸手钳住柏秋池的下巴,张口就要啃。 「不刷牙不接吻。」 柏秋池冷酷地回绝,以掌心阻挡。盛玉宸眼珠一转,他诡异地动了动眼皮,一下噤声。
第95页 柏秋池往往会在盛玉宸佯装的冷静外,松懈对他的防备。他见盛玉宸醒了大半,就动腿站了起来。 「........」 柏秋池的脚刚挪了两步,只觉突然一凉,他再低头,裤子已掉到脚踝。 「光屁狗秋!」 盛玉宸伸手怒指,他义正严辞地大喝,花洒被握紧在手,当作话筒。 柏秋池慢吞吞地回过身,盛玉宸眼尾一凛,双腿即刻蜷缩,以极其灵活的速度裹住浴帘跳进浴缸里。 水流声骤大,噼里啪啦地往浴缸里砸。盛玉宸还没来得及浇湿背,只听「哗啦」一声响,浴帘被蛮力拉开,吊环甚至也在瑟瑟发抖。 「啊!狗秋!出去出去!」 盛玉宸惊恐地瞪大眼睛,提起嗓子发出尖锐的刺叫。柏秋池皮笑肉不笑,他连看都不看,顺手抓起沐浴露。 盛玉宸发现自己手无寸铁,心里猛然跌宕,只有一小瓶身体精油,不知可否一战。 「....丝竹唢吶。」 「什么?」一招投石问路果然打得对手措手不及,几秒的晃神足以输得一塌糊涂。 「.........」盛玉宸呼吸一窒,嘴皮在颤晃中相黏。他目视柏秋池,字再从喉咙口里吐出来都是支离破碎的。 「.....睡不醒,那就再睡一觉。」 柏秋池贴紧盛玉宸的耳朵,水也顺着他的脸颊游移,滴到下颚角,又浸湿眼睫。 盛玉宸没回答,根本无暇无力回答。 盛玉宸整个人都昏昏呼呼,至于怎么换上的衣服,怎么上的飞机,他都一无所知。小腿隐隐抽筋,脚都迈不开步子。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柏秋池,柏秋池了表遗憾地摸摸他的后脑勺。 「丝竹唢吶是什么意思?」 盛玉宸一张口,嗓子的沙哑程度连自己都尴尬。他啐了一口,清了清嗓才勉强把话说完。 柏秋池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口,他把水瓶往盛玉宸的方向推了推,惨遭拒绝。 等嘴里那口水好不容易咽下去,柏秋池又慢慢吞吞地去拧瓶盖。 他瞥了眼盛玉宸,又拱起手掩饰住咳嗽,他缓缓放下手,低头凑近:「.....什么?」 盛玉宸一把勾过柏秋池的脖子,语带威胁道:「别打岔,狗秋。」 头等舱走廊里无人走动,但柏秋池在心里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他舔了舔嘴角,就当作润嗓。 「......我刚认识的你的时候,觉得你说话特精神,很有醒脑的功能........」 柏秋池越说越心虚,声音愈发地小,他斟酌着措辞,眼皮紧张兮兮地搭着。 盛玉宸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声调不由扬高:「说中文。」 柏秋池想要拉下盛玉宸的手,可他攥得紧,柏秋池都快靠在他胸口。 「......就是声音洪亮,能穿透几面墙.......」 柏秋池险些将惊呼脱出口,他赶紧去拍盛玉宸的手臂,可盛玉宸非但没松力气,还越箍越起劲。 「.....这不是在骂我讲话像鸡叫吗?」 柏秋池的脸都快涨得猪肝色,他连连求饶道:「没有......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还说你会吹唢吶吗?!结果只会吹箫啊?!」 盛玉宸忍不住又像拔了销片的唢吶,立刻凌厉显现。柏秋池顿时不动了,不仅是嘴唇,血液从头到脚都灼烧得滚烫,胸腔起伏剧烈。 「......你开黄腔!」 柏秋池忍不住往身侧看,他压低声音低斥,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蜷起。 盛玉宸不敢置信地盯着柏秋池,心下忽而暴起,想要把他拆骨入腹。 「.....你只提枪。」 柏秋池有些懊悔订了那么远的目的地,以至于要很久才能卸下被撩拨而起的火。他无奈地嘆口气,觉得还是先把要事做了,否则等会就会没了时间。 「先把你套住。」盛玉宸感觉手指一凉,他低头看了眼手指,指腹裹着凉,并闪着光。 他的眼皮不可控地颤了颤,一时之间竟然哽言。柏秋池一歪身体,往盛玉宸的肩上倚靠:「盛总,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其他的,我都在今天早上全部归于你名下了。」 「但附赠一个我。」 盛玉宸过了好半晌才摇头笑了笑,他掐住柏秋池的鼻子,语气却极温柔:「你又变穷鬼了?我塌房子了?」 「是高楼又起了。」 圆窗外的云层白而绵,成团成团的揉在一起,干净不掺杂质。兴许就如此刻,坦诚相待。